《三国:我,廖化,最强先锋》 第一章 风起 这是一八三年(光和六年)六月的一个清晨,郏下土城上一个身穿赤红色布甲的少年,双手握戈倚在城墙西北角的敌楼上,眯着眼睛朝远处眺望。风吹着,一夜的黑暗云朵都沉到了天边,堆成了堆积压着,太阳挣扎着挣扎着,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从云堆中探出了半个脑袋。这就是我们的主人公廖化廖元俭,此时的廖化刚刚年满十五岁,还未更名,叫做廖淳。 廖淳自幼丧父,因家贫从了军,是郏下驻军中年龄最小的小卒,因此大家都比较照顾他。 “元俭,又在想啥哪?”在一旁扫地的老军问道。 半晌,廖淳转过头来望着老军那慈祥的笑脸道:“想娘。” “又想你老娘,没出息!”在旁边站岗的二虎抡起手一巴掌重重的拍在了廖淳的屁股上,廖淳一声怪叫,“啊~~”。引来了周遭的士兵哄堂大笑。 “小兔崽子,出来多久了?”凶巴巴的伍长汪大牛瞟了廖淳一眼。 廖淳吓了一跳,战战兢兢的回答:“去~去年冬天来的,大半年了。” “唔~弟兄们明天就得跟着屈校尉护送那该死的“耗子”(县令姓苏,为人贪婪,平日收刮民膏,克扣军饷,城东门的教书先生曾经吟了一首《硕鼠》骂他,而老百姓们没那么文绉绉故而称其为耗子)去宛县给何老太爷贺寿,你小子他娘就别去了,去了也是累赘,滚回你老娘那里喝奶去吧!” “哈~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欢笑,廖淳的小脸顿时涨的红红的。 廖淳家在襄阳中庐的大树江村,那里离郏下南面二百余里,顺浙水南下约三四个时辰的水程。翌日晌午,当其他人带着一车贺礼从北门出发时,廖淳出了西门朝渡源埠头走去,路上想起昨天的事儿。 初八是大将军何进的老爹六十大寿,县令苏协指令由城防内卫护送去贺寿的,这一趟下来也要旬余日子,一路上鞍马舟车也不轻松,汪伍长这么一说,虽然像是在取笑,但还真给了廖淳回家的机会,正如那老军说的,其实汪大牛这人不坏,而且比那专门克扣军饷的贪官苏协好多了,想到这里廖淳露出了傻傻的笑脸。 走到渡源埠头的时候时间还早,离开船还有一会儿工夫。廖淳给了五铢渡钱后坐在船舷上休息,这时后上来一个人,约摸十七八岁模样,六尺余身材,细腰阔膀,身着一习灰白鹤氅,腰间挂着个小葫芦,头系一根黄色丝带,披散着头发,面白如玉,鬓旁簪花,好一个俊朗少年!廖淳暗自赞叹。 少年挑了一处干净的船舷坐下,正好在廖淳对面,于是冲着廖淳微微一笑搭腔道:“这位小军爷怎么称呼?” 廖淳本来就生性外向,再加之对这白衣少年挺有好感,便拱手回答道:“某襄阳中庐人也,姓廖名淳字元俭。先生这生装束想是世外高人,敢问先生高姓?” 白衣少年笑道:“呵呵,高人实不敢当,我本是吴郡一书生,有缘拜于大贤良师门下修习太平治世之术,道号众平……” 没等那少年说完,廖淳已双手抱拳在胸前,拜道:“太平道人济世扶危,久仰久仰!先生这是去何方云游?” 众平道人笑着回拜道:“就去你家乡中庐,后天师尊在城隍开坛施法布学,廖军爷可有空去听家师讲学?” “好,一定去。我这趟正回家去,有几天可以住,后天一定去拜听大贤良师的教诲。”廖淳欣然答应,就这样一路上两人天南地北地聊着天,甚是投缘。至枣庄地界话别时已日暮西山,众平朝官道去了中庐,廖醇则抄小路回家。 廖淳的家所在的村子叫大树江村,因为村头有条大河经过,而河边又长着一棵参天大槐树,故而得名。隔着一大片空旷的稻田,大老远就能望见村子的标志性“建筑”,然而廖醇此刻已没有了一路上的兴奋。虽然太阳已经完全沉到了山的那一边,但夏天天色暗得迟,依然能够清晰的看见身边一大片原本应该是金灿灿的稻田,现在居然杂草丛生,想来是没人侍弄荒芜已久了,而远处的村子黑漆漆不见一星点儿灯光。 廖醇心中疑虑重重,不安越来越大,于是一口气奔到了村口。今晚的村子果然和往常不同,至少和廖淳没离开家哪会儿是不同的。往日里村口的大树下应该聚集着一大帮子人在那里纳凉,老胡头和狗剩他爷爷这会儿应该摆着车、马、炮,狗剩可能这会儿正吸着鼻涕看他的爷爷下棋,他和他爷爷一样,祖孙俩就好这口儿,当然边上肯定也还围着三三四四的那一大帮子人,唧唧喳喳的。观棋不语?啊呸!那是文人的玩意儿,咱们是平头布衣老百姓儿,唧唧喳喳的众乐乐才热闹呢。而自己可能这会儿和泥鳅、二娃子他们还泡在大河里洗澡呢。 然而今天这个时候却静得碜人,村子里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来不急多想,廖淳一阵风似的冲回了家。家里也是一样漆黑一片,从外面望不到一星灯光。廖淳推门而入点上灯,发现屋内一片凌乱,母亲脸色苍白躺在床上病焉焉的。 从母亲口中得知村子里夏天闹了瘟疫,大伙儿都染上了,死了很多人,年轻力壮的逃出去一批,剩下的十个里有九个也染上了病,县里的狗官宴京不但不管,自家修宅院来村里抓壮丁,村里出不了壮丁就要要拿钱、粮顶人,村里今年没了收成哪来的钱粮,狗官说里正渎职把他吊起来活活打死了,村子里没了个往上报灾情的人,现在每天都有人在死去,村子快里快死绝了。 家里没钱廖淳是知道的,家道从父亲去世那年就没落了,不然廖淳也不会小小年纪出去当了兵,可母亲病得厉害,没药怕是拖不了几天了。母亲要廖淳马上离开,怕儿子也染上病。想不到离家许久,再次重逢竟要成为永阙,母子相对哭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廖淳朦胧中想起那白衣少年。 “对哦!”廖淳一阵欣喜,不由的喊出了声。“娘,有救了!”说着廖淳背上老母亲就朝中庐跑去。 廖淳背着母亲,一路边走边聊给母亲解闷,一会儿说说郏下的新鲜事儿,一会儿聊聊城防内卫的老军、二虎、汪大牛,以及正要去寻找的那白衣少年众平。到中庐城时已是酉时,正好赶在关城门之前,进得城来街市上已经人影寥寥了,廖淳寻了个小客栈把母亲安顿下,一宿无事。 第二天一早廖淳就出去打听那白衣少年和太平道众的下落,在中庐东郊的城隍庙果然已经是烟雾缭绕、人头攒动,个个头系黄巾,再往里走就看见台上端坐着一人,身着藏青道袍,右手持九节杖,左手于胸掐修罗莲花状手印,头系黄色丝巾(但与众人不同,丝巾的正中有一个太极阴阳图),花白的头发批散在肩头,双目半闭蚕眉舒展,眉宇间透出超乎宇宙天地的祥和与宁静,口中念念有词,洪钟之声抑扬顿挫却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一左一右是两位护法,左面那位身着黑色道袍,虎须髯虬眼若铜铃,以黄巾裹头,手持一柄金瓜锤,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而右面那位却翩翩似个玉人儿细一看正是众平,依旧是那身灰白色的鹤氅,廖淳眼睛一亮,正要朝庙台走去,却被一个太平道徒给拦了下来,还给了他根黄色头巾,按排到一个空位上听张角布道施法。 “……澄清大乱,功高德正,故号太平。若此法流行,即是太平之时……”张角在上面讲演着《太平清领书》,廖淳读过两年书,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隐约中感觉到端坐在上面的是位能够拯救苍生的人,在这艰险凶恶的黑暗世道中为蝼蚁般苟活的百姓画出一片光明的前景。 布道结束后,张角开始为众信徒们施法祈福祛病,众平则开始为大家分发丹药、圣水和护身符。廖淳挤在人群中想和众平打招呼,可由于人实在太多,众平根本没有注意到廖淳的存在。 直到正午时分人们渐渐散去,众平才发现廖淳原来也在,“廖老弟果然没有爽约,刚才人群中没找见你,还以为你没来呢。怎么样?家师之学廖老弟以为如何?不如入我太平道,共同参悟太平真义。”众平爽朗的笑着。 “家母身患恶疾性命在旦夕之间,还望兄台搭救,淳不胜感激。”廖淳跪地哭拜。 众平赶忙收起笑容一把扶住廖淳,“廖老弟不必如此,不知令堂现在何处?” “家母病重行动不得,现在城中客栈。”廖淳赶忙回答。 “如此,廖老弟稍等片刻我这便去请师尊。” 城中客栈。廖母和着圣水服下了丹药,手臂上的溃烂处经过圣水洗泡也已经基本愈合,只是皮肤还是有些红肿。众平捣烂了草药敷在患处用纱布包扎了起来,并叮嘱半月不能下水。廖淳母子感恩戴德自是不必再提。 张角要众平带着圣水丹药去大树江村救人,于是廖淳随着众平回了东郊城隍拿药。众平在屋里整理着药材,张角则柱着九节杖站在城隍庙前的小土坡上望着西边满天的落红,风徐徐吹着衣袂随风舞动。 廖淳爬上土坡朝张角走了过去,想再次谢谢救母大恩。这时张角猛然回头,黄色头巾随风飘起,眉宇间依旧透出超乎宇宙天地的祥和与宁静,静得让人忘却一切世间纷扰,廖淳看得一下子呆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那是怎样的一个人物啊! “存(淳)而难存,化而为龙。年轻人你看,这天要变了!”说着张角举起九节杖指向天边。 风,大作! 第二章 举义 众平随廖淳、廖母来到大树江村的时候,尽管已经是上午辰时但村子依然还是很寂静,小道上空荡荡的没个人影。廖母虽然已经痊愈,但身体依旧虚弱,仍需静养调理,所以先回了家。廖淳就暂时当了众平的小跟班,挨家挨户的去给村民们看病。 到了第三天,药和符水已经用完了,可村子里仍有一部分村民没有得到治疗,经过医治的也需要后续用药,疫情远比众平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众平找廖淳商量,“眼下药尽,我需回去取些来,剩下的病人只能暂时隔离,不然瘟疫将会再度蔓延,只是村民不知内情恐难约束。” “这事恩公不必担忧,乡亲们都是明理之人,我会同他们去解释,只是恩公多久能够回转?”廖淳抬起头看着众平。 众平摸摸额头,答道:“五天左右吧。” “五天?……”廖淳眉头微微一皱,重复道。 “怎么?廖老弟有军务吗?”众平问道。 “那道是其次,回去晚了也就是罚些饷钱,只是我怕病人拖不了几天。”廖淳一脸疑虑的望着众平。 “哦,这事道是我疏忽了”,说着众平从怀里摸出一卷书和几张咒符交与廖淳,“廖老弟这本天书的残卷这几天就先交由你保管,里面有一些悬壶济世之术照看病人时或可用之,如遇病人暴毙,需先贴一张咒符在尸体面门再行火化,可防止瘟疫传染。” 廖淳接过书和咒符说道:“好,我记下了。” “这里就交给你了” 众平说着就要离开。 廖淳赶忙叫住,道:“恩公留步!” “怎么?”众平回过头来看着廖淳。 “泥鳅,跟恩公一起去拿药” 廖淳招呼一旁在烧水的泥鳅,泥鳅应声跑了过来。 “廖老弟,你这里不正需要人手吗?”众平说道。 廖淳笑着说道:“没事,这里还有二娃子他们呢,这泥鳅路熟能带你抄小路走,节省时间,回来时也可以帮你多拿些药,我怕药再不够,嘿嘿!” 村口,廖淳望着这一白一灰两个身影渐渐的远去,一直到背影消失在荒芜的稻田中,久久,久久。 太阳又挂在西天了,圆圆的像个大铜盘,天上没有一片云,周遭也没有一丝风,廖淳站在村口的大榕树下,背对着夕阳影子越拉越长。这已经是第七天的傍晚了,却依旧不见众平和泥鳅回来。 擅离职守回到郏下今年的军饷怕是要全被罚没了,指不定连伍长汪大牛也得跟着受罚。但这还是小事,被隔离的病人已经死了五个人了,其中还包括打小一起玩大的狗剩,剩下的其他人也是奄奄一息了,那些被治愈的病人中也有些人有反复的症状,天书中的方法也只能控制控制,没药还是不行,情况已经很危险了!廖淳心里一直担忧着。 “走!二娃子咱回去吧,泥鳅他们估摸着今天是回不来了,回去早点歇着,明天还得去山上弄吃的呢。”廖淳招呼泥鳅回去。 十二天过去了,廖母身板比较硬朗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在自家院子里帮忙拾掇着昨天刚从山上打下来的野物。村子里的粮食(连种粮在内)已经快吃光了,这两天几乎都是靠些野物鱼虾来度日,廖淳让二娃子和他父亲何老爹去河里捕渔去了,自己则和村里的几个青壮上山打猎去了。 晌午时分众平、泥鳅赶着毛驴回来了,带回来两大包裹的药,随行的还有以麻布黄巾裹头的莽汉龚都,是在河里捕鱼的二娃子父子先看到的。何老爹帮忙拆卸带来的药物,二娃子则一溜烟的跑村后的山上找廖淳去了。 午后廖淳飞奔着下山而来,身后跟着的二娃子气喘吁吁,他边追边喊着:“淳哥!……淳哥!……你慢点……等我一会儿……淳哥! ……” 众平早就听见了呼喊声,放下手头的活儿迎了出来,两下里握臂相拥很是兴奋。众平把龚都介绍给了廖化,大伙聚在一起说着分开这十多天里发生的事情。从众平和泥鳅口中得知,他们回到城隍庙的时候张角等人已然离开去了豫州,他们只好去安众找到太平道荆州特使马元义筹集药物,这特使马元义还特意让手下的得力干将龚都一起运药过来,这之间费了些周折因而晚了几天。 又经过众人一个多月的护理,大树江村的疫情终于基本得到了控制,然而就在众人击掌相庆的时候,村外的荒田里一群官兵朝大树江村疾步走来。那时二娃子正好在村口焚烧病人穿过的衣物,所以最先发现了官兵,他扔下手头的活就匆匆跑来告诉大伙。众人还在疑惑,这瘟疫爆发后,由于怕传染已经很久没有官差来过村子了。 廖淳问道:“二娃可看清楚他们打的是什么旗号?” 二娃子抓着头皮,一脸为难的样子说道:“淳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认字啊!就看见好象写着这个东西 ‘苏’”二娃子用树枝歪歪斜斜画了个“苏”字,还是个错别字,不过这会儿大伙没心情取笑这二娃子。 “果然是苏县令!”廖淳自言自语道。 “怎么,廖老弟这是冲你来的?”众平问道。 “恩,擅自离队杖责三十军棍,十日不归杖责五十军棍罚饷一年,十日上以逃兵论处。”廖淳说道。 “逃兵?要杀头的!”二娃子惊呼了起来。 “你就跟我们走吧,反正村子里情况也稳定了。”众平询问的看着廖淳。 廖淳立刻摆着手回绝道:“不行!我走了,我娘怎么办?苏县令是不会罢休的。” “这事好办,让大娘随我们去安众,就住我家里,俺龚都打小没娘,老弟你不介意分半个娘给我吧?”龚都一只手搭在廖淳肩上粗声粗气的冒出这么一句,廖淳推却不得,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好答应了。就这样子,廖淳多了个哥哥,龚都多了个娘。 当官兵进村搜捕的时候,廖淳已经带着母亲随众平、龚都从村后的山上逃走了。 184年(灵帝中平元年)二月,此时的太平道已然十分兴盛,势力遍布青、徐 、幽、冀、荆、扬、兖、豫八州,徒众达数十万人,家家户门上书写“甲子”二字。张角奉祀“中黄太一”为至尊天神,将教徒划分为三十六方并且分设渠帅,又传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号召天下民众,一同推翻腐朽的汉王朝。 而此时作为交州特使的众平已经回交趾去了,廖淳则已经成为荆州特使一方渠帅马元义身边的得力干将。这年正月一过,大贤良师张角令各方渠帅,约定三月五日举事,而廖淳就被派往荆州四处募集教众去了。 廖淳半月募得教众三千余人,他带领众人准备去阳翟西郊轘辕山下集结,途中路过中庐时还特意回大树江村叫上了泥鳅和二娃子。但事情突然有了变故,大约在预定起义日期的前十天,即二月十五日前后,一个教内信徒、济南人唐周叛变,他上书官府告发起义之事。当时一大方渠帅马元义正京城洛阳联络内应宦官中常侍封谞、徐奉。 朝廷方面得到消息后紧急捕捉了马元义,未经关押审议,直接车裂于洛阳;并且全城戒严,捕捉诛杀了张角信的徒一千余人;又发榜冀州捕捉张角及其家人。 天公将军张角星夜驰书各方,急令起义。这神州大地一夜之间烽烟四起,然荆、扬义军却是群龙无首。 第三章 义军 义军 听说渠帅马义元在洛阳被车裂,潜伏在邓城南郊密林里的三千多义军顿时炸开了锅,开始混乱起来。大部分人怒气冲天,骂骂咧咧,吼着要杀到洛阳砍了皇帝的狗头当夜壶;也有小部分人由于害怕朝廷,开始逃跑了。廖淳也恨得牙痒痒,握着把裂了口的钝背朴刀(朴刀是大刀的一种,是一种木柄上安有长而宽的钢刀的兵器。使用时,两手握着刀柄,像使用大刀那样,利用刀刃和刀本身的重量,来劈杀敌人。就其长度而论,不是长兵器,而属于短兵器一类。朴刀全长约60-150cm,刀刃长度在45-70cm之间。从外形看,和大刀没什么两样,但是和大刀相比,刀刃〈即刀身部分〉占的比例比较大,这是朴刀不同于大刀的最明显之处。由于是用两手握着使用,故又有“双手带”之称),脸色怔得铁青铁青。 “淳哥,咋办?……你到是说句话呀,淳哥!……大伙都乱起来了,淳哥!……”泥鳅急得上蹿下跳。 “我去剁了那皇帝老儿!”楞头楞脑的二娃子抄起柴刀就要走。 “上哪儿去?!拿着柴刀去剁皇帝?!!洛阳往哪儿走你知道不?!!”廖淳骂道,然后蹭一下翻身爬到边上的一棵大树的树杆上,冲着底下的人群喊话道:“大伙听好喽!前面就是邓城,是爷们的就跟我杀将过去,活捉狗官拿来祭旗,然后再打到洛阳杀了那皇帝老儿给马渠帅报仇!” “给马渠帅报仇!~”泥鳅响应着廖淳,高声呼喊。 听到了口号,于是其他人也跟着高喊道:“给马渠帅报仇!给马渠帅报仇!~报仇!报仇!报仇!……”一时间呼喊声此起彼伏,震得林中树木也瑟瑟的颤动。 正是这一句“给马渠帅报仇!”的口号,拉开了我们的主人公廖元俭一生中将近八十年的漫漫沙场路。 情况出奇的顺利。当廖淳带着这伙乱轰轰的,怒气冲天的农民冲进邓城的时候,大家伙儿惊奇得发现,邓城已然是座空城,大街上是空荡荡的,县衙门也是空荡荡的,平时耀武扬威的县太爷和衙役们这会儿都蒸发了,于是这帮农民开始飘飘然了,当然这帮农民也包括廖淳。 在县衙大堂,廖淳坐在木蛟椅上,用那把裂了口的钝背朴刀挑着县令的螺髻把玩。这把椅子原本是只有县令苏协这样的人物才能够坐的,廖淳平时连想都不敢去想,就一年前在郏下当大头兵的那会儿,除了在城墙上站岗时敢远远的望望路过的苏协,跟县令大人面对面的说句话都是不敢的。 “淳哥,以后你就是县太爷了,二娃帮你管大兵,我给你当军师咋样?”泥鳅兴奋得不得了。 “对!谁敢不听淳哥的,我立马劈了他!”二娃子挥挥他那把砍柴刀,故作凶恶状,一副憨态逗得廖淳直想笑。 “什么乱七把糟的,杀了狗皇帝给马渠帅报仇才是正事!”廖淳故意唬起脸来说道:“二娃,你带五百人把守各城门要害处,余下弟兄在城内寻地方休息,记住我们是黄巾义军,不是强寇,不得随意搜掠民宅。” “得令!”二娃子煞有介事的拱手抱拳,但毕竟才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声音依然充满童稚。 “泥鳅,挑几个会写写算算的跟我去县衙府库。”廖淳又叫上泥鳅往县衙府库走去。 盘点府库所得,钱七万铢、粮五千担、皮甲三十副、布甲两百副、硬木弓三百一十把、箭簇三千余支、矛、戟共计五百支、木制排盾四十块、手盾二百块、刀剑若干、其余一堆杂物由于派不上啥用处不作统计。搜遍整个城发现了很多草料却不见一匹马,这让廖淳很是懊恼,想是那帮狗官逃跑时全给骑走了,原以为进城来可以弄匹马的,现在看来又落空了,“这帮狗日的!”廖淳不由的愤愤然骂出了声。 义军在休整的时候廖淳从队伍中挑出来三百个臂力强健的壮汉,用府库内找到的三百多把硬木弓,照着以前当兵那会儿的城防内卫装备组建了一个城防营,让二娃子当了护城校尉。一句话,就是把城防营交给二娃子了。 这下二娃子可急了,廖淳走到哪儿他跟到哪儿,哭丧着脸磨叽着:“淳哥!淳哥!别让我当弓兵头行不?砍人还行,跟砍柴似的,可那玩意儿(弓箭)我不会啊!” “淳哥!……淳哥!……唉你别走啊,我给你守城用这个,行不?”看着廖淳要走,二娃子急急忙忙跑到廖淳前面一个手把廖淳推住,一个手从背后拿出他那把柴刀晃晃。 廖淳终于被这二娃子弄得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何邑!何校尉!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我是把三百个弓箭手交给你了,可没有抢了你的柴刀!喏!喜欢砍人,这个给你。”廖淳顺手抓起兵器架上的鬼头刀扔给二娃子,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府库。 泥鳅屁颠屁颠的跟了出去,就剩下二娃子还一愣一愣的楞在那里半天反应不过来。不过说实在的,就二娃子那二两猪脑子还真是反应不过来。这二娃子原名何邑,但从小到大村子里人都叫他二娃子,廖淳也不例外。现在这猛然间被廖淳叫名字所以这大脑就暂时缺线了,而廖淳觉得既然带兵打仗了也该用本名了,不然叫不响也不像啥样子。 而泥鳅呢就这么一直屁颠屁颠的跟着廖淳,走到东走到西。他对他的淳哥简直太崇拜了,淳哥十四岁就出去当了兵,还交了个神仙朋友,村里闹了瘟疫就这么一下子给治好了,现在又呼的一下子拉起了三千多人的队伍(三千多人哪,一个县城怕也没这么多人口),现在又不费一兵一卒的打下了邓城简直是太神奇了! “淳哥,咱是不是不走了?”泥鳅问道。 “走,明天就走!”廖淳答道。 “为啥?你不都给二娃封了官让他守城的嘛?”泥鳅不解的问道。 廖淳看着泥鳅郑重其事的说道:“别忘了我拉起这支队伍的目的,我们是义军,我们的任务是去阳翟西郊的轘辕山下集结,我们要杀了那昏君狗官,然后再一起回大树江村种地、侍奉老母安享太平!”说着廖淳抬头望向远方的天空,思绪开始飘远了。 泥鳅听了却怪叫起来:“啊?还回村种地啊?!” 是夜,廖淳在县衙大堂召集何邑、泥鳅等一干义军头领议事。廖淳也算是从正规军出来的,虽然只是个小兵,没参加过啥像样的军事会议,但这开起会来可是煞有介事,与其他一般的农民头领不同。 只见廖淳坐于蛟椅上一身皮甲戎装(刚从府库里翻出来的),手中握钝背朴刀,头系麻布黄巾,一脸严肃好不威风!八位小头领分开两边,分别是:护城校尉何邑、泥鳅、桑镇头领莒凌封、平乡头领杨维平、张金村头领张轩、弯刀客姜兰甫、黑山贼陈幕、陈岭兄弟。这是廖淳召开的第一次军事会议。 廖淳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头领,我等未待举义而马渠帅先为奸人唐周所害,今我等不废吹灰之力占据邓城,正应乘此破竹之势杀奔阳翟,与大部汇合。” “愿听廖头领调遣!”众人齐声应道。 廖淳环视众人,接着说道:“行军打仗,两军对阵须自报名号,我等既已揭竿皆为行伍中人就应有军衔。我等追随天公将军替天行道是为义军,今我自封为‘行义将军’。泥鳅!” “在,淳哥!……啊不!”泥鳅挠挠头赶忙改口道:“将军!”引得屋里众人哄堂大笑。 “去!去!去!有啥好笑的。”泥鳅冲众人嘟哝着嘴道。 看着泥鳅那滑稽样儿,廖淳也差点没笑声出来,可还是忍住了,这时候如果对这帮从来不知道纪律是什么的农民一笑,那这会可就没法开了。于是廖淳干咳数声,众人终于安静下来,会议继续。 “泥鳅,行军打仗不比你我在村子里那会儿,这小名可是不能用了,从今日起用回你的原名‘徐骁’吧,封为司库校尉领军两百人,掌管军需物资。”廖淳对着泥鳅说。 “是,将军!”我们的徐校尉抱拳拱手,高声答道,这会儿总算是改口没说错。 廖淳接着宣布他的任命,张金村头领张轩封为护义校尉,领本部三百人并拨矛戟三百支为先锋;桑镇头领莒凌封封为扶义校尉,领本部五百人为前军;平乡头领杨维平封为匡义校尉,领本部五百人为后军;弯刀客姜兰甫封为护军校尉,领兵三百人并排盾四十块、手盾两百块及库存刀剑,护卫中军;黑山贼陈幕、陈岭兄弟封为左右聚义校尉领本部四百人,而廖淳自领兵五百共为中军;何邑则升为都尉,领城防营守备邓城。 听到这里二娃子何邑可不干了,摇着手说道:“不行不行,我可不想在这鬼地方待着,能把人闷死!” 廖淳问道:“当初不知是谁挥着把柴刀说要替我守城的?” “当时不是以为不走了嘛,现在你跟泥鳅都走了,我守这破地方还有什么意思,淳哥带我走吧,让我当先锋。”何邑忙替自己辩解。 廖淳道:“真不想守城?” 何邑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一般,回答道:“不想。” 廖淳又问了一遍:“真不想?” 何邑坚定的答道:“不想!” 廖淳故意作色,厉声道:“行军打仗岂容你这般儿戏!你回大树江村去吧!这里不需你了!” 何邑本还以为淳哥要带他一起走了,想不到淳哥居然一下子发火了,而且还是勃然大怒,看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这下何邑可急的跳了起来,连忙求饶答应守城,可廖淳就是不允,在泥鳅徐骁及众头领的一起求情下,廖淳总算“勉强”答应让何邑留下守城,还给他加了点任务:募军八百、加固城墙。 编军完毕,队伍在邓城休整了一夜,次日天明廖淳便带着众人往阳翟进发。 第四章 陷阱 从去年夏天离开郏下算起到现在已经有个大半年了,一直都没有回去过(也不能回去,苏协一直都在通缉廖淳),廖淳打算这回折道从郏下地界北上,顺便打探下郏下城的消息,如果可以就入城一趟看看老军、汪大牛等人。廖淳率大部人马直走官道,而弯刀客姜兰甫则带本部抄小道轻装前往郏下城哨探,两人约定于酉时在郏下南郊的松亭汇合。 一早大部队便从邓城开拔,由于没有马匹,所以这伙农民走得很慢,混乱的队伍在旷野中慢慢腾腾的挪动,廖淳感觉自己像是赶着一大群鸭子。等廖淳带大部队赶到松亭的时候,已超过了约定的时间,可是松亭周遭却空无一人,廖淳赶忙让大家散开搜寻,但结果还是没发现姜兰甫等人的踪影,廖淳心中的疑虑越来越浓重。那徐骁,说他是泥鳅还真是泥鳅,贼机警!当着仓库保管员,都还没让他哨马呢,他就发现北面村庄里转出来一群人。 “淳哥,看!那里有群人朝这走来。”徐骁对廖淳说道。 顺着徐骁的手指廖淳看到一群人踏着夜色朝松亭走来。“太好了!姜兰甫他们回来了,走,跟我迎他们去。”廖淳高兴的跳起来。就这么廖淳和徐骁十来个人朝那群人迎了上去。 其实应该这么说,廖淳是个福将,这个说法在n年后刘皇叔就是这么评价他的。这一刻廖淳大约是兴奋过了头,以至于两边相隔百步都看得到对方整齐的队伍、明晃晃的钢刀时还没啥察觉,直当对面来的是自己人。当然,大半年前他们倒还真是自己人。 这俗话说,一个好汉三个帮,福将身边当然也总有福人帮,这回的福人是徐骁,还好徐骁没昏,昏了也就不叫泥鳅了。这大老远的望见对面队伍齐整,徐骁心里就有点怀疑,所以在对方拔刀之前徐骁就大声呼喊起来:“快跑!!!官兵!!!”说着拽起廖淳就往后撤,刹时间飞箭如蝗紧挨着廖淳的屁股落下,跑得慢些的已被射成了刺猬。 官兵掩杀过来,不只是背后,还有两边,杀声震天!廖淳终于回过神来了,了解了现在的状况,而现状就是我们被包围了。然而廖淳根本无法指挥他的军队进行抵抗或者突围,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军人。这,是一群农民!彻头彻尾的农民!在屠刀下面,有些时候三千个人还不如三千头牛羊,混乱!无比的混乱!!廖淳只好跟着人流无序的奔命,就像一颗随波荡漾的水草。 而我们应该感叹生命本能的强悍,在强烈的求生欲望的指引下,这帮农民们终于在无边的暗夜和屠刀丛中发现南边的树林似乎是没有官军的,于是廖淳和他的农民兄弟们开始朝南边逃生。(当然在黑夜里,在如此仓惶奔命的局面下,要这群农民分出东西南北是不可能的,他们只是朝着没官兵的地方跑着,而这方向是笔者加的。) 逃是可以的,但活路却是没有的,至少在官军这里活路是没有的,除非有大罗神仙。就在农民兄弟们争先恐后的踩着同袍的尸体夺路狂奔到树林边时,顿时后悔爹娘为什么给自己生了双飞毛腿,跑在最前面的顿时又成了一群刺猬,从树林里又杀出来一队官军。 由此我们又学习到一点,穷寇莫追、网开一面是正确的,然而这句话最需要注意的是:它指的主要对象是“寇”,不是拿着镰刀锄头的农民,所以~ 屠杀开始! 一般人都会以为屠杀真就这么开始了。 但是,错! 因为这次的对象除了普通的农民兄弟外还有廖淳,再次重申廖淳是n年后刘皇叔口中的福将,所谓吉人自有天相!这话不假!老天爷这就派神仙来了,虽然不是什么大罗金仙。 就在大伙儿等着去见“中黄太一”老祖的时候(太平道供奉“中黄太一”为至尊天神),东南角杀进来一彪人马,为首一人以黄巾裹头,手持镔铁大锤,骑着高头大马左突右撞,口中高呼:“人公将军麾下,火烈神龚都在此,贼人拿命来!!!”官军们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迅速的溃散,包围圈就此被打破了。及到近时廖淳才看得真切,原来真的是龚都这个莽汉,两人如此重逢喜极而泣!然而战场终究不是个说话的地方,龚都不敢恋战救了人就撤退。由于天黑,官军不知对方有多少人马,亦不敢追赶,混乱中两军厮杀了一阵便就各自退了兵。 廖淳等人随着龚都退到安众城内时已是破晓时分,从鬼门关一夜游回来,这帮苦难的农民兄弟三分像人七分倒是像鬼,不过这话又说回来,能够活着便已经是万幸了,早晨出门时还和自己在一个锅里吃饭的弟兄,这会儿多半可已是青山处处埋忠骨了。廖淳清点余部,只剩五百余人,折损将领张轩、杨维平,所带辎重皆没。盯着这些和自己刚从死人堆里爬回来的弟兄们,廖淳陷入了痛苦的沉思中。 “损失了多少人马?”龚都粗哑的嗓音把廖淳拉回现实中。 “奥,两千多人。”廖淳回答道,“这才大半年的工夫想不到郏下城内竟有了这许多的官军。” 龚都说道:“官军倒是比往常多了些,不过可没你想得那么多,你们这次是中了埋伏。” 廖淳奇道:“埋伏?兄长是如何得知?” 龚都说道:“你可知我如何得知你们被围?” 廖淳道:“对了,正想问你这事,这次如果没兄长及时来救,我们怕是早已死于官军的屠刀之下了。” 龚都笑了笑,拉起廖淳的手说:“走,带你去见一个人。” 廖淳问道:“谁?去哪里?” 龚都说道:“这人受了重伤,在咱娘那里养着哪。” “对哦!”廖淳拍额说道,“还没拜见过母亲大人,这真是昏头了,等等我洗把脸先。” 廖淳飞奔到井边,转着辘轳打起来一桶水,洗去脸上的征尘和血污,生怕老母亲看了为自己担心。 廖淳随龚都去后衙拜见了老母亲,纵然是洗了脸,可细心的廖母还是发现了儿子身上那撕裂的衣角和衣盖上斑斑的血迹。然而廖母是一个知书明理之人不同于一般村妇,所以此刻也只是拉住廖淳的手,拍拍他的手背道:“儿啊,刀剑无眼还需留神才是。” 廖淳只能不断的点头答应。拜见过母亲后廖淳随龚都来到内室,见到床上躺着一个青年很是面熟,就算昏睡着也握着把弯刀,“头不离肩,刀不离身”不错这不是别人,正是“弯刀客”姜兰甫。 等到姜兰甫醒来时,廖淳才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大概。原来举义以来,郏下城一直都在戒严,逮捕那些身份不明者,潜伏在郏下的安众派去的细作也多有被捕杀的。姜兰甫等人虽然是乔装入城,可由于不了解情况立马引来官军的抓捕。那官军人多,任这“弯刀客”武艺再高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激战少时就身负重伤败下阵来。眼看情况危急,潜伏在郏下的安众细作见姜兰甫身手不凡,又与官军对抗,知道必是豪杰就援手搭救了出来。龚都也是从姜兰甫口中才得知廖淳会在松亭等待汇合,所以就带兵赶了过来。而廖淳等会在松亭被围,想必是那些被抓的姜兰甫部众所招供的。 离开安众县衙后廖淳问起了人公将军张宝的消息:“对了兄长,昨天晚上听你自称人公将军麾下,莫非人公将军也在安众?” 龚都答道:“前些日子在,昨天刚刚离开。说是颖川那边要干场大的,人公将军要过去亲自督阵,他说这边有兄弟你在了,对付姓屈那小子不是问题。哈哈~” 廖淳道:“兄长你又取笑我,我才大败而归连老本都陪光了,还拿什么去和官军干仗。” 龚都拍着廖淳的肩膀道:“元俭你这话就差了,有道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论兵论将咱都不输他,论心眼论脑瓜咱也不比他笨,我是鲁莽些可你冷静,这就够了!喔,还有哥哥我看你带来的那几个人可不一般哪,哪里给你弄来这些好手的?哈哈~跟哥哥说说。” …… 第五章 练兵 这一次被伏击也并不是全无价值,至少廖淳悟出了一点,兵贵在精而不在多,很多时候人多了并没有什么好处,比如昨夜混乱的溃败。三千人能活下来的就只有五百人,而五百人中有三百多人是黑山贼陈幕、陈岭兄弟的强盗兵,也就是说这些亡命之徒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廖淳决定练兵! 廖老师把一群有志农民扔到黄巾军校里,读四年书,培养成本科特种兵。在此期间,我们的屈校尉将带领着广大官兵弟兄回家卖红薯,为大汉王朝小农经济建设增砖添瓦。大家约定好四年之后来干一仗,打胜了作为毕业作品交给张校长(张角),用于领取毕业证书;打败了留级一年,明年接着打。 我们可以去大话三国,大话历史,因为这不过是文字这么涂与那么涂的区别。但是廖淳不能!造反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行当,官军不会去卖红薯,打败了你留下的也不是年级而是脑袋!这个他比谁都清楚! 当老天爷要成全一个人的时候除了磨练他,有时也往往会对他十分的眷顾。时有南郡富商钟鸣、钰权的商队走淯水途径安众地界,碰巧被巡哨的陈氏兄弟撞上。这打劫可是黑山贼的老本行,就这么劫了一票,掠得良马二十八匹,镔铁一千斤,黄金三百两。廖淳虽然对打劫良善的行为十分的感冒,但由于眼下兵器、钱粮确实是少得不行,所以也只好默许了。 廖淳想要的是铁一样纪律的军队,比官军还要正规,比强盗还要凶猛,号令严明,兵将一体,但是现在肯定是做不到的,这个他知道。那么就一步一步的来,首先是打造兵器,统一的兵器!陈氏兄弟带领的强盗兵们都来自绿林,所用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门的,单打独斗、群架斗殴或许还可以,上战场却是不行。 “朴刀”,廖淳在郏下当兵那会儿,部队里最精锐的步军用的就是朴刀,他知道这种兵器的杀伤力。所以不管这帮强盗们愿意不愿意,他们手头的铁家伙除了暗器之外,全部被廖淳没收了,理由很简单:你们现在是“兵”而不是强盗了,部队分兵种,一种兵种就有一种兵种统一的兵器,想用自己趁手的家伙也不是不可以,但要等你立了功当了将军。不过这话要说回来,人家的的确确是刚立了功的(打劫)。就这样一句话就抢了人家的心爱的打劫工具,那肯定是不行的,不然也忒不厚道了,就算陈氏兄弟俩同意,这广大的强盗兄弟们也会不答应的。毕竟活还是要靠大家一起干的,关于这个廖淳比谁都清楚,所以抢来的黄金就发挥作用了,除了留些作军资由徐骁保管之外,其余全部给弟兄们分了,廖淳自己一点儿也没留。 没收的兵器都送到城中铁匠那里熔了和一千斤镔铁一起,打造了四百七十把朴刀、三十柄斩马剑(斩马剑:为汉代之古兵神器;《汉书》有载:『王莽使武以斩马龙泉宝剑挫董忠。』《汉书.朱云传》亦载:『臣愿赐尚方斩马龙泉宝剑,断佞臣一人头,以厉其余。上问谁瘪对日安昌侯张禹。』颜师古注曰:『斩马龙泉宝剑龙泉宝利可以斩马也。』皆为明证;唯当时刀制仍为直刃、开双边锋,有如龙泉宝剑式)。从兵士中挑选出二十八名善骑者,组成骑兵队,每人佩戴一柄斩马剑,由廖淳自己带领,命名为黄巾二十八骑,莒凌封、姜兰甫均在骑兵队中。四百七十名朴刀兵交由陈幕统领,陈岭副之。 去校场练靶子是没时间了,官军随时都可能杀来,那么就拿起屠刀上战场,敌人是恶狗,那我们就变成恶狼! 廖淳正在城中铁匠铺赶制兵器的时候,忽然有一名小校跑来报告:“报~将军!龚将军在南面官道伏击了郏下的运粮队,抢了许多粮草,还俘虏了七个官军。” 廖淳抬头看来一眼那小校,应道:“哦,那可是好消息。” 那小校接着又说:“其中有个老兵自称是将军您的故人。” 故人?难不成是……难不成是城防内卫的老军爷杨庆?廖淳暗自猜测,不觉停了手里的活计,对那小校说:“走,带我看看去。” 在那安众城的校场内,七个官兵被五花大绑在了柱子上,而其中一个正是老军杨庆,龚都打算拷问完了便把他们都移交到“中黄太一”老祖那里去劳动改造,这一方面可以省点粮食(这年头兵荒马乱,粮食缺得紧,外面饿死的人太多了),另一方面则可以给自己在老祖面前请请功。幸亏廖淳及时赶到这才救下了老军,而其他六个倒霉蛋也就跟着就脱离了危险,暂时被扔到大牢里关了起来。 廖淳把老军杨庆请到自己屋内喝酒。“老军爷,哈哈~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廖淳很高兴。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亏了我当初对你那么好,你还要把我抓起来五花大绑捆个半天,哎呦~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哟~”老军杨庆捶着背故作生气的说道。 “哎~老军爷,这冤枉可就大了去了,您从被抓到被绑那会儿,我可是一直在铁匠铺打铁,不信您自己到铁匠铺问那些铁匠去,这事与我无关哈,无关!”廖淳一脸的无辜的样子。 杨庆道:“呵,你小子赖得倒干净。我问你,怎么回家看娘就这么一去不回了,还当起了黄巾贼,害得汪大牛他……”杨庆一不留神漏了嘴急忙打住,还下意识的拿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可还是引来了廖淳的追问(因为廖淳本来也就挺惦念城防内卫的弟兄们的,知道自己当了逃兵肯定会拖累到大家,心里一直也是很过意不去的)。 廖淳问道:“伍长他怎么啦?”见老军顾左右而言他,廖淳拉住他的手又道:“你可别瞒我,是不是汪头儿出什么事了?”杨庆见瞒不过只好把廖淳离开以后发生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原来廖淳当了逃兵以后,伍内的其他人都遭到了牵连,被罚饷一年,伍长汪大牛还被抓了起来关入大牢。年后黄巾暴乱,县令苏协胆小怕事,卷了许多财物弃官逃跑了。由于各州郡逃跑的官员实在是太多,上面的人都不够派下来的,于是就任命校尉屈铭为县令守备郏下。这屈铭可是个狠角色,当他得知廖淳逃跑后当了黄巾贼,就认定汪大牛及伍内其他人都是同伙,于是昼夜酷刑拷打,连城防内卫其他求情的伍长、什长也遭到了牵连,不少人经不住被活活打死了,后来由于实在也拷问不出什么,这屈铭觉得自己下不来台,竟一气之下把汪大牛给活剐了,而杨庆由于年老体弱,在苏协还在的时候就被调到府库当了守备,所以才躲过这一劫。廖淳听到这里,直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这屈铭剁成了肉饼子喂狗。 等过了好半天廖淳才终于把胸中的火气给强压了下来,转问杨庆道:“老军爷你们丢了粮草,这次回去估计屈铭那厮也不会放过你,不如你就留下来帮我吧。” 杨庆连连摇手道:“我已老朽得都扛不动枪了,还能帮你什么哟?只会拖累你的。元俭,这大半年没见,你倒是长大了许多,个子高了、处事也干练了。” 廖淳道:“老军爷你这是哪里话呀,你要是愿意帮我,我高兴都还来不急呢,莫非你嫌我们是黄巾贼才不愿意加入?” 这会儿杨庆可急了:“你!你!你这小兔崽子,我几时说嫌弃了?” “哦,那老军爷就是答应喽。”廖淳立马接口,还把门口站岗的徐骁叫了进来:“泥鳅!”“哎,淳哥!”徐骁应声进入房内,其实这小子在门口早已听得真切,知道淳哥这是要他进去唱双簧了。 廖淳对徐骁说道:“泥鳅,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老军爷,下次你就和老军爷一起给我管“家当”(军需物资)吧。” “末将领命!”徐骁这个滑头一个立正抱拳,高声答道,紧接着又转向老军爷嘻皮笑脸道:“老军爷,我听淳哥说,你烤的兔子那个香啊,梦里都能让人留口水,这下子咱们有口福喽~哈哈~” 就被这两个小鬼头喜喜哈哈的这么一弄,老军杨庆也就留了下来,不过杨庆内心还是蛮高兴的,因为他挺喜欢廖淳这小鬼,再说也总算是脱离了那屈铭的魔爪。 第六章 用计 “我打算明日再攻打郏下。”龚都站在西面的敌楼上手扶着城墙,朝着郏下方向眺望,面容一脸的凝重。 廖淳问道:“官军若依然是坚守不出,兄长如之奈何?” 龚都道:“那就强攻!” 廖淳摆摆手道:“郏下的城防内卫由校尉屈铭亲自统帅,此人颇通兵法,善于防守,手段极为毒辣,火油毒箭无所不用,兄长若是强攻这恐伤亡恐怕过大啊。” 龚都愤愤然一拳砸到城墙上恨恨的说道:“屈铭这阴险小儿,我也着实吃过他不少得苦头!然而郏下被我前番连日攻打,兵士也已疲惫,而那宛城之兵只够自保,是不敢出城来救的,不趁此时拿下郏下,等那官军援兵一到,宛城、郏下两下里夹击,则安众危已啊!” 廖淳沉思良久道:“兄如果定要打这一仗,我倒是有一计可破郏下。” 听到这句话龚都一阵欣喜,一把握住廖淳的手说道:“哦~是何妙计,快些说出来听听。” 廖淳道:“兄长明日在城中留五百弓手由我来指挥,然后尽起安众之兵,全力攻打宛城。” 不等廖淳说完龚都就挥手不停,急忙止住道:“不可!不可!那宛城城墙高大厚实,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是根本无法打下宛城的,如若那时郏下屈铭前来救援,断我后路,宛城守军又从城中冲出,两边前后夹击则事危已。” 廖淳笑道:“兄长莫急且听我把话说完,明日兄长只管去全力攻打宛城,那屈铭自负通晓兵法,见我等倾巢而出,以为安众空虚则必来偷袭。只要屈铭带兵一出郏下城,我们伏于郏下的细作就快马报信给兄长,兄长那时即刻丢开宛城挥军直取郏下,正如兄长所说宛城兵少,我料那褚贡必不敢在兄长撤兵时追赶,若他不追赶则郏下城必为兄长所破;如其冒险追来,兄长反戈击之,先取宛城再取郏下,则荆北一战可定。” 龚都听得是一脸兴奋,搓着双手道:“只是,如何让那屈铭知道我等攻打宛城?” 廖淳嘴角一扬,笑道:“呵呵,这不是还有六个官军在我们的手里么?” 龚都问道:“元俭你打算怎办?” 廖淳答道:“就让老军爷放他们回去报信。” 龚都又问道:“那老头可信?” 廖淳笑道:“兄长放心。” 龚都低头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放心廖淳就用这一千人守城,他倒也不是怕城池丢了,怕的是城池若是陷落廖淳会有危险,于是对廖淳说道:“元俭你只凭一千人恐难守城,我再留一千与你。” 廖淳笑道:“一千足已,屈铭必死!” 是夜三更时分,当龚都和廖淳正在大张旗鼓的埋锅造饭准备出征时,老军杨庆和徐骁两人已经把安众牢房内的看守都用酒给灌倒了。 那老军杨庆对徐骁使了个眼色道:“骁儿快去打开牢门。” 徐骁从看守身上拿了钥匙就朝牢门走去,那六个本来还在破口大骂的杨庆叛徒的官兵们顿时面面相觑的傻在了那里,猜不出杨庆这老东西唱得到底是哪一出。 这六人中其中有一个是什长,还是他先开口冲着老军问道:“杨庆你这是?” 老军故意摆出一副苦脸道:“什长你们刚才可冤枉死我了,这粮队被伏击我也不知道啊,我刚才也不是差点被他们打死嘛,哎呦~我这把老骨头呦~可经不起折腾喽!来,来,来,我这就放你们出去。” 可那什长还是不大相信,又问道:“那怎么我们全被关起来了,你却没事?你认识廖淳那叛贼,我们也认识啊,怎么你就好酒好肉的招待着,我们就挨鞭子关大牢呢?” 老军叹了口气道:“哪里是那白眼狼救我的呦,是我孙子救得我!” “你孙子?!”这下其他官兵也很好奇了,其中一个兵油子道:“杨庆你开什么玩笑,撒谎也不打打草稿,你个老光棍什么时候有个孙子了?莫不是你说谎来赚我们!” 老军佯装怒道:“去你个驴球!谁是老光棍了,我娶媳妇那天你还穿开档裤呢。” 转而又向那什长赔着笑脸道:“什长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就这样老军和六个官军趁着夜色在泥鳅徐骁的“掩护”下一起逃出了安众城。 出城后跑了没多远老军便停了下来,对那什长说道:“什长,回去后告诉屈县令,贼首龚都明天将倾巢偷袭宛城,让他速去就援。” 什长听到这消息吃了一惊,转而又问老军道:“怎么,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老军叹道:“我还不能走,我一走黄巾贼就会察觉,然后改变进攻的计划。再说屈县令多疑,大家都是知道的,我们丢了粮草又被关了这么些天,突然间却如此安然回去,到了城里恐怕也难以活命,但如果这次能够立功,屈县令非但不会怪罪,到时还会奖赏我们呢。我就是想趁这次机会立个功,我自己老了倒也无所谓了,想给我孙子弄个官当当。” 什长寻思这屈铭还真是个狠角色,就廖淳这小王八蛋当黄巾贼一事,凡是沾到点儿边的弟兄都被他给弄死了,于是对老军说道:“恩,屈铭那小子心狠手辣,多亏老杨头你想得周到,不然我们回去也是个死。只是那牢里醉酒的几个人怎么办?他们醒了事情就暴露了,到时你和你孙子不一样跑不了?” 老军回答道:“这个什长放心,我已经让骁儿把他们”,老军作了个杀头的手势,“明天牢房由我骁儿的手下当值,只要瞒过明天就大功告成了!” 什长点点头道:“恩,那老杨头你自己小心点。”说完转身就要走,却又被老军叫住了。 老军堆着笑脸道:“还请什长在屈县令那里替我孙儿多多美言几句啊。” 什长爽快的答应道:“一定一定!救命之恩自当回报!”说完转身朝郏下城方向跑去。 老军杨庆则站在原地,目送这六个官军消失在被夜幕笼罩着的茫茫旷野之中。 第七章 偷袭 郏下城内。 从安众跑回的六个官军叫开城门之后被直接带到了县衙大堂。只见那屈铭坐于大堂之上,拍案大怒道:“攻打宛城?这种胡话也敢来诳我!来呀!给我拿下这六个叛贼!” 那六个跑回来的官军此刻正跪在堂下,满心想的是报信邀功的,没想到这屈县令居然拍案大怒,这六人顿时吓得是面无人色,大喊冤枉。 这时传令小校来报外面有个黑衣人求见,屈铭知是潜伏在安众的细作来了,但平日传递消息都是用信鸽,今天居然连夜跑来了,估计是要出大事了,于是急忙从侧门引入内堂。 黑衣人抱拳禀报道:“大人,贼首龚都正准备举众偷袭宛城,请大人早作准备。” 虽然屈铭早已从那六个跑回来的兵卒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但是听到探子通报这消息时,这屈铭依然是吃了一大惊,心中寻思道:龚都贼子好大的胆子,连番攻打我郏下不下,这回竟然想去偷袭宛城,想拿下宛城再关起门来打我么?!屈铭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惊恐,脑中开始不住的盘算着对策,但是他的外表依然严峻冷酷,摆摆手示意让那探子退下。探子离去后,屈铭突然想到这可能是一个除掉龚都的绝好机会,那宛城城墙高且厚,就凭龚都那点人马想要拿下宛城,简直是在做梦,自己倒是可以趁这机会端了龚都的老巢。 心中计较已定,屈铭走出内堂,召集军士,一脸喜色的向大家宣布了一个天大的消息:“诸位,贼首龚都现已倾朝出动攻打宛城。” 听到这消息,在座的将领个个吓得面如土色,抬头一看他们的屈县令却依旧是一副乐陶陶的样子,顿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这屈大人脑袋被驴踢了吗?这宛城可是荆北重镇,宛城要是一丢上面怪罪下来,大家伙可都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不过话说回来,宛城若是真丢了,估计那会儿大家也早就没命兜着了,安众、邓城都已陷入贼手,若是宛城再失守郏下就被包饺子喽。大家都是来混口饭吃的,别的地方当官的都跑了,这里原来的耗子苏协也早跑了,就屈铭你小子逞能,想找死还非拉上咱们当垫背,现在你疯了也好,咱还是各自跑路吧,众人嘀咕着。 屈铭手一举,示意大伙安静,见众人都静了下来,屈铭说道:“诸位议论纷纷看来已有对策,不妨说出来听听。” 步军头领安虎上前一步抱拳道:“宛城若是失守朝廷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另外宛城一丢这郏下便也难以自守了,所以请屈大人火速派兵救援。” 屈铭点点头道:“恩,不错!其他人还有什么不同意见吗?” 众人见屈铭在点头,于是意见出奇的统一,一致支持安虎救援宛城。当安虎正在得意洋洋的时候,屈铭突然脸色一沉,抓起案上的竹签筒就朝安虎砸去,“饭桶!一群饭桶!真不知道朝廷怎么养了你们这么一群废物!” 屈铭突然爆发众人被吓了一大跳,安虎则最倒霉由于猝不及防,被一竹筒砸出了鼻血。现任城防内卫校尉李裕原是屈铭副将,与屈铭交好,这会儿才敢壮着胆子问道:“那以大人之见,我等应当如何应对?” 屈铭道:“偷袭安众!这贼首龚都行军打仗也颇有两下,今我若引军去救,他来个围城打援岂不白白损伤我方兵力,然后趁我等主力外调他再派兵攻袭我郏下,众位将军到时又当如何应对呀?” 屈铭环视众人,底下再也无人敢出声了,他接着说道:“今贼众围攻宛城,那么安众必然空虚,正是天赐良机,我将举全力拿下安众,则宛城之围自解而贼首龚都可擒矣!” 李裕问道:“如宛城被破,则我等岂不危已?”屈铭道:“黍盈(李裕表字黍盈)多虑了,宛城坚固尚有八千军士可守,南阳郡长褚贡乃一代名将,骁勇善战,由此人坐镇宛城犹如泰山,逆贼龚都汝命休矣!哈哈哈哈!” 临近巳时,在郏下敌楼上眺望的小校来报,宛城方向的上空弥漫起了浓厚的狼烟,屈铭决定出战。当他带着三千五百名官军杀气腾腾的走出郏下东门的时候,一骑红尘朝东北方急驰而去。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安众城的城墙上密密麻麻站着许多黄巾士兵,这些士兵站岗可比平时认真多了,站的笔挺笔挺的,仿佛是迎接着长官的检阅,又仿佛如临大敌。对,正是如临大敌! 在城西的曲源桥头,隔着河就望到安众城头上黄苍苍的一片,这下可把屈铭吓得不轻,想隐蔽周围也没个遮挡物,不会是中计了吧?屈铭暗自嘀咕,难不成贼众绕道偷袭,不可能!贼众明明正在攻打宛城,平白的不可能多出这许多人来。都说黄巾贼会妖法,难道是黄巾贼们施了什么撒豆成兵的妖术了?不对呀,贼兵站得高也应该早发现我们了,怎么没有反应?不猜了!屈铭让哨马前去打探(其实和前去送死差不多,城上面这么多敌人,还没靠近就该成刺猬了)。 屈县令故作镇定的背过脸去开始哼着小曲儿看风景,等待着哨马的惨叫声,可哼完《董娇娆》又哼了《丽人行》,还是没听到啥声音,刚要回头看,这哨马居然回来了。 那哨探的军士禀告道:“大人!郏下几乎是座空城,城墙上多半是草人,只有少数贼兵间插其中,看我等大军压境已开始有人逃跑了。” 屈铭急忙率军靠近查看,果然都是草人。“哈哈,一座空城这龚都贼子胆子够大呀,大白天的竖几个草人也想来骗本县,你以为我是苏协那等废物吗?收复安众就在今朝,来呀跟我冲进城去!”屈铭马鞭一挥,官军如潮水般的涌向安众,而安众的几个零星贼兵则纷纷跑下城墙往内城逃去。 由于无人守城,瓮城的城门一下子便被冲破了,当大部分官军涌入瓮城(当然也包括屈铭),正准备撞开内城的城门时,一声鼓响,伏于瓮城外壕沟内的黄巾步军由两边杀出,那领头的正是陈幕、陈岭兄弟。而官军后队都是弓弩手,弓弩手近战哪是步军的对手,一会儿功夫就被切菜瓜似的砍倒一大片,余下的官兵溃不成军。 而在瓮城内的官兵们也好不到哪里去,伏于墙头的五百名黄巾弓手杀出,朝瓮城内放着乱箭,官军顿时被射得人仰马、翻哭天抢地。屈铭知是中计,急忙勒马后撤,但由于人多,过于拥挤,这马根本就跑不起来,眼看城门就要被关上了,真的就要变成瓮中鳖了,这下子屈铭可真急了,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是我们的屈大人急了呢。 当下屈县令就举起他那把配剑,挥右砍异常得勇猛,注意他砍得不是黄巾军(他能看到的黄巾军都在城墙上,他就是想砍他也砍不到),就这样子一会儿工夫屈县令便血染战袍,砍倒了许许多多的官兵,当然为了能够顺利逃命,光凭这一点点的努力是不够的,于是屈县令又运用他出色的人事管理能力,本着优胜劣汰的方针,不辞辛劳的替朝挺把那些反应慢的,不服从领导命令听指挥的(具体指:胆敢阻挡他跑路的官兵),通通的用马蹄踩平、踩实变成路基,而且这路基的质量绝对是杠杠的,不掺豆腐渣的。 天道总酬勤,在屈县令的不懈努力之下,这路总算是跑出来了,安众的城门几乎是夹着屈县令的马尾巴重重的关上。然而还没来得及感叹时间就是生命时,可恶的黄巾贼们又追杀而来,如果换了别人屈县令是不会在意的,因为他屈县令可不是文官,且武艺不差,算得上是荆北地区的沙场悍将,但今天可不一样,刚刚被打了个包围,丢盔卸甲的跑了出来,而这会儿遇到的又是土匪头子陈老大,这真是命苦不能怨政府! 屈铭一开始倒是想和陈老大较个高下,但两个回合下来,就被陈老大的回魂枪震得虎口发痛,就连配剑都差点被打掉,这拳王争霸赛的对手明显不在一个重量级别上,怎么办?台下这么多观众看着呢,屈县令的脑袋转得飞快,心想反正脸已经丢过一次了,再丢一次也就无所畏了,接着跑路吧丢脸总比丢命好。 屈县令调转马头开始逃跑,于是精彩的赛马就此开始了,屈县令在前面跑着,陈老大在后面追着,这想跑的跑不掉,想追的追不上,两下里急得直打口水仗。一个大骂贪官、狗官,一个回敬逆贼、反贼;一个大喊有种别跑,一个大叫有本事来追。其实对于跑赢这场比赛,屈县令还是蛮有信心的,因为陈幕没有弓箭,两人就保持这么一段距离,跑一段时间就也到郏下地界了,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嘛,我的地盘我作主,屈县令就这么暗自得意着。这想法是好的,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怨就要怨这屈县令自己早上出门忘了看黄历。 估计屈县令今天真是被打昏头了,这打了半天的仗都还没看到对方的旗号居然也不觉得奇怪,不过没关系马上就可以看到了。就在屈县令刚要跑向曲源桥的时候,桥头闪出一彪人马尽打黄旗,其中一面大书一个“廖”字,旗帜下闪出一人,定睛一看正是廖淳。廖淳这会儿可已经不再是城防内卫的小兵了,关于这一点屈县令还是很清楚的,所以今天再昏头也不至于把他当成救兵,见到这个老部下挡在前面,他立马掉头沿河往北跑。按说屈县令应该是跑得掉的,现在的黄巾二十八骑是马烂骑术差,不论怎样也是追不上他的,但这时候从安众西北角又冲过来一群人,惊的屈铭差一点就从马上翻落下来。 第八章 攻城 不要紧张,安众西北角跑来的是一群溃败下来的官军,跑在最前面带队的是步军头领安虎,而在他背后紧追不舍的则是以陈岭为首的黄巾步军。虽然都是被追杀,但逃跑起来人多总比人少要好,最少也能壮些胆儿,见到是自己人屈铭暗自感到庆幸。但安虎可不这么认为,原先苏协在的时候安虎与屈铭本是同级,均为校尉,而且安虎自认为本事不比屈铭差。这苏协弃官逃跑之后,屈铭当上了县令,平日里便是飞扬跋扈,经常的打压反对自己的同僚,且手段是极为毒辣,这郏下驻军无不对他咬牙切齿。 这安虎是早就不满屈铭平日里的作为,今天一大早提了个建议就被他砸出了鼻血,本来就已窝着火,现在又打了个这么个大败仗,许多的弟兄们都填进去了,几乎快全军覆没了,所以见着屈铭他气就不打一处来,挥舞着手中的钢刀就朝屈铭冲了过去,口中高喊着:“弟兄们砍了屈铭,随我反了!”可怜的屈县令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便被剁成了肉泥(廖淳本来想把他剁成肉饼子喂狗的,现在可以省了一道公事了,可以直接拿去喂狗了)。 在安众瓮城内的官军都被射成了刺猬,基本上没了活口,所以当城外面的安虎砍翻屈铭造反的那一刻,这安众城防御战就算是胜利了。但这意外的结局让廖淳稍稍有点郁闷,他挖了这么大的一个“坑”,本来想亲手砍了屈铭这厮为汪大牛等人报仇的,但却没有想到屈铭人竟然缘坏到这等地步,居然被自己人给剁了。不过总的说来这是个漂亮的胜仗,总共就伤了十来个弟兄、没有人战死,还得了许多的军器、马匹,值得好好庆祝,但就是不知道兄长那边怎么样了,廖淳心中暗想道。 宛城南门,战况惨烈! 为了把事情做得逼真,龚都下令强攻,而这宛城坚固,守将褚贡又极善防守,从辰时打到巳时部队伤亡惨重,已经填进去了五百多个弟兄,副将王锌急了,对龚都说道:“将军,不能再这么打下去了,兄弟们死伤惨重啊!” 龚都道:“我都看到了,给我接着攻城!” 王锌再谏道:“再这么打下去可连老本都要赔光了。” 龚都怒道:“我是将军还是你是将军?!” 听龚都这么一说,王锌一时语塞:“这……” 旁边一小头目说道:“将军,廖淳让我们来打宛城,自己却在安众呆着,他原本就是官军,不会是串通屈铭让我们来这里送死,那边他好献了城池……” 还没等那头目说完,龚都双目圆睁大叫一声:“啊~”举起他的烈焰大刀,反手一刀把那小头目给活劈了,说道:“乱我兄弟感情者,斩!” 周围兵将都被这一幕吓得是目瞪口呆,半晌龚都才悠悠的叹出一口气来道:“抬到车上去,回去厚葬!继续攻城!” 随着时间的逝去,黄巾军的伤亡在不断的增加,却始终等不见那传递消息之人,龚都也是心急如焚,这是他一手拉起来的队伍,都是些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弟兄,他也心痛啊,但他绝不能表露出来,如果他一动摇,这军心就溃散了。终于在正午时分等来了潜伏郏下的细作,正如廖淳所预料的那样,屈铭带兵攻打安众去了。 嘿嘿我这兄弟可真神了!龚都暗自偷笑。 “将军你笑啥?”边上的小校好奇的问。 龚都立马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答道:“我有在笑吗?撤军!” 黄巾军鸣金收兵退去。 宛城的敌楼上,副将杨云对太守褚贡说道:“将军,贼兵溃败,为什么不挥军掩杀?” 褚贡道:“你怎知贼兵是溃败?今贼众我寡,守城尚且可以,倘若贼兵是攻城不下,以诈败诱我出城,我等追杀出去中了圈套又当如何?” 杨云语塞,褚贡又道:“我等只需固守城池等待朝廷援军!” 龚都接着细作的消息,挥军杀至郏下城的北门外,准备攻打郏下城,副将王锌抱拳苦谏道:“将军,激战一上午军士们均已疲惫,此刻攻城恐于战不利啊,不如我们且退回去,明日再战?” 龚都大笑:“哈~哈~哈~王将军勿虑,此刻的郏下已是一座空城,守将屈铭中了俺弟的妙计,将主力调出去攻打安众了,留下的不过是些老弱……” 没等龚都说完,王锌大惊失色:“安众乃我军根基,当速去救援呀,将军!”说毕滚落马鞍,跪在龚都面前请求回援。 龚都下马去扶王锌,嘴里却笑得更欢了,说道:“王将军~尽管放心攻城,狗官屈铭这会儿怕是早死于俺弟之手了。” 但王锌并不理会,依然跪拜不起。见那王锌不肯起来,龚都脑瓜一转想了个辙,知道这小子平日里好酒、好赌就说道:“这样吧咱俩打个赌,我们先打郏下,如果回去俺弟丢了安众,我就把我珍藏的那坛醪酒送给你,如果俺弟守住了安众,你就把你那口燕尾刀给我,怎样?” 王锌想了一下,觉得如果能攻下郏下,就算安众丢了也还有地方落脚的,就很不情愿的站起来了。见王锌站起来,龚都又不失时机的加了一句:“兄弟咱俩再加赌一把,你我各领一队,看谁先攻入郏下,赌注五百金怎么样?” 这王锌赌兴终于被龚都给勾上来了,这次可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好!就五百金!”于是两人各领一队,攻城就此开始! 郏下城中屈铭带走了几乎全部的驻军,只留下一半的城防内卫和一群老弱的辎重兵,算上城内维护治安的衙役还不足八百人,这些人暂时由城防内卫的领军校尉李裕统领着。从早晨屈铭决定偷袭安众的那一刻起,李裕就觉得心绪不宁,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等到午后龚都兵临城下,李裕便知到败局已定,郏下必失,再无回天之力了,可是他还是决定拼死一战以报国家。 贼兵把城池围的跟铁桶似的,四个门的防守都很吃紧,如果一个城门被攻破了,以现在城中的兵力郏下就算是丢了。李裕将他的八百军士分成四队,每队两百人分列于四面城墙,每队又分成两组,轮番用弓驽朝下放箭,不留给敌人半点攻击的空隙,又调动城内的百姓烧滚火油、开水,搬来滚石、檑木。 郏下北门的防守最为严密,龚都不想占王锌的便宜,他攻打的就是北面的城门;而那北门是由李裕亲自把守的,当贼兵从北面杀来时,李裕判断北门受到的攻击应该是最大的。 五轮的冲击都没能打开郏下的城门,龚都原以为屈铭不在,郏下城应该是很容易被攻陷的,但是到这会儿才知道郏下强悍的并不是屈铭这个人,而是由他训练出来的城防内卫。正如廖淳所说,如果假以时日,别说是攻占郏下,就连防守安众都会成问题。屈铭!人才!可惜是朝庭的狗官,龚都在中间休息的时候这么想。 李裕动作很快也很狡猾,真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反正他是做到了。五次进攻,拿巨木撞击城门,前后整整五次进攻啊,从中午打到黄昏,都不知道填进去了多少弟兄,城门都被撞烂了,但发现还是进不去,因为城门进出口被石块封死了。什么时候封的?不知道。动作真的很快!城门进不去,城墙爬不上(上头火力太猛),不过没关系最后一次了,龚都冷冷一笑,策马后退百步,双腿一夹马镫,镫上的马刺刺向马肚子,马一吃痛狂奔起来,龚都在马上挥着镔铁锤朝城墙最脆弱处砸去…… 守不住了,直觉告诉李裕。他不是名将,在历史上,不!就算在当时,在荆北他也寂寂无名,所以他要是能够洞察瞬息万变的战场,那是天方夜谭!但熟总能生巧,就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在与黄巾贼无数次战斗中,他生出一种直觉,就像猛兽察觉到来自猎人的威胁!城墙要塌了,城内没有步军,巷战也就成了不可能,贼兵若是入城郏下也就算是陷落了。 贼首龚都已经快冲到城墙边了。百步!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不行!绝对不行!李裕纵身翻下城墙,朝龚都扑去。龚都跨下坐骑受到惊吓,前面双蹄离地,一个急刹,仰天扑腾起来。龚都挥舞着铁锤正要发力,被坐骑这么一扑腾,原本朝城墙打去的铁锤偏离了方向。但这一锤没白打,巨大的镔铁锤顶着李裕的胸口,已经敲碎了他的肋骨,甚至把肺也震碎了。在跳下的那一瞬间,李裕始终保持的是一个姿势,破军枪法第七式“直捣黄龙”,这是官军常用的一套枪法,军中每一个普通士兵都会,没有什么花哨,却直取敌人咽喉。由于兵器短了些,这一枪离龚都的脖子半寸! 李裕一身土红的皮甲,土红色的披风,在纵身跳下城的时候,土红色的披风随风飘起,就像一片土红色的落叶。随着那“落叶”的飘下,那杆枪也顺势滑落,在龚都胸口划下淡淡的一道红。血,渗出! 由于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周遭的士兵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是一大片的惊呼。官兵惊呼是有道理的,他们亲眼看到了自己的主将惨死在贼将的铁锤下;黄巾军也大声惊呼,他们以为自己的主帅被城墙上飞下来的官军刺死了。 这两边都以为自己死了主帅,反应可不大一样,城墙上的官军大部是城防内卫的,由屈铭一手带出的铁军,所谓铁军就是有铁一样的纪律,主将死了有副将、副将死了有什长、什长死了有伍长、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依然会顽强的执行军令;黄巾军这边可不一样了,主帅死了?我们老大死了?这么强悍的“火烈神”居然死了?被官兵杀死了!对,官兵! 不知是哪个倒霉蛋大喊了一声:“头儿被官兵杀死了,快跑啊~” 这下子好了嘛,本来看到这一幕就已经惊呆了的农民们听到这么一声叫唤就哄的一下集体往回逃跑了,黄巾部队一下子混乱了起来,“官兵杀来了,快跑啊~”叫喊声此起彼伏、哭天抢地,一时间就溃不成军。幸好龚都及时回马喝止。 “火烈神龚都在此,谁人敢乱我军心!”说着骑马飞驰赶上那乱喊乱叫的倒霉蛋,一锤砸去,打得他脑浆崩裂当场暴毙,这才喝止住了溃散的部队。 接下来的战斗没有丝毫的悬念,龚都扛着他那把大铁锤跨过破裂城墙的缺口时,王锌就这么输掉了他的五百金。要说这个王锌,他不但是平日好赌,而且还是个逢赌必输,这场仗下来军功赚的钱也没有五百金,估计回到安众后只能去当铺把自己的内裤给当了。 那龚都赢了王锌正在暗自偷笑,但想到安众这心情就又凝重了起来,就那么点点人马元俭守得住安众吗?说实话龚都也是放心不下的,还有老母亲在那里,元俭一定要守住啊!龚都朝东边安众城的方向眺望,但那里除了地平线上堆满的云便什么都没有,天快黑了。 第九章 疑问 就在龚都骑在马背上往东眺望的时候,廖淳也在安众城西面城墙的敌楼上倚着护栏朝西边眺望,西边的天空是通红一片,就不知道那是郏下战火烧红的呢,还是只是一片火烧云。只不过廖淳没有龚都那么担心,屈铭和郏下的官军主力已经消灭了,兄长今日就算攻不下郏下城,改天再派兵攻打也是很容易的事了。 下午申时从新野方向传来了消息,说是孙仲攻占了新野打算犒军三天,请第一大方的众位头领、将军们同去喝酒,晚上龚都回来的时候廖淳把这件事情告诉了他。 “恩,这个肯定要去的,就这么短短几个月时间我们就攻占了除宛城以外的荆北所有的城池,值得好好庆贺一番!还有顺便可以和众位头领们商议攻打宛城一事,如果各处合兵那么宛城则一击可破!”龚都一边脱去身上的布甲,一边对廖淳说道。 这宛城可真是他娘的高大坚实,白天都不知道填进去了多少兄弟哪,龚都说着话思绪又回到上午攻打宛城的那一刻。 “兄长!兄长!”廖淳知道龚都走神了。 “嗯?你说什么?” 龚都回过神来。 廖淳笑道:“兄长在想啥哪?我是说明天你去,我就不去了,这城总是要有人守的嘛。” 龚都道:“同去!同去!你一人也守不了两个城池啊,这守城的事情就由我来安排,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廖淳道:“我想过了,郏下城那边我熟由我去守,安众则交给陈氏兄弟,兄长可以安心喝酒去。” 龚都连连摆手道:“不行不行,你怎么说也是一个部曲的头目怎么能不去?那郏下自有人去守。” “谁?”廖淳问道。 龚都故意作色道:“就你的副将守得城池,我的副将就守城池不得么?” “这……”,廖淳一时为之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这时候副将王锌光着膀子走了过来找龚都,很不情愿的把那口燕尾宝刀、一袋子钱和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的那身牛皮护甲塞到龚都手里,说道:“唔~给你,等下次军功赚了再补足剩下的钱。” 正在边上忙着拾掇缴获的军器辎重的徐骁,见到了王锌这副模样可真就忍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王将军你这改行卖肉啦?” 这句话又引得本来在一旁偷笑的其他士兵也忍不住,一同哄堂大笑了起来。 “去!去!去!小心老子活剥了你们的皮。”王锌很是恼火,挥手驱赶嘲笑他的人,但在龚都面前他又不好怎么发作。 龚都见了王锌这副模样也笑道:“王将军愿赌服输果然豪爽,只是多问一句,明天孙头领请我们去赴宴,你还有别的衣服吗?还是就这光着膀子去?这冬天才过去,夏天好像还没来哦” “我不去了!”不等龚都说完,王锌就气都都的说道。 徐骁借机又拿王锌开涮了,故意大声说道:“哎呦~明天可是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哦,你真不去啦?” “不去了!不去了!”王锌越想越觉得憋气,说着扭头就要走。 这时龚都说道:“这样吧如果你不去呢,在城里呆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了衣服在城里闲逛也不方便,不如这样咱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王锌听说龚都要和自己做交易,有点好奇,心想自己这会儿除了条裤衩就啥都没有了,这龚都还想和自己做什么交易?于是便转过身来,看着龚都问道:“什么交易?” 龚都把皮甲和燕尾刀塞还到王锌手里,说道:“明日咱们都去喝酒,你呢就去守着郏下城,要是把郏下城给我弄丢了……” 王锌一看龚都这是没打算要他的宝贝,立马乐了,没等龚都把话说完就接口道:“末将要是把郏下丢了,您就把我连盔甲带皮一起扒喽!嘿嘿嘿嘿~”说完就是一通憨笑,同时还忙不迭的把皮甲往身上套,深怕龚都反悔似的。这时廖淳也才发现原来兄长不是真生气,既然这守城的事都已经都已经安排妥当了,那明天出去喝酒转转倒也不错。 第二天,这天一刚亮廖淳和龚都一干人等就从安众出发了,身后跟着的是“黄巾二十八骑”,就算是护卫吧,其实现在荆北全在黄巾军的控制下,安全得很,不用像早段时间一样需要乔妆打扮东躲西藏的了,所以带着“黄巾二十八骑”最大的目的就是显摆。在这农民的队伍里,马那是相当奢侈的东西,许多头目打仗时坐的可都是“11路”,能够带着这么一支骑兵队做护卫去赴宴,那真是相当“高大上”的事情,龚都也感到倍有面子。 队伍在官道上走着,往日里来来往往的身影都不见了,偌大的官道上一片的荒凉,偶尔还可以看到几具人、畜的尸体倒在路边,还有围绕在它们周围的不停鸹噪乌鸦,四野里是一片战争之后的荒凉。 不破不立!“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应该是苍天死了的样子,等黄天立起来大家应该每天都有田种,每餐都可以吃的饱饱的,再也不会有什么贪官恶霸等等一系列的恶人了,廖淳越想越远,越想越美,想着这世界马上要在自己的手里创造出来了,乐得呵呵呵的竟然直到傻笑出声来自己才发觉,幸好徐骁这小子留在安众整理辎重,不然肯定又要被追着问了。而龚都没徐骁的机警,这会儿又哼着山歌所以没注意到廖淳的傻笑。好险,逃过一劫!廖淳感到很庆幸。 在淯水岸边通往新野的渡口,一艘载满了人的船明明靠了岸却又突然朝江心划去,然而不是向对岸,而是顺水往南走了,似乎看到廖淳他们过来就很慌张的样子。这伙百姓像是逃难的模样,廖淳心里觉得纳闷,他们怎么见了我们跟见到鬼一样?难道把我们当成官军了?廖淳看看自己身上,不过现在身上倒真是穿着从县衙的府库里翻出来的牛皮甲,唉!不去想那么多了赶快找条船过河要紧,不然到那里大家都该散席了。 廖淳等人在附近的村子里找到一条小渔船,渡过淯水的时候这天色就已经暗下来了,廖淳看到又有几个落难的百姓朝渡头跑过来,但是同样是见到廖淳等人后立马就往回跑,仿佛见到了鬼一样。 莒凌封策马上前捉了个回来问话,只见那人被吓得屁滚尿流,开口就是一句,神仙爷爷饶命,我上有老下有小什么什么的一大堆的求饶的话。 廖淳见状跳下马安慰道:“这位大哥莫要慌,我们是天公将军麾下的黄巾义军,不是官兵,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见我们就跑?” 那难民吓得着实不轻,连哭带喊道:“草民知道!草民知道!你们是天兵天将神仙菩萨,求求你们大慈大悲放了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廖淳越发觉着这事情有蹊跷,但看这难民被吓得语无伦次,在情急间越发问不出什么,看看天色已然不早只好作罢,送了些钱与吃食给他把他放了,然后众人径直往新野赶去。 第十章 离席 进了新野城时天色已经墨黑,而新野府衙大堂以及从府衙门口一直延伸出来的那条街道上却是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好不热闹!这酒宴从大堂内一直摆到了街尾。廖淳等人已经迟到喽,看来今天罚酒是免不了的了,不过这迟到也有迟到的好处。 当大伙儿都整整齐齐的就坐后,骑着马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两边射过来的是坐着吃酒的各部曲大大小小头目唰唰唰的目光,哎呀妈呀~这目光就跟闪电似的,看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这感觉就像是天皇巨星刘德华出场一样,有没有?当然廖淳和龚都是不认识什么刘德华的,但这出场的感觉那是相同一样无差别以及没有出入的。廖淳、龚都把随行的黄巾二十八骑的兵士安排在外面喝酒,马呢则拴在县衙堂屋后的马厩内,只带了莒凌封、姜兰甫两个人作为随从朝大堂走去。 进了大堂果然荆北的其他几部曲长全到齐了,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坐在最上面的不是孙仲,而是一位廖淳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跟龚都一样也长着满脸络腮胡须的中年大汉,带着一顶土黄色青天帽,龚都小声告诉他这人便是人公将军麾下大将张曼成,外号“神城使”。等到廖淳和龚都两人坐下来,孙仲就为大家介绍了张曼成。 张曼成这次到荆北来主要是受人公将军张梁之命,集结荆北黄巾军力,于南阳一线对京都城洛阳发动进攻,呼应颍川、东郡、邺城三路人马对洛阳城进行合围,当然首先是要拿下宛城。 对于拿下宛城荆北的各位头领当然都早就摩拳擦掌、迫不及待了。进一步说谁要是打南阳立下头功以后在荆北一带那可就是大哥大了,谁都得让着三分;退一步说,打下南阳至少以后在荆北就要安全许多,不用担心哪天睡梦中官兵从宛城内杀将出来。 这说到底都是私心,私心是个人他就谁都有,但就是这个私心惟独廖淳和龚都没有,因为他们俩的想法还都很天真,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赤子之心”。所以接下来其他的头领们有的另一份忧虑他们都没有。 对于其他头领们来说不安的是,张曼成要集结荆北的黄巾军力,那么意味着他们各自的部曲都将被收编,这个让他们十分的头痛。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有兵就会有地盘,有地盘才会有钱粮,有了钱粮就能找到更多的兵,谁的兵多那谁就是大爷,皇帝老儿为啥牛b?还不是因为兵多,地盘大(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在座的头领们都私底下打着自己的算盘,所以当张曼成说要把他的“办公室”放到安众去的时候,大家伙都笑了,发自内心真诚的笑了。龚都、廖淳俩人笑是因为觉得能够接待领导,被领导看得上,那是件光荣而又神圣的事情,而其他头领们乐了是因为那个背黑锅的倒霉蛋不是自己,而张曼成开心则是因为他认为空手套白狼的白拿人家的地盘多少总有点儿难度,却怎么都没想到居然会这么顺利,居然碰到了两个把他们卖了还帮自己数钱的二楞子,有意思!有意思! 这最开心的人呢,当然要算是孙仲孙头领了,他本来正在为自己的大张旗鼓而感到懊恼。这刚刚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辛辛苦苦的打下来一个城池,还折了不少兵将,想开个庆功宴显摆一下、享受一下,结果招来个瘟神,因为张曼成说正好趁大伙人齐好商量攻城计划。 这请神容易送神难!谁知道这张曼成来了还走不走,要是他就这么把自己收编了,说实话自己也真没办法,以现在的实力要想打张曼成带来的“神城军”恐怕有些难度,再说边上的其他头领也会过来“镇压叛乱”。这正犯着愁呢,还好来了这两个二楞子当宝贝似的接了自己手里那烫得不行的山芋,为了防止他们反悔再节外生出什么枝来,孙主持人马上把酒宴由“领导讲话”引入下一个环节,“歌舞升平、把酒言欢”,耶!。 孙主持人请上来一大班子新野城里的歌舞妓(都是他入城后抓来的,现在成了他的私人演艺队了),大伙儿喝酒观舞好不痛快。这帮子农民平日里苦惯了,一下子这么放开享受,都仿佛到了仙境中一般,真是醉在其中,美在其中。这廖淳也看傻了,他打娘胎里出来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人,而且还是一大群,虽然廖淳一直打内心深处认为饮酒观舞是狗官们才会干的事情,可眼睛还是很不自觉的盯着这些曼妙的身姿,当然话说回来这也不能说明廖淳就好色,毕竟是年轻人嘛,要是在美色面前啥感觉也没有,那除了柳下惠便只有东方不败了。边上的龚都就更不用说了,两个眼球早都直勾勾了。 为了进一步的显摆,也为了进一步的搞好群众基础,孙主持人见情形差不多了,又让手下的士兵拉来一群女人,一人一个分给每位头领陪酒,还示意若看着喜欢可以打包带走。被带到廖淳这边的是一个比他年龄还要小一些的小姑娘,穿着一件淡青色的土布衣裳,被身后的兵士推攘着,一双剪水般的双瞳露出无比的羞怯与惊恐。廖淳见了顿时心生怜爱之情,这种感觉平生都从未曾有过,所以廖淳一时间也有些不知所措。 押着这姑娘的兵士本就是个市井无赖,寻花问柳之事乃是家常便饭,知道廖淳看着这姑娘心动,就在一旁教唆着廖淳那些下流之事,他本是想拍拍廖淳的马屁的,没想到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被廖淳痛骂一顿,又在屁股上被重重的踢了一脚,要不是旁人拦着,没准就被廖淳拔刀砍了。这兵士见廖淳火气如此之大,急忙连滚带爬的逃出大厅,回头看看廖淳没有追出来才恨恨的骂道:“奶奶的装什么装!一双色眼瞪得跟狼似的,大爷好心教你几招还狗咬起吕洞宾了……”边骂边走远了。 被廖淳这么一搅和坏了这一屋子人的“雅兴”,张曼成和孙仲心里都很是窝火可又不好表现出来,因为毕竟这么大的一个“锅”这两个楞小子背了去了。人说傻子都是一根筋的,万一这傻子为了一个妞犟起来,把这“锅”往地上一摔,这事情可就不好办喽,两人就这么各自盘算着,底下其他在座的各个头领见老大和东主都不发话,也就各自沉默着,这宴席的气氛顿时变得有点冷。 龚都在一旁开始还拉着、劝着廖淳,现在大家都坐下来了,只是气氛变得有点不对,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些么,一会儿看看张曼成、孙仲,一会儿看看在座的其他人,一会儿又看看廖淳,也就这么也沉默着不说话了。 而这廖淳却好像全然没有察觉周遭发生的一切似的,从龚都把他摁倒坐下来那刻开始,就盯着边上那姑娘看,那样子就如刚才那二流子兵士骂的一样,一双色眼瞪得跟狼似的都发绿了,但这点廖淳自己是不知道的。而那姑娘被看得是又羞又怕,低着头脸颊涨得彤红彤红,双手使劲的拧着衣角,眼梢的余光又牢牢瞄着身边的廖淳,生怕这强盗头子什么时候就朝自己扑过来欺侮自己,这种姑娘被强人抓去欺侮的事情打小就常听娘说的,没想到今天竟然要落到自己的身上了。 这领导到底还是有领导的素质滴,眼见着气氛不对,张领导堆着个笑脸端起酒杯先发话了:“来来来大家吃酒吃酒,少年郎火气旺,哈哈哈~~见着漂亮姑娘了就难免……哈哈哈~~”说着举着酒杯朝孙仲作了个干杯的手势,“孙头领不要介意哈,这小子是看中你的‘礼物’了哈哈哈~~” 孙仲也正好趁此下台,陪着笑脸道:“地主之宜,应该!应该!”说着转向廖淳、龚都道:“二位头领若是喜欢,后院还有许多姑娘那,尽可以……” 廖淳刚被周遭嘈杂声音的从曼妙仙境中拉了出来,这刚一回过神来,就看见孙仲堆着他那满脸横肉的大麻子脸说出这一番肮脏的话来,顿时拍桌而起,拉着身边的姑娘离席而去,龚都也跟着追了出去,身后又不知是哪些混蛋叫叫嚷嚷着:“孙老大你也太小器了,居然后院还藏着妞。” “对!让我们也去挑挑。” “能不能多带走几个啊,哈哈哈~~” 第十一章 姑娘 “你放开我!你放开我!你这个天杀的强盗!流氓! 你想把我带到哪里去?放开我你……”那姑娘一边喊着一边边拼命想挣脱廖淳的手。 廖淳本来心里就窝火,被这姑娘一路这么烦到城外实在是受不了了,就狠狠的甩脱原本紧紧抓着的那姑娘的那只玉手,大声吼道:“我流氓?我强盗?你这么不想出来那你回去,回去看看到底谁流氓!谁强盗!” 这姑娘家本来就胆小,被廖淳这么凶神恶煞般的大吼一气,顿时便吓得没声了,晶莹的泪珠开始在那剪水般的双瞳中打着转,看着更是楚楚可怜。廖淳开始还以为这姑娘被自己这么一说终于安静了,却没想到竟然是这幅光景,顿时心痛万分,冲天的火气也就一下子焉了,但这嘴拙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只是傻傻的在那里重复着一句话:“我只是想救你,我只是想救你……”。那姑娘心里生气也不理廖淳,自顾自的往前走了。 就这么借着月光,那姑娘在前面一路走着,而廖淳则在后面一路跟着,俩人慢慢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也不记得到底是谁先开的口。路上廖淳从姑娘的口中得知了整件事情的大概:孙仲带着一群黄巾贼攻占了新野,然后开始在新野城里烧杀抢掠,收刮光了新野城内几乎所有的钱粮,还把新野城中的百姓统统都抓了起来,青壮年汉子全被充入军队,如果不服从那就当朝廷走狗杀掉,年轻女子则全拿来给这帮强盗糟蹋,而老幼病弱者则用来充当奴役,新野城街头张灯结彩一副喜庆的场面,就是城内的这帮老人小孩在收拾了血淋淋的屠杀现场后布置出来的。 “难怪刚才那些人看到我们就逃跑。”廖淳听了气得吹胡子瞪眼(当然这会儿他还没长胡子,自然就没胡子可吹,反正就那么个意思)。 这姑娘看着廖淳气嘟嘟的样子感到很是奇怪,说道:“怎么你们既然敢这么做,还怕被我们说啊?” 廖淳一时语塞,半晌才说道:“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姑娘很不屑的故作惊讶道:“呦~,都是黄巾贼这还有不一样的?” 廖淳道:“他们是黄巾义军的败类!我们是跟着天公将军替天行道专杀狗官昏君的。” 姑娘嘲讽道:“好个替天行道!烧杀抢掠,奸**女也算替天行道么?” 廖淳辩解道:“那些都是败类干的‘好事’,我们从不伤及百姓,我跟我大哥龚都的城内百姓个个安居乐业,不信你跟我回去看看。” 这姑娘看廖淳一路上倒也挺老实规矩,纵然是在荒郊野外也没有对自己动手动脚,这确实和之前见到的那些黄巾贼很不一样,也就开始相信了廖淳的话,只是嘴里还是不肯罢休,说道:“谁这么笨跟你回去,现在你都这么凶了,等到了你的地头指不定还会怎么样呢。如果你真是个好人,那你就放了我,我还要去找我的夫君呢。” 廖淳本来还想着自己或许可以跟这姑娘……,一听到‘夫君’这词,心顿时便凉了半截下来,结结巴巴的问了句:“你,你已经,嫁人了?”这纯粹是句废话,她都说“找我的夫君”了,这能没嫁人吗?廖淳听着自己都觉得傻,后悔怎么就说出这么句没头没脑的话来。 “还没,我们是娃娃亲。”姑娘回答道。 “噢”,廖淳松了口气,仿佛又看到了希望,但顿时又觉得自己有些邪恶,又有些龌蹉,“新野很乱他现在在哪里?你被抓了他怎么不来救你?” 姑娘回答说:“这个我也不知道,现在新野很混乱,黄巾贼攻进城的时候我和他失散了。” 听姑娘这么一说,廖淳感到一阵欣喜,立刻对姑娘说道:“那你就先跟我回安众吧,我帮你去找这样方便些。”他仿佛又看到了一丝丝可以陪在这姑娘身旁的希望,就算不能在一起,能跟她多呆一会儿,给她做点什么都是幸福的。 姑娘回答道:“不用了,我们从小常在一个地方玩,我去那里等他,他找不到我一定也会去那里的。”姑娘柔柔的说道,仿佛又沉浸在往日幽会的甜蜜之中。 听姑娘这么说,廖淳有一些失落,又说道:“那我陪你去那个地方吧。” 姑娘还是没同意,说道:“不用了,万一他已经在那里等了,看到我跟你在一起会误会的。” 被姑娘连番的拒绝,廖淳感到很失落,又傻傻的问了一句:“那他万一被抓了怎么办?”其实廖淳内心有一个不由自主而产生的邪恶想法,他希望这姑娘口中的“夫君”被抓了,甚至是被那个大麻子脸孙仲给杀了,但每每这个念头冒起,内心里那个善良的自己就拿着沉重的道德枷锁走了出来,把自己的灵魂给锁牢、锁死、锁到喘不过气来。 姑娘冲着廖淳露出的迎春花般灿烂的笑容,说道:“那到时候我就再去安众找你好了。”。 看到姑娘这么灿烂的笑容,廖淳也跟着傻笑起来,他觉得自己从小到大就今天最傻了,不过她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再傻点也值了!“哎!你叫什么?”廖淳才想起自己这一路来还没问这姑娘的名字。 “陈梦婷,呵呵呵……”姑娘边笑边小跑起来,跑出去一小段路又回头冲廖淳笑着挥挥手道别。 廖淳则在原地傻站着。一直等到那姑娘完全消失在夜幕中,又过了很久很久,廖淳突然想起一个重要的事情:都还没有告诉那姑娘,自己叫什么名字,那回头她怎么来找自己。廖淳悔得是肠子都快青了,恨自己怎么就长了这么个猪脑子,赶紧朝那姑娘离去的方向追去。 在博望坡附近龚都终于找到了廖淳,然后就是一通埋怨。 “哎呦我说老弟呀,这一晚上你带着个妞去哪里风流了,可让哥哥我好找啊,我从县衙出来一路追着你们,不想满大街的醉鬼们跌跌撞撞的拉着我喝酒,我被撞倒爬起来后就不见你们的人影了。还好弟兄们喝得不是太多,我就让他们一路出来找,大伙儿以为你可能回安众去了,可到了渡头才想起晚上根本就没开渡船的人,我们乘来那条小船也还依旧栓在那里,然后我只能让弟兄们再分头去找你们了。你可要老实交待,和那妞躲哪里快活去了?我们二十八匹马啊,四处散开找了一个晚上楞是没找到你们。哦对了,那妞去哪里了?你不会是把她先奸后杀了吧?这样子可不对哦!” “她回去了。”廖淳因为没找见那姑娘,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嗨~你们看元俭是不是中什么邪了?”瞧着廖淳这副样子龚都觉得很奇怪。 “头儿是喜欢上那姑娘了。”边上一个士兵坏笑道。 “少胡说!”木头样的廖淳终于回过了神来。 尽管廖淳摆出一副好像根本没那回事的样子,可大伙儿还是觉得那士兵说得挺有道理。 龚都埋怨道:“你小子倒好为了讨好那妞逞英雄,自己出来风流了,害我们大半夜好找!我还惦记昨天晚上我那妞啊,那胸真他娘的大。”边说双手还边做着抓奶龙爪手,周围那些弟兄都听得哈哈大笑,廖淳很烦听到这些下流的东西,就管自己径直往回走了,可龚都还没说完硬追着他,不停的说着:“哎还有她那屁股挺大,绝对是生儿子的料……我都没来的及问她叫什么……哎你跟那妞咋样了……哎……” 第十二章 情报 两日之后“神城使”张曼成带着他的四千“神城军”来到了安众,同时还顺道带来一个消息,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角决定在近日内完成对洛阳的战线合围,所以我们必须尽快的拿下宛城,扫平南阳地区的官军。 这宛城守将褚贡处事极为谨慎,要用计诱其出城怕是做不到的,那只能强攻了。然而宛城城墙高大坚固,如果官兵援军一到,恐怕难以再图谋了。所以这时间紧迫,虽然荆北境内几乎全部被黄巾军控制在手里了,但许多城池打下来了却没有兵把守都是些空城,调得出兵马来的便只有安众、新野、樊城这三个地方,关于这一点张曼成来荆州之前就早打探得清清楚楚了。 占领这三个地方的部曲首领分别是孙仲、赵弘、龚都、廖淳,实力最强的是龚都,其手下有一万二千左右兵马;其次是赵弘,手下也有近万左右的兵可供调遣;孙仲手中约有七千左右的军马,剩下的就是一些不成气候的零散盗匪流民,全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五千人。按理说张曼成带着他的四千“神城军”去收编孙仲的七千人,然后再去号令其他两个部曲应该更为合理,也更为稳妥,不过还是大贤良师能够识人,这龚都、廖化二人为人古道热肠,也更为忠诚。 那孙仲部曲以“神城军”的实力虽然容易收复,但是以那天宴会上的情景来看孙仲终归不会甘心,所以到时候去调度指挥也就不会那么顺当,而赵弘此人虽然年纪轻轻却也是个精明角色不好驾驭,现在龚都、廖化两人既然自愿效力,以一万二千的兵力,加上“神城军”,要号令其他人,那就容易的多的多了,张曼成暗自思量着。 让赵弘部由樊城起拔进驻郏下,孙仲部由新野北上进屯鲁山,然后由三面合围宛城,这是张曼成的第一步动作。这赵弘不费一兵一卒便得了郏下,自然乐意,留了些许人马守樊城便往郏下进发,而龚都、廖化俩人让了一座城池却也是满不在乎,还一心盼着赵弘部队早日到来;而孙仲接到去鲁山的军令也是满心欢喜,鲁山是座空城,县令跑了被小股教众流民占据着,新野去鲁山沿途挨着淯水还有一座小城叫做安乐,也是座空城,所以顺便也就占了,孙仲在两座空城里又刮了不少钱粮军器、掳了不少女人,还收编了三千人左右的教众流民,实力自然又是一番壮大。这张曼成、赵弘、孙仲三人都打着各自的小算盘,只有龚都、廖淳这兄弟两个傻傻的做着“立黄天”的美梦,一心为着“理想国”奋斗着。 在宛城的郡守府内,郡守褚贡在客堂来回的踱着步,那佩剑在腰间来回的“咵嗒啦~咵嗒啦~”的晃荡着。 “老爷你能不能不要晃了,快些坐下来,你晃的我眼都晕了。”夫人王氏说道。 “眼晕你就把眼睛闭上!”褚贡不悦道。 夫人王氏说道:“那‘咵嗒啦~咵嗒啦~’的声音听的我心烦。” “哼!”褚贡拂袖走出客堂,来到天井里站着,双眉紧锁闭着眼睛。前些日黄巾贼来攻城,攻了一半却又无故撤去,此事甚是蹊跷,这上午派去打探的人怎么还不回来?正想着府中家丁来报,前去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褚贡连忙把人唤进来。 “大人郏下城失陷,屈县令为贼所杀。”探子回报道。 “什么?!”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褚贡差一点没昏厥过去,他深吸一口气,闭目缓了一缓开口道:“快些给本官细细道来?” 探子回道:“那日黄巾贼佯攻宛城,是为了赚屈县令出城去攻打安众,那贼首廖淳就是原先郏下的逃兵,在安众城设下埋伏斩杀了屈铭,而贼首龚都则在屈县令率部出城后,从我们这边撤军,挥师袭取了郏下。” 褚贡听了此消息,一拳重重的砸在了天井花园的护栏上,大叹一声:“唉!屈铭竖子误我!真后悔那日没听杨云的追击贼军!” 忽然家丁又报称有探子在门外候见,说有重要军情,褚贡急忙唤入。 “报~黄巾贼正在三面集结,樊城贼军向郏下移动,新野贼军向鲁山移动,颖川方向也来了一支贼军现在好像驻扎在安众,三路人马号称十万对宛城形成了三面合围。” “什么?!”褚贡再一次喊了出来,满脑子都是被围城攻打的场景,唬的他是面如土色,这会儿一口气没上来,真的昏厥过去了,左右一见郡守摔倒连忙救起。 自打龚都攻城之后,宛城中气氛变得十分的肃杀,大白天的街道上见不到一个人影,就跟夜晚酉时过后的宵禁一般,不知道的人还当这是一座空城、死城。城中的军士们都在瓮城的城楼上时刻待命着,老百姓们则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其实自打黄巾一起事,城里就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人了,原本城中的百姓,一部分随着黄巾起义了,而那些有钱的则卷着金银细软往洛阳跑了,剩下的是一些舍不得家业的守财奴和穷的想跑也跑不了的或者体弱多病跑不动的贫苦百姓。 这会儿城中百姓可能十户中剩不到一户了,前日黄巾贼攻城,郡守褚贡便挨户的抓壮丁充入军队,稍微有些力气的百姓,不问男女老幼,都被抓去守城了,一些百姓害怕被抓去充军,又或害怕宛城陷落被屠杀,乘着夜色翻墙的翻墙,买通守卫的买通守卫,纷纷逃出城去,这荆北重镇、偌大的一座宛城就这样基本没了生气,没了往日的人声、车马声、鸡犬声,甚至是鸟声。 宛城的城楼上杨云依旧指挥着百姓搬运滚石、檑木、火油等守城器物,他每天要在四面城墙上来回的跑,为随时可能到来的围城做着准备,风迎着面从东南方吹来吹起了杨云脸上花白的胡须、身上暗红的披风和城墙上红褐色的旌旗,同时也吹去了城墙上搬运器物的嘈杂声,兵士、百姓的哀叹声。在这一刻万籁俱寂,剩下的只有风声,天空中堆满了泛黄的乌云,一朵压着一朵压的人透不过起来,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十三章 围城 丁酉日一早,赵弘率部如期到达了郏下城,去除留守樊城的人员,到达郏下的部队是九千人,双方交割后王锌带部返回了安众。而孙仲部由于中途收刮了安乐县,所以到达鲁山已经过了正午时分。到达鲁山后,孙仲在忙着收刮当地的府库民宅的财物的同时,倒也没忘了正事,在入夜后率九千人寻淯水源头水浅处泅渡过河,在淯水西岸立起了营寨,等于把大军摆到了宛城的大门口。 到天亮时分营寨已立了起来,宛城东门的守城将士在城防敌楼上望见贼军营寨,急忙来报褚贡,而那时褚贡刚起床,尚未来的及洗漱更衣,听到敌情后,他穿着睡袍光着脚,拿了把佩剑便冲上了东门敌楼。“大人你看。”顺着兵士手指的方向,褚贡见到一座大大的贼寨立在那里,隐约还能看得到那寨中旌旗密布,刀枪林立,人头攒动。“大人敌寨距城应不足十里。”士兵报道。这不是废话吗,宛城到淯水西岸本就不足十里,在敌楼上能隐隐望见寨中动静,这寨子离城怕没有五里吧,褚贡暗暗思索着却是无计可施。 听说郡长褚贡一大早来了东门敌楼,副将杨云也慌忙赶过来。看着城外远处立起的敌寨,杨云道:“大人快差人向洛阳告急求援吧。” “求援?”褚贡苦笑道,“不过短短数日,我已经连上三道奏章告急,不都是你派人送去的吗?有用吗?有个信差还在路上被贼寇截杀了,现在全国是黄巾贼寇蜂起,京城周边自东北而西南的几个重镇巨鹿、广宗、邺、东郡、颍川、南阳一夜间已非朝廷所有,并且这几处大有合兵内寇禁庭之势,而朝廷内有十常侍党锢之祸,外有四起之兵灾,这自顾尚且不暇,哪有什么兵来救我等?” 杨云道:“这城中算上近日来抓的百姓尚有八千兵士可用,趁贼军还未围城,我等不如护着大人家小,弃了此城而去?” “放肆!”褚贡作色道,“你我皆为朝廷之命官,临阵而逃,拱手将这山河城池送与贼人是不忠也,某虽不才不能临阵制寇退敌,保国土上报皇恩,平州郡下安黎民,亦当与这宛城共存亡,虽知此举犹如螳臂当车,然义之所不辞也!公若畏惧自去便是,某绝不拦阻。”别看这褚贡嘴里说得是慷慨激昂,但他心里却凌乱如麻,早没了方寸,耳边反反复复的便只有一个声音: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倒是杨云被主帅一番慷慨激昂的言辞所触动,暗自下定决心誓死协助郡长守卫宛城,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当时向着褚贡半跪拜道:“明公如此忠义,末将当效死命!” 褚贡赶忙扶起杨云。忽然有一小校来报,黄巾贼首派使者送来了书信,褚贡接过书信只见那信上歪歪扭扭写着:“狗官!早降免你一死,不然打破城池,鸡狗杀光!”看完书信褚贡大怒,即刻撕毁书信,斩了来使,并将那使者的头颅抛下了城墙。 杨云道:“既然已经外无援兵,我等何不效仿那郏下李裕之法以守宛城?” 褚贡问道:“哦?那李裕是如何守城的?” 杨云答道:“以土石垒死城门,以防贼寇凭借人多,抗着那巨木撞开城门。若城门被垒死,以宛城之墙高城厚,贼兵若想入得城来便只有用云梯,而我等再在城中多设弓弩,多备滚石、檑木、火油等物,那时贼兵的伤亡将成倍的增加,而不翻上这高墙其想入城,那是绝无可能。” 褚贡听着听着不觉拍手叫好,仿佛看到了胜利的希望,可一转念又陷入了深深的焦虑中,眉头再度紧锁了起来,这城中之粮仅够半月之用度,半月之后又当如何? 在安众校场的中军大帐内,各部曲首领们分座次坐定。当张曼成得知褚贡毁书斩使,恨得牙痒痒,有道是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狗官死到临头岂敢如此无礼!其实最让张曼成不能忍受的是,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写的书信,而且这信本来还不想写的,直接开打干净利索。但是徐骁那小鬼说但凡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两军交战,主帅之间必定要在战前有一种叫做“战书”的书信往来。因而为了显示黄巾天兵的气势,张曼成不得不勉为其难的抓着脑袋憋了一晌午,终于憋出来了几个字,“狗官!早降免你一死,不然打破城池,鸡狗杀光!”听听!多么顺口,多么威风,龚都也这么说,王锌也这么说,徐骁也这么说,弟兄们都这么说,然而那狗官居然敢给我撕了?!是我写的不好吗?最可恨的是徐骁说:“是褚贡看不起你,觉得你字写得太差了,还有他是大学生、公务员,而你是古惑仔,所以撕了还不带给你回信的。”这让张曼成脆弱的自尊心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所以张曼成升帐点将决定即刻起兵,去实现他的警告“打破城池,鸡狗不留!”除了孙仲的部曲已在宛城外面下定寨之外,其他部曲分三路进军:赵弘率部负责攻打宛城西门,龚都、王锌率部负责攻打南门,廖淳带上本部随张曼成亲自带领的“神城军”攻打北门。(张曼成之所以要带上廖淳,道不是对廖淳有什么好感,反倒是觉得廖淳这人做事一板一眼,虽然忠心但太无趣,倒是徐骁这小子挺对自己脾胃的。) 龚都觉得攻打北门兵力太少,表示愿意分兵四千由廖淳带着去打北门,张曼成一挥手道:“不必了,我来时在轩辕山下留下了两万‘神城军’,算来现在应该已经在宛城北门外集结完毕了吧。”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这时赵弘、孙仲才发现,这看着傻乎乎的张曼成原来是多么的可怕,明明带着两三万人马来接管荆北战场,却只带了四千人前来赴宴,当初如果显露丝毫出拥兵自重不服号令的话,那后果实在是太可怕了,想到这里两人不觉背心直冒冷汗。 张曼成升帐点将完毕后,各人领了命令各回本部准备攻城。 第十四章 参战 就在廖淳率本部人马跟着渠帅张曼成准备开拔的时候,安众的西南方向上飘起一阵黄土,一彪打着官军旗号的人马奔袭而来,龚都、廖淳等慌忙出城列阵,准备迎敌。 而就在双方剑拔弩张、交兵在即的那一刻,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冲在最前头的来将滚落马鞍,大声呼喊着跑过来:“淳哥,我来了~喔~~哈哈哈~。”这时廖淳才发现原来是二娃来了,狗日的,这是唱的哪一出啊?不认识二娃何邑的安众兵士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算是官军来投降他也不是这阵仗啊。 廖淳问道:“你怎么打着官军的旗号来了?” 二娃摸着头皮,回头看看那旗手手中举着的那迎风飘扬的旗帜说道:“不可能啊~这上面也没写啥字啊,就一条龙,你看这龙画的多威风啊!” 廖淳一口血就差点没喷出来,这时候原本躲在城楼上的泥鳅也跑了下来,挨在他淳哥的边上拍了拍胸口道:“刚才吓死我了?” 看着泥鳅那怂样,二娃是一脸的不屑,说道:“瞧你那出息劲,大老爷们还怕打仗啊?” 泥鳅问道:“你知道这龙是啥意思不?” 二娃摇头道:“不知道!” 这下轮到泥鳅一脸的不屑了,反问道:“就你那智商还打仗啊?赶紧回村子种田去吧,这田都该长满杂草了。” “你,你啥,啥意思?给我说清楚。”这二娃一着急上火突然间结巴了,说着抡起膀子做出打人的样子吓唬泥鳅,泥鳅急忙躲到淳哥身后。 廖淳说道:“这龙是官军的标志,你哪里弄来的这些旗帜的?” “仓库里啊,你们走了之后,我又翻了一下仓库,看还有啥能够用的东西,就翻出这些旗,这玩意儿做衣服太小,扔了怪可惜的,我就将就着用了。”泥鳅一脸无辜的回答道。 “你刚才差点被射成刺猬你知道不?快点把旗给扔了。”廖淳作色道,泥鳅在一旁做着鬼脸随声附和着:“射成刺猬!射成刺猬!” 廖淳接着问道:“你不在邓城好好守着,来这里做什么?” 二娃昂首挺胸握着手里的大刀说:“跟着淳哥打仗,杀狗官!淳哥走哪儿,我跟哪儿!” 廖淳不悦反问道:“你走了那谁来守城,城丢了怎么办?我走的时候怎么交代你的?” 二娃急道:“有五百个弓手守着哪,比你们走的时候还多。”接着又小声嘀咕道:“再说淳哥打仗哪能少了我。”说完瞟一眼廖淳,看看廖淳脸上的反应,这家伙还学会了察言观色了呢,不是知道是不是从泥鳅那里学来的。 躲在廖淳身后的泥鳅呢则探出半个脑袋,拿手指着二娃,故作深沉悠悠的说道:“这不胡闹嘛!”说完又缩了回去。气的二娃抡起袖子,追着泥鳅打,“你怎么不去守城啊?我都守这么久了,这会儿换你守了。” “我守城你来计点粮秣啊?就你那二两猪脑子。”泥鳅边跑还边做着鬼脸。 “我怎么就二两猪脑子了,你给我说清楚了?”二娃边说边追打。 眼看着要被二娃抓住了,泥鳅赶忙改口,“行!行!行!不止二两,不止二两,就三两,三两猪脑子!”边说还便伸着三根手指笔画着。 这兄弟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跟唱戏一般,乐的在一旁做观众的张曼成哈哈大笑,而边上的其他军士多半也明着最躲在那里偷笑。 “有意思!有意思!你们这三个小兔崽子,凑在一起真他娘的比唱戏还热闹,我喜欢!”张曼成说着又拍拍二娃的肩膀道:“说说看,你这次带来了多少人马?” 二娃答道:“一千。” 张曼成点点头道:“好!好!这样吧,这一千人马你就先让他们回邓城去守着,邓城可是你淳哥的根本,得守好喽,不能丢!你呢可以留下,老夫现在有十万人马,要踏平宛城那是绰绰有余啊,哈哈哈~” “十万”,听得二娃张大了嘴巴都合不拢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他想自己招兵招到屁都快招出,才招到一千两百人,里面还有不少连蒙带骗的忽悠进来的,这时边上泥鳅又冒出来,伸出手做个“六”字的手势晃晃,小声对二娃说:“何都尉,别听他胡扯,大胡子又在骗人了,他一共就六万人。” 张曼成听见后干咳一声,泥鳅就在他背后做了个大大的鬼脸,逗得大家一阵哄堂大笑。 这个一个小小的插曲之后,部队再度整束朝宛城进发,而二娃何邑带来的一千人也由他底下的一个心腹小头目带领着回邓城防守去了。 到达宛城北门的时候,张曼成的两万亲兵已在那里列队集结待命了,为首一将与龚都一般头裹黄巾,只是没有龚都的络腮胡须脸上挺干净的,看着倒不像一个武将,身上穿着一身布甲,若不是他赤露着两条凹凸嶙峋的肌肉结实的臂膀,根本就看不出他的彪悍,这似乎符合张曼成的风格,实力不写在脸上!而他手上握着的一把金环鬼头大刀,看得二娃直流口水,忍不住的念叨着:“好刀!好刀!”这个人便是张曼成的得力部将韩忠。 猛然间那将领举起刀振臂一呼:“啊!”身后的两万人亦跟着振臂高呼,一时间地动山摇,泥鳅被这猛然间的一嗓子吓了一跳,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幸亏张曼成一把拎住才坐稳。二娃又不失时机的奚落道:“淳哥,你瞧徐总管那出息样儿。”惹得张曼成又摸着他那络腮胡须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这是“神城军”对主帅的迎接仪式,是对主帅的致礼。 城外震天的呼喊声亦震得褚贡心惊肉跳,他感觉到就连厚实的城墙都在喊声中微微的摇晃,他往城下放眼望去,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人群、飒飒的旌旗、和明晃晃的刀枪!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快!快!让百姓把火油熬沸了,滚石檑木都统统搬上来!”褚贡忙着指挥御敌,“弓弩手!拉弓上弦!预备……” 第十五章 交锋 城上箭如飞蝗,“神城军”的三次冲城都被射了回来,伤亡惨重!张曼成原本是想让廖淳带的这帮犊子们看看“神城军”的彪悍,也好借这帮乌合之众的口来散布“神城军”的威名,以便自己日后在荆州渠帅这把蛟椅上坐的更舒坦,没想到白白折了这许多人马,关键是这张老脸还真是丢大了。 “不行,这么下去连老本都要赔进去了。”张曼成暗自琢磨着,“要不让这帮兔崽子先去冲一阵?……不行不行,神城军的三次冲杀有可能把城上的箭矢消耗的差不多了,万一让这帮兔崽子冲进去了,那我这老脸得往哪里搁,毁了“神城军”的名声不要紧,可以后还怎么当这个渠帅?廖淳、龚都这俩傻小子是不要紧,但赵弘、孙仲这俩王八蛋可不是省油的灯!……这硬骨头还是得‘神城军’自己来啃,这样比较保险……” 看着主帅举旗不定,底下的兵士们开始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 一个说:“真倒霉!城里八千官兵可能都集中在这北门了,应该都是韩头儿那一嗓子喊来的。” 另一个韩忠的忠实“铁丝”重重的在那人的脑袋上拍了一掌:“那一嗓子你没喊啊,我看你比谁喊得都起劲,好像生怕老大听不见似的!” 旁边一个伍长模样的人抓起这俩人的脑袋就往一起撞:“你们这两个笨蛋,没见着东门那地儿起着火吗?没见着西门那嘎达也冒着烟吗?是天兵天将替他们守着城啊?!” 旁边一个马屁精马上腆着笑脸,对那伍长拍马屁道:“伍长英明,那您说这宛城内到底有多少官军啊?” 伍长得意道:“应该是每个门都有八千官兵把守着。” 此言一出,吓得边上几个小喽啰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一个小喽啰还脚底抹油准备开溜,对伍长说道:“那啥,伍长早上埋锅造饭的时候我还有只鸡炖在那里,我这就给你拿去奥。” 那伍长作色道:“回,回,回来!瞧你那出息样!蒙谁呢你,你咋不说还炖着个大肘子呢!你们听我说,城里肯定不止八千的官兵”然后拿手比划道,“最少起码这个数。” “这是多少啊?”旁边两个刚才被互碰了头的军士问道。 伍长再次用手比划道:“这个数!” “这,这到底是几啊?”这俩人还是没看明白。 伍长招招手道:“来来来,你们附耳过来。” 这俩人把头都伸了过去,伍长抓住俩脑袋,又把他们重重的撞在了一起,骂道:“知道你们是怎么死的不?!笨死的!” 然后伍长又接着对其他人说:“你们想老大他最喜欢什么?” 这时大家都不敢说了,他们倒不是怕得罪老大,张曼成没这么凶残,他们是怕这伍长也给自己头上碰几个包出来,看到大伙都不出声,伍长接着得意洋洋的说道:“讲大话,忽悠人啊!你们想,我们不过六万人,他对外号称十万,把城里的狗官吓死了吧?吓死了吧?” 众人连忙把头点的跟捣蒜似的,伍长双手一拍接着说:“这就对了!然后他又骗我们说城里只有八千官兵,所以大家就拼命往前冲啊~冲啊~冲啊~,抢战功啊!” 那马屁精赶忙接住话茬道:“忽悠!绝对是个大忽悠!” 那刚才想脚底抹油想开溜的士兵小心翼翼的问道:“伍长!能给口酒吗?” 伍长急忙捂紧腰间的酒囊,问道:“干什么?!” 兵士打着寒战道:“这人不是总说酒壮怂人胆嘛,我怕啊~” 考虑良久之后张曼成终于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让廖淳这帮兔崽子先去攻城,如果城上顶不住城门快给攻开了,那就鸣金收兵,然后换上“神城军”去冲开城门,如果不能攻克,那正好让这帮兔崽子去消耗官军的弓箭,如果这帮兔崽子都死光了,那也就没人知道“神城军”刚才的狼狈样了。想到这里张曼成嘴角不由的微微上扬,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张曼成刚想对廖淳说冲城的事,没想到这楞小子自己主动前来请缨了,“渠帅!末将愿帅本部人马冲城!”廖淳骑在马上向张曼成抱拳道。 看着廖淳那憨样,张曼成简直都要乐的合不拢嘴了,竖起大拇指赞赏道:“好!果然英雄出少年啊~哈哈哈~只是这打仗不是儿戏,刀剑无眼还请廖老弟多加小心啊。” 廖淳领了将令便招拢本部人马准备冲城。“黄巾二十八骑”因为人数太少,所以冲城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可以利用其较好的灵活性,所以把二十八骑放在后面,做救应伤兵的救援队。现在这“黄巾二十八骑”确切来说其实应该是二十六骑,因为姜兰甫被屈铭这狗娘养的打成重伤还在安众城中休养;而廖淳要跟弟兄们同生死,所以也下马加入步军的行列,接受陈幕、陈岭的指挥,这原本的二十八人便少去了两人。 这步军是由陈幕、陈岭所统领的,而五百个步军有三百多人本来就是陈氏兄弟的嫡系部队,不过这个道不是廖淳接受陈氏兄弟指挥的原因,廖淳有一点好,就是很有自知之名,而且也没有什么架子,没有什么官瘾。说实在的指挥打仗,尤其是指挥这支土匪、山贼部队,那廖淳怕是做陈氏兄弟的学生的资格都不够,所以只要能打赢这场仗,当个小兵让陈氏兄弟指挥又有何妨? 只见陈幕把这伙山贼分成了五队,每队一百人,由五十人分开左右两边抬撞木,而另外五十人则每人举着两块排盾,一块给自己挡着,一块给抬撞木的兄弟挡着,站在两侧最边上的弟兄,还拿盾牌把队伍的侧面也挡了个严实,而且这盾牌和盾牌之间交错相叠,几乎找不出缝隙。大家就这么半蹲着、喊着口号,浩浩荡荡但又步履齐整的朝着紧闭的宛城北门走去。张曼城这才发现原来真正精锐的不是“神城军”,而是廖淳这个小兔崽子带领的,在他眼中平时看来乱哄哄的,无组织、无纪律的“乌合之众”。 第十六章 守城 其实宛城内的官军并不多,黄巾探子所统计的八千人一点也没错,而且这八千人还包括了粮秣兵、火头兵等基本没什么战斗力的兵士,所以张曼成这“大忽悠”这回并没有忽悠自己的子弟兵,但参与守城的倒是有近万人,多出来的这两千不到的参战人员都是老百姓,但是这些老百姓们可不是为了感谢父母官褚贡大人的大恩大德而同仇敌忾守城的,更不是为了什么伟大的爱国主义情操来抛头颅洒热血报效祖国的。皇帝昏庸、宦官祸乱朝政卖官鬻爵,弄得民不聊生。褚贡这官虽不是买来的,对皇帝老儿也算忠心,但却也不是什么清官,就更谈不上什么父母官了,平日里也素无恩德与百姓,现今在这大难临头帮着守城的这一群百姓,百分百都是褚贡派兵强行抓来的。 八千官军,分到四个城门,每个城门便是两千人,而剩下的老百姓是负责烧火油和搬运箭枝、滚石檑木、照顾伤兵什么的,总之一句话就是打杂的。但褚贡倒也不愧是一代名将,他把这仅有的两千人官兵分成两组,两组轮流射箭,所以城上箭如飞蝗没有间断的时候,把区区两千人的兵力打出了八千人的气势,至少在张曼成的“神城军”中许多军士都是这么认为的,而且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城上就是有八千官军!而他们的主帅在他们的心目中也再次荣登“大忽悠”的光荣宝座。 看着城下面的黄巾贼一波接一波的往城下冲过来,又一波接一波的如收割稻草一样的倒下,褚贡的心一下子从刚才那地动山摇的呼喊声,所带来的震瑟中平静了下来,“看我射不死你们,你们这帮天杀的贼寇!”褚贡恨恨的想着。 除了士兵的兵器和老婆大人的首饰外,城里面能够收集到的金属物件,褚贡都让铁匠熔了造成了箭头,很多房子都给拆了,好一点的木料都削成了箭枝,差一点的木头就连同石头一起当做滚石檑木用,满城的鸡鸭都被杀了个精光,就是为了拔毛做箭翎,这都已经是到了穷凶极恶的地步了。所以城里面的箭枝啊,滚石檑木啊,已经多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了,如果张曼成知道了这事,一定非常想找块砖头直接把自己一板砖拍死算了,免得一会儿被万箭穿心,死的比刺猬还难看。 就这么一茬接一茬的收割了三大拨的黄巾贼,手虽然有点发酸了,但心里却舒坦多了,也没刚才那么的紧张了,只听见军士甲对军士乙讲:“哎呀妈呀~刚才底下那大哥那一嗓子吼的呀~太突然了。” 军士乙道:“可不是嘛~吓得咱褚老爷的脸色啊,就跟给他爹送丧似的。” 军士甲道:“你自己可也好不到那里去,刚才还没上城楼的时候不是还嘀咕嘛~‘上楼滴心情比上坟还要沉重’。” 军士乙又道:“去去去,你说刚才褚老爷都给他爹送葬去了,那咱的心情能不比上坟还沉重嘛?拜托人家是父母官!父母官!好不好?!他爹那不就是咱爷爷嘛……看!看!又来一波,先警告你啊别跟我抢,以这条线为界左边归我,右边归你。” 就在城楼上官军们玩塔防游戏玩的正开心的时候,底下陈幕、陈岭兄弟指挥着他们的第一攻城队正在一步步向城门靠近,从城楼上望下去,这队形还真像一只大大的棺材。军士甲对军士乙说:“这波好像跟刚才那几波不一样,看!好像真的是你爷爷的棺材来了。” 军士乙纠正道:“是咱爷,咱爷!”这俩兵油子一面打着仗一面还作践着他们的郡长大老爷他爹。 如蝗般的箭簇离弦飞去,射的底下那“棺材”可比刺猬难看多了,可那棺材可丝毫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虽然是缓慢点但依旧匀速的前进着,前进着,直至城门下,然后一下接着一下的开始撞击城门。褚贡在城楼上看得分明,暗暗赞叹道:好高明的打法啊!既然贼兵到了城门下,那么那些檑木、滚石、火油该上场了,于是他下达命令道:“全体注意!停止放箭!给我往下砸石头、浇火油!捡大块的砸!” 一时间城头上巨石飞落,底下的盾牌墙不时的被砸开,在盾牌墙被砸开的瞬间,城墙上一锅锅烧得沸腾了的火油、滚水!便倒了下去,那场面真如后朝诗仙李太白所描写的一般,是“飞流直下三千,疑似银河落九天”啊。这城墙下顿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号声。不过盾牌墙又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组起来,而倒在地上的伤兵总是在第一时间被几个来去如风的骑兵救走,那骑兵速度之快,动作之灵巧令人咂舌,弓箭根本就射不到他们。褚贡看了有些恼火,不过令人感到安慰的是,他们这种攻势撑不了多久便退回去了,虽然贼兵的伤亡不大,但城上的滚石、檑木、火油、箭枝消耗也不多。褚贡摸着胡子暗笑,这种攻城法虽然精妙,但到底对城门构成不了多大的威胁。 但很快褚贡发现他的想法是错误的,城下的贼兵一轮接一轮的冲击着城门,这是一种永无休止的车轮战。还好听了杨云的话,拆了东西两条街的屋子把城门都给堵上了,不然照他们这个打法,再牢的城门也撑不了半个时辰。 接而转瞬之间,褚贡又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守城不过把弓弩手分成两队,持续不了多久,士兵们也就累了,但底下的贼兵分的是五队,轮换着上,这样子一刻不休息的攻城,就算是打个一天都可以,可自己的士兵可受不了啊,更要命的是他们这五队加在一起一共不过才五百来号的人,底下另外还有两万贼兵都在休息观战啊。褚贡越想越后怕,突然大叫一声昏厥过去,左右将士赶忙救起。 第十七章 攻城 冲城就这么一轮一轮不温不火的打着,城门没有一丝要被撞开的迹象,而陈氏兄弟也没有一丝要停下来休息的意思,甚至都看不出这帮山贼有些许的倦意,就算这么打上一整天,这帮山贼的伤亡也不会有刚刚神城军一波冲城的十分之一,所以张曼成也就没有必要、更没有理由鸣金收兵了。 日头开始西斜,这已经是第二十八次冲城了,厚重的木头城门已经完全被砸烂了,可却依然没有撞开,从城门被撞得破烂的洞口里掉出来一些砖瓦土石。 “**养的!这城门完全被土石磊死了。”陈岭恨恨的骂道。 其实陈幕在第十几轮冲击后就有这种预感了。一般的城门,就算再结石撞的多了也会松动晃荡,而这城门在撞击时几乎是纹丝不动的,还有这撞击发出的声音也不对,沉闷、无比的沉闷!似乎是撞在一个实心的物件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余音泛开来。 这时南门那边龚都派人来通报,“这宛城的城门都被磊死了,褚贡这狗官仿效屈铭那厮守郏下的方法,把城门磊死了,大家放弃冲城门直接架云梯爬城墙吧。” 这个情报送到北门这边其实已经算是失效了,但这也不能怨龚都,他也是在几拨冲击后才发觉的,前几波的冲击他还以为是宛城城门厚重所以一时冲不开,等发现了情况立刻派人通知攻打其他三个门的部队,而作为荆北重镇的宛城很大,这北门离得又最远。 但让人奇怪的是,都发现城门被磊死了,但这陈老大似乎没有要停止冲击城门的意思,这事情让张曼成觉得十分的费解,难道这山贼头子打算把这些土石扒开?张曼成犹豫着要不要鸣金收兵,还是再看看这山贼头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城头上的褚贡却是很肯定,这帮黄巾贼打算要挖通城门,毕竟这些堵上去的土石砖瓦是松软的,照这种情况下去,就算再慢两天一定能够挖通了的,所以他忙令士兵加紧攻击。只能守得一时算一时了。 但令褚贡万万也没有想到的是,陈老大用的却是“疲兵之计”。陈幕有个更快的办法拿下这宛城:飞檐走壁那可是自己这帮兄们的看家本领,只要等到天色一黑,大伙儿便可借着夜色翻身上墙,到时褚贡老儿可是手道擒来啊,这打下宛城的第一功看来是非陈某人莫属了,陈幕美美的想着。所以现在更要多多的消耗城上兵士的体力,等城上的官军都累趴下了,晚上翻墙可就安全多了。安全第一!毕竟吃饭还是要靠脑袋的,打仗还是要靠兄弟的。 几轮下来,陈幕这种重安全而不重效率的打法就被张曼成看穿了,所以他也就不急着鸣金收兵了。陈幕慢慢打着,张曼成悠悠的看着,城上褚贡和他底下的官兵们累的跟狗一样的死命防守着,大家都在盼着天黑。 入夜后城下的黄巾贼终于停止了攻城,这一天的守城伤亡为零,这个很值得庆贺,但每个人都累瘫在了地上,尤其是两条胳膊,又是拉弓又是搬石头,基本上算是报废了,一个个在城楼上,挨着城墙根东倒西歪的睡着了。 廖淳的营帐里,陈幕正在挑选精壮准备夜袭。这时张曼成领着一队军士,每人各抱着一坛酒来廖淳的营中慰劳。 见张曼成走了进来,廖淳抱拳行礼道:“渠帅,我等正在挑选兵士,正要去禀过渠帅准备夜袭。” 张曼成故作糊涂,问道:“夜袭?” “恩。”陈幕道:“末将白日用车轮战冲城,虽然那狗官褚贡老奸巨猾,事先用砖瓦土石封死了城门,以致我等未能冲开。但是一整日的激战官军已经疲惫不堪,正好趁此时天黑偷上城墙夜袭破城!” “奥,就这事啊。”张曼成故作关心道:“诸位弟兄一天攻城如此劳累岂可再夜袭呀,以疲累之躯去翻越如此高的城墙,倘若有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我视元俭如亲弟弟,诸位也皆是我的好兄弟,让诸位弟兄冒生命之险以成曼成个人之功,如此不义之事我张曼成誓死不为也!” 陈幕抱拳单膝跪拜道:“渠帅恩情陈某兄弟没齿难忘,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我这群弟兄个个身怀绝技,武艺高强,以前做山贼那会儿,他们翻爬的都是悬崖峭壁,现如今休说宛城这堵土墙,就是皇宫大内亦能来去自由,今番夜袭若损得一兵一卒,某甘当军令!” 张曼成扶起陈幕道:“贤弟之能某已深知,然疲累之躯岂可逞强,我已令韩忠领五千神城军去取那褚贡狗命了,不过贤弟放心,这取宛城第一功还是你们的,今夜你们只管吃好、喝好、休息好!”说完哈哈大笑离营而去,走前还不忘吩咐两队神城军看紧廖淳等人,不许他们离开军营半步。 见张曼成如此行事,陈幕、陈岭恨的牙痒痒,廖淳则坐在那里生着闷气。 “这分明就是抢功!赤果果的抢功!”泥鳅徐骁愤愤不平道,“还以为这老头是什么好鸟,却原来也是这种东西!” “老子们拼了命攻了一天的城,那帮废物就站边上看了一天,现在倒来捡现成的了。” “现在仗着人多来欺负咱们,刚才就他们那草包打法,死光了也进不了城。” “老大!你刚才真不应该帮这混球去攻什么城,让他们死光好了。”陈氏兄弟手下这帮黑山贼你一言我一语骂骂咧咧的抱怨着。 “我去宰了这老不死的!”二娃拿起大刀就望营帐外走,廖淳一把拉住,“回来!你再给我胡闹!何邑,记住你现在是何都尉,不是大树江村的二娃子!再胡来给我回村里去!”说着夺下了何邑手里的大刀,怕他一冲动真闹出个什么事来。 然后叹了口气,坐下来对这一大帮子兄弟说:“是!今天兄弟们都辛苦了,也都委屈了,可首先他(张曼成)是统帅我们是兵,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服从命令我们才是军人、是军队,才能打胜仗!就像刚才我们都听陈老大的,我们打了胜仗,城上这么密集的箭雨,我们都还活着。就像现在你们都静静的听我在讲话。” “那不一样,什么狗屁的‘神城军’他们听指挥还不一大片一大片的死的比刺猬还难看。我们没死那是我们老大厉害!”一个黑山贼小声嘀咕着。 廖淳装着没听见,接着说道:“如果将帅的号令难行,那我们岂不真成了官军口中的乌合之众了嘛。再说白天攻城也不全是咱们的功劳,你们想啊,如果没有我们身后这黑压压的两万的神城军,没有东、西、南四个门的弟兄的牵制,他褚贡手下的八千官兵能让咱五百人舒舒坦坦的车轮战吗?城里这些官军早冲下来把我们都砍死了。还有刚才渠帅不也说了吗,这攻打宛城的第一功记在我们的头上,或许他让我们休息休息真是好意呢。” 就这样子在廖淳的劝慰下,这帮山贼们终于安静了下来。廖淳这时才发现原来要当一个好的将帅是多么的不容易,自己心里明明都还窝着火,却不能随意的发作,还得安抚照顾部下兵士的情绪。而山贼头子陈幕也发现,原来他真的找对了主公,自己能指挥这帮山贼杀人放火、打家劫舍,而廖淳则能指挥他们控制自己的行为。有廖淳在这是一支军队,如果没有廖淳,这些人只不过是见钱眼开、见利忘义的山贼而已。 第十八章 先锋 中平元年(公元184年)三月庚子日丑时,荆州渠帅张曼成部将韩忠,率两千精锐“神城军”趁官军熟睡之际,偷上宛城城墙,虽有少数官兵惊觉,但都被“神城军”所击杀。在韩忠占据了宛城敌楼之后,后续又有万余的“神城军”如潮水般涌上城头,那褚贡睡觉虽是衣不解甲,然由于白日里守城过于疲累,竟然未察觉到城墙上的异响,在睡梦之中被韩忠所擒,之后为张曼成所斩杀,而褚贡副将杨云则在夜战时死于乱军之中。自此荆州全境皆平,而“神城军”之名声也随之威震九州,荆襄小儿闻之夜不敢啼。“神城使”张曼成派飞马向天公将军报捷,天公将军张角大悦随即封张曼城为“南部尊者”统辖荆州、豫州两大方人马,并着令其即日点兵会师颍川,准备进攻洛阳。 而张曼成这老狐狸又故技重施,接了命令当即当着天公将军圣使的面升帐点将,命廖淳为先锋,率领本部人马,并拨给新募荆州黄巾新兵两千人,先行开赴颍川与“人公将军”张宝会合,准备进讨官军、踏平洛阳!而他自己呢则亲领大军“随后”便到。 “这老狐狸又来这套,我们卖命他来收功。”徐骁在下面歪着嘴嘀咕,还不忘了冲着坐在上面的冲张曼成做鬼脸,表示抗议。 陈幕压低声音道:“这回怕没这么简单,这回我们的对手是 ‘羽林军’、 ‘禁兵’、‘三河骑士’等官军精锐中的精锐,还有那皇帝老儿身边的一些名将、骁将、悍将,这老贼怕是拿我们当石子,去试水塘的深浅,见好便来抢功,风向不对时准比谁跑的都快。” 廖淳领了将令到安众城来辞别老母亲,并将邓城交割给龚都把守后便率众起程,这时候弯刀客姜兰甫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便一同随军出征。这一行除了廖淳自己外还有,二娃子何邑、泥鳅徐骁、黑山贼陈幕、陈岭兄弟、桑镇头领莒凌封、弯刀客姜兰甫等这帮子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还有郏下降将步军头领校尉安虎,以及老军爷杨庆。 路上泥鳅拉着陈幕问道:“陈老大什么‘羽林军’啊、 ‘禁兵’啊,你刚才说的那些子,都是什么人啊,我怎么听不太明白啊?” 陈岭乘机在一旁挤兑道:“看看,连这都不知道,要不怎么说你是小屁孩呢?” 泥鳅回敬给陈岭一个鬼脸,反问道:“你知道?那你倒说说看?” 陈岭笑道:“我凭什么告诉你?叫声哥哥先。”俩人斗着嘴,姜兰甫听了微微一笑说道: 禁兵:即“五营禁兵”设五校尉统领,称为“北军五校”,高祖皇帝时本有北军八校,到了光武帝精简官职,便只设了五校尉,即省去了中垒营,保留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五营。并将原来的胡骑营并入长水营,虎贲营并入射声营。这五营校尉秩比二千石,官显而职闲,多以皇族心腹出任,而以秩六百石的北军中侯一人,监五营禁兵。每校尉下属有司马一人,秩千石。 羽林军:属于“南军”不过那是光武帝之前的事,光武之后就不叫南军了,分为羽林中郎将所属“羽林郎”一百二十八人,为皇帝的宿卫侍从;羽林左、右监所属羽林左骑八百人、羽林右骑九百人,担任宿卫侍从和出入的车骑。 当姜兰甫说到羽林左右骑的时候,廖淳的眼里开始闪闪发光,刚想对陈老大说什么,边上老军爷杨庆一掌拍在廖淳的脑瓜上,说道:“我知道你小子在想什么,你想把羽林军抓来充入你的‘黄巾二十八骑’对不对?嘿嘿,你这个梦做得太美了,人家当皇帝的弄个‘羽林骑’,你弄个‘黄巾二十八骑’已经很过份了,现在你还想把皇帝老儿的‘羽林骑’也弄来,我看你呀不但是在造反,还想要当皇帝哦~” “我,我,我……”廖淳一时情急都结巴的都说不出话来了。那二娃子听了挥挥手中的大刀,扯着嗓门高声说道:“就许别人当皇帝,咱淳哥怎么就当不得皇帝?!” 廖淳又慌忙去捂二娃的嘴,老军爷杨庆看了摸着胡子哈哈大笑道:“元俭啊,老夫逗你玩哪,你这小兔崽子。羽林军岂是那么容易让你收降的,老夫年轻那会儿去洛阳时碰巧看到过招募羽林军的榜文,应征的可都得是六郡、三辅地区的良民,听发榜的官差说啊,‘羽林军都是从阵亡将士的遗孤、或者是有战功的军士中挑选的,这年刚好招不够人才发榜征召,往日里想进羽林军根本就没这个机会’。所以啊你想想人家的身份背景,就算被你抓了又怎么可能跟你造反,抛开忠不忠诚的不说,就拿伙食军饷咱拿什么跟人家比。还有再抛开打不打的过人家、抓不抓的住人家不说,就是你要想要见到羽林军,首先你得打进洛阳城再说。所以啊我劝你想都别想这些没影儿的事了。 廖淳听了叹了口气,感觉好像空欢喜了一场。这时弯刀客姜兰甫拍拍廖淳的肩膀说道:“不要叹气,没有‘羽林骑’但我想此行我们绝对碰的到‘三河骑士’。” 廖淳道:“三河骑士?” 姜兰甫答道:“对‘三河骑士’,来自河东、河内、河南三地的精锐骑兵,骑兵队最重要的是良马和好的骑手,‘三河骑士’人人有匹好马,个个都是好骑手,而且俘虏后要劝降这些人比可比劝降羽林骑容易多了,但是有前提是我们必须得打得过人家,‘三河骑士’可是与‘北军五校’齐名的,一个擅长马战,一个擅长步战,是官军精锐中的精锐,我看陈老大带的兄弟倒是可以和‘北军五校’一战,但是要是拿步军去打骑兵,可是需要好好盘算盘算了。” 第十九章 接风 当张曼成率部斩杀了南阳郡守褚贡的时候,荆州全境便完全陷落在了黄巾贼的手中;而同时远在巨鹿的战场上,“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角初战擒了大汉皇族的安平王刘续、甘陵王刘忠,于是乎朝野震动。灵帝在温德殿上朝召见百官,拜皇后之兄长何进(表字遂高,南阳宛人)为大将军,在京师讲武结营,置“西园禁军校尉”,并率左右羽林五营士屯于都亭,整点武器,镇守京师;自函谷关、大谷、广城、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等各京都关口,均设置都尉驻防。又日下三十六道圣旨,下诏各地严防紧守,命令各州郡准备作战、训练士兵、整点武器、召集义军。 另一方面又发精兵前往各地镇压叛乱:拜卢植为北中郎将,领副将护乌桓中郎将宗员率“北军五校士”负责北方战线,与张角主力周旋;拜皇甫嵩为左中郎将、朱儁为右中郎将,皆持节,各领一军,率领“北军五校”、“三河骑士”及刚募来的精兵勇士共两万五千余人,讨伐颖川一带的黄巾贼。 而朱隽又上表请求召募下邳县的县丞孙坚为佐军司马,协同讨贼。诏令一到下邳,那孙坚便带同乡里少年及招募各商旅和淮水、泗水精兵,共得一千多人出发与朱隽军汇合。 就在朝廷调遣了两路精兵、三员名将前来平叛时,廖淳正率领众人走到达颍川地界,而在那界碑处一人横戈立马领着数十骑人马早在那里迎候了。 那人迎候之人见廖淳等人过来便策马向前高声问道:“来的可是荆州的兄弟。” 廖淳答道:“正是。” 只听那人又道:“某乃刘辟,奉命迎候诸位大驾,敢问‘神城使’张渠帅可在军中?” 廖淳答道:“在下廖淳字元俭,南部尊者新领荆、豫两州公务繁多,尚有些许事情需要安排,所以令我等先行,他随后将亲帅两州兵士来助战颍川。没等廖淳说完泥鳅便歪着嘴阴阳怪气的说道:“恩,很忙!忙着喝酒抱女人。” 听到泥鳅的嘀嘀咕咕刘辟问道:“这位小兄弟是。” 廖淳正要回答只听泥鳅自己开口答道:“徐骁!” 刘辟拱手笑道:“幸会!幸会!” 这两般人马合作一处,一路上说些礼节性的客套话,朝着颍川大营而去。 路上廖淳从刘辟口中得知人公将军被大贤良师唤去魏郡,别有要紧事情去了,而统帅颍川人马的主帅是豫州渠帅波才。原来早在廖淳等攻陷宛城之前的三日,也就是三月丁酉日,波才便率豫州的部曲与人公将军会师颍川。由于大贤良师的召唤,人公将军在临行前便将颍川的指挥权交给了波才,那也就是说“神城使”张曼成所得到的豫州可能只是被波才收刮一空的几座空城,没钱、没粮、没兵! 廖淳心想:难怪刚才说到“南部尊者亲帅两州兵士来助战颍川”时,刘辟露出那一瞬的想笑而又强忍着不笑出来的诡异表情。一定是这样子的,豫州就是一个空壳子!把张曼成调来荆州却让波才去指挥颍川的大军,按理说张曼成还是人公将军麾下的心腹大将,应该由张曼成来接替人公将军指挥颍川的战事才对。看来大贤良师和人公将军应该也是知道张曼成那种明哲保身、拥兵自重、胜了抢功败了跑的比谁都快的观望作风,所以才起用了波才。能得到大贤良师和人公将军的信任,那么这波才也必定不简单! 刘辟引着廖淳等人到达颍川大营时,渠帅波才早已宰牛杀羊在中军大帐设下宴席等候廖淳等人了,那场面之隆重这是令廖淳万万没有想到的。中军大帐外两队军士青一色头裹黄色方巾,手持长戟列队迎候,而大帐之内参加宴席的都是各部、曲长共十人,分列左右坐开,而廖淳的席位却放在主帅波才的右边。这让廖淳有些受宠若惊,他想在两边找个位置坐下,可是两边各部、曲长早已坐定,已无空位,而波才又一直挽着廖淳的手,廖淳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波才往上面坐,徐骁、何邑则分列左右站在廖淳背后。而廖淳所带来其他荆州的将士则在各营由颍川兵将招呼着吃喝。 波才向在座的部、曲长介绍道:“这位就是荆州来的廖淳廖元俭,你们别看这位兄弟年纪小,但是我告诉你们,张曼成这老鸟就是靠这位廖老弟才打下宛城的,来大家举杯敬廖老弟一杯,为廖老弟接风洗尘!”说着举起酒杯。 底下众人见廖淳年纪小多有轻蔑不屑者,但渠帅说敬酒就也跟着举杯:“敬廖将军!” 廖淳赶忙举起酒杯,同大家一起一饮而尽。廖淳道:“渠帅谬赞,淳愧不敢当,拿下宛城乃众人之力,而破城擒将的更不是在下,而是‘南部尊者’麾下‘神城军’统领韩忠韩将军,并非在下。” 波才骂道:“什么狗屁‘南部尊者’那是夺了他的兵权给他个安慰,他要是会打仗这位置也轮不到本帅啊,哈哈哈~~还有什么‘神城军’啊,‘韩忠’啊更算不上什么东西了。还破城擒将?据我所知真正破城的应该是老弟你手下的那两员骁将吧,能否叫来让本帅见见这两位壮士?” 廖淳答道:“主帅之令安敢不从啊。”便让身后的徐骁去叫陈幕、陈岭兄弟俩。 不一会儿陈幕、陈岭便入帐来拜见渠帅,波才给兄弟两赐坐,左右便抬上来一张几案,由于两侧已经没了位置,便放在大帐中央,朝北与波才、廖淳对面而坐。 波才道:“坐这里正好,本帅正想与二位面对面叙谈,啊哈哈哈哈~来我敬二位将军一杯。” 陈幕、陈岭两人端着酒杯起身道:“谢渠帅赐酒!”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痛快!”波才大声喊好,又问道:“二位将军能饮否?” 这陈幕、陈岭兄弟俩齐声道:“请赐大杯!”波才道:“好!来呀,给二位将军换‘釜’(酒器,通‘釜’!)” 左右撤去“卮”(三足杯)给两人换上“釜”。兄弟俩又满饮三釜,看得军帐内众人啧啧称赞好酒量。 波才叹道:“真海量也!”又问二人道:“本帅有一事不解?” 陈幕道:“渠帅请讲。” 波才道:“听说二位原是啸聚山林的绿林好汉,又是威震一方的山大王,凭二位的本事退可逍遥于山林做个快活神仙,既然揭竿举义亦可统领部曲纵横沙场,怎么……” 陈岭笑着插嘴道:“怎么甘愿在廖将军手下做一偏将?” 波才忙笑着打哈哈道:“老夫只是好奇,可没有要挑拨你们主从之间的关系。” 陈幕起身抱拳道:“渠帅有所不知,首先末将兄弟二人原本只是山贼,什么啸聚山林、绿林好汉那都是说好听的,干的就是拦路劫财、打家劫舍、杀人放火之类的勾当,虽同是为昏君狗官所逼迫,但是黄巾军却是正经的太平道,有平治天下、拯救黎民的大志向,论军旅有方、部、曲、屯、队、什、伍规整严格的建制,但我等山贼劫财、杀人时却是各凭各的本事,可以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生死各安天命,活着大口吃肉、大秤分金,过得一天是一天,能混到今日的都有一身好本事,但话说回来正紧排开阵式打仗,若还是同打家劫舍般抢了就跑,那么活命可以,打胜却是不可能的。而平日里兄弟们看得起末将兄弟二人,叫声‘大当家’、‘二当家’, 末将就应该领着弟兄们奔个好前程,总不能现在当山贼,天公将军当了皇帝,天下太平了我等还是当山贼吧。” 波才点头笑道:“说得好!” 陈幕接着说:“前阵子廖将军四里八乡的在招募义军末将就带兄弟们下了山,这可以算是机缘巧合。而中途末将也曾动摇过。” 听陈幕这么一说,不仅波才,就连廖淳也十分好奇。 陈幕说道:“那是在郏下近郊被官军打了伏击那次,本来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但是那一晚败的实在是太惨,三千人的队伍活下来的只有五百人,而五百人中有三百多是末将带来的弟兄,那时候末将就想走,总不能把弟兄们往死路上领吧,但是碍于是廖将军的兄弟龚都将军救了我们,末将想还了他这个人情就回山里。但之后廖将军智取郏下,计杀屈铭,改变了末将的想法。要说廖将军那可是真将才,只是少了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而打宛城也多亏了廖将军,本来他大可以指挥观战的,但是他却屈身接受末将的指挥,亲冒矢石,才使末将那帮弟兄舍生忘死,要换了当山贼那会儿,如此危险的场面,大家伙儿早就作鸟兽散了,哪还能众人一心组成阵仗去冲城。” 说到这里,底下开始交头接耳,先前轻视廖淳者,此刻也都为之叹服,波才笑着问众将道:“诸位觉得如何呀?廖将军坐在堂上我见众人刚才多有不服气者,这能被天公将军挂于口边之人岂能是等闲之辈!”众人唯唯称是。 陈幕举起酒杯喝了一釜的酒,又把那天张曼成如何抢功,兄弟们怒气冲天而廖淳如何劝导的事情又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听得波才直骂张曼成这老鸟不是东西。陈幕说完那日之事,抱拳向波才、廖淳道:“渠帅、将军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这才是末将愿意带着弟兄们誓死追随在将军左右的原因,有将军在我等弟兄便是所向披靡的铁军,而没有将军我等再厉害也只是贼,只能拦路劫财的小毛贼。”此时在座众将已无不拜服。 是日宴饮由日中直至更深,饮酒百巡众人无不尽兴。 第二十章 小胜 次日,波才计点军马,以廖淳带本部人马并另拨予两千军士为先锋,何仪领本部人马及五千军士为左军,黄邵领本部人马及五千军士为右军,刘辟领本部人马及两千军士为后合,波才自领一万军士为中军,共计三万人浩浩荡荡往昭陵进军。 廖淳领了将令回到军帐中对陈氏兄弟、姜兰甫、何邑等一帮子兄弟商量,廖淳对众人说道:“昨日渠帅对我等如此礼待,又将我等在众人前夸到了天上去了,今番又抛开众将独用我为先锋,真可谓恩重如山,与张曼成那老贼用我等为先锋那完全是两码子事情,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今日出战只许胜不许败,否则不但我等今后难以在这颍川军中立足,而渠帅他亦难以服众矣!” 何邑高声道:“淳哥,就包在我们身上了。”众人亦跟着答应。 准备停当后廖淳带着本部人马,又去辕门外点了两千军士便直奔昭陵。 当廖淳人马走到昭陵地界之时,早有探马报知当南太守赵谦,赵谦问道:“贼兵有多少人马?” 那探马道:“熙熙攘攘的恐怕有三、四千人马,打着先锋旗号,大队贼兵应该还在后面。” 赵谦命令道:“再探!给我弄清楚一共来了多少黄巾贼!”探马接令匆匆而去。 探马走后赵谦急忙披挂点兵准备迎敌,副将鲍丰谏道:“大人,贼兵势大只宜坚守,等待朝廷救援。” 赵谦摇摇手道:“不然!时至今日朝廷还哪有什么救兵?!倘贼兵不多,我等坚守则可减少兵士伤亡,时日一久,纵然朝廷不发救兵,贼兵粮尽自然自行退去,那时我等再出城击之,必获大胜。而今番贼众,光前部先锋即有三千人马,以此度之贼兵应有三、五万人马,这当南土城又如何抵挡,倘贼兵大军围城,我等皆为齑粉矣。如今之计唯有先斩杀贼兵先锋,挫其锐气,那些贼兵皆为乌合之众,若先锋之将被斩,前部必定溃散,则后面之贼军心胆俱裂,亦会自行溃散矣。” 鲍丰听后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有如此之多的黄巾贼?于是赶忙抄起兵器带兵两千随赵谦往昭陵赶来。 廖淳等人正沿着漯河而行,忽然前方一队官军迎面杀来,众将士忙站定阵脚。廖淳在中间,一干将校左右排开,左边是姜兰甫、莒凌封、安虎,右边是陈幕、陈岭、何邑,黄巾二十八骑一字排开列于众将校之后,再后面是两千五百名的黄巾军士。而对面官兵亦摆开阵势站定。 廖淳扬鞭大骂:“狗官!天兵到临还敢抗拒,何不早降!” 只见那官兵阵中冲出一将,也不答话,挺矛直取廖淳,廖淳正欲拔刀迎战,二娃何邑挥舞大刀拍马从右边冲出阵去接住,只三个回合那将便被何邑一刀砍于马下,官军大惊阵脚乱了起来,廖淳乘机挥军掩杀官军大败溃退。廖淳急追三十里,由于天色已晚便收住军马,傍漯河安营下寨。 下寨已定,廖淳唤来众将吩咐道:“那狗官率军出城迎战,必是想挫我锐气,令我等自行溃散,今日狗官白日里输了一阵,我料他晚上必来劫营,到时何邑、安虎引军一千埋伏于左,莒凌封、姜兰甫引军一千埋伏于右,但看营中火起便一齐杀出。陈幕、陈岭带领本部之五百人马,去狗官寨边埋伏,但看狗官出寨便夺了他的营寨。徐骁、杨庆于营中多置柴草、硫磺,待到狗官来劫营时,在四下里放起火来,官兵见四下火起便知是中计必定心慌。我自领二十八骑埋伏于路,待官兵溃散时于路斩杀。今晚定要杀得那些官军片甲不留。”众将领命而去,各自准备。 不说廖淳如何吩咐,且说那赵谦本想挫敌之锐气,不想那牙将如此无用,竟被一个小娃娃三个回合斩于马下,致使今日败了一阵,恼的赵谦拍桌子摔酒杯,副将鲍丰赶忙劝解道:“大人息怒,明日对阵某当亲自出马擒斩那贼兵先锋。” “明日?”赵谦脑中灵光一闪,“不!贼兵今日赢了一阵,晚上必定没有准备,我们正好去劫营。退敌就在今夜!” 是夜二更,鲍丰在前,赵谦居中尽起营中人马,人衔枚,马勒口,往廖淳营寨而去。那鲍丰引兵至廖淳营寨前,见营内一除了数堆篝火之外,尽是一片漆黑,连箭楼上居然都没个守夜的,便对左右说道:“果然是群乌合之众,居然连个守夜的都没有,来呀随我杀将进去,建功立业就在今夜!” 众人随鲍丰冲进营寨,转了一圈发现是个空寨子,只是中计,急令退兵,却只听一声锣响,四下里火光大起,何邑、安虎、莒凌封、姜兰甫从左右两翼杀出,口中大叫着:“狗官中我家将军之计也,还不快快下马投降。” 那些官兵受惊而逃,鲍丰喝止不住,自相践踏死伤者无数,赵谦、鲍丰二人死战半夜方得脱身,路上又遇廖淳带着黄巾二十八骑往来砍杀,虽然只有二十八骑,但这些骑兵往来冲突,手中挥舞着斩马剑,杀死官兵极多。廖淳见路上来了俩将军模样的人便丢了四处窜命的官兵,带队径直冲着二人杀去,那赵谦、鲍丰二人已是惊弓之鸟,不敢恋战抛下身后一群步卒,只带着几个骑将往营寨的方向夺路狂奔。 到他二人达营寨时,陈幕、陈岭兄弟早已夺了营寨在那里等候多时,兄弟俩率军从寨中奔着赵谦、鲍丰二人杀将出来,惊得二人差点从马上翻滚下来,急忙勒住缰绳掉转马头往西面的山林逃窜而去,后面廖淳、陈氏兄弟等人只是穷追不舍。 那赵谦、鲍丰刚逃至林边,树林中又闪出一彪人马唬得二人是面如土色,正待引颈就戮,却只听来人中一将高喊道:“赵太守休慌!孙文台来也!” 两下里接住混战直至天明,方才各自罢兵回去。 注:小说中的“当南”实为“汝南”,在历史中赵谦为汝南太守,也确实被黄巾义军所打败,因情节发展需要,笔者做了一些改动,但如果仍使用“汝南”的地名,则会有一个地理上的问题,因而改为文中虚构的“当南土城”。 第二十一章 当南 话说那赵谦白日里败了一阵,夜里去劫营又反被贼兵所算,所带两千兵士死伤殆尽,只剩身边这寥寥数十人,就连自己的性命都差点赔进去,幸得孙坚带兵杀到这才保住了这条老命。 这孙坚字文台,为春秋孙武之后裔,其祖上世代在吴地做官,家在富春,祖坟在城东。孙坚出生之前,孙氏祖坟数有光怪。五色云气,上连于天,蔓延至数里远近。附近的人都去观望。乡中父老们都说:“这不是一般景象,孙家恐怕要强盛起来了。” 孙坚的母亲怀着孙坚时,曾梦见肠子从腹中拖出,环绕吴地昌门。醒来后很是害怕,对邻居的老太太诉说。而那老太太告诉她说:“这说不定还是吉兆呢!”等到孙坚出生,果然容貌不凡。 孙坚少时为县吏,性阔达,好奇节。他十七岁那年,随其父一起乘船去钱塘,途中,正碰上海盗胡玉等人抢掠商人财物,正在岸上分脏。周遭的商旅行人,一见此情此景,都吓得止步不前,过往船只,也不敢向前行驶。孙坚见状,对父亲说:“此贼可击,请讨之。”而他父亲却说:“非尔所图也。”不允许他去招惹这些贼人。 但孙坚并未理会父亲的劝告,提着刀大步奔向岸边,一面走,一面用手向东向西指挥着,好像正分派部署人众对海盗进行包抄围捕似的。海盗们远远望见这情形,错认为官兵来缉捕他们,惊慌失措,扔掉财货,四散奔逃。但孙坚哪里肯罢休,一直追击,直到杀死了一名海盗而回。 事后他父亲得知此事大惊,而孙坚却因此声名大振,郡府里召他代理校尉之职。后来会稽郡人许昌在句章兴兵作乱,自称阳明皇帝,与其子许韶一起四处煽动诸县,聚集起同伙数以万计。孙坚就以郡司马的身份召募精良勇敢的壮士千余人,会同州郡官兵,协力讨伐,击溃了这股叛贼。这一年,正是公元172年(熹平元年)。刺史臧旻向朝廷呈报了孙坚的功劳,于是,孙坚被任命为盐渎县丞,数年后,又相继改任盱眙县丞和下邳县丞。 孙坚在历任三县县丞时,所到之处甚有声望,官吏百姓也都亲近顺服。同他往来的人,常常达到数百人。这些人中有乡里耆旧名人,也有任侠好事的少年。孙坚对他们,都像对待子弟亲友一样,接待抚养,尽心尽力,因此当朝廷诏命到时,他振臂一呼便拉起了这千人的平叛队伍。 等到赵谦惊魂稍定后他才问起孙坚为何会带兵来到此地。 孙坚答道:“禀大人,右中郎将朱儁大人表末将为佐军司马,起兵讨贼,末将这才带兵前往荥阳与朱儁大人会合,不想在此地遇见大人,不知大人为何被贼寇追赶得这般紧急?” 赵谦重重的叹息一声,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讲了一遍,之后握着身边副将鲍丰的手痛哭流涕道:“悔不该不听贤弟之言啊,以至有今日之败!” 鲍丰赶忙劝慰赵谦,而孙坚却说:“不!太守出城迎敌是为上策,当南土城城墙低矮单薄,被围则必死。今日之败不足挂齿!” 赵谦又转而握着孙坚的手道:“幸得将军相救,不然我等命皆休矣!” 孙坚道:“举手之劳,太守勿要挂怀,坚乃一介武夫无甚文德,以征伐之功恬居县丞一职,理应讨贼保全郡国。昨夜混战观贼寇不过三两千人马,我今日便助大人平了此地贼寇再去荥阳。” 赵谦道:“将军有所不知,这两三千黄巾贼只是先头部队,尚有三、五万大军随后便到。” 这时哨马来报:“报~约有五万黄巾贼已在漯河旁下寨,离我军约五里。”鲍丰听了大惊失色,赵谦此时却异常平静的挥挥手说道:“知道了,下去吧。” 又拱手对孙坚说:“将军即有军务在身,就请先行,老夫还需回城整兵迎敌,恕不远送了。” 孙坚见二人神色不对便问道:“大人城中尚有多少人马?” 赵谦答道:“足以应敌,将军不需多虑。” 而那鲍丰却同时说道:“只有两千老弱。” 孙坚道:“如此怎能应敌?!” 赵谦道:“守土乃老夫之责,将军自去,不需多虑。” 孙坚道:“当南全境已陷贼手,以区区两千老弱守此弹丸土城徒自取死,有何益处?不如弃城同我前往荥阳,合兵一处再图破敌。” 赵谦犹疑不决,鲍丰却吩咐手下牙将道:“汝速去城中取来太守家小,并将城中兵士尽皆带来。” 那牙将见赵谦并没有反对便得令而去。等那牙将离去后赵谦拍腿痛哭道:“汝等陷我于不忠矣!汝等陷我于不忠矣!” 而黄巾义军这边,话说廖淳眼见正要擒住那太守赵谦,却被半路里杀出一将救了去,好不懊恼。天明时分守军回到营寨,计点一夜战果,初略看来斩杀官军千余人,俘虏三百余人,缴获马匹二十四匹,军械粮草极多。具体数目交由徐骁、杨庆清点,这泥鳅徐骁屁颠屁颠忙得不亦乐乎。 忽然军士来报:“渠帅波才率大军到。” 廖淳还未来得及出账迎接,波才便紧随那报信军士之后来到中军大帐拍着廖淳的肩膀道:“好小子!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一日一夜将那当南太守赵谦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哈~好!” 廖淳抱拳答道:“未能擒杀狗官,不敢言功,末将这便带兵去捉拿狗官献于渠帅帐下。” 波才笑道:“不急!不急!当南官军主力已被你所灭,剩下弹丸土城我大军到时顷刻之间变为齑粉,何况区区一狗官乎?你等奋战一昼夜,杀得赵谦丢盔弃甲、抱头鼠窜,已大壮我军威,此刻当需好好休息啊。” 这时左右来报:“太守赵谦已逃遁而去,当南现已是一座空城。” 波才仰天大笑,令全军拔寨进驻当南。一面上书给天公将军报捷,并表奏廖淳之功绩。 由于那赵谦逃的匆忙,波才率大军进得当南城内,发现府库内所留军械、钱粮、布帛极多,波才大赏三军,对廖淳部赏赐犹为丰厚,庆功宴从酉时摆到天明,自此廖淳在颍川黄巾军内声名大振。 第二十二章 意外 之后的两天,黄巾军在当南城内调整、休息,第三日正午忽然西北方尘土大起,小校来报:“右中郎将朱儁,率北军五校、三河骑士共计两万人马杀奔当南而来。”波才急忙点起兵将出城迎战。 那朱儁(字公伟),是会稽上虞人,出身寒门,在他少年时父亲就去世了,他的母亲曾经以贩卖缯帛来维持家业,朱儁因为侍母甚孝而远近闻名。其为人好义轻财,乡里都敬重他,后来被太守徐珪举为孝廉。 当时县里有一个名叫周规的人,在之前受征辟时曾向公府借钱百万用来整饰衣冠。后来周规因家贫不能偿还,朱儁于是拿了母亲织的缯帛去为周规还债。朱儁母亲为此十分愤恨并怪责他,然而朱儁却用先贫后富的道理来安慰母亲。县长度尚深以朱儁为奇,便把他推荐给郡了守韦毅,于是朱儁便开始在郡中任职。后任太守尹端任用他为主薄,后来朱儁又迁任兰陵令,因其才能过人,在任上政绩突出。 公元173年(熹平二年),会稽太守尹端因征剿许昭失利,被州刺史举奏,论其罪本应问斩刑。朱儁得知此事之后悄悄来到京师洛阳,花费数百金,买通了主持章奏的官员,把刺史的奏章加以改动,于是尹端才得以从轻发落输作左校。这尹端见罪过减轻,大喜,但心中却十分的疑惑,不知为何得以减轻罪刑。而朱儁却也始终没对人提起过此事。 后来交州群盗并起,州牧、郡守软弱无能,不能禁止。另外,交趾的梁龙率众万人,和南海太守孔芝一起反叛,攻破郡县。东海相向朝廷上表推荐朱儁为交州刺史。公元178年(光和元年),朝廷任命朱儁为交州刺史,前往平叛。那朱儁受到任命,便回到本郡检选家兵,调发士众,共得兵士五千人,分两路直奔交趾。到交趾州界后,朱儁整束兵众,屯驻不动,派使者到南海郡察看虚实,并宣扬威德,以震慑敌人之心。接着又调集七郡兵士,一齐进逼,终于斩杀了梁龙,逼降几万人,旬月之间,州郡平定。朝廷论功行赏,封他为都亭侯,食邑一千五百户,赐黄金五十斤,并征他入朝任谏议大夫。 而如今天下黄巾贼寇蜂起,帝都洛阳危在旦夕,他身受皇命自是不敢怠慢,点起兵将便急急杀奔而来,于是两军在当南城下排开了阵势。 此时朱儁一身的金盔金甲,骑马立于巨幅的帅旗之下,以鞭遥指敌阵曰:“谁能与我擒此敌酋!”话音刚落,身边一将手持古锭刀拍马冲出阵来直取波才。 而此刻廖淳正站在渠帅波才的边上,他定睛一看那来将不是别人,正是那晚救走赵谦的孙坚孙文台,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欲挥刀迎战,忽然二娃何邑从身后飞马冲出,和那来将战到了一起。 原来这二娃子是看中了孙坚手中的古锭刀想要夺了来,他一直都想要弄把趁手的好刀,而波才却不明就里,只当是何邑英勇,在马上侧着身子对廖淳说道:“老夫听说你手下多能人,今日看来果然不假。” 廖淳听了只能点点头,心里却暗暗替二娃担心,昨夜交手便知那将可不是什么善茬,而这二娃则空有一身蛮力,刀法却不行。果然两人战至三十回合左右,何邑渐渐招架不住了,原来孙坚也看出了这贼将使着一身蛮力乱砍,却不懂什么刀法,所以他减弱了攻击力度却加快了挥刀的速度,以此消耗何邑的体力。何邑每一刀都使出了吃奶的劲,孙坚却如蜻蜓点水般越打越快,不一会儿何邑便累得跟条狗一样喘上了,差点没口吐白沫。廖淳、姜兰甫、陈氏兄弟等一干人眼看二娃快撑不住了,正要冲出去救应,这时官军的后方阵脚乱了起来,开始是只是小小的骚动,后来就是大面积的溃散,官兵们奔跑着、呼喊着四散而逃,任凭主帅怎么呼喊都无济于事。 在官军散开来的空隙里,廖淳隐约看见一队人马由远而近冲杀过来。 那是一群头系黄巾,挥舞着棍棒剑戟的兵士,由官兵的后方杀奔过来,只见领头那将身长九尺五寸,头裹销金黄抹额,身披绿锦细纳袄,手里挥舞着一条铁棒,箭步如飞,朝着官军主帅奔杀而来,此人便是何曼,外号“截天夜叉”。官兵四散惊逃,稍有迟缓被何曼赶上,便是一棍顷刻间或是脑浆迸裂,或是骨断肉烂五脏破碎,真是惨不忍睹! 朱儁喝止不住士兵的溃散,更别说列阵迎敌了。也就一眨眼的功夫何曼便赶到了朱儁的面前,举起手中铁棒便朝朱儁劈头盖脑的砸去,朱儁坐下的乌龙宝马顿时被惊得前蹄离地立了起来,差点没把朱儁从马背上甩下去。边上孙坚部的将程普急忙拿手中的铁脊蛇矛替朱儁格挡了过去,却被何曼那一棍震得虎口发麻,手中的蛇矛也差点没掉地上去。说时迟那时快,见自己一棒被挡了去,那何曼握着铁棍又是一个反手横扫,生生将程普胯下坐骑打翻在地,那程普也随着座下之马一起扑翻在地,还没来得及翻身,何曼的铁棍便朝着程普的后脑勺劈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当官兵的后队开始混乱的时候,孙坚还想再坚持一会儿等砍了何邑,再回马救援,可是没想到就是这转眼一瞬的功夫,这从军阵后方冲来的贼将竟已杀到主帅跟前,孙坚只好虚晃一刀,弃了何邑来救朱儁。等孙坚回马跑到朱儁边上时,正好赶上程普被何曼打落在地,孙坚赶忙接住何曼往程普后脑勺砸去的那一棍,左右兵士便趁机将程普救了去。而那朱儁回过神来亦仗剑来砍何曼,那何曼力战二将,手中铁棒舞得虎虎生风,丝毫没有畏惧之意。 而波才看得官军后方阵脚乱了起来,虽一时想不明白是那路人马前来助战,但是这么好的机会却是不会放过的,举起手中马鞭一扬,挥军掩杀过去,黄巾军两边前后夹攻,官军大败落荒而逃,一路上跑的稍慢的便被黄巾军追上砍死,弃戈投降的亦不在少数。 朱儁等人往西逃遁三十余里见贼兵没再追来方敢停马稍歇,计点所带人马,两万兵士如今只剩一万余人,折损近半。而朱儁到此刻方才相信黄巾贼兵之猖獗,自己所带的步军是北军五校的人马,而骑兵则都是三河骑士,都是朝廷官兵精锐中的精锐,而今日却输得如此凄惨,几乎是毫无招架与还手之力,那也就怪不得各州郡在短短旬月之间相继陷落之迅速了。 波才率部追击了近三十里,所带兵士多为步军,这三十里路跑下来已累得呼哧呼哧跟狗一样的喘上了,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战斗力了,而官军那边跑脱的有半数是骑兵,那是人力靠两条腿根本就追不上的,如果硬追下去官军来个回马枪,那就要反胜为败,乐极生悲了,所以波才勒马收了兵。 回营计点兵将,折算功劳,砍死砍伤官兵不算,光是俘虏就俘虏了不少。波才对待俘虏的政策很简单,要么收编要么砍头。在波才“宽大”的优待俘虏政策的感召下,被俘虏的官兵们,眨眼之间提升了思想政治觉悟,认识到自己在之前犯下的种种滔天的罪行,决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从新做人,为了推翻腐朽的刘汉王朝,集体“自愿”的系上了黄色头绳,参加了由张天师领导的以中黄太一为最高精神领袖的伟大而光荣的农民起义,从此将踏上为了革命事业抛头颅洒热血的道路。 今天被抓投诚的这些俘虏青一色都是步兵,虽然都是传说中的来自“北军五校”的兵士,按人头分配,廖淳领了几个回来交给陈氏兄弟编入军中。但是廖淳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他想要的是连人带马的“三河骑士”,可惜这次弄到的几匹马都是死马,这会儿“炊事班大周”已经把它们给剥皮炖上了,准备在晚上的庆功宴上供大伙儿享用。缴获的唯一一匹活的马,是程普的坐骑,虽说不是“三河骑士”的坐骑,却也算得上是一匹良驹,却被何曼一棒扫断了两条前腿,这还不知道是不是粉碎性骨折呢,反正也算是废了,真是呜呼哀哉呀。 再回头来说那个“截天夜叉”何曼。这次仗能够打胜可以说基本全是何曼的功劳,一万人出其不意的从官兵身后包抄着杀过来,由于革命的队伍成分比较复杂,所以大家拿的兵器都是五花八门的,富农以及极少部分的进步地主、资本家使得是“刀、枪、剑、戟”,贫下中农使的是锄头、铁钯、铲子、扁担,(插句题外话,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真的就有这么大,同样是小资本家的,正在卖草鞋的刘皇叔、卖绿豆的关二爷、和杀猪卖肉的张飞这会儿却砸锅卖铁的拉起山头,加入了腐朽的刘汉王朝,对黄巾义军进行着疯狂而血腥的镇压,妄图将革命的萌芽扼杀在摇篮之中。)大家伙儿跟着何曼,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口中“哇呀呀~”的呼喊着,群魔乱舞般的杀向官军,这些官军作为大汉王朝精锐中的精锐,接受的是正规的军事训练,长期养尊处优、高高在上,远远的脱离人民群众的生活,所以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当时便被吓蒙了。 在庆功宴的时候何曼跟大伙说起了这一万人马的由来,原来这“截天夜叉”何曼是何仪部中的一个曲长,在举义前夕,正和廖淳一样奉命四处联络招揽人马,但这何曼是在颍川以及汝南北部这一片区域活动着,唐周的叛变对起义造成了很大的打击,很多计划都被打乱,许多行动不是被迫中止就是必须提前执行,各州、郡、县官府一夜之间戒严,把当时在长社与中牟之间招兵的何曼逼迫着往西逃入了嵩山。 幸而皇帝昏庸,朝廷发兵迟滞,各州郡难以自守纷纷陷落,何曼派出山打探消息的探子回报,人公将军张宝大集东方、南方各渠兵将准备围攻洛阳,何曼这才率众从山里面走出来,沿路又顺便扫平了三处县城、十余个村落,聚得这万余人马,一路打探到颍川大部正在当南集结便朝当南赶来,却不想在这当南城外遇到渠帅正与官军厮杀,便在官军后面挥军掩杀过来,这两边人马前后夹击,因而大败了官军。 第二十三章 再战 黄巾军们正在庆功宴上,举着酒杯喝得酩酊大醉时,三十里外官军的中军大帐里,朱儁也拿着酒杯在喝酒,当然他喝的不可能是庆功酒,但却也绝非是闷酒!大战之后喝杯酒是一直以来的习惯,舒缓一下紧绷的神经,能够使头脑更清醒,也能够更好的想问题。 白天的作战被前后夹攻而大败,但这从后面来杀来的部队应该不是贼寇事先安排好的,因为首先自己这次是突袭,贼寇来不及做布置的,更何况是要把这万人的部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这空旷的平原地带,调到我军后方埋伏,这是不可能的。 但不管这支部队是怎么来的,至少说明一点,贼兵数量很多,按赵谦所说当南城内应有五万贼兵,加这新来的一万人,应该就有六万人马了。而我军白日里输了一阵,折去了半数的人马,再去掉那些伤兵,能打仗的算来已不足一万人,六个打一个这是个大问题。但要打败这群乌合之众还是没有问题的,朱儁依旧是信心满满。 白天的那一阵并没有白输,这一场仗下来发现了贼寇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灵活定太差,基本都是步兵,而按步兵作战,他们的兵器又太差,什么锄头、扁担什么的都有,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而且这帮反贼体力也不行,才跑那么点路就喘上了。再反过来看自己手下的“北军五校”、“三河骑士”这些将士,那可都是大汉精锐之中的精锐,明日之战就用三河骑兵拖死他们,然后……朱儁想着想着嘴角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朱儁心中计较已定,便唤来孙坚等左右将校吩咐如此如此。 次日天未明,孙坚便带着程普、祖茂在当南城门外叫阵。波才因夜里喝高了,歪在榻上睡得正香,忽然小校来报官兵杀到了城门口,他心中一惊便硬撑着爬了起来,但这头却痛得要命,简直快要裂开了。 当波才随着那小校登上城楼观望时,只看见昨日与何邑厮杀那将正在城门外领兵叫骂,这骂人还没点口德,连带祖宗十八代都慰问上了,这真是岂有此理!就带着这百十来号人也敢来叫阵?!这不找死的嘛!来来来爷爷送你们一程,波才骂骂咧咧的随手拿起敌楼兵器架上的一把三尖刀连披挂都免了,一招手带了两千来号基本还是睡眼惺忪的人马直接冲出了城朝孙坚杀去。那孙坚接住战不三合掉转马头便跑,波才挥军掩杀官军大败溃退。 这时廖淳、何仪等一干将领在睡梦中听得城外的喧闹声也起身上了城楼观望,正好见到波才与孙坚厮杀,这孙坚的武艺昨日阵前廖淳已见得分明,这会儿与渠帅打斗,他却战不三合拔马便逃,此事必定有诈。眼见波才挥军去追,廖淳大叫不好,急急忙忙冲下城楼,飞身上马只身前去追赶。何仪见到廖淳如此慌张知道情急,也即刻披挂上马,带了那“截天夜叉”何曼,点起本部兵马出城追廖淳去了。 追到十里开外,廖淳总算追上那波才,可那波才杀得兴起,哪里肯听廖淳说什么。而那孙坚带着官军戏也唱得逼真,这一群官兵一路上是丢盔弃甲、哭爹喊娘,而黄巾兵士这边则捡的欢,廖淳劝说不住,又怕这渠帅出事,只好随着队伍一起往前追赶。 又追了约莫十里地的光景,这时黄巾兵士们的手中已拿了一大堆官兵丢下来的盔甲旗帜,一个个大包小包肩挑手提的,整一个就是一群赶春运火车的农民工嘛。“回家过年啦!亲人哪!大哥!大姐!老家的娃娃想死你们啦,年迈的阿爸阿妈想死你们啦,还有冯巩也想死你们啦!”(笔者随意瞎掰的) 这一切正是廖淳所担心的,果不其然,跑着跑着前面的官兵步军朝两边散了开来,那些骑兵则掉转马头杀了回来。在这些骑兵的后面还有一大片黑压压的马步军,领头一员骑将手中擎着一面大旗,旗上书着一个大大的“朱”字,而这员骑将的边上之人一身的金盔金甲,正是昨日交锋时见到的那官军主帅,右中郎将朱儁! 廖淳大叫一声:“不好!快撤!”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这伙“赶春运火车的农民工”还没来得急放下手中的包裹物什,官军无情的屠刀便迎面挥砍而来,都来不及躲避,来不及逃跑,更别说拿起武器应战了。这些三河骑士的军马,速度之快令人咂舌,黄巾兵士都来不及掉头往后跑,便被官军围了起来,这又变成了一场赤裸裸的屠杀。 这是廖淳亲见亲历的第二场屠杀,在这一次的屠杀中廖淳的角色又是羔羊。白日里血肉横飞的场面伴随着那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更强烈的震撼着廖淳的听觉视觉神经,但所幸的是这次领头的老羊不是廖淳,这让廖淳可以免去如上次同袍手足被屠杀般的良心上的自责。 由于追来匆忙没带长兵器,廖淳不停的挥舞着他的佩刀,但也仅仅只是不停的挥舞着他的佩刀,这种挥舞没有章法、没有目标,这血淋淋的场面已经让他陷入到了一种混沌的状态之中。 周围的官兵越围越严实,但这包围圈却越缩越小,在屠刀下波才才发现,“北军五校”、“三河骑士”一个个如狼似虎,并非浪得虚名,与州郡里那些寻常兵卒更不可同日而语。就在波才准备引颈就戮时,何仪带兵杀到,朱儁的包围圈撕开了一道口子,波才等骑在马上的兵将趁势冲出,廖淳此刻正处于恍惚状态,也被左右拉出了包围圈,而那些步卒则没这么幸运,多半命丧于官兵的屠刀马蹄之下。 何仪令一偏将引数十骑护着波才、廖淳往当南城中撤去,自己则领着本部人马挡着官军的追击。按理说这何仪所部绝非“北军五校”、“三河骑士”的对手,但是将为兵之胆,那“截天夜叉”何曼手中铁棒挥舞得如同漫天带雨之梨花,周遭的官兵压根近不得身,三员猛将孙坚、程普、祖茂亦无从下手,几次想近身,坐下之马差点被何曼打翻。黄巾军顿时士气大增,个个奋勇向前,官军被打得只能连连招架,却无还手之力。 孙坚、程普、祖茂三人见马上难以取胜,便下得马来与何曼步战,三个打一个把何曼团团围住,想要就此结果了何曼。任那何曼再是英勇,此刻可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由攻势顿歇转为自守,而边上官兵又围了过来。何仪见状大惊,然而灵机一动,挥枪直刺朱儁咽喉,朱儁慌忙拔出佩剑格挡,但只三两回合便落了下风,这时祖茂离何仪最近,见主帅有险,只好舍了那何曼来战何仪。 正当这两边人马打得不可开交,突然黄巾军身后又扬起一大阵尘土,一彪军马气势汹汹杀奔而来。 第二十四章 败退 话说那一彪军马来得气势汹汹,领头那将不是别人,正是颍川黄巾主帅波才。那波才回到当南城后即刻点起军马,来报一清早被“包了饺子”的一箭之仇。整个当南城的黄巾军可以说是倾巢出动,三万人马如泰山压顶之势冲向朱儁带领的官军。此刻要是换了别人,要是换了别的部队全线溃败是毫无悬念的,但名将加精兵却不是等闲,在如此强敌面前临危不乱,顷刻间组起一字长蛇阵,号旗分明,步兵骑兵之间配合默契,往来穿梭有序,如一根丝带一般穿入了黄巾军阵营内。 波才原本希望看到的官兵大溃败、大屠杀并没有出现,由于不懂什么阵法,黄巾军虽多,但能够接触到官军的却只是一少部分,绝大多数的人被自己的同袍挡在了外围,变成了一盘散沙似的乱哄哄的一群,所以四打一也的局面并没有出现。而单练波才的队伍里除了陈氏兄弟带的那些步军外,其余均不是官军的对手,黄巾军有着数量上的优势却也没有占到便宜,双方伤亡惨重。 这场仗从波才被包饺子算起,也就是从辰时左右,一直打到日落,朱儁的部队终于是撑不住了,无论是从体力上还是人数上,尤其是人员大量的阵亡后,一字长蛇阵也就基本上算是被波才给破解了,不过这个破解是在人数绝对优势上的暴力破解。 阵型一破官军便开始溃散了,在昨日当南城下一战便已损失过半的“北军五校”步兵在这一刻终于全军覆没了(仅指朱儁带领的那些“北军五校”),或者投降或者被杀,“三河骑士”则靠着座下马匹仓惶逃命。 黄巾兵士打了一天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只是波才杀红了眼带,要是不把这些官军像臭虫一样统统踩死,就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带着黄巾军中的一些将校,包括廖淳的黄巾二十八骑,骑着仅有的数十匹驽马追在“三河骑士”的马屁股后面。但他也只是“在人家的屁股后面追着”,这要想追住“三河骑士”座下良驹那是不可能的,而这主帅不说收工,那帮拿着扁担锄头的农民也只好跟在他们渠帅的后面哼哧哼哧的跑着。 按理说这马也追不上,那人就更追不上,就像昨日一样跑个三十里也就甩掉了。可是今日却不一样,昨日官军人马尚多,黄巾军们怕被杀个回马枪,而今天一眼望去这官军的队伍也就剩下千余的人马,而黄巾军却还有三四万,官军若杀回马枪,那只有自投罗网的份。 另外有一点是朱儁不知道的,那就是波才已经气疯了,一大早被孙坚呱噪得睡不好觉,最可恨的是耍诡计把自己包了饺子,要不是何仪杀到波才自己的这条老命就算交代了,所以波才今天非得把朱儁、孙坚这俩王八蛋抓住大卸八块才能解心头之恨的。 对官军来说,还有更可怕的是那个拿着铁棒的黄巾贼,这家伙整一个就是魔鬼来投胎的,四条腿的马都跑不过他那两条腿,马跑的稍一慢,他赶上便是连人带马的一棍子,然后便是人仰马翻,这人和马基本上就都算是废了,而且这家伙还长得特狰狞,跑在后面的官军,回头看一眼都能被他给吓哭咯。 廖淳见何曼一棍一个的报废着“三河骑士”,看着那个叫做心痛啊,在没来颍川之前还打算设计抓一些“三河骑士”的,看来今天这一仗下来,“三河骑士”这个称号要在地球上消失了,所以尽管跟这何曼不是太熟,廖淳也只好硬着头皮,策马靠向何曼喊道:“何将军休要伤了那些马。” 何曼回头道:“你要?” 廖淳大声答道:“对!” 何曼笑道:“那两坛酒换一匹马如何?” “好!”见何曼答应帮忙抓马,廖淳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心里还乐开了花。 “那你替我拿着家伙。”何曼说着便把手中的铁棒丢了过来,那铁棒重八十斤,借着惯性差点没把廖淳从马上打下去。廖淳拿稳了铁棒来看何曼,只见那何曼丢了棒子跑得更快了,赶上两个“三河骑士”在他们两匹马中间,左右手一手一个把那两个骑士从马背上拉了下来,摔在地上,那两人当场毙命。何曼却这么一左一右的拉得欢,嘴里不住的欢呼着:“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爷爷今天喝他他娘的痛快,哈~哈~哈~哈~”吓得马背上那些个官军个个面如土色,死命的拿马鞭抽打马屁股。 为了减缓黄巾贼们的追击,朱儁故技重施,让将士们抛下随身的行李物品,好让黄巾贼去捡、去抢,但是这方法这次似乎不灵了,这帮农民实在是太累了,已经顾不上捡这些“洋落”了,而何曼只数着他那几坛酒,对地上那些“洋落”也是半点兴趣没有。朱儁一看丢些个锅碗瓢盆、衣甲、旗帜等物什对身后的黄巾贼已经起不了作用了,只好来些狠的,一咬牙决定,丢钱!丢些金银细软! 骑兵与步兵不同,骑兵身份地位比步军高出许多,兵士们多半是些富家子弟出身,不是富家子弟谁有钱去学骑术?还有在一般情况下,骑兵的阵亡率比在步兵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富户甘心把子弟送来当骑兵。当骑兵的目的就是混个功名好给自己的家族多捞些利益,而这又是必须建立在安全的基础上的,要是男丁死多了,别说是捞利益了,就连整个家族人口都会凋零萎缩。 这些骑士本身家境的富裕,加上骑兵的饷银又比步兵要高出许多,另外“三河骑士”本身是精英部队,饷银又比一般州郡骑兵高出许多,所以说他们是官军队伍中的“土豪”是一点都不过分的。更重要的是军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兵士出战时金银细软等一些个贵重物件都是随身带的,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次出战后还会不会再回到出发时的军营。而骑兵的随身细软一般都放在马鞍下缝隙中塞着的一个小包裹里面。朱儁这次要他们扔的便是这个小包裹,为了防止兵士们吝惜钱财,他自己带头做了个榜样,把随身包裹从马鞍下取了出来,还特意拉开袋口把里面的金银一把一把的撒了出去。左右将校见主帅都扔了随身细软,也只好纷纷抛了马鞍下的小包裹。 但在这仓惶逃窜的骑兵队中,有那么一个小校,他拿出马鞍下的包裹,像他们的主帅朱儁一样拉开袋口,抛了一些里面的财物,然后看看左右,趁没人注意却又想把包裹塞回去。边上另一个骑将见了从马上探过身去,一把夺过那小校手中刚刚要塞回去的包裹,往后远远的扔了出去,骂道:“为了几个小钱违抗将令你不想活了?!” 那个被夺了包裹的小校几乎同时喊道:“你干什么?!”边便喊边调转马头便去捡那个被丢了的包裹。 兵马慌乱,那夺包裹的骑将大喊着:“鲍恢!”想去抓那小校,那小校已消失在身后的人马堆里了。 第二十五章 逐鹿 仓惶逃命的“三河骑士”一个接一个的被何曼从马上扯了下来,照理说马上的兵将从马上掉下去后,马一般是会随着大批的马队继续向前奔跑,不会停下来的,但是这些“三河骑士”的坐骑却很奇怪,这些马在主人摔下马背后都停了下来,这让廖淳有些意外。 出战前为了要抓“三河骑士”的马,他让黄巾二十八骑的弟兄每人都带了套马索,就是为了抓那些没了主人狂奔着的马匹,现在看来这倒是多余了,不过不逃跑更好,还省了套马的力气,所以廖淳也没有去多想。不一会儿功夫黄巾二十八骑的弟兄便每人都人手弄到了一匹好马,不过这些好马似乎全都不愿意跑,而且是怎么赶也不走,于是乎黄巾二十八骑的弟兄们便都落在了队伍的后面,摆弄着刚刚弄到手的宝贝马儿。 少了黄巾二十八骑是根本不影响这次逐鹿游戏的,官军们依旧没命的跑着,跑的慢的基本都被送去见了“中黄太一”老祖。这何曼呢依旧开心的大声数着他的酒坛子,廖淳原本是只要弄个三四十匹马就好了,只要够黄巾二十八骑的弟兄和自己队里的几个将领用也就可以了,可没想到何曼丢了铁棒,干起活来竟是如此的麻利,一转眼功夫近百个“三河骑士”毁在了他的手里,真不知道这家伙属啥的跑得这么快。如果说抓够了让他停下来又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会让人家觉着自己小器。 廖淳叹了口气,看来这场仗打下开,拨给自己的庆功酒都得运到何曼那里去了,真不知道哪里再去弄酒给底下的那些弟兄喝,这打完仗要是没有庆功酒,这帮弟兄可真得把自己给活剥喽。 就在所有官军都在夺路狂奔的时候,奇特的一幕发生了,一个官军小校居然逆着人流朝自己跑来,这让本已兴奋不已的何曼眼睛都放起了光,看来今天想不喝醉都难哦,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傻帽,来自投罗网的?哈哈! 何曼伸手便朝那小校抓去。谁知那小校在何曼的巨手快抓住自己胸口衣襟的时候突然一个俯身,双手抱住马脖子,整个人横在了马身子的左边。何曼抓了个空,换手往左边抓去,而那小校在何曼手抓到前整个人又反转到马身子的右边,就这两个瞬间那小校骑着马已经从何曼身边擦了过去,到了何曼的身后。而这两下没抓住何曼也顿时火了起来,索性舍了其他官兵转身单来抓这个小校。当何曼再次伸出巨爪朝马尾巴抓去,想要把那小校连人带马直接拖翻在地时,却没想到那马也极为的灵敏,知道背后有手抓来,后腿用力一蹬、前腿迈开箭一般的蹿了出去,这何曼又抓了个空恼得他是嗷嗷直叫。 在马前蹄落地的一瞬间,马背上那小校再次俯身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朝地上的包裹抓去,就在手刚要接触到那包裹的刹那,头上何曼的巨爪又劈头盖脑的拍了下来,那小校只好斜了一下身子躲避,因此没能拿到地上那个包裹。马的速度又把他远远的带离了那个包裹,那小校只好再次抓住缰绳,勒回马头。 好在此刻朱儁扔金银细软的举动终于起了作用,一辈子没见过没这么多钱的农民们再也顾不到主帅的命令,纷纷停下了追逐的脚步去捡地上那些钱财,此时波才已根本喝止不住,因为就连他底下的那些个如部、曲长这些大头目们也开始停下来抢钱。 大家伙儿都在抢钱,没人再去追赶那些官军,当然也没人有空去管那掉转马头跑回来的小校。不过廖淳却注意到了,从这个小校掉转马头跑过来的那刻就注意到了,一开始也只是感到奇怪,但当何曼两三次抓空以后,他就渐渐惊叹于那小校高超的骑术了,于是对何曼大声喊道:“何将军,别伤着他,抓活的,我给你二十坛酒……”也不管兑现不兑现得了,廖淳居然想也不想的就把这“二十坛”给报了出去,等说出了口才发觉自己这回真的玩大发了。 “嘿嘿!”何曼狞笑了起来,眼睛又放了光,不过这次道不是为那二十坛酒,廖淳说抓活的,他觉得好像又找到了新的玩法,就像老猫逮耗子一样,慢慢的玩!于是说道:“酒就免了,刚才那些已经够我喝的了,我就逮他个活的,要不然这小杂毛还不知道爷爷我‘截天夜叉’的厉害!哈哈~” 听到何曼说不要酒就给“干活”。廖淳总算是松了口气,不然真不知道上哪弄这许多的酒去,若是食言这以后在军中可是抬不起头做人喽。 何曼徒手追着那个叫鲍恢的官军小校,廖淳拍马靠过去帮忙,边上何邑、姜兰甫、安虎等人本来也抢着捡地上官军丢下来的金银细软,但看到廖淳要抓这官军小校也就都靠了过来帮忙。 何曼见众人围过来帮忙,大喊道:“住手!不准帮忙!不准帮忙!我要亲手逮住他!” 听何曼这么一说,大伙只好打住,不过廖淳知道这小校要捡地上这个包裹,所以故意站在这包裹边上,让那小校不能轻易的拿到包裹。被廖淳这么一站,那小校拿不到包裹了,只好不停地围着这包裹转。而姜兰甫、安虎等人看似散开了,却在外围围起了一个大大的包围圈,防止这鲍恢逃脱。 猫和老鼠精彩的一幕就在这包围圈里上演着。 由于金银细软发挥的巨大作用,朱儁终于成功摆脱了波才疯狂的追击,在庆幸重生之余,他停下来整顿军马,这时才发现自己所带两万人马,如今只剩下千余骑。好在一路西撤的途中他遇到了原本作为后应的皇甫嵩,但那皇甫嵩只带了五千“北军五校”的军士,都是些步兵。这两人合兵一处也不过六千人马,由于贼兵势大,两人商议后决定一起进驻长社防守。 这长社为许昌西北面一座小土城,不但城小而且城墙低矮多有崩坏之处,平日里除城中百姓自发修补些许之外,朝廷一直没有拨资修缮,因此长社应该是极不利用防守的,但是当时许昌早已被贼酋张宝攻陷,再往后撤能够驻军的便只有汜水关了。如果现在退上关去,这败军被问斩事小,而在北线作战的卢植、宗员也将面临腹背受敌,如此则大汉江山休矣!所以纵然万般无奈,皇甫嵩、朱儁二人也只好把部队拉进了长社城内,一面紧急修缮城墙,一面派飞马向洛阳告急。 第二十六章 曹操 两骑飞马一南一北,几乎同时奔入了洛阳皇宫,带来的是两份军情:一份来自广阳,黄巾军杀死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幽州全境陷落。另一份则是来自长社,刚刚派去的精锐部队未能阻挡黄巾贼的攻势,短短两日当南陷落,南线部队朱儁败北,皇甫嵩被围。 这幽州乃是东北苦寒之地,离京都尚远,即便陷落了也还没有什么大碍,然而颍川黄巾贼军直逼洛阳锐不可当,连大汉最精锐的王牌部队都未能阻挡住他们,这消息一传开,当即引得朝野震动。 司徒杨赐举荐由太尉曹嵩之子、议郎曹操率兵前去救援长社,这将算是有了,然而当时京畿一带除了负责皇宫大内安全的羽林卫之外便已无兵可派。 经一夜的思虑。次日,灵帝在温德殿宣见议郎曹操,拜其为骑都尉,掌监羽林骑,即日起兵驰援长社! 那曹操字孟德,又名吉利,小字阿瞒,乃是沛国谯县人,为丞相曹参之后,其父曹嵩则为费亭侯曹腾之族内养子。这曹操幼年时便机智警敏有随机权衡应变的能力,但是他任性好侠、放荡不羁、不修品行、不研究学业,所以也常被世人所轻视,唯有那梁国桥玄等人认为他形容不凡、绝非碌碌之辈。 桥玄曾对曹操说:“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 而南阳何颙也曾说:“汉室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 以知人着称的南阳许劭,也曾对曹操说过:“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 曹操自幼便博览群书,尤其喜欢兵法,经常抄录古代诸家之兵法韬略,另外他又酷爱武艺且颇有天分。他十岁那年,有一次在谯水龙潭中游泳,遇到了一条蛟龙。那蛟龙张牙舞爪地向曹操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吃了他,但曹操却毫不畏惧,沉着地与蛟龙周旋。蛟龙无法下口,于是便逃掉了。曹操回家后,也没有向家人提起蛟龙的事情。 后来,曹操在路上看到有个壮汉被一条穿过草丛的蛇吓得是惊慌失色,于是哈哈大笑,天真地说:“吾在龙潭遇到蛟龙且不怕,尔却怕条蛇,真是可笑!” 过路之人见这曹操不过一小儿,对其所言只是不信,便询问其龙潭遇蛟的经过,曹操以实相告,众人听后无不惊叹,皆佩服曹操之胆略。 后来因中常侍张让卖官鬻爵、陷害忠良、祸乱朝纲,曹操以一时方刚之血气,夜入张让府邸试图行刺,却被张让发觉,派人追捕。曹操挥舞着手戟,从庭堂一路打将出来,府邸卫士无法接近于他,曹操且战且退,退到垣墙边时,纵身一跳,逾墙而出。 熹平三年(公元174年【甲寅年】),曹操满二十岁,被举为孝廉,入京都洛阳为郎。旋即,又被任命为洛阳北部尉。这洛阳京畿乃是皇亲贵戚聚居之地,权门豪族尤为难治。曹操一上任,便申明禁令、严肃法纪,造五色大棒十余根,悬于衙门左右,“有犯禁者,皆棒杀之”。当时,有灵帝宠幸的宦官蹇硕的叔父蹇图违禁夜行,曹操毫不留情,将蹇图于衙门前用五色棒处死。自此之后,“京师敛迹,无敢犯者”。然曹操也因此得罪了蹇硕等一些当朝的权贵,碍于其父曹嵩乃当朝之太尉,曹操被明升暗降,调至远离洛阳的顿丘,任顿丘令。是时,曹操年仅二十三岁。 光和元年(公元178年),滁强侯宋奇之妹宋皇后被后宫宠妃所诬陷而失宠,恰巧当时中常侍王甫害死了宋皇后的姑姑,害怕获罪于皇后,因此也借机向灵帝进谗,灵帝被左右所蒙蔽,在盛怒之下废了宋氏皇后之身份,把她打入了冷宫,宋皇后因此忧伤过度而病逝。皇后之兄宋奇也因此受到牵连,与其父兄一同被诛杀,弃尸城外。而这宋奇是曹操的堂妹夫,因而曹操也受到了牵连,被免去官职。其后,曹操因在洛阳无事可做,便回到家乡谯县闲居。 光和三年(公元180年),曹操又被朝廷征召,任命为议郎。因之前,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谋划诛杀宦官,不料其事未济反为宦官所害。曹操便上书为窦武等人鸣冤,言其为官正直而遭陷害,致使奸邪之徒满朝,而忠良之人却得不到重用之情形,言辞恳切,然灵帝却未予理会。尔后,曹操又多次上书进谏,虽然偶有成效,但是终因灵帝宠信张让等辈,尊其为父,十常侍祸乱庙堂,朝政日非,以致天下民不聊生,冀州巨鹿张角兄弟三人揭竿而起,旬日之间攻州陷郡,兵叩洛阳。 那曹操此时是临危受命,不敢耽搁,领得圣旨后便直奔建章宫羽林军营点兵。除羽林中郎将所属的负责皇帝日常宿卫侍从的一百二十八名“羽林郎”外,尽起羽林左、右监所属羽林左骑八百人、羽林右骑九百人共计一千七百人,轻装简从往长社奔去。 再说那波才,率军一路追杀朱儁带领的官军从当南直至长社地界,眼看就要抓住那敌将朱儁,然而官军抛下了金银财帛,兵士们便开始哄抢,这一哄抢波才就再也指挥不动了,所以也只好下令就地修整,索性就由了众将士去捡那些个财帛。 抢完地上的钱帛,这帮农民就像围观街边说书卖艺的一样,围观起何曼徒手抓那骑马的官兵,有些人在边上还不时的喝个采、起个哄。两个时辰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当然也在廖淳等人的暗中协助之下,“截天夜叉”何曼终于以魔鬼般惊人的体力与身手逮住了那个叫“鲍恢”的官军,不过准确的描述这件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在廖淳等人的暗中协助之下何曼以魔鬼般惊人的体力与身手去逮鲍恢,鲍恢以精湛的骑术驾驭着他心爱的坐骑,躲避何曼疯狂的抓捕,还试图去捡地上那被廖淳等人严加看管着的包裹,经过两个时辰上串下跳的折腾,终于把胯下这日行千里的“三河”良马给活活累到了瘫在地上口吐白沫,因而那鲍恢也只能束手就擒。 经过这两天战场上的神勇表现,何曼在颍川黄巾军中的声望大大超过了廖淳,简直就成了“军神”!“军魂”!不过对于这点廖淳根本一点儿都不在意,相反廖淳很开心,良马也得到了,骑将也得到了,这“黄巾二十八骑”马上就要洋枪换炮了,这次来颍川也真可算是不虚此行。 傍晚时分,波才把修整完毕的队伍拉到了长社城下,就在城上箭矢射程之外的旷野上安营下寨,把皇甫嵩、朱儁严严实实的堵在了城里,立起的营寨离城之近,黄巾军士的气焰之嚣张简直令人发指。 二十八骑的骑将们将缴获的马匹死拖活拽的拉回了临时搭起的马圈栓了起来,一共是一百零六匹,不算鲍恢和他的坐骑,按何曼的意思鲍恢和他的坐骑就当是“满一百送的”。 一百零六匹马就是两百一十二坛酒。由于早上这一仗打得匆忙,随军根本没带啥辎重,纵然之后队伍在休整的时候波才派了一队兵士回当南城去取,然而由于粮草车仗等器具繁多,人手不够时间又紧,所以从城里带出来的酒也就不多,分到廖淳营中也不过二十坛酒。 这酒刚分到廖淳的营中还没从车上卸下,廖淳就让徐骁把酒给何曼送去,并关照徐骁要他带话给何曼,就说“余下的就回头打破长社城一起给补上”。于是这徐骁老大不情愿的拉着酒去了何仪营中给何曼送酒。 其实老大不情愿的不只有徐骁,还有廖淳本部的兵士们,但是二十八骑的弟兄还有廖淳手下的一些小头目们每人得了匹好马却是兴高采烈。细心的黑山贼二当家陈岭是察觉到了兵士们的不满,但是此刻却也没有不把酒送出去的理由,而这次廖淳却好像少有的忽略了部下士兵的感受,这会儿亲自拿着镰刀兴高采烈的和老军杨庆等人出营割马草去了。 第二十七章 长社 那个叫鲍恢的官军由于不肯投降,被关在了马棚里。这个时候天已经入黑了,整个营地都生起了火,点上了灯。我们的司库校尉徐骁也早已从何仪营地那里送酒回来,这会儿正拿着廖淳等人割回来的草料在喂马,但奇怪的是这些马儿似乎对马槽里的草料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就算是徐骁把草料拿到它们嘴边,它们也不张口,这折腾了一天难道这些马儿不饿? 徐骁纳了闷,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村子里隔壁狗剩他爷爷养的那头骡子,这骡子干活力气大可吃的也不少,就像是二娃这种饭桶,放开了肚子吃,三个人也吃不过它一头骡子的食量,常听狗剩他爷爷骂他那头骡子:“都说马无夜草不肥,你这头骡子跟着起啥劲,有几头骡子大半夜还吃草的,一晚上不给你喂就死命的叫唤,想把一村子人都吵醒是不是……” 对了,马无夜草不“肥”,这“肥”不就是胖的意思吗,这些马跑得这么快,难道是怕吃胖了跑不动?一定是这样的,想到这里徐骁扔下了草料,拍去手中的灰尘,转身打算离开。但刚走了三步又折了回来,因为他又突然想到,这些都是好马,被官军养着,平时吃的应该都是精饲料,所以吃不惯杂草,就像那个安虎,刚刚从官军那边跑过来的时候也是嫌伙食太差,这么一想徐骁就跑去老军爷杨庆那里拿了把麦子来喂马。可当徐骁气喘吁吁的把麦子送到了那些马儿的嘴边,那些马儿却依然还是无动于衷,这下徐骁可有点恼火了,恨恨的说道:“不吃饿死你算了!” 这时被扔在马棚角落里,捆得跟粽子一样的鲍恢突然发出一声冷笑。徐骁一看这小子居然敢嘲笑自己,抓起边上的一根鞭子就想去抽鲍恢,但那鲍恢嘶牙咧嘴的一瞪眼徐骁又被吓得缩了回去。(这徐骁就是脑子转的快些,胆儿却小得要命,可不像他的名字那样看着骁勇。) 徐骁扔了手中的鞭子,恶狠狠的对鲍恢说道:“明天再来收拾你!”接着冲他做了一个鬼脸,管自己离开了。 夜晚,整个黄巾军寨中这一刻都在觥筹交错之中,欢呼声、喊叫声此起彼伏,庆祝着白天的大胜,兵士们摸着那些官军丢弃的,而现在正乖乖躺在自己口袋里的金银细软而心花怒放。这些贫苦的农民是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么多钱的,这些钱几乎够每一个黄巾弟兄盖几间房子,取个老婆,置办几亩地,再买头牛过上富足、安逸的生活,然而此刻他们中却没人想要丢掉手中已经高高举起的锄头和镰刀,因为他们相信,就在对面可以望见的破败低矮的城墙后面,有着更多的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而这一刻,同样在这黄巾军的大寨中的廖淳所部,这个角落却有些冷清,虽然每个兵士们口袋中揣着的那些白天捡来的金银细软不会比谁少,但是在这大战后没有酒,却只能啃着些干硬的麦饼、窝头,都在同一个大寨里呆着,这两下里一比确实是有些凄惨,那些小头目们倒还能美滋滋的想想分到自己手里那一匹匹高大的骏马,而大头兵们则只能哐当哐当的把玩着口袋中的冰冷的金银,想象着摸着将来用这些钱娶来的美娇娘那酥软的胸脯。 就在大伙啃着干粮各自神游的时候,营帐外一个大汉拉着一辆大车走了过来,这不是别人,正是在泥鳅徐骁口中的“大怪物”“截天夜叉”何曼!他身后拉的那辆车就是傍晚徐骁用骡子给他拉过去的那辆装酒的车,而车上则是原封不动的满满的一车酒。廖淳等人见何曼拉着酒来便迎了出去,还没开口那何曼自己先说道:“这酒一个人喝着没甚鸟意思,拉来你们陪我一起喝如何?” 这飞了的鸭子又自己煮熟了跑回来,这么好的事情当然谁都不会错过,未等何曼讲完大伙抢着高声说:“好!”生怕何曼反悔似的。 只有廖淳感到有些过意不去,说好两坛酒换一匹马的,这不过给了二十坛酒人家还拿回来一起喝,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不过大伙儿兴致都这么高也就不好给硬挡回去,于是众人在军帐外围着篝火席地坐了下来,杯碗相碰,行酒划拳,一时间玩得是好不热闹! 那长社城中的官军由于连着两日,被杀得丢盔弃甲、抱头鼠窜,这会儿已经没了士气,一听到“截天夜叉”的名号更是犹如惊弓之鸟,真的很难想象这些人就是大汉王朝最后的王牌。 人称“江东猛虎”的孙坚此刻也正烦躁的来回踱步,腰间挂着的古锭宝刀在他腿侧来回的晃荡,他自认为如果单打独斗是决计不会输给那贼将何曼的,然而黄巾贼实在是太多了,贼寇一哄而上自己纵然有盖世的武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啊,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而右中郎将朱儁只是一脸沉重的沉默着,面如死灰一般,这是他军旅生涯中的第一次失败,也是最为惨重并且束手无策的失败,都是那个人,那个叫做“截天夜叉”的黄巾贼,不!他不应该叫“夜叉”,他是魔鬼!来自地狱的魔鬼!有哪个人能跑得比三河骑士的马还快?! 城外的黄巾贼们彻夜狂欢着,城中不但可以听到这些贼寇的狂放粗俗的欢笑声,甚至都能闻到从黄巾军营飘来的酒菜香,但是这酒菜香却怎么也激不起这长社城中,那些一天未曾进食早已是饥肠辘辘的军士们的食欲,谁都知道只要这天一亮,地狱之门便将被打开,到那时那个 “截天夜叉”将狞笑着把他们一个接一个的拖进地狱。不!这狞笑声好像已经响起了,对!就在城外!透过夜幕、钻过门缝、翻过城墙、一直到穿过头骨直透灵魂! 还好!还好!这长社城中还有一个人是冷静的,那就是左中郎将皇甫嵩,虽然身边的将士包括朱儁、赵谦、孙坚等都不止一次告诉过他:“你是不知道他们的厉害,你是不知道他们的厉害。” 是的皇甫嵩确实并不知道这伙贼寇的厉害,尤其是被自己的这些同袍们视作魔鬼的“截天夜叉”何曼的厉害,这一刻他正倚在破败的城墙上,望着城下不远处饮酒狂欢的黄巾贼,他知道他经没有机会,而且也不需要去了解这些贼人的厉害了,因为在他眼里城外这些黄巾贼们都已经“死了”。 夜里城墙上的风很大,风是从皇甫嵩的身后吹来的,吹得他整个人都被包裹在了自己的披风里,暖暖的,真好!此刻,没有人发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第二十八章 鲍恢 狂欢中的黄巾兵士没有去想,而形如哀鸿的官军们也没有想到,这次真正来自地狱的不是那“截天夜叉”何曼的狞笑,而是他们的主帅皇甫嵩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嘴角无声的微笑,这个微笑向着黄巾军发出,同样是笑,同样会将活生生的人引向死亡,然而对于官军来说,这却是天使的微笑。 很多时候天堂和地狱在同一个时空维度存在着,魔鬼和天使在同一个躯壳里存在着,比如战场上敌人的地狱那不正是自己人的天堂么,自己的悍将又不正是敌人眼中的魔鬼么!此刻黄巾军的何曼和官军的皇甫嵩,不正是《心经》那句“色不亦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佛语的延伸“魔即是佛,佛即是魔”么,而他们心中的善与恶,也不正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吗? 不扯闲话,我们且回头来看这皇甫嵩,此刻他心中谋划已定,转身沿着台阶走下了城墙,底下的将校看到主帅走了过来似乎是有话要说,都聚了过来。只听那皇甫嵩说道:“众位将士,尔等皆为我大汉之精锐,国家之栋梁,今日虽被围于这长社土城,敌众我寡,且外援难望,然用兵有奇变,而不在兵员数量多少。现在贼人依草结营,如此下寨容易因风起火。如果乘黑夜放火焚烧,他们一定惊恐散乱,我等出兵攻击,四面合围,则大功可成!” 朱儁听毕,以手拍额道:“此正是田单守即墨,用火牛攻燕而获胜之法也。义真(皇甫嵩表字)不愧为当世之名将,我不如也!”说毕竟拜服于地,众将士亦跟着下拜,皇甫嵩赶忙扶住朱儁道:“公伟(朱儁表字)你可折煞我也!你我同为左右中郎将,共为朝廷效力,我岂可受你如此大礼呀。” 城内官军将一切都准备了停当,只等着城外的黄巾贼喝得烂醉睡去。在黄巾军寨中,廖淳的营地里,那二十坛酒已经喝得差不多了,由于喝的人多这二十坛子的酒,也只能算是塞了塞众人的牙缝,但即便如此酒后何曼的话匣子还是被打开了,他拍着廖淳的肩膀道:“老弟!(廖淳当时的军阶其实是在何曼之上的,何曼只是何仪的一个部将,而廖淳则是与何仪并级的部曲长,但是厮杀汉在酒桌上是不分大小的,何曼年长于廖淳,所以顺口的就称其为‘老弟’)你今天可真算是赚大发了。” 廖淳还以为何曼说的是用酒换来的那些马,没想到何曼打了个嗝接着说道:“你知道我帮你逮的那小子是谁吗?” 廖淳除了知道他叫“鲍恢”、骑术精湛之外其他却是一无所知了,是他下意识的望向闯过大江南北、走过西域大漠,最为见多识广的姜兰甫,但此刻这姜兰甫却也是摇摇头。 何曼见众人都不知道,仰天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然后端起桌上的酒碗来了个一口闷,说道:“我就告诉你们,此人是永辟扶风人,与那鲍鸿并称‘二鲍’” 听何曼这么一说姜兰甫立马想了起来,接口道:“我听说过此人,这鲍恢别看他年纪不大,但为人抗直敢于惩治豪门贵戚,可是名震京师啊,就连那皇帝老儿都说过‘贵戚且敛手以避二鲍’,却想不到就是今天抓的这个小将。” 何曼道:“对!某平日最恨那些欺压百姓的贪官污吏、士族豪门,所以对此人分外敬重,今日战场上即使老弟你没要我活捉他,我也绝不会伤着他的。噢,对了,这鲍恢现在何处呀?” 没等廖淳开口,那徐骁就没好气的冒出一句:“在马棚关着,这小子可横着呢。” 何曼道:“快快把他带来,我要和他喝一碗。” 廖淳点了个头,徐骁只好拖着脚步去朝马棚走去,但想起这小子刚才那横样,心中是一百个的不情愿。这时廖淳想起白天鲍恢老是想去捡的那个包裹,刚才抓了鲍恢一时高兴都没顾得上打开包裹看看,随手扔在了一边。 边上的兵士把那包裹从军帐里拿了出来递给廖淳,廖淳打开包裹一看里面没啥值钱玩意儿,就一双靴子,这在座的一群人就都纳了闷了,你说置于为了一双靴子把命搭上吗?看来这小子是个死心眼。对!也只有死心眼的人才敢跟士族豪门对着干。不过这双鞋子到底有什么玄机?大伙都很想知道。 这时一晚上几乎没怎么说话的山贼老大陈幕站了起来,拿起包裹中的靴子,对廖淳说道:“收服鲍恢就在这双靴子上,等那鲍恢一降这个中玄机也就知道了。” 这时徐骁已经把鲍恢押了上来,那鲍恢见自己的包裹被打开扔在了地上,而包裹中的靴子则被一个贼头拿在手中把玩着,而且很明显那贼头看起来好像喝高了,站都站不稳,手拿着靴子摇摇晃晃的,都差点碰到那些油腻腻的菜盘。 这一幕急的鲍恢冲陈幕大喊:“还给我,把靴子还给我!” 陈幕故作醉态,打着酒嗝道:“还给你?!连你的命都是我的,这鞋子还还给你?!” 底下那帮山贼们跟着哄堂大笑,气的鲍恢一时说不出话来,这时只见陈幕席地坐了下来,脱了自己的鞋子就要往鲍恢的靴子里面穿,看得那鲍恢气急大喊:“住手!你给我住手!拿开你那臭脚!” 鲍恢这一嗓子大吼陈幕果然丢开了靴子,他捧起自己的脚放到鼻子下闻了一下,自言自语的问道:“臭吗?” 接下来的一幕让在场所有人都大跌眼镜(那个时候似乎还没有眼镜这东西,嗨!反正就那意思),陈幕居然站起来把鲍恢按到地下,然后把脚直直的朝鲍恢的鼻子伸过去,嘴里还是不住的问着:“臭吗?臭吗?” 恶心的那鲍恢差点就吐出来,但其实除了一些酸水其它他是吐不出什么来的,因为他跟那些马儿一样,已经一整天没进食了,胃里早已是空空如也。但反倒是边上看着的徐骁却没有忍住,见了这一幕,胃中一翻腾把晚上吃的酒食都吐在了地上,还差点溅到陈幕随手丢在地上的靴子上面。 这时陈幕收回了伸到鲍恢面门上的脚,拍拍脑袋好像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似地对鲍恢说道:“对了!你都快被砍头了,穿死人的鞋子不吉利。” 然后转身捡起地上的靴子,叹了口气道:“唉!可惜了一双好靴子,说着就要往那篝火堆里丢去,这一举动也确实把廖淳下了一跳。 那鲍恢则再次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大喊:“住手~!” 然后一声长长的抽噎,哭了出来:“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嘛?”接着趴翻在地大哭,不再理会众人。 坐在一边的姜兰甫看时机已经成熟,走过去扶起鲍恢道:“我家将军敬重‘二鲍’之为人,更爱鲍军的骑术,但不知将军愿降否?” 廖淳也走过来帮着拍去鲍恢身上的灰尘,并拿过陈幕手中的靴子递还到他的手里,又接过边上兵士倒来的一碗酒,递到鲍恢的嘴边,说道:“我这兄弟粗鲁无礼,不该戏弄于将军。来!我给将军赔罪、压惊!” 鲍恢看着身边的廖淳和姜兰甫,又转身望望背后的长社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想着这腐败的朝廷、弄权的十常侍、昏庸的皇帝和这摇摇欲坠的大汉江山,已不是他鲍恢一人所能力挽的了;而看着这手中的靴子又想起了母亲,这靴子是自己刚刚投军那会儿母亲一针一线给自己缝制的,自己舍不得穿一直带在身边,如今母亲已经仙去,这靴子成了母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一件东西了。 鲍恢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包裹布,拍去上面的尘土,把靴子包好塞进胸口的衣袋里,面朝洛阳三跪九叩,然后转身拜倒在廖淳脚下道:“鲍恢愿降!” 第二十九章 劫营 天遂人愿(但这个“人”仅指皇甫嵩以及他带领的官军),后半夜的风越吹越大,城下的黄巾军寨中除了箭楼上的星点火把,已经完全没了光亮,隐没在深沉的夜色之中。皇甫嵩令佐军司马孙坚率五百北军五校步兵和五百三河骑士,潜出城外,骑兵在贼寨外围引燃杂草,而步兵则充入寨中四处放起火来,两边同时开始,虽然箭楼上的黄巾军哨兵及时死命吹起了号角,但是这一夜风实在是太大,借着大风火势蹭蹭的蔓延开来,不但军寨中着了火,就连寨外的草原顷刻间也变成了一片火海。 城上见贼寨中火起,一千弓弩手把浸了油点燃了的火箭嗖嗖的射向贼寨,好像生怕下面的火还烧不死贼兵一般。而那一千的弓弩手后面站着的是两百名鼓手,此刻已把战鼓擂得震天发响。朱儁借着鼓声带着余下的近四千马步军冲出长社城,朝贼军杀奔而去。 如果捂着耳朵不去听那呼天喊地的惨叫声,不去看身后那如人间炼狱般的一片火海,仅仅是站在城门外的墙角下抬头仰望,这漫天飞落带火的箭枝,可比流星雨壮观多了,而这一刻东汉名将皇甫嵩就是这么仰望着,欣赏着自己的完美杰作,这就是艺术!战争的艺术! 不错,在火海中哭喊逃窜的的的确确是正规的颍川黄巾义军,也是洛阳南面战线上最精锐的黄巾部队,然而这支部队组建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虽然队伍中也有不少土匪、流寇、山贼等绿林豪杰,但绝大部分还是农民,平日里普普通通、老老实实,在官差、土豪面前战战兢兢的农民。三个月厮杀也让他们有了些战场上的经验,如果仗着人多,在白日里他们也能够把官军打个落花流水,但是,他们完全没有夜间战斗的经验,何况这一次他们的对手是出身将门的东汉王朝赫赫有名的名将“皇甫嵩”! 这一次,夜战、大风失了天时;依草结营丢了地利;夜战慌乱、调度失灵就算丢了人和。不过这一次和廖淳上次夜里被打了埋伏不同,毕竟在场的都是黄巾军中的精锐部队,还是有一定单兵作战(或者说三五成群散兵作战)的能力的,所以这一次并没有沦为官军单方面的大屠杀。 廖淳的部曲由于有过被夜晚打埋伏的经验,所以这次相对更为冷静。当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把廖淳从睡梦中惊醒,廖淳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四下里漫天的火光,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卧榻上翻起来,抓起兵器架上的斩马剑便冲了出来,同时见到部下众人也陆续冲出营帐,一个个也都是衣不及甲的穿着睡觉的单布衫,手里抄着件兵器。廖淳的判断是,这只是劫营,现在的状况是我方兵力远远超过官军,官军这次只是趁黑制造混乱,好让我等自行溃败,只要稳住阵脚,等到天明便可以全歼长社的官军。 所以廖淳下令道:“莒凌封带下辖人马去马棚看好马匹,免得再被官军夺去,徐骁和杨庆看好粮草等物资,余下人等随我砍杀闯进营地的官军、再顺道把身边烧着的火给扑灭了。” 莒凌封、徐骁、杨庆得令而去,其余人则跟着廖淳杀敌、救火。 事后的很长时间,廖淳都在为自己的这道军令而深深的自责。其实廖淳的判断是没有错误的,但是其他各兄弟部曲的首领却不这么认为,而且遇到夜晚劫营其他部曲的兵士也没这么冷静。在慌乱中大家各自突围奔命,一心想的只是尽快逃离这片火海,结果便只剩下廖淳所部在救火、抵抗,然而独木终究是难支的,而且孤军作战带来的是极大的伤亡。 不知道是风太大火势蔓延到了马棚,还是官军直接放火点燃了马棚,反正莒凌封带队赶到马棚的时候马棚已经起火了,栓在马棚中的那些马匹都惊慌扑腾着。莒凌封心想,这些马都是刚刚缴获的生马,如果解开拴着它们的缰绳在这火光漫天的夜里,它们惊慌乱窜指定都会跑丢的,所以他只好带着兵士冲进马棚去救火。 这马棚是用木头搭的,里面还堆满了干草,当这马棚被点燃后借着大风,火苗蹭蹭的往上蹿着,火越烧越大,根本无法扑灭,不一会儿就连这草棚的柱脚也被点燃了,马儿的惊慌扑腾一刻不停,动作的力量越来越大,终于这马棚撑不住塌了下来。莒凌封没来得及退出来,被压在了坍塌的棚顶下面,这棚顶也是茅草做的,顷刻间这坍塌的茅草顶棚也被点燃了,莒凌封就这么被活活的烧死在了马棚里。 还有徐骁和杨庆这边,这徐骁绝对对得住他“泥鳅”这个外号,贼机警;老军杨庆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老兵油子,一辈子都混在行伍里,也打过一些大大小小的仗,能够不缺胳膊少腿的活到现在,除了老天保佑之外,这个在战场上装死啊,逃跑开溜啊等等这些本事那是没有不会的。而且现在这两人干的又是军需后勤的活,按理说这两人在战场上都是极不容易死的,然而这一次噩运却降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这徐骁脑子转得确实快,不是着火了嘛,他想与其等着粮草军械等器物被点燃,然后再拿水去浇灭,那还不如现在就拿水把他们打湿了,于是便提起营地里仅有的几桶本来用来喝的水,统统浇再了粮草上,浇完粮草浇军械旗仗等器物。 而这老军杨庆呢,别看他头发全白了,但这头脑却是清楚得很,他这会儿也没闲着,指挥兵士把这些辎重堆边上的草全给拔了,留出一片真空带防止周边的火蔓延过来。但还没等草没拔完这俩老少爷们便发现情势不对了,其他部曲的人似乎都在溃散逃跑,这两人一合计,决定立刻把辎重都装上车然后撤退。 由于装载辎重浪费了不少时间,而辎重车是用骡子拉的跑得又很慢,不一会儿两人便落在了溃散的人群之后。此时大队的官军骑兵从身后追杀而来,原本一起推着辎重车的兵士开始弃车狂奔,管自己逃命去了,而这老军杨庆到底是上了年纪,跑不过年轻人了,落在了后面,一名三河骑士追上了他,用手中的长枪,从背后一枪刺穿了老军的胸膛,这老军只觉得口中一甜,随后一口血立刻从口中喷了出来,溅到了自己从前额挂下来的散乱开来的一缕银发上,接着一个踉跄扑翻在地,眼神开始涣散,嘴唇还在喃喃的动着,但却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如果换了是从前,在这种情况下,这老兵油子早就丢下辎重自己开溜了;或者呢躺在地上,往脸上抹把血,再拿别的死人压住自己然后装死。但这次是廖淳交给自己的任务,他是真心的打算帮这小鬼一把的。 徐骁在狂奔中听见身后一声沉闷的哼哼,回头正见到老军被杀倒地的一幕,他心中一惊脚下踩了个空往前一扑,摔倒在地,脑袋撞在一块大石头上面,血流了出来,连扑腾都没扑腾一下,顿时就没了动静。 而廖淳这边,他只以本部兵马也难以抵挡官军凌厉的攻势,只半柱香不到的功夫波才拨给的两千人马便死伤过半,再到后面打得就不是什么营地保卫战了,这局面演变成变成了大溃退。廖淳见大势已去,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也只好下了撤退的命令。 但通往当南方向的来时路上有大量的官军拦住,廖淳只好率领残部往阳翟撤去。 第三十章 挚友 话说廖淳等人一路溃退直至天明时分方才摆脱了官军的疯狂追击收住阵脚,清点人马又只剩了五百余人,庆幸的是这五百余人大部分是廖淳自己从荆州带来的旧部,然而波才拨给的那两千人马已然损失殆尽,不知回头见了渠帅波才该如何交代。 一整夜夹杂着血与火的混战已经完全搅乱廖淳的头脑,此刻廖淳骑在马上呆呆的望着剩下的这灰头土脸、兵甲残破、满身带伤的五百余人,一言不发。而由于主将不说话,在这种情景之下,底下的这些兵士们也不敢出声,就连带伤的也忍着不敢大声叫唤,周遭陷入一片的静默之中。好一会儿廖淳突然回过神来,身边好像少了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对!呱噪!泥鳅的呱噪声!泥鳅呢?廖淳在这一瞬间猛然想起,自己让泥鳅和老军爷杨庆一起去看好粮草辎重、让莒凌封去看马匹,本来廖淳把这些马匹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现在他发现已经无所谓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泥鳅、老军爷、莒凌封去找回来,那么现在他们在哪儿呢?在哪儿?! 廖淳大喊了起来:“徐骁!徐骁~泥鳅!给我出来!老军爷!莒凌封……”霎时间廖淳发疯似地大喊。 姜兰甫策马靠近廖淳,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别喊了他们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廖淳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姜兰甫的话,突然间又冲着那帮已经是精疲力竭的兵士歇斯底里的大喊:“去找!都给我去找!”说着廖淳自己扬起马鞭打算去找人。 这时陈老大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一把拉住廖淳座下马匹的缰绳,说道:“那些官军正愁追不上我们,你现在回去不是找死嘛,他们若是活着自己会回来,若是死了你回去找也没用。” 廖淳怒道:“放手!敢情不是你在那里。” 这会儿陈老大也火了起来:“我在那里?!我在那里也不用你们来救!黄泉路上自有官军给我来抬轿!” 廖淳道:“你放手!” 陈幕喊道:“来人!给我把廖将军给我绑了!” 廖淳大吼道:“谁敢?!” 两人僵持在那里。还是鲍恢下马过来把两人拉开,说道:“我去找吧,我马快,还有我有那边的军服,不太容易被人发现的。” 没等廖淳、陈幕回答,那鲍恢已翻身上马跑了出去,三河骑士的马快,不一会儿众人望去便只剩一阵被马蹄扬起的尘土飘了在那地平线上。 见鲍烣离去,步军头领安虎说道:“他这一去怕是不会回转了。” 廖淳说道:“没有这个可能!他要跑趁着昨夜的混乱早就跑了。” 听廖淳这么一说,这安虎只好悻悻的收了声,不再说话。 鲍恢骑着他的坐骑风一般的奔驰在旷野上,路上还能看见原先与自己一起并肩作战的弟兄们正在追杀小股的黄巾兵,这想来也真是命运弄人。如果自己没把娘给做的靴子放在随身的细软包裹里,那鲍鸿把包裹丢出去的时候自己也不会回马去捡,如果自己没有回马去捡靴子,任那何曼有天大的本事也抓不住自己,(鲍恢对自己的骑术和胯下的爱马可是十分的自信,在三河骑士中论马技他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就算是和羽林骑比试,他自认为也是定然不会输的)。现如今威震京师的“二鲍”怕是只有你鲍鸿这一“鲍”能够名流青史了 ,鲍恢在马上想着想着不由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唉!” “子光(鲍恢表字子光)何故叹息?”鲍恢正在马上沉思,听得身后有人叫自己,回身一看,发现身后来的那将穿着羽林军的盔甲,正是挚友曹操(鲍鸿乃济北相鲍信之兄长,鲍恢与兄弟两人以及,袁绍、曹操自小一块儿玩耍,甚为亲密),鲍恢正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又一人从曹操身后赶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天把自己包裹丢出去的鲍鸿。顷刻间鲍鸿已来到鲍恢的身边,从马上探过身子,抓着鲍恢的手兴奋地说道:“子光!你还活着!太好了!我以为你已经被黄巾贼所害了。” 鲍恢支吾半天,觉得不能欺瞒好友,于是硬着头皮说道:“对不住二位兄长,小弟被俘已降了那黄巾……贼。” “什么?!”鲍鸿、曹操二人听了大吃一惊,不觉都叫出了声,愣在那里半天反应不过来。 好一会儿,那鲍鸿扬起马鞭大叫一声,狠狠的往自己腿上抽了下去,叹息道:“唉!都怪我!都怪我!” 曹操本来已是大吃一惊,被这鲍鸿这么一说又添了一层惊奇,弄不明白这“二鲍”唱的到底是哪一出,真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于是鲍鸿就把那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说给曹操听,曹操听完才知道了鲍烣被俘投降的个中原委。 鲍恢在马上双手抱拳对曹操、鲍鸿说道:“如今二位哥哥是兵,小弟为贼,可速绑小弟以立功!”说毕欲解下佩刀下马受缚。 曹操按住鲍恢的手道:“子光这是作甚?如今你即已脱那黄巾贼,就跟我等回去便是,我俩不说有谁知你降了那黄巾贼,即便知晓只说是诈降逃回便是,以你之声名又有谁会怀疑。” 鲍恢摇摇手道:“天知地知,你我皆知,怎谓不知?!” 鲍鸿道:“孟德言之有理,子光何故如此执拗。” 鲍恢答道:“即已降之,现又叛之是不义也!恢已不忠,又怎能为苟活而为不义之事?事到如今弟只有一事相求,还望二位哥哥成全,小弟死后还请发榜遍传州郡,使那些黄巾贼知我非借故逃跑也。这样也算是成全了小弟之义,不枉我等兄弟一场!” 听鲍烣这么一说,鲍鸿知其不肯回转,心中甚为不悦,又想用往日兄弟之情激之,于是恨恨的说道:“子光既然执意不肯回转,就请快些离去,从此你我各为其主,恩断义绝!”又转向曹操道:“此事因我而起,今日如若抓其回去是我不义也,孟德兄如要追究,就请回禀主帅责我纵敌之罪。” 曹操道:“此事多有不得已处,有道是自古忠孝难两全,子光事母甚孝我等皆知,如今其母已故,只留下双靴子可为念想,而今因靴被俘而降,是为舍忠取孝,这人各有志,我等为既兄弟又怎忍再陷你于不义?子光你即不愿跟我二人回去,那就请多多保重,他日如若相逢再另作计较。”说完拉上鲍鸿朝鲍恢拱手作别,转身扬鞭策马离去。 鲍恢见曹操二人离去,下马朝二人的背影,长长的作揖,而后也翻身上马继续沿路寻找徐骁等人的踪影去了。 第三十一章 失踪 鲍恢继续沿着一夜溃退的路线往长社方向寻找徐骁等人的踪影,一路上碰到的官军反而好像少了些,不知道是不是曹操有意放自己一马调开了一些官军,还是仅仅是自己的心理作用。 等到日头西斜鲍恢才回到廖淳等暂时落脚驻扎的地方,马背上还带回了老军杨庆的尸体,以及一只三叉戟的铁戟头。据鲍恢所说,莒凌封应该没有能够逃过这一劫。当鲍恢来到长社城外的黄巾军结营处,踏着灰烬找到原先自己被关押过的马棚的位置,只见那马棚只剩下了一堆灰,灰烬中尚有星星点点的火光,而在这灰烬堆之中鲍恢看到几具尸体,虽然这些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不过基本还能判断这些都是黄巾兵士。 首先从散落在灰烬堆里的武器残片来看,都像是些锄头、镰刀、鱼叉之类的东西,而官军的北军五校配备的钢刀和三河骑士所拿的马刀、长枪都是统一的制式;另外如果是官军的尸体,尸体上应该会有残留的烧不掉的金属片、金属扣、玉片之类的东西,北军五校与三河骑士作为大汉王朝的精锐部队,军服配置都是非常的讲究的,有不少金属、玉石做装饰,这些鲍恢在行伍多年是最最熟悉不过的了,但地上躺着的这些尸体,衣服已经全被烧光了,没什么残留物。其中一具尸体边上落着一个三叉戟的铁戟头,鲍恢想这估计就是莒凌封,而为了进一步确认他便把这铁戟头给带了回来。 廖淳、陈幕、姜兰甫等人都知道莒凌封用的就是三叉戟,而一个跟莒凌封从桑镇一起出来的士兵也确认这就是莒凌封使用的三叉戟的铁戟头。 另外徐骁似乎是失踪了,没有发现他留下的半点的痕迹。 看着老军爷的尸体和和莒凌封用过的三叉戟铁头,想想从小和自己光着屁股一块儿玩大的徐骁这会儿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廖淳仰天嚎啕大哭,左右劝慰却只是劝不住。 此外,这鲍恢还带回了一个重要的军情:朝廷往长社派遣的援军已到,是由骑都尉曹操率领的羽林军,这是大汉最最精锐的部队。听完这个消息陈幕与其他几个头领一合计,决定自己和姜兰甫、安虎、何邑率“黄巾二十八骑”由鲍恢领着趁着天未黑再去沿路找找,人多视野开阔些或许能够找到这泥鳅,陈岭则带着廖淳和部队先回阳翟,这百来号人在旷野中没个屏障,要是被官军发现那可真就要全军覆没了。 听到陈老大的安排,廖淳停止了嚎哭,但却说什么都不同意回阳翟,他要陈岭带着队伍走,自己则坚决要和大伙去找泥鳅。本来陈幕是想廖淳此刻的情绪不稳定,万一路上撞见官军怕要出事,更重要的是廖淳是这队伍的核心,要是廖淳有什么意外,那这队伍就完了。但众人终是拗不过廖淳,也就只好由他。 六人带着“黄巾二十八骑”再次沿昨夜里溃退的路线一路往回寻找,路上倒是没有了官兵,偶尔倒能够碰到几个衣衫褴褛、逃荒流民模样的人在战场上翻捡着死人身上的物品,如果过换做是平时,不!确切来说应该是,如果老军爷、莒凌封没有死,泥鳅没有失踪的话,廖淳一定会收留这些流民的,但是现在廖淳却发不起这慈悲心,因为此刻他的心里想的除了找到泥鳅还是找到泥鳅这一路他在心中咒骂了泥鳅千万遍,也祈求了泥鳅千万遍,希望这小子能一下子从自己的身后蹦出来,然后装着鬼脸说道:“淳哥、猜猜我刚才去哪里了?”或者抹上一脸的血,站起来装鬼吓吓自己也行。然而直到天色入黑,黑伸手不见五指,依然没有找见这泥鳅的一丝踪影,这到底是上哪里去了? 鲍烣把大伙带到发现老军杨庆尸体地方的时候,那一会儿天色虽然昏暗,但还没有完全变黑,众人散开来找了一会儿,但那里除了一辆被烧毁的辎重车外,再也没有任何别的东西,辎重车周边躺着的尸体廖淳都一一辨认过,但没有一具是泥鳅的,这倒算是庆幸! 姜兰甫在辎重车前方不远处发现了一块沾着血迹的石头,但是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这是廖淳等人找的最后一个地方,之后天完全入黑了,众人打起了火把。在火把被点亮前,廖淳无意间抬头看到远处朦胧的地平线上,一个个子十分的瘦小身影似乎在拖动地上的重物,这身影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但这个人绝不可能是泥鳅,泥鳅的胆子虽小,可他的个子却不小,甚至比廖淳还要高些,这影子倒有点像是个女人或者是小孩。但这些只是一瞬间的念头,廖淳没去多想,因为在这饿殍遍野的年代,大战过后的战场上这样的翻刨尸体,在死人堆里寻找吃食、钱财的难民很多,很多! 一行人回到阳翟城中已快三更时分,陈岭已经让兵士烧好热水等着大伙了,他知道去战场上找人,便要翻看死人堆,身上沾上些血污是在所难免,回来洗个澡可以把那些身上的血污洗掉,去去晦气,在热水中泡泡也可以放松一下疲累的筋骨,毕竟这一日一夜的打仗奔波大家都已经精疲力竭了。这就是这个二当家与他大哥的区别,如果说陈老大粗狂、铁血、彪悍,那么这陈岭的心思则更为细致缜密。 由于身体的疲累加上内心因同袍手足死去的悲痛,这一夜的气氛很是沉闷,大伙儿各自静静的泡澡,然后又各自静静的睡去,此一夜无话。 第三十二章 两军 官军这边,借着风势经过一夜的烧杀劫营和白日里的乘胜追击,围困长社城的黄巾贼们已经败退四散逃遁而去,皇甫嵩更借机收了长社东面的许昌城,并将部队移至许昌城驻扎,同时为奉命赶来驰援的骑都尉曹操接风洗尘,一面又派人向洛阳方面报捷。 数日之后灵帝遣使至长社,降下谕旨封皇甫嵩为都乡侯,与右中郎将朱儁、骑都尉曹操共同进兵,剿灭颍川黄巾贼党。这圣旨一下,朱儁虽没有说什么,但朱儁所部将士却是颇有微词,皆言这皇甫嵩独吞了战功。 皇甫嵩怕将士不和、军心不稳,不利于作战,因而又上表将长社一役之功推给了朱儁,于是数日后灵帝再次遣使至长社城,带诏书册封朱儁为西乡侯,并迁为镇贼中郎将,自此长社军中将官兵士皆大欢喜,此事才算圆满的落了帷幕。 我们再回过头来说那渠帅波才。这波才浩浩荡荡的带着四万大军,把皇帝老儿的王牌部队打得是落花流水,左右中郎将被堵在土城中不敢出来,原本以为只等着天明便能踏平长社,囚了城中带兵的那俩窝囊废然后挥师北上兵叩洛阳,赶在那邺线、东郡两路人马之前破了城池,在天公将军的面前请个头功不说,也好让天下人都知晓他上将波才的手段!但世事多有功亏一篑之时,波才不知道他连番的取胜其实多半仗着人多势众,以及那半路杀出来的“截天夜叉”何曼的勇猛,那些官军只是被打懵了、赶急了,然而说道运筹帷幄波才却不是那块料,就算是在这整个颍川的黄巾军中也少有那号人物,廖淳算是有些头脑的,但终究是年少,没有那调兵遣将的经验。 因而无心的依草结营,葬送了这大好的战局,纵然将士齐心奋起抵抗,也终究是没能挽回败局,天亮时分收拢人马,四万大军只剩两万余人,清点人马时发现走散了何仪、廖淳两支部曲。这跟何仪一起失踪的还有那“截天夜叉”何曼,波才可是把何曼当成手中的王牌,没了何曼波才心中顿时大乱!他唤来黄邵、刘辟两人商议,这二人一致认为如今兵少,不易再将兵士分散,波才认为在理,将残余部队都拉到颍川城中驻扎,又让黄邵前去取回当南城的守军。 那黄邵来到当南城后,令兵士冲入百姓家中,把百姓家中的米粮钱物都收刮一空,期间但敢有反抗者皆被当场杀死,又将那城中百姓中健壮之人都抓了壮丁充入军中,在劫掠了一切城中能够带走的东西后,又一把火烧把那当南城给烧了个干净,那城中老弱病残及年幼者,皆因房屋被毁,亲人被杀亦或被抓,一时间流离失所,哭得是呼天抢地,痛不欲生! 在皇甫嵩上表战功,这圣旨来回传递的半月间,许昌城中的官军得到了较好的休整,一些负伤一时间不能痊愈者也作了替换,因而此刻许昌城中可谓是兵精粮足。而这些日子颍川的黄巾军却只在做一件事情,就是劫掠周边的县城与村落,这么一来倒也算是彻彻底底的对得起官军口中“黄巾贼”的称号了。 皇甫嵩在分析了敌我情势后,觉得剿贼的时机已经成熟,便在许昌城太守府的议事厅中召集朱儁、曹操、孙坚以及其余牙将、偏将商议出兵剿贼之事。只见那皇甫嵩与朱儁分列左右坐于堂上,皇甫嵩环视众将道:“半月休整,我观目前城中兵士已都是龙马精神,这许昌城中兵虽不多,但也有五千的‘北军五校’、新近补编两千‘三河骑士’,以及孟德从京中带来的羽林左、右骑共计一千七百人,此三者皆为我大汉军旅精锐之中的精锐,据探马所报目前颍川城中虽仍盘踞着两万黄巾贼,然而此等贼寇皆为乌合之众,吾等今奉皇命正当起兵剪除叛乱、肃清宇内、恢复山河,但贼党中那‘截天夜叉’何曼甚为彪悍,诸位之前连番败阵亦因此人,那夜劫营之时,我静观其混战于乱军之中,武艺甚是了得,想我军中诸将恐皆非其对手,因而只能智取!诸位可有良谋能或擒、或斩此人?此人若除颍川可平矣!” 这时佐军司马孙坚出列,抱拳答道:“将军勿忧,何曼那厮已不在颍川城中。” 听孙坚这么一说,众人都十分的惊奇,那皇甫嵩问道:“文台何仪知之?” 孙坚答道:“启禀将军,因连番几次作战,末将都未能真正与那何曼交上手,所以对其武艺甚为不服,前一日我引本部军士前去颍川城下专搦那何曼出战,然而城门紧闭,无人下来应战,后来几日我接连去挑衅,皆是如此。于是我怀疑此人不在城中,如若就在城内,以其暴戾之心性,又怎能忍受我那百般辱骂。因而我乔装混进城去打探,从城中黄巾贼的口中得知,果然自打那夜我等劫营之后,他便失了踪,那黄巾贼党亦不知其踪影,想是在混乱中逃脱时走散的。这半月贼首波才也是因此才窝在城中不敢出来,只派些兵士于颍川周边四处劫掠并打探何曼的消息。” 听孙坚如此一说,朱儁两眼放光(他可算是被这“截天夜叉”给打怕了),原本靠在椅背上的身子不自主的往前一倾,差点没有站起来,兴奋的看着孙坚道:“文台消息是否可靠?” 孙坚道:“绝不会错!末将寻遍城中每个角落,又向城中许多的黄巾贼打探过,绝不会错!” 朱儁兴奋地击掌喊道:“太好了!” 还是皇甫嵩听到如此好消息此刻却依然保持着主帅的严肃与威严,对孙坚说道:“文台此举太过冒险,非为将者所宜为也,今番念你初犯,亦算有些功劳,且饶过你,下次如若再敢不遵号令,私自用兵,定当军法从事!在座诸位亦当谨记!” 厅堂内众将皆齐声抱拳行礼道:“末将谨记将军教诲。” 这既然颍川城中已没了何曼,皇甫嵩便放心点起兵将。只听他说道:“孙文台!” 孙坚出列抱拳答道:“末将在!” 皇甫嵩道:“予你一千军士,再带上你本部人马,为先锋进军颍川,如若败阵定斩不赦!” 孙坚再次抱拳高声道:“末将领命!” 皇甫嵩又道:“曹孟德何在?”曹操听得主帅点名,抱拳出列道:“末将在!” 皇甫嵩道:“你领左右羽林骑为后合。” 曹操抱拳应道:“末将领命!” 皇甫嵩接着说道:“赵彦信(赵谦表字彦信)何在?” 赵谦出列行礼道:“末将在!” 皇甫嵩说道:“还要劳烦赵太守督运此番出征之军械、粮秣、仪仗等辎重。” 赵谦拱手道:“末将自当效力。” 皇甫嵩抱拳又转向身边的朱儁道:“烦请公伟兄与我同领中军。” 朱儁也忙抱拳还礼道:“义真兄又何须多礼,今番出征还望多多指教。” 许昌城内点兵拜将,这千钧只在一发之间。 第三十三章 陈幕 话说长社一役失利,折了老军爷杨庆、泥鳅徐骁和桑镇头领莒凌封这三人,廖淳是万分的悲痛。尤其是老军爷和泥鳅,一个在自己初初从军时就对自己特别的照顾,就像爷爷一般;而另一个则是打小在一起光着屁股玩大的,这泥鳅和二娃子俩人都比自己要小一些,尤其是这泥鳅老是跟在自己背后一口一个淳哥的叫着,廖淳真把他俩当做亲兄弟一般。而对这莒凌封廖淳也是深深的自责着。总之,都是自己的错误判断,才害了三人丢了性命。从回到阳翟城的那刻起廖淳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这一关就是连着半个月,期间谁也不见,不过好还有陈幕在所以倒也没耽搁着什么事。 这长社一役活下来的又基本只剩廖淳从荆州带出来的旧部人马,而这些人大半又都是陈老大自己的班底,所以在廖淳闭关期间陈老大主持阳翟城的日常工作底下没有人敢捣乱。不过话说来,就算这些活下来的不是陈老大自己的老班底,这陈老大也能把他们弄得服服帖帖的,这个山贼老大就是有这种本事与魄力。比如就拿他不费一兵一卒就收服那个所谓的“南部尊者”张曼成留在阳翟城中的三千兵马一事,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 其实这阳翟城中本来是没有这么多的驻军的,在打宛城的时候韩忠带走了张曼成预留在这里的两万“神城军”,只留了三百余老弱兵卒守着城池。当然韩忠奉的是张曼成的将领,而那张曼成又是何等样的精明人物,之所以只留这三百余老弱兵卒守城,那都是经过他精密计算的。 这阳翟是嵩山南面山坡上的一座小山城,这城的对面就是轩辕山,所以这阳翟城几乎可以说是在山沟沟里的。在这一马平川的中原地区想要再找出这么一座嵌在山沟沟里面的城池,嘿嘿!我可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了。这城就巴掌大的一块地,城池的位置呢本身也没有什么战略价值可言,而且城的周围又全是山地,种不了多少的稻米麦子,并且这山路崎岖,往日里少有商贩往来,所以这山城穷的真可谓是叮当的响。 故而同是黄巾的兄弟友军是不会对这么一座平穷破落的小山城感兴趣的,而朝廷这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急着来收复这座收缴不了什么税银的小破城,所以留着这三百余老弱兵卒呢,主要用来防那些个强盗土匪的,留多了便是浪费,空耗钱粮。 而占着这么一座城池,张曼成主要有两个目的,一来可以作为部队往来休息补给的落脚点;这二来也想给自己留着一条后路,万一哪一日天有不测风云,自己走投无路了还可以来这里落个脚,到了真不行时又能打开城门便往大山里面钻,顺利的过渡成为山大王,省去不少跑路的风险与麻烦。毕竟这“革命有风险,造反需谨慎!”的道理张曼成还是时刻牢记的。 那么陈幕收服的这城中的三千兵马又是从何而来的呢? 说来这就又跟张曼成这老鸟的精明算计脱不了干系了。原来这张曼成通过军中的细作得知,波才大败了官军,围困皇甫嵩等官军主力于长社城,这汉家江山如今只剩一口气了,他觉得此时不出手,功劳便全落在波才一人身上了,于是他又玩起了他的拿手好戏“抢功”,点起原本就集结在宛城附近的,为抢功而时刻准备着的荆州黄巾军,共计七万余众星夜开赴长社。 然而张曼成得到的消息是滞后的,但当时既没有电话也没有手机,更谈不上军事卫星了。 在他举着火把点兵的那一刻,长社城外波才的军营已经被那佐军司马孙坚给点燃了,而他得知这个消息是在他已经带着这七万人马赶到了襄城地界的时候。赶在队伍前面的哨马告诉他,前头见到颍川部曲溃不成军,正被大批官军追杀。当然这哨马的话是有很多加油添醋的成分在里面的,而张曼成本来就从不干雪中送炭的事,既然波才兵败那么他也不想趟这趟浑水,正好借着这哨马的话把身边的这群农民给吓住,于是部队调转头移军至正好在襄城边上的阳翟,由于阳翟小县城容不下这七万军马,所以部队一部分在轩辕山下驻扎,做暂时的休整,然后准备撤军回荆州。 二当家陈岭带着残兵回到阳翟暂避的时候,正好赶上这些荆州人马撤退的尾巴,这陈岭虽然也算个山贼头目,可平日里没有多少自己的主张,只是去执行他大哥吩咐的一些事情,所以死活留下这三千人马是廖淳等人回来之后的事情。 而要说这陈老大,做事可真是不带含糊的。回到阳翟城的时候这廖淳基本就跟个废人没什么区别了,于是一切都是由陈老大指挥安排着。当陈老大见到这阳翟城中不断的有军马一队队的出了城往南面荆州方向走去,他上前便拦着一队人马,冲着那领队的头目问道:“站住!北边在打仗,你们这是往哪里去?!” 那头目见有人竟敢挡自己的路,还口出狂言,便勒住马,以手中马鞭指着陈老大怒斥道:“我奉南部尊者神城使张渠帅将令,回防荆州,你是何人?胆敢拦阻!” “南部尊者?!少拿那老鸟来吓唬你大爷,还回防荆州?宛城就是被爷爷我踏平的,如今官军在北,你们却往南逃去,还敢称是回防?!”说着一把扯住那头目拿鞭的手,顺势将他擒了过来横按在自己马背上,那队伍中其余军士见状不好,纷纷拔刀想要来救,却被这帮山贼团团围住,强行动武的几个也被姜兰甫等人给拿下,其余人便不敢再动了。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 看到那队人都老实了,陈老大开始动手将马背上擒过来之人的衣服统统扒去,用绳反绑了他的手,并拿他自己的衣服把他的嘴塞住,又让身边的小卒去找笔墨。这两边对峙的人马都纳了闷,这陈老大到底是想干嘛? 不一会儿,那小卒就拿了笔墨走了过来。只见陈老大在那人的胸口连带肚子以及脊背上画上各画了一个大大的乌龟壳,画完之后又叫来那头目身边的一个小将,把笔递给他道:“来来来,你也来画几笔。”把笔硬塞到那小将的手里,然后又指着那被绑着的头目的脸对那小将说道:“就画这里,就画这里,妈呀长得也忒难看了,随便给他改几笔,免得出去吓着人。” 在陈老大的强迫威胁之下,那小将只好在他的头儿的脸上胡乱图画了一番。戏弄完了这头目,陈老大又把他放回到他自己的那匹马的马背上,然后在那马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鞭,那马便驮着那头目狂奔起来。 当马把背上骑着的倒霉蛋驮回了它自己的马厩时,已经在宛城喝着花酒的张曼成便看到了画在这个倒霉蛋身上的大大的乌龟壳,左右皆不解其意,张曼成看了却哈哈大笑,对诸将说道:“这帮小兔崽子,他们这是在骂我是缩头乌龟那,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哈~”众将皆以为张曼成要大发雷霆了,没想到他却如此大度,此事就这么哈哈一笑收了场。但众人不知的是这正是张曼成的高明之处。 第三十四章 援军 对于某一场战役或者某一个事件来说或许张曼成永远都是高明的,但是对于整个黄巾义军来说这或许就是宿命。如果从一开始张曼成不是想着明哲保身、没有把廖淳当成炮灰,而是作为真正的先锋,在廖淳旗开得胜的时候,他率大部队跟进,与波才合兵一处,码足了劲的跟官军大干一场,那么这皇甫嵩纵然有日后那陆逊火烧连营之才,量他区区六千残兵败将也难敌十一万的黄巾义军。而如果这长社一役未败,那么汉家江山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也!然而历史没有如果! 话说陈老大强留了张曼城的三千人马,廖淳所部的队伍又再次恢复了壮大,但是如果真正要去列阵杀敌,就凭这支队伍还是不行的。因为这支走在后面的队伍是负责搬运粮草辎重的,队里有的都是一些老弱兵卒,其实严格说来他们连兵卒都是谈不上的,也就是些个老弱的贫苦农民,不过用来守城,或者是仗着人多,跟波才他们一般的拉出去打劫几个村落却还是可以的。 但陈幕没有这么去做,这倒不是说陈幕对这廖淳的价值观就有多少的认同,也不是说他转了山贼的心性,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改吃素了,只不过是这阳翟城中粮草丰足,根本用不着费这个心力去劫掠。张曼成把这里做为落脚点,本来就有不少粮草军械屯在城里,这次被强留下的又是辎重部队,所以随着部队的留下又有许多粮秣辎重被留了下来,因而城里是不缺吃喝的。这半个月陈幕每天派人出城做的是三件事:一是寻找泥鳅徐骁的下落;二是打探那夜被官军冲散之后其他各部曲的下落;三是紧密关注官军的动向。 虽然泥鳅始终还是渺无音讯,但这时间到底是个神奇的东西,经过半个月的疗愈廖淳终于从伤痛中恢复过来,走出了房间。关在房里的这些天中他一直思索的是郏下被伏击和长社被劫营这两件事,打仗要死人这谁都知道,廖淳也是无比的清除的。但当看到刚刚还在一个锅里吃饭的活生生的生命,在自己眼前骤然凋零的时候,这一切却又变得是那么的难以接受,廖淳突然间发现原本令人热血沸腾的起义,竟然还伴随着如此残酷的血与火,活着的弟兄们还在屋外等着自己,而自己又将把他们带向何方?如果打下洛阳后他们都已倒下,那么这样的胜利对他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陈幕告诉廖淳他躲在屋里的这半个月来所发生的事情,还有一个重要军情,官军那边老儿皇甫嵩正在围攻颍川城。原本廖淳躲在屋里不出来,陈幕就打算闯进去告诉他这件事的,因为这毕竟是廖淳拉起来的队伍,打仗是要死人的,是否去打这个仗,他不是没这个魄力来做这个决断,只是他觉得如果由廖淳来做这个决定大伙儿会更安心一些,当然陈幕考量的这个“大伙儿”指的主要是何邑、姜兰甫、安虎和鲍烣,延伸开去便是那五百余号的荆州旧部人马,不包括刚刚强制收编的三千人的辎重部队。 廖淳的决定是:颍川之围必须得救,这一仗必须得打!理由很简单,往大里说拉起这支队伍揭竿而起为的就是跟官军打仗,打败了这些官军才能把皇帝老儿拉下马,见了官军就跑,那还不如各自回家继续给地主老财种田好了;而往小了说,渠帅波才对自己也算是有知遇之恩的,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毛头少年,只有几百来号人的小部曲的头目,在整个黄巾军中,甚至就放在颍川军营里面,也只是很微不足道的一份子,然而波才却在众人面前把自己捧得那么高,都快高到天上去了,现在他被官军围在颍川城中又怎么能弃之于不顾?但是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那些在战斗中逝去的人总是飘现在脑海里,他们都在对着自己笑。廖淳不能确定自己这一次的决定是否是正确的,但是他真的是不想再看到那些信任自己人们因为自己错误的命令而死去,这一次他自己是一定要去的,但是其他人则要他们自己来决定! 所以廖淳在校场集结队伍的时候对众人说道:“有愿意随我去救颍川的站到左边,不愿去的站到右边。!” 对于廖淳的这个命令,陈幕感到有一些吃惊,因为这三千人刚刚被收编,而且是强制收编的,所以指望这些人甘心情愿的跟着你去卖命那是不可能的,廖淳的这个命令一下,那么去救颍川的无疑便只剩五百余号旧部了,就凭这么点人马去塞官军的牙缝怕都不够。如果按他陈老大自己的风格,要去救颍川,那么指定是把这三千人押在队伍的前面当炮灰的。不过这一刻陈老大并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的站到了左边。 起先,不出陈幕所料,站到左边的都是廖淳带领的旧部,而那刚刚被收编的三千兵卒,清一色的都退到右边去了。两边的队伍在人数上形成了极为可笑的对比,但是当这三千人望着对面那五百余人脸上的那种视死如归的神情时,被这种他们的这种豪气所深深的震慑到了,许多人想起那彪悍的山贼头子在自己头领身上画的那两个乌龟壳,原本大伙儿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这一刻却猛然间领悟到,这是在骂他是“缩头乌龟”,那么现在自己临战退缩,不是缩头乌龟那又是什么?于是许多人胸中又激起了初初投身黄巾行伍的那份豪情,纷纷走到那对面那五百壮士中间,来到了左边的队列。 廖淳让陈岭清点人数,比原先多出了一千余人,现在左边的队伍一共是一千六百余人。廖淳清了清嗓子,大伙儿以为这是主将要做战前的宣言,激励大伙儿的士气,没想到他说的却是:“百善孝为先!而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凡是家中独苗者,出列!” 大伙儿的一阵面面相觑之后,左边的队伍中陆续走出十余个人,廖淳对他们的勇气做了一番赞赏后让他们回到了右边的队列中。然而就是这么一个举动,右从边队列中竟然又走出来千余人加入这战斗的队伍,最后廖淳剔去了队伍中一些实在是年老体弱的兵士,让他们留下守城,而最终确定去救援颍川的是两千八百五十三人,这一次是出征前廖淳少有的亲自把出征人数点的清清楚楚的一次。 看着眼前发生的这戏剧化的一幕,陈幕再一次的坚定了自己追随廖淳的信念,因为他又找到了可以支持这一信念的一个绝好的理由! 第三十五章 良驹 直到部队开拔,走出校场,走出阳翟城,廖淳没有再说过一句多余的话,少了泥鳅的呱噪大伙儿都沉默着,然而此刻的气氛却并不是沉闷的、沉重的,相反所有人的斗志都激昂着,廖淳那爱兵、惜兵的举动远胜过那些慷慨激昂的战斗檄文,这一刻这些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黄巾兵士心中便只有一个信念,追随在廖头领的左右,刀山火海誓死不离! 此一次的出征有一个人没有参与,他便是二当家陈岭。自打老军爷杨庆战死、泥鳅徐骁失踪之后,部曲里便没了管粮秣辎重的人,廖淳在众人之中考量了一番觉得这陈岭心思较细,也耐得住性子,适合干这头绪繁琐的后勤工作,于是便把这“大总管”的位置交给了他。这番出征是去救援,有道是救人如救火,必须得快,而且颍川距离阳翟并不太远,所以廖淳没带什么辎重,所有人都是轻装简从,径直奔赴颍川的。而这阳翟城这边呢也刚好需要人来守着,于是陈岭便被廖淳留在了阳翟,让他带着城中那些个老弱兵士守城。如果连这阳翟都丢了,那么他们真的只能打道回南阳了。 而有了专业的骑将,廖淳便把那“黄巾二十八骑”交到了鲍恢的手里,说到这鲍恢跟“黄巾二十八骑”,廖淳又想起了“三河骑士”胯下的那些好马,这一次巨大的打击让廖淳这半个月来把这件事情给忘得一干二净。但现在,踏着出征的号角骑在这马背上,廖淳又突然想起了这茬儿,想起了被劫营的那一夜,那些好不容易弄到手的好马又全给弄丢了,很是心痛。现在马术教练是有了,但这“黄巾二十八骑”却没有一匹拿得出手的马。看看自己和身边众将,包括那“黄巾二十八骑”骑着的马,再看看鲍恢那胯下良驹两下里一比较,就知道什么叫做差距了,现在大伙儿骑的马简直就跟毛驴一个德行,慢的要命。廖淳打算趁这次出征再去弄几匹“三河骑士”的座下马来,于是叫过鲍恢前来商议。 听到这头领廖淳说又要去抓“三河骑士”的坐骑,鲍恢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廖淳是一脸的迷茫,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鲍恢说道:“那一夜我见徐骁在喂马,我就知道你们根本不了解这些马,或者说不了解我们‘三河骑士’, 不过话说回来这‘三河骑士’以外的人也确实都是不了解的,那也我归降后本来就想告诉你们这事,但当时我的心绪很乱,一喝酒便把这事给忘了。” 廖淳在马上转身对着鲍恢抱拳道:“背弃自己的同袍弟兄确实是难为将军了,也都怨廖某欲得将军相助,才不得已逼迫将军,将军还望见谅。” 鲍恢慌忙抱拳还礼道:“将军此言折杀子光矣!阶下之囚承蒙将军不杀之恩已是感激涕零。今番又委以重任将这‘黄巾二十八骑’交付与我,我定然不负将军纸托。然关于‘三河骑士’胯下坐骑,将军尚有一事不知,这些马匹都是经过严格挑选和训练出来的,不同于一般寻常军马,每一匹马都由每个骑手自己调教和训练,许多时候骑手和他们的战马吃喝拉撒都是一起,晚上也睡在一起,所以这些马是绝对效忠于自己的主人的。在战场上,若是骑手摔下马背,这些马会就守护在骑手的身边,等骑手从地上爬起来,是不会为了躲避危险而随马队逃跑的;如果主人战死了,这些马则会守在自己主人尸体边久久不愿离去,数日内它们便也会忧郁而死,而在它们死后,它们的皮则被用来包裹主人的尸体,这就是所谓的‘马革裹尸’。” 廖淳及身边的将士被鲍恢的话所深深的震撼到,每一个“黄巾二十八骑”的骑手、包括陈幕、姜兰甫等人都更加渴望能弄到这么一匹,生死相依、不离不弃的战马,然而根据这鲍恢所说,要弄到这些马却又几乎是不可能的。人群里发出了一声声的叹息。 鲍恢说:“要弄到这些马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战场的这些马弄来是没用的,只要去弄那些个良种的小马驹来自己喂养就可以了。” 听到鲍恢这么一说,大伙儿又来劲了,有些人眼睛都开始放光了。这时那鲍恢又悠悠的冒出一句:“但这些小马驹都养在渑池、曹阳、永宁三个地方,就在洛阳天子的眼皮子地下。” 这时众人恨不得掐死这鲍恢,渑池、曹阳在洛阳皇城的西面,永宁在皇城的的南面,这三个地方都在虎牢关以西,函谷关以东,如果连这里都打到了,那皇帝老儿估计也已经被拉下马了,这仗都打完了那还要这些小马驹拿来做什么?!煲汤喝吗?还是用来做“烤乳马”? 这时二娃何邑冒出一句:“怎么跟泥鳅一个德性,一句话就不能连着说完啊。” 一提到泥鳅,廖淳的脸色顿时就黯淡了下来,大伙也都不再说话了,队伍里整个气氛顿时又有些沉闷,姜兰甫摇头叹了口气拍拍何邑的脑袋,那二娃何邑情知自己说错了话,低头吐了吐舌头。 这时已经望得到前面颍川方向升起的滚滚浓烟,借着迎面吹来的风还能隐隐听到远处传来的厮杀声,那种刀兵相交、矢石相撞的凌乱中夹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震天动地呐喊声,看来那边的战斗早已经打响了。 第三十六章 搦战 话说那“江东猛虎”孙坚在皇甫嵩处领了将令,便回营点起军马径直杀奔至颍川城北门外。他在城外排开阵势,让兵士把那战鼓擂得是震天响,向那城内的黄巾贼搦战。然而前些日子搦战无果,吃的那些个闭门羹孙坚还是清清楚楚的记得的,不知道这伙黄巾贼是不是被吓破了胆儿,反正叫骂对他们是没有用的。所以他这一回想了个办法,他知道这颍川城中的黄巾贼每日都会出城去劫掠周边的村落,据了解他们似乎是有两个目的,一是弄些钱粮;二是打探那何曼的消息。前些日子孙坚在城下叫骂一阵也就退去了,但今天他让兵士们安营扎寨准备常住了,同时又派了些骑兵去守住其他三个城门,只要黄巾贼一出城就报信,他摆出了一副要把黄巾贼堵死在颍川城内的气势来。 波才在城内听得小卒来报说,这孙坚赖在城外不走了,还派兵堵了四个城门,于是便随那小卒登城察看,看到果然如那小卒所说,孙坚在北门扎下了营寨,更可恶的是他还摆出一副无赖相,堵起城门来了,蛮横的官军多得是,这耍无赖的波才还是第一次看到。 于是波才忿怒的骂道:“带了些许人马也敢在本帅的地头撒野?!来呀,谁敢与我擒了此人!”然而波才的这个怒气是装出来的,因为他看到了城下孙坚营地里的那杆迎风飘扬的大旗,旗上大大的写着“先锋”二字。他知道这只是先头部队,官军的大队还是后头,若不斩了这官军的先锋,挫挫他们的锐气,那么等官军大部队兵临城下时就麻烦了。但是关于这一点他不能对身边的将士说出来,长社那把大火已经把他们烧得是胆颤心惊,而如今何曼还没找回来,如果此刻告诉他们城下的只是先锋部队,还有官军大部队在后头那还不把他们吓成“惊弓之鸟”,若是兵将没了胆气,这两军交锋便是败局已定了,所以必须得趁现在斩了城下这先锋将,方能与后面的官军大部队放手一战。 听到渠帅呼唤,黄邵麾下一将名曰 “吴霸”应声而出,答道:“末将愿往!” 波才循着声音转头看去,只见此人身长八尺,头系黄巾,赤裸上身,使一口开山大斧,看来好不威武!那吴霸辞过波才、黄邵,提着大斧走下城楼,部中小卒早已为其牵来战马,吴霸骑上马匹便径直往城外冲出去,城墙上大鼓擂起,声势震天! 城外孙坚见到城内有人冲杀出来,急忙整肃部队列阵迎敌。只听城中来将骂道:“吴霸爷爷在此,哪个杂毛先来受死!” 孙坚亦扬鞭骂道:“尔等反贼悖逆朝廷,劫掠乡里,祸害百姓,谁敢与我斩了此人壮我军威!” 身边祖茂大吼一声,挥舞着双刀,骑马冲出阵去,口中大叫道:“记着吴郡富春祖大荣,阎王爷前也好报的出名姓!”说毕二人已斗在一起,只一合祖茂便将吴霸一刀砍死。 那吴霸翻身落马,孙坚乘势挥军朝城门冲杀而去,黄巾军打败,退入城去,波才急令城头兵士拿弓箭射住。城上箭如雨下,孙坚等人靠近不得,白白损失了许多人马,只得暂且退了回去。 那黄邵见祖茂斩了自己的心腹爱将,心中大怒提起一柄眉尖刀跨上马便冲出城去,颍川城门再次打开。孙坚带着官军方才从城门边退回来立定,正愁黄巾贼输了一阵又缩着不出来了,却不想这后脚又追出来一个贼将,心中大喜。 只是未等孙坚发话,身后程普挺着一杆铁脊蛇矛早已冲将出去,口中说道:“大荣立了头功,现在且看我程德谋的手段。” 黄邵见官军中换了将,怒道:“今日我只寻那贼杀的祖大荣,与你无关,给我让开!不然连你一块儿杀!” 程普笑道:“你这反贼口气倒是不小,且让我送你一程,赶快些还追得上你那断头弟兄。” 黄邵气得哇哇大叫,挥刀朝程普劈去,两人缠斗了三十余合,那黄邵渐渐不支,城中杜远见状策马出城前去助战,那程普力敌二将,三人又战了五十余合未分胜负。 孙坚阵中,祖茂见程普急切间难以取胜,双腿一夹马肚又冲出阵去,冲那黄邵大喊道:“承蒙抬爱,大荣这便来亲自送你一程。”说着挥刀直取黄邵。 而那颍川城中,刘辟为了防止官军冲城,本来便早在城门边列阵等候,此刻见到程普冲出,刘辟也急急出阵应敌,接住那祖茂厮杀起来。然而这刘辟终究不是祖茂的对手,战了十余回合便抵挡不住败下阵来。波才恐城下三人有失,急急鸣金收兵,刘辟、黄邵、杜远掉转马头往城内逃去。孙坚趁机再次挥军冲向城门,那城墙上矢石再度密集的落下来,但这次孙坚却耍了个鬼把戏,他知道这个样子冲城,冲进去的概率太小了,而且伤亡会很大,所以这回他压根儿没打算冲城,他让兵士拿着火把、油囊,跑到城门边便把火把、油囊朝城门处丢去,这木制的城门顿时被点燃了,着起了大火。 其实这伙官军手里刚拿起火把的时候,波才在城墙的敌楼上面是看到的,但是那会儿他的注意力基本都集中在底下五人的混战厮杀之中,只是有些奇怪这官军大白天的点火把做什么,但却并没有去多想,这一刻当城门被点燃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 孙坚的这个举动彻底把波才给惹毛了,他握紧拳头,一拳狠狠的砸在了城墙上,骂道:“孙坚竖子,欺人太甚!”命令左右点起兵将,打开城门冲杀出去。 波才会来这么一手是孙坚倒也是没有想到的,所以仅仅在一瞬间,这一千余人马都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城中冲出的两万余黄巾军吞没了。 第三十七章 失陷 正当孙坚望着被点燃的城门得意洋洋的时候,这颍川城紧闭的城门突然被打开了,黄巾贼如潮水般的冲了出来,而他手底下的这一千余兵士因为刚才为了拿火把和用酒袋、水袋做的油囊,把手里的兵器都扔在了营寨里,这会儿黄巾贼冲杀出来,由于手头没了兵器,便只有逃跑和被杀的份了。 孙坚带的那些步兵(绝大部分都是“北军五校”的士兵),基本都在城门打开的一瞬间叫交代在城下了,而那些骑马的兵将(绝大部分是“三河骑士”),因为马跑得快,大部分人都逃过了那一瞬间的灭顶之灾(这就是前文所说为什么富贵人家都愿意把子弟送去“三河骑士”的队伍),不过能不能逃过这一劫还不好说,因为这一次孙坚是真的把波才给惹急了。 要说这孙坚也真是活该,老是隔三差五的拉着百来号人,在这颍川城下如泼妇骂街般的吵吵,就如同一只小耗子总是跑老虎头上去挠痒痒,现在这老虎终于忍不住发起火来了,一掌就拍了下来,而且不是只拍一掌,是追在这老鼠背后打,必须把他拍死为止。而现在颍川的黄巾军就犹如那只老虎,追在官军背后咬。 孙坚带出来的队伍绝大部分都是步军,没多少骑兵,因而能够逃过那波冲击,现在在两万黄巾贼前面疯狂夺路而逃的也只有几十骑人马。由于“三河骑士”的马好跑得快,所以倒是这些普通的兵士跑在了最前面,而孙坚等人骑的是自己从家乡带来的黄鬃马,这些马怎么跑得过那些“三河骑士”胯下的良驹,于是落在了逃亡队伍的最后面。这一刻是性命攸关的时候,那些骑兵谁还有心思去管什么主将不主将的,只顾使劲抽着马鞭往前跑,那程普、祖茂二人只好冒着生命危险护在这孙坚的左右,不时的替孙坚挡去从身后射来的箭矢。 而有一点孙坚还是应该觉得庆幸的,因为他坐下的这匹黄鬃马虽然跑不过“三河骑士”的胯下良驹,但好歹也是百里挑一挑出来的,要跑赢黄巾贼骑的那些驽马却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这孙坚始终和身后的波才大军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而且这距离还在慢慢拉大。 要说这波才,这一次可能是真的被孙坚给气疯了,他一心只想要把孙坚给抓住,然后拿板砖拍死!拍死!拍死!但他却忘了一件他自己之前在城墙上已经想到的重要事情,那便是这孙坚是先锋,他身后还有随之而来的大队的官军。 没有丝毫意外的,皇甫嵩、朱儁率着大队的官军出现在不远的前方,天边已经扬起了漫天的尘土,但是波才的注意力似乎高度集中在孙坚的身上,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依然带着他的军队全速追击着孙坚。刘辟、黄邵、杜远等人是看到前方的大队官军的,但他们都以为这渠帅波才是要趁胜与官军决一死战,然后像上次一样把官军打得落花流水,一直赶到长社那小破城里面去。然而他们却想错了,上次有何曼而这次何曼不在。这便是他们和渠帅波才的差距,波才很清楚上两次的取胜,除了兵力在数量上的优势外,很大程度是靠何曼那飞人般的奔跑速度和手中的那一条铁棒。但是很可惜,此刻唯一能预知危险的波才却被孙坚气昏了头。 黄巾军如鸡蛋撞石头般的朝官军主力撞去,直到两军快交锋的时候波才才从冲天的怒气中回过神来,但两边的部队已经不可避免的撞在了一起。一开始黄巾军的兵士们凭着刚刚那股吞没官军的气势,还真给硬顶了下来,只不过伤亡大了一些,但是此刻场上是七千的官军精锐,包括精锐中的精锐“羽林骑”,而黄巾军只有两万人,而且少了何仪、何曼、廖淳等一竿子的将领。完全了没上一次那四打一的局面和气势,很快黄巾军便开始出现溃散,又只短短片刻功夫,这溃散便成了全军的大溃败。波才一看情势不妙,急急调转马头,引着败军朝颍川城退去。 如今波才手下的这些黄巾兵士,都是经过那夜在长社城外皇甫嵩放火劫营中活下来的,所以也都能算的上是黄巾兵士中的精锐了。这些黄巾兵,别的本事或许没有,但是逃跑的本事与技术却是过硬的,并且这脚力也好。而官军的“三河骑士”、“左右羽林骑”加在一起也不过两千余人,因此这溃退得过程中伤亡倒不是特别的大,经过一阵子的夺路狂奔终于又回到了颍川城边。 说来这人生还真是犹如一出戏,而老天爷又似乎特别喜欢寻这帮苦难的农民的开心,刚刚半个时辰前,这帮农民还把大汉王朝的精锐部队,追杀得是惶惶如丧家之犬,而现在这局面就立马又扭转了过来,这真是“善哉!善哉呀!” 但到这一步为止,老天爷似乎还是没有玩够。当波才领着败军奔入颍川城中,回身去关城门时,发现这城门居然不见了,当然也不能说是完全不见了,这不还有几段木炭挂在原先的门洞上,地上也堆着一些城门烧下来的灰烬,但是这灰烬和木炭是挡不住城外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军的呀。 “唉呀!这帮饭桶!饭桶!”波才恨恨的骂道。 刚才这么多人经过这城门怎么就没人去给城门灭个火呢,波才越想越觉得不可意思,越想越是觉得懊恼。这便是为什么说,黄巾军多半是乌合之众的原因。这事如果放在官军这边,就算是最最没用的县城守军,哪怕再差点,即便是县衙门的衙役,也不会出现这等失误。这两万多人经过这着火的城门居然没人去救个火,这真的只能是无语了。 现在这最后的防守屏障也没有了,波才真想宰了这帮废物,但杀谁去?把底下的兵士统统杀光吗?波才这一刻是气满胸膛,但是他知道这不是发作的时候,必须想把法把这乱局应付过去才行。但短时间要找东西堵住这城门是不可能的了,官军已经咬着屁股追到了,打巷战?拼肉搏?那根本就不是这些官军的对手。跑吧!跑吧!还是快跑吧,脑子中一个声音非常明确、非常理智的告诉他。 于是波才振臂一挥大吼道:“打开南门,跟我撤!” 第三十八章 营救 往南门撤退,波才的这个命令是错误的,由于当时情况危急,在急促之间也就怨不得波才,但战场上的错误往往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的,这一次便有许多的黄巾军士为此踏上了黄泉路。 由于颍川城没了北面的城门,皇甫嵩率领官军精锐紧咬着黄巾贼们的屁股便杀进了颍川城中。这颍川城虽然不算小,但是一下子挤进来这两万五千名的兵士,城内原本看来还不算狭窄的主干道一下子便被人流所阻塞了。 而对于黄巾军士们来说,原本是指望进得城中能有个庇护,但是谁能想到这官军也追杀了进来,这城里反而少了那原野上空旷的场地可供逃跑,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便只剩两条路:一条是等着被杀;另一条就是只能同身后官军的精锐部队拼了。但拼是要有勇气的,如今这城中的黄巾军们已经是惶惶如丧家之犬了,再无任何的斗志可言。况且他们就算是尽力去拼杀,那也不会是这些官军的对手,人家的职业是军人,并且都是这职场的精英,而这些黄巾军的身份则是“下岗农民”,这根本就不是在一个重量级别上的对抗。所以这抵抗与不抵抗的结果只是他杀和自杀的区别。 一般人都会认为危险来临时跑得快一定比跑得慢要好,这也是人在面临危险时的一种本能的想法与反应。但是在这一刻的颍川城中这种想法与行动却恰恰是致命的,由于众人蜂拥的冲向南门,这南面的城门非但没有被打开,而且反而是被密集的人流从里面给堵死了。但是后面的黄巾兵士并不知道这一点,还是一个劲的往前挤,在这一刻这些农民之间已经没有什么所谓同袍之情了,更谈不上那些个听来更为高尚的“革命友谊”,他们之间互相挤压、碰撞、踩踏,死伤者不计其数,最倒霉的是那些跑在最前面的兵士,甚至有因挤压而被活活闷死在城门下的。 波才、刘辟、黄邵等头目也被这巨大的人流不断的冲击挤压着,这时候命令已经完全失去了作用,为了自保他们只好拔刀不断砍杀挤压过来的人群,很快这南面的城门之内便堆满了黄巾军士的尸体,把城门内的门洞给彻底的堵死了,这简直与那李裕、褚贡的守城之法有异曲同工之妙!再要想打开这南面的城门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在强烈的求生欲望之下,再笨的人都能急中生出智来。当黄巾兵士们看到通往南门的道路被阻死了,为了躲开身后官军的屠刀,一小部分人开始转向东、西两个城门的方向逃跑,到后来这一小部分便变成了一大部分,原本死命往南门挤的黄巾兵士都掉头折了回来,这下子轮到官军倒霉了。 当这些大汉王朝的精英们,还在继续投入的扮演着“狼”的角色,握着手中的屠刀狠狠的砍杀这群“黄巾小绵羊”时,这些扮演小绵羊的农民伯伯突然找到了活路,于是就没空再陪着玩“喜羊羊和灰太狼”的游戏了,他们卯足了劲儿的往回跑,根本没空去搭理这些官军。于是很多官军便被这回流而来的巨大的人潮给淹没了,他们跟一开始同样被人潮淹没的孙坚的先锋部队不同,他们青一色都是被撞翻后活活踩死的。 而此时,这颍川城外西南方不远处的旷野上,廖淳率领着他的部曲望着城内生起的滚滚浓烟,正心急火燎的朝颍川城赶了过来。当众人到达这颍川城的南门外时,廖淳发现南面的城门紧闭着,城墙上也没见着一个守军,他想定是官军兵力不够,不足以围城,所以南门没有战事,也不需要兵士守着,那自己正好从这南门进去帮着守城,于是便唤身边的小卒前去叫门。 那小卒得令,跑至城门下冲着城内喊话叫门,但是喊了半天城内却无人应答,也无人前来开门,而且这城门后面似乎还隐隐传来混杂的哭喊声,于是便跑回廖淳处禀报。听了这小卒的报告后,廖淳又亲自策马上前,来到门边侧耳倾听,果然听到门后隐隐传来哭喊声、厮杀声,廖淳心想莫不是这城门已被攻陷,城中正在巷战? 想到这里廖淳大喊一声:“不好!”手一挥带着众人绕着城墙往西门而去。 当廖淳等人绕过南面的城墙后,众人发现有黄巾军士正从西门跑出来,而他们的身后还追着几个手拿钢刀、长矛官军。于是廖淳急忙带着众人飞马上前,斩杀了那几个官军,而后又叫住这些救下的兵士询问。从这些兵士口中廖淳大致了解到城内的状况,这颍川城已经陷落了,而目前那渠帅波才以及刘辟、黄邵等部曲首领尚且还陷于城中。 于是,廖淳让这几个被救的兵士引着往西门杀将进去,去营救渠帅波才。一路上又遇到许多从西门往城外跑的黄巾军士,还有不少在他们身后追杀的官军。廖淳带着近三千的人马一路边杀便往城内寻找波才而去,那些逃跑的黄巾军士看到来了援军,顿时士气大增,纷纷转身加入了廖淳的队伍,又一同往城内杀回去。 众人左突右冲的在城中厮杀半日,终于在菜市找到了正被一群官军团团围住的波才、刘辟、黄邵三人。廖淳指挥兵士朝官军身后冲杀而去,官军兵士们不及防备,包围圈很快便被冲了开来,于是波才三人趁逃脱出来。然而精锐毕竟是精锐,这措不及防的背后突袭只是造成了短短一瞬的混乱,立刻官军便回过神,狠狠的朝廖淳等人反扑过来。 廖淳看到,那些扑杀而来的官军,个个都是金盔金甲,背上披着鲜红的披风,与之前见到的“北军五校”和“三河骑士”完全不同,心里琢磨着,这一支底是什么军队?不!这应该不是军队,这等装束哪里会是什么兵士,倒像是一群金甲将军,就连那皇甫老儿身上的盔甲也不能和这些人相比,但是这又是哪里来的这么多将军呢? 这群“金甲将军”那攻势之凌厉是廖淳等人从未见识过的,而廖淳这次所带的那些兵大部分又是张曼成的后勤部队,这些人放在黄巾军中的战斗力都算是弱的,又怎么能和官军的精锐部队相提并论呢!很快众人便被杀得是溃不成军、转身仓惶而逃,幸得还有原先的旧部五百余人护着,廖淳等人才且战且退的把渠帅波才从城中救了出来。 但是出城了并不代表就摆脱了身后的官军,那些金甲将军也咬着廖淳等人的屁股一路从城里追杀了出来,廖淳等人只好望着阳翟方向夺路狂奔。 第三十九章 追杀 在颍川城的菜市中,曹操率领着“左、右羽林骑”将正从城南方向逃窜而来的波才等一干贼酋团团围住,困于核心,眼看着就要擒获,怎料突的从背后杀进来一彪人马,冲开了原本编织严密的包围圈,救走了被围在这圈中的一干人。 这从身后突然冲杀而来的一彪人马竟然鲍恢也在里面,看来这子光是铁了心要当黄巾贼了,曹操一面心中寻思着,一面闪到一个羽林骑士的身后,因为发小加挚友在如此境地之下见面总归是尴尬,这拔刀也不是,不拔刀也不是,整个便是左右为难! 而黄巾队中的鲍恢也早见到了曹操,其实在大老远望见这群羽林骑的时候鲍恢就知道肯定又会碰到这发小曹阿瞒了,这若在几日之前见面那还定是相逢喜极把酒言欢的,而此刻鲍恢也只好躲在队伍后面的人堆里。于是这两人互相装着没看见。 而那之前被波才追杀得落荒而逃的孙坚,因为所率人马尽失,在乱军中又与那祖茂、程普二人走散了,此刻也正跟在曹操的羽林军的队伍里。他虽不认识什么鲍恢,但是之前几次的交锋对廖淳等人还是认识的,因前翻被那“截天夜叉”搅和了一下没能斩杀的二娃子也在人堆里,所以这孙坚见了是双眼放光朝着二娃便直扑过去。 于是便出现了以下这一幕,廖淳等人护着波才逃出城外,一群官军尾随着廖淳等人从城中追杀出来。这群官军大部分都是曹操手下的左右羽林骑,但也有少部分的其他兵士。那曹操心中不愿跟鲍恢兵戎相见便故意放慢了马速,而羽林骑由于跟这些黄巾贼才交锋两次,没有什么伤亡,所以对这些贼兵没什么深仇大恨,另外这些羽林骑士由于做惯了皇帝的护卫队,所以在战场上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追杀敌寇,而是保卫主将,于是他们便一直围绕在曹操的前后,所以在追出二三十里后整队的羽林骑就远远落在了后面。而孙坚此人作战本来就如拼命三郎一般刚强勇猛,这大半个月来连番的作战,今日又刚被波才杀成了光杆司令,所以对这群黄巾贼是恨之入骨,此刻他卯足了劲的挥鞭抽打马屁股,追着廖淳等人不放,幸而还有还有羽林骑之外的其他一些官军,因此孙坚道并不是一个人。 就这样子,追杀廖淳等人的官军队伍慢慢分成了一前一后两队。又追出去十余里,曹操见离城已远,再往前追赶便要到那黄巾贼的地盘了,而主帅皇甫嵩所率主力尚在颍川城内,就凭自己这千余人马,若是遇到大队贼军恐怕难以应付,于是招呼众人掉头回城。 但包括孙坚在内的那一群在前面杀红了眼的官军哪里肯听曹操的话,只顾着拼命往前追赶。曹操想反正这一些人不归自己约束,就由他们去,自顾带着本部“左右羽林骑”调头回颍川城去了。 等曹操回去后,追击的人马便寥寥无几了,但这些毕竟都是些官军的精锐,廖淳不想再平白损失什么兵力了,所以也就不转身去消灭这些为数不多的敌人了。然而那孙坚等人却好不识趣一直追在廖淳等人的屁股后面到了嵩山脚下,眼看都快要到阳翟了,累得那些靠两只脚奔跑的黄巾兵士,跟狗一样喘上了,却是不敢稍稍放慢脚下的步伐,廖淳虽然没发话但是陈老大却是再也忍不住了,他调转马头便朝那些官军杀去,其他的兵士被身后的官军这一路的追杀正憋着一肚子气呢,一见有人带了头,也立刻转身向身后的官军反扑过去。 孙坚看到黄巾贼又杀了回来,非但不慌,而且是心中大喜,正准备大战一场杀个痛快,但是他手中挥舞的古锭刀连一个贼兵也没砍到,他已经被飞来的箭矢射穿了胸膛,连哼都没哼一声便从马背上摔了下去。整个过程发生在一瞬间,边上的官军甚至没有人看到这一幕。 其他的官军没料到这些落荒而逃的黄巾贼居然会回身杀来个回马枪,心中大惊,这寥寥数十人根本抵挡不住这数千黄巾贼的冲击,急忙调转方向望颍川方向逃窜回去。 陈幕见官军已退兵逃遁而去,波才与廖淳又没有下达追击的命令,稍稍追赶了一阵也就收住军马,一群人匆匆的朝阳翟赶去。 长途的逃窜虽然已经把大伙折腾的筋疲力尽,但是没有人敢停下脚步休息,谁又知道官军会不会再次从身后追杀过来,只有到了阳翟城内,借着那城墙与崎岖的山路做屏障才能算是暂时的安全了。 颍川城内,朝着东西两个门出城追击黄巾贼的部队都已经陆续的回来了,这一次官军算是打了个大胜仗,虽然没能擒杀贼酋,但是这次进兵拿下了颍川城、当南城,以及周边的一些小县,这样的战绩皇甫嵩也是非常满意的了。 而最高兴的则要算充当着粮秣官的当南太守赵谦,这当南城一丢,皇帝老儿虽没有下旨降罪,但赵谦头上的太守乌纱帽其实也跟丢了没什么区别,没了地盘他赵谦还太个什么守啊。如今赶跑了黄巾贼,当南收复了,这原本丢掉的金钱啊、美女啊就都又回来了,可把这赵谦乐得,不过他没有马上回当南城去。他要亲手大大的操办这场庆功宴,于是他是卯足了干劲,指挥着底下的军士,又是杀牛宰羊、运酒般粮的准备酒席,又是清扫洒除、张灯结彩的布置着颍川城,还兴致高昂的亲自剪起了窗花纸,完全不顾计会不会失了自己太守的身份了。 这次的胜利其实是要归功于“城门着火”的乌龙事件的,但是晚宴时论功行赏,所有官军都认为这就是孙坚的功劳,与乌龙不乌龙没多大关系。原先皇甫嵩率着大军往颍川城进发时,看到孙坚这先锋将,居然被黄巾贼杀成了光杆司令落荒逃了回来,当时就气不打一处来,本想等战后按军**处斩了他的,但后来得知他居然烧了黄巾贼的城门,那便另当别论,要按功行赏了。 要论功行赏了,但孙坚这人呢?直到这时大伙儿才发现孙坚还没有回来,跟他一起不见的还有他带来的两员副将祖茂、程普。曹操说他最后看到孙坚的时候,孙坚正随着数十个“三河骑士”深入敌境去追赶黄巾贼,但是那数十个“三河骑士”也都早已回来,而且说起孙坚来都没什么映像,莫不是出什么意外了吧?战死?众将士纷纷猜测起来。 功臣生死不明,这庆功宴是开不下去了,大家赶紧分头寻找,打着火把查看战场的每个角落。孙坚没回来在座众将士中最着急的是朱儁,因为他们两人非但是故交旧识,而且这次孙坚是他朱儁举荐来镇压叛乱的,并非皇上钦点。如果这次孙坚真有什么意外,岂不是自己害了他吗,一想到孙坚打仗时那种拼命三郎般冲锋陷阵的样子,朱儁就急得团团转。. 而那祖茂、程普二人并没有死,他们跟孙坚在两军混战的时候冲散了,所以他们一直都在战场上寻找孙坚,这主公丢了他们的心中比朱儁更着急,哪有什么功夫回城庆功。 但是,这孙坚到底去了哪里? 第四十章 计谋 不提官军那边如何兴师动众的连夜寻找孙坚,且来看这颍川黄巾主帅波才。那波才自颍川城中被廖淳率部众救出之后,一路仓惶逃命,直至逃入阳翟城中方才定了心神。清点身边人马,原先两万部众只剩这不到三千人,这三千人还是算上廖淳带着的那些人马的,而且这些兵士多数人还都不同程度的负伤挂了彩,那些身穿金甲的官军不知何方神圣,好生厉害!就算是到了现在波才想起刚才那被围的情景还是觉得后怕,自己身边的那些护卫兵卒也算是颍川军中百里挑一的壮士,但到了这些官军手里却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的被收拾了,若不是廖淳来得及时,自己这条老命怕是早已交待了。 也是直到这一会儿渠帅波才说起被围攻之事,众人才从鲍恢口中得知,这些“金甲将军”就是传说中的“左、右羽林骑”,但他们只是皇帝老儿的出入时候的车队,并不是什么将军。而且说来这次应该还算幸运的,因为那皇帝老儿的贴身侍卫,羽林中郎将属下的建制一百二十八人的“羽林郎”这次还没有来,如果今天遇到的是“羽林郎”那么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鲍恢的这一番介绍,把廖淳连带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山贼头子陈幕,以及身边的其他人,都吓了个半死,就这么彪悍的战斗力也只是皇帝老儿的车队,这紫禁城还是别去了,要是碰到那一百二十八个“羽林郎”和他们的老大“羽林中郎将”,那不就跟碰到阎王爷没什么区别了嘛,还是当个毛贼多活几年算了。 知道大战之后部队急需修整,那心思细腻的“二当家”陈岭早就在城中为众人预备下了足够多的屋子、帐篷、酒食以及伤药。一整天的打斗奔跑,那些军士早已是饿得饥肠辘辘、头昏眼花了,当众头领还在讨论白天的战事时,军士们见着这些酒食便早已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陈岭则让手下的老弱辎重兵们给那些伤员处理伤口、止血包扎。 直到夜深,这些普通的军士们都已经沉沉的睡去,波才与他手下那帮部曲头领还依然围坐在官衙大堂的火炉边,商讨着眼前这个不利的战局。困守山城又如何能让他们安然入睡?四万大军,被皇甫老儿长社城外的一把大火烧成了两万;而这两万人马,转眼又被孙坚这贼竖子在颍川北门放的那把火给烧了个精光。更可恶的是白日里这仓促之间的溃败,没能把半月来收刮的钱粮物资给转移或者是烧毁,现在还全留在颍川城的府库内,那官军拿了这许多钱粮,便能在最短时间募集到更多的兵勇杀上门来。 “我们做恶人打劫村落,皇甫老儿却坐享其成,到头来还拿了这些钱粮来围剿我们,真他奶奶的!”波才恨恨的骂道,还轮起拳头,一拳重重的砸在自己面前的几案上,把案头上的毛笔给震得跳了起来,掉落在了地上。 廖淳虽然对这些劫掠百姓的事情十分的痛恨,但现在却不是细究这些个事的时候,所以脑中一直思索的也只是如何去对付官军。 陈幕道:“这样吧,我现在就召集一班弟兄潜进颍川城去,把那些囤积的粮草辎重给点了,没了粮草这皇甫老儿就该撤兵了。” 刘辟说道:“这个注意好!我跟你一起去,那些粮草辎重都是我堆放的,进了城我可以领路。” 姜兰甫道:“还是我去吧,人多了容易被发现,点火烧粮我一个人就可以做到,而且我不但可以点了那些粮草,还能在城中沿路放起火来,把城中的那些房屋都给点着了,也烧他个底朝天。” 当姜兰甫和陈幕、刘辟争着要去颍川城中放火烧粮的时候,主帅波才却不同意他们的做法,他摆摆手道:“不行!那皇甫老儿狡猾至极,他能放火烧我们,那他还不提防着我们去烧他吗?兵败至此全是老夫无能,这半月间断送了四万弟兄的性命,我又怎能再让你等为我去冒这无益之险,搞不好又会白白断送了性命?” 听着姜兰甫和陈幕、刘辟的争论,廖淳突然到一条破敌之策,于是劝住波才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渠帅又何用自责,为今之计还是想办法退敌才是,这陈幕与姜兰甫两人所说末将以为可行。” “哦?”这波才一直以来便器重这廖淳,此次又是被廖淳所救,所以听到廖淳说放火烧粮可行,顿时来了精神,很想听听到底是怎么个可行法。 廖淳说道:“今日我们大败逃亡,两万人马损失殆尽,城池也被官军夺了去,在那皇甫嵩眼里我等已不成气候,况且他们在城里驻扎,不担心我们夜里劫营,所以必定是大摆庆功宴席,全军上下喝个酩酊大醉。我等正好趁着夜色入城放火,纵然那城墙上会有官军把守,但是以我这些兄弟的身手,要躲过或者是拿下这些守夜的兵士并不是什么难事。” 波才听了觉得在理,连连点头。 廖淳又接着说道:“但是入城后光是放火烧还不够,我们今日烧了粮草,明日他便又从别地调运来,这里离京畿不远,朝廷并不缺粮。所以要退了这官军还在那皇甫嵩的身上。” 听廖淳说到这里何邑插嘴道:“淳哥,你的意思是把皇甫老儿绑来要挟官军退兵?” 廖淳笑着摇摇头。 这时姜兰甫拔出腰间的弯刀,笑着说:“你淳哥是让我把他给……”说着刀在空中走了一个漂亮的弧线,众人只觉得犹如一道闪电在眼前划过,定睛去看时那刀已经插回到姜兰甫腰间的刀鞘里了。 波才大叫:“好身手!” 廖淳说道:“那时候想必城中会很混乱,要再出城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波才听了直拍案叫好,他仿佛又感受到了那种骑在马上率着大军追赶官兵的那种淋漓尽致的畅快。 第四十一章 扑空 阳翟与颍川相距八十余里,这阳翟城外的这段还是山路,所以要想夜袭颍川便只能骑马去。聚集阳翟城中战马,共计五十三匹。那鲍恢因为羞于同颍川城中的故人相见,请求留守阳翟。波才认为这件事应该让廖淳来决定。而廖淳十分了解鲍恢此刻的心情,就像是要自己去和城防内卫的汪大牛等人去厮杀一般,这种处境他深有体会,所以就让鲍恢在阳翟好好休息。另外渠帅波才的坐骑也不能动,留在城中以备万一。那么剩下的能用的战马便只有五十一匹了。 黄巾二十八骑都是一些以骑术见长的兵士,而这次夜袭要的是飞檐走壁的本事,所以黄巾二十八骑只有战马去,人就不去了,另外像刘辟、黄邵、杜远等头目也是马去人不去,其实可以简单的来说,这次去的除了姜兰甫一人之外,其余便都是“黑山贼”,当然也包括这贼头“大当家”陈幕(陈岭虽然身手也不赖,但自从被廖淳派了后勤的活,接了泥鳅的班,当上了内务大总管后,杂事很多抽不开身,所以就不参加夜袭了),就连廖淳想去也被陈幕和姜兰甫挡了回来,夜袭的分工很明确,陈幕带着黑山贼烧粮草辎重,姜兰甫则去刺杀那官军主帅皇甫嵩,这一夜颍川的舞台注定只属于“弯刀客”和“黑山贼”。 陈幕在底下的弟兄中挑选了四十九名身手敏捷的飞贼,这时陈岭拿来三十二套官军的衣甲(都是北军五校的),这些是从投降过来的官军那里拿来的,夜袭穿了官军的这身行头在颍川城中走动,那就方便得多了。不过这衣服得先带着,到那颍川城外再换,不然路上要是遇到自己的人马(白日里溃散的人马)容易被对方误伤。 要不说这陈岭心细呢,廖淳为自己的识人之明暗暗得意着,不过想到这里转瞬又想起了泥鳅徐骁,原本高涨的情绪顿时又跌落到谷底去了。不过这一刻没有人注意到廖淳脸上的神情变化,大伙关注的是今晚即将登场的那五十一个英雄好汉。 当这五十一个黄巾将士骑马来到颍川城外的时候,颍川城中大部分的官军都还在城外,沿着白天这孙坚追击黄巾贼的路上打着火把找人,而令人费解的都在同一条路上(当然这个形容不是太准确,因为这荒郊野外谈不上什么路),这迎面而来的两群人(官军跟陈幕等人)居然擦肩而过,谁也没发现谁。所以此刻官军并不知道有伙黄巾贼正打算翻墙入城烧粮草,而姜兰甫也不知道他的刺杀目标正此刻并不在城中。在这之前还从来没有人能躲过他“弯刀客”姜兰甫的刺杀,这也许只能说是皇甫嵩命大吧。 五十一个黄巾军士聚在城外的灌木丛边换衣服,而官军的衣甲只有三十二套,这颍川城在渠帅波才他们还占领着的时候,城中便早已没了普通百姓,如今这城内全是官军,在城里面行走如果没有官军的衣甲那是很容易被发现的。其实干这种刺杀、放火的地下工作人不在多,只要能藏匿好自己的行踪便可以,所陈幕决定除了自己和姜兰甫之外,另外再进去三十个人,剩下的这十九人就在外面接应,顺便看着马匹。决定谁进城谁在外面接应的方法很简单,黑山贼的老规矩,“抓阄”,这生死各安天命! 抓完阄后,陈幕让进城的弟兄把头上系着的黄头巾给解了,然后绑在右手腕上,以作为辨认自己人的记号,免得厮杀起来误伤。一切准备就绪,陈幕借着飞抓首先翻上了南面的城墙,那墙上守夜巡哨的兵士还没反应过来,这脖子已经被陈幕给拧断了,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倒在地上。撂倒巡哨的官兵后陈幕往城下一招呼,城下众人也纷纷翻墙上来。这伙山贼三下五除二的干掉了这南城墙上其他的五个守军,并把尸体扔到了城下,换成了自己人继续在城墙上巡哨。 这进了城,解决了守卫、给自己留好了退路,大伙儿便开始分头行动起来。按照约定,姜兰甫独自去找那官军主帅皇甫嵩,一般来说主帅都会住在府衙内,他便沿着城中大街径直往府衙走去,由于穿着官军的衣服,所以这一路上也不需要躲闪。不过有一件事让姜兰甫觉得很奇怪,打了这么大的一个胜仗,难道都不开庆功宴吗?这夜还没深,城中的街道上就没了来往走动的身影,整个颍川城很安静,都回营休息去了?难道皇帝老儿的王牌部队军纪就这么严明? 带着心中的疑问,姜兰甫走到了府衙边上,纵身从侧面的围墙翻了进去,把衙内里里外外寻了个遍,愣是没有找见这皇甫老儿的身影,于是这心中的疑问就更大了。然而这姜兰甫是艺高人胆大,他决定找这府衙的守卫问问,便又从进来时的围墙翻了出去,绕到府衙前,也不看那门口的两个守门的兵士,径直往衙内走去。 这守衙的兵士见有人径直往这府衙里闯,立刻上前把这姜兰甫拦了下来,问道:“干什么去!” 姜兰甫答道:“我有重要军情禀告皇甫将军。” 那兵士说道:“皇甫将军不是出城找佐军司马孙将军去了吗,你到底是哪个营的,怎么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姜兰甫脑子飞快的转动着,“佐军司马孙将军”?莫不是那与何邑厮杀、今日里又对我等穷追不舍的那个孙坚? 见姜兰甫楞在那里不说话,这守门的兵士呵斥道:“愣着干什么?问你话呢?你是哪个营的?” 姜兰甫看这俩守门的兵士穿的与自己的衣甲不同,知道他们不是“北军五校”的人,便开始胡诌起来,答道:“我是‘长水营’的,我们白日里追击一股黄巾贼到了颍水边上,目前这股黄巾贼正在颍水边驻扎,我们的人正盯在那里,我是回城来叫援军的,如果这会儿不增派部队去围剿,等天一明这伙贼寇就逃入颍阳城去了。快告诉我皇甫将军现在在哪里?” 那守门兵士见姜兰甫对答流利,说得有板有眼的便不再怀疑,告诉他道:“孙将军是往西南方追贼兵时失踪的,大家都往那个方向去找了,皇甫将军应该也在那里的,你自己去找吧。” 姜兰甫从守门兵士中套得了消息,知道今晚要想刺杀皇甫嵩已是不可能的了,而陈幕那边还等着自己刺杀敌军主帅来制造混乱,现在这事情有了变化得赶紧去通知他们,他寻思着这会儿陈幕等人应该已经潜伏在府库边上了,便沿街寻找起府库来。 第四十二章 醉汉 在城中找府库的时候,姜兰甫碰到了一队巡哨的官兵,但这队官兵把他当空气一般,看都不看他一眼,径直从他身边擦身走了过去。姜兰甫暗想,这身官军的衣甲果然好用,不但蒙了那两个府衙守卫,连巡哨的卫兵也没有对自己起疑,只可惜没有撞见这皇甫老儿,不然杀了这老儿后大摇大摆的从这颍川城走出去,那会是何等的畅快! 正在姜兰甫美滋滋的幻想时,从那队巡哨的兵士身后走过来一个跌跌撞撞的醉汉,不知怎么的,那醉汉迎着面把姜兰甫拦了下来。姜兰甫打量这醉汉,只见他身上穿的是粗布衣,但从样子看来这应该也是官军的衣服,只是这许多场仗打下来,没在战场上见过穿这等衣服的官军,不知道他属于哪个队的。 姜兰甫还没来得及绕开,这醉汉已经把手伸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如果换了平时,以姜兰甫的身手是很容易躲开的,但是现在这街道上静悄悄的,身后还有那队没有走远的巡哨的官兵,他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来。 只听那醉汉打着酒嗝,含混不清的说道:“啊~呃~兄第呃哦~,这黄巾贼的头绳~啊~呃~不错啊~呃哦~” 此言一出,唬得姜兰甫是面色如土,背上瞬时透出一身冷汗来,左手不觉的搭在了腰间的弯刀上。 这时身后的的那对巡哨官军也都停下了脚步,转身朝姜兰甫看了过来。 那醉汉举起右手,伸出大拇指接着说道:“呃~这个战利品,啊~呃~好!”说着就动手去解姜兰甫右手上绑着的头绳。 姜兰甫急忙拿左手摁住,还顺道把右手抽了出来,怒目盯向那醉汉,想要假装生气,愤然离去。 没想到这醉汉却全然不理会这“官军”的忿怒与不爽,在姜兰甫把右手抽回去,打算走开的时候,一把抓住了他胸口的衣服,还把自己那张充满酒气的,臭烘烘的嘴,贴向姜兰甫的面孔,对着他的嘴鼻打着酒嗝说道:“啊~呃~瞧你那呃~小器劲!呃哦~兄弟我拿两壶酒跟你换!呃哦~”说着举起一只手,伸出三根指头,在姜兰甫的眼前晃晃。 姜兰甫被这酒气熏得差点没吐出来,但脑中飞快的思索着怎么来摆脱这个麻烦的醉鬼。 那醉鬼见姜兰甫没答话,颇为恼怒的说道:“四壶!四壶!呃~没见过这么小器的小器鬼呃~”说着拉起姜兰甫就跌跌撞撞的往回走(对于姜兰甫来说是往前走)。 那队巡哨的兵士的领头见是一个醉鬼在纠缠姜兰甫,便对手下这帮巡哨的兵士说道:“别看了!别看了!一个醉鬼有什么好看的!”说着带这些兵士自顾着巡街去了。 那醉汉喝了酒,借着酒力,这手上的劲儿变得贼大,姜兰甫一时竟挣脱不开,但是却不便动手,只能呵斥道:“放手!你带我上哪儿去?!” 醉汉停下了脚步,回头稀奇的看着姜兰甫道:“啊~呃~回府呃~库拿酒去啊?呃~呃~你看呃哦~你看我这身上有四壶酒给你吗?呃哦~” 一听到“府库”二字,姜兰甫心中一乐,这不用满城瞎转悠,有人带路了,但嘴上却说:“你敢偷酒?!” 一听“偷酒”二字,这醉汉可是来气了,酒嗝也不打了,但是却结巴上了:“偷~偷~偷酒?!”说着从胸口的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道:“就~就是我管~的,怎~怎么就是偷酒?!” 姜兰甫道:“没上官的命令,擅自拿酒就是偷,你现在手里拿的一定也是偷的。” 这下这醉鬼可来劲了,但这酒嗝却又忍不住打了起来,这姜兰甫都快被熏晕了,他说道:“我~啊~呃~谁~谁~你知~知~道不?啊~呃~呃~呃哦~赵~谦赵太守的侄~侄儿。呃~他~他的东西~西就呃~是我的,我~我的东西呃哦~,他~他还是我的~我的,知~知~道不你呃~。” 姜兰甫从这醉鬼的话中听出了个大概,可能这赵谦现在在皇甫老儿的军中当着辎重、粮秣官的角色。 醉汉又道:“要~要呃哦~你的头绳,是哥~哥我看得起~呃~你。知~道呃哦~我为~为什么要这~这~这~” 这断断续续、结结巴巴、还老参杂着酒嗝的话姜兰甫实在是听得受不了了(说实话这笔者写得也快受不了了,相信各位看官看得也快受不了了),于是他大吼一声:“你能不能别给我结巴了!” 这冷不丁的一声大吼,醉汉吓了一大跳,瞪大眼冲着姜兰甫点点头,然后突然的转身扶着街边房屋的墙根,“哇~哇~”的吐了起来,那味~顿时在空气中满大街的飘散开来,幸得这姜兰甫刚才没心情吃晚饭,不然被这味道一熏,一准儿得跟着吐了。 姜兰甫问道:“你丫偷喝了多少酒啊?” 这醉汉背着身子边吐,边举手身伸出了一根指头。 姜兰甫看了是闭眼、皱眉、连连的摇头,说道:“哎呀妈呀~就这酒量你还喝啊?” 这醉汉吐完后虽然脑袋还是混混胀胀的,但这讲话倒是流利了,说道:“我要你这头绳啊,主要是拿回去给我家那婆娘看的,免得她老说我没用,你看我这嘿嘿~粮秣官,平时就运些个粮草,也碰不到那些个黄巾贼。” 醉汉说到黄巾贼,姜兰甫就接口,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那是你运气好!” 姜兰甫说得是一层意思,而这醉汉理解的却是另一层意思,他陪着笑脸道:“那是!那是!我知道你们步兵营死了不少的弟兄,但你看我这人胆儿小!也没什么本事,所以也帮不到你们什么忙。嘿嘿!才在我叔父手下当了个小粮秣官……” 这醉鬼前言不搭后语的说了一大堆,听得姜兰甫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但他的主要意思姜兰甫还是听明白了,就是想拿酒换姜兰甫手上绑着的黄巾头绳,然后拿了头绳回家去跟他老婆吹吹牛。这头绳道没什么稀奇的,但是一会行动起来还要靠它来辨认同伴的,不能给他。 其实这事已经是左右为难了,如果跟他到了府库而不拿头绳跟他换酒,那事情就显得虽然算不上唐突,但至少也很不自然了,这醉汉就会想或者直接问:既然不换你跟来府库做什么?! 就在醉汉的絮絮叨叨中,两人已经来了这颍川城的府库内,醉汉拿着钥匙去酒窖取酒,姜兰甫则趁机在这府库周围“闲逛”起来,他一面寻找着有可能隐匿在任何一个角的陈幕等人,一边查看着合适的放火点。 而此刻,陈幕正潜伏在不远处的街角的阴暗处看着姜兰甫。 第四十三章 放火 话说那姜兰甫独自离去后,陈幕带着他那一竿子弟兄在这颍川城中转了老半天才终于找到这府库边,虽然大家都穿着官军的衣服,但毕竟是做贼心虚,而且这大半夜的一大群人徘徊在府库边也容易招人怀疑,另外陈幕也觉得今夜的颍川城安静的古怪,哪有打了打胜仗,敌人都溃逃得无影无踪了还不摆庆功宴的?如果开了庆功宴会这么早都回营睡觉了吗?这空气中似乎也闻不到酒肉香气。如果没开庆功宴、官军也没在营地休息、甚至没在这颍川城中,那么他们去了哪里?这么多年当山贼的培养出来的直觉告诉他,这城中应该没有杀气,但是这周遭的寂静却是碜得慌,甚至让他对自己的直觉都开始产生动摇。于是他决定先寻着一块阴暗的角落潜下来,先观察观察,再说照约定反正也要等姜兰甫那边先动手。 一开始陈幕还担心自己在寻找府库时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怕姜兰甫那边已经得了手,自己这边却来不及放火烧粮来呼应了。但这等了老半天也不见有啥动静,这颍川城中依然还是静悄悄的,正在疑惑之际,想不到这姜兰甫跟个官军有说有笑的往府库走来。 “真不知道这个‘弯刀客’搞得是些个什么名堂?”陈幕自言自语的嘀咕道。 后来,陈幕见到那官军去了地窖,两个人分开来,这姜兰甫独自在府库内闲逛,本想走过去找他,但怕那官军随时会从地窖中走出来,于是便学起了耗子叫,想把姜兰甫吸引过来问个明白。 而姜兰甫在这府库一带转悠,一心只在寻找陈幕等人的踪影,和察看适合放火的地方,起先根本没在意这耗子叫,因为这堆放粮草酒食的地方有老鼠也很正常。这也许是我们的陈老大太专业了吧,把这口技的活是练得炉火纯青、难辨真假! 直到这贼头叫的是嗓子冒烟,都快着起来了,姜兰甫才听出有古怪,心想“哪有耗子这么叫的呀,这是发情了吗?莫不是陈老大他们?”他正要走过去查看,那醉汉却从地窖中走了出来,怀里捧了大大的四个酒囊,他大约也是听到了那“老鼠叫”,见姜兰甫要去查看,便叫住他道:“兄弟!过来,过来,不用看那就些臭老鼠,我每天晚上都被它们吵得睡不好觉,这才养成了眯两口小酒的习惯,嘿嘿!” 姜兰甫心道:都喝成这德行了还只是眯两口小酒?反正这府库已经找到了,那古怪的老鼠叫声也多半是陈幕等人发出的,不如趁这四周没人先解决了这醉鬼也好方便“干活”,省的再听他呱噪!于是转身朝那个官军醉汉走去。 陈幕叫到嗓子都快冒烟了,眼见着好不容易把姜兰甫吸引过来,现在被这该死的官军一叫,他又走开了,这想死的心都有了。 但不等这陈幕抓狂,只听一声闷哼,伴随着倒地声,那边姜兰甫已经把那官军的脖子给拧断了。估计那醉汉是到死也闹不明白这是咋回事。 姜兰甫放倒醉汉便朝陈幕等人走来,而陈幕等人见那官军被姜兰甫放到了,也从角落里走了出来。碰了头,姜兰甫告诉了陈幕城中的状况,两人一合计决定赶紧动手放了火走人才是上策,不然等撞上回城的官军便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于是陈幕率着那一班黑山贼,照着事先踩好的点,在这府库中四处点起火来,这杀人放火的勾当可是这帮黑山贼的强项,也就是顷刻之间的功夫,整个府库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别说是那些个粮草了,就连兵甲辎重等不容易引火的器什,也被周遭的大火所吞没,想要捞出来已是没有可能的了。黑山贼们看着自己新手创造的杰作洋洋得意,脸上都乐开了花。陈幕管这叫艺术,放火的艺术!自从下山跟了廖淳以来,这帮弟兄已经很久没玩得这么开心了。 看到府库着了火,城中仅有的留守的官军慌了起来,赶忙从城池的四面八方赶来救火,这些官军到达时迅速的,因为此刻留在城中的大部分都是些粮秣、辎重兵、伙头兵,他们的营地大部分都在这府库的边上。但是纵然他们大部分人都是没穿衣裤直接从床上蹦下来,提着水桶来救火,然而等他们赶到的时候也只能是望火兴叹了。 这边官军为了扑灭府库的火忙得是不可开交,但是那边放火的贼爷爷们光是点了府库似乎还是意犹未尽,手依然痒痒,还想再干点别的啥,于是开始做起了这张“考试卷”中的“附加题”,一路上把城中所到之处的的房屋,个挨个的点了,这一时间颍川城中是火光大起,照彻四野。 这冲天的火光终于惊动了正在城外黑暗的荒野中,打着火把寻找孙坚的皇甫嵩等人。皇甫嵩看着城中起火,心急如焚,知道定是城内出了事,于是赶忙勒令众人停止寻找,立刻回城救援。 而此刻比皇甫嵩更急的却另有一人,此人不是旁的,却正是担当着“大内总管”、总督三军粮草的当南太守赵谦。这眼看着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等这庆功宴一摆自己便可以辞了左中郎将皇甫将军回当南当自己的土皇帝去了,却不想来了这飞天的横祸,他心中千百遍的咒骂着孙坚,把这件事情的罪责全算在了孙坚的头上,已然忘了那日孙坚的救命之恩。他觉得若是这天杀的孙坚没有失踪,那么这庆功宴就会顺利的召开,那么酒宴后自己就可以赶在这场大火前连夜回当南,那么失职粮草被焚的罪责就不会落在自己头上了,现在可好了,这项上人头没给黄巾贼摘去,倒是要丢在自己人手里了,早知道是这下场,当初还不如卷些金银细软、带着家眷弃官逃跑了好。然而,赵谦不知道的是他这些抱怨都是马后炮似的如果。 纵然知道自己是死罪难逃,但他还是抱着一线的希望,跟兵士们一起跑到府库去救火,奢望着老天保佑能把这火给救灭,或者是主帅皇甫嵩能看在自己拼死救火的份上,饶了自己这条狗命。 但当他看到手下的兵士从火场中抬出来自己侄儿的尸体,而这尸体边上还放着四大袋子的酒的时候,他绝望了,他知道一切都完了,这火一定是这天杀的贼子酗酒后不慎引燃的,而这个贼子竟然是自己的侄儿,竟然是自己的侄儿!他失魂落魄、跌跌撞撞的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整个颍川城的官军们都在忙着救火,在这惊恐慌乱的忙碌中,应该没有人会留意到他赵太守的离开,然而就是有那么一双眼睛,躲在阴暗的角落里,静静注视着他,注视着他离去时那无助的背影! 第四十四章 内讧 话说这当南太守赵谦以为自己的侄儿是酗酒失火烧了这府库中的粮草辎重,酿下了这弥天大祸,而自己也终究是疏于管教、有失职守,再无颜见那左中郎将皇甫嵩将军,更是难逃军法的制裁,于是便失魂落魄的回到住处,解下自己的腰带,准备悬梁自尽。 而当他系好了“上吊绳”,踩着板凳正准备往那绳洞里钻的刹那,一个黑影从屋外飞入,一把将他拎了起来,扔到了地上。 那赵谦本是鼓起勇气打算就此蹬腿一闭眼奔赴黄泉的,不想却被人从背后拎起摔在了地上,觉得很纳闷,按说这救人也不是这么个求法的,他吃了痛翻身看那身后之人,却只见对方是一个穿着“北军五校”军服的普通军士。见这军士竟然如此无礼,赵谦正欲发作破口大骂,却不想那军士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柄弯刀,抵在了自己的喉咙口。 这自杀与被杀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本已万念俱灰赵谦此刻却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了强烈的求生的欲望,顿时被吓得是面如土色,这心中也甚是疑惑,自己都要上吊了,这小卒却把自己救了下来,而现在又要杀自己,真是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感觉很莫名其妙。 赵谦还没来得及去细想,只听那军士笑着道:“赵大人,你就这么自己一个人走了,这黄泉路上都没个人送送你,也太有失你太守的身份了,要不我来送你这一程?” 赵谦壮着胆子,结结巴巴的呵斥道:“放,放肆!你想造反吗?” 听到呵斥那军士松开了抵在他喉咙上的刀,那瞬间赵谦以为自己的话奏了效,正想从地上坐起来,却不想又被这军士当胸口重重的一脚踩翻在了地上,只这一眨眼的功夫,赵谦知道自己想错了,只见那军士从手腕解下了一根黄巾贼的头绳,绑在了自己的额头,慢悠悠的说道:“我早就造反了。” 赵谦顿时明白了,这火、这一切都是个阴谋,是黄巾贼的一次突袭,他想扯开嗓门大喊,但是已经没有机会了,就在下一秒,他的头颅已经从脖颈处断裂开来,永远的离开了他的肩膀。而杀他的这个“军士”正是那弯刀客姜兰甫。 原来在陈幕等人四处纵火时,姜兰甫想这趟夜袭与这贼头同来,人家干得是风生水起,烧了粮草辎重还不算,捎带连这城内的房屋都快全给点光了,自己却是两手空空,这怎么着也得弄些什么东西回去,不然这面子上也太挂不住了(其实这是他自己的多想,这廖淳虽然时常会苛责自己,但待人却还是比较宽厚的)。 就在这姜兰甫挖空心思、愁眉不展的时候,赵谦这个倒霉蛋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然后就发生了上面那一幕。其实今晚就算姜兰甫不杀他,这赵谦也是活不了了的,一则在姜兰甫杀他之前,他本来也已经把自己的裤腰带往脖子上套了的;二则,就算这赵谦不自杀,姜兰甫也不杀他,这粮草辎重全毁,不论是黄巾贼的阴谋突袭也好,还是他侄子的酒后失火也罢,他身为总督后勤的粮秣官也是难辞其咎的,终会被皇甫嵩论军法处斩。所以说他的项上人头只是发挥了一下剩余价值,满足一下这弯刀客姜兰甫的虚荣心,帮他撑一撑面子。 而当陈幕带着他那帮黑山贼弟兄,把这颍川城中大街小巷的房屋都点了个遍,又沿南面的城墙出了城,在清点人头的时候却发现不见了姜兰甫,陈幕清楚的记得放火烧府库的时候这姜兰甫还在自己边上的,但后来就没有看到了,问身边其他的弟兄也都是摇头不知,看来今天这帮山贼真的是“疯了玩”,不过也难怪,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干过一票了。 陈幕也是个性急的主,这左等又等不见姜兰甫出来,而身后的旷野中远远的又亮起一大片的火光,应该是那皇甫老儿回城救火来了。他怕姜兰甫有什么意外,所以决定带着众人再翻墙进程去找这弯刀客。想到身后那一大片迅速靠近的火光,陈幕心中感到十分的焦躁,他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担心姜兰甫被抓呢,还是担心一会儿姜兰甫见了皇甫嵩便一定要把他的脑袋摘了去,结果捅出个大篓子,把自己底下的这帮子弟兄也给搭进去。反正这一刻,他只想找到这该死的弯刀客,然后把他捆吧捆吧扔马背上带走(当然这只是他脑子里想想而已,若是单打独斗他打不打得过这姜兰甫还不一定呢)。 当陈幕带着这帮山贼又进得颍川城的时候,这整个城池基本已是一片的火海,官军们拎着水桶在惊慌失措的奔走着救火,其实在这种情况下,谁都知道一切的努力都只是徒劳。当山贼们在城中转悠着找人的时候,有些人这手就又痒得不行了,可房子已经都点着了,那还能干些什么?在没有陈老大的允许下,冷不丁的有人开始杀起人来,这先河一开这帮山贼便刹不住车了,一时间城中哭喊声伴着厮杀声是此起彼伏,大家已经都弄不清楚是谁先动的刀,陈幕知道这回这篓子真的是捅大了,而且还是自己这帮兄弟捅的。不过好在大家都穿着官军的衣服,手上又有黄巾的头绳做记号。 城中此刻已是一片的混乱,已经没有人再拿着水桶救火了,大家都拿起自己的武器,提放着身边的人,因为这杀人的人好像是自己人,只是还不知道是谁。不一会儿,听到有人大喊道:“‘北军五校’在杀人,北军五校造反啦!”只是片刻的功夫这喊声传遍了整个颍川城,大家都知道,原来杀人的都是‘北军五校’。 这时曹操带着“左、右羽林骑”从南门进了城,当他听到城中的“北军五校”军士杀人纵火时,甚是怀疑,但是不容他细想,这底下的羽林骑已经喝止不住的把靠近身边的“北军五校”的军士统统砍翻在了地上。 而在羽林骑之后紧接着进城的是 “北军五校长水营”的先头部队,这“长水营”中保留着一小部分原先“胡骑营”建制的骑兵,(这以步军着称的“北军五校”中也是有少许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骑兵的),正是这部分跟在“羽林骑”后的“北军五校”骑兵,见到这些“太子党”居然在屠杀自己的弟兄,当即操起马刀便向“羽林骑”回砍过去。 等皇甫嵩进城时这颍川城中已是一片的大乱,不光是满城的大火,这底下的各营兵士已经厮杀在了一起,怎么样也喝止不住。 陈幕见到皇甫老儿带着官军主力回了城,知道自己今天晚上算是玩大发了,虽然还是没找见这姜兰甫,但是再不走身边这些弟兄也全得搭进去了,所以赶忙招呼众人绕着西面城墙的墙根,往颍川城的城墙西南角撤去。 而此时姜兰甫也正提着赵谦的头颅,往颍川城的西南角跑。原来当他割了赵谦的脑袋,刚要离去,屋外忽然是喊杀声大起,他急忙出得屋来,看到城内官军已杀作一团,知道一定是陈幕他们干得“好事”,他在火海中小心的穿过城中混战着的人群,正要往颍川城南面的城墙撤去时,见到皇甫老儿带着大队人马从南门进来,纵然他是很想摘了那颗长着花白胡须的脑袋,但是也不会傻到干那种“于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的勾当,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只是一个刺客,并非猛将,而身后也没有为自己压阵的千军万马,所以他当即决定,躲开他做梦都想杀的皇甫老儿,往城的西南角跑去。 两人在城下碰了头,也没空细诉,带了众人翻墙出城,城下接应的弟兄已牵来马匹,一伙人骑着马往阳翟方向逃遁而去,整次夜袭竟没损一人一马。 第四十五章 定数 颍川城内的官军自相残杀,“北军五校”与其他各营的混战足足持续了个把时辰方才被皇甫嵩、朱儁二人喝止住,此刻天色已经微明,东方的地平线上开始露出了鱼肚白,而城内被点燃的建筑群却依然熊熊的燃烧着。 城中的街道上堆满了在个把时辰的混战中死去军士的尸体,皇甫嵩来不及懊丧,也没有时间去悲伤,他迅速的指挥着众将士打水救火、清理尸体。就在众人正忙碌着的时候,城外一匹身形健硕黄鬃马自己从西门外跑了进来。但此时城中谁也没有空去搭理这匹马,大家都以为这只是哪个战死的倒霉蛋的坐骑,因为在大战后有死去将士的马匹自己跑回来那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这颍川城原本被黄巾贼占据着,那么这跑回来的马匹,也很有可能是那些个被剿灭的黄巾贼的。 但这匹黄鬃马却一面不断的嘶鸣着,一面穿梭在人流混杂,遍地尸体的街道上,绕过一间间燃烧着大火的房屋,它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然而它的这些奇异举动却依然没能够引起城中忙碌着的将士的注意,直到它找到了它要找的人——“程普”、“祖茂”。 这两人此刻也正带着军士忙着救火,虽然经过一夜的寻觅仍未能发现主公孙坚的踪影,二人心中是万分的焦急,然而这城中的大火却也是不容不救的。 正在这忙碌的档口,猛然转身时突然看到主公孙坚的坐骑,二人是一阵的狂喜,但是放眼四周一看,却不见孙坚的踪影,顿时心中又是万分的惊疑,难道主公出了什么意外? 这马儿根本不去理会二人脸上那一瞬间悲喜变化大起大落的丰富表情,只顾着在二人身边不断的来回奔跑、扑腾。程、祖二人见到这马匹的异状,心想莫不是它想把自己带去什么地方?于是二人翻身爬上自己的坐骑,这时果然这孙坚的马匹开始在前面带起路来。二人骑着马跟着主公孙坚的坐骑,一路出了城,往西南方跑去。 这两个人、三匹马,一直跑了六十余里的地才停了下来,程普、祖茂二人终于在一个茂密的草丛中找到了他们的主公孙坚。此时孙坚躺在地上,从他的胸口渗出的来血浸透了他身上的战袍,而这血也早已经结了痂,在他胸前凝成一片大大的干硬的血迹,不过庆幸的是此刻他还有一口气在。二人赶忙将他救起,用马匹驼着往颍川城赶去。 当程普、祖茂二人救了孙坚回到颍川城的时候,皇甫嵩这边已经将城中的大火都给扑灭了,街道上的尸体也被集中抬到了城外荒地掩埋。经过这场大火,颍川城除了四面城墙,三道城门尚且完好之外,其余剩下的基本只是一堆的焦炭,放眼望去,满城废墟。 虽然黄巾军的这次夜袭,把颍川搅了个底朝天,弄得这皇甫嵩是焦头烂额,但是这次袭击却并不能算完美,如果姜兰甫没有带走那当南太守赵谦的脑袋,那么皇甫嵩或许会认为这是一次意外的失火,外加因为误会而引起的内讧(因为平民出身的“北军五校”将士,一直以来对“三河骑士”以及“羽林骑”这些贵族兵士是有很深的成见的。)然而当他看到在赵谦房屋位置处的废墟堆里发现的无头尸体时,一切就都了然于胸了,虽然这具无头尸体在被发现时已被烧得是面目全非,不能确定他就是赵谦,但是一具平白无故没了头颅的尸体不就是一个很好的说明吗?如果不是黄巾贼偷袭,要拿了头颅去请功,那么这尸体的头颅又怎么会丢失? 为了消除各营将士之间的误会,也为了稳定军心,皇甫嵩立刻公布了他发现的线索,这就是一次黄巾贼的夜袭,昨夜的混战就是因为黄巾贼混入了官军的队伍。虽然许多事情都仅仅停留在猜测的层面,除了那具烧焦的无头尸体便再也没更多的证据,但皇甫嵩就是要把这罪名安在黄巾贼的头上,还要把它给坐实喽。因为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转移军中那些不可调和的矛盾,重新凝聚起战斗力来。 而这一刻,姜兰甫正把赵谦的脑袋扔到了阳翟城中府衙的大堂的地上,向波才、廖淳以及其他众头领展示自己的“功绩”,但他是怎么也不会想到皇甫老儿也正借着这颗脑袋在大做文章。可以说数日后阳翟的陷落,以及再后来汝南、荆州黄巾军的节节败退,都与这颗在活着时算不上聪明的脑袋息息相关,这有点类似于后世人们所说的“蝴蝶效应”。本来被这帮黑山贼无意中挑起的官军中各兵营之间的矛盾,就这么被化解于无形。原本属于陈幕的不世功绩也就此烟消云散。 在这里笔者想到了很多个如果。 如果…… 但命运之神从来不说如果,而只有在人们的口中你才能听到如果。 如果姜兰甫不去取赵谦的脑袋,或许在这场颍川城的内讧后,南线镇压起义的官军阵营就土崩瓦解了。 但是如果姜兰甫不去取赵谦的脑袋,而是一直跟陈幕等人呆在一起,那么陈幕放完火也就不会再次回城,那也就不会有官军在颍川城中的那场内讧。那么结果…… 所以说,即使你穿越了,改变了某些事情,但是历史洪流只不过是转一个小小的圆圈,最终还是回到它所要去到的那个点。 世事没有如果,有的只是冥冥中的定数。我们走在命运之神早已画下的轨迹上,却依然天真的以为自己是只断了线的风筝,可以随风狂舞! 第四十六章 求援 在阳翟城府衙的大堂中,波才聚起众头领商议下一步的对策,根据探马的回报:现在的颍川城已经变成了一片的废墟,不但是屯在城中的粮草辎重全被烧光了,就连要找一间能够住人的房子都找不出来了;而且内讧导致城中的官军兵员锐减,原本近万的官军如今只剩下不足五千人;目前官军主将皇甫嵩、朱儁正忙着筹集粮草、招募义军,而那剩下的四千余官军则在城中忙着清理废墟、搭建军舍。 照着目前的情况,短时间内官军是不会打过来了的,但这种安生的日子不会维持太久,阳翟城中目前算上那些老弱的粮草辎重兵还不足四千人,这四千人的战斗力和官军的那四千人是不可同日而语的,要自保、甚至是吞掉颍川的官军还是只能靠数量取胜。所以接下来派人外出寻找,加紧收拢在颍川败退时被冲散的残兵很重要;另外就是要说服张曼成起兵,如果荆州那十万大军杀到,那别说是这颍川的皇甫老儿,就连那躲在洛阳皇宫中的狗皇帝怕也是没几天的活头喽。 然而此刻的波才已经没了主张,而他底下的何仪、刘辟、黄邵三人觉得如今是寄居在廖淳的篱下,也都不敢在廖淳面前指手画脚,所以这决定阳翟黄巾军生死大计的重任就落在了廖淳的肩上,这让廖淳再一次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压力,他并不怕死,怕的是众弟兄把命交到自己手里,而自己却带着他们去死! 这收拢残兵的事情容易,每天派几队兵士出去寻找便是,但去宛城说服张曼成起兵一事,想来想去都没有合适的人选,张曼城这老狐狸可没有那么好对付,这刚刚撤回去的兵再想让他拉出来,可没那么容易。 如果派自己手下的弟兄如姜兰甫、陈幕等人去怕是会被挡在外面,连这老狐狸的面都见不到,因为他们在黄巾军中职级太低;如果让何仪或者刘辟或者黄邵去,一来,他们不了解张曼成这老狐狸,很容易被他给绕进去,极有可能是好酒好肉吃了,好歌好舞看了,然后四处游玩个几天便被空手打发回来了。再者,自己毕竟与这三人平级,同为部曲头领,说来在这波才手下,人家还是主,自己才是客,这次拿捏主意是火烧眉毛、万不得已,又怎么能再喧宾夺主的爬到人家头上去指使人家呢。 所以这思来想去这趟求援之行还是只能自己去,自己到了那里还可以找大哥龚都帮忙,最不济也能叫来大哥这支援军。而阳翟这边自己走了之后,以渠帅波才现在的状态,这城中的大小事务怕是又只能交给陈氏兄弟打理了。 廖淳对众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波才点头只说好,顺口还说了些“一路上多加小心、保重之类的话。”这事到如今他已经管不得那么多面子不面子的问题了,只要这张曼成肯出兵,让他牵马执蹬当跟班他都乐意。 何仪、刘辟、黄邵三人见了波才点了头,也都随声附和。这时刘辟还让手下兵士去取来一方蜀锦,交到廖淳手中,说道:“这是火烈神龚都将军托我弄来的,麻烦廖头领到荆州见到龚都将军的时候转交给他。” 这让廖淳有些意外,想不到这刘辟和大哥还有交情。他从刘辟手中接过蜀锦时发现这锦缎颜色艳丽,又心想“这定是送给姑娘家的,原来这大哥早就有了相好的了,却还瞒着我,回去定要他好好的交待一番。” 这边廖淳正与刘辟说着话,二娃何邑却站起来自顾着往出府衙大堂外走去。这个二愣子想当然的以为他淳哥走到哪里那一定就会把他带到哪里,所以他这是的打算回营收拾行李去了。 见到这二娃在这议事的档口离席往外走去,廖淳赶忙叫住问道:“你干什么去?!” 何邑回答道:“回营收拾收拾,免得走得急把东西落下喽。” 廖淳奇道:“走?你要上哪里去?” 被廖淳这么一问,何邑也感到奇了怪了,说道:“不是回荆州搬救兵去吗?” 廖淳道:“那是我去,你干什么去啊?” 这个问题何邑还真没想过,“我,我,我…”“我”了半天楞没说出第二个字来。 廖淳道:“皇甫老儿带着那些官军的精锐部队可还在颍川呆着呢,这边总得要有人守着,这阳翟可是我们在颍川一带最后的据点了,你要真想回荆州,那你去搬救兵,我就不去了。” 廖淳这么说本是想为难一下何邑,让他知难而退的,但没想到这二愣子却是软硬不吃,说了一句:“我不管!反正淳哥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 “你!”这回轮到廖淳说不出话了。 这时陈幕道:“元俭,如今外面兵荒马乱,你一人去我们也不放心,阳翟这边你放心,渠帅、何头领、刘头领、黄头领、杜将军都在,再加上我们兄弟俩,有这么多人守着你就不用担心了,带上其他的弟兄一起回荆州,这些老弟兄基本都是荆州人,他们也好顺道回趟家看看。 “不行!我是绝对不会带走这里的一兵一卒的。”廖淳坚决的拒绝道:“皇甫嵩手下的这些官军有多凶悍你们都是知道的,这里现在的人手尚且嫌不够,我这才去搬救兵,如果我再带走这些最能打的老兄弟,剩下些老弱病残的你们怎么守城?这不是把你们往死路上送嘛!我的安全你不用担心,一般的小毛贼不会是我的对手,我往小路上走,也不会碰到大队的官军。” 看到廖淳态度坚决,看来难以劝动,姜兰甫起身道:“我看不如这样,我呢留下帮二位当家的守城,就让何邑、安虎二人陪元俭回荆州,这一路上呢就由鲍恢带着‘黄巾二十八骑’护卫,大家都骑马路上就不会耽搁什么时间。去往宛城的路上这一带,目前还是由我们黄巾军掌控着的,应该不太会遇到什么意外,大家认为这样安排可好?” 廖淳还想反对什么,波才站出来说话了:“我看这事就这么办!廖兄弟你收拾收拾就赶紧上路吧,不要再争论什么了,这时间还是要抓紧啊,早去早回。”其实这波才是真的有些被官军打怕了,人多的时候尚且打不过人家,现在手头的人马比官军要少了,心里自然怕得慌。而目前队伍中能打的基本都是廖淳的人,他生怕这些部众都要跟了廖淳回去,所以听姜兰甫这么一说,他就赶紧见好就收。 这渠帅一发话,事情就算这么对付过去了。而能跟着淳哥回荆州,这何邑自然也是乐得屁颠屁颠,其他人多点少点他才无所谓呢。 这廖淳算是领了将令,散了帐从府衙出来后,回营简单收拾了一下行装,便带着众人往宛城赶去。 第四十七章 回荆 阳翟到宛城之间相隔不过一百余里,廖淳是求援心切,带着何邑、安虎、鲍烣三人连同黄巾二十八骑一路纵马飞奔,只用了三个时辰便赶到了南阳地界,抬头望望夜空中的星月,时间应该已经过了二更时分。此时人马俱已疲乏,然而离宛城也不远了,廖淳打算带众人了进宛城再休息。 然而众人在南阳地界骑着马跑了不一会儿,便看到暗夜中前方有一大片星星点点的火光,很明显这这些火光不是宛城城中传出的,宛城的城墙很高,所以城外是根本望不到城中传出的灯光的,而且也不可能是城墙上传来的火光,宛城的城墙很高,如果是城墙上的火光,在夜幕中望去应该是悬于半空的,不应该这么低矮。廖淳记得在这荒郊野外也没有什么村落或是人家,心中顿时疑惑万分,按说这种火光应该像是军营中传出来的,难不成张曼成这老狐狸又招募了很多人马,就连这宛城都屯住不下了,所以把军帐搭到了这荒郊来?若果是这样,那求援或许就会容易很多了。 廖淳暗自猜想着,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让众人原地待命,派了一个骑手前去打探状况。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那骑手便跑回来了,回禀道:“将军!前面是一片官军的军营!” “官军的军营?”此言一出,吓得众人是面面相觑。廖淳问道:“看清楚旗号了吗?” 骑手答道:“看清楚了!” 廖淳又问:“那领兵的是谁?就是那大旗上写着谁的名号?” 骑手低下了头,小声回答道:“这个小的没看清楚。” 鲍烣厉声问道:“到底看没看清楚!” 骑手低头不住的拿眼睛偷瞄鲍烣,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却实是官军的旗帜,但是天太黑看不清楚大旗,小的又不敢靠近……”这骑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都跟快跟蚊子叫一般,听不清楚了。 鲍烣顿时呵斥道:“没用的东西!”又转而抱拳对廖淳道:“将军恕罪,末将这就亲自去看。” 廖淳忙拉住鲍烣道:“子光不必去了,既然官军把营地扎在远离宛城的荒郊,那么说明宛城还没陷落,而且是安如泰山的,因为官军都还不敢围城。走,我们这就绕道过去,等到了宛城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这时何邑插话道:“淳哥!既然我们都摸到了他们(官军)的边上,干嘛不放把火再走。” “不行!”廖淳立刻否定了何邑的想法,说道:“我们才三十一个人,又且是轻装而来,身边除了随身的兵器其他什么都没带,这么贸然潜入官军的军营只能是自投罗网。 何邑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廖淳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开始学会用脑子了,我很高兴,但要是能够再多想一想那就更好了!我们走吧。” 于是众人纷纷掉转了马头准备绕道往宛城去。这时,廖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叫住鲍烣道:“对了子光,大家都是兄弟,以后就不需要这么客气,叫我元俭就行,还有我知道你们官军的军纪严,我之前也在县城的城防营中呆过,也有过体会,但现在大家都在一起出生入死,对底下的弟兄就别太苛责了。” 鲍烣听了,默默的点了点头。 众人绕过前方那一大片闪烁着火光的官军营地,往东摸到淯水源头的浅滩,然后沿着淯水的西岸一路往南,走了十余里地的路,再转向西面而行,望着宛城的东门奔去。 来到宛城东门时已是夜半更深,幸而是碰到龚都手下的兵士当值,在廖淳往城上喊门的时候,城上的兵士认了出来,这才放这一行人等进城,如果换了其他的部曲当值,在这官军大兵压境的时候,量谁也没这胆子在夜半放一支陌生队伍进城,那么这廖淳的等人恐怕是只能是在城门外露宿一宿了。 进得宛城,众人被安排到住处休息自是不提,而廖淳则被兵士引到龚都处,兄弟二人多日不见,把酒长谈直至天明,一宿未睡。 在这半夜的长谈中,廖淳从龚都口中得知,这城外的官军共八万人,也是在三日前才杀到的,领兵的官军主将姓秦名颉,表字初起宜城人,原本是江夏都尉,因在其在夏口一带,屠杀了不少太平道以及黄巾义军弟兄,那皇帝老儿遂迁其为南阳太守、擢令其招募军士、领兵北攻打荆州,而且从他的行军举动来看,似乎还妄图切断我太平道荆州、汝南、颍川三处黄巾义军的联系,并逐个击破。 而在这之前荆州一直都是太平无事的,龚都曾几次要求张曼成起兵北上同颍川的弟兄合兵一处,一举灭了官军打破洛阳,但是每每总被张曼成这老狐狸用各种借口给挡了回来,之后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起兵去抢功,都走到了颍川了,又因波才兵败退了回来,如今官军大兵压境,想要他再派兵似乎是不太可能,也不太现实的了。廖淳想:为今之计只能是先帮这老狐狸处理了这家门口的麻烦,他才有可能会起兵支援颍川。 在大谈兵事之余,廖淳想起了刘辟让自己带来的那段蜀锦,于是便拿了出来,在龚都面前晃晃,说道:“兄长,你看这是什么?” 龚都正好低头在夹菜,听廖淳一说,放下筷子抬头一看,说道:“哇!这么花哨布,哪里给你弄来的,哦~是不是要送给你那相好的?哈哈哈~”说着坏笑起来。 廖淳本还想笑话一下他大哥龚都的,却不想龚都来了这么一手,还装起傻来,心想就激一下大哥,看他有招是不招,于是把蜀锦包好收起来,故意说道:“恩,这是蜀锦就是我在颍川时托刘辟兄弟弄来的。” 却不想龚都依然是若无其事的说道:“恩,收好!收好!免得被酒菜弄脏了。” 龚都边说还边顾着喝酒吃菜,连看都不看廖淳收起来的包裹一眼,廖淳心想我就不出声,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去。 果然,廖淳端起酒杯还没来得及送到嘴边,龚都就开口说话了,他说道:“对了,我也托刘辟这小子给我弄块蜀锦,怎么到现在还没弄到?” 这时廖淳举起包裹哈哈大笑道:“兄长,这就是刘辟兄弟带给你的蜀锦,老实交代,你又是送给哪个想好的呀,是不是上次新野酒宴上那个?” 龚都顿时惊愕万分,说道:“什么乱七八糟的,我这是让他弄来给咱娘做衣裳的。”说着他又从廖淳手里接过包裹,打开来看那蜀锦,皱着眉头说道:“哇~这小子怎么搞的,都告诉他说是给老太太穿的,怎么弄了这么一块大花布?!”说着把布扔到了一旁。 廖淳看龚都一脸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于是说道:“兄长!蜀锦都是这样花哨的,这怨不得刘辟兄弟。” 龚都道:“算了算了,改天我再给娘弄块别的布料去,这个你拿去送给你相好的吧。” 廖淳脸微微一红,但是因为喝了酒所以也看不出来,他说道:“我哪有什么相好的。”但转即又打听起陈梦婷的下落来,问龚都道:“对了兄长,我走了后有没有人来安众找过我?” 龚都也没去细想廖淳要问的是谁,说道:“不知道,你走了之后,我一直在宛城呆着,还没回过安众呢。” 由于没问出什么,廖淳心中感到有些失落。 二人饮酒叙话直至天明,才方要靠着桌子昏昏沉沉的睡去,突然屋外鼓声震天,惊得龚都推开桌子起身便从榻上跳了下来,拿起衣甲兵器便往跑,廖淳见状也慌忙跟着跑了出去。 第四十八章 天兵 宛城的北门外,鼓声大振,秦颉带着八万官军已杀至城下。张曼成也急忙擂起战鼓,点兵出城,摆开阵势迎敌,幸而这廖淳、龚都兄弟俩手脚麻利才没有迟到,不然就得让官军看笑话了。 两阵对圆,只见那官军阵中一主帅模样的人,扬鞭骂道:“反国逆贼!天兵已至,何不早降!” 听到官军骂阵,这愣头青二娃何邑又要逞能,拔出他那把大砍刀就想要冲出阵去,幸得被廖淳瞥见,伸手把他拦了下来。 而这么连着被官军搅和了四日,一大清早就被逼着从软玉温香的美人怀中爬起来,白天还看不了歌舞,张曼城这老狐狸已经是忍无可忍了,一听到秦颉这王八蛋说“天兵”,他开始狞笑起来:“哼~哼~哈~哈~哈~~~,天兵?我南部尊者就让你们看看,到底什么叫做天兵!韩忠!” 张曼成如雷般的吼出“韩忠”二字,那韩忠应声拍马出阵。对面的官军只当是贼将出阵挑战,阵中也冲出来一将,挥舞着一把开山大斧前来应敌,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这官军牙将连同他身后的八万大军都傻了眼。 只见韩忠从后背拔出他那把“金环鬼头大刀”, 缓缓的舞动起来,口中念念有词,周遭顿时刮起了大风,一时间是飞沙走石、遮天蔽日,叫人睁不开眼睛,突然那韩忠右手单握大刀,左手伸出二指掐成剑诀,朝天一指,口中大喊道:“神城军何在?!” 这一声大喊倒把廖淳、何邑二人给喊懵了,这“神城军”不一直都是他韩忠带着的吗?而且此刻不就站在他自己的身后,招呼冲锋也不用这么大声啊,再说哪有为将的出阵还没打斗就招呼士兵冲杀的,这不叫对面的官军给看扁了吗? 廖淳心想:看来这韩忠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孬种! 何邑则在心里嘀咕:刚才淳哥要是不把我拦下,现在也不至于让这韩忠在官军面前丢人现眼。 但不等两人心中的这念头过去,黄巾军的军阵前已隐隐站满了全副武装骑将,他们围在韩忠的身边,一个个身形高大、精壮威猛,看得廖淳、何邑二人是张大了嘴,下巴都差点没掉下来,心中嘀咕道:“这是传说中的天兵天将吗?” 面对这些从平地里突然冒出来的许多军马,那冲出阵的牙将吓得是面色如土,但他死要面子怕退回去被人笑话,所以此刻还要硬着头皮强撑,而他身后军阵中的官军有个别人已经开始逃跑了。韩忠见身边的“神城军”列阵完毕,他手一挥千军万马呼啸而去,顿时将那牙将撞翻在地。那官军主帅秦颉一见大事不好,赶忙招呼众人撤退。八万官军一时间土崩瓦解,大败而逃。直跑出去二十余里,秦颉回身看时见黄巾贼并未追来,方才定了心,收住军马。 清点人数时发现,这次溃败倒并未损失多少人马,秦颉也没去多想,只是觉得以后率军出征前还真得让那神神叨叨的军中书记员占卜一下天气,今天这狂风来的太不是时候,若没有这阵风的帮忙,他还真想与这城中的黄巾贼冲杀一番,这都连着四天了,就连个黄巾贼都没有杀到,再这么拖下去,这军中的粮草怕是要不够吃了。 秦颉抬头看着天色尚早,心想如果就此回营休息,那一天的口粮就又这么白耗过去了,所以打算再去攻打一次宛城,但是这次他学聪明了一点,把那书记员叫到一边,让他占卜了一下天气。 这书记员叫姜平,原是江夏城小有名气的阴阳先生,外号半仙,自称是姜太公姜尚的后人,测字、看相、摸骨、算命也是颇有些手段,这江夏太守贺中为人迷信,因此将此人招为府中的幕僚,出入常伴左右。后来这贺中在黄巾贼造反前喝了这些反贼的什劳子神水,一命呜呼了,朝廷一时派不下来人,这都尉秦颉就暂代其位,率着江夏军民守城,于是太守府中的那班子幕僚也就被秦颉全收到了军中。 姜半仙被叫到秦颉的身边,自从那贺中吹灯拔蜡、蹬腿玩完之后,还没人再叫他卜过卦,这会儿他照着秦颉的意思,左手掐着手指,右手捋着胡子,口中念念叨叨的嘀咕着什么:“一数坎兮,二数坤,三震、四巽数中分,五寄中宫,六乾是,七兑、八艮,九离门……”一会儿便排出一个卦,他皱着眉头对秦颉说道:“启禀太守大人,这个排出的卦叫做‘火山旅’卦,上面是离火,下面艮土为山,这个动爻在……”他把这秦颉当成是他的老东家贺中了,这个贺中是颇好此一口,也对《易经》是小有研究的,也喜欢听他讲所算卦中的来龙去脉,但是这秦颉不一样。 秦颉他本来就是认定事在人为,从不信邪的主,只是一大早平地刮来一阵狂风,搅了战局他才让这老神棍来算算天气的,所以哪有这耐心听他唠叨,当即不耐烦的打断道:“就说天气,会不会刮风下雨!” 这老神棍姜半仙一看惹了主帅厌了,赶忙打住,直接说道:“无风无雨、天气晴好、万里无云。”说完还不忘瞟一眼秦颉,看看他脸上的神色。 秦颉抬头一看,天上还真是万里无云,心中刚刚升起点佩服,但转瞬一想,就这天只要不是个瞎子谁都会算,“无风无雨、天气晴好、万里无云”这不是明摆在哪里的嘛,心中顿时又生出许多鄙夷来,斜着脸瞥了一眼这老神棍道:“我要是再去攻城,是赢是输啊?” “这……”这老神棍不单是算卦厉害,看人也是奇准,能透过你的眼睛钻到你的心里去,这一刻他知道秦颉这小兔崽子是想打这一仗的,但是卦象诡异,虽看不出必败,但是总归还是按兵不动微妙,《易经》中有“吉、凶、晦、吝”四字,这一动便只有一个是“吉”,其他三个碰上哪个都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到底要怎么说才能抽了自己的这只脚呢? 秦颉见姜平支吾半天不说话,拿眼一瞪,口中发出:“嗯~”的一声。 吓得这老神棍姜平赶忙脱口答道:“此去必然旗开得胜,虽拿不下城池,也必定杀得那些黄巾贼是人仰马翻!”太胡诌,这老神棍还是不敢的,所以他没说能打下城池,因为是个明白人都知道,城中有十万贼兵,再加上宛城城墙高大坚固,就以八万兵力,想一战夺城有点痴人说梦了。 而秦颉要的也正是要这老神棍这句话,他知道军中很多人还是迷信这老东西的,尤其是他从江夏带出来的那些子弟兵们。靠着这番话正好鼓舞一下因刚才一战失利而颓丧的士气,置于打胜打败,他向来是认为,事在人为岂由天定! 第四十九章 将才 这秦颉也真能算得上是一个将才!刚刚输的那阵,他发现黄巾贼中有许多的骑兵,而自己带的虽说是马步军,但是其实大部分都是步兵,步兵对战骑兵,被骑兵这么一冲杀,那就吃了大亏,但是这一刻上哪儿去弄这许多的马来呢? 很快秦颉便想出了对策,要对付骑兵只有两种方法:第一种是拿刀砍敌兵的马腿,但是这样的打法伤亡太大,那马奔跑时的冲击速度很快、力量很大,往往在你手中的刀还没砍到马腿前便已经被飞奔而来的马撞翻了,然后又会被身后紧跟着冲过来的马群踏成肉泥,另外当你蹲下去砍马腿的同时,马上的骑兵也会拿马刀砍你,所以这种方法绝不可取;而另一种方法就是用长矛,利用矛的长度,在对面冲杀过来的骑兵还没靠近你的时候,你手中的长矛便已经刺到了他,这种打法是比较常见的用步兵对付骑兵的方法。但是有一点,当你刺到了对方,不管你刺到的是人还是马,也不管对方被刺到后是死还是活,对方的冲击力还是在的,所以这样去打顶多也只能是与骑兵打个平手。 但是秦颉要的是赢,是百分百的完胜!所以他的军事才能便在这一刻体现出来了,他琢磨着,骑兵取胜很重要的一点是靠了马的冲击力,用马队冲散对方的阵型,然后再逐个绞杀。所以要想完胜首先得保持在骑兵的冲击下阵型不乱,只要挡住了冲击那么这场仗就已经胜了一大半了,而要想挡住马奔跑时带来的冲击力,用人力肯定时做不到的,那唯有拿东西抵住长矛的矛柄,但是到底用什么来抵住矛柄呢? 这时他看到了军中旗手随意插在地上的那面军旗,顿时脑中灵光一闪,如果把矛斜插入地中,弄成“拒马”的样子不就可以了吗,但随之而来一个问题,就是矛柄很钝,在临阵的时候是来不及挖开土壤把矛柄埋进去的,还有把矛柄埋一节进去这矛就不够长了,虽然也能够阻挡贼军的马队,但是自身的伤亡也会很大。 转而他又想到了黄巾贼手里拿的木棍,于是方圆五十里之内(除了宛城周边),所有高大点的树木都遭了殃,比一大群加强版的蝗虫来过还要可怕,不过视野倒是开阔了不少,已经再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挡住视线了。 日中之后,张曼成正吃着葡萄、搂着爱妾在宛城太守府的花园内欣赏欣赏歌舞艺伎的表演,当他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上那舞姬露着肚脐眼儿,一抖一抖的和着琴声扭动着小蛮腰的时候,城外鼓声突然震天的响起,这猛然来的巨响吓得他那已经拿着葡萄送到嘴边的手一抖,手中的葡萄滑落下来直接穿过了他的口腔落入到他的喉咙,他差点没被那颗滑进喉咙的葡萄给噎死。 这下可把这从不轻易在人前生气的老狐狸张曼成给惹毛了,他当即摔了酒杯、踢翻桌子大发雷霆。在一边陪坐的韩忠赶忙让左右小厮去取来张曼成的盔甲、兵器,自己则赶去校场点起兵将,等候主帅出战。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两支人马就又在宛城的北门外对上了阵。廖淳在军阵中朝对面的官军望去,这一看顿时傻了眼,这对面的还是官军吗?此刻这些人手中已经没有了那明晃晃的钢刀钢枪、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根削尖了头的木棍,这让廖淳想起了他刚刚拉起队伍来的那会儿,大家手里拿的也基本都是这些玩意儿,若不是这对面的这些人还穿着统一而整齐的官军衣甲、头上也没系上黄色的头巾,廖淳就都快要把他们当成是自己的队伍了,于是心中顿时升起许多疑问来,这些官军到底想干嘛?!上午拿着钢刀钢枪况且打不赢,这次换了木棍来,这不是找死的节奏吗?莫不是他们拿的是辟邪的桃木,但是别说这方圆百里,就算是千里之内也找不到这么多桃树呀?而且桃树的树干也没见过有这么长的,这唱的到底是哪一出? 而张曼成此刻却没什么心情去管这些官军拿得是好兵器还是烂兵器(其实他也根本不会不在乎这些对手的手中拿得是什么),他出了城就扬鞭指着秦颉破口大骂道:“助纣为虐的匹夫,上午老夫饶你不死,你却又敢搅上门来,你自欲寻死也倒罢了,却还要捎上这帮小娃娃(指秦颉带领的官军兵士,张曼成自认为年纪比较大,所以把他们叫做小娃娃),来来来,既然你们都活得不耐烦了,老夫这就亲自来送你们一程。”说完也不去搭理秦颉的反应,顾自己闭目掐指念起咒来。 那秦颉刚欲还嘴骂回去,但口还未开,这艳阳高照的晴空顿时变得是乌云密布,周遭的天色都暗了下了,好似暴风雨要来临之前的那一刻一般,紧跟着狂风骤起、飞沙走石一如上午对阵时的那般光景,饶是这秦颉不信邪此刻心里也有些发毛了,这莫不是兵士中所在流传的黄巾妖法,但是他的骨子里向来有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概,他心想不过就是乌风猛暴之后冲过来一群骑兵嘛,而他秦颉砍树、锯磨的折腾一上午,不也正是为了等黄巾贼的骑兵冲杀过来的那刻吗。 想到这里,他手一挥对兵士们大声命令道:“准备!” 虽然狂风不住的在耳边呼啸,无法听清这对面军阵中的官军主帅在说些什么,而这漫天的沙石也让对面军阵中的人马变得朦胧而又模糊,但是从手势中廖淳看得出这秦颉是在下命令,之后那些官军便都动了起来,他们把手中的木棍斜插进脚下的泥土中,而人都蹲了下来扶着木棍,木棍尖尖的头斜上方指着,这许多的木棍密密麻麻的排在一起,使对面整个的军阵顿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拒马。廖淳顿时恍然大悟,同时也倒吸一口凉气,他们这是要来对付“神城军”的冲杀,好狠的招啊! 而面对着这即将到来的一刻,秦颉心中虽有些小小的紧张但却也是莫名的兴奋,口中不住喃喃的念叨着:“来吧!来吧!快些冲过来吧!” 第五十章 神将 在秦颉的念叨声中,两军阵中飘起的尘土渐渐的散开了来,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他所期待的黄巾骑兵,而是一个身高三丈有余的战将,此“人”通体漆黑,面目狰狞,披着一身的乌金铠甲,手里拿着根狼牙大棒,不住的挥舞着,还不时的张开那血盆般的大口,发出阵阵的怒吼。秦颉见状惊得双目圆睁,一口凉气倒吸在那里,半日缓不过劲来,此一刻他的“三观”已经完全的被摧毁了。而秦颉身边的原本已布阵待敌的官军兵士,这一刻哪里还顾得了许多的军法、军纪,都扔下手中的木棍撒丫子开跑了。 等秦颉回过神的时候他的身边已是空无一人了,幸而黄巾阵中那个怪物只是一个步将,并没有骑马,虽然跨开来的步子很大,但是他的动作却是出奇的慢,在他往秦颉头顶上踩的那一脚踏下之前,秦颉坐下的战马受惊自己扑腾着跑开了,也就在秦颉的坐骑带着秦颉逃离后的刹那,那黄巾战将一脚把原本斜刺在秦颉身边的密密麻麻的木棍踩了个粉碎,而如此尖锐的木棍竟丝毫没有伤到他的脚,这巨无霸般的战将似乎是铁打的一般。 官军的兵士们没命的往前跑着,而那黄巾战将则在后面挥舞着狼牙棒追赶,在每次狼牙棒打下的瞬间,总有几个官军兵士被打到,飞到了半空中,惊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原本骑着马站在张曼成身边的廖淳在看到眼前的这一幕后,完全的惊呆在了那里,他甚至不知道,那张满成早已不在自己的身边了,如果说上午的一幕带给廖淳的是震惊,那么这一刻带给他的只能用“震撼”两个字来勉强形容了,他只知道大贤良师精通法术能治病救人,也知道大贤良师传授给军中几个有天分的渠帅一些仙法,然而这仙法竟然能凭空召唤出如此庞大的军队,又能在转瞬之间变出如此威武的神将,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不过惊奇、震撼之余也有一个深深的疑问在廖淳的心中升起,既然这张曼成能够变出如此强大的铁骑和如此高大威猛的战将,那么当初打宛城的时候他为什么不把这些天兵天将都叫出来呢,而要让自己手下的亲兵白白的去送命?还有既然连张曼成都有如此厉害的法术,那么大贤良师就应该更厉害了,可为什么到如今还没有打到洛阳、把那狗皇帝赶下龙椅呢? 关于张曼成打宛城的疑问,当夜廖淳便了解个中原委,而此刻我们还是先来看看那些惊恐逃窜的官军士兵和“三观”完全被颠覆了的南阳太守秦颉。这群人在没命的逃跑,一刻不停的往前跑,只是往前,已经管不了什么方向了。一直到跑到这群人中有个家伙实在是跑不动了,他累的趴翻在地,回头往身后去看时,发现自己的身后除了一片苍茫茫的旷野之外再也没有一个会动的生物,包括苍蝇,这时大伙儿才在他的招呼之下停了下来。 这不停下来还好,大家只是没命的逃跑,这一停下来军心立马就全线崩散了。 军士甲说:“我是说黄巾贼会妖法嘛,你们还就不信!” 军士乙说:“我也早说让大家带上鸡血、鸭血、狗血、猪血之类的脏东西,你们就是不听。” 军士丙说:“谁说我们不信哪,这不是将军不让带嘛!” 军士丁说:“什么黄巾贼啊?什么妖法啊?弄什么鸡血、鸭血的脏东西啊?人家可是天兵天将,你没听说过‘天公将军’吗?” 军士戊说:“对!对!人家干得可都是治病救人的善事,俺娘的病就是这些神仙给治好的,要不是俺早就在县里当差了,俺指定也去投靠天公将军了,说不定这会儿也会点法术了呢。” 军士甲说:“就你那榆木脑袋还学法术,我这就让将军砍了你这个反贼。” 军士丙说:“将军打了败仗,自己的命怕都难保了,这会儿还有空来管我们?!” 这时一个老兵油跳出来道:“这上午、下午两场仗你们也都看到了,天兵天将是从天而降,我们打得过吗?打得过吗?” 边上一群小兵拼命的摇头。 老兵油道:“人家要杀我们那是易如反掌。”这老兵油边说还边伸出手掌来做手势。然后用做完手势的手缕缕胡子又接着说道:“我们还活着,那是人家神仙慈悲,慈悲才叫神仙嘛,但是我们要是再不悔改,再助纣为虐,那神仙就要降妖除魔喽~” 这话说得是越来越玄乎,也是越来越离谱,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近八万人聚在一起扯淡,这场面可比赶集的时候热闹多了,但就是在这么混杂的吵吵声中,有一种主题思想却渐渐的明晰起来:大家都一致认为把行李分一分,各自回“高老庄”是最合适的。 而这秦颉虽说是在短时间内“三观”被颠覆了,但这并不代表他脑袋秀逗了,看着这叽叽喳喳吵成一锅粥的兵士,他知道军心已经完全的涣散了,如果说在过去他还可以用击溃小股的黄巾贼来向士卒们证明,并没有什么黄巾妖法,那只是谣言。然而今日,上午、下午这两次,铁一般的事实摆在面前,连他自己都信了,那还拿什么去说服兵士?难道告诉他们:“这是妖法、是妖孽,不是什么仙法、神仙,所以为了天下苍生我们要去打败他们。”这有用吗?显然兵士们其实并不在乎这到底是妖法还是仙法,他们只是怕,不管是神是妖都怕!那么说不服他们该怎么办?投降吗?解散队伍吗?再不说话就算没有解散命令,这队伍自己就要散了! 不!这不是他秦颉的风格,他秦颉的字典里没有失败二字!于是他大吼一声:“安静!” 声如洪钟响彻四野,仗着他往日在军中的声望,吵闹的八万士兵顿时在一个瞬间安静了下来,周遭又恢复了旷野中应有的死寂。 然而,这死寂中似乎隐隐有一阵沉闷的鼓声从远处传来,低沉!缓慢! 第五十一章 仙法 沉闷的鼓声听得人胆战心惊、毛骨悚然,于是八万人的目光齐刷刷的循着这鼓声传来的方向望去,然而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天地间依旧是一片雾蒙蒙的苍黄,从那狂风吹起的那刻开始,天空中那灼眼的烈日便消失不见了,此刻远处的地平线也已然隐去,天和地似乎是连成了一片,而这诡异的声音正是来自于眼睛望不到的天际。 忽然一个眼尖的兵士惊呼了起来,他看到一个巨大而又模糊的身影透过天际苍黄的薄雾渐渐显现出来,是那个巨大的黄巾贼将,“他,他又追来了!”顺着这兵士的手指,大伙儿都看到了这个模糊而又巨大的身影,这才发现刚才听到的哪里是什么鼓声,这分明是这个“怪物”的脚步声,原来他一直没有停下追赶。 此时,原本横七竖八瘫坐在地上休息的兵士都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朝着身后逃跑,起身动作稍慢的,便被奔逃的人群撞翻在地,再有没有爬起来的机会了,八万人马相互推攘踩踏,短短片刻的功夫,死者便不计其数。秦颉也被溃败的人潮夹带着往后奔跑,官军新一轮的大逃亡再次在这荆北平原上上演了。 而宛城的黄巾军早在两个时辰之前就收兵回了城,此刻时间应已过了入夜时分,但天色依旧是黄苍苍的,走在街上并不需要打灯笼,但放眼四周的景物却总有一种烟雾缭绕的朦胧感,稍远一些的就有些模糊、看不确切了。 廖淳、何邑、安虎、鲍烣四人同荆州各部曲头领们聚在一起,在宛城太守府的议事厅内饮酒。众人依座次坐定,只是唯独不见了本应坐在堂上的渠帅张曼成,其实在收兵回城的时候就没有看到张曼成的身影,这鸣金收兵的命令还是赵弘下达的。 虽然廖淳离开荆州也只有个把月的时间,但是如今这赵弘在军中的影响与势力似乎已非同一般,感觉已经远远超过了大哥龚都,但是今天廖淳心中的疑问实在是太多了,已经顾不到去细究这赵弘是如何爬到大哥的头上去的了。 议事厅内,众人都自顾着饮酒作乐、谈笑风生,似乎谁也没有因为渠帅张曼成的无故“失踪”而感到意外、惊恐、手足无措,看着众人的表情就似乎这一刻本来就不该有张曼成这个人存在似地。 廖淳终于忍不住了,问龚都道:“兄长,这渠帅去了哪里?怎么刚才那阵狂风之后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廖淳这一问,还没等龚都开口就引来了在座荆州各部曲头领的一阵大笑,大麻子脸孙仲说道:“这渠帅现在怕还忙着把那伙讨厌的官军送去见中黄太一老祖呢,哈哈哈~” 被众人一笑,和孙仲这么一说廖淳心中就更加奇怪了,上午韩忠变出的那群“神城军”骑兵还有下午张曼成变出的巨人战将,他本来以为应该是之前众平跟自己说过的撒豆成兵和画纸人(扎草人)的把戏,但听孙仲的意思好像这巨人战将就是张曼成,因为下午赵弘鸣金收兵后唯一还在追赶官军的便只有这巨人战将了。于是他脱口而出问道:“难道那巨人战将就是渠帅?” 看着廖淳一脸的疑惑,龚都说道:“元俭你离开荆州了个把月,也难怪你不知道,这是天公将军传授给渠帅的仙法,这巨人战将可以说是渠帅,但不全是,他是渠帅用密咒召唤下来的天庭神将,但这神将必须附着在召唤者的肉身上才能现形作战。” 廖淳似有所悟的点点头道:“哦。”但转瞬他心中就又有一个疑问升起,于是问道:“那我们应该挥军掩杀,跟渠帅乘胜追击才是,怎么却收兵聚在这里喝酒?” 赵弘抢在龚都前面回答道:“廖兄有所不知,被神将附身者,在一柱香的时间之内尚能控制自己的意识和行动,而之后被附身者将昏睡过去,神将自行决断杀伐,此时他便会杀光身边一切活物,不分敌我。” 赵弘的一番话听得廖淳是毛骨悚然,心想:这还是来自天庭的神将吗? 这时坐在廖淳身边的二娃何邑插嘴问道:“那韩将军变出来的那些‘神城军’干嘛不去一同去追赶,反正都是天兵天将自己人嘛。” 韩忠答道:“那些‘神城军’都是一些纸人、草人变的障眼法,类似于撒豆成兵的小把戏,并不是天兵,在神将面前变出来只能添乱。” “小把戏?!”听到这三个字,这二娃何邑惊呼了出来,已经不去听韩忠之后还在说些什么了。 韩忠看到何邑那惊奇样,典型就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心里觉得好笑,说道:“对,小把戏!想学的话摆一桌拜师酒、叫声‘师傅’,我教你。” 何邑从前心中对韩忠的鄙视与厌恶此刻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立刻变成了无比的崇敬,刚想跟韩忠再套套近乎,边上廖淳干咳了两声,鲍恢看到廖淳的神情则在底下拽了一下何邑的衣角,这二娃子何邑才总算打住,本来看他的样子都快上去抱那韩忠的大腿了。 廖淳又问抱拳韩忠道:“韩将军兄弟有一事不明,还望韩将军赐教。” 韩忠抱拳还礼道:“廖头领何须客气,有话但讲,韩忠定当知无不言,却是不敢说赐教啊。” 廖淳道:“廖某只是觉得奇怪,渠帅既能请来如此威武之神将,而将军你又会撒豆成兵之术,那为何攻当初攻打宛城之时将军不用纸人、草人变出些‘神城军’来,亦或渠帅亲自请神将来,这样宛城岂不是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拿下,又为何要白白牺牲掉如此多弟兄去强攻呢?” 韩忠笑道:“廖头领有所不知,这些用纸人、草人变出来的‘神城军’用来吓唬人可以,却没有实质的杀伤力,也就是说它们杀不死人,今天上午两军对垒,死的那些官军都是在慌乱中自相践踏而死的,并非被这些假的‘神城军’所杀;而渠帅召来的神将虽为我们太平道真真确确的护法天神,然而此神只能于每月初一方能下得凡界,那时为尽早的会师颍川合围洛阳,人公将军攻城的将令下得急切,故而渠帅只能是牺牲众位弟兄来强行攻城了。” 廖淳听了心想,韩忠这奴才果然跟那老狐狸一个鼻孔出气,这借口倒是找得巧妙, 什么“会师颍川合围洛阳”,若真是这样那洛阳早就打到了,哪用今日在这里跟这群州郡官军纠缠,这打宛城说到底还不是为了自己能尽快接替马元义渠帅坐稳这第一大方渠帅的位置。不过想归想,廖淳并没有把心中的鄙夷表现到脸上去,他微笑着对韩忠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廖某受教了。” 韩忠笑着回礼道:“不敢,不敢!” 这一夜议事厅内众头目就这么一直喝酒谈笑着,关于白日里军阵中那些天兵天将的神秘面纱也渐渐的在笑谈中被揭了开来,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这些黄巾仙术被揭秘的那一刻,一个诡异的笑容浮现在了这厅中某一个人的脸上,淡淡的、转瞬即逝! 第五十二章 神棍 就在众人的谈笑间,厅外兵士高声喊道:“南部尊者到!” 这兵士的喊声还没结束,张曼成已经大步走进了议事厅,只是神色异常的疲惫,这是众人从未见过的。众人赶忙上前扶住,韩忠则端来一杯酒,送到张曼成的手中。此时屋外已是一片的漆黑,不再有那种黄苍苍的迷雾,廖淳看了看议事厅内的沙漏,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子时,心想果然如韩忠说的一般神将只能在初一下得凡界,这子时一到便已经是初二了。 张曼成喝了韩忠端来的那杯酒,顺了口气,对众人说道:“本帅醒来时周遭的旷野中并未见到一具官军的尸体,也不知道秦颉这龟儿子被神将杀死没有,尔等天明便出城去打探,不得有误!这酒就喝道这里,都散了休息去吧。” 于是众人领命各自回营休息去了。 而此时,秦颉带着部下将士依旧在黑暗中的没命的奔逃,朔月的夜晚天空中几乎看不到月亮,四野里黑得是伸手不见五指,惊慌失措的官军们只是凭着直觉往前跑着,如果踩着一个坑,或者是被石头绊倒,摔个满嘴啃泥那算是幸运的,很多人往往在摔倒后就被身后的同袍们踩成了肉饼,再也不会有爬起来的机会了。一路上也有开小差、脱离大部队逃跑的,但是毕竟不是太多,因为绝大部分的动物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或在极度的惊恐中,往往会抱做一团,希望依靠群体的力量来躲避危险,而人也有这种本能。而且这空旷的荆北平原上还有一群可怕的杀手——“狼”,如果脱离了群体、落了单,那就很可能会沦为它们的果腹的大餐。 然而纵然离群是如此的危险,有一个人还是无时无刻的不在寻找机会逃离大部队,这个人就是那老神棍姜平姜半仙。这老神棍要逃跑倒并不是因为害怕自己刚才瞎掰战争的结果,因为他知道那些话本身就是这秦颉逼着自己说的。他之所以要逃跑是因为秦颉这小兔崽子是个见了棺材都不掉泪的一个不服输的主,但今日遇到的黄巾贼摆明了会用妖法来招妖孽,这人与妖斗,岂能有活路?所以不如趁早开溜,留着老命还能多活几年。 但这些都是这老神棍姜半仙一厢情愿的想法,他姜半仙虽然能掐会算,却是还是有很多东西是他所算不到的,比如说他的顶头上司秦颉的想法。秦颉早就料到这老东西会趁乱逃跑,所以在大部队溃逃的路上秦颉就一直有意的跑在老东西的身边,到后来由于场面实在是太混乱了,他就干脆把这老东西拎起来横放在了自己的马背上,反正这老东西不重,也不会影响马奔跑的速度。这样一来,秦颉算是彻底的安心了,而老神棍姜半仙却是彻底的绝望了。 这秦颉其实是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的,也没有那没那么强悍的洞察人心的能力,他之所以会觉得老东西要逃跑,是因为在下午这一仗开打前自己逼着老东西胡诌了一卦,结果却打败了,所以秦颉就想:现在这老东西一定是怕自己怪罪,所以极有可能会离队逃跑。 从整件事情看来,其实是很乌龙的,秦颉自己为是的想法正好来了个歪打正着。但秦颉把姜半仙强留下来的真正目的其实和姜半仙自己推测的是一致的,这秦颉就是为了让姜半仙帮忙来对付黄巾贼的妖法,就这点来看我们不得不佩服那些来自民间熟语的智慧,正所谓“姜还是老的辣”。 然而这姜半仙能够猜到秦颉的意图和他能够帮秦颉去达成他的意图那是两码事,如果他真有办法来对法那些黄巾妖法,那他也就不会打算逃跑了。所以当他横挂在秦颉马背上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让自己全身而退,而并不是如何去对付那些他根本一窍不通的黄巾妖法。 官军们一直在逃跑,从下午一直跑到第二天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自己的眼睛为止,这中间虽然也停下来歇过两次,但是这两次的休息代价是惨痛的,当那巨无霸般的黄巾贼将赶到身边时,众人惊慌逃窜导致的相互踩踏死伤,远比被那黄巾贼将杀死的还要多的多。在两次的惨痛教训后,官军们学乖了,他们知道身后的大怪物是不会放弃追杀的,所以他们死命的跑啊跑,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就咬着牙坚持,直到后来都感觉不到自己还有两只脚的存在,只是机械般的跟着队伍拼命向前、向前。 太阳出来后这些体力已经严重虚脱的官军们猜想黄巾妖法应该已经停止了,他们终于敢停下那已经不听使唤的脚步,回身向后望去,在那天际湛蓝的天空连接着碧绿的草地,形成一条平直而向两边无限延伸的地平线,这地平线上没有一丝多余的、不该存在的物体,也就是说那大怪物这回是真的没有再追来了,此刻这些官军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终于是放了下来,踏实了。 秦颉勒住马,把老神棍姜平从马背上拎了下来放到地上,他想正好借着这老东西胡诌的那一卦说事,逼他将功赎罪来帮自己对付那些黄巾贼,这样总好过自己腆着脸去求他,自己平日里就瞧不上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如今又去求人,这脸上总归是挂不住的。 所以他故意板起脸,冷哼一声说道:“哼!旗开得胜?!杀得黄巾贼人仰马翻?!现在到底是谁人仰马翻?!” 这一夜的颠簸差点没把这老神棍颠背过气去,他感觉自己全身的骨架都被颠散了,现在被秦颉扔到了地上,总算是能好好的喘口气了,不过要如何才能应对秦颉的责问,以及这后续他很有可能会提出来的一系列的要求,这老神棍此刻还真没想好,所以他脑瓜一转,心想正好借着这一身的酸痛来耍赖,拖延一下时间,看看事情会有什么转机,于是就赖在地上打起滚来,这一边打滚,一边口中还不住的叫唤着:“哎呦~我这把老骨头哟~哎呦~哎呦~” 秦颉原本想自己一责骂,老东西一求饶,之后再说这将功赎罪的事情便是顺风顺水的了,却没想到这老东西竟然唱起了这一出,这样一来自己要找个台阶下都难了,于是只能借着火气在一旁不住的责骂,恐吓,但这老神棍却并不理会,只顾着躺在地上打滚叫唤。秦颉知道这老东西一定是在耍无赖了,心中气极但是又拿他没有办法,要不要对付黄巾贼的妖法还要靠这老东西,这会儿真想把他给一刀砍了。 这老神棍呢躺在地上装死,但还不忘了偶尔偷瞄一下秦颉的反应,看着这秦颉着急上火的样子,却依然没有对自己动杀机,他越加确信秦颉是有求于自己,但问题是自己对这妖法真是一窍不通啊,就算对秦颉明说,但是以他的性格指定是不会相信的。 这两人,一个装死,一个怒骂,但心里却打着各自的算盘,就这么一直僵持着,边上的兵士看主帅在发火,也不敢上前劝说,深怕惹祸上身。 猛然间这秦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盛怒的神情顿时转雷暴转晴,嘴角扬起了得意的微笑,他俯身下去在老神棍的耳边悄悄的说了句话,这老神棍顿时从地上蹭的蹿了起来,这面上的神情是一脸的惊恐。 到底这秦颉对老神棍姜平说了些什么,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就犹如秦颉预想中的那般“顺风顺水”了。 第五十三章 告密 从初二到初四这三天,官军与宛城内的黄巾军相安无事,一个在自己的军营里窝着,一个在宛城中窝着。但其实严格来说也不能完全说是窝着不动,因为宛城的黄巾军一开始是在搜寻战场,察看渠帅波才请来的神将的战果。但察看所得的结果是,战果并不显着,战场没寻着多少官军的尸体,显然是这神将走路实在是太慢了,追不上那些逃跑的官军,有兵士甚至在底下私自猜测,神将走路慢是不是由于渠帅张曼成太胖了的缘故,因为这神将毕竟是附身在张曼成的身上的。 之后的时间,黄巾军的哨马一直严密监视着官军的动向。种种迹象表明,官军似乎也没有闲着,他们派了几支小队在附近的村落中转悠,有时还会运走几车东西。 根据哨马的回报,张曼成判断,这些官军是在寻找补给,那也就是说官军军中缺粮了。张曼成之所以窝在城里就是在等着城外的这伙官军粮草耗尽,自行退去,然后他再挥军掩杀,这样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打败官军,而且还能捞上不少的军需物资等战利品,如果抓了俘虏又能充入军中拓展兵力。 目前让他唯一有些些后悔的是,当初在劫掠完周边村落的时候,一时仁慈没有一把火把这些村落给烧了,现在倒便宜了这些官军,所以他立刻下令,让韩忠带着“神城军”去把宛城周边的村落统统都给烧了,彻底切断官军的补给线。 在韩忠领了将令离去后,张曼成开始大笑起来,一想到官军即将面临的断粮,他心中十分的兴奋。 而宛城荒郊的官军军营中,老神棍姜平指挥着兵士把刚运来的一车牲口的秽血,一桶桶的从车上卸下来,搬到营地角落的一个帐篷内存放。由于天太热,前两日存放在帐篷中的秽血已经开始发臭了,掀开帐篷的布帘子,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令人作呕,老神棍急忙退了出来,让兵士们自己把血抬进去堆放。 这其实是老神棍勉为其难想出来的办法,说实在的要对付黄巾妖法真的是太为难他了,他只是一个阴阳先生,排卦、算命、测字、看风水、相宅子、找坟地都可以,但要破这妖法非得懂些道术不可,可问题是他不是什么道士,有道是隔行如隔山啊。这用牲口的秽血的方法还是他小时候在村子里看巫婆抓鬼时候用过的,而且似乎也不记得这巫婆抓出什么鬼来。另外他还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这巫婆也不是什么道士,就像秦颉把他赶鸭子上架一样,当他想到用秽血的时候,其实他也无形中把童年记忆中的巫婆给赶鸭子上架了。 这一日的夜里,官军巡哨的兵士拿住了一个在军营边转悠的可疑人物,把他押到了主帅秦颉的帐中。此时秦颉正在看书,他头也不抬的说道:“先押下去看着,明日再细审不迟。” 巡哨兵士得令便要将那可疑人物拉去关押,只听那人急忙开口说道:“且慢!我非细作,乃有重要军情欲禀告将军也。” 秦颉抬眼瞟了一下那人,收回视线仍顾自己看书,嘴里问道:“哦?有何军情,说来听听?” 那可疑人物堆起了笑脸答道:“小的是郏下城防营步军校尉安虎,有重要军情特来向将军禀告。” “嗯~?”秦颉怪哼一声,责问道:“郏下城防营步军校尉?这等胡话也敢来诳我?这郏下城现在可是被黄巾贼所占据着,快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在军营周遭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再敢胡言,本帅直接砍了你的脑袋。” 安虎被吓得是战战兢兢,赶忙答道:“小的以前确实是郏下城防营步军校尉,大人若不信我这里还有军牌为证。”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块木牌,递给了一旁的兵士。 兵士接了木牌送到秦颉的手中,秦颉拿来一看,只见这木牌上面刻着“郏下城防营步军校尉”九个字,背面刻着“安虎”二字。秦颉看毕把木牌往地上一扔,说道:“单凭这木牌我就能信你?!” 安虎一想自己的佩刀也是官军的统一制式,而且上面也刻着自己的军衔和名号,于是要边上那看押自己的巡哨兵士去拿自己那把刚刚被收缴的军刀。 这时秦颉说道:“不必了!”说着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兵器架前,拿起一杆红缨枪,扔给安虎道:“舞一套破军枪法我看看。” 安虎接了枪,走出营帐,煞有介事的舞了起来,因为这套枪法的动作实在是太简单了,看着安虎舞枪的认真劲,边上的兵士都忍不住想偷笑,但是秦颉却是因此确定了安虎的身份。 安虎还没舞到一半,秦颉便示意他停下来,问道:“郏下早已陷落贼手,你现在居于何处,今来有何军情告知本帅?” 安虎见秦颉已经相信了自己,于是用眼环顾四周的兵士,示意要单独向秦颉汇报军情。秦颉见状,便把安虎唤入营帐,又屏退了左右兵士,对安虎道:“好了,现在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话快说吧。” 安虎先简略的介绍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当然他把自己投靠黄巾贼一事改头换面重新包装了一下,描述成为英雄末路、迫不得已的无奈之举,然后才切入正题,腆着笑脸说道:“小的知晓那黄巾妖法的秘密,愿意助将军破了宛城的黄巾贼,但事成之后想请将军能给小的谋个一官半职,也好让小的恢复了这官家的身份。” 尽管安虎用尽了花言巧语来美化自己叛汉的行为,但这种为了苟活或是荣华富贵叛汉又叛黄巾贼的举动,让秦颉依然看出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反复无常的卑鄙小人,于是心中不由的生出了鄙夷之情。他生平是最不喜与这类小人往来的,然而面对那诡异莫测的黄巾妖法,此刻他也只好跟自己内心的原则妥协,极不情愿的答应了安虎的要求。 这安虎得了秦颉的承诺,自是心中大喜,于是原原本本的把那晚他在宛城议事厅中听到的,关于黄巾妖法的秘密都一五一十的对秦颉说了一遍。当安虎说道张曼成召唤护法神将之时,秦颉方才知道,原来世间真有神仙下凡之事,他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此神只能再每月初一降临,不然这仗真的是没法再打下去了。 两人就这么在帐中长谈半宿,直至更深安虎方才离开,借着夜色潜回安众城而去。 第五十四章 点兵 安虎离去后,秦颉立刻连夜升帐,与军中众将商议破黄巾贼一事。其实商议二字是秦颉客气的说法,因为从安虎提供的信息中,秦颉的脑中早已拟定好了一整套的作战方案,叫来众将只是分配任务、下达命令而已。 据安虎的描述,张曼成把自己这些天在周边各村落收集秽血一事,误当成了自己是粮草不济在搜寻粮草,虽说军中的粮草确实不多了,但是再支撑个半个月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因此秦颉决定,就顺着张曼成的思路,装作自己确实是粮草耗尽、慌乱撤兵,好引宛城中的黄巾贼来追击,这样便能设下埋伏一举歼灭那黄巾贼。 听了秦颉的作战计划,底下众将士面面相觑,如果真刀真枪的跟黄巾贼干,他们是不会害怕的,但这黄巾妖法实在是太恐怖了,不说那从天而降的巨大的黄巾贼将(许多兵士一直都认为,这是不可与之对抗的天将、是神仙),就算是那群凭空出现的“神城军”,铁蹄奔腾着踩踏过来也不是人力所能抵挡的。 看着众人脸上那种惊恐的表情,秦颉摸着胡子仰天哈哈大笑起来。帐中诸将被他笑得更是莫名其妙,秦颉便把自己刚刚从安虎那里听来的,关于黄巾妖法的秘密又都“一五一十的”复述了一遍,当然这两人讲的是不太一样的,和那天众黄巾头目在宛城议事厅中所讲的也是不一样的,这倒不是因为两人的叙述能力有问题,而且恰恰相反,他们的表述能力都实在是太好了,安虎为了突出自己告密的重大功劳,把黄巾妖法夸张的描述到神乎其神;而秦颉为了鼓动士气、消除众将心中对黄巾妖法的恐惧,又把这些妖法贬斥得是一文不名,形同于小孩捏泥人的游戏。 但由于这秦颉一贯以来的自负的作风,加上兵士们那日亲眼到了那黄巾妖法之利害,他们一致认为,主帅秦颉这是在放屁,这次作战指定又是他自己(秦颉)活腻了还非得拉上弟兄们垫背的玩意儿,于是众将领开各自始盘算到时候怎么开溜的事情。 由于帐中众将还未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因此秦颉看到在他的谈笑风生之后,众人脸上仿佛都写着大大的“放屁”二字,不屑之神色简直溢于言表,心中顿时大怒,虽说自己讲得是稍微有点偏差,但是这神将只能在每月初一召唤,这可是安虎的原话,在关键信息上自己可是一点也没有隐瞒啊,这些胆小如鼠的窝囊废真是岂有此理!不过他还是很清楚此时是不能发火的,因为大伙儿已经没了胆气,自己要是再吼上一嗓子,这人指定就跑光了,那到时候还叫谁去打黄巾贼呢?于是他的目光马上就瞟到坐在角落里的老神棍姜半仙的身上,心想在种种情况下要安抚众将、鼓动士气还是得靠这老东西,于是一招手,示意老神棍走到大帐的中间来。 这姜平觉得自己坐得已经够角落里了,却没想到还是被秦颉叫了出来,心中直叫苦不迭,他知道秦颉这小兔崽子指定又是要让自己胡掰瞎扯来鼓动这帮将领的士气了,他想这回啊,自己这条老命可算是要交代在这里了,这泼秽血的方法多半也是不会有什么用的,自己小时候就没见着那巫婆用这秽血抓住鬼过,到时候上了战场就算不被那些黄巾贼招来的妖物给弄死,也会被这些兵将给砍死,自己已经欺骗他们一次了,要是再来这第二次后果定是不堪设想呀。 不过此刻他真是没办法呀,那一日这小兔崽子就拿要把自己扒光了衣服丢到一群也扒光了衣服的女人堆里,破了自己的童子之身来威胁自己,你说这小子龌龊不龌龊,如今已经这秽血也都已经准备好了,算是已经上了贼船下不来了,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要是现在尥蹶子,那那些整天闻着恶臭,收集整理秽血兵士指定也不会放过自己。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这老神棍也豁出去了,他索性让秦颉直接召集了所有兵士,自己呢则干脆爬上了点将台,对着底下许多还是睡眼惺忪的兵士,做起了慷慨激昂的演讲,先由那些秽血切入,然后慢慢延展开去,这一次他是用尽了生平所有忽悠人的招数、绝活,他把这次的讲话当成了自己职业生涯的结束语和自己生命最后的绝唱,听得那些本来还是哈欠连天的兵士精神抖擞、热血澎湃;而那些如惊弓之鸟般的将领则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跑去跟黄巾贼们大干一场;秦颉见了这等场面更是激动万分,他还从没见过自己的兵士尽然有如此高昂之士气,他差点都要跪倒在这老神棍的脚下请求拜师学艺了。 在宛城中,没有人注意到安虎的潜出,也没有人注意到他的潜入,他蹑手蹑脚的走过廖淳等人的房间,然后飞速闪入了自己的房中,脱去夜行衣在榻上躺了下来,美滋滋的想着那南阳太守秦颉的承诺。 第二日晌午,张曼成在校场点兵,给手下的头领们分派这一日焚烧周边村落的任务,廖淳对这种行为虽然是极其憎恶的,但是此时的他已经比在新野城初见张曼成那会儿要成熟的多了,也较能沉得住气了,因此这一刻他并没有发作,也没有扬场而去,因为他清楚使性子的后果,况且他此次回来还有更重的使命需要完成。 正在廖淳挖空心思想着等会儿如何阳奉阴违的去完成焚烧村落的任务时,一骑哨马飞奔着冲入校场,马上滚落一名小卒,抱拳单膝跪于点将台下,高声禀告道:“报告渠帅,官军正在拔寨起营,看样子是打算撤兵了。” 张曼成听得探报鼓掌哈哈大笑起来,而后他立刻更改了焚烧周边村落的计划,命令众头目道:“众位弟兄,这些天来一直有弟兄来问我,‘城外只有这区区八万的官军,而我们城中却有整整十万有余的精锐,为何不出城杀他个落花流水,而要整日困在这高墙内任其谩骂’,我还知道,有些弟兄因此认为我张曼成是缩头乌龟。” 张曼成此言一出引得这校场之中的众位将士是面面相觑,因为这些天来几乎所有人都是这样议论着的,所以现在生怕这辱骂渠帅的罪名落到自己的头上来。 然而张曼成似乎并未打算深究此事,他接着顾自己往下说道:“那么不知弟兄们有没有想过,‘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如果我们排开了阵势跟官军硬拼,现在还有几个弟兄能站在这里说笑?!” 这时校场内的将士们许多都开始点头,对张曼成表示认同与感激,然而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只是张曼成一贯拥兵自重的做法,并非是发自内心对底下兵士的关怀与爱护,所以接下来张曼成的决定得到了绝大多数将士的压倒性的支持与拥护。 张曼成继续在点将台上说着:“那么好!现在我就来告诉你们,此时城外的官军粮草已经耗尽,现在正在溃退之中,我等这些天来自困于这宛城之中,要等的就是这一刻,此时官军将无胆气、兵无战心,我等若是掩杀过去,要消灭官军那就如砍瓜切菜一般容易,定杀得那些官军是片甲难回。” 下面场内官军齐声山呼:“渠帅英明,所向无敌!渠帅英明,所向无敌!渠帅英明,所向无敌!……” 这呼声震得廖淳耳膜发痛,他虽然也在随声附和着,也希望能接着这次的追击彻底消灭宛城外的官军,这样便能让张曼成发兵去救阳翟了,但是心中却隐隐的感到不安,他心想官军杀至这宛城不过旬日的功夫,粮草不应耗尽的如此之快,然而他没有确切的证据来说明官军在使诈,因此只好沉默着。 但这时却又一个人从山呼的人群中走了出来,来到点将台前,抱拳对着台上高声喊道:“渠帅不可!” 第五十五章 追击 当廖淳心感不安,犹豫之际,一人跳将出来,替他把群情激昂的众人给拦了下来,廖淳定睛去看,只见这说话之人乃是原先占据樊城的头目赵弘,可以说廖淳对此人不甚了解,因为这赵弘平日里话不多,尤其是商议军情大事时还从未见过他对渠帅波才的决定提出过反对的意见,因而廖淳有些好奇,心里寻思着这赵弘到底会说出些什么来。 被赵弘这么高声一喊,张曼成也颇为好奇,因为他一直认为赵弘是个颇有城府之人,虽然年纪不大,与廖淳相仿,但与廖淳这愣头青不同,绝不是盏省油的灯,而这小子居然也有当出头的椽子的时候,跳出来站在这众人的对立面说“不可”,不知道他接下来又会说出什么高见来,因此举手示意众人安静。 赵弘见众人安静下来,说道:“启禀渠帅!城外的官军来了不过八九日的功夫,怎么可能会粮草耗尽?秦颉此次撤兵必然有诈,还需再派哨马细细探明才是。” 张曼成本以为赵弘能说出什么高明的论调来,却不想是胆小怕事的懦夫之见,顿时心生轻视之念,说道:“官军上次打上门来为我所败后,这三日来不思整兵雪耻,反而到周边各个村落搜寻粮草,不是粮尽又是什么?幸而这些村落早已被我们收刮一空,他寻不着粮草,只得退去,这是很明显的事情,赵头领无需多疑,还是快些点起你本部的人马,跟老夫杀敌立功去吧。” 赵弘见张曼成固执己见,只得下跪再道:“渠帅三思呀,若去追赶必为那官军所算!” 张曼成道:“这么好的机会不把握,就放这秦颉竖子退去,等他日后筹足粮草再来,则我等永无宁日矣,此事我意已决,赵头领勿再多言。 赵弘还想再说些什么,边上张曼成部将韩忠走到他的身边,咬牙低声严厉的说道:“赵弘!这是将令!” 张曼成带着几乎是整个宛城的黄巾军,倾巢出动朝着官军撤退的方向追赶着杀去,一路上四野辽阔、放眼望去除了身后的宛城,没有任何可以阻挡视野的东西,这其实还是要归功于秦颉早些天伐木造“枪(矛)”的功劳,把原野上仅有能阻挡视线的几片小小的树林砍了个精光。 张曼成看着眼前的景象,骑在马上哈哈大笑起来,对左右众头目说道:“奶奶的,如此开阔之原野,量秦颉这龟儿子也玩不出什么把戏来,哈哈哈哈~” 身边的头目们纷纷点头称是,抓住机会阿谀奉承一番,听得张曼成是越加的飘飘然起来。 虽然张曼成的分析判断十分的在理,照着眼前的地形也官军也确实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但是赵弘的心里总是觉得这件事情十分的蹊跷,虽说不出是什么,但是随着部队往前推进,他心中的不安在慢慢的扩大。 与赵弘有一样感受的便是廖淳,自打部队离开宛城那刻起,他的右眼皮就不住的跳,不过他分布清楚这到底是好是坏?因为小时候听娘说过,眼皮跳是“左财右灾”还是“右财左灾”他有些记不清了,再说这种事情一般来说男女是左右反一下的,可能对娘来说是“左财右灾”,那么对自己来说就是“右财左灾”。那到底是“财”还是“灾”这越想脑袋就越混乱,索性他就不去想了,跟着队伍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听天由命了。 二娃子何邑,天生就不怎么爱动脑子,这脑子长在他头颅里,对他来说似乎是一个多余的物件,如果可以选,估计他会把他那二两猪脑换成膀子上的二两肉膘。对他来说不管去哪里,去干什么,只要能跟在他淳哥的身边,那就是安心的,所以他骑在马背上,随着马奔跑的节奏,摇摇晃晃的震动着身体,舒心的享受着阳光的照耀,一点都没有张曼成那般快马加鞭追赶官军的性急,如果时光向后推进个两千年,估计他可能还会脱了身上的皮甲,给自己来上一个马背上的日光浴。 而安虎则故意放慢些马速,落在了廖淳和何邑的身后一些的地方,他虽不清楚秦颉这次是如何部署的,但是有一点是确定的,这一次官军的撤兵一定是个陷阱,所以他用眼角的余光不住的观察着四周,以便在危险来临的时候自己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的全身而退,他一面观察着,心中略微有些紧张、有些害怕;一面又想到了等身边这些该死的黄巾贼被秦颉杀光后,随之而来自己将能得到的荣华富贵,嘴角不由的扬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黄巾军在张曼成的带领下,飞奔至官军原先驻扎的营地时,发现此处现在已是一片的狼藉,足可看出官军在撤退时候的慌乱与匆忙,这让张曼成更加坚信于自己的判断。于是他把黄巾军分成了两队,令骑兵轻装疾行,步军随后赶上。虽然荆州各部曲也有各自的骑兵,但是数量不多,都加起来也没有神城军的一半,所以这次轻装疾行的骑兵队其实大部分的都是张曼成自己的嫡系部队,这倒不是张曼成又要抢功(没这个必要,在荆州的地盘上,不论仗怎么打,功劳都是他的),他这次是生怕被秦颉这龟儿子给溜了。 就这么张曼成带着骑兵队又飞马疾行,往前赶出去二十余里地,这时步兵们已经被远远的落在了后面。忽然他远远望见一彪人马在前头列阵等候着,等跑近了发现这正是此番急行军要追赶的官军,而为首的那将正是秦颉。 张曼成急忙举手扬鞭止住军马,往四下里一看,除了对面这队官军身后有个小土丘挡住些许视线之外,四周尽是一马平川,是不可能有伏兵的。而那小土丘后面扬起了大片的尘土,张曼成心想:定是这秦颉看到快被我等追赶上了,所以亲自带了一彪人马前来阻挡、断后,好让他的大部队能够安然退去,这土丘后的尘土乃是大军撤退时留下的,秦颉这龟儿子却想借着土丘的遮挡用来做疑兵,却又怎瞒得过我“南部尊者”的火眼金睛。现在唯一的问题是自己身边只有不足三万的骑兵,官军一共有八万,都快赶上一打三的比例了,如果自己判断失误,这土丘后面是伏兵,那后果不堪设想,要不再等等后面的步兵? 对面军阵中,秦颉见张曼成率兵气势汹汹的追杀过来,也没有任何的动作,不喊话骂阵,也不挥军掩杀,依然是静静的在那里列着阵。官军主帅的这种表现让张曼成越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对面这龟儿子是在拖延时间,好让他的大部队逃远些。 于是在片刻的犹豫之后,张曼成决定冲杀过去,尽管自己只有不到三万的部队,但是对面的官军更少,大致估算应该不会超过五千人。虽然土丘后也可能埋伏着一些官军,不过自己可以召唤用纸和稻草扎的“神城军”,这些“神城军”虽然没有什么战斗力,但是混在真正的神城军堆里,谁又能分辨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只要人多就能打出气势来,再说这些官军是见识过黄巾仙法的厉害的,这次再见到仙法怕是吓得连路都不会走了,还谈什么抵抗? 他心中计较定了,便举起手中的马鞭,朝前一挥,身后的三万黄巾骑兵犹如洪水一般朝官军冲杀过去,而张曼成则定在原地,手掐指诀念起咒来,万里晴空顿时又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黄云,随之天色暗了下来,变得昏黄昏黄的,平地里刮起了呼啸的狂风,一群“神城军”凭空冒了出来,夹杂在奔腾的骑兵队中,也朝着对面官军冲杀而去。 第五十六章 中计 没有一丝悬念的,在黄巾骑兵队的冲杀下,挡在面前的那队官军很快便朝那小土丘后面溃散逃去。其实在官军如此迅速的溃败面前,张曼成是应该警觉的,然而由于他过份的自信,以及心中对胜利的预判,使他不假思索的带队咬着官军的屁股朝着小土丘后面追杀而去,此刻他仿佛已经闻到了空气中弥漫开来的由屠刀带来的血腥味,这种味道令他感到无比的兴奋。 如果赵弘此刻在或许会提醒张曼成,那可能来自于小土丘后面隐藏的危险,或者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作出预先的补救措施,但是赵弘这次被张曼成留在后面领步兵,因为张曼成不想被赵弘搅了他驱赶、追杀官军的“雅兴”。 在小土丘的后面一群官军围在一个个的木桶边上,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水瓢,桶里装的都是满满的秽血,浓重的血腥味伴着恶臭在空气中飘散开来,张曼成闻到的应该就是这个味道。如此令人作呕的气味,此刻却也令官军的兵士们感到兴奋莫名,周遭突然变得昏黄的天色,以及刮得人快睁不开眼睛的狂风,此时已不再令他们感到害怕,因为他们深深的确信老神棍姜半仙让他们找来的秽血一定能够破了黄巾妖法的,他们此刻在等待的是见证奇迹的那一刻,就像以前在江夏时看姜半仙给人相坟地,说是给找了个莲花穴,结果在黑泥地往下挖五尺,果真挖出一块金黄色的像莲花形状的黄泥地来,像这种神奇的事情放在姜半仙身上那是再平常不过了,所以这一次定然也是不会例外的。 但这老神棍姜半仙可没有这份自信,此时他闭着眼睛盘腿坐在土丘边上,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但其实他的心里却慌得要命,他知道这是在赌博,而且是几乎没有胜算的赌博,他不敢睁开眼睛,他害怕恐惧会从眼睛中流出来出卖自己,但他也没有完全的把眼睛闭死,而是眯了一条缝,在眼皮的缝中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他需要随时掌握周遭的变化,以便能在第一时间拔腿开溜。于是从外表看去,他这个双目半闭打坐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看着活脱脱是一个世外高人。围在他身边的官军士兵见了,对这老神棍越加佩服的是五体投地,这大战在即还是如此的镇定,真不愧是半仙,高人!绝对的高人!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在渐渐的逼近,小土丘后的官军们手中紧握着水瓢都屏起了呼吸,当奔腾的黄巾骑兵,尾随着最后一个连滚带爬逃命的官军,呼啸着转过小土丘后,躲在小土丘后面的官军们纷纷用手中的水瓢从桶里舀起一瓢瓢的秽血,朝那些藏在暗黄色烟雾里的黄巾骑兵们泼去。 随着秽血的落下,刹那间暗黄色烟雾消散了开来,呼啸的狂风渐渐的停歇了下来,天空中飞满了用纸画、草扎的骑兵,不一会儿天色就又亮了起来,张曼成见状心中大惊,但容不得他回过神,秦颉已经指挥者着官军掩杀过来,此时的官军由于破了黄巾妖法顿时士气大增,黄巾军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三万人对八万人,兵力上的悬殊,顿时被杀得溃不成军。 那韩忠由于带队冲在最前面,冷不丁的被不知什么东西泼到脸上,吓了一大跳,他扔了手中的兵器就去摸脸,摸到的却是满手暗红色的肮脏的秽血,加上被空气中扑鼻的恶臭一熏,顿时坐在马背上哇哇的呕吐了起来,结果在官军冲杀过来时来不及躲闪,被乱军所杀。 安虎本想趁着黄巾军的慌乱败逃,就此脱了身投奔官军去的,却又不想官军的兵士并不认得他,他几次想要混入官军的队伍寻找秦颉都险些被杀,无奈只好再随着黄巾军往回跑。 而官军的主将秦颉一心只想杀了张曼成,当他在乱军中发现张曼成时,立刻招呼身边的兵士,对张曼成展开了疯狂的围剿、追杀。原本一直呆在张曼成身边溜须拍马的大麻子脸孙仲,见势头不妙,此刻早已顾自己跑得没影没踪了。 就在张曼成孤立无援的时候,还是廖淳和龚都两个楞小子各自带着自己的副将何邑和王锌,冒死回马冲入官军阵中,替张曼成挡了身后的追兵,张曼成方得脱险。 也幸得后面的赵弘率着步军及时赶到,才又救了廖淳、龚都、何邑和王锌四人,两军又在旷野中厮杀半日方才各自收兵退去。回到宛城计点军马,十万兵士折去了四万,“神城军”的伤亡最为惨重,只剩五千余人。而对张曼成来说,打击最大的还是韩忠的死,这韩忠对于张曼城来说不止是左膀右臂,更是心腹爱将。 从另一种角度来说,这次惨败最大的受益者其实是赵弘。他原先出征时在校场群情激昂的数万人面前对渠帅张曼成说“不”,曾被许多人嘲笑为“懦夫”(孙仲也是其中一个,但现在就笑不出来了),然而此刻却为他换来的是万人敬仰的威望,这些侥幸能活着回来兄弟私下里都是说,“要是听了赵头领的话,就不会有这一次的惨败。” 虽然张曼成正沉浸在打了败仗又痛失爱将的悲伤之中,但是他耳朵却没有聋,兵士们的议论他都是听到的,他感觉自己的统治正在动摇,但此刻他却没办法来阻止这些流言,他知道自己需要静一静,需要想出一个完全之策来收拾这个败局,来收拾城外的官军,来重新强化自己在军中绝对的统治权。 第五十七章 副将 由于韩忠的死去,张曼成不得不再从新物色得力的助手,因为这许多的军政杂务不是他自己一个人能够忙得过来的。这时候他立刻就想到了廖淳、龚都二人,这二人是绝对的忠心,刚才为了救自己拼了命的往官军堆里冲,两人就带了那么几个兵,愣是把一大群的官军给挡了下来,这龚都还因此受了不轻的伤,身上被官军扎出了好几个窟窿。 那么这两人到底选谁呢?龚都有自己的部曲,有近三万的人马,几乎是现在半个荆北的兵力,让他做副将军巩固自己在军中的统治定然没有问题,但是首先,龚都本身就有许多自己部曲内的事务需要处理,另外还有安众城的内务也要他来决断,那么就没有太多的时间帮自己来打理别的事务了;其次,若是招龚都做副手,自己手头剩余的五千“神城军”便会被并入龚都的部曲,五千人加入三万人,很快便会被瓦解、同化,那么自己以后就再也没有嫡系部队了,这个是绝对不行的,就算韩忠活着的时候,神城军也是先听命于自己,然后再是听命于韩忠的;还有,这龚都做事情也不是太有头脑,跟他那兄弟廖淳一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那么,就选廖淳? 但选廖淳也有一个问题,自己之前曾耍过他两次:先是抢了他攻打宛城的战功;而后又把他派去颍川当了炮灰。就算再傻的人,也有回过神来的时候,当你把他卖了时,他帮你数钱,但当你拿着钱走人的时候,这傻子就知道你把他给卖了。张曼成一直就把廖淳当成这“傻子”,可是这“傻子”早回过神来了,虽然他嘴上没说,但是张曼成很清楚这“傻子”心里对自己是有很大的意见的。 这真是世事难料,不过要说服廖淳也不是没有办法。张曼成知道廖淳这次是来替波才那厮求援的,廖淳现在手里只有二三十人,是个光杆将军,所以他想如果自己把这五千个神城军交给廖淳,那他指定很乐意,然后再许诺剿灭了荆州的官军就发兵去救阳翟,这样一来这愣小子就会乖乖就范了,而最后到底去不去救阳翟又全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只要把荆州这边的战事拖一拖,那么阳翟那边的“黄花菜”就都该凉了,到时候也就不存在食言的问题。想到这里张曼成的嘴角微微上扬,阴郁的神情渐渐退去,露出了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得意神色。 果然廖淳在思索片刻后就接受了张曼成的建议,顶替韩忠当上了渠帅副将,替张曼成打理起宛城的一切军政要务来。由于安虎之前在郏下当过城防内卫的校尉,对城防事务颇为熟悉,所以廖淳把从张曼成那里接手过来的五千“神城军”全数交到了安虎的手中,让他全权负责宛城的城防安全。二娃子何邑则被廖淳留在了身边,这倒不是何邑特别能干适合当贴身助手或是侍卫,而是廖淳怕自己忙起来没工夫管他,他愣头愣脑的又惹出什么乱子来。 于是廖淳带着何邑搬进了宛城太守府,而安虎则搬去城防营住,除了每日的例行工作汇报外,两人便再没有别的时间碰面了。如此平静的又过了三日,其实严格来说也算不上平静,因为秦颉这次把军营直接扎在了宛城的北门外,他每天都带着官军来城下叫骂、挑衅,但是张曼成下令严禁出城与官军交战,所以这三日没什么战事发生。 廖淳其实是希望能够速战速决的剿灭了城外的官军的,因为阳翟那边还等着自己搬兵去救援,虽然陈幕、姜兰甫他们把颍川城给搅了个底朝天,给那皇甫老儿制造了不少的麻烦,但是这也拖延不了几天时间,而自己出来已经好多天了,真不知道阳翟那边怎么样了? 然而张曼成此时的坚守不战是有道理的,这个廖淳很清楚,如果跟城外的官军硬拼,即使打胜了那城中的也剩不下几个活着的弟兄了,这样的胜利没有意义。 安虎呢,这三日在城头看着城外的官军蠢蠢欲动,他倒不是想跟官军去打斗,他是在寻找机会去跟那官军主帅、朝廷新任的南阳太守秦颉去接上头,然后好把城外的官军给放进城来,让自己建一个不世奇功,早日脱离这黄巾贼的队伍,去享受那荣华富贵。其实泥鳅说得不错,他早就受够了这三餐猪食一样的饭菜。不过,尽管内心有强烈的冲动,但是安虎却不敢轻举妄动,这负责宛城城防的“神城军”兵士不但没有一个是他熟悉的,而且这五千人中的一些小头目对他还有强烈的敌意,不知道是因为他顶了韩忠的工作,还是因为挡了原本应该属于这些小头目的升迁机会,所以这三日他一直都在观察,小心翼翼的观察! 在廖淳走马上任的第三日,龚都身上的疮口流脓恶化,张曼成亲自施法求治,并用神水替龚都清洗了化脓的疮口,但龚都发着烧一直未退,整个人处于浑浑噩噩的半昏迷状态,张曼成说需要静养。但宛城内驻扎着六万的大军,太过嘈杂,而且城外时时有官军来搅扰,随时都可能会有战事的发生,因此廖淳决定把大哥龚都先送回郏下去养病,在那里会比较清静,而且还有自己的老娘在那里可以照顾他。 要说廖淳回到荆州这十余日,一直都为战事所绊,还真一次都没去看过自己的老娘,他想正好借了这次护送大哥的机会回去看一下娘。但是在廖淳回禀张曼成的时候,张曼成却没能让他如愿,理由是官军兵临城下,宛城的军务不能没人打理。这个理由简直让廖淳抓狂,因为自打他答应张曼成做他的副将后,张曼成几乎把所有大大小小的事情全推给了廖淳,而他自己整日里便只知道喝酒泡mm,比起韩忠活着的那会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这在廖淳看来简直是太抬举自己了,而这会儿告个假都不准,这甩手掌柜当得真是……。因此,廖淳只好派二娃何邑并鲍烣带队的“黄巾二十八骑”,护送着大哥龚都回郏下,顺道再替自己给娘问个安。 能够替淳哥跑腿,二娃何邑自是一百个乐意,临走时拍着胸脯对廖淳说道:“你就放心吧淳哥,包在我身上了!”然后同鲍烣二人带了“黄巾二十八骑”,用马车护送着龚都,屁颠屁颠的从南门出了宛城,沿着官道缓缓的往郏下方向去了。 第五十八章 叛徒 二娃走后的这一日夜里,便只剩廖淳一个人陪着张曼成在太守府的后花园中喝酒、欣赏歌舞了。尽管廖淳生性外向,也比较能侃,但是由于连日来,两人都是呆在一起的,能聊的话题基本都聊遍了,所以这会儿也没什么东西能说的了。张曼成呢其实也没什么心思聊天,两个眼睛盯着面前偏偏起舞的五个舞姬转,忙都忙不过来,两个手还一左一右的搂着两个美人,手掌不住的在那俩美人的身上上下游移着,就连喝酒吃菜都得靠这俩美人喂。 廖淳不是不喜欢美女,但是见到眼前这一幕就让他不由的又想起了那日在新野城初次见到陈梦婷的情景,原本连日的征战几乎让他忘记了心中的美妙佳人,如今这思念的水闸一放开,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她找到她的夫君了吗?”“她后来有到安众来找过自己吗?”一想到这茬,廖淳就恨不得抽自己俩大嘴巴子,刚才二娃子走的时候忘了交待他到了安众打听一下有没有人来找过自己,如果来找过那这个人现在又在哪里?安众的守将有没有收留她?……一连串无休止的念头在廖淳脑中冒出来,他似乎已经认定,陈梦婷就一定到安众找过自己,而都是因为自己忘了交代二娃子,所以错过了。 就在廖淳无限的懊丧时,宛城背面的城楼上,安虎终于找到了联络城外官军的机会,一个值夜的军士似乎是吃坏了东西,一晚上总是往茅房跑,这去一次没有半日还回不来,安虎便假惺惺的扮起了爱兵如子的名将风范,放了这闹肚子兵士的假,让他好生回营房去躺着了。于是趁着这个机会,安虎把写给秦颉的字条穿在弩箭上,用劲弩把穿了字条的弩箭枝朝城外官军的军营射去。 尽管安虎挑的是一把最好劲弩,但是由于箭枝上穿了字条,所以影响了它在空中的滑行,缩短了射程,剪枝没能落到城外官军的营中,这让安虎懊恼万分,不过所幸的是这枝箭还是被官军巡夜的兵士发现了,他们将箭枝送至了主帅秦颉处。 秦颉此刻正在为城中的黄巾贼坚守不战而苦恼,当兵士来报说捡到到城中射过来的字条时,顿时心中大喜,知道定是那安虎传来的信息,急忙从兵士手中接过字条,打开时看到上面写着:明夜南门。一共四个字,有地点,时间却是十分的笼统,又没有说明如何行事,这个安虎竟然如此的谨慎,看着这半哑谜式的字条秦颉又瞬时收起了笑容,眉头也皱了起来,似乎是心中颇为不悦。 尽管如此,秦颉还是打算赌一把,第二日天色一入黑,他点起了人马偷偷的绕到宛城的南门外埋伏。漫长的夏夜,在蚊子等吸血类昆虫的叮咬中无休止的等待确实令人烦躁,但是除此之外秦颉没有别的办法来对付躲在高大坚实的城墙后的黄巾贼。 而安虎呢,自打看着官军兵士捡去自己射出的那支弩箭后,便开始盘算起了如何顺利地把官军从南门放进来。此时,守卫宛城南门的黄巾兵士已经被他用巴豆给放倒了,这群兵士一个个捂着肚子满城的找茅房,连跟自己的头领告个假都顾不上了。说起这个损招,安虎还要感谢前一日那个拉肚子的兵士,正是受了他拉肚子的启发,安虎才想到用巴豆熬成开胃汤来替守城士兵解渴。望着空空如也的南面城楼,安虎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午夜子时,当整个宛城的黄巾军都沉沉睡去时,安虎引着秦颉所率的大队官军摸到了太守府。此时廖淳因思念陈梦婷辗转难眠,正在府中天井内踱步,当他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响起时,抬头一看,迎面撞上安虎,正欲开口询问,却发现安虎身后跟着的竟然是大队的官军。 而在天井中猛然撞上廖淳,安虎也是大吃了一惊,他本以为这时候廖淳应该已经在睡觉了,但他不等廖淳张口便一挥手用刀柄将廖淳给打晕了。边上的一个秦颉手下的偏将见廖淳倒地,正欲上前补刀,却被安虎阻止了下来,虽然他痛恨黄巾贼,但是却不想杀廖淳,他心中对廖淳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兄弟之情吗?他不想承认。 安虎一把抓住那官军偏将的拿刀的手,说道:“一个喽啰,别弄出动静惊动贼酋张曼成。”心里却对躺在地上的廖淳说道:“此次就当还你那日不杀之恩。” 此次秦颉一共带了六万人马来,有两万留在城外接应,四万进了城,而往这太守府来捉张曼成的就有两千人,尽管秦颉努力的约束着众人保持安静,然而人多嘈杂,终究惊醒了温柔乡里的张曼成,在廖淳被打晕,倒地的时候,张曼成披着一件布衣,仗剑从太守府后堂的卧室走了出来。当他见到天井中这许多的官军时,顿时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知道大事不好,急急往后堂退去,但为时已晚,官军兵士已将他团团的围住,张曼成情急,手掐指诀欲施展妖法,却已被秦颉一剑砍了脑袋。在张曼成脑袋被砍的瞬间,一股黑烟随着血液从他脖颈出喷出,喷了站在边上的安虎一脸,而张曼成肥胖的身躯也顿时如一坨肥肉一般的瘫软了下来,堆在乐地上。 这时太守府外的官军已经同城中的黄巾军厮杀了起来,秦颉急忙从地上拎起张曼成的脑袋往府外冲去,他想:“擒贼先擒王”,拿着张曼成的脑袋应该可以收降城中的黄巾贼,这样也可免去自己手下兵士不必要的伤亡。 但事实却未能如他所愿,其实对于荆州的黄巾军来说,张曼成只是外来者,自打渠帅马元义被朝廷处死后,荆州便是一盘散沙,普通的黄巾军士们都围绕在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头目身边各自为政,张曼成来后由于他本身也是这种明哲保身、拥兵自重的领导风格,所以也未能从实质上改变荆州黄巾军明合暗分的局面。 因而当秦颉拿着张曼成的头颅,从太守府从出来,站在宛城的黄巾贼面前时,并未引起这些黄巾贼的恐慌,更未能如愿的击溃他们的战斗意志,反而是激起了他们强烈的求生欲望,一些靠近城门边的部曲首领,领着部众打开城门,往城外逃去,北门外的官军营寨则被赵弘所率部曲攻破、营寨中近万老弱兵卒尽皆被杀,寨中辎重被劫掠一空;而在南门外接应的两万官军,听到城中喊杀声起,正欲入城助战,却遭遇城中冲出来的由王锌带领着的龚都部曲,两边接住混战,死伤都十分的惨重。 另外,被困在城池中心的黄巾军们则奋起反抗,与城中的官军展开了殊死的搏斗;更要命的是那原先守卫着宛城城防的“神城军”,他们作为张曼成的亲兵,原本是这荆州黄巾军中的贵族部队,享受的是荆州黄巾军中最最奢华的待遇,现在张曼成死了,那么意味着他们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所以当秦颉拎着张曼成的脑袋出现在城中时,立刻引来了他们疯狂的报复,那种样子简直可以说是不计个人安危的自杀式攻击。 霎时间,宛城中火光四起、杀声震天,平静了不到两个月的宛城再次陷入人间地狱般的浩劫之中。 第五十九章 蒙冤 宛城内的激战从夜半持续至天明,秦颉率领的官军终于抵挡不住黄巾军的顽强反击,从南门冲出了宛城,往东北方向逃窜而去。 而荆北的黄巾军由于新丧主帅,又再度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境地,因此见官军败逃也不追赶,各部曲的头目收住自己人马,仍在城中驻扎。 此时城中原先的三大部曲,只剩了两部的人马,夜里孙仲带着他的部曲往东面的城门冲出,跨过淯水,逃往自己占领的县城鲁山去了。剩下便是赵弘跟龚都的部曲,一夜的混战给两个部曲带来了巨大的伤亡,目前半斤八两,各剩万余人。而“神城军”几乎伤亡殆尽,只剩百十号人,在军中的影响已可忽略不计(然而正是这百十号人,几乎就把我们故事的主角送上了断头台)。 由于龚都负伤不在宛城,王锌一直以来都只是副将,没什么主见,而赵弘在前日劝阻张曼成追击官军那次便已在军中立下的不小的声望,因此城中的黄巾军就连王锌在内,都一致推举赵弘接替张曼成的位置做荆州渠帅。 这兵荒马乱、血肉横飞的一夜廖淳都躺在太守府天井的地上昏睡,此刻在夏日清晨刺眼的阳光照射下,他终于从深沉的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的右侧的脖颈就如断裂般的疼痛,模糊回忆起昨夜安虎带着一大群官军闯进了这太守府。他揉着脖子转身时发现地上躺着一具肥胖的无头尸体,仔细一看是渠帅张曼成!顿时脑袋中“嗡”的一声巨响,他知道大事不好了! 的确!大事不好了!当廖淳正欲跑出太守府察看外面的情形时,一群黄巾军士闯了进来,他们把廖淳给团团围了起来。原来夜里守卫南门的“神城军”军士说,安虎在他们的饭菜里做了手脚,害的他们一队人整晚的往茅房跑,有人看见官军就是安虎趁大伙上茅房的时候放入的。而这安虎是廖淳手下的头目,由他来统领宛城的城防守军也是廖淳的安排,因此廖淳自是脱不了干系。另外又有人揭发,廖淳和安虎二人原先同为郏下县城的官军,这又是一则爆炸性的消息,于是愤怒的黄巾军士开始满城的寻找起廖淳和安虎的踪影。 廖淳被绑到了菜市的刑台上,此刻他真是百口莫辩,只能大喊冤枉,只可惜这偌大的宛城中没有一个是他廖淳的亲兵,而大哥龚都也不在,所以迎接廖淳的是漫天飞来的烂菜叶和石头,把他的脑袋都打出了血来。 刑台下呼喊声淹没了廖淳喊冤的声音,黄巾军士们高呼着:“杀了他!杀了他!……” 龚都副将王锌,此刻也站在围观的人群中,他虽然跟廖淳没什么交情,但是心想:这廖淳终究是自己的头领火烈神龚都的结拜兄弟,这龚都之所以叫火烈神,正大程度上是因为他脾气的火爆,如果看着廖淳被杀而不去通报,那估计龚都是绝饶不了自己的。因此,想到这一茬,王锌急忙唤来一个心腹兵士,让他赶紧去安众告诉龚都,而随后他自己又挤过围观的人群,爬上刑台,朝端坐在台上审判桌前的赵弘走去。 王锌原本是想劝阻赵弘,且慢行刑,等龚都来了再说,却没想到赵弘其实并不想杀廖淳,他在台上端坐半日就是在等王锌来给他一个台阶下,自己这边的部曲,赵弘自己能压下去,而龚都部曲兵士的怒火只能靠王锌了。 因此当王锌说要且慢行刑时,赵弘知道时机到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刑台前端的边缘,举起双手示意台下安静,台下喧嚣的众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赵弘说道:“众位弟兄!众位弟兄!作为这暂代的荆州渠帅,我与你们一样愤怒;作为太平道的信徒,我与你们一样,为死去的兄弟悲伤!难过!但是我相信,中黄太一老祖了解他们的忠心!定能让他们往生天国,享受荣华贵!廖淳!这个我曾经的兄弟,现在大伙眼中的叛徒!如果他真的是做出了背叛圣教、出卖兄弟的事情,那是一定要得到惩罚的!然而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现在南部尊者已经被害,而龚都与孙仲二位头领亦不在这宛城中,承蒙兄弟们的抬举,我虽暂代这荆州渠帅,但仍不敢擅作主张来草率的处决一个与我同级的部曲首领,王锌头领也说了,要等龚都与孙仲二位头领回来,因此我请各位弟兄稍安勿躁,我这就派人去请二位头领,等二位头领到了,自会给弟兄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台下的众人听赵弘这么一说,都窃窃私语起来。 赵弘怕人多聚在一起闹出事端来,挥挥手说道:“都散了吧,散了吧!” 王锌见赵弘把众人的怒火给压了下来,并按着自己的建议去请龚都,心里十分的高兴,虽然他不清楚赵弘为什么要去请孙仲,而且还要对众人说是自己的建议,但是心想不管怎么样自己总算可以躲过这一劫了,因此一副感激的眼神望着赵弘。 但被绑在行刑台柱子上的廖淳却并不这么认为,他冷冷的看着赵弘,心想:真没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的赵弘竟然是如此厉害的一个角色,为了坐稳这荆州渠帅的位置,利用我来做文章,如果大哥要救我,势必得支持他来坐这个渠帅位置,在现在荆州群龙无首、三足鼎立的局面下,如果大哥支持赵弘,那么孙仲这大麻子也只能乖乖就范了,而明明是他自己心中打着算盘,却借王锌的口压了众人的怒火,还让王锌对他是感恩戴德,如此八面玲珑,高!实在是高!不过自己也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见到大哥,让他替自己洗刷冤屈。 就这么,围观的众人渐渐散去,赵弘、王锌也各自回了营,原本人头攒动的菜市现在除了几个看守的守卫外,便只剩廖淳一人,清晨的太阳在廖淳的面前缓缓的升起,照的廖淳几乎睁不离开眼睛,他身后的影子也随着太阳的升起在慢慢的变短,虽然暂时逃过了一劫,但是等待他的将是下一刻的审判。 第六十章 勾心 当安虎叛变、渠帅张曼成被杀、廖淳被怀疑为安虎的同谋被绑赴刑场等一系列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传到安众时,龚都还依然躺在病床上,虽然伤口经过大夫的处理,伤情已经基本得到控制,但是并未见到有明显的好转。当他听到王锌派来的小卒带来的消息,顿时从榻上翻坐起来,身上原本刚刚止住血的疮口再度崩裂开来,并且已经有一些鲜血从绷带中渗出,然而他仍强忍着疼痛,从榻上爬下来去拿自己的皮甲、大刀,左右服侍的想要上前劝阻,却被龚都一把推开了。 而二娃何邑听到他淳哥被抓则立刻跳了起来,抄起他那把鬼头大砍刀就要赵弘拼命去,幸得鲍恢连同“黄巾二十八骑”的弟兄一起死拉活拽的才把他给拦了下来。 最后龚都、何邑、鲍恢三人商议决定,由何邑带着“黄巾二十八骑”的弟兄随龚都去宛城救廖淳,而鲍恢的马快则由他赶去阳翟通知陈幕等人,要他们派兵赶往宛城接应,为以防万一。另外,龚都认为,以目前宛城的状况,要想派兵去救援阳翟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他让鲍恢试着去说服波才来宛城,反正他现在在颍川也是呆不下去了的,而目前荆州渠帅张曼成已死,荆州正值群龙无首,如果波才肯来,那么以他在太平道中的身份与地位,自然没人能与他争夺荆州渠帅的位置,只要波才当上荆州渠帅,那么救廖淳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三人商议定了对策便匆匆启程,龚都由于身上的伤势沉重骑不得马所以依然只能乘坐马车,临到出门他还不忘了交代左右一句道:“老太太问起只说有紧急军情,休叫她知道元俭出了事。” 其实早在王锌派来的兵卒的慌张神色中廖母就看出了些许端倪,而紧接着龚都又从床榻上蹦跶起来,二娃子何邑气闹哄哄要找人拼命,以及后来龚都、何邑、鲍恢碰头商议廖母都在一旁暗暗的探听,只是作为大家闺秀的她一向都是识大体的,她知道她此刻流露的悲伤只能扰乱这些孩子的心神,因而她选择了沉默,假装不知,只是心中已经不自觉的向那冥冥中的天神祈祷了千遍、万遍! 大麻子脸孙仲接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好带领着他的部曲逃到县城鲁山,当他正在为自己全身而退感到高兴时,听赵弘派来的使者说,宛城外的官军已被击退,那个朝廷新任的南阳太守秦颉已率着残兵逃遁而去,赵弘则暂代张曼成当上了荆州渠帅,顿时气得是火冒三丈,心中直骂:“赵弘小儿,欺人太甚!”想尽起本部兵马杀回去讨个说法。 然而当他又听来使说道,廖淳被怀疑勾结官军被赵弘抓了起来,现在要请自己回去共同商议如何处置廖淳,顿时就又转怒为喜了,他心想只要怂恿赵弘杀了廖淳,那么龚都势必会记恨于赵弘,进而起兵给他的结义兄弟廖淳报仇,到时候等他们俩打到两败俱伤的时候,自己出面调个停,而后再给大贤良师上个书,那么这荆州渠帅的位置就稳稳的属于自己的了,而至于廖淳到底有没有勾结官军,这个他可一点儿也不关心。一想到这里这大麻子脸的心里顿时觉得是美得不行,赏了使者许多的酒肉铜钱,要他回去禀告赵渠帅,说自己随后便到。 打发走了赵弘的使者,孙仲便令部众后队变前队,调头往宛城进发。 听说又要往回走,兵士中顿时响起了一大片的抱怨声,这刚从宛城逃出来,跑了一夜好不容易才到达鲁山,都还没来得及进城歇个脚。但孙仲对这些牢骚充耳不闻,只当是不知,催着队伍强行赶路。 然而一整夜的奔跑逃亡,那些步卒真的是累得不行了,现在知道自己这边打了胜仗,官军已经逃遁而去,整个人顿时都松懈了下来,走路就慢的跟蜗牛一样了,一个时辰居然没走出去十里路,这让孙头领大大的郁闷了。 由于鲁山到宛城的距离只有安众到宛城距离的一半,孙仲本想赶在龚都之前到达宛城,也好趁龚都未来之时怂恿一下赵弘,让他下手杀廖淳,这样一来龚都也就怪不到自己的头上了,可照现在的行军速度,只怕都够龚都在宛城和安众之间跑两个来回了。所以孙仲决定自己带了骑马的兵士先行,而步行的兵士则由底下的头目带着随后赶上。 就这样紧赶慢赶,终于在当日傍晚的日落时分,大麻子脸孙仲带着他的骑兵队,从他昨晚仓惶逃走的东门,趾高气扬的进了宛城,那摆出的气度就好像昨夜那满城的官军是由他击溃的一般。 为了显示客套,已经当上暂代荆州渠帅的赵弘,此刻早已在东门边等候了,当他看到孙仲那大麻子脸上摆出的那副旗开得胜的滑稽样,心中就想笑,不过他还是忍住了。 两人碰面的一套客气话自是不必再提了,客套之后赵弘便切入正题,说道:“孙头领,按年龄来说,您可算是赵弘的长辈了,所以关于这个廖头领勾结官军一事,赵弘还是想听听您的意思。” 这孙仲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一上来就给戴高帽、灌迷魂汤的事情,对他可是不管用的,他是想怂恿赵弘对廖淳下杀手,可是他知道这话一上来不能直着说,于是便客气的把赵弘送来的高帽子又送回去,说道:“赵渠帅如此看得起孙某人,孙某孙某人真是受宠若惊,那我就说说我的一些愚见,如若不妥还请赵渠帅勿要见怪。” 赵弘忙道:“哪里,哪里,孙头领还是照原先的样子,叫我赵弘就好,这渠帅一称实不敢当,只是目下荆州群龙无首,暂行渠帅之职打理军中事务罢了,关于廖头领一事已让在下手足无措,孙头领既有办法,就请快快教我。” 孙仲故作深沉道:“按说凡事都得讲个证据,但如今这贼子安虎已经不知去向,若就凭着这贼子是廖头领的部将,而廖头领又与这贼子同在郏下做过一段时间的官军,就来定廖头领的罪实在是太过草率,再者这廖头领原先与我等同级,由我等来定他的罪,恐怕不妥,照太平道中的规矩,此等情况应由大贤良师亲自发落。” 赵弘点头道:“言之有理。” 孙仲见赵弘点头称是,怕赵弘只听了自己前半句的意见就去放人,急忙接着转折道:“但是,现在安虎勾结官军的事实是铁证如山的,这贼子半夜把官军放进城不但害得城中许多的兄弟丢了性命(由于昨夜孙仲管自己跑了,所以这一仗下来到底死了多少人他是不知道的,这里便只能用许多这个词了),还害死了张渠帅,现在军中兵士是忿怒难平,孙某不才,部中的将士听到张渠帅被害的消息亦是难以约束了,都喊着要‘杀死叛贼’,而现在安虎贼子跑了,廖头领作为贼子的头领,又管着宛城的城防自是难脱干系。这固若金汤的宛城,半夜进了官军,还杀死了渠帅,这事总得给弟兄们一个交代,若轻易放了廖头领,怕是难以服众啊。” 孙仲想借着众怒暗示赵弘,要想坐稳这荆州渠帅,必须把廖淳当替罪羊杀了,却不想赵弘早已算到这孙仲有这一手,已经替他挖好了坑,就等着他往下跳,听孙仲绕来绕去、滔滔不绝的说完那一大堆的话,他咬了咬牙,点头拱手称谢道:“多谢孙头领指教,今日已晚,待到明日午时某定教那廖淳人头落地,以平众弟兄心中之怒气。” 孙仲看着赵弘那副杀气腾腾的脸,心想:本还以为这小子颇有城府,想不到这么容易便被自己说动了,到底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容易冲动啊。不觉得意洋洋起来,但是为了进一步试探赵弘的决心,他努力压制着内心的喜悦,皱着眉故作为难的样子提醒赵弘道:“可是这廖淳可是龚都头领拜过把子的兄弟,若杀了他这龚都岂肯善罢甘休?” 赵弘忙道:“此事弘早有所虑,所以才想请孙头领助我,事成之后愿与孙头领共掌荆州。” 孙仲至此方才相信赵弘真心,于是两人又同至赵弘营中密谋直至更深。 第六十一章 斗角 孙仲走时已过了三更,赵弘刚脱了衣服躺下来正欲入睡,这时左右来报龚都头领求见,赵弘听后心中大喜,暗自叫道:“天助我也!”一股脑儿从床榻上蹿了起来。 赵弘还没来得及穿衣服,一个手中拿着鬼头大刀的小头目模样的人已冲了进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而他身后跟着的是跌跌撞撞的守营兵士,看样子是硬闯进来的。赵弘仔细打量了一下,认出了这面前的这小头目似乎是廖淳的一个小兄弟,心想果然是物以类聚,廖淳、龚都,还有面的这个小子,一样的愣头愣脑,空有一副蛮劲,不过这样也好,这些没有脑子的人总比孙仲这大麻子容易驾驭。 赵弘正要问话,在拿着鬼头大刀的小头目后面又跟进来一个人,看着那人手中拿着的烈焰刀,便知道是火烈神龚都了,只不过此刻的火烈神似乎少了平日里的那种英烈之气,他是拖着脚步在走路,看样子这伤得还真是不轻。 赵弘急忙上前扶住龚都,一面又虚情假意的告罪道:“未能保护好渠帅弘之罪也,现又惊动龚头领养伤,弘实于心不忍,然事情急迫攸关廖头领生死,此举亦实属无奈,还望兄见谅。”说着把龚都扶至塌上坐下休息。 就一句话间,把称呼由“龚头领”转化为“兄”,来拉近二人之间的关系,足可见赵弘之利害,然而龚都、何邑都是直肠子人,自是不会留意到言语间的细微变化。 龚都尚未开口,这二娃何邑就喊着问道:“赵弘!你凭什么把我淳哥抓起来?!” 赵弘回头看了一眼何邑笑道:“这位小兄弟,看年纪应该比赵弘还小,可火气倒是比我大出了许多,这事中间有些误会,且听我慢慢道来。”说完他又吩咐一旁的兵士道:“快去弄些酒菜来。” 不一会儿,兵士端来了酒食,赵弘一边给龚都、何邑劝酒,一边把廖淳被抓的来龙去脉又讲了一遍。赵弘讲的那些事情,龚都早就听王锌派来的兵士都说过了,所以他开门见山的问道:“那么这人赵头领是打算放还是不放?” 这时何邑又要插嘴,却被龚都一举手给挡了回去。 赵弘故作为难道:“廖头领是兄之结义兄弟,那也就是弘之兄弟也,放当然是要放,但是城中兵士多忿怒难平,总也得给他们一个交待。” 龚都作色道:“交待?!要什么交待?!谁要交待?!我兄弟智破郏下、计斩屈铭、陷宛城、战颍川,还要什么交待?!在宛城中坐着吃了两个月白饭的倒不是通敌的奸细,血火里拼杀出许多战功的倒成了官军的走狗,谁若敢动我兄弟一根汗毛,我让他形同此杯!”说着一用力,竟捏破了手中的青铜“卮”(三足杯),唬得赵弘一瞬间竟然面色如土,然而这一用力又将身上的那些疮口撕裂了开来,疼得龚都差点昏厥过去。 借着喝酒的掩饰,赵弘很快恢复了脸色,说道:“小弟亦知廖兄是被冤枉的,但一来军中兵士多有愤恨,二来那大麻子脸孙仲亦来兴师问罪,听他的口气似乎誓要取了廖头领的性命来替渠帅报仇。”赵弘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的观察着龚都的脸色,接着又小声说出一句:“我看他替渠帅报仇是假,借着除掉兄之结拜义弟来树立军中的威望,以便登上荆州渠帅的这把交椅是真。” 听了赵弘这一番话,龚都的肺都快给气炸了,而二娃何邑则是早就坐不住了。龚都摇摇晃晃扶着榻上的几案站起来,对何邑说道:“让王锌点起兵将,随我找那大麻子去。” 赵弘一看势头不对,也赶忙从榻上站起来扶住龚都道:“兄乞勿着急,待明日召集军中众弟兄理会清楚才是上策,若兄私自与那孙仲打斗起来,即便是打赢了,廖兄仍难脱勾结官军之嫌疑,若是天公将军怪罪下来可就不妙了。”说着又转向何邑道:“来,且扶龚头领回营休息,我以性命担保明日定替你救了你的淳哥。” 龚都一听赵弘说得在理,便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辞了赵弘出来,往自己的营地走去。不想刚刚回到自己的住处,这大麻子连孙仲早已等在了那里,龚都心想:我不去找你,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我倒要看看你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何邑则没那么沉得住气,抡起他那把鬼头大刀就要朝大麻子脸劈去,吓得孙仲是连连躲闪,幸亏王锌就在一边,他及时制止了何邑,并把他拖了出去。王锌和何邑出去后,屋内便只剩龚都跟孙仲二人。 孙仲躲过一劫,惊魂稍定后才问龚都道:“不知某何处得罪了这位小兄弟,亦或是得罪了龚老弟,龚老弟身边的这位小兄弟要对某如此痛下杀手?” 龚都道:“孙头领倒是贵人多忘事啊?难道连刚才举刀砍你那人是谁都忘了?” 孙仲细细回忆,猛然想起这几日廖淳的身边是有这么一位手拿大砍刀的随从,于是问道:“莫非是廖头领手下爱将?” 龚都冷笑一声,说道:“原来孙头领的记性还不算太差啊,有话直说吧,你是来劝我大义灭亲的还是来劝我向你府首称臣的?!” 被龚都这么一问孙仲顿时愣了一下,不过很快他便回过神来,故作惊讶的说道:“龚老弟这是哪里话,你我皆为生死弟兄何来‘府首称臣’一说,还有这‘大义灭亲’又从何讲起啊?” 龚都一声冷哼,说道:“孙头领不会忘了,我跟廖头领的关系吧?” 孙仲忙道:“龚老弟和廖老弟兄弟情深,这荆北军中谁人不知?哪人不晓啊?某再愚钝也不能不知道这事啊,再者我此次更深来访正是为救廖老弟而来。” “哦?”听孙仲如此一说,龚都甚是好奇,虽然他知道这孙仲未必真安有这等好心,但是这孙仲、赵弘二人话中似乎多有矛盾,此事必有蹊跷,因此他倒耐下了性子,想听听这孙仲到底又会说出些什么来。 孙仲见龚都转变了态度,似乎没有刚才那么强的敌意了,忙说道:“刚才那小兄弟如此对我,我就想着其中必有误会,不过这会儿也没空去细究那些了,我长话短说,那赵弘小儿趁渠帅被杀而你我又都不在城中,自己封起了荆州渠帅,为了在军中树立威望,他就借着张渠帅的死来做文章,杀廖老弟不但可以让他竖军威,更重要的是他还想引得你我二人互相厮杀,刚才傍晚我刚进城时,这小儿便找到我,要我去煽动部众给张渠帅的死讨说法,其险恶用心可见一斑。 龚都一听,心想:这事果然不简单,但是到底他们两个谁在说谎? 虽然这孙仲后面又啰里巴嗦有说了一大堆,但是龚都几乎都没听进去,他一直在想着明天要如何才能救出廖淳,原本他只要想如何对付孙仲就行了,但现在他必须先要分清敌友,这事让他头痛万分。 第六十二章 失控 送走孙仲后,龚都怎么也睡不着,这种勾心斗角的事本不是他所在行的,后来他想:元俭可比自己聪敏多了,他应该能够分辨出赵弘、孙仲二人到底谁在说谎?还有从事发到现在元俭一直都在城中呆着,比较了解整件事的状况,与其在这里想破脑袋不如去问问他,分清敌友也好早做应对的准备。 于是龚都又强忍着身上疮口的剧痛,从床榻上翻坐起来,并且为了防止走漏风声,他让守夜的小卒去叫来何邑,只让何邑一人扶着,往菜市去找廖淳,这事就连王锌也瞒着不让他知道。 廖淳从晌午开始就这么一直被绑在菜市处决人犯的柱子上,经过夏日骄阳一日的暴晒,早已经是渴得嗓子冒烟,嘴唇也皲裂了开来,此刻正迷迷糊糊的睡着着。龚都看到廖淳被折磨成这番光景,顿时是气忿满胸,挥手就赏了在廖淳边上看守的兵士一个大嘴巴子,不过由于用力过猛,他身上的疮口又再度被震裂开来,他感到有一股血从疮口中涌出来,弄湿了身上的麻布衫,那布衫贴着伤口上是又粘又凉。 那个守卫的兵士被龚都猛然间的一大个嘴巴打翻在地,捂着脸连滚带爬的往边上跑。二娃子何邑见到淳哥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也冲着边上守卫的兵士们是一顿的拳打脚踢,但面对何邑的暴打这些守卫的兵士只是不住的躲闪却不敢还手,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害怕这二娃子何邑(说实话这宛城中还真没几个人认识他何邑的),而是他们都十分的清楚这火烈神龚都的暴脾气,要是他发起火来,就算是渠帅张曼成也得让他三分。 在二娃子何邑的一顿暴打之后,这些倒霉的看守兵士乖乖的给廖淳拿来了一大袋子的水。而廖淳也在何邑拳打脚踢的喧闹声中苏醒了过来,他看到面前的大哥龚都和二娃子何邑,心中一阵的惊喜,想开口说话,刚一张口嘴唇便被撕裂开来,疼得他是直嘶牙。 何邑见状赶忙拔开水袋的塞子,笨手笨脚的给廖淳喂水,边喂边说:“淳哥,你慢些喝,别呛着。” 其实也不是廖淳喝得急,而是这二娃子手上没轻重,倒得太快,呛了廖淳好几次,把他胸口的衣服都弄湿了一大片。不过幸亏现在是夏天,弄湿了衣服倒也凉快若是换在冬天,准得把他的淳哥给弄感冒了。 等廖淳喝足了水,龚都把与赵弘、孙仲两人的谈话都说与了廖淳听。听龚都说完那两次谈话后,廖淳道:“安虎当初砍杀屈铭投靠于我,现在又勾结官军害死了张渠帅,这事实属难料;而关于赵弘,其实白天在他们喊着要把我砍头的时候我就看出了他的意图,他是一心想要做这荆州渠帅,所以他只是借着张渠帅之死以我为由,要兄长你跟孙仲二人互相争斗,而后他才能坐收这渔翁之利。” 龚都怒道:“岂有此理!我这就找他算账去。”说着让二娃子扶着转身要走。 廖淳赶忙叫住道:“不!兄长,千万不要!你先听我说。” 被廖淳一叫,龚都又转回了身,继续听廖淳讲话。 廖淳道:“这孙仲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也想收这渔翁之利,所以才会大半夜来找你说那一番话,煽动你对赵弘的怒火,所以现在整件事的主动权其实在兄长你手中,明日你只要不动声色,一来赵弘害怕得罪于你不敢把我怎么样,而孙仲也不敢跳出来煽动他的部众起哄闹事,要求严惩于我,从而得罪于你;二来兄长静观其变,不可偏向于任何一人,等到他二人两虎相争,则荆州渠帅之位非兄长莫属!” 龚都频频点头称是,对于荆州渠帅的位置他倒是没多大的兴趣,只是若果照元元俭所说真能做这荆州的渠帅的话,那要救人、放人那就是自己一句话的事情了。 说完正事,这兄弟三人又叙谈半日,龚都方才在何邑的搀扶下回营休息去了,此时天色已微明,东方的天际开始露出了鱼肚白。 辰时一过,原本冷清的菜市再度喧闹了起来,三个部曲的兵士(每个部曲都只来了部分兵士代表,因为就算是洛阳的菜市也容不下三四万的人马)都在这里集结了起来,但是尽管这菜市中多出了三分之一的人,然而却比昨日的菜市的场面要安静上许多。 昨日由于刚刚经过一夜惨烈的激战,兵士们对勾结官军、出卖自己的叛徒恨的是咬牙切齿,因此发自内心要求严惩叛贼,当然他们根本不会去管廖淳到底是不是被冤枉的,那一刻多的是大战之后的一种情绪的发泄;然而现在却不一样,当原本简单的惩治叛徒的行为变成一种争权夺势角逐之后,一切都变了样,在出来菜市之前,各自部曲的头领都作了交待,因此谁也不敢违抗命令乱说话,除了兵士互相之间小声的议论外,再也听不到什么要求严惩叛徒的宏亮的呼喊口号。 三四千兵士的小声议论混在一起,变成嗡嗡的一片喧闹声,再次吵醒了绑在柱子上睡得昏昏沉沉的廖淳,他睁开眼睛发现一如昨日那般,赵弘已经坐在了监斩席上,然而今日他的边上还坐着大哥龚都以及那大麻子脸孙仲,因此他脸上已没了昨日的那股飞横跋扈之气,不过他那双时常眯着的小眼,让人依然无法看透他内心到底在想些什么。 菜市中的每一个人都在等着赵弘说话,然而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长时间的沉默着,龚都和孙仲也不开口,监斩席上的气氛开始变得有一些冷。尽管是在夏天的烈日下,但一段时间的沉默后,这股“冷气”依然还是蔓延了开来,充斥到整个菜市中,以至于菜市内原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兵士们也都安静了下来。 最后,龚都终于沉不住气了,转头向着赵弘、孙仲二人问道:“你们说吧,这人放还是不不放?” 一场原本是对叛徒的审判会,突然间转了主题,直接跳过了罪行或者说是罪犯身份的确认阶段,进入“无罪释放”的环节(虽然说廖淳的罪名本是莫须有的,而且真要去细究廖淳与安虎勾结官军一事有无牵连,那也是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的)。 赵弘一看,照说自己现在也算是暂代的荆州渠帅,本想借着这廖淳的事件来坐实自己荆州渠帅的地位,却不想这法场上的主动权都被龚拿了去,心中愤愤然的骂起娘来,然而他却不敢开口来说这个“放”或者“不放”。 说“不放”得罪龚都,说“放”不但失去坐实荆州渠帅地位的大好机会,而且将来在军中将是威信全无,兵士们会认为这龚都说一,他赵弘便不敢说二。这左右为难的事情他只好继续保持沉默着,但是脑袋却在飞速的运转着。 然而孙仲却开口说话了,他要把龚都的怒火引到赵弘的身上去,他说道:“这事还得赵渠帅(道这时他都不忘借着高帽给赵弘下套)说了算,你看他昨日来请我们时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嘛,‘廖头领勾结官军杀了张渠帅,引得全城将士不满,要我们来共同商议如何处置’。” 龚都听了大怒,站起来拖着脚步走到监斩台前,冲着底下的军士大声吼道:“我兄弟,廖淳廖头领,自打举义以来智破郏下、计斩屈铭、陷宛城、战颍川,是战功赫赫;我们躲在这宛城中吃了整整两个月白饭,却敢闭着眼胡说他叛徒?!证据?!证据?!” 底下众军士被吓得不敢做声,龚都见众人都不说话转身对着赵弘、孙仲二人说道:“赵渠帅、孙头领,你们不是说军士们众怒难平吗?那么众怒在哪里?!”说着他又转身对着底下的军士大声吼道:“众怒在哪里?!你们谁有不满,站出来!我兄弟也是一个部曲的头领!他在血里火力拼光了他的部曲,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他是不是?!他没兵了,我有!我看今天谁敢说个‘不’字试试看,我让他知道我手中的烈焰刀是利也不利!” 此刻龚都的火气上来将夜里廖淳交待他的事情给忘了个一干二净,竟把自己置于赵弘和孙仲二人的对立面,好在这二人都不想先跳出来与他龚都为敌。 半晌的沉默,龚都见众人都不敢吭声,便走到廖淳的身边给廖淳松绑,这时身后一人大喊道:“且慢!” 第六十三章 审判 眼看着局面越来越被动,赵弘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且慢!” 听到吼声龚都动手解绳索的手停了下来,转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赵弘已经从坐着的位置上站了起来,而这一声“且慢!”正是他喊出来的,龚都正要发作却被廖淳叫住了。 赵弘笑着说道:“龚兄且慢,这廖兄的部将勾结官军,半夜放入官军、杀害张渠帅一事总需要给弟兄们一个交代,不然你我还有孙头领都难以服众啊。” 龚都问道:“谁要交待?!” 赵弘手朝着台下手一挥,从人群中走出来百十号人来,龚都有些疑惑,心想这百十号人竟如此大胆,而且如果赵弘一心要跟自己过不去,那应该要煽动他自己所以部众一起高喊口号,而不是仅仅拉出这百十人来啊? 看着龚都一脸疑惑的样子,赵弘道:“龚兄当真不认得他们了吗?呵呵,那我来告诉你,他们可是张渠帅手下威名赫赫的‘神城军’的弟兄,如今他们主帅因叛徒出卖而死,换做是你,你能不想讨个说法,把事情弄个明白吗?!” 龚都一时语塞,只说了一句很无力的辩白:“可那是安虎干的,跟元俭无关。” 赵弘接着龚都的话茬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事跟廖兄无关,但是就如你说的一般,证据?证据在哪里?这安虎可是廖兄的部将,这城防的工作是廖兄交给他的,而且廖兄跟这安虎原先都是郏下城防营的官军,叫人怎能不疑?!” “这……”赵弘说得句句在理,龚都已想不出什么话来辩解了,心中原本冲天的怒气顿时焉了下来。 赵弘接着说道:“若是别的事情,就算在场所有的弟兄都不答应,我赵弘也愿意用性命替廖兄抗下来,但是现在是渠帅死了,这张渠帅可是天公将军亲自指派的荆州渠帅,如此大事谁又敢草率对待?!就算弟兄们不说,那此事又如何跟天公将军交代?!” 龚都问道:“那依你之计,又当如何?!若拿不出切实的证据,敢动我兄弟一根汗毛,我照样不会放过你们的。” 赵弘道:“为今之计,依我愚见,只有把廖兄送至天公将军处,由天公将军亲自发落,天公将军法力无边,天上地下无所不知,过去未来未有不晓,倘若廖兄真与此事无关,那么天公将军定能还廖兄一个清白,到时弘定率弟兄们给廖兄摆酒赔罪,龚兄你看这样可好?” “这个……”龚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虽说赵弘说得合情合理,但是这兵荒马乱的时候把廖淳不远千里的送去巨鹿,他着实是不放心,而且万一路上有个闪失回头也不知道怎么跟老太太(廖母)交代。 当龚都还在犹犹豫豫的时候,廖淳倒是爽快的答应道:“如此甚好!” 其实廖淳也早就想见一见大贤良师了,如今这仗打到这份上,死了这许多的弟兄不说,弄得是饿殍遍野、满目荒夷、民不聊生甚于举义之前,而且军中许多首领在占据城池后烧杀劫掠无恶不作,与太平道“替天行道”的教义是格格不入,这一切在廖淳心中留下了太多的疑问,他需要好好的问一问大贤良师,这到底是为什么? 见廖淳自己答应了,赵弘便转头去问坐在边上的孙仲,事情如此发展虽然远远超出了孙仲的意料,但是见当事人还有赵弘、龚都都同意了也不好反对,于是答道:“悉听尊便!悉听尊便!”但这一刻他没再叫赵弘渠帅了,因为他可不想在众军士面前让赵弘坐实了“渠帅”的名份。 然而,赵弘已经凭借这次事件的巧妙处理,再次在军中树立起了威望。见到台上的头领们都统一了意见,台下赵弘部的军士都高声喊了起来:“渠帅英明!渠帅英明!” 听到赵弘部的军士呼喊,龚都的部众也跟着喊了起来,因为昨日副头领王锌同意推举赵弘做渠帅一事,他们的头领龚都似乎没有反对。 而看到两个部曲的兵士都喊了起来,孙仲忙示意自己部曲的兵士也跟着喊起来,虽说他的内心是极为不情愿的,但是他可不想因此得罪于赵弘,因为毕竟从现场的场面来看,似乎两个部曲的弟兄都是拥戴者该死的赵弘的。 看着局面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控之中,赵弘的内心不由的狂笑起来,不过在众人面前他依然保持着面容的庄重与威严。 送廖淳去巨鹿,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然而这却是赵弘一早就算计好的,因为如果这要是处决了廖淳,即便就是孙仲一手煽动、一力坚持的,那最后这处决命令也得自己来下,如果让他孙仲来下,那么这荆州渠帅的位置不就得由他孙仲来坐了吗?而如果自己下命令,那么龚都在给孙仲记上一笔帐的同时必定也得给自己头上记上一笔账,虽说跟孙仲联手二打一,并不会输给他龚都,但是目前整个荆州便只有四万人马了,如果再这么自相残杀一下,那么官军再来时便只有跑路的份了,如此即便是当上了这荆州的渠帅也没有什么意思了,还有天公将军若是怪罪下来也不好交代,因此他十分清楚这内斗是万万要不得的。 另外,若是卖个人情给龚都,放了廖淳也一样行不通。虽说龚都会因此支持自己做渠帅,而且龚都这人没什么心机,不似那孙仲般狡诈,只是脾气暴躁点但还是比较容易驾驭的,但是这样一来孙仲定会利用兵士们的不满来煽动闹事,而且说不定会去天公将军那里告状、甚至是污蔑自己伙同龚都、廖淳害死渠帅张曼成,然后再自立为渠帅,这样一来可就不妙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把廖淳送去天公将军那里,而且是由自己出面送去,这样不但省去了给廖淳定罪举证的麻烦,平了众将士的胸中的忿怒;而且对于孙仲、龚都二人也是两边不得罪,也两边不讨好,做得不偏不倚,这样一来便可以维持相对稳固的三足鼎立的状态,相互牵制,不至于发生内讧;另外由自己出面处理这事,正好在天公将军面前展示自己的才干,让他老人家看到,即便是他钦点的渠帅张曼成死了,荆州在自己的管理下依然是仅仅有条的,那么这荆州下一任渠帅的位置也必定非自己莫属了。 而倘若真有什么意外,天公将军又派来别的人来做这个渠帅,那自己这段时间在军中树立起来的威望也可以让整个事情有回旋的余地。 就这么,在龚都的万般无奈下,廖淳心甘情愿的坐上了送往巨鹿的囚车,而二娃子何邑依然改不了死活不离开淳哥的毛病,他一定要跟着廖淳去巨鹿,不然说什么都不答应。所以赵弘只得同意他跟着去巨鹿,不过为了防止他在路上劫持囚车,所以夜只好委屈他也坐在囚车里,与廖淳一同押着去巨鹿。 第六十四章 囚途 龚都身上的疮口因几度迸裂,再次化脓了,在廖淳走后不久他便再也支撑不住,再度陷入了迷迷糊糊的半昏睡状态,被王锌又送回安众去修养了;而在宛城的龚都部众则在王锌的领导下,处处唯赵弘马首是瞻,让赵弘在短时间内坐稳了这暂代的荆州渠帅的宝座,那孙仲虽然心中不服,但是孤掌难鸣也只能强忍着。 不过,这些都是廖淳走后的事情,所以廖淳他并不知情。倒是廖淳坐着囚车走到宛城边界的时候,在荒野中无意中远远瞥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个高大、一个娇小,估计应该是一男一女,但也有可能是一个大人一个小孩。而这两个身影廖淳觉得都十分的熟悉,但他就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想去叫二娃子一起看一下的时候,这二娃子在囚车里睡得跟死猪一般,怎么也叫不醒,廖淳是真想不明白,在如此狭小的囚车里,被禁锢着佝偻着身体,居然也能睡得这么熟,这到底是缺心眼儿呢,还是傻人有傻福? 由于两人各自关在一辆囚车里,所以廖淳也没法去摇醒或者踢醒二娃子,所以只好做罢。他坐在自己的囚车里,如看戏一般的看着这个身影一前一后的走着。那高大的身影脚步大,在前面走得很快,而那娇小的身影几乎一路都在小跑,但还是跟不住前面的那个高大的身影。这两人会不时的停下来,似乎是在说些什么,但两人之间的距离却一直没有缩短过,一段时间后后面那个娇小的身影蹲下来不走了,而那个高大的身影却管自己往前又走出去一大段,但在走出去一段后这高大的身影回头看看那娇小的身影并没有跟上来,就又走了回去,最后两人在一起呆了好一会儿,那个高大的身影才背起那个娇小的身影往前走了。 廖淳的囚车沿着官道往北走的,而那两个身影没有走在官道上,而且他们一直在往南走,似乎是要到南阳去,因此很快的这两个身影在廖淳的眼里就变得跟蚂蚁一般大小的黑点,最后就再也看不到了。 这烽火连天的战乱年头,想要在荒野中看到一个人影甚至是一个能动的动物的身影都是多么的不容易,这两个身影消失后,留在廖淳视野中的便只有一成不变的茫茫旷野,在这单调的景色中廖淳终于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也不知是睡了多久,一阵喧闹声把廖淳从睡梦中惊醒,廖淳睁眼看时发现陈幕、鲍恢等人带着一队人马已经把押解自己的兵士都抓了起来。 廖淳正要开口说话,只听鲍恢说道:“将军休要惊慌,子光这就放你出来。”说着便拿着一把宣花板斧朝囚车的木栅栏劈去。 但只听到“叮”的一声巨响,把鲍恢握斧的手的虎口都震裂了,那把宣花板斧则卷了刃,从鲍恢手中飞了出去,差点把鲍恢身后的一个小卒给劈死,而再去看那被砍的木栅栏,却是依然纹丝不动的立在那里,上面连个被砍过的印记都没有,惊得廖淳和鲍恢二人时半日回不过神来。 在一旁的陈老大听见巨响,朝这边走了过来,他朝地上被震飞的宣花板斧望了一眼,二话不说,从边上的小卒身上又拿起一把宣花板斧,卯足了劲,使劲往廖淳囚车的木栅栏上砍去,随着板斧的落下,又是一声“叮”的巨响,这次板斧没有完全被从陈老大的手中震飞,飞出去的是板斧的铁斧头,而一截被折断的斧柄却依然握在陈老大的手中,那木栅栏依旧纹丝不动的立在那里。与前一次不同的是,这次“叮” 一声巨响,震得廖淳、陈幕,以及周围的一些弟兄耳膜发痛,长时间的一直嗡嗡作响。 半晌,众人终于都回过了神来。那二娃子何邑再也没了之前看到陈幕等人的兴奋劲了。廖淳对众人道:“这囚车定是被施了法的,我想除了去大贤良师那里,别人任谁也打不开这囚笼了。” 这时鲍恢说道:“不如把这囚车拉回阳翟,我想这张曼成会的法术,这波渠帅应该也会。” 廖淳摇头道:“这个不一定,不是每个渠帅都会法术的,大贤良师当初只把法术传授给了太平道中几个有天资的渠帅,而且每个渠帅会的法术也不同,就算这波渠帅会法术,但他也不一定会破解张曼成施下的法术,而且这么多场仗下来,你们有谁见到过波渠帅使用过法术?” 边上的小卒们开始议论纷纷起来,有些人小声嘀咕着说:“是哦,上次在颍川城内都快被那些金甲将军围死了也不见渠帅用过法术。” 又有人说:“我进太平道就是想学法术,现在跟了个不会法术的渠帅,真是太倒霉了。” 救不了人鲍恢本来就很郁闷,听到这边上的兵士嗡嗡的吵个不停,顿时又火了起来,大吼道:“闭嘴!将军们谈话哪轮得到你们这些小卒胡咧咧!” 这鲍恢顿时又摆出了他在官军里的那套官架子,不过此刻大伙都在商议救人的事,廖淳也就没心思去计较他这坏毛病。 陈幕摆摆手说道:“回阳翟不行,子光你来得急可能不知道,现在那皇甫老儿又募集了一大批的官军,这攻打阳翟就在眼前,若是我们贸然把元俭拉去阳翟城,万一波渠帅确实也弄不开这牢笼,到时候官军围城,那元俭岂不成了瓮中之鳖了吗?” 鲍恢问道:“那依你之见又当如何?” “这……”对于这种神怪之事陈幕还真没什么经验,这也是他当山贼老大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面对问题束手无策的时候。 这时廖淳说道:“你们都回去吧,不要忙了,既然皇甫嵩攻打阳翟就在眼前,你们更应该回去好好帮着波渠帅守城,至于我你们就不要管了,我想去了巨鹿大贤良师定会还我一个公道。” 陈幕、鲍恢而二人还想再说什么,廖淳挡着他们开口,说道:“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就算不是为了给自己洗刷清白,我也有事情要找大贤良师问个明白,你们都回去吧。” 在廖淳的再三催促下,陈幕、鲍恢二人才将被扣押起来的押解廖淳的兵士给放了,而后带着众弟兄依依不舍的离去。 在临走前廖淳又嘱咐二人道:“若阳翟守不了不要强撑,撤往荆州去找‘火烈神’龚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二人强忍着心中的惆怅点头记下,临别时虽然相互说着“后会有期”,但在这烽火连天的乱世,谁都知道这一别极可能是“后会无期”了。 第六十五章 释放 这一次的押解众人都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颍川已经被皇甫老儿拿下,目前整个颍川地区除了窝在山沟沟里的阳翟外已经全都落入朝廷的掌控之中。然而这件事情押解廖淳的那一小队黄巾军士是不知道的,廖淳和二娃子何邑也不完全知道(他们离开阳翟的时候,除了颍川城外,颍川地区的大部分地方还是由黄巾军掌控着的)。 也不知道算幸运呢还是不幸,别了陈幕等人后,一路上单调的景色又很快使廖淳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中,二娃子何邑也在睡觉(这一路来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在睡觉,跟他淳哥在一起他似乎就特别的安心,仿佛这禁锢着身躯的狭小囚笼与自己无关似的),那些黄巾兵士就押着囚车沿官道大摇大摆的一直走到了颍川城的边上,这一路来竟然也没有遇到了一个官军。 但在颍川城外这领头的黄巾兵士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那是在这队人离开阳翟地界后的第二日清晨。其实这队黄巾军走到颍川城外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本来按理说应该把囚车拉进颍川城休息的,但押送队的小头目想渠帅张曼成派廖淳在颍川呆过两个月,说不定这廖淳在颍川城内有交情好的朋友,若是自己贸然把囚车推进了颍川城,恐怕会节外生枝惹出事来,刚刚白日里劫持囚车的那些人恰巧不懂囚车上的封印,然而颍川城内定是头目众多,这封印囚车的小把戏怕是瞒不过那些道中的头目们,若是让人把廖淳给救了,那么自己回去就交不了差了,所以他同边上另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商量了一阵后,两人把队伍拉到了官道边的荒草地中安营休息。 这押解队伍的小头目的多心,歪打正着的救了一整队人的性命。 当第二日清晨,从官道上传来的喧闹的车马声把众人从睡梦中惊醒时,这队黄巾军发现颍川城外官道上如长龙似地密密麻麻的挤满了官军的辎重车,放眼望去都望不到头,当然还有押解这些辎重车的官军。 这一看不得了,把领队的黄巾头目吓得够呛,这么多的粮草辎重能养活多少官军啊,十万、二十万?总之他在宛城内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粮草。而这队伍的另一个小头目则完全没这种感觉,他见了这一车车的粮草辎重,眼睛是闪闪发光,都快变绿了,心想要是能弄一车来那就发达了,餐餐都能吃上白面馒头,再也不用喝那些稀得跟水没什么差别的米、面汤,这些汤水就算喝到肚子撑破也吃不到半饱,依然是饿的头昏眼花的。 廖淳呢其实早已醒了,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醒了,可能是前一日这一路上在囚车中睡得太多了的缘故。他是这些黄巾兵士中第一个发现官军的,而且是一直看着这些官军的辎重队由远处慢慢走近,然后堵在这城门口的(不是城门不够大,而是进城前每一辆辎重车似乎都要经过验收,所以进城的速度变得很慢很慢了)。 对于数丈之外忙碌的官军,廖淳是一脸的平静,但这不能说他不害怕,因为被禁锢在囚车中,他跑也跑不掉,而喊又不能喊,他怕喊醒身边这些熟睡的黄巾兵士,可能官道上的官军也会听到这边的响动。幸好是在夏天,颍川城外的茅草长得特别的兴盛,差不多都有一人头高,正好像帷幔似地将众人遮挡了起来。 当发现眼前的大队官军后,除了廖淳跟何邑(这家伙此刻依然睡得跟死猪一般)外,这些黄巾兵士已经开始收拾行李、铺盖准备逃跑,他们似乎打算扔下廖淳、何邑二人不管了。 四个月的时间让廖淳对自己的这些农民战友们的这一“大难领头各自飞”的技能绝活了解得是一清二楚,当他们开始做预备动作的时候,廖淳干咳一声,朝天说道:“想一起逃,还是一起死?” 那两个头目听了廖淳的话,都愣了一下,不过他们似乎没有弄明白廖淳想要干什么,所以只是回眼看了一下廖淳,然后依然顾着自己迈腿逃跑。 廖淳看到这些押送自己的兵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所以张嘴大喊一声:“啊~” 吓得这俩头目赶忙回身去捂廖淳的嘴,骂道:“你想死吗?” 他们俩人一个按着廖淳一个捂着廖淳的嘴,在一直捂了好一会儿,确定廖淳不会再发出声音了才慢慢的把手松开。 廖淳说道:“你们管自己走了我们兄弟俩一样死,被官军杀死比活活饿死强。” 带队的大头目道:“那我现在就结果了你。”说着就去拔腰间的刀。 廖淳示意俩人往自己身后看,俩人便往廖淳的身后望去,但是廖淳的身后除了关押二娃子何邑的另一辆囚车之外,再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了,二人顿时又被廖淳弄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带队的大头目见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觉得廖淳是在故弄玄虚,所以拔刀就要往廖淳身上刺去。 这时廖淳也不躲闪,只是幽幽的问道:“你能同时结果两个人吗?” 带队的大头目这时才发现,原来这二娃子何邑也醒了,于是他示意另一个头目去结果何邑,一面又恶狠狠的笑着对廖淳说:“想不到你这个人还够‘兄弟’的,上黄泉路也不忘了要带上自己的弟兄。” 廖淳笑道:“过奖!过奖!但问一下,您能保证同时结果两人,还能不让我们发出声音吗?” “这?”听了廖淳的话,这带队的大头目开始犹豫起来。 就在这带队的大头目犹豫的时候,那另一个头目却“哇哇”的叫了起来,原来他在刺何邑的时候,何邑躲了过去,并且那条伸进囚笼的手被何邑狠狠的咬住了。 见到这一幕,这带队的大头目简直就要被气疯了,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搭档怎么会如此的饭桶,去刺一个被关在囚笼里还绑着手脚的人,居然会被对方咬住手,于是他又冲过去去捂自己同伴的嘴。不过此刻他也发现,要同时悄无声息的结果这俩人似乎是不可能的。 廖淳的目的原本是想让这些兵士一起潜伏下来,等眼前的这些官军都进了城,然后再悄悄的出发赶路,因为在这种情形下要骡子拉着囚车赶路是不现实的,囚车行进的时候会压倒一大片的茅草,同时弄出不小的声响来,那就会被官道上的这些官军发现。 然而另令廖淳没有想到的是,经过片刻的等待,这带队的大头目居然答应把廖淳、何邑二人从囚笼中放出来,前提条件是要廖淳答应不能扔下众人管自己逃跑,必须把众人从这官军的地盘上带出去。 要廖淳答应这个条件自然是没有问题,而且廖淳也肯定不会管自己逃跑,因为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人多总比人少要安全的多,但是廖淳真是觉得很意外,这小小的一个小队头目居然也懂法术?原本还以为不见到大贤良师,自己是不能从这狭小的囚笼中出来了的。 但其实这小头目是不懂法术的,他只是解下腰间的酒囊,从里面倒出水一样的清澈的液体,然后把这些液体涂在囚笼上,再拿钥匙去打开囚笼的锁。而整个过程关键的其实是这些液体,囚笼涂上液体后,上面的封印就被破了,这时就算是没有钥匙,用刀也是可以把这囚笼的木栅栏砍开的。 而赵弘呢其实也是不懂法术的,这些囚笼都是张曼成在宛城的时候弄的,这酒囊中的液体也是张曼成调配的,赵弘只是拿现成的用罢了。当然,关于这些事都是这小头目在廖淳从囚笼中出来后告诉廖淳的。 第六十六章 脱险 看到自己的头儿用酒囊中的液体破了封印囚笼的法术,把廖淳、何邑从囚笼中放出来,那带队的另一个小头目很是惊奇、也很是不解,并用颇带不满的口气对他的头儿说道:“卞头,我说你有这玩意儿,昨天那帮劫囚车的人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的时候你怎么不拿出来?昨天真把我吓个半死,我这脖子被刀搁的到今天还痛。” 那个叫“卞头”的头目没好气的说道:“除了吃你还会干什么?!昨天我要是拿出来,今天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我们早见阎王去了!猪脑!” 这被骂“猪脑”的小头目显然还是没反应过来他的“卞头”说得是什么意思,顾自己嘀咕着:“把他们放了,他们怎么还会杀我们?” 而那个叫“卞头”的头目显然不愿再搭理自己这个愚蠢的搭档了,所以任由他自己嘀咕着不再答话。 这时廖淳问二人道:“‘卞头’?告诉我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这个叫“卞头”的头目还没答话,那个被骂“猪脑”的小头目就已将笑嘻嘻的抢着回答道:“报告廖头领,我叫‘裴元绍’,这是我的头儿‘卞喜’,嘿嘿嘿~” 廖淳也不笑,只是微微的点点头。而那个叫‘卞喜’的头目一开始则是一脸的不悦,不但是因为自己的小跟班裴元绍抢了自己的话头,而且他那副点头哈腰的样子,开口就叫‘廖头领’,本来自己还想摆摆架子,跟廖淳来个平起平坐的,怎么说自己也是这押解队的头领,而廖淳现在只是囚犯,但是被裴元绍这小子这么一弄,自己的架子就端不起来了。 不过,这卞喜脸上不悦的神色仅仅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很快他也堆起了笑脸,抱拳作揖赔礼道:“廖头领刚才小的多有得罪,还请廖头领多多见谅。” 说实在的,廖淳心中有些厌恶这个叫卞喜的小头目,一副尖嘴猴腮的样,眼光中还隐隐透露着一股毒辣的狠劲,变脸的速度比变天还快。不过廖淳还是很清楚在这种情形下还是必须团结一致才能从官军的眼皮子底下溜过去的。 从卞喜等人发现官军到廖淳、何邑二人从囚笼中出来,这中间其实已经弄出了许多的响动来,不过幸而这平原上的风大,并且这初夏时分吹得是东南风,这一小队黄巾军弄来的声响都随风朝着他们的身后飘去,而且风吹动茅草发出的沙沙声也将这些响动掩去不少,因此官军们并没有发现这短短几丈外的草丛中有什么异动,廖淳等人也因而得以躲过一劫。 从囚笼中出来后廖淳其实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往南走,去阳翟找陈幕等人,不过据陈幕的描述显然这阳翟山城在皇甫嵩的攻击下是撑不了多久的,那么之后就得往荆州撤了,到了宛城之后,虽然说有波才罩着,但是安虎勾结官军害死渠帅张曼成的事终究还是一笔糊涂账,不给荆州的弟兄们一个交待,自己这么贸然回去怕也是呆不住的,到时候还会徒然的给大哥龚都增添麻烦;而另一个选择就是往北走,照原计划去找大贤良师。 二娃子何邑的提议是,先去阳翟找陈幕他们,然后大伙儿一起往北走去巨鹿。廖淳虽然也很希望能跟陈老大、姜兰甫等一帮兄弟呆在一起,但是他很清楚这个提议是不可行的。目前,整个颍川都在官军的控制之下,如果只是这二十个人的小队,要悄悄的从官军的眼皮子底下穿过去倒还是有可能的,但是若是带上陈老大等人,那势必也得带上那荆州的三五百号的旧部人马,因为这些人多半也是陈老大的生死弟兄,陈老大是不可能丢下他们不管的,而他们也不可能让陈老大一个人只身犯险去穿越官军控制的地盘去巨鹿的。若要带着三五百人穿越由官军控制的颍川平原,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三五百人,光是口粮就得弄上好几车,这支庞大的队伍要想秘密的穿过颍川地界,那是不可能的,而若是被官军发现踪迹时,这三百人又是那么的微弱、微小,恐怕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与其拉着弟兄们一起死,倒不如让他们在阳翟呆着,到时候总还有荆州这一步的退路,再说了渠帅波才也很需要陈老大的帮忙,此刻若是带走陈幕等旧部对渠帅波才来说无异于是釜底抽薪,把他们往绝路上逼,波才待自己不薄,这是廖淳所不愿,也不忍心做的。 因此廖淳就带着这支原本押解自己的小队,径直往北走去,一行一共二十人。 一路上最开心的可以说是二娃子何邑跟这支押解队的小头目裴元绍,何邑在听到裴元绍被卞喜叫做是“猪脑”的时候就对他产生了强烈的好感,就好像在荒无人烟的大沙漠中发现了自己的同类般的惊喜;而裴元绍为何邑这个比自己官职大、级别高的头目竟如此看得起自己而兴奋不已。这两个半大的孩子,从刚才打开囚笼这件事聊起,一直往回聊,直聊到小时候如何光着屁股玩泥巴,聊的是眉飞色舞、吐沫横飞,已经一点也不注意自己作为这二十人队伍中的小头目的形象问题了。 这两人的谈笑听得身边的一些普通兵士也不时的跟着偷偷的发笑,卞喜则被两人的呱噪声弄得心烦得不得了,心中使劲的骂着:“两个蠢猪!”廖淳呢虽然也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不过他却被二娃子何邑说起的那一件件童年的往事勾起不少温馨的回忆。 就这么,一队人在一人高的茅草丛中穿梭行进。在廖淳的带领下,这支黄巾小队绕开了长社与中牟,用了三天的时间,在第四日的上午顺利到达了抵达了官渡的黄河渡口。不过渡河的问题随之而来,渡口被一大群官军把守着,朝廷封锁了官渡的黄河渡口。 第六十七章 乔装 就在众人满心以为过了黄河就能见到他们心目中神圣而又崇高的大贤良师、天公将军的时候,却发现这黄河沿岸,上下百里之内的唯一渡口被官军把守了起来,而且还是一大群的官军,顿时一个个都似泄了气的皮球瘪了下来。 卞喜提议,让众人摘了黄头巾,挖了个坑把手中的兵器都埋了起来,然后装作是逃难的流民去渡河。 众人虽然有些舍不得手中的铁家伙,但是都觉得卞头领的方法可行。 不过廖淳却否定了这个方案,因为在这动乱的年代,官军、黄巾军甚至是山贼、土匪,大家都在抓丁,这如此精壮的二十个汉字聚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是逃难的流民,倒更像是流寇,如果二十人赤手空拳的贸然朝渡口的官军守卫走去,那么最好的结局很可能就是被这些官军抓了壮丁,若是他们的长官心狠手辣,就会把他们处死然后当黄巾贼去邀功请赏(当然他们本来就是黄巾贼),所以要渡河还必须想一个万全之策才行。 众人听了廖淳的分析都不由的被自己刚才的鲁莽行径吓出一身冷汗来。 既然“官”渡行不通了,廖淳想这黄河边上总会有些渔民,那就借他们的船只来过河。于是廖淳带着众人沿着黄河岸边往东寻找起附近的村落来(因为往西走便是汜水关,越靠近洛阳撞上官军的可能性就越大,廖淳可不想去冒这个风险)。 虽说这战火并未烧到黄河边,但是这黄河边上的好些村落依然还是人去屋空、毁坏破落了,这有可能是连年的黄河泛滥,加上朝廷时不时的来抓壮丁的缘故,廖淳等人一直沿黄河走了一天,在快要到了陈留城的附近才见到了有人的村落。 但是廖淳等人借船的目的并没有达成,不是这些村民不肯借,而是官家收缴了村里所有的渔船,现在这帮渔民的生计都成了问题,正叫苦连天呢。借船不成,但是天色已晚,廖淳等人只能在村中借宿一晚。 官家收缴渔船,这正是廖淳所担心的,虽说在他看到官渡渡口被大批官军把守着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官军可能会有这一手,但是他还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带着众人来找渔船,没想到朝廷真的把事情做绝了,不顾这些渔民的生计,绝到不留一丁点的余地。 第二日,廖淳依然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决定去周边的其他村落再找找渔船,不过他没有把自己的担忧跟众人说。为了节省时间,廖淳让大家分头行动,不管借没借到船,天黑前还在过夜的这个村子碰头。收到了指令众人便分头行动起来。 但是这一日忙碌奔波的结果就如廖淳意料中的一样,并没有任何惊喜带给大家,众人的这一天的“成果”出奇的一致,“一无所获”加上“饥肠辘辘”,另外还不需要廖淳费口舌去解释了,众人从周边村庄村民的口中已经详细的了解到,朝廷为了保证官军的兵员、物资、军情的往来运输调配的通畅,已经强行征缴了这黄河沿岸上下百里之内的所有渔船,充作军用,虽说并未明文禁止百姓渡河或者是下河捕鱼,但是百姓没有了船只,要想渡河或者在黄河中捕鱼那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更要命的是,朝廷还抓壮丁砍光了这方圆百里内的所以树木,砍下来的树木用来给官军搭建营寨、制造拒马、箭枝、枪戟等,所以想要自己伐木造船也是不可能了的。 如此的困境廖淳是万万没有想到的,看样子眼前的黄河天险没有办法跨过了,而众人身上的干粮已经不多了,那么只能是往南潜回阳翟了,但是与陈幕分开后已经过去了四五天了,再折回去又要个三四天,那时候这阳翟城不知道还会不会在陈幕等人的手中?如果阳翟失守了,那么阳翟城中的这帮兄弟又会去哪里?他们能顺利冲出官军的包围逃到南阳去吗?看着天色已晚,廖淳让众人都去歇着了,然而茫茫的前路却让他自己久久不能成眠。 就在辗转反侧之间,廖淳忽然想起来那一夜在阳翟城,陈岭拿出北军五校的衣服给陈幕和姜兰甫夜袭用这一幕,脑中顿时灵光一闪,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大叫一声:“有了!” 这一声的大叫惊起了睡在廖淳身边的二娃子何邑,他急急忙忙的去摸他那把鬼头大砍刀,嘴里还不住的问着:“什么情况?!什么情况?!” 廖淳笑着把他按倒,要他继续睡觉,说道:“没事,接着睡吧,淳哥明天带你过黄河。” “过黄河?找到船了?”何邑躺倒后迷迷糊糊的问道,不过他的好奇终究抵不过阵阵来袭的强大的睡意,很快就就又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日埋锅造饭之后,廖淳便让众人三三两两的陆续混进了陈留城,在集市上买了一身方士的布袍,又买了黄纸、铜铃、桃木剑、照妖镜等法器。众人很是不解廖头领这是要做什么,但是无论众人怎么问,廖淳只是笑而不答。 从陈留城出来后,廖淳又带着众人攻陷了陈留城外的驿站。虽然这帮农民依然不知道他们的廖头领到底要干什么,不过这几个月的造反生涯已经把他们从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变成了对抗官府的先锋军,尤其是在以多欺少的情况下。一听到廖头领的命令,他们便冲进驿站把驿站内仅有的一个老军砍成了了肉泥。 本来廖淳是不想杀这个老军的,因为看到这个老军就让廖淳想起了老军爷杨庆,不过为了不妨碍接下来的行动,也不得不下杀手灭口了。这件事还无意中让原本还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动歪脑筋的卞喜放弃了自己的一些愚蠢的想法,因为眼前血淋淋的场面让他觉得廖淳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 廖淳让兵士们清理了老军的尸体,并冲洗了现场的血迹,然后众人便在驿站内坐等。其实廖淳的这次行动有些赌博的性质,他在等朝廷往来的信差,因为最近战事频繁、皇甫嵩又一直在调度兵员以及粮草辎重,所以各地必定会有许多往来的公文递送,而廖淳要的是信差身上的这身衣服,以及他们往来递送公文的信筒。为了防止这些鲁莽的兵士再把信差身上的衣服砍破,在等待的时候,廖淳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众人。 经大约两个时辰的等待,终于等到一个从东面而来的信差,在廖淳的示意下这些黄巾兵士一改之前对待驿站老军的粗暴态度,彬彬有礼的把他送去了“中黄太一”老祖那里。然后廖淳就穿上了从这倒霉的信差的身上扒下来的衣服,并背上了他的竹信筒。廖淳没有打开信筒看里面的公文,因为他还要利用这竹筒上的火漆封印。不过有一点美中不足的是,这封印是一个“幽”字,廖淳虽然不清楚这个“幽”字代表的含义,但是他知道这个字一定是代表这公文发出人的名章,而这信差从东面而来,那么他肯定不会是皇帝老儿派出的信差,但是廖淳这次要冒充的恰恰就要是皇帝老儿的信差。 廖淳让卞喜换上了从陈留集市上买来的方士布袍,让二娃子何邑和裴元绍二人拿上黄纸、铜铃、桃木剑、照妖镜等一干法器,作为卞喜的侍从加护法,而作为护法,这二娃子依然可以舒心的拿着他那把宝贝鬼头大刀。其余的十六个兵士则按照廖淳的要求扔了兵器、脱去了上衣和鞋子(当然也包括摘去头上的黄巾),每人在脸上和身上用炭灰画上了许多歪歪扭扭的符咒。 在一切准备妥当后,廖淳、卞喜、何邑、裴元绍四人在驿站中挑了四匹健壮的马骑上,十六个兵士则徒步跟在四人的身后,这一支奇怪的队伍便匆匆的朝官渡渡口走去。 第六十八章 渡河 虽然众人在离开驿站的时候,对驿站进行了清理,掩埋了那倒霉的信差的尸体,并对驿站内相应的器物、摆设做了极好的伪装与掩饰,装作就像是驿站的老军临时有事离开了一般的状态。但是尽管如此,廖淳依然害怕时间长瞒不住,所以一路催马疾行,而身后的十六个兵士也只好跑步跟上。 不过幸好陈留驿离官渡的渡口不是太远,跑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跑到了。把手渡口的官军兵士见来了这么一群牛鬼蛇神顿时戒备起来。而这些黄巾兵士原本就惧怕官军,现在为了装扮廖淳说的用来祭祀的“童男”还丢了手中的兵器,这赤手空拳的心里就更加慌了,有几个人都想拔腿开溜了,不过幸亏被廖淳及时的小声喝斥,才硬着头皮留了下来。 听到渡口守军的呵斥问话,廖淳举手示意众人停下,自己则强压着心中的紧张与恐惧,策马不慌不忙的缓缓朝渡口的哨卡走去。在守卫的官军尚未开口盘问时,廖淳先发制人的命令道:“快点备船!延误了军情要你们的脑袋!” 这守卫的渡口的官军小头目本想摆摆谱的,没想到对方上来就是一通对自己恶声恶气的使唤,顿时心里有些没底了,看着这人的打扮只是一个普通的信差,但是这口气可不是一般信差说得出来的,说不定真有什么紧急的军情,但是他身后的这群人实在是太奇怪了,看着就是一群江湖术士嘛,这朝廷不是正在抓那些装神弄鬼的太平道的教众,怎么这传递军情的信差身后又会跟着一群江湖术士? 廖淳见这官军小头目被自己一通恶语使唤后半晌不说话,知道他定是摸不清自己心中没底,因此又拿起背着的竹信筒厉声说道:“这关系着前方千万将士的性命,你怎么敢迁延?!再不备船我砍了你!”说着放下信筒就去拔身上的斩马剑。 这官军小头目见廖淳拔出了斩马剑,吓得连连后退,倒头下拜告饶道:“将军勿怪!将军勿怪!只是小的职责所在不敢不问,将军身后这些人是?” 廖淳装作不耐烦的指着卞喜答道:“这是大将军亲自请去前线对付黄巾妖法的仙长,此事事关军机如若再敢多问,定斩不赦!”(廖淳之所以不说皇帝老儿派遣的,他觉得皇帝老儿亲自命令一个小小的信差似乎不太可能,而除了皇帝老儿洛阳能吓唬人的廖淳知道的便只有这大将军何进了,而关于大将军何进的“威名”廖淳还是在郏下当兵那会儿从伍长汪大牛等人的口中听说的) 这官军小头目被吓得是屁滚尿流,连连点头称是,招呼他底下的兵士准备开船摆渡,说到底廖淳也是心虚,其实他如果不回答这守渡口的官军小头目的问话,而是在马上踹他一脚或者那马鞭抽他一鞭,这戏演的会更加逼真。然而纵然如此廖淳身后的那群黄巾兵士包括何邑、卞喜、裴元绍三人,都被刚才那一幕,吓得不轻,许多人脸上都没了血色。幸亏是这些官军也被廖淳吓唬得点头哈腰、唯唯诺诺不敢抬头看人,这才让众人蒙混过去。 也许正是廖淳装得不够凶恶,在廖淳下马登船,再把马牵上船的时候,这个官军小头目一直盯着廖淳身上打量,似乎是在看廖淳背上的竹信筒。廖淳生怕被他看到信筒上的火漆印只得装作无意的不断的拨弄背着的信筒,终于用半柱香的功夫,这队黄巾军才都登上了渡船。 就在掌舵的船老大准备划船,众人以为终于脱险时,身后由远而近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之一声大吼响起:“站住!”唬得船上众人是面色如土。 廖淳想定是攻陷驿站、盗走驿站马匹的事情败露了,一只手不由的搭在了腰间斩马剑的剑柄上,脑中飞快的想着对策,一面缓缓的转过身朝身后看去,他看见一个信差骑着马到了渡头,却被守卫渡口的并兵士拦了下来。由于这信差与拦截他的兵士之间距离很近,所以廖淳一时无法判断刚才那一声“站住!”到底是谁发出的,如果是那守卫渡口的兵士发出的,那便只是普通的询问、盘查,而若是信差发出的,那极有可能是他发现了陈留驿中的破绽,骑马追凶来了。 廖淳正在惊疑不定,那边信差与守卫却说起话来,不过由于廖淳在船上,离岸上那说话的两人有些距离,因此听不清这两人在说些什么。不一会儿那守卫的兵士领着那信差朝船上走来,随着信差和守卫的靠近,廖淳将手中的斩马剑柄握得更紧了,不过随后廖淳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那信差上了船,虽然用很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一遍卞喜等人,但是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而刚才盘问他的兵士则替他把马牵上了船,廖淳心想,原来也只是来搭渡船过河的。 但卞喜等人却不这么想,这假信差碰上了真信差,他们哪能不慌,刚才那守卫渡口的兵士在岸上吼的那一嗓子他们都还没有缓过来,现在这信差就在他们的身边坐了下来,他们更是如坐针毡,片刻不得安宁了。 幸亏在那盘问信差的兵士走下船后,船老大便缓缓的将船朝河中间划去了,离了这大队的守渡官军,这帮黄巾兵的慌乱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但是有一个问题连廖淳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因为他们一直认为渡河只需要把船划到对岸就可以了,虽说这黄河河面宽、水流湍急,但是渡一次河应该也用不了太多的时间,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九曲十八弯的黄河并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够让船靠岸的,而且为了节省走陆路的时间,他们这次的靠岸地点在阳平。 当船驶到河面中间的时候,在廖淳等人的面前出现了一块陆地,将宽阔的河面分成了南北两条水道,而船夫则选择了北面的河道,顺流划去。 第六十九章 巨鹿 在远离廖淳等人近千里之外的巨鹿,北中郎将卢植与副将护乌桓中郎将宗员带着五万北军五校将士与黄巾贼酋张角展开了殊死的搏杀。 那北中郎将卢植,表字子干,乃是涿郡涿人,他身长八尺二寸,说话声如洪钟,性格刚毅且豪放,尤其喜好饮酒,能豪饮一石而不醉。他为人品德高尚,常有匡扶社稷,救济世人的志向。 在年少时,卢植曾拜大儒马融为师,并又向马融引荐了郑玄作为同窗同学。卢植其人,才高八斗、博古通今,却不喜欢做辞赋,而是喜欢钻研儒学经典并且从不局限于前人界定的章句。那马融乃是外戚豪族,家中常有艺妓表演歌舞,而卢植在马融家中学习多年,却从没有对那些漂亮的歌舞艺妓瞟过一眼,马融由此对卢植非常敬佩。 卢植学成之后,返回家乡涿县教学,其门下弟子有刘备、刘德然及公孙瓒。 公元168年(建宁元年),窦皇后之父窦武因为援立汉灵帝即位有功,被拜为大将军,开始掌控朝政,当时窦武想要为其族人封爵,卢植便以布衣的身份上书给窦武,劝阻窦武封爵,而窦武不听。当年九月辛亥发生政变,窦武在政变时被杀。 此后,州郡屡次征辟卢植为官,他都不应。直到建宁(168年—172年)年间,被征为博士,才开始步入仕途。 公元175年(熹平四年),扬州九江郡蛮族叛乱,朝廷认为卢植文武兼备,于是拜他为九江郡太守。卢植到任之后,很快便平定了叛乱。但之后,卢植因身染重病而辞职。 同年,由蔡邕、李巡等人发起的校勘儒学经典书籍的建议得到朝廷批准,卢植便主动上书,毛遂自荐,请求参与校勘。经过卢植等人校勘后的儒学经典书籍,被刻成石碑立于太学门口,史称“熹平石经”或“太学石经”。 后来,庐江郡再次发生蛮族叛乱,朝廷因为卢植在九江郡担任太守时,对当地人有恩威信义,于是再次拜其为庐江郡太守。 一年多后,卢植又被召回朝廷担任议郎,与马日磾、蔡邕、杨彪、韩说等人一起在东观校勘儒学经典书籍,并参与续写《汉记》(史称《东观汉记》)的工作。但灵帝认为写书不是紧要的工作,便又拜他为侍中、尚书。 公元178年(光和元年)二月一日,天空发生日食。卢植就此上书,陈说政要,批评灵帝之前的过失,但灵帝并不采纳,并有意疏远卢植。直至184年(中平元年)黄巾举国作乱,攻陷州郡,大有三面合围洛阳之势,在这危急关头,灵帝方才想起了能征善战、文武兼备,成多次平定九江郡蛮族叛乱的卢植,把他派到了战事最为吃紧的北方战线,以期阻挡贼酋张角带领下不断向洛阳推进的黄巾贼军的步伐。 一日,贼酋张角手下部曲渠帅白爵、杨凤各率一万余贼兵袭取了毛城,并转而攻击清河,妄图将五万北军五校将士困死于巨鹿。清河太守黄仪率两千守军与城中百姓拼死守城,并派使者冲出重围向中郎将卢植求援。 此时卢植正与张角相拒与巨鹿,只得分兵令副将宗员领着五千北军五校将士前去救援。 那白爵、杨凤原是黑山贼,常年过的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他们手下那一班人不似一般拿着锄头、扁担仓促起义的太平道众,个顶个骁勇善战、杀人不眨眼,与陈幕、陈岭两兄弟带的那帮黑山贼是道出同源。白爵、杨凤攻击清河不下,见来了援军,便舍下城池来对付护乌桓中郎将宗员带来的五千援军。 而清河太守黄仪见来了援军,城外的黄巾贼都撤了围去打援军,便令城中军士打开城门冲出,想要对黄巾贼进行前后夹击。没想到反被黄巾贼返身一击,眨眼之间砍杀死了大半的人马,兴亏黄仪跑得快才得以逃入城中,保住了性命。之后这黄仪便不敢再轻举妄动,只能在城头上观望北中郎将卢植派来的援军与黄巾贼的厮杀。 在杨凤返身砍杀清河城中的追兵时,同伴白爵早已与宗员对上了阵。 黄巾军与宗员的五千北军五校将士排开了阵势,那宗员扬鞭策马冲出军阵,指着对面的黄巾贼骂道:“祸国殃民的逆贼,尔等劫掠郡县、屠戮百姓,无恶不作,本将今日便要为民除害!” 白爵听了大怒,亦挥舞着开山大斧拍马冲出阵去,冲着宗员破口大骂道:“你这朝廷的鹰犬,好生不知死活,在你白爵大帅面前也敢口出狂言,来来来让我见识见识你有怎般厉害的手段!” 说话间两人已战到了一起,那宗员使一杆烂银枪,因其常年在幽州与乌丸人打交道,所以骑术堪称一流,而马背上的枪法更是一绝!凭借战马冲次的速度,宗员恍若疾风般的朝着白爵刺出一枪。 而那白爵的刀法虽称不上精湛,但是他有着一身的蛮力,两条如水桶般粗壮的臂膀抡起开山大斧,能够一斧子劈开一人抱的大树,而比这更为可惧的是他每次打斗时以命相搏的狠劲,他便是靠这股子狠劲才扬名于黑山贼众,收服了这一万余人,成了一大方的渠帅。 此时,当宗员那一枪冲着自己的心窝刺来时,白爵并不躲散,而是借着自己胯下马匹的冲劲,举起双臂,狠狠一斧子朝着宗员的面门劈去,摆明了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逼得宗员急忙收枪格挡。然而这重重的一斧子震得宗员双手虎口开裂,精铁打造的枪杆生生的凹进去了一个大口子,而他胯下的战马都在这从背上突然传来的巨大的力量下,打了一个大大的趔趄,差点被压翻在地。 宗员在受惊之余,暗自庆幸自己的臂力还算可,平时惯使重枪,所以这枪杆是实打实的精铁棍,若是一般的普通红缨枪,用的是木制的枪杆,那么今日不但是枪杆会被劈成两段,而且自己连带着这胯下的坐骑都逃不过这一劫数。 宗员挡过白爵的这一斧后,两匹战马冲刺的惯性已将两人拉开了一大截的距离,两人各自回身调转马头准备再一次的冲杀。宗员看看自己的双手上被震裂的虎口,心中暗忖[cun],此人力大不可力取,若他再来这么一斧自己定难再接住,只宜用虚招与之周旋,待到其气力耗尽方可擒杀。 在之后两人的来回冲杀中,宗员只以虚招应敌,以自己高超的骑术极力的避免自己手中的烂银枪去碰撞格挡白爵的开山大斧;然而白爵却把他的大斧挥舞得虎虎生风,引得一旁观战的阵中黄巾将士阵阵的喝彩,他们知道就如以往一般,这次打斗他们的大帅赢定了! 第七十章 奏章 百来个回合后,白爵渐渐的喘上了,他开始明白自己上了对面这条走狗的当,但是若要换种打法自己还真不会,这开山大斧重六十斤,怎么把这开山斧舞得轻巧,白爵还真没试过。 打斗还在一个回合一个回合的继续着,白爵已经明显感觉到手臂发酸、发软,然而宗员的烂银枪却左突右刺从没停下来过,两边的攻防局面已经明显逆转,虽然白爵咬着牙坚持,然而手臂的动作却越来越慢,终于因为一次格挡的延误,宗员的烂银枪一枪穿透了白爵的铠甲,枪尖刺入了白爵的心脏。 一阵令人窒息的剧痛从胸口蔓延开来,白爵几近昏厥,然而死神的逼近令他疲软的双臂瞬时又爆发出惊人的蛮力来,他握紧手中的斧子,双臂举过头顶,狠狠一斧子朝宗员劈去,想要与眼前这条朝廷的走狗同归于尽。 然而此次,宗员的力量终于也展现了出来,在白爵举起手臂的同时,宗员用枪尖将白爵整个从战马上挑了,让白爵的这一斧砍了个空,斧子从白爵手中飞出去砍入了宗员身后的土地中,而宗员将白爵高高举起后朝着黄巾军的阵营狠狠的摔了出去,这白爵有近两百斤的体重,加上他手中那把六十斤的斧子,而在宗员将他举过头顶的动作来看,竟然十分的轻盈。这一幕惊得对面军阵中的黄巾军纷纷向后溃逃。 这时杨凤正斩杀完清河城中的追兵,朝军阵前赶来,但是已经无法喝止军士们的溃散,另外他虽没看到宗员杀死白爵的那一幕,但是白爵躺在地上的尸体他是看到的,因此也无心恋战,引着众人往毛城退去。 其实这一仗是完全可以赢的,如果白爵一开始就招呼两万的黄巾军士一起冲杀的话,而他自己也不至于在宗员的诡计下丢了性命,因为黑山贼们的搏杀格斗的本领并不比“北军五校”的将士差,虽说他们没经过什么正儿八经的操练,但是杀人越货这档子刀头舔血的活早就把他们训练成身经百战的冷血杀手,再说这一仗是两万人打五千人的便宜买卖,但偏偏这白爵太过迷信于自己的武力,同时又好面子、爱显摆,如果他不把这面子看得太重,就在后面自己觉得体力不济时,招呼众人一起上,那也还来得及挽回败局,可偏偏他都没这么做。及到白爵身死,这一切便已无法挽回,熟话说将乃兵之胆,渠帅身亡底下的黑山贼们自是没了战心,所以最后这一仗反倒成就了宗员的赫赫威名,而且在某种意义上还扭转了整个巨鹿鏖战的战局。 而在张角与卢植的对阵中,卢植分兵去救清河后,天公将军张角明显感觉到,对面军阵中官军的战力变弱了一些,他知道定是白爵、杨凤二人在接到自己的命令后袭取了毛城与清河,才引得卢植分兵去救,因此他再次祭起“招云幡”,念起“风雷诀”,唤来“雷公”、“电母”助战。 黄巾军的冲杀,加上天空中雷电的助阵,官军的伤亡骤增,北军五校的将士终于抵挡不住,北中郎将卢植只得鸣金收兵,将军马退入营寨中坚守不出,这一日的混战便在黄巾军的胜利下收场。 自打卢植奉召讨贼来到巨鹿后,虽说遏制了冀州黄巾贼攻州拔郡的疯狂局面,且剿杀了万余的黄巾贼,但是两月来连日的恶战亦让大汉王朝的精锐之师“北军五校”蒙受了自建立番号以来从未有过的损失,将士伤亡极为严重,因此这日夜里,卢植于灯下挥笔上书,请求灵帝刘宏派兵增援。卢植奋一通笔疾书之后,便将写完的奏章放入竹制的信筒内,并在信筒的盖子的缝隙处滴上火漆,盖上铭章,交由信使送往京畿洛阳。 而此时我们的主人公廖淳,早已经由阳平渡口平安的踏上了黄河的北岸,此时他正在拿着他的斩马剑削第一个信筒上的火漆印,为什么是第一个呢?因为现在廖淳手中有两个信筒了,跟他同船来的那个倒霉的信差在下了船不久便被他们这群黄巾贼送去了见了“中黄太一老祖”了(在笔者的家乡有个词叫做“报喜「死」”,“死”“喜”同音“si”,这信差就可以说是“报死”,如果他不赶着挤上廖淳他们这趟船,那么说不定还能在这乱世中混个寿终正寝),此刻廖淳手中的第二个信筒就是这倒霉的信差的。 廖淳打开了第一个信筒,里面是一份写给皇帝老儿的奏章,上书:“臣幽州太守刘焉启奏:蒙陛下天威庇佑,幽州境内‘浮云’、‘缘城’两股黄巾贼已被臣悉数剿灭,贼酋授首!然先前贼众肆虐乡里,致使民不聊生、生灵涂炭,现今路有饿殍而仓禀虚空,流民遍野而难觅片瓦遮身……” 廖淳看了几眼便不想看下去了,这显然是一本邀功请赏的奏章,无非是向皇帝老儿要钱、要粮、要官,但如果这奏章上说得是实情,幽州境内“浮云”、“ 缘城”两支部曲被镇压,幽州全境被平定可是一个不小的噩耗,廖淳记得自己在打下邓城的时候,在县衙中见到过一副地图,上面画的幽州在大汉疆土的最东北角,而与之毗邻的便是冀州,也就是现在众人在的这个地方,这大贤良师所在的巨鹿也在冀州,如果幽州被平,那么大贤良师极有可能陷入腹背受敌、四面楚歌的境地。 想到这里廖淳不由的惊出一身冷汗来,他观察围在自己身边一起看奏章的人的神情,除了那尖嘴猴腮的卞喜脸上有些不悦的神色外,其余人都跟没事的人一样,廖淳心想,这些人多半跟二娃子何邑一样,是不识字的主,然而不知道也好,省的影响军心,但就不知道这卞喜对目前的状况了解多少? 不过他没有去细想,而是紧接着迫不及待的用斩马剑去削第二个竹信筒的火漆封印。 第七十一章 迷路 第二个竹信筒内装着的是一个叫伯慎(司空张温表字伯慎)的朝中大臣,写给北中郎将卢植的一封私信,早先廖淳曾听渠帅马元义说起过,朝中大臣是不能与在外领兵的将军私通书信的。廖淳心想:难怪一路上这送信的信差如此的谨小慎微。违抗皇命来私通书信,不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于是他迫不及待的打开书信去看上面的内容。 只见信中写道:“子干兄见信如晤:兄离京两月有余不知在前方剿贼是否顺利?近来陛下忧心于冀州的战事,每每向朝中大臣问起,而十常侍则乘机进谗,言兄怠慢国事,因此陛下欲派小黄门左丰前来军前体察军情,这左丰乃‘十常侍’张让之心腹,为人贪婪且阴险,望兄勿吝财帛,小心应付此人才是,以免惹祸上身。” 书信的落款是“伯慎”,廖淳并不清楚这伯慎是何许人也,而且书信的内容也让廖淳十分的失望,他一开始认为这从洛阳发出的应该是什么重要的军情;后来当发现是朝中大臣的私信时,又满心以为这冒着违逆皇命,私通领军将领的书信应该会是什么重要的秘密,然而偏偏什么都不是,信中的内容也就是一个小气鬼的朋友劝小器鬼贿赂贪官的事。这点小事也至于冒着生命危险来私通书信,这让廖淳很是费解,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正是这件事后来一度改变了冀州的战局。 廖淳做事还算比较谨慎,他撕碎了这两封书信,然后与何邑、卞喜、裴元绍三人商议如何去往巨鹿。一开始众人只想着过河的事情,可过了黄河才发现,这黄河的北岸对他们这帮荆州人来说,是人生地不熟,没有地图,在这战乱的年代,想在路上找个人问问都难。 目前他们还有另一个困境,二十个人中有十六个人身上除了条裤衩便啥都没有了,幸亏现在是夏天,天气热还不至于冻着,另外卞喜穿着宽大的方士服,看他的样子走路都有些困难,就更别说打斗了。这二十人中一眼看去也就廖淳、何邑、裴元绍三人还算正常,可是廖淳还穿着官军信差的衣服。后来卞喜学廖淳的样,索性也换上了那个替“伯慎”送信的倒霉蛋的衣服,以他们现在的样子来看,活脱脱就是一群标准的流民,在战场上捡了两身官军的衣服外加四把破刀。在如今这种情形下,十二个精壮汉子可是抢手货,不论是碰上官军或者是自己人他们都会被对方抓了壮丁,因为光凭口说没人会相信他们是黄巾军,他们已经丢了作为黄巾军的唯一标志“黄色的头巾”。 另外他们口袋中的粮食已经不多了,但是几时能够走到巨鹿这个谁都不知道。廖淳便开始打起马匹的主意,他们目前有五匹马(多出来一匹是那倒霉的信差的),他想把马拉去附近县城的集市上贩卖,但是转头一想又觉得不妥,这驿站的马都有朝廷统一的烙印印在马身上,寻常百姓家是不敢买卖的,再说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寻常百姓连吃饱饭都有问题,别说有闲钱买马了,而且买了马还得给马弄草料吃,那可也是比不小的开销。 这样卖马匹换粮食、衣服、兵器的路子既然行不通,廖淳只得带着众人在荒野中挨着官道前行(官道是不敢走的,原因上面说了,怕被当壮丁抓了),漫无目的,只希望能在路上碰着过往的百姓问路。 其实一开始,廖淳他们走的路并不错,他们从阳平出发沿官道到了馆陶,并在馆陶地界碰到了一群过路的难民,这群难民告诉廖淳等人,巨鹿就在馆陶的西北面,如果沿官道走需要走三天,因为官道是依地势平坦处修建的,所以绕了好些弯。廖淳想反正以现在的状况上官道也太危险(那群难民们也建议不要走官道),另外迫于袋中口粮的即将耗尽,于是廖淳带着众人走了难民们指点的小路,走小路可节省一天的时间。但这所谓的小路其实并没有什么路,就是在荒野的茅草从沿着一个大致的方向前进,而结果是他们走着走着方向走偏了。 廖淳等人走了两天,直到第二天的傍晚他们依然身处一望无际的荒野之中,周围没有任何的村落、人烟,别说是一座规模还算庞大的巨鹿城了,而此时他们囊中依然空空如也,没剩下半粒口粮了,但是他们一致认为是因为大伙长途跋涉这许多天太过疲劳所以走得慢了的缘故,最多再往前走一天,就一定能够见到他们那无所不能的最高统帅“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角,另外能让他们在口粮耗尽的情况下还如此淡定的是他们还有五匹马,很多人都早已惦记着这些马心里直流口水了,在这吃饱饭都难的年头,吃肉那可是那些豪门士族才有的享受。 但当时间又过去两天后,这帮看上去已经和叫花子没什么区别的黄巾军们,心中终于慌乱起来了,在这茫茫的荒野中行进了四天,没见着一个人影,那种孤寂是难以用语言来描述的,幸亏他们有二十个人,才不至于被这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的孤寂所吞噬。于是他们开始思考,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这走错了方向是没有疑问的,但问题是往回走的似乎也不太现实,他们来时的足迹已被茅草所覆盖,而既然他们来的时候能够把相向走偏,那么往回走又怎么能保证不走偏?正在他们进退两难之际,前方却传来了阵阵的鼓声。 第七十二章 恶斗 补充的兵员比卢植想象中来得要快,卢植请求增援的的奏章发出不过五天的时间,就算皇上看到奏章即刻分拨兵员,那么这支援军最多也应该只是刚出了虎牢关,甚至有可能还在京畿附近徘徊。那么显然,这支援军并不是卢植自己的奏章要求来的。 果然,据这支援军的领军将领在向卢植报到时说:“末将北军中侯邹靖奉大将军将令率部前来报到!” 巨鹿两月以来相持不下的局面就是在邹靖的这支援军到来后被打破的,其实如果按邹靖带来的部队的战力来说,真的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这邹靖虽为北军中侯,但是他这次所帅的部队却不是北军五校的将士,而是临时招募的义军,而且一共才一千五百余人。说实话在卢植得知邹靖带来的是这么一支部队后,原本激动的心情一下子跌落到谷底,心中是甚为失望。 但是偏偏就在这支弱旅中却有三员虎将骁勇异常,在两三日间阵斩了数员贼将,逼得贼酋张角败走广宗。而更令卢植感到意外的是,这三员虎将中有一人恰恰是自己的学生,涿郡人姓刘名备表字玄德,其人身长七尺五寸,双手过膝,双眼则能自顾其耳。 若按大汉皇室族谱排来,这个刘备乃是帝胄,为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刘胜的后裔。刘备的祖父刘雄曾被举为孝廉,官至东郡范令。而刘备的父亲刘弘早亡,因而家道中落,刘备年少时与母亲以织席贩履为业,生活异常艰辛。他家东南角篱上有一棵高五丈有余的桑树,枝叶茂盛,远远望去犹如一顶车盖,往来行人常赞叹此树不似凡间之物,说此家必出贵人。刘备幼年与同宗玩伴在树下嬉闹时,常指着桑树说:“吾必当乘此羽葆盖车。”而叔父刘子敬则斥之曰:“汝勿妄语,灭吾门也!” 公元175年(汉灵帝熹平四年),刘备年十五岁,奉母之命外出求学,他便是在此时与同宗刘德然、辽西公孙瓒一起拜卢植为师的。当时刘德然之父也就是刘备的叔父刘元起常资助刘备,将刘备视同己出,但遭到其妻子的不满,然而叔父刘元起则说:“吾宗中有此儿,非常人也!”而同窗之间公孙瓒与刘备最为交好,公孙瓒比刘备年长,刘备将公孙瓒视作兄长。刘备不怎么爱读书,喜欢狗马、音乐以及华丽的衣服。他平日不爱说话,能善待下人,喜怒不形于色,喜欢结交豪杰,当地豪侠都争着依附刘备。中山大商张世平、苏双等携千金,贩马来到涿郡,见到刘备,觉得他气度不凡便与之结交,后来黄巾作乱,张、苏二人便资助刘备,让他得以招募乡勇剿贼,而此番邹靖所带的一千五百余军兵,其中有五百余人便是刘备带来的。 这一日廖淳等人在荒野中听到的战鼓声便是卢植带着宗员、邹靖、刘备等人杀到了广宗城外。 而这一日天公将军张角从太行山一带招来了一支五万人的部曲,领头的渠帅叫做程远志,其人身高八尺、虎目虬髯,使一杆“牛角叉”,神情凶恶,不似善类,其部将邓茂使一柄“九齿铁钯”,此耙看似犁地之农具,然正把兵器由精铁所铸,齿锋利如钉,而其怀中暗藏铁蛋两枚,如拳头般大小,每每在打斗中以此偷袭于人,且例无虚发,臂力惊人,夺命于顷刻之间。 这程远志正欲大战身手,听得城外官军叫阵,未等天公将军张角下令便急冲冲的冲出成来与官军对上了阵。 官军阵中那护乌桓中郎将宗员,因这几日被邹靖手下的三员小将抢了风头心中甚是不悦,因此在两军主帅尚未答话之前便挺枪出阵,冲着黄巾军阵中大骂道:“反贼!护乌桓中郎将宗员在此,尔等何不早降!” 那程远志正愁没处施展本事,听得官军阵中出来一个大官,心中大喜,但依然破口大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也不打听打听你程老爷子的威名!”说着拍马冲出阵去。 两人骑着马对冲,第一回合的交锋,便将两杆兵器装出一大簇的火花来,“当”的一声巨响,穿透了两边军阵中震天的鼓声。 此刻廖淳等人已经紧赶慢赶的跑到了战场的边缘,但是在情况未明的情况下,他们不敢贸然的靠近,而是选了一簇茂盛的草丛潜伏了下来观战。 那宗员一杆银枪左挑右甩却近不得那贼将程远志的身,却还得时时的去提防那猛然间劈头盖脸打下来的那一叉子,打得是大汗淋漓;而程远志则是越打越精神,因为还从来没人躲得过他三招,三招之内他必定像叉鱼一般把对手叉到他的“牛角叉”上,不过这种胜利对他来说并不尽兴,而今日棋逢对手,恰巧能够让他好好的舒舒筋骨,他自是十分的兴奋。 二两斗了百余回合,宗员见久久不能取胜,便想出一个坏招,弃了程远志转而去攻击他的胯下之马,在马上打出一招“哪吒探海”,枪尖往斜下方走,直刺程远志的坐骑,却不想程远志腿上功夫亦是了得,在这眨眼一瞬的功夫竟然将脚从马镫上褪了出来,一脚隔开了宗员的枪尖。而宗员因全力的刺出这一枪,将上半身毫无防备的暴露在程远志的面前,程远志在伸腿隔开宗员的一枪的同时一叉刺向了宗员的胸膛。 眼见着宗员即将死于贼将之手,官军阵中刘备冲着程远志挽弓便是一箭。程远志看得一支箭枝冲着自己的面门急速飞来,忙侧身闪避,而手中则将那刺出的一叉,改刺为劈,手臂收回向后轮了个圈,从上而下朝着宗员打去。那宗员被刺向自己胸口的那一叉惊得魂飞天外,此时哪里还反应的过来,生生的挨了“牛角叉”重重的一击,从马上摔落了下来。 程远志赶上便要一叉结果了宗员的性命,却不想官军阵中又连着射来三箭,他只得收回刺出的“牛角叉”去拨开飞来的箭枝,心中大怒,破口骂道:“卑鄙小人,休放暗箭!” 说话间宗员已被官军阵中冲出来的兵士救了去。 第七十三章 广宗 躲在草丛中的众人看了拍手叫好,如此酣畅淋漓又惊心动魄的打斗,这伙在宛城中窝了两个月的农民是从没见过的,就连一直在战火中拼杀厮斗转战于颍川与荆北两个战场的廖淳也是没有见过的。此刻,他们虽然不清楚这黄巾大汉的名姓,但是已经把他当做了心目中崇拜的偶像了。 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带给众人的震撼却是众人这一生没齿难忘的。 在黄巾军阵中的众将士见到官军战将落马,正待乘胜掩杀过去时,那官军的军阵中却又冲出来一个手持大刀的绿袍大汉,不知是那大汉太过壮实,还是这大汉骑的马匹太过瘦弱,廖淳等人在远处望去,总感觉这马奔跑的样子有些奇特,似拖不开脚步一般,有些摇晃不稳,而且速度也不快。 廖淳等人想刚才那骁将、健马都难取胜,这绿袍将虽然身形魁梧壮实,但骑着这么一匹烂马必定不会是这黄巾大汉的对手,但是在众人尚在胡思乱想之际,那黄巾大汉的头颅已经抛物线般的从他的脖颈上飞了起来,落在了地上,而这没了头颅的身体依旧还坐在战马上。这绿袍大汉出手的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咂舌,以至于在他回马都快走回军阵时,众人还都张大了嘴巴,半天回不过神来。 其他几个人是什么状态不是太清楚,反正这廖淳除了记得这绿袍大汉那随风飘荡的如女人秀发般的长胡须之外,便什么也不知道了,脑袋中长时间的一片空白。 而这之后的一幕则是这伙躲在草丛中的众人所错过的,或者是视而不见的(需要消化之前这震撼的一幕带来的冲击)。 那黄巾军阵中,邓茂见这官军的绿袍将斩了渠帅程远志,心中大怒,但同时也畏惧于此人的武力,不敢贸然冲出阵去与之厮杀。当他见到绿袍将回马朝军阵中走去时,便想在背后偷袭,用怀中暗藏的铁蛋结果了此人,替渠帅程远志报仇。 于是他用握兵器的手拉住缰绳,另一只手则深入怀中,去摸怀里暗揣着的两枚铁蛋,双腿踩着马镫使劲一夹,那马肚子被马刺刺痛,便冲了出去。而未等他骑马跑到足够暗器打到绿袍大汉的距离,官军军阵中又冲出来一个豹头环眼、满脸络腮胡须的黑衣大汉。 这黑衣大汉挺着一杆蛇矛直奔邓茂而去,而邓茂也并不慌忙,从怀中抽出摸着铁蛋的手,从另一只手中拿过他的那把“九齿铁钯”,欲让这黑衣汉见识一下他的厉害,却不想这手中的铁钯尚未举起,便被这黑衣大汉一矛刺中了心窝。 当邓茂翻滚落马后黄巾军阵中开始慌乱了起来,而官军则乘势掩杀了过来,张角急忙鸣金收兵退入广宗城去。战场上的局面在一个瞬间急转直下,令廖淳等人都来不及作出反应,而廖淳原本想着趁两军混战厮杀混入黄巾军阵中的计划也彻底落了空,不过有一点值得高兴的是,廖淳在军阵中看到了大贤良师张角的身影(廖淳在心中一直称呼张角为“大贤良师”而不是“天公将军”,是因为他觉得从张角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宁静祥和的气息,以及廖淳印象中他治病求人、教化众生的形象,怎么样都难以与带着浓重杀戮气息的“将军”二字联系在一起),由此廖淳确信了,他们没有走错路,这里就是他们一直寻找的目的地巨鹿了。 既然不能趁乱混进去,便只能硬着头皮敲门进去了,于是片刻之后在广宗城的黄巾军的押解下,廖淳等人出现在了天公将军张角的面前。 天公将军张角在见到廖淳那瞬间的欣喜神情,绝不亚于廖淳见到他一般的欣喜神情,两人竟像爷孙俩一般的拉着手唠起家常来,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很是讶异,一个是太平道、黄巾军的最高统帅,一个无论在教内还是军中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头目两人竟如此的亲密? 见到廖淳竟与天公将军如此的亲密,卞喜不由的暗暗骂起来:“娘的,难怪把你从囚车上放出来你也不逃跑,还拼了命的要来巨鹿,老子还以为你跟龚大傻子(龚都)是一样的‘棒槌’(笨蛋),没想到你跟天公将军还有这般交情,幸亏路上不曾得罪于你,不然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啊,看来今后还要好好的拍拍你的马屁,这升官发财便全指望在你的身上了。” 张角在与廖淳东拉西扯的叙谈了半天的家常后,终于问起廖淳怎么会来广宗的,而廖淳等人也是在此刻才知道自己原来真的走错了路,这里并不是巨鹿,不过恰是歪打正着,也算中黄太一老祖的保佑。当然他们还没有机会去询问张角为何会将部曲从巨鹿拉到广宗的,因为从刚才那场厮斗看来,张角不像只是来广宗巡察的,而更像是巨鹿的战场搬到了广宗一般。 听到天公将军的询问,卞喜抢在廖淳的前面回答道:“启禀天公将军,张曼成渠帅被官军所杀,小的奉赵弘头领之命护送廖头领前来巨鹿,不!广宗通报消息。” 卞喜他之所以要抢着说,不光是想在天公将军面前留个印象,更重要的是他要极力的去掩饰他把廖淳当犯人用囚车关押起来一事,因为看廖淳与天公将军这么亲密的关系,若是被天公将军知道了廖淳被自己当囚犯押解这事,那么自己这脑袋说不定就得搬家了,更别说再想谋个好前程。然而,他却忽略了一点,他如此回答让人听来有些异样,既然是来通报战况的是廖淳,而他卞喜只是作为护送的将士,那么以上的回答应该廖淳来说,而不是由一个兵士来抢着回答的。 因此,卞喜的这番话不单引起了大贤良师对张曼成之死这件事的关注,而且还对他卞喜这个小卒竟如此的大胆无礼感到不解,好在廖淳生性善良,虽然不喜欢这卞喜,但还是替他开脱了,把事情轻描淡写的说成:“末将手下的一个官军降将又叛投回官军,在夜间将官军放入了宛城,杀死了张渠帅,就因此事城中将士疑心于末将,末将百口莫辩,只得劳烦卞将军一路护送来找您大贤良师替我做主。” 廖淳虽有心替赵弘、卞喜等人开脱,但是张角却早已从两人的话中听出了事情的大概,但他只是微笑着点头,却不说话。 而二娃何邑是个直肠子,一听到淳哥替赵弘这坏东西开脱,立马跳出来说道:“什么护送,把我们关在鸟笼一样大的囚车里,还施了什么妖法,淳哥你怎么还替赵弘这个卑鄙小人说话。”说着又走到卞喜的面前用手指向卞喜的鼻子向张角告状说道:“还有这个坏东西,路上还想杀了我们。” 这二娃何邑此言一出,吓得卞喜是面色如土,但却不知这天公将军张角会如何处置此事? 第七十四章 天使 虽然卞喜进行了百般的狡辩,但是还是被关入了大牢,跟他一起被关入大牢的还有裴元绍以及其他十六个倒霉士兵,他们被抓起来的理由不是把廖淳当囚犯押送,而是以下犯上企图杀害头领,这不但违背了太平道的教义,而且也违反了黄巾军的军规。不过好在廖淳出面求情,才暂时免去了死罪。 但其实他们应该感到庆幸,这场牢狱之灾让他们躲过了之后的那场大战,那是一场惨绝人寰的浩劫。 战场中接连的失利,以至于被官军从巨鹿赶到了这广宗小城,黄巾军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许多士兵开始怀疑他们的天公将军是否真如传闻中那般的法力无边,因为每次出战前,天公将军总是站在校场的点将台上告诉大家:“我的子弟们,你们是黄巾天兵的勇士,你们为黄天而战,只要你们忠心不二,内心至善至诚,我将赐予你们不死的肉身,勇敢的冲杀吧,你们将会刀枪不入!” 战前如此一次又一次类似的讲演,听得人热血沸腾,然而每一次的战斗中,无论胜也好、败也好,总有大批的同袍兄弟死去。但是这些状况在最初的时后是不需要天公将军的解释,只要是太平道、黄巾军的弟兄都知道,死去的人是因为心念不诚,所以得不到中黄太一老祖以及大贤良师、天公将军的庇佑,而且还有人会站出来宣称自己如何在战斗中用身体顶住了官军的刺来的利剑,奋勇冲杀立下赫赫战功。当然这些宣说的人都得到了天公将军的提拔与栽培。 而随着战局不断的恶化,这些口头的描述已经无法打消士兵们因对死亡的恐惧而带来的满腹的疑虑,于是军中便定期会有人光着膀子表演一些“喉抵枪尖”、“肚顶利剑”“大斧砍手”等刀枪不入的神功。每次表演之后,军中将士便又变得士气高昂,他们再次的坚信只要自己忠心不二,定能得到天公将军的庇佑。 但自从败退广宗以及作为一方渠帅的程远志、部曲长邓茂双双为官军阵斩后,一层死亡的阴云似乎笼罩在了广宗的上空,兵士们对那些说教与表演开始无动于衷,因为据程远志带来的那五万兵士讲,程远志也曾为众人展示过他刀枪不入的本领,然而他那颗在官军绿袍将的大刀上飞起来的头颅,大伙都看到了。一种论调在兵士中流传开来,“谎言、一切都是谎言,根本就没什么刀枪不入!根本没人能够肉身不死!” 军心的瓦解只在旦夕之间。 天公将军张角坐在昏暗的广宗府衙大堂内,仰天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听得廖淳毛骨悚然,也就在这大笑的瞬间,廖淳发现他所崇敬的大贤良师身上那股祥和宁静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阴沉而恐怖的杀戮之气。 此刻同在大堂内的还有张角的两个弟弟,“地公将军”张宝、“人公将军”张梁,以及廖淳的跟屁虫二娃子何邑。 天公将军要二弟“地公将军”张宝,领兵去往曲阳屯驻,三弟“人公将军”张梁,引军前往毛城,而只留了程远志带来的五万兵士以及一些军中老弱在广宗城内。 张宝、张梁二人从不问大哥“为什么?”,因为他们坚信,只要是大哥做的决定,那便一定是对的。 对于大贤良师的这个安排,廖淳虽觉得不妥,但是“地公将军”与“人公将军”都不开口,他就也不好站出来说什么,只是心中满是狐疑:“用十五万的人马打官军的五万人尚且难以取胜,现在让‘ 地公将军 ’与‘ 人公将军 ’带走十万的部曲,而只剩那没了渠帅与战将的五万兵士以及一些毫无战斗力可言的老弱兵士,这大贤良师到底要做什么?” 正在廖淳满腹狐疑之际,张角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拍着廖淳的肩膀微笑着说道:“元俭,愿意帮老夫一个忙吗?” 廖淳虽不清楚张角要自己做什么,但是依然还是点头答应了。 而在半月之前,就是邹靖手下那绿袍、黑衣两位小将斩杀贼将程远志与邓茂的那日战后,广宗城外卢植的军营中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此人便是廖淳从那信差手里夺来的,哪个叫做伯慎的人写给卢植的信中提到的“小黄门左丰”,这左丰此行的目的信中已写得很清楚奉旨“前来军前体察军情”。然而由于信被廖淳等人劫了,因此左丰要来军营这事卢植并不知情,直到小校来通报时,卢植尚与邹靖、刘备二人笑谈刚刚打的那漂亮的一仗。 当卢植听得朝中来使,便急急帅众将走出辕门迎接。经过一番客套叙谈之后,卢植便领着左丰在营中各处察看,而一路的舟车劳顿之后,左丰心中想的是一桌丰盛的美酒佳肴,可惜直到飧食(晚餐)也没等来美酒佳肴。 卢植用来款待左丰的是:一大块清水煮的马肉(由于军中少姜、蒜等佐料,因此这马肉还散发着浓重的骚味)、一叠盐巴(大概是用来蘸马肉的)、一壶酒、两个麦饼(主食)。 左丰被面前的马肉散发的骚味熏得直想吐,可是腹中空空如也,除了上下翻腾的酸水外便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于是忙令边上的兵士将马肉拿走。 看着左丰如此的情形,卢植只好陪着笑脸说道:“天使勿怪,大战数月,军中休说是瓜果山珍了,就连军粮都时时接济不上,还要靠那些吃些伤马、死马的的肉来维持,还望天使多多担待。” 原本拿走了面前的马肉,左丰的腹中开始平复下来,但一听卢植说死马肉,他“哇”的一声一口酸水直接喷了出来,不但喷在了面前的几案上,而且还将自己的衣服弄脏了一大块。 卢植情知失言,忙道:“天使勿疑,奉承天使的马肉是本将下午叫人宰杀的好马,绝不敢拿伤马、死马来亵渎天使。” 其实卢植没说,在军中如果能吃上伤马、死马的肉便已是天大的享受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军中恢复了前朝的双食制,一日两餐,“大食”、“小食”,就是因为缺粮。 左丰呕吐后,整个军帐中弥漫了左丰腹中酸液散发的酸臭味,借着走出营帐透气的空挡,卢植引着左丰巡视了整个军寨,看了兵士们的飧食,他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让左丰看到军中将士的艰苦生活,好让左丰回去后跟皇上禀告,让朝廷调拨些军粮来。 然而左丰对兵士们的双食制也好,喝稀汤也好是浑然不关心,他在乎的只是这一趟自己能捞多少钱。原本左丰还打算在军中多呆几日,盘算清楚这几个月来卢植在厮杀中缴获了多少?军功的赏钱又领了多少?然后再来决定自己问他拿多少?但是现在这种吃糠咽菜的日子左丰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他狠了狠心想,少拿点就少拿点吧,拿了赶紧走,离开这个鬼地方,于是他好不掩饰开门见山的向卢植报了个数。 那卢植原本还想着让左丰替自己弄些军粮来,却不想这左丰居然还开口问自己要起钱来,当即断然拒绝道:“军粮尚缺,安有余钱奉承天使?” 会被卢植这么断然的拒绝也是左丰万万没有想到的,说实话作为十常侍之首、当今天子的“阿父”张让的心腹,这朝中的百官想巴结他还嫌没有门路,没想到这卢植这小小的北中郎将竟敢说“安有余钱”?顿时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第七十五章 董卓 惹怒了皇帝派来体察军情的使者可不是闹着玩的事情,更何况这小黄门左丰是张让的心腹,目前朝政被十常侍把持着。 在一旁陪伴的邹靖眼见不好,急忙劝卢植说:“将军,这左丰乃小人也,不可得罪!” 他的学生刘备亦在一旁劝道:“邹将军所言极是,恩师便给他些钱,打发他去了,或许他回朝还能给恩师弄些兵粮来。” 然卢植并不理会二人的劝谏,愤愤然的说道:“哼!老夫两袖清风哪有什么钱财给他,这军中钱财,乃是朝廷拨予将士们的饷钱,并非老夫所有,若拿予这贪鄙小人,那老夫与那些喝兵血的贪官何异?!老夫宁死不为!” …… 任二人如何苦谏,卢植只是不听。 左丰为此事怀恨在心,回到洛阳后向灵帝刘宏进谗道:“依臣所见广宗县城城小墙低极,然卢中郎固垒息军,并借此向陛下漫要钱粮以饱私囊,似欲待天诛贼酋张角也。” 灵帝听奏龙颜大怒,当即下诏罢除卢植的官职,以囚车押送回京,待秋后曹市问斩。 朝中群臣苦苦求情,司空张温以为卢植未听己劝懊恼不已,然而事以至此只得替卢植向刘宏求情道:“卢中郎乃我朝名将,贼未破而先自斩大将恐于军不利,且此事乃左丰一面之词,还应查证才是,望陛下三思!” 议郎彭伯谏道:“卢中郎海内大儒,士人之望!如今若杀之,恐天下震惊,望陛下三思!” 群臣亦异口同声替卢植求情道:“望陛下开恩!” 见群臣谏阻,灵帝刘宏只得暂免卢植死罪,将其押回洛阳候审,而同时又拜董卓为东中郎将赴冀州接替卢植。 圣旨一到广宗,引得广宗营中军心震动,然皇命不可违抗洛阳来的钦差当即将卢植锁上了囚车。那刘备见恩师被囚,心中不忍,却是无能为力,只得辞了邹靖,领着自己募集的五百余乡勇一路护送恩师赴京。 不日,那走马上任的东中郎将董卓便带着他的西凉铁骑赶到了广宗。 董卓,字仲颖,陇西临洮人,出生于地方豪族之家,少年时好任侠,曾遍游羌地各处,与诸多羌中豪帅结交,在乡里享有“健侠”的美名。董卓其人性格粗犷但有谋略,不仅体魄健壮,力气过人,还通晓武艺,能于马上带着两鞋弓箭,左右驰射。因为其野蛮而又凶残,乡里人无不畏惧,而羌中首领豪帅亦不敢对其有丝毫的怠慢,极力迎合趋附。 为了在羌人中培植和收罗亲信,董卓毫不吝惜家财,每逢羌人豪帅来访,他便杀牛宰羊款待。久后,诸豪帅感激于董卓的盛情款待之意,从羌中赶来千余头牛羊赠予他。如此,羌人一面畏惧董卓的凶悍,一面又感于董卓的“豪爽”,所以便都归附于他,愿意听候他调遣。 而在当地豪强中,董卓也凭着他非凡的才能与武力,拉拢、兼并其他势力,不断巩固和扩大自己的力量。同时还收罗了大批失意、落魄的无赖之徒,这些人为董卓的义气所感动,便死心塌地地跟随于他。 不久董卓出任州兵马掾一职,负责带兵巡守边塞,维护地方治安。借此他收聚了更多的羌人,成为了陇西举足轻重的人物。 因董卓在羌人中的崇高威望,公元167年(延熹十年、永康元年),董卓被朝廷任命为羽林郎,统管元郡(汉阳、陇西、安定、北地、上郡、西河)羽林军。不久,他升为军司马,跟从中郎将张奂征讨并州反叛的羌人。征战中董卓他勇猛强悍,纵横冲杀,左右开弓,由于战绩突出,因功迁升为郎中,后来又因功升迁为广武令、郡守北部都尉、西域戌已校尉,一直征拜至并州刺史、河东太守,可谓是平步青云。 而卢植的丢官又让董卓平白无故的当上了东中郎将,在赴任的途中他早打听清楚了广宗的真实情形,广宗确实是旦夕可破,但是这却是卢植这死脑筋数月奋战的结果,只因这死脑筋得罪了左丰这阉宦,才让他有这大便宜可以捡。 董卓风尘仆仆的赶到广宗军营后,顾不上休息,便点起兵将便去攻打广宗城,此刻已经过了申时,虽是夏天但太阳也早已开始西沉了,然而主帅要战,底下的将校哪敢说个不字,这新官上任三把火,原先的卢中郎便是因“固垒息军”而被革职的,这广宗城中的将校自然也怕自己的头上被按上这个罪名。 这次攻城董卓带上了许多的攻城器械,撞木、云梯等,他打算强攻,因为据他所了解与判断的是,这广宗城中的黄巾贼连日败绩,损兵折将,目前已经是兵无战心,所以只要能强行攻破广宗城防,那么广宗城一战可平,虽说强攻会带来极其惨重的伤亡,但是这不是他董卓所关心的,他要的是战功! 然而这场仗打起来似乎比董卓想象的要容易的多得多,当他将军马在广宗城外排了开来叫阵,城中的这些黄巾贼似乎不打算利用城墙的防御优势,直接冲了出来布阵,在广宗城外与北军五校的将士,以及西凉铁骑们打起了阵地战,这一开始这群黄巾贼还疯喊着什么“刀枪不入!”“肉身不亡!”直直的往屠刀上撞,但片刻之后便土崩瓦解的开始溃散。 董卓都不敢相信,竟有如此的乌合之众,以至于他开始认为左丰这阉宦并没有冤枉卢植,他心想:“这卢植看着道貌岸然,却不想私吞起粮饷来比自己还狠,自己虽说也克扣粮饷,但是好歹自己是实打实的在提朝廷杀敌建功的,但卢植却放着此不堪一击的贼兵不打,任其祸害郡县,却借剿贼之名大捞油水,此次被革职确实活该。” 不知什么原因,黄巾贼放弃了守城,官军们追着这些黄巾贼兵从城外杀到城内,又从城内杀到城外,原先带来的攻城器械根本没有派上什么用处,被丢了一地,战场上此起彼伏的撕心裂肺的哭爹喊娘声几乎清一色的来自于黄巾贼,这场屠杀一直杀到天色入黑都还在继续,最后连董卓自己都骑在马上不住的摇头叹息,这中原的农民竟如此的不堪,比起那些羌民真是差的太远了。 这场仗由于少了攻城这道程序,官军们都只顾着屠杀那些早已丧失斗志的农民,所以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在城墙敌楼上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人身着藏青色道袍,头系一条画着太极阴阳图的黄色丝巾,花白的头发在肩头披散开来,右手持九节杖,望着城下遍野的尸体,嘴角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第七十六章 画符 那廖淳答应了帮大贤良师的忙,但却不知到要做的底是什么事情。半晌后,大贤良师将廖淳带到了广宗城北面的城墙上,用朱砂在地上做示范画了个符咒,让廖淳照着样在城墙的地上画,直到把整面城墙的地砖上全部画满符咒为止。当然跟廖淳一起干这个活的还有二娃子何邑,以及另一个身着黑色道袍,以黄巾裹头,虎须髯虬眼若铜铃的大汉,名叫做眭固表字白兔,廖淳想起这大汉便是那日在中庐城的城隍庙内站在大贤良师身边那个拿着一柄金瓜锤的护法。 虽然有三个人一同画符,然而整整一面城墙的地面,这工程量终究还是庞大的,三人从上午一直忙碌到下午的申时过了都还没有忙完。之后城墙下响起了战鼓声,显然官军打上了门来,这也正是廖淳所担心的。城中只剩下了五万兵士,而且是只有兵士没有战将,这五万人中虽有大大小小不少的头目,但是找不出一个能打的人来,而“兵来将挡”这是常理。 廖淳心想:那么这次看来只能是自己与何邑二人上场了,或者还有眼前同在画符的这个叫做眭固的髯虬大汉,这家伙看来也像是个能打的主,虽说廖淳自知不是官军那绿袍将的对手,但是总不能让大贤良师这个头发已经花白的老人亲自披挂出阵吧。 就在廖淳放下手中的画笔,招呼二娃子准备抄家伙上阵的时候,却被大贤良师张角给叫住了。 张角问道:“站住,你们俩这是要上哪儿去?” 廖淳抱拳答道:“官军打上来了,城中的五万兵士没有主将,淳斗胆请为主将,替大贤良师退敌!” 张角责问道:“谁说这五万兵士没有主将?渠帅死了难道没有部曲长吗?你不也只是一大方的一个部曲长吗?难不成你一个荆州的部曲长领得兵,而我冀州的部曲长领不得兵?你认为我天公将军还不如张曼成那个蠢货吗?” “这……末将不敢!”廖淳被张角一连串的诘问问得是哑口无言,只得告饶。 张角又明知故问道:“你答应帮老夫办的事做好了吗?” 廖淳只得放下手中的兵器,低着头抱拳说道:“末将这就去办。” 而那眭固自始至终都未抬起头来,握着手中的画笔一直专心的在地上画着,廖淳心想看来不愧是一直跟在大贤良师身边的人,了解大贤良师需要自己做什么和不需要自己做什么。但当想到大贤良师身边人的时候,廖淳又忽然想起了众平,自打众平当上交州特使回交趾后,便再也没见过他,不知道他这几个月怎么样? 大贤良师虽说一脸的阴沉,但是神色平静,双目半闭的打坐在那里,看上去近似于入定的状态,而眭固始终专注于他手中的画笔,对于二娃子何邑来说呢,淳哥就是他的全部,所以城墙下此起彼伏的喊杀声折磨的只是廖淳一个人的听觉神经,他虽然手中握着画笔在地上不住的画着,但是心绪却没有一刻能够安静下来。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天黑,城墙下的喊杀声才终于渐渐的停止了,后来廖淳听到官军似乎是进了城,心想:五万的兵士就这么被官军杀光了?真不知道大贤良师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刀枪不入、肉身不亡”原以为在地上画这些符咒是大贤良师是要作法来庇佑底下的这五万将士的,现在可好只怕只要片刻的功夫官军就会搜到这城墙上来,到时候便全得被官军俘虏了。 正在廖淳满脑子担忧、疑虑之际,一直凝神打坐的张角说话了,他问道:“都画完了吗?” 眭固答道:“启禀天公将军,画完了。” 张角睁开双眼看看了这城头上的地面已布满了密密麻麻血红色的符咒,微笑着点头道:“好!好!来,白兔、元俭、还有这位小兄弟。” 张角没有记住二娃子的名字,所以叫不出来,但二娃子自己抢着回答道:“启禀天公将军,我叫何邑,小名二娃子,淳哥叫我二娃,你就叫我二娃吧,嘿嘿嘿~”说完还用手挠挠后脑勺傻笑一通。 见二娃子这副憨态,张角也有些被逗笑,说道:“元俭,你带的这个小兄弟有意思啊。来,来,来,你三人过来依次喝了这三碗水。” 这二娃子何邑觉得天公将军在夸自己,也就没那么拘束了,傻笑着说道:“干了一天的活可渴死我了,还是天公将军您老人家好,早给我们准备好水了,只是这一碗好像不太够,嘿嘿~” 廖淳知道大贤良师要自己喝这水定有用意,不会是解渴这么简单,所以赶紧去拉这二娃子,让他收敛一点。 而张角只是笑着看三人喝水却不说话。 顶着烈日画了一天的符,确实是渴得嗓子冒烟,这每人一碗水,差不多也只是润了润三人的嗓子,然而廖淳与眭固二人喝了水都没什么反应,这二娃子何邑却在喝完水的瞬间摔倒在地,昏死过去。 廖淳见状大惊,赶忙去扶这二娃,而张角却说道:“不用担心,他只是睡过去了。来,拿着这把桃木剑,站到我身边来替我护法,我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刀枪不入、肉身不亡’!”说着拿出一把桃木剑递给廖淳,并且狞笑起来。 看着大贤良师递来桃木剑,廖淳来不及整理脑中纷乱繁杂的思绪,只得放下二娃子伸手去接剑,而那眭固此刻已经拿着他的那柄金瓜锤侍立在了张角的身边。 廖淳接了剑,张角说道:“众平去了交趾,今天这位置就该由你来顶替他了。”说着一如那日在中庐东郊的城隍庙中一般的左手于胸掐起修罗莲花状手印口中抑扬顿挫的念起咒来,廖淳侍立在一旁侧目偷看,同样的模样与装束,但这一刻的大贤良师的脸上却怎么样也找不出一丝的祥和与宁静,取而代之的却是从眉宇间流露出来的来自地狱的死亡之气,廖淳看得心中发颤,不由的不寒而栗起来。 张角的念咒声越来越响、越来越来越响,响到连这城墙、这大地都微微的颤抖了起来,随后他将胸前的左手伸了出去,在面前的虚空中用手指画出一张闪着红色光芒符来,而后用画符的手指轻轻一点,这虚空中的符咒便化成一个巨大的光团朝着城中的官军飞了出去,紧接着他又举起右手,用手中握着的九节杖朝天一指,口中大喊道:“刀枪不入、肉身不亡,起来!我的勇士们!” 这一句是廖淳在张角念的咒语中听懂的唯一一句话,之后张角洪钟般的声音连同这城墙、大地的颤抖同时戛然而止,天地间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静的廖淳不敢呼吸。 第七十七章 尸兵 当董卓志得意满的坐在广宗的县衙大堂上,正准备让他的女婿李儒起草奏章上表报捷时,突然从屋外传来“嗡嗡嗡”的吵闹声,这声音吵得董卓头晕、耳鸣、心烦,于是他顿时大怒拔出腰间的龙凤宝剑从太师椅上站起来就往外走,去看到底是哪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如此大声的喧哗。但当他刚走到大堂的门口,这脚下的大地突然震动起来,他一步没踩稳往前一个趔趄扑了出去,所幸他赶忙扔了手中的剑去扶门框,这才免去了摔个嘴啃泥。 而被董卓挑作乘龙快婿的李儒不愧是董卓帐下的第一谋士,反应到底比常人灵敏,他当即反应了过来,这“嗡嗡嗡”的吵闹声根本不是人发出的,而是“地震了!”于是他扔了手中的纸、笔,扶着董卓就往往外冲,生怕房屋震塌后被埋进去。 但当二人冲到县衙外的大街上时,一个巨大的光团突然从天而降,劈头盖脸的朝着二人砸来,惊得二人跌坐到了地上,然而这光团并未打伤两人,只是强光让二人的眼睛短暂的失明了。 光球的袭击之后,嗡嗡声消失了,大地也停止了颤动,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在短短的一瞬间内让二人以为自己不但失明了,而且耳朵似乎也聋了,甚至是失去了身体的直觉,因为他们感受不到大地的震动了。 其实与他们俩人有相同遭遇的还有全城的官兵,因而在瞬间的静默之后,城中爆发出因惊恐而歇斯底里的喊叫声,然而真正的惊恐的时刻却尚未来临。 听到了自己与同伴发出的喊叫声,官军们确信自己还没有聋、身体也没有失去知觉,是嗡嗡声与大地的震动消失了,虽然眼睛还是什么也看不见,不过这种听觉与身体的知觉失而复得的感觉顿时又让众人欣喜若狂。 强光的刺激过去后,城中的官军们渐渐恢复了视觉,但如果他们有的选的话,他们或许宁可永远的失明,恢复视觉后看到的第一件事情是,原本壅塞在城中大街小巷的黄巾贼兵的尸体都“活”了过来。 廖淳在城头也目睹到了城下诡异而又恐怖的一幕,原本已经倒下的那五万同袍又都站了起来,充斥着城内城外的每一个角落,但廖淳不清楚是否还应将他们叫做“同袍”。 城墙下的“黄巾将士”又与官军们厮杀了起来,一个胸口带着巨大血窟窿的“黄巾兵士”,手中握着长矛与一个官军小将战到了一起,那官军小将一边躲避着“黄巾兵士”的攻击,一边又不断的侍机攻击,很明显这“黄巾兵士”根本就不是这官军小将的对手,不一会儿功夫那官军小将已经在“黄巾兵士”的身上刺了十余剑,但是这几剑似乎都像在刺稻草人,看不出这“黄巾兵士”有丝毫的反应。 官军小将只得不住的与这“黄巾兵士”周旋,不断变换着攻击的部位,试图寻找这“黄巾兵士”身上的要害。终于官军小将趁着“黄巾兵士”双手握矛刺出的空档,一个前滚翻来到“黄巾兵士”的脚下,挥剑割开了“黄巾兵士”的肚皮,他原本想是腰斩这黄巾贼的,然而“剑”这种兵器终究是锋利有余而砍去的力道不足。 在肚皮被隔开的瞬间“黄巾兵士”终于停下了攻击,用手去捂肚子破口里流出来的肠子,官军小将以为得手,心中大喜,正欲赶上前去再补上几剑,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他的精神彻底的崩溃,他看到这“黄巾兵士”抓起自己的肠子便往嘴里塞,并且津津有味的咀嚼了起来,顿时吓得魂飞天外,最终在他惊魂未定的瞬间,被这“黄巾兵士”一矛刺进了心脏给杀死了。 像这种打斗的场面城墙之下处处皆是,廖淳甚是开始佩服起官军的英勇来,在这场明显不“公平”的较量中,他们并没有逃跑与退缩,他们一如那个死去的小将一般,在打斗中不住的寻找着这些“怪物”的致命要害。然而他们不会想到的是,这一切都是徒劳,无论他们是砍去这些“黄巾兵士”的手脚,亦或是腰斩了这些“黄巾兵士”,甚至是砍去这些“黄巾兵士”的头颅,都无法“杀死”这些“黄巾兵士”。 砍手脚或是腰斩倒是能阻碍、减缓这些“黄巾兵士”的攻击,但是一开始这些英勇的“北军五校将士”和彪悍的“西凉铁骑”们并没有有想过要逃跑,他们已经攻陷了黄巾贼最后的城池,他们要的是杀死敌兵、保卫胜利的果实,但等他们了解到他们面对的是不可战胜的怪物时,一切已经太晚了,他们不光是失去了许多的同袍战友,更要命的是这些死去的同袍战友也加入了“怪物”的阵营。 城下的“怪物”越来越多而活人越来越少,这地狱之门仿佛被打了开来。这一刻廖淳才发现大贤良师要自己忙活一天在地上画的那些符咒的作用。当城下的活人越来越少时,底下的这些不死的“黄巾兵士”便试图冲上这城墙来,来攻击城墙上面的人,他们似乎都不认得了,这城墙上面站的是他们的最高统帅“大贤良师、天公将军”,所幸的是当他们靠近时都被这地上的符咒给挡了回去。 眼看着战争渐渐接近了尾声,廖淳终于理解了所谓的“刀枪不入、肉身不亡”是什么,他一直以为“妖法”二字只是朝廷对太平道法术的蔑称,但此刻“妖法”二字却一直在他的心底打转。不知道为什么,官军打上门来的时候,廖淳还想拿着斩马剑与他们去拼命,但是这一夜的打斗,廖淳却发现自己不自觉的站在了官军这边,他希望官军能赢,希望他们能够找到这些“怪物”的弱点并杀死这些怪物,至于官军赢了之后他自己的结局会是什么,他没有去想。 这一刻廖淳的心是矛盾而又痛苦的,这就是所谓的胜利吗?“刀枪不入、肉身不亡”底下那些四处游荡徘徊的还是自己的“同袍”吗?他们真的都还活着吗?为什么没有了头颅他们还能走动?为什么被拦腰砍断了他们还能爬行?不!他们都早已死去了,他们只是大贤良师法术下的傀儡,但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立起来的“黄天”难道便是这幅情形吗?! 这时张角似乎看出了廖淳的心事,说道:“会过去的,等太阳出来,这一切便都过去了。” 第七十八章 三英 董卓这个西凉来的土豪虽说没有真正见识过黄巾妖法,但是对妖法的厉害还是有所耳闻的,所以当北军五校的将士还在与“黄巾兵士”血战的时候,他早已带着他的亲信随从,由西凉铁骑护着逃出了广宗城,一路向着西北往巨鹿逃去,他知道这些死而复生的贼兵绝非人力可敌。 而那些北军五校将士搭上性命的浴血奋战换来的唯一成果,便是替这个临阵脱逃的主帅赢得了逃命的时间。 当黑夜褪去,天色变亮,太阳的光芒从身后照耀而来的时候,董卓才终于确信自己摆脱了那些诡异的追兵。但没想到正在他停马歇气的时候,从斜刺里一左一右杀出两支人马来,这两支人马青一色的头系黄巾,口中高喊着:“活捉卢植!活捉卢植!” 董卓虽然知道对方认错了人,但是被这些黄巾贼抓住怕依然是凶多吉少,所以只好挥鞭打马,没命的往前跑。然而一夜的奔逃人虽不困但马已疲乏,董卓等人没跑出几步便被身后的黄巾贼给赶上了,正当他以为将被黄巾贼活捉之时,突然身后的黄巾贼们自己乱了起来。董卓赶忙回身去看,发现黄巾贼的军阵中有三人往来冲杀,异常勇猛,弄得这些黄巾贼阵脚大乱。董卓一看来了救兵,赶紧回身助战,经过一番厮杀之后终于赶跑了黄巾贼。 其实也算是这西凉土豪命大,这半里路杀出来三员猛将乃是刘备以及那日斩杀程远志的绿袍小将、捅死邓茂的黑衣汉这三人。原来,当刘备护送着囚车内的卢植走到黄河边的阳平渡口时,卢植执意不肯让刘备再继续护送,要他回广宗军营助新任主帅破敌。师命难违刘备只得依依惜别了恩师卢植,引着所部的五百余乡勇回广宗。而那绿袍、黑衣两位小将乃是刘备帐下的两员部将,名为主从,实乃兄弟,三人曾于桃园义结金兰,誓同生死。 绿袍将姓关名羽,河东解良人,本字长生,早年因杀了乡中倚势凌的豪强,逃难于江湖,改字云长,后至幽州涿郡,他在集市贩卖绿豆时被刘备遇见,刘备见其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一时间惊为天人,而关羽亦折服于刘备的不凡仪容,二人英雄相惜,一番长谈之后,引为知己。 而那黑衣汉姓张名飞,表字益德幽州涿郡人氏,乃是刘备的同乡,世居于涿郡以卖酒屠猪为业,家中颇有庄田,其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因黄巾贼起,结识了在郡中募兵的刘备与关羽,三人情投意合结为兄弟,张飞因而散了家财与刘备、关羽二人同来讨贼。 刘备在回广宗军寨的路上,引着军马走至一座小山脚下,突然听到山后喊声大震,他命军士止步原地待命,却叫上关羽、张飞二人纵马跑上一边的高岗眺望,见到官军大败溃逃,后面是漫山遍野如潮水般追击而来的黄巾贼,这些贼兵举着两面大旗,旗上分别写着“地公将军”、“人公将军”。 刘备对关羽、张飞二人说道:“二位贤弟,此乃张宝、张梁兄弟俩,独不见贼首张角,不知是否还有埋伏?但救人要紧,可速速引兵随我杀将过去。” 关羽一摸颔下美髯,半闭着他那双丹凤眼,颇为不屑的说道:“纵有伏兵有何惧哉!” 而一旁的张飞着早已拿着他的那杆丈八蛇矛冲下高冈去了。 在一番的拼杀之后,黄巾贼败退五十余里,三人救了董卓回到广宗军寨。 董卓见三人年纪不大却身手不凡,以为这三人必是朝中将门之后,而自己久处西凉边陲,在朝中无人熟识,正好借此次机会巴结这三人,也好靠着这三人的家世在朝中开拓自己的人脉,因此将三人邀入帐中饮酒,并以上宾之礼相待。 酒至半酣,董卓问道:“未知三位将军现居何职?” 刘备并未领会董卓之意,起身答道:“末将三人现在北军中侯邹靖帐下听后调遣。” 听到这三人在小小的北军中侯邹靖帐下董卓已然感到失望,但又追问道:“是何官职?” 刘备再次拱手答道:“白身。” 董卓顿时对三人大为蔑视,令左右撤去酒席,打发三人回营休息去了。 这刘备、关羽二人见董卓竟如此无礼,心中甚为不悦,而张飞则已是须眉倒竖勃然大怒,刘备急忙扯着他,三人一同退出了军帐。 出了军帐张飞大怒而骂:“我等浴血拼杀,救了这厮,他却这般无礼!今若不杀之,难消我心头之气。”说着拔出腰间的佩刀便要回帐去杀董卓。 刘备、关羽二人见张飞怒气冲天要坏大事,急忙制止,刘备道:“他乃朝廷命官,被天子拜为东中郎将,来冀州讨贼,恩师让我等回来便是助他,汝岂可擅杀之?” 张飞恨恨道:“不杀这厮反倒要在他帐下听令,吾心实不甘,二位兄长若必要在此,弟自投别处去了。” 刘备拉着关羽、张飞二人的手叹息道:“我三人桃园盟誓,义同生死,岂可相离?益德若不愿在此,我等不若就此离了此地,都投别处去。” 张飞至此方才压下些心头的火气,说道:“如此,稍解吾恨!” 而那广宗城的城墙上,二娃子何邑躺在地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从美梦中苏醒了过来,口中还含混不清的说着:“淳哥,我怎么就睡着了。” 但此刻的廖淳是一脸的凝重,他望着广宗城内外密密麻麻铺满在地上的尸体一语不发,“刀枪不入、肉身不亡”的魔咒在清晨初升的阳光下消散了,那些原本四处游荡的残破的肢体终于又安静的躺在了地上。五万的黄巾义军与将近五万的官军,十万健儿于一夜间殒命在广宗城下,这便是“立黄天”的代价吗?太平道中那慈悲的“中黄太一”老祖,难道看不到这涂炭的生灵吗?还是自己太过妇人之仁了?自打举义以来诸多的疑问此刻在廖淳的心底里喷涌出来,他转身冲着他最最崇敬的大贤良师喊了出来:“为什么?!” 然而就在廖淳转身的瞬间,张角仰天倒了下去,脸色苍白到看不出一丝的血色。廖淳、眭固二人见状赶紧去扶,二娃子何邑也连滚带爬的从地上站起来赶到张角的身边。然而却不知张角性命如何? 注:张飞,表字益德。“翼德”乃是讹传,在小说《三国演义》中,张飞字翼德,《三国演义》虽然与宋元时期的“说三分”甚具渊源,但早期的《三国演义》均无承袭宋元时期通俗文学的讹误,仍据正史以张飞字作“益德”。嘉靖本《三国志通俗演义》(约1522年刊)及早期的周曰校本《三国志通俗演义》(约1591年刊)亦皆如是。嘉靖本作为据史演义的本子,着力将历史通俗化,故大部份内容依据史书,是以张飞之名沿用“益德”。就现存材料而言,“翼德”之说在《三国演义》版本中首见於万历十九年(1591)经修订后刊行的周曰校本《三国志通俗演义》,可见周曰校本《三国志通俗演义》修订前后是“益德”讹为“翼德”的重要过渡。 《三国志》里张飞字作益德,而《华阳国志》作翼德。 以上注释出自百度百科 第七十九章 梦境 一夜的做法耗尽了张角的元气,当清晨初升的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他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昏迷中张角做了一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当初栖身的那座破庙内,二弟张宝躺在靠墙的干草堆里,似乎是病得不轻,还在说着胡话,而三弟张梁则跑来抱住了自己的大腿哭着喊饿。 张角抱起张梁跑到墙角去看躺着的张宝,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烫得厉害,但是自己考功名花光了爹娘留下的所有的积蓄,家中的房子也被自己卖了,如今就连吃饭都成问题,又哪来的钱请大夫看病抓药?但二弟这病不医怕是拖不了多久了。 于是张角放下张梁安慰了几句,便往庙后的山上跑,虽说自己不懂看病但是能够退烧的药还是认识一些的。 破庙后面的这座山对于张角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自从家中的房子被自己卖了,兄弟三人搬来这山脚下的破庙之后,他们便过上了靠山吃山的日子,野菜、野果、山鸡、兔子这些野味张角与弟弟张宝没少从山上弄下来过,因此对张角来说在这山上转悠跟那些士族土豪在自家的后花园散步没什么区别,然而恰恰是如此熟悉的一座山,今天张角却发现自己迷路了。 张角在山中转了半天也没找着下山的路,眼看着太阳西沉,心中万分的焦急,这时他突然发现前面的山道上有一个的白发老人拄着藜杖朝自己这边走来,走近时张角发现这老人碧眼童颜、仙风道骨,不似一般村中老翁,倒像是这山中的隐士高人,于是忙上前问路。却不想这老人将张角引到了一个山洞中,拿出了三卷天书赠与张角,并对张角说道:“吾乃南华老仙奉中黄太一之命今授予汝《太平要术》,汝需勤学,学成当代天宣化,普救世人;如若萌生异心,必获恶报,万劫不复。”言讫,化阵清风而去。 张角正欲寻路下山,突然狂风大作、黑烟滚滚,烟尘中无数肢体残破的兵士手持利器,朝着自己围拢过来,张角大惊,大喊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 张角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而两个弟弟张宝、张梁,以及廖淳、眭固、杨凤等一干将领正围在床边急的团团转。但张角知道自己梦中所见并非虚幻,上山采药、遇仙得天书乃是自己年轻时的一番奇遇,也正是这番奇遇救了二弟张宝的性命,同时改变卖了自己穷困潦倒的命运,如今这三卷天书尚且带在身边。而梦中那些无数的肢体残破的兵士不正是自己施法召唤的“尸兵”吗? 张角开始反省与自责,并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其实在这广宗一役中死去的十万兵士,严格来说都是死在自己的手里的。五万的黄巾将士是自己送给官军去屠杀的,因为这五万人开始扰乱军心了。而五万的官军则是被自己召唤的尸兵所杀,因为这卢植真不愧是一员名将,数月的缠斗即便是招来雷公电母助阵自己却依然也赢不了他,所以只得出此下策才能除去此人,不但如此,自己还让张宝、张梁二人在广宗的外围设下的伏兵,这一仗不会有一个活人走出广宗。 多么完美的一役,然而这梦却在提醒那早已被自己忘诸脑后的仙人的警训:“如若萌生异心,必获恶报,万劫不复!” 带着贫苦的百姓去抗击那些士族豪强,去推翻那五百年来早已腐朽不堪的朝廷,算是“异心”吗?那天书《太平要术》除了法术之外,说得不正是一个人人平等的太平天下吗?然而在这贪鄙之人当朝,士族豪强林立的天下能有“太平”二字吗?“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大汉朝的火德已尽,土德当兴,黄天当立,这五行的推演绝不会错! 然而本应顺理成章的事,却从起事以来死了那么多的人,这要怪便只能怪唐周这个叛徒,若不是此人告密,让昏君有了准备的时间,本来这一夜间就应该换了九州的旗帜,那么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死于战火了。 但或者是自己面对这青、幽、徐、冀、荆、扬、兖、豫八州的弟子、数十万的教众萌生了异心,那南华老仙只是要自己救治黎民百姓,传播太平道的教义,而并非去组织义军争夺江山,一定就是这样的!但是天书中所言“甲子岁,天下吉,火德尽,土德生”又当如何解释? 之后的几日张角的精神一直处于时好时坏的恍惚状态之中,他经常在闭上眼睛的时候看到那些满面血污的人徘徊在他的面前,他知道这些都是在举事中死去的亡魂,因此张梁、眭固、廖淳、何邑四人只能日夜轮番守候在张角的身边,广宗的一切军务便落在了人公将军张宝的身上。 这时从西边传来消息,之前张角以太平道教主的名义联络的“五斗米道” 在巴郡起事,其首领“五斗米师”张修率教众,攻陷州郡、占据城池,将太守童寅赶出了巴郡。 而西北边陲,羌胡领袖北宫伯玉联络先零羌,伙同汉人边章与韩遂,趁着黄巾举义发起叛乱率军攻取了金城郡,杀死护羌校尉冷徵和金城太守陈懿。 张宝在请示了大哥张角之后,决定去联络卜己、白绕、于毒、左髭丈八、左校等几支原属于黑山贼的部曲,趁着朝廷首尾不能相顾的时候一举扫平河北。而本是黑山贼的杨凤,因与卜己、白绕等人交好,便被张宝派去联络各部了。 另一边,广宗的官军军寨中,董卓已经为刚到任上便打了这大大的败仗而惶恐许多天了,不过他从不为这些在战场上死去的将士难过,他担心的是自己的前程,本想借着剿灭黄巾贼的功勋给自己平步青云的仕途再添上一把火,却不想这些黄巾贼竟比那些羌人还厉害,这场仗连自己的性命都差点搭了进去。另外在这一战之中折损了朝廷五万的精锐,这下自己的结局怕比那腐儒(卢植)更糟了,想到这里董卓都有带着他的西凉铁骑逃回陇西的打算了,只是心中又舍不下自己苦心经营打拼得来的这份功业。 正在董卓举棋不定的时候,突然小校来报:“报~朝中天使带了圣旨,已候在辕门。” 一声通报唬得董卓是面无人色。 第八十章 临终 许多事情有时候真得毫无道理可言,战功赫赫的卢植被下了大牢,而这西凉土豪的运气就是有这么好,打了大大的一个败仗,一夜间折了朝廷五万的精锐,皇帝刘宏竟然都不追究,让他拍拍屁股走了,但这并不是他贿赂了谁,前面已经说过,他在朝中并无熟识之人,而是西凉那边,汉人边章与韩遂伙同羌胡领袖北宫伯玉发动了叛乱,而目前朝中能够镇压这次叛乱的也只有他这个西凉土豪了。 至于广宗这个烂摊子,刘宏早已下诏令左中郎将皇甫嵩北上广宗来接替董卓。 广宗城内,一日,张角病势稍有好转,正坐于卧榻之上与张宝、张梁、廖淳、何邑四人笑谈,突然从屋外闯进来一个神色慌张的兵士,张宝知道定是有紧急的军情,他怕惊了大哥张角养病,欲将这兵士拉出屋外再问话,但是却被张角拦了下来。 只听这兵士报告道:“杨渠帅(杨凤)领着卜己部行至东郡仓亭时,被官军所围,杨渠帅战死,卜己头领被官军所擒,所率兵士非死即降。” 张角听后只觉胸口发闷,口中发甜,腹中似有东西翻涌而上,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然而屋内众人被军情牵动,并未注意到张角地异常反应。 张宝着急地询问这兵士道:“可知官军哪路人马?”(因为广宗的官军已经在那一夜被张角杀得所剩无几,若不是张角突然生病,张宝、张梁二人早就带兵去扫平那官军的军寨了,所以此刻张宝很是好奇,在这河北地界官军还哪里来如此强大的人马) 兵士抱拳答道:“启禀地公将军,这路官军渡黄河而来,应是朝廷派来增援广宗的。 张宝从座上站了起来,问道:“多少人马?何人领兵?快快一并道来!” 兵士连连点头称是,说道:“听说是左中郎将皇甫嵩,领了五万精锐。” 五万!又是五万!张宝听了跌坐到椅子上。 张梁则问:“皇甫嵩何许人也?” 兵士对于这个问题是一脸的茫然,答道:“这个小的不知。” 廖淳对张梁道:“启禀地公将军,此人便是杀败渠帅波才之人,用兵甚是了得,末将同波渠帅与之周旋近两个月,屡次被其杀败。” 张梁道:“莫不是在长社城外放火烧了波才之人?” 廖淳答道:“正是!” 就在众人议论之时,张角却一口鲜血喷出,仰面倒在榻上昏死过去,左右众人这才大叫不好,慌忙去救。 少顷,在众人地呼唤下,张角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他情知自己命不久矣,这“兴土德”的天命终不应在自己的身上,于是悠悠地叹出一口气来,屏退了左右众人,独把廖淳留了下来。 廖淳不知大贤良师留下自己是何意?而在此种情形之下却又不好开口去问,只能侍立与张角的床边。 待众人都走出去后,张角令廖淳俯身,廖淳知是大贤良师有事交代便在床前跪了下来,并附耳去听。 只听张角用微弱的声音说道:“老夫初初见你,便知你为人善良淳朴,是人如其名,那日见你救母心切又可见你事母至孝,而之后又不顾自己的生命安危,去解救一村子感染瘟疫的村民,这便有了我太平道济危扶困的精神,而后你转战荆州、颍川两地之间的事,老夫亦有耳闻,足可见你对手足同袍的赤诚之心,然而行于乱世只凭着善良淳朴与一腔的赤诚却难有大作为,可记得老夫当日对你说的‘存(淳)而难存,化而为龙’这句话么?休怪老夫多事,你我有缘,这便是老夫替你改的名,‘淳’改‘化’,‘廖化’你以后就叫‘廖化’。” 说着张角从怀里掏出三卷书写于帛上的天书,说道:“老夫膝下无子,本想收你为义子,但以如今看来这‘黄天’难立,若是事败,我等皆为反贼,道中、军中头目都将沦为朝廷通缉之要犯,我若收你为义子则是害了你,这同样也是我一直以来不在道中、军中提拔你的原因。这天书内有治病救人之良方,治世经国之方略,乃南华老仙所赠,要老夫‘代天宣化,普救世人’,但老夫中道萌生了异心,妄图代昏君以成帝业,以致天下生灵涂炭,老夫也因违背了仙人训示而遭天谴,以至于此。” 听张角说道这里,廖淳心中原本对张角亲手将五万黄巾将士送到官军的屠刀下,又用妖术杀死五万官军一事的不满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此刻在廖淳的眼中,张角只是一个对自己无限关爱的慈祥的老人,而这老人却已经走到了他生命的尽头,因此廖淳强忍着心中的悲伤,说道:“大贤良师也是为了黎民百姓替天行道,又怎么会遭天谴呢?还是安心养病,不久便又可以带着我等驰骋于沙场,与那官军一决雌雄!” 张角笑道:“元俭不必宽慰老夫,老夫自习得天书以来,医人无数,如今岂能不自知呀,如今老夫担心的是这天书若被恶人所得,则遗祸无穷,然毁之亦甚为可惜,今且传与你也算了却老夫一桩心事,至于如何处置,你自夺之,但切记勿生异心,否则必如老夫一般招致天谴。” 廖淳正欲推辞,却被张角止住,一面张角又在卧榻的内侧拿出数节通体乌黑的短棍,说道:“此乃老夫所用之九节杖,乃九天玄铁所铸,亦为南华老仙所赠,今一并传与你,老夫见你纵横沙场却没件趁手的兵器,你可依天书中所载之法熔铸之,寻常之法是难以烧融九天玄铁的。” 张角见廖淳一脸狐疑地一会儿看看放在卧榻上的短棍,一会儿又看看倚在卧榻边的那一支“九节杖”,知道他心中的疑惑,于是说道:“这根长的乃是老夫用于遮人耳目做的假杖,否则怎么将这真杖传于你呀?” 大贤良师突如其来地赠予两件至宝,廖淳不知该是好,更不知该说些什么,似乎拒绝与接受都不对,这左右为难的时刻,廖淳在心中一遍遍地骂着自己嘴拙。 张角见廖淳愣在那里半天不说话,说道:“收了老夫的衣钵,总该叫声师傅吧。”按说入了太平道便都是他张角的弟子,但是张角要的这声“师傅”关系却应远胜于这些普通的弟子,这是一种衣钵传承,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那种。 而令张角没有想到的是,廖淳倒头便拜,嘴里说得却是:“义父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然而张角听了竟躺于卧榻之上笑出了声,对着廖淳说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廖淳点头答应,但他却笑不出来,眼泪已经开始在他的眼眶里打转了。 张角要廖淳收了天书、九节杖,去叫张宝、张梁他要交代身后之事了。 第八十一章 打斗 张角病死于八月甲辰日,为不使军心震恐,张宝决定秘不发丧,此事知情者除张宝自己外,仅张梁、眭固、廖淳、何邑四人而已。 次日,即八月乙巳日,皇甫嵩到达广宗,此时广宗的官军大寨,自董卓带着他的西凉骑兵回去后,便基本只是一座空寨子,里面除了原先卢植手里留下来的伙头兵、辎重兵这些老弱兵士之外,便只有北军中侯邹靖带的数百州郡士兵与乡勇相杂的杂牌部队,寨中的粮草辎重也被董卓搬了个精光,幸亏皇甫嵩随军带了许多的粮草,半道在东郡仓亭又大破了一股黄巾贼,斩杀七千余人,缴获了许多的粮草、马匹、军器,因此才不至于担心饿肚子。 皇甫嵩讨贼心切,未在广宗寨中少歇便引军来打广宗城。 广宗城内,因杨凤被官军所杀,张宝只能亲自去联络黑山各部曲,因此此刻不在城中,而张梁正沉浸在兄长新丧的悲痛之中(因为爹娘死得早,张梁几乎是张角一手拉扯大的,所以对张梁来说大哥张角便如同父亲一般),见打上门来的官军主将正是在东郡仓亭杀杨凤、擒卜己的皇甫嵩,顿时怒火中烧,点起军马从城中冲杀出来。 两军在广宗城下排开阵势,擂起了战鼓。廖淳认为大贤良师张角因听到皇甫嵩剿灭卜己部的噩耗惊惧而死,因此把这笔帐记在了皇甫嵩的头上,加上之前在长社大火中老军爷杨庆、桑镇头领莒凌封的死,泥鳅徐骁的失踪,种种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于是他拍马冲出阵去,厉声叫道:“皇甫老儿,速来受死!” 那眭固也想替天公将军张角报仇雪恨,但却被廖淳抢了先。 官军阵上,北军中侯邹靖心想,自己到了广宗之后未立寸功,而所带兵士却大半伤亡只剩这数百人,不若乘此斩了面前这无名小将,也好在这新来的左中郎将面前表现一番,为自己日后在这广宗营中挣得一些地位,于是也高叫着纵马冲出阵去。 邹靖高声叫喊道:“北军中侯邹靖在此,来将速报姓名,某不斩无名下将!” 邹靖所说的不斩无名下将,乃是一句假话,他正是欺廖淳年幼,在黄巾贼中并无响亮的名声,若廖淳真是个出了名的悍将,邹靖此刻估计是缩在军阵中,唯恐避之不及了。而邹靖要廖淳报名号,那是为等会自己彰显功绩用的,如果说自己只是斩了个都报不出名号的无名之辈,那总是说不响的。 廖淳正待开口应答,突然想起了大贤良师给自己改名一事,这个“淳”字是自己的亲爹给起的,而“化”则是大贤良师给改的,这大贤良师有通晓天地、预知未来的本事,他改的定不会错,而且自己还叫过他一声“义父”,但有道是“大丈夫行不更名,做不改姓!”这平白无故去改个名字总觉得怪怪的,还有不光这二娃子,说不定一会儿整个广宗城的将士都会问自己怎么改名叫“廖化”了,那又要怎么解释? 因一时想不好,廖淳索性闭口不答,挺着枪便朝邹靖刺去。邹靖急忙侧身躲避,同时提刀便朝廖淳的后背砍下来。廖淳眼梢瞄到后背刀落,将枪换到左手,再反手将枪架到了自己的后背上,格挡了邹靖砍下来的那一刀。 待到两人转身之时,两人座下的战马已将两人拉开了一段的距离。邹靖急欲斩了廖淳好展示自己的手段,因此挥舞着大刀便朝廖淳劈来。廖淳却在邹靖的这一刀中找到了破绽,他轻轻地俯身伏在马背上躲过邹靖砍来的这一刀,却借着战马的冲刺,在战马冲力的作用下,使出一招旋风刺,抖出的那朵枪花特别的大,邹靖以为廖淳的这一枪朝着自己的肚子刺来,慌忙地挥刀来挡,却不想廖淳的这一枪却刺中了他胯下战马的脖子,一枪尖刺入拔出,战马的脖颈处鲜血立刻喷涌而出,紧接着这战马前蹄一软,往地上栽倒下去。邹靖便也随着战马地扑倒摔到了地上。 廖淳正待赶上去刺邹靖,官军的阵中又冲出来一将,厉声叫道:“贼子!休得无礼!看枪!”说着挺枪纵马便朝廖淳刺来。 廖淳只得收了刺向邹靖的这一枪,回身应战,抬眼看时却发现来将正是那日败于程远志手下之人,虽说这人被程远志所败,但是他枪法了得这是廖淳那日在草丛中观战时看得真切的,所以廖淳不由的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小心应战。 而摔到地上的邹靖此刻已被官军阵中冲出的兵士抢了回去。 这枪将碰上了枪将,但是两个人的打法还是很不一样的,廖淳使的是普通的木杆红缨枪,枪杆是白蜡木,质地坚韧柔软,属于软枪,而宗员使的是铁杆烂银枪,是把硬枪,枪杆软硬的不同,在枪法上自然也有区别,比如说宗员这杆烂银枪,由于枪杆为精铁所铸,异常的坚硬,便抖不出什么枪花来,但是这杆重枪却能当铁棍使,能够一棍打死对手,这却是廖淳手中的红缨枪做不到的。 两人打斗了四五十合未分胜负,要说这宗员纵横于沙场多年到底是使枪的老手了,他卖了个破绽给廖淳,而廖淳则由于打斗的经验不足,犯了邹靖刚才急于取胜的毛病,上了宗的套。 只见宗员银枪横扫,看似凶猛的一招,却将自己的上半身毫无防备了让给了廖淳。廖淳抓住这个破绽,使出他在郏下城防营学来的那套破军枪法的第七式,还是那简单的一招,直捣黄龙,此次廖淳是倒仰在马背上,躲过了宗员那横扫而来的一枪,接着伸手向上借着胯下战马的冲力奋力朝着宗员的喉咙刺去,这一枪又快、又狠、又准,饱含了破军枪法的精髓,如果说不是宗员故意卖的破绽,那说不定宗员便真要死在廖淳的这一枪之下了。 宗员本预计着廖淳会攻击自己的胸口或者肚子,却不想他会倒仰在马背上,以如此怪异的姿势,攻击最难刺中的喉咙,还刺得如此的精准,当下吃惊不小,然而使他更吃惊的是,面前的这贼将居然会使官军的破军枪法,而且还是把这步军的枪法在马背上打了出来。不过即便是吃惊,宗员依然轻巧的避过了廖淳的一枪,并转过自己的枪尖朝着廖淳的胸口刺去,这一切发生在一个瞬间,廖淳来不及回枪格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宗员的枪尖刺入自己的胸膛,而后,因为两匹战马交汇时的冲力,廖淳从自己的马背上跌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第八十二章 管亥 黄巾阵中,二娃子何邑见宗员杀了廖淳,心中惊怒交集,挥舞着他那把鬼头大砍刀“哇呀呀”大叫着,冲出阵去要替他的淳哥报仇。而此时眭固也早已提着他那柄金瓜锤纵马冲出了阵,眭固虽说也是替廖淳报仇而去,但是他却并不想以多欺少,只不过他没想到何邑这个小娃娃也会跟自己同时冲出阵去,但既然已经冲出了阵,便也没有再回马的道理。 但二娃子何邑可没有什么“以多欺少”、“以少欺多”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法,他此时就只有一个念头,宰了这杀千刀的官军给淳哥报仇,至于其他的他是一概不管。 而就在二娃子何邑与眭固二人围着宗员,乒乒乓乓地打斗起来的时候,何邑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不过他忙着打斗,并不理会,但是那人一直叫了好几声,何邑听着这声音觉得耳熟,回头去看,却发现他的淳哥居然还活着,而且已经在地上坐了起来,而自己的军阵中也早冲出一群兵士来将廖淳抢回阵去,何邑于是弃了宗员,护着廖淳回了军阵。 原来廖淳一直将大贤良师传给他的拆散的九节杖短棍藏在胸口的衣襟内,还没来得及处理,而宗员的这一枪恰好刺在了,这九节杖短棍上,这些短棍乃是九天玄天所铸,坚硬无比,岂是寻常兵器所能伤的?因此救了廖淳一命,而廖淳也为此在心中默默的感谢大贤良师在天之灵地庇佑。 而那阵圆处,眭固与宗员战了三四十个回合亦渐渐不敌,眭固自思不是对手,于是虚晃一招,趁宗员去格挡时,他却拨马望着自家的军阵而逃,宗员回过神来则拍马去追赶。身后的皇甫嵩见宗员得胜,手一挥,带着大军掩杀过去。而张梁只得急急下令撤兵,鸣起金鼓退入城中坚守。 当官军追至城下时,城头上矢石齐发,皇甫嵩见天色已晚,只得收了军马回营寨而去。 这日夜里,人公将军张梁聚集城中众部曲头领商议。 张梁道:“那日卢植那老头被天公将军杀败后,本将要被我与地公将军生擒,然而半路却杀出三员官军小将将这老头救了去,如今卢植老头未除,却又来了个厉害角色,便是此人杀了我们派去联系黑山各部曲头领的杨凤渠帅,还设伏围屠杀了卜己整个部曲的弟兄,并生擒了卜己,据元俭所说,这皇甫嵩极为狡诈,领导颍川一线的波才渠帅曾多次中其诡计,致使我军颍川一路人马全线溃败,此人若不早除,久候我等亦必将被其所算,诸位有何良策可破此贼?” 眭固起身抱拳说道:“启禀人公将军,末将以为不如我等今夜去劫营,官军今日赢了一阵夜里必无防备,正好趁此杀他个措手不及。” 廖淳听到眭固提议劫营,赶忙阻谏道:“启禀人公将军,此事万万不可,这皇甫老儿极善用兵,他那日既能放火劫了波才渠帅在长社城外的军营,今日我等去劫营他又岂能毫无防备?如若中了他的诡计又岂不是白白折损了兵将?还请人公将军三思。” 张宝摸着颔下一撮小胡子点头道:“元俭言之有理。” 眭固又说道:“那就跟他明刀明枪地拼杀,以今日看来,他那里只有那个宗员能打,明日末将同廖老弟一齐上,还怕杀不死他么?只要这能打的宗员一死,要破这皇甫嵩又有何难? 不等眭固说完,二娃子何邑也急着插嘴道:“还有我!”廖淳怕他又胡说八道地逞能,急忙制止了他。 这时屋外一人高声笑着说道:“以多欺少非好汉所为!” 话音未落此人已阔步走进了议事厅内,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此人身长八尺余,以一幅麻布黄巾包头,满脸络腮胡须,听其说话声如洪钟。 这人进得屋来,对着上座的张梁纳头便拜,说道:“青州管亥拜见人公将军。” 因为这太平道在八州三十六方有众多大小头目,且举事以来诸多方渠帅更替频繁,所以张梁只是觉得这管亥面熟,然而对他这个人却并无太深刻的印象,因而只能含糊其辞地问道:“管渠帅因何而来?” 管亥抱拳答道:“半月前末将接到天公将军将令,令末将率青州方将士来广宗集结,末将便率弟兄们赶来了广宗,目前人马在广宗城校场集结,劳烦人公将军去请天公将军,同去检阅我青州弟兄的军容,也好让弟兄们得以拜见二位将军天颜。 廖淳一听这翻话,便以为这管亥乃是谄媚小人,心中甚是鄙视。 而张梁听到管亥说起大哥张角,赶忙叉开话题说道:“天公将军正在闭关参详天机以便决定我军未来行进之方向。管渠帅远道而来车马劳顿先去歇着,军旅事明日再议,青州的弟兄也让他们去歇着吧。” 管亥原本高涨的兴致被张梁的“歇着”二字扫了个精光,神情顿时焉了下去,他左右看了看厅内在座的诸位头领,而后对着张梁抱拳拜别道:“那末将先行告退了!” 但是他走到议事厅门口后又转身折了回来,抱拳对着张梁说道:“人公将军如那叫宗员的官军打上门来,末将愿替二位将军斩了此人,言毕扬长而去。” 厅内在座各部曲的渠帅、头领,尤其是眭固,对于管亥目中无人的嚣张气焰都甚为不满,而张梁对于管亥的表态则未置可否,而这夜里的议事最终也是无果而散。 第八十三章 虎将 次日一早,这皇甫嵩便又打上了门来,这次皇甫嵩带上了许多的攻城器械,他是这么打算的,若是黄巾贼出得城来应战,那是最好;如若龟缩在城中那他便要强攻了。 而张梁因昨日败了一阵,本欲在城内坚守不战的,却因为管亥执意请战,便又大排金鼓旌旗,出城列阵迎战了。 那官军的北军中侯邹靖,因昨日从马上摔了下来,落地时摔断了腿骨,因此今日便在营中养着并未随军出战,但就算他未摔伤,只凭昨天那命悬一线的情形,今天借他十个胆恐怕也是不敢再在阵前逞能了的。 因而今日攻城皇甫嵩只带了他的副将护乌桓中郎将宗员。 宗员因昨日连败二将,心中志得意满,以为这广宗城中的黄巾贼便没有一个会是自己的对手,于是在两军阵圆之时,便打马出阵,举枪指着黄巾阵中呵斥道:“尔等手下败将,不趁此时束手请降,更待何时?!” 宗员话音未落,那管亥早已从阵中冲了出去,口中高叫:“匹夫!口出狂言之前也该问问你管亥爷爷手中的大斧答应否!” 宗员尚未来得及反应,只一合,便被管亥一斧劈死于马下,而他身后的官军将士见领军大将在眨眼之间被贼将砍杀,惊得四散奔逃,皇甫嵩喝止不住,只得随着乱军败逃而去。 张梁见管亥得胜、官军败逃,急急下令追杀,于是广宗城城门大开,从城中冲出十余万黄巾军,如饿虎扑羊般对着官军一路穷追不舍。 就在皇甫嵩慌乱逃命之际,在他的前方又杀来一彪的军马,唬得皇甫嵩面如土色,向左掉转马头,便要朝斜刺里逃去。 这时前方那彪人马的领头之人高声叫道:“将军休慌,涿郡刘备前来助战!” 刘备如此高呼数声,皇甫嵩这才稍稍放下了悬着的心。待到刘备走近时,皇甫嵩发现这刘备只不过带了数百乡勇,顿时又大失所望,扬起手中的鞭子便又要打马跑路了。然而此时,身后的黄巾军已经追到,而这刘备竟然头脑发热地领着两员小将与数百乡勇冲入了黄巾贼的军阵中。 不过片刻之后皇甫嵩便对这刘备以及他手下的两员小将刮目相看了,这三人在黄巾阵中左冲右突竟然如入无人之境,皇甫嵩也赶忙趁着这个机会回军厮杀,两军一直混战至天黑方才各自收兵回去,清点军马互有折损。 皇甫嵩收兵回到军寨中问起,原来刘备自那日弃了董卓之后,寻思颍川尚有大股的黄巾贼盘踞,便渡过黄河往颍川去投皇甫嵩、朱儁,却不想到了颍川之后,发现盘踞颍川的黄巾贼已被剿灭,贼帅波才逃奔南阳而去,而皇甫嵩则顶替了董卓到广宗剿贼。因颍川暂无战事,朱儁便让刘备回广宗助皇甫嵩破贼。 由于两军混战,关羽、张飞二人并未与那管亥交上手,当二人听到主帅皇甫嵩以及军中诸将把这贼将说得神乎其神,竟如同天人一般,心中甚是不服,于是在第二日天一明便要领着百十个乡勇到广宗城寻那贼将管亥打斗,皇甫嵩恐二人兵少,杀管亥不成反为贼兵所算,因此又点起营中兵将,往广宗城杀去。 而管亥自一合斩了宗员之后,在广宗黄巾军中顿时名声大噪,原先认为他口出狂言的那些渠帅、头目如今对他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张梁则更是为来了管亥这员猛将而欣喜不已,而管亥则又大夸自己带领的青州军,说这些青州军之精锐堪比那皇帝老儿的羽林军。 虽说对于管亥的自夸,广宗黄巾军中黑山贼出身的弟兄们并不服气,然而却也不敢公然跳出来叫板。因而这第二日天刚亮,张梁便带着猛将劲旅出了广宗城攻打官军的大寨去了。 两军在半道上相遇,由于领军之将急于厮杀,所以二话不说便拉开了阵仗,擂起战鼓就要开打。 那管亥当先一马出阵,举着大斧对官军阵上叫喊道:“青州管亥在此,谁人前来送死?!” 官军阵中,关羽、张飞二人见了管亥叫阵,俱要出阵应战,关羽道:“我乃兄长,理应我先上。” 张飞则对关羽说道:“二哥本领了得,此等小毛贼就让小弟来解决便是。” 关羽、张飞二人你拉我扯俱是不肯相让,管亥在阵前等了许久只见二人拉扯,却不见官军阵中有人出阵来应战,骂道:“汝二人一齐上来便是,省得你管亥爷爷还得分两次送你们上路,此般推磨,战又不战,降又不降,却是为何?!” 而此刻张飞灵机一动,突然用手指着关羽身侧的方向,对着关羽说道:“二哥你看,那边来的是何人?” 待到关羽转头去看时,张飞早已纵马冲出阵去,关羽回头发现三弟张飞已与管亥战到了一起,知道被张飞戏耍了,心中大怒,但又不屑以多欺少,只得作罢。 张飞得了便宜,边打边还不忘了回头冲关羽喊道:“二哥,下次再遇贼将,小弟定不与你相争。” 管亥见张飞竟如此藐视自己,一边打斗一边还回头与人交谈,顿时勃然大怒,奋力挥舞起大斧,朝着张飞猛砍乱劈,而张飞看来却没有丝毫的慌乱,挥舞铁矛左挡右刺。只十余个回合,管亥便知道遇到了劲敌,斧矛相交,叮叮当当撞出许多火花来,两人又战了百十合,管亥渐渐不支,手中挥舞着大斧破绽多了起来。抓着这些破绽张飞在管亥的腿上,身上捅出好几个血窟窿来。而这管亥也确是条汉子,愣是带着这许多的血窟窿,哼都不哼一声咬牙死战。 而在两人开打之前,地公将军张梁早已在官军阵中发现了那日斩杀程远志的绿袍小将(前一日的混战中,由于军马混乱,张梁并未看到关、张二人),此人之武力,张梁是看到过的,张梁原以为这绿袍将早已死于那夜大哥的不死仙法之下,却不想又在此处冒了出来,心中已然大惊。张梁本想若是管亥不敌这绿袍小将,那自己便作法助他一臂之力。 后来发现出阵的是个黑衣小将,这小将张梁倒也认识,程远志的部将邓茂那日便是被此人所杀,然而张梁觉得邓茂本就是个废物,纵然杀了他也见不得这黑衣小将有多少的厉害,因此管亥与这黑衣小将交手时张梁倒并不担心。 但当这黑衣小将在管亥的腿上捅出第一个血窟窿的时候,张梁发现错估了此人的武力,于是决定做法。 然而法术很多,且大哥张角说过,施法屠戮生灵易耗损阳寿,大哥的无故病死就是很好的一个例子,所以必须想出个能够除去这绿袍、黑衣两个小将,而不会伤及太多官军兵士的法术才好。 也就是在张梁绞尽脑汁、搜肠刮肚的想法术的时候,管亥身上又多出了许多的血窟窿。 突然张梁看到印在草地上的自己骑在马上的影子,心中豁然开朗,他抬头望了望天空中高的烈日,哈哈大笑起来,笑毕双手结成无极印念起咒语来。 第八十四章 影将 张飞与管亥打斗,眼见着就要杀死这管亥,突然感到身后袭来一股强烈的寒意,他正欲回头去看时,眼梢瞄到背后一支黑色的长矛朝自己刺来,于是急忙弃了管亥俯身躲避,在身后之人第二招未使出之前,张飞已然抽回刺向管亥的蛇矛,回身朝那身后之人打去,同时他看清了从后背偷袭自己的人。 此人与自己一般也是一身的黑衣。不!张飞很快否定了自己地描述,面前这人不止一身的黑衣而是从头到脚通体漆黑,他寻思道:按说自己长得也算是黑了,但是面前这家伙黑得甚至分不清五官,而更有意思的是,这人竟然还骑了一匹黑马,从外观上看,整一个就如同钻过灶坑一般,染上了一身的锅底灰。 张飞心中大惊,厉声问道:“汝乃何人,在后背偷袭算甚好汉!” 然而面前之人也不答话,只顾着挺矛来刺,张飞伸出左手一把抓住了面前黑人刺来的长矛,并把它夹到了自己的左腋下,同时挺着自己的蛇矛朝这黑人刺去,而那黑人一如张飞一般,伸出左手抓住了张飞的蛇矛,并把它也夹到了自己的左腋窝下。两人一边扯着对方的兵器,一边又想奋力夺回自己的兵器,于是扯着铁矛较起了劲。 边上管亥见张飞被那黑人缠住,便想趁此一斧砍死张飞,然而由于身上已多处被张飞的蛇矛捅伤,刚才在一直打斗着倒还好,这停下来一会儿再运臂便觉得撕心裂肺的痛,加上伤口大量出血,因失血过多,管亥已觉得头昏眼花,有些四肢无力了,他去举起斧子的时候,动作已变得有些迟缓。 张飞见管亥欲举斧砍来,急忙松了左手抓着的那黑人的铁矛,用双手抓住自己的蛇矛死命一拔,从那黑人的手中拔出了蛇矛,而后挥矛横扫,格开了管亥看来的斧子,然而未待喘息,黑人这边已然一矛冲着自己的心窝捅来,张飞只得侧身去躲避。 而张飞挥矛去格挡管亥那一斧的力量,震得管亥虎口发痛,手中的巨斧也差点拿不住掉落到地上,这时管亥才觉得自己是真的撑不住了,于是趁着张飞去躲避黑人刺去那一矛的空档,拨转马头,逃回了黄巾军阵。 张飞因被面前的黑人缠住无暇去追赶管亥,也只得由他逃去。 张飞与那黑人大战了三百余回合却未分胜负,引得两边观看的将士俱齐声叫好。而张飞自己却越打越觉得不对劲,这对面的黑人除了身形与自己相似之外,打斗的招数也与自己一般无二,最奇怪的是他使的也一模一样的丈八长的蛇矛,只不过他手中那杆矛通体漆黑,两人之间的区别除了一个比另一个更黑之外,便是那黑人脸上看不清五官。 “有什么人竟与自己如此的相似?”张飞一边打斗一边心中不住地寻思着,突然间他想到了一样东西,“影子!自己的影子”心中顿时大惊。在一惊之下,张飞手中乱了章法,被黑影一矛刺中了大腿,鲜血顿时从腿上流了出来,但张飞不看自己的腿,却往对面黑人的腿上望去,果然这黑人的腿上也有黑色的液体般的东西滴下来,因此张飞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而那关羽原本一边观战,一边生着三弟张飞的气,然而就在看到张飞快要杀死这贼将管亥的时候,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卷起许多的沙土,关羽被沙土迷了眼睛,用手揉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睁开眼睛。但是关羽发现就是自己揉眼这一会儿的功夫,厮杀场中竟然又多出一个通体漆黑的黑衣人,而且这黑衣人竟然在张飞的背后挺矛偷袭,心中顿时大惊,正欲喊话通知张飞,但幸亏张飞反应快,未等自己通知便已躲开了这一矛。 之后,关羽便在一旁观看三弟张飞与这通体漆黑的黑衣人的打斗,而且见阵中两人打斗到精彩处也同身边的普通兵士一般叫好喝彩起来,要到两人战到三百余回合时,关羽才渐渐替张飞担心起来,他怕张飞失手被这黑衣人所伤,于是便想冲出阵去帮忙,但是又有些犹豫,担心张飞怪自己多事,因为能与如此劲敌酣畅淋漓地打一场,实乃人生一大快事! 但就在关羽犹豫之际,张飞已被黑衣人所伤,到此关羽便毫不犹豫地纵马出阵,去助张飞了。 而作为大哥的刘备,心中想的与二弟关羽也是一般无二,只是他慢了一步,在他要冲出阵去助张飞的时候,关羽已经冲了出去,刘备见那黑衣人的身手与自己的三弟张飞也不相上下,心中寻思:“有二弟云长助阵,益德应无险矣。”另外他也怕为外人笑话说他刘玄德也是个以多欺少的主,因此便没有出阵。 张梁见绿袍将也上了阵,心中大喜,随之又结起手印,念出一段咒语来。 于是在关羽刚冲到张飞身边想要助他一臂之力时,场上顿时又刮起了一阵狂风。这次关羽学聪明了,在狂风刮起时先闭了眼,所以没有被飞起的风沙迷了眼,但待到他睁开眼睛时,竟然发现场上又多出一个黑衣人,而且这多出来的黑衣人的身形好生熟悉,另外这黑衣人竟也同自己一般两腮留着长长的胡须。 不过不用关羽猜疑,张飞已经告诉他说:“二哥小心,这面前的是影子,我们的影子,这是黄巾妖法!” 经张飞一说破,关羽豁然觉得在自己面前的果然像是自己的影子,而他又朝自己脚下的四周扫了一眼,发现原来本因紧跟着自己的影子确实不见了。 然而他美髯公是何许人也,别说是影子,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他都不会惧怕,正所谓“佛来斩佛,魔来斩魔”,因而他一睁半闭的丹凤眼,提刀便朝那黑影砍去,那黑影则使出了同样的招式。 于是场上四人(姑且算他四个人),缠斗到了一处,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 注:“佛来斩佛,魔来斩魔”(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此句乃是禅宗大德的顿悟之语,此处只借用其字面意思,此话本意是要放下我执,体悟空性。阿弥陀佛!另外,看官中若有同修师兄别有高见,还望在私下里不吝赐教。阿弥陀佛! 第八十五章 兵败 张梁见绿袍、黑衣两位小将俱已被影将缠住,便振臂一挥,引着大队军马冲杀过去。 由于“北军五校”、“三河骑士”这两支大汉王朝最后的精英部队,在南北两线数月间与黄巾军的征战中己几近伤亡殆尽,所以这次皇甫嵩带来的多半是新募的州郡兵以及乡勇。 这些兵士没怎么上过战场,拼斗厮杀的经验极其的匮乏,因而在如狼似虎“青州兵”和“黑山贼”这两伙强盗面前,顿时如小鸡遇到了老鹰一般,毫无招架还手之力了,只在一个眨眼的瞬间,齐整的军阵便因兵士的四散溃逃荡然无存了,只靠着皇甫嵩与刘备二人,也撑不住这已成型的败局,黄巾军的数十员战将纵马呼啸着杀来,皇甫嵩只得再次下达撤军令,引着众军士向后逃跑。 而关羽、张飞二人听到阵中传来鸣金之声,回望阵中己方人马已开始往回溃逃,因此也不敢恋战,各自虚晃一招,拨转马头便往回跑,而身后的那两个影子却是一路紧追不舍。 张梁引军赶了一阵也就回去了,而那两个影将却一路追杀着关羽、张飞二人。皇甫嵩见身后没了大队的追兵之后,也曾回军围攻过两个影将,然而这一切都是徒劳,影将似乎是无敌的,任凭怎么砍劈突刺,都伤不到他们,只有在关羽、张飞二人受伤时,他们也会在与之身体相应的伤口处流出黑色的类似血液的东西,但却也无法判断他们到底真的被伤到没有。 直至天色入黑,下起一阵大雨来,影将才消失不见了,而在雨停之后影将也没有再次出现,关、张二人才终于从这噩梦般的打斗中解脱了出来。 官军的将士都已为影将怕水,以至于后来与黄巾贼的战斗中,皇甫嵩要求每个兵士都带上一个装满水的皮囊,而且不到打完仗还不许喝,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影将的消失是因为没有了光,夜里下起雨来,伸手不见五指,那影将是关羽、张飞二人自己的影子,当四周没了光亮,照不出二人的影子了,那么影将也就自然消失了。 由于连番的败阵,此次虽添了三员猛将,但还是为黄巾贼所败,一战下来折损去了许多的官军兵士,皇甫嵩回营后便紧闭起军寨,高挂免战牌,以避黄巾军的锋芒。 张梁虽曾几次打上门去,但是都吃了闭门羹,想要强攻但又受不住寨中射出的密集的箭矢,而“黑山贼”与“青州兵”虽然作战勇猛,但终究都是些唯利是图的懒散之徒,若是打家劫舍,劫掠州郡,他们会豁出命去拼杀,但攻打这看不到半腥油水的官军军寨,谁都提不起这兴致,因而几次下来张梁便不再去攻打皇甫嵩的军寨了,转而关起城门在广宗城中悠悠的过起了自己的舒坦日子。 如此过了半月之久,张梁见官军仍没有要走出军寨的意思,于是彻底地松了警惕,不但将城中诸部曲头目派去原本占领的如曲阳、毛城、德州等各处征收钱粮(张角三兄弟在这一点上做得还是不错的,他们从不打劫寻常百姓,占据一些州郡城池之后,只拿当地的达官显贵、土豪富户开刀,对于寻常百姓只是定时征些税负,而这些税负尚不及朝廷所收的一半,也正是因此黄巾军在冀州才有着源源不断打不光的兵力,百姓们都愿意追随天公将军),而且连夜里城楼上的岗哨都撤去了好一些。 张梁不知道的是,皇甫嵩连日来的龟缩避战只是他的骄兵之计。但每一日皇甫嵩都派乔装打扮成百姓的兵士外出打探消息,随时关注着广宗城中黄巾军的动向。 一日,外出打探的兵士替皇甫嵩传回消息称:“张梁再次派出了城中的一些头目带着许多的贼兵离了广宗城去往各处县城、村落征收钱粮,预计得三两日才能回转。” 于是皇甫嵩决定再次点起兵将去攻打广宗城,而为了能有更大的胜算,皇甫嵩决定夜里调兵伏于广宗城外,而选择在黎明时分攻城,因为据探子多日的观察,这个时间广宗城的城楼上没有一个岗哨,大概是城中的黄巾贼认为天都亮了应该不可能会有人来偷袭,所以值夜的贼兵才偷懒在白日守城的兵士没来接岗前,便回营休息去了。 正当广宗官军大寨中,将士们正在埋锅造饭准备飧食(晚餐)的时候,骑都尉曹操带着左右羽林骑来了,皇甫嵩一开始还以为曹操是来传递紧急军情的,后来当得知是来助战的,心中顿时大喜。在招呼这帮金贵的“太子党”用过简单的飧食后,皇甫嵩便将部队拉到了广宗城外埋伏了起来。 鸡鸣时分,果然广宗城的墙上己没了一个守卫的士兵,皇甫嵩便在此时率军突入了城中。此时城中的黄巾兵士尚在睡梦之中,当喊杀声响起时,张梁根本无法去指挥那些尚且光着膀子、穿着裤叉的兵士,于是城中出现了一边倒的屠杀场面,原本战力强悍的“黑山贼”、“青州军”这些土匪强盗由于刚从睡梦中醒来,在仓促之间应战,许多人都来不及去拿兵器,因此死伤极多。 另外,城中各部曲长多被张梁派了出去不在城中,而此时的管亥尚在重伤之中,自保尚且不暇,能领兵作战的除了张梁自己便只有廖淳与何邑这两个小头目了,虽说廖淳在发现官军偷袭入城后,在第一时间去放出了卞喜与裴元绍二人,但是他们四人终究是从荆州来的客将,且只是芝麻绿豆般的小头目,因而也难以引领城中兵士去抗击官军。 但是官军这边却不一样的,皇甫嵩除了有刘备、张飞、关羽三员猛将之外,更有骑都尉曹操带着大汉王朝最后的王牌羽林骑助战。 很快官军便占据了广宗城中的几条主要街道,掌控了整座城池。张梁只得随着溃逃的乱军冲出城去。 第八十六章 身亡 张梁退出了广宗城,却被关羽、张飞二人一路紧追不舍,在被逼无奈之下,张梁只得再次做法召唤影将,然而天色尚未大明,投射出的人影模糊暗淡,耗费去了张梁许多的精力,以至于几近虚脱。 影将现身之后,关羽、张飞虽被缠住,但张梁也因停下来施法而远远落在了逃亡队伍的后面,逃亡的黄巾将士无论打斗如何的彪悍,然而终究是些没有军纪的乌合之众,此时只顾得自己奔命,哪里还顾得上去保护什么主帅不主帅的,张梁也因此被官军赶上,死于乱军之中。 张梁一死,他所施展的法术也随之消失,于是关羽、张飞便二人随着身后赶来的皇甫嵩,率着大队的官军将黄巾军一路追赶至黄河边。黄巾军这一路溃逃被杀死的有近两万人,而跳入黄河投河而死的竟有五万多人,连宽阔的黄河河面都一度被阻塞了起来,这不能不说是一幕人间惨剧。 而更令人费解的是,皇甫嵩发动这次突袭一共才带了五万的马步军,而广宗城的黄巾军却有整整十万有余的人马,如果说仅仅是以少胜多,那并不稀奇,但是八万余人不思与敌军拼杀,而选择跳河自尽的实在是世所罕见,如果放在后世,那只能以动物的群体行为来解释了。 在黄河边剿灭了盘踞在广宗城中的大股黄巾贼兵后,皇甫嵩又率军回到了广宗城内,因为这次广宗剿贼最重要的是擒杀贼酋张角,此人是邪教太平道以及黄巾贼的领头人,只有杀死此人方能击溃以蔓延至整个天下的黄巾贼的军心,破除他那些惑众的妖言。据可靠的线报,张角就在广宗城中,然而这一战皇甫嵩并没有发现张角,若说张角混于乱军之中逃脱,那也不太可能,就是为了防止这一点,皇甫嵩让曹操带着羽林骑每人带着张角的画像把守在广宗城的各处城门外,但有发现立刻通报,张角此人形容气度不凡,即便混于人群中也是极易被辨认的,但曹操回禀的消息却是,他们并没有发现张角。 于是皇甫嵩发动全军将士对广宗城进行了疯狂的地毯式搜索,终于在一间不起眼的民房内停放的一具棺材中找到了张角,此时的张角面色红润、神态安详,但已经没了气息,天下人至此方才得知,这法力无边能通天地、医术高明能起死回生的黄巾贼酋、太平道教主,大贤良师、天公将军张角死了。 皇甫嵩将张角“剖棺戳尸,传首京师”,并上表自彰功绩曰:“托陛下鸿福,臣左中郎将皇甫嵩,已于九月辛卯日,大破贼兵于广宗城,并收复广宗,赖骑都尉曹操相助,以及军中将士用命,此役剿灭贼众八万余人,烧毁其辎重车三万余辆,贼酋张角、张梁兄弟授首,自此冀州黄巾贼已遭重创,不日臣将挥师忝灭余贼,恢复冀州,以报陛下隆恩!” 皇甫嵩“剖棺戳尸”的一切举动廖淳都在暗处一直默默地观察着。原来廖淳在随着大军退出广宗城的时候,为了招呼杀得兴起的何邑一起撤退,与人公将军张梁走散了,等他在乱军中往来驰骋地寻找到张梁的时候,见到的却是张梁被一群官兵围住杀死的一幕。人公将军张梁一死,而黄巾军虽多却只顾着各自奔命,廖淳便知道大势去矣,此时他想到大贤良师张角的遗体尚存于广宗城中,若是被官军所获,非但遗体难存,而且大贤良师的死讯亦将被传开来,那么对于天下的教众以及义军都将士一个致命的打击,于是他便同何邑二人又趁乱潜回了广宗城。 二人故伎重演,从死去的官军兵士的身上扒下来两身号衣换上,扮作官军中的乡勇,正欲想办法将张角的尸体偷出时,却被皇甫嵩派来搜寻的兵士捷足先登,因而后面皇甫嵩的“剖棺戳尸”廖淳混在人群中看了个清楚明白,也就是这件事,廖淳与这左中郎将皇甫嵩结下了深深的梁子。 由于皇甫嵩要将张角、张梁二人的头颅“传首京师”,用来邀功请赏,所以他当日便派遣了一队人马带着“头颅”离了广宗往洛阳进发。廖淳为了想要夺回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两人的头颅,便一路跟踪着那支报捷请赏的队伍。然而此时廖淳除了还有个幼时玩伴二娃子何邑跟在身边外便再也寻不出一个多余的帮手了,所以这一路也就只是跟着。 但是就是这样无所作为的跟踪,也只是持续到黄河边,由于被官军把持着渡船以及渡口,这条天险如今把廖淳挡在了它的北岸,此时的廖淳虽没有那二十人队伍的累赘拖累,然而想要再冒充信差也是不可能的了,因为这一路来从广宗道到这黄河边廖淳根本就没见到有什么驿站,那也就不会有信差落脚,他们两人就凭着各自的两条腿想要在官道上截下骑马飞奔的信差,那就简直是痴人说梦了。而且这冀州在黄河以北的一些县城自黄巾举义以来多半已没了朝廷的官员,能与朝廷有书信往来的便也只有广宗的官军了,而皇甫嵩既然刚派出了请赏的队伍,那么短时间内便不可能会有消息要传往洛阳。 而比不能伪装骗渡更遭的是,廖淳与何邑二人的口袋中,已经没有半粒粮食了,若要廖淳往回走去投靠冀州的黄巾残部,这是他不愿意的。不过好在,朝廷没有下令砍光这黄河北岸的树木,因此廖淳决定自己做木筏来渡河,于是两人便在附近找了片小树林来砍树,饿了则剥树皮吃,如此窝在树林中忙碌了几日。 一日,正当木筏快要完工的时候,树林外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廖淳与何邑忙扔下木筏侧身躲到树干的后面,同时伸出头去偷偷朝林子外观望。只见从树林外走来一群人,从装束来看来的这群人不是官军,但是他们却个个携带着兵器,而且他们还抬着一件看来颇为沉重的东西,廖淳暗想:莫不是遇到了强盗? 第八十七章 重逢 廖淳之所以认为来的这群人是强盗,是因为他们没有黄巾军的标志,头上没系黄色的头巾,而且抬着件“大家伙”,很明显就在路上抢了财物躲林子里来分赃的。以廖淳二人现在这种一穷二白的样子,被抢是不可能的,但是贼人最怕就是分赃的时候被人发现,廖淳想:“若是被这群贼人发现,那么少不了又是一番争斗,虽说现在这些强盗武功稀疏的多,多半是些三脚猫,但他们终归是人多,有倒是双拳难敌四手。”所以想到这里廖淳便屏起了呼吸,而二娃子何邑见淳哥躲着不动,便也老实的在树后面呆着,不再探出头去张望了。 但是廖淳与何邑扎了一半留在地上的木筏却被那伙从林子外走进来的强盗发现了,那个最先发现木筏的人说道:“大当家,这里有个没扎完的筏子,扎木筏的人应该就在附近,要不要我带着兄弟们散开来找找?” 廖淳在树后面听到后心中暗叫不好,手不由自主的便去摸腰间那柄斩马剑,同时眼睛朝二娃子何邑望去,想提醒他做好准备,而二娃子何邑此时也早就紧紧的握住了他那把鬼头大刀了。 但之后传来的那“大当家”的声音,却让二人欣喜若狂,原来来的这个“大当家”不是别人,却正是那山贼老大陈幕,而与他同来的还有二当家陈岭、弯刀客姜兰甫以及廖淳的骑兵队长鲍恢。再次的重逢让众人兴奋不已,但是会在这黄河边的小树林中相遇却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于是在相互的一番问候之后,两边便说起了在分别后各自的遭遇。 陈幕向廖淳讲了他们在颍川一别之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自打那日陈幕等人没有截成囚车,回去之后没过了几日,皇甫嵩与朱儁二人便带着大队的官军打到了阳翟,并且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攻入了阳翟城中,幸亏陈岭预先联系了嵩山、轩辕山一带的山寨头领,才在这些山贼地接应下,沿城后的山路逃过了官军地追杀。 之后波才带领众人去汝南、陈国两地召集他原先留在那里的部众,却不想皇甫嵩、朱儁在攻陷了阳翟城后,随后又兵分两路来打汝南与陈国,而波才等人因为从阳翟逃出后在山中转悠了几日,绕了好些的路程,因此在到达时汝南与陈国已被官军占据。 在走投无路之下,波才只得带着众人去投靠彭脱,当时彭脱兵盛,便起兵欲与波才报仇,夺回汝南,然而行军至西华时便遭遇了皇甫嵩与朱隽率领的大军,两军混战一日,彭脱大败,陈幕等人亦在乱军地冲击之下与波才走散。此时,往西去往荆州的各条道路已被官军封锁,所以众人商议决定北渡黄河来找廖淳。而刚刚廖淳望见他们抬的,便是众人自己扎的木筏子,由于距离远,又有树木遮挡,让廖淳错以为抬的是一箱子劫来的财物。 听完陈幕等人的遭遇,廖淳则对众人细述了,大贤良师张角病亡、人公将军张梁兵败被杀、巨鹿、广宗相继陷落等一系列关乎黄巾军的重大变故。当他说到他与二娃子何邑二人追踪携带着大贤良师张角与人公将军张粱二人头颅的官军队伍来到这黄河边时,陈幕告诉他,他们几日前在黄河的对岸便看到过这支官军小队,如果不出意外,此刻这队官军恐怕是已经过了虎牢关,进入京畿洛阳的地界了。 听到这个消息,对于廖淳来说无疑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虽说他也知道,按时间估算皇甫嵩派遣的这支小队应该是已经快走到洛阳了的,但是他这几天一直自欺欺人般的骗着自己:“只要做完木筏,渡过黄河去,就能追住那队报捷请赏的官军,然后夺回大贤良师的头颅。”因为他认为这是自己唯一能替大贤良师做的事情了,而如今陈幕的一句陈述客观事实的话却让他突然失去了一切的目标与方向,这一瞬间他感到十分的茫然,竟有一种天下之大却无自己容身之所的感觉。 陈岭似乎看出了廖淳的心思,便开始劝慰他。 最后众人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去京都洛阳偷回大贤良师张角与人公将军张粱二人的头颅。 去洛阳必须经过汜水、虎牢两座大关,然而据鲍恢所说,此两处关隘目前分别由大将军何进的两员心腹爱将陈留人吴匡、陇西郡临洮县人董旻两人把守,这两人处事干练精明,尤其是这汜水关守将董旻,此人乃是西凉悍将、并州刺史、河东太守董卓的胞弟,与其兄一般,有万夫不当之勇,因而何进才让他守护洛阳东边的第一扇大门。(鲍烣不知道董卓此时已被擢升为东中郎将了,而廖淳也不知道自己其实也算是与这董卓交过手的) 由此二人把守关隘,就算是太平年岁,没有齐备的通关文碟,也休想过得关去,更何况在现今这烽火连天的战乱日子里,要想靠着廖淳之前的那种换个马夹去蒙混过关,那简直就如痴人说梦一般。 然而另外有一条道倒是可以通到洛阳,姜兰甫说,他游历洛阳之时,曾到过洛阳西边的渑池,这渑池有一条小水道与黄河相连,若是溯水而上走此路,则可绕过汜水、虎牢两座关隘,直接进入京畿腹地,但是黄河的沿岸哨楼与烽火台林立,要想躲过这些岗哨便只能在夜里行船。 这在黄河中逆水行舟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是要夜行。夜里不光是视线不好,看不清前方的状况,最重要的是夜里黄河的水流比白天更为湍急,而廖淳他们有的只有木筏,这些木筏可不能与那些船只相比,木筏极容易被湍急的河水冲散架,若是木筏在黄河中散架,那众人便要在中黄太一老祖那里聚首了。 不过凶险归凶险,既然有路,大伙谁也不想放弃,于是众人开始着手加固木筏来,而这“疯狂”便也在这踏出去往洛阳的第一步开始了。 第八十八章 洛阳 天色一入夜,众人便推着木筏下水了。夜里的黄河风高浪急,逆流而上河里的浪花不一会儿便把众人的衣衫从里到外打到湿了个透,此时已是九月,入了秋白日里虽然依旧是热得不行,但夜里的天气却以经转凉了,这时如果是穿着一身湿透的衣衫,在冷风里吹一个晚上,怕是再精壮的汉子也得冻感冒了,不过好在在这黄河里逆水行“筏”,可容不得众人傻站着歇脚。 廖淳将众人分成两拨,轮流着撑篙,因为在如此湍急的水流中,若只是靠着一个人去划水,一夜下来,别说是前行,怕是要被向东奔腾的水流冲到下游的入海口去了。虽然这次的木筏是由几个人轻声喊着口号一起撑的,但即便是这样木筏前行的速度依然是很慢,唯一的好处是,高强度的体力劳动让身体产生了大量的热量,使众人避免了感冒。 但在这一晚,那平日里看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二娃子何邑,却跟个文弱书生般的焉了,这在风浪里上下颠簸的木筏,居然让他晕了船(筏),这让廖淳感到很好奇,因为这二娃打小也是在村口那条大江中玩大的,也没少在渔船上蹦上蹦下,论水性那是极佳的,但就是这么个家伙,居然也会晕船(筏)。 二娃子何邑趴在筏子上“哇哇”地吐起来没个停,把早先吃的树皮草根,以及后来陈幕等人给的吃进肚子的那些麦饼都吐到了木筏上,也幸亏浪大,一个接一个的浪打来,把何邑吐出来的这些污秽之物,冲刷了个干干净净。但何邑的这次糗样在后面很长的日子里,成了众人笑话的把柄,这是让他感到最懊恼的,甚至有些时候回想起来,觉得当初宁可掉到黄河中淹死,或许也比一直被人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要来的好。 在众人齐心协作之下,后半夜木筏子便在渑池边靠岸了。在寻了个隐蔽的地方藏好木筏子后,众人便在弯刀客姜兰甫的带领下摸着黑往京城洛阳进发了。 对姜兰甫来说这次潜入洛阳,那是故地重游,这京城中的大街小巷、酒肆茶楼,没有一个角落是他不熟悉的,在他上一次混迹洛阳的时候,甚至与好些把守城门的官军都混得很熟,空闲时还会一起上酒楼去喝个酩酊大醉,但就不知道几年过去,如今这些人还在不在城防营中。 众人到达洛阳城外的时候,天还是黑的,未到鸡鸣开城的时间,于是众人便在城门的附近转悠着挨到天明。等到城门打开时,姜兰甫本想自己过去先去找找,看能不能在守门官军中找到原先认识的熟人,如后可以疏通关系让众人进得城去,但是当他走到城门边的时候,发现找熟人疏通关系似乎是多余的,这洛阳城门的看守似乎一如几年前一般,跟本没有因为战乱而戒严,不过这大概也是由于汜水、虎牢、函谷这三座大关把战火远远地挡在了关门外的缘故,有重兵守着三座大关,这洛阳城门倒也确实没有必要再设卡盘查了。 这不设卡盘查的另一层原因是姜兰甫没有想到的。 自打天下黄巾纷纷起事,京畿之外的郡县便不再是那些士族豪强们能够作威作福的天堂了,留在当地极有可能在一夜之间被黄巾贼们抄了家,而且抄家事小,若是被黄巾贼逮到脑袋可都是要搬家的,所以这些豪强们便纷纷卷了家中细软财帛举家迁到了京都洛阳来。 然而洛阳城虽大,可也容不下全天下的豪强们,因此许多的豪强们便纷纷在洛阳城外买地盖房住了下来,但是那些市集、酒楼、茶肆、乐坊等好吃、好喝、好玩的地方都在洛阳城内,而那些来京畿避难的豪强们,由于在关内没有产业需要打理,那些原本勤快的人也整日里只能吃喝玩乐了,更何况那些本就是膏粱的纨绔子弟们,所以每日里进出洛阳城的人那是络绎不绝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设卡盘查,即便是这有十二个城门的洛阳,那城门外的队伍势必也得排得跟条长龙一般了,而进城速度慢就会影响到城中商户们的生意,那么他们身后的那些朝中权贵,尤其是十常侍这帮阉党,就会在皇帝那里参本告状;而且每次进城需要排队盘查也会得罪那些从四里八乡赶来的土豪财主,这些人也会买通朝中那些权臣,最终也会在皇帝那里说自己的坏话,因此作为京兆尹的张钧可不会傻到去做这种里外不是人的事情。 姜兰甫带着众人大摇大摆地进了城,来到全城最有名的酒楼“翠云楼”,然后在“翠云楼”边的路旁小摊,请大伙享用京城的朝食(早餐)。 就因为这事,陈老大打趣姜兰甫道:“我说姜兄,你在京城混了这么多年,这次带大伙来,你也算是半个地主了,你就这么尽地主之宜的?弟兄们吃吃这小破摊的东西也就算了,你也好意思让咱们廖头坐在这当街口吃这些玩意儿?怎么着也得进里面去(翠云楼)给头单独摆一桌啊。” 姜兰甫不知道陈幕是在跟他开玩笑,都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笑道:“陈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兄弟囊中羞涩,除了腰间的这把弯刀便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要不这样,干完正事,我把刀当了请大伙去里面好好喝一次酒。” 听到姜兰甫说要当刀,陈幕哈哈大笑起来说道:“不用了,怎么能让你把比自己性命看得还重的刀当了来请兄弟们喝酒呢。”说着,陈幕身边的一个小卒递给陈幕一个大钱袋,陈幕拿起在手上掂了掂说:“既然姜兄这么讲义气,那后面这顿就算我陈某人的。” 原来进城的时候这山贼头子陈幕手下的一个“插手”(小偷)徒手顺了好几个冤大头的荷包,要说这陈幕,他手下也真算是“人才”济济,就拿这偷荷包的兄弟来说,他可算得上是个中高手。首先在城中闹市偷窃,那就是“市偷”,这“市偷”比一般只能再城外人烟稀少的僻静处作案的“草窃”对于伸手的要求便要高出了一个档次,而这“插手”又分为两种,一种靠徒手行窃的叫做“清插”,而另一种则是需要借助剪子、铁钩等工具来行窃,叫做“浑插”,两者相较,显然这“清插” 技高一筹,难度更大。 陈幕的说笑归说笑,其实姜兰甫选的这家小摊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大伙都吃得津津有味,而且这群人中就属陈幕吃面皮的时候嘴巴吧唧得最响,显然这里的东西是对上他的胃口了,不过这贼头却硬说是因为嚼了许多天又干又硬的麦饼,现在喝上汤水了嘴巴才吧唧吧唧的响,并不是因为这面皮有多好吃。 众人都在这么嘻嘻哈哈地吃喝笑闹,而二娃子何邑却自打上岸以来,一直都没说过话,直到这时大伙儿才发现这二娃子似乎是病了,脑壳很烫,估计烧得很厉害。但这家伙却是死不承认,甚至要当街舞刀来向众人证明,幸亏被廖淳与陈老大两人按住才算消停,然而直到众人把各自碗里的面皮都吃了个底朝天,甚至连碗底都舔了个干净,这二娃子面前的那碗面皮却还是满满的。 饭后二娃子何邑便不容分说地被众人丢进了附近的医馆,而为了防止这个猪脑在医官里胡乱说话,暴露了大伙儿这次来到洛阳的目的,陈岭便留在了医馆陪着他。 备注: 洛阳:城址在河南省洛阳市东15公里偃师、孟津相邻处。西周初营建洛邑,在此筑城,称成周。因城在洛水之北,战国时称洛阳。秦为三川郡。西汉刘邦初都于此,后迁长安。东汉光武帝建武元年(公元25)在此定都,改洛阳为雒阳。其后曹魏定都时复改为洛阳。小说中为方便读者阅读,统一作“洛阳”。 第八十九章 告示 京都的繁华看得众人眼花缭乱,不说那些满街飘香的茶肆酒楼,集市上花花绿绿的珍玩,就是这大街上往来的行人身上穿的,也全是绫罗绸缎,而这些上乘的布料做的衣服,在县城中是极难得见到有人穿的,能够穿得起这些衣服的人,不是郡县的老爷便是乡中的士绅、财主,寻常人家哪有钱去买这等上好的布料。廖淳等人仿佛来到了天上一般。 既然陈老大的人弄来了一大袋子的钱,为了更好的混迹于京城的人群中,姜兰甫便领着众人去了家绸缎庄,把众人身上那一身身脏不拉几还到处破洞的衣衫都给换了。 廖淳换了身公子哥的衣服,而陈幕以及他带的那几个手下统统换上了家丁兼打手的衣服,另外还给二当家陈岭以及二娃子何邑也定制了两身,这么一来,廖淳被打扮成了一个活脱脱的纨绔子弟公子哥,不过别说换上这身衣服廖淳还真有这种气质,这大概也与廖淳本身便出身于没落的豪门有关。 至于姜兰甫、鲍恢二人。姜兰甫由于早先便在洛阳呆过好一段时间,在这京城中也有些故交熟人,所以依旧穿自己的那身衣服反而更自然;鲍恢呢,虽说在他还在为朝廷效力的时候,常废寝忘食地埋头于官署、军营,几乎不到街市上闲逛,然而在这京中毕竟还是有些熟人的,而他降了黄巾军一事曹操与鲍鸿二人似乎没有上奏朝廷,所以他在绸缎庄做了一身自己在洛阳时平日里穿的衣服,这样在街上碰上熟识之人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惊奇与怀疑。两人以朋友的身份陪在廖淳的身边。 这衣服换了,称呼当然也得换,什么“廖头领”、“大当家”、“陈老大”等等称谓在这洛阳城中都极易引起旁人的注意,姜兰甫给大家规定,换了衣服后,只有“少爷”与“家丁”“姜大侠”与“鲍将军”,不能再按原来的称呼叫人了。 经过在绸缎庄的一番改头换脸、变更身份之后,姜兰甫带着众人转过洛阳最为热闹的街市,来到京兆尹衙门口的告示墙前看告示。廖淳见到这墙上密密麻麻地贴了一大堆的告示,有宵禁禁令的、禁止聚众赌博的、谨防夜盗的、征缴商贾税赋的等等与市井生活相关的七七八八的一大堆告示,但是惟独不见有跟前方军情相关的一丝是消息,这让众人很是不解,按说皇甫嵩派回的请赏队伍应该早在几天前便已经到了洛阳,而且这次他们带回的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的头颅对于全天下来说,这都将是个震撼的消息,这消息已公布对于天下的黄巾义军的士气来说都将是个不小的打击,一般正常情况来说,朝廷应该会来个“悬首示众”,但是怎么会连个告示都不发呢? 正在大伙儿满心疑惑之际,鲍烣开口说话了,只听他说道:“姜兄,看来你原先呆在洛阳城中士并不关心军国大事啊,这军旅大事的消息一般都张贴在大将军官署的门口,这京兆尹官虽不小,但管得只是京城之内的一些事务,出了这洛阳城便轮不到他去指手画脚的了。而大将军则执掌着天下的兵马,所有的军情战报,都是要通过他大将军的手才会传递到天子那里。所以这次皇甫嵩派遣的那队人马必定也是将‘天公将军’、‘人公将军’的头颅,连同那份报捷的奏章一同送到了大将军那里,这朝廷如果要有对外的公告、消息那也必定是张贴在大将军官署的门口,而不会在这京兆尹衙门的告示墙上。 众人都觉得鲍烣说得有理。廖淳听到“大将军官署”时问鲍烣,大将军是否便是“何进”,当得到鲍恢肯定的回答后,廖淳便更想去那“大将军官署”走一趟了,当初苏协那狗官用尽手段的去搜刮民脂民膏,弄得百姓民不聊生,得来的那些钱财多半便是送给了这大将军的老爹。而打破宛城时廖淳却没在城中找到这老东西,估计是早逃到他这当大官的儿子这里来了,此番既然来了京城廖淳便打算好好会会这老东西。 于是众人便又在姜兰甫与鲍恢二人的带领下,转到了大将军官署前。大将军官署前的告示墙上不似京兆尹衙门的告示墙那般,贴满了许多的公告、禁令,这面告示墙只贴着三张告示,然而每一张告示上所写的事情,都足以牵动这庞大的帝国的每一条神经。 其中两张告示上写着,“五斗米道张修在巴郡叛变已被镇压”,以及“西凉叛将边章、韩遂伏法,羌胡北宫伯玉远遁大漠”。关于“五斗米道”的起义,以及羌胡的入侵,这两件事情廖淳在广宗的时候便已经知道,这是大贤良师生前联络的两支盟军,然而据廖淳所知这两处起事以来不过半月不到时时间,即便是两处在起事时当即被朝廷镇压,那么捷报传回洛阳也需要十天半月的时间,更何况这两张告示还是早些天就贴上去了的,那么也就是说从起事到平叛,再到战报传回还没有十天的时间,这很显然朝廷在说谎哄骗百姓,用来安定民心。不过,廖淳又回头一想,也许是自己在广宗得到的消息已经是滞后了许多天了的,这样一来,也有肯能告示上没有说谎,两处的盟军真的已经被镇压,那如此一来,对于黄巾军来说,可又是一个噩耗。 然而廖淳此刻却管不了这么多了,如今他能做和想去做的就只是去拿回大贤良师、人公将军两人的头颅,于是他迫不及待的去看第三张告示。 果然,这第三张告示上写着广宗的战事,只见告示上写道:“仰吾皇天威,左中郎将皇甫嵩已于日前率军收复广宗,剿灭贼众十余万,妄称‘大贤良师、天公将军’的太平妖道、黄巾军贼酋张角,与其胞弟‘人公将军’张梁授首,择日将悬首城门示众。大汉朝中平元年九月丁酉日。”底下是一个大大的大将军将印。 廖淳一看告示上写的日子正是今日,也就是说着这告示是刚刚贴上不久的,而按告示上所说,悬首示众的日期还未定,于是转身与众人去商议对策。 第九十章 住处 听到廖淳询问对策,姜兰甫与鲍恢这两个原先呆过京城,并在这京城中有亲友故交的人都沉默了,而其他的人就更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去探听那大贤良师张角与人公将军张梁两人头颅的下落了。 姜兰甫结识的人虽多,可谓三教九流,但却都是这洛阳城中的市井小民,官衔最大的也就是巡街的校尉和守城的伍长、什长之类的人,这些人跟朝政二字根本就搭不上边,更别说想通过他们去探听什么军国大事了。 而鲍恢已然叛离了朝廷,本来以他作为都官从事时的声名与地位,要想去探听这件事是能够办到的。但是现在他对那些曾经的旧识同僚避之犹恐不及,更何况要他主动上门去打听了。 最后还是这山贼头子陈老大想出了办法,他问姜兰甫道:“除了市集之外,城中哪个地方最热闹?” 姜兰甫正为想不出办法而烦心,听这贼头尽问些赶热闹玩乐的事情,顿时很不耐烦,答道:“酒肆、茶楼、青楼。”说完他突然灵机一动,双眼大放光彩,看着陈幕问道:“你是说……” 陈幕点头笑着答道:“对!酒肆、茶楼、青楼这三个地方最热闹,而人一多,这消息自然也就多,只要一走进这些地方,就能听到漫天飞舞的消息。但话说回来是酒肆、茶楼虽说消息很多,却多半探不到深层次的消息,然而青楼可就不同了。” 一听大当家说青楼,这帮山贼都坏笑了起来,廖淳心里却有一种他自己都说不上来的感觉,想到那些浓妆艳抹而又穿着暴露的女人,廖淳总觉得浑身都有一种莫名的躁动与燥热,但紧接着又会想到那大腹便便的张曼成搂着两个妖艳的女人,然后双眼又目不转睛地盯着舞池中的舞姬看的那副色迷迷的样子,便感觉自己仿佛就变成了张曼成,这让廖淳的心里很不舒服。 接下来的时间,姜兰甫领着众人在城中闲逛,不过不只是逛街游览京城的风光这么单纯,在闲逛中众人熟悉了城中的每一条道路与每一个角落,这对于之后的行动是非常重要的。 傍晚时分,众人去医馆接回了陈岭与二娃子何邑二人,此时何邑的烧似乎是退了不少,脑门已经没那么烫了,但是由于这小子出了很多的汗,整个人酸臭的要命。陈幕让手下的一个兄弟背着何邑走,这人只得皱着眉头去背何邑。 以何邑目前的身体状况是不适合去逛青楼的,而众人晚上也需要有地方落脚,总不能说少爷与两个朋友在青楼找个妓女过夜,而这一大群子家丁护院们也在青楼找姑娘过夜,虽说有陈幕手下那“插手”兄弟在,钱是不会缺的,但是这样子没了体统,极易引起别人的注意,若是被朝廷的人盯上梢,那麻烦就大了。 于是姜兰甫又开始带着众人找起客栈了,然而一群人跑遍了整个洛阳城也找到有空房的客栈,原来这洛阳城中客栈的房间自打黄巾起事以来,便都被那些从四里八乡赶来京都避难的士绅财主们长包了下来。 客栈住满了,众人便都看向了鲍烣,因为鲍烣曾经说过,在他叛离朝廷之前他一直都是住在洛阳的。然而鲍恢却说他虽是久居京都,但他的住处却一直都在洛阳城南门外的司隶校尉营中,即便是后来被调去三河骑士的队伍去镇压黄巾叛乱,他的住处也一直没搬。所以,要去他之前的那个住处去过夜也是不现实的事情。 临到傍晚才发现过夜的住处没有解决,这让众人十分地着急,因为刚刚在京兆尹衙门前关于宵禁的告示大伙儿都是亲眼看到的,过了酉时便入禁,“有犯禁者,皆棒杀之”。看告示那会儿鲍恢还告诉众人,早先他的挚友曹操任洛阳北部尉的时候,便棒杀过违禁夜行的蹇图,而这蹇图还是灵帝宠幸的宦官蹇硕的叔父。当时还是算是太平盛世,对待犯禁的豪门权贵尚且如此,而如今的天下狼烟四起,若在此时犯禁被抓,那他们这些假权贵怕是死定了的。 这也许也是众人长久以来风餐露宿惯了,所以在城中转了一天也没人想起夜晚落脚的问题,眼看着时间差不多已是酉时,城中市集上原本熙熙攘攘的人群都陆陆续续的朝城外走去,陈幕提议道:“今晚就让陈岭带着二娃子何邑,以及其他的弟兄们出城,去野外僻静处露宿一晚,而我们(陈幕自己和姜兰甫、鲍恢),再带上两个伸手矫健的弟兄陪着元俭去青楼打探消息去。” 不过他这个建议很快被廖淳否定了,因为如今这洛阳城外村落民宅中到处住满了那些有钱的乡绅土豪,廖淳怕陈老大底下的兄弟们一时手痒不受约束,又干起打家劫舍的老本行来。这打劫富户廖淳本不反对,但如今尚有要事未办,节外生枝闹出事端来,引来官军的注意可就不好了。另外,二娃子的病还没好是受不得风寒的,而野地里没个遮挡少不得又要着凉。 这时鲍恢说道:“我忽然想起一个地方,或许可以落脚。” 听鲍恢说有地方可以落脚,众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他。 鲍烣接着说道:“还是我那挚友曹操,也就是廖……(鲍恢脱口而出想叫廖将军了赶忙收住改口)兄,上次遇到的那群‘金甲将军’羽林骑的首领,他的家就在这洛阳城中,我们可以住到他家里去。” 一说金甲将军羽林骑,众人都被吓得够呛,在场的每个人都是与这些“金甲将”交过手的,虽说众人的本领也算了得,但是那一日的交锋几乎是死里逃生,至今回想起来依旧是心有余悸的,而现在鲍恢居然说要住到这些金甲将的老大的家里,大家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同二娃子何邑一般也在发烧,而且这脑袋还被烧坏了。 陈幕则更干脆,直接用手去摸鲍恢的脑门。 鲍恢见众人惊恐的表情,而陈幕又拿手来摸自己的脑门,知道众人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推开陈幕的手说道:“你们慌什么?我话还没有说完,曹操原先并不是骑都尉,羽林骑也不归他管,他只是个议郎,是个文官,他在朝为官,但他的家人并不在洛阳,他一直是一个人独居,而且他有个怪癖,凡事事必亲躬,家中连个打扫洒除的仆人都没有,如今他领兵在外,我们正好借他的寓所落脚。” 这次鲍恢是一口气如连珠炮般的把这许多话快速讲完的,省得众人再认为他脑子烧糊涂了。 众人听到是去个无人的空宅子过夜,顿时就放轻松了,而且夜里不用再露宿野地,都十分的高兴。廖淳觉得能在城中落脚,城里夜间有巡夜的兵士,这帮山贼们便不会胡来,而且能有个屋子给二娃子养病,也是最好不过的,所以便同意了。 第九十一章 青楼 鲍恢把众人带到曹操的寓所后,便同姜兰甫、陈幕二人陪着廖淳去逛青楼了。 此时二娃子何邑虽说依然是浑身无力,但是脑袋已经是十分的清醒了的,他觉得因为自己生病,不但拖累了陈岭白天不能去逛洛阳城,而且晚上还害他不能去青楼寻乐子,心中十分的过意不去,一个劲的絮絮叨叨的对这陈岭说些个道歉的话。但陈岭原本便是个好性子,并不计较这些事情,所以只是一直的劝二娃子好好休息,对他说即便是他不生病,他照样去不了青楼的,大哥陈幕也定会让自己留下来管束手下的这些兄弟。 两个人聊了大半个晚上,自此二娃子何邑与二当家陈岭的关系变得十分的亲密,这二娃子觉得,除了淳哥之外,就属陈岭对自己最好了。 “花满楼”是洛阳城中最好,也是最大的青楼,里面不但有来自各州郡的佳丽、名伶,而且更有来自西域的胡人女子,豪爽奔放,别有一番异国风情。 “花满楼”这三个字的金字招牌从它的迎宾开始,廖淳等人在走往花满楼的路上也路过两家青楼,这两家门前都是一群浓妆艳抹、酥\/乳\/半\/露\/的女人在拖拽过往的汉子,可能是由于城中宵禁的缘故,她们要在戌时到来之前拉到足够多的客人,所显得十分的急迫,而这些妓女暴露的妆扮和拖拽时身体上的接触虽然弄得廖淳浑身燥热难耐,但是羞涩和害臊又同时涌上廖淳的心头,弄得廖淳很不舒服。 而花满楼却不一样。 花满楼的门口虽然也站着一排姑娘,那是这些姑娘个个仪容端庄,看去并不像是烟花女子。当廖淳等人走到花满楼门前的时候,从门中走出来一个打着油纸伞的姑娘,廖淳虽然觉得大晴天的打个伞挺怪的,但是那姑娘走路时婀娜多姿的步子却让他深深的陶醉在了其中。当廖淳还在傻愣着的时候,那姑娘已经走到了廖淳的面前,神色哀怨的看着廖淳,开口轻声说道:“将军征战四方还记着奴家否?”说着眼中似有泪水渗出,让人看来楚楚可怜。 而廖淳、陈幕、鲍烣三人则被这声“将军”惊得魂飞天外。陈幕与鲍恢二人听面前的这个女人叫廖淳将军,并问他“还记着奴家否?”便以为她是廖淳不知道什么时候勾搭上的相好的。但由于深怕她嘴上说漏,暴露了大伙的身份,因此两人的手不自主的便去摸挂在腰间的兵器,以防不测。 但廖淳此刻的内心却比二人要复杂得多得多,以为自己的身份被识破是一码事情,而另一方面他在脑中飞速地搜寻着自己认识的女人(其实也不用搜寻,廖淳脑中记着的女人除了他老娘,便只有陈梦婷了):“是陈梦婷吗?不!陈梦婷长得不是这个样子的。”廖淳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陈梦婷应该比她矮点,比她瘦点,比她脏点,比她……” 廖淳想着想着脑子就有点糊掉了,因为这陈梦婷廖淳也只见过一次,而且跟她呆在一起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夜里黑灯瞎火的野外,所以廖淳仿佛又觉得这面前的姑娘就是陈梦婷,因为除了陈梦婷也没有别的姑娘认识自己,当他觉得这面前的姑娘就是陈梦婷时,便又越看觉得越像,“这较弱的身形、这嘴巴、这鼻子,尤其是这双噙着泪水看向自己的眼睛,不正是那日自己在新野城的城门边见到的让自己心痛万分、火气顿消的那双剪水般的双瞳么?” 想到这里,廖淳的表情已经开始有些痴傻了,他伸出双手便想去抓面这姑娘的双手,而这姑娘也极柔顺地把手塞给了廖淳。 这时姜兰甫干咳一声,廖淳才意识到自己周遭还站着帮兄弟,于是赶忙像做贼似地丢开手中握的那姑娘的手。而一个老鸨样的女人也从那姑娘身后迎着众人走了过来。 姜兰甫佯装生气地对着那老鸨样的女人说道:“花姐,几年不见,你底下的这些姐妹也跟我玩起这套虚头八脑的东西了,当真我把当外人了不是?” 这姜兰甫口中的花姐听了姜兰甫的话笑得花枝乱颤,走到姜兰甫的面前,扬起手中的手绢,摔到姜兰甫的胸前,说道:“哎呦~我倒谁来了,原来是姜大侠啊,稀客呀稀客,几年不见看着愈发的风流倜傥了,我这里的姑娘呀,可不都要给你迷死了。” 但姜兰甫也不去搭理这花姐虚情假意的奉承话,只是偷偷地拿手指指身边的廖淳,暗示廖淳才是今晚的正主。这花姐做了许多年的老鸨,那是何等样精明的人,一见着姜兰甫地暗示,立刻转了风向迎向廖淳,她见到廖淳衣着光鲜、气度不凡,本已经双目放光,满脑子都是银子在打转了,这时姜兰甫又凑上去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我给你带来的可是当今皇后与大将军的亲侄子,您老可注意喽。” 这花姐本来已经是打起亢奋的音调要去招呼廖淳了,但话到嘴边又听到姜兰甫对自己说了这么一句耳语,顿时说话的声调又高上去一个八度,好似唱花腔女高音般的笑着去拉来廖淳的手,说道:“啊~哈哈~有绝色倾城的姨娘和威震八方的舅舅,何公子果然也是仪表堂堂、出落不凡呀,公子能来花满楼,那可真是我的这些姑娘们的福分啊。” 说着又去推廖淳面前的姑娘,没好气的说道:“走开走开,没眼力见的东西,别挡着何公子。”转而又堆起笑脸对廖淳说道:“何公子快快里面请!” 那姑娘单薄瘦弱的腰身,猛然间的被这老鸨一推,差点摔倒在地上,廖淳赶忙伸手去扶,正好一把搂在了这姑娘的小蛮腰上,姑娘则趁势一扑,倒在了廖淳的怀里。 廖淳本就对这老鸨虚情假意的那副做作的嘴脸十分的厌恶,而见她又差点将“陈梦婷”(廖淳已经一厢情愿的认为面前的这姑娘就是陈梦婷了,虽然他也很奇怪陈梦婷是如何会到这洛阳的青楼来的)推翻在地,顿时勃然大怒,伸手抓住老鸨的领口,将她一把拎了起来,恶狠狠的说道:“对待姑娘为何如此这般无礼?还有我告诉你,我不是什么何公子,我是……” 第九十二章 百花 廖淳一碰到这“陈梦婷”便有些神魂颠倒,把要办的正事都抛到了了九霄云外,忘记了自己到青楼来是干什么来了。 幸亏陈幕与鲍恢两人还算机灵,当姜兰甫在这老鸨耳边耳语后,老鸨把廖淳叫成“何公子”,两人便已明白了大半了,所以就在廖淳为了面前的姑娘冲冠一怒,快要穿帮的当口,陈幕死命地拉了他一把,并掰开他抓着老鸨领口的手,表面看着是劝廖淳消消火气,其实是在提醒廖淳别坏了大事。 姜兰甫则趁着陈幕拉开廖淳的瞬间,一把扯过老鸨,说道:“花姐,忘了告诉你,不能叫‘公子’,要叫‘将军’。”姜兰甫故意把话说得很急促,而且是没头没尾的半句。 这个叫做花姐的老鸨,一开始还被廖淳勃然大怒弄得惊慌失措(因为得罪了皇族贵戚,她这青楼可别想再开下去了),同时又对廖淳说自己不是什么“何公子”而感到惊奇,但是此刻被姜兰甫这么一“点拨”顿时豁然开朗,瞪大了双眼转惊恐为喜悦,赶忙向廖淳告罪道:“何将军!何将军!哎呦~老身眼拙,将军如此的威仪堂堂老身竟然没看出来,该死!该死!”说着挥手装着样子扇自己的耳光。 而那姑娘深怕廖淳因为替自己出头而将老鸨打了,回头老鸨又来找自己算账,所以拿出了她在这风雪场中习得的,对付男人最厉害的“武器”,整个人倚在廖淳的身上,抬头极其温柔、又极其哀怨的望着廖淳,也不说话,只是微微地、轻轻地摇头,示意廖淳不要再为难老鸨了。 廖淳先是被陈幕一拉,已明白过来了七分,这会儿又被这柔情似水的眼神看得心都化了,原本冲天的怒火早已消散得无影无踪,那还生得起气来。 那老鸨是阅人无数,对于此档子男欢女爱之事更是了如指掌,原本她推开梨花(廖淳怀中的姑娘的名字),把廖淳往里面请,那是因为梨花在花满楼中论姿色与技艺只是极其平庸的一个,她花满楼中有春兰、芙蓉、秋菊、腊梅,代表四季的四大王牌,更有樱花、番红花两位异域佳丽,而作为“镇店之宝”的花魁牡丹姑娘有倾国倾城的容颜,若不是因为出身不好,怕是早被选入后宫为妃为后去了,其他诸如百合、茉莉、红杏、水仙等姑娘也强似这个梨花,像梨花这等姿色若只坐于店内那可能连着几天都接不到客,所以只能到外面变着花样揽客,因此倒也成了花满楼的一道特色的迎宾风景。 老鸨本想好好的巴结廖淳一番,想靠着他叔父大将军何进的势力,帮自己吞并了临街那家青楼,进一步扩大自己的生意场,却不想好心当成驴肝肺,热脸贴上了冷屁股,碰了个满头灰,如今只在两人的眉目之间这便看出了,廖淳好上了梨花这一口,因此立刻调转枪头,扯着脸皮堆起笑脸对梨花说道:“快把何将军扶进屋里去。” 又转过身,满脸殷勤地对陈幕等人说:“各位将军里面请!里面请!”而后又冲着屋内喊道:“春兰、芙蓉、秋菊、腊梅快来接客。” 这老鸨之所以还要叫她的四大王牌,不光是为了招呼陈幕等人,更重的是她认为像廖淳这种身份的人,如果能由自己的心腹“爱将”来服侍,自己日后的一些安排与打算实施起来会更为的方便,她可不想让梨花这种三流货色知道自己的秘密。而且她是铁了心一定要搞定廖淳,心中早已暗暗打算,如果四大王牌还搞不定廖淳,那她便会请出牡丹这朵镇店之宝,虽说自己曾答应牡丹让她只卖艺不卖身,但真到了这一步也管不了这许多了。 要说这花满楼的四大王牌,果真个个是国色天香,在众人随老鸨进门的时候,四人便从后堂迎了出来,个个是花枝招展,步态婀娜,尤其是那个芙蓉,莲步轻挪,手中拿着一方罗帕轻轻的将自己的脸遮去一半,美目顾盼,娇羞之态横生,愣是把那整日里板着脸一本正经的鲍恢看得是满脸通红,春心荡漾,但又想努力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欲望与冲动,然而这一切的努力终究是徒劳,因为他嘴角的哈喇子已经流出来了。 而陈幕手下那两个作为廖淳跟班侍卫的弟兄,此刻早已被厅堂中其他三三两两围过来的姑娘弄得是神魂颠倒,若不是碍于廖淳与陈幕在场,这两个整日里在刀火中翻滚,有些年头没见过女人的山贼,怕是早已三下五除二的扒光身边这群骚娘们的衣服干上了。 但纵使身处百花丛中,而那四大王牌又是如何的千娇百媚,廖淳却始终不为所动,他甚至不愿意从梨花身上挪开一下视线去看看别的姑娘,这让老鸨好生的郁闷,心中大骂廖淳:“什么眼神,连个美丑都不分。”寻思着只能去请出镇店之宝花魁牡丹来压压场面了,于是她要她那四张王牌,以及梨花一同先招呼着廖淳等人,先去客房用茶,而自己则亲自去厅后请花魁牡丹去了。 老鸨走后,正当那四大王牌要拥着廖淳等人去客房时,突然从后堂又冲出来一个肥头大耳,挺着个西瓜般大的肚皮的中年男人,怒气冲冲地来抓叫芙蓉的这个姑娘。这芙蓉躲闪不及,被这中年男人一把抓住了头发,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鲍恢看了大怒,正要出手来个英雄救美,不想陈老大早已冲过去拧住了那中年男子的手臂。 中年男子吃痛便松了抓住芙蓉头发的手,但口中却大骂:“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他骂声未落,陈老大早已拔出腰间的匕首,死死的抵住了这中年男子的喉咙,而且把喉咙上的皮都刺破了,有点血流了出来。 这一幕惊得原本在大厅中莺莺燕燕吵个不停的姑娘们花容失色,惊叫着四散奔逃。 第九十三章 争风 与惊叫着四散奔逃的姑娘们不同,这花满楼的四个王牌美人,除了刚刚被中年男子扯了头发的芙蓉外,其余三人依然是面带微笑,神色自若,丝毫没有被突如其来的争斗所吓到,这一刻能够在她们眼中看到的只有对强者的钦慕。 因为敢在这花满楼为了姑娘大打出手的必定是有钱有势有后台的主,而且为了这几个人鸨母都要去请出花魁牡丹了,可见这些人的来头绝不一般,所以她们不但不逃,而且还要想尽办法搔首弄姿地勾引这几位爷,若是能讨得这几个男人的欢心,非但在鸨母那里是大功一件,而且要是这些男人肯为自己赎身,那后半生的荣华富贵可就享之不尽了。 而中年男子此时是又痛又怕,只得不住地向陈幕告饶道:“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见这中年男子告饶,陈幕也不想节外生枝弄出事来,而姜兰甫怕陈幕这杀人不眨眼的贼头手一抖真杀了这胖子,赶着上前来劝,陈幕便松手放了这中年男子,同时在他的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骂道:“滚!” 那中年男子被陈幕踹了一脚,连滚带爬地逃到了门外,又回身骂道:“你们这帮龟孙子,敢跟爷爷抢女人,给我等着,我爹中常侍张让是不会放过你们的。”骂完拔腿就跑,深怕陈幕追去。 中年男子的一句话引得那三个王牌美人笑到花枝乱颤,中常侍张让是宦官,这洛阳城中人尽皆知,而且张让是打小便在宫中,又哪生得出儿子,这显然便是在撒谎,但若说是认干爹倒也说得过去,因为这些宦官都是阉人,生不出子嗣来,也总喜欢认些干儿子,但是皇帝老儿叫张让为“阿父”,这也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张让都有了个皇帝儿子,又怎么还会去认这窝囊的死胖子做儿子。而老鸨之所以还会让四大王牌美人之一的芙蓉服侍他,主要是这胖子口袋中还是颇有一些银子的。 但这中年胖男人其实也没有完全说谎,他是有个宦官爹,但是是他逃避黄巾战乱到洛阳后认的“干爹”,这干爹还比他小,论年纪的话他都可以当那小宦官的爹了,不过这宦官年纪虽小,但是在宫中倒有些权势,中年男子正是在这花满楼认识的这小宦官,而他在洛阳住的宅子也是这小宦官帮着买到的,跟他一起逃到洛阳避难的同乡富户则没这么幸运,至今都住在城外的破落的村舍中。 这胖男人喜欢吹大牛,而他巴结的小宦官虽有权势,但总归没有中常侍张让的名号响亮,所以他就闭着眼睛满世界嚷嚷,“我爹是张让”。也幸亏皇帝老儿也好,中常侍张让也好,都没空管这小破事,他才免得因乱认亲戚,而下大牢、挨板子。而花满楼的老鸨花姐,以及这四大王牌美人又岂能被这土鳖给忽悠了。另外,若这胖男人真是中常侍张让的干儿子,那今天这老鸨花姐也就不用再在廖淳等人的身上花心思了。 姜兰甫打趣陈幕道:“陈公子恭喜你多了个宦官儿子和一个大胖孙子。” 陈幕还没反应过来,边上的王牌美人芙蓉早就理完被那胖男人弄乱的妆容,走到陈幕的身边,斜着身子往陈幕的身上倚靠过去,嘴里说道:“那陈公子还多出一个皇帝孙子呢,这样一来可不就成了太太上皇了。” 在场的也都是些胆大包天的主,在这洛阳城内竟如此口无遮拦开起皇帝老儿的玩笑来。 陈幕见这芙蓉靠过来,也不避让,伸手朝她腰间一揽,把芙蓉楼在了怀中。 陈幕倒是抱了个香玉满怀,边上的鲍恢却是醋意大增,纵然边上春兰、秋菊两个美人已经开始如水蛇般地缠绕在他的两边,却是无济于事,他似乎如同廖淳一般是个痴情种,喜欢一个姑娘便对其他人再也提不起兴致来。不过有一点他还是清楚的,这些女人总归是风月女子,有道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而陈幕则是交过命的生死兄弟。 那老鸨花姐闻着大厅中的姑娘的惊叫声赶了出来,不过同时她也已经把花魁牡丹姑娘叫了出来。而廖淳此刻却是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双眼从进得厅内站下不动之后就一直直勾勾的盯着梨花看,都把这久历风月的女子都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了,如果说之前的娇羞是装出来的,但现在可真是被廖淳看得双颊绯红了。 边上的小厮也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她,这老鸨见此时厅中已并无异样,知道没出什么大事,于是呵斥那些刚刚惊叫着逃走,现在又探头探脑走出来的姑娘们说道:“瞧瞧你们那些样儿!屁大点事情大呼小叫,就不能跟你们的四位姐姐学着点,吓坏了我的贵客,我一个个撕了你们的皮!”说着又转身拉过身后花魁牡丹向她介绍廖淳道:“牡丹,这就是花姐跟你说的何将军,看看是不是英武盖世、一表人才、气度不凡呀?” 牡丹上下打量了一番廖淳,发现他虽说身形高大,也颇为英武,但长相确是平平,怎么也看不出什么所谓的“一表人才”,更不用说之前花姐在房中对自己所说的貌比宋玉了(宋玉,美男子,战国时期楚国着名辞赋家),于是心想:“亏得自己刚才还以为花姐真替自己找到了意中人,还这么急冲冲地赶出来看,更可恶的是这人竟然还如此的无礼,只顾着搂着那难看得要命的梨花,却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真是奇耻大辱,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敢对自己如此无礼。” 然而因为花姐把廖淳奉为了上宾,这牡丹也不傻,认为廖淳定有来头,所以依然走上前去屈身半蹲对廖淳行礼道:“小女子牡丹见过将军。”这一行礼从步态、身姿到眼神、笑容都极尽的妩媚,她想用自己绝色倾城的外貌与魅惑男人的本事把廖淳从梨花的身边吸引过来。 老鸨花姐则赶忙趁机向廖淳介绍到:“哎呀何将军,一听说你来了,我们家牡丹是连妆都顾不得画完就赶出来要来见你,这牡丹呀可是我们花满楼的头号花魁,若是换了别人她可是理都懒得搭理。”说完堆起一脸的媚笑。 而廖淳却是全然不买账,只回了一句:“牡丹姑娘请起!请起!”后又只顾着去看他的“陈梦婷”(梨花)了。 第九十四章 吃醋 廖淳的无视气得花魁牡丹姑娘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她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说道:“既然何将军有梨花妹妹陪着了,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牡丹这就告退了。”说着便甩手转身往厅后走去。 老鸨花姐即怕得罪了廖淳,又怕牡丹赌气影响自己之后的生意,正在犹豫是该先安抚廖淳呢,还是先劝慰牡丹的时候,贼头陈幕推开怀中的芙蓉,一个箭步冲到了牡丹的面前,把牡丹拦了下来。 这牡丹被身后冷不丁窜出来拦在自己面前的人下了一大跳,张口便要惊叫,却不想还未张口已被面前之人拦腰横抱了起来,环绕于肩膀脖颈处的手还将自己的嘴给捂了起来。 如此一来牡丹更是被吓得不清,扭身要挣扎,但横抱着她的陈幕却笑着说道:“出来了岂有再回去的道理?姑娘如此国色天香,何将军不要,陈将军要!”说罢松开了捂着牡丹那樱桃小嘴的手,低头便朝那小嘴吻了下去。 长时间的吻让这花魁牡丹几乎是窒息过去,然而她却突然觉得自己原本冰冷的心被眼前这个抱着自己强吻的粗鲁汉子给吻到融化了,想要挣扎着反抗,四肢却是绵软无力,只想就这一直躺在这男人的怀中,被他这么一直吻下去。 老鸨花姐纵然是笑看风月之场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嫖客,但是依然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得是目瞪口呆,手足无措。 而芙蓉先是被陈幕大力地从怀中推开下了一跳,没站稳差点摔跤,而后却见到陈幕抱起牡丹吻了起来,顿时醋意大增,但陈幕终归是鸨母花姐的贵客,而牡丹也是压在自己头上的花满楼的花魁,所以只能用手指绞着手中的方巾暗自生气。 陈幕吻完牡丹,确认她不再挣扎反抗之后把她从怀中放了下来。牡丹则是嗔怒而又略带娇羞的望了陈幕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朝厅后跑去了,但陈幕也不去追,只是笑嘻嘻的看着她跑走的背影。 看着尚不知所措的老鸨,姜兰甫说到:“花姐,你让姑娘们先下去,给我们弄间上房,我们哥几个有些要事要谈,趁这功夫你去准备一桌好菜,等会儿我叫你,菜跟姑娘再一起上来。”说着扔给这老鸨一大锭金子。 老鸨花姐接了金子,顿时回过了神,再次堆起满脸谄媚的笑容,说道:“何将军、陈将军、姜大侠,还有这位将军(鲍恢),请!请!这边请!”又对身边的小厮恶狠狠的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酒菜?!” 这时,姜兰甫一把拉过老鸨指着鲍恢说道:“京城‘二鲍’听说过么?” 姜兰甫这么一说,惊得鲍恢面色煞白,而老鸨花姐亦是瞪大了双眼,问姜兰甫道:“这便是皇上说的,‘贵戚且敛手以避二鲍’,的‘二鲍’?” 姜兰甫伸出一根手指,笑着答道:“这是‘一鲍’。”而后又把伸出的那根手指放到嘴前,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老鸨花姐立刻会意,点点头,并唤过小厮便要为廖淳等人逐客清场。 姜兰甫又急忙把她拦住,说道:“赶光了客人反而容易招人耳目。” 老鸨这才没有清场逐客。 老鸨把廖淳等人带至一间僻静的上房后便带上门出去了。这时鲍恢急忙猛得一下扯着姜兰甫的领口,把姜兰甫拉到自己的面前,几乎脸贴脸的质问他道:“姓姜的,你搞什么?!把廖将军楞说成‘何将军’,这会儿又告诉这老鸨我就是‘二鲍’中的一鲍,你不知道吗?我已经反叛了朝廷,跟了你们了!你是不是嫌事情还不够乱!” 鲍恢几乎是把刚才被陈幕抢了芙蓉,后来又眼见着陈幕欺负芙蓉的怒气都撒到了姜兰甫的身上。 廖淳与陈幕二人虽然也想不明白姜兰甫的用意,但是见鲍恢这火气来得大,怕两人真的打起来,赶忙上前将两人拉开。陈幕又急出门,告知在门口守卫随行的两个兄弟盯紧点,别让生人靠近。 但姜兰甫看来却并不生气,他轻轻掸掸胸口被鲍恢抓得皱起的领口,笑着说道:“子光何必着急,这洛阳城中又有谁人知道你已经反叛了朝廷?” 鲍恢急怒匆匆的道:“你又怎知朝廷不知我已反叛?!” 姜兰甫笑道:“亏你还是官府出身,连这都不知道?若是朝廷知道了你已反叛,那通缉你的告示早就发到了各州郡,这天子脚下的洛阳城中,也会贴满捉拿你的告示,官军是如何对付叛将的,你应该比我清楚,但我们在这洛阳城中几乎转了一天,你见到有一张告示是写着通缉捉拿你的吗?” 鲍恢这时才火气稍消,但又问道:“你不说出我的身份,这老鸨不是也已经被你给糊弄住了吗,你又何必再揭了我的底?再说我在朝廷的官职又不大?” 姜兰甫笑道:“鲍兄官职虽不大,可‘二鲍’的声名可还是很吓人的哦,你没见到刚才那花姐,瞪大了眼睛半天都不眨一下的样子了吗?” 廖淳则问姜兰甫道:“你把我说成是‘何将军’,这‘何将军’又是何人?怎么这老鸨一听到这个人便将我等奉为上宾?” 姜兰甫答道:“我告诉这花姐,你是当今皇后与大将军何进的亲侄子,那他当然叫你是‘何公子’了。 廖淳听了跳了起来,打断姜兰甫说道:“哇!你也真敢说,还我把跟当今皇后、大将军扯到一起。” 姜兰甫说道:“不这么说怎么唬得住这老鸨,这可是洛阳最有名的‘花满楼’,寻常的官员、富户在这里就根本不算个事,没显赫的地位与身份要见着花魁、名伶那想都别想,而我们要打听的事情,又岂是那些普通妓女所知道的?” 廖淳这才微微点头,觉得姜兰甫说得在理。 而姜兰甫又接着说道:“谁知到你一见着那‘梨花’跟着了魔似地,这老鸨花姐也就推了她一把,你就发疯似的冲着老鸨大吼大叫,还愣说自己不是‘何公子’,这么闹下去都要露馅了,那我只好跟老鸨说,你不喜欢别人叫你‘公子’,而是喜欢别人叫你‘将军’,好在那些富家公子也多有些怪癖,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替你掩饰。” 说着姜兰甫又问道:“还有你快快老实交代,你跟这‘梨花’到底怎么回事?看你也不像好色之徒,刚才那花满楼的四大王牌和花魁红牡丹你都爱搭不理的,却独被这‘梨花’迷得神魂颠倒,看她那眼神就好像遇着老相好似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廖淳被逼问不过只得向众人坦白,说道:“我几个月前在荆州的新野城见过‘ 梨花 ’,但她那时不叫‘梨花’,叫做‘陈梦婷’。” 廖淳这么一说,引得姜兰甫抚掌大笑,说道:“这‘梨花’打小便在花满楼,几个月前又怎么会变作难民出现在新野?我知道了,定是她那套揽客的把戏让你误以为遇到了‘陈梦婷’,不过她们两个一定也长得十分的相像。” 此时廖淳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又回想起刚才搂着梨花那痴傻的样,一时竟囧得不行。 第九十六章 找茬 老鸨花姐带着姑娘们推门走进客房时众人都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独把姜兰甫吓了个半死,他看到走进屋的那些姑娘中有一人身着一身白色的衣衫,而且这衣衫无论从面料到样式都不应是中原所有,这是一种用西域食人狼蛛的丝,参杂着雪山天麻纺织而成,即便这里是集天下奇珍与异宝于一处的京畿洛阳,但是也不应该有这衣服,这衣服普天之下只有一件。姜兰甫心中惊道:“难道是她?!” 然而这白衣女子的脸被挡在了几位姑娘的身后,姜兰甫微微侧身张望却望不到,但他不敢前府后仰的弄出太大的幅度来,怕引来大伙的注意,一会又被这贼头刨根到底的追问。 姜兰甫一面极力想看清这藏在人群后的白衣女子的长相;一面又在想着,若万一真是那个“她”又该如何应对?好在这种让姜兰甫如坐针毡的时间持续的并不长,很快他便知道了这白衣女子并不是那个“她”,而是把廖淳迷得神魂颠倒的梨花,于是那颗都快悬到了嗓子眼的心也终于算是放了下来,而至于梨花这花满楼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妓女,从哪里弄来这件天下无双的名贵华服,则又费去姜兰甫许多的猜测与思量。 另一边,当梨花穿着老鸨房中那白衣女子给的华服,洋洋得意的走向廖淳时,廖淳却断然拒绝了她的陪酒。这让梨花一时间不知所措,脸上志得意满的神情顿时僵死在那里。 廖淳对梨花的拒绝也让老鸨花姐大感意外,这似乎严重挑战了她在风月场多年累积的经验。 然而就在这老鸨苦恼于花满楼再也寻不出能吸引廖淳的姑娘时,廖淳却点下了她的四大王牌美人作陪,这又让她喜出望外。 当然并不是廖淳看上这四位佳丽了,而是他觉得姜兰甫说得在理,只有这些名伶才接触得到那些达官显贵,因此若要探听那些朝中消息便只能通这些名伶。 另外,廖淳拒绝梨花的陪酒,不但让他自己的心神舒坦不少,至少不会再产生以为自己面前就是陈梦婷的错觉,而姜兰甫也因此得以平复如潮涌般起伏的内心。 接下来的酒宴中,除了花魁红牡丹流露着对贼头陈幕真实的爱意以及芙蓉不时的展现出强烈的醋意之外,一切的觥筹交错都在逢场作戏中进行着。廖淳等人不时的拐着弯子打听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张宝头颅的踪迹,以及悬首示众的相关消息;而花满楼的姑娘们则使出了浑身的解数,一边媚惑着这帮“公子哥”,一边又不住的向他们传达着想要吞了邻街那同行对手的愿望。 酒至半酣,房内的众人猜拳行令正玩到兴头上,房门却被人一脚从外面踹了开来。而那些姑娘们此时早已都是罗衫半解、酥胸半掩之状,见房门突然被踢开,从屋外走进来几个大男人,顿时惊叫起来,同时慌不迭的去捡起刚才随意脱下丢在一旁的衣衫遮羞。 那芙蓉则趁着这个机会,半裸着身子欲扑到陈幕的怀里去,却不想,陈幕在门突然被打开的瞬间,早已一把揽过花魁红牡丹,把她抱在了怀里藏了起来。芙蓉因没去捡衣服遮羞,又没能如愿的躲入陈幕的怀中,香肌玉体丰姿尽展于闯入的不速之客的面前,一时间羞怒万般、不知所措。鲍恢见状只好强忍着心中的不悦,一把将芙蓉拥入自己的怀中,替她将暴露的身躯遮挡了起来。 廖淳则没去管紧紧挨着自己,躲在自己身后的春兰、秋菊二人,而是朝门口闯入的那些人望去。廖淳看见从踢门的那汉子身后又走出一人,看年纪与自己相仿也约莫是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副宫中宦官的打扮(廖淳本没见过宦官是啥样的,因白日里在街市上遇到过几个宫中出来的小宦官,经鲍恢的指点这才认识),这人虽说与白天在街市中碰到的宦官从形象到打扮上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却是一副趾高气扬的神态,这种神情不似一般小宦官所应有的。 廖淳知道来者不善,因此便想先杀杀他的威风,笑着说道:“哟~有意思!连阉人也来逛青楼,看来这花满楼真是名不虚传啊!” 陈幕也把玩着怀中红牡丹的俏脸蛋接口道:“有这么标致的姑娘,这花满楼自然是名不虚传,可惜呀!没了那家伙(男人的命根子),不知道拿什么寻乐子,用手吗?”说完哈哈大笑起来,而房中众人亦跟着哄笑了起来。 被廖淳与陈幕二人如此言语羞辱却不见得这小宦官有半分生气的意思,待二人说完,他却悠悠的微笑了起来,正要开口说话,从他身后却又走出一人来。这人廖淳却是认得,他正是被陈老大打得抱头鼠窜、连滚带爬逃走的中年胖子。 这中年胖子论身高应该比他身边的小宦官高出一个脑袋的样子,但是他在这小宦官面前却是弓着身子,摆出来一幅点头哈腰的奴才相,只听他恬不知耻的对这小宦官哭诉道:“爹~就是这些人欺负孩儿的。”而后他似乎是又看到了侧着身抱着红牡丹的陈幕,于是又用手指着陈幕道:“就是这人!就是这人!把孩儿打的呀,那是哎呦喂~”边说有边用手去摸刚才被陈幕踹了一脚的屁股。 见这中年胖子叫这小宦官“爹”,一向严肃,而此时心中又因芙蓉一事而心情极为不爽的鲍恢,却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屋中的其他人早已是笑得前俯后仰,上气不接下气了。 只听鲍恢说道:“这小阉人就是你爹啊?笑死我了!哎,你不是说你爹是中常侍张让吗?这张让不是个糟老头吗?什么时候又变成小阉人了?” 这小宦官本就对中年胖男人那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也十分的反感,此时又因他被鲍恢揶揄讽刺了一番,原本平静的面容也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并且颇不耐烦的呵斥这中年胖男人道:“躲一边去,少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中年胖男人见小宦官一脸的不悦,立刻识趣的禁了声,躲到了一边的角落里。 而鲍恢却是不依不饶的冲着这中年胖子说道:“别急着走啊,你进了屋来还没给你爷爷请安呢。”边说还边用手指着陈幕,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挖苦陈幕有个太监儿子和窝囊废孙子的意思。 此时廖淳等人算是占尽了这小宦官口头上的便宜,倒让人觉得好像廖淳等人才是上门找茬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门外边突然又闯进来两个人。 第九十七章 露馅 门外闯入的两人,一人捂着胸口,一人捂着肚子,却是作为廖淳等人的跟班侍卫守在门口的那两人。 两人进得门来冲着陈幕便喊道:“对不起大当家,我们没能拦住……”说了一半,两人情知失言赶忙收住了嘴,而屋内的每一个人都早已将“大当家”三个字听得清清楚楚。 对于廖淳等人来说,局面一下子陷入了被动之中,每个人一面紧张的注视着身边的这些姑娘,以及闯入的那些不速之客,他们后脸上所表现出来的反应;一面又在脑中思索着可能出现的一切状况的应对之策。 看着自己手下的两个弟兄漏了马脚,陈幕心中甚是恼火,但又不好在这种场面下发作,所以他轻声而又严厉里对二人骂道:“滚!” 两人灰头土脸的应声退下。 小宦官则抓住了这个机会,冲陈幕微笑着鼓起掌来。 这小宦官从进得屋来到这时为止,可以说都没对廖淳等人说过一句话,他原是收了他那“干儿子”(肥胖的中年男子)的钱,替他来出头的,但是当他手下的侍卫放倒替廖淳等人守着门的那两个兄弟,踢门进入屋子的刹那,他发现屋中的那些人或许是他根本就不该去招惹的。 因为他发现屋中除了他的干儿子告诉他的被抢去的芙蓉之外,其他三个王牌妓女、以及从不轻易接客的花满楼花魁牡丹姑娘也在,这是他的干儿子没有告诉他,而他也没有想到的。能够让这五个名妓一同来陪酒,这排场几乎跟包下这花满楼没什么区别了,然而这几个人却只是躲在这角落的小间中喝酒,并不清场赶走其他的嫖客,可见这些人又是多么的低调。 另外,他在屋中的几个人中发现了,那原先当过都官从事的鲍恢(他认识鲍恢,但鲍恢却并不认识他),虽说这“都官从事” ,只是司隶校尉的佐官,在官职中差不多只能算是最末流的品衔,但是这鲍恢为人处事刚正不阿,干着这芝麻绿豆大的点差事时,却敢弹劾朝中贵戚,若他们犯了规、违了禁,这鲍恢便敢豁出性命在天子那里参他们的本,以至于一时间豪族、贵戚为之敛手。 而如今这鲍恢居然与这帮人一起在逛青楼,并且从样子来看,这鲍恢还是个陪客,于是这小宦官便陷入了深深的思虑之中:“这帮人的领头之人该是多大的背景与来头?” 于是,在弄清楚情况之前,这小宦官便不敢再轻举妄动,所以他一直微笑却不答话。 但当这守门的两人冲着他们的领头之人(因为陈幕抱着花魁牡丹,小宦官便认为陈幕是这群人的领头之人),叫出一声“大当家”的时候,他便又豁然开朗了,原来坐自己眼前的只是一群亡命之徒。 此时再回想干儿子的话,也与眼前这些亡命之徒的身份十分的相符了,一般的膏粱子弟就算再横,与人斗殴时也不至于在一招之内拔出匕首抵住人家的脖子,还把人家的脖子抵出血来,如此好的身手,又如此凶狠凌厉的手段这岂是那些纨绔膏粱所会有的?再去看这领头之人玩弄着花魁牡丹脸蛋的那只手,虎口上明显有一层厚厚的老茧,而屋内的其他几个人也是如此一般,这又岂是那些公子哥会有的?明显这便是常年握刀磨出来的。 小宦官开始洋洋得意起来,他想:这样一来便好解释了,花满楼请出这镇店的五大名妓,那是迫于这些人的淫威。而至于鲍恢为什么会跟这群亡命之徒混在一起,以及这群亡命之徒是如何出现在这天子脚下的花满楼中的,因为他心中已认定了陈幕等人是群亡命之徒,所以便没有再去细细思量。 不过当他自认为猜出了陈幕等人的身份后,却并没有想要将陈幕等人抓起来的意思,反倒转而想要拉拢,甚至是收编了他们,让他们为自己所用,于是冲着陈幕微笑着鼓起掌来,说道:“大当家?不错!不错!我倒谁还有这胆子,敢在这花满楼撒野,原来碰上道上的弟兄了。” 这小宦官在微笑着说着句话的时候,面容一如刚刚进屋时那般的平静,廖淳等人根本无法从他脸上的神情来判断下一步的对策,因此谁也没有接口答话,而是在互想对视中沉默了一瞬。 而红牡丹作为花满楼的花魁,对这些人与人之间的尔虞我诈、逢场作戏之事早已了然于胸,因而光凭着“大当家”三个字,也对廖淳等人的身份猜出了八九分,然而此时她早已对这怀抱着自己的贼头陈幕芳心暗许了,看着廖淳等人的身份将要被拆穿,她自然是要竭力替他们掩护,于是站起来笑着对这小宦官说道:“这位内官(红牡丹对小宦官的尊称,因为叫宦官、阉人、太监,听来都不雅,毕竟花满楼是要开门做生意的,得罪了朝廷中人,那是吃不了兜着走),谁说一声‘大当家’便是‘道上的弟兄’了,这是个杀头的名号,可不敢随便给人按,你可知这位是谁么?”说着纤手一抬,玉指轻指廖淳。 小宦官对自己的判断那是信心满满,因此对于红牡丹的辩解也是颇为不屑,冷笑一声,说道:“谁呀?二当家?!” 这回轮到红牡丹冷笑了,说道:“这位内官真会说笑,在你面前坐着的可是当今皇后与大将军的嫡亲侄儿何将军,你如此这般的撒野,也不怕丢了你项上的脑袋!”说着一声冷哼,坐回到陈幕的怀中。 另外那春兰、秋菊、腊梅、芙蓉四位姑娘虽然也知道廖淳等人的身份有问题,但是既然花魁红牡丹都在替他们遮掩,自然要与她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那芙蓉此刻则是故意把手圈在了鲍恢的脖子上,看着这小宦官,嗲声嗲气的说道:“这位可是名震京师的‘二鲍’之一的鲍恢,鲍大人!皇上可都说过‘贵戚且敛手以避二鲍’,我说内官大人,你在宫中不会不知道吧?” 芙蓉的这句话虽有为廖淳等人证明身份之意,但是同时却也似乎在向陈幕与红牡丹显摆,因为鲍恢的身份是经过鸨母花姐认证过的,绝不会错!但这陈幕却很明显,极有可能真是个亡命之徒。一个是官,一个是贼,两者一比较,高下立分。 这芙蓉被陈幕与红牡丹俩人扔在醋缸里泡了一个晚上,此时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向二人炫耀的机会,但她不知道的是,陈幕与红牡丹却根本就没往这点上去想。 而这小宦官听了芙蓉的话反倒笑出了声,说道:“朝廷命官逛青楼,我想鲍大人比我清楚这是个什么罪吧?” 小宦官话音未落,却不想花魁红牡丹又冷哼一声接口道:“那宫中内官来逛青楼又是个什么罪呢?” 小宦官没想到这红牡丹接口竟如此的快,愣了一阵后,笑道:“好张伶牙俐齿的嘴,花满楼头牌花魁果然名不虚传!”转而又对廖淳等人说道:“如此斗嘴算不得本事,明人不说暗话,我们还是开门见山吧。”说着手一挥,示意左右退下。 而屋内众人则都往廖淳看去,看他如何决定此事。 廖淳见这小宦官带来的那些侍卫打手都退了出去,便对屋内陪酒的姑娘们说道:“那麻烦诸位姑娘回避一下,我们与这位内官大人谈些正事。” 这屋中的姑娘见廖淳要她们离开,便起身整理了一下各自凌乱的衣衫,然后往屋外走去。 这时,廖淳看了看花魁红牡丹,说道:“牡丹姑娘留下吧。” 廖淳之所以让红牡丹留下,一则,因为她刚才在众人的身份已经露馅的情况下极力替自己掩饰身份,应该是可以信任的;二则,他看得出贼头陈幕似乎是喜欢上这红牡丹了,而这红牡丹似乎也喜欢陈幕,不若趁此向她摊了牌,若是她愿意,办完了正事便带她一同离开洛阳,成全了二人,那也不失为一桩美事!若她不愿意,想来应该也不会去报官坏事。 然而红牡丹却笑着说道:“不必了,男人们的事情,我们女儿家的还是不参与了。”说着俯身轻轻的在陈幕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娇羞万分的同其他四位姑娘一同走出了屋子。 其实这红牡丹也并不是不愿意参与廖淳等人的事,只是她怕其他四人出去后会跑去鸨母花姐那里胡说八道,到时候就又不知道鸨母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了,因此她要同她们一起出去,有她在场,那这四人便不敢胡说。 第九十八章 泄底 当姑娘们都走出房间后,房间的门被守在门外的侍卫带上了。 那小宦官开门见山的说道:“‘何将军’,现在花满楼的姑娘都出去了,你就不用装了吧。” 廖淳道:“‘装’?我何时装了,我又何须要装,褚贡无能宛城被黄巾贼占了,我随爷爷来京城投奔自己的叔叔,还需要装?” 小宦官笑道:“爷爷?叔叔?叫得倒是顺口,那你爹是谁?” 陈幕厉声骂道:“笑话!大将军家事也是你一个小小的宦官该问的吗?” 小宦官始终不改他脸上的笑容,说道:“哦,说不出来!” 鲍恢知道,今天不回答这小宦官的问题,怕是没那么容易容易脱身,必须得让他相信廖头领就是当今皇后与大将军何进的亲侄子才行,那样无论他后面耍出怎么样的花招,那才都好去应对,若是让他知道在他面前的不过是些来历不明的毛贼,甚至被他查出是黄巾贼,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于是鲍恢说道:“车骑将军、济阳侯何苗,你总听说过吧。” 小宦官答道:“岂止听过呀,这何车骑可是中常侍张让的坐上宾,常在宫中走动,要不要我说两句大伙听听呀?” 鲍恢暗叫不好!他本以为这车骑将军何苗是外官武将,而这小宦官则常在宫中,是碰不到面的,却不想这小宦官却说他是张让这老狗的座上宾。 廖淳等人则根本不认识这何苗,见鲍恢沉默着,因此也只能跟着沉默不作声。 小宦官见鲍恢以及廖淳等人都不说话,点点头笑着说道:“好!我来告诉大家,车骑将军、济阳侯何苗,乃大将军何进之弟,灵思何皇后同母之兄,本为朱氏之子,故又称朱苗。”说着又问廖淳道:“借问一句,兄台是何公子?还是朱公子?同来避难的是何老太爷?还是朱老太爷?” 廖淳笑着回道:“这位内官说笑了,家父姓何,某自然姓何!” 小宦官装作恍然大悟状,说道:“哦!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恕在下冒失了,只是这何车骑年逾半百是有女无子,每日正为此事焦心,那么兄台……” 廖淳正欲答话,小宦官急忙伸手止住他说道:“大将军只有何车骑这一个弟弟,而灵思皇后也只有何车骑这么一个哥哥。汝等还有何话呀?” 陈幕见事情再无遮掩的余地,给姜兰甫使了个眼色,拔刀便要结果了这小宦官。 小宦官见状急往门口退了一步,说道:“杀了我你们也不能活着出去,这门外的可个个都是大内高手,我只想与诸位做笔买卖,无意为难诸位。” 听小宦官如此一说,廖淳示意陈幕与姜兰甫先坐下来,于是二人各自收了手中的兵器。 小宦官见廖淳等人的戒心很大,于是收敛了笑容,叹了口气道:“好吧,为了显示我的诚意,我先跟各位交个底。我乃中常侍封谞之子,封口,我娘在我爹净身进宫前怀的我,后来在我出生之后,我爹以弃婴的名义将我带入宫中,这‘封口’之意便是让我守口如瓶,不但要保守自己的身世秘密,而且也要在宫中说话也要谨小慎微。也就在今年正月,我爹因与太平道联络举事一事,被太平道中的叛徒唐周告密,以至于我爹与徐奉叔二人同那太平道联络之人马元义一同被车裂于这洛阳城中的雍门,而同时被处以极刑的还有宫中许多的禁军。这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本无可怨,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杀不了狗皇帝,却也要让唐周这狗贼血债血偿!但是后来当我一路追查唐周下落的时候,无意中发现原来这唐周原来早被那屠夫何进收买,这何进一方面是想要镇压太平道的举事,但是他最主要的还是想要借此,来对付以我爹为首的十常侍,以便能够独揽朝中大权。其实我并不在乎谁来主宰朝政,但既然这屠夫杀了我爹,那我就要他偿命!”说着狠狠的一拳砸在了他自己面前的几案上。 鲍恢冷笑道:“封谞之子?!笑话!这封谞自小便在宫廷长大,又哪来净身进宫之前娶妻生子一说?这种话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鲍恢!你真把我这些朋友当贼了么?以为跟黄巾贼扯上关系我们就会信你?!” 这小宦官封口说起杀父血仇正满心的悲痛与愤怒,却不想被鲍恢说成是在编胡话骗人,一时气急,竟差点说不出话来,道:“你!你一个小小外官又怎知我们宫中宦官之事?!” 鲍恢冷哼道:“休说你们这些后宫阉人,就是上至皇室宗亲,下至京畿三辅的富户,远至藩镇边臣,又有哪个我不知?!哪个我不晓?!如不如此我又怎么能当好这个‘都官从事’!” 封口则冷冷的回敬道:“芝麻绿豆点官口气倒不小!中常侍大长秋难道连改个宦官名册卷宗的本事都没有吗?!还有告诉你,不是所有的宦官都是‘阉人’!” 被封口轻蔑的说成“芝麻官”鲍恢暴怒,拍案而起,吼道:“你说什么?!” 廖淳急忙喝止他道:“子光!给我坐下。这内官他没必要骗我们,陈兄手下那俩弟兄的身手你是知道的,但居然被他的手下悄无声息的拿下,可见他若要对付我们,那是易如反掌。 封口笑道:“算你识趣!” 廖淳道:“你说了这么多,不只是想让我们听故事吧。” 封口拍手笑道:“聪明!这样吧,既然你们不愿意说,那我也不问你们是谁了,只看门口那俩守卫,便知各位的身手不错,只要你们帮我杀了何进这条老狗,荣华富贵,抑或加官进爵,我都能满足你们。” 廖淳道:“明显你的手下身手更不错,为什么你不让他们替你去杀何进,这样或许成功的几率还要大一些。” 封口答道:“我手下的那些都是宫中的禁卫,是当初跟随我爹举事失败后,潜藏下来的,他们的身上都烙有宫廷的标记,一旦刺杀失手,这何进便又有借口来清理一次后宫的宦官与禁卫,目前在禁军中可以信赖的心腹已经不多,我冒不起这个险。” 陈幕手中玩着他那把刀说道:“要是我们不答应呢?” 封口道:“那我只好送你们上西天了,因为你们知道得太多了。” 姜兰甫叹了口气道:“去刺杀大将军,那基本是条死路;不答应你,要对付的也就门外那几个宫中禁卫,我看干了你,我们活着的几率还大一些。”说着便去拔腰间的弯刀。 封口冷笑道:“你可以试试!” 第九十九章 利用 廖淳一看形势不对,赶忙起身制止,对姜兰甫说到:“住手!” 而后又转过脸对封口说道:“以我们哥几个三脚猫的功夫要去刺杀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怕是做不到的,万一事败被抓了活口,把你供出来,我想对你也不利。我有一个方法可借皇帝老儿的手,杀了这何进,不知内官你愿意听否?” 封口觉得廖淳说的也有道理,他一开始还真没想到,若是廖淳等人刺杀时被抓活口怎么办,于是对廖淳说道:“愿闻其详!” 廖淳道:“这样吧,既然大家话都说开了,我也跟你交个底,我确实不是什么何进的侄子,因此你可以放心,我们不会是你的敌人,而我这兄弟也确实是绿林中人,他底下的兄弟别的本事或许不强,这‘妙手空空’的本领却是一绝,近来听说皇甫嵩在广宗破了黄巾军,杀了那地公将军张梁,又开馆戮尸割了那天公将军张角的头颅,并将这兄弟两人的头颅运来了洛阳,择日便要悬首示众,目前这头颅据说由何进保管着,要是内官大人能通过宫中的关系,弄清楚这头颅藏于何处,我兄弟便能将其偷来。” 未等廖淳说完,封口便笑起来,而且是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说道:“若是这贼酋的头颅丢了,哈哈哈哈~高!高!实在是高!想不到兄台果真是深藏不露啊,连这等军机大事都知道得如此清楚,哈哈哈~小弟佩服!如此,我这便去探听头颅的消息。”说着转身便往屋外走。 可是他没走出去几步就又折了回来,阴沉着脸警告廖淳等人道:“不要给我耍花招,也不要想着逃跑,有密探监视着你们,给我老老实实的在洛阳城中呆着,有消息我会通知你们。” 封口走后,老鸨花姐又领着红牡丹等一班姑娘来廖淳等人的房中陪酒,此时这老鸨花姐非但没怀疑廖淳等人的身份,反而对他们是更加殷勤了,因为那封口在走的时候又给了她一锭大大的,刻有大内官印的金字,并告诉她若是服侍好了廖淳等人,皇后娘娘重重有赏! 接下来的两天,廖淳等人都是在花满楼度过的,并且廖淳索性把陈岭等人也一同叫来了花满楼,他想反正有这小宦官封口在帮忙打探头颅的消息,那索性就让弟兄们玩个够,他知道几个月来奔走征战,这帮原来在山里过惯逍遥日子的山贼怕是早就憋得难受了,这次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也让他们痛快痛快,毕竟现在大家过得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有今天没明天的造反生涯。 廖淳能替底下的这些兄弟这么想,但是他自己却始终是放不开,在这花满楼呆了两天多,愣是顽强的保持着他的童子之身,这都跟春秋鲁国的柳下惠有得一拼了,期间梨花找过他几次却都被他回绝了,弄得梨花是百思不得其解,心中郁闷不堪。而那春兰、秋菊、腊梅三人也曾多次勾引廖淳,但是都未成功。 另外一个与廖淳一样,进了这洛阳着名的青楼“花满楼”而未破童男之身的便是二娃子何邑了,倒不是何邑不想干这档子事,而是他正在生病,老鸨花姐吩咐他底下的姑娘们不许勾引何邑,也不许答应何邑干那档子事。于是在花满楼的姑娘们的精心照料下(这个照料可是不用加引号的哦),这生龙活虎的二娃子终于又回来了。 然而这两日里倒也不是风平浪静的。两个小孩在渑池边玩耍时,发现了廖淳等人藏于树林草丛里的木筏,由于木筏在廖淳等人渡黄河时被水泡了大半夜,因此在发现时这木筏的木头还是湿的,他们家中的父母便报了官,官差查看后认定有人通过渑池水道偷偷的闯进了这京畿之地,按木筏的大小估算,应该是十五个人左右,于是京兆尹张钧紧急戒严洛阳城,并签发搜捕令,在京畿之地地毯式搜捕可疑人员。 不过发生这些事的时候,廖淳等正好都泡在花满楼的温柔乡里,这花满楼一直是这洛阳城中的纳税大户,并且到花满楼中寻乐的多半是达官显贵、富户豪族,甚至是皇亲国戚,是他京兆尹得罪不起的,因此那些衙役便没敢进花满楼搜人,这让廖淳等人又舒舒坦坦的躲过一劫。 第二日的夜里,小宦官封口终于派人传来了消息,说是:“张角、张梁二人的头颅被放在大将军府后花园的冰室中,将于九月己巳日卯时,悬首雍门示众。” 这九月己巳日卯时其实就是隔天的天明,听完消息,陈岭咬着牙轻声骂道:“娘的,消息来得可真‘及时’啊,己巳日卯时便要悬首,那今晚不动手明晚人家就该为第二日天明的悬首做准备了,还不够一个晚上的时间了,都来不及去踩踩点,就这么直闯大将军府,真把我们当神仙了!” 陈幕也骂道:“要有这本事,老子还不如直接摸到大内,把你小子(指封口)的狗头给拧了,倒还省事些。” 廖淳说道:“好了!二位当家的就别抱怨了,说到底拿回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的头颅,本就是这次我们来洛阳的目的,反倒是这封口被我们利用了,为今之计还是抓紧时间考虑如何潜入大将军府拿回头颅要紧,其他事情回头再说。” 鲍恢道:“二位陈兄,廖将军说得在理,今晚的行动还要全靠二位出力,我与姜兄怕是没这方面的本事,但是我们对这洛阳城比较熟悉,今晚我们便在外面接应你们撤离。”说着便去看姜兰甫。 姜兰甫则说道:“光想着撤退的路线还不够,我们知道了太多关于那小阉人的秘密,因此无论今晚我们偷没偷到头颅,都要防着那小阉人过河拆桥对我们灭口,另外我们偷到头颅便要逃离这洛阳城,到时候如何摆脱这小阉人对我们的追踪,这是个问题,因此我觉得子光由你安排撤退路线,我去解决那些暗中盯梢的人。”说完又自言自语道:“躲在暗处藏猫猫,这可是我姜某人的拿手好戏。”而后用手指弹了一下腰间插这的弯刀的刀鞘,咧嘴微微一笑。 鲍恢听了点头答应。 第一百章 寻找 看姜兰甫与鲍恢安排妥了善后的事情,陈岭说道:“这样最好,等我跟大哥带着弟兄们撤出来后,便跟子光走,这样就算没踩过点,问题应该也不大了。” 不想陈幕却手一挥对着陈岭说道:“不行!今晚的这票买卖太危险,人多了反而容易出事,你带着弟兄们在外头接应,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陈岭道:“大哥你一个人进去太危险了,遇到状况都没个帮手,我跟你一起进去吧,让廖兄在外面带着弟兄们在外面接应就可以了。” 廖淳道:“还是我进去吧,二当家的说实在,你的身手可能还未必如我。” 陈幕说道:“不行!你们谁都不要进去,我一个人就够了,这拼得是贼本事,又不是拼武艺,人越多越容易被发现,老二,你几时见你大哥失过手?” 陈岭还想说什么,陈幕又道:“休说是这小小的大将军府,就是皇宫大内,老子照样也是来去自如。” 众人在房中计较定了,辞了老鸨花姐,趁着夜色,躲过洛阳城中夜里巡禁的兵士,由鲍恢领着一路摸到了大将军府的后面。按照部署,廖淳与陈岭、何邑带着那些个黑山贼守在大将军府的外面,陈幕则独自翻墙进了大将军府。 鲍恢这路领得不错,陈幕翻墙进去便到了这大将军府的花园,根据那封口传来的消息,头颅是放在这后花园的冰室中的,然而陈幕在这花园中转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什么类似于冰室的建筑,这凸起在地面上的,除了树木之外,便只有一座假山了,而这假山陈幕也前前后后,爬上爬下看了个遍,也没见到什么特别的地方,于是他心想:“冰室,一般只有夏天才需要用冰室,而夏天凉快的地方……那便只有井里,这井里吊起来的水最冰凉了,难不成这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的头颅被泡在水井中?但是这花园中也没有井啊?” 突然陈幕猛然间想到了地窖,这地窖可也是个冬暖夏凉的地方,夏天用来做冰室最好,他左推右敲的又想了半天,觉得最有这地窖最有可能了,于是自言自语的骂道:“娘的,这小阉人,地窖就地窖嘛,还说什么冰室,害得老子这头皮都快要想破了,要不是你早就没‘鸟’了,老子回头指定把你的‘鸟’给打下来。” 其实这陈幕那天大概是没听清楚,这封口那日与鲍恢斗嘴的时候便替自己说了:“不是每个宦官都是阉人。”所以这么看来,他的“鸟”应该是还在的。 这地窖,那便应该在地下,即便是不知道入口,对于他陈老大来说找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他有听地的本领,只不过是费些时间。想到要听完这一片花园的地,也颇要费些时间,这时陈幕又细心的想到,为了防止这大将军府有两个或者更多的花园,忙个半天结果是弄错了地方,于是他打算先在这大将军府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转转。 以陈幕的身手,在大将军府转一圈,也没有浪费多少的时间,这四处转悠的时候,他还没让自己的手闲着,又干起了老本行。写到这里,请诸位看官不要错猜,这陈老大可没有去顺那些金银财宝、古董字画,这钱财自有他手下的那些“插手”、“空空儿”去偷,他今晚的目标便只有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的两颗脑袋。他干的老本行便是一如那晚在颍川城中那般,在大将军府中四处放起火来,凡是见到能点着的,他都把它们给点着了。 那他为什么要四处点火呢?当然不是因为他想趁火打劫,因为他要打劫的地方他都还没有找到呢,而且也不是他手痒痒了。是因为听地的时候他需要拿锤子不断用力的的敲打地面,然后把耳朵贴在地上去听地底传来的回声,如果回声沉闷,那么地下便没什么东西;但如果回声空旷并且绵长,那么这下面便是一定是被挖空的地窖了。用锤子敲打地面会发出一定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极易引来将军府守军的注意,所以他干脆在四处放起火来,府中的人忙着救火,既不会注意到这敲打地面发出的轻微的声音,更不会跑来这没有着火的花园中了。 当大将军府四处火起之后,陈幕便开始在这大将军府唯一的后花园开工了。于是整个大将军府上下都在里里外外的为救火忙个不停,而我们的贼老大呢则爬在大将军府后花园的泥地上,东敲敲、西敲敲,忙个不停。 然而他敲遍了整个后花园却也没有听到一声空旷、绵长的声音,惟独在假山的一处山脚下的石头边,听到了一些异样,于是他又围着这石头琢磨了半日。但是,当他好不容易打开石头上的机关,发现一个通向地下的小道的时候,这后花园外突然走来了一大群身穿盔甲的将军模样的人,而领头那人身形高大、肥胖,挺着个大肚子。 情况紧急,在仓促之间陈幕已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藏身,于是只得硬着头皮沿着那通往底下的小道滚入那漆黑的地洞,同时在滚入地洞前还顺手将那石头上的机关拨回了原处,因此地洞的门在陈幕滚入后又被关闭了。 地洞的门在被关闭时,陈幕在地洞内听到了重重的一声,他不知道这洞门的关闭声在外面听来是不是也这么响?会不会被那帮走来的将军听见?然而此刻他也顾不了这许多了。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洞中,陈幕感到了一阵彻骨的寒冷,心想这大概就是大将军府的冰室吧,但是此刻应该先寻个地方躲避,因为在滚进这地洞之前,他看见那群神色匆匆的将军模样的人,明显是冲着这地洞的方向走来的。 第一百零一章 算计 在花满楼花魁红牡丹的房中,红牡丹正对镜卸妆,一个身穿斗篷的人背对着她,站在窗口。 只听那穿斗篷的人说道:“可以啊!果然是花满楼的头号花魁,这演戏的功夫真不错啊。” 红牡丹道:“我还不是按照你的意思办的,不许在人前表露出咱俩认识。” 那穿斗篷之人语气平静的说道:“但我怎么感觉你在假戏真做啊。” 红牡丹停下了卸妆,问道:“你什么意思?!” 穿斗篷之人反问道:“什么意思还要我说么?” 红牡丹颇为不悦的丢下手中的簪子冷哼道:“哼!莫名其妙!” 穿斗篷之人笑道:“喜欢上一个男人当然是‘莫名其中之妙’了。 红牡丹故作厌烦的说道:“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好了,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穿斗篷之人点了点头说道:“好吧,我这就去结果了他们。” 红牡丹急道:“他们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穿斗篷之人笑道:“这就奇了,我以前杀人你过问过吗?” 红牡丹道:“你这次明显是在为争风吃醋杀人,这样下去我以后怎么在花满楼呆下去,有本事你把我娶回去啊,你有这个本事?有这个胆吗?” 穿斗篷之人冷笑道:“争风吃醋?你在说那个大当家陈幕吗?你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跟一个亡命之徒抢烟花女子,你认为这是我会做的事情吗?花魁?宫中如你这般姿色的多了去了,而宫中除了那个不靠春药干不了活的老东西,怕只有我这个男人了,你认为我还少你一个吗?告诉你,我要杀他们是因为他们知道得太多了!而你若真的喜欢那陈幕,我倒可以看在你也服侍了我几年的份上,放他一马,也给你留个归宿。” 红牡丹听了这番话,心中犹疑不定,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但是她知道若是此时不承认喜欢陈幕,那陈幕一定是死定了,于是只好赌一把,硬着头皮点头承认道:“好!我承认我是喜欢陈幕,那你真的会放过他吗?” 穿斗篷之人冷哼一声说道:“只要他自己不找死,我会放了他的,但是我看他跟另外几人兄弟情深,到时候厮杀起来怕是不一定啊,你要是碰到他,还是好好劝劝他。”说着阴笑了起来,在他转身走出门的时候,梳妆台上的铜镜照出了他那张阴沉的脸,此人正是那小宦官封口。 房间外,两个身形魁梧的大汉候在那里,他们随着小宦官封口走出了了花满楼。在走出花满楼后,其中一人终于忍不住了,问道:“大人!你不是真要放了这陈幕吧?” 封口冷笑道:“哼!留个后患,还嫌我们的麻烦不够多吗?” 这人又颇不识趣的问道:“那大人您刚才……?” 封口颇为得意的说道:“一开始我也吃不准,只是从那晚红牡丹的表现来看,猜她或许是喜欢上陈幕了,所以刚才也就试探着问了下,没想到还真被我猜着了。既然,这红牡丹喜欢上了陈幕,以她的姿色,陈幕肯定也是过不了这美人关的,这样我给了红牡丹一个暗示,让她去找陈幕,到时候她便会成为那群亡命之徒的累赘,这样我们把他们一网打尽的胜算不就又大了些了吗?”说着压着声音“呵呵呵”的笑了起来,笑完却又立马阴沉起脸来,对着那发问之人骂道:“以后不该你问的别问,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 那发问之人只得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封口又问道:“那边怎么样了?” 封口身边跟着的另一个大汉答道:“刚才那边来人回报,他们看见那群人中只有一个人翻墙进了大将军府,这人进去不久后,大将军府便起火了,起火后不久那何进带着袁绍、鲍信等他底下的一干将校神色匆匆的从外面回到大将军府,现在城中巡夜的人都已经赶去帮忙救火了,据说京兆尹也知道了大将军府着火的事,正在调派人手。” 封口骂道:“这帮贼胚,还真是贼性难改,以为是去偷民宅吗?还放起火来?在这天子脚下的大将军府,还想乘火打劫?!到时候怕是连脱身都成问题!看来我们又要白忙活了,吩咐下去,若是他们失手,必须在他们被逮到之前,将他们全部灭口!” 身边那汇报情况的大汉,抱拳道:“是!”说着转身正要赶着离开,封口又把他叫住问道:“回来!你刚才说他们只进去了一个人,那其他人呢?” 大汉抱拳答道:“其他人原本在大将军府后花园的围墙外候着,但是起火后从大将军府四面赶来许多救火的军士,于是他们便躲到了附近的街道的僻静处。” 封口又随口问了句:“所有人都在吗?” 却不想这大汉却支吾了起来,答道:“这个……一个人往城的西南面去了,好像在安排逃跑的路线,另一个人就……” 封口不耐烦的问道:“吞吞吐吐干什么?快说!” 大汉似乎是硬着头皮的回答道:“另一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 “什么?!”这一声封口虽然是压着嗓子的,音量并不大,但是足可听出他心中歇斯底里的忿怒,“你说什么?!不知道去了哪里?你知道丢了一个人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们可能统统都会完蛋!跟我爹,跟那些死去的禁军一样,被拉到雍门五马分尸,知不知道!!!” 那大汉只能连连点头称是。 封口又厉声骂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我找!” 见到封口暴怒,这大汉正巴不得躲开,于是一溜烟的消失在封口的眼前。 而当封口转身的时候,看到另一个大汉还跟木头似的站在那里,顿时气又不打一处来,又接着骂:“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给我去找!滚!一群废物!” 这大汉被一通臭骂之后也抱头鼠窜而去,只留下封口还在原地骂骂咧咧。 第一百零二章 冰室 陈幕在滚入冰室后本想找个地方先躲起来,但是在冰室的入口被机关封上后,这冰室中便再也没有一丝的光亮,是一种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只能猫着身子,撑开双手,拖着脚步,一点点的往旁边挪。另外,由于他是滚进来的,因此起身后在这漆黑的环境中便没了方向感,所以他的挪动也是没有方位,漫无目的的。 没过一会儿,陈幕的头顶上便又响起了冰室入口的门被移开的声音,由于冰室的回响,这声音比刚才陈幕在外面打开冰室门的时候听到的要大得多的多。而随着冰室门的打开,外面的月光、星光,连同何进等人手中火把发出的光亮一同照了进来,陈幕就是借着这光亮,在这冰室中寻着了一个可供藏身的隐蔽处,一个翻身躲了进去。 陈幕前脚刚躲好,这后脚大将军何进便也带着他底下的那干将校走进了冰室,于是这冰室中才真正的亮了起来。陈幕也正是在此时才看清了这冰室的全貌。这冰室其实就是一个地窖,陈幕看见这地窖中堆满了一块块的冰块,由于冰块很多,这原本应该并不算小的地窖便显得有些狭小局促了。 正在陈幕躲在暗处打量这冰室的时候,进来的人中,一个留着小胡子的人问道:“哇!夏天还有这么大的冰块,大将军,这些冰块都是哪来的?” 另一个一脸络腮胡须的大汉说道:“夏天?都秋天了!你做梦的吧。” 而那领头的长着一身肥膘的大将军,呵呵笑道:“夏天?秋天?就算是在冬天的三九腊月这洛阳也寻不出如此大块的冰块来!这是乌桓酋长在本初元年(146年)先皇登基的时候进献的采至北方极地的千年寒冰,至今已三十八个年头,比诸位的年纪还大啊,哈哈,当今万岁在赐予我这大将军府的时候,也同时赏赐了一些千年寒冰予我,我就在这后花园建了这么一个冰室,夏日酷暑难耐时,进这冰室来纳凉,那也真是神仙般的享受啊,可惜啊这两年也不知什么原因,这些冰慢慢有些融化了,你们看这地上湿的。” 这时大将军何进身边的另一个模样颇为英俊将校抱拳对着大将军何进轻声说道:“大将军正事要紧。” 那大将军何进一听收了笑脸,说道:“本初(袁绍表字本初)言之有理!”又转身命令一个小校模样的人道:“去!把那两个头颅取出来。” 小校应声朝着冰室的深处走去。 这时陈幕发现这何进的身边还跟着个文士模样的人,只听那文士说道:“大将军,是否真的要这么急将头颅挂出去?离己巳日也就差了一天了。” 何进道:“一天?!现在就是早一个时辰都是好的!” 那文士模样的人道:“可张角以黄天起事,想以五行土德来取代我大汉的火德,且其会妖法,我们拖了这许多日选在己巳日卯时,正是欲借五行克制其妖法、遏制黄巾贼的气运,若是提前怕……”(己巳日为‘大林木’日,卯时又为‘木’时,两者都正好克‘土’) 未等那文士模样的人说完,那大将军何进便不耐烦打断道:“这些我都知道,但刚才的那几份军情你也看到了,这贼酋张角之弟张宝在冀州又集起贼众二十余万,都快打到黄河边了,那皇甫嵩连连上表告急,若是他被张宝所败,则没有北方战线了,而荆州那边,朱儁来报,黄巾贼又在南阳聚集了十余万众,也正蠢蠢欲动,若是让张宝渡过黄河那朱儁将被黄巾贼南北夹击困死在颍川,待到黄巾贼兵临这洛阳城下时,又有谁来退敌?!还有那巴郡与西凉也是频传败绩,要不是我们贴出了那些假告示,怕是这洛阳城早就也人心惶惶了,别说再拖一天,我都想现在就拎着这贼酋的脑袋奔走四方,普告天下黄巾妖道张角死了,这样或许能让那些黄巾贼的士气崩溃,为我军换来一些转机!” 而何进身边那班将校则几乎是同时齐声附和道:“大将军,休要理会这腐儒之见,速速取了头颅悬挂雍门要紧。” 那文士模样的人顶着众人说道:“这悬首的日期是皇上同意定下的,如若提前也需奏明皇上才是。” 那络腮胡子的大汉说道:“近来皇上日益宠信于十常侍那帮阉党,将朝中大事尽皆托付于张让等辈,已经许多日未上早朝,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文士模样的人又道:“只怕擅改悬首之日,又会被十常侍抓住话柄,对大将军不利。” 何进听了一声鼻哼,说道:“我手握天下兵权,岂怕了这些阉人不成,待平了黄巾贼,回头就来收拾他们。” 此时那小校早取来头颅,于是众将校跟随着何进朝冰室外走去。出去时那些个将校还相互嘀咕取笑那文士道:“孔璋(陈琳表字孔璋)真乃腐儒也,如此胆小怕事。” “就是,我等手握重兵,岂会怕了那些阉人。” “读书人就是没用。” “书呆子” …… 陈幕躲在暗处是看得分明,也是听得真切,当他听到何进要提前把头颅悬挂到雍门时,心中暗叫不好,寻思道:看来今晚的事还真要办砸了。后来何进带着众人离开时,陈幕想也只能先出去再说,于是便猫着腰跟在他们的身后,然而他不敢跟得太靠近,只能躲在火把昏暗的光线之外。结果可想而知,冰室的门关上了,陈幕却没能出去,四周又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 第一百零三章 脱困 陈幕在漆黑的冰室中摸索了半日,却没能摸到能够打开冰室门的机关,而后他火气上来了,一怒之下对着那冰室的石门使起了蛮力,然而不论他如何的推、撞,甚至是拔出刀去砍那石门,都无济于事,石门依然是纹丝不动的闭合在那里。 就在他陷入绝望,以为将被困死在这地下冰室之际,冰室的石门突然又响了起来,门再次被打开了,从打开的石门处,夜空中的月光、星光再次照射进了冰室中来。陈幕虽说是极想从这冰室中走出去的,但是在石门被打开的瞬间,他还是一个侧身,敏捷的躲入了冰室深处的黑暗中。 陈幕躲在黑暗中看到,石门外走下来一个人,这个人没有打火把,而且也如同做贼一般的猫着腰,但因为他背对着光线,所以陈幕看不清他的脸,只是觉得这个人有的身形有些熟悉。 这时那从冰室石门外猫着腰走下来的人轻声喊道:“大哥~大哥~” 陈幕一听是弟弟陈岭的声音,顿时喜出望外,从黑暗中冲了出来。 原来,陈岭因不放心他大哥陈幕一个人进大将军府,所以在陈幕翻墙进了大将军府后,他就一直趴在大将军府后花园的围墙上,在墙头看着他大哥“干活”,以便在陈幕出现危险的时候进去搭把手。当他见到大哥陈幕与一群官军先后进了一个地洞后,过了一会儿那群官军出来了,而他大哥却迟迟没出来,于是便也翻墙进来寻找。因为这冰室的门只能从外面打开,所以也幸好有陈岭一直在墙头上盯着,不然这英雄一世的山贼老大陈幕真就要被困死在这密闭的地下冰室中了。 陈氏兄弟俩翻墙出大将军府时,大将军府的火势尚未被控制,府中上下连同京兆尹派来救火的兵士,一大帮人拎着水桶,进进出出的依旧是乱作一团。而大将军何进以及他身后跟着的那帮将校对这场大火却一律装作视而不见,匆匆来、匆匆走,只不过走的时候带走了张角与张梁的头颅。 廖淳与二娃子何邑带着那帮山贼在接应到了陈氏兄弟后,鲍恢正好确定好撤离洛阳城的路线回来,但是陈幕却告诉大伙,何进改变了悬挂首示众的时间,现在已从冰室拿走了头颅,估计是往雍门去了。 因为不是说话的地方,陈幕只是大致的说了一下他了解的情况,但是廖淳还是从这些简略的信息中判断出了事情的严重性:“大将军何进不顾违反皇命以及被十常侍抓话柄的危险,毅然决定提早悬首示众的时间,那是因为迫于来自南北两线的战事压力;而如果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的头颅的被悬出去示众,那对于天下的黄巾义军的军心士气都将是莫大的打击,因为这大贤良师对于太平道、黄巾军中的许多人来说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一般的人物;另外大贤良师联系的巴郡的五斗米道的盟军,以及在西凉发动叛乱的羌胡,也都会因为大贤良师的死讯而陷入观望之中;还有,陈老大在大将军府放的那把火,这动静可是闹得太大了,虽说这大将军何进今晚似乎是没空去理会这场火,而京兆尹的人马也都忙着救火,没空去顾及别的事情,但是等这火一灭、天一亮,那随之而来的便将是比前两日更为厉害的全城戒严与地毯式搜查,到时候怕是这花满楼也免不了要被盘查了,那众人便将无处可躲。” 廖淳在一番思虑、权衡利弊之后,决定直接奔赴雍门,寻机会夺了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的头颅便走。虽说这大半夜贸然的闯到雍门去是十分危险的,而且还极有可能会搭上兄弟们的性命,但是这总比坐以待毙强,按目前戒严的状况想要偷混出这洛阳城已经是几乎没有可能的了,不如放手一搏,弄出更大的动静来,说不定倒还可以来个“浑水摸鱼”。 于是众人便随着廖淳往雍门潜行而去。临行时陈岭问道:“那姜兰甫怎么办?都不知道这弯刀客现在在哪里,计划有了变动,要怎么才能通知他?” 廖淳道:“不用担心,他一定在暗处跟着我们的。” 二娃子何邑道:“这姜兰甫也真是的,老是躲着干什么,看我们聚在一起商量事情,也应该出来听一下,省的一会儿行动起来又给淳哥添乱子。” 不等他说完,陈幕就说道:“你还真是个猪脑,还出来?你不知道他的任务是干掉一直盯着我们的那小阉人派来的暗哨吗?他一出来,那他就跟我们一样在了明处,还怎么去对付那暗哨?” 廖淳道:“你不给我添乱我就谢天谢地了,还担心起别人来了。” 这二娃子觉得自己是好心,却不想不但被陈老大说了一通,还被淳哥说成自己才会添乱,心中顿时觉得十分的委屈,竟跟小孩一般拖着长音撒起娇来,说道:“淳哥~” 引得周遭几个黑山贼们都偷笑了起来,若不是在这京都洛阳城中摸夜潜行,这二娃子何邑估计又要追着他们打了。 而那小宦官封口此时也早已赶到了大将军府的边上,他是躲在大将军府边上的一座民房小楼上,通过半开的窗户朝下观望的。这座小楼是在很早以前由他爹封谞以一个富商的名义买下的,为的就是监视大将军府周边的动静。像这种由封口掌控着的民宅,这洛阳城中还又许多,这些宅子平日里都由他的那些手下装作百姓居住着,一旦有需要,这些宅子便立刻变作了暗哨、据点。 封口是看着何进带着他底下的那班将校从尚在熊熊燃烧着大火的将军府离去的,看样子他似乎对自己的宅子着火一点儿也不关心,这让封口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让这屠夫都顾不上自己的宅子了?” 而后他又看见廖淳这边,一个人翻墙进了大将军府的后花园,不一会儿接出来另一个人来,但是他们的手里却什么也没有拿,再之后他发现廖淳等人并没有按着之前探子探知的他们逃离洛阳城的路线逃跑,也没有回花满楼或是那曹操的寓所,而是朝着雍门的方向去了,这让他十分的奇怪,而廖淳那群人中失踪的那个人,依旧没有找到,许多事情都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因为情况并不明了,所以他不敢让他的手下贸然的出手,而是偷偷的尾随在廖淳等人的身后,继续暗中观察。 第一百零四章 雍门 小宦官封口带着人一路尾随,偷偷跟着廖淳等人来到了雍门,当他确定了廖淳等人到底想干什么的时候,心中暗叫不好。其实当大将军何进与廖淳等人都赶往雍门的时候,他就有些猜到了:“估计是悬首示众的时间有了变化,那何进提前去雍门的城头悬挂头颅了,而廖淳等人则是赶去雍门抢那头颅。”但不论廖淳等人抢不抢得到头颅,这事情对他来说都十分的棘手了。 雍门是京兆尹的地盘,京兆尹底下巡城士兵的军营便在这雍门的边上,而这京兆尹张钧又与大将军何进交好。因为这雍门是个处决死刑犯的地方,平日里也少有闲人在这里走动,周边又无民宅、店铺等建筑,所以十常侍与宫中禁军的势力根本无法延伸到这一片地方。 而廖淳等人却要在此处动手,在这么多守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之下,要拿到那两个头颅,很明显只有明抢,若要用“偷”这个办法,那即便是盗跖在世怕也是难以办到的。但真正打斗起来以廖淳等人的这点人手,又极有可能被抓了活口。 要想在别人的地盘上,灭口别人的俘虏,那就好比痴人说梦。所以,摆在封口面前的便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袖手旁观,任廖淳等人被抓,然后把自己供出来,再然后自己去牢里等着跟自己老爹一样的结局“五马分尸”;二是让手下的禁军出手帮助廖淳等人,但是只要有一个禁军被抓,或者是战死后尸体未能抢回来,那么这事情最终也会追查到自己的头上,那么结局也就会跟第一个选择一样。不过第二个选择还有一定的概率不但能全身而退,而且能抢来头颅,那么这样一来则可以置何进于死地。所以权衡利弊封口决定搏一把,帮先帮廖淳等人拿到头颅,至于杀了廖淳等人灭口之事,只能迟些再做计较了。 廖淳等人来到雍门后,在雍门行刑场边上的一处矮墙根上潜伏了下来。 鲍恢道:“跟我想的一样,他们人太多了,看来我们只能拼了,冲出去抢了头颅就走,这样杀他们个措手不及,或许还能多些胜算。” 陈岭道:“这样会不会伤亡大了些。” 二娃子何邑拍着胸脯道:“怕死不是爷们!” 廖淳看了一圈周遭的兄弟,见陈幕一直没说话,于是问他道:“大当家是什么意见?” 陈幕拍了一下陈岭的脑袋道:“你是不是干了几日军需官,把咱们的老本行都忘记了?” 陈岭知道他大哥陈幕的本事了得,但是在如此森严的守卫之下,要穿过那宽阔而又空旷的,没有一丁点障碍物可供藏身的刑场,去到雍门的城楼,去拿那个尚在那些官军将校手中拿着的两个头颅,除了明抢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再说这明抢不也是他们山贼的老本行么?但他没有跟他大哥顶嘴,只是用手挠了挠头皮。 这时陈幕唤过他底下的一个弟兄,拍着他的肩膀问道:“兄弟!怕死吗?” 这兄弟笑道:“刚才何头不是说了嘛‘怕死不是爷们!’” 陈幕又道:“好!这么多兄弟里面就数你跑得最快,替哥哥去跑一趟怎么样?” 这兄弟知道陈幕是要他去引开官军的注意,然而他并没有一丝的畏惧,依旧灿烂的笑道:“我这两条腿本来就是为大当家而生的,大当家要它跑东,他不会往西。” 这时陈幕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往雍门的城头上指了一圈,又向着城中的方向指了一下。 这山贼兄弟会意后便闪出了土墙后,拔腿跑了起来。随后雍门的城楼上传来了官军的呵斥与问话声,再之后,城楼上不少的官军追了下来,这些都是廖淳等人在土墙后看到的,而廖淳等人没看到的是,这“飞毛腿”兄弟,不但吸引了部分城楼上的官军的注意,为了让众人能够更安全的去拿“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的头颅,他还特意装作慌不择路的样子,冲入京兆尹的底下巡城士兵的军营转了一圈,又吸引了军营中大批的巡城士兵对他进行追捕。 众人都看着那“飞毛腿”兄弟远去的背影出神,被他的壮举所震撼着,廖淳悠悠的叹出一口气来,赞道:“真壮士哉!” 陈幕则淡淡的笑道:“陈某人手下没有孬种!”说着已抓起一根哨棍,匍匐在地上望着雍门的城墙根爬去,等廖淳反应过来想去叫他时,他已经快爬到行刑场的中央了,这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由于那“飞毛腿”兄弟吸引了城墙上官军的注意力,直到陈幕匍匐着横穿过行刑场来到雍门的城墙根处也没人注意到他。陈幕爬到城墙根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捆绳子,并把绳子的一端系到了那哨棍的中间,然后奋力一甩,把那哨棍甩上了城墙,并且这哨棍准确的卡在了城墙垛与城墙垛之间的凹槽处。陈幕用力拉了拉绳子,觉得还算牢固,便拉着绳子,踩着城墙壁,飞快的朝着城墙上头爬去。 然而,就在陈幕快要登上城墙的时候,城墙上那一段原本因站岗的官军去赶去追那“飞毛腿”兄弟而空无一人的城头,突然走来三个官军士兵,陈幕只好暂时停止翻上城墙,拉着绳子,脚踩着城墙挂在这城头外。陈幕本想是先挂着,然后寻个恰当的时机,翻上城头去结果了那三人,却不想那段横卡在城墙垛之间凹槽处的哨棍突然“咔嚓”一声断裂了开来,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陈幕来不及反应,由于失去了绳子的牵引,他直直的从近三丈高的城墙上摔了下去…… 第一百零五章 虚惊 城头上走来的那三个兵士,其实是奉了骑都尉鲍信的命令搬柴火过来的,因为大将军何进说,悬挂贼首的城头的四周晚上要点满火盆、火把,要让百姓昼夜都能够看到城头上悬挂的贼酋张角、张梁的头颅,让他们知道这就是造反的下场,朝廷不日便可平息黄巾叛乱。而且这火盆、火把,是立刻就要点上的,因为大将军决定连夜就把那两颗贼酋的脑袋给挂出去。 当其中一个兵士懒洋洋把怀中抱着的那一捧木柴扔到地下时,正好是牵引着陈幕的那一根哨棍断裂的瞬间。然而,这异样的“咔嚓”声还是被其中一个兵士听到了,他转头向着声音发出的城墙垛子看去,同时问道:“什么声音?!” 被他这么一问,其他两个兵士也放下怀中的木柴去看那城墙垛子,结果只看见了半截断裂的哨棍。 那个听出“咔嚓”声的兵士走过去捡起那半截哨棍,问其他两人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三人中年长的那个兵士,拍了他的脑袋一下,说道:“什么什么东西?!不就是一根烧火棍么,那边一大堆,就是柴火扔下去的摔开来的嘛,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一惊一咋的自己吓自己。” 另一个兵士为了想拍那年长兵士的马屁,也说道:“就是,新兵蛋子就是连个屁都不懂,难不成那两个贼酋会变成了厉鬼出来索命不成?” 但他的这番话却把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引来了那年长兵士的臭骂:“大半夜的说什么鬼话?!小心真把什么脏东西给招来!” 而那个被骂作新兵蛋子的兵士似乎仍不死心,拿起城头上插着的一根火把,探出身子往城下墙下照,但是由于城墙太高,火把的光线根本照不到城下,他看到的只是黑乎乎朦胧的一片。 城墙下,陈幕躲在墙根的阴影处,右手小臂传来的剧痛疼得他脑门上冒出了如黄豆般大的汗珠,然而他屏着呼吸不敢哼哼一声。 本来以陈老大的身手,纵身飞下这三丈高的城楼是不应该受伤的,但是因为这次摔下时他几乎是背朝着地面,所以他根本使不上半点的劲在半空中控制自己的身体,四周也抓不到任何可以攀援的物体,就这么直直的自由落体。好在在快要落地的瞬间,他凭着直觉判断,用力的操着城墙蹬出一脚,这一脚不但化解去不少向下坠落的力量,而且还让他的身体来了个空翻,在落地的时候像一个皮球一样的向后滚了出去,避免的后背硬碰硬的撞击地面。但是,由于这一切都在突发的一瞬间,所以他的这次“高空坠落后滚翻”表现的并不是那么的完美,在手臂接触地面时由于落地的力量分布的很不均衡,导致右小臂骨折了。 另外比较幸运的是,另半截系着绳子的哨棍,在断裂时连同绳子一道被陈幕摔下去的力量带了下去,并没有被卡在城头上,不然就算是城墙上那另两个官军士兵再愚钝也不会看不出这绑着绳子的断哨棍是怎么回事。 而廖淳等人躲在远处行刑场外的矮墙根处,见到这陈老大竟然从城墙头上直直的摔了下来,顿时大吃一惊,那陈岭都差点叫了出来,亏得鲍恢在一边瞥见,赶忙捂了他的嘴。后来,当他们看到陈幕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又冲到墙根的阴影处躲避,这才放心下了那一颗颗悬到了嗓子眼的心。 陈岭见大哥没事便要冲过去将他接回来,但是却被廖淳拦了下来,因为廖淳打算亲自过去看看。 廖淳在临走前问陈岭要飞抓,他不但要亲自去看陈幕受伤了没有,而且还打算亲自去爬城墙,因为这次的行动实在是太危险了,他觉得不能总要弟兄们替自己卖命,再说这次要拿回的是大贤良师的头颅,于情于理也应该自己亲自动手的。 但是陈岭却告诉他,这次根本就没带什么飞抓,因为进得这洛阳城来,大伙只带了随身的那些看来最普通的刀剑,况且这次夜间的行动是仓促之间做的决定,所以也根本来不及准备更多的工具。这时,廖淳才算明白,为什么刚才陈幕在出发前问他底下的那兄弟要了根哨棍。于是,他便也打算拿根哨棍去爬城墙。但众人再次表示,就算是哨棍也只有一根,已经被陈幕拿走了,再也变不出第二根来了。 如此一来,照着陈老大的思路爬墙头拿回头颅似乎又成了水中的泡影,廖淳叹了一口气,决定先去接回陈幕再做打算。于是趁着城墙上的官军不注意的时候,廖淳学着陈幕的样子,匍匐在地上朝着雍门城墙根陈幕藏身的地方爬去,但当他扑倒在地的刹那,一团硬硬的东西咯到了他的肚子,随之他的脑中灵光一闪,喜悦的神情顿时浮上了他的眉梢。 而那一直躲在阴暗处的小宦官封口,早在看到陈幕底下的“飞毛腿”兄弟满世界的拉了一群官军跑的时候,他就已经是火大了,虽说他知道这是廖淳等人为了引开城头上那些守军的注意力而想出来的办法,但是这样一来,这个引开守军的人就极有可能被那些守军抓住,这样一来等于又增加了自己被供出来的风险。 现在他甚至有些后悔了,当初自己怎么就想着要让这帮来路不明的人帮自己对付这该死的屠夫,而且为了利用他们自己还透了不少的底给他们,而自己到现在都还弄不清他们真正的身份与目的,就比如他们为什么要如此拼命的去拿那个头颅,仅仅只是因为自己的威胁吗?不!大半夜闯到这雍门来偷头颅才更危险,这一点他们之中那鲍恢应该是很清楚的。 现在可好了,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帮人似乎已经越来越脱离的自己的控制范围了,原本只是一个人消失了,现在另一个引着一大群的官军满城跑,也不是自己能够掌控的了,那么这两个人不论是被抓或者是逃脱都将是自己的心腹大患。另外,剩下的人现在看来应该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至少要一网打尽似乎是不太做得到的。 封口一面后悔着自己一开始鲁莽而又愚蠢的决定,但另一面,在他内心的深处,却又十分的想利用廖淳告诉他的这个机会,“在悬首示众之前抢走头颅,然后去皇帝面前进谗,弄死这杀千刀的屠夫”。他开始盘算,要不要趁着这会儿大批的守军被调开的时机,自己动手抢了头颅,等收拾完何屠夫,再来对付廖淳等人。 第一百零六章 援军 在雍门城墙根下的一处背阴的角落里,廖淳与陈幕猫在那里用极轻的声音交谈。 廖淳关切的问陈幕道:“伤着了吗?” 陈幕笑着摇摇头。 廖淳又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陈幕举起手中那段绑着绳子的半截哨棍给廖淳看,然后又摇头叹气道:“这回没办法了。” 廖淳这才知道陈幕是因为哨棍断了才摔下来的,于是他从怀中摸出被拆散开了的九节杖的其中一节,笑着递给陈幕看。 陈幕从廖淳手中接了那一节九节杖,打量了一下,觉得这根通体漆黑、还有些歪歪扭扭的棒子虽说是难看了一些倒是可以使用,但是很奇怪廖淳哪来的这玩样,于是问道:“哪里弄来的烧火棍?” 廖淳笑了笑并不回答,只是说道:“说来话长。”说着解下绑在那半截断哨棍上的绳子,并把绳子绑在了那节九节杖上,然后退开墙根几步朝城头上望了望,发现没有官军的守兵,便又把那节绑了绳子的九节杖甩上了城头。 正在廖淳拉着绳子正打算往城头上爬的时候,陈幕却一把从廖淳手中抢过绳子说道:“这可是我的老本行。”说着拉绳蹬墙便又要往上爬,在他猛的用力拉绳子的瞬间,从他的右手小臂上再次传来一阵剧痛,痛得他差点昏厥过去。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小臂骨折了。 廖淳也看出了这陈老大的异样,一把掀开陈幕右手臂上的衣服,发现他的手臂已经肿得跟小腿一样粗了,而且还有明显的大块血瘀,这明显是刚才摔下来的时候把手给摔断了,但此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尽快拿到头颅抽身离开这是非之地才是上策,于是又从陈幕的手里拿过了绳子。 在廖淳爬上城头之前,陈幕又拉住告诉他说:“小心我们的身后,有一群人跟着我们很久了。” 廖淳点头道:“我也早发现了,应该是那小宦官的人马,就不知道那小宦官在不在里面,不过不管在不在,我想我们都能利用他们来帮我们抵挡城头上的守军。”说着拍了拍陈幕的肩膀便拉着绳子飞身往城头上蹬去。 廖淳登上城头的时候正好那搬柴的三个士兵又走了回来,但这次他们是拿着那两个头颅来悬挂的。 那个刚才拍马屁的兵士道:“真倒霉!大半夜的搬完了柴火,又要捧着两个死人脑袋爬上城头去悬挂,我们伙头兵提提猪头、牛头也就算了,现在人头也归我们提了。” 那老兵骂道:“谁叫你大半夜的说啥不好,偏偏说那些个鬼话,现在好了这俩死鬼跟上你了,还害得老子跟你一起倒霉。” 那拍马屁的兵士听老兵这么一说,不由的低头看了看拎在自己手中的那个头颅,声音打着颤的说道:“老哥,你别吓人好不好,这大半夜的怪碜人的。” 这时还是那新兵蛋子,他听到了廖淳飞身城头的声音,突然说道:“什么声音?!” 因为他问话的声音有点响,在这安静的夜里突如其来的一声发问,把那老兵与拍马屁的兵士都下了一跳,那老兵顿时来了火气,拿起手中的烟杆,在他的脑袋上重重的敲了个“爆栗”,骂道:“又一惊一咋的做什么?拎好你手里的头颅,不然一会儿我把你的头也一起挂上去。” 但他的话音未落,廖淳已经出现在了他们三人的面前。这凭空的冒出一个大汉了,着实把他们吓了一大跳,还未等他们作出反应,廖淳已经从那拍马屁的兵士与那新兵蛋子的手中一把夺过了头颅。 由于那两个头颅都是被布包着的,廖淳一时也分不出哪个是大贤良师的,哪个是人公将军的,但是这包着头颅的两块布廖淳倒还是认得的,就是他在广宗时看到的,那皇甫嵩让人包上的那两块。廖淳灵机一动,决定分散官军的注意力,他把一个头颅直接从城头上扔了下去,同时捡起地上那节九节杖,顺手用手中的刀一划,割断了绑在上面的绳子,然后转身飞快的在城头上跑了起来。 直到廖淳跑出去一段,这三个伙头兵才反应了过来,大声呼喊了起来。 廖淳跑步可没有陈幕手下的那个“飞毛腿”兄弟那般的快,可是他却早寻好了一路“援军”。 在这雍门除了一个空旷的行刑场,周边便只有一座京兆尹底下巡城士兵的军营,以及军营边堆放军需物资的小型仓房,没有多少可供藏身的地方,廖淳手下那帮兄弟躲着的地方,是供行刑官监斩时坐的一个台子后背的一堵矮墙的后面,而小宦官封口带着他的那帮兄弟则是藏身在那小型仓房的后面。 廖淳替自己找的援军正是躲在这仓房后的禁军。廖淳虽说不知道那小宦官封口到底在不在这仓房的后面,但是当他从城头上绕了一圈,引着那些剩余的守军跑到仓房边时,就开始大叫了起来:“封大人~封大人救我~张角的头颅我拿到了,封大人救我~” 廖淳的大吼大叫气得那小宦官封口脸色发绿,他恨不得让手下的禁军冲出去乱刀砍死这满世界瞎嚷嚷的“何将军”(封口到此时也不知道廖淳到底叫什么,虽说他知道“何将军”是廖淳的一个假身份,但是一开始他认为廖淳等人替自己干完了活,自己就送他们上西天,这是件很容易的事情,那么也没什么必要一定要去弄清楚廖淳的姓名),但是他很清楚,此时最重要的是脱身,在这些守军追到这仓库背后之前就撤走,不让这些守军发现,不然真就脱不了干系了。 但是这一队的禁军岂是说撤就撤的,在封口还没来得及下命令之前,廖淳就领着那些守军跑到了仓库后面,然后禁军跟守军就干了起来。 第一百零七章 追逃 禁军拖住了守军,廖淳则趁此脱了身。 小宦官封口见廖淳捅出了个马蜂窝留给自己,却拍拍屁股想溜,正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既然自己手下的禁军已经与这雍门的守军交上了手,而且自己的身份也已经被廖淳给透露了出来,那也只有杀光这些守军才能不留把柄,所以他交待手下一个禁军的头领,务必全歼这些打上门来的守军,并且不要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而他自己则独自一人去追廖淳去了。 那陈幕躲在城墙下观望时见到廖淳从城头上扔下一包东西来,捡起来打开一看是个人头,虽说他从没见过张角与张梁,但是也猜得到这必定是两人的头颅之一,于是他捡起头颅便朝着陈岭等人躲避着的矮墙跑去。 陈岭等人在接过陈幕后,见到廖淳被官军追赶,便欲去接应廖淳,但却被陈幕给拦了下来。陈幕告诉众人道:“廖头领这次是带了一支援军来的,大伙不必担心。” 众人正不解陈幕之意,少顷,却见到廖淳高喊着“封大人救我”,把官军引到了一座房屋的后面,之后房屋后便传来了一片打斗之声,再之后众人又见到廖淳从房屋后跑了出来,但他身后却只有一个追兵了,而那房屋之后的打斗声则依然是乒乒乓乓的继续着。 到这时,陈幕才哈哈大笑起来,对众人说道:“我们的廖头领已经帮我们摆脱了跟了我们一晚上的那小阉人派来的杀手,现在那边狗咬狗打起来了,哈哈~走我们一起找廖头领去。”说着便领着众人朝着廖淳奔逃的方向追去。 而众人其实也早在廖淳喊出“封大人救我”的时候就知道这陈老大口中说的“援军”的意思了。 廖淳虽说是成功的把守军引向如恶狼般追踪了自己一晚上的禁军,而且还把抢头颅的罪名成功嫁祸到了那小宦官封口的头上,但是由于他不熟悉洛阳城中的街道,在奔逃中跑着跑着便跑入了死胡同,并被身后一路紧追不舍的小宦官封口堵在了死胡同中。 而那封口见廖淳已经是无路可逃,便也不着急抓他了,阴笑着一步步的走向胡同底部的廖淳,同时说道:“行啊‘何将军’,看来我是低估你了。” 廖淳则故意装作委屈的样子说道:“我说内官大人,我这可是都是尽心尽力的按照你的吩咐在办事,要不是你的情报有误,我也不至于冒死跑到这雍门城头来抢头颅啊,现在头颅也拿到了,你可以放过我们了吧?” 封口冷笑道:“放过你们?你都把这抢头颅的罪名嫁祸到了我的头上,还想我放了你们?”说着一下子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廖淳见到封口拔出了佩剑,便又装作惊恐万分的样子说道:“喂!喂!喂!内官大人,你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封口也不与廖淳多废话,斩钉截铁的说出“正是”二字后,便举剑朝廖淳刺了过去。 廖淳见小宦官封口动了真格急忙侧身躲避,同时伸手去拔腰间的斩马剑,但是拔了两下都没拔出来,低头去看时,发现那斩马剑柄竟与腰间挂落下来的玉带拧死在一起,仓促间已难以将它们分开,顿时吃了一惊。 而那封口是铁了必置廖淳于死地,所以剑是接二连三的快速向着廖淳挥、刺而去,廖淳由于手中拎着头颅,想要徒手回击都腾不出手来,只能不住的俯仰躲避,但是很快的他便被封口逼到了墙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幕领着众人也赶到了这条死胡同的入口,于是攻防双方的局势立刻被逆转了过来。 然而,面对如此危险的状况,这小宦官封口虽然停下了对廖淳的进逼,但竟然丝毫都不惊慌,反倒收了手中的剑,把它插回到腰间的剑鞘中,并且反背着手哈哈大笑起来。 陈幕等人本欲冲入胡同砍死这封口去救廖淳的,但是却被封口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百思不得其解,于是陈幕伸手拦住身后的众人,冲着封口厉声问道:“小阉人,死到临头了你笑什么?!” 封口看了一眼陈幕,说道:“确实是死到临头了,但却不知道是谁?”说着脸色一沉,冲着四周的夜空,大声喊道:“都给我出来!” 此言一出,陈幕知道这四周定是有这小阉人的同伙埋伏着,于是急忙让大伙四散戒备起来。然而,大伙等了半日却也没看见有半个人影窜出来。 那封口大概也觉得奇怪,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出来,于是又提高了嗓门冲着四周大喊了起来。 这时,从死胡同边上的一座房屋的屋顶上走出来两个人,由于这两人都背对着月光,所以这底下的众人都看不清这两人的长相。只是听到其中一人高声笑道:“小阉人,你就别叫了,免得惊扰了这四周百姓的美梦,你那些手下我都给你带来了。”说着从上面抛下来一个接一个的球状物体。 廖淳等人一听是姜兰甫的声音,顿时心中大喜。 而那封口朝着抛落到地上那球状物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一个个的人头,心中顿时是又惊又怒。因为这些被杀的人的不是别人,而是他派去在暗中盯着廖淳等人的禁军中的十大高手,这些人不光是武艺高强,而且个个精通倭国忍术,极善伪装隐匿之术,有“黑暗之子”之称,但如今却被这姜兰甫全杀了,可见自己真的是大大的低估了廖淳等人的本事,但接连的挫败让他压抑不住心中忿怒,他又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冲着姜兰甫破口骂道:“匹夫!我要杀了你!” 姜兰甫却是哈哈笑,说道:“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姜兰甫的话音未落,那陈幕等人早已各自挥舞着收中的兵器朝着这小宦官封口冲杀而去。 注:忍者及他们身怀的绝技----忍术,是十七世纪左右日本幕府时代的产物,德川幕府时发展到顶峰,但忍者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公元七世纪(即公元前700到公元前601年,这个时间段位于我国平王东迁之后,也就是东周初年,同样的,可以说这属于春秋时期。),后来逐渐形成各种流派,较着名的有伊贺派、甲贺派等。 第一百零八章 聚头 封口此时虽是心火难抑,但终究是寡不敌众,他一见情势不妙,从怀中掏出两枚烟幕弹朝着地上一砸,遁身而去。 陈幕等人刚要砍杀这小宦官封口,却被突如其来的一股浓烟迷住了眼睛,而等烟雾散去后,却早没了那封口的踪影。 众人感到奇怪,都叽叽喳喳的问着:“都没着火,哪里突然冒来这么大的烟雾?” 而二娃子何邑是见过黄巾法术的,于是他颇为得意的跟众人说道:“这便是我们太平道的仙法,我跟淳哥在宛城打那南阳太守秦颉时见过。” 众人都是不信,并颇带轻蔑的口气对何邑说道:“人家只是宫中的宦官,又怎么会我们太平道如此高深的法术,你乱讲的吧。” 还有一个胆子颇大的山贼兄弟说道:“何头儿的烧不会是还没退吧。” 此言一出又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何邑对着这帮怀疑、挖苦他的人也摆出一副蔑视的神色,说道:“去!去!去!去!去!你们懂什么?这小阉人不是说了吗?他爹是封谞,这封谞可是我们太平道在宫中的内应,且与马元义渠帅长久以来都有联系,那会仙法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啊?这爹会了仙法教儿子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难道你们会了仙法还不教自己的儿子啊?” 众人一听觉得这二娃子说得也挺有道理,便开始有人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了。 二娃子何邑一见众人在点头,便更加来劲了,开始吐沫横飞的给众人讲起他在南阳时看到的韩忠与张曼成两人使的法术,并且还加油添醋的将那法术讲得是神乎其神,听得众人是一愣一愣的。 但就当这二娃子讲到兴头上的时候,姜兰甫从屋檐上跳了下来,打断了二娃子何邑那吐沫横飞讲演,说道:“别扯了啊,还讲得跟真的一样。” 由于在兴头上被打断,二娃子心里感到十分的不爽,说道:“怎么着?一冒出来就跟我找别扭,你见过仙法吗?” 姜兰甫道:“仙法倒是没见过。” 一听姜兰甫说没见过,二娃子又得意了起来,说道:“这不结了嘛,要听就你就闭嘴好好听,不听啊你就哪凉快哪儿呆着去。” 姜兰甫做着手势让二娃子何邑打住道:“仙法啊我是没见过,可人家刚才那是放了俩烟幕弹,跟我们太平道的法术没关系啊!” 二娃子听了一下子反应不过来,问道:“什,什么玩样儿?烟幕蛋?行,行,行,你也别跟我扯那什么没听过的玩样儿,我二娃子走的地方是没你姜大侠多,可理儿咱知道呀,甭管他是鸡蛋、鸭蛋、鹅蛋,那有‘放’的吗?可不都是母鸡、母鸭、母鹅**里‘下’的嘛,再说了蛋里能整出这么多的烟雾来?蒙谁呢你?就算再坏的蛋,那也顶多是臭,这里面怎么可能有烟呢?” 二娃子何邑说到这里,姜兰甫已经是笑得快直不起腰了,众人虽然也不知道这姜兰甫口中的“烟幕弹”是什么,但当他们看到姜兰甫笑成了这个样子,知道定是这的二娃子又在不懂装懂的瞎扯了。 姜兰甫缓过劲后,告诉众人:“这烟幕弹是倭国的忍者随身携带的一样东西,在打不过别人的时候用来逃命的。 但二娃子是怎么都不信还嘴硬道:“没凭没据,我们则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哄骗我们,而那仙法可是我跟淳哥都亲眼见到过的,那可是一下子冒出漫天的烟雾啊,比刚才的烟可要大多了,淳哥你说是不是?” 姜兰甫笑道:“不信你可以找找看,他刚才站的地方的周围一定能找到类似于爆竹头一样的东西,这就是烟幕弹用过之后留下的壳子,而且有可能能在这壳子上找到一些文字,这应该是十六年前狗皇帝登基的时候倭国邪马台女王进献给皇帝的礼物之一。” 姜兰甫这么一说,众人便开始低头在四周的地上找了起来,果然找到了两个爆竹头一样的东西。而且上面还真的有字,虽然在夜晚朦胧的光下下看不清写得是些什么。 这时鲍恢拍着姜兰甫的肩膀说道:“姜兄怎么连这都知道,这事情我当了这些年的都官从事可都没听说过。” 姜兰甫笑了笑答道:“我在洛阳的朋友可谓三教九流,总能听到些小道消息,再说这事情也算不得什么重要机密。” 二娃子何邑知道这次自己又糗大了,竟耍起无赖来,责怪姜兰甫道:“你知道也不早说,就是喜欢看我出丑是不是?”说着还朝姜兰甫追打过去。 姜兰甫见何邑追打过来,心想正好借着这机会岔开话题,免得再被鲍恢刨根到底的追问,于是故意嬉笑着躲闪开去。 这二娃子扑了个空,抬起头时却看见了姜兰甫身后的那人,这人不是别的,正是那个刚刚替大伙引开雍门城头大批守军的,跑得特快的“飞毛腿”兄弟,心中顿时大喜。他丢了姜兰甫,拉着这“飞毛腿”兄弟的手上下打量道:“你居然还活着!你居然还活着!太好了!哈哈哈~” 这“飞毛腿”兄弟道:“是姜头领救得我,我正被身后那一大群的官军赶得急,姜头领突然在一个胡同口拉了我一把,把我拉进胡同后,又带着我翻过了两个墙头,这才摆脱了身后的官军。” 姜兰甫道:“好家伙,这兄弟的胆识我算是服了,他不但引了雍门城头上的官军,又跑进雍门边上的军营转了一圈,你们知道他身后拖了多少的官军吗?黑压压的一片,跑起来堵死整条街道,我估算了一下,足有两三百号人。 而陈幕也在这时候看到了这“飞毛腿”兄弟,笑着上前重重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同时见到廖淳也向着这边走来,便向廖淳介绍道:“这是阮闿,跟了我三年了。” 廖淳也拍着这阮闿的肩膀道:“好兄弟!” 阮闿着挠着头皮,笑道:“廖头,你也可以叫我‘野狗’,以前村子里的人都这么叫我的。” 廖淳笑着问道:“他们为什么叫你‘野狗’啊?” 边上陈幕底下的另一个兄弟抢着替他回答道:“抢了吃食跑得快呗!” 阮闿自己连同陈幕底下的其他兄弟们都笑了起来。 陈幕却对廖淳说道:“能吃饱饭谁会去抢?被抓住还要挨打,他也是饿得不行才去抢东西吃的,我碰到他的时候他正躺在路边饿得奄奄一息,只剩了口气了。” 廖淳叹了口气道:“天子昏庸、朝廷腐败,以至于民不聊生啊。这‘野狗’太难听了,以后大伙都不许叫了。” 众人齐声答应。 然而正在众人为不损一兵一卒成功夺回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的头颅而击掌相庆时,突然胡同的外面响起大队人马的脚步声,众人情知不妙赶紧往胡同口冲去。 第一百零九章 密室 廖淳等人跑至胡同口的时候,恰巧撞上正在满大街搜寻贼人的官军,而这队官军正是刚刚被那飞毛腿兄弟阮闿引着满城打转的官军。因为众寡悬殊,众人不敢恋战,刚刚接住打了没一会儿便夺路而逃。 而这些官军本以为跟丢了那大胆的蟊贼(阮闿),在城中转了半个晚上要徒劳无功了,却不想在收队回营的路上碰到了廖淳等人,所以岂肯再轻易放过,一路跟在廖淳等人的身后紧追不舍。 廖淳等人在慌乱之间已顾不得去辨识方向,为了避免再跑进死胡同,只是寻着宽敞的,可以望见出口的街道逃跑,然而跑着跑着却又跑回到通往大将军府的那条大道上。 此时的大将军府,火势虽是小了不少,但是仍未被完全扑灭,在夜幕里远远望去依旧是一大片的红彤彤的火光。但众人此刻却没有心思去欣赏陈老大的杰作,因为此时不但身后有大队的官军追兵,而且这大将军府的附近也比众人刚才离去之时多了许多的官军出来,虽然这些官军此时都是提着水桶忙着在救火,但若是再往前跑必定会被他们发现,到时候可就要被前后夹击“包饺子”了。 但是等众人意识到这个问题时,其实已经为时过晚了,因为这条大路的中间找不到任何的岔路与小道,如今摆在众人面前的选择不是与救火的士兵打,还是与后面的追兵打的问题;而是要选择一种死法,是留在原地等着被杀,还是奋起反抗然后战死。因为即便现在回头与身后的追兵拼了,就这点距离,打斗的声音也必定会传到前面不远处救火士兵的耳朵中,无论怎么样,都逃不过被前后夹击的厄运了,在如此悬殊的兵力对比之下,死亡已不可避免。 然而就在这生死悬于一线的危机关头,众人突然又看到从大将军府的方向跑来了一个人,由于夜里光线昏暗,这人离得又有些远,所以看不清这人的长相,只是借着这人在身后火光的映衬下所显露的娇小身形,众人才能大致判断应该是个女人。但是,在这一刻众人已想不出还有什么朋友会赶来帮忙,而既然不是朋友,那便是敌人,于是在那人靠近之前众人早已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兵器,严阵以待了。 也就在众人准备动手之际,对面跑来那人高声喊了起来:“陈将军~陈将军~” 陈幕当惯了山贼头子,对“大当家”的称呼听着倒是挺顺耳的,但是对“陈将军”这个称呼却是不怎么习惯,这一刻他虽然觉得对面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但却迟迟反应不过来这是在叫自己,一直要到这人跑到面前陈幕才认出,原来是红牡丹来了,而她口中叫的“陈将军”则正是自己。也亏得众人听到了对面红牡丹的呼喊没有动手,不然这红牡丹可就要冤死刀下,香消玉殒了。 原来这红牡丹在听了那小宦官封口的警告之后,连夜赶来通知陈幕尽快抽身离开洛阳的,但是当她赶到大将军府的时候,见到的却只是一座着了火的大将军府和一群忙着救火的兵士,而陈幕等人,包括那小宦官封口的人马则早已不见了踪影,她知道自己迟了一步,但却不知道再去哪里寻找陈幕,所以只好满怀担忧的、悻悻的走回花满楼去,也就是在她往回走的时候碰到了廖淳等人,同时也找到了陈幕。 在这“前有狼、后有虎”的紧急时候,陈幕来不及去问红牡丹如何大半夜会出现在这大将军府附近的原委,只是简单而又粗鲁的命令她道:“一会儿呆在我的身边不许乱跑!” 而红牡丹亦已经望见陈幕等人身后追来的大队官军。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已经很清楚,自己面前的这群男人绝不会是什善类,但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了这个叫做“陈幕”的亡命之徒了,虽说这人与自己意想中的情郎有着多么强烈的反差,而他过的那种刀光剑影、亡命天涯的日子又与自己想要的那种安逸富足的生活是多么的格格不入。 然而眼前的紧急状况容不得她左思右想的去权衡利弊,于是她二话不说,走到了路边一间屋子的门前,打开了屋子的大门,让众人躲到屋子里去。 众人一开始不解其意,这后面的追兵已经到了屁股的后头,此时在躲进屋去,不正好让外面的官军瓮中捉鳖么?如果在这宽阔的街道上打斗起来倒尚有一丝逃脱的可能。 但陈幕选择相信红牡丹,跟着她走进了屋子。而廖淳亦从红牡丹坚定的眼神中判断出进屋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所以也走进了屋子。其他众人见廖头领与大当家都进了屋子,虽说心中还有些犹豫,但也就都跟着进了屋子。 果然,廖淳的判断并没有错,众人跟着红牡丹进屋后,红牡丹带领众人来到了屋子的后堂,并且打开了后堂屏风之后的一道暗门,这道暗门其实就做在屏风后的一个靠墙的书架上。众人穿过暗门来到了一间房间里。 众人躲入暗门后的房间之后,便听到那后堂便传来了一阵密集而又凌乱的脚步声,接着便听一人粗声粗气的骂道:“妈的,明明看见他们进了屋,进来却没了踪影。” 另一人道:“将军此处定有暗道,不如细细寻找检视一番。” 又一人道:“如果这暗道通向别处,等我们找到他们找跑了,依我看不如直接把这屋子拆了,这样更快一些。” 红牡丹在暗门后听了吓了一跳,心想:“这帮军士竟如此大胆,这洛阳城的房子也是说拆便拆的?抑或是自己救的这些人犯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以至于他们不惜拆房抓人?” 而廖淳等人此时已是拿好了手中的兵器,准备在外面的官军破门而入时与他们拼了。 第一百十章 老头 红牡丹本想是在这密室中让廖淳等人躲一阵,等外面的官军离去后再带众人离开的,却不想外面那些官军却紧咬着不放了。看着廖淳等人摆出的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红牡丹心想:“既然都已经把他们带到了这密室,若是外面的官军真的冲进来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不若就把他们带到里面去,而至于进去之后,那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于是,在外面的官军尚在寻找第一道暗门的入口时,红牡丹又带着众人走入了第二道暗门。 过了第二道暗门,众人发现,自己来到的并不是一个密闭的空间,而是一间屋子的卧房,这卧房有通往外面的门。红牡丹还来不及交待,早已有陈老大手下的山贼兄弟走了出去,之后廖淳与陈幕等人也都跟着走了出去。所幸,这外间并没有人,这让红牡丹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到了外间之后,众人发现屋中摆满了珍奇之物,可谓是琳琅满目,但是屋中却没有人,众人只当屋中的这些珍奇之物都是一般富户所应有的摆设,便随意的把玩起来,然而鲍恢在看到了这些摆设之后则惊呼了起来,冲着红牡丹问道:“这是皇宫大内?” 红牡丹见隐瞒不过,只得点头承认,但是她又怕众人知道了这是皇宫后到处乱窜,于是又赶紧说道:“这里面不能随意乱走,惊动了宫中守卫,就谁也别想活着出去了。” 但陈老大手下的这帮兄弟在听到这是皇宫后早已兴奋得不得了。 一个个叽叽喳喳的说道:“哇!我们到了皇宫诶!” “牡丹姑娘真是手眼通天啊。” “这次来洛阳值了,最好的青楼逛了,现在连皇帝老儿的皇宫也进了,哈哈……” “奶奶的,老子得多顺几样东西回去……” 而二娃子何邑则兴奋的对着廖淳说道:“淳哥,一会儿我摸过去砍了那皇帝老儿的狗头,再拿着他的脑袋去号令那帮狗官,看看还有谁敢不听你的,哈哈谁说这龙椅就只有狗皇帝坐得?咱淳哥也坐得!” 没等他说完,鲍恢就说道:“你是烧没好?还是在做梦啊?这是皇宫,你以为是陈老大他们抢山头啊?我看还没找到皇帝你早死一百次了。” 二娃子何邑摸着脑袋一想,觉得鲍恢说得也挺有道理,自己还真没偷偷摸摸的干暗杀这本事,但马上他看到了身边的姜兰甫,于是又笑了起来说道:“这不有武功盖世的姜大侠嘛。”说着,冲着姜兰甫道:“上次没刺杀成皇甫老儿,这次去刺杀狗皇帝,就当你将功补过了。” 姜兰甫本在把玩着一个铜碗,听二娃子何邑这么一说,手中的碗都差点没吓掉,说道:“哇,上次那事纯属皇甫老儿命大,你淳哥都不记我的过,你小子倒记起我的过来了?你有这命啊,你去,我可还想多活几年,刺杀皇帝,开什么玩笑?” 这时廖淳也呵斥这二娃子何邑道:“别给我胡闹!”又对众人道:“都给我听好了,咱们这次要办的事已经办完了,就等着脱身,一会儿等外面官军撤去,咱们就走,谁也别惹事生非,连累自家兄弟也就罢了,一会儿再把牡丹姑娘搭进去,你们说得过去吗?” 众人只得悻悻的点头称是。 但陈幕还是不放心他手下这帮兄弟,因为他知道自己这帮兄弟一向来散漫惯了,并且做起事情来是天不怕地不怕,从来不会考虑什么后果,所以他又补充说道:“廖头领跟牡丹姑娘的话你们可都听到了,若是还认我这个大当家的话,就老老实实在这屋里呆着,我知道你们手痒痒,我也一样,但是都给我忍着点。” 陈幕话音未落,屋外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忍着点?哎呦~这痒痒怎么能忍得住哟~何福啊,我说你对这些下人也太凶了,痒痒了就挠啊,这强忍着多难受啊,在宫里又怎么样,就跟在家里一样啊。” 众人听到这突如其来的说话声都吓了一跳,然而还未来得及躲避,这说话的人已经拄着拐杖走进了屋子,不过众人看到这进来之人是一个老态龙钟的老人,看去似已上了耄耋之年,便又稍稍放松了些那绷紧的神经。 而这老人似乎并没有看出廖淳等人是陌生人,而是管自己说道: “何福!过来扶我一把呀,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老人这么一说,众人都望向了陈幕,同时大伙的心里都开始在嘀咕:“这老头谁啊?他是神智不清了呢,还是真的老眼昏花到了分不清人这等地步。” 为了不惹出事来,在情况不明之前陈幕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去扶这老人。因为陈幕的右手断了,所以便把左手伸了出去。老人把抓住陈幕的手臂,似乎感觉到了不太对劲,说道:“唉?何福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了?” 此言一出,又引得众人一阵的紧张,心想:“终于被他发现认错人了,这陈幕不是‘何福’。”于是众人,连同陈幕在内心里都在紧张的思索对策。 但这老人这时似乎是自己找到了问题的所在,说道:“何福,你给我的手错了吧?我倒怎么这么别扭,你没看到我是这个手(说到这里他举了一下右手)拿拐杖的嘛,那你就要把你的那个手(指陈幕的右手)给我,这样咱们走起来才顺,唉!我看我是老眼昏花,你倒是有点老糊涂了,跟了我这么些年,连这都会弄错。”说着便要陈幕把右手伸给他。 为了顾全大局,陈幕没办法,只好举起尚在骨折中的右臂伸了过去。而那老人一把抓住陈幕那肿得跟小腿一样的小手臂,却说道:“这就对了嘛。” 而这一抓疼得陈幕豆大的汗珠又直直的冒了出来,若不是碍于廖淳没下命令,陈幕真想一刀结果了这老头。 这时廖淳把头凑到红牡丹的耳边,轻声问道:“这老头是谁?” 不想红牡丹却摇摇头说不知道,这让廖淳感到十分的奇怪,于是又说道:“这不是你带我们进来的房子吗?你怎么不知道?” 红牡丹本想告诉廖淳,这是小宦官封口的房间,但是因为她之前在廖淳等人的面前假装不认识封口,所以要是说起来,在这种状况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跟廖淳解释清楚,便支吾起来。 在廖淳询问红牡丹,以及这老人抓着陈幕的手顾自己自言自语的碎碎叨叨的时候,陈幕早使了个眼色,让他底下的兄弟到门外察看这老人身后有没有别的人跟来。当底下的黑山贼回报说外面没人的时候,陈幕举起左手便想一掌把这老头给拍晕,因为如果再不把这老头打晕,那陈幕自己都快要被他抓得疼晕过去了。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这老人突然说道:“何福,我儿遂高怎么还没来?” 一听到遂高二字,鲍恢脱口而出道:“大将军何进?” 而听到鲍恢说“大将军何进”,那何邑顿时双眼放光,兴奋的叫了出来:“何进他爹?淳哥,这老头就是你要找的何进他爹!” 这老人还正是当今皇后与大将军何进的老爹,但是这何老爷子直到这会儿尚且没弄明白,自己老眼昏花的走错了房间,误入了“贼窝”了,他此时心中还正纳闷呢,怎么这帮下人一下子突然变得这么的无礼了,不但直呼儿子的名号,还居然敢叫自己老头?于是,朝着地上一锤拐杖,骂道:“放肆!” 但廖淳却冷笑了起来回敬他道:“还有更放肆的呢。”说着便冲着这何老爹走去。 第一百十一章 遭遇 当廖淳得知自己面前的居然就是自己一早打算会一会的大将军何进的老爹之后,也顿时来了劲,但是有一点是他想不通的,他记得几个月前县令苏协带着那一大堆收刮来的民脂民膏去给这老头庆贺的是六十大寿,但一个不过六旬的老汉,怎么会老眼昏花到这种程度?虽说晚上屋内的油灯光线却是有些昏暗,但是也不至于连自己的仆人都认不清吧,还有他的样貌以及走路的样子,倒像有个七八十岁。 不过廖淳此时已不想去理会这老头外貌的问题,他脑中有的只是那郏下城中街头那饿得哇哇哭的小孩、城防营兵士手中拿的那半碗薄粥,以及县令苏协那副贪得无厌的嘴脸,他要替那些百姓、替那些被克扣过军饷的郏下城防营的兄弟、替自己好好的来出一口恶气。 然而,就在廖淳打算好好的整一整这大将军何进的老爹时,那陈幕派到门口把风的兄弟惊慌失措的跑进来嘴里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陈幕见到自己底下的这兄弟,只顾着慌慌张张的说“不好了”却不说正事,骂道:“你慌什么?!” 廖淳丢开何进的老爹,对那把风的兄弟说道:“不要慌,慢慢说!” 这把风的兄弟才算平了口气,说道:“好像是那个小阉人来了,他后面还带了好几个人来。” 姜兰甫则问道:“你会不会看错,这宫中的宦官穿着打扮可都是一个模样的?” 何进的老爹虽说是老眼昏花了,但是脑袋倒还是很清楚的,此刻他已经知道自己遇到强人了,一见这外面来了人,便想喊着往外跑。而廖淳又岂会容他逃脱,他举起右手便想用手上握的斩马剑的刀柄把他打晕,然而这时他突然又看到拎在一个黑山贼兄弟手中的那两个用布包着的,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的头颅,心中顿时灵机一动,一把拿过其中一个头颅,把它拿到何进老爹的面前,说道:“你这个老不死的害民贼,你儿子的脑袋已经在这里了,我们进宫就是来取你女儿的脑袋的,你还想往哪里逃?” 其实一听到廖淳说面前的是自己儿子何进的脑袋时,这何进的老爹的脑中便已是嗡的一下炸了开来,随后便是满眼的天旋地转,未等廖淳说完后半句,他就吓晕了过去了。 廖淳一看恶作剧得逞,这心中便乐了,他本想再好好的整一整这何进的老爹的,但眼下却是不是时候,于是他对着昏死过去的何进的老爹骂道:“一会儿再收拾你,老东西!”说着便把他拖到了一旁的角落里藏了起来,同时又对着大伙说道:“不管外面是不是那小阉人,躲起来总没错的。”于是,招呼众人便要躲在里间的卧房去。 红牡丹一看事情已隐瞒不过,只好说道:“不能往里面躲,这里就是那封口的房间,如果外面真的是他,那你们就会被堵死在里面了。” 听红牡丹这幕一说,廖淳等人都疑惑的看向她,红牡丹只好皱起眉头、跺着脚说道:“哎呀,快跑啦~我回头再跟你们解释。” 看着红牡丹焦急催促的样子,众人便掉转头要往门外跑,但是陈幕又说道:“不行,刚才姜兄说得有道理,宫中的宦官都一个模样,如果外面来的不是那小阉人,那我们这么跑出去不是自己暴露行踪吗?” 陈岭一听大哥说得有理,立刻对身边站着的飞毛腿兄弟阮闿说道:“快!你再跑出去看看。” 阮闿得令便要往外跑,廖淳说道:“怕是来不及了,赌一把,一起跑吧,走!”说着带头往外冲。 那屋外走来的还正是那小宦官封口。原来他从廖淳等人的围攻之下逃脱之后,因不放心雍门那边,便又赶了回去察看,所以回到皇宫反而比廖淳等人要迟一些了。不过所幸的是雍门的打斗却让他十分的满意,他带去的十八个禁军全歼了三倍于自己的雍门守军,整场打斗一如他之前交待的一般,没有留下一丝可以追查到他封口头上的蛛丝马迹。虽说他还未能如愿的将廖淳等人灭口,但是廖淳等人已经成功的抢走了那两个贼酋的头颅,这回即便是他不去告状,也够那何进喝一壶的了,一想到这里,这封口便得意的想仰天狂笑。 而当廖淳等人冲出小宦官封口的屋子时,封口也已经走到了屋边了,两边在对视之下,一下子都认出了对方。廖淳心中大喊不好,急着夺路而逃,但是想走脱时已被封口等人死死的缠住了。而那封口虽说是很想找到廖淳等人,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统统杀死灭口,但是在宫中自己的屋子门口撞见廖淳等人,还是让他感到十分的震惊与恐惧,虽说在看到混在廖淳等人中间的红牡丹时,他心中的疑问已经解开了,廖淳等人是红牡丹这个贱人带进来的,但是他心中的恐惧却是挥之不去,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慢慢扩大。 因为这宫中并不都是他封口这一边的势力,如果按大的势力纷争来说,他属于以张让为首的十常侍这一边,但是自从他爹封谞被下狱,张让等人为了自保,非但不救他爹,反而落井下石之后,这封口便对张让等人心中有了很深的隔阂,而张让等人亦为了防止他借着他爹封谞生前的势力反扑,对他也是处处提防。另外这宫中还有董太后、何皇后、以及部分效忠于党人的禁军,这几股大势力时而抱团,时而相互攻击,明争暗斗异常的激烈,或许表面看来是一团的和气,但是大家的眼睛都死死的盯着对方,就在等着抓对方的把柄,好将对方置于死地。 廖淳等人的出现无疑会让他在对手那里留下把柄,而这把柄或许会一下子要了他的命,也或许会成为对手在以后的日子里牵制他的工具。因此他更是拼了命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廖淳等人杀死,决不能让他们在这宫中乱跑,甚至是被宫中别的禁军、守卫给抓住。 正当两边刀光剑影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屋内传出一声巨响。 第一百十二章 冷宫 屋内一阵巨响,冲出来的正是先前追赶廖淳等人的那伙官军,廖淳见了心中真是叫苦不迭,心想这次可真是死定了,在雍门的时候自己是利用大贤良师的头颅,钻了个空子让他们两伙人打了起来,现在可就不行了,他们两边,一边是宫中的禁卫,一遍则是洛阳城的守卫,两边都是官军,而自己却是贼。 但正在廖淳等人以为在劫难逃的时候,那小宦官封口却做出了令他们意想不到的举动,他冲着廖淳等人,以及自己手下的那些禁军喊道:“住手!都别打了!”之后又对廖淳等人说道:“不想死的跟我来!” 说着这小宦官封口顾自己往夜幕中跑去,而他手下的那些禁军亦丢下廖淳等人跟着他跑了。 廖淳等人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弄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封口原先还恨不得将众人置于死地,这会儿眼看着众人已经插翅难飞了,却又说“不想死的跟我来”?廖淳知道其中定有玄机,但是此刻已是火烧眉毛,容不得他去细想了,于是他当机立断对众人说道:“走!”说着,跟着小宦官封口往夜幕中跑去,而陈幕等人见廖淳跟着封口跑了,也急忙跟着跑去。 那些从暗门闯进来的官军,因为本来就是由两队人马组成的,所以此时亦作出了不同的两种反应。 那些京兆尹底下的兵士,因为平日里巡城,知道这一带已经接近北宫了,所以当他们从暗门出来,看到这偌大的一片房屋与空地之后,便知道自己十之八九是到了皇宫中了,于是便有些犹豫要不要再继续进去抓那些蟊贼。 而那些归属于城门校尉辖下的雍门守军,平日里都在城门那里呆着,对于这洛阳城内其实并不是太熟悉的,所以此时不知道自己已经闯入了皇宫中,以为只是到了某个富户、达官的宅院中,而贼人既然能从这宅子的暗门进来,这富户自然也与这些蟊贼有脱不了的干系,那么他们在这宅子里搜捕蟊贼自然也可以横行无忌了。 所以,当这两队官军在屋里明明是看到了屋外有人打斗,而其中一伙正是自己追了一路的蟊贼,但出得屋来这两伙人却全跑了的时候,那雍门的守军直直的咬在廖淳与封口等人的身后追了出去,而那些京兆尹底下的巡城兵士则犹豫了起来。不过,最终这些巡城的兵士还是在那些雍门守军的影响下一起往皇宫深处追了过去。 而此时,那小宦官封口见廖淳等人跟了上来,便命令他身边的一个禁军头领道:“把身后这群兵引到张让这老贼那里去,就说是大将军何进派兵闯入后宫,诛杀十常侍以及宫中宦官来了,要他召集宫中禁军抵御。” 禁军头领得令,让手下的一个禁军兵士跑去张让那里报信,他自己则引着其余的禁军兵士返身与身后追赶而来的官军拼杀,想边打边把他们往张让的住所那里引。 小宦官封口则趁这个机会,再次扔下一个烟幕弹,带着廖淳等人来到一所废弃的宫殿之中。 因为廖淳等人猜不透此时这封口心中的意图,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会痛下杀手,所以对这封口始终抱有强烈的戒心,不敢靠他太近。 廖淳等人中只有鲍恢原本是官家的身份,于是廖淳问鲍恢道:“这是什么地方?” 但鲍恢却摇摇头道:“不知道。” 陈幕打趣鲍恢道:“喂!你不是老跟弟兄们说你进过皇宫,皇宫如何如何好,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鲍恢解释道:“我进的那是南宫,百官朝见天子都是在南宫的,这里是北宫。” 这二娃子何邑似乎是天生就跟这鲍恢有仇,总是喜欢与他斗嘴,这时又撇着嘴道:“切!吹牛就吹牛呗,还南宫北宫? 这儿娃子嗓门似乎是大了点,被走在前面的小宦官封口听到了,那封口停了下来,转身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这是北宫,你们在的这个地方是北宫中的‘长门宫’。” “什么长门短门,这门还有长短的?”二娃子何邑又开始胡言乱语。 “长门宫?”鲍恢重复道,“三更鬼哭的长门宫?” 因为这二娃子向来有些敬畏神明鬼怪,所以当他一听到“三更鬼哭”,赶忙拿手扇自己的嘴巴,祈求神明鬼怪原谅,同时又紧张的东张西望,还伸手去拉身边鲍恢的袖子,问道:“小哥,现在几更?” 而鲍恢因这二娃子刚刚说自己是吹牛,此刻见到这二娃子何邑听到“三更鬼哭”后的紧张样子,便趁机吓唬起他来。 姜兰甫则问那小宦官封口道:“你说的是永欣宫?洛阳北宫中的‘长门宫’?” 这时封口才笑道:“想不到你们这些蟊贼中人中还真有个见过世面的。” 姜兰甫见自己的猜测得到了封口的证实,于是对众人解释道:“长门宫在长安,因武帝时陈皇后被废迁居于此,因此变成冷宫,之后凡有宫中后妃被废多迁居于此,而自光武帝迁都洛阳后,长安的宫殿便已不再使用,而这永欣宫则是洛阳的冷宫,光武之后若有妃嫔被废则多居于此,因长门宫的名气太大,所以这永欣宫也常被叫做洛阳的‘长门宫’,而这‘永欣宫’这个名字反倒很少有人提到了。” 后面这句话姜兰甫则主要是对二娃子何邑说的,因此他把头转向二娃子道:“至于‘三更鬼哭’那都是些无稽之谈,因被废的妃嫔不是郁郁而终、就是被下毒鸩杀,多死于此,所以流出些鬼怪之说,以讹传讹吓唬人而已的。” 这二娃子何邑听了姜兰甫的解释虽说是稍稍放松了一些,但是听到这么多的被废的妃嫔死在这里,这脸上依然是一脸的紧张与惶恐。 廖淳则道:“司马相如的《长门赋》我倒是也读到过,文辞凄美,读来不觉对赋中女子心生同情怜悯,因此也知道这‘长门宫’应该是在长安,刚刚还心生疑惑,经姜兄这么一解释就明白了。” 封口见廖淳等人竟若无其事的讨论起这长门宫的渊源及《长门赋》来了,全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于是又阴沉下脸来。 第一百十三章 厮斗 小宦官封口对廖淳等人对自己的无视,心中极为的不爽,沉着脸对众人说道:“你们以为我不杀你们了吗?” 廖淳却笑道:“一开始我是弄不明白,怎么你一会儿要置我们于死地,而在真正能把我们一网打尽的时候你却又救了我们,但我现在想通了,你是怕我们被抓了活口,抖出你的那些破事来。” 小宦官封口见被廖淳说中的心中的想法,脸色微微一变,冷冷的说道:“自作聪明!” 廖淳笑道:“那你把我们带这荒无人烟的‘长门宫’来又是为何?” 封口冷冷的道:“找个僻静的地方结果了你们,省的吵了皇上与娘娘们的好梦。” 廖淳笑道:“就你一个人能行吗?” 封口冷哼一声,说道:“你们可以试试。” 这又是封口的一句招牌式的口头禅,不过此时他说来可没有那日在花满楼时那般的底气十足,如果单打他或许不怕,但是要一个人对付廖淳这一群人,他知道自己还真是没这个本事。 本来,封口将廖淳等人带来这僻静的永欣宫来,一则是避开那些突然闯入的洛阳城的守军,以及宫中那些派系林立的手中禁卫,防止廖淳等人被抓活口;二则是在摸摸廖淳等人的底,至少了解一下他们进宫来的目的,然后再寻个合适的机会结果了廖淳等人。但没想到他自认为克制力极好,却被廖淳等人的无视激起了心中的怒火,竟又斗上嘴了,而且还把自己又置于了一个一打多的极为不利的局面。 姜兰甫道:“呦,这回还挺有种嘛,那刚才在外面的胡同里怎么跑得比老鼠还快?” 陈幕则在这时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有种?哈哈哈~姜兄,笑死我了,你说他有种?哈哈哈~一个小阉人!连‘蛋’都没了还有种?哈哈哈哈~” 陈幕一笑,这底下的那些黑山贼都跟着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小宦官封口此时已气得脸上已是红一阵白一阵的了,他咬着牙握紧拳头便要发作,但猛然间他瞥见了陈幕身后的红牡丹,于是也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陈幕等人本来笑得挺开心的,却被这小宦官突如其来的大笑,弄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被人取笑‘小阉人’、‘连蛋都没了’很好笑么?宦官不是都忌讳别人说这个吗?还是面前这小宦官真被气疯了?” 没想到小宦官封口却在这时一改之前的轻声细语,用响亮而又清晰的声音说道:“大当家,你捡了我的‘破鞋’(红牡丹)很开心嘛,要不要我再给你几双?” 此言一出,整个永欣宫突然又安静了下来,然而这短短寂静竟有一种让人透不过气来的压抑。陈幕转头去看身后的红牡丹,此时,红牡丹被小宦官封口的话气得是羞怒万分,她一见到陈幕在看自己,觉得无地自容,扭身便要跑,却被陈幕一把拉住。 而这小宦官封口则还在那里一个劲的说着:“贱人!跑什么呀,跟大伙儿说说爷是怎么让你爽的?害什么臊啊,你一个妓女还有什么好害臊的?……” 陈幕看着红牡丹那满眼泪水的眼睛说道:“等着我!”说着把红牡丹推给一边的弟弟陈岭照看,然后左手拔剑朝着小宦官封口刺去。 廖淳知道陈幕的右手断了,不宜打斗,想叫住他,却已经来不及了。 不知道是这陈老大不习惯左手使剑的缘故,还是因为他急怒攻心乱了章法,亦或是这小宦官封口的武功实在是太高,当陈幕的剑尖刺向封口胸膛的时候,这封口只是轻巧的一个侧身,然后抬腿对着陈幕的胸口便是一脚,把陈幕直直的踢飞了回来,摔到地上直接喷出一大口的血来。 红牡丹一见陈幕被小宦官封口打伤,也顾不得哭了,赶忙跑上去去扶陈幕。 而陈岭见了大哥被小宦官封口所伤,心中大怒,抽出腰刀,左劈右砍舞出许多刀花来,朝着封口杀去。 然而两人亦不过过了三十余招,陈岭便也败落了下来,封口冲着陈岭打出的最后一招还幸亏在一旁的姜兰甫替他挡了过去,他才没同大哥陈幕一样被小宦官封口打伤。 这时这小宦官封口已颇为得意,说道:“你们还有谁不服啊?或者一起上?” 看着封口嚣张的模样鲍恢与何邑都拔刀要上,但却被廖淳给拦了下来。 廖淳打算亲自会一会这封口,于是他踏起罡步,缓缓的从腰间抽出了斩马剑,一边走,一边寻找着这小宦官封口的破绽。而边上的众人则在紧张的观战,因为之前这小宦官击败陈幕、陈岭的招式实在是太过凌厉,他们生怕自己的头领廖淳也被这小宦官所伤。姜兰甫则一直把手搭在腰间的弯刀上,以便在危机时刻能及时出手相助。 众人如临大敌,而小宦官封口此时却是气定神闲,任凭廖淳提着剑在身边打转,但他却始终双目半闭的站在那里,只用余光打量廖淳。 廖淳在迈出第七步的时候,终于寻着一个合适的攻击口,他将手中长剑一翻,带着雷霆之势向小宦官封口劈去,“砰”的一声,小宦官封口提起手中的钢刀,轻轻的将廖淳的大力一劈架了开去,火光在两把兵器碰撞时迸出。 廖淳见一击不成,反手变劈为拨,朝着封口的侧腰横扫而去,封口则将刚刚提起格挡的钢刀就势往下一沉,再次格挡住了廖淳横扫而来的剑身,两把兵器相交,火光再一次在夜空中迸发出来,但这一次的格挡震得封口虎口发麻,显然廖淳是加大了挥剑的力度。 仅仅就两招,封口知道自己碰到了对手,立刻收起了那副懒洋洋的神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战廖淳。 廖淳收回横扫开去的斩马剑,手一伸又将剑锋直直的刺向封口的胸膛,封口眼见着廖淳的剑锋直逼自己的胸膛而来,他急急一个侧身,躲了开去,同时转守为攻,提起左膝朝着廖淳的右肋踢去。 如此,两人你来我往斗了五十余合未分胜负,廖淳想如此打下去不是个办法,猛然间他想到了上次与那个护乌桓中郎将宗员在马上对战的那次,这家伙卖了个破绽给自己,让自己上了钩,那这会儿自己何不也卖个破绽给这小宦官?想到这里他故意在躲避着小宦官封口砍来的一刀时,一个踉跄,装作没站稳。果然,这封口上了当,以为廖淳失了误,让他抓着了个极好的机会,于是他挥手奋力一刀朝廖淳劈来,想要就此结果了廖淳,却不想廖淳只是假摔,他见封口上了钩,大力劈来,便向后轻盈的小退一步,同时伸出斩马剑,剑尖朝着封口的喉咙直直的刺去。 因为斩马剑远比封口手中的钢刀要长得多,而廖淳又向后退出去了一步,所以在廖淳的剑尖刺穿封口的喉咙时封口的刀刃还远劈不到廖淳,封口知道自己上了廖淳的当,但是这一刻他已经刹不住了,大力下劈的惯性让他直直的朝着廖淳的剑尖撞去。 第一百十四章 权杖 封口直直的朝着廖淳的剑尖撞去,此时他已没法去侧身躲避,更来不及抽回钢刀来格挡。就在封口命悬一线,而围观的众人以为他们的头领廖淳必胜的时候,封口扔了手中的钢刀,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廖淳刺出的那柄斩马剑的剑身,愣是让自己在巨大的惯性之下停了下来,而此时,廖淳手中斩马剑的剑尖离他的喉咙已不到一寸的距离。 虽说他这个举动大大的出乎在一边围观的众人意料,但是用手生生的握住锋利的斩马剑,还要让自己停下来不再往前冲,这手上的拉出多深的口子啊,手上的筋都有可能被割断,众人一想到这些,都不觉的嘶起牙来。 而这一刻廖淳也深深的佩服起这小宦官封口的机敏,但是佩服归佩服,两人打斗毕竟是以命相搏,所以他不等封口将剑锋从自己的喉咙口移开,便用力向前一推送,想要将剑尖刺入道封口的喉咙中去。 但令他没想到,也令众人没想到的是,随之而来的是“叮”的清脆的一声,廖淳的斩马剑竟然从封口的双手中间断裂了开来。 封口竟用双手生生的将廖淳的那柄用镔铁精炼铸成的斩马剑给折断了!!! 廖淳一见,心中大骇!同时他往前推送的力量,因斩马剑的断裂,也让他失去了控制,朝着小宦官封口直直的扑了过去,封口则一个侧身避过廖淳,并以掌为刀,朝着廖淳的脖颈后劈了下去。 而姜兰甫因前一刻以为廖淳必胜,早放下了按在腰间弯刀上的手,此时想要甩出弯刀去救廖淳已经来不及了。 廖淳在扑出去的瞬间被封口在后脖颈上重重的劈了一掌,差点就要昏死过去。但没等他摔倒在地再爬起来,封口已然一个箭步冲到了他的跟前,又一把把他从地上抓了起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廖淳看清了原来封口的手上戴着一副薄薄的手套,然而夜色昏暗,在短短的一瞥之间,他无法判断这手套的材质,但是有一点他已经十分的确定了,刚才这封口之所以能够握着自己的斩马剑,生生的在巨大的冲力之下停了下来,以及紧接着又把自己的这把精铁所铸的斩马剑给折断,都与这手套有关。 封口以为廖淳就算是不昏死过去,定也是奄奄一息了,于是他拎起廖淳便要像他折断斩马剑那样的拧断廖淳的脖子,却不想被廖淳猛的一脚踢在了肚子上,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在封口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廖淳也早已经爬了起来。但封口因为正好摔在了他那把钢刀的边上,所以起身的时候,他手里又握着钢刀了,而廖淳却是手无寸铁! 那二娃子何邑早在廖淳被封口劈下那一掌的时候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敢打“淳哥”,他便要与这小宦官封口拼命!其他众人见这二娃子何邑冲了出去,便也都拔出兵器要来围攻封口。 但小宦官封口却是一脸的睥睨与满不在乎。 廖淳看着四周围过来的弟兄,大吼一声道:“住手!都给我退下。” 这时这小宦官却冷笑了起来,对廖淳说道:“跟敌人讲规则,哼!愚蠢之极,一会儿成了我的刀下亡魂时不要后悔才好!” 廖淳也冷笑着回敬道:“这些说教的话等打完了再说也不迟!”说着从怀里一节接着一节的掏出了九节杖的短棍,并把它们装到了一起。 封口见了惊道:“九节杖?!你们是黄巾贼?!” 封口能一下子认出九节杖也让廖淳吃惊不小。 二娃子何邑则说道:“喂!喂!喂!九根短棍接一起就叫‘九节杖’啊?我再拿一根接上,那是不是就叫做‘十节杖’了?就凭一根杖就说我们是黄巾贼,官老爷,你给的这罪名大了些吧。” 姜兰甫附在何邑的耳边说道:“你成天胡说八道,就这句话还算是过了过脑子。” 二娃子听了问道:“什么意思啊?你损我夸我哪? 众人都没见过九节杖,许多人同二娃子一样,甚至连九节杖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都只是在一旁看着不说话。 而就在姜兰甫与何邑两人嘀嘀咕咕的说话的时候,封口对着这二娃子何邑说道:“再拿一根接上?你拿得出来吗?这九节杖可是由一整块的九天玄铁精炼而成,不多不少正好九节,代表阳数之极,乃是南华老仙赠与你们贼头张角的权杖。《太平经》卷四十二说: 治得天心意,使此九气合和,九人共心,故能致上皇太平也。所谓九人,即其无形委气之神人,职在理元气;大神人职在理天;真人职在理地;仙人职在理四时;大道人职在理五行;圣人职在理阴阳;贤人职在理文书,皆授语;凡民职在理草木五谷;奴婢职在理财货。而《太平经》卷七十一说:道有九度。一名为元气无为,二为凝靖虚无,三为数度分别可见,四为神游出去而还反,五为大道神与四时五行相类,六为刺喜,七为社谋,八为洋神,九为家先。一事者各为九,九九八十一首,殊端异文密用之,则共为一大根,以神为使,其上三九二十七者,可以度世;其中央三九二十七可使真神吏;其下三九二十七其道多耶。也就是说,这九节杖既能招神又能劾鬼,持杖即职可理九人九气之事,可以统摄天地万物;可以度人得道。” 封口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堆,这些东西连廖淳也没听张角说过,因此众人都安安静静的听着,虽说廖淳知道是瞒不过封口了,但是在封口态度不明朗之前,他可不想承认众人就是黄巾贼,因此在封口说完的时候,廖淳装作听得很不耐烦的样子说道:“扯那么多没用的做什么,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说着舞起九节杖向着封口挥打而去。 封口正在得意洋洋的显摆他的广博的学识,却不想廖淳却扑打而来,只得举刀接战。 两人便又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 第一百十五章 谈判 这封口虽说从小便跟着宫中的禁军教头学武,论武功也算得上是一个绝顶高手,但是由于他性格狂傲,好胜心极强,平日里那些禁军们与他对练时,都不敢拿出真本事来赢他,所以这封口的实战经验其实是十分的匮乏的。 而廖淳其实并没怎么学过武功,小时候家里有半本残破的剑谱,说是剑谱,其实也就画着舞剑的几个小人,廖淳只是当图画书一样的翻过,并没照着去练;后来去了郏下城当了小卒,这段时间倒是比较正规的学了一套“破军枪法”,但说是一套枪法其实也没几个动作,而且枪是长兵器,剑是短兵器。 与封口的打斗,廖淳凭的都是他在战场上,血火之中拼杀出来的一些打斗的经验,其实并没有怎么章法与套路。然而就是凭借着这些经验,廖淳在打斗中渐渐的占了上风,终于在封口漂亮的摆出一招“白鹤亮翅”的动作后,廖淳拿脑袋冲着封口的肚子一顶,用一个极其难看的,小时候在村子里与二娃子、泥鳅等一帮小孩一起玩的“顶牛头功”的姿势,撅着屁股将封口顶翻在地。 廖淳会来这么一招这是封口万万也没有想到的,但无论此时他脑中是何种感想,他都已经实实在在的被廖淳顶翻在了地上,摔了个四脚朝天,当他想挣扎着爬起来时,廖淳已经拿九节杖的一头顶着他的喉咙了。虽说这九节杖并不如刀剑一般的锋利,但是只要廖淳猛的一用力,照样可以刺入他的喉咙,因此封口用手肘撑着已经爬起一半的身体,在地上不敢再动弹半分。 而众人在一边则纷纷说道:“杀了他!杀了他!……” 廖淳也打算一杖捅死这阴阳怪气,总想置众人于死地的小宦官,但是就在手上发力的瞬间,他的脑中突然转过一个念头:“如今众人被困在这皇宫中,别说是出洛阳城了,就是要逃离这皇宫怕是都有难度,而且被众人大闹了一个晚上,等天一亮,这洛阳城指定全城戒严了,那时候再想要逃走,那更是比登天还难了,而眼前这个小宦官倒是可以带众人离开的不错的人选,但要怎么才能说服他呢?” 正在廖淳左思右想之际,小宦官封口却又冷嘲热讽的说起话来:“怎么?杀个人都不会?要不要我教你?把九节杖往上提一寸,然后用力猛的往下扎,保准能捅入喉咙里,如果你捅得足够准,力道又把握的足够好,还能够把颈骨给捅断。” 廖淳本来还不知道该如何来说服这个小宦官,因为如果仅仅用死亡威胁,以封口这性格绝对起不到任何的效果,然而此时被他这么一说,反倒突来找到了话头。廖淳一下子抽回了抵在封口喉咙上的九节杖,说道:“我们没打算要你的命!” 封口一看廖淳移开了抵在自己喉咙上的九节杖,急忙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了起来,生怕下一刻廖淳反悔,同时口中说道:“但我却想要你们的命!” 姜兰甫在一旁颇为不屑的说道:“那你也要有这个本事!” 廖淳则严厉的大声问道:“为什么?!你要我们做的事情,我们已经都替你做了,那两个头颅就在这里,不信你可以打开看看!”说着命令那拎着两个头颅的黑山贼兄弟道:“把包袱打开!” 那黑山贼兄弟打开了包袱。但封口却望也不望一眼,说道:“杀你们不是因为你们没完成任务,而是不该知道的事,你们知道得太多了。” 廖淳问道:“我们知道什么了?!” 封口道:“我的身世!我的仇敌!以及我策划的这出‘好戏’!” 廖淳说道:“这不都是你自己告诉我们的吗?” 封口冷冷的笑道:“你们怎么知道的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已经知道了这些你们本不该知道的事情。” 陈幕厉声道:“甭跟他废话!宰了他!” 底下那些黑山贼们亦跟着喊道:“宰了他!宰了他!” 封口冷笑道:“杀了我,你们也出不去!” 廖淳淡淡的问道:“你不怕死?” 封口冷哼一声。 廖淳微微一笑说道:“别装了!你要把我们灭口,不就是怕我们把你那点破事给抖了出去嘛,那说道底你还不是怕死?” 封口一见被说中了,脸色微微一变,但是还嘴硬道:“随你怎么说!” 廖淳见时机差不多了,切入正题道:“现在你也知道了,我们是太平道、黄巾军的人,你父亲曾经也是我们太平道的朋友,我们这次来只是为了拿回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的头颅,现在我们头颅拿到了,你要陷害何进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了,某种程度上说,我们的敌人还是一致的,你把我们带出洛阳,我们为你‘封口’如何?” 被廖淳这么一说,封口的内心已经开始动摇了,但他的疑心很重,还是放心不下,说道:“哼!我把你们放了,你们改天再把我卖了,黄巾贼只不过都是些毫无信义的市井无赖之徒。” 见封口侮辱黄巾军,廖淳厉声道:“住口!不要忘了你爹!” 封口被廖淳突然间吼了一声,默不作声了。而其他众人此时也没有说话。 一阵沉默之后,廖淳又说道:“只要我们出了这京畿之地,就算我们把你的事情抖了出来,也没人会信,但如果我们在这里被抓,那你也跑不掉的,你想大将军何进会放过你吗?” 封口依然没做声。 廖淳见封口还是不说话,叹了口气,斩钉截铁的道:“好吧!那我们就来个鱼死网破!兄弟们上!” 众人早已对这个阴阳怪气封口极为不爽了,此时见廖淳一声令下,便抄起手中的兵器,朝着封口扑去! 第一百十六章 脱身 其实在廖淳说出“鱼死网破”之前,封口的内心早已经开始土崩瓦解起来,他之所以不说话,那是他自小在宫中养成的阴沉多疑的性格,让他无法完全去信任面前的这帮黄巾贼,因为他的脑海中,只有死人才是真正能保守秘密的,然而他也知道要杀死廖淳等人并不是那么容易,而且极有可能就是廖淳说的那个结局“鱼死网破”,所以他的内心强烈的斗争着。 直到众人朝他扑杀过去,才逼得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喊一声:“住手!” 封口的一声大喊,让众人停了下来。封口说道:“住手!我把你们带出去,但是希望你们遵守你们的诺言!” 廖淳道:“你放心,我们只对皇帝的狗头感兴趣,对你没兴趣!再说,你爹封谞曾经也算是我们黄巾军的故交,我们不会出卖你的。” 一旁的鲍恢则拉过廖淳说道:“要相信他吗?” 廖淳道:“放心,这种时候他是不会骗我们的。” 雍门的城头上,那老兵领着新兵蛋子与那马屁精,三人战战兢兢的一同在向大将军何进汇报刚刚那两个贼酋的头颅被抢的经过。 何进则是一脸的暴怒。 边上主簿陈琳壮着胆子奏禀何进道:“既然贼酋的头颅是被十常侍的人抢走的,何不乘此奏明天子,降罪于十常侍。” 未等陈琳说完,骑都尉鲍信便高声说道:“真乃书生之见!‘被十常侍的人抢走的’?你有证据吗?现在可是连对方的一具尸体都没有捞到,就凭那句‘封大人救我’?” 中军校尉袁绍抱拳道:“刚才在得知对方是十常侍的人马后,我已派兵把住了各处的宫门,所以他们是不可能把头颅带进宫去的,如今只要请京兆尹张钧大人下令封锁洛阳城, 我等再派兵挨家挨户的搜查,反正离悬首示众的时间还有整整一天,不怕找不到头颅、抓不到那些十常侍的爪牙。” 京兆尹张钧道:“不是老夫不愿帮忙,只是封锁这洛阳城必须得有皇上的谕旨,纵然老夫愿意冒死锁城,但是过了开城时间不开城门,那十常侍接此去皇上那里参上一本,并说大将弄丢了贼酋的头颅,这于大将军也是极为不利呀,依老夫之见,还是趁着天未明,抓紧寻找头颅、搜捕那些十常侍的爪牙才是上策。” ……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却也拿不出个像样的对策来,何进望了一眼面前的三个伙头兵,对众人说道:“诸位不必着急,老夫已想到对策了。”说着抽出佩剑,一剑一个刺死了他面前的三个伙头兵,并卷起袖子,切下了一老、一少俩人的脑袋,这动作的娴熟程度,一如他在南阳卖肉屠猪那会儿。 何进切完脑袋,扔下佩剑,叉着腰颇为得意的看着地上的那两个脑袋说道:“老的便是张角,少的便是张梁,弄两张人皮面具贴上就挂出去,时候不早了。”说着不顾周遭被这一幕惊呆的众人,挺着个大肚子,悠闲的走下城楼去了。 天亮时分,洛阳西南三崤山下,小宦官封口对众人道:“我只能送你们到这里了,往北走是渑池,渑池通往黄河有条小水道,也就是你们来的时候走的那条,我想你们走过一次应该也很熟悉了,过了黄河可以去往冀州,你们的地盘,不过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走这条了小水道了,因为你们偷渡进来的事已经被京兆尹发现了,所以那边现在设了卡,而且常有军士在水道上巡逻。” 当封口说到众人是从小水道偷渡而来的时候,二娃子何邑在一旁吃惊的偷偷说道:“不是吧,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廖淳则瞪了他一眼,要他闭嘴,听封口说话。 小宦官封口接着说道:“往南翻过三崤山便是洛水,那里是洛水的源头,水很浅你们可以趟过去,到了洛水的南岸再往南走一段路便到荆州了,那里也是你们的地盘。不过,你们不要高兴得太早了,昨天傍晚刚刚传来的消息,右中郎将朱儁与荆州刺史徐璆,以及南阳太守秦颉率着一万八千兵士围攻宛城,旦夕便可破城,呵呵,不知道你们到了荆州之后那里还有没有你们的立足之地。” 看着小宦官封口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众人真是气不打一出来,直想把他按倒在地上暴扁一顿。 陈幕问廖淳道:“元俭,我们怎么打算?” 廖淳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道:“本来我是打算先把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的头颅送回冀州,与他们的尸身一起安葬,然后再作其他打算的,不过现在既然荆州那边战事吃紧,我们就先回荆州。” 二娃子何邑不等廖淳说完便又急着插嘴道:“淳哥!你还要回荆州去救那帮王八蛋?!那帮王八蛋都要置你于死地诶!” 廖淳道:“是去帮大哥龚都!再说我娘还在那里呢!” 何邑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这茬,低头吐了吐舌头。 小宦官封口则又在那里阴阳怪气的说起风凉话来:“呦~还真是孝义无双啊,就不知道在那右中郎将的屠刀下,还有没有命活着。” 鲍恢一听怒道:“你说什么?!”说着便要上前打封口。 廖淳急忙一把拦住鲍恢。 而那封口却依然张着他那张贱嘴,满嘴喷粪的说着:“啧!啧!啧!当了叛徒还是改不了这暴脾气,你以前整治人家违规犯禁的时候那么狠,不知道你怎么处置自己的叛变啊?” 众人本以为鲍恢这下定要与封口拼命了,然而被封口这么一说,鲍恢居然像焉了一般的低下了头,变得垂头丧气了。 封口见鲍恢不说话了,他又转向红牡丹,说道:“贱人!跟我回去吧!” 红牡丹知道也不能再往前送下去了,于是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陈幕,转身朝封口走去。 这时陈幕一把拉住了红牡丹道:“跟我走!我不准你再回花满楼!” 封口见陈幕拉住了红牡丹,说道:“呦~怎么着?还想拐带人口不成?” 陈幕从怀中掏出一大包黄金扔给封口,说道:“拿回去给那老鸨,就说是我替牡丹赎身的。” 封口掂了掂陈幕丢来的那包钱笑道:“想强买?就这点钱?(其实陈幕扔去的那包金子已经不少了,足足百两有余)这红牡丹可是花姐的摇钱树。也好!也好!你是想带着她睡草棚、住树窝,整日里跟这你们这帮大老爷们刀光剑影的拼杀吗?” 封口的一番话一下子把陈幕给问住了,他心中的那股如烈火般燃烧的激情,顿时像是被一场倾盆大雨给浇灭了,半日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还真是没想过,如今这种刀头舔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这娇滴滴的红牡丹要如何能过? 而红牡丹自那日在花满楼被陈幕抱起强吻之后,便无法自拔的爱上了陈幕这个粗鲁的山贼头子,刚刚在皇宫里陈幕又为了封口一句侮辱她的话,为了她带伤与封口拼命,此时则又为了她一掷千金,因而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情感,又重新转身扑回到陈幕的怀中。 这样一来,陈幕更不知所措了。 但这封口似乎一贯习惯于坏人好事,他见红牡丹居然完全不理会他说的“睡草棚、住树窝,过刀光剑影的日子”又扑回到陈幕的怀里,于是便悠悠的说道:“哎呀~这下子花姐可惨喽,晚上洛阳出了那么大的乱子,天一亮名动京师的花魁红牡丹又不见了,看来这个黑锅她是背定喽~走了走了!”说着转身背对着众人边走边挥挥手,向众人告别。 被封口这么一说,红牡丹的心中猛然一惊,她觉得封口说得很有道理,如果自己就这么拍拍屁股走了,那花姐与花满楼的姐妹们可就真的都要被自己害死了,于是她一狠心,哭着推开陈幕,边擦眼泪边朝封口追去,嘴里喊道:“等等我!我跟你回去!” 封口见自己的使坏得逞了,回过头坏坏的一笑,对红牡丹说道:“怎么?想通了?不要情郎了?” 红牡丹怨毒的瞪了他一眼却并不答话。 陈幕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况要带红牡丹走也不现实,便也只好让红牡丹跟着这小宦官封口回去,但他威胁封口道:“替我照顾好牡丹,她要是少一根头发我回来一定会宰了你的。” 封口则转身用手指着自己下面的“小鸟”坏笑着说道:“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封口是想再刺激一下陈幕的,却不想冷不丁的被身边的红牡丹一脚踹在了裤裆里,疼得他滚翻在地,躬身打起滚来,引得众人一阵大笑。 红牡丹则冲着陈幕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碰我的。” 第一百十七章 作法 三崤山,因其道上有石崤(西崤)、千崤(东崤)和土崤三山,合称“三崤山”或“三崤”。廖淳等人自在三崤山下辞了封口与红牡丹二人,在山中行了三日到千崤与土崤的交界处,快要走出三崤山的时候,廖淳才想起自己的斩马剑被封口折断了,如今马上便要到荆州与官军厮杀,但手头却还没有件趁手的兵器。然而据那小宦官封口所讲,以及陈氏兄弟、姜兰甫的了解,这方圆数十里内并无任何的村落,一直要到了南阳地界才会有一些市镇,而即便是到了那些市镇也未必会有趁手的兵买,因为这兵荒马乱的年代,铁器是奇缺的,另外南阳正在开战之中,原本有的那些村落此时怕也早已是人去屋空。 不过,转瞬廖淳便想到了怀中揣着的大贤良师张角的九节杖,原本廖淳是并不打算去用这把九节杖的,然而此时也已经是到了万不得已,另外廖淳还想到若是长久揣着这把九节杖,也容易招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他便想就依大贤良师之言把这九节杖熔了,铸一把趁手的兵器,拿着这把兵器为“黄天”而战,也不失为对大贤良师在天之灵的最好的告慰。 于是,在第三日的夜里,趁着众人都熟睡之际,廖淳取出天书翻看,寻找书中所载的熔铸之法。廖淳原本是想记熟了熔铸之法,等到了南阳地界后寻个铁匠铺子来打造兵器,然而等他在天书中找到了“九天玄铁”熔铸之法后,才知道要熔铸这九天玄铁,确非一般人们所知晓铸造之法。 只见天书之上写着:“九天玄铁,乃上古名将之将星自九天之上陨落至人间的残骸,其色黑如墨,质如铁,故称‘九天玄铁’,因其包含上古名将之魂,故而坚不可摧,若以其打造器物,需取无根之火熔炼,并以无根之水淬之,方可成形,且打造之时需水火相交方可淬炼,否则不能成功。” 若去除九天玄天来历的介绍,天书之上关于淬炼之法的记载便只有“无根之火熔炼,并以无根之水淬之”简单的一句,但这无根之水与无根之火又是何物,另外这后面又提到“需水火相交方可淬炼”,火遇水则灭,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又要如何才能做到水火相交? 这事可让廖淳想破了脑袋,但是他又不能把一众弟兄叫起来商量,这倒不是廖淳信不过他们,而是像天书这类宝物对人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稍有不慎便会迷失了心智,大贤良师曾言,南华老仙在传授天书时说过“若萌生异心,必获恶报,万劫不复”。像大贤良师这般被老仙选中以普救万民为念的大善之人,尚且最后经不住诱惑萌生了异心,若是被自己身边的这群弟兄知道了这本赐予大贤良师一切仙术的天书现在就在藏在自己的身上,保不准会闹出什么事情来,到头来又害了他们自己,所以他必须瞒着兄弟们,这也是为了他们好。 就这么廖淳一个人躺在山坡之上,一边听着身边陈幕等人的鼾声,一边抬头仰望着星空,苦思冥想着“无根之水”与“无根之火”。如此,过了半夜,就在廖淳迷迷糊糊快要入睡之际,一滴从茅草叶上滑落的露水滴在了廖淳的眼睛里,这一滴露水不但打消了廖淳的睡意,而且让他猛然间想到“无根之水”。 熟话说“落地生根”,要是不落地,那不就是不生根吗,也就是“无根”,那么雨水在没有落到地上之前,不就是无根之水吗?想到这里,廖淳一面暗骂着南华老仙闲着没事干玩文字游戏,一面心中却又是无比的兴奋。 想到了“无根之水”,“无根之火”的问题也随之迎刃而解,未落地之火便是“无根之火”,也就是天火,天火多由天雷引起。这样一来,水火相交一事也便不难办到,只要下一场雷雨,风雨之中电闪雷鸣,这又是何其正常的现象。廖淳越想越兴奋,差点没从地上拍着手跳起来,然而这兴奋只维持了短短的一瞬,头顶漫天的星空给他劈头盖脑的浇下一盆冷水来,他想到此时正值秋季,有道是“秋高气爽”,平日里天空中都寻不出一片云来,又哪来的雨,而且还要是雷雨。 不过,马上廖淳又想到了,之前看大贤良师在战场上呼风唤雨,招来雷公电母助战的那一幕,于是急忙又从怀中掏出天书来翻看。这真是有了天书好办事,很快廖淳便从诸多的法术中找到了求雨与召唤天雷之术,其实天书中关于求雨与召唤天雷的方法有很多种,所招来的雨量与落雷的方式也各有不同,然而廖淳此时早已是迫不及待,随意看了其中的一种便作起法来,全然不顾那一帮尚在睡梦之中的兄弟,会被自己召唤来的大雨浇个透心凉。 廖淳捻起指诀,口中念起咒语,刹那间风云变幻,头顶灿烂的星空顿时被密布的乌云给遮了起来,四周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之中,片刻之后一声雷鸣大雨倾盆落下,在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之际,廖淳举起手中的九节杖便朝着闪电的光亮处奋力扔去,然而第一道闪电已然划过,不过不要紧,第二道更为巨大的闪电又从天而降,正好击中了廖淳扔出去的九节杖,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通体漆黑的九节杖真的犹如被扔进了炼铁的炉子中一般变得彤红彤红,并且慢慢开始变形融化了,然而就在九节杖快要熔成一团彤红的光球之时,廖淳突然想到,天书中根本就没提到要如何才能把融化的九节杖变成自己想要的兵器的形状,顿时又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心中又大骂起南华老仙,写东西丢三落四,光顾着完文字游戏,写了如何融化玄铁,却忘了说明如何打造兵器。 就在廖淳望着天空中的光球手足无措之时,背后传来一声“淳哥”。廖淳心中一惊,这才想到这么大的风雨应该早把弟兄们给淋醒了,然而眼前的这一幕又如何跟兄弟们解释? 第一百十八章 神兵 冷不丁的一声“淳哥”把廖淳下了一大跳,他回头看时,身后一帮弟兄都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站在自己的身后看着自己,而叫自己的正是那二娃子何邑,其实廖淳在听到“淳哥”二字的时候也早已想到,连平时睡得跟猪一样死的二娃子都醒了,那其他的弟兄自然也应该早醒了,只是一时间廖淳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跟大伙解释这眼前的一幕,而且他知不道眼前的这一幕,兄弟们到底看到了多少?是自己念动咒语时他们就醒了呢,还是大雨倾盆落下之时他们才醒的?若是下雨后才醒的,那又要好解释一些。 就在廖淳忙着组织语言跟大伙解释的时候,陈幕指着廖淳身后的天空说道:“元俭快看!” 廖淳转身看时,天空中原本那团九节杖熔化成的光球,已经变成了一把长枪的形状,只是枪体依然是彤红彤红的。这时,廖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冲动,他掏出怀中的三卷天书,一一朝着天空中那杆彤红的长枪扔去,当天书撞上长枪的枪杆之时,长枪顿时又炸开来一阵强光,闪得众人短时间失了明,等众人的眼睛恢复过来之时,铁枪已斜斜的插在了廖淳面前的泥地里,这杆枪一如之前的那把九节杖一般,通体漆黑。而天书则不知所踪。 因为廖淳将天书扔向了长枪,所以他至死也没能知道这杆长枪是如何打造而成的,天书在记载如何熔铸“九天玄铁”的部分虽然没有写明,如何才能把熔化的玄铁打造成自己所想要的兵器的形状,但是在天书的第一卷“太平道”教义部分已经明明白白说明了“心物一元”的道理,而廖淳一直想当然的把天书当成纯粹的法术书,以至于害怕自己学了强大的仙法而“萌生异心”,因此根本没去仔细翻看便把天书给扔了。 而空中在雷电暴雨中熔化的玄铁光球之所以最后变成了一杆长枪,根据“心物一元”的道理,因为廖淳只在郏下城防营当兵那会儿比较正规的学过一套“破军枪法”,所以他脑中大部分时候,对兵器的概念便是“枪”,因此那熔化的玄铁光球便依着廖淳的心念,变成了一杆铁枪。另外,因为廖淳脑中留有九节杖的印象是可以拆成一节一节的短棍的,所以这次打造的这杆长枪依然可以拆卸,但不是九节,而是三节。 就在廖淳拔出插在泥地里的长枪观赏之时,众人早都围了过来。廖淳看着一众弟兄一双双充满疑惑的眼睛,忙笑着解释道:“大贤良师在传授我九节杖的时候,便教了我用九节杖熔铸新的兵器的方法,本来我倒没想着用,只想把九节杖留作纪念,这不是斩马剑断了嘛,如今马上便要到南阳地界了,总得弄件趁手的家伙。”说着嘿嘿一笑,但众人似乎对这个解释不太满意。 不过似乎老天也来帮廖淳解围,就在众人要追问之际,天空中又是一声惊雷,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凄厉的嘶鸣声,随后漫天血雨洒下,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血雨中落下来一段东西,其外形酷似一把长柄刀,就落在众人身后刚刚睡觉的地方。 众人惊疑不定,又看向廖淳,于是廖淳放下手中的枪走过去捡起来观看。发现落下来之物虽然乍一看像把长柄刀,但其实是块骨头,只是不知道是何种动物会有如此巨大的骨头,按说在天上的应该是鸟,但很明显,鸟不会有这么大、这么重的骨头,难道是“龙”?不过廖淳随即否定了自己荒唐的想法,这世界上哪来的龙。于是,他又随手扔了刚刚捡到手中的骨头,并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哪来的破骨头?”说着随手一扔,又把这块骨头扔到了边上的灌木丛中。 众人看廖淳的神情也是一脸的茫然,而且不像是装出来的,便也没有在追问下去。而二娃子何邑则朝着灌木丛走了过去,从灌木丛中又把廖淳扔掉的那块骨头给捡了出来,他发现这块被淳哥扔掉的骨头,约有八尺长,与自己的身形相仿,前端开阔酷似自己腰间挂着的鬼头刀的大刀片,中间细长似刀柄,有正好能容纳自己双手持握的距离,而末端却又变得尖细,有些像枪尖了,但是说是枪尖也不确切,因为尖头的边上还长出一个倒刺来,看上去更像是矛或者是戈。 何邑将骨头拿在手上舞了几下,发现还挺顺手的,心想:“这要是把刀就好了,可惜只是一块骨头,不过到了宛城去铁匠铺子倒可以照样子打一把。”于是便用袖子擦拭起骨头上的血污来。 何邑擦着擦着突然发现骨头的前段好像刻着一个字,但是他不认得字,于是叫道:“淳哥,这骨头上有个字,你过来看看,写得啥呀?” 一听二娃子何邑说骨头上有字,众人都很是好奇,未等廖淳答应,姜兰甫早就一个箭步跑到了何邑的身边,拿过他手中的骨头观看。姜兰甫在何邑手指着的地方看到骨头上的确刻了一个字,是一个“龙”字。 这时众人也都围了过来。姜兰甫忙用衣服去擦拭骨头上其他的血污,直到擦到骨头的后半段,才又发现一个“云”字,也就是说这块骨头上刻着“龙云”二字,然而众人对这块骨头的了解,也就只有他们眼睛看到的那么多,至于这块骨头是什么动物的骨头?这骨头为何会从天而降?以为这骨头上为何会刻着字?一概不知。 这二娃子何邑此时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念头,想要试一试这块骨头的硬度,他拔出了腰间的鬼头大刀朝着姜兰甫手中的骨头劈去。 然而姜兰甫却并不知道这何邑想要做什么,见他猛然间抽刀朝自己劈来,吓了一大跳,以为这二娃子中了什么邪,急急拿手中的骨头去格挡,但只听“叮”的一声巨响,骨头与刀刃相交之处火光迸现。 注:本章节中的神兵“龙云”系本书读者饿鹅在作者的兵器征集帖中提供的一把兵器,他的原帖回复是:“兄弟在为难可爱的读者们马?还要典故?算了,今天饿鹅就算拼了命也要帮大大! 武器名称:龙云 武器性质:长柄刀 龙云分两段,前段刻龙,后段印云,重三十四斤,挥舞起有乘龙(成龙)破天之势,刀身长两米,前段为砍刀,刀刃一面宽:未开刃,用于撞击。一面细:开刃,用于砍杀,刀尖较长而适合直刺或挑击。后段为枪刃,用于倒刺,破喉。使用时左手握后端印云处,右手握前端印龙处 使用:砍劈刺撞挑削等 搞笑版:话说真龙出世,一不小心撞到云上死了 化真龙之骨而成,相传初临战乱,龙骨在血中洗礼,于云交合。终于形成刀柄,在经过最佳工匠打磨三天而成,龙云出世,血礼当空,战乱降临 话说好像是一叫廖化的小子得到了他,但是嫌太丑,扔了。” 饿鹅系17k驻站作者,请有兴趣的朋友们关注他的作品《重生三国之锦帆甘宁》 第一百十九章 观战 “叮”的一声巨响之后,二娃手中的鬼头刀只剩了半截,上半段不知飞到哪里去了,这大大出乎众人的意料,然而二娃子何邑却似乎一早在期待这个结果,在众人尚在目瞪口呆之际,他早已一把夺过姜兰甫手中的那块骨头,然后把它抱在怀里哈哈大笑起来。 原来,在廖淳甩出那三卷天书,将它们扔向尚在熔铸中的玄铁枪的时候,南华老仙正在三清山仙人洞中与太乙真人下棋,不慎碰翻了手边的茶盏,他掐指一算得知廖淳欲毁天书,急急抽出袖中一根簪子朝洞外扔去。簪子飞出洞外化作一条青龙乘风而去。南华老仙本欲让青龙在天书撞上熔化的玄铁被毁之前,将天书带回来,却不想,青龙赶到之时,天书已然撞上了彤红的玄铁枪,青龙为了保住天书不被焚毁,从口中喷出一股真龙之气,护住了三卷天书。 最后天书倒是保住了,铸进了铁枪的枪杆之内,刚好三截铁枪,三卷天书,但是青龙因吐出了真龙之气,在空中顿时变得行动迟缓,在一大片乌云飘来之际,因躲闪不及,被乌云撞上,又恰巧云中雷暴迸发,青龙被雷击而死,因此廖淳等人才会在一声雷鸣之后听到一声凄厉的嘶鸣,随后又见到漫天的血雨,而被廖淳捡到,此时正拿在二娃子何邑手中的也正是龙骨。 得知青龙被雷击死,南华老仙懊丧不已,但他对面的太乙真人却捋着他银白的胡须笑道:“此乃数也,你损失的也不过是根簪子,天书不还是保住了,再说这群凡夫亦不是什么恶人,不如一发做个人情给他们。”说着用手在自己面前的茶盏中蘸了一下,在面前的石桌上写下了“龙云”二字。 这些事情是廖淳等人不知道的。 廖淳等人出得三崤山后,把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的头颅埋在了三崤山山脚下的洛水边,他原本是打算把头颅带回冀州,以便能够将头颅与尸身合葬,但是依目下的情况来看,自己几时才能够去往冀州还是个未知数,所以只好将头颅先行埋葬,等有机会的时候再来将它们取出来带往冀州与尸身合葬了。 廖淳埋葬好了头颅,但没有立碑,怕被官军发现,只做了些辨认的标记。之后他带着众人又行三日才到了南阳地界,而期间路过轩辕山附近时陈幕去了山中召集他原先同姜兰甫等人渡过黄河来找廖淳时,留在轩辕山与嵩山一带的弟兄,因为陈幕的右手断了,陈岭不放心他一个人进山,所以便陪着他大哥陈幕一同去了山中。 到达南阳地界后,廖淳才发现,这荆北一带的战事并非如同那小宦官说得那般严峻,荆州的弟兄并没有被官军围在宛城之中,更不存在什么旦夕破城的危险境地,因为此时的宛城被官军占领着,与封口描述的相反,兵临城下的倒是荆州的弟兄。 但是,这荆州的状况也没有陈幕那天夜里在大将军府的冰窖中听到的那般好,因为虽说荆州的弟兄兵临宛城城下了,但是因为兵力有限,远远做不到围城攻打,只能堵在宛城的南门口与官军对峙着,而这种对峙其实是毫无意义的,有宛城高大坚固的城墙保护,这样的对峙既不能冲破城门攻陷宛城,也不能有效的杀伤官军。 这种状况是廖淳躲在宛城外西南面的一座小土丘后面看到的。 廖淳到达宛城外的时候,他远远便望见宛城的城头换了旗帜,那时候他与弟兄们正走在宛城的西北面的荒郊中,看到这副景象心中便是一惊,暗道:“连宛城城头的旗都换了,莫不是这南阳一带已被官军拿下,自己来迟了?” 而当他加快脚步,想要绕开宛城往南,赶去安众看看自己的老娘以及大哥龚都还在不在安众的时候,便看到了荆州的兄弟们正宛城的南门外与官军拉圆了阵脚在对阵中,而场上与官军中的一员将领厮杀之人,头裹一块黄色的方巾,满脸的络腮胡子,手持一杆镔铁大锤,正是自己的大哥“火烈神”龚都! 大哥龚都的武艺始终是廖淳所钦服的,所以廖淳带着姜兰甫等一众弟兄找了个土丘躲了起来,打算先观察观察再做计较。 众人躲于土丘的后面,朝厮杀场中望去,只见那敌将手持一柄大刀朝着龚都上劈下砍,观其气势,异常的凶猛,然而龚都却丝毫不见一丝的慌乱,“当,当,当”格挡了七八个回合,抬手一锤,打得那敌将脑浆迸裂,摔于马下当场毙命。 龚都身后,荆州的弟兄们正欲趁胜掩杀,这时官军阵中又冲出一员敌将来,只见此人身穿一副锁子铠挺着杆铁脊蛇矛,“哇呀呀”叫喊着冲出阵来。大约荆州的黄巾弟兄们也都折服于“火烈神”龚都的武艺,此时见到官军阵上又有人冲出来找死,自然也乐意在一旁看好戏,所以便又停下了冲锋的脚步,在一旁替龚都呐喊助威。 廖淳在土丘后远远望见,觉得这使矛的官军将领甚是面熟,便摸着脑袋开始思索,当他终于想起这人似乎就是那个之前一直如同疯狗一般在战场上追着自己打的孙坚的手下时,那边龚都已经落了败,廖淳抬眼看时,正见到那将一矛刺在了大哥龚都的左腿上,他心中一惊。但这龚都自己对这腿上的一矛却混不在意,也不去格挡,反而举起手中的大锤朝着那将劈头盖脑的砸去。那将急急抽回蛇矛格挡,这才将龚都砸下来的一锤给挡了下来,不然便要像之前那人一般被龚都砸得脑浆迸裂了。 场上,龚都与那官军将领虽然依然还在缠斗之中,但是廖淳已经看出大哥龚都手上的章法开始散乱了起来,于是他心生一计,对着身边十来个兄弟如此、这般的交待了一番。 片刻之后,厮杀场上,那佐军司马帐下骁将程普,眼见着就能一矛捅死面前的贼将龚都,宛城的敌楼之上却响起了急促的鸣金之声,随之身后的将士纷纷的退入城去,程普还欲再战,但孙坚亦呼唤自己回城,而对面黄巾贼兵则蜂拥着掩杀过来,他抵挡不住只得随军退入宛城。 然而错失了如此大好斩杀贼将的机会,程普的心中甚是恼火,此时他已顾不得自己在军中身份低微,一口气冲上敌楼,对着主帅西乡侯、镇贼中郎将朱儁高声吼道:“为何鸣金?!” 朱儁并不答话,只是伸手指着城外的西南方。程普觉得奇怪,回身朝着朱儁手指的方向望去…… 第一百二十章 酒宴 程普回身朝着朱儁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城外西南面的土丘后扬起大片的尘土,隐约还能望见探出土丘的贼军旗帜,以及未被土丘遮挡的贼兵,他心头一惊,暗道:“想不到此处尚有许多的贼军伏兵,若是刚才恋战,被贼兵冲入了城这祸可就闯大了。” 于是,转身对着朱儁半跪抱拳认错道:“末将鲁莽,请将军恕罪!” 朱儁知道程普乃是一员猛将,所以并不打算责罚于他,手一挥示意他退下。 程普得令而去。 就在程普转身走下城头的时候,朱儁却在城头上看到,土丘的后面只稀稀朗朗的走出来十余人,他又继续盯着那土丘看了半日,然而直到城外的黄巾贼都退尽了也没有见到土丘后再走出来一人,而土丘后那扬起的尘土也早就落了下去。朱儁知道自己上了当,狠狠的握紧了拳头,但是他并未对左右将校说什么,因为毕竟是自己上了黄巾贼的当,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而城下荆州的黄巾军们也觉得有些奇怪,官军明明打得好好的,厮杀场上官军那将似乎还占了上风,但城头上突然间就鸣起了金鼓,随后官军都仓惶的逃入城去。不过,他们可不会去细想什么原因,只是追在逃跑的官军的身后掩杀了过去。 原来,廖淳让身边十来个兄弟就近砍了些树枝插在小土丘上,并让大伙脱了衣服悬挂在那些插在土丘中的树枝上,这些也就是朱儁与程普看到的贼军旗帜(因为他们认为贼军都是群乌合之众,旗帜自然也是五花八门的)。而后他又让大伙拖着树枝在土丘后跑了几圈,扬起了大片的尘土,最后廖淳与大伙一起站到了土丘的边上,故意将身体露出来给宛城的官军看,这样朱儁便上了当,以为黄巾军在土丘后埋了伏兵。因为宛城中兵少,朱儁怕抵挡不住被黄巾军冲开了城门,所以即便是那时程普在城下就要斩杀了贼将,他也不得不鸣金收兵了。 官军都退入了城中,城下的黄巾军冲不开城门也只好收兵回去,而廖淳等人则随着他们一同回到了宛城外的黄巾军大寨中。 此时的荆北黄巾军一如廖淳走时那样,由赵弘统领着。 当夜,黄巾军寨中摆起了酒宴,一则庆功,虽说连赵弘自己也不知道今日这仗是如何胜的(廖淳没有告诉他们,是自己在背后虚张声势吓唬了宛城中的官军);二则给廖淳接风。赵弘是聪明人,现在他能够依靠的也只有“火烈神”龚都一人,这廖淳是龚都的结义兄弟,他自然要趁这个机会巴结讨好二人。 因为自打赵弘通过一些权谋,当上这一大方暂代渠帅之后,孙仲便一直心有不服,廖淳被赵弘打发去往巨鹿天公将军张角那里之后,那原先被打跑的宛城太守秦颉与西乡侯、镇贼中郎将朱儁以及荆州刺史徐璆,三人合兵一处,又打到了宛城城下,而孙仲则在一个夜里趁着赵弘不注意,带着本部人马离开了宛城,逃到新野作了壁上观,一心想看着赵弘与官军拼斗个两败俱伤,然后他好坐收这渔翁之利。 也正是因为孙仲的率众离去,导致宛城内黄巾守军兵力锐减,最后因兵少不能守,赵弘只好下令弃了宛城。所以现在赵弘虽说当着荆州渠帅,但是他的麾下除了本部人马之外,便只有龚都这一支人马了,而且这些人马中能打的武将也只有这“火烈神”龚都一人而已。 酒宴开始时,赵弘便对廖淳是大献殷勤,而二娃子何邑因之前眼见着赵弘陷害折磨廖淳,所以此时见到他依然是恨得牙痒痒。当他见到赵弘端着酒来敬廖淳,并假惺惺的对廖淳在冀州的那些日子嘘寒问暖,就气不打一出来,走前上破口大骂道:“姓赵的,少来这一套,你以为淳哥看不出你的虚情假意!”说着走上前还想伸手打翻赵弘敬过来的那杯酒。 廖淳见这二娃子又要闹事,赶紧一把拉住他,骂道:“住手!你就不能给我消停一会!” 而赵弘的底下的那些头目看着二娃子何邑竟如此的无礼,都厉声骂道:“大胆!竟敢对渠帅如此无礼!来人哪,还不快把这不知天高地厚小子拖出去军法伺候!” 二娃子本来被廖淳说了一下已经强按住了心头的火气,却不想赵弘底下这帮头目竟说要给自己上军法,顿时又暴跳如雷,大吼道:“你们又是些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来来来,谁敢与我刀枪下见真章。”说着已经拎起了他那杆“龙云”刀。 而姜兰甫与鲍恢见赵弘底下那帮头目仗着人多大有围攻何邑的意思,因此也都拔出了各自的兵器来助何邑。 整个军帐中的庆功宴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赵弘一看不好,急忙呵斥他底下的那群头目道:“住手!都给我把家伙收起来,都是自家兄弟,难道这是在摆鸿门宴吗?!” 廖淳怕二娃子何邑一冲动真的动起手来一会儿弄得不好收罗,便让姜兰甫把他拉到了军帐外去。 这二娃子何邑在走出营帐前都还不肯歇嘴,冲着赵弘骂道:“谁跟你这小人做兄弟?!” 而龚都此时也拍着桌子站起来,对着赵弘底下那帮头目骂道:“窝里斗这么横,打起仗来跑得比老鼠还快,有能耐明天去宛城找官军打去啊?!一帮酒囊饭袋,瞎了眼的才让你们带兵做头目!” 因为骂人的是火烈神龚都,所以赵弘底下的这帮头目也不敢发作,只得忍气吞声的低下了头。 但赵弘此时的脸上则是红一阵白一阵,不知道是在生二娃子的气,还是生龚都的气,抑或这两人的话都让他听了十分的生气。不过这仅仅是短短一瞬间的事情,很快他便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对着自己手下帮头目说道:“龚头领教训的是,你们都给我长进点!”说着又堆起笑脸,对着龚都与廖淳二人道:“来来来,喝酒喝酒,莫为底下人几句斗嘴的话败了兴致。” 廖淳此次回荆州本也不是来与赵弘等人算旧账的,因此也不想因旧日恩怨引起纷争,既然赵弘连连讨好,他也不想在这个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再争吵下去,此时他发现席间没有看到孙仲,于是趁机转了个话题,问起孙仲的去向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劫粮 因廖淳问起了孙仲的去向,席间赵弘与龚都二人便把廖淳离开后荆州发生的事都一一告诉了他。 酒过半酣廖淳提醒赵弘道:“赵渠帅,这朱儁精通于用兵之道,今日我等赢了一阵,夜里要防他来劫营啊!” 赵弘听廖淳这么一说,非但不紧张,反而摆摆手笑了起来,说道:“我还巴不得他来劫营呢。” 赵弘这句话让廖淳有些意外。 龚都看到廖淳一脸的茫然,解释道:“宛城内现在只有一万八千的官军,他们这点兵力也只够守个宛城,而我们这里却有近七万的人马,他们又如何敢来劫营。” 廖淳一听只是这么个原因,便又说道:“不然,不然,上回朱儁与皇甫嵩二人只带了六千官军的残兵败将,被我们近十万的兄弟围在残破的长社土城内,尚且发动夜袭,靠着一把大火,硬是扭转了败局,何况今日他们在城中有一万八千的兵士,还是要小心提防才是上策啊。” 赵弘笑道:“廖兄你多虑了,你也说了,之前那长社是个残破的小土城,六千的官军败兵靠着一个残破的土城又如何能抵挡城外十万大军,所以那时对于官军来说只能是背水一战了;但是如今则不同,宛城城池固若金汤,他们大可以稳稳的守着等待朝廷的援军,又怎么会在兵力悬殊的境地下冒险来劫营;再说,即便是官军夜里真来劫营,我也不会怕他,我岂是那无能的波才所能比的。”说着脸上显露出一副自负的神色来。 廖淳听到赵弘骂波才无能,心中颇为不悦,因为不论这波才领兵打仗的水平如何,毕竟他对于廖淳来说是有知遇之恩的,廖淳心中一直以来都感激他。另外,廖淳见到赵弘那一脸的自负,知道自己再怎么说,赵弘也不可能会接受自己的建议,于是低头拿起酒杯顾自己喝起酒来。 这时帐外闯进来一个小校,口中高喊着:“报~”对着军帐上头的赵弘纳头便拜,禀告道:“渠帅!三十里外发现官军的粮车!” 赵弘听了小校的消息,顿时来了精神,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问道:“哦?有多少粮车?多少押运的人马?速速报来!” 小校抱拳答道:“禀将军,一共五十车粮食,约五百名左右的官军押运着。” 龚都道:“好大的胆子,就派了五百人押运,这不明摆着给我等来送粮了嘛。”说着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帐中其余人见龚都大笑,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赵弘则一掌拍在面前的几案上,笑道:“我要的可不光是这些粮食,破宛城全在这些粮车上!” 接着赵弘又对帐中诸位头目说道:“今番劫官军的粮车不同于往日,务必要将押送粮食的官军全数歼灭,不得逃脱一人、一骑!有谁愿往?” 一开始听说有官军的粮车可劫,帐中的诸位头目都是跃跃欲试,但当听说不能让官军走脱了一人、一骑,顿时就又面面相觑,犹豫了起来。 龚都见半日都没有人出来答应,冷笑一声道:“都是一帮饭桶!”转而又对赵弘说道:“还是我去吧。” 赵弘笑道:“如此就有劳龚大哥了。”随后又话锋一转道:“但若走脱了一人、一骑……” 未等赵弘说完,龚都就说道:“甘当军令!”说着龚都又对身边的副将王锌说道:“去!点起军马,到辕门外等我。” 廖淳在刚刚建议提防官军夜袭时,见赵弘表现出来的神情,觉得他只不过是一个刚愎自用的狂妄之徒,然而当廖淳听到他布置军令时说“劫粮不能让官军走了一人、一骑”时,顿时知道自己是误判了,因此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笑着对赵弘说道:“赵渠帅是否需要末将替你跑一趟宛城?” 赵弘听了顿时眼睛一亮,抚掌哈哈大笑道:“知我者,廖兄也!”说着又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朝着廖淳走去,廖淳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两人相互拍着肩膀,哈哈大笑了一通,弄得帐中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三十里外,官军的运粮队披星戴月不紧不慢的在夜幕中前行着,领头那将颇为自得的说道:“李驹这厮也太过谨慎,运这区区五十车粮食还要用五百军士,我看运到宛城,这五百军士都要吃去半车的粮食。” 边上一个文官打扮的人道:“这仓曹大人也是谨慎起见,毕竟如今这天下黄巾贼横行,而且黄巾贼以外还有许多的饥民、流寇,连着荒年筹粮不易啊,若是这些粮食有个闪失,非但是你我,就连仓曹大人也是担待不起的啊。” 领头的武将鼻哼一声道:“有老子在这里押粮我看谁敢来抢!” 这领头的武将说话的口气倒是不小,但是他的话音未落,夜幕中一支箭枝从官道旁呼啸着飞来,射穿了他的喉咙,他这个“抢”字只说了一半却在也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了。 边上的文官发现了有些异样,转头去看时,这武将已经一个跟斗从马上栽了下去。紧接着,官道的两边箭如飞蝗,喊杀之声四起,不等这文官做出进一步的反应,他自己也被飞来的箭枝射城了刺猬。 余下的官军兵士因为都是一些新幕的老弱乡勇,毫无在战场上厮斗拼杀的经验,遭了夜袭又死了主将,其惊慌失措、四散奔逃之状,比那夜廖淳第一次带着一群“农民”出来便遭了屈铭的伏击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此时的龚都以及他手下的那些黄巾将士又岂是那日的屈铭以及他手下的那群县城守军可比,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这场夜袭伏击战便结束了,官道上留下了五十两粮车以及五百具左右东倒西歪的官军尸首,不曾走脱一人一骑! 后半夜一队衣甲残破,满身血污的官军兵士押着五十两粮车,到了宛城的北门外,领头那将冲着城头大声喊道:“某乃裨将穆斌,奉大将军之令押运粮车至宛城,速速打开城门!” 城上的守军已经连喝了几天的稀粥了,一听是大将军派人运粮来了,乐得手舞足蹈,都争着冲下城头去开城门。 然而就在城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城外的运粮队赶起粮车正准备往城里走的时候,城门突然又被重重的关上了,城下之人不知何意,抬眼望时,城头上已立满了拉弓满弦的弓弩手。 第一百二十二章 诈门 宛城的城头列起了弓弩手,这让城下假冒官军运粮队的黄巾兵士们慌了手脚,而刚刚自称“裨将穆斌”之人此时也似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反倒朝他身边一个小卒打扮的人望去,似乎在征求这小卒的意见。 原来,这假扮官军运粮队的正是廖淳等人,但是这领头的却不是廖淳。 关于假扮官军运粮队的领队将领的人选,众人在出发前可是经过一番讨论的。 廖淳与朱儁、秦颉在战场上是照过面的,所以廖淳决不能做这个领头的将领,不然一准会被认出来。二娃子何邑一直跟着廖淳,所以廖淳不能做这个领队的将领,他自然也就不能做。而姜兰甫虽没跟秦颉交过手,但是从颍川到西华在战场上也与朱儁有过多次的交锋,所以也不能做这个领头将领。至于鲍恢就更不用说了,他原先就在朱儁底下的三河骑士的队伍中呆着,虽说他只是一个小校,朱儁未必会认得他,但是难保军中其他将校认识,因而也不能做这运粮队的领头。 这次的任务干系重大,不能出半点的差池,因此假扮官军运粮队的领队将领必须是胆大心细且又机灵的人,然而够得上这些条件的弟兄几乎都抛头露面的多次与官军在战场上有过正面的交锋,就在众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廖淳突然想到了那“飞毛腿”兄弟阮闿,于是急急的把阮闿找了来对他说了此事。 阮闿听得要他假扮官军运粮队的领军将领,带着众人去宛城诈开城门,便连连打起了退堂鼓,因为他的胆子可不大,那夜在洛阳雍门他之所以敢替众人引开大批的守军,那是因为他对自己两条腿上的功夫十分的自信,而且他估算过,不论官军穿的是铁甲、皮甲还是布甲号衣,跑起不来总归没有自己身上的便装来得灵活轻便,另外他们手上还得拿着刀枪剑戟,自然就更跑不快了,所以他才敢带着两三百号的官军满城的转。 但是这次可不同,假冒这运粮队的领头将领,首先得与宛城中的官军答话,而他是那种平日里是见了地主老财就怕的主,这别说是跟官老爷答话了,那还不是要了他的命了,而且他想露了马脚自己死了也就算了,到头来又会连累身边的兄弟,那要是在黄泉路上见了面,还不被众人骂死,因此他死活都不肯当这运粮队的领头。不过他终究是抵不过廖头领的“信任与厚爱”,在廖淳几句话的鼓舞之下,头脑一热答应了。 赵弘在军中挑选了三百名精壮的汉子用来假冒官军的运粮兵士,这倒不是赵弘小器不肯多给廖淳一些兵,也不是黄巾军中挑不出别的精锐来了,而是龚都为了全歼官军运粮队的兵士,在伏击中大量使用了弓箭,许多的官军兵士都被射成了刺猬一般,因此他们身上的号衣不但被密密麻麻的伤口中渗出的血浸了个透,而且上面已经如同马蜂窝一般的布满了窟窿,即便是从尸体上扒了下来,也穿不上去了。最后整理战场,收罗到还算像样的衣甲只有三百余件,因此廖淳便只问赵弘要了三百人,加上自己带来的十来个弟兄,换上官军的衣服,来假扮官军的运粮队。而至于阮闿假扮的“裨将穆斌”这个身份,也是在这个被龚都射死的武将穆斌身上的名牌上找到的。 阮闿硬着头皮带着众人到了宛城的北门外,这冲着城头上喊的那一句还是廖淳在快到宛城的时候教他的,所以当城头上突然架起了弓弩,这阮闿顿时被吓得是六神无主,脑中一片空白没了分寸。不过好在他表现出来的动作只是用眼神向廖淳求助,并没有表露出更多的慌乱。 廖淳一见城中有了变故,但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因此示意阮闿先不要动,静观其变。 果然,不一会儿城头上探出来一个文官模样的人,对着城下廖淳等人喊道:“天色已晚,请在城外扎营休息,待天明即放尔等入城。” 廖淳一听城头上的官军守将是因为天黑才不让众人入城的,便在阮闿身边轻声的说了几句。 阮闿扬起手中的马鞭,冲着城头喊道:“汝乃何人?!我身后可是仓曹李驹(这些信息是从那穆斌身上搜出的文书上看到的)大人费尽心血才筹措到的五十车军粮,若是有个闪失你担待得起吗?!” 城头上这文官模样的人乃是朱儁的别部司马张超(表字子并),这文人虽说是心眼比那些舞刀弄枪的武将心眼来得多,做事也更为谨慎、靠谱,但是这胆子终究是太小,经阮闿一吓唬他便犹豫了起来,他心里琢磨道:“不放他们进城,这粮食在夜里要是真的被劫了,上面怪罪下来倒是不怕,反正是在宛城外被劫的,可以推脱的一干二净,但问题是,要是粮食真被劫了,城内的这帮兵士饿起肚子来那可非得宰了自己不可,这城中的粮仓可已经是见底了的啊!”想到这些他就不寒而栗的害怕了起来,想要去开城门了。 不过转瞬他又想:“要是外面那些人是黄巾贼假扮的可又如何是好,这些黄巾贼想要骗开城门使的诡计可不是一次两次了,这裨将乃是军中最低级的武将,一抓一大把,不在自己的管辖之下就根本无从考量他们的身份,谁知道这穆斌是真是假。”这么想着他就又犹豫了起来。 但经过再三的考量,宛城兵士的众怒战胜了他的理智,他重重的叹出一口气来,心里说道:“唉!说来说去就是自己倒霉,偏偏轮到今夜当值。罢了!罢了!赌一把开城门吧。” 然而就在他决定要开的城门的时候,又突然想到了一点,他想这一点或许可以成为自己的保障,于是拍着脑袋一面暗骂自己:“糊涂了,糊涂了。”一面对着对着城下的阮闿喊道:“穆将军可有文书?” 阮闿一听城头上问自己要文书,心想那应该就是自己怀中揣着的那个,于是不等廖淳说话就 把文书从胸口掏了出来。 张超一看还真有文书,心中顿时大喜,但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要见到文书再做决定的,于是他让兵士从城头吊下一只篮子来。 阮闿见廖淳没有表示不同意,便把文书放到了城头吊下来的篮子中。 张超看了文书之后,迫不及待的高声喊道:“开门!” 于是宛城北面的城门在张超的命令之下,被缓缓的打开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夺城 看到宛城的城门大开,廖淳举起他那杆玄铁枪大吼一声:“杀!” 于是身后三百余名黄巾精锐兵士一窝蜂的朝宛城内叫喊着冲杀进去。 那些开城门的官军猝不及防,纷纷被砍翻在地,而等北门其他的值夜官军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三百余号黄巾军士早已在廖淳的带领下赶着那些运粮马车冲入了宛城内。 此时马车上装的粮食已被换成了干草、硫磺等易燃之物,当马车被赶入城中后,黄巾军士便纷纷点燃了车上的干草。那些拉车的马匹见到自己的身后起火,受惊在城中狂奔了起来,一路上引燃城中的房屋无数,而那些被喧闹之声惊醒,跑出屋子察看状况的官军,被呼啸着狂奔而来的马车撞伤、轧死的亦不少。一时间整个宛城都乱了起来,哭喊声此起彼伏! 而在宛城的北门外,带着大队人马埋伏着的赵弘,见到廖淳等人得手,心中大喜,手一挥,招呼众将士朝着那大开的北面城门冲杀过去。 宛城内一夜的混战毫无悬念,看着满城的黄巾贼,镇贼中郎将朱儁知道要想守住宛城已是势不可为,在天快亮时,他引着残军冲出东门,又折道往北面仓惶逃去。 黄巾军这边,宛城失而复得,赵弘在城中为廖淳、龚都二人大大的摆起了庆功宴,这自是不必再提。但对于镇贼中郎将朱儁来说,则是祸不单行。 朱儁军中有一监军,名叫赵樟,乃中常侍赵忠之弟,亦是宫中的宦官,此次作为监军跟随朱儁到荆州剿贼系受了兄长的指派,而他的主要任务不是助朱儁破黄巾贼,而是抓朱儁的“小辫子”,因为这朱儁是大将军何进的人,而十常侍与这何进又向来是水火不相容的。 但这朱儁行事极为的小心谨慎,对于赵樟也算客气,而且到了荆州不久便夺回了被黄巾贼占领的宛城,因此赵樟在荆州呆了个把月都不曾抓住一丝丝可以陷害朱儁的把柄。 抓不住朱儁的把柄赵樟便回不了洛阳,然而军中的生活又怎么能跟宫中相比,这个把月可把他苦得,因此当朱儁率着残军撤出宛城的时候,整支荆州官军的队伍中最高兴的就数他赵樟了,当部队中途停下来休息的时候,赵樟便躲到了角落里偷偷的给他大哥赵忠写起信来。 两日后,在洛阳城外的西苑,灵帝刘宏正与一群宫女在园中嬉戏,一旁的中常侍赵忠寻着一个机会,向灵帝刘宏进谗道:“西乡侯、镇贼中郎将朱儁自夺了宛城之后,不思剿灭余贼,整日躲于城中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顾自己过起了太平日子,全然不顾陛下之重托,致使荆州黄巾贼坐大。” 刘宏道:“阿母(灵帝刘宏对赵忠极为宠信,常谓“赵常侍是我母”),如何不早与我说。” 一旁的张让说道:“非我等不愿说,只恐又如上回那小黄门左丰那般,因说了卢植怠战而遭那些朝臣的诽谤,言我等指使左丰陷害忠良。” 刘宏怒道:“张常侍是我父,赵常侍是我母,谁敢胡言?!” 张让小声说道:“还不是大将军何进跟他手下那班人。” 不等刘宏开口,赵忠接着说道:“这回即便是再遭人诽谤,我等也要向陛下进谏了,两日前朱儁因与军中将士彻夜饮酒,疏于防守,致使宛城再度陷于黄巾贼之手,城中军士死伤过半,只怕不日这黄巾贼又要打过颍川,兵逼洛阳来了呀!” 赵忠此言一出,把灵帝刘宏吓得面色如土,竟一把拉住了赵忠的衣袖哭喊起来:“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张让忙上前一把扶住刘宏道:“陛下莫慌,济阳侯、车骑将军何苗,乃大将军何进之弟,皇后的胞兄,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又对陛下忠心耿耿,且其乃是荆州南阳人氏,在当地颇有声望,可令其替回那朱儁,如此则荆州无忧矣!” 刘宏听了如同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立刻止住了眼泪,拉着张让说道:“阿父之胸怀可比浩瀚之天空,大将军如此为难于阿父,阿父却不计前嫌举荐其弟何苗,有阿父在朕无忧矣!朕回去就拟诏让何苗替回朱儁。” 刘宏不知道的是,这车骑将军何苗素与他兄长何进不合,为了谋夺他兄长大将军的位置,早就投靠了张让等人了,而他却只道是张让心胸开阔,不计何进之前嫌。 而刘宏的身边不只有张让等人的耳目,亦有大将军何进的眼线。此时听到张让、赵忠进谗说要让何苗替回朱儁,一旁的眼线早将消息传出了西苑。 何进在大将军府中听得这消息心中大惊!朱儁丢了宛城之事,他也是刚刚才接到朱儁自己传来的奏章,他还本打算替朱儁先隐瞒了下来,等再夺回宛城之时再一起上奏,却不想十常侍这帮阉党的动作竟如此之快,而且他们还举荐了自己的弟弟何苗这个草包,这样一来事情便很被动了,若是只由自己出面替朱儁开脱怕是难以奏效。在半晌的沉思之后,他想到了司空张温。 那张温得知消息亦是大惊,卢植、皇甫嵩、朱儁三人乃是朝中仅存的三员可堪重托之良将,本来由卢植领兵在冀州对付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而皇甫嵩、朱儁在南面对付荆州、汝南等地的黄巾贼,这是最理想的,然而卢植却被十常侍陷害,下了天牢,幸而皇甫嵩到冀州后斩杀了张宝,总算也不负重托,但如今黄巾贼尚未剿灭而这些阉党却又欲陷害忠良,若是朱儁再被革职,那剩下皇甫嵩一人可真就独木难支了。 于是一个时辰之后,大将军何进领着朝中武将、司空张温领着朝中文臣,百十号人乌压压的一片直闯西苑。 由于有何进手下的一班武将在,西苑的禁军守卫拦不住,只好赶在群臣之前,慌慌张张跑进西苑去报知灵帝刘宏。 第一百二十四章 群谏 西苑禁军守卫的通报之声未落,从外面闯进来的一班文臣、武将早就齐刷刷的跪于皇帝刘宏的面前了,望去是乌压压的一片。 刘宏从未见过朝臣们的这等阵势,被吓得不轻,未等群臣开口,他自己口中便直说着:“朕这就上朝,这就上朝!”他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时至今日,他已经有半余月未上早朝了,他以为群臣是逼着自己上朝去的。 而在一旁的十常侍也被吓了个半死,但作为领头的中常侍张让,在下属面前无论如何得有个表示,于是他壮着胆子,吊起嗓门对着群臣喊道:“干,干什么?!你们想要逼宫?!想要造反吗?!”他自以为说得是声色俱厉,但不自觉的,这声音已经是在打颤了,而一边的赵忠等辈见张让都是这德性,更不敢吭声了,一个个低着脑袋往后躲。 张温拱手拜道:“陛下!听说朱儁在荆州讨贼失利,丢了宛城,陛下要将其召回,臣以为万万不可。” 边上的张让一听张温的口气并不是十分的强硬,便又壮起了胆子,心想:“既然你们自己也提到朱儁丢了宛城,那我不趁此时坐实他的罪名,更待何时?” 于是他抢在灵帝刘宏开口答复张温之前,对刘宏说道:“陛下!宛城乃荆北重镇,丢失宛城之罪不可不罚,不然国法、军纪何存?再者那朱儁乃脓包,与黄巾贼斗了数月败多胜少,至今仍不能克,前翻若不是靠了那皇甫嵩,他早被黄巾贼杀死在长社城外了,因而正宜趁此召回治罪,以明正典刑。” 张温听了大惊,慌忙伏地再拜道:“陛下!还请陛下开恩,容那朱儁将功赎罪,此时换将是万万不可呀。” 张让尖着嗓子一脸轻蔑的说道:“有何不可呀?!我看那车骑将军何苗倒是极好的人选。” 未等张让说完,下跪的武将之中一人起身,指着张让厉声骂道:“阉竖!胆敢妄议朝政!侍卫何在?还不快给我拖出去砍了!”此人正是那骑都尉鲍信。 张让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怒骂,唬得魂飞天外,赶紧躲到皇帝刘宏的身后去。 刘宏道:“阿父亦是替朕分忧,再者何苗乃是大将军之弟,阿父常言于朕这车骑将军何苗一如其兄大将军一般威武神勇,因而让他去荆州剿灭黄巾贼,朕甚为安心。” 何进知道这张让并不是那么好招惹的,鲍信只呵斥了他一句,这刘宏便出来替他说话,还抬出何苗来,看似在给自己戴高帽,实则在给自己下套,于是赶忙给鲍信使了个眼色,让他打住,同时拱手拜倒在刘宏脚下奏禀道:“陛下谬赞矣,臣弟苗不过螟蛉之才,赖陛下皇恩浩荡,才恬居于车骑将军一职,若以其为讨贼之将定会误了国家大事,望陛下收回成命。” 见何进贬斥何苗,张让又从灵帝刘宏身后转出身子来道:“车骑将军之能朝中上下人尽皆知,莫不是大将军惧令弟立功,到时候夺了你大将军的位置?” 听张让如此一说,何进一时气极,不过他转瞬想到了以退为进的一招,从腰间解下大将军印,双手捧于头顶,对刘宏奏道:“若陛下执意欲让臣弟替回朱儁,臣愿卸甲归田,将大将军一职一并让与臣弟,以绝小人之口。” 张让听到何进骂自己小人,正想回骂过去,但一个“你”字说了一半又收住了,心想:“如泼妇般对骂又有什么意思,既然这屠夫自己双手奉上了大将军印,不如趁此将大将军印拿了过来这才是正经。”于是灵帝尚未开口,他便上前要去接过那何进手中的大将军印。 这时何进身后的一干将校齐声“嗯!”的一声,张让这才发现,这群武夫已经怒目相向,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了。迫于这班将校的威胁,张让只好停了手。 灵帝正欲劝慰何进,这时下跪众将齐声俱道:“如陛下不收回成命,臣等皆愿卸甲归田!” 这样一来灵帝刘宏便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张温一看这般武都在逼宫了,也总要给皇上一个台阶下,于是再拜道:“陛下!当年秦用白起,燕任乐毅,都经历旷年持久之战,方才克敌。朱儁讨颍川已经有功效,此番率部南征,不过月余,临阵换将,此乃兵家所忌,望陛下多宽限些时日,耐心静候前方佳音。” 这时张让身后的赵忠阴阳怪气的吊起嗓子冷哼一声道:“哼!一个月丢了宛城,宽限些时日,只怕黄巾贼呀要打到这西苑来了。” 张温怒道:“这宛城本就沦陷在黄巾贼之手,是镇贼中郎将朱儁到南阳后从黄巾贼手上夺回来的,此番只是又丢了,这胜败乃兵家常事,尔等宫中内官休要妄议军国大事,在此扰乱圣听。” 这张温转而又对着灵帝刘宏拜道:“陛下!请再宽限朱儁三月,如其三月之内未能克敌,再治其罪不迟,到时臣愿与其一并领罪,以谢陛下!” 刘宏本就是个没主见的人,百官齐谏,他就开始犹豫起来,如此嗡嗡嗡的讲了半天,现在一帮武的要弃官,一帮文的则如哭丧般的跪在那里说着“望陛下三思!啊三思!”,听得他头都大了,而张温又押上自己的脑袋替朱儁求情,他真的就想答应不换将了,但是他又怕“阿父”、“阿母”不高兴,于是转头去看身边的张让等人。 张让一看这场面,心想:“若是真要换下了朱儁,怕是不好收场了,现在既然张温愿意把自己搭进去替朱儁求情,不如见好就收,也就是等个三个月,还就不信了这大半年来越闹越凶的黄巾贼,就三个月功夫还真能平得了?到时候两个脑袋一起摘,岂不快哉!”于是冲着灵帝刘宏微微的点了点头。 刘宏一看阿父张让答应了,顿时如获大赦,对着张温道:“就依爱卿的意思,好!散了!散了!散了!”说着不等百官散去,就拿起身边的一块丝巾蒙在了自己的眼睛上,又与宫女们玩起捉迷藏来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斗将 宛城外五十余里的官军大帐内,镇贼中郎将朱儁面前的几案上摆放着一卷圣旨与一封私信。私信是他留在洛阳的家奴飞鸽传书带给他的,因而比圣旨早到半天的时间。私信与圣旨说的是同一件事情,就是自己丢了宛城,十常侍欲以此加害,而群臣替自己求情,皇上便又给了三个月的宽限期。所以当洛阳来的使者宣读圣旨时,朱儁只不过是把他所熟知的,私信上的内容又听了一遍。但圣旨比私信还是少说了一点,就是司空张温为了争取这三个月的宽限期,把竟然拿他自己的脑袋做了担保。 这让朱儁的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而朱儁的过意不去,表现在行动上就是一种急躁与狂怒,这是一种对着黄巾贼发出的急躁与狂怒!当他盯着案头上的圣旨与私信看了半日后,突然站起来大吼一声:“来人呐,升帐点兵,随我去打宛城!” 半晌之后,身边的一个小校小心翼翼的问道:“将军,已经三更了,还要去打宛城吗?” 这小校是朱儁的同乡,在朱儁迁任兰陵令时便跟在朱儁的左右了,对朱儁十分的了解,因此才敢在此时,如此的发问。 朱儁走到军帐外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们都去休息吧。” 当这些作为朱儁贴身侍卫的小校们正要回营休息的时候,朱儁又口气严肃的补充道:“明日点卯,休得迟误!” 第二日辰时一过,朱儁便带着他部下残余的八千余官军兵士打到了宛城下,而在他接到那私信与圣旨之前,他是打算先回颍川等补充、修整好了部队再来打宛城的。 那宛城内,赵弘也正点起了兵将打算出城去攻打朱儁的大寨的,此时见朱儁竟然带着官军自己送上门来了,便大开了城门,率军从城中冲了出来。 两军对圆阵脚,赵弘当先一马出阵冲着官军阵中的朱儁揶揄道:“朱儁小儿,赶个大早来向你赵爷爷投诚否?” 朱儁扬鞭指着赵弘怒骂道:“背国逆贼,胆敢对抗朝廷,攻陷州郡,谁能与我擒之?!” 言毕,官军阵中冲出一将,此人广额阔面,虎体熊腰,着一身鱼鳞铠,使一把古锭刀,正是那朱儁的佐军司马人称“江东猛虎”的孙坚。 孙坚冲出军阵便要去擒那赵弘,不想赵弘身后黄巾军阵中亦冲出一人,此人徒步而出,未曾骑马却是脚下生风,拖着一条八十斤重的大铁棒便朝着孙坚,连人带马劈头盖脑的打去,口中还狞笑着问道:“还记得你何曼爷爷否?” 不错,此人正是那“截天夜叉”何曼! 原来,在前一日的傍晚,陈幕、陈岭兄弟俩已带着那三百余号旧部,以及新近收编的近两百个原本盘踞于嵩山、轩辕山一带的山贼,回到了宛城中。而何曼则是随着陈幕、陈岭兄弟一起来的。 据何曼自己讲,那夜在长社城外被官军放火劫营之后,在混战中他与大部队走散了,身边只剩了十余个兄弟,为了躲避官军的追杀,他引着那十余个兄弟往西面逃入了嵩山躲避。之后,虽下山来寻找过颍川的黄巾军大部队几次,但是都未寻着,而身边跟着的那些兄弟却在几次与颍川官军的遭遇战中,都被官军杀死了。后来他发现整个颍川都已被官军占据了,在走投无路之际,他只得躲在山中过起了猎户的日子。所幸,在一次打猎时他遇到了陈幕留在山里的黑山贼兄弟。而这些黑山贼兄弟因在战场上见识过他何曼的神勇,所以也都认得他。于是,他便随这些黑山贼兄弟一起住到了山寨里。后来,当这些黑山贼兄弟随陈幕下山来宛城的时候,他便也就跟着来了。 当廖淳向赵弘、以及大哥龚都介绍何曼在颍川的种种英勇事迹时。赵弘的听得眼睛都发亮了,一时间竟激动得手舞足蹈起来,这也就是他一大早便急着点兵要去打朱儁的原因,因为他想亲眼目睹一下,那总是一脸牛逼相的镇贼中郎将朱儁,被赶得丢盔卸甲、屁滚尿流的狼狈样。 孙坚一直想找这“截天夜叉”厮斗,在颍川时寻了多日都不成遇见,却不想在此处遇上,因此顿时来了精神。当他见到何曼劈头盖的打来一棍,便顺势举起他那把古锭刀来招架,然而就只是那么一下,孙坚便知道自己找错了对手,这何曼的力气竟如此之大,两把兵器相撞之时产生的强烈震荡,震得他虎口发麻,也亏得这古锭刀是把精铁淬炼的宝刀,才没有在这何曼的大力一击之下被打断。然而未等孙坚缓过来,何曼甩手又是一棍,还是直劈他的面门,孙坚只得再次举刀招架,心中却连连的叫苦不迭。 孙坚与何曼刚刚交上手,官军阵中镇贼中郎将朱儁在看到何曼后早就在心中暗叫不好,但此刻他既不能鸣金收兵,也不能表现出丝毫的慌乱,不然这场仗真就要不战自溃了。 而程普与祖茂二人在看到何曼后,知道这贼将的厉害,他们恐孙坚有失,已拍马冲出阵来助战了。 黄巾阵上,“火烈神”龚都虽听廖淳说过何曼的威风,但到底没见识过他有多厉害,此刻见官军阵中突然冲来两员敌将,来围攻何曼,顿时大怒,他一则怕何曼有失,另一则见不惯官军以多欺少,于是口中大声骂着:“尔等朝廷的鹰犬,以多欺少羞也不羞?!”说着提着他那杆镔铁大锤,打马冲出阵去,去帮何曼。 何曼与程普、祖茂二人刚刚斗上,却见到龚都出阵来助战,于是转头笑着对龚都说道:“龚头领大可去阵中歇着,此等宵小即便再来他百十个,某亦不惧。” 龚都道:“还是小心为上。” 孙坚与程普、祖茂三人虽知道这何曼的厉害,但是见他竟如此的藐视自己,依然不由的勃然大怒,程普厉声骂道:“逆贼!休得张狂!吃我一矛!”说着挺着他那杆铁脊蛇矛便朝着何曼的肚子刺去,但何曼只轻轻一闪便躲过了他奋力刺来的一矛。 祖茂亦舞起他手中的双刀欲往何曼的后背砍去,但早被龚都接住缠斗在了一起。 二打三,五个人、四匹马,在场上刀兵相交,乒乒乓乓打得好不热闹。 赵弘从未见过如此激烈的厮斗,此时他已看傻了眼,骑在马背上口中不由的感叹道:“好一场恶斗,真不愧是‘截天夜叉’!” 第一百二十六章 运筹 二打三,凭借何曼非凡的战力,孙坚三人非但没占到一丝的便宜,且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三人已渐渐招架不住了。 朱儁一看情势不好,急遣部将鲍丰出阵助战,这鲍丰便是原先当南太守赵谦的副将,赵谦死后他便跟了朱儁,在朱儁麾下做了个牙门将军。鲍丰在颍川时便见过这“截天夜叉”何曼的厉害,而他自己有多少分量,他自己也很清楚,因此此刻他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但违抗将令是要掉脑袋的,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拍马出阵。 而荆州刺史徐璆见到这何曼竟如此的厉害,也急遣部将吴观、吴平兄弟俩出阵助战。 廖淳一看官军阵中竟又冲出三将,这是打算围攻大哥与何曼了,于是二话不说也挺枪纵马冲出阵去。 这廖淳一去,二娃子何邑还岂能按耐得住,也挥舞着他那把“龙云”,跟在他淳哥的后面冲出阵去。 再后面则是陈岭、姜兰甫、鲍恢。 那南阳太守秦颉一看黄巾贼又往场上添了将,也急遣自己的部将出战。 这样,双方纷纷的往厮斗场上加人,原本二对三的打斗一下子变成了一群人的混战,这场面又岂是一个“乱”字可以形容的。 赵弘原本看得兴致正浓,却不想被双方一窝蜂涌上来的众将把这精彩的打斗给搅和了,于是干脆一挥手,让身后的大军掩杀了过去。 官军兵少抵挡不住,溃退三十里方才收住了阵脚,计点军马倒并未损失多少,只是折去了鲍丰、吴观二将。鲍丰被何曼一棍打中面门而死,而吴观则为廖淳所杀,成了廖淳玄铁枪下第一个亡魂。 官军回到军营后,南阳太守秦颉对朱儁说道:“将军,我军败阵,宜防黄巾贼夜袭!” 朱儁道:“那赵弘颇有谋略,我亦有此顾虑,初起有何妙计可御之。” 秦颉道:“今夜末将引一军埋伏于营左,让徐刺史引一军埋伏于营右,将军自引一军埋伏于路口,却留空营给那黄巾贼,待黄巾贼来劫营之时,将军放其过去,等贼入营时,末将与徐刺史从左右杀出,将军亦扼住路口,断贼归路,如此则贼可擒已!” 朱儁点头道:“初起之计与我不谋而合,如此命各营将士早早埋锅造饭,飧食毕便各自准备,不得有误!” 秦颉领命而去。 宛城内,赵弘为何曼摆起了庆功酒。 宴中赵弘问廖淳道:“廖兄以为今夜去劫那官军大寨如何?” 未等廖淳开口回答,二娃子何邑便抢着说道:“这个主意不错,上次长社城外,这老小子同那皇甫老儿两人,夜里在我们的军寨外放起火来,烧死了我们好多的弟兄,还把我的裤子都给点着了,连屁股都差点给烧熟,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痛,这口恶气今夜也该出出了!” 听何邑说他的屁股都差点给烧熟,在座的众位头目笑得是前俯后仰,差点没瘫到地上打滚。有人说道:“那不成红烧蹄膀了。” 然而在场笑的多半是那些没经历过长社大火的荆州黄巾军头目,因为没有亲历过所以无法体会那人间炼狱一般的情景,但何曼却不同,因此没等二娃子发作,那“截天夜叉”却早已摔了酒碗拍桌而起,怒骂道:“笑个鸟!老子把你们一个个都扔到火炉里烤一下,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 这何曼本来就长得就面目狰狞,一发起火来真就犹如地狱的夜叉恶鬼一般,而且他的武力在座的诸位头目都是见识过了的,因此此刻这屋中已没人敢再吭声,而那些原本笑得欢的,恨不得拿手抽自己的大嘴巴,把自己抽到面瘫省得再以后再笑。 或许在座的众位荆州头目无法理解,为什么大伙取笑的是二娃子何邑,这原本喝酒喝得高高兴兴的何曼会突然勃然大怒,发起冲天的大火来,还都已为何曼与何邑的关系非同一般,但赵弘的聪明却早已想到了个中缘由,不过他自认为并不怎么了解这凶神恶煞何曼,因此也不敢在火头上去劝解。 何曼见一屋子人都收了笑脸,对着赵弘说道:“今夜劫营我打头,把那帮狗娘养的全扔进火堆里烧成烂肉!给长社大火中死去的弟兄报仇!”说完拎起面前的酒坛子往嘴里咕咚咕咚的灌起酒来。 廖淳见何曼说完了,便回答赵弘刚才的询问道:“今夜去劫营,那朱儁必有准备!” 何曼听见廖淳说“朱儁必有准备”,以为廖淳要打退堂鼓,赶忙移开嘴边的酒坛,对着廖淳“嗯?”的一声。 廖淳笑道:“何兄莫要着急。” 赵弘对着廖淳笑道:“廖兄定有高见,说来听听。!” 廖淳笑着答道:“只怕廖某所想渠帅早已想到,不过既然渠帅要廖某说,那廖某便恭敬不如从命。” 接着廖淳对众人说道:“今夜劫营那官军必有准备,然而纵有准备我等亦不惧他,以我度之,官军必分为两拨,一拨埋伏于军营的四周,却留空营与我等,待我等闯入他的空营后,他却四处放起火来,惊吓我等,而后他再从四面杀出;另一拨则应埋伏于路口,待我等去劫营时,先放过我等,而后见营中火起他却杀出断我等的归路。” 赵弘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好!那要用何计破之?” 廖淳微微一笑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渠帅胸中既然谋划已定,又何用廖某再多费口舌,不如直接布军倒可以省些时间。” 赵弘笑了一下起身说道:“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众将听令!” 未等赵弘发令,何曼便大声道:“某今夜定要打头阵!” 赵弘笑着问道:“何将军这是要做‘蝉’?” 何曼听不懂赵弘与廖淳二人说得是些什么,不耐烦的重复道:“不管做什么?反正我要打头阵!” 赵弘笑道:“好!那就依何将军!” 而后又对屋内众头目道:“诸位!我军数倍于官军,欲破之,极易!就请何曼将军引一军前去攻打官军大寨,就如廖头领说的那般,此时的官军大寨必是一座空寨,你率军突入营寨后,休要等他放火,就先在营寨各处放起火来。那些营外埋伏的官军见火起,定会从四下里杀出,此时你等休要慌乱,率军返身与之拼杀,外面自有我军之接应。” 何曼抱拳道:“末将领命!” 赵弘接着说道:“烦请龚大哥引一军,行至官军营寨外的路口处便停住,待前方寨中火起便奋力往前冲杀,此时官军营寨外的伏兵应已尽出,杀去正好与何将军里外夹击官军伏兵。” 龚都抱拳道:“末将领命!” 说着又转身对着何曼说道:“哈哈~何兄弟,此番你我再次联手,定要杀得那些官军片甲不留!哈哈哈~” 何曼亦哈哈大笑。 赵弘对龚都及何曼说道:“龚大哥、何将军且听我说完!” 龚都问道:“何兄弟做‘蝉’,官军是‘螳螂’,我做‘黄雀’, ‘蝉’ 跟‘黄雀’合攻‘螳螂’,不是都齐了吗?这后面还有啊?” 廖淳笑着对龚都说道:“还有一句,‘不知弹丸在其下也’。” 而赵弘则笑着接住廖淳的话头道:“既如此就烦请廖兄做一回‘弹丸’,廖兄领一军跟于龚大哥之后,若官军在营寨外的路口有伏兵,则在龚大哥率军杀向军寨时,官军伏兵便会从两边杀出来断我军归路,而廖兄却又从他背后杀去,此时官军必然惊慌失措、四散奔逃;而若其路口没有伏兵,廖兄在静观片刻之后便率军与龚大哥、何将军汇合,共同剿灭残余的官军。” 廖淳笑着抱拳应道:“末将领命!” 这时何曼突然又叫了起来:“不行!不行!闹了半天,我是最没用的‘蝉’,我不干!我不干!我要做‘弹丸’!” 廖淳笑着劝解道:“这就是比方,没有谁厉害谁不厉害的区别。” 何曼道:“比方也不行!我就要做最厉害的‘弹丸’!” 赵弘笑道:“依何将军你的急性子,见前方厮斗了起来,你早冲杀过去了,因此你做不了这‘弹丸’,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只最厉害的‘蝉’吧。” 何曼虽说觉得赵弘说得有道理,但心里还是觉得不痛快,还想要讨价还价,这时龚都也发话了,说道:“‘蝉’就‘蝉’呗,不就一个比方嘛,再说大老爷们又岂能出尔反尔耍无赖。” 被龚都一说,何曼不吭声了。 赵弘又对众人道:“诸位务要戮力同心,扫平荆北在此一战!我在宛城静候众位兄弟的佳音!” 言毕,众人齐声答应! 第一百二十七章 劫营 当何曼率领一群黄巾军踏着夜色从官军下寨的那个路口经过时,领兵在路口的两边埋伏的朱儁自以为得计,心中大喜,心想:“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这么容易便走进我的圈套了。” 不过当他发现走过去的只有万余人的队伍,心中顿时又生起怒火来,暗骂道:“赵弘竖子竟敢如此藐视于我,只派了这些人便敢来劫老夫的营,真是岂有此理!老夫定叫你们有来无回!” 但他心中的骂声未落,他突然又发现刚刚过去的那队黄巾贼后面又来了一队黄巾贼,也是万余人,并且这拨黄巾贼在这路口站定不走了,顿时吃了一惊,暗道:“想不到这赵弘竟如此的诡计多端,害怕中埋伏,在前面放了一半的队伍劫营,却留了一半的队伍作为外应,厉害!不过,还是没能逃出我的手掌,他们是万万想不到我在这里还有一路伏兵,一会儿里面打起来,外面的黄巾贼赶去救时,我在从他们的背后杀出,照样能获全胜!”想到这里他又暗笑了起来。 朱儁埋伏在那里得意洋洋的想着想着,后来竟替赵弘惋惜了起来,他想:“赵弘这小子年纪轻轻就能如此用兵,也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将才,只可惜啊,当了黄巾贼,若是为朝廷效力,这一二十年之后,定然能成为一代名将,万古流芳,可惜啊!可惜!” 不说朱儁如何的在那里如何的胡思乱想,却来看那“截天夜叉”何曼。何曼带着万余的黄巾将士冲入了官军的营中,然后便四处放起火来。原本官军自己定的暗号也是放火,是由留守在军营隐蔽处的官军士兵点燃事先准备好的引火之物,来举火为号的,并不是真的烧营。但何曼自那夜在长社城外被官军放火劫营之后,对官军早就恨之入骨,此时放起火来又怎会留手,他给兵士们下的命令是,哪个易燃点哪个,哪个贵重烧哪个,顷刻间整个官军大寨便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而埋伏于营寨外左右两边的南阳太守秦颉与荆州刺史徐璆二人见营中火光大起,知道黄巾贼到了营中,同时从两边呐喊着杀出。 何曼因为事先便知晓会有伏兵杀出,所以此时并不惊慌,挥舞着他那根铁棒,带领兵士回身冲杀。他一面厮杀,一面口中还不住的喊着:“老子是只最厉害的‘蝉’! 老子是只最厉害的‘蝉’!”弄得那伙官军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龚都在路口等了片刻,见前方火光冲天,还隐隐传来喊杀之声,知道定是那何曼与官军干上了,急忙催军疾行,冲着前方火起之处杀奔而去。 朱儁一看路口的黄巾贼都赶着朝军营处杀去,便要杀出来截住黄巾贼的归路。不过他突然间想到,会不会这赵弘还有后招?于是便又伏在那里等了一会儿。 幸亏廖淳比这朱儁更有些耐心,朱儁等了有一炷香的功夫,由于害怕秦颉、徐璆有失,终于按耐不住了,带兵杀了出来,朝着龚都那一彪人马的身后杀去,心中还暗想道:“还真不用高估他(指赵弘),不过是个小毛孩!” 而廖淳在快要按耐不住的时候,见到朱儁率军从两边杀出,他心中不由暗自庆幸,心想:“这朱儁果然是只老狐狸,大哥过去这么久他才杀出来,幸亏又等了等,不然可要坏了大事。”于是,招呼着众将士呐喊着朝朱儁军的身后杀去。 那秦颉与徐璆二人带兵从两边杀出之时,本以为黄巾贼会惊慌失措、四散奔逃,却不想遭到了强烈的抵抗,根本看不出这些黄巾贼有丝毫被打了埋伏的惊恐,整个打斗一如战场上两军对冲厮杀。而正在他们与这些劫营的黄巾贼打得不可开交之际,身后却又杀来一大群的黄巾贼,秦颉与徐璆这才发现,自己被黄巾贼给包围了。 而他们带领的那些官军兵士则更不用说了,当他们得知自己反被黄巾贼给包围了,那点仅存的士气顿时泄得是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白日里被黄巾贼一路追杀带来的惊恐,然而更糟的是,他们发现此刻被黄巾贼前后夹击,几乎无路可逃了。于是一时间惊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响彻四野。 朱儁率部赶来,本想来个“一锤定音”,却被从身后赶来的廖淳这一彪人马杀得措手不及,他朱儁倒是临危不乱,但是他底下的兵士又哪来的这种“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定力,顷刻之间乱作乌压压的一团。 可能也是朱儁命大,黄巾军到底不比官军的正规部队,纵然有赵弘如此周密的部署,然而由于黄巾兵士终究不怎么适应夜战,最后朱儁还是在孙坚等人的护卫之下逃脱了,随他一同逃脱的还有那荆州刺史徐璆与南阳太守秦颉,以及五千余名官军将士。 当众人尚在收拾战场残局的时候,龚都便让副将王锌赶去给赵弘报捷。 赵弘得到战报后,得知跑了朱儁,心中万分的恼火,于是他让王锌留守在宛城,自己则亲自赶了过来于众人会合。 赵弘在向廖淳等人详细了解了战况之后,决定在官军被烧毁的军营处就地安起营寨,以便追击官军残部,他要将剩余的官军赶尽杀绝,尤其是要抓住这官军主帅朱儁,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一绝后患。 而朱儁率着残部此刻尚在仓惶的奔逃之中,虽说身后早已没了追兵,但谁都不敢停下来。 荆州刺史徐璆在马上谏言道:“如今贼势正盛,我军损兵过半,士气已堕,不如退兵先回颍川,待整顿军兵之后再来攻打宛城不迟。” 朱儁虽说心中已有此意,但口中却道:“我乃陛下钦命之镇贼中郎将,若不能镇贼,反倒逃回颍川去,岂不为世人所笑?!” 徐璆听了只好再谏道:“然目前兵无战心,将无斗志,如之奈何?” 朱儁听了徐璆之言,勒住他胯下那匹乌龙宝马,命令众军止步。而后策马在军士中跑了一圈,看到众将士果然个个垂头丧气、形若哀鸿,就连那平日里打起仗来如拼命三郎一般的孙坚,此刻听到议论退兵之事也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心道:“看来真的是势不可为了。” 于是,他重重的叹出一口气来,正打算宣布退兵颍川。这时候军列中走出一人哭着跪拜道:“末将之兄长昨日为黄巾贼所杀,末将誓要杀了那贼将与兄报仇方肯罢休,否则绝不回颍川,还请将军成全!” 朱儁上前扶起那人一看,正是徐璆手下的牙将吴平,也就是在扶起吴平的瞬间,朱儁突然心生一计,于是他握着吴平的手道:“将军之心,我深知之,明日我定当引军为将军报仇!” 徐璆一看这平日里一向老实听话的吴平竟在这时跳出来与自己唱对台戏,顿时气极,但碍于朱儁的面上又不好发作,只能强忍着。 吴平再拜朱儁道:“明日一战,某愿为先锋,如不能斩敌,甘受军法!” 朱儁笑道:“壮哉将军!好!” 随后又对众将道:“某已有一计,明日诸位只需依计行事,必能破敌!……” 听着主帅朱儁说还要再打,众将士是面面相觑,都小声议论了起来。然而朱儁却全然不顾众将士的反应,对他们娓娓的说起了明日的部署。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中计 第二日天明,黄巾军的探马已探明了官军的下寨之处,赵弘点起兵将便要往官军下寨之处杀去。这时突然平地里刮起一阵狂风,那掌帅旗兵士的坐下马匹受惊,他因一时没抓牢缰绳,被连人带旗颠落到了马下。 然而众人并不在意。 不到半个时辰,赵弘便带着一众的黄巾将士杀到了官军的军寨外。 官军慌忙列阵应战。 然而让赵弘惊奇的是,此时个个形若哀鸿,毫无士气、斗志可言的官军阵中,却竟然冲出来一个须发倒竖、怒目圆睁的战将来,这战将冲出阵来便扬言要找杀了自己兄长之人报仇,那眼神、气势中无不透露着即便同归于尽也要将仇敌碎尸万段的凶狠劲。 赵弘心想:“若是对面的官军中个个都如这人一般,倒也不好对付。” 那何曼在昨日白天、晚上与官军的两场厮杀中,杀死了不少官军的将士,因此此刻他想当然的认为场上的官军是冲着自己来寻仇的,于是提着他那条铁棍走出阵去,问道:“说吧,要怎么个死法?我送你一程,好让你哥俩早些团聚。” 而那官军阵中冲出来的正是昨日跪于朱儁面前哭诉请战的徐璆手下的牙将吴平,这吴平此时是目眦尽裂,冲着何曼怒骂道:“狗贼休要糊弄与我,杀死我兄长吴观的不是你,让那天煞的贼胚自己出来,你若欲死,待我杀死那贼胚再来杀你!” 而后又冲着黄巾军阵中怒喊道:“天煞的贼胚!今日怎么做起了缩头的乌龟,有种出来受死!” 廖淳在军阵中看了半日,觉得这阵上叫骂的官军好生眼熟,仔细回想,想起了昨日交锋被自己一枪刺死的那官军将领,心道:“莫不是我昨日杀的就是此人的兄长?这两人昨日倒是一同冲出阵来的。” 那何曼听着吴平泼妇骂街般的叫唤早就不耐烦了,说道:“什么是你不是你,找死还有挑阎王的?爷爷送你一程那是看得起你,来来来别浪费时间,阴司的鬼差已经等不及了,先吃爷爷一棍。”说着举棍便要朝那吴平打去。 廖淳刚刚回想起来,却眼见着何曼就要一棍子朝吴平打去,急忙打马出阵,喊道:“且慢!” 何曼一听身后有人叫喊,收住了手中的铁棍,回头去看,发现是廖淳,于是对廖淳说道:“怎的?跟我抢功来了?” 廖淳笑道:“何兄,这本来就是我的功。” 何曼道:“胡扯!这明明是我先出的阵。” 然而他话音还未落,那吴平已然怒骂着冲着廖淳挥刀砍来。 何曼一看还真是来寻廖淳的,于是自言自语的骂道:“奶奶的还真是来寻他的,这买一送一的便宜事,我怎么就没遇上?”说着便也自觉的闪到了一旁观,拄着铁棍观起战来。 其实这吴平与廖淳的打斗,倒真没什么好看的,这吴平武艺之差劲与他哥哥吴观有得一拼,但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劲倒是比他哥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朱儁原本也没让吴平在厮斗时打赢黄巾贼将,而是让他打一阵,不论打得过打不过,掉转马头便跑,而后把黄巾贼引入埋伏圈中,用伏兵破敌。 然而吴平似乎是铁了心要手刃仇敌,在他看到廖淳的那一刻就早把朱儁交代的事情给忘了个一干二净,只顾着报仇奋力搏杀,却忘了逃跑了,结果他那奋不顾身的勇猛,加上一身的烂武艺,只三五个回合便被廖淳一枪刺死于马下,步了他大哥吴观的后尘。 吴平一死,官军阵中顿时慌乱了起来,那些兵士纷纷转身往回奔逃。幸亏朱儁在布军的时候多了个心眼,他让他的佐军司马孙坚与吴平一同率军迎敌,此时在孙坚的指挥之下,兵士们才没有四散奔逃变成一盘散沙,而是聚在一起看似慌乱,实则有序的朝预先设有埋伏的那条路上逃去。 当赵弘率着众人追至官军的伏兵处时,朱儁早率兵埋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朱儁一声令下,两边伏兵尽出,万箭齐发! 赵弘情知中计,想退出时为时已晚,混乱中他看到将自己引入包围圈的孙坚,心中大怒,骂道:“匹夫!安敢如此?!”边骂边挺着他那杆大槊便朝孙坚刺去,却不想孙坚力大,手中之槊反被孙坚一把夺了过去。 赵弘丢了兵器心中慌乱,来不及回马逃跑已被孙坚一槊刺入胸口,翻身落马而死。 黄巾军中了埋伏心中已然慌乱,此时又见渠帅被杀,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再也顾不得与官军厮杀,惊叫着往回奔逃,廖淳、龚都等头目喝止不住,黄巾兵士自相践踏而死者无数! 朱儁一见杀死了贼酋赵弘,心中大喜率着他麾下那五千余名官军,一路急追那些溃逃的贼,直追出去五十余里仍不肯罢手。 然而就在朱儁率军一路追得急的时候,斜刺里突然又杀出来一彪人马,打了朱儁一个措手不及。而前面那些被朱儁赶了五十余里的黄巾军兵士们,此时虽然已累得是筋疲力尽,双腿都犹如灌了铅那般的重,但是被朱儁率军一路的穷追下来,心中原本因死了主帅而产生的恐惧也早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反倒积累起了许多对身后追兵的忿怒。此时,见到身后追赶自己的官军被一彪半路里杀出的人马给截住了,也纷纷返身加入了战斗。 而朱儁所率的官军其实本来就比他一路追赶的黄巾军要少得多,此时被两路人马围住厮杀,自然抵挡不住,不一会儿便大败而逃。 黄巾军这便倒也不追赶,任由朱儁率部逃去。 官军逃走之后,剩下的两拨人马正待各自互报家门,突然廖淳认出了那对方的领头之人正是那渠帅波才手下的头目刘辟。因这刘辟往日里头上都会裹着一块黄色的方巾,然而今日他头上即没裹方巾,也没系黄色的头绳,所以廖淳一时间竟没有认出来。 而那刘辟其实早在与官军厮斗之时便早看到了廖淳以及廖淳身边的那帮兄弟,还有他的老友、廖淳的大哥龚都。当然,龚都此刻也认出了刘辟。 故人相聚畅谈欢笑,众人一时间竟将刚刚死了主帅之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叙谈 众人叙谈了半日之后,问起刘辟如何会率军来到这南阳地界。 刘辟环视了一下,看到这些荆州黄巾军的领军头目除了自己的老友龚都,便是廖淳等旧识,没有什么外人,于是开口答道:“你们也知道我一直跟在波才渠帅的手下,那波渠帅自颍川兵败以来,被官军主力一路追杀,本想回汝南召集当初留在那里的旧部,以图再起,却不想到汝南之时,汝南已被官军拿下,无奈之下只得仓促撤往陈国,然而身后的官军一路紧追不放,波渠帅在带着我们逃到阳翟之时又被身后的官军咬上,幸亏彭脱率部赶来救援方才脱险,然而彭脱不久之后又在西华为那些追来的官军所败,波渠帅只得带着我们再一路往西而逃。” 刘辟说到这里,陈岭插嘴道:“是的,我们就是在西华那一战中与波渠帅、刘头领等人走散的。” 龚都问道:“追着你们打的是哪一路官军,竟如此的厉害!” 刘辟还未开口,一边的姜兰甫就说道:“原先是两个,到后来就剩了刚刚跟我们厮杀的讨贼中郎将朱儁了。” 龚都问:“另一个是?” 二娃子何邑抢着说道:“就是那皇甫老儿,这老儿可把淳哥气得是牙痒痒!”二娃子何邑这次倒长了点脑子,廖淳曾交代过他不要提起大贤良师与天公将军已死的事情,因此这次他只说皇甫老儿把廖淳气得牙痒痒,却没说廖淳因什么事情气得牙痒痒。 廖淳道:“是左中郎将皇甫嵩,现在在冀州。” 龚都惊道:“就是那个杀了天公将军与人公将军的皇甫嵩?” 龚都这么一惊呼,这下子轮到廖淳与姜兰甫等人吃惊了,廖淳问道:“怎么大哥?你也知道了大贤良师病死,人公将军被杀的消息?!” 龚都答道:“这怎么能不知道?悬首洛阳,全天下都知道了啊?就早个十天左右的事情,具体哪天记不得了,天公将军是病死的吗?传来的消息说也是被那皇甫嵩杀的。” 龚都说得如此平静,而周遭的兵士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廖淳就更奇了,问道:“这么大的噩耗你们怎么都这么平静,这两天在宛城内也没听弟兄们说起?” 龚都道:“这有什么?天公将军死了难道我们就不反朝廷了吗?这点赵弘说得对,看着是天公将军带着我们反的,其实我们不都是被朝廷逼反的吗?而且我们已经没有回头路了,要想活命,要想吃饭就只能靠自己。” 龚都的话,或者说龚都转诉赵弘的话让廖淳陷入了沉思,这也是他一直再考虑的问题:“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战?本来这是个很宏伟的目标,为天下百姓‘立黄天’,但大贤良师自己在临终时不也否定了这个目标吗?现如今‘苍天已死,黄天当立’的口号也已经很少有人提了。自己一直想不通的问题,被这赵弘说来竟是如此的简单,‘要想活命,要想吃饭就只能靠自己’,这一切的杀戮都只是为了自己能够活命,那这么说来,自己现在在干的事情,其实与陈老大的占山为王也没什么区别,不过如果扪心自问,最近自己关心的还真就只有身边这帮兄弟了。” 龚都似乎看出了什么,问廖淳道:“元俭,你今天很奇怪,刚才这么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龚都的发问打断了廖淳的沉思,廖淳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他与陈幕、姜兰甫等人到洛阳抢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头颅的事情,于是赶忙岔开话题道:“不提这个了,我们已经扯远了,还是刘兄快说说带兵到南阳来做什么?” 刘辟说到一半时被陈岭打断了,之后见众人顾着说天公将军与人公将军的死讯,因此也没法插嘴说回自己的事情,这会儿见廖淳又问起,赶忙说出自己此行的目的道:“渠帅得知最近你们荆州这边的兄弟正与官军在对阵厮杀,因此让我过来拜会一下赵渠帅,看需不需要帮忙。” 其实,刘辟此行的真正目的是来替波才询问,看荆州这边能否收留他们,但他知道荆州这边说了算的不是龚都,也不是廖淳,而是往日里素无交情的赵弘,他怕让赵弘觉得自己是走投无路来而寻求庇护的会被拒绝,因此此刻才对众人说,是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忙的。而刘辟若是早早的询问廖淳等人如何会被官军赶得仓惶逃窜的,他便不会有这许多的顾虑了。 龚都听刘辟说到赵弘,重重的叹了口气道:“这赵弘已经死了,我们刚刚中了那朱儁的诡计,被官军所围,赵弘也在厮斗时被官军一个叫孙坚的人给杀了,现在荆州是群龙无首,正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刘辟听了吃惊道:“竟有这事!不过,龚兄何不趁此来做这荆州的渠帅,反正那赵弘本来也是与兄一般只是荆州一支部曲的头目,如今赵弘已死,可正是龚兄执掌荆州的好时机啊。” 不知这刘辟说得是真心话还是有意试探龚都的心意,但是龚都没等他讲完就连连摆手道:“我才不当这渠帅呢,让我冲阵拼杀还可以,要我管这一州的军政钱粮,这等费脑子的事情,我可不干。” 他说着转瞬想到了廖淳,于是对廖淳说道:“元俭,我看要不你来当这荆州渠帅,你脑子好使,定能带着大伙打败那个朱儁的。” 廖淳也忙摆手道:“不行!不行!大哥你忘了,还有那孙仲呢,若是他知道了赵弘已死,怕是又会带兵来争这个渠帅的位置了。” 不等廖淳说完龚都就高声说道:“怕他做甚?!有大哥给你撑腰,看他孙仲敢翻天?!再说如今我们这边还有赵弘的人马,量孙仲靠着手头的三两万人也敢轻举妄动!” 廖淳说道:“自相残杀最终还是让官军得了便宜,依我看请波才渠帅来坐镇荆州才最合时宜,大哥以为如何?” 龚都一想,觉得这倒也是个办法,这波才在太平道与黄巾军中的地位与张曼成一般,由他做这荆州渠帅,孙仲便无话可说了,于是答道:“既然元俭你认为合适,那就一定是合适的,再说有了波才渠帅的人马助战,那扫平这荆州的官军便指日可待了。”说着顾自己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其余众人见龚都与廖淳都答应了,自然也纷纷点头附和。 刘辟见廖淳与龚都等人说得是一脸的真诚,而龚都又说起了关于自己这边人马的问题,于是也不再隐瞒,犹豫了片刻便直言相告道:“不瞒众位兄弟,波渠帅手下只剩下众位眼前这些人马了,渠帅怕我到荆州来拜见赵弘,被他看扁,因此让我带出了所有的人马壮声势,而现在他身边只留了数十人在护着。 但刘辟还是生怕众人嫌弃,所以边说边观察廖淳等人脸上的表情。 然而,廖淳在听到目前波才身边只有数十人护着,顿时着急的对刘辟说道:“如此刘兄还不速速去请波渠帅来,若是波渠帅出了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说着又对龚都说道:“我看这样吧,大哥带着弟兄们先回宛城,现在荆州群龙无首,恐生变故,我同刘兄去请波渠帅。” 众人商议定了兵分两路而去。 注:据史书所载,赵弘之后的继任者应是张曼成的部将韩忠,但因小说剧情发展需要,笔者已安排韩忠在本书第五十六章《中计》中阵亡,因此此处搬出了早应在三个月前,即中平元年(184年)六月在阳翟为官军所败的波才来代替韩忠。 第一百三十章 援军 朱儁设计用伏兵杀了赵弘之后,本欲乘势率军一举击溃南阳一带残余的黄巾贼,收复宛城,却不想被半路杀出的刘辟打了个措手不及,本因完胜的一仗最终却因兵少不敌,在刘辟与龚都、廖淳等人的夹击之下落败逃回。 朱儁率着部下官军回到营寨之后,军中将士都为斩杀了贼酋赵弘而高兴,一众人聚在孙坚那里为他把酒庆功。但作为主帅的朱儁却全然高兴不起来,他推说身体不适,让荆州刺史徐璆与南阳太守秦颉主持着庆功宴,自己却躲在军帐中发愁。 朱儁愁的是麾下兵微将寡,虽说是杀了贼酋赵弘,但是盘踞在宛城内的黄巾贼他大致估算了一下,应该尚有五六万人,这是自己这边兵力的整整十倍有余。今日未能乘势一战拿下宛城,明日再去攻打只怕黄巾贼会躲于城中不出,就凭自己现在手头所剩还不到五千的人马,要去想强攻怕是做不到的。而要补充兵力便只能回颍川,但如此一个来回下来,黄巾贼这边早选出了新的渠帅,到时再想打宛城便又不容易了。 “三个月的期限,只有三个月!这些该死的黄巾贼!”朱儁心中暗骂道。 正在朱儁心中大骂黄巾贼之际,突然一小校从帐外走入禀报道:“报告将军!骑都尉曹将军求见,正在帐外候着。” 朱儁听到小校说“骑都尉曹将军”顿时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道:“曹孟德!” 于是立刻对小校说道:“快快有请!”说着自己也起身迎了出去。 朱儁迎到营帐口,那曹操已走了进来,对着朱儁抱拳拜道:“末将曹操拜见中郎将大人!” 朱儁未等曹操施完礼,便一把拉住曹操的手道:“孟德远道而来不必多礼,快快坐下歇息。” 曹操禀告道:“末将此次是奉了左中郎将皇甫将军之令率军前来听候将军调遣的。” 朱儁喜道:“哦?如此说来孟德是助我破敌来了?” 曹操答道:“正是!” 朱儁听了竟兴奋的高声叫道:“太好了!不知孟德此番带了多少人马来?” 曹操抱拳答道:“除末将本部左右羽林骑外,皇甫将军又拨给了五千军士,另外末将这一路上又收罗了流民三千余人,已编入行伍。” 朱儁道:“如此说来孟德带来了近万人?” 曹操道:“一万有余,羽林骑已随末将来了,此刻在外面候着,那些步军因行走太慢,尚在后头,末将让他们自行赶来。” 朱儁此时兴奋的是手舞足蹈,刚想出帐察看随曹操来的羽林骑,突然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问曹操道:“皇甫将军是如何得知我这里正缺人马的?” 曹操答道:“半月前大将军传信给皇甫将军,说皇上只给了将军你三月的期限来扫灭荆州的黄巾贼,因此要皇甫将军抽调人马来助将军破敌,而皇甫将军则要末将带兵前来,至于将军这边缺人马一事,倒是没听皇甫将军说起。” 朱儁听了点了点头,随着曹操出账察看那些羽林骑去了。 第二日的中午,正当朱儁与曹操尚在营寨中翘首等待着后续赶来的步军队伍时,黄巾军这边,一如廖淳所料,部曲长孙仲在得知了赵弘兵败身亡的消息后,尽起新野之众,气势汹汹的赶到了宛城,说是赶来奔丧,实则来夺这荆州渠帅的宝座来了。 孙仲带着重兵赶至宛城之下时,城中的军士急急关闭了城门,龚都带着部下兵士登上城楼,冲着城下的孙仲问道:“孙头领那日不辞而别,今日又引兵至此意欲何为?!” 孙仲道:“那日实乃新野城中有急事需孙某人处置,故而走得急未能与龚头领你辞行,然孙某是禀过赵渠帅的;今日听说赵渠帅为官军所害,故赶来吊唁!” (孙仲那日其实并未跟赵弘辞行,这个孙仲自己心里清楚,而龚都也是知道的,只是现在赵弘死了,有道是“死无对证”,孙仲便大可以信口雌黄了。) 龚都责问道:“吊唁也需这许多的军马?” 孙仲颉笑道:“孙某不似龚头领这般神武,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孙某怕遇着官军或者是歹人,故而多带了些人马,龚头领如没有别的问题,何不开门放我等进去。” 龚都道:“既如此,你让你的人马后退百步,我开城门,但只许你一人进城。” 孙仲见龚都不允许自己带兵进城,顿时拉下脸来骂道:“龚都你休要欺人太甚,这宛城非你一人所有!怎么你的人能在城中驻扎,而我的人马却连城门都不让进?!你识相的打开城门让我进去,如若不然休怪孙某翻脸不认人!” 这孙仲此时之所以口气敢如此之张狂,因为近来他于枣阳、义阳、襄阳、樊城一带又召集了三万余人马,如今他的部众已有五万余人,当赵弘还在之时他便认为可以与之抗衡了,但为了保险起见,他依然作着壁上观,看着赵弘与官军厮斗。现在赵弘死了,他认为宛城的人马在与官军的厮斗时也已损失了不少,而赵弘留下的人马也未必全会听他龚都的指挥,自己只要打败了龚都,赵弘的人马自会乖乖听自己的话,而自己想要的这荆州渠帅的位置便也稳当了。 这时廖淳也已赶上了城楼,听到孙仲口出狂言,他怒骂道:“孙仲你想造反吗?” 不想孙仲听得廖淳的怒骂反倒骑于马上仰天大笑起来,笑毕反问道:“你我同为部曲长,何反之有?!” 孙仲话音刚落,却见到城头上廖淳的身后又走出一个气度不凡的中年汉子,这中年汉子头系一条黄麻布巾,身披一翎土黄色披风,双目不怒自威,开口问道:“你就是那个临阵脱逃的孙仲?” 孙仲一听这中年汉子竟说自己“临阵脱逃”心中顿时来了怒气,但是在中年汉子双目震慑之下竟又不敢说出太过放肆的话来,只是以手中的马鞭指着城头上的中年汉子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廖淳替这中年汉子答道:“荆州渠帅!” 孙仲冷笑道:“你们随便拉个人来做傀儡,当我是三岁孩子吗?!如今这荆州手头有兵的就只有我孙仲与你龚都二人而已,我看还是大家把队伍拉出来痛痛快快的打一场,谁赢谁做渠帅,少整那些没用的鬼花样!” 孙仲话未说完城头上一个孙仲从未见过的大汉厉声骂道:“哪来的狗东西,竟敢如此放肆!” 那中年汉子伸手示意那大汉闭嘴,接着又从怀中掏出两块木牌,往城下扔了下去。 孙仲让身边副将下马去把地上的牌子捡来察看,不想这副将刚捡起牌子便扑通一下跪翻在地,口中高声喊道:“末将拜见渠帅!”同时转头晃晃手中的两块木牌示意孙仲,以及其余众将士下跪拜见。 原来那中年汉子扔下的木牌是标示着他在太平道以及黄巾军中身份的两块牌子,这种牌子由天公将军张角亲自颁发,乃是用极为稀有的阴桃木所制,造不了假,只有渠帅及以上身份的人才有。 孙仲见着木牌其实也已经有些猜到了,但是他仗着自己手头兵强马壮,所以依然死撑在那里不肯服软。 而孙仲部下一些较早加入太平道、黄巾军的小头目也是认得这牌子的,他们见到这副将捡起牌子倒头便拜,虽说未亲眼看到牌子上刻的字,但是也慌忙滚落马鞍倒地跪拜。边上其余的兵士一看这一众头目都拜倒了,哪里还敢再在那里站着,纷纷扔了手中的兵器伏地跪拜,口中山呼:“拜见渠帅!” 只短短一个瞬间,宛城下五万余人马竟全都拜倒在那中年男子的脚下,只剩孙仲一人尚且孤零零的坐于马背之上。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争帅 中年男子正是那颍川黄巾军最高统帅、豫州黄巾军渠帅波才。 原来,波才之前的藏身之地离宛城并不远,因此前一日的夜里他便在廖淳与刘辟二人的迎接之下来到了宛城。 此时他望着城下跪倒一片的兵士,问孙仲道:“如何呀,孙头领?” 孙仲在马背上犹豫了半晌,经过内心激烈的斗争之后,他决定死硬到底,于是冲着城头的波才等人冷笑道:“就凭着两块破木牌也想要我孙仲俯首称臣,做梦!现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谁手上有军马谁就是老大!” 说着又对身边跪倒一地的那些将士吼道:“起来!都给我起来!是谁拿钱粮养活你们的?是城头上这些人?还是我孙仲?!起来!都给我起来!” 孙仲身边那些原本跪倒在地的那些头目,在孙仲的怒吼下都面面相觑了起来。 孙仲又接着吼道:“想想看你们若是就这么臣服了,你们还能有现在军中的地位吗?还过的上有酒、有肉、有女人的日子吗?没了我孙仲,你们什么都不是!都给我起来!” 孙仲后面的这句话是对他底下的那帮头目们说的,果然在酒肉、女人的诱惑之下,那些跪倒在地的头目中,已经陆续开始有人站了起来,紧接着站起来的头目越来越多。随着头目们的纷纷站起,那些跪倒在地的兵士,尤其是刚刚招募的那些对太平道、黄巾军上下级体系没有什么概念的兵士自然也就都站了起来,又重新拿起了兵器。 孙仲看着这些重新站起来的兵士,冲着城头的波才狂笑着,并把波才刚才问的那句话又送还给了他,问道:“如何呀,渠帅?” 这时刚才那个捡起波才身份铭牌的副将已堆起一副谄媚的笑脸,把那两块木牌递到了波才的手里,同时还不时的拿眼睛偷瞄孙仲脸上的神色,似乎深怕孙仲因刚才自己第一个带头跪倒而责罚自己。 孙仲接过木牌,用斜眼瞥了一下,颇为不屑的说道:“哟!这就是被官军一路从颍川追到豫州,又从豫州逃来荆州的大名鼎鼎的常胜将军波才渠帅啊,啊~宛城内的弟兄们,你们跟着这个成天惶惶如丧家之犬的波渠帅,自然能战无不胜了,我看这扫平荆州的官军是指日可待啊!哈哈哈……”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孙仲一笑,他带来的那些将士自然也是哄堂大笑。 波才被气得脸色发青。而他身边的刘辟转身便冲下城楼,带着波才手下仅剩的那些兵士冲出了宛城就要与孙仲拼杀。 龚都一看刘辟冲出了城,怕他兵少敌不过孙仲,急忙点起军马追着刘辟军的身后也冲出城去。 孙仲见中有兵士冲出来,急忙命令部队后退列阵。 不一会儿两边人马便在宛城外对圆了阵脚。 刘辟欲要挥军冲杀,然而龚都终究是心疼他部下的那些兵士,他想竭力来化解这场不必要的自相残杀。说起这一点,这也是当初他为什么最终选择帮赵弘而不帮孙仲的原因。这赵弘虽说也是处心积虑的谋夺渠帅之位,但是他总是在极力避免部曲之间的内斗;但这孙仲不一样,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从不会顾及任何人的性命。因此,他决不能把自己部曲内的兄弟交由孙仲来摆布。 龚都先拦下了刘辟,而后对着孙仲说道:“不错!这波渠帅是我跟元俭请来的,我知道你想当这荆州渠帅想了很久了,从张渠帅被官军杀死,你跟赵弘两人陷害元俭的时候你就在想了,但是我告诉你,你是部曲长,我也是部曲长,你想当渠帅,我也想!不过当渠帅不光是手下的兵多就行了,还要能服众才行!” 说着龚都向着两边在场的兵士大吼一声,问道:“你们说对不对?!” 龚都身后的兵士起身附和,孙仲身后的兵士也有寥寥几人应声。 龚都又对孙仲说道:“我们争渠帅的位置,也不要连累了弟兄们,让弟兄们留着性命打官军不是更好?这样吧,你我单打独斗,谁赢谁当这渠帅,如何?!” 孙仲仰天大笑道:“笑话!做渠帅要的岂是蛮力?再说你‘火烈神’龚都的武艺这荆州的弟兄谁人不知,哪人不晓?让我跟你比武艺,我没这么笨!” 龚都怒道:“那你说怎么办?非得要弟兄们刀兵相见、自相残杀,让官军坐收渔翁之利吗?” 孙仲本来还真是有这个打算的,他今天倾巢而来就是来灭了这‘火烈神’龚都的,刚刚说奔丧也是想赚开宛城的城门,因为打起来容易一些,但是现在看来,一则自己带来的这些兵士虽说在自己的鼓动之下再次拿起了手中的兵器,站到了自己这边,但是他知道这些兵士现在心中尚且是犹犹豫豫的,这斗志与士气已远非刚刚杀到宛城下那会儿能比的了;二则自己似乎是远远低估了这宛城的兵力,目前这龚都带出来的人马尚且与自己不相上下,不知道这城中还藏有多少人马? 所以孙仲沉思了片刻,想出了一个无赖的办法,道:“你可敢让你的结义兄弟廖淳来跟我打?!若打输了我自不与你相争!” 孙仲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认为廖淳的武艺不咋地,自己有把握赢他,而且可以借机杀了廖淳,以报复龚都之前帮赵弘而不帮他孙仲的一箭之仇;再者,万一真打输了,以廖淳的仁厚应该不会杀自己,而且打输了自己也只是答应“不与你相争”,并没说就服从命令、听指挥,这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妙哉! 廖淳在城头听得孙仲想与自己比试,未等龚都答话便高声应道:“如此甚好!若能免去弟兄们刀兵相见,我廖某死也甘心!” 说着又问波才与龚都道:“不知渠帅与大哥放心元俭代替出战否?” 波才拍拍廖淳的肩膀道:“廖老弟自己小心。” 廖淳点头别过波才,提枪从下城楼而去。 而龚都没想到孙仲会选廖淳厮杀,也没想到廖淳会应承的这么快,他倒不是担心被孙仲夺了渠帅的位置去,而是怕廖淳打不过孙仲会被孙仲所伤,因此迟迟应不出声来,直到廖淳骑着马跑到他的身边,笑着对他说道:“大哥怕小弟输了你渠帅的位置么?” 这时龚都才结巴着说道:“没,没有,你小心点,打不过就喊我。” 廖淳回头冲着龚都一笑冲出阵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打斗 廖淳冲到阵上,本想在马上与孙仲见个礼后再开打,但不想在他收住座下马匹正准备抱拳施礼的时候,孙仲提着他那杆铁戟便朝廖淳刺来,廖淳只好举枪招架,同时双腿踩着马镫一夹。他胯下之马因肚子被马刺刺痛,腾开步子蹿了出去,将廖淳与孙仲拉开了距离。 孙仲一见廖淳跑了开去,回马挥舞着铁戟又朝廖淳杀来。廖淳亦拨转马头,使出一招哪吒探海,在马背上俯下身子提枪朝孙仲的马肚刺去。孙仲打出的那一戟原本是冲着廖淳的上三路去的,却没想到廖淳这一俯身,不但躲开了这一击,而且又冲着他坐骑刺来,顿时大骇,急急收回铁戟格挡。 两人你来我往斗了三十余个回合未分胜负,本来廖淳有好几次机会可以一枪刺死孙仲的,但是他都放弃了,因为他并不想杀孙仲,他觉得自己人之间的比试,点到为止就好。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打斗久久难分胜负。而一旁的龚都看得亦是多次的扼腕叹息,心道:“元俭的武艺到底是差了点,孙仲露出的如此多的破绽,他居然都抓不住。” 而这孙仲在与廖淳过了两招之后,就知道廖淳也绝对是个厉害角色,论武艺可能还不会比那个“火烈神”龚都差,但同时在打斗中他又证实了自己之前的想法:“廖淳这人仁厚,不可能会杀自己。”于是,他在与廖淳的拼斗中放弃了防守,一味的只顾着攻击廖淳,有时甚至不惜使出同归于尽的招数,朝着廖淳杀去。而这些时候,廖淳往往只能放弃自己的攻击,转而仓惶的去躲避孙仲手中的铁戟。 又一个回合,廖淳与孙仲的马匹靠得很近,廖淳用手中的玄铁枪打出了一招“游龙摆尾”,冲着孙仲的下肋打去,想用枪身将孙仲打落下马,以此来结束这场厮斗,却不想这孙仲竟全然不顾躲避,从马背上踩着马镫直接站了起来,双手握着他那把铁戟,大力的朝廖淳的胸膛刺来。由于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廖淳没法回枪格挡,亦无从躲避,只得丢了自己手中的玄铁枪,伸手抓住了孙仲刺来的铁戟小枝。 由于孙仲用力过猛,廖淳在抓住了孙仲刺来的铁戟小枝后,在马鞍上没有坐稳,一个后仰摔下了马背。而孙仲亦刹不住自己前仆的冲力,并且在廖淳的拉动铁戟的力量之下,一下子也从自己的马背上扑了出去。廖淳先落地,孙仲后落地。在孙仲刚要翻身爬起来的时候,廖淳已经一个飞身扑到了孙仲的身上,并且用腰间拔出的匕首抵住了孙仲的喉咙。 孙仲打输了! 廖淳在孙仲认输之后,以为没事了,便收了抵在他喉咙边的匕首,起身捡了地上的玄铁枪、牵着马匹顾自己往军阵中走。 但孙仲却趁着廖淳背对着自己没有防备的时候,从地上捡了自己的铁戟,想要从背后一戟刺死廖淳。 幸亏龚都一直在边上死盯着,他眼见着孙仲要在廖淳背后下黑手,在马上举起镔铁锤大吼一声便要冲出阵去杀孙仲。 孙仲一看龚都须发俱张的举锤要向自己打来,赶紧弃了廖淳,翻身爬上自己的马匹跑回了军阵,他跑回军阵之后冲着龚都以及城头上的波才等人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而后对自己的部下喊道:“我们走!”说完率着那五万大军扬长而去。 而龚都倒也不追赶,与廖淳二人一起收兵回了城里。 就在孙仲带兵离去的那会儿,朱儁与曹操终于等来了那后续赶来的步军队伍,如此一来朱儁的手头便又有了将近一万六千的生力军。 之后,朱儁未等那些后续赶来的步军们歇口气,便赶着他们急急的来打宛城。 朱儁之所以会如此的性急,主要是因为他想赶在宛城的黄巾贼们选出新的渠帅来之前,拿下宛城,并将他们一网打尽。 朱儁预计,宛城的黄巾贼们没了渠帅,此番自己杀上门去,那些黄巾贼定然是躲在城中不敢出来的,因此他带足了云梯、冲城撞木等工具。他想只要一鼓作气,强行攻入城中,那么城内黄巾贼的士气定然是土崩瓦解,纵然有五六万之众也是不足为惧的。 然而他没想到的,此时的宛城内的黄巾贼们不但已经有了新的渠帅,而且又平添了许多的兵将,这阵容可以说比赵弘还活着的那会强大多了。 朱儁还未赶到宛城边时,宛城内的黄巾军便如潮水般的涌了出来。朱儁心中暗叫不好,思忖道:“如此齐整的队伍,莫不是黄巾贼已有了新的渠帅?” 不一会儿,他便亲眼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在两军对上阵时,他看到了对面军阵中又竖起了大大的帅旗。但帅旗下那骑于马上之人倒多少有些让他感到意外,他竟然又碰到了他的老对手——“波才”! 在开打之前朱儁寻思:“若是斗将,自己手下即便是那人称‘江东猛虎’的孙坚都不是那个叫做‘截天夜叉’的黄巾贼的对手,而其他人就更加不用说了,若要群攻,自己手下的将领又没有贼将多,到时又会落得上次那般的局面;而直接挥军冲阵掩杀也不行,黄巾贼的数量要远多于自己手下的官军,这样的打法不但胜算不大,而且即便是赢了,官军的伤亡也会很大,到时要想再攻打宛城就不可能了。但有一个方法或许倒是可行,那就是——‘斗阵’。”于是他心生一计,唤来左右诸将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 朱儁策马走出军列,以手中马鞭指着波才说道:“屡败之将何不早降?!欲效那赵弘自寻死路耶?!” 波才亦骂道:“那日长社城外若不是本帅仁慈,又岂会给你等鹰犬留得放火的机会,后来你欺我缺兵少将一路追杀,今日本帅必报那一箭之仇!” 波才说完手一挥,身边的何曼便提着铁棒冲出了军阵。 而官军阵中那人称“江东猛虎”的孙坚亦拍马出阵,冲着何曼骂道:“逆贼!今日定取你狗命!” 何曼听了大怒骂回道:“手下败将还敢张狂,吃我一棒!”说着举棒朝孙坚打去。 而孙坚亦拔刀向前,两人在阵上刀棒相交、你来我往的又打斗了起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破阵 孙坚与何曼打斗了四五十个回合渐渐落了下风,然而这次官军镇上却无人再冲出来助战。孙坚抵不过,拨转马头便往自己的军阵中逃去,而何曼又岂会容他轻易逃脱,提棒一路追打而去。 波才一看何曼得胜,心中大喜!扬鞭一指,身边黄巾大军跟在何曼的身后,朝着官军掩杀而去。 但这一次官军却并不着急着逃走。朱儁见大队的黄巾军冲杀而来,手一招令身后的兵士变换起阵型来,而自己则随着逃回阵来的孙坚,一起走入了军阵之中。 何曼追着孙坚走入了官军的军阵中,起初他只顾着追孙坚,并未留意到官军阵型的变化,只是将从左右冲杀而来的官军用铁棒打散开去,然而少顷之后,他发觉朝着自己围过来的官军越来越多,怎么打都打不完,而且围着自己的官军在不断的靠近,自己渐渐的都快被围得舞不开棒子了。 而何曼身后跟着的大队的黄巾军士,此时亦是自身难保。他们在冲入官军的军阵之后,便发现不见了何曼,而官军兵士则列阵如连城,从四面八方挤压拢来。黄巾兵士左冲右突不得而出,心中大骇,原本还是算齐整的队伍早就乱作一团,互相推攘挤压、惊叫不止。 廖淳等人此时亦被围在官军的阵中,但此等情形之下,众人俱是束手无策,想要约束周遭慌乱惊恐的兵士亦是徒费口舌,只得随着乱军如浮萍般的左飘右荡。 就在一众人等以为将要被困死在官军的军阵中之际,鲍恢突然高声叫了起来,道\t:“休要惊慌!休要惊慌!此乃八门金锁阵也,如若乱闯必死无疑,且随我来破阵!” 然而尽管鲍恢扯着嗓门不住的高声叫唤,但真正能静下心来听听鲍烣讲话的除了廖淳等一班兄弟之外,只有周遭寥寥数十个兵士。 于是鲍恢便就是靠着这寥寥数十人的队伍,从官军军阵的东南角的“生门”开始,一直杀到正西面的“景门”,并由“景门”杀出军阵,这样一来,官军的军阵便开始有些乱了起来。之后鲍恢又带着这数十人的队伍,再次从官军军阵的“生门”杀入阵中,此时阵中原本慌乱的黄巾军士们此时已经反应了过来,一道跟在鲍恢等人的身后,向着官军军阵的正西面景门杀去。 由于官军的人数原本就远比不上黄巾军,靠着“八门金锁阵”才勉强将数倍于自己的黄巾军困于阵中,此刻阵法一乱,整个官军军阵顿时土崩瓦解,兵士们哭喊着往回仓惶奔逃。而何曼亦借此脱了困,再次挥舞起他手中的那条铁棒,犹如猛虎出笼般的,朝着身边那些惊慌乱窜的官军兵士扑打而去。 而镇贼中郎将朱儁在军阵中,原本看着自己布下的军阵将要困死这一众的黄巾贼,尤其是快要擒杀了那个魔鬼般的“截天夜叉”何曼时,心中正得意着,却不想被黄巾贼中的一员小将领着数十人给破了阵,心中是又惊又怒。气极之时他竟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策马朝着人群中的鲍恢杀而去。 然而,鲍恢身后跟着的可是如洪水般冲杀而来的黄巾大军,朱儁要临到靠近鲍恢之时,才发现自己真的是气昏了头了,但此时他再想要回马逃跑却为时已晚,鲍恢已带着一众的黄巾军围了过来。 幸而护在朱儁身边的众将在看到朱儁冲向鲍恢之时都及时跟着赶了过来,而此时曹操恰巧也在这些人的中间。鲍恢在刚刚要率兵擒杀朱儁之际,突然看到了挡在朱儁面前的昔日好友曹操,顿时乱了心神,鲍恢知道朱儁乃是当世名将,若是错过了这次砍杀他的机会,那无异于纵虎归山,休说下次再难有这样好的杀他的机会,就是自己,连同头领廖淳,以及陈幕、姜兰甫等一大帮子兄弟都有可能会死在他的手里,但现在的状况很明显,若要杀这朱儁,除非先把老友曹操给杀了,这又是鲍恢万万不愿意的。 鲍恢在一阵短暂的犹豫之后,一咬牙对着身后的众人大声吼道:“跟我来!”说着拨转马头,撇了曹操、朱儁等官军将领,往斜刺里冲杀而去。 此时正值官军的八门金锁阵将破未破之际,因此鲍恢身后的众人对于鲍恢此举也没有起疑,以为若要破阵就必须得是这么一个打法。 阵破之后,天色已暗,官军落荒而逃,波才领着一众将士赶杀了一阵,也就收兵回了宛城。由于鲍恢的留手,朱儁得以平安回到军寨,而整个官军部队的损失也不算太大,只折去了千余人。 朱儁回到营寨未待歇气便召集众将商议,朱儁谓众将道:“今日阵中那贼军小将不知何人,竟如此之厉害,能破得我的八门金锁之阵?如今斗将我军之中没人打得过那‘截天夜叉’,论兵,这宛城之贼又数倍于我军,这可如何是好?唉!”说毕重重的叹出一口气来。 与鲍恢合为“二鲍”的鲍鸿此时因战功已升至“下军校尉”,刚才当鲍恢领着黄巾兵士破阵之时,鲍鸿也正领着他本部的一队官军在军阵中列阵,因此鲍恢破阵的前前后后,鲍鸿看得是一清二楚,而他骨子里那种嫉恶如仇的脾性,让他对于这个昔日的好友加战友竟如此死心塌地的当起了黄巾贼,与朝廷的官军对抗,是失望透顶,以至于深恶痛绝,此时他听到主帅朱儁问起,便要告诉朱儁,这“贼军小将”就是与自己曾经合称“二鲍”的叛徒“鲍恢”。 而当鲍鸿正欲开口之时,一边的曹操干咳一声,并冲他使了个眼色,而后又抢在鲍鸿的前面对主帅朱儁说道:“中郎将大人勿忧,明日末将再布一阵,定能破敌!” 朱儁一听曹操说能破敌,心中大喜,不过他心中仍有疑惑,于是问道:“哦?孟德果能破贼?” 曹操抱拳答道:“如不能胜,甘当军法!” 朱儁听了大喜,高喊一声:“好!”不过他紧接着他又对曹操说道:“这胜败乃是兵家常事,孟德千里疾行来助我破贼,我已感激不尽,明日一战尽力便好,军令状就不需要立了。” 朱儁之所以会这么说,说到底他还是没有信心,他怕万一曹操立了军令状又不能取胜,那到时候是自己是杀也不好,不杀也不好,杀了曹操不但自断一臂,而且情理、道义上说不过去,更无法对大将军与左中郎将皇甫嵩交待,而不杀曹操则难以服众,日后军中法令则再难实行了。 而那鲍鸿在曹操暗示之下,便领会了他的意图,因此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没有向朱儁说明鲍恢之事。 散帐之后鲍鸿拉住曹操埋怨道:“你不让我说那叛贼(鲍恢)之事也便罢了,何苦又将自己填进去,你明知你所通晓之阵法,那叛贼亦皆通晓,明日一战你又如何能胜?” 曹操笑道:“我又没立军令状,鲍兄又何须为我挂怀?” 鲍鸿生气道:“纵使你没立军令状,但你夸下海口,明日若是不能取胜,我看你还有何面目在这军中立足!” 曹操摇头哈哈大笑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等皆为故交旧友,你与那鲍恢又共称‘二鲍’,你却为何只知鲍恢精通阵法,而不知鲍恢的为人?这鲍恢极重情义,今日若非他有意放过,我等此刻怕早已横尸沙场,又岂能在此驻足畅谈啊?明日斗阵,我若告知鲍恢,我是立了军令状来的,那到时他又怎忍率兵破我之阵?只要鲍恢不道破我阵中玄机,那那些黄贼岂不是束手可擒!” 虽则曹操说得头头是道,但鲍鸿心中却仍是疑虑重重,然而曹操也不顾鲍鸿一脸的疑惑,大笑着顾自己走回自己的军帐去了。 说明:鲍恢“二鲍”之名虽然名震京师,但是朱儁是个外官,所以并不认得鲍恢;另外,鲍恢在三河骑士中只是一个小校,所以作为刚刚接手这支队伍的统帅的右中郎将朱儁不认识鲍恢也很正常。最后:作为“二鲍”的鲍恢与鲍鸿,把他们安排到三河骑士中,并让鲍恢叛投到廖淳麾下,陪伴廖淳征战,是作者的虚构,原因是:一则,让读者对当时名震京师的“二鲍”有些了解;二则,史书对此二人的记载甚少,尤其是鲍恢,因此能够让作者自由发挥的空间大,并且不会影响本书“还原一个相对真实的历史”的主旨。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两难 次日一早,朱儁便又率军杀至了宛城之下,波才登上敌楼冲着朱儁高声骂道:“昨日被你侥幸逃脱,你不思趁夜远遁而去,却还敢带兵搅上门来,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朱儁答道:“公伟(朱儁表字公伟)受吾皇隆恩,率兵讨贼,这胜败乃兵家常事,尔等逆贼不灭,我又怎敢惜命不前!” 波才怒道:“如此本帅便送你一程!”说着点起兵将,急急冲出城来来战朱儁。 波才率兵冲出城来,冲着朱儁喊道:“斗兵也输、斗将也输,昨日你用诡计将我等赚入阵中,却还是被我等破了阵,今日你又想怎么打?本帅念你也算是老熟人了,允许你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死法。” 朱儁笑道:“波渠帅即如此抬爱,公伟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再斗一阵如何?!” 波才冷笑一声,却不答话,神情颇为不屑。 朱儁也不生气,微微一笑冲着身边的曹操使了个眼色,而后往军阵后退去。 曹操接了命令,对着兵士大吼道:“我已立下军令状,今日之战只许胜,不许败!众位将士听我号令,布阵!” 曹操这句话看着是对官军的将士在下命令,其实是在喊给鲍恢听的。 果然,鲍恢在听了曹操的这句话后,心中便开始犹豫、挣扎了起来。曹操布下的阵势鲍恢一看便知道如何去破解,但是他知道自己若是破了曹操布的阵,那么曹操回去必受军法,这样一来则跟自己昨日阵上直接杀死曹操也没什么区别。于是,犹豫再三之后,他决定不去破曹操的阵,就装作不认识这阵法。 但未等他表明自己不认识曹操所布之阵,这廖淳已经主动的向渠帅波才请缨了。 廖淳道:“渠帅,我部下兄弟鲍恢精通阵法,昨日官军的‘八门金锁阵’亦系我这兄弟所破,今日末将愿随着我这兄弟再次领兵破阵!” 鲍恢一看不好,要逃脱不了这场打斗了,赶忙借口扯谎禀告波才道:“末将昨日脚蛆发作,疼痛难耐,昨日引军破阵都几次险些翻身落马,今日怕难负重任,非末将怕死,实则怕连累了弟兄们。” 波才原本也是打算让廖淳带着本部小将鲍恢去破敌的,但此时却听到鲍恢这么一说,顿时愁上眉梢,焦急万分的说道:“这,这可如何是好哦?我可已经答应了那朱儁了,这临阵退缩岂不为官军所笑!” 鲍恢忙道:“不打紧,请渠帅另派部下猛将领兵破阵,我愿将破阵之法悉数告知领兵之人。” 未等波才答复,廖淳便抢着道:“如此倒也可行,渠帅不需另派他人,淳愿领本部前去破阵。” 廖淳说得快,这波才应的也快,说道:“如此甚好!总归是你们自家兄弟配合得好。” 鲍恢此时真的有种冲上去掐死廖淳,而后再把自己掐死的冲动了,他原本是想让别的部曲去打这一仗,然后自己告诉他们方法,让最后的结局看似官军赢了,其实是打个平手,但却不想廖淳硬是要往自己身上揽。这打平手就意味着双方互有损伤,这样一来死的就是自己本部的兵士了,而且战场之上刀剑无眼,保不准这一众弟兄也可能会有死伤,但这些话他这个时候在大庭广众之下却都不能明说。 廖淳领得将令却是满心欢喜,策马靠向鲍恢的身边便来问破阵之法,鲍恢内心再三的挣扎,虽是极其的不情愿,但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廖淳一个只能打成平手的破阵之法,他对廖淳以及周遭一众的兄弟说道:“官军所布者乃是‘混元一气阵’,以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个方位布阵,看似有八门,然而与昨日的‘八门金锁阵’,以及你们所未见过的‘八卦阵’不同,‘混元一气阵’只开‘生’、‘死’二门,此谓‘生也一气,死也一气’,因而在此阵中一步走错非死即伤!” 一听到鲍恢把这“混元一气阵说得这么危险,二娃子何邑不由的惊呼了起来:“不会吧,这么危险,我说淳哥咱是不是别去了。” 廖淳还未说话,一边的姜兰甫便拍着何邑的肩膀用一种极其鄙视的眼神看着他道:“你怕了?怕了就躲城里面去,反正陈老大手断了正少个端茶送水的丫鬟那。” 何邑听了叫了起来,说道:“怕?!谁怕?!我是怕淳哥会有危险,怕大伙儿有危险,我二娃子,不!何将军才不会怕呢!”说着甩甩手中的那把“龙云”。 周遭的兄弟一阵窃笑。 廖淳道:“不怕就好,再说有子光给我们指路,大伙儿就等着立功领赏吧!” 廖淳说完,部中将士一片叫好! 鲍恢一见这场面,心中就更加过意不去了,他强压着内心强烈的痛苦、矛盾与不安,用尽量平静的语气接着说道:“一会儿你们从黑旗处的‘死’门杀入,往东北而走,跑过‘惊’、‘开’、‘休’三个方位,由正东‘生’门杀出,这叫做‘出生入死’,要想出去的时候是‘生’的,那么杀入的时候就必须是‘死’的,也可以说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当大伙从生门杀出之时,官军必乱,到时候我让渠帅再趁机挥军掩杀,如此一来可收全功。” 鲍恢这么说也是他灵机一动想出来的,原本如果是别的部曲去破阵,鲍恢打算让他们从‘死’门打入,从往西南而走依次绕过‘景’‘杜’‘ 伤’‘ 休’‘ 开’‘ 惊’六个方位最后再杀到正东‘生’门冲出。 在这‘混元一气阵’中每走错一个方位便会增加一些破阵方的伤亡,而不管鲍恢告诉廖淳等自己本部兄弟的破阵方法也还,还是本打算告诉别的部曲的破阵方法也好,都是错误的,只不过他告诉廖淳等自己本部兄弟的破阵方法少走几个错误的方位,这样伤亡就会减轻不少。 正确的破阵法应由“生”门打入,而后以“天道左旋,地道右旋”的道理从右往左以此击破阵中各个方位的守军,如此方能全胜。而由“死”门打入,入阵之后,阵势启动,对于打阵之人便是凶险异常,一般人在如此凶险的境地之中是绝难再寻着出口的了,不过鲍恢又告诉众人“生”门的位置,相当于给众人网开一面,留了个逃出生天的口子。 而依着鲍恢告知众人的打法,在官军来看,他们的布阵便也算是成功的了,虽说没能完全困死阵中的黄巾军,但通过这军阵却也能杀死不少冲阵的黄巾军,如此曹操便也不算违反军令状了。 最后鲍恢打算在官军将要收阵之时让渠帅波才挥军掩杀,通过宛城黄巾军绝对的兵力优势来冲击官军的军阵,打官军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一来也可以杀死许多的官军,使得这场仗两边能打成一个平手,而在波才看来自己这边虽有伤亡,但也算是破了官军的军阵了。 鲍恢同廖淳等人交待完破阵的事宜之后,怀着极为忐忑而又内疚的心情,目送着众人朝曹操布下的军阵杀去;而廖淳等一众的兄弟离去之时,看到鲍恢异样的神情,都只当是他在为众人担忧,反倒都纷纷倒过来笑着安慰他,这让他更加心如刀绞! 第一百三十五章 重创 廖淳领着本部人马,按鲍恢说的朝着正北黑旗林立处的“死门”杀入官军的军阵,但入得阵后这原本静止的军阵突然动了起来,列阵的官军有朝左旋跑的,有朝右旋跑的,有从迎面奔杀而来的,也有从身后奔杀而来,总之是满眼攒动的人头与飘荡的旗帜,弄得众人晕头转向,根本就找不到北了,更别说按鲍恢刚刚所说的去找什么“惊”、“开”、“休”三个方位,而后再由正东“生门”杀出了。 看着兵士们渐渐慌乱了起来,廖淳急中生智抬头去找天空中的太阳,根据太阳的位置,大致判断出自己在军阵中的方位,然后率着一众兵士朝着‘惊’、‘开’、‘休’三个方位依次杀去。 曹操在军阵中央的高台上指挥着整个“混元一气阵”的变化,当他看到黄巾贼们从‘死门’杀入心中大喜,不过转瞬他又有些担忧起来,因为鲍恢也在这些黄巾贼的中间,若是自己真的下死手,则难免伤到鲍恢,而要是自己网开一面,大批的黄巾贼就会走脱,那么自己也就枉费心机来布这个局了。 不过当他紧盯着阵中乱窜的黄巾贼们寻找鲍恢的身影的时候,眼梢的余光却无意中瞥见了正在阵外焦急张望的鲍恢,心中顿时喜极。这鲍恢不在阵中,那他便要大开杀戒了,急忙挥动号旗变换起阵型来。 廖淳率领部众浴血奋战此时正杀至正东的“生门”处,刚刚要从“生门”冲出阵外,这阵型突然就变化了起来,原本敞开的缺口处被两边跑来的两队官军给挡了起来,廖淳欲要率众强冲,却被官军乱箭射住,冲突不出。 由于官军箭如飞蝗密集的射来,廖淳只得带着众人调转方向,另寻出路,然而此时阵中已是景象大异,只见愁云漠漠,惨雾蒙蒙,官军的队伍往来穿梭,重重叠叠,望去似乎都有门户,哪里还分的清东西南北?廖淳部下将士被此等景象吓得六神无主,惊恐乱窜,廖淳喝止不住,官军围逼过来之时,他只得带了何邑、姜兰甫等一干兄弟,以及旧部五百余众朝着一官军兵力单薄之处杀去。 鲍恢在阵外看到廖淳等人快要冲出“生门”之时,突然官军的军阵大变,廖淳等人非但被困在了阵中,而且一群人被官军的军阵隔为数小块,分别包围了起来,心中顿时大惊,知道这曹操是要下杀手了,然而这军阵的变化自己竟然并不认识,情急之下他想只能让渠帅波才下令举宛城之众冲阵,或许能够以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冲散曹操布下的军阵,救出廖淳等人。 于是他转身抱拳对波才说谎道:“渠帅,如今官军军阵已乱,正是冲阵的好时机,末将愿率军冲杀,请渠帅即刻令!” 波才一听鲍恢说冲阵时机已到,心中顿时大喜,虽说他放眼望去,官军军阵齐整,并无乱象,倒是阵中的廖淳所部兵士在惊慌乱窜,但是昨日鲍恢在全军人马惊慌失措之际,仅以数十人力挽狂澜,击破官军军阵的神勇形象已深深烙在了波才的脑海里,因而此时对于鲍恢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对着全体的黄巾将士道:“众将听令,建功立业正在此时,跟我杀!” 波才一声令下,身后六万黄巾军叫喊着朝官军的军阵冲杀而去,而冲在最前面的便是鲍恢! 曹操正欲收网擒了已被分割成数小块围了起来的廖淳所部人马,突然见着阵外宛城下的黄巾贼尽起全部人马,悉数冲杀了过来,急忙摇动号旗,再度变换阵型。 …… 一场混战以官军的得胜告终,波才在众将的护卫之下引着残军退入宛城坚守,近七万的黄巾军折损过半,只剩三万余人,城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廖淳等人在六万同袍的冲杀之下才得以冲出官军的军阵,然而这冲出来的除廖淳自己外也只有何邑、姜兰甫、陈岭等一众头目,以及百余号旧部兵士,其余人皆丧命于曹操布下的“混元一气阵”中。 次一役对于整个黄巾举义以来黄巾军与官军的战斗来说,并算不上是一次重大的惨败,无论从战死的人数来看也好,还是从整体战局的影响来说也好。但是对于廖淳等一众人来说,这次受到的创伤却是前所未有的,连陈老大带出来的那些身经百战的黑山贼都战死了一大半,整个部曲几近覆灭。 一众兄弟包括陈老大两兄弟倒并没有责怪鲍恢的意思,但这二娃子何邑一回到城中便要找鲍恢算账,任众人怎么拦都拦不住,他认为鲍恢跟安虎一样,出卖了大伙,害得大伙差点全军覆没于官军的军阵之中。然而当他提着“龙云”刀气势汹汹的回到城中本部驻地时,却没有找到鲍恢,众人才发现这鲍恢不见了。 这时何邑便更加肯定鲍恢当了叛徒。其余众人也开始有了议论,相信鲍恢的人猜测他是不是战死了,说要去城外战场上找鲍恢的尸体;更多的人则站到了二娃子何邑的一边,说鲍恢一定是当了叛徒,不然这一仗大伙不可能打得这么惨。然而廖淳只是不信,他即不信鲍恢已经战死了,更不信鲍恢会出卖兄弟当叛徒,于是他要众人散开来先在城中找鲍恢。 众人寻遍了整个宛城,最后终于在宛城背面城门的敌楼上寻着了鲍恢。 此时,鲍恢正举着佩剑架在自己的脖子边,跪在敌楼上望着城下遍野的尸首发呆,他听见响动,回过了神,看见众人朝自己走来,急急拉动手中的佩剑要抹脖子,却被姜兰甫甩出的弯刀割伤了手腕,手中的佩剑也因手腕吃痛,一松手掉到了地上。他想要再去捡起佩剑时,这佩剑却已被飞身上前的陈老大一脚给踢到了远处。 紧接着一人厉声喝道:“鲍恢!你这是做什么?!” 鲍恢循声看去,这说话之人已从众人的身后走了出来,正是部曲长廖淳。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义 鲍恢见着廖淳满面羞惭,正欲开口讲诉自己的罪责,一旁的二娃子何邑早已破口大骂道:“叛徒!淳哥待你如兄弟一般,你却还要背叛淳哥,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方能解我心头之恨!”一边骂着一边举起他手中的那把“龙云”刀,便要朝鲍恢砍去。 鲍恢此时正欲以死谢罪,看何邑挥刀砍来,索性便闭了眼睛等死。 廖淳一看何邑要砍鲍恢,一步上前,挡在了鲍恢的前面。 何邑一刀挥去,见要砍到廖淳的身上了,急忙收住手中的刀,同时抱怨道:“淳哥!这叛徒差点害死你,你现在还要护着他?!” 廖淳呵斥二娃子何邑道:“没有证据你别给我胡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子光若是叛徒早跑了,还会在这里等你来砍他?!给我下去!” 廖淳尚未说完,只听鲍恢自己在身后大喊了起来:“我是叛徒!我是叛徒!” 鲍恢此言一出,众人都吃了一惊,而鲍恢却顾着自己痛哭流涕起来,边哭边说出了刚刚打完的这一仗之所以会惨败的原委始末。 听鲍恢说完,周遭一众的兵士一哄而上皆欲活剐了鲍恢,这时廖淳大吼一声道:“住手!” 众人在廖淳的大声喝止之下这才停了下来,廖淳环视众兵士,见众兵士依旧虎视眈眈满眼怒火的看着鲍恢,于是说道:“今日打了个大败仗,而且是惨败,许多与我们朝夕相处、出生入死的弟兄,都没能够从那该死的‘混元一气阵’中走出来,我知道弟兄们都很难过,我!也很难过!但是,若仅仅以这一点来说,我们现在还活着的每一个人都应该要感谢鲍恢。” 廖淳说到这里,众兵士都听得疑惑了起来,心道:“这该死的叛徒害死了这么多兄弟,我们还要感谢他?” 廖淳见兵士们一脸的疑惑说道:“我知道我这么说大伙会觉得莫名其妙,那我来告诉你们,昨天!若不是鲍恢带着大伙破阵,那么我们可能昨天就都死在官军的军阵中了,他若要害死我们,不需要等到今天!” 被廖淳这么一说众人都沉默了下来,这时一个大胆的兵士站出来反驳道:“昨日这叛徒也在军阵中,今日他却借故没同我们一起冲阵,他不自己也说了吗,说‘脚蛆迸发是扯谎,为了不去冲阵’。” 众人被他这么一说,都又相互窃窃私语了起来。 廖淳沉默了一阵点着头说道:“好!不知道兄弟们有没有看见鲍恢后来跟着六万弟兄冲进官军的军阵来救我们。” 这大胆的兵士继续反驳道:“那是波渠帅见我们被官军所困,下令来救我们的,与这叛徒何干?!” 廖淳道:“你口口声声‘这叛徒’,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见,在场的弟兄有没有人看见,冲在这六万人的最前面来救我们的是鲍恢,还有收兵之后波渠帅便告诉我是鲍恢提议全军冲阵的,你们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问问!” 此时依然有兵士在小声嘀咕,贼头陈幕冲着这些兵士们突然大喊一声:“够了!都给我闭嘴!鲍头领再怎么说都是与我一样是这部曲的头领,哪轮得到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议论纷纷?!还有你(指那大胆的兵士),鲍头领是不是叛徒,自有廖头领来评判,你若再敢以下犯上、胡言乱语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活下来的兵士由于基本全是陈幕带出来的黑山贼,因此陈幕这一顿臭骂后,这些兵士便都禁了声,不敢再说话了,而那个原本大胆反驳的兵士更是吓得直往人群中躲,生怕这大当家发起火来真割了他的舌头似的。 而陈幕尚未训斥完他那些山贼兄弟,鲍恢便打断道:“将军(廖淳)、陈兄你们就别再为我开脱了,二娃子说得对,将军待我如兄弟一般,我却还是背叛了将军,事已至此我又有何面目再见将军?还有那因我死去的四万兄弟,我总要对他们有一个交待。”说着起身去爬敌楼的护栏,又想从城头上跳下去自杀。 廖淳见鲍恢纵身爬上了城头的护栏,急忙上前一把将他拉了下来,骂道:“你以为你死了,今天因你而死去的兄弟就会活了吗?你死了就算对这些死去的弟兄有交待了吗?你这是在逃避!如果你就这么死了,那你亏欠我们这些活着的弟兄的又怎么算?!” 鲍恢被骂得哑口无言,瘫坐在地上只是痛哭。 廖淳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与语气道:“子光,你不忍破了旧日朋友布下的军阵,让他受到军法的处置,此等义举本无可指责,而且现在想来,你假装脚蛆多次推脱也是为了本部的弟兄们不去闯官军的军阵,并非是为了自己躲避危险。这一边是旧友,一边是同袍兄弟,也确实难为你了。而且我也相信这最后军阵的突变超出了你的预料。但是这‘义’有大小之分,朋友之‘义’小,而君臣之‘义’大,虽说你我都曾是官军,虽说大贤良师现在已经死了,但是不管怎么样既然我们此时同为‘黄天’而战,为那些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而战,那就不应该为了朋友之间的小‘义’,而忘却了君臣大‘义’,我希望你明白这个道理。” 这时姜兰甫也对鲍恢说道:“你对那曹操讲朋友义气,我看他倒未必念旧情,不然他明知你能够破了他布下的阵势,也就不会故意再摆出这个阵势来为难你,还有什么立了军令状之事,这分明就是说给你听的,他若真立了军令状,那军中兵士又怎会不知道,还需要在阵前大声的强调一遍?” 陈岭也道:“我也觉得这曹操是个无义之人,他这分明就是拿你们之间的友情与他底下兵士的性命在做赌注。” 陈幕则说道:“把眼泪收了,别跟个娘们似的老哭哭啼啼!”说着又走去把刚才被他踢到一边的鲍恢的佩剑捡了起来,而后递回到鲍烣的面前道:“元俭已经把道理说得很明白了,是汉子的,拿着剑明日跟弟兄们一起好好的多杀几个官军;若是非要当懦夫寻死,我们也不拦着了。” 鲍恢犹豫了片刻,接过陈幕递来的佩剑,抹了把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而心中也已打消寻死的念头。 之后,众人在城头的敌楼上又叙谈了一阵便一同走下了城楼。 第一百三十七章 被困 经历一场斗阵的惨败之后,廖淳等人磨刀霍霍的想着报仇雪恨,但渠帅波才却吓破了胆。其实这波才也不是经历这次斗阵的惨败之后才没了胆气的,早在经历长社与颍川的两次大败之后他便是一蹶不振、没了斗志了,而后又一路被皇甫嵩与朱儁从阳翟追赶到荆州,以至于他听到这二人的名字便胆战心惊,犹如惊弓之鸟一般。 到了这宛城之后他之所以又来了精神,不只是因为他又凭空多出了五六万的人马,与一座高大坚固的宛城,更重要的是曾多次为他创造出辉煌战绩的“截天夜叉”何曼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但是经历了这次惨败之后,他发现何曼不再是万能的了,有了何曼也不能保证必胜,官军的阵法实在是太厉害了,就算再多的军马冲进这军阵也休想再出来,而何曼的勇猛在这军阵中似乎也失去了作用,再也没有一个官军因为何曼张牙舞爪的冲杀而吓得惊恐逃窜了。 波才打定了主意,窝在宛城内不再出战了,就等着城外的官军粮草耗尽自行退去。所以任凭龚都、廖淳,以及原本他自己带来的那些部曲长如何请战,他只是不理。每日里,他除了吃饭、睡觉、窝在太守府中喝酒之外,必做的一件事便是,亲自巡察城防,一日数次,毫不懈怠,至于其他事情他是一概不予理会。 而官军这边,在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之后,朱儁依旧每日率部上门寻衅,他见黄巾贼窝在宛城中不出来,一开始还在提防着黄巾贼会不会是白日里养精蓄锐,等着夜袭劫营报复,但数日之后他发现黄巾贼们依然是紧守不出,不论是白天还是夜里都没有任何动静,这才终于觉察到城内的黄巾贼们是吓破了胆,在等着自己兵粮耗尽自行退去,于是便又心生一计。 第二日,官军拔寨尽起全军人马,带着云梯、冲城撞木等一大批的攻城器具,一路大张旗鼓的杀至宛城的西南面。 此时波才尚未起床,他在床榻上听得城外西南面鼓声大振,急忙翻身坐起,都顾不上更衣披挂便急急的赶至西南面的敌楼上登高察看。他看到城外官军,刀枪林立、金鼓齐鸣,军阵中一面大旗迎风而立,上书“汉西乡侯镇贼中郎将朱儁”,而比这更让他看得胆颤心惊的是,那一架架背在官军兵士身上的云梯,与一根根抬在官军兵士手中的粗壮的冲城撞木,他知道他最最担心的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看着城外来势汹汹打算强行攻城的官军,波才急令抽调各门守军至西南面防守。 其实波才还是十分的谨慎的,在抽调各门守军之前,他都让底下的一众部曲长仔细观察过各处城门之外的状况,在没有发现敌情之后才抽调人马支援西南面的,而且抽走人马之后,各处城门依然留有少量的兵士守卫,如若发现敌情则点起狼烟报信。 然而,当波才率领举城的兵士,与官军在宛城西南面的城头上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宛城的东北面突然又杀来一大队官军。 原来朱儁让秦颉与徐璆二人引着大队人马打着自己的旗号,大张旗鼓的强攻西南面,以吸引住宛城的内黄巾军的兵力,他自己则亲自带着五千精兵来偷袭宛城的东北面了。 朱儁的计谋虽然高明,但原本依着波才的部署,朱儁是不可能成功的。然而黄巾军不似官军一般军纪严明、训练有素,终究多是些穷苦农民出身的人,用官军的话来说,便是一群乌合之众,这些穷苦农民原本见着官军便早没了胆气,仗着人多时才敢一哄而上与官军对抗,此时偌大的城头上只稀稀朗朗的守着百十号人,看到城外气势汹汹的杀来一大群的官军,早吓得是魂飞天外,哪里还记得什么点起烽火台通风报信,在官军杀到城下时,他们顾自己惊叫着跑下城楼往城内逃去。 等波才听到城内传来的这些从宛城东北面城头上跑来的守军发出的惊叫声时,朱儁也已率着那五千精锐官军呼喊着杀到了。此时的黄巾军是腹背受敌,波才不敢恋战,率着一众黄巾将士经过一番浴血拼杀之后冲出宛城,往南逃去。 波才本想依着龚都的话,率众到安众驻扎,因为这安众终究是龚都的根基所在,城防坚固、钱粮充足,但是由于朱儁率军在身后追赶的紧,众人在奔逃间慌不择路,跑偏了方向,逃到了郏下,而安众则在郏下的东面,距离郏下还有较长的一段路程。 此时的黄巾军们被身后的官军追赶的是惊慌失措、筋疲力尽,从渠帅波才到普通的兵士,看到城池犹如看到救命的稻草一般,一抓着便不肯再放,于是一窝蜂的都逃入了郏下城内。龚都与廖淳等人虽觉得此举不妥,但是慌乱之间亦是劝说不住这一众的兵士,也只得随大军入城躲避。 而黄巾军们一走入郏下城中,朱儁便率着官军将郏下四面围了起来。不过此时天色已晚,官军围定之后没有攻打城池,而是在城外紧挨着郏下城安营下了寨。 波才在郏下的城头望见城外的这等景象,满心怆然,不由的深深叹了口气,暗道:这不就是那日在长社时的情景吗?只不过如今局面倒了过来,双方也换了位,自己被围在了这小小的土城之内,但是自己若是想要学那朱儁、皇甫嵩的样趁夜用火攻去劫官军营寨却是绝无可能,因为即便是朱儁不防备,这郏下城外也没有长社城外这么多的茅草可供引火。 当波才满心怆然的在城头看着城外的官军营寨悲叹造化弄人之际,廖淳与龚都这兄弟二人也是满腹心事的站在一边眺望着安众城的方向。 廖淳担心着他的老娘,其实这也是他在溃败之时一路不断的向波才谏言将部队撤向安众驻扎的原因之一。他的老娘一直在安众城住着,但这安众城只有数百守军,可以说几乎是一座空城,原先官军顾着攻打宛城,没空去理会这些县城,但现在宛城已被攻下,而荆北的黄巾军主力又被困在这郏下城内,这朱儁若是一面围着郏下,一面派出小队的官军去攻打安众,那么老娘岂是不是要陷于官军之手,为官军所害?廖淳是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后怕,几乎都要提着他那杆玄铁枪冲出城去了。 而龚都他不止担心着老娘(廖淳的娘),他更担心的是他的根基安众会被官军所占,这倒不是他舍不得一座城池,而是安众城若是被官军所占,城中自己苦心经营数月囤积起来的钱粮都将为官军所得,官军可以依靠这些钱粮招募到更多的乡勇、流民,那这样一来对于这荆北的黄巾军来说无疑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其实,这一刻在发愁的不只有波才、廖淳、龚都三人,郏下城内的黄巾将士个个都是满面的愁容。也就在众人愁思之中,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设计 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败仗,波才已经完全没了斗志,经过一夜的思虑他决定,趁着手头还有近三万人马可以做谈判的筹码向官军乞降。龚都、廖淳、何曼等人虽极力反对,但无耐这城中的兵士也都不愿再打,只求投降活命。 第二日天一明,在朱儁擂起战鼓欲要攻城之时,波才便在城头高声喊道:“且慢攻城,某等愿降!” 然而朱儁的回答不但令波才感到绝望,而且也大大出乎官军诸将校的意料。 他回复波才道:“尔等逆贼,攻陷州郡,杀害朝廷命官,如今事急又欲乞降,岂有这等便宜事。”说完令兵士加紧攻击。 荆州刺史徐璆看了急忙喝止众兵士,并向朱儁谏言道:“朝中十常侍弄权,卖官鬻爵,以致朝纲腐败,民不聊生,这才给了贼酋张角聚众起事的机会,城中的这些黄巾贼虽劫掠州郡、对抗朝廷,然而多是些走投无路的百姓,如今既然他们愿意归降,我等身为父母官理应接纳。再者数月的战乱,荆州流失百姓二十余万,这大片荒芜的田亩总需有人耕作,今日正宜准其投降,分给其田地,令其耕作。” 宛城太守秦颉亦道:“如今贼虽为我所困,然论兵力依旧是贼众我寡,其因接连战败没了斗志而乞降,我等正宜趁此,准其投降,而后诛其首领,解散其部曲,放归乡里,并严密监视,如此方可确保无虞,如若强攻贼众被逼急奋起反抗,则不妙矣!” 曹操道:“昔高祖之得天下,盖为能招降纳顺,公何拒波才耶?” 朱儁的别部司马张超也劝朱儁道:“三位大人所言极是,还请将军三思。” 然而朱儁却道:“兵有形同而势异者。昔秦、项之际,民无定主,故赏附顺以劝来降耳。今海内一统,唯黄巾造寇,纳降无以劝善,讨之足以惩恶。今若受之,天下百姓则会群起而效之,有利为贼,无利乞降,此乃纵敌长寇之举,非良计也。”于是不顾众人一再阻止,下令兵士强行攻城。 而郏下城内的黄巾兵士,求降不得,为了活命被逼无奈只得再次奋起反抗。廖淳依着之前屈铭守城之法教授兵士,弓弩箭矢、滚石檑木、火油无所不用其极,当这些东西用光时,又令兵士令兵士架起大锅,烧了沸水往城下泼,当做火油用;又拆了城中的房屋,所得土木、石块,当做滚石檑木往城下砸。 如此又打了十余日,官军死伤无数,却愣是靠近不了郏下的城头半步。 眼看着军中怨声四起,朱儁的别部司马张超赶忙告知朱儁道:“前日将军不听众人之言纳降黄巾贼,如今郏下久攻不下,伤亡惨重,兵士皆有怨言矣,而营中诸将亦对将军之举颇有微词,将军宜早思良谋以对之,迟恐有变!” 朱儁此时正在帐中看书,听了张超之言,放下手头的书卷,笑道:“多谢子并(张超表字子并)提醒,且同我来。”说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拉着张超的手径直往帐外走去。 朱儁带着张超,二人策马来到郏下东北面的一座小土丘上。 朱儁指着远处的郏下城问张超道:“子并可知城中的黄巾贼在做什么?” 张超望了一眼答道:“在拆房子,这事末将昨日在观看兵士攻城之时便已知道了,城上的黄巾贼砸下来的就是一些从房屋里拆出来的土木石块。将军,这些贼众乞降不得,必然死战,万人一心,尚不可当,何况城中有数万死命之人乎?所以还请将军早定对策,如此强攻下去,伤亡太大啊。” 朱儁笑道:“子并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你再来看这边。”说着又用手指向郏下城中的另一处。 张超顺着朱儁手指的方向望去,却看到一群黄巾贼围在一个躺在地上的人身边,但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等他终于看清楚这些黄巾贼是在吃人肉的时候,顿时趴在马背上“哇,哇”的呕吐了起来。 朱儁道:“如今城中的黄巾贼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守城没了箭矢、滚石檑木等器物,需要靠拆房子来硬撑,而最要紧的是,他们已经没了粮食。” 张超缓了口气道:“难不成将军想等他们自己饿死在城中?” 朱儁摇头微笑道:“非也!我若依然下令强攻,却独留出东门来,你想城中的这些黄巾贼会如何呀?” 张超听罢眼睛一亮,也不再呕吐了,说道:“如此贼必无心恋战,冲出东门弃城而走,我军若在城外设伏,则贼可擒矣!” 不过转而他又问道:“将军既有此等妙计,何不早用,也可免去我军将士这许多的伤亡?” 朱儁答道:“黄巾贼因畏惧方才躲入城去,如一开始便用此计,他们又如何肯轻易出来?” 张超听了恍然大悟,又说道:“可惜众将士都如子并一般愚钝,不解将军之意,皆心生怨言矣!” 朱儁摆手笑道:“不妨不妨,这事情马上便会有分晓。” 郏下城中,波才正在北面的城头指挥守城,突然跑来一个小卒报告道:“禀渠帅,官军不知何故撤去了东门外的包围,刘头领(刘辟)问接下来如何行事?” 波才一听官军撤去了东面的包围,急忙随那小卒赶到东门的城头察看,果然他看到原本围在城外疯狂攻城的官军,此时都已远远的退去,看了没一会儿便消失在视线之中,于是心中大喜,急忙招来一众部曲头目商议弃城逃走之事。 波才由于害怕突然弃城而走,攻打其他三个门的官军会因为城头没了防守,迅速的攻入城中,而后又咬着自己的尾巴追赶,使自己走不脱身,因此他决定,天未黑的时候继续在城头坚守,等天色入黑,攻打各门的官军都收兵回营后,再从东门悄悄撤走。 这一次,连廖淳在内,一众头目均赞同波才的决定。 第一百三十九章 投降 廖淳回到自己防守的西面城头,向一众兄弟说了弃城而走的计划。 陈幕问道:“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难道你看不出来吗?” 廖淳道:“陷阱又能怎么样?城中兵粮已尽,已经开始有兵士在吃战死的兄弟的肉了,难不成大伙在这城中等着饿死,还是大家都吃战死兄弟的肉?” 被廖淳这么一说,陈幕不吭声了,而二娃子何邑这次却破天荒的没与他淳哥站在同一阵线上,他说道:“我们没粮了,那官军一定也差不多没粮了,再撑几天说不定也就撤走了。” 陈岭拍着二娃子的肩膀颇为无奈的说道:“不要忘了,如今宛城被官军占着,我们逃出来的时候没有带一粒粮食出来,都留在宛城了,这些留在宛城的粮食足够城外的官军吃上一年半载的了。” 被陈岭这么一说,何邑才想起这茬,忙吐了吐舌头,禁了声。 廖淳道:“以朱儁的狡猾,他给我们留下东门,那便是料想我们会逃往安众,所以定会在去往安众的路上设下埋伏,我们现在也只有百来个兄弟,容易行事,等会弟兄们冲出东门之后便跟着陈老大往北跑,这北面都已被官军占领,他们是如何一想不到我们会往北跑,等大伙跑过郏下地界,便折道往西,西面是浙水,渡过去便是昆仑山,到了那里弟兄们便是虎入山林,任谁也奈何不得了。” 廖淳尚未说完,陈幕便打断道:“等会!等会!弟兄们跟我走?那你不走吗?” 廖淳答道:“我娘还在安众,我必须要先回安众把娘接出来,等我把娘接出来,我再来找你们。” 陈幕断然否决道:“不行,你明知是陷阱还去闯,这不找死吗?再说官军未必会去打安众。” 姜兰甫也道:“是啊,即便是真的打下安众,官军也未必会为难老夫人(廖淳的娘),这官军又不知道老夫人便是你娘。” 廖淳道:“你们也说了是‘未必’,那也就是说还是有可能的,比如说安众守军投降后告诉官军,所以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回去把我娘接出来,你们先走。” 陈幕道:“你一个人怎么行?” 廖淳道:“我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大哥龚都在,你们就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 陈幕道:“不行!”说着又转身对身边的陈岭说道:“老二你带弟兄们走,我留下来陪元俭。” 不等大哥陈幕说完,陈岭立刻反对道:“廖头不走,大哥不走,我也不走。” 也就在陈岭说话的同时,二娃子何邑早跳了起来道:“淳哥到哪儿,我到哪儿?” 姜兰甫也对廖淳说道:“是啊,兄弟们是不会扔下你一个人走的,要走大家一起走,要留大家一起留!” 鲍恢亦点头赞同。 而身边一众的黑山贼兄弟们早就在那里高声喊着:“廖头领不走,我们不走!” 廖淳环视身边众人,沉思片刻道:“好吧!既如此,就同我一起去安众,纵是龙潭虎穴我们也闯了,大家兄弟一场,若能同年同月同日死,在黄泉路上做个伴,也失为人生一大快事!” 众人齐声叫好! 傍晚时分,攻打南、北、西三门的官军一如往常一般收兵回了营。 等天色完全入了黑,波才令兵士在郏下城头点亮了火把,并立上稻草人,然后便带着一城的将士偷偷摸出东门,往安众城的方向逃去,因为龚都告诉他,安众有许多的钱粮囤积着。 波才率众行了不到十余里,突然听得一声梆子响,道路两旁的野地里凭空杀出许多的官军,惊得波才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而黄巾兵士们见到官军早已吓得是魂飞魄散,许多人直接扔了手中的兵器,跪地乞降,而绝大部分的人则是呼号着四散奔走。 廖淳等人因早料到半路会有官军的伏击,所以此时并不惊慌,在与官军的厮斗时众人于乱军中遇着波才,便护着他杀出一条血路,往安众方向逃去。 而当淳引本部百余弟兄护着波才在前面一路狂奔之时,龚都则率部一路跟在淳等人的身后,为众人断后,挡着后面追杀过来的官军。 但是就这么又往前跑了几里路,龚都的身后也已经没了官军的追兵,众人都以为终于脱险之时,跑在队伍的最前面领路的廖淳突然觉得坐下马匹前蹄踏空,紧接着一个俯冲,还未等他反应过来便连人带马栽到了一个陷坑中。而廖淳身后的众人也因收不住脚步,多冲入陷坑之中。 众人掉入陷坑之后四野里喊声大起,随之一大群官军围了过来,龚都虽欲率部抵抗,然而终因波才投降,只得跟着弃戈而降。 而当波才率着一众兵士逃出郏下城后,朱儁便令他的别部司马张超占了郏下城 廖淳等人爬出陷坑之后,便与波才、龚都以及其余一大众的黄巾将士,被官军押着又从他们刚刚逃出来的东门回到了郏下城中。 后半夜,又陆续有许多被抓投降黄巾将士被官军押回郏下城。因为这郏下原本便只是座小县城,所以当黄巾兵士们被陆续押回来的时候,官军兵士加上黄巾军俘虏,很快便让这座小县城变得拥挤不堪了。 由于嫌城中太过拥挤,官军将校以及普通兵士在押回俘虏之后,便都出城回到原先城外的营寨中休息,只留了少部分的兵士负责看守。 然而那南阳太守秦颉自打押着一拨俘虏回到郏下城后,便一直郏下城的县衙大堂上的那把原先由苏协、屈铭坐过,刚刚白日里还被波才坐着的木交椅上坐着,不去休息。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可以特别注意的地方,因为城中负责看守的官军兵士总需要有人统领。但秦颉在坐在木交椅上之后,这眼睛便一直恶狠狠的盯着被押在堂下的波才。 与波才一起押在堂下的廖淳等人,见着秦颉这副摸样,心中甚为疑惑,因为他这等眼神看来不似出于某种公理正义,倒像是有满腔的私仇、旧怨。而再看波才,他则一直在逃避秦颉的眼光。 果然,秦颉在恶狠狠的盯着波才看了半夜之后,在屋外天色蒙蒙亮时,从那把木交椅上站起,朝着堂下跪着的波才走来。 第一百四十章 旧怨 秦颉走到波才的面前,恶狠狠的盯着波才,吼道:“给他解开!” 一边的侍立在一边的官军兵士忙走过来替波才解开绑在身上的绳索。 众人,包括波才自己均不知这是何意,然而紧接着秦颉叉开双腿冲着波才说道:“钻过去。” 波才跪在秦颉的脚下,抬眼望了一眼秦颉,而后又转过脸看看身边的廖淳等人,脸上是一脸的无奈与不情愿。 秦颉见波才左顾右盼却不钻,大吼一声道:“我叫你钻过去听到没有!”说着又伸手拎起波才后脖颈的衣领,便要把波才强往自己的裤裆下塞。 廖淳等人见了大怒,都大声喊道:“住手!你这朝廷的走狗!你要杀便杀,羞辱我等渠帅却是为何?!”众人一边喊着一边都纷纷要从地上站起来冲向秦颉。 然而未等众人站起,在一旁看守的官军兵士早拔出军刀架在了众人的脖子上。 众人还要反抗挣扎,这时波才命令道:“打住!你们都给我打住,这是我与他的旧仇,与你们无关,都给我跪好。” 说着又抬头转向秦颉道:“放开!我钻就是。” 秦颉于是放开抓着波才衣领的手。 原来,这秦颉与波才乃是同乡,都是宜城人氏,两人年龄相仿,并同住在县城内。波才向来是那一带有名的恶霸,游手好闲,常带着一群宵小横行市镇、欺压乡里,连县令老爷都不敢管他;而秦颉家是那一带的富户。因此,波才常到秦颉家中敲诈勒索,不知道是秦颉一家太过胆小怕事,还是他们都青一色长了一张欠收拾的脸,总归让波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所以每次波才带人到秦颉家,敲诈完了钱财还不算,还要秦颉一家老小挨个排队钻他的裤裆。 更有甚者,有几次秦颉与波才在集市相遇,波才竟要秦颉在大庭广众之下钻他的裤裆,而且钻一个还不够,还让他手下的一群宵小排成一列,要秦颉依次爬过才算完事。秦颉打又打不过波才,报官县老爷又不敢管,因此每次秦颉只能照着波才的意思,趴下来挨个的从这些宵小的裤裆下爬过。这等胯下之辱让秦颉在乡人之间抬不起头来。 而这也就成了秦颉后来拜师学武,而后又从军的原因。但后来当秦颉通过不懈的努力终于当上江夏都尉,带着底下的一群兵士回到宜城找波才算账的时候,波才却早已入了太平道,并受张角的指派去了汝南。 因此,当那日秦颉同镇贼中郎将朱儁在宛城外与黄巾军对阵时,发现贼帅就是当年百般羞辱自己的波才,心便是一阵窃喜,并已经开始暗自盘算,抓住波才之后如何一雪前耻。 而此时,当秦颉看着波才从自己张开的裤裆底下爬过去时,心中是无比的痛快,这脸上的神情也不似刚才那半夜来的那般阴沉与紧绷了。不过他似乎还不满足,当波才从他的裤裆底下爬过去之后,他回身又一把拎住波才后脖颈的衣领,把这身形也算高大的波才像拖死猪一样的拖到了县衙之外。 县衙之外是这郏下城中最宽阔的一条大路,也是这郏下城中的主干道,此时的路上虽没有如宜城集市上那般往来赶集的众多百姓,但是却密密麻麻的跪满了一个个缴了械,被一条条手臂般粗的麻绳绑成一串串的黄巾将士,以及一些看押这些被俘黄巾将士的官军士兵。 秦颉当着这众多被俘的黄巾将士以及官军士兵的面,要波才再从他的裤裆底钻过去,但是这时波才似乎是觉得当这么多人的面,下不来脸,死硬着不肯再钻,任秦颉怎么拔着他的头发扯、按,朝着自己裤裆底下拖,他就是不肯再低头弯腰。 秦颉气极,顺手抓起边上一个裨将手中的马鞭,当做绳索,一下子勒住的波才的脖子,边用力的勒马鞭,边高声斥问波才道:“你钻是不钻?!” 波才起先还是死硬着不肯钻,只是本能的用双手去扯勒在自己脖颈上的马鞭,让自己能够透出些气息来。但当脖颈上的马鞭越勒越紧,他终于无法再呼吸,感到全身的血管都要爆裂,死亡向着自己逼近之时,才终于挣扎着一边发颠一边点头,并艰难的从嗓子底下挤出一连串的:“我钻,钻,钻……” 然而尽管波才说得很努力了,但是秦颉却没有听清楚,以为波才只是在挣扎喊叫,而周遭的人,不论是被俘黄巾将士,还是负责看押的官军士兵,亦或是此刻站在秦颉边上的那个裨将,听到的也都只是一阵轻微而模糊的声音。 那裨将名叫赵盾,他一看秦颉都快要把波才给勒死了,忙上前劝阻道:“将军不能再勒了,再勒下去就要把这贼酋给勒死了。” 但秦颉却全然不听。 赵盾见秦颉没有停手的意思,只得再次劝说,并上前去拉秦颉的手,劝道:“将军!再勒下去这贼酋可真要死了,一会儿中郎将大人那里就不好交待了。” 不想这回秦颉不但不听,看这赵盾竟然还伸手来拉自己的手,顿时大怒,提起腿一脚踢在了赵盾的肚子上,将赵盾踢得是向后连退数步,并仰天一跤摔倒在地上。 不过赵盾与秦颉之间的拉扯,倒给了波才喘息的机会,波才忙趁着这个档口,一边猛吸气,一边再次用力嘶喊道:“我钻,我钻,我钻!” 这回秦颉终于听清楚了,他放开马鞭,冷笑一声道:“哼!早就乖乖的钻过去不就没事了,说着叉开双腿,同时要赵盾以及周遭一众看押俘虏的官军士兵一起走过来,并叉开双腿站在自己身后排成一排,要波才从这一排人的裤裆底下钻过去,一如当初波才在宜城的市集上羞辱他时一般。 赵盾此时已从地上爬了起来,见秦颉要自己叉开腿站到他身后去,与他一起来羞辱波才,心里是十分的不情愿,不过在秦颉那严厉的眼神的注视之下,他也只得照办。 赵盾不情愿叉开双腿来羞辱波才,倒不是他与波才有什么交情,抑或他对于太平道、黄巾军有什么好感,而是他觉得这种事情只有那些地痞无赖才会去做,而自己作为官军的将领这样做来实在是有失斯文。 而波才在秦颉指挥官军排队的时候,经过一阵强烈的咳嗽,与猛烈的呼吸,终于喘过了气来,但有了窒息带来的强烈痛苦,与死亡逼近之时带来的恐怖经历之后,他已不敢再做任何的反抗,见秦颉等一排官军都已站定,他便低下头,乖乖的朝他们的裤裆底下钻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新仇 秦颉让波才钻了一圈又一圈的裤裆,但那种复仇的快感只在波才开始爬第一圈的时候,才在他的心头停留了一小会儿,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反倒是之前波才在乡人面前羞辱他的种种场景倒不断的他脑海中浮现,又重新一阵阵的刺激着他脆弱的内心,这让他的情绪变得越来越狂躁。 终于,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当波才低着头再次要往他裤裆底下钻去的时候,他一把拔住了波才后发髻的头发,将波才拎着从地上跪立了起来。 波才猛然间吃痛,正要喊叫,但秦颉的另一只手已从腰间抽出了一把匕首,抵在了他的喉咙上,吓得他已经喊到喉咙口的那个“啊”字,又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而站在秦颉身后的赵盾,见到秦颉拔匕首时就知道事情又要不好,赶忙再次上前拉住秦颉握着匕首的手劝阻道:“将军!使不得啊,中郎将大人怪罪下来可担待不起啊。” 但秦颉提腿又是一脚,再次将赵盾踢翻在地,并厉声骂道:“滚开!不然我连你一块儿杀!” 说着,狞笑着握紧手中的匕首,说道:“黄巾贼,人人得而诛之!”边说边慢慢割开了波才的喉咙。 波才感到脖子上一阵剧痛,赶忙用手去捂自己的脖子,但是已无济于事,鲜血从他的脖子的刀口处剧烈的涌出,他张合着嘴巴似乎想要说话,但是因为喉管已被秦颉割断,发不出半点的声音来。少顷,便因失血过多,瞪大了眼睛倒地而亡了。 见到这一幕,大道上原本还安安分分的跪着的黄巾军俘虏们顿时骚乱了起来,不知道是因为秦颉杀了波才的缘故,还是他在杀波才的时候说了句“黄巾贼,人人得而诛之!”的缘故,总之这些黄巾军俘虏们都慌乱了起来,挣扎着想要脱开绳索,任一边负责看守的官军士兵如何拔刀威胁都无济于事。 而秦颉杀了波才之后,此时正有余怒未消,见这些绑着的黄巾贼俘虏竟然骚乱了起来,顿时拔出腰刀大开杀戒,想要来个“杀一儆百”。 然而他越杀,这些绑着的黄巾兵士们就觉得越恐慌,惊叫、挣扎、乱窜带来的混乱也就更大。而秦颉在杀死第三个黄巾兵士的时候,手中的佩刀不小心割断了绑着黄巾兵士的绳索,一队黄巾兵士则趁机脱了身。 这些脱身的黄巾兵士,有的动手去解开其他黄巾兵士身上绑着的绳索,有的则来围攻秦颉。 边上那被秦颉一脚踢开的赵盾,见到秦颉被围攻心中大叫不好,赶忙也拔出了佩刀来救秦颉。而一边原本负责看守黄巾军俘虏的那些官军兵士,见秦颉被围攻,也赶忙纷纷赶过来救援。 不一会儿,挣脱绳索的黄巾兵士越来越多,廖淳等人也被那些先逃脱的黄巾兵士给放了出来。于是一城的黄巾俘虏在龚都、廖淳等头目的带领之下,向着城内看押他们的官军兵士发起了攻击。这些黄巾兵士手中虽然大部分没有兵器(一小部分从官军手里夺了兵器),但是抵不过人多,很快城中的官军便抵敌不住了。 而那赵盾见形势不好,赶忙同身边仅剩的几名官军兵士护着秦颉往城外逃去。最后,秦颉倒是在一众官军将士的保护之下,杀出一条血路逃到了城外,但是那赵盾却为了保护秦颉多处负伤死于乱军之中。 本来要说在两军厮杀之时,死个裨将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这死去的裨将赵盾却还有一个弟弟也在官军之中当兵,名叫赵慈,而且从秦颉羞辱、杀死波才,到后来的黄巾贼俘虏暴动,发生这一系列事情的时候,这赵慈也都在一旁,只不过他只是个普通的士兵,在将军面前说不上话,因此只能看着秦颉羞辱、杀死波才,看着秦颉两次将自己的哥哥踢翻在地,却无能为力。然而哥哥被黄巾贼所杀,这笔账赵慈却记到了秦颉的头上,因为他认为只要秦颉不杀死贼酋波才,黄巾贼俘虏是不会发生暴动的,而自己的哥哥也就不会死。 于是,两年之后,也就是中平三年(公元186年),赵慈为替哥哥赵盾报仇,在江夏借着秦颉克扣兵士粮饷之事,煽动一众兵士起义,杀死了秦颉。 而这一刻,秦颉逃出了郏下城之后,城中的黄巾军们也紧跟着追了出来,但城外军寨中的官军兵士由于厮杀、忙碌了大半夜,十分的疲惫,同时觉得这荆北的黄巾贼主力业已擒杀、扑灭,因此此刻尚在安心的呼呼大睡之中,并未防备。 就这样,许多的官军兵士被黄巾军们杀死于睡梦之中,而更多的官军将士虽在寨中喊声大起之时醒转了过来,但是在仓促之间不及应战,死伤无数,朱儁只得率着残军望宛城方向逃去。 而黄巾军这边,由于经历了一夜的败战,还全体被官军所俘虏,渠帅波才又为秦颉所杀,虽然此时暴动成功,杀了官军一个措手不及,但是总的来说依旧还是元气大伤,整体士气低迷,因此见到官军逃走,也都不去追赶。 官军逃远之后,一众头目聚拢来商议,由于刚刚又死了渠帅,这首要的任务便是再选出一个渠帅来统领众人。刘辟、何邑、黄邵等人虽是波才手下的部曲长,但是他们还是比较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现在是寄人篱下,有道是强宾不压主,因此都明确表示不做这荆州的渠帅。这样一来这荆州的部曲长便只剩,龚都与廖淳二人了(孙仲由于一直以来作着壁上观,因此众人是不予考虑的)。 龚都要廖淳做渠帅,因为他觉得廖淳比自己聪敏,对付这诡计多端的朱儁还是要靠廖淳。 而众人,包括廖淳在内,一致推选的还是龚都。廖淳的意见是,自己虽然是荆州的部曲长,但是长久以来都不在荆州;再者,自己部曲中的兵士,自打那次被屈铭打了埋伏之后,便一直只有数百人,没有再招募过,而近来这几场败仗下来,更是只剩了百余人了,这在整个荆北的黄巾军的影响可谓是微乎其微了。 但龚都却不一样,目前这些所剩的黄巾将士中(不包括孙仲的部众)半数是龚都部中的人马,而他“火烈神”的名号,亦是响如天雷,即便是赵弘当渠帅的时候,这荆北黄巾军中的许多兵士,也是唯他龚都的马首是瞻的。 龚都拗不过众人,只得答应暂时统领众人,不过他打死不愿意做渠帅,也不许众人叫他渠帅,并对一众头目说道:“大家以兄弟相称多好,叫渠帅听着多别扭。” 众人选了龚都为统帅,龚都便与众人商议弃了郏下往安众去驻扎,这一决定无人反对,于是龚都命兵士带上官军留下的粮草辎重等器物,弃了郏下,率众往安众而去。 第一百四十二章 抓丁 龚都率着一众的黄巾将士到了安众之后,一面命兵士加固城防,一面又派细作到宛城地界打探官军的动向,不过一连数日官军那边都没有特别动静。 一日,龚都与廖淳以及廖淳底下的一帮兄弟正在屋内喝酒,外面突然跑进来一个小卒禀告道:“报~龚头领,城东门外来了两个难民模样的人,其中一人自称是廖头领的兄弟,要找廖头领,还说他原本就是咱们黄巾军的小头目,在长社城外被官军劫营时与廖头领失散了。” 屋内龚都等人都看向廖淳,而那二娃子何邑听完小卒的话,兴奋的对廖淳说道:“淳哥!会不会是泥鳅回来了?” 廖淳听了那小卒的话后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他为了再进一步确认一下,压抑着内心的喜悦问那小卒道:“那人长什么模样?” 小卒答道:“那人挺高,约有八尺,不过说起话来却有些油滑,另一个个子却挺小,也就个六尺左右,但长得倒是挺清秀,像个娘们……” 廖淳则根本没心思去听小卒去描述那小个子的模样,他听到小卒说“身长八尺、说起话来却有些油滑”之后,早就迫不及待的起身朝屋外跑去。 二娃子何邑一看廖淳跑了出去,也忙不迭的扔下手中的酒杯跟着跑了出去,边跑还边喊着:“淳哥!等等我!” 这城东门外寻来的正是那个在长社城外官军放火劫营时失踪的泥鳅徐骁,廖淳在城内老远的地方就望见并认出了徐骁,于是心中狂喜,高声呼喊着加速朝徐骁跑去。 泥鳅徐骁此时则已经跟龚都的副将王锌聊到了一起,原来徐骁在城门口与那守门小卒的对话被正在城楼上巡视城防的王锌听到了。王锌听到城下说话之人声音很熟悉,便走下城楼来察看,当他看到是许久没见,在廖淳等人口中说已经失踪了的泥鳅徐骁之后,也很高兴,于是就问长问短的同泥鳅聊了起来。 而泥鳅在见到王锌时则更是大喜,因为这安众城中总算还有旧日头目还认得自己,之前他也偷偷来过安众城外张望过几次,但是碰到的守军都是不认识的生面孔,所以也不敢冒险靠近询问。 要说这泥鳅徐骁为何会在与自己同是太平道的黄巾军兄弟面前如此的小心谨慎?这还要从他那一次九死一生的经历说起。 那是他历经千难万险,终于从颍川走回到荆州南阳,到宛城寻找廖淳时发生的事情。 泥鳅来到宛城外,他见宛城的城头上插的都是黄巾军的旗帜,因此不假思索的便大摇大摆的朝宛城的城门口走去。但当他走到城门口时,却被守门的黄巾兵士给抓了起来。泥鳅当时还要嬉皮笑脸的跟人家套近乎,告诉那几个守门的兵士,自己是廖淳的兄弟,但那些兵士却根本不理会泥鳅说些什么直接把他扔到宛城的大牢里给关了起来。 而宛城的牢里全是一些难民模样的人,老人、小孩、女人都有,唯独没有像泥鳅这般年轻力壮的(其实泥鳅也就看着“力壮”,但却是手无缚鸡之力,不然也不会成天被二娃子欺负)汉子看到,这时泥鳅才发现,自己被抓了丁了。 关于对“抓丁”这个词的新概念,还是泥鳅在从颍川到南阳这一路上听碰到的难民说的,以前的抓丁,只抓年轻力壮的汉子,称作“抓壮丁”,但现下不论是黄巾军还是官军,是逢人便抓,青壮的马上编入行伍;而老人、小孩、女人则用来搬运器物、打杂,尤其是守城的时候,这些老弱便负责烧热火油、沸水,搬运滚石檑木等。然而,同样是被“抓丁”,编入行伍的青壮有粮吃,而那些老人、小孩、女人在军队粮食充足时还有些希汤可以喝,如若军队缺粮时,则光干活没饭吃了,直到饿死为止。 泥鳅关在牢里倒也不着急,一则论年纪,他定会被编入行伍,不用担心会被饿死;二则,编入行伍后,他就能在城中走动,那打探起廖淳的消息来也就方便多了,而即便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廖淳等人,也不用像来南阳的这一路上那样要担心碰到官军、碰到强盗、碰到才狼虎豹了。 但正当泥鳅想得美美的时候,这宛城大牢里却气势汹汹的走进来一群黄巾兵士,他们把泥鳅从牢房里拎出来后绑到了刑架上,而后是皮鞭抽、烙铁烫,直把泥鳅折磨个半死。然而这些黄巾兵士自始至终却都不说一句话,弄得泥鳅是莫名其妙,无论如何都想不通,这些人为何要对自己下如此的毒手。 原来,这些毒打、折磨泥鳅的人全是张曼成手下的“神城军”,而那时候张曼成已因安虎的叛变,里应外合放入官军,而被官军杀死了。这些神城军抓不到安虎,原本想把气撒在廖淳的身上,但廖淳却被押往巨鹿由天公将军张角发落去了。因此,当他们听说守城的兄弟抓了一个自称是廖淳的兄弟的人,便来这牢里找泥鳅,把对安虎、廖淳的种种仇恨都撒到了泥鳅的身上。要说这泥鳅在他们的毒打、折磨之后还能活着,真的也只能说是他命大了。 而这些神城军在毒打、折磨泥鳅时之所以不说话、也不骂人,是因为他们害怕火烈神龚都养好伤回宛城之时,万一知道是神城军的人在毒打廖淳的兄弟,那定不会放神城军。 但这些毒打泥鳅的神城军们的担忧其实是多余的,因为当天下午官军就来攻打宛城了,于是泥鳅便同牢里的那些老人、小孩、女人们一起被押着给城头的守城兵士搬运滚石檑木。但这场仗打了还不到半个时辰,赵弘就下令弃城而逃,而泥鳅与那些那些老人、小孩、女人因来不及逃走,于是便又成了官军的俘虏。 也不知道算是幸运呢还是不幸?一个官军将校见泥鳅是个年轻汉子,便把他编入了行伍之中,但那时候官军粮食还算充足,就算在混在那些老人、小孩堆里也有希粥喝;而当了兵虽然有饭吃,但时不时的得跟杀上门的黄巾军兄弟拼杀,随时都会丢了性命。 不过也亏得他被编入了行伍当了兵,在一次官军出城与黄巾军在宛城外厮杀的时候,他学老军爷杨庆装死,在死人堆里趴了一天,待到两边各自退了兵,天色又入了黑,他才从地上爬起来,就这么总算躲过了这一劫。 而之后几个月里面,黄巾军与官军接连厮杀争斗,宛城也两度易手,而且黄巾军内部也起争端。 这也就是为什么泥鳅见到黄巾军的守城兵士也只敢在城外张望,而不敢靠近询问的原因。 而这一次是因为泥鳅听这安众城周边的难民说,占领安众城的黄巾头目龚都又率着一大群黄巾军回到了安众,而随后他自己也在城外观察时远远瞥见了廖淳在安众城中走动,所以这才敢壮着胆子上前询问。 第一百四十三章 重逢 廖淳、二娃子何邑与泥鳅徐骁这三个幼时玩伴在安众的东门处相拥,喜极而泣! 随后,陈幕、姜兰甫等人,包括那火烈神龚都也一起赶了过来,但众人都未顾得上将泥鳅邀入城中歇息,便迫不及待的问起泥鳅如何会长社一役中人间蒸发,而后这一连数月又音讯全无的事来。 于是,泥鳅便同众人说起了自己同众人分别以来的际遇。 泥鳅对众人说道,那夜在长社城外被官军劫营,他最后的记忆是,他与老军爷杨庆,以及一众兵士护着粮草、辎重撤退时,被追来的官军赶上,于是大伙弃了粮草、辎重逃命,但他跑出去一段路后,却发现老军杨庆似乎没有跟上来,等回头去看时,正看到老军爷被官军的一名三河骑士用长枪刺穿了胸膛,喷出满口的鲜血来,再之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躺在了一间破落的茅屋里,头上还包了一大块布,脑袋痛得要命,头磕破了。 泥鳅说到这里便对廖淳等一众兄弟介绍起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而廖淳也在这时才注意到了一直站在泥鳅边上的那个子小小的兄弟。 廖淳注视着这个子小小、长相清秀的小兄弟,觉得十分的面熟,但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不过不需要他费心思去猜测,泥鳅便已对众人说出了这小兄弟的名字:“这是我的救命恩人‘陈梦婷’,那日就是她把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 其实,那日廖淳在寻找泥鳅时,无意间抬头看到远处朦胧的地平线上的,那个拖动地上的重物的个子十分瘦小身影,正是陈梦婷,而她在拖动的也正是廖淳发疯似的寻找着的,已经在石头上磕破头昏死过去的泥鳅。 泥鳅说出“陈梦婷”三个字后,廖淳还未来得及反应,二娃子何邑便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陈梦婷’?怎么像个娘们的名字,哈哈哈,不过这长得倒也挺像一个娘们的。” 就在二娃子嘲笑这小个子兄弟起了个娘们名字的时候,这小个子兄弟竟也如女人一般的拉起泥鳅的胳膊,撒起娇来,嗲声嗲气的说道:“算你有良心,还知道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弄得周遭这一众人生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而泥鳅也被陈梦婷弄得是浑身不自在,忙从陈梦婷的手里抽出手臂来,不过他见到大伙脸上那诧异的表情,忙解释道:“这就是一娘们,外面太乱,女扮男装行动方便点。” 众人听了这才释然,不过转而就有人开始起哄泥鳅该给大伙儿喝喜酒了。 但正当众人都为泥鳅的回来,以及泥鳅还泡了个妞儿高兴时,廖淳却又痴痴的愣在那里了,他盯着陈梦婷看了半日之后就伸手去拉陈梦婷的手,嘴里喃喃的说道:“你终于来找我了。” 然而陈梦婷却一把甩开了廖淳的手,并躲到了泥鳅的身后去了。 这时众人才发现廖淳的异样,而陈幕、姜兰甫、鲍恢三人也突然想了起来,在洛阳花满楼时廖淳将梨花错当成的那姑娘便叫“陈梦婷”,当时廖淳那痴傻劲真叫人看了是叹为观止。 “难道眼前的这姑娘便就是廖淳念叨的‘陈梦婷’?”三人暗想道,同时又不免为廖淳担忧起来。 廖淳见陈梦婷竟一脸惊恐的望着自己,似乎根本就不认识自己一般,便忙不迭的自我介绍道:“我是廖淳啊,你不认得我了?” 然而陈梦婷却依旧是一脸的茫然。 廖淳这才想起,那日根本就没告诉陈梦婷自己叫什么名字,于是又忙说道:“就是那日在新野城,在城内喝酒的时候你被人带到我身边,后来我又把你带到城外,我们还在城外野地里呆了一夜,你不记得了?” 廖淳忙不迭的跟陈梦婷讲两人相遇相识的过程,边说还边手舞足蹈的比划,似乎生怕陈梦婷听不明白、想不起来似的。 由于众人除了龚都外,那日都没有去新野赴宴(同去新野的莒凌封已经死了),所以对廖淳讲的那些事情自然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听得是云里雾里。不过当众人听到廖淳说两人在荒郊野外呆了一夜,便都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起来,而边上的那些守门兵士有的更是偷笑了起来。 而陈梦婷其实在廖淳说出新野城的时候,她就想了起来整件事情,也想起廖淳来了。但是她当时虽然觉得廖淳不是什么坏人,却也根本就没把廖淳当回事,只顾着去找她的未婚夫了。所以那日分别时她自己说的,找不到未婚夫时再去安众找廖淳,也就是随便那么一说,而且说过便忘了,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因此,现在廖淳说起这事来,她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在言谈举止中,陈梦婷非但没有流露出对廖淳的一丝情愫,反倒责怪起廖淳来,嗔怒道:“什么跟你去荒郊野外呆了一夜?你怎么能如此毁我清白,明明是你强拉我去的,再说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陈梦婷之所以这么说,倒并非是有意诬陷或是刺痛廖淳,而是她见到廖淳说两人在荒郊野外呆了一夜,而周遭的兵士又都偷偷的坏笑起来,便生怕泥鳅误会了自己,因此便替自己强辩起来,因为她已经爱上这泥鳅徐骁了。 但对于陈梦婷这些尖酸刻薄,充满责怪语气的话语廖淳却毫不在意,他见陈梦婷终于想起了自己,是兴奋的不得了,于是又紧接着迫不及待的问陈梦婷道:“那你找到你的夫君了吗?” 这是廖淳最关心的问题,因为他觉得只要陈梦婷没有找到夫君,他便还是有机会的。而其实当廖淳看到泥鳅带着陈梦婷回来时,就猜到陈梦婷肯定是没有找到她的未婚夫了,不过为了确认一下,他还是想听陈梦婷亲口来说。 而陈梦婷听到廖淳问起自己未婚夫的事情,情绪瞬时有些低落,她悠悠叹出一口气后,才慢慢说起了自己寻找未婚夫的经历来。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寻夫 那夜陈梦婷自别了廖淳之后便去寻她的未婚夫了,但她那未婚夫却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出现在二人时常幽会的小树林子里,这让她很是失落与担忧,然而这似乎又在她的意料之中,因为在新野城中她看到了许多如自己未婚夫一般的青壮汉子都被孙仲部的黄巾贼给抓了起来。不过,虽说她心中隐隐有这层担忧,但是同时她又编出了许多的借口来宽慰自己,于是便又在那片林子里痴痴的等了三天,一直到饿得头昏眼花,实在是顶不住时,这才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而之后,她本想冒险再回新野城打探消息,但路上碰到的难民却告诉她,新野城已经去不得了,城中除了黄巾贼,已没有一个百姓,若是去了新野城那一定会被黄巾贼给抓起来的。另外,她还从难民的口中得知,黄巾贼将抓起来的青壮都编入了行伍中,并拉到颍川集结去了,打算要进攻洛阳。 这个消息对于陈梦婷来说,无疑是个噩耗,但她并没有打算放弃,于是紧接着,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北上颍川,尽管她打小都没离开过新野。 在去颍川的路上陈梦婷有时会遇到同路的难民,便与他们结伴而行,但更多的时候则是孤身一人在荒野中跋涉。因为难民们都是躲着官军与黄巾贼们走的,而她却千方百计的在找寻黄巾贼们的行踪,而且但凡是哪边打仗,哪边必定有她的身影。她总希望老天开眼,能够让她在黄巾贼中找到自己的未婚夫。 而等官军与黄巾军们打完了,无论是谁胜谁败,陈梦婷便又都会到战场上的死人堆里翻找,虽说她是极不愿意看到未婚夫的尸体,但是她想,若是自己的未婚夫真的战死了,自己至少能替他收个尸。 于是,陈梦婷便怀着这么一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信念,跟了颍川的黄巾军一路,也翻遍了一个又一个战场的死人堆。而这个时候,她倒不再是孤身一人,战场上总有那么一群靠着拿死人身上的东西过活的人,与她一起在死人堆里翻找、忙碌着。 但是这群人开始却并不怎么友好,这群人差不多都是一伙的,他们一开始以为陈梦婷也是在死人堆里捣腾“宝贝”,而且看那劲头似乎连命都不要,每次都是仗都还没完全打完,她便已经开始在那里翻找死人了,这明摆着就是在自己的嘴里夺吃食,于是便一起上前寻她的麻烦。不过后来,当他们发现她是在寻人时,便都不再为难她了,有时反倒还会帮她一起找。 而陈梦婷便是在翻找长社城外的战场上的尸体时,才救下了泥鳅的。 长社城外的那场仗,对于陈梦婷来说,也是印象颇深。那天夜里,她一如往常一般,在荒野里独自睡去,突然被一阵震天的厮杀之声从睡梦中惊醒,然后便看见了远处的黄巾军寨中着起了漫天的大火,而黄巾贼们则朝着四面八方溃逃而去。 待到天明之时,这场仗总算接近了尾声,官军们也都追着溃逃的黄巾贼们跑远了,但黄巾军寨中的大火依然在烧,而在军寨一带,以及以军寨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延伸开去的旷野里,东倒西歪的躺满了黄巾贼们的尸体,多到数都数不清。这让陈梦婷后怕了起来,她生怕自己的未婚夫便躺在这些尸体中,于是便忙不迭的翻看起战场上的尸体来。 然而她一直忙碌到太阳下山,都未能将黄巾军寨,以及军寨附近的尸体翻看完。就在她打算离开战场等第二天再来翻找之时,突然听到自己身后的草丛里传来微弱的哼哼声,而后便发现了那撞破头昏死过去的泥鳅。 而陈梦婷救了泥鳅之后,便从泥鳅口中得知了他的未婚夫或许并没有到这颍川来,因为张曼成并没有派孙仲部曲的一兵一卒来颍川,而到这颍川来的廖淳部曲中更没有一个是被强抓来的百姓。 但由于泥鳅说起话来一贯油嘴滑舌,让人听来难得有句像是正紧的,再加上他的黄巾贼的身份,陈梦婷便以为他说“没有一个强抓来的百姓”,是在为自己黄巾军开脱,因此她只是不信,并开始有些后悔自己救了个黄巾贼,要泥鳅快些滚蛋,别再跟着自己了。 而泥鳅由于昏迷了好几天,醒来时已根本找不到廖淳等人的踪影,但脑中却清晰的记得昏迷之前的那场大溃败,因此他想,既然劝不动陈梦婷,陪她翻翻这长社战场的死人堆也好,一则可以确认一下,淳哥以及军中的那帮兄弟到底都有没有躲过这一劫(当然他如陈梦婷一般每天念“阿弥陀佛”请老天保佑千万别翻着自己心里挂念着的那些兄弟的尸体),如果没有发现他们的尸体,那接下来便可以放心的,慢慢的去打探淳哥他们的下落;二则,虽然陈梦婷女扮男装着,但以他的机灵,早发现了她是女儿身,因此便想现在世道这么乱,一个大老爷们独自在野外尚且很危险,更何况是一个姑娘家了,于是便打算陪在她身边,也好在危急关头保护她,也算是报救命之恩。 果然,就在泥鳅死皮赖脸的跟在陈梦婷身后的第三天,陈梦婷便在战场上翻看尸体时被蛇咬了。蛇是咬在陈梦婷的脚趾上的,因为她的鞋子已经破烂不堪,有几个脚趾已经从鞋里伸了出来,照理她总在战场上翻死人堆,随便从死人的脚上拔双鞋子下来也不至于如此,然而她却总顾着辨认尸体,根本没有去顾及到这些,只在肚子饿的时候,才在死人的身上寻些干粮来吃。 而泥鳅见陈梦婷被蛇咬了,二话不说便把她抱到了附近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并不顾陈梦婷的反对,强行脱下了她那破烂不堪的鞋子,抓住了她的脚,用嘴帮她把脚趾上的蛇毒给吸了出来。 这件事对陈梦婷的内心造成了强烈的冲击,她口头上虽说着:“你已经报了救命之恩了,可以走了,别再跟着我。”这种赶泥鳅走的话,但是心里却不自觉的依赖起泥鳅来,并开始相信之前泥鳅说的,或许自己的未婚夫或许真的没到这颍川来过。 而泥鳅呢或许是觉得自己不欠这陈梦婷了,亦或许觉得已经翻看了三天的死人堆,也没发现什么,更或许他根本就不相信淳哥这么容易就会死,因而他这次竟然老老实实的听了陈梦婷的话,在陈梦婷说完之后,他拍拍屁股头也不回的走了。这样一来,倒把陈梦婷给急哭了。 这之后,泥鳅与陈梦婷两人之间的局面,就几乎都由泥鳅掌控了。泥鳅要找廖淳等人,陈梦婷便跟着泥鳅一起找廖淳等人,不过她嘴上却还是不肯服软,说和泥鳅一起找廖淳等人,是为了向廖淳打听她夫君的下落,但就不知道她这话还有多少真心的成分。 泥鳅与陈梦婷二人在颍川一带逗留了约莫半来个月,期间听到的除了黄巾军节节败退的消息之外,却寻不到一丁点关于廖淳等人的蛛丝马迹。而颍川城着起大火的那一夜,泥鳅虽然也猜到了这火定是陈老大等人放的,但是他在城外候了一夜,还差点被城中的官军给抓住,却也没有看到陈老大等人的踪影。 再后来,颍川的形势越来越坏,官军几乎全面控制了整个地区,泥鳅觉得在颍川已经呆不下去了,而且他猜寻了这么久都没有寻到廖淳等人的踪迹,或许廖淳等人已经回了荆州,因为毕竟大伙到这颍川来只是来助战,而大本营却在荆州。于是,他便带着陈梦婷回了荆州。 而那日,廖淳在囚车上远远望见的那旷野中一前一后,一大一小走着的两个身影,正是泥鳅与陈梦婷二人。 要知道,这泥鳅可没有廖淳这般怜香惜玉,当两人连着赶了几天的路,陈梦婷实在是走不动,想要停下来休息会儿的时候,泥鳅却只顾着自己往前走,根本就不等陈梦婷。而且,他还把陈梦婷之前赶自己走的那些话,都变本加厉的还给了她,什么“你跟着我干啥呀?”“咱俩又不熟。”“我又不是你夫君。”“我是黄巾贼,你离我远点。” 不过话又说回来,泥鳅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在他欺负够陈梦婷之后,最终他还是会妥协的,就比如廖淳那天看到的那一幕,最后当陈梦婷真的生气,停下来不走时,泥鳅还是会走回去把陈梦婷背起来一起走的。 这也是陈梦婷喜欢泥鳅的地方,因为她能够感觉到,泥鳅其实还是很在乎自己的。而泥鳅让陈梦婷觉得安心的还不止这一点,比如陈梦婷在翻死人堆辨认尸体时,便只是辨认尸体,但是泥鳅却在这个时候从死人的身上收集了许多的干粮,正是这些干粮,让两人在回荆州的一路上都不曾挨过饿。 第一百四十五章 乌龙 陈梦婷在叙述她一路寻夫的艰辛历程时,时不时的会将身子靠到泥鳅的身上去,尤其是说到泥鳅为她吸出脚趾上的蛇毒,以及泥鳅背着她走路之时,更是将整个人都往泥鳅的怀里依偎过去。 而泥鳅则常会把陈梦婷推开,但很多时候,泥鳅把她推开,只是觉得她烦,还有怕她这种粘人的亲密举动,会让自己被兄弟们笑话的,然而若真要扪心问来,他发现自己还真是有些喜欢这粘人的陈梦婷。但他不知道的是,他的淳哥也喜欢这陈梦婷。 廖淳在起先看到陈梦婷老往泥鳅身后躲时,也没去多想,只是以为陈梦婷定是害怕才表现出来的举动,因为廖淳依旧清晰的记得,初初见到陈梦婷时,从她那双剪水般的双瞳中流露出来的无比的羞怯与惊恐,从那时他便觉得陈梦婷是一个柔弱的、胆小的、需要保护的姑娘。 而随着陈梦婷讲诉到她与泥鳅之间发生的种种事情时,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柔情,语调也变得温柔起来,同时再配上两人之间那亲昵的举止,廖淳便猜到了八九分了。然而作为大哥,作为部曲长,他不能为了这事,跟泥鳅争风吃醋的闹起来,再说他知道这种事情向来是你情我愿,没有谁对谁错,也勉强不来的。 但尽管廖淳一直在内心告诉自己,“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要自己忍住不能失态,然而他脸上那种失落的、不知所措的神情已经出卖了他,而且此时他的脑中更是一团浆糊,当泥鳅与陈梦婷二人说完了一别以来的种种经历时,廖淳既没有表示同情陈梦婷的遭遇,也没有表示欢迎泥鳅的归来、陈梦婷的到来,而是呆站在那里,一声不吭。 周围的一众兄弟,如陈老大、姜兰甫、鲍恢这三个知道廖淳心事的人早在听到陈梦婷说她与泥鳅之间的事情时就觉得这大事不好了。而其他人一如二娃子何邑、陈岭等虽是不知道内情,但他们看到廖淳脸上神情的变化,也知道定是事有不好,因此这一刻便也都沉默在那里。 而泥鳅又是何等样聪敏与机灵的人,他见众人听了陈梦婷的叙述竟不取笑自己,而且脸上也不见了刚刚见面时的那种兴奋欣喜的神情,便知道这其中定有缘故,只是他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廖淳早在自己之前便迷上了这陈梦婷。 最后,还是龚都打破了这尴尬沉默的局面,将泥鳅、陈梦婷二人邀入了城内,并接下了本应由廖淳来接的话头,答应帮陈梦婷去孙仲那里打听她未婚夫的下落。 其实,龚都在廖淳说起新野那一夜的事情的时候,便什么都知道了,他虽说性格粗犷,但他也看得出,廖淳喜欢陈梦婷,而陈梦婷却喜欢上泥鳅了,并且泥鳅也喜欢这陈梦婷。所以为了缓和一下这种尴尬的局面,他只好故作不解陈梦婷的心意,顺着陈梦婷的话头,答应帮她找未婚夫,以期用陈梦婷的未婚夫来缓解廖淳心头的痛苦,要廖淳知道这陈梦婷本来就不属于他。 这之后的几天,众人都在尴尬的气氛中度过,原本众人是期望官军不要打上门来,好让安众的城防做得更牢固一些,而众人也可以喘口气。但现在却巴不得官军快快打来,好打破城里这尴尬的气氛,或许一场厮杀之后,大伙之间的气氛便又融洽了。 二娃子何邑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自己心里有事藏不住,而如果他发现别人有事对他藏着掖着,他也难受。因此,自泥鳅回来廖淳表现出那种奇怪的神情之后,他便天天追着廖淳问。不过,廖淳什么都不告诉他,只推说没事。 何邑见廖淳就是不肯说,便转而想着去问别人,于是他仔细回想了泥鳅回来时众人在城门口谈话的场面,想起陈老大、姜兰甫、鲍恢这三人在听陈梦婷那妞讲话时总是皱着眉头,而陈梦婷讲完话之后,这淳哥的神色便不对了,而众人之间的整个气氛也就跟着不对了,那么他们三个人似乎应该是知道什么的,于是便想先去问问他们。 何邑一开始觉得鲍恢平日里总是一脸严肃的摆出一副正经相,定不会告诉自己,于是便先去问了陈老大与姜兰甫二人,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陈老大与姜兰甫死活都不肯告诉他,一如廖淳一般,只推说没事,还是鲍恢倒经不住他的软磨硬泡,说出了实情。 在得知了实情之后,何邑便气势汹汹的去找泥鳅算账。何邑去找泥鳅算账,倒不是他偏向于廖淳,而是他自认为掌握了“公理正义”,他觉得,“既然是淳哥先认识的陈梦婷,那么这陈梦婷便应该是淳哥的,再说做小弟的哪能够跟大哥去抢女人?” 而泥鳅在二娃子何邑找到他之前,也早隐隐猜到了个中原委,但是他知道这种事情不是他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即便是他说自己不喜欢陈梦婷,要陈梦婷嫁给淳哥,那陈梦婷也不会照办啊,而且廖淳没明说这事情,他又怎么提得起来? 因而,在何邑大声斥骂、责问的时候,泥鳅都一直沉默着。 这样一来何邑则大为恼火,拎起泥鳅便要打,亏得左右拦住这才作罢,不过最后他竟指天为誓,要与泥鳅断了兄弟关系。 而陈梦婷在见到这二娃子何邑要对泥鳅大打出手手,心中虽是十分的惊慌,但是同时却也感到十分的幸福,她觉得泥鳅竟然能为了自己连兄弟都不要了。 然而,他们却都不了解泥鳅徐骁此时心中的痛苦,他甚至都在想,那时若是就这么一头撞死在长社城外的战场上,或许就不会有今天等进退两难、被兄弟唾弃的局面了。 而比他更痛苦的是廖淳。此时廖淳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自己内心情感的煎熬,一边是打小一块儿长大、并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刚刚爬出了鬼门关历尽千辛又找回到自己身边的兄弟;而一边却是自己日思夜想,夜夜为之魂牵梦萦的姑娘。 廖淳知道,只要自己说出喜欢陈梦婷,泥鳅定会把陈梦婷让出来,但是这样对泥鳅公平吗?而且很明显,陈梦婷是喜欢泥鳅的,自己若是硬把她从泥鳅身边夺了过来,那么陈梦婷定会痛苦不堪,而自己又怎忍心让她痛苦呢?再说这种得到又有什么意思?得到了人,却得不到心,这跟强抢民女又有什么区别? 廖淳不断的用“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这句话来劝告自己,但每当泥鳅与陈梦婷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的心依然会被深深的刺痛,而且这种伤痛却无处可以倾诉(其实是他自己不愿意倾诉),他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一日,龚都在县衙大堂例行升堂议事之时,对众人说道:“地公将军传来消息,冀州的兄弟已攻下常山、赵国、广平、清河四郡,目前那里集起了二十万大军,打算围攻巨鹿,等剿灭了窝在巨鹿的冀州官军主力,便兵渡黄河,直击洛阳。要我等即日起,尽全力牵制荆州的官军主力,以遏制朝廷从荆州抽兵支援冀州。” 一众头目听到这消息都纷纷议论起来。有大声叫好,摩拳擦掌,便跃跃欲试要跟官军去干仗的;也有被官军打怕了,在那里小声抱怨还没过上几天太平日子的。 而廖淳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却在暗自盘算着借着这次机会离开荆州,去冀州,躲开泥鳅与陈梦婷二人之事。 第一百四十六章 分别 从县衙大堂散了出来之后,廖淳唤了部下一众兄弟到自己房中商议,但惟独没叫泥鳅。 廖淳对众人道:“地公将军传来的消息刚刚你们也都听到了,如今冀州正值用人之际,我想带兄弟们去冀州帮把手;再者,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的头颅还埋在洛水边,我想也是时候带去与他们的尸身合葬了。” 但不等廖淳说完,陈幕便站出来打断问道:“徐骁去吗?” 廖淳沉默了一下说道:“不去!” 陈幕大声道:“你这是在逃避!” 被陈幕一说,廖淳不吭声了。 周围其他一众兄弟看看廖淳,又看看陈幕也都不说话。 而陈幕又接着说道:“你若真是只是想去冀州建功立业,真的只是想把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的头颅带回冀州与他们的尸身去合葬,就算历尽万难,上刀山、下火海,我想兄弟们都会随你去的,就算兄弟们都不去,我陈幕也一定跟你去!但是!” 陈幕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你这是在逃避!借着去冀州逃避面对徐骁,面对那女人!但逃避有用吗?你逃得过吗?一提到那女人你就如痴如傻,上次见了那梨花,我们还以为你中邪了,既然这么喜欢,是个爷们就上去跟她说啊,跟她说她能吃了你啊?死都不怕,还怕自己喜欢的女人?!” 听陈幕说完,廖淳叹了口气,说道:“是!我是在逃避,但不逃能怎么样?去跟她说‘我喜欢你’,然后呢?她现在喜欢的泥鳅,你们也都看到了,而且泥鳅也喜欢她,难道我要对自己兄弟的女人来个霸王硬上弓吗?” 被廖淳这么一说,陈幕倒不吭声了,但二娃子何邑却跳了出来,对廖淳说道:“兄弟?淳哥!这王八犊子都这样了,你还当他兄弟,他在抢你女人的时候,还当你是大哥吗?” 而廖淳不等何邑说完便冲着他厉声吼道:“闭嘴!泥鳅他几时抢我女人了?!这陈梦婷是我的吗?你还骂自己的兄弟是‘王八犊子’?!” 但这回何邑这二愣子似乎是犟上了,顶嘴道:“淳哥先喜欢的这女人,这女人就是淳哥的,跟大哥抢女人,他就是王八犊子,要不是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我早把他剁了!” 廖淳本来因为这事情心里就够不痛快的了,他见二娃子还要顶嘴,便发了飙,举手便要抽二娃子,幸亏姜兰甫上前劝住,廖淳这才收手。 姜兰甫拍着二娃的肩膀道:“发生这种事情谁都不想,再说徐骁他不是也不知道嘛?” 而何邑今天似乎是真的来劲了,也变得伶牙俐齿起来,姜兰甫这么一说,他便紧接这话头道:“什么不知道?原先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吗?我早就跟他去说过了,要他把这女人还给淳哥,你倒他是什么反应,跟死猪一样,任你怎么说,他就是不吭声,摆明了就是铁了心要跟淳哥抢到底,你说这种重色轻友的人不是王八犊子,谁是王八犊子?!” 何邑说完,屋内众人都纷纷议论了起来。姜兰甫怕廖淳再发飙,忙劝何邑道:“都是兄弟,别说这些伤感情的话。” 但二娃子何邑却反而提高嗓门说道:“我早跟他绝交了!” 这时廖淳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言不发的往屋外走去,脸上的神色极其难看,不知道他是听了何邑的话生泥鳅的气,还是他不愿意再在这个让他伤心、烦人的话题上再听众人议论下去。 走到门口时,廖淳冷冷的丢下一句:“收拾东西,晚上就走,这是命令!” 廖淳的声音不大,但屋内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大伙望着廖淳离去的背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不吭声了。 廖淳从屋内出来之后,去辞过了自己的老娘,而后又去找了大哥龚都道别。 龚都本不想廖淳再涉险长途跋涉去冀州,不过他看了廖淳这几天的状况,知道若是再不让他出去散散,这人就要被逼疯了,便也就不再劝阻,只说了些“一路保重”之类道别的话,而后又拨给了廖淳一万人马,以及相应的粮草辎重,要廖淳带去冀州。 但廖淳却死活不肯要,因为他知道宛城的官军还是随时会杀上门来的,还有那在新野虎视眈眈的作着壁上观的孙仲。 然而龚都是廖淳不带上这一万人马,便不让他走,最终廖淳还是拗不过龚都,只好收下了军马。 后半夜,龚都将廖淳等人及那一万军马送至淯水边。临别时,廖淳又将自己的老娘,以及泥鳅徐骁同陈梦婷二人都对龚都托付了一遍,龚都都一一应了下来。 之后,廖淳带着本部及那一万军马渡过淯水,往北而去。而龚都自己则回了安众。 而二娃子何邑大约真是对泥鳅恨得是牙痒痒,就因廖淳临别时还将泥鳅与陈梦婷二人对龚都嘱托了一番,他便从渡河之时就开始对廖淳抱怨,又不住的咒骂泥鳅,而后竟喋喋不休的骂了一路。 不过此次廖淳倒是没有再发火,但他为了耳根清净,独自一人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与在前面开路的鲍恢并驾齐驱,跑到了一起。 天明时分,泥鳅起床后发现不见了廖淳等人,忙跟中兵士打听,才知道廖淳已在后半夜带着众人往冀州去了。于是他心中大急,顾不上回屋跟陈梦婷说一声,夺了边上一兵士手中的马匹,便冲出城去,去追廖淳等人去了。 然而他跑出去不足五里路,突然看到前方尘土大起,迎面冲过来一大群人马,唬得他是面色如土,心中大叫不好,赶忙又掉转马头,飞奔着望城中跑回报信去。 而城头上的兵士此时亦已经望见了城外杀来的大队人马,他们不等泥鳅跑回,便早已紧闭了城门,往城中报知龚都去了,却把泥鳅一人关在了城门外。 第一百四十七章 缓行 龚都由于为了送别廖淳,几乎是一夜未睡,到天明时分方才躺在床榻上有些迷糊过去,却被突然闯入的小校报知有一彪人马杀来,吓得他是睡意全无。他一个跟斗从床榻上翻坐起来,都不及披挂便随着那报信的小校冲去敌楼察看。 而当龚都冲上敌楼察看城外的敌情之时,却意外的发现泥鳅徐骁此时正在城门外急得是团团乱转。 原来,当泥鳅高声喊着“有敌来袭~”跑回来报信之时,发现城门已关,而他高声叫门,城头的兵士却因敌兵逼近为由拒绝给他开门。 眼看着城外那一大队的人马越逼越近,龚都急忙高声下令开门,放泥鳅进来。但是守门的兵士却被城外那来势汹汹的人马给吓住了,竟都迟疑在那里不动,而边上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还要上前阻谏,龚都顿时来了火气,一把推开那小头目,竟三两步纵身跳下城楼,亲自给泥鳅开门去了。 龚都打开城门之时,城外那彪人马已冲至城下,龚都忙一把泥鳅给拉进了城来,而两边兵士急待要推拢城门之时,突然城外一人高声叫道:“渠帅,我们回来了。” 龚都一听声音甚是耳熟,回头看时,在两扇城门合拢前的门缝中望见,那城外高叫之人正是自己底下的一个头目,名叫吴霸,此人在起义之前便一直跟着自己,对自己是忠心耿耿,但就是为人比较固执,你不让他叫渠帅,他却非叫不可,怎么都不肯改,罚了他也没用。 龚都认出吴霸之后,又去看吴霸身边的其他人,这才发现这原来就是自己拨给廖淳的那一万人马,于是赶忙让兵士打开城门,而自己也迎了出去。他原本以为廖淳不知什么原因又折返了回来,然而他出城在这些人马中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廖淳等人的踪影,于是便问吴霸道:“廖头领何在?” 吴霸跳下马匹,抱拳答道:“过了安乐县之后,廖头领便不肯让我们再跟着了……” 不等吴霸说完,龚都便急着高声质问道:“他不让你跟着,你就回来了?我走的时候怎么交代你来着?” 吴霸低着头不吭声了,待到龚都又要开口再骂之时,吴霸却又开口说道:“廖头领说‘官军尚在宛城呆着,随时都会打上门来;而那孙仲又一直虎视眈眈的盘踞在新野城中,安众正需军马守着’,因此末将就带着兄弟们赶回来了。” 龚都听了本想反问吴霸:“你让廖头领就带着百来个人,从官军控制的地区,跋涉上千里去冀州,这不是眼看着他们去送死吗?”不过他话到嘴边,只说出了个“你”字,就收住了,因为他想与其在这里与吴霸空费口舌,倒不如去把廖淳追回来要紧,若再迟误,可真就要送了自己这兄弟的性命了。 龚都一把夺过吴霸手中的马鞭,翻身上了吴霸的马匹,便要带着这刚刚赶回来的一万人马再去追赶廖淳等人。 而吴霸见龚都要去追廖淳等人,也赶忙把身边一个骑兵从马上拉了下来,而自己则翻身上了那骑兵的马匹,准备跟着龚都一块儿去。 这时,龚都的副将王锌早已赶了出来,他见龚都这是要去追廖淳等人,慌忙上前一把拉住龚都座下马匹的缰绳,劝阻道:“将军不可,廖头领等离去已有半日,你又如何追赶得上?” 龚都一想,觉得这倒也是,于是便下令道:“步兵全部留下,速速点起城中所有的骑兵,同我一起去追,一定要把人给我追回来!” 但王锌却依旧抓着龚都的缰绳不肯放,说道:“廖头领等人此时怕早已过了鲁山,再往前便是颍川地界了,他们只有这百来号人是不可能走官道的,而小道那么多,我们又如何知道他们走的是哪一条?将军只带着些骑兵去,那里可是官军的地盘,若是遇到官军可如何是好?还有将军不在安众时,若是官军打来,或者孙仲寻上门来,安众岂不危矣?老夫人(廖淳的老娘,龚都的干娘)可还在这城中啊!” 王锌这连珠炮般的这一大堆话,就只有后面“老夫人”三个字才把龚都给劝住了,龚都想:“万一老娘以及泥鳅、陈梦婷有个闪失,元俭回来时倒也真不好交待。”于是便只好作罢,重重的叹了口气,翻身下马,不去追廖淳等人了,但他回身又恶狠狠的威胁吴霸道:“若是廖头领回来时少了根汗毛,看我不把你的脑袋给拧了!” 而廖淳等人此时正如王锌估计的那样已经走过了鲁山城,龚都若是追来,也确实一定找不到了,但是王锌并没有完全说对,因为廖淳等人要去取回当初埋在洛水边的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的头颅,所以他们过了鲁山城便折道往西,跨过淯水的源头,往西北面的洛水那里去了,而这是在安众的众人所想不到的。 当廖淳带着众人从三崤山山脚下的洛水边取出当时埋葬在那里的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的头颅时已经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而后为了安全起见,他又让陈老大兄弟俩带着众人绕道进嵩山走了好几天的山路。 虽说这还没走到黄河边便已用去了半来个月的时间,不过廖淳却并不着急,因为他这次说是去冀州,其实真的只是为了从安众城中那种尴尬的环境中逃出来散散心,若不是有着把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二人的头颅送回冀州与尸身合葬这件事,说不定他进了嵩山便呆在陈老大他们之前呆过的山寨里就不走了,就这么一连呆他个几个月,甚至是几年,等想开了再下山。 但这倒并不能就说廖淳因私废公或者说轻重不分,他之所以不着急去冀州,也是因为地公将军张宝传来的消息中说的,冀州的官军已被二十万大军困死在巨鹿,指日可破。而廖淳可不是张曼成,平白无故的去抢些不属于自己的功劳来,他可不愿意。 他想:“这种状况自己去了也只是凑个热闹,再说自己只带了百来号兄弟,去了还不够给人家打扫战场的,那索性不如迟些到那里,最好那边已经打完了再到,省得在别人的口中落下个抢功的话柄。” 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局面反过来,地公将军张宝被官军的二十万大军围了,他倒反而忙不迭的要飞奔着赶去救援了,到那时他怕是再不会去想自己只带了百来号兄弟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助战 廖淳等人此行真的是出奇的顺利。原本这一路上廖淳还在为了百来个人一起过黄河的事情而苦恼,但当他们走到原先被官军重兵把守着的黄河官渡渡口时,发现渡口已空无一人,只剩下些渡船孤零零的横在那里。于是,廖淳便想当然的把这些功劳都归功于地公将军张宝在巨鹿困住了冀州的官军主力,他想:“大汉王朝的气数果然是到头了,现在连守个渡口的兵力都调不出来了。” 不过,当廖淳领着一众的兄弟渡过黄河,走到魏郡地界的时候,才发现了不对劲。首先是,众人看到了许多从邺城出来的辎重车,压着满满一车车的粮草、军械从官道上往北走去。而后,众人在路上遇到了不少逃难的百姓,这些百姓都是从下曲阳跑出来的,他们告诉众人:“官将地公将军的十余万人马围在了下曲阳,下曲阳那边现在是天天打仗,实在是呆不下去了。” 众人听到这消息俱是大吃一惊,原本游山玩水似的等着到冀州白捡功劳的大好心情顿时烟消云散,脸上的神色都变得凝重了起来。而为了进一步确认消息,廖淳便带着众人加快速度,急行军朝下曲阳赶去。 原来在廖淳等人从安众走到冀州的大半个月里,冀州的战局发生了急剧的逆转,当地公将军张宝打算要合围巨鹿之时,皇甫嵩设计放出假消息说欲要举巨鹿全部官军之兵力,孤注一掷,与地公将军张宝所在的下曲阳黄巾部曲决一死战,引得原本驻守在常山、赵国、广平、清河四郡的黄巾部曲引兵来救下曲阳,而皇甫嵩则趁机袭取了四郡,导致这四郡的黄巾部曲无处可归,只好同地公将军张宝一起在下曲阳驻扎,因而原本已合围官军的态势被反转了过来,地公将军张宝麾下的冀州黄巾军主力,在一战之间反被官军困在了下曲阳。 这下曲阳在巨鹿郡,下有下曲阳、高城、枭三县。冀州黄巾军主力便被困在这三个县中,而官军兵少,虽是困在了冀州的黄巾军主力,但却也奈何不得(其实这也就是为什么黄河渡口没有了官军守军的原因,皇甫嵩为了困住张宝麾下的冀州黄巾军主力,抽调了各处可以抽调的人马),因而廖淳赶到冀州的时候,两边人马就这么僵持在那里。 而当廖淳等人趁着夜色,摸过广平郡,***时分到达下曲阳时,皇甫嵩已又集起兵将杀到了下曲阳城下,廖淳等人没法在这个时候入城,便只好先在一边的小土坡上伏了下来。 廖淳远远的望见地公将军张宝率着一众的黄巾将士列阵与官军对峙在那里,而官军阵中冲出来一黑衣将军,廖淳认得此人便是那张飞,心中暗叫不好,不由的替那些地公将军张宝麾下的将领担忧起来,不过同时他又十分的想知道,到底这些冀州的黄巾军中还有没有这样的猛将,能敌得过这张飞。 那张飞上得阵来,口中高声叫道:“燕人张益德在此,哪个前来送死?!” 张飞话音未落,黄巾军阵中已冲出一将,“哇呀呀~”叫喊着朝张飞杀去,然而未一合便被张飞刺于马下。 黄巾阵中将士俱是大骇。而张宝转头去看一边的青州黄巾渠帅管亥,但管亥低头只作不知,张宝无奈只得长叹一声。 这时另一边黑山贼头领张牛角在马上抱拳对张宝说道:“地公将军勿忧,某部下有一兄弟名唤褚燕,别号飞燕,彪悍且身手敏捷,可敌此人!” 张宝听了顿时大喜,忙转回过头来对张牛角说道:“哦?可速请飞燕兄弟出战!” 褚燕领得将令,在张牛角的示意之下纵马冲出阵去,并自报名号道:“黑山褚飞燕来也!” 张飞瞪圆了他那双环眼,大声笑道:“哈哈~又来个送死的!”说罢已接住与那褚燕战到了一起。 那褚燕身手也确实了得,与张飞战了近三十回合非分胜负,不说张宝等人,单就伏在土坡上的廖淳亦暗暗叫好。 然而,打到了三十回合之外,褚燕的身法却渐渐的散乱了起来。廖淳伏在土坡上看得是性急,怕褚燕也再有什么闪失,竟从伏着的土坡上爬了起来,想要翻身上马,冲去帮他。 这时,身旁的贼头陈幕一把拉住了廖淳的胳膊问道:“干什么去?” 廖淳答道:“助战!” 陈幕道:“你当自己是那截天夜叉何曼啊?说句不好听的,就那黑衣将的身手,咱哥几个都上怕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廖淳反问道:“难道就由他(褚燕)去死?” 陈幕答道:“我看他(褚燕)身手矫健,虽敌不过,但也未必马上会落败,那边阵中(指张宝那边)尚有这许多的兵将,再等等看。” 廖淳于是才又伏了下来。 然而又等了许久,那褚燕也明显看着有些体力不支了,动作也开始变得迟缓起来,而那黄巾阵中却始终不见有人出来助战。廖淳看得是大为着急,最后他竟不顾陈幕的反对,从地上爬了起来,提枪上马朝那张飞冲杀而去。 而众人见廖淳冲了出去,便也纷纷起身,呼喊着跟着廖淳朝官军的军阵冲杀而去。 官军军阵中的兵士原本都专心看着自己的将领与那黄巾贼将的厮杀,突然听到斜刺里喊声大作,回头去看时却只看见冲过来百十个黄巾贼,不等皇甫嵩下令便欲冲过去灭了这些送上门来找死的家伙。 然而,身为官军主帅的左中郎将皇甫嵩疑心黄巾贼有诈,急令鸣金收兵,朝着巨鹿城方向退去。 而就在廖淳不顾死活冲出小土坡去助那褚燕的时候,张宝那边的黄巾军阵中,作为褚燕的头领的张牛角此时也带着部下的两个头目冲出阵来,来救褚燕。 张飞原本杀得兴起,却听见本阵中鸣金,回头看时见身后的兵士纷纷退去,而对面黄巾贼的军阵中又有贼将冲杀出来,也就无心恋战,虚晃一招,撇了褚燕而去。褚燕这才算脱了险。 第一百四十九章 折将 皇甫嵩引着官军退去之后,张宝这才发现是廖淳引着百十个兄弟在官军身后冲阵的缘故,于是便将廖淳等人迎入城中,接下来的摆酒接风自不再话下。 而皇甫嵩引着一众将士退去二十里后见身后并无黄巾贼的追兵赶来,知道自己上了当了,便又返身引兵杀来。 但这次张宝却窝在了下曲阳城中,任凭皇甫嵩部下的兵将如何在外叫骂,都只是坚守不出了。 皇甫嵩无奈,只得再次引兵退去。 之后的几日,皇甫嵩日日带兵前来下曲阳城外叫骂,张宝听得是怒火中烧,但真待要点兵出战之时,却又想到无人是那张飞的敌手,心中好不烦闷。他本想管亥与褚燕二人联手应该能够敌得过张飞,但管亥自那次与张飞的打斗败阵,在人公将军法术的帮助下才侥幸死里逃生之后,见了张飞便害怕,无论怎么都不肯再与张飞交手了。 而张宝由于还需要青州兵出力,因此也不好为难管亥强要他出战。就这样黄巾军们一直被官军堵在曲阳城中,士气极度的低落。 一日,大清早张宝便独自坐在县衙后花园中喝着闷酒,等待着辰时到巳时之间准时会从城外传来的官军的叫骂声。 这时,突然从屋外跑进来一个小卒禀报道:“禀地公将军,高头领回来了。” 张宝闻言大喜,腾的一下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对小卒说道:“速速叫高头领来见我!” 小卒领命而去。 片刻之后,后花园中走入一个彪形大汉,只见此人身长八尺,虬髯虎须,头裹一块麻布黄巾,手提两把阔面板斧,原来这正是小卒口中说的“高头领”,名字叫做“高升”。 这高升乃是张宝麾下猛将,因其力大无穷,且打起仗来不避矢石、勇猛无畏,而深得张宝的喜爱。张宝初初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只是军中的一个小卒,而通过与官军的几场仗下来,他便凭借着他的战功一路“高升”,成了张宝的得力助手。 自从天公将军张角病故,人公将军张梁为皇甫嵩斩杀,冀州的黄巾军就惨遭重创,于是地公将军张宝便派高升同麾下的其他头目一起,到巨鹿周边各郡县召集残部、招募新兵。而高升去的是太行山一带,由于山路不好走,便耽搁了时日,其他人早在半个月前便都回来了,而他却迟迟未到,以至于张宝在与官军的连日作战之下,一时间竟把他给忘了。 张宝见了高升是分外高兴,当即邀高升一同坐下饮酒。 于是,高升便一边喝酒一边向张宝汇报起此次外出募兵的情况来。 然而,高升屁股都尚未将石凳坐热,城外便传来了震天的鼓声,而且鼓声中还夹杂着许多难以入耳的呱噪的骂声。张宝知道是皇甫嵩又带着官军搅上门来了,而他也正想让高升替他出出这些天来憋在心中的恶气,于是急令小卒传令点起兵将,而他自己又敬了高升一大杯酒之后,便披挂着同高升二人一同走出后花园,去会那皇甫嵩去了。 城外,当皇甫嵩看着张宝怒气冲冲的率着一众的黄巾贼从下曲阳城中冲出来时,心中大喜,暗忖道:“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发火了?哈哈~但这发火也是要有本事的,我看你手下那些黄巾贼如何敌得过我帐下‘关、张’两员虎将,这回定要你出得来,回不去!哼!”想罢便又唤过左右众将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 官军与黄巾军两阵对圆排开。官军阵中依旧是张飞挺着丈八点蛇矛出阵叫骂,张宝则遣高升出战。高升借着酒劲,将他那两把阔面板斧舞得是虎虎生风,高叫着纵马向张飞杀去,然而两人只斗了十余个回合,高升便被张飞一矛刺于马下。 原来这高升只知使用蛮力,却不知躲闪,在马上厮斗的身法极差,若换了别人与之对阵,自然架不住高升那一击之下的千钧之力,在还没有机会反击之时便早已被他那三板斧劈于马下了;但这张飞却也是力大无穷的主,在涿郡屠猪卖肉那会儿,单手便能提起那五六百斤的生猪,因而高升劈出的那几斧又怎么制得住张飞?所以反倒是张飞随意刺出的那几矛高升便不知该如何躲闪,在惊恐之余,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张飞蛇矛的矛尖直直的刺入了自己的心窝。 高升翻身落马之后,在一旁观战的黄巾兵士俱是大惊,返身便都惊叫着拼命往回跑。张宝喝止不住,亦只得随着人流往后退。而此时那对面阵中的官军也已乘胜掩杀了过来。 但正当张宝快要退到城门吊桥边之时,左右两边又各杀过来两路人马,截住了张宝的退路。原来这两路人马正是皇甫嵩刚刚在两军对阵之时安排下的,左边由巨鹿太守郭典带着刘备领一军,右边一路则由他的护军司马傅燮独领一军。这两路人马趁着张飞与高升厮杀之时,绕到了下曲阳城的两边,专候着黄巾军溃败之时杀出,截住张宝的归路。 而此时,原本护卫在张宝身边的左右众将,眼见着前面有官军截住归路,后面又有大队的官军追杀而来,早已慌了心神,而那些普通黄巾兵士们此时则已只顾着四散惊逃,根被就不知道该去护卫主帅、护卫将领了。 廖淳在乱军中看到一个绿袍长髯之将,正举起他手中的那把大刀要朝着地公将军张宝劈去,然而左右竟然无人护卫,心中顿时大惊,因为他认得此人正是那斩杀程远志的关羽,可不比一般等闲之辈,于是急忙双腿一夹马肚,纵马挤过那混乱的人群,靠向张宝的身边,同时也早已提着他手中的那杆玄铁枪伸了出去,硬生生的挡下了关羽砍向张宝的那一刀。 两兵相交时火光迸现! 廖淳早知道这关羽的厉害,但却也想不到他看似轻巧劈来的一刀竟会如此的大力,震得自己虎口一阵剧痛,都不知道有没有被震裂。然而这些都是他来不及去想,更来不及去看的,因为他尚未把他那条被震得发麻的手臂缩回来时,关羽早已又反手劈来一刀。廖淳见了尽管已忙不迭的抽枪格挡,但他知道已经来不及了,关羽的动作实在太快,于是他索性闭上了眼睛准备等死了。 第一百五十章 谋划 廖淳闭了眼等待半日,却仍不见关羽那反手一刀劈来,睁开眼时却只见风沙漫天、鬼影重重,面前的地公将军张宝已在马背之上仗剑披发,作起法来。而回头看时,身后那关羽早已被一群黑影团团围住,脱不开身了。 那些官军兵士原本以为得胜,正追着黄巾贼们杀得欢,却不想平地里冒起了大股的浓烟,笼罩了整个战场,而浓烟中又杀来许多的黑影,还不知是人是鬼?顿时被吓得是心胆俱裂,丢盔弃甲的望着廮陶城(皇甫嵩把部队屯驻在巨鹿郡的治所廮陶城中)的方向奔逃回去。 而黄巾将士们看着地公将军施起了法,官军惊慌败逃,这胆气便又回来了,乘胜一直将官军赶入廮陶城中,而后又在城外叫骂半日方才作罢。 张宝收兵回城之后,底下一众的头目,个个满心欢喜,皆言:“地公将军有此仙法,冀州的官军指日可灭。” 然而,地公将军张宝的脸上却见不到一丝的笑影,当夜城中也没摆庆功宴。 那一众头目均不解这是何故?而廖淳却隐隐猜到,定是如大贤良师所说:“以法术伤人性命,必遭天谴,轻则折寿,重则万劫不复。”地公将军之所以被官军堵在城中许多天,宁可忍着被辱骂,也不施法斗那些官军,一定也就是这个原因。而今日地公将军本指望高升能打过张飞,却不想高升又为张飞所杀,故而心中愁闷。 后半夜,张宝辗转难眠,便提了壶酒到廖淳房中找廖淳喝酒,说是来感谢白日里廖淳奋不顾身的替自己挡了关羽砍来的那一刀,其实是来吐露心中的烦闷来了。 而廖淳向来都与陈幕、姜兰甫、何邑等一干兄弟睡一块儿,因此众人便一起陪着张宝喝酒、叙谈,不过对于眼下的困局,众人却也都是一筹莫展。 正当一屋子人端着酒杯哀声叹气之时,一直侍立在张宝身边的,张宝的贴身护卫严政小心翼翼的插嘴道:“地公将军还记得那个之前被我们抓了,后来朝廷出重金赎回的安平王刘续吗?” 张宝原来正与廖淳等人说着眼下下曲阳的困境,却听严政说起那安平王刘续来,便有些好奇,问道:“那窝囊废怎么了?跟我们现在的困局有什么关系吗?” 严政道:“我们何不将他再抓来,用他来要挟朝廷?” 张宝想也不想便不耐烦的答道:“让朝廷再赎一次?我们现在缺的是猛将,又不是钱?!” 严政见张宝会错了意思,忙解释道:“我们可以让朝廷退兵,或者换将。” 张宝奇道:“就凭这窝囊废朝廷能为了他退兵、换将?” 严政答道:“这刘续虽说是窝囊了些,但他论辈分可是皇帝老儿的叔父,皇帝老儿即使心里不愿意,对外也要顾及到这层关系,再说我们还可以中常侍张让从中帮忙。” 被严政这么一说,张宝开始低头认真思考起这件事情来了。 但鲍恢在一边的听了严政的话后却说道:“这刘续论辈分是皇上的叔父不假,但若要皇上为了这刘续下诏退兵、换将怕没这么容易,即便张让等从中进谗,但朝中还有何进、张温等股肱大臣会出来阻谏,到时候只怕事情不成,倒让朝廷知道我们害怕皇甫嵩、害怕那关羽、张飞,这事情就更不好办了。” 张宝听了,觉得在理,频频点头,同时他大约是觉得又无计可施,叹了口气,端起酒杯来继续喝酒。 而这时廖淳却笑着对张宝说道:“地公将军勿忧,我倒觉得这安平王能帮我们过了眼下这一关。” 张宝听廖淳说有办法,顿时又来了精神,问道:“元俭有何妙计,速速说来听听?” 廖淳道:“让皇帝老儿撤兵、换将难,让这安平王刘续对皇甫老儿下令停止进兵,撤了对我们的包围,却不是什么难事。” 不等廖淳说完,张宝便打断道:“皇甫老儿能听刘续这窝囊废的?” 廖淳答道:“这刘续再窝囊,怎么说也是安平王,是皇帝老儿的叔父,若是刘续下令让皇甫老儿停止进兵、撤围,皇甫老儿即便不听,也要传书给朝廷请示,这巨鹿到洛阳两地之间的书信往来,怎么着也要十天半月的时间,这期间我们便大有文章可做了。” 张宝一听觉得此计可行,便一拍大腿道:“好!就这么办!趁着现在天未明,我这便派一队精兵潜过廮陶地界,去安平国掳了那窝囊废来。” 廖淳忙拦着道:“这回可不能把刘续掳来,掳来就不顶用了。” 廖淳这么一说,张宝便不解了,疑惑的看着廖淳问道:“不把他掳来,他能替我们下令给那皇甫老儿?” 廖淳笑着从座上站起来,走到张宝身边,俯身到张宝的耳边如此这般的说了一番,张宝听得是笑逐颜开,口中连连说着:“妙!妙!妙!” 不过转而他又皱起眉头道:“把人掳来倒是好办,按元俭你这么说来,却有些难办啊,这上哪儿去找这等精细的人来做这事?” 廖淳抱拳正色道:“如地公将军不弃,这事就交由末将来办。” 张宝上下打量着廖淳沉思一会儿,点头道:“恩!如此甚好!只是万事自己小心!” 廖淳抱拳领命。 …… 天未明时,廖淳便带着一众的兄弟趁黑潜过了廮陶地界,朝着安平国走去。 路上二娃子何邑不住的跟廖淳打听道:“淳哥,你刚都跟地公将军说了些啥呀?” 而廖淳本来怕人多口杂,尤其是怕二娃子胡咧咧时说漏了嘴,因此本打算将事情做一步跟兄弟们说一步的,但是实在是挡不住这二娃子的呱噪,于是便将整个计划合盘托出告诉了众人。 原来,在上次廖淳来到冀州广宗时,在与大贤良师张角的闲聊中得知,这安平王刘续虽没什么本事,整日里只知荒淫无度,但却久有不臣之心。他在做王太子时,就曾与父王的美人私通。服丧期间,竟与父王的姬妾们轮\/奸\/淫\/乱,还曾下令要宫姬与羊、狗等禽**媾,简直是禽兽不如。而等其做了安平王,又私刻玉玺,大造兵器,但安平国终究国小人少,加上刘续本就无能,因而直至安平国被大贤良师攻陷之时,他也一直只在安平国内过着皇帝瘾。 而当时廖淳听到这些,也只是当茶余饭后的闲话听过,却不想到这时倒派上了大用处。廖淳这次便是作为地公将军的使臣去拜访这安平王刘续,假意投降于他安平王,说帮他与那皇帝老儿刘宏争天下,实则是想借安平王的名号,先除去皇甫嵩以及他带的那些冀州官军,到时候再回过头来收拾刘续这窝囊废。 不过,廖淳虽然在地公将军那里说得是手到擒来、信心满满,但是这安平王到底有没有这么好糊弄却也还是个未知数,毕竟廖淳是没见过、也不了解这安平王的,这事情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作法 安平王宫的侍卫都拿着兵器虎视眈眈的将廖淳等一众人围了起来,而廖淳却还纹丝不动的站在那里看着安平王刘续等人,急得二娃子何邑扯着他的衣服直喊淳哥。 而廖淳之所以这么淡定,是因为来之前地公将军张宝曾告诉过他,这刘续自被赎回去之后,大贤良师曾多次派人到他的王宫中“拜访”过他,主要是索要些钱粮,而刘续起先还不肯,也叫了侍卫,不过后来大贤良师施法吓唬了他,因而他便老实了,而且这之后派去造访王府的人只要拿出黄巾头绳来,便会被这刘续奉为上宾,绝不敢怠慢。 但自打大贤良师与人公将军被悬首洛阳之后,地公将军便没有再派人到过安平王宫来找刘续索要过钱粮了,因而这次廖淳这么做也只是因刚刚一众兄弟看到刘续与那些赤身裸体的妃嫔宫女们演活春宫时叫出了声,被刘续发现,又引来了侍卫,才不得已硬着头皮依样画葫芦的。 果然,刘续见着黄巾头绳,便已慌了神了,还未待那些赶来的侍卫站稳脚跟,他便已忙不迭的冲着他们不住的挥手,并呵斥道:“滚!滚!滚!滚!滚!” 被刘续这么一喊,那些本已剑拔弩张的侍卫,只得应声退下。而廖淳也总算是松下一口起来。不过跟廖淳来的那一众的兄弟倒有些莫名其妙了。 然而,就在廖淳提腿往屋内跨,才往门槛内跨进一个脚的时候,这刘续突然又冲着那帮刚打算离开的侍卫大声喊道:“都回来!给我把他们拿下!” 接着又对着廖淳等人冷笑道:“哼哼!我差点忘了,张角这妖道都死了,就凭你们也想来讹我?你们黄巾贼就快完了!” 那些王宫的侍卫一听刘续召唤,又听到刘续说廖淳等人是黄巾贼,便都提着兵器回身朝廖淳等人扑杀过来。 廖淳眼看着众人就要这一大群的王宫侍卫围住,便想要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去截住那刘续做人质,逼刘续下令撤了侍卫,但是他却忘了自己一个脚在门槛内,一个脚在门槛外,而这王宫的门槛又特别的高,结果愣是被门槛绊了一下,摔了个嘴啃泥。而等他要翻身起来的时候,已被那些冲过来的侍卫给制住了。 一见廖淳摔了个嘴啃泥,那些光着腚子、袒胸露乳,原本还在惊恐尖叫的妃嫔宫女们一时间都笑得是花枝乱颤。 而陈幕等一众兄弟本还在与这些王宫侍卫打斗,见廖淳被制住,还被侍卫拿刀架了脖子,只好停了下来,而后不顾廖淳的一再反对,都纷纷扔了手中的匕首,缴械投降了。 缴械后一众人便都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危急关头,廖淳突然想到,这刘续不就是怕法术吗?而自己上次为做那杆玄铁枪翻过天书,倒还记得一些里面的咒语,但这些咒语都用来干嘛的却有些记不清了,不过现在事急,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先念了再说。 于是便闭了眼睛,嗡嗡嗡的念了起来,但他念到一半时突然又想起来,这写法术似乎还要结手印的,可惜自己记不得要怎么结,而且手也被绑着。不过,他转念又一想,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别的办法了,先就死马当活马医,有效果没效果念完再说了。 要说这廖淳也真够可以的,先是忘了自己念的咒语是干啥的,念了再说;念到一半才发现没结、也不会结手印,又想念完再说。 好在这安平王刘续早先被张角的法术给吓怕了,对张角作法时那念咒的那种声音,以及结印的动作印象是十分的深刻。所以当廖淳在嗓子底下轻声念起咒语来的时候,这一屋子的人里面,就他最先听到这“嗡嗡”声,虽说是听不懂这“嗡嗡”声在念些什么,但他知道这就是作法的声音,于是忙去廖淳等人的中间找到底是谁在念咒。果然他看到廖淳的嘴巴在动,顿时吓得有些瘫软了,于是开始犹豫,是在廖淳做完法之前一刀把廖淳宰了呢?还是立刻给廖淳等人松绑,然后跪地求饶? 但就在刘续犹豫不决的时候,廖淳已把他记得的那段咒语给念完了,那“嗡嗡嗡”的声音戛然而止。 廖淳念完咒后,睁开了眼睛,但他发现怎么周遭什么变化也没有,心中暗暗想道:“糟了,定是没结手印的缘故,所以啥反应也没有。”然而,转瞬他又想:“会不会是自己记错了,要不再念一遍试试?” 而这时,那二娃子何邑已把头凑了过来,问廖淳道:“淳哥,哪来的‘嗡嗡’声,跟苍蝇似的,叫得人心烦。” 一旁的阮闿听到了这话,对二娃子说道:“何头领,这也没见着有苍蝇啊?” 就在二人说话之间,廖淳又顾自己“嗡嗡嗡”的念了起来。 二娃子听见,皱起眉头道:“哎呦妈诶,淳哥!这声音又来了。” 阮闿则又转着脑袋东张西望的看着,口中重复说道:“也没见着有啥苍蝇啊?” 而陈幕被抓了本就懊恼,又被这“嗡嗡嗡”的声音搅得心烦,正没处发火,他听到阮闿与二娃子何邑说话,便趁机泻火骂阮闿道:“野狗!(‘野狗’指阮闿,陈幕火气上来,忘了那日廖淳交代不许再叫‘野狗’的)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苍蝇!苍蝇的!给我闭嘴!” 陈幕这么压着嗓子一声怒吼,非但吓得阮闿不敢再作声,把二娃子何邑也给吓住了,本来论级别二娃子与陈幕同级(所以这次陈幕便也只骂阮闿而不去骂二娃子),但陈幕当惯了山贼老大,言语举止之间自有那大当家的气势在那里,因而二娃子何邑平日里其实也是有些怕陈幕的,只是陈幕自己不知道罢了,此刻陈幕一吼,二娃子何邑便也不敢再吭声了。 而这时,王宫的侍卫们已绑完了廖淳这一干人中的最后一个人,就要把他们押下去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安平王刘续突然挥舞着双臂杀猪似的大吼了起来:“不要!不要!~~” 第一百五十三章 幻象 原来,廖淳念的是一种迷魂咒,被施咒之人会看到许多可怖的幻象,这些幻想来自于被施咒人心中畏惧的一些事物,这些事物会被扭曲着成倍的放大,但周遭人却不会受到影响,而周围的环境也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因而廖淳才会以为自己念的咒语没有起作用。而其实,在廖淳念完第一遍咒语的时候,这安平王刘续的眼前便已经开始出现幻觉了。 按说这迷魂咒对刘续本来应该不会有什么效果的,因为他靠着他的身份,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畏惧(其实这在某种程度上也导致了他的荒淫无度与不畏神明,以至于干出在父王灵前与父王的姬妾淫乱,以及要姬妾宫女与牲畜交合等事),但偏偏这之前他被张角施的法给吓了个半死,以至于见了张角便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所以廖淳念动迷魂咒时,刘续便在幻象中看到了张角。 刘续看到张角手中提着自己的脑袋,而脖颈断裂处还不住外喷着血,一步一步的朝自己慢慢的走来,一边走一边口中不住的责问:“为何敢对‘天使’(廖淳等人)无礼?!”而后那提在手中的脑袋突然瞪大了眼睛盯着自己,嘴巴也一张一合‘嗡嗡嗡’的念起咒语来,随着咒语的响起,屋内的地上又凭空冒出许多的黑烟来,而黑烟中无数的妖魔鬼怪,尖叫着扑向自己,因而他杀猪似的大吼了起来:“不要!不要!~~” 而他在幻象中听到的张角的念咒声,其实是廖淳第二遍念动咒语的声音,而他看到的凭空冒起的黑烟,以及黑烟中冲出许多妖魔来,其实是留在他脑海中上次张角做法让他看到的恐怖景象,也是廖淳第二遍念动咒语让他产生的幻象。 刘续这突如其来的大吼声,让原本打算把廖淳等人押下去的王宫侍卫们都停了下来,因为他们不知道安平王刘续大吼的“不要”是什么意思?是不要把廖淳等人押下去呢?还是不要把他们抓起来?虽然从他惊恐的神情来看,这两者应该都不像。 而刘续身边的那些到这一刻尚且光着腚子、袒胸露乳的姬妾宫女们,见刘续这副摸样,则都慌了神,急忙拥上前去搀住刘续,并七嘴八舌的叫着大王,或者询问刘续怎么了? 被这些姬妾、宫女一叫唤,一推攘,刘续总算从那恐怖的幻想中脱离了出来,不过他又坐在榻上好半天才总算恢复了心神。 这之后,他便喝退了那些侍卫,并陪着笑脸亲自来给廖淳等人松绑,又如二娃子何邑之前所想的那般,叫侍从端来了好酒好肉招待廖淳等人,弄得众人又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酒过三巡之后,安平王刘续堆着笑脸对廖淳说道:“天使降临,本王不胜荣幸,刚刚本王误将天使当做歹人,多有得罪万望见谅,本王已命人备下粮食万担、黄金千斤,还望天使笑纳。” 廖淳心想:“这刘续果然已被大贤良师调教好了,自己都没开口他便已经把钱粮都准备好了,而且出手还不少。但以前大贤良师在的时候正是黄巾军强盛的时候,而这刘续又畏惧大贤良师的法术,然而今天自己要说的事情是归降于他安平王,并鼓动他造反的事,相当于是‘途穷来投’,还不知道自己说了之后这刘续会是个什么态度?会不会又跟刚才那样把自己这一众人都给抓起来?还有刚刚作法明明也没有成功,这刘续却莫名其妙的把我们都给放了,还奉为上宾,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大贤良师显灵了?” 廖淳这边正在七思八想的沉思着,而刘续在那里见廖淳半日不说话,心里犯嘀咕了起来,还以为廖淳嫌自己给的钱粮不够多,但府库中已经拿不出更多的钱来了,真不行只得去找国中那些富户强要了,于是便开口试探着叫了一下廖淳道:“天使?” 廖淳被刘续这么一叫,回过了神,不过他依然没想好到底要怎么跟刘续开口说归降的事情,然而不说话却又不行了,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拖慢了语速,边想边说道:“大王,某等此来非为钱粮而来。” 由于廖淳说得慢,刘续听到这句话被吓了个半死,心中暗暗叫苦道:“果然是嫌钱粮太少……或者,刚刚自己把他们都抓起来,冒犯了他们。完了,完了,反正总归是完了。”他想到这里,紧张恐惧得脑子已经不听使唤了,也想不出什么辙子来应对了,一急之下,竟差点跪下去给廖淳磕头求饶了。 幸好,廖淳又接着说了下去道:“前阵子大贤良师不幸中道驾鹤西去,而人公将军又为皇甫嵩所害,使我太平道、黄巾军遭受重创,如今我们冀州黄巾军主力又被皇甫嵩困于下曲阳,但不是我们没能力突围,而是强行冲出伤亡太大,地公将军不忍看着兵士们死去,因而要我等前来向大王求助。” 刘续听廖淳说到这里,那颗忐忑的心也放了下来,心想:“原来是穷途末路求救了,难怪刚刚我把他们抓起来,他们只拿妖法吓唬了我一下,若换了之前,我都把他们抓起来了,他们还不把我往死里整,说不定这会儿都在阎王那儿了,还会有这么好说话?哈哈看来这妖道张角死了,黄巾贼的末日也真的到了。”想到这里,他整个神色都傲慢了起来,就差没再叫侍卫把廖淳等人抓起来了。 刘续道:“奥,原来如此啊……。” 廖淳一看刘续神色大变,都有些眼露凶光了,忙堵住刘续的话头,接着说道:“其实地公将军向来无意于争鼎天下,地公将军说:‘若是大王能帮黄巾军渡过这次难关,冀州三十万(廖淳为壮声势虚说的)黄巾军愿听凭大王驱驰。’。” 廖淳说完,刘续也不答话,半晌之后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说客 其实在廖淳说出“三十万黄巾军愿听凭大王驱驰”时,着实打动了安平王刘续的心,不过他转瞬又想:“黄巾贼素无信义,如今他们被皇甫嵩所困求救于我,脱困之后这三十万的人马岂会如此乖乖听命于我?到时候倒是极有可能过河拆桥,客气一点,继续问我要钱要粮,夺了天下之后,允许我继续在自己的封地做个藩王;若是不客气,直接把我杀了也说不定。而黄巾贼们要是败了,我帮过他们那刘宏(汉灵帝)岂会放过我,即便刘宏不愿意杀我,那朝中的那些以忠臣自诩的大臣们也不会饶了我,上次就是那个议郎李燮,就因为我被黄巾贼抓了一下,便跟刘宏说什么‘续(刘续)守藩不称,捐辱圣朝,不宜复国’,还得我差点连封国、爵位都没了,这回要是再搀上黄巾贼的事,还不参我个谋反罪,把我弄死?这些黄巾贼竟然想用这等小把戏诱骗于我,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么想着刘续便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完他便又想要叫侍卫把廖淳等人给抓起来了。 刘续道:“你们想脱困,就鼓动我跟你们一起谋反,这谋反可是杀头的罪!来人哪!”(他这个时候似乎把刚刚廖淳施法后看到的恐怖景象又抛诸脑后去了。) 廖淳见他又要叫侍卫,忙喝止道:“慢着!大王想事是忘了那玉玺的事吧?那块世所罕见的和田玉,大贤良师一直舍不得卖,留在身边把玩,现在大贤良师虽不在了,但地公将军却也一直好好保存着它,要是下曲阳被皇甫嵩攻破了,玉玺落到皇甫嵩手里,我想那皇帝老儿会念在你们同宗的份上不会定你谋反的吧?” 原来廖淳记得以前张角跟他说这事的时候,说起过在安平王府收缴到一块玉玺,但其实这块玉玺现在到哪里去了他也不知道,此时说来也只是灵机一动用来恐吓刘续的。 而陈幕等一干人见这刘续又翻了脸,早已又警戒了起来,准备开打了。 这时,屋外的侍卫已经跑了进来。但刘续听到廖淳说起玉玺时早已害怕了起来,所以当王宫的侍卫们拿着兵器,气势汹汹的再次冲击屋的时候,他赶忙转了话锋,只说出了让侍卫们瞠目结舌的两个字:“上茶!” 这时廖淳看出这一危机已过去了,但刘续的“上茶”二字确实是说得不合时宜,因为众人的酒才喝了一半不到,一般要上茶都要等喝完酒后,而后来杯清茶解解酒,他看着王府的侍卫,以及屋内的侍从仆人都愣在了那里,于是对他身边的二娃子何邑说道:“叫你别吃这么多,你偏跟猪一样的吃这么多,现在好了人家安平王心疼了,不让吃了。” 而二娃子何邑原本还握着匕首,紧张的盯着那冲进来的一屋子的王宫侍卫,但一听到廖淳说自己会吃,还把自己比作猪,顿时急了,也顾不得那些侍卫了,哭丧着脸委屈的跟廖淳说道:“喂!喂!喂!淳哥!我怎么就会吃了?我只吃了三杯酒,连个鸡腿还没啃完哪!呐,陈老大吃得比我多,他已经是第二个鸡腿了,那骨头还搁在那里呐……” 听了廖淳与何邑的对话,刘续这才发现自己说的“上茶”二字不合时宜,于是忙对众人道歉道:“众位天使、众位天使,是本王口误,啊口误!” 刘续这一边道着谦,一边脑子又飞快的运转了起来,突然他想到了尚有皇上新近赏赐的,因为自己被黄巾贼抓了,用来给自己压惊的杜康酒放在库中,自己未舍得喝,如今事急,只好先拿出来渡难关了,于是对众人说道:“是上酒!啊上酒!本王宫中有皇上新赐的百年佳酿杜康酒,请各位天使品尝。哈哈哈……”说完又堆起一副笑脸来。 而一边的侍从这才屁颠屁颠的去取那其实只有二十年陈酿的杜康酒去了,而那些侍卫也都在安平王不耐烦的挥手之下,再次悻悻的退了出去。 至此,这安平王刘续在廖淳的威逼利诱之下,已完全屈服了,而之后廖淳要谈的那些具体的操作细节,也便都是顺风顺水的了。 但若说刘续真就这么甘心就完全屈服了,那倒也未必。在廖淳等人离开之后,他做了一件可以一举三得的事情,他唤来心腹要他们去联络各路与自己交好,或者是与那皇帝刘宏交恶的藩王,告诉他们自己手握四十万重兵(他再次在廖淳的基础上夸大了黄巾军的兵力,并把这些黄巾军说成是自己的部队),准备起兵与那刘宏夺江山,要他们也都起兵响应,事成之后自有封赏。 他这么做有三个好处,让各路藩王起兵,一则,可以增加造反的胜算;二则,用四十万黄巾军威慑各路藩王,让他们听自己的话;三则,反过来各路藩王的兵力又可以用来威慑那些说是来归降的三十万黄巾军。如此一来自己则能坐收渔人之利。 另外,刘续一面打好了如意算盘,一面他还不忘了下令处死了所有知道廖淳等人今夜造访的姬妾、宫女、侍从和王宫侍卫,以免走漏了风声。 次日,皇甫嵩正在廮陶点完卯,准备拉着队伍再去攻打下曲阳,兵士来报安平王刘续送来了一封书信。 皇甫嵩拆了书信的查看,只见上面写着:“安平王致都乡侯、左中郎将麾下:赖吾皇陛下洪福,都乡侯神武,及冀州将士用命,冀州黄巾贼酋张宝已率冀州贼众举城归降,然贼众惧都乡侯神威,恐不见纳,故而先归降于本王。本王不日将纳降人员造策,并例举都乡侯及冀州将士之功绩,一并表奏吾皇,为诸位请功!故而至今日始,都乡侯可休战息兵,静候朝中佳音,并撤出巨鹿、清河二郡,以供本王接受黄巾贼来降…… 这之后还有罗里八嗦一大堆,但皇甫嵩看到这里,这肺已经都快要气炸了,而信中随附的那封张宝的乞降信亦是懒得再看,一并扯碎扔在了地上,口中大骂:“刘续匹夫欺人太甚!” 这时边上的护军司马傅燮忙上前拉着皇甫嵩告诉他刘续派来的信使尚在一边,皇甫嵩这才总算强压住了心头的怒火。 第一百五十五章 应对 送走刘续的信使之后,这下曲阳也打不成了,皇甫嵩便散了兵士,叫拢一众的将校到郡守府议事厅商议。 那列于末席的北军中侯邹靖帐下乡勇首领刘备的身后,走出一个黑衣大汉,粗声说道:“刘续老儿摆明了是抢功,理他作甚,点起兵马杀将过去,那黄巾贼降则罢了,如若不降,待打破下曲阳城时鸡犬不留!” 这说话之人正是那刘备的结义兄弟张飞。刘备见张飞又说胡话,赶紧从座上站起来拉回张飞,并责备道:“休得胡言!”而后向主帅皇甫嵩告罪。 皇甫嵩念张飞骁勇,屡立战功便不予追究,只挥了挥手道:“不妨!” 巨鹿太守郭典走出来道:“余以为这许是黄巾贼的离间之计,那张宝见被我等所困,突围不得,便假意向安平王刘续投降,好让我两家为争功而起纷争,他倒反可以坐收渔人之利。如此,我等且不如将计就计,就许那安平王的人马进驻巨鹿、清河二郡,我等却也不让出,若是黄巾贼见了安平王的人马仍不投降,那他们诈降离间的阴谋便不攻自破,也可免得我们与那安平王之间起纷争;而若是黄巾贼是真降,那时我们的人马也在场,不至于功劳全被那安平王拿去。” 郭典说完,不等皇甫嵩回应,那护军司马傅燮便道:“若只是黄巾贼诈降便好办了,我只怕安平王另有阴谋!” 皇甫嵩听了问道:“哦?南容(傅燮表字南容)何出此言?那安平王又有甚阴谋?” 傅燮道:“据末将所知,这安平王久有不臣之心,上次他被黄巾贼所俘时,黄巾贼便从他的王宫府库内翻出了龙袍、与私刻的玉玺。” 傅燮此言一出,议事厅内众将俱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皇甫嵩听了亦是大惊,问傅燮道:“当真有此事?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傅燮答道:“上次末将随大人击破广宗城时,抓了一名正趁乱在广宗府库偷东西的黄巾贼,末将本以为他只是在偷些金银细软,但一问之下,这黄巾贼竟说他是来偷玉玺的,而这玉玺据这个被抓的黄巾贼交待,竟是上次他们在收缴安平王王宫府库时发现的,用一块极为罕见的和田玉雕刻而成。” 皇甫嵩听到这里急忙打断问道:“此事何不早报?!那玉玺现在何处?” 傅燮答道:“末将抓住这黄巾贼时,广宗城中我军尚与城中的黄巾贼在混战,也就在末将询问之时,这偷玉玺的黄巾贼却被飞来的流箭射死,而随后末将搜遍整个府库也没有发现这黄巾贼说的玉玺,因即没了人证,也搜不到玉玺,平白的说安平王有谋逆之举,末将不敢造次,因而没向将军禀告此事,还请将军责罚。” 皇甫嵩听了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 傅燮又道:“因而末将疑心此番安平王另有阴谋。” 皇甫嵩道:“你是说安平王有可能早与黄巾贼勾结在了一起?” 傅燮道:“若是真勾结到了一起,应该也是最近的事情,黄巾贼被我们所围,脱困不得,便去找那安平王,而安平王则正好趁机利用这个机会收拢黄巾贼的人心,这冀州可有整整二十万的黄巾贼军,若是这些黄巾贼为安平王所用,则他起兵谋逆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时郭典道:“这安平国地不过一郡,兵不过万人,那二十万的黄巾贼能听他安平王的?若说黄巾贼想借安平王脱困还有这可能,但若说安平王能利用这二十万的黄巾贼造反,傅将军怕是多虑了吧?” 傅燮回郭典道:“若说是张角在时,要二十万黄巾贼听命于他安平王是绝无可能,但是现在张角、张梁都已死了,剩下那张宝,据我所知,此人素来胸无大志,若是安平王能帮他解了眼下的围,又许他些许好处的承诺,难保他不为安平王所用。” 郭典还欲再说什么,却被皇甫嵩手一扬止住道:“好了!你们再说下去也都是些无用猜测的话了,不论安平王有无阴谋,还是需小心提防为上,还有即是安平王有书信来,说黄巾贼愿降,要我们停止攻城,那我们也不好再强打,因为在他没反叛之前,总归他是藩王,我们是臣子,我决意先将此事上奏朝廷,由皇上来定夺,在皇上未有明确旨意之前暂时按兵不动,至于安平王要我们让出巨鹿、清河二郡之事,暂时不予理会,诸位以为如何?” 郭典说道:“如此甚好!上奏朝廷亦可说明我等将士苦战之功劳。” 皇甫嵩环视议事厅内众人道:“其余诸将若无异议,即日起守紧城池不得擅出!” 厅内一众将领起身抱拳齐声道:“谨遵将军号令!” 安平国王城信都的王宫内,安平王刘续将手中的青铜“卮”(三足杯)狠狠的摔到了地上,溅开来一地的酒,口中怒骂道:“皇甫老儿安敢如此?!” 一旁的前来回报的信使被吓得是瑟瑟发抖。 这时屋外的侍卫又进来递给刘续一张字条,刘续只看了一眼便把它握在了手掌中捏成了一团。而后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封书信,递给那信使道:“到洛阳去找中常侍张让大人,把这封书信亲手交到他的手中,不得有误!” 第二日,刘续领着军马来到了廮陶城外。而守城的小校报知皇甫嵩后,皇甫嵩虽亲自赶了过来,但却未出城迎接。 皇甫嵩在城头对着刘续拱手拜道:“末将都乡侯、左中郎将皇甫嵩拜见安平王,只因末将要职在身不能出城相迎,还望王爷恕罪。” 刘续坐在马上对着城头上的皇甫嵩说道:“皇甫将军讨贼劳苦功高,何罪之有?昨日本王的书信想必皇甫将军已经看了,现在本王军马已到,那就请将军将巨鹿、清河二郡的防务交给本王,让本王受降那些黄巾贼,也好助将军了了这剿贼的差事,还冀州百姓一个太平。” 皇甫嵩道:“王爷书信末将已拜读,那些黄巾贼愿向王爷投降实乃朝廷幸甚、冀州百姓幸甚!然末将受皇上钦命到冀州讨贼,既已困贼于下曲阳,则不敢轻易移交防务。” 皇甫嵩说道这里,安平王刘续已然急了,但他只说出了一个“你”字,就被皇甫嵩打断道:“王爷莫急,末将非欲争功,不愿王爷收降那些黄巾贼,只是移交防务一事事关重大,末将已将此事上奏朝廷,想不日皇上便会有旨意传下,还请王爷稍待数日。” 刘续虽早已从密探传回的消息中得知了此事,但此时听了依然是勃然大怒,扬鞭指着廮陶城头高声质问道:“皇甫嵩!拖了时日,若是黄巾贼变卦,你担待得起么?!” 皇甫嵩拱手笑道:“那就还需王爷多多劝导那些黄巾贼了。” 刘续听了本欲破口大骂,但转念一想,骂了也无济于事,反倒失了自己的身份,于是换了种语气,对着城头的皇甫嵩说道:“既如此,本王便与你同在这廮陶城中等待皇上的谕旨,开城门!” 刘续之所这么说,是因为他相信,有张让在任他皇甫嵩在朝中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皇甫嵩滚出巨鹿那是迟早的事。另外,自己与皇甫嵩在一起,也可以盯着他,不让他再去打下曲阳,因为要是在等朝廷消息的几天里,皇甫嵩真把下曲阳给打下来了,那自己私刻玉玺那档子事可真就要被抖出来了,那到时候可真就大事不好了。再者,若是朝中真有个什么意外,自己在廮陶城中也可以和黄巾贼们里应外合,打皇甫嵩个措手不及。 刘续这如意算盘打得是美美的,还自以为已经退了一步了,说着话便招呼他带来的那一干人马往廮陶城门口走去,却不想皇甫嵩非但没让兵士开门,还大声喝止道:“且慢,兵防重镇恕不能接待王爷,还请王爷回安平国等候朝中消息。” 刘续一听皇甫嵩这是连城门都不让进,便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怒火,对着身后的兵士道:“给我撞开城门,我看今天谁敢挡着本王的道?!” 底下兵将得令,望着城门冲去,但是城上箭矢密集射下,这一众兵将靠近不得,安平王大怒,不过最后也只得引兵退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出卖 数日后,在洛阳南宫的温德殿上,灵帝刘宏朝见百官。 大将军何进呈上奏章道:“都乡侯、北中郎将皇甫嵩在冀州八百里加急送来奏章,言贼酋张宝欲举众归降于安平王,而安平王要皇甫嵩腾出巨鹿、清河二郡用作受降之地,臣以为……” 那刘宏本来心不在焉的坐在龙椅上挨着时间,只等群臣挨个讲完了话,他便完成了这上朝的任务,而后就又可以同阿父(张让)、阿母(赵忠),以及那些宫女们在御花园中嬉戏了,但当他听到这闹腾了大半年的黄巾贼居然投降了,顿时大喜,也把这心思拉回到温德殿上来了,不过他因为太高兴了,便不等何进说完就打断道:“黄巾贼要降了?太好了!朕就说嘛,续(刘续)乃朕叔,岂可撤其封国绝其祀,幸得那日未听李燮胡言。”说着竟又手舞足蹈起来。 何进刚刚没说完,见皇上似乎又有些会错意思了,便又接着启奏道:“陛下!皇甫嵩来奏章是说安平王需巨鹿、清河二郡作为受降之地,要皇甫嵩从二郡撤兵,然而他觉得此事不妥,臣亦觉得不妥……” 刘宏不让他说完又打断道:“有何不妥?要那皇甫嵩勿虑,论功行赏时朕不会少了他那份功劳。” 何进再奏道:“陛下!皇甫嵩是恐黄巾贼会趁机突围脱了困,再者……” 刘宏不耐烦道:“哎呀~尔等多虑!那巨鹿本是贼酋张角的创立邪教太平道的发源地,在巨鹿受降,让邪教在发源地覆灭岂不快哉?!而那清河郡则本就是安平王续之弟甘陵王理(刘理)之封地,由甘陵王从中相助,依朕看来安平王如此安排甚为得体周详,传旨皇甫嵩,令其务必全力配合安平王受降黄巾贼,不得有误!” “这……”灵帝刘宏这么一说,而且也算是降了旨了,何进便举着他手中的那份皇甫嵩的奏章,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时,站在灵帝身旁的中常侍张让弓着身子说话了,他道:“陛下那些黄巾贼归降是不假,但可不是向陛下您归降啊。” 刘宏道:“这个朕知道,向安平王投降嘛,哈哈~”边说还边用手拍着自己的膝盖笑着,不过转而他就回过味来了,问道:“阿父此话何意?” 张让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到刘宏的手中,刘宏摊开一看,大惊,立刻收了笑容,苦着脸问道:“这可如何是好?!” 张让忙压低了声音道:“陛下勿惊,此事不可声张,可唤大将军至西园商议。” 刘宏这才稍定了些心神,起身一甩袖子对群臣说道:“退朝!” 张让亦紧接着大喊:“大将军何进西园侯驾,退朝~” 而何进站在那里尚未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那灵帝刘宏便早已走得没影了。但更让他觉得蹊跷的是,张让这个阉货这次似乎破天荒的在帮自己说话,就不知道他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片刻之后,在西园中,何进拜过灵帝刘宏之后便将皇甫嵩的奏章呈到了刘宏的手中。但刘宏看了之后便丢到了一旁,拿出张让刚刚递给他看的那封信,要身边的内侍宦官递给何进看道:“都乡侯(皇甫嵩)说的都是小事,爱卿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何进从宦官手中接过书信,但只看到一半就已大惊失色喊了出来道:“安平王要谋反?!” 而灵帝刘宏此时早已是哭丧着脸,他对何进说道:“汉室不幸!同宗亲王,朕之叔父,竟欲借贼人之力,夺朕之江山,爱卿可有良策救朕?” 何进拜道:“若只是安平王与那冀州的黄巾贼倒不足为惧,但这安平王自己信中所言已约各路亲王一同起兵,而眼下朝廷已无兵可用,如此一来大事休矣啊!” 刘宏一听连何进都说“大事休矣”,一屁股从座椅上跌落下来,吓得是面无人色。 左右众人见灵帝刘宏从座椅上跌落下来赶忙上前搀扶,而刘宏在这个时候已一把抓住了何进的手臂道:“朕将天下兵马都交于爱卿之手,爱卿怎说无兵可用?朕的北军五校、三河骑士呢?” 何进叹了口气道:“这两支队伍与黄巾贼打到差不多只剩番号,早没兵了。” 刘宏道:“朕还有羽林军呢!” 何进道:“陛下已让骑都尉曹操带着打黄巾贼去了。” 刘宏瞪大了眼睛问道:“朕的羽林军都去了?!” 何进答道:“倒没有全去,羽林骑去了,羽林中郎将跟羽林郎倒还在宫中,可这一共就百十个人啊。” 不等何进说完,刘宏突然大喊了起来:“去!都给朕去叫来,朕要他们守在朕的身边,寸步不离!” 刘宏受惊到都有些歇斯底里的地步了,而左右内侍宦官见刘宏大喊要叫羽林中郎将与羽林郎,赶忙往羽林监跑去。 这时那中常侍赵忠从外面跑了进来,他见灵帝刘宏在大喊着要找羽林郎,而一众人都围在刘宏的身边,便叫过张让到一边,并从怀中掏出四封书信递给张让道:“已有四个亲王按照我们的意思寄来了刘续写给他们约定举事的书信。” 张让接过书信点了点头,走到刘宏身边道:“陛下勿忧,已有四位亲王拒绝了与安平王一同造反,亲王中与安平王交好的并不多,只要大将军能制住安平王,那么其余亲王必不敢轻举妄动!” 说着将刚刚赵忠递给自己的书信又送到了刘宏的手中,道:“这是安平王写给四位亲王约定举事的书信,四位亲王为表忠心要臣将书信转呈陛下。” 刘宏接过书信一看,果然是都是安平王刘续写给亲王们约定如何谋反夺天下的书信,顿时又是怒火攻心,双手对拉就要将手中的书信扯个粉碎,幸亏张让拦着这才作罢。 张让道:“陛下这些可都是安平王的罪证,撕不得呀。” 何进问刘宏道:“陛下,可否让臣一观?” 刘宏听了便把手中的书信递给了何进。 何进接过那几封书都看了一遍,而后却笑了起来,说道:“这安平王刘续果然是个蠢人,竟将如何谋反之事都写在了这书信之上,陛下勿忧既然臣已经知晓了这刘续的计划,那要抓住刘续已不是什么难事,而只要刘续被抓,其余亲王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刘宏一听何进这是在说能将刘续抓起来了,顿时又转怒为喜,拉着何进的手道:“爱卿真乃朕之韩信也,朕有爱卿,可高枕无忧矣!” 何进听了是受宠若惊,赶忙山呼万岁,叩头谢恩。不过,直到这个时候他还是没能想明白,这平日里总是与自己作对,把持朝纲、卖官鬻爵、勾结黄巾贼,唯恐天下不乱、汉室不亡的张让,这次怎么倒帮起自己的忙来了?而且这安平王怎么说,也与张让为首的十常侍是一伙的,即便是内斗,那也不该是便宜了自己这个老对头?但当他抬头去看张让的时候,看到的却只是那张阴沉的挂着微笑的脸,也同样在看着自己,而且从这张脸上读不出任何的信息。 注: 刘理:崇德侯刘开之孙,安平王刘德之子,刘德传位给刘续,刘理为刘续的弟弟,先被封为经侯,后被梁太后封为甘陵王,奉清河王刘庆之祀。刘理传子甘陵贞王刘定,刘定传子甘陵献王刘忠。建安十一年(206年),因刘忠无后,甘陵王国被曹操灭亡。 第一百五十七章 商议 前一日夜里,中常侍张让府中。 张让、赵忠与夏恽、郭胜、孙璋、毕岚、栗嵩、段王圭、高望、张恭、韩悝、宋典十二人聚在一起商议。 赵忠道:“安平王来信,言已收降四十万黄巾贼,并欲借此起事,联络了各藩国亲王,一同发难,要杀到洛阳废皇上以自代,而他首先要解决的便是那在冀州剿贼的都乡侯、左中郎将皇甫嵩,要我等在朝中助其夺了现今由皇甫嵩驻守着的巨鹿、清河二郡,大伙觉得这事应该如何处之?” 郭胜道:“此事容易,那清河郡原本便是安平王之弟甘陵王的封地,只说现在即然已经从黄巾贼手中夺了回来,那就应该把封地还给甘陵王。而等清河郡地到了甘陵王的手中,那就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情了,便也就好办了。”说着还洋洋得意的笑了起来。 但不等他笑完毕岚便道:“你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等清河郡还到甘陵王手中,甘陵王要是不肯再拿出来呢?” 郭胜见毕岚居然说自己出的是馊主意,有些急了,道:“嘿!哥哥要弟弟的封地,弟弟有不给的吗?说我馊主意,你倒说个不馊的大伙听听?” 夏恽说道:“我听说安平王是要借巨鹿、清河二郡之地,说着是收降黄巾贼,实则是与黄巾贼一同来对付皇甫嵩,打皇甫嵩个措手不及,等灭了皇甫嵩后便要渡过黄河兵叩洛阳了。有道是兵贵神速,这是十万火急的事,如果还要通过甘陵王转一转,那太麻烦了。再者,若是如毕岚说得那般,甘陵王要是不肯交出封地来,那岂不要坏了大事?因此,我看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就像当初参卢植那般的参皇甫嵩一本,就说他‘久战无功,既然黄巾贼要向安平王投降,那就让皇甫嵩把二郡之地连同兵权一同交出来,给安平王’。” 众人听了都觉得在理,纷纷点头。 而毕岚一听夏恽也在认同自己的观点,便又数落郭胜道:“就是,你把你家宅子、庄园给你兄弟,你肯不?!” 郭胜听了毕岚的话,想了一下,觉得真要自己把宅子、庄园平白的送给兄弟,倒真也觉得不舍得,但为了争个面子,他嘴上还是不肯服输的,说道:“要是我兄弟拿了我的宅子能当皇帝,我就肯给!” 毕岚不屑的说道:“拉到吧你!” 正当众人七嘴八舌的在商讨着时,张让干咳了一声,骂道:“糊涂!” 一屋子的人被张让一骂都不吭声了,但大伙都不清楚张让到底是骂谁糊涂?所以一起看着张让,静等着他说话。 张让问道:“如今这朝中还有人敢跟我们作对吗?” 屋内众人都摇摇头,但惟独坐在最末位的宋典小声说道:“大将军何进。” 张让白了他一眼,而一边的张恭拍下他的脑袋道:“少说一句你会死啊,哪壶不开你提哪壶?” 这宋典才知道自己失言了,忙低下了头,还不时的拿眼睛去打量张让。 张让倒也不责骂宋典,接着问道:“我们今日的权势谁给的?” 这次众人的回答就出奇的统一了,都道:“那当然是皇上了。” 张让笑了笑道:“你们的头脑倒还算清楚,那我再来问你们,安平王许诺我们什么?” 因为屋内的人除了赵忠外,都没看过安平王的书信,所以关于这个问题就都答不上来了,而张让似乎本也就不打算让众人回答这问题,他紧接着自己回答道:“‘开国元勋!等他当上皇帝之后我们便是开国元勋!’听着多诱人!但你们要知道,到时候的开国元勋不只有我们几个人,那贼酋张宝手握重兵会是最大的开国元勋,还有跟着造反的各路亲王,那到那时还有我等说话的地方吗?那我们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众人一听,都面面相觑起来。 而脑子转得快的如那夏恽,立刻就就想到了自己的前程,于是哭丧起脸来道:“照这么说来,我等帮安平王得了天下,反而会没了今日的权势,而没了权势在这宫中怕是要寻条活路都难;但若现在不帮安平王,安平王要是得了天下,那我等不就更惨了吗?” 而众人被他这么一说,也都慌了起来。 张让问夏恽道:“你怎么这么肯定安平王会得天下?” 夏恽道:“朝廷已经没兵了,而安平王有四十万的黄巾贼相助,又有各路藩王与之呼应,这胜败不是明摆着的吗?” 夏恽说完,张让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安平王这些虚言你也相信?四十万黄巾贼?据我所知冀州的黄巾贼怕是还不到二十万。” 夏恽急着打断道:“二十万也不少了,朝廷哪里还派的出兵来对付这二十万人。” 张让摇摇头道:“老弟呀老弟,这二十万黄巾贼现在不正被皇甫嵩给围着吗?” 夏恽这才恍然大悟,拍着脑袋道:“哎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这时赵忠问道:“那此事该如何处之?” 张让道:“直接把安平王的书信交给皇上就可以了,接下来的事情便自有何屠夫(何进)会去办妥。” 张让这么一说,赵忠有些疑惑了,又问道:“我等与安平王过往密切,这样一来岂不连我等……” 不等赵忠说完,张让便抚掌大笑了起来,说道:“我等都将安平王谋反之事揭发了出来,即便是何屠夫真查出什么来,也栽不到我们头上来了。再者皇上的意思还不是由你我二人来左右的,不要忘了,皇上叫我‘阿父’,叫你‘阿母’,哈哈哈哈~” 屋内其余人见这次危机已被张让轻松的化解了,便也都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而张让却又在这个时候,敛了笑容,阴沉起脸来恨恨的说道:“只可惜,便宜了何进这屠夫!” 第一百五十八章 离去 廮陶城中,郡守府的议事厅内,皇甫嵩接了洛阳送来的诏书,与那巨鹿太守郭典正在商议如何擒安平王、破黄巾贼之策。 郭典道:“想不到安平王竟如此的大逆不道,枉费了皇上不惜重金将其从黄巾贼的手中赎回,又为其复国,真是该杀!” 皇甫嵩道:“如今骂他也只是徒费口舌,倒不如早早定谋平叛才是上策。” 郭典拱手拜道:“中郎将大人所言极是,但如今这安平王已与那黄巾贼勾结了起来,我等若是去攻打安平国,那下曲阳的黄巾贼就会出来攻打我们的后面;而反过来若是我们去攻打下曲阳的黄巾贼,那安平王又会出兵来攻打我们的后面,现在我们都有些腹背受敌的意味了。” 皇甫嵩笑道:“郭太守说得是硬碰硬的打,如此打法在敌众我寡的境地,我等是难有胜算的,然而黄巾贼的兵力数倍于我等,却被我等困于这下曲阳却是为何?兵贵有奇变也。此番那安平王既然要巨鹿、清河二郡,我等不如一发给他。” “这……”听皇甫嵩说要将巨鹿、清河二郡让出来给安平王,郭典是一脸的疑惑。 皇甫嵩笑着接着说道:“这叫将计就计,我等只需如此这般……” 皇甫嵩将自己的谋划和盘托出,说与那郭典听,听得郭典是频频点头,大叹“妙计”,说道:“中郎将大人真不愧为我朝名将,下官佩服!佩服!” 二人正说话间,北军中侯邹靖闯了进来。邹靖一看左中郎将皇甫嵩与巨鹿太守郭典二人正在议事,情知自己有些冒失了,赶忙道:“末将不知中郎将大人与郭太守在议事唐突了,请将军与太守大人恕罪,末将迟些再来。”说着抱拳就要告退。 皇甫嵩忙叫住道:“不妨,邹将军有事但讲。” 邹靖抬头看了一下皇甫嵩与郭典二人,而后又犹豫了一下说道:“刘太守(刘焉)来书言幽州又有大股黄巾贼作乱,攻打范阳、涿郡二处甚急,令末将火速回兵救援,只是目下将军这边兵少,好不容易困住了黄巾贼,若是末将带走本部人马,怕……” 皇甫嵩摆摆手笑道:“刘太守令将军不辞辛劳率军赶到这上百里外的冀州助我破贼,义真(皇甫嵩表字义真)已是感激不尽,如今幽州贼发,将军理应回幽州助刘太守破贼,还望将军依旧勿辞辛劳。”说着对邹靖拱手一摆。 邹靖急忙回拜还礼。 这时郭典问道:“那五百乡勇(刘备带来的乡勇)此番回去么?” 其实郭典在乎的并不是这五百乡勇,而是这五百乡勇的首领: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尤其是关羽、张飞,这许多日来,能将黄巾贼困在下曲阳,很大的功劳便要归功于这关羽、张飞二人。 郭典这么一问,皇甫嵩与邹靖自然也是知道他的言外之意的,然而皇甫嵩没有说话。 邹靖答道:“刘备的五百乡勇虽由末将带来,但是却也并不归末将辖制,因此末将回去,他们未必要跟着末将回去。不过此番是涿郡被黄巾贼攻打甚急,那刘备、张飞皆是涿郡人,末将以为还是需要告知刘备,由他自己定夺,去或留,将军、太守大人,你们以为如何?” 皇甫嵩道:“此事理应告诉刘备,难道将军还未跟他说吗?” 邹靖道:“我接了刘太守的书信就来见将军了,还未来得及跟刘备说。” 皇甫微微点了点头道:“哦,如此应速速告知刘备,免得他知道消息迟了,临走时匆忙。”说着便吩咐小校去通知刘备去了。 少顷,刘备便匆匆的赶了过来。 而不等刘备开口辞行,那巨鹿太守郭典便迫不及待的问刘备道:“玄德有何打算?” 刘备知道郭典的心思,但是涿郡遭难,自己的老母与妻子都在涿郡,而自己在涿郡召集五百乡勇抗击黄巾贼,这事涿郡的黄巾贼都是知道的,他们早已对自己是恨之入骨,所以这次若是涿郡被黄巾贼攻陷,那么自己的老母与妻子是绝难幸免于难的。 另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范阳也正被黄巾贼急攻,而幽州太守刘焉正在范阳,这刘焉可以说是自己攀上的唯一一个身居要职、做着高官的宗室亲戚,而且还是刘焉主动认了自己这个侄儿的,自己虽说也号称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但传至自己祖父(刘雄)这一代,便早已没了祖宗血脉的荫蔽了,而父亲(刘弘)的早亡更使整个家道中落。因此,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刘焉出事,因为自己今后的仕途可还要靠这个“叔父”来提拔。 不过,刘备自然不能把心中想的都直说出来,于是他抱拳对皇甫嵩与郭典说道:“中郎将大人、郭太守,闻幽州贼发,备心急如焚、方寸大乱,那涿郡有备年迈的老母,而刘太守则在范阳为黄巾贼所困,刘太守于备有知遇之恩,亦不可不救,因而备欲辞了将军与太守大人回幽州,还望成全!”说着又倒地跪拜,还痛哭流涕了起来。 皇甫嵩见了大为所动,心中深叹刘备真乃忠孝、仁义皆备的仁人君子,于是赶忙上前扶起道:“玄德不必如此,我让小校来通知你,就是要你收拾行装同邹将军同回幽州的,免得你走时匆忙。” 而郭典本还欲再挽留刘备的,但也被刘备这么一哭,不忍心再开口了。 邹靖见刘备愿意与自己回去,而主帅皇甫嵩也同意了,便同刘备二人谢过皇甫嵩与郭典二人,拜别离去,回营收拾行装去了。 而郭典要到这一刻才重新又急了起来,他看着邹靖与刘备二人走出屋子,急着伸手喊道:“哎……” 不过他话还没说出半个字,皇甫嵩就把他止住了。 郭典道:“都走了,那冀州这边怎么办?这边可还要他们擒安平王、破黄巾贼呢?” 皇甫嵩道:“他们原本便是幽州的人马,如今幽州有难,我们却强留着他们不放,是不义也!擒安平王、破黄巾贼之事可重新商议。“说着对门外站岗的小校说道:“去,把护军司马傅将军(傅燮)叫来。” 第一百六十章 中计 就在廖淳随着队伍快要走入城池的时候,突然发现了危险,他大吼一声便拉着身边的一个中年大汉向身后的人群中跑去。而廖淳身边二娃子何邑、陈幕、姜兰甫等人见廖淳向后跑去,也跟着往人堆里跑。 廖淳的这一嗓子就像是一颗石子掉入了平静的湖面中,激起的水晕一圈一圈的向四周荡漾开去,直抵湖岸。然而石子激起的是水晕,而廖淳激起的是惊恐,水晕会慢慢归于平静,而惊恐则会被无限的放大。 在廖淳与二娃子何邑、陈幕、姜兰甫等一干人转身逃跑之后,惊恐后逃的人越来越多,也就眨眼的功夫,所有的黄巾将士都开始返身逃跑。而随之响起的则是越来越响的惊叫声、哭喊声。十万人的哭喊,响到廮陶的城墙都在微微的发颤。 城头上一个官军将领见城下的黄巾贼们乱了起来,并纷纷往回逃跑,而已经走入瓮城的那些黄巾贼此刻也拼命的在往外挤,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让黄巾贼们觉察到了端倪,于是赶忙大喊道:“关城门!” 而他身边那偏将模样的人亦跟着大喊:“关闭城门!” 但此时的城门已经关不上了,因为整个城门口挤满了黄巾军的将士,而官军那两队负责在城门口维持次序的兵士,此时也早已被一哄而出的黄巾军将士给推翻在地,基本都被踩踏而死了。 不过其实关不关城门,此时的差别已不是太大,因为瓮城中黄巾将士同时拼命的往外挤,但城门的通道却只有那么点大,很快便被堵死在那里。 那偏将模样的人跑到城墙边往下察看了城墙下的情况,回报那官军将领道:“将军!我们那队维持次序的兵士已被黄巾贼杀死了,城下已没有我们的人了。” 那官军将领侧头想了一下,心道:“既然门关不上了,那就抓紧动手,能杀一个是一个,再说反正那贼酋张宝已经走入了瓮城之中。” 于是口中骂道:“敢杀我人?!好!既然你们不仁,那休怪老子不义,弓箭手给我上!”(这官军将领这句话,其实骂得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即便是黄巾将士们不杀那些维持次序的官军兵士,他也没打算放过他们。) 官军将领一声令下,瓮城的四面城头之上齐刷刷的站出来一圈的弓箭手,对着城下那些手无寸铁的黄巾军们放起了箭,而此时那安平王刘续早已被两个兵士给押了下去。 原来,之前皇甫嵩写信给刘续答应让出两郡,是为了引刘续到廮陶来,好借机抓住刘续。而甘陵王刘理的那封信也是皇甫嵩让他写的,为的是好让刘续对受让二郡之事深信不疑。而甘陵王刘理之所以会帮着皇甫嵩对付自己的哥哥,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因为皇命,而是在这件事情中他能得到的好处是,如他写给哥哥刘续的信中写的那样,他会重新得到清河的封地来复国。 不过真正让刘续对受让两郡之地深信不疑的还是中常侍张让的信,张让的回信中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谦卑的语气对刘续说道:“中常侍让(张让)谨拜安平王殿下麾下:王爷交待之事让已办妥,皇上已下旨令皇甫嵩即刻让出巨鹿、清河二郡,圣旨不日便到冀州,请王爷稍待。让在宫中遥祝王爷千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王爷功成之日尚能记得让之犬马微劳,让纵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落款:中常侍让再拜!” 张让的信不但让刘续感到安心,而更让他感到舒心的是张让信中的那句“祝王爷千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千岁”再进一步那不就是“万岁”么?这马屁都拍得如此的谨慎,刘续这才知道,为什么皇帝侄儿刘宏为何会如此喜欢这张让了。 然后,就有了之前的那一幕,刘续引着他安平国的将士“倾国”出动。不过,他领着队伍走到巨鹿郡的治所廮陶城的时候就被皇甫嵩设计给抓了。 皇甫嵩抓刘续的方法,一如他此时对付黄巾贼的方法。当刘续率军大摇大摆的走过他那日率军冲击却又冲撞不开,最后灰溜溜撤走的廮陶城城门,走入瓮城之时,通往廮陶内城的城门却突然被关上了,四周的城头上站出来一圈的弓箭手,而身后的退路也早已被皇甫嵩的人马给截断了。 刘续怕死,而皇甫嵩也碍于刘续安平王的身份,本来也不敢将刘续直接杀死,因而城头上的兵士才放了没几箭,射死了几个安平王的兵士,安平王便告饶投降了,于是皇甫嵩便不费一兵一卒抓了安平王,还收编了他安平国的军队。 而至于安平王王旗角上的血迹,那是安平王身边的一个偏将的。这偏将在皇甫嵩走到安平王身边同安平王说话时,挣脱绳索来抓皇甫嵩,想挟持皇甫嵩来救安平王,以挽回败局,但结果反被皇甫嵩身边的护军司马傅燮挥剑砍伤了胳膊,最后被周遭的一众兵士给制住了。这旗角上的血迹,便是燮挥剑砍伤那偏将胳膊时溅上去的,但血迹不多,也不是太明显,所以当时都没有人发现。而那偏将皇甫嵩念他忠心,倒没有杀他,只是把他关了起来。 到后来,安平王刘续从城头上走出来,要黄巾兵士都放下兵器排队进瓮城,那都是受了皇甫嵩的胁迫。不过他并不甘心就这么坐以待毙,所以他上了城头后便拼命寻找廖淳等人。而当他发现廖淳后就不断的挥手,想用手势告诉廖淳不要进城。因为他认为,只要城外的黄巾贼未被皇甫嵩制住,那么自己便还有翻盘的希望。 不过廖淳却未能及时领会刘续的意思,一直要到走到城门口,看见瓮城内的景象时这才反应过来,然而此时,为时已经有些晚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替身 城头上箭如飞蝗,瓮城内的许多黄巾将士在顷刻之间便被射成了刺猬,哭喊声、嚎叫声振聋发聩! 城头上那指挥着伏击的官军将领,正是皇甫嵩的护军司马傅燮,此刻傅燮转念一想:“瓮城内这许多的黄巾贼,就算城头上的兵士拉断了手臂怕也射杀不完,而城外那数倍于瓮城内的黄巾贼就会趁机逃遁而去。那贼酋张宝既然已被困在瓮城之内,那何不效仿刚刚收降安平王那般,只要先逼降了张宝,那就不怕这瓮城内外的黄巾贼不投降了。” 傅燮想到这里便冲着瓮城内的张宝喊道:“贼酋张宝,你已无处可逃,下马早降,免你一死!” 不过张宝并没有搭理傅燮的喊话,而是拼命的在往城门边挤,想要逃出这瓮城去,脸上的神色显得极其的慌张,口中还大声喊着:“让开!都给我让开!” 然而周围的黄巾将士没有一个去理睬他,不知道是实在没有地方可以给他们的地公将军让开一条逃生的道来呢,还是在这生死关头,根本就顾不上什么地公将军不地公将军的上下级关系来了。 傅燮在城头看张宝对自己竟然是不理不睬,心中顿时大怒,又生怕一会儿真被张宝给跑了出去,于是骂道:“好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本将军好心放你一条生路,你却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听好了!箭都朝着那个穿着道袍的贼酋射,别让他给我走脱了!” 傅燮的一声令下,城头上的官军兵士都将手中的弓箭瞄准了瓮城内的张宝。而张宝是骑着马的,本身就高于那些走路的兵士,极其容易被瞄准,而他的四周又没有别的兵士的身体可以用来遮挡,因而顷刻之间便被射成了刺猬了。 张宝被射成了刺猬,翻身跌落下马,傅燮在城头看了是哈哈大笑,不过他笑到一半便收住了声,因为他发现作为贼酋的张宝死了,但瓮城内的黄巾贼们却似乎并没有特别的惊慌反应,依然只顾着自己逃命,都没人去扶一下从马上跌落下来的张宝、察看一下伤情,好像死的并不是他们的统帅,而只是个普通的兵士一般。而这会儿再回想刚刚张宝大喝“让开”,但瓮城内的黄巾贼们却只顾着自己逃命,没人去理睬的情景,顿时觉得这事情定有蹊跷,暗道:“死得这人怕不是张宝。” 有了这层疑虑,傅燮下意识的转头看向瓮城之外,似乎想在城外那些惊恐逃窜的七八万黄巾贼的溃军中寻找张宝的身影。不过这都只是他下意识的动作,因为一般在正常情况下即便是七八万人面朝着你排好队,要想在这些人中间找出一个人来,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然而他这随意的一瞥,还真让他瞥见了一个可疑的身影,这人虽然穿的是破衣烂衫,但是他的身形与刚刚在瓮城内被射成刺猬的张宝却是极其的相似。而更为可疑的是,就这么一个从打扮上看去,绝对是个普通黄巾贼兵的人,周围却骑着一匹马,而且四周还有众多同样骑着马的黄巾贼将护着。就这一幕,直觉告诉傅燮,此人才是真正的张宝! 由于瓮城内满是被困的黄巾兵士,无法从这边的城门冲出城去,于是傅燮便在城头上跑着绕到廮陶城的东门,并点起了一队人马去追刚刚他在瓮城的头瞥见的那疑似张宝的黄巾贼,却将指挥瓮城城头兵士的一应事物都扔给了那原本只在一旁协助的偏将了。 而廮陶城外,皇甫嵩早料到收降这十余万的黄巾贼不似像收降安平王的藩国部队那么容易,并且张宝也不会像刘续这窝囊废一般那么容易对付,因此一早便在城外设下了伏兵,专等黄巾贼们溃逃之时,截住他们的归路。 所以,当傅燮率着一队军马杀出城时,那皇甫嵩早已率着一众兵士与黄巾将士们混战在了一起。然而虽说官军是占尽优势与先机,但终究因溃逃而来的黄巾军人数太多,皇甫嵩率领的那些官军人少阻拦不住,还是被冲破了阵线,大波的黄巾军从阵线的缺口处逃了过去。 皇甫嵩引军追赶了一阵,至下曲阳地界时天色已晚,他心想:“反正贼酋张宝已被困在了瓮城之中,此时不管是死是活,这些逃去的黄巾贼终究是群龙无首,成不了气候了,不如就此收兵回去,等第二日天明之时再来收拾残余的贼众不迟,而到那时,说不定因没了张宝,黄巾贼们又会自行散去不少,而且如果说这些黄巾贼们为了争夺这统帅的位置,再来个内讧、自相残杀,那就更加容易对付了。”于是便下令,要收兵回去。 然而就在此时,傅燮却率着一队军士赶了过来。 皇甫嵩见傅燮赶来,心疑廮陶有失,慌忙问道:“南容(傅燮表字南容)不在瓮城指挥着兵士,却为何赶来这里?” 傅燮道:“末将觉得那瓮城之中的不是张宝,真正的张宝已被那些贼将护着逃脱了。” 皇甫嵩一听不是廮陶城中有事,便松下了一口气来,整个神情也就放松了,不过他对张宝之事又十分的好奇,问道:“哦?南容何以知之?” 傅燮便把他之前在瓮城的城头之上看到的那些都与皇甫嵩细述了一遍,还讲了自己的看法,皇甫嵩听了觉得傅燮的分析很有道理,同时他又想起刚刚截杀黄巾贼之时,确是有一群骑马的黄巾贼将,护着一个穿着破衣烂衫的中年汉子一路冲杀过去,一如傅燮描述的那般,只是刚才溃逃过来的黄巾贼实在太多,一时顾不上来,便也就任由他们逃过去了。 于是,皇甫嵩决定接着追赶,但是他想:“那伙护着疑似张宝的中年汉子的黄巾贼们已跑过去有一阵子了,若是拖着大部队是决计也赶不上的了,不如就弃了步军,轻骑急追,反正那些黄巾贼已惶惶如丧家之犬,就算自己的追兵远远少于那些黄巾贼,他们也不敢反击了,刚刚的那场截杀就是很好的证明。”于是便只点了骑兵,与傅燮一同又望着下曲阳城方向追杀过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追击 傅燮与皇甫嵩看见的那个衣着破烂的中年男子正是黄巾军的地公将军张宝,而护在他身边的一群黄巾将领中,便有廖淳等一干兄弟。 原来,张宝亦提防着安平王使诈,亦或这事情中道出现什么变故,因而便在军中选了一个与自己体形、外貌颇为相像的人,穿上自己的道袍,来假扮自己,而他自己则打扮成一个普通的黄巾兵士的模样,混在了队伍里。因为整件事情都是他与廖淳两个人一起谋划的,所以他便让廖淳站到了自己的身边,以便在事情有变化之事,好及时有个商讨。 当廖淳与其余一众的黄巾将士,护着地公将军张宝跑到下曲阳地界时,发现身后一直紧追不舍的官军已没有再赶来了,便都停了下来在那里歇气。这也难怪他们,从廮陶城下跑到这下曲阳地界,少说也有四五十里地,这半道上还有大队的官军杀出来截住厮杀,这种死里逃生、玩命似的狂奔,也真把他们累得够呛。 二娃子何邑一缓过气来就破口大骂道:“这老东西(指安平王)还跟你二爷(二娃子不知怎么想了一下,便自称起‘二爷’来了)玩起阴的来了,奶奶的!早知道那夜你玩‘老牛推破车’的时候,二爷便该用‘龙云’割了你那老鸟!让你跟那小阉人(封口)般的玩阴的玩个够!” 要说这封口这回被稍带着挨骂也真够冤的,一则,他跟这次黄巾军被伏击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再者,他也多次说明了自己并不是真正的阉人。但二娃子何邑那一根筋似乎就认定了,喜欢玩阴的就不是爷们,那都是阉人,反过来阉人都喜欢玩阴的。就这么一下子把阉人等喜欢玩阴的人划上了等号,也把喜欢玩阴的人与阉人统统一棍子给打死了。 二娃子何邑还没骂完,陈幕便开口打断了,说道:“打住!打住!你不知道就别瞎嚷嚷,别冤枉了这老淫棍,也别这么抬举他,他呀,就跟淳哥上回与地公将军说得那样,就是一个窝囊废!饭桶!(饭桶二字是陈幕自己加的)” 姜兰甫则打趣他道:“哟呵~行啊二娃,看来之前那趟花满楼还真没白去,连这‘老牛推车’这词都给你学会了。” 姜兰甫一说,引得周围一众兄弟哈哈大笑。 而何邑倒没去在意姜兰甫与周围一众人的取笑,但却跟陈幕较起真来,道:“我怎么就瞎嚷嚷啊?你倒说说看,我怎么就瞎嚷嚷了?这安平王明明说得好好的,现在却与那皇甫老儿勾结起来,布了这么大的陷阱等咱们去钻,这还不够阴啊?!” 陈幕不屑的一笑,说道:“还布陷阱?这老淫棍自己一早钻人家的陷阱里去啦!你没看见刚刚城头上那老淫棍被人用刀架着拖下城楼的吗?” 何邑一听陈幕说安平王被城头上的官军用刀架着拖下了城楼,有些将信将疑,转过脸去看周遭的兄弟,不过周遭的兄弟大概都没看到这一幕,所以都没什么反应,但陈岭却在那里点头,表示认同的他大哥陈幕的说法。 这时,廖淳也开口说话了,道:“这安平王确实被皇甫嵩抓了,不过怎么抓的倒说不上来,总之皇甫嵩应该事先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所以才会把这陷阱布得几乎是天衣无缝。” 二娃子何邑一听连淳哥都在这么说了,那这事情肯定是错不了了的,于是尴尬的抓抓自己的后脑勺,对陈幕及众人说道:“嘿嘿……我刚刚不顾着保护淳哥,啊~还有地公将军,没注意看城头上的动静么,嘿嘿……” 说道这里,而后又突然换了副吃惊的表情道:“哦!这皇甫老儿是神仙吗?我们这么周密的计划他也知道?他也会法术吗?” 众人被何邑的憨态逗得是捧腹大笑,连原本刚刚死里逃生的惊恐与一路狂奔的疲累,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然而这些轻松与欢笑都是短暂的,众人笑声未落之时,一大批的官军便又杀了过来,一众黄巾将士见官军又追杀了过来,心中大惧,原本坐在地上的都纷纷蹦了起来,拔腿便跑。但那地公将军张宝的马匹偏偏在此时受了惊,将刚刚爬上马背尚未坐稳的张宝给掀落了下来,重重的摔到了地上。这一摔虽说未使张宝受伤,但是剧痛之下却使他一时竟无法从地上爬起来,而此时身后追杀过来的官军已逼得很近了。 廖淳等人在官军杀来之际,也都翻身上马,同时他们见到地公将军张宝也上了马,便扬鞭望着下曲阳城的方向急奔而去。但跑了一阵时候,廖淳回头发现竟不见了张宝,顿时大叫不好,赶忙招呼众人又重新掉头回去寻找。 廖淳率着一众兄弟赶回之时,张宝已被一群官军给围了起来,但是这些官军并未想到还会有黄巾贼会杀回来,所以在冷不防之下,被廖淳的一次冲杀给杀散了。 廖淳率众救了张宝正要逃离,这时皇甫嵩同傅燮率着一大群的官军也杀到了。皇甫嵩仔细辨认,发现对面黄巾贼将之中那破衣烂衫之人果然就是张宝,而此时张宝身边是兵微将寡,只有区区百十号人,心中顿时大喜,想要趁机或杀或抓了张宝,于是便策马上前,对着张宝说道:“反国逆贼,找个替身便想蒙混过关,本将岂是那么容易便被你糊弄的?!如今你死到临头,何不下马自缚,本将尚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如若不然,叫你同你那两个兄弟一般,断头碎尸、挫骨扬灰、死无葬身之地!” 而皇甫嵩在未说出这番话之前,张宝面对着面前这一大群的官军尚且还是胆颤心惊,想着如何才能脱身逃得性命之事,但皇甫嵩一说起张角、张梁二人之事,却反倒激起了他心中仇恨的怒火,他一把夺过边上一黄巾兵士手中的长矛,大吼一声,便朝着皇甫嵩冲杀过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打斗 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中,只有年纪最小的张梁好舞刀弄棒,而张角与张宝却都是读书人,张角到死都没有亲手杀过一个人,而张宝从造反以来到现在这大半年里,也没有自己动手去杀过一个人,但这次皇甫嵩是真的把张宝给激怒了。 皇甫嵩说的那些事是廖淳不知道。那日廖淳追着皇甫嵩派出的,押送张角、张梁二人的头颅去洛阳复命、请功的官军队伍出了广宗城之后,皇甫嵩便将张角、张梁二人的尸身拖到了广宗城中的菜市上,而后让侩子手剥皮,再将身上的肉一条一条的割下来,直至将尸身割成了一副白骨为止,以至于偌大一个广宗城中每个角落中都弥漫着血腥味,引来了无数的乌鸦与老鹰来。 但到此,这皇甫嵩尚未罢休,他又要兵士弄来数台石磨,竟将张角、张梁二人的尸骨拆散、砸碎了放入石磨中,让俘虏的黄巾兵士拉着石磨,将二人的尸骨全捻成了粉末,最后又将这些磨出来的尸骨粉末全扔进了粪坑里才算完事。 不过这些事情,倒也不是张宝亲眼所见,但是皇甫嵩之所以要将二人的尸体放在菜市上,就是为了要示众,以儆效尤,所以当天自己赶去看热闹的,还有被官军强抓了去观看的百姓不计其数,当然这些百姓的中间也有不少乔装打扮混进去的黄巾军将士。所以,张宝便从这些围观的兵士,以及百姓的口中,得知了皇甫嵩辱尸、毁尸的情形,而且他是问了许多的兵士与百姓的,众人的描述基本一般无二。 而此时张宝会突然夺了兵士的长矛冲出阵去,这是廖淳等一众人所想不到的,亏得廖淳眼疾,一把抓住了张宝坐下马匹的缰绳,问道:“地公将军这是做什么?” 张宝咬着牙恨恨的说道:“我要杀了这老匹夫,方能泄我心头之恨!” 张宝说着又要往前冲,廖淳忙扯紧了手中的缰绳道:“地公将军乃是我军主帅,太平道的领袖,万乘之躯,岂可轻易以身犯险,沙场厮斗之事,就让末将来。”说着双腿一夹,挺枪纵马冲出阵去。 张宝见廖淳冲了出去,方才压下了些火气来,而一旁的陈幕依旧怕张宝会突然冲出去,所以策马靠到了张宝的身边。 廖淳冲出阵去直取皇甫嵩,口中高喊:“皇甫老儿拿命来!” 由于廖淳一脸杀气,气势汹汹的冲杀了过去,把皇甫嵩座下的马匹给吓了一大跳,马匹受惊,便扑腾了起来,差点把皇甫嵩从马上给颠了下去。 这时,皇甫嵩边上冲出来一将,身着鱼鳞铠,手持三尖刀,方脸阔额,虎目龙睛,挡在了廖淳的面前,大喝道:“护军司马傅燮在此,大胆狂贼,休得无礼!” 廖淳定睛一看,却原来是刚刚在廮陶的城头上指挥放箭那将,而那日高升被张飞刺死,众人想要退入城中之时,亦是被此人截住的归路,于是便道:“来得正好,今日就与你新帐、旧账一起算!”说着挺枪便朝着傅燮的胸口直刺过去。 傅燮见廖淳举枪朝自己的胸口刺来,急挥动三尖刀格挡,而后又转手举起三尖刀的刀面向着廖淳的天灵盖劈头打下去。廖淳见傅燮不但隔开了自己刺去的那一枪,又举刀打来,忙向右侧身躲避,并举枪横扫又望着傅燮的腰间打去。 二人你来我往斗了有四五十合,引来两边兵士齐声叫好。 傅燮的三尖刀,是他在征讨凉州北地匈奴叛军时,斩杀一个匈奴叛军大将夺来的,这三尖刀的刀身由楼兰国出产的一种极其稀有的乌金锻造而成,坚硬无比,傅燮在战场上几次与人交手,都是靠这把三尖刀砍断对方的兵器,而后才将对方杀死的。 这一次,傅燮见与廖淳打了半日,却寻不出廖淳的半丝破绽来,取胜不得,便欲故技重施,趁着又一次举刀劈向廖淳之际,加大了出刀的力度,想要在大力一击之下,砍断廖淳手中的铁枪,然而他不会想到的是,廖淳手中拿的可不是一般的铁枪。 傅燮举着三尖刀朝着廖淳大力劈下去时,廖举枪横在自己的面前格挡,在三尖刀尚未砍到玄铁枪的时候,傅燮便已经开始在心中偷笑了,因为他知道,下一刻的情形应该是铁枪同面前的黄巾贼一同被劈为两半,而自己也将再添战功一件。 然而两兵相交,只听“呯”的一声巨响,火光迸现,两把兵器的大力碰撞不但震得二人是虎口发麻,差点没拿住兵器,而且那声巨响震得二人耳膜嗡嗡作响,好半日都听不清周遭的响动来。 傅燮一看没能劈断廖淳手中的铁枪,心中已然是吃了一惊,再去看自己的三尖刀,这刀刃上竟裂了去一大块,出现了一个大大的口子,顿时有些懵了。 而廖淳却不会去等他回过神来,趁着这个机会,举枪又打出那招破军枪法的经典招式,第七式“直捣黄龙”,枪尖指着傅燮的喉咙,直直的刺过去了。 但不知道是廖淳的手被刚刚的那下碰撞震得发麻,尚未恢复过来,还是廖淳座下的马匹移动了步子,总归廖淳觉得自己明明对着傅燮的喉咙刺去的那一枪,到了他的喉咙边竟然跑偏了。不过好在廖淳反应还算快,在傅燮只顾着惊恐躲避,却未来得及回击的时候,将枪身反手一甩,打在了傅燮的脖颈处,生生的把傅燮打下了马匹。 傅燮落马之后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廖淳不知道他是被自己打断了脖颈死了呢,还是只是昏死了过去。 一众的黄巾将士,见傅燮落马,心中俱是大喜。然而,还未等他们欢呼的喊出声来,对面大队的官军已冲杀了过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回援 官军阵中,皇甫嵩见傅燮使出那大力一击,便以为他要取胜,因为此前在东郡仓亭大破黄巾卜巳部时傅燮便是以这样的方式斩杀贼酋张伯、梁仲宁的, 于是便回过头去招呼身后一众将士一同冲杀。 但当他回过头时却发现傅燮竟已翻身落马倒在地上没了动静,不知是死是活。皇甫嵩见此情形心中惊慌,而他底下的一众将士亦是大骇,不过幸好刚刚他的冲杀命令下得早,一众将士已都扬鞭打马冲了出去。 兵士死了自己一方的战将会惊慌,而战马却不会,因而尽管开始每个官军将士的心中都是惊恐不定的,但他们座下的马匹却早已飞奔着冲了出去。而当这些骑在马背上的将士看到自己周遭的同袍战友们都在勇往直前的冲杀,便也都恢复了胸中的勇气,高喊着朝着对面的黄巾贼冲杀而去。 那一众的黄巾将士们见廖淳将官军的将领打落下了马,正要欢呼,但却见对面一大队的官军骑兵都呼啸着冲杀而来,那欢呼声到了嗓门口顿时变成了惊叫声,而后便是丢盔弃甲,返身狂奔而逃。 廖淳见官军一骨脑儿的都冲杀了过来,知道抵挡不住,便也拨转马头往后逃去。 然而,官军都是骑兵,马快,不一会儿便追上了那些只靠着双腿拼命逃窜的黄巾兵士。 廖淳等人虽然已护着张宝骑着马跑到了前面,与追来的官军拉开了不小的距离,但由于那些被官军追上围住的黄巾兵士多是廖淳本部的人马,也就是原本陈幕手下仅剩的那一百来号山贼兄,因而廖淳与陈幕都不愿意弃了这些兵士逃走,于是廖淳便要张宝独自先走,自己则与陈幕、姜兰甫等人返身又冲入了官军的骑兵队中,与那些官军拼杀了起来。 而张宝知道廖淳等一众人是为了救自己才返身回来的,因而不愿见众人就这么都被官军杀死,便心一横,不再去管什么天谴不天谴的了,骑在马背上,掐指念咒作起法来,打算用法术杀光这些追来官军骑兵、杀死那与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官军主帅皇甫嵩。 但就在张宝正要闭上眼睛,念动咒语的那一刻,突然听到耳边“嗖”的一声,紧接着看到一支羽箭擦过自己的脸颊边往前飞去,吓得他是一身的冷汗,连刚刚到了喉咙口就要念出声的咒语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不过随后他就看到那支从自己脸颊边擦过的羽箭,射入了对面官军阵中一个裨将模样的人的面门之中,那人应声摔落马去。 而这时又听到身后一人高声叫道:“地公将军勿慌,严政来也!” 另一人则高声吼道:“杀!”不过这声音尖细,听来有些怪怪的。 紧接着一片喊杀之声从身后响起。 张宝回头去看,发现正是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卫严政率着一大群人马赶了过来,而严政的身边还有一个长得尖嘴猴腮,但看来却十分勇猛的人,提刀纵马跟在他的身边。张宝寻思那声尖细的“杀!”声,大概便是此人发出的。 原来,在刚刚在皇甫嵩率着官军冲杀过来之时,严政见地公将军张宝由廖淳等一众的头目护卫着已翻身上了马,他便放心的顾自己在前面头也不回的纵马狂奔了起来,一直要到快跑到下曲阳城了,他回头去看身后还有没有官军赶来时,这才发现不见了地公将军张宝,于是慌忙招呼了一众的将士回马前来寻找。而跟在他身边那尖嘴猴腮的人,就是原本奉了赵弘的命令押着廖淳来巨鹿找天公将军张角的卞喜。 这卞喜自打被张角关入广宗大牢,而后在广宗城被皇甫嵩攻陷之际,廖淳趁乱将他从牢中放出来后,便一直混迹在地公将军带领的冀州黄巾军中,但由于冀州的黄巾军不似荆州那边时常外出打家劫舍,劫掠百姓,反倒与百姓是军民一家亲,因而没那么多“军功”可以给卞喜来立,同时也就没了劫掠来的财物可以用来“孝敬”那些头目,而真正到与官军拼杀之时,冀州这边黄巾军人才济济小的战功根本轮不到他卞喜来立,那些大的战功,诸如与张飞厮杀之事,又不是他卞喜所能办得到的,因而数月来卞喜便一直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卒,没混上半点的军衔、官职。 这一次,他见地公将军身边的贴身侍卫严政要率军回去救地公将军张宝,但周遭那些头目、兵士,不是早已顾自己逃入了下曲阳城中,就是因畏惧官军,畏畏缩缩不敢跟着严政再杀回去找张宝,便知道这是一个可以在这冀州黄巾军中出人头地的机会,值得赌一把,于是便心一横,猛的将身边的一个犹犹豫豫、畏缩不前的小头目从马上拉了下来,并夺了他手中的大刀,翻身上马,冲着周遭的一众黄巾将士大声喊道:“地公将军若为官军所害,我等将群龙无首,到时候全是朝廷缉拿的反贼,将死无葬身之地矣!若要活命,都随严头领去找地公将军,如不去者,皆为我太平道、黄巾军之叛徒,地公将军回来之时,教规、军法定不轻饶!” 这周遭的黄巾将士本已被卞喜将那小头目拉下马的气势给吓住了,这会儿又被他这一番言辞的恐吓,便都乖乖的跟在他与严政的身后,随着他们一道赶回来来找地公将军张宝了。 官军这边,皇甫嵩本以为这一次定能够杀死这贼酋张宝了,还在为自己轻骑急追的英明决策而洋洋得意之时,却被返身杀回来的大队黄巾军,杀了个措手不及。由于官军人少,很快就抵挡不住黄巾军的冲杀,都纷纷掉转马头,望着巨鹿方向狼狈逃窜而去,皇甫嵩见此情景也知道已势不可为,于是便只好下了撤军的命令。 而在回逃之时,皇甫嵩跑过刚刚傅燮与廖淳厮斗的地方,发现躺在地上的傅燮还在动,知道傅燮没死,心中大喜,忙翻身下马,将傅燮抗上马背,带着他一同逃回廮陶城去了。 黄巾军这边,见到官军逃走,廖淳等人与严政、卞喜俱要去追赶,但张宝恐到时候众人又反为皇甫嵩所败,便喝住众人,收了兵,一同望下曲阳城撤去了。 然而,张宝同廖淳等一众将领行了不到两里路,队伍的东面远处突然尘土大起,定睛看时,发现一大群人马正朝着这边气势汹汹的杀奔而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重逢 东面杀来的那队人马,唬得众人是面如土色,不过待到那队人马靠近之时,众人才发现,只是虚惊一场,这是早上地公将军张宝派去清河郡,去与安平王的弟弟甘陵王刘理接头的另一路人马,由张牛角带队,不过从样子来看,张牛角这一路人马在清河郡那边的遭遇,也与众人在巨鹿的遭遇差不多,看来这甘陵王不是与安平王一样早被皇甫嵩给扣押了,便是原本就是与皇甫嵩一伙的,早把自己的哥哥给卖了。 回到下曲阳城中之后,张宝大赞廖淳的忠心护卫,赏了廖淳许多的金银财帛,却对严政带兵赶回来救援之事是只字未提。严政对此颇为不满,并因此对廖淳也怀恨在心。 而那卞喜因被天公将军张角关入大牢之事,原本就痛恨廖淳,这次严政得不到封赏,那自然也就没了他卞喜的份,而他原本想要就此出人头地的愿望,也就此泡了汤,因而就更加痛恨廖淳了。不过,这次冒险去救张宝对他来说倒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至少与严政拉上了关系,而且军中一般的小头目,也不敢再小瞧他了。 一日,卞喜独自一人在营帐中嚼着根稻草发呆,突然一人从帐外跑了进来,对他说道:“头儿,我可算找到你了。” 卞喜一听声音倒挺熟悉,但在冀州可从来没人叫自己“头儿”啊,心道:“是不是哪个不知死活的混球,又来取笑自己?” 他回过头去正要开骂,却看到跑进帐来叫自己头儿的正是那个同自己一道押着廖淳来冀州,后来又同被天公将军关入大牢的自己的副手裴元绍,心中顿时大喜。 原来,那日卞喜与裴元绍二人虽同被廖淳从牢中放出来,但由于广宗城中太过混乱,这二人很快便在乱军之中走散了,后来虽又同在地公将军张梁麾下的冀州黄巾军中呆着,但是由于冀州的黄巾军有十余万之众,二人又在不同的部曲之中,因而都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也就没有再见过面。要到卞喜在马上振臂一吼,要一众黄巾将士随严政杀回去救地公将军张宝的时候,裴元绍才看到卞喜,但这之后大伙便都忙着去救张宝了,救了张宝后又急着赶回下曲阳城中,因而裴元绍都没机会找卞喜说话。而回了下曲阳城后卞喜便又像石沉大海一般没了踪影,一直要到这会儿,裴元绍才打听到卞喜的下落,找了过来。 二人见面喜极而泣,拉着手说了半天的话,讲了各自分别后的遭遇,一直要到卞喜问起裴元绍现在在何处时,裴元绍这才想起,尚有正事没对卞喜说,于是忙告诉卞喜道:“对了头儿,差点忘了正事了,我混过好几个部曲,现在官渠帅的青州军部曲中呆着。” 裴元绍原本还要再说下去,但他见到卞喜一脸疑惑的样子,以为卞喜是不知道谁是“管渠帅”?什么是“青州军”便用手比划着对卞喜说道:“就是那个‘呀!呀!呀!’一个回合把那官军的护乌什么中郎将劈死的猛将管亥,管渠帅!而青州兵就是管渠帅带来的……” 卞喜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什么‘呀!呀!呀!’还一个回合?你那是三个回合,说得就好像你看到管亥杀那护乌桓中郎将宗员似的,那时候我跟你不都还关在牢里嘛。” 裴元绍抓着头皮笑笑道:“我这不也是听说的嘛,我怕你不知道,嘿嘿嘿~” 卞喜道:“我是奇怪,你怎么混到青州兵的部曲里去了?那青州兵的部曲从不收外人,青一色全是青州人,而且人家作战勇猛,你混里面不是拖人家后腿么?人家能要你?” 裴元绍一听卞喜这么说,就皱起了眉,苦着脸道:“头儿,你这就太看不起元绍了,我怎么说也算得上是一员猛将,在荆州时你也是知道的,我打起仗来那多勇猛啊。” 卞喜一脸不屑的道:“得了吧你,你还打仗呢,是打劫吧?打劫起那些百姓来你小子倒够猛的,荆州那些百姓见了你倒都是闻风丧胆了。” 裴元绍一听卞喜说他够猛,咧嘴笑了起来,不过转而他回过了味,哭丧着脸说道:“头儿,你这是损我还是夸我哪?” 卞喜皱着眉道:“行!行!行!就算你厉害,那快说,怎么给你混到青州军里面去的?你不会是扯谎跟人家说,你是青州人,但在荆州长大的吧?” 裴元绍答道:“那哪能啊!我是救了人家青州军中一个部曲的头目,名叫徐和。那日,徐头领正与那官军的黑衣将打斗。” 卞喜道:“那是燕人张益德,张飞!” 裴元绍道:“对!徐头领与那张益德张飞交手,突然马失前蹄,一头栽倒在地上,张飞提着青龙偃月刀,手起刀落,便要砍向那徐头领,我大喝一声冲了过去,举起手中的长枪便去此那张飞,张飞眼见不好,急忙收回那砍向徐头领的一刀,于是我跟那张飞便大战了三百回合,最后张飞不敌,落荒而逃。” 卞喜一听就知道裴元绍这小子开始扯谎吹大牛了,但他还是故意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问道:“你说的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裴元绍笑着答道:“那是晚上,在牛家村后背的山坡上,你自然就不知道了,哈哈~”说着用手去拍自己的大腿,露出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态。 卞喜故意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奥!原来牛家村被劫那事是你们做的啊,地公将军到现在可都还在查这事。” 裴元绍笑道:“对!就是我们做的。”不过转而他就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便忙否认道:“这,这,这……不是,不是,不是……” 这回轮到卞喜笑了,卞喜道:“还‘青龙偃月刀’?!知道那刀谁的不?关羽的!张飞使的据我所知那是‘丈八点蛇矛’!还与张飞大战三百回合?!告诉你,能在张飞那‘丈八点蛇矛’下活着,除了管亥之外,还没有第二个人?难道你跟那徐和比管亥还厉害? 裴元绍知道自己牛皮吹破了,忙尴尬的笑着,一个劲的说道:“不是,不是……” 卞喜故作生气道:“现在连我都蒙了?你胆子大了啊,说实话!” 裴元绍耷拉着脑袋道:“那晚,我路过青州军的营帐,听到徐和徐头领他们在帐中说着晚上去打劫的事情,我听了手痒,就也想去,你知道冀州这边地公将军的规矩有多严,要与百姓秋毫无犯,憋得我是心发慌,手发痒……” 卞喜见裴元绍又要罗嗦,便打断道:“不要扯,直接说,后来怎么了?” 裴元绍应声接着说道:“哦,我后来就跟在他们的后面到了牛家村,他们打劫完后,怕村民去地公将军处告状,便杀光了村子里的村民,然而徐头领在杀死其中一个村民的时候,那村民从他的腰间扯下了他的名牌,但是他却没有发觉。等他们走后,我就去拿了那块名牌,又给徐头领送还了回去。后来,在与官军的一次厮杀中,我们的头儿死了,整个部曲也散了,徐头领便把我叫到了他的部曲中去了。” 卞喜道:“难怪地公将军查了半日都查不出是谁干的,原来是你小子替他们擦了屁股了。” 裴元绍一听,慌忙央求卞喜道:“头儿,这事可别往外说啊,不然我这小命可就不保了。” 卞喜看着裴元绍那可怜样,笑道:“放心,就冲你还叫我一声‘头儿’,再说咱们也算是同乡,我又怎会害你?!” 裴元绍见卞喜答应不往外说,便又一脸轻松了。 这时卞喜问道:“你刚刚不是说有正事要对我说吗?什么事?扯了半天都还没说呢?” 裴元绍这才恍然大悟道:“你不说我还真差点忘了,就跟牛家村那事差不多,牛家村西面,翻过一个小山坡,有个槐树村,那村子的百姓今日刚来咱城中交过钱粮,如果按天公将军定着的缴税法,那村民手中剩的钱粮,应该比这交上来的还要多,咱要是去劫上一票,那以后这日子可就吃香的、喝辣的,还当什么黄巾贼啊!” 裴元绍说着说着,这脸上的神情便已经美了起来了。卞喜听了亦十分的心动,就如裴元绍之前说的那样,在冀州的这段时间他是憋得心发慌,手发痒,恨不得马上就冲到槐树村去狠狠的干上一票,但是为了在裴元绍面前保持一个“头儿”应有的身份与形象,便故意压着嗓子,用自以为低沉而实则尖细而又可笑的声音说道:“这个,不太好吧。” 不过他到底只是在那里端端架子,因而很快便在裴元绍的劝说之下答应了下来,决定“重操旧业”,跟着那些青州兵一道,去槐树村打劫去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刑罚 次日夜里,三更时分,在槐树村村口的那棵大槐树下,张宝坐于一张村民从家中搬来的木椅子上,而张牛角与管亥则侍立于一旁。 不一会儿,褚燕领着一群兵士押着一群五花大绑的人走了过来。而这群被五花大绑的人中为首一人便是管亥的部将,青州军的其中一个部曲长徐和。徐和的身后跟着的是他部曲中的一些青州兵,当然卞喜与裴元绍二人也在其中。 管亥见了徐和等一众人,气得是脸色发青。 褚燕将一众人犯带到之后,抱拳禀道:“禀地公将军,不出地公将军所料,今夜这伙败类果然到槐树村打劫,被末将逮了个正着,一个都不曾走脱,全在这里,请地公将军发落!” 褚燕禀告完后,张宝一挥手,示意他退下,褚燕得令便退到了一边。 在褚燕禀告之时,到他禀告完后退到一边这之间的功夫,徐和都一直恶狠狠的盯着褚燕,那双眼睛中都可以喷出火来了。但当褚燕退到一边之后,他才发现渠帅管亥一直恼怒的盯着自己,于是立马就焉了,那原本凶恶的眼神瞬间被惊恐所替代。 而作为这冀州黄巾军最高统帅,也是这天下太平道、黄巾军的最高统帅的张宝,此时却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虽说他是早在上一次牛家村被劫,并被屠村的时候,就猜到这定是青州兵干的,因为在这冀州的所有部曲中,也只有这青州兵才是劣迹斑斑、臭名昭着的。 张宝思忖道:“当初大哥(张角)为了对付官军,才将他们给招了过来,而后来自己也因爱惜管亥的勇猛与青州军打仗的彪悍,才将他们留在身边。却不想后来出了牛家村被劫这件事,害了牛家村一村无辜村民的性命。现在倒是抓了个人赃并获,但若真要处理起来,只怕这整个的青州军部曲都会造反(因为这些青州军与别的部曲不同,他们部曲的兵士之间多是父子兄弟的关系,再不济也是一个村子的,相互之间关系、情感密切),如此一来后果不堪设想。但这事若就这么算了,那又要如何服众?怎么向槐树村的村民交待?怎么向冀州的百姓交待?” 张宝思来想去,最后他想出了一个折中的,自认为还算能服众的两全齐美的办法,张宝想道:“若按大哥定的规矩来办,劫掠百姓,那就是个死罪,但这次褚燕在他们打劫之前,就把他们都抓了起来,也就是说他们实际上还没有抢劫,那就在村民面前把他们各抽二十鞭,以示惩罚?但二十鞭会不会太少?村民以及其他兵士会觉得这是在演戏,糊弄人。那就五十鞭,五十鞭下来,够这些青州兵躺一阵的了,这也一来也可以免得其他部曲的人总说我偏袒青州军。对,就五十鞭!” 张宝打定主意之后,便让兵士扒光了这些因为打劫被抓的青州兵的衣服(当然也包括卞喜与裴元绍二人),排成一排,当着槐树村村民的面,给了每人五十鞭,抽得这些青州兵是浑身上下血淋淋的,都找不出一块好的皮肉来了。 而这些青州兵中,其中一个年纪稍小的,因挡不住鞭子抽下去的疼痛,在被抽到二十几鞭的时候就倒地昏死了过去,但张宝为了堵住众人之口,即便是在张牛角、褚燕的劝阻之下都没让停,愣是抽满了五十鞭才让人抬下去,看得那些槐树村的村民跪在地上对着张宝直喊:“地公将军万岁!万岁!万万岁!” 百姓喊完之后,张宝对身边的一众将士道:“天公将军有言:‘至难得者,民心也!’诸位宜谨记,吾等所穿之衣物,所食之米黍,所用之军器,无不是冀州百姓所供给,吾等为之所战之‘黄天’,非太平道、黄巾军独有之‘黄天’,乃冀州百姓之‘黄天’,天下苍生之‘黄天’,如此方为‘替天行道’。” 而后,又对那些光着膀子被皮鞭抽打得血淋淋的青州兵道:“今日暂且饶了尔等性命,如若再犯,定斩不赦!” 这些兵士听后,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唯唯应承。 而张宝本还要对管亥再交待、安抚一番,但管亥却在这时抱拳告辞道:“多谢地公将军不杀之恩,亥(管亥)这便领着他们回去好好管教。”说完竟顾自己扬长而去。 张牛角见管亥竟如此无礼,厉声喝道:“管亥!” 管亥此时已骑到了马背之上,正要扬鞭打马,听见张牛角叫自己,便回过身来,对张牛角道:“哦,呵呵!忘了还未谢过牛角兄,牛角兄今日之恩德,青州军他日定当回报!”说罢冷笑一声,纵马而去。 张牛角知道管亥这是在威胁自己,顿时气极,但他一个“你”这尚未说完,管亥早已消失在夜幕之中。 张宝见到底还是得罪了管亥,不由的长叹一声。而后,同张牛角、褚燕率着一众兵士,别过槐树村的村民,回了下曲阳城。 巨鹿治所廮陶城中,一个偏将模样的人神色匆匆的闯入太守府中,对坐在堂上的皇甫嵩禀告道:“报告将军,前些日子,我等去周边村落收缴粮食,楞没收上来,但今日却看到槐树村的村民将许多粮食运进了下曲阳黄巾贼的城中,因此末将以为,那些没收上粮食的村子,定是把粮食都运黄巾贼那里去了。” 边上的巨鹿太守郭典听了,恨恨的骂道:“这帮刁民!” 而清河太守黄仪则道:“如今那些黄巾贼窝在下曲阳不出来,而我等又久攻不下,原本还指望下曲阳县小,养不过这近二十万的黄巾贼,但现在看来,这先饿死的怕要是我们自己,魏郡太守栗攀来信说,我们存在邺城那边的粮食已经不多了,怕撑不到一个月了。唉!” 这时皇甫嵩阴沉着脸道:“明日再去收粮,把那些不缴粮食的都抓来。” 皇甫嵩这么一说,偏将模样的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村子的村民交过粮食,要把他们都抓起来那可是很多很多的人,可能比下曲阳的黄巾贼还要多,这怎么抓得完呢?于是便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都,都抓起来?” 但他话音刚落,皇甫嵩便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厉声道:“都抓起来!” 这偏将模样的人被皇甫嵩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吓得是魂飞天外,赶忙抱拳领命,而后抱头鼠窜飞奔着逃离了太守府。 第一百六十七章 去意 下曲阳,青州军驻地,渠帅管亥的屋中。徐和与那一班被张宝下令抽打得遍体鳞伤的兵士,一道跪在地上,徐和对着管亥哭诉道:“将军!这张宝太不把你,把我们青州军放在眼里了,这哪里是在打末将,打咱们的这些兵士,这是在打你啊。” 其他的那些兵士亦跟着哭丧着附和。 但管亥不等徐和说完,上去便是一脚,把徐和踢翻在地,骂道:“闭嘴,你这个没用的东西!连褚燕那帮人都对付不了,被抓了还有脸说?!” 徐和等一班人一看管亥大发雷霆,赶忙都收了声,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再抬一下了。 一旁的司马俱(管亥部将,与徐和同为青州军中的部曲长)说道:“这也不能怪徐头领,这次我们的人在明,而那帮黑山贼在暗,而地公将军又站在他们那边,那徐头领他们自然不能不投降了,若真打起来,那些黑山贼怕不会是我们青州军的对手。” 徐和见司马俱在替自己说话,微微抬起头斜着眼感激的看着司马俱。 但管亥又厉声道:“你们就不能消停一点吗?明知这里不能打劫,还干?!要打劫回青州打劫去!” 管亥尚未骂完,一个女人从屋外闯了进来,拉着管亥的衣服哭闹着道:“他可是你的妻弟,我的亲弟弟呀,你怎么不替他求求情?!你怎么不替他求求情?!或者把他救了,你不是自称天下无敌吗?怎么还要怕那张宝?!为什么这么怕张宝?!你说呀!你说呀!”而后拉着管亥一个劲的扭。 原来这女人便是管亥的老婆,而她口中说的管亥的妻弟,她的亲弟弟,便是那个刚刚被皮鞭抽到昏过去,又接着抽完二十几鞭的年纪还小的青州兵。刚刚在场的好些人都替这小青州兵求情了,但惟独管亥一言不发,因而这女人这会便跑来找管亥算账来了。 管亥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的火心烦着,被这女人一闹腾,更加火冒三丈了,抬手便推了这女人一把。 管亥力大,女人站不住,一个踉跄往后摔倒过去。 幸好边上的司马俱眼疾,一把上前扶住了这女人,她这才没有跌倒。女人见管亥发怒了,亦不敢吭声了,不过司马俱害怕她再闹腾,会惹得管亥更加生气,忙让兵士扶着这女人到屋外去了。 待兵士扶着女人走出屋后,司马俱对管亥说道:“我等来冀州是因天公将军的召唤,如今天公将军已死,我等在冀州又不受重用,不如早回青州。” 管亥其实心中也早有此意,自打那次与张飞厮斗险些被杀,靠了人公将军张宝招来的影将方才逃得性命之后,他是见了张飞与关羽二人便躲,在地公将军底下还没上阵与官军将领厮斗过一场。他知道,这公将军能忍得自己一时,却不会永远忍着自己,而且人公将军忍着自己的原因,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自己手下这帮青州兵,现在青州兵劫掠村民被抓了,自己今后在冀州的日子肯定更加不好过了。 不过话到嘴边他却说出了自己的另一层顾虑,道:“如今局面如此,地公将军怕不会允许我们撤兵吧,还有官军把下曲阳围得铁桶一般,我们要冲出去怕也不容易。” 司马俱道:“我们要撤兵,又何必去通报地公将军,直接走就是了,若通报反倒走不了了。还有那突围之事也容易,如今来打下曲阳的官军都从廮陶城而来,所以官军的精锐应该都在廮陶,而常山、赵国、广平、清河四郡应该都只是官军的老弱守着,而我们回青州只需借道馆陶突破清河郡地界官军的防守,再往东南走一段路便可离开这冀州了,以将军的神勇,量那些官军老弱岂是我们青州军的对手。”为了鼓动管亥,这司马俱临了还不忘了对管亥溜须拍马一番。 不过管亥依然还有顾虑,他皱着眉头说道:“冀州这边现在是四面楚歌,我们就这么走了,落个临阵脱逃的罪名不说,传来开去岂不让人说我管亥不仗义?” 其实管亥怕被人说不仗义是假的,他怕得是那临阵脱逃的罪名,因为无论是太平道还是黄巾军中,对于临阵脱逃者的惩罚可不是一个“死”字这么简单的,更何况这一次还是扔下黄巾军的最高统帅地公将军逃走。 司马俱跟了管亥这么久,自然是知道管亥的意思的,于是便又劝说道:“当年楚霸王若逃回江东,这嬴秦天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以将军英明、神武又为何非领着青州的子弟同那些黑山贼一道困死在这冀州?再者,我等本非黄巾,只因那时黄巾势大我等才投靠过来,现在张角、张梁已死,只剩了个张宝,自顾尚且不暇,又哪有能力来对付我们?将军带着数万青州军,若是算上我们的老幼、妇孺足有百万之众,在这黄巾军中不过当个渠帅,还要受人摆布,倒不如回青州,称王称霸割据一方,岂不痛快?!真不济时,凭着这手头的人马,投效朝廷,亦不失拜将、封侯,将军以为如何?” 管亥听了司马俱的这一番说辞,不但打消了那些顾虑,亦被他那句割据一方称王称霸说得是砰然心动,当即做了决定,拍着桌子大叫一声:“好!就这么定!要兄弟们打点行装,待天明官军再打上门来之时,我等就趁机冲出,那时其他部曲都在忙着对付官军,张宝便抽不出人马来追我们,等到了青州,那便是我们的天下了,哈哈哈哈……” 以徐和为首的那一群匍匐在地上的青州兵,见终于可以离开冀州这个鬼地方了,也不用再受什么“不准劫掠百姓”这类莫名其妙的规矩的约束了,都高兴的欢呼了起来,也没人再在那里哼哼叽叽的喊疼了,似乎身上那些被皮鞭抽得血淋淋的伤口全好了,口中高叫着:“将军万岁!将军万岁!” 而司马俱见管亥接受了自己的提议,亦是十分高兴,微笑着领命而去,去准备一众人马撤走的事情去了。 但这屋中尚有两人趴在地上不知所措的互望着,他们便是卞喜与裴元绍。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外人 卞喜与裴元绍是与那群挨打的青州兵一道,由管亥部下的其他青州军押回下曲阳城的,而后便被带到了管亥的屋中挨训,因而他们并不是有意要去掺和青州军的去留这件事的,尤其是卞喜他还是第一次跟着青州军混,根本就不是青州军部曲中的人。 司马俱在走出屋子的回头去看那群趴在地上的挨打的青州兵,本是想用眼神与徐和去打个招呼的,却无意中看到了那正一脸不知所措互望着的卞喜与裴元绍,他觉得这二人面生,神情又有些古怪,便又转过身走到徐和的面前,指着卞喜与裴元绍问徐和道:“这两个也是你部中之人吗?怎么看着面生。” 徐和顺着司马俱的手指回头看看身后,发现司马俱问的是卞喜与裴元绍二人,便指着裴元绍道:“哦,这是裴元绍,我在冀州新招的,边上那个尖嘴猴腮的是裴元绍带来的。” 卞喜一听徐和竟然说自己尖嘴猴腮,而且还把自己说成像是裴元绍这蠢货的跟班似的,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不过现在是在人家的地头上,这点他可没有忘记,因而虽是满心的不爽,但是这神色上依然是平静如常,喜怒不形于色,这点倒也不得不说是卞喜的厉害之处。 司马俱一听卞喜与裴元绍这二人果然不是自己青州军的人,便皱着眉对徐和道:“哎呀!我说徐兄,你糊涂啊!怎么能把外人往自己部曲中带,你忘了渠帅定下的规矩,除了青州的,不招别的地方的人吗?更何况刚刚我们商议如此重大的事情,你竟也有着这两个外人在屋里听着?!” “我”,徐和刚要解释,就听管亥说道:“我告诉过你们,提防着点冀州的人马,你竟还往自己部中带,好了把这两人拖出去砍了,下次再敢往带外人进来,就连你一起砍了。” 卞喜与裴元绍这二人一听管亥说要砍了自己,还未等徐和替他们解释,便已争先恐后的在那里替自己辩解起来道:“我们不是冀州的我们是荆州的,我们是从荆州来的,跟冀州那些人不是一伙的。” 徐和也战战兢兢的解释道:“对,他们不是冀州的,要是冀州的我也不敢往部里带。” 管亥有些好奇了,问道:“不是冀州的?荆州的?跟廖淳那小子是一伙的?” 卞喜与裴元绍二人忙把头点得是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应道:“对!对!对!” 管亥道:“那就更该砍了,廖淳对那张宝是比一条狗还要忠心。你们这次去槐树村打劫,还未动手便被张牛角的人给抓了,我想也定是这两人通风报信的,上次牛家村的事情张宝便怀疑上我们了,所以这次让廖淳派了这两人来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 卞喜与裴元绍听了又慌忙解释道:“不!不!不!不!我们跟廖淳绝对不是一伙的。我们是压着廖淳来冀州找天公将军的。” 卞喜又补充道:“廖淳在荆州勾结官军杀了神城使张渠帅(张曼成),我们是奉了赵弘赵渠帅的命,押他来荆州的。” 裴元绍则忙不迭的附和道:“对!对!” 但等他们说完管亥却笑了起来道:“廖淳勾结官军?哈哈哈,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廖淳能勾结官军?你们怕死也找个像样点的理由,一会儿是一伙的,一会儿又不是一伙的,哎呀~有意思!真有意思!廖淳勾结官军?” 卞喜的一通实话被管亥当成了笑话,二人便真不知该如何解释了,一时间竟如呆头鹅一般的愣在了那里。 不过幸好司马俱倒听说过这事,便对管亥说道:“这件事我倒是听说过,那时候我们还没到这冀州呢。” 管亥觉得好奇,问道:“哦?果有此事?” 司马俱道:“我听说有两个倒霉蛋押着廖淳到了广宗,见到了天公将军张角,但廖淳反倒没事,这两人却被关了起来,想不到今天这两个倒霉蛋竟到徐兄的部中。” 说着,又转而对徐和笑着说道:“徐兄,跟这两个倒霉蛋在一起,也活该你倒霉了。” 徐和听了叹了口气,不过他现在倒没心思去管什么倒霉不倒霉的事情,他要先跟管亥把事情解释清楚了,免得管亥记着自己这桩罪,于是对管亥说道:“是啊,这两人跟廖淳那小子绝不会是一伙的。” 而后又回过身去指了指裴元绍道:“上回我带人劫那牛家村时,把自己的名牌不小心丢在那里了,就是他帮我捡回来,若是他跟廖淳这小子是一伙的,那张宝早把我们给抓起来了。” 管亥听了觉得有理,便轻轻的点了点头,不过转而他就看向了裴元绍边上的卞喜,而一屋子的人见管亥在盯着卞喜,也都看向了卞喜。 这时候,裴元绍突然叫了出来,道:“奥!头儿,不会是你告的密吧?” 被裴元绍这么一叫,屋子里的人便更加怀疑这次打劫被抓就是卞喜告的密。 卞喜一看不好,忙冲着裴元绍叫骂道:“你说什么胡话!从你来叫我到现在,我一直都跟你在一起,若是我告得密,那你也有份!” 裴元绍被卞喜一骂顿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我,我,我……”的说了几个我字。 卞喜又道:“‘’我’什么‘我’?!在来冀州的路上,还是我拿着刀要杀廖淳的呢,我这么可能会跟他一伙?” 裴元绍这才对着管亥以及徐和、司马俱腆着笑脸道:“是啊!头儿,不!卞喜,卞喜不可能跟廖淳是一伙的。” 这时管亥突然沉了脸道:“好了,是不是一伙的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我们这么重要的商议都被你们听了去,你们二人是留不得的了,来人!把他们拉出去砍了!” 卞喜与裴元绍一听,这是还要杀自己,慌忙跪拜求饶,而裴元绍还不住的央求徐和帮忙求求情。但徐和此时是已经惹怒了管亥自己身上难保,哪还敢再说话。管亥呢则一直阴沉着脸。 卞喜一看求情无望,头一仰装出一副英雄豪杰的样来,对裴元绍道:“哼!起来!,死就死!我们问心无愧,求他作甚?!砍头不过碗大的疤,二十年后咱就又是条英雄好汉!”但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却把手移到了自己的腰间,去摸那怀中藏着的流星锤,想给管亥等人来个突然袭击,而后趁乱逃出去。但他一摸之下吃了一惊,怀中的流星锤在刚刚被剥光衣服挨鞭子时被搜了出去,已经没在身上带着了,这脸色瞬间便得煞白。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管亥竟被他的这装出来的英雄气概给深深吸引了,对着已经冲过去拖卞喜与裴元绍的兵士说道:“慢着!刚刚本帅只是一句戏言,想试试二位兄弟,不想这位兄弟竟有如此胆色,不知二位弟愿意同管亥共成大事否?” 司马俱一听现在连管亥也要收留这两个不知根底的外人,刚想开口劝阻,但被管亥一伸手给生生的拦了回去。 而面对这突入其来的转变,卞喜与裴元绍疑惑的互望了一眼,而后又去看管亥是否只是在开玩笑。二人就这么望了半日都不说话,不知道这心中做着何种打算? 第一百六十九章 肉盾 廮陶城的校场上,黑压压的站着许多的百姓,看去足有两三万之多,比那场中的官军兵士都还要多出许多来。这些便是皇甫嵩让兵士们抓来的,那些拒缴钱粮的冀州百姓。皇甫嵩这会儿是要赶着他们前去攻打下曲阳城,他就是要看着张宝亲自下令杀死这些太平道的信众,或者让这些信众替自己冲开下曲阳城的大门。这是皇甫嵩自认为想出来的,对付黄巾贼与冀州百姓勾结在一起的最好的办法,他就是要看着他们“自相残杀”! 但就在队伍就要开拔之时,护军司马傅燮却出来阻谏道:“将军!百姓是无辜的,让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去攻城,这不是把他们往鬼门关赶吗?” 皇甫嵩道:“南容,你可知道这些是什么人吗?这些可不是普通的百姓,他们都是那邪教太平道的信徒,他们藏着粮食送给那些下曲阳的黄巾贼,却拒缴朝廷的税赋。” 傅燮道:“这个末将知道,但末将也知道,他们之所以拒缴税赋,那是因为朝廷税赋太重,各级官吏又层层盘剥,才至民不聊生,而黄巾贼给的赋税轻,因而百姓宁愿把粮食给黄巾贼,寻求黄巾贼的庇护……” “南容!”皇甫嵩不等傅燮说完,便厉声喝道:“你也是朝廷命官,大汉的将军,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傅燮抱拳道:“末将知道此言大逆不道,但百姓是无辜的,替天子讨贼平天下乃是为将者的天命,黄巾贼造反谋逆自是罪不容诛,因而末将愿为先锋率部前去攻打下曲阳,但请将军放了这些无辜的百姓。”说着倒地跪拜求情。 皇甫嵩望着拜倒在地的傅燮,深深的皱起了眉头,他本是想要傅燮指挥兵士押着这些抓来的百姓,但现在他知道,如果傅燮是这种想法,总抱着妇人之仁的话,那只能坏了大事,于是便不想再与他多费口舌了,说道:“好了,今天这一仗你就不要去了,留在廮陶守城,其余人跟我走!” 皇甫嵩一声令下部队便开拔了,傅燮知道自己无力劝阻,只好望着那些呼天抢地哭喊着被押走的百姓摇头叹息不已。 不多时,这些百姓便被官军赶着到了下曲阳的城下。 张宝在城中听得城外官军又来攻城,急忙点起了兵将登上城楼查看,但这一看之下却发现,官军竟赶了这许多的百姓到了这曲阳城下,而看这架势,分明是要拿百姓做肉盾来攻城。于是心中是即怒又惊,他知道若是任由这三两万的百姓冲击城池,那下曲阳城必定被攻陷;但若是若要挥军厮杀,这被杀死的可是这三两万手无寸铁的冀州百姓,急怒之下他破口大骂皇甫嵩无耻匹夫、害民之贼。但骂归骂,却是想不出什么应对之策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城外的官军赶着这三两万的百姓由远到近,走到城下,而后开始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城门。 不一会儿,下曲阳的城墙便在城外百姓一次次冲击的震颤中,开始出现了细小的裂缝,而城门处的情况则更糟糕,数百名黄巾军壮汉拿着巨木抵在门后都快支撑不住了,然而纵然情况如此严峻,但这下曲阳城中的大部分将士都与张宝一般,依旧不忍朝着城下的百姓放箭,当然这不止是因为张宝给这些冀州黄巾军定的那些规矩,更重要的是,这些冀州黄巾军多半都是土生土长的冀州人,而城外的那些冲城的百姓中,则有许多便是他们的父母兄弟等亲属。 廖淳等人虽说不是冀州人,但廖淳却是个见不得百姓受苦的人,因而此时亦只是紧握着手中的玄铁枪,紧盯着城外冲城的百姓,却不去请战。廖淳部下的陈幕等一众人见廖淳不去请战,便也只是各自握着兵器立在廖淳左右。 终于,黑山渠帅张牛角看不下去了,他抱拳对着张宝请缨道:“地公将军!” 然而,他尚未要往下讲,便被张宝手一举给止住了,张宝斩钉截铁的道:“紧守城池,不得出战!” 但也就在张宝话音刚落的时候,底下的城门“轰”的一声被打了开来,然而这城门不是被城外的百姓冲开的,而是从里面打开的。 城门一开,城外那些冲城的百姓便一股脑儿的涌了进来,张宝连同城头上的一众部曲头领、将士,望见城门处的这番景象,均以为城门被城外的百姓给冲开了,顿时都是大惊失色,而此时心中的压力最大,心中也最为痛苦的便是张宝,因为这一众将士的目光此时都看向了他,而他也必须要下决断了,对这些冲进来的百姓到底是杀,还是不杀?不杀意味着等死,而杀…… 就在张宝内心痛苦挣扎、煎熬的时候,冲入城的百姓突然都惊叫、哭喊着退出城去,而那些走得稍慢的便已被砍翻在地,紧接着城中冲杀出去一大群的黄巾将士。 等众人看清楚时,这群黄巾将士多半早已冲出城去,却原来是管亥的人马,青一色的青州军。这些青州军本来打起仗来就十分的勇猛彪悍,现在遇到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那更是犹如虎入羊群一般。 张宝在城头见着这番景象,心中虽是不忍,但无奈今日之事也确已危急,而且管亥部已然冲出与城外的那些百姓混战在了一起,想要叫回来已是不可能的了,因而也只能是默许了。 而不多时,管亥率领的青州军已将城外那些围在城下冲城的百姓都杀散了,城中的其他部曲的黄巾将士见青州军得胜,便都冲了出去,要同青州军一道,与那些原本躲在百姓的后面,驱赶着百姓的官军厮杀,但不想管亥却在此时率着青州军调转了方向,折道望着下曲阳东南面的枭县方向去了。 第一百七十章 去留 管亥率部冲出之时,卞喜与裴元绍亦在这些管亥率领的青州军中,但当他们二人随着那些青州军的兵士杀散了冲城的百姓之后,卞喜却转身又朝下曲阳城中跑回去。 裴元绍跟在徐和的身后,跑出去一截路,回头一看卞喜竟转身往城里跑回去了,顿时吃了一惊,忙也转过身来追卞喜,边追口中还边喊:“头儿,快走啊,你跑回去做什么?” 卞喜听身后裴元绍在叫自己,便停了下来,转过身对裴元绍喊道:“我不走了,你走吧。” 裴元绍边说边跑道:“为什么呀?先前不是说得好好的嘛?”说话间便已跑到了卞喜的身边。 卞喜道:“他们青州军回青州去,我一个外人做什么去呀?” 裴元绍道:“那在冀州不也一样,虽说有廖淳那几个荆州人,可跟咱们也不是一伙的呀?去了青州至少还有徐头领(徐和)可以罩着咱们。” “徐和?”卞喜说道:“我看他连自己都顾不过来,还罩咱们?槐树村的事情你忘了吗?” “这……”裴元绍一时语塞。 卞喜道:“我在这边与地公将军身边的贴身侍卫严政倒还有些交情可以依靠,或者你去青州吧,我与那徐和也不是太熟,就不去了。” 裴元绍听卞喜这么一说,犹豫了一下,对卞喜说道:“头你不去,我也不去,在那边一个人也没意思。” 卞喜问道:“你不是说还有徐和罩着你吗?” 裴元绍道:“那我还是喜欢跟你在一块儿。” 裴元绍的这话让卞喜听了心里觉得很舒坦,虽说他以前总觉得裴元绍这人脑子笨,干啥啥不行,老是给自己惹麻烦,见着他就觉得要着急上火的那种。 不过裴元绍说完那句话,转而接着又颇为犹豫的说道:“但现如今下曲阳被官军所围,我们不趁此机会跟着突围,怕……” 这时就在二人说着话的一会儿工夫,被冲散的那些百姓又重新被他们身后的官军给赶了过来,而城中的其他部曲的黄巾将士却尚未冲杀出来。二人一见情急,刚忙挥动手中的兵器去砍杀靠拢来的百姓。 卞喜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大刀,一边对裴元绍说道:“那青州兵再彪悍、管亥再勇猛,一个部曲、一个人,即便是这次突得出去也成不了气候,冀州的局面尚且如此,那青州又会好到哪里去?我们留在冀州倒还有这许多的部曲,近二十万的兵将,要是下曲阳真被官军打破之时,也还能如上次(广宗被皇甫嵩攻陷的时候)一般的往西逃入太行山躲避,但若去了青州,那里人生地不熟,等败亡时有没有地方可以让我们躲避官府的通缉还不一定呢,反正你要去青州你就去,我不去。” 要说这卞喜想得倒也还是真够远的,他把万一败亡时的后路都给想到了,不过他想留在冀州的另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是,由于徐和与裴元绍很好,因而他在青州军中反倒成了像是裴元绍的跟班一般,一想到要给裴元绍这蠢猪当跟班,这让他很是受不了。 卞喜一边说着,一边砍杀着身边挡路的百姓,往城中退去。裴元绍见卞喜说着话已顾自己往城中逃去,忙喊道:“头儿,你不去我也不去。”说着便追着卞喜往城内跑去。 而此时青州军中,徐和发现不见了身后的裴元绍与卞喜二人,回身去看时,见二人已跑回到城门口,便又转身跑回去几步,冲着二人喊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这时裴元绍觉得自己辜负了徐和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情义,因此心中十分的过意不去,一个手抓着头皮对徐和喊着说道:“徐头领,我们不去青州了,你走吧!” 徐和见这二人竟不走了,一时气急,骂道:“你!”但他刚想开口便被从身后赶来的司马俱拉住了。 司马俱道:“快走吧,别管那两个人了,反正我们已经逃出来了,也不怕他们回去泄密了。” 然而司马俱不知道的是,徐和生气并不是怕裴元绍与卞喜会泄密,而是他早已把裴元绍当做兄弟了,他生气是裴元绍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跑回城去,不跟自己走。 在司马俱的拉扯与劝说,以及周遭官军追杀过来的逼迫之下,徐和只得放弃了把裴元绍拉回来的打算,但他依然透过那重重的人群,冲着裴元绍喊道:“有不如意时便来青州。”喊完后才悻悻的同司马俱追着大队的青州军逃去。 而下曲阳的城头,张牛角等一干部曲的渠帅、头领望见管亥引着青州军冲散了那些围在下曲阳城下的百姓之后,竟弃了百姓身后的那些官军,往下曲阳东南面的枭县方向去了,都嚷了起来,皆言“管亥带着青州军独自突围而逃”纷纷向地公将军张宝进言请战,欲要大起城中兵将,去将那管亥追回来,按教规、军**处。 然而就在这城头一众的渠帅、头目都要走下城楼,点起本部兵将去追赶管亥之时,廖淳却站出来挡在了走下城头的楼梯口,将众人拦了下来。 廖淳劝阻众人,并对地公将军张宝进言道:“青州军一贯以来便烧杀劫掠成性,大贤良师定下的规矩便已让他们觉得束缚难耐,而早些天地公将军让张渠帅(张牛角)与褚头领(褚燕)在槐树村设伏抓了去槐树村劫掠的青州兵,并都当众剥光衣服将他们暴打了一顿,这让管亥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以至于恼羞成怒;而另外,据我所知,管亥自败给张飞之后,便没了胆气,见了那官军的关、张二将心就慌,但地公将军却曾数次要其出战,他怕时间久了,地公将军会怪罪,便早已萌生了去意了,今日他只不过是寻着了机会,因而余以为不如就由他离去,那些青州兵彪悍,若强留反生祸乱,再者城外官军围城攻打甚急,若分兵去追管亥,只怕会收不住城池。” 廖淳说的这些话,其实也就是张宝心中所想的,因而在廖淳一口气涛涛不绝的讲述之时,张宝便频频的点头。 而那一众的渠帅、部曲头目听得廖淳说得在理,地公将军又不许追赶,便也打消了抓回管亥的念头,整起各自的人马,一心与城外那些打上门来的官军干了起来。 第一百七十一章 枭县 在枭县的县城之外,一群官军围在那里急攻城池,官军的人数虽不多,目测之下也不过四五千人的模样,但却个个都是精壮的汉子。 而在城外离城墙稍远的地方,一人红袍金甲骑于马上,须发虽已花白,然而依旧是目光如炬、声若洪钟,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兵士攻城,这人便是那都乡侯、左中郎将皇甫嵩。 原来赶着百姓攻打下曲阳城只是皇甫嵩今日这一战的其中一个布局,能够攻下下曲阳来自是最好,但他的主要目的只是为了拖住下曲阳城中的黄巾军主力,而他自己却引着军中精锐部队,前来攻打这枭县县城了。 因为这枭县乃是下曲阳黄巾军的屯粮之所。关于这一点,是官军兵士跟踪那些送粮给黄巾军的冀州百姓发现后报告给皇甫嵩的。 而枭县的黄巾军守将乃是原先天公将军张角身边的护法眭固眭白兔,张角与张梁死后眭固便跟了张宝,此时眭固正领着城中的黄巾将士守在县城的城头,他手中拿着自己的那柄金瓜大锤,不时的左右挥打着,将那些爬着云梯登上城头的官军打下城去。 皇甫嵩率着官军攻城之时虽没打出主将的旗号,但眭固在城头望下之时,早已发现了城外不远处指挥着官军攻城的皇甫嵩。 皇甫嵩的厉害,眭固是早已多次领教了的,连人公将军都败于他的手下,因而眭固自思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便一面命兵士点起了城头的烽火台,放起狼烟来,向下曲阳城中的地公将军报信;一面又派了一个小头目,引着一群兵士由侧门冲出城去,去下曲阳城搬救兵去了。 正当两边将士打得不可开交之际,枭县的西北面突然烟尘大起,一群人马朝着这县城方向冲杀过来。 皇甫嵩一听身后远远传来一阵嘈杂的人马之声,回头去看时,看到一大群的人马从身后西北面冲杀过来,仔细辨认之下发现,这群人马装束杂乱,且各个头系黄巾,这不是黄巾贼又是什么?而他们来的方向也正是下曲阳城的方向。 皇甫嵩一见之下心中大惊,以为自己的计谋早为张宝识破,如今黄巾贼前后夹攻,而自己却只带了这四千余人马,看来今日是要死于这枭县的县城之下了。 皇甫嵩心中虽是这么想着,但却也不甘心就这么坐以待毙,早早的指挥那一众的官军将士,缓缓的停止了攻城,在城下排开阵势,一面提防着城中的黄巾贼趁机冲杀出来,一面却把矛头指向了不远处冲杀而来的那一大群黄巾贼军。 那从西北面冲杀而来的大队人马不是别人,正是那群从下曲阳逃出来的青州军。这时青州军打头领着队伍走在前面的是司马俱,他并没有料到会在这里碰到官军,于是赶忙喝住了人马,他原本料想着是要到清河郡地界才有可能撞上官军的,因而当下也是吃了一大惊,以为包围下曲阳的官军竟多到了这等地步,不过很快他就明白过来了,这是另一队官军在攻打枭县县城。 这时走在队伍中间的管亥,以及走在队伍最后面断后的徐和也赶了上来。 管亥勒住马缰,问道:“什么情况?为什么停下来不走了?” 司马俱坐在马上抱拳答道:“官军在攻打枭县县城,这皇甫嵩一面让兵士赶着百姓去攻打下曲阳城,拖住了下曲阳的主力部队,一面却用派兵来偷袭这下曲阳的屯粮之所了。” 徐和听罢骂道:“好狡猾的皇甫嵩,我们杀将过去,官军只有这些许人马,定然不是我们的对手。” 对于徐和的提议管亥未置可否,却拿眼睛去看司马俱。 司马俱道:“不可,我们远远的绕过去便是,不要节外生枝。” 徐和急道:“官军可是在偷袭我们的屯粮之所啊!下曲阳的粮食大部分都在这枭县县城内,若是枭县有失,我军岂不危矣?!” 司马俱道:“那是他们,不是我们!官军偷袭的是他们的屯粮之所,我们现在已经逃出来了,要回青州去了,这冀州的一切都与我们无关了。” 这时管亥问道:“若是冀州有失,下曲阳为官军所破,那么皇甫嵩岂不是会调集冀州所有的兵力来追击、堵截我们?” 司马俱答道:“这个将军不必担心,即便是枭县被官军攻下来了,下曲阳也没那么容易就被攻破,城中的粮食尚够数日之用;再者,即便下曲阳也被官军攻破了,城中的近二十万人马不论是战、是降、是逃,都够那皇甫嵩忙一阵的,他哪里还有精力来对付我们,而等他抽得出身之时,怕我们早已回到青州了。但如果我们现在冲去与眼前的这些官军厮杀,我看眼前的这些官军个个人高马大,应该是官军的精锐,怕也不似一般的容易对付,虽说能够取胜,但我们自己的人马也会损失,而到时候等到清河地界再碰上官军时就不好对付了。” 管亥一听觉得有理,便命令一众青州军将士绕开官军继续前行,只要官军不杀过来,那么也不准去打官军。 一众将士皆应声领命,但惟独徐和尚在那里嘟嘟囔囔的嘀咕着,他大概是觉得放着这必胜的仗不打,可惜了。不过他嘟囔归嘟囔,却依旧谨守着管亥的将令,引兵殿后,跟着大队的人马缓缓的绕过枭县城下的这些官军,继续朝着东南面走去。 而眭固在城头远远望见管亥等人从西北面赶来之时,便以为是地公将军派的援兵来了,于是想要与赶来的援军里应外合,擒杀了官军主帅皇甫嵩,便忙不迭的冲下城楼,点起城中的兵将,打开城门冲杀了出来。 但眭固率军冲出之时,管亥麾下的那些青州军早已绕道离去,而眭固部下的那些黄巾兵士又岂是皇甫嵩带来的那些官军精锐的对手,一番厮杀之后眭固部下的那些黄巾兵士便已溃不成军,只顾着呼喊逃命了。 眭固一看不好,拨转马头想要再逃入城中固守,但却发现那城门处早已被官军给占据,想要夺回城池已是不可能了,于是便只好寻着官军人少处,杀出一条血路,顾自己落荒逃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剑雨 眭固杀出重围之时,身边只剩了十数个兵士,他寻思自己丢了城池,也丢了整个冀州黄巾军的军粮,回到下曲阳必定免不了这杀头之罪,于是便带了那十数个兵士一路潜行,向着冀州西面的太行山逃遁而去。 而下曲阳城,管亥率部离去后不久,张宝便鸣金召回了跟着管亥部青州军冲到城外的一些兵将,依旧紧闭城门固守了起来。于是城外的官军便再次驱赶着百姓,逼近下曲阳的城头下,冲击着下曲阳城的城门、城墙。但张宝以及城中的一众将士还是不忍杀害那些百姓,于是便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在城头对着城下的百姓放上几箭,把他们驱赶开去。 就在张宝以及一城的黄巾将士为皇甫嵩这种卑劣的打法头痛不已之时,下曲阳的东南面,就在管亥带着青州军逃去的方向上,又突然升起了滚滚的浓烟,按方位判断,这股浓烟应该是在枭县飘起的。 枭县飘起狼烟,急得张宝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因为枭县乃是黄巾军的粮仓,几乎所有的粮食都屯在枭县的县城中,枭县放起狼烟,那定是那边有了状况,而且极有可能是官军在攻打那边,然而此时这下曲阳城却被官军赶着百姓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一时半会儿根本冲不出去,而且真要强突出去,必定得杀死许多被官军赶在前面当做肉盾的无辜百姓。 正当张宝还在对枭县可能发生的状况惊疑猜测之际,城下突然来了一人,满身血污,混在那群百姓之中,不断用手中的刀砍杀着靠拢到身边的百姓,口中还高声喊着:“枭县告急,速开城门!” 原来枭县县城与下曲阳城相隔并不远,在张宝惊疑猜测的那会儿功夫里,眭固派出求援的那小头目也就赶到了下曲阳了。 不过这小头目来的时候可是带了一队人马出来的,但等他杀透重围到这下曲阳城下之时,就只剩他自己一个人了。 张宝见是枭县的人来了,急令兵士用箭射住向那小头目靠拢来的百姓与官军,而后令人打开城门放那小头目进了城。 小头目见了张宝倒头便拜,哭诉道:“枭县被皇甫嵩攻打甚急,请地公将军速速派兵救援呀!” 张宝听罢大惊失色,一把拎住那小头目的衣襟,将那小头目从地上拎了起来,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皇甫嵩带了兵去枭县,你会不会看错?皇甫嵩带兵围在这下曲阳城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枭县?!”说完用手一指城外官军阵中竖起的大杆大旗让那小头目自己看。 小头目在城头望去,果然看到城外官军阵中竖着大大的帅旗,上面写着“都乡侯左中郎将皇甫嵩”,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说道:“这,这个末将不知,是眭将军说的,他说枭县城下指挥攻城的便是皇甫嵩?” 边上的张牛角听了也觉得奇怪,说道:“有这事情?会不会是官军也如地公将军上次那般,找了个十分相似的人带兵去打枭县,用来吓唬我们枭县的守军?” 这时,廖淳说道:“应该不会,也没这个必要,再说眭固见过皇甫嵩许多次,是认识皇甫嵩的,不可能会看错。我想极有可能是那皇甫老儿把帅旗放在这里虚张声势,却亲自带兵去偷袭枭县去了。 张牛角部下的褚燕在一边听了亦抱拳道:“廖头领说得在理,皇甫老儿把帅旗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吓住我们,他却领兵去打枭县了,那枭县可是我们的屯粮之所,地公将军!请速速下令,末将愿领兵杀出重围去救枭县。” 而廖淳与褚燕所说的张宝其实也早已经想到了,但是若真让褚燕带兵杀出去,那定有许多无辜的百姓会被杀死,而且要杀透这铁桶般的重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便办得到的,只怕是这边还没杀出去,那边的枭县早已被皇甫嵩给打下了。 因而,张宝手一扬驳回了褚燕的请战,之后对众部曲渠帅、头目下令道:“点起兵将,做好准备!”而后从腰间抽出他那把太乙见,右手持剑,左手捻起剑诀,舞起了剑招,口中却“嗡嗡嗡”的念起咒语来。 廖淳知道,地公将军这是要作法了。 随着张宝咒语的响起,原本万里无云的晴空,顿时乌云密布,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四野里变得灰蒙蒙的。 城外的百姓与官军都知道张宝是会使妖法的,这天色突然变得灰蒙蒙的,顿时都惊慌了起来。尤其是那些百姓,本来便都是信奉太平道的,见天色突然变暗,心疑是自己替官军攻城惹恼了地公将军,因而地公将军要请天神来责罚自己了,便再也顾不上官军拿刀枪威胁自己了,都转过了身一窝蜂的向后逃去。 而那些官军兵士此时自己本来也已经有些心慌了,被这些百姓集体一窝蜂的回身冲撞,哪里还抵挡得住,很快许多兵士便也同这些百姓们一道,回身奔逃起来。 但官军们在这个时候才想着逃跑,却已经来不及了,灰暗的天空中突然又闪起万道金光,将整个大地,以及这大地上的人、树木、城池等一切照成一片金黄的,然而这金黄色看来却是十分的诡异,抬眼去看时,天空中已悬起无数柄利剑,这些剑的样子看来与张宝手中的太乙剑一般模样。 城头的黄巾将士们来不及感叹这场面的壮观,城外的官军兵士于百姓们也来不及惊恐呼喊,这些高悬在天空中的利剑便已在张宝的一声大喝之中纷纷落下。 反应慢些的官军将士被这些幻化出来的利剑刺中死的死、伤的伤,而那些手眼敏捷的官军虽然拿手中的兵器将落下来的利剑格挡了开去,或者俯仰之间躲避了过去,但这些利剑似乎是有生命一般,一击不成,转个圈又从另一方向打来,有时竟打出了一些绝妙的剑招,使得官军将士都怀疑是不是有一个个自己看不见的鬼怪拿着剑在与自己打斗,惊慌之下,尽皆落荒逃去。 片刻之后,空中乌云散去,明晃晃的太阳再次照耀了下来,周围景物的色彩又恢复到往常的模样,但城下那些官军早已不见了踪影,留在地上的是乌压压一大片的尸体,但这些尸体中却极少有普通老百姓的,全是官军的尸体。而那些尚未逃走的百姓,见此景象无不对着下曲阳的城头拜倒在地,山呼:“地公将军万岁!万岁!万岁!……” 张宝在城头见官军都已退去,便收了手中的剑,长长的呼出一口来,对着身边的一众将士命令道:“即刻出发,去救枭县。” 而黄巾将士们眼见着地公将军施法将城外的官军,打得落花流水、落荒而逃,早已看得是兴奋的不得了,那士气都高涨到了极点,别说是去救枭县了,他们都想乘胜直接打到廮陶城去端了官军的老巢,因而都异口同声,抱拳高声应道:“是!” 第一百七十三章 噩耗 下曲阳城中,张宝用法术“剑雨”召唤出万柄金剑杀退了围城攻打的官军之后,正要点起兵将去救枭县。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小卒跑了过来,对张宝禀告道:“地公将军,城外来了一群我们的兵士,说枭县已经让官军给占了,他们是从枭县跑出来的。” 张宝听了这个消息差点昏厥过去,一屁股跌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一直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焦急的对那小卒说道:“快去把那些兵士叫来。” 少顷,数十个满身血污,衣衫褴褛,一些身上还带着伤的兵士,被那小卒带了过来。 不等那小卒开口回禀,张宝便早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上前拉着其中一个兵士问道:“枭县怎么了?!眭固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被张宝拉着手的兵士,手上受了伤,被官军的长矛刺中了手臂,而张宝正好一把抓在了他的伤口上,兵士吃痛,不由嘶牙咧嘴的发出“嘶~”的一声,同时不自觉的往回抽手臂。张宝这才发觉自己抓到了他的伤口上,赶忙放了手。 这兵士抽出手来揉了一下,禀告道:“上午辰时刚过,皇甫嵩便带了四五千官军打到了枭县,眭将军便点起了狼烟,并派兵来向地公将军您求援。后来援军来了,眭将军便带了我们冲出城去,想跟赶来的援军一道擒斩了那官军主帅皇甫嵩,但没想到援兵来了却不跟官军打,反而绕开去径直往清河郡的方向逃去了,而那个时候我们已经跟城外的官军厮杀到了一起,等眭将军发现情况不对之时,想要再退回城去,那时城门已经被官军占了,这之后的场面就很混乱了,我们与眭将军走散了,城池也被官军占了,官军杀了我们很多的人,小的几个命大才跑了出来。” 张宝听罢大叫一声,拎起那兵士的衣襟问道:“援兵?!什么援兵?!我这里才刚刚杀退官军,点起兵将正要赶来,你们见到的又是哪路援兵?!” 这兵士被张宝突然拎起,心中惊慌,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个,小的不知,小的不知……” 这时廖淳抱拳道:“地公将军,我想那定是管亥的青州军。” 那兵士听廖淳说“青州军”似乎也突然想了起来,忙不迭的说道:“对!对! 对!小的是听眭将军说过是青州军。” 张宝这才又突然想起管亥带着青州军逃跑的事情,于是心中更是大怒,恨恨的大喊一声道:“管亥!”而后一掌拍在自己面前的几案上。 这日夜里,张宝独自在屋中打坐,他发现因为白日里作法杀死了许多的官军,自己的身体上已经出现了反应,胸口憋闷的慌,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因为丢了枭县、走了管亥自己十分的恼火,怒气填胸所致,但等打了半天的坐,无论怎么运气,都无法消除胸口憋闷的感觉时,他才想到了大哥所说的“天谴”。 但是祸不单行,就在张宝打坐之时,他的贴身侍卫严政闯了进来,严政倒不是有意要打扰张宝打坐,因为自打白天收了兵之后,张宝一直让他处理伤兵的事情,这不单是小曲阳的伤员,还有陆续从城外跑来的枭县的伤兵。而他在刚处理完这些伤兵的事情之后,突然看到有只信鸽停于地公将军张宝的屋外,于是便从信鸽腿上取了字条给张宝送了进去。 张宝一见字条,顿时觉得原本就憋闷的胸口又有大量的血气翻涌,而后喉咙口一甜,一大口鲜血直喷了出来,紧接着便昏死了过去。 严政见状忙去搀扶,同时瞥见了那张掉落在地上的字条上写着:“兵士叛乱、柱天将军为官军诛斩,交州已非我太平道所有。”字条上没有落款,但是这种纸条是太平道、黄巾军用来传递绝密消息的,这个是可以确定的,因而这上面的消息应该不会有假。 严政被张宝的突然喷血昏厥,以及这字条上的惊天噩耗弄得是不知所措,只得将张宝抱到床榻之上躺下来,而后起身去通知这下曲阳城中的一众渠帅、部曲长。 而张宝在昏厥中被严政这么一搬弄,倒又苏醒了过来,他醒来之时发觉自己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变得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好似周遭都是大雾,也好似自己眼前蒙了一层纱布,马上他就想到了,这一定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不过,这决不能让城中的将士知道,不然引起了恐慌,会出大乱子的。 也就在这时他朦胧的看到严政正要起身离去,他知道严政这是见自己昏厥要去叫人去了,于是他忙一把抓住严政的手臂,说道:“回来!我只是在练功之时,看到交州的噩耗,乱了体内的真气,冲了血脉才吐的血,没有什么大碍的,此事不要声张,免得将士们心慌,坏了士气。” 严政听了张宝的话心中虽说是将信将疑,但是他也知道地公将军说得对,要是城中的将士知道地公将军现在这种状况确实会引起恐慌的,而且今日又刚刚丢了枭县,丢了全军的粮草。于是,便又转回身点了点头。 而张宝还怕他走漏了交州失陷的消息,又嘱咐道:“也不要走漏了交州的消息。” 严政点头答应,而后他见张宝从床上爬坐起来去捡那掉落在地上的那字条,知道张宝是要将字条销毁,于是赶忙端来了搁在一旁几案上的香炉。 次日天明,张宝正待要点起兵将去夺回枭县、夺回粮草,但皇甫嵩却又带着大队的官军一大早打到了下曲阳城下。 张宝知道这是皇甫嵩欺自己丢了粮草士气大挫,于是索性大开城门,让各部曲渠帅领着已经点起的兵将,冲出城外,在下曲阳的城头之下背靠着护城河排开了阵势,打算用这十二万的黄巾将士与皇甫嵩一决雌雄,拼斗个你死我活。 第一百七十四章 士气 当下曲阳的城中冲出来十二万的黄巾贼大军时,虽说张宝这种拼个鱼死网破的举动,一早便在皇甫嵩的意料之中,但皇甫嵩还是被这庞大的人马给震慑住了,他急令官军将士后退十五里列阵。 面对张宝这拼死一搏的举动,皇甫嵩是早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因而在两军排开阵势的时候,皇甫嵩便手举着一卷榜文,策马走到了自己军阵的前面。 要说皇甫嵩是打算用皇帝老儿的榜文来约束这十余万的黄巾贼,那是在说笑话了。但这榜文倒也绝不是什么“招安”的文书。 原来,在前天夜里,在张宝收到从交州传来的密信之时,皇甫嵩也接到了朝廷传下来的榜文。这榜文上说得与张宝收到的字条上写的是同一件事情,就是“交州黄巾叛乱已被平定,渠帅被斩,余众皆降”这件事。只不过对于官军来说这是喜讯,但对于黄巾军来说这无疑是个巨大的噩耗。而皇甫嵩这会儿便是要拿这件事来做文章,他要用这件事在阵前来打压黄巾军的士气。 皇甫嵩一手托着榜文,一手扬鞭遥指着黄巾阵说道:“天下黄巾尽皆覆灭,数日之前交州黄巾贼亦为朝廷所平,贼酋授首,尔等为何仍执迷不悟,跟随逆贼张宝对抗朝廷,难道皆欲与张宝一同被夷灭九族不成?!” 皇甫嵩说罢,将手中的榜文递与身后的一个小校,示意他将榜文送到对面黄巾贼阵,贼酋张宝的手中。 小校得令,接了文书便打马跑向张宝。 那小校跑到黄巾阵边之时,张宝身边的严政亦策马出阵,接了文书,递与张宝。 张宝接了榜文,只瞥了一眼便把它扔到了地上,虽说榜文上说的事情是他早已知晓的,但是榜文上描述的事情的语句完全是站在朝廷的立场上的,因而看得张宝依旧是气满胸膛。并且他知道,皇甫嵩这么做摆明了是想打击自己底下这一众兵士的士气,想用交州黄巾军的败亡引起自己这一众兵士的恐惧,如果这恐惧一旦在军中蔓延开来,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所以,张宝在扔了榜文之后立刻就不屑的冷笑一声,高声说道:“一派胡言,想用这块破布来打压我军士气,你吓唬谁呢?!昨日我刚刚收到交州传来的消息,新任的交州刺史贾琮已被我交州渠帅、柱天将军给擒了,这汉朝的气数已经到头了,皇甫嵩你还是想想你自己的后路吧!”而后又手一挥,命令身后一众的将士道:“给我杀!” 张宝的这翻话其实是说给自己身后那一众的黄巾将士听的,用来抵消皇甫嵩那张榜文给黄巾将士们带来的心里阴影。 而些这下曲阳一众的黄巾将士,在经历了连日的败仗后,看着皇甫嵩拿出榜文说各地黄巾军尽皆覆灭、交州已被朝廷平定之时,心中确实是惊恐万分,但被地公将军张宝这么一说便对皇甫嵩的话又怀疑了起来,因为与官军打了这么久的仗,大伙都知道这皇甫嵩诡计多端,那么这次说不定也就是皇甫嵩用来吓唬大伙儿的诡计。 于是,在地公将军张宝的一声令下之后,便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要冲杀出去了。 皇甫嵩见一招不灵,交州被平的消息竟被张宝睁着眼睛说瞎话、混淆视听,给糊弄了过去,那一众的黄巾贼兵将又都要冲杀了过来,于是赶忙大声喝止道:“慢着!” 说着要兵士从身后的军阵中押出一人来。 原来,下曲阳的另一座县城“高城”的黄巾守将刘石在日前也得知了交州黄巾军举众投降,擒了渠帅“柱天将军”,整个交州已被官军平定这件事,而近来时有传闻各地黄巾军相续覆灭,下曲阳黄巾军的屯粮之所枭县又被皇甫嵩夺了,因而心中惊慌,为了保命,举城投降了皇甫嵩。 而此时,皇甫嵩要兵士从身后军阵中押出来的正是这“高城”守将刘石。 张宝见了刘石大吃一惊,而黄巾阵中的那些渠帅、部曲长等人许多亦是认识刘石的,他们见刘石都被皇甫嵩给抓了,当下都慌了起来。 这时,皇甫嵩又手握马鞭指着身边的刘石高声对张宝说道:“说我的榜文是假的?那你这高城守将刘石总不会是假的吧?” 说着又转向刘石,对他说道:“刘将军跟地公将军,以及你那帮同袍兄们弟说说,这交州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为什么会投降于本将军的呀?你要是能劝得你那些同袍兄弟都来归降,我保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说完捋着他下巴下面那一把短须,仰天“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一众的黄巾将士又听皇甫嵩说起交州被平之事,而且说这刘石也是自己主动投降的,心中又是大骇,开始寻思皇甫嵩说的交州之事怕不是假的。 而刘石听了皇甫嵩的命令,虽说面对地公将军、面对息日同僚的这一众渠帅、部曲长,以及十余万的黄巾将士,觉得是十分的羞惭,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对着他们宣扬起了皇甫嵩之前便教给他的那番说辞,做起了皇甫嵩劝降的说客,尽管他说的大部分的事情也都是实情,并无虚假蒙骗之处。 黄巾将士们听了刘石的劝说,都慌了起来,原本齐整的队列也开始出现了混乱。 张宝见皇甫嵩打压士气的阴谋又要得逞,自己底下这十二万将士的军心正在崩散,心中勃然大怒,于是一咬牙,狠了心打定主意,与其到军心崩溃之时被皇甫嵩杀败,那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与那皇甫嵩拼了,不再去管什么天谴不天谴的,即便是搭上性命也要作法叫面前的这些官军,叫这皇甫嵩,有来无回!要将他们统统的送去见“中黄太一”老祖。 于是,再次抽出了腰间的太乙剑,手掐剑指,作起法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困局 张宝念动咒语,霎时间电闪雷鸣、乾坤色变,惊得官军将士心胆俱裂,而战马受惊将马背上的战将都颠了下来,摔到了地上,许多人都因此受了伤,一瞬间,黄巾军的队伍未乱,官军的军阵倒已乱作了一团,互相踩踏而死者亦不再少数,惊叫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皇甫嵩见此景象,虽是一脸镇静的在那里喝止着兵士不要慌乱,但是心中亦是大骇,眼前的诡异情景,是他与黄巾贼交战这许久以来第一次看到的,虽说以前他也是看到过张梁和张宝自己使过妖法的,但是这一次却是大不一样。 但就在这一众将士都开始慌乱逃窜之时,一个身着银色鱼鳞铠,手持三尖刀的官军战将逆着人流冲到了官军的阵前,这人便是那皇甫嵩的护军司马傅燮。 傅燮将三尖刀横于马背之上,又取下挂在马匹胜钩之上的铁胎弓,搭上一枝羽箭,拉弓满弦,便瞄准了正在作法的张宝。 这时疾风骤起,阴风中无数的鬼魅凄厉的嘶叫着冲杀出来,冲着傅燮扑杀过去,然而傅燮全然不惧,咬着牙又用力往后拉了拉弓弦,而后手一松,那支羽箭离弦而去,呼啸着穿透了那些阴风中的鬼魅,直直的射入了百米之外的张宝的左肩之中。 张宝此时作法尚未完毕,被傅燮一箭射中了左肩,剧痛之下不觉“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打断了口中正在念动的咒语。而咒语一断,这阴风便渐渐的止歇了下来,那些阴风中的鬼魅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天色已然还是一片的昏黄、惨然。 傅燮见张宝被射伤,而他所施展的妖法也被打断了便欲指挥将士掩杀过去,但那一众的官军将士多半还是惊魂未定。皇甫嵩见兵士都是这般状态,而天色看来还是如此的诡异,怕张宝重新再作起妖法来,忙下令撤兵,寻思等回去想出破解张宝妖法的办法来再来攻打,若想不出办法来就坚守各路城池,让黄巾贼们饿死在下曲阳城中,反正如今这下曲阳已经没有什么兵粮了,免得再无谓的增加官军将士的死伤。 官军将士在皇甫嵩的撤军令下逃也似地飞奔而去,傅燮虽心有不甘,也只得随军退去。 而十二万的黄巾将士,早在张宝被射伤之时就已慌乱的返身往身后的下曲阳城中逃去,由于这人实在是太多了,虽然官军未来追赶、厮杀,但黄巾将士间相互推攘、挤压、踩踏,亦死伤了不少。 张宝因为受了伤,见官军退去也不追赶,由左右一众将士搀扶着退入了城中。 之后的几日,官军都未上门来攻打,而张宝虽派兵去打过几次枭县,但都未能将枭县从官军的手中再夺回来。然而,下曲阳城中的兵粮已经都吃完,二十万人已在靠着宰杀战马、骡子来充饥了。 见此景象,廖淳知道若是再弄不到粮食,这城中十二万的将士要么集体哗变,要么就要被活活饿死了,于是便聚起了陈氏兄弟、姜兰甫、二娃子何邑、鲍恢等一众的兄弟来商议对策。 二娃子何邑道:“我们这城中有十二万的人马,那官军才多少人啊,淳哥,你跟地公将军去说说,咱们跟那皇甫老儿拼了,我二娃子愿当先锋,这老坐在城中白耗粮食有个屁意思啊。” 一听二娃子没头没脑的说出这番话来,还大言不惭的嚷嚷要做这十二万人马的先锋,鲍恢立马就摆出了一副极其鄙视的神情,说道:“你以为带兵打仗是赶鸭子啊,你赶了它们就会走?这上阵厮杀靠得是士气、勇气,那日你又不是没见到,十二万人都已经在城外排开了阵势,结果怎么样?人家皇甫嵩只用了几句话,叫出个叛徒刘石来这十二万人就全焉了。” 鲍恢说到这里,二娃子就插嘴打断道:“我可没焉,这十二万人不包括我。” 鲍恢皱着眉头道:“对!对!对!你厉害,靠你一个顶事吗?那日我怎么也没见你冲杀出去啊?就这脑子,这身手,还当先锋呢?!” 二娃子见鲍恢竟是如此的鄙视自己,还摆出那副不屑的神情,这心中立刻就来气了,怒道:“我这脑子怎么了?我这身手怎么了?对!我这脑子是笨了点,但我这身手,嗯!”说着挥了挥手中的那把龙云道:“那也称得上是咱淳哥手下的一员骁将。” 鲍恢不屑鼻哼一声道:“得了吧,你还将军底下的一员骁将呢?你都骁将了,那陈老大跟姜兄该往哪儿搁啊?” 二娃子道:“行!行!行!别扯上别人,你就不兴咱淳哥手下猛将如云啊,不服咱俩练练?” 二娃子这么一说,鲍恢便去拔腰间的剑,这时廖淳一声喝断道:“够了!找你们商量对策,你们倒斗起嘴来,斗了嘴不够,自家兄弟还要动刀?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部曲长?!” 二娃子何邑与鲍恢二人被骂得是一声不吭了。 廖淳又转而教训何邑道:“我跟你说多少遍了,凡事用点脑子,要是这十二万人马还能拼杀,那一个小小的枭县我们会夺不回吗?我们会干坐在这城中许多天,空耗兵粮等死吗?唉!要是这城中的十二万将士也都如你这般没心没肺倒也好了,至少还能痛痛快快的拼杀一场,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这么憋屈!” 廖淳的这最后一句话完全是像是自言自语,他也在这种局面下觉得憋屈得慌,现在也就借着这句话发发牢骚。 陈幕听出了廖淳心中的憋闷,拍了拍廖淳的肩膀道:“眼下这就是一个死局,依我看趁现在尚有马肉可领,不如带了兄弟们借着夜色突围出去,我就不信管亥那一大群的青州兵都走的了,凭我们弟兄们的身手,就这百来号人还潜不出去。” 但廖淳听了后断然否决道:“不行!大贤良师对我恩重如山,而地公将军、人公将军又不曾待薄于我等,如今地公将军有难我等却弃之而去,是不义也!地公将军如今为黄巾军的最高统帅,我等皆是其部下将领,如若临危顾自己逃走,是不忠也!我誓死不为这不忠不义之事。逃走之事休要再提!” 陈幕听廖淳口气如此的坚决,便不做声了,但心中对廖淳的敬佩倒是又多了几分。 这时众人都是愁眉不展的不说话了,但姜兰却突然笑着说道:“我有一计或可解此困局。” 众人听了很是好奇,都转过了脸,看向了姜兰甫。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刺客 廮陶城中,几个黑影趁着夜色潜到了皇甫嵩的住所之外,这些黑影便是廖淳等人。 原来,姜兰甫想的办法便是他最最拿手的暗杀,他们打算再次刺杀皇甫嵩,若官军没了主帅便会不战自溃。潜入敌方城池,刺杀敌军主帅,这个举动虽说十分的冒险,但是这也是能够解救下曲阳眼下的困境唯一的办法了,虽说之前在颍川的时候,姜兰甫、陈幕二人也去刺杀过皇甫嵩,结果没有成功,但是最后放火烧城的那个举动还是给官军制造了很大的麻烦,因而廖觉得这次还是可以冒险一试。 而姜兰甫之所以会再提出刺杀这个提议,除了上面的这些原因之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他还是想掰回上次刺杀失手丢的面子,因为还从没有人能躲过他姜兰甫的刺杀,上次皇甫嵩阴差阳错的不在城中给逃过一次,他就不信这皇甫嵩还能躲过去第二次。 然而,这一次当廖淳这一众人摸入皇甫嵩住所的时候,皇甫嵩却依然没在屋中。 廖淳见皇甫嵩屋中的几案之上堆放着大量的文书,便想趁这会儿屋中无人,顺便翻看一下有什么中要的军情也是好的。不过才拿起一卷文书,就看见上面有一句话这么写着:“安平王续坐不道,诛,国除。” 廖淳顺口不经意的将这句话轻声念了出来,一旁的二娃子何邑听了问道:“淳哥什么意思啊?” 廖淳答道:“就是说皇帝老儿以大逆不道的罪名,把安平王刘续给杀了,他的封国也被取消了。” 二娃子不由的感叹道:“哇~是不是真的啊?” 廖淳看了一下手中的文书道:“这是通报各州郡的行文,应该不会有错。” 鲍恢在一旁又趁机挖苦二娃子道:“哎呀,没读过书就是不行,连这句话的意思都不知道。”说着还连连的摇头叹气,装作一副很无奈的样子。 不过鲍恢的话音刚落,二娃子还来不及开口跟他斗嘴,外面一队巡哨的兵士就走了过来,众人赶忙禁了声在屋中的阴暗处躲了起来。 而没有找见皇甫嵩姜兰甫是很不甘心,于是待巡哨的兵士走过去后,他对众人说道:“皇甫老儿许是在城中别的地方,我们不如分头去找怎么样?这样节省一点时间。” 陈幕道:“这样也好,但不管找到找不到一个时辰之后在城中药店的屋顶碰头,可别耽误走散了。” 而后他又关照手下带出来的那些黑山贼兄弟道:“我们这次的任务只有刺杀皇甫嵩,别再干出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来,谁要是忍不住手痒痒给我把事情弄砸了,看我回去不剁了他的手!” 那群黑山贼兄弟都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这时,廖淳听陈幕这么一说突然想到了一个方法,抓住陈幕的手说道:“陈兄,我看弄出点乱子来,也不是什么坏事啊,城中出了乱子皇甫嵩才会自己走出来,还省的我们去找了。” 姜兰甫听了道:“可是要是城中出了乱子,皇甫嵩是会出来,但那时候他身边一定会有许多的兵将,就如我们上次在颍川城中那般,要是他身边有兵士在,就凭我们几个人,怕是还没靠近他的身边,就都要去见中黄太一老祖了。” 廖淳笑道:“这次我们就不要弄出上次那么大的动静,我们去城中的牢房看看,我想皇甫嵩抓了安平王,又与我们交战了这么久,安平王虽然被杀了,但牢中定还会有一些安平王的旧属,以及我军的俘虏,或者还有一些其他的人犯,我们把这些牢中关押的人犯都放了出来,到时候城中的官军们都忙着抓人犯,留在皇甫嵩身边的将士一定不会太多,那时候我们躲在暗处用弓箭就可以将皇甫嵩给射杀了,这样岂不更好。” 众人一听这注意不错,都纷纷点头赞同,而二娃子何邑则又趁机溜须拍马起来,说道:“淳哥就是比我们都聪明,牢房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把犯人全放了。” 随后,廖淳同陈幕、姜兰甫等一干兄弟便又摸到了廮陶城的大牢之外,在悄无声息的杀了大牢的守卫之后,就潜入牢房中,放出了牢中被关押着的一众囚犯。 这之后,被放出来的囚犯们为了逃命开始在廮陶城中乱蹿,而城中的巡哨的官军发现牢房的守卫被杀,囚犯们都跑了出来,便敲锣示警,唤醒了原本都已在各自营房休息的将士,一同来抓捕跑出来的囚犯,而廮陶城也因此乱了起来。 然而廮陶城虽说是乱作了一团,但是廖淳等人在暗处左等右等的等了半天,那官军主帅皇甫嵩却没有如同廖淳料想一般的出现,在那里指挥着乱局的是官军的另一个将领,廖淳认得此人,这便是与自己交过手,被自己打落下马的官军的护军司马傅燮,于是心中暗道:“那日见此人落马后已没了动静,没想到却竟然还活着。” 没见到皇甫嵩的出现,廖淳的心中很是焦急,然而比廖淳还要焦急的是姜兰甫,这次刺杀本来就是他姜兰甫提议的,而且自己在来之前还更众人夸下海口,说这次定送那皇甫嵩去中黄太一老祖那里劳改,却不想要两番失手了。 廖淳与一众人正潜伏在阴暗处焦急的等待着皇甫嵩的出现,不经意间却发现城中那些被放出来的乱窜逃命的囚犯之中,有一人的行为却十分的古怪,他不似别的囚犯一般只顾着夺路逃命,相反的,他是哪里官军多往哪里闯,而且此人的功夫也十分的了得,他手中握着一把想是从官军兵士手中夺来的铁剑,左挥右砍,劈死了许多靠近他身边的官军将士,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找人。 廖淳觉得有些好奇,便伸手指着那人对身边的陈幕说道:“看!那人好生勇猛,但却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不逃走,倒向官军人多的地方杀去?” 被廖淳一说,众人顺着廖淳手指的方向都看到了那人,这时细心的陈岭发现这人一边砍杀着官军,口中一边还在说着什么,于是对众人说道:“看他口中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呢?” 陈岭这么一说,众人果然发现他每砍杀一个官军将士之前,都会拎住大喊着说些什么,但由于隔得太远,而城中此时又满是呼喊声、厮杀声,因而听不清他到底是在说些什么。 然而,尽管此人十分的骁勇,但终究是是双拳难敌四手,城中的官军将士很快便都注意到了他,并且都朝他围了过来。 廖淳一见此人被官军围住就要落败,便想出手去救他,于是对身边的一众兄弟道:“看此人的衣着该是安平王手下之人,我们去将他救来,或许能对我们有些帮助。”说完不待众人答话便提着他那杆玄铁枪径直冲了出去。 陈幕听廖淳说要冲入这么多官军的堆里去救安平王底下一个素不相识之人,便阻拦问道:“有没有这必要啊?”但他话还没说到一半却发现廖淳已然独自一人冲了出去,无奈之下,只得跟着众人一道冲杀而出。 第一百七十七章 怂恿 廖淳等人与官军浴血拼杀苦战许久,方才救了安平王手下那人,一同逃出了廮陶城,而原本打算刺杀皇甫嵩的计划也再次泡了汤。 询问之下,众人得知,所救之人乃是安平王手下大将姓王名欢表字仲义,而众人也从他口中得知皇甫嵩确实不在这廮陶城中,而是带兵驻守在了高城,这是他从一个官军兵士的口中问出来的。 原来皇甫嵩为了进一步的困死下曲阳的黄巾军已将大部分的兵力转移到了高城,同时又抽调了清河郡的守军至枭县,由巨鹿太守郭典,与清河郡太守黄仪,以及北军中侯刘表,一同镇守在那里,因而难怪张宝命人数次攻打而夺不回枭县了。 廖淳问王欢道:“皇甫嵩已不在这廮陶城中,王将军接下来有何打算?” 王欢紧握拳头咬着牙道:“安平王待我恩重如山,我誓要杀了那皇甫嵩为安平王报仇雪恨!” 说完又对着廖淳等人抱拳跪地纳头拜道:“多谢各位壮士救命之恩,如欢杀得那皇甫老贼之后尚有命在,定当追随在廖头领左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廖淳见王欢拜倒,赶忙扶住道:“王将军快快请起,我等待到打探清楚皇甫嵩的确切消息之后,定然还要去刺杀这老贼的,王将军如不弃就同我们一道回廮陶城去,不知王将军意下如何?” 王欢见廖淳言辞恳切,而自己眼下孤身一人也确实无处可去,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便答应了。 于是,廖淳便带了王欢同一众的兄弟,赶往下曲阳去,而此时天色已是微明,东方露出了鱼肚白。 时间还是再回到前一日的夜里。 夜里,当廖淳同一众的兄弟离开下曲阳城去刺杀皇甫嵩之时,下曲阳城中地公将军张宝的贴身侍卫严政的屋内,严政、卞喜、裴元绍三人正聚在那里喝闷酒。 卞喜道:“眼下的局势越来越坏,已经三天没吃上饭了,尽吃这些马肉,现在连放出来的屁都是马臊味,他妈的!” 严政冷哼一声道:“哼!你就知足吧,你也就在我这儿还能吃上这马肉,喝上酒,城里头别的兵士已经都饿了一天了,还嫌马肉臊?!” 裴元绍则边吃边哼哼叽叽的说道:“严头儿,我可没嫌啊,这马肉可香着呢,还有这酒,好吃!恩,好吃!”说着打出一个大大的饱嗝来, 在裴元绍的那个饱嗝之后,一股浓重的马肉臊味混杂着酒臭以及肠胃中那股酸腐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了开来。 卞喜见裴元绍这小子竟敢在自己被严政骂时绕过自己对严政溜须拍马起来,已然是火冒三丈,又被他那一个饱嗝打出来的臭味熏得都快吐出来了,要换了在平时他早一个大嘴巴子朝裴元绍扇过去了,不过现在碍于这严政的面自然也就不好发作,而且他还要强打起笑脸来对严政解释道:“严头儿,我这也不是嫌吃得差,也就是觉得按眼下这局面下去,咱们迟早得被官军给困死在这下曲阳城中。” 严政又一声冷哼道:“哼!到时候死的又不只你一个,这事自有那地公将军与各部曲渠帅考虑,你操哪门子的心啊,有酒喝就喝,哪来那么多的废话!我找你们喝酒是来解闷的,不是来听你说烦心事的,再给我唠叨马上给我滚出去!” 这时裴元绍嘴里塞满了一大口肉又含含糊糊的说道:“恩,严头儿说得对,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的事情做什么,来来来喝酒,严头儿消消气,我敬你。”说着端起酒碗跟严政碰了一下,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卞喜到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心道:“好你个裴元绍啊,说你猪脑,你是一点儿都不猪脑啊,是我把你引荐给严政的,如今你倒溜须拍马的爬到我头上来了,平时还看不出来啊,你竟还有这一手?” 于是,用手一戳培元绍的脑袋骂道:“喝!喝!喝!喝死你!” 说着又堆起笑脸对严政说道:“严头儿,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想我俩(卞喜自己跟裴元绍)这烂命一条,如今在这冀州全仰仗严头儿你的照应,我们死了没什么可惜的,可是你要是同我们一道就这么困死在这下曲阳城中,岂不……” 卞喜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的观察着严政的神色。 果然严政再听到卞喜说到这处,脸色便就微微一变,说道:“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逃又逃不出去,难道你有什么办法不成?” 卞喜听严政终于问到自己解决眼下困境的办法,心中大喜,但他刚想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之时,突然又谨慎了起来,决定还是先在试探一下严政的心思再说,于是便答道:“办法倒是有一个,可是地公将军对我们哥俩以及严头儿你也是恩重如山、赏识有加,若要为了自己活命背叛地公将军,只怕严头儿你定不会答应,再说教规、军法也不容许,唉!这大逆不道的办法,还是不说也罢。” 严政听卞喜居然说地公将军对自己恩重如山,因此心中立刻又来了怒气,说道:“哼!什么恩重如山、赏识有加?!上次利用安平王这件事就是我提的头,而那日他差点被官军活捉,也是我带兵杀回这才救了出来的,他倒好,自从廖淳那帮人来了之后,就只知道宠信廖淳那帮人,把什么功劳都归到了廖淳的头上,而我臭骂倒是没少挨。” 说完气呼呼的端起面前的酒碗一饮而尽,又道:“你有什么好办法尽管说来,有道是‘大难临头各自飞’,他对我不仁在先,我又何用去管他这么多,有办法话快说!” 卞喜见严政那气呼呼的模样果然如自己猜想的那样,这段日子来,严政已经对张宝心生出了许多的怨言来了,于是说道:“为今之计,想要保住性命,只有把地公将军(说道此处卞喜用手状成一把刀状在自己脖子上一抹),然后献首给官军。” 严政之前听了卞喜的话,先自主观武断的认为卞喜说的会背叛地公将军的活命的办法,就是撇下地公将,如管亥一般的顾自己逃跑,因而才催着要卞喜说出这“活命的办法”,但却不想这“活命的办法”竟然是要割了地公将军的头去献给官军,当下便吓了一大跳,也开始心慌犹豫了起来。 卞喜见严政神情慌张,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知道他心中犹豫,便又说道:“那一日要不是我同严头儿你带兵杀回去,张宝早就被官军杀了,所以他这条命本来就是严头儿你的,你就当那日我们没有回去救他。” 卞喜见自己这么说,严政还是在那里犹犹豫豫不吭声,于是又道:“这样不但能保住性命,还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我听人说朝廷悬赏,得张宝首级者赏金千两、封万户侯。” 卞喜说完静静的观察着严政的神色,严政又沉默了半晌,终于他一拍桌子说道:“好!一不做二不休,就按你说的办。”说罢拎起一边的酒坛仰头痛饮了起来。 卞喜一见终于说动了严政,咧嘴阴笑了起来。 而裴元绍在卞喜说服严政的时候一个劲的顾着自己喝酒吃肉,也不去插话,因为他想插个嘴弄不好还要挨卞喜的骂,那还不如用说话的功夫多吃点、喝点划算,此时他听卞喜与严政二人似乎是商量定了,也不管到底是去干什么事,一边拼命的往自己嘴里塞马肉,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算我一个。”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刺杀 时间再外前面推一点点,就在廖淳等人密谋去刺杀皇甫嵩,而严政、卞喜、裴元绍三人又起歹心,在房中密议刺杀张宝的那一天的白天。 这一日,张宝从早上起床就觉得自己的右眼皮总是在跳,而身边的一众将士都说他的气色很差,他觉得这或许是自己这些天身体不适,而夜里又忧心眼前恶劣的战局睡不着觉引起的,但是如果不是他的眼睛几乎看不见了,那么他就可以通过照镜子发现,这哪里是因为身体不适或睡眠缺乏引起的气色差,这分明是一脸的黑气,尤其是印堂处,黑气尤为浓重。 到了夜里,张宝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他发现自己心浮气躁,怎么都无法安静下来,而守卫在身边的那些侍卫、兵士站在那里则让他觉得更烦,这种莫名烦心的感觉是他从未感受到过的,于是他下令打发了身边所有的侍卫,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打坐调息起来。这也就是为什么作为张宝贴身侍卫的严政会在晚上得空闲,叫了卞喜与裴元绍二人一同饮酒的原因。 严政听了卞喜的教唆之后便也生起了歹心,他对卞喜与裴元绍说道:“择日不如撞日,眼下便是杀张宝的最好时机,我们这便摸过去把张宝杀了,也好早日离开这鬼地方!” 说着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刚刚吃了一半捏在手中的马肉,随手扔到了面前的盘子里。原来他不知是受了卞喜的影响说这马肉臊味难闻,还是闻了裴元绍打出的那些充满马肉臊味、酒臭味与肠胃酸腐味混合的气味的饱嗝那令人作呕的味道,总之他现在看着眼前的马肉也觉得十分的恶心,已经再也吃不下去了。 而裴元绍此时正好吃光了盘子里最后一块马肉,见严政又将自己手中的马肉扔到了盘子里。赶忙拿了起来啃,嘴里还说着:“谢谢严头儿,好吃,呵呵!” 见裴元绍这副德性,卞喜又忍不住骂道:“吃!吃!吃!你是猪啊!等杀了张宝有你吃的,把刀拿上!”说着一把夺下了裴元绍手中的那块马肉,扔回到盘子里,并把他的刀塞了过去。 严政、卞喜、裴元绍三人出了屋子之后,便径直摸到了地公将军张宝的屋外,此时已有三更时分,张宝的屋中一片漆黑,没有了一星的亮光,也没有半点声息。 严政心中暗道:“天助我也!” 而卞喜亦在心中嘀咕:“张宝啊张宝,不是我卞喜要杀你,而是天要你死,哎呀这富贵到了眼前真是挡也挡不住!”他这连张宝都还没有杀死,便已经开始想那朝廷的赏金千两,封万户侯的事情来了。 严政与卞喜二人心中盘算着,在张宝的屋外停住了脚步,虽说张宝的屋中此时没了动静,但二人觉得还是先贴在门缝中朝里面张望张望比较妥当。 然而,二人脚步刚刚站定,正各自撅着屁股通过门缝要观察屋内的动静,这时裴元绍却在背后突然推了二人一把,而张宝的屋子的门恰好又没拴上,二人都被推到了屋子里去,差点没摔个大马趴。 原来,裴元绍不知什么时候又从盘子里拿回了被卞喜从手中夺了扔到回盘子里的那块马肉,一路上他就一直走在严政与卞喜二人的身后,一边走一边吃着马肉。当严政与卞喜在张宝屋子的门外停下来撅着屁股通过门缝观察屋内的情况时,裴元绍刚好低头在咬手中的马肉,根本就没注意到这前面的严政与卞喜已停下了脚步,着这么一下子撞到了严政与卞喜的身上,而严政与卞喜则撞开了门,一下子冲到了张宝的屋子里去。 屋子的门被撞开之后,夜空中的月光通过敞开的大门照进了屋子里面,借着月光严政发现地公将军张宝并没有去睡觉,而是一如自己刚刚离去之时那般,静静的坐在那里打坐调息着,而且此刻正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 卞喜与裴元绍见地公将军坐在那里睁着眼睛看着自己心中亦是大惊。 而要说张宝,此刻他也确实没有睡着,糟糕的战局与一整日的莫名的心烦气躁,让他在夜里一如前几日一般的难以入眠,所以他干脆就一直在那里闭目打坐调息着,这样至少他获得一丝身心的安宁。 当严政与卞喜二人撞门而入之时,他也被那响声所惊动,因而睁开了眼睛。但此时张宝睁开眼睛其实与闭着眼睛是没什么区别的,因为他的视力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在夜里昏暗的光线下,严政、卞喜与裴元绍三人又背对着月光,因而他虽然睁开了眼睛,但却什么也看不清,眼前只有三个模糊的黑影,而睁开眼睛只是他在生理上的一个习惯性动作,不过也就是这个习惯性动作的睁眼,把,严政、卞喜与裴元绍本就做贼心虚的三人吓了个半死。 张宝开口问道:“是谁?……谁在那里?” 当张宝问出第一声“是谁?”的时候,严政本想要应声回答的,但他发现自己三人此时各自拿着一把已经拔出刀鞘的钢刀,就这么三更半夜抹黑闯入地公将军房间,还真不好解释,于是便在脑子搜索起可以解释的合理的说辞来。但也就在他犹豫思考的时候,他突然从张宝的言语以及那些细微的神情动作中发现,张宝似乎是眼睛出了毛病,两人之间的距离这么近居然都看不清,虽说他不知道张宝的眼睛为什么突然会看不见的,但心中立刻就想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杀死张宝的绝佳机会,于是不等张宝那第二句问话声音落下,便已一刀捅入了张宝的胸膛。 张宝吃痛要喊出声,严政又赶忙用另一只手去捂住了张宝的嘴巴。 而严政虽说没有去回答张宝的问话,但是张宝已经在严政靠近身边的时候就已从严政身上的气息上判断出这是自己的贴身侍卫严政了,不过这一刻一切为时已晚,在一阵短暂的剧痛之后,张宝便已没了知觉。 卞喜与裴元绍二人尚在为张宝的问话惊恐不已,脑袋一片空白之时,严政早已将张宝的脑袋给割了下来,他见二人竟然还愣在那里,便压低了声音骂道:“过来把脑袋包好,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被严政一骂,卞喜与裴元绍这才回过了神来,卞喜见自己这个疯狂、大胆的想法竟这么快就严政给搞定了,而地公将军这个自己在荆州时曾经一度认为应该是神一般的人物,竟然也就这么容易被杀死了,心中顿时是既惊又喜,赶忙扯过张宝屋中的一块帘布,上前把张宝的脑袋给包了起来,而他一边包脑袋,一边脑中又已开始去想那“赏千金,封万户侯的事情来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 献城 廖淳等人回到下曲阳时,发现城中已是一片大乱,而一众人刚刚进入城中尚未来得及歇一口气,城外便杀来了大队的官军,众人只得登上城楼准备御敌。 城外杀来的官军由皇甫嵩亲自率领着,而他的身后竖起的依旧是那面颜色鲜丽、威风凌凌的大帅旗。 这皇甫嵩已是有许多日未杀上门来了,然而他这次杀上门来却并未像之前一般的让兵士扯开了嗓门叫骂,而是在队伍站定之后,用手轻轻一挥。 皇甫嵩一挥手,他的身后“腾腾腾”的跑出来一个人,手中还拎着一个血糊糊的包裹。 廖淳觉得这人甚是眼熟,细看之下发现竟是地公将军张宝的贴身侍卫严政,心中顿时大吃了一惊,不过他下意识想到的是,“严政什么时候被官军给抓了?昨天傍晚还在城中看见过他的,难不成官军夜里在自己去刺杀皇甫嵩的时候,来夜袭过下曲阳了?” 不过之后严政做的事情,说的话便解答了廖淳心中胡乱猜测的那些疑问,但他做的事情,说的话却让廖淳,以及一城的黄巾将士更为的震惊与惶恐了。 廖淳在城头上望见,严政走出官军的军阵之后,在城头之下打开了手中的那个血糊糊的包裹,从包裹中拎出了一个人头来,这人头不是别人的,正是下曲阳这一城十二万黄巾军的最高统帅、冀州黄巾军的最高统帅,也是眼下整个太平道、黄巾军的最高统帅地公将军张宝的头颅。 严政拎着头颅,对着城头上他那些昔日的那些志同道合的同袍兄弟喊道:“张宝已死,首级在此,弟兄们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而严政刚说完,他的身后的官军阵中又策马走出来一人,对着城头高声喊道:“弟兄们可速归降于都乡侯、左中郎将皇甫嵩大人,可仍不失为领军的将校,吃香的、喝辣的,黄巾军气数已尽……”这说话的便是那早些天刚刚举城归降于官军的黄巾军叛将刘石,而他此时的这番话主要是对城中的那些渠帅、部曲长说的,因为普通的兵士投降了还是普通兵士,那所谓的“吃香的、喝辣的”根本就轮不到他们,而且只要是渠帅、部曲长同意投降了,那些小兵即便是不愿意投降,那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尽管严政与刘石二人正在那里帮自己劝降着城中的黄巾贼,但是皇甫嵩打心眼里就十分的鄙视这两个人,而与皇甫嵩深有同感的是那皇甫嵩的护军司马傅燮,此时二人盯着严政与刘石的背影,脸上的神情是说不出的鄙夷。 而下曲阳的城头,一众的黄巾将士见了地公将军张宝的脑袋,心中大为震恐,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虽说刚刚在官军杀到之前便有人在那里传言地公将军被刺杀了,但那个时候都以为只是流言而已。 廖淳等人也直到此时才明白,为何众人回到下曲阳时,这城中会如此的混乱,而如今与官军对峙也没见着地公将军的踪影的原因。 廖淳虽说此时仍不清楚地公将军是如何被杀的,但他除了震恐之外,比起别人更多了一份镇静,他想眼下只有先杀了城下的两个帮着官军游说的叛徒,方能稍微稳定一下依然慌乱的军心,于是便从边上一个兵士的手中拿过一把弓箭,搭箭上弦,瞄准城下的严政便要射去。 然而就在此时,城下“吱吱呀呀”的想起了一声巨大的嘈杂的响声,原本在官军杀来之时拉起的吊桥,又被放下架在了护城河上,官军趁机一股哪儿的往城内冲去。 廖淳刚要放箭,严政与刘石这两个叛徒已被隐没在了官军的人流之中。 原来,严政、卞喜与裴元绍三人在刺杀了张宝之后,严政自己连夜跑去官军那里献头颅去了,却让卞喜与裴元绍二人留在城中,约定官军到时,开城门献城。而此时打开城门、放下吊桥的也正是卞喜与裴元绍。 吊桥被放下、城门被打开,城外的官军都蜂拥着冲杀了进来,城中的黄巾将士惊恐失措,十二万人虽说个个全副武装,手持利刃,但是早已没了什么战意斗志,都只是惊恐的夺路逃窜。 官军从北门杀入,黄巾将士多半往西门逃出城去,即便不是走西门的,从东南两个城门逃出的黄巾将士最后也多半绕道往西而去。因为西面是山深林密、广袤无垠的太行山脉。其实这下曲阳城中许多的黄巾将士一早便已盘算好了,他日为官军所败、城池打破之时,便往西逃入这太行山中躲避。 而黄巾将士们的如意算盘,作为官军主帅、一代名将的皇甫嵩也早已料到了,因而从北门杀入下曲阳的只是一部分的官军,而多半的官军早已在下曲阳西去太行山的路上埋伏着等候那一众仓惶逃命的可怜的黄巾将士了。 当然,也不是下曲阳城中所有的黄巾将士都往西面的太行山方向逃了,比如说就有这么一支人马,他们便没有往西面的太行山去,而是沿着管亥他们那帮青州军的足迹,逃过枭县一路向着东南去了。这路人马也是黑山的部曲,也就是说如同陈幕他们一般都是一群黑山贼,由渠帅张白骑带领着。 这张白骑本名叫张晟,在大贤良师张角传书天下号召起义之时,起兵于弘农。因为他总是骑着一匹白马,而对于黄巾军来说也好、黑山贼来说也好,这马都是稀罕物,这张晟不但骑着一匹马,而且还是一匹不多见的白马,因而“张白骑”的外号也就随之叫响了,而且张晟自己也挺喜欢这外号的,久而久之,这本名“张晟”叫的人反倒少了。 要说张白骑的部曲之所以会与别人不同往东南面走了,这还是与这渠帅张白骑的带领是分不开的。其实一开始张白骑也是打算带着部曲一路往西去太行山的,但后来之所以改道去了东南面,这不是张白骑预知了官军在西面有埋伏,而是在下曲阳城中之时,张白骑的部曲负责驻守在城的东面,他见城中许多的部曲都往西门挤去,西门都几乎被堵死了,于是索性便带着自己的部曲往东门逃出了下曲阳城。 但逃出下曲阳城后,城外的官军马上就杀了过来,于是张白骑带着部曲一路边打边逃,一直逃出去许多的路,绕过了好几个小山头这才甩开了身后的官军追兵。然而官军的追兵虽然被甩开了,但是张白骑一路顾着逃跑,却也迷失了方向,而这一日又正好是阴天,天空中又没有太阳可以作为辨认方向的参照,于是便只能凭着直觉的方向一路走着。 张白骑带着队伍一直在往东走,然而他却认为自己是在往西行。 第一百八十章 被围 张白骑的事情还没有讲完。 张白骑就这么自以为往西,却一路往东走着,然而前行的道路注定不会这么顺利,此时的冀州已经多半在官军的掌控之中了,所以张白骑带着他的部曲,甩开身后的官军追兵又走了没多久,便又迎面撞上了另一支官军队伍。 这支官军队伍本就是奉皇甫嵩之命守卫在这里,堵截从下曲阳东面跑出来的黄巾贼的,因而当张白骑带着部曲出现之时,这支官军队伍的主将便带着这一众的官军将士冲杀了过去。 张白骑原以为又要有一番难缠的厮斗了,然而之后令他意向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而这官军主将原以为此时的黄巾贼早已都是惶惶如丧家之犬,没有什么战意斗志了的,要剿杀这些黄巾贼易如反掌,简直就如同白捡功劳一般,因而扬鞭催马就冲杀了过来,那气势看去甚是英勇。 但就在这官军主将骑马跑到张晟的面前,举起手中的大刀就要挥砍下去之时,他胯下那匹不争气的马匹竟然马失前蹄,扑倒在地,生生的将他从马背上甩了出去,而且正好落在了张白骑的队伍之中,被张白骑手下的那些黑山贼给生擒了。 主将被擒,这底下的官军兵士自然也是逃的逃、降的降。 张白骑见被绑的官军将领身长八尺余,姿貌温厚伟壮,绝非泛泛之辈,于是下马施礼问道:“敢问将军尊姓大名?” 这官军主将以为此番必死无疑了,却不想面前的贼将竟对自己如此以礼相待,心想今日或许还有活路,于是赶忙答道:“在下刘表,表字景升,山阳郡高平人,汉鲁恭王刘余之后,现任北军中侯。” 原来这便是被皇甫嵩调派同巨鹿太守郭典以及清河郡太守黄仪一道镇守枭县的北军中侯刘表,而这刘表乃是与张隐、薛郁、王访、宣靖、公褚〔绪〕恭、刘祗、田林共称“八俊”的当世名士,又将是这之后群雄割据之时的群雄之一,自然是仪态不凡,因而难怪张白骑会被他的外貌所深深折服,以至于对尚为俘虏的他下马施礼。 张白骑一听这刘表果然不是平凡之辈,忙亲手替刘表解去捆绑着的绳索,拱手躬身再拜道:“山野莽夫不知将军威名,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刘表见张白骑替自己解绳子了,知道今日这性命算是保住了,于是心中大喜,也赶忙扶住张白骑道:“败军之将岂敢当将军如此大礼呀?” 然而刘表是一面说着,一面乐着,一面又担心起这面前的贼将会不会邀自己入伙,如果自己不入伙,可能立马便会掉脑袋,但如果答应入了伙,这便是造反了,不但要株连九族,而且这死后又如何去见这列祖列宗呢,再说这黄巾贼也已经快完蛋了。 不过马上刘表便发现自己的这些担心完全都是多余的,虽说他说不上来面前的这黄巾贼将为何会对自己有如此的敬仰,但这份敬仰之情却是那么的纯粹,因为这黄巾贼将并没要求自己做什么便把自己给无条件的释放了。 最后,刘表自己过意不去,作为回报便给张白骑他们指了一条逃生之路,告诉他们皇甫嵩在西面去往太行山的各条要道上设下了埋伏,要他们往东南的清河郡而去,因为清河郡的官军已经全被皇甫嵩抽调一空了,而出了清河郡,便也就出了皇甫嵩设下的包围圈了。 刘表走后,张白骑的副将对张白骑说道:“渠帅,为何要放走那刘表,我们已经快走出官军的包围圈了,把他留在手中,日后也好作为与官军谈判的筹码。” 张白骑道:“糊涂!北军中侯只是屁大一点官职,就凭抓着一个北军中侯官军根本不会理睬你,但我观这刘表容貌不凡,非池中之物,如今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已死,太平道、黄巾军大势已去,我放了刘表也想日后途穷之时,或许能给弟兄们留条出路。” 副将听了点头叹服。 下曲阳城中。满城都是凄厉的哭喊声、嘶叫声,因为城中的黄巾军太多,而官军论人数又实在是太少,因而皇甫嵩下了命令,不论投降与不投降的,反正见到黄巾贼就杀,当然这并不是个公开的命令,而是皇甫嵩一早在来下曲阳之前就在军中传达好了的,就是为了防止投降的黄巾贼见官军人数不多,又重新在官军的身后发生暴动,于是下曲阳城中不一会儿便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廖淳等人因为在皇甫嵩杀来之时冲上了城头去防御,因而当官军冲杀进城之时,廖淳等人想要逃跑,就还要从城头上先跑下来。但问题是跑上城头时容易,这会儿要跑下来时就没这么容易了,城头上所有的黄巾将士为了逃命,都争先恐后拼了命的往那楼梯上挤,这越挤通行的速度便也就越慢,所以当廖淳等人终于挤下城楼,又从就近的东门挤出下曲阳城的时候,城中已经杀入了许许多多的官军了。 然而廖淳等人虽说逃出了下曲阳城,但也不能算逃脱了,他们此时的状况比张白骑率部逃出去那会儿的状况还要恶劣的多得多。他们此时不但城外有堵截的官军守在那里,而且身后又有大队的官军追杀出来,而张白骑逃出城时尚有四五千的兵马,但廖淳只有本部那百来号的兄弟,另外总算还多了个原先安平王刘续手下的大将王欢,但是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这局面,即便是这王欢如后来那温侯吕布那般神勇,怕也只能是自保,却救不了别人。 见着城外、城内两面夹击而来的官军,廖淳只得率着众人,奋力厮杀。 围困廖淳等人的是官军皇甫嵩的护军司马傅燮,原本城外的官军只负责堵截城外那一片,而城内的官军就负责斩杀城内的黄巾贼,而傅燮则是负责下曲阳城中东门这一带的,但当他率军在城内追击、屠杀这城门这一片的黄巾贼时,却在乱军之中发现了廖淳的身影。 有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今天这傅燮却不仅仅是想报那日在战场上,廖淳在自己脖颈上打的那一枪之仇,更重要的是,他多次在战场上看到廖淳一直率军护卫在贼酋张宝的身边,而且他见廖淳指挥的那些将士个个身手不凡,便以为廖淳定是这黄巾军中的重要人物,便一定要将这廖淳抓住、杀死方才肯罢休,所以当廖淳等人从下曲阳的东面城门逃出城后,傅燮就率兵追杀了出来。 傅燮追出来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杀了廖淳,于是他对手下的兵将下的命令也就是杀死廖淳,因而从城中冲杀出来的官军都只扑着廖淳而去。 陈幕、姜兰甫等一众兄弟一开始只顾着自己厮杀,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状况,后来陈幕在无意中回头之时,看到廖淳竟被七八个官军围中心攻击,顿时大惊,但是他自己想去救却是有心无力,因为他自己那条右臂自从在洛阳雍门的城头摔落下来摔断之后,到现在尚未长好,依然整日用夹板夹在那里,而自己厮杀之时用的都是不怎么熟练的左臂。 眼看情况危急,而身边那一众的兄弟又都各自顾着厮杀,陈幕只好大吼一声道:“速救元俭!” 陈幕突然间一声雷暴般的大吼,把周遭的官军将士以及自己的黄巾军兄弟都吓了一大跳,而姜兰甫、鲍恢等一众兄弟回头看到廖淳被这许多人围攻,更是大惊,都赶忙纷纷回身来救廖淳。 但是,这样一来,众人便都被困在了一处,包围圈更小了,生死只在一瞬间。 第一百八十一章 和好 廖淳等人被困死在了官军的包围之中,眼看着就只能束手就擒了,傅燮见廖淳已走脱不得,便提着他那把砍廖淳玄铁枪时被震裂了一个缺口的三尖刀,挤开官军兵士走入了包围圈中,想要亲自来报那日的一枪之仇,因为那天厮杀输的那一阵,他不服! 而廖淳此时也已看到了傅燮,他从傅燮的眼神也早已读出了傅燮的意思,于是咬着牙冷哼一声,握紧紧了手中的玄铁枪,等着傅燮杀过来。 然而就在二人剑拔弩张就要开打之时,官军包围圈外围的一角突然乱了起来。只一会儿的功夫,这包围圈便被冲破了,一群人从外面杀了进来。 廖淳等人一见那些冲杀进来的人马,他们头上虽然没系什么黄巾,但是看那些穿着打扮,五花八门,什么样子的都有,便知道绝不会是什么官军,而既然他们把官军的包围圈给冲开了,那便趁这个机会逃了再说,管他们这些冲过来的到底是土匪还是强盗,对龙门、拜山头、称兄弟的话还是回头再说了。 廖淳等人冲出缺口且战且退,而那些冲杀过来的人马似乎也是专程来救廖淳等人的,见廖淳等人脱了困,也不恋战,跟着廖淳等人一道撤退了。 然而,傅燮又岂能容得廖淳这只到了嘴边已经煮熟了的鸭子就这么飞走,于是率着一众的官军将士又穷追不舍的追杀而来。 廖淳在奔逃之间隐约听到身后有人在叫着自己“淳哥!淳哥!”这声音听来十分的熟悉,于是廖淳便回头去看,但是却没看到身后有谁在那里叫自己,于是廖淳心想:“会叫自己淳哥的也只有以前村子里的几个童年玩伴,但也就那几个人,数都数得过来,而如今在自己身边的只有二娃子何邑,但二娃子的声音是粗声粗气的,所以绝不会是二娃子,难道是泥鳅?这声音倒是有点像,但泥鳅在荆州啊,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冀州巨鹿郡的下曲阳。”想到这里廖淳便觉得,肯定是自己听错了。 然而,就在廖淳觉得自己听错了,不再去理会这件事情的时候,身后那“淳哥!淳哥!”的叫声突然又响了起来,而且这次十分的清晰,就在自己的身后,于是忙转头去看,但这一回头便一下子减慢了奔跑的速度,与身后急速奔跑的那人差点撞到了一起,而叫廖淳的也就是这急速奔跑的人,这人不是别的,正是廖淳以为还被自己留在荆州的泥鳅徐骁。这泥鳅为了追上廖淳,所以边喊边拼了命的跑,想要追上廖淳,以至于廖淳一回头他就差点撞了上去。 廖淳在这种境地之下见了泥鳅,心中觉得分外的惊喜,然而身后的傅燮率着大队的官军尚在紧追不舍,并不是说话叙谈的时候,于是便只好接着往前奔逃。 廖淳等人在无意之间奔逃的路线也就是管亥那日率着青州军逃跑的那条路,而傅燮则率军一路在后面追赶着,但是最后傅燮并不能如心中所愿的一般一直追着廖淳,哪怕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廖淳抓住或者杀死为止,因为傅燮正在追赶之时,身后一名官军的骑兵骑马追赶了上来,这名骑兵向傅燮传达了皇甫嵩的命令,皇甫嵩要傅燮即刻回下曲阳城去,因为这场仗基本打完了,而下曲阳城中现在有许多的俘虏需要处理,亟需人手。 傅燮无奈只得停止了追赶,撤兵回去,而廖淳等人借了皇甫嵩这道命令的光,也总算是脱了险。 之后廖淳清点人马,连泥鳅带来的那些人,算上自己一共还有三百零二人,这比廖淳这次来冀州带来的百来号人多了两倍,但是若就论这件事,廖淳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地公将军死了,冀州丢了,冀州近二十万的将士,就这么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被官军给灭了,这与自己来冀州时的那大好局面又是多大的反差?! 而往小处看,就看自己身边这一众的兄弟,来时百来号人,现在放眼望去又少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还有泥鳅这边不知带来了多少人马,看他们刚刚冲杀开官军的包围圈时有黑压压的一大片人马,但是现在只有这两百来号人了,也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廖淳看着眼前的这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兄弟,想着眼前越走越渺茫的前路,心中不由的觉得怆然,他不住的问着自己,到底要将眼前这些把性命交到了自己手中的兄弟带到哪里去,而自己又丢掉了多少信任自己又把性命交到自己手中的兄弟的性命?! 就在廖淳不经意的环视面前这一众兄弟的时候,突然在泥鳅的身后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这人面容清秀、身材瘦小,穿着一身宽大而又破旧的小校的衣服,这衣服很明显便是从官军的尸体上扒下来的,并不合身。廖淳这次很快就认出了这个人,这人便是陈梦婷,这次又是女扮男装。 廖淳认出了陈梦婷,正不知道该如何跟她打招呼,这时陈梦婷却先自开口了,她是按照泥鳅的叫法叫的,她叫道:“淳哥!”说着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陈梦婷这一脸灿烂的笑容倒冲去了一丝廖淳因刚刚胡思乱想而变得灰暗的心情,他下意识的应声道:“恩,弟妹!” 其实陈梦婷与泥鳅到这时都还没有真正的订过亲、拜过堂,廖淳的这一声“弟妹”倒把三人间的名分都给定好了,廖淳这么一叫,开始有些后悔,不过马上他便觉得释然了,他心想:“或许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早就该是这样了。” 而陈梦婷似乎与廖淳刚认识那会儿也变了不少,她已经少了之前的那份娇羞与柔弱,倒是看着有些豪爽了,因而在廖淳叫出弟妹之时,她只是愣了一下,不过转而就娇羞着说道:“我才不要嫁给这条死泥鳅呢,我谁都不嫁!” 而泥鳅看着淳哥似乎是不生自己与陈梦婷的气了,便也乐了起来,那副油嘴滑舌、没皮没脸的样儿便又重新摆了出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讲述 冀州除了西面的太行山已无处容身了,而廖淳等人不是冀州人,对于太行山一带的情形又不是太熟,于是就决定逃回荆州去。 廖淳等人决定回荆州,王欢便向廖淳辞行。廖淳本一心想要邀王欢同回荆州的,但是王欢执意要杀死皇甫嵩,替安平王刘续报了仇之后才肯离开冀州,廖淳见王欢态度坚决,而目前黄巾军大势已去,自己领着这一众的兄弟也是前途茫然,也就不再强邀王欢了。于是,同众人送别王欢之后,一路往南,回荆州去了。 而在去荆州的一路上,廖淳便问起了泥鳅与陈梦婷如何会带着这一大群的人马来这冀州的事情,泥鳅便同大伙说了起来。 原来,那日泥鳅单枪匹马的去追廖淳等人,结果在路上撞上被廖淳遣回来的吴霸那一众兵将,以为是有敌来袭被他们吓得赶紧回城通报之后,又过了没几日他便再次打算北上冀州去找廖淳等人了。 但这事不单是龚都不同意,自打泥鳅这么自己跑过一次之后,龚都便派了一队的兵士整日的跟着他,而且陈梦婷也因泥鳅独自一人跑去找廖淳,却把她扔在了这安众城中而耿耿于怀。因此当泥鳅回到安众城后,她便无时无刻都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帮着龚都一道把他给看得紧紧的了。 不过陈梦婷也发现,自打到了这安众城,见了廖淳等人之后,原本整日里嘻嘻哈哈、没半点正经的泥鳅就突然变得沉默寡言、整日里都是闷闷不乐的了。而她也知道这都是自己造成的,因为泥鳅与廖淳这哥俩在刚见面的时候,他们脸上的神情是多么的喜悦与兴奋啊,后来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弄得他们之间十分的尴尬,而泥鳅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被他那群兄弟留在了这安众城中。 所以后来她想,这事情既然是因为自己而起,那就应该由自己来解决这件事情,不论是冲着泥鳅与廖淳这哥俩都曾救过自己的那份恩情,还是自己与泥鳅之间的相互爱慕的那份恋情,自己都应该这么去做。而且她相信,廖淳如果真如泥鳅口中说得那般重情重义的话,自己应该可以对他将三人之间的误会都解释清楚,而廖淳也定会谅解的。 经过几日的思量之后,陈梦婷便决定陪泥鳅一道去冀州找廖淳,当面把这件事情给解释清楚,让他们兄弟之间重归于好。 然而这陈梦婷心中倒是打定了主意同泥鳅一道去冀州找廖淳,但是在与泥鳅说时,泥鳅反倒不同意了,这倒不是泥鳅改变主意不想去找他的淳哥了,而是去冀州这一路上实在是太危险了,他不想陈梦婷一个姑娘家家再陪着自己去冒这个险。不过很快,他便同意带着陈梦婷一起走了,因为陈梦婷把话说得很清楚了,不带她去,他便也就别想去。 而陈梦婷同意了去冀州的事,那二人要离开安众便容易多了。 一日,陈梦婷对龚都说在安众城中呆了许多天闷得慌,想要同泥鳅一起到城外走走。 龚都心想既然是陈梦婷想要出去走走,泥鳅有陈梦婷跟着,陈梦婷定是不会让他跑去冀州找廖淳的,而且他们也没有马匹跑不远,因而便同意了,指派了二十个兵士,陪着他们一起到城外走走、散散心。 龚都的这道命令之后,泥鳅与陈梦婷二人是“鳌鱼脱得金钩钓,摇头摆尾不再来”。不过他们这骗了龚都,不辞而别的离去之时,还有一段小小的插曲。 他们身后跟着的那二十个兵士,领队的那小头目见泥鳅与陈梦婷二人在出了安众城后,一直往北,都要走到了宛城地界了,于是就开口对二人说道:“前面便是宛城地界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宛城现在可是官军的地盘呢。” 泥鳅刚想开口说话,陈梦婷已经在那里接住了话头说了:“你怕了?” 这小头目被陈梦婷一问,心想哪能在一个娘们面前认怂,丢了脸?于是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道:“谁说我怕了,这哪能怕呢,官军见了我怕还差不多。” 陈梦婷又道:“不怕那你怎么说就要回去了呢?” 小头目道:“龚头领让我带兄弟们保护你们的安全,前面是官军的地盘,我怕你们有危险,所以跟我回去吧,天色已经不早了。” 小头目这么一说,泥鳅想要开口,却又陈梦婷截去了话头,泥鳅心道:“没想到这丫头片子挺能讲的,行!我就不说话了,倒要看看你是怎么说服这二十个兵士,让我们脱身的。” 陈梦婷笑道:“行啊?!你倒管起我们来了,我问你,龚头领刚刚是怎么交待你的?把龚头领的话重复一遍我听听?” 这小头目想了一下道:“龚头领说:‘你带上这些兄弟跟着徐头领和陈姑娘去城外转转,在外面一切都要听陈姑娘的命令,知不知道?’” 陈梦婷问道:“那你到底知不知道呀?” 小头目高声道:“当然知道了,龚头领的命令哪能不听?” 陈梦婷听小头目这么一说便又笑了起来,道: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小头目一时语塞:“这……”。但他只说了个“这”子便说不下去了,知道自己上了陈梦婷的套了。 这时陈梦婷转念又一想:“或许就这么径直往前穿过宛城地界确实有些危险,而这小头目对眼下荆州的局势总比自己要熟悉,不如就干脆跟他明说,让他来带路离开荆州。” 于是便道:“实话跟你说吧,我们这次并不是出来散心的,而是要去冀州,既然你说前面宛城地界危险,那你来带路吧,只要能走出荆州就行。” 小头目听陈梦婷这么一说,顿时吓了一大跳,道:“什么?!你骗了龚头领,不行不行,我要回去把这事报告给龚头领。” 陈梦婷道:“好啊!那回去我就告诉龚头领说你伙同你手下的兵士侮辱了我,我看龚头领到时会怎么处置你们。” 小头目听了气极,用手指着陈梦婷道:“你,你,你怎么能血口喷人那你?!” 陈梦婷装出一幅很无奈的表情道:“那谁叫你不听我的命令呢。” 这时泥鳅有些看不下去了,止住陈梦婷对那小头目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回去吧,回去告诉龚头领一声,就说我们去冀州找廖头领了,让他不用派兵找我们了。” 泥鳅话还未说完,陈梦婷便打断道:“不行!就我们两个路上太危险了,我们从冀州走回来的时候,你又不是没经历过?他们必须陪我们一起去!” 陈梦婷对泥鳅说完,转而又堆起笑脸去对那小头目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地公将军在冀州可是把那里的官军统统都包围了起来,那冀州的官军是必死无疑了,我们走得快些,到了冀州找到廖头领,然后你们跟着廖头领,那可是有很多的战功可以捞的,到时候凭借那些战功也弄个部曲长当当,那多威风啊,总比你现在做个小头目强,你想啊,为什么廖头领他们早些天连夜赶到冀州去了……” 不等陈梦婷说完,这小头目就不住的点起了头来,他心想:“冀州那边的事倒是在军中听他们传着,原来廖头领早些天连夜走了是为了去白捡些功劳,难怪他半道上要打发吴头领(吴霸)他们回来,原来是怕这人多了战功不够分呀,那么这次倒也真算是个出人头地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说不定还能见着地公将军,恩,那就去冀州吧,反正龚头领自己说的‘在外面一切都要听陈姑娘的命令’,那我这也算是在执行命令。” 于是,这小头目便在陈梦婷的忽悠之下,被陈梦婷拉上了他们的这条“贼船”,成为了泥鳅与陈梦婷二人的这救援支队伍的“第一桶金”,陪着他们一道来这冀州寻找廖淳了,而从荆州到冀州的这一路上,他们又收罗了沿路遇到的不少的难民,尤其是到了冀州之后,他们收罗了许多的人马。 这些人,有的是那日官军抓来当肉盾的百姓,在官军被张宝做法杀败官军之后,逃出来又不敢回家成了流民的人;有的则是枭县被皇甫嵩率兵攻占之后,跑出来的枭县黄巾守军的败兵。 而泥鳅正是带着这群人马,救了廖淳等人。 第一百八十三章 受制 廖淳在听了泥鳅讲述他们一路从荆州到这冀州的下曲阳来找自己的事情之后,对陈梦婷是刮目相看,尤其是当他听到陈梦婷说服那二十人的“小头目”时,更是大为惊叹,心道:“看不出这看着文文弱弱的姑娘,竟有这般厉害!” 然而,就在廖淳尚在心中感叹之时,泥鳅早已在那里打趣陈梦婷了。 泥鳅斜着脑袋,撇着眼睛看着陈梦婷,说道:“想不到你这婆娘还挺厉害的么,看不出!看不出!二十个大老爷们就这么被你忽悠了,看来以后得离你远一点了,不然哪天被你卖了都还不知道,可能还要在那里帮你数钱。” 原来,这到冀州来的一路上泥鳅都在担心着廖淳的事,他担心找不到廖淳、担心廖淳不会原谅自己、担心廖淳只带了那么几个兄弟去冀州的路上会不会有危险……,反正能担心的,他都担心了,不能担心的他也担心了,因而这一路上他的心情都一如在安众城中那般,郁郁寡欢、心事重重,所以也就没有心思去油嘴滑舌的调侃陈梦婷,而且他也几乎没注意到原本柔弱的陈梦婷竟然变得如此的干练。 而这会儿他找到廖淳了,并且他这淳哥也原谅他了,又把他当好兄弟了,因而心情大好,便又恢复了自己的本性,在边回忆,边讲述二人来冀州的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时,发现陈梦婷竟是如此的伶牙俐齿,于是就当着这一众兄弟的面,就像当初挤兑二娃子一般的,调侃起陈梦婷来了。 陈梦婷一听生气了,道:“好你个没良心的,本姑娘这么费尽心思还不是为了帮你,现在你倒好,与你那淳哥和好了,倒来挤兑我,寻我的开心,看我不打死你个没皮没脸的死泥鳅。” 陈梦婷追着泥鳅便要打,泥鳅一看不好拔腿就开溜,于是一个追一个逃,这情景一如以前泥鳅调侃二娃子何邑,结果反被二娃子追着打一般。 二娃子在一旁见了说道:“这死泥鳅,该打!” 二娃子的这句话也传到了正在人群中左逃右蹿的躲避着陈梦婷的追打的泥鳅的耳朵里,泥鳅一听二娃子这么说,知道二娃子也定是不再生自己的气了,心下就更乐了,索性扯着嗓门在人群众大喊了起来:“快来人啊~救命啊~母老虎陈梦婷谋杀亲夫啦~” 泥鳅这么一吼,就更是惹恼了陈梦婷,二人你追我逃,惹得身边这一众的兄弟哈哈大笑! 有了泥鳅这活宝之后,这回荆州的一路之上,队伍中笑闹之声更是不断,而这些欢乐也暂时冲散了廖淳心头因担忧众人命运前程而带来的愁思,众人就是在这些欢笑声中回到了荆州,回到了安众。 然而,回到安众之后,众人便都傻了眼。之前在一路之上早已在惦念着的那一桌子的好酒好菜的接风宴,倒确实是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但给众人接风的却不是龚都,而是孙仲,原来这安众城早已被孙仲夺了去,而更令众人想不通的是,原本最最鄙视孙仲的“火烈神”龚都,此时竟然如同小跟班似的跟在了孙仲的左右,从这样子看来,显然对孙仲已是俯首称臣了。 这接风酒让众人喝得觉得很是憋屈,酒宴之后,廖淳便拉着龚都问究竟。 廖淳问道:“大哥,这孙仲为何会在这安众城中,而且看样子现在大哥倒是听命于孙仲的了,这是怎么回事?” 龚都原本并不想说,但二娃子这时不知怎么想到了廖淳的老娘,突然问龚都道:“大哥(廖淳叫大哥,所以他也跟着叫大哥),我婶子呢(廖淳的老娘),我们这次走了也有些日子了,淳哥在外面老念叨起婶子,连做梦都叫娘呢” 被二娃子一说,廖淳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也确实是有些想老娘了,便撇开上一个问题,要跟龚都问起老娘的近况来了。 而鲍恢听二娃子这么一说,便说道:“二娃子,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撒谎了,你每次睡觉都睡得跟猪一样死,还听见廖头领做梦叫娘?我们也都跟廖头领睡一起,怎么就没听见?” 二娃子见鲍恢居然说自己撒谎,便“你呀,我呀”的急着辩解,这时陈岭开口说道:“二娃没有说谎,元俭梦里喊娘,我也有听到过的。” 二娃子听陈岭也说听到过,忙说道:“嗳!就是,还是二当家说话公道,还不知谁睡得跟猪一样死呢?”说着摆出了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 廖淳看自己再不喊停,这帮人便又要开始斗上嘴了,于是忙道:“好了,好了,都别嚷嚷了,大哥,我娘呢?” 龚都见瞒是瞒不过去了,便叹了口气道:“咱娘叫孙仲这王八羔子给掳去了,现在关在新野呢。” 廖淳听了大吃一惊,喊了出来道:“什么?!” 这时龚都耷拉下脑袋说道:“元俭,是哥对不住你,没看好咱娘。” 廖淳看着平日里傲气凌云的龚都竟是这副样子,知道他肯定是错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的这声“什么?”是在责怪他,忙道:“大哥不要这样,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我娘在安众城中呆着,而且孙仲又不认识我娘,他怎么就将我娘掳去了?” 陈幕也道:“是啊?这到底怎么回事?” 而在一旁的其他人也觉得奇怪,都满脸疑问的看着龚都。 龚都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于是又叹了口气道:“那孙仲是趁我们外出,安众城空虚之时,袭取了安众城,并且掳去了咱娘。” 二娃子听了大骂道:“好你个孙大麻子(孙仲),你也玩阴的,敢掳俺婶子我跟你拼了我!”说着撸起袖子,去那他那把“龙云”。 而廖淳则已一声不吭的提着他那杆玄铁枪就要去找孙仲拼命了。 龚都一看不好,赶忙拦住廖淳,说道:“去不得!去了也白搭,咱娘还在他手里攥着呢,不然我掌着五万的人马也不会受制于他!” 姜兰甫也道:“是啊,再说如今这安众城可在孙仲的掌控之下,我们还是需从长计议。” 廖淳在众人的劝说之下这才强耐下了性子。 于是,一众人聚在那里商量起要如何去救廖淳老娘的事情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救人 廖淳与龚都这两边的人马聚在一起商议了半天却始终想不出个万全之策来,最终是无果而散。 第二日,孙仲说要去攻打宛城,在安众城的校场中计点人马,廖淳与龚都都带着人马在校场上集结待命。 虽说廖淳从冀州带回来了三百号人,但到了安众之后,孙仲便又“大方”的拨给了廖淳五千的人马,由他领着,但这五千人马与其说是孙仲拨给廖淳指挥的,倒不如说是孙仲用这五千人马来控制或者说监视廖淳等人的,因为这五千人马都是孙仲自己初初起兵以来带出来的嫡系部队,而这五千人的领队将领更是孙仲的心腹爱将陶勇。 点卯之时,二娃子何邑突然气喘吁吁的跑了来,从大老远便开始喊着对廖淳说道:“淳哥,淳哥,泥鳅又不知死哪里去了,一大早便没见着人影。”说话间就跑到了廖淳的身边。 二娃子还没站定脚,陈幕就骂道:“你跑到了再说会死啊?!现在在点卯,你这不是明的在告诉孙麻子,我们这儿缺人了吗?还喊这么大声,点卯不到,是要砍头的!我说你跟泥鳅就有这么大的仇恨么?” 二娃子一听,吓得赶忙捂住自己的嘴。 廖淳看了一眼二娃子又抬眼瞟了一眼台上的孙仲,见那孙仲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便叫过一旁的飞毛腿兄弟阮闿吩咐道:“去,再跑去找找,看看何头领(泥鳅)在什么地方,快去快回,不管有没有找到!” 阮闿领命,钻过人群,拔腿飞奔而去。 而孙仲站在点将台上,早已听到了二娃子何邑刚才的那一通“哇哇大叫”,不过他并不出声,片刻之后,队伍开拔之时,他叫过身边的一个小头目,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之后小头目便带了一群人马离队而去。 新野城外,一群人马飞奔到了城门底下,为首一人对着城头高声喊道:“快开城门,我奉渠帅(孙仲在偷袭了安众抓了廖淳的老娘之后,用廖淳的老娘来要挟龚都,让龚都以及安众城的一众黄巾头目“自愿”推举了他孙仲作为这荆州黄巾军的渠帅)之命前来接廖头领的老娘回安众的,如若迟误便要了你们的脑袋。” 这喊门之人便是一大早孙仲点卯时就不见了踪影的泥鳅徐骁。 原来安众城被夺、廖淳老母被掳之事,泥鳅在回到安众城之后便从一些兵士的口中得知了其中的缘由,那日龚都外出完全是为了寻找自己与陈梦婷,因为自己与陈梦婷说是出城散心,结果不辞而别去了冀州,而且还带走了龚都派出来保护自己与陈梦婷的二十个兵士,因而龚都十分担心,便派出几乎是整个安众城的兵力,去各处寻找,还派出细作到孙仲那里以及宛城的朱儁处打探消息,疑心自己与陈梦婷是不是被他们抓了,结果这大张旗鼓的举动被孙仲知道了,孙仲便趁机袭取了安众,抓了淳哥的老母亲。 因而泥鳅见众人商议不出什么救人的办法,便想自己惹下的祸自己来解决,所以就与陈梦婷商量了一夜,想出了这个法子,用假借孙仲的命令来骗回廖淳的老母亲,于是一大早便带着自己拉起来的两百来号人的队伍,赶到这新野来了。 要说泥鳅装出来的那番颐指气使的样儿,还真让新野守城头的那守城头目相信了泥鳅的身份,然而泥鳅的这点把戏孙仲在一早把廖淳的老母关到新野来的时候就已经料到并提防着了,因而他吩咐过这新野城的守城头目,不论何时,如果没有他孙仲亲自来,那就必须得拿着他孙仲的令牌,否则不论谁来都不准放人。 当守城的将领被泥鳅的架势唬得一怔一怔的,正要打算放人之时,突然想起了孙仲交待过的见到令牌再放人之事,于是便对城下的泥鳅喊道:“这位头领如何称呼?” 泥鳅心想,孙仲手下这许多的人马,这守城的人未必就会知道所有头目的名字,于是便张口报上本名道:“老子是徐骁,速速开门放人,误了事要你脑袋!” 这城头上的头目堆起了笑脸对泥鳅说道:“还请徐头领出示一下渠帅的令牌末将才敢放人。” 泥鳅一听,这竟还要令牌,心中当即大骂起孙仲这只老狐狸来,不过他骂归骂,脑中却也立刻想起了办法来了。他想:“这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找块令牌来冒充孙仲的令牌,再说这孙仲的令牌长啥样也不知道,但若说没有那今天这人是肯定救不走的了,那不如先把城门骗开,想这新野城中也不会有太多的守军,到时候见机行事,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婶子救回去。” 于是,泥鳅对着新野城头那守城的头目喊道:“我奉了渠帅之命而来,这令牌自是有的,但你得下来,或让我进城,我才能把令牌那给你看,隔这么远你也看不清真假,即是渠帅交与你的差事,你需谨慎些才是,岂可马虎?!” 城头上守城的小头目见泥鳅说有令牌,而他张口闭口就是些训人的话,心想这人定是渠帅孙仲派来的不会错了,于是赶忙跑下城楼,打开了城门出城来见泥鳅,想跟借机跟泥鳅好好的套套近乎,好让泥鳅回去复命之时,在渠帅孙仲面前能多多的替自己美言几句。 然而当这守城的小头目还正一心美美的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跑到泥鳅的面前想要接着问泥鳅索要令牌的机会套套近乎之时,这口尚未开,却发现泥鳅的身后已闪出一名身形魁梧、黑面虬髯的大汉,此人举着一口钝背大刀朝着自己迎面劈来,唬的他是面如土色。 第一百八十五章 被抓 要说泥鳅这个平日里胆小如鼠又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这次之所以会想着用手下的两百来号人去赌这么一把,不但是觉得是自己闯的祸要自己来补救,另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他现在手下有一个厉害的人物,这人也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主,就跟二娃子何邑一般,但打斗起来可比二娃子厉害多了。 这人便是陈梦婷之前忽悠的那个二十人队伍的小头目,姓周名仓表字元福,乃是太原平陆县人,泥鳅也是在下曲阳带队冲入官军的包围圈中去救廖淳的时候,才发现这周仓身手不凡、勇猛过人的,但可惜那时候廖淳等人都顾着自己在厮杀,没注意到周仓,而泥鳅则光顾着为与廖淳的重逢以及和好而欣喜,高兴得竟忘了要将周仓引荐给廖淳等人认识了。 这新野城守城的头目见到泥鳅身后闪出的那举着一口钝背大刀朝着自己迎面劈来的人,正是这周仓周元福,但可惜他刚刚急着跑出来见泥鳅,竟没拿上兵器,而伸手去拔腰间的佩剑格挡之时,已经为时太晚,这剑还未拔出鞘一半,周仓的那一刀已然劈下,这守城的头目连哼都来不及哼哼一下,便被当头劈成了两半死于马下。 周仓那疾风般的身手再次深深的震撼了泥鳅,不过以泥鳅那聪明的脑瓜可不会在这一刻傻愣在那里浪费跟生命一样宝贵的时间,他见周仓得手,立刻手一挥招呼他身后的一众兵士朝着城门内冲去。 然而,这守城的头目刚刚出来之时城门只开了一半,新野城内的守门兵士见守城的主将被杀早已吓得没了魂,赶忙本能的关上了城门。 泥鳅与他身后的那两百余名兵士尽管已经奋力的往城内冲了,但却还是在最后一刻被关在了城门之外。 而城头上,那些新野城的守城兵士见主将被杀也早已拉弓上弦,朝着泥鳅等一众人放起箭来。 泥鳅等人来新野时没带撞木,此时只能用身体去撞击城门,然而他们最后还是抵挡不住城头上密集射来的箭枝,泥鳅虽是心有不甘,却也只得放弃了攻城,率众向后退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新野城外的不远处又杀过来一队人马,这队人马正好挡在了泥鳅等人的归路之上,而且不需要泥鳅费心思去猜测这群人的身份,这群人马的领头那人已在那里高声叫道:“大胆叛贼,我奉渠帅之令前来拿你,速速下马投降,饶你不死。” 原来这路人马就是孙仲在带队去攻打宛城之时,叫到身边如此这般吩咐了一番的小头目带来的人马,而这小头目正是奉了孙仲的命令,到这新野城来抓泥鳅的。 要说这孙仲是如何得知泥鳅会到新野来劫廖淳的老娘的?那这话还要从廖淳等人刚刚回到安众之时说起。 其实孙仲早在廖淳等人回到安众之后,便派人盯上他们,因而当前一日廖淳等人与龚都聚在一起商议如何去救廖淳的老娘之事,以及后来泥鳅与陈梦婷躲在屋中密议道新野城来骗出廖淳老娘之事,都一早已传到了孙仲的耳朵里,虽说孙仲并不知晓他们具体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却也大概知道了他们说的是想要去救廖淳的老娘之事。因而当他在点卯之时听到泥鳅不见了,便猜到泥鳅定是去劫廖淳的老娘了,于是他一面装作毫不知情来蒙骗廖淳等人,一面却赶忙派了一队人马到新野城来,就专为抓这泥鳅来了。 泥鳅此时见到迎面冲杀过来的这一大队的人马吓得是面如土色,而他身旁的那小头目周仓见迎面冲杀过来一队人马,则忙纵马向前,横刀挡在了泥鳅的前面,高声说道:“何头领勿慌,元福在此,我看谁敢近前?!” 周仓凭借他那魁梧的身形与彪悍的气势,的确有些吓住了那些迎面冲杀过来的一些兵士,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泥鳅等人的身后响起“吱吱呀呀”的一声开门声,等他们回头去看时,却发现原本紧闭的新野城门又被打了开来,而且从里面也冲出来一大群的人马。 这一前一后两群人马,顷刻之间便把泥鳅的这两百来号人团团围住,困在了核心之中。而这个时候廖淳等人正由孙仲率领着,在宛城的城下与城头上的官军打得不可开交,根本就不可能分身来救泥鳅这群人,而且到目前为止廖淳也不知道泥鳅到底去了哪里,所以此时泥鳅他们这两百来号人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日暮西山之时,孙仲带着一众的荆州黄巾将士回到了安众城中,这样徒劳无功的攻城战已经打了将近有半个月之久了,但是依然没能攻下宛城,这让孙仲觉得十分的恼火。 孙仲回到城中正欲发作,这时部曲长黄邵来报,说孙仲早上派去的那小头目早已回到了城中,并且把廖淳手下的泥鳅徐骁给抓了回来。 这黄邵便是原先渠帅波才手下的部曲长黄邵,自打孙仲偷袭了安众之后,黄邵觉得孙仲势大,便真心投靠了孙仲,甘心情愿的当起孙仲的走狗来,一直帮着孙仲盯着龚都等人。 孙仲听了黄邵报告的消息,便想起了早上点卯之时的事情来,于是脸上那原本暴怒的神情也稍稍缓和了下来,而接着不一会儿,他眼珠滴溜一转竟又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与他之前那暴怒的神情简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黄邵原先是见过廖淳与孙仲的那场打斗的,知道孙仲与廖淳以及龚都二人有着很深的过节,恨不得将二人置于死地而后快,因而此时孙仲由盛怒之下听到抓了廖淳手下的徐骁这个消息突然转而发笑,便也大致猜到了其中的缘由,但这也正是他担心的地方,于是便问道:“渠帅为何发笑?” 孙仲道:“你以为我现在客客气气的留着龚都、廖淳等人,真是真心的倚重他们么?我只是目前还需要利用龚都来收拢他手下的那些人马,所以这才迟迟没有对他下手,而这次徐骁早上点卯不到,也不随军去攻打宛城,而且还带兵去偷袭新野去了,这三条哪一条都够得上杀头的,我不趁此机会好好的借题发挥一下,不是可惜了吗?” 黄邵担心的问道:“那渠帅打算怎么做?杀了徐骁吗?徐骁是廖淳的兄弟,这怕会惹怒那廖淳与龚都啊。” 孙仲笑道:“只杀徐骁?这不便宜了他们了吗?带兵偷袭新野那可是谋反的罪,若是将徐骁去偷袭新野的事栽到廖淳的头上,说成是廖淳指使徐骁去偷袭新野的,便可以用谋反的罪名名正言顺的杀了廖淳,而龚都定然也无话可说。廖淳一死,龚都就少了一个帮手,我日后想要收拾起他来那也就容易得多了。” 黄邵一听,这孙仲心里想的果然同自己猜测的一般,孙仲是打算借着这次的事情来除去廖淳这个眼中钉、肉中刺了,心中当下大吃惊,忙对孙仲谏言道:“渠帅万万不可呀!这廖淳杀不得!” 孙仲原本正为自己的绝妙的盘算在那里得意洋洋着,却不想黄邵竟出来拦阻,而这黄邵一早已背叛了龚都投靠到自己这边来了的,不知怎么的这次会出面替廖淳求情?莫不是这黄邵与廖淳还有不浅的交情?孙仲当下看着黄邵心中开始起疑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出谋 孙仲听黄邵说廖淳杀不得,立刻就变了脸色,问道:“杀不得?哦,我知道了,你与那廖淳在颍川时便认识了,你这是与他有交情替他求情来了。” 黄邵一听孙仲这是在怀疑自己,于是慌忙辩解道:“末将虽与廖淳在颍川时便已认识,但也谈不上什么交情,现在更没有要替廖淳求情的意思,只是杀了廖淳他大哥龚若是因此反叛,岂不是大事不好了。” 孙仲不等黄邵说完便打断道:“笑话!我这次杀廖淳是师出有名,我看他龚都敢造反?!你还说不是替廖淳求情?!” 黄邵急道:“末将真不是替廖淳求情,末将有一个一箭双雕的办法,可以让渠帅一举收拾了廖淳与那宛城内的官军。” 孙仲问道:“哦?什么办法?快说!” 而黄邵此时却反倒端起架子来反问孙仲道:“渠帅如今我等天天去打宛城为啥?” 孙仲急了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天下黄巾相续覆灭,自打严政这叛贼刺杀了地公将军之后,冀州也被官军给平了,如今也只有我们荆州以及兖州和青州还有我们黄巾军的势力,要是我们不加紧从官军的手里夺回宛城,那就凭安众、新野这些土城怕是抵挡不住官军的进攻的,所以我们必须要趁朝廷尚未从冀州抽兵来荆州之前打下宛城。但是,这和我要收拾廖淳、龚都又有什么关系?!” 黄邵道:“渠帅勿急,末将还想问,渠帅可知为何我等有这十万之众,却攻不下只有区区一万官军的宛城?” 黄邵一提这茬,孙仲便想起了连日攻城的败绩,于是便又懊恼了起来,说道:“这不是宛城的城墙高大坚固嘛!”孙仲虽是十分的懊恼,但是这句话的语气中却也充满了无奈。 黄邵又道:“渠帅只知宛城高大坚固,难道就没发现,这连日的攻城龚都的人马伤亡却甚少吗? 孙仲道:“此事我最近也是有留意到了,我的人马都死伤了近万人,而他龚都手下的兵将折损的还没有千人。” 说到这里,孙仲突然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凶狠的神色,恍然大悟似的说道:“龚都贼子想耗光我的兵力,而后好夺我渠帅的位置,将我置于死地?!” 黄邵见孙仲这是又想偏了,忙摆摆手道:“不!不!不!渠帅太高估龚都了,这龚都就跟他的外号叫得一样,是个莽汉,空有一身的力气,却没有头脑,他又怎来的这番心机?他主要还是因为你夺了他的城池,因而心怀不满,消极怠战。” 孙仲听了觉得黄邵说得有理,便点了点头,而后又问道:“那他这般消极怠战,致使我等久久攻不下宛城,如此下去可如何是好?!不如这次索性连他龚都一起杀了,我看他手下的那些兵将哪个敢动?!” 黄邵一听慌忙劝道:“渠帅万万不可,这样一来只能是两败俱伤,弄不好反倒会为龚都所制。” 孙仲怒问道:“那如何是好?!” 黄邵答道:“渠帅勿忧,就用末将刚刚要跟你说的那一箭双雕的办法,我等只需将徐骁带兵攻打新野被我等抓了这事告诉廖淳与龚都,而后要廖淳去替我们打下宛城,如若他不答应,那我们便以谋反罪将这徐骁斩首。这廖淳我在颍川的时候就见识过他的厉害,别看他年纪小,可脑袋中的鬼主意多,这带兵打仗颇有一套,还有他身边的那些人,也都不是些省油的灯,若廖淳能尽心替我等去打宛城,那渠帅便可高枕无忧了。” 孙仲疑惑的问道:“这小兔崽子(廖淳)有些本事,我倒也知道,但如今他手头一共才百来个人,算上我拨给他的人马,那也一共不过五千余人,就算他再厉害,凭这点人马能打下宛城来?” 黄邵笑道:“渠帅难道忘了,这廖淳与龚都可是拜过把子的兄弟,而且他二人的关系可比亲兄弟还亲,如果渠帅让廖淳立了军令状去打宛城,那龚都岂会见死不救?他定会带上人马与廖淳一同去打宛城的,这样一来廖淳与龚都带着兵与宛城的官军拼个你死我活,等好在从中坐收这渔人之利。” 孙仲听罢哈哈大笑了起来,黄邵见孙仲听了自己的意见高兴得大笑,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孙仲道:“用廖淳的头脑加龚都的兵力,去打宛城,即便打不下来,我相信宛城内的官军也定是元气大伤了的,那我不但可以自己率兵去拿下宛城,而且可以借着军令状杀了廖淳、龚都二人,如此一来这荆州军中便没有人敢和我争这渠帅的位置了。”说着他又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时黄邵又进言道:“可以把抓来的徐骁手下那些人给放了,一并让廖淳带着去打宛城。” 孙仲笑着摆摆手道:“就这百来人也顶事?” 黄邵道:“去打宛城有没有这两百来号人(泥鳅等人在被孙仲的人马前后夹击包围住之后,泥鳅选择了投降,因而他带去的两百来号人没一个死伤,全被抓了回来)自然是无关紧要的,但是末将听那些抓他们回来的人说,徐骁的这两百来号人中,有一个人甚是勇猛,那新野守城的头目便是被这人给一刀砍死的,让这人帮着廖淳他们去打宛城,这样胜算大一些。如果我们将这两百来号人都关着,不但要白耗粮食养着他们,而且他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要是闹起事来,不也更麻烦。” 孙仲听了点点头道:“还是你小子鬼心眼多,但我告诉你,如果你敢耍我,我连你一块儿杀了!” 孙仲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露凶光,面色变得十分的严肃,那大麻子脸上的横肉微微的颤动着,吓得黄邵是胆颤心惊,忙抱拳连声说道:“末将不敢!末将不敢!” 随后,一旁的小校得了孙仲的命令去通知廖淳去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要挟 不见了泥鳅之后,廖淳这一日的攻城作战都是心不在焉的,好不容易盼到了傍晚收兵,他回到安众之后第一时间便去看泥鳅有没有在自己的营地里,然而当他与陈幕、姜兰甫等一众的兄弟找遍了整个安众城,但却也没有发现泥鳅的踪影。 随后,众人听说从新野抓回来一个趁着大军在攻打宛城之时,带着百来个兵士就去攻打新野城造反的叛徒,廖淳疑心这人便是泥鳅,于是起身就要去孙仲那里打探个究竟。但就在这个时候,孙仲派来的小校也找到了廖淳这里来了。 小校见了廖淳抱拳道:“廖头领,你部下头领徐骁谋反,带兵偷袭了新野城,现在已被渠帅抓了,渠帅请你过去一趟。” 廖淳听了大吃一惊。 不多时廖淳便只身赶到了孙仲那里,他未待进门就已见到泥鳅被五花大绑的押在了堂上,从外貌看来,这头发虽有些蓬乱、身上的衣衫也撕破了,但倒不像被用过刑的样子。 廖淳刚跨进门,站在孙仲身边的黄邵便开口厉声喝道:“廖淳!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趁渠帅率兵攻打宛城之时,命你手下之人带兵偷袭新野,你意欲何为呀?!” 廖淳开始顾着看泥鳅竟没注意到这屋中还有黄邵在那里,被他这么高声一喊,倒吓了一跳,而他正要接口之时,身后又一人高声骂道:“黄邵!你个势利小人,当初若不是我龚都收留你,你早死在官军的手里了,如今你投靠了孙大麻子倒来这里含血喷人诬赖我兄弟,看我不劈了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小人。” 廖淳听着声音就知道是大哥龚都来了,不过他还未来得及回头,这龚都早已提着他那把烈焰刀,大步的走过了廖淳的身边,朝黄邵走去,看这架势,是真要砍了这黄邵方肯罢休。 廖淳眼见不好,赶忙赶上前去拉住了龚都,而孙仲亦大声呵斥道:“龚都!你也要造反吗?!” 原来,龚都在廖淳前脚走出去去孙仲那里之时,他后脚便拎着坛酒来找廖淳喝酒来了,陈幕等人告诉他泥鳅被抓,廖淳去了孙仲那里,于是他便火急火燎的也赶了过来,而他赶到屋外之时正听到黄邵大声喝骂廖淳的那句话,于是便替廖淳回骂了过去。 在廖淳的拦阻与孙仲的喝骂之下,龚都总算收住了脚步,而那黄邵虽说也是个在刀枪丛里骑马打仗的武将,此时却也已被龚都那凌然的杀气吓得面色煞白,冒出一身子的冷汗来。 孙仲见龚都收了刀,已没有再想去杀黄邵的冲动了,便冷笑了一下,对廖淳说道:“廖淳,不是黄头领要怀疑你,只是这徐骁可是你的人,他趁我们大伙儿都去攻打宛城了,他却带兵去偷袭新野了,而且他去偷袭新野只带了两百个兵士,你说不是你指使的,那他光凭着自己的两百来个兵攻下新野之后要怎么守城?怎么守得住我带兵反攻?!” 廖淳还没开口回答,龚都又抢着说道:“孙大麻子!你别欺人太甚,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兄弟头上扣,元俭的手下一共才三百来号人,要怎么造你十万大军的反?!” 这时黄邵已回过了神,大约是觉得有渠帅孙仲会给他撑腰,胆也又大了,便又开口说道:“这不是有你龚头领这个好大哥在吗?再说这十万人马谁不知道有一半是你火烈神龚都的啊?” 龚都厉声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龚都也造反喽?!” 黄邵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道:“我可不敢,免得等会儿又说我乱扣屎盆子。” 这时泥鳅大声喊道:“这事跟淳哥与龚头领没关系,是我一个人干的,要杀要剐随便你们。”泥鳅说这话的时候听着挺仗义、挺爷们的,但是其实他内心是怕得要命,他真怕孙仲会砍了他的脑袋,但当他听到孙仲、黄邵二人说话的意思是想把廖淳跟龚都也都牵连进来,便一咬牙,打肿脸充了回胖子。 孙仲一看这自打抓回来后死活不肯开口、不肯认账的泥鳅这会儿竟全认了下来,便想:“也好,就顺着你的意思,看廖淳怎么办?” 于是竖起大拇指,对着泥鳅开口说道:“痛快!是条汉子!” 而后又转过脸对着廖淳与龚都道:“刚刚是徐骁不肯认罪,我才怀疑到元俭的身上,现在既然他都认了,那是我错怪元俭兄弟了,这样吧我跟你陪个不是,这徐骁谋反该杀,来人呐,把叛贼徐骁拖出去砍了!” 孙仲一声令下,左右兵士应声便要将泥鳅给拖出去砍了。 这时,廖淳大喊一声道:“住手!” 廖淳一声“住手”一喊,那要去拖泥鳅的兵士便停了下来看看廖淳,又看看孙仲。 而孙仲要砍泥鳅本也是用来激廖淳的,他见廖淳在喊住手了,便也立刻示意兵士停了下来。 廖淳说道:“孙渠帅,你把我叫这儿来,费尽心思唱的这出戏,应该不会只是要我来看我手下的兄弟被你拖出去砍头吧?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有什么话明说吧,何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给句明话,你要怎么样才能放了我兄弟?!只要我做得要一定照办!” 孙仲听廖淳自己把话给挑明了,倒也省得绕来绕去的多费口舌了,于是笑着拍手赞道:“好!痛快!果然够义气!我要你做的事情不难,而且也不是为我孙仲一个人做的,只要你在三天之内拿下宛城,我便放了这小子(泥鳅),不再追究此事!但若拿不下,我连你一并问罪斩首!” 孙仲话音刚落,廖淳便大声应道:“好!一言为定!” 泥鳅在一旁听了大声喊道:“淳哥!你不要上他的当,这老狐狸摆明了要害你,你不要管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孙麻子,有种就杀了你爷爷,玩阴招算什么英雄好汉!” 龚都听了孙仲提的条件也破口大骂道:“孙麻子!你这是想借刀杀人呀!元俭一共才三百人马,倒有两百被你扣了,现在你要他带着一百人去打宛城?!” 孙仲装作很慷慨的样子说道:“什么借刀杀人呀?看你这话说的,元俭去打宛城时,那扣押的两百人我自然会放了的,另外我不是还有五千的精锐拨给元俭了吗?” 孙仲这么一说,龚都的气稍平了一些,但依然没好气的反问道:“就凭这五千人马能打宛城?你这还不是借刀杀人?!” 这时在一边的黄邵又开口了,坏笑着重复了他自己刚刚说过的那句话道:“这不是还有你龚头领这个好大哥在吗?” 龚都听了黄邵的话本想骂回去道:“这有你这势利小人什么说话的份?!”但这话到嘴边他转头看了看孙仲,却发现孙仲跟这黄邵脸上是一个神情,便冷笑着说道:“好啊!看来你们也早把我给算计进去了,让我们去打宛城,跟官军拼个你死我活,你们好来坐收这渔翁之利,这如意的算盘打得可真是叮当响啊!” 孙仲一听说道:“诶~龚头领,你这说得是什么话?我们可都是为了‘黄天’而战。” 龚都骂道:“放屁!少跟我来这套!我可不会上你的当!” 孙仲摆出一副无赖相说道:“那你只有看着你的结拜兄弟去送死了。” 龚都又道:“元俭也不会上你的当的。” 孙仲得意的笑道:“哎呀~这可说不好,徐骁可还在我的手上呢。” 龚都看了一眼廖淳又看了一看一旁被五花大绑着的徐骁说道:“我这就放了徐骁,我看谁有这个本事拦着。”说着就又抽出了他那把烈焰大刀,要去给泥鳅松绑。 孙仲脸上一沉,说道:“你可别忘了,老太太(廖淳的老娘)可还在新野做客呢?” 龚都大怒,大吼一声:“你!”不过孙仲终究是击中了他的软肋,龚都青筋暴突的握着刀站了半天,终于还是不敢再有进一步的动作。 于是,孙仲轻蔑的看了一眼龚都,冷笑一声,便把他丢开在一边不再搭理,转而对廖淳说道:“军中无戏言,你既然答应了,就立个军令状吧。”说着示意左右将笔墨纸砚给廖淳拿了过去。 廖淳瞥了一眼孙仲,也冷笑一声,提起纸笔便写起了军令状。 而泥鳅则在一旁扯着嗓子死命大喊:“淳哥!写不得呀!写不得!” 第一百八十八章 商议 廖淳与龚都离开之后,黄邵对孙仲说道:“渠帅,咱那五千精锐就也任由廖淳带去打宛城吗?这不是与他们一起白白去送死?” 孙仲道:“谁说跟着廖淳去打宛城就是去送死,我是让陶勇带着这些人马替我盯着廖淳他们的一举一动的,至于攻打宛城时,他们大可以闪到一边。” 不过被黄邵一说,他倒真有些担心自己的这支精锐部队给填进去,于是对黄邵说道:“去,告诉陶勇,叫他看好这五千人马,平日里盯着廖淳等人的一举一动便行,至于打仗时就闪远一点,要是折损了人马,回来时我要他好看!” 黄邵得了命令也走出屋子传话去了。 黄邵出去之后,孙仲便独自一人坐在了原先本属于龚都的那把木交椅上,得意地翻看廖淳写的那张军令状,心则中暗自想道:“若是廖淳这小子真能打下宛城来,我倒也可以饶了他这条狗命,这样一来等官军杀上门时,也好多个帮手。” 而廖淳与龚都二人在从孙仲那里出来之后,龚都便拉住廖淳问道:“元俭,这明摆着就是孙仲的一个圈套,连我这脑子笨的人都看出来了,你怎么就甘愿去钻这个圈套呢?” 廖淳答道:“这不是我兄弟徐骁在他的手里嘛。” 龚都皱了眉头道:“要救泥鳅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你这样一来,不是连你自己都套进去了吗?还给他立了张军令状。” 廖淳笑道:“刚刚的情形,大哥也都看到了,刚刚若不答应,孙仲便当场要砍了泥鳅了,他这是铁了心要把咱给套进去,我不答应他还能怎么办?” 龚都叹了口气道:“唉!都怪我没把咱娘给照看好,以至于被孙仲这王八蛋给绑了去,现在倒成了他来要挟咱们的工具了,若不是这样我早灭了他了。 廖淳忙止住龚都道:“大哥,你可别这么说,这次可都是我连累了你,若不是我托你照看泥鳅,也不至于会这样。” 龚都道:“咱们是兄弟,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还有我看泥鳅这小子也挺重情义的,你走的第二天一早,当他得知消息后,便扔下那丫头,独自一人单枪匹马的要来追你,这次他也是为了来冀州找你,因为我关着他,所以他才找了机会不辞而别的,所以你可千万别怨他,还有他这次也定是为了救咱娘去的。” 廖淳笑道:“恩,这个我知道。难得大哥你丢了城池都不怪泥鳅,我又怎么会去怪他,再说这次要是没有泥鳅及时赶来冀州,我跟我的其他那些兄弟怕早死在了冀州的下曲阳城外了,我又怎么能再去怪他呢。” 龚都听到廖淳说差点死在下曲阳城外,便不等廖淳说完就不由的打断问道:“还有这事?” 廖淳点了点头道:“恩,不过这事说来话长,我改天再告诉你,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要救出泥鳅。” 龚都听了点头道:“行吧!行吧!这样吧,今天打了一天的仗,又在孙麻子那里耗了半天,这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各自回去早些休息,明天一早我点起兵马跟你去打宛城,有道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这半月来的攻城我都是在敷衍,明日一战定要打下宛城,我倒要让宛城的那些官军看看,我火烈神龚都带出来的兵到底是什么样的!”龚都说着,这脸上的神情也踌躇满志起来。 但廖淳却在这个时候,说道:“其实整件事情都是有我而起,所以这次我不想麻烦大哥,我要自己来解决这件事情。” 龚都听了大吃一惊,问道:“你说什么?!”他脸上那原本踌躇满志的神情一下子变成了一脸的惊愕,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廖淳说道:“大哥,自蒙大哥不弃,与我结为异姓兄弟,又认了我娘做干娘之后,便一直是大哥你替我照看着我娘,替我在尽孝,这次又是因为泥鳅、因为我娘才害得大哥你丢了城池还要受孙仲这小人摆布,如今孙仲这小人要我去打宛城,谁不知道这宛城城高墙坚,这半月来不知死了多少人都没打下来,因而我又怎么能让大哥你再为了我拼光了手头的人马呢?” 龚都问道:“那你就打算自己一个人去送死?!” 廖淳答道:“不!我不去送死,要死我也要拉上孙仲这个大麻子来做垫背的,这次我定要替大哥你把安众给夺回来!” 龚都听着廖淳说的话,又看着廖淳一脸冷酷坚毅的神情,有些担心了起来,于是盯着廖淳的眼睛问道:“元俭,你到底想干什么?” 廖淳沉默了半晌,而后压低了声音从口中冷冷的迸出两个字来:“刺杀!” 龚都听了又吃了一惊,忙把廖淳拉到一边的角落里,也压低了声音问道:“刺杀?你要刺杀孙仲?” 廖淳点点头道:“他不让我活,我也不让他活,敢动我娘,就是个死字。” 龚都想了一下道:“不行!虽说这个小人倒是该杀,可是他毕竟现在名义上是荆州黄巾军的渠帅,你杀了他之后今后又怎么在天下的太平道、黄巾军中立足?还有这孙仲自打来到这安众城后,还日夜提防着我去杀他,所以身边常有许多的侍卫守在那里,你又怎么下得了手?” 廖淳反问道:“那大哥你不是众人推举的荆州渠帅吗?他孙仲不是照样不听号令,还夺了你城池、抢了你渠帅的位置,他怎么还是混得好好的?” 龚都道:“这不一样,首先我当初没答应做渠帅,其次不管他背地里用了什么手段,但明面上我是当着这么多荆州将士的面推举他做渠帅的,所以说他算不上谋反、抢渠帅的位置,但如果你杀了他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天下的太平道、黄巾军的兄弟是不会放过你的。” 廖淳急了,道:“大哥!如今的太平道、黄巾军已经不是当初大贤良师在的时候的太平道、黄巾军了,那严政刺杀了地公将军之后,现在还在官军那里高官厚禄的享着福呢,你见有谁去找他麻了了,以前我是一心想着为‘黄天’而战,但这次从冀州回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当初大贤良师在临死前都开始怀疑了‘立黄天’这件事了,如今三位将军(张角三兄弟)都死了,这天下的太平道、黄巾军已土崩瓦解,所以我想的只是怎么让我娘、让兄弟们活着,其余的事情我都管不了了,现在既然孙仲逼着我们去死,那我就一定只能杀了他。” 龚都见劝不住廖淳,又听廖淳说得也有些道理,虽说心中还有些担忧,但他也是个不愿挖空心思动脑筋想问题的人,于是便道:“既如此,也不要刺杀了,我去部曲中挑些精锐,同你一道杀将过去,杀他个措手不及,我想这样要杀了他也不会太难,而他想用咱娘来威胁咱,怕也是来不及了。” 廖淳与龚都这边正说着话,不远处一个小卒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廖淳一看这正是自己部曲中的兄弟,忙问道:“何事?” 小卒喘了口气道:“大当家抓了两个细作,请廖头领过去看看。” 廖淳听罢,同龚都道了别,随小卒走回自己的营地去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神算 宛城内的官军之中近来兴起了一阵算命的热潮,这算的啊不是财运仕途、前程命运,却只算一样,这一样是常人一般都不会去算的东西,那就是算“死”,算自己最近有没有“血光之灾”。 你想啊这一般人哪个不盼着自己好的,哪有人跑去算命先生那里,张口就问:“请先生帮我算一卦,算我啥时候死?”的? 倒是算命先生倒总爱拿“这位兄台你印堂发黑,怕是又血光之灾啊。”这句老套的说辞,来当路拦下那些神情落寞、一脸倒霉相的路人,恫吓他们来忽悠钱财的。 但如今这宛城内的官军将士们可不一样,他们专爱问自己啥时候会死。不过这点倒其实也容易理解,这人嘛,有几个不怕死的,而打仗又哪有不死人的,现在虽说官军都躲在城高墙厚的宛城之内,但是城外的黄巾贼连着半月天天都来围着城池攻打,那黄巾贼可是有十万之众啊,在城头上望出去,那阵仗看着都吓人,所以每一仗打下来总有许多的官军将士战死的,因而还活着的官军将士们便都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活不活得过明天,假如这死亡真的能够被预知的话。 要预知死亡对于一般人来说,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对于阴阳先生来说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尤其是好的阴阳先生。 说起阴阳先生,那就要说这姜平姜半仙了,他可是江夏城中有名的阴阳先生,而如今他在这宛城官军中的名声,也绝对不亚于他在江夏时那般的了,当然姜半仙在宛城中的名声,那都是那帮江夏兵给传出去的。 事情的缘由是这样的,朱儁设计破了郏下城,俘虏了一城的黄巾将士的那一次,在夜里出战之前,官军吃飧食的时候,因为白天攻了一天的城,晚上又有夜战,朱儁便赏了每个参战兵士一小碗的米酒,这些酒由领军的将领各自按本部人马的人头领了再分配到每个兵士的手中。 而像姜半仙这样的连后勤都算不上的军中“书记员”,这酒自然是没份的,但是他酒量虽不大,酒瘾却大,犹爱小咪两口,因而当他看着营中这一众的将士,人手一个碗捧在那里喝酒,弄得整个军营酒香四溢之时,馋得他是连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便腆着老脸去找营中熟识的江夏军将领要酒喝。 江夏军对姜半仙那是奉若神明一般的,因而姜半仙只随便找了个将领开口一说,这人便把自己手头的那瓶米酒都给了他,而这人就是江夏兵赵慈的哥哥,裨将军赵盾。 但白拿了人家一瓶酒,姜半仙倒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了,于是他便打算给这赵盾算上一卦,这就当是付酒钱了。 听到姜半仙说要送自己一卦,赵盾自是高兴的不得了,而周围其他的将士听说姜半仙要给赵盾算卦,也都围了过来看热闹,更有好些将领也拿着自己手头上的酒要送给姜半仙,想要跟他换上一卦。 姜半仙这一卦不算不要紧,一算之下却吓了他一大跳。他是按年月日数之和为上卦,年月日加上时辰数取的下卦,又以年月日加上时辰数之和除六所剩余数取的动爻,在手指一掐间,得出了一个“天雷无妄”之卦,动在二爻。此卦不用看卦象,但看卦名便是大凶,“天雷无妄”无妄之灾也!在此两军交锋之际得此凶卦这哪里还能保得住性命?! 姜半仙算得这卦心中大惊,心道:“此卦乃是大凶之象,而细观赵盾面色,黑气出于眉心,此乃是印堂发黑之象,卜卦之时周遭兵将呱噪之声又不绝于耳,扰得人心烦气躁,此即为口舌所伤之象,而口舌为‘兑’,正与卜得之卦动在二爻,内卦由‘震’变为‘兑’相应,且这‘兑’亦可作锐器解,放于军旅之间,两军相交之际,便是刀枪剑戟之象,这锐器纷纷,看来赵盾命必丧于今夜啊。” 于是,左思右想不知该如何开口跟赵盾说这般凶险的结果,就不由的又懊悔起自己这张馋嘴,暗自埋怨着:“若不贪这一口,就不必惹下这桩头痛的事情。” 而就在姜半仙心乱如麻之际,赵盾也早从姜半仙的神色中看出些端倪来了,他对姜半仙说道:“老神仙你就说吧,再坏的事不就是个死嘛,直说没事!”这赵盾边说边还要咧嘴笑笑,装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而其实他心中还是很担心姜半仙算出的真就是一个“死”字。 但是怕啥来啥! 姜半仙见赵盾自己都这么说了,而这周遭的围着的将士也一个劲的催要自己说,于是便一五一十的照直说了起来。 而姜半仙一开口,这周遭那些七嘴八舌的将士便都收了声,安静的听姜半仙说了起来。 姜半仙捋着他那花白的胡子说道:“刚才老夫袖占一课,得‘无妄’之卦,这‘无妄’何谓?” 周遭一众兵将尽皆摇头,即便有知道的此时也不作声,静等姜半仙往下说。 姜半仙见众人都不答话,便自己回答道:“ ‘无妄之灾’也!且此卦动在二爻,二爻动则变‘震’为‘兑’,‘兑’为锐器,亦为口舌,无妄之灾见锐器,大凶之兆也。” 姜半仙一遍说着“锐器”二字,一边又用手去拍挂在赵盾腰上的佩刀。 而赵盾听姜半仙说到这里,早已是心慌胆战了,又见姜半仙着“锐器”来拍自己的腰刀,他都吓得恨不得把腰刀解下来扔了,仿佛将会杀死自己的凶器就是自己的这把腰刀一般。 然而姜半仙光顾着解说他占得的卦象,却根本没留意到赵盾那已被吓得苍白的面色,他咽了口唾沫便又接着说道:“刚刚老夫卜算之时,你们周遭这一众的人围着老夫吵吵嚷嚷,这鸹噪之声是不绝与老夫之耳啊,这口舌纷纷便是刀剑纷纷,这‘无妄之灾’乃是‘血光之灾’呀!” 姜半仙说到“血光之灾”时,整个声调都提高了八度,这是他之前在给前任江夏太守贺中解说卦象之时养成的一个习惯,解说起卦象来就如那在酒楼茶肆说书的一般,声情并茂、抑扬顿挫。这若是解说吉卦倒是听得能令人更加高兴,但是说起这大凶之卦来还用这种声调,却能把大活人给生生吓死喽。 果然,姜半仙那“血光之灾”的话音未落,赵盾便被吓得一屁股从凳子上跌坐到地上去了,姜半仙见了才知道自己把赵盾吓得不轻,赶忙上前去搀扶。 而周遭那一众的将士虽然基本听不懂姜半仙说的那些话,但是“无妄之灾”啊,“大凶之兆”啊,“血光之灾”啊,这几个词可都是听懂了,他们还听懂了姜半仙说什么“口舌纷纷便是刀剑纷纷”,于是就相互指责、检举揭发起来,都说对方是大嘴巴,在那里吵吵嚷嚷,要害了赵将军(赵盾)的性命了,而后吵着吵着有些竟要打起来了。 姜半仙一看不好忙劝道:“此乃天意!怨不得说话之人!” 姜半仙将此话重复了许多遍方才劝住着周遭那些吵吵嚷嚷都要打起来了的将士,然而这些将士虽说看在姜半仙的面子上止住了一触即发的厮斗,但嘴里依然在嘟嘟囔囔,认为姜半仙此时说“天意”乃是劝架的话。 后来夜里,那些原本在姜半仙算卦之时吵吵嚷嚷的人,因为心中愧疚,所以在与黄巾贼的厮杀中都有意保护着赵盾,因而直到最后打完仗,抓了一城的黄巾贼,这赵盾都是安然无恙的,甚至没有擦破一点皮。 于是,这一众的将士在一同替赵盾感到庆幸,能安然度过这一劫之时,又开始笑话起姜半仙算卦失了手,装神弄鬼吓唬人,更有些年纪尚小、不知天高地厚的兵士,还学起秦颉骂姜半仙时的样子,来逗大伙儿笑。 然而天明时分,这赵盾便死于黄巾贼俘虏的暴动之中,后来他的尸首被找到之后,发现这尸首上有许多刀枪剑戟的伤口,这便应了姜半仙说的锐器纷纷的血光之灾,由此这姜半仙在江夏军中更是名声大噪,有许多将士都会在打仗之前到姜半仙处卜问个吉凶。 这姜半仙本是不肯随便给人卜卦的,但是自打江夏太守贺中死后他都快闲了一年了,没人找他卜卦,他也是闷得发慌,所以来问卦的将士们,但凡他看得顺眼的,他先装着摆个臭架子,而后也就都答应了。 而秦颉本是严禁在军中搞这些迷信活动的,但是自打他因为寻私仇丢了郏下,使得一场原本大胜的仗,变成了一个大败仗,害死了许多的官军将士,还害得自己麾下原本平了荆州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的江夏兵们都只能躲在宛城之内,天天提心吊胆的守着城池,与城外打上门来的黄巾们在城头上厮杀,因而便对麾下这些江夏将士找姜半仙算命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姜半仙算卦是奇准,说谁生就生,说谁死就死,当然对那些命里不是必死之人,在他们的央求之下,他也会说些解救之法,因而也算是救了不少的人,这没多少日子,姜半仙的名声便在宛城的官军之中传开了,尤其是在孙仲率着十万黄巾大军连着攻打城池的半个月里,只要这战事一结束,这姜半仙那里就围满了官军将士,直到黄巾贼下一次打上门来为止;而姜半仙在这短短的半月里,替人算命竟也算上了瘾,以至于都到了不眠不休的地步,他只有在白天孙仲率着兵打上门来,官军将士们都登上城头作战之时才去睡觉,而他们一打完,他就又爬来给那些登门造访的官军将士算起卦来,这劲头让他都忘了什么叫做“天机不可泄露”! 第一百九十章 惹祸 姜半仙的这股算命的热情,终于给他自己算出了麻烦来了,当然这麻烦还是由一个好事的官军小校惹出来的。 事情的经过大致是这样的。秦颉因报私仇害得原本大获全胜的仗变成了一个大败仗,官军全军人马损失惨重,因而大伙都在猜测,主帅朱儁会如何处置秦颉,因为原本胜了这场仗,大伙就都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了,而主帅朱儁也在圣旨规定的日期内剿灭了黄巾贼,可以保住性命了。 然而,朱儁却没有直接处罚秦颉,只说将此事奏明朝廷,由皇上来定夺。于是那些好事的兵士便相互间私自猜测起秦颉将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之事来,更有甚者竟以此事打赌,但由于左等右等等不到皇上降旨处罚秦颉的消息。而此时姜半仙早已在宛城军中是声明远播,大伙儿都知道他算卦算的准,这打赌的其中一个兵士便来找姜半仙算此事。 这姜半仙呢,那日正好被那帮找他算命的将士拉着喝了不少的酒,打赌的兵士来找他说要算秦颉这事的吉凶,而当时围在姜半仙身边的那些将士听了也都想知道朝廷到底会怎么处置秦颉,便也都怂恿着姜半仙算算,于是姜半仙脑袋一热就替秦颉算了这么一卦,卦象清楚明白的显示,丙寅年(中平三年即公元186年)大限至,有血光之灾! 这一算便给姜半仙自己惹出了天大的麻烦。姜半仙喝了酒是算出什么说什么,口无遮拦,那些打赌的和看热闹的将士听了这结果,还在为朝廷竟不降罪于秦颉而议论纷纷,但这卜卦的结果传到秦颉的耳中,秦颉却没有半点的庆幸,而是勃然大怒。 不过这事倒也容易理解,秦颉本来便是不信卜卦、算命这一套的主,这姜半仙在军中给将士们卜卦算命换些酒肉吃,秦颉不治他个扰乱军心之罪,这对他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包容了,而这会儿姜半仙竟把这卦卜到了他秦颉的头上来,还给他算出了两年后大限至,有血光之灾,这在他看来不是在咒他死那又是什么?因而他又怎么能不动起怒来? 刚算完这卦不久,已经喝得酩酊大醉的姜半仙便被五花大绑的抓到了秦颉那里。 这秦颉道也干脆,他见了姜半仙没别的话,只把手中的钢刀往姜半仙的脖子上一架,狞笑着问道:“老东西,听说你卜人生死算卦奇准,城中的将士多有来找你卜问吉凶的,但不知你有没有给自己卜算过,几时会有血光之灾啊?” 姜半仙见秦颉将钢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这酒当下就醒了一大半,但他此时尚不知道秦颉是为什么事将自己抓来的,见秦颉这么发问,还以为只是为了最近自己在军中替将士算命之事,虽说秦颉对这军中算命之事也是向来严禁的,但现在有这么多的将士都来找自己算,而且很多还都是不归他秦颉管的江夏兵之外的将士,因而胆子也就又大了一些,便开口答道:“这个,老夫乃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记员,又不上战场打仗,这个卜它做甚?” 听姜半仙说话的口气,到底还是有些醉意的。 秦颉见姜半仙这老东西竟找借口避而不答,便冷笑道:“哦!你的意思是我们这些上得战场的武夫都要卜问一下生死喽,那你倒是说说看本将军还能活几天啊?” 姜半仙听秦颉这么一问,心中暗叫不好,知道定是刚刚自己给秦颉卜的那一卦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了,这下这祸可真算闯大喽。而后,他又在心里自己指着自己的那张大嘴巴骂起来道:“都说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老夫有着这身本领,倒要死在你这张没遮没拦的臭嘴里了。” 然而他暗自懊悔、责骂,归懊悔、责骂,却也知道自己给秦颉卜算的那卦怕是早已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了,这想要瞒是瞒不过了的,于是便只好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卜算的结果又跟秦颉说了一遍。 秦颉听后说道:“哦,还能活两年!这么说来,本将倒是还要谢谢你喽,谢谢你告诉本将朝廷不会追究本将的败军之罪喽?!” 秦颉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咬牙切齿的,这话中的每一个字仿佛都是硬挤硬挤的挤过秦颉的牙齿缝这才蹦出来的,听得姜半仙是胆战心惊,那剩余丁点的醉意也被吓得醒了个透,于是忙一个劲的说道:“这个老夫不敢!老夫不敢呀!那都是老夫酒后胡说八道的,将军长命百岁着那。”姜半仙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都是哭喊着说的,要不是他已经本五花大绑了,那这时他指定是把头磕得如捣蒜一般了。 秦颉又冷笑着问道:“酒后胡说八道的?这么说本将还是逃不过败军问斩这一关喽?这死在眼前,老神仙可有妙计救我啊?”边问便抽回了架在姜半仙脖子上的钢刀,拿回到自己的眼前,仔细的打量起这把刀的刀刃来。 姜半仙被秦颉问得一时语塞,“这,这,这”说了三个“这”便说不下去了。 这时秦颉又冷冷的说道:“老东西,我告诉你,我命在我不由天!本将的生死岂是你这个江湖骗子能算的,你还是算算你自己几时会有血光之灾吧,要是算对也就罢了,若是算错了,本将就以妖言惑众、扰乱军心之罪砍了你的狗头,快算!” 秦颉的“快算”二字几乎是吼出来的,而且这说话之间手中的钢刀早已又架回到姜半仙的脖子上去了。这姜半仙毕竟有些年纪了,他受不住恫吓,竟在秦颉的一吼之下给吓昏死了过去,在秦颉吼声刚落之际就睡倒在了地上。 因为姜半仙之前有过遇事赖在地上装死耍无赖的经历,所以秦颉这次也当这姜半仙是在耍无赖,但是今天秦颉可没心情陪姜半仙玩(自打他为了泄私愤害得全军大败,躲入这宛城中来等待朝廷的降罪之后,他的心情就没好过,而姜半仙竟又在这样的境地之下给他算死期),他一怒之下对着躺在地上的姜半仙是一阵猛踹,一直要到左右将士拦阻他这才停了脚,这时他才发现姜半仙这老东西这次是真昏死过去了,于是便命兵士把姜半仙丢到了大牢里,先关了起来。 第一百九十一章 忽悠 姜半仙醒来之后,看守他的小卒便要去通知秦颉。 而姜半仙知道若是秦颉来了,自己那是必死无疑呀,在这样的境地之下,算自己的血光之灾,又如何能算得准?若按命里来排,姜半仙一早便给自己算过,自己那是能活过古稀之年,寿终正寝、得尽天年呀!这哪来的血光之灾?但命里之事却也不是一层不变的,就比如说姜半仙之前就从来未曾算到自己命里有这一劫,但是或许是因为最近泄露了太多的天机,所以命中横生出这一劫来。 姜半仙心想:“这时若说自己三更有血光之灾,秦颉他派人看着你,三更一过要是自己安然无恙,秦颉便会说自己之前给军中将士算的命都是骗人的,就会以‘ 妖言惑众、扰乱军心’之罪将自己砍头;而若说自己没有血光之灾,这秦颉当下便杀了你,最后落的还是‘ 妖言惑众、扰乱军心’之罪,这横竖都是逃不过一死啊。” 另外,姜半仙在被绑到秦颉那里的时候就给自己暗暗的卜算了一卦,说此劫虽是凶险,但却不是必死之局,“若往南行,将逢贵人,遇‘火’得生”。然而这个时候,姜半仙环视了整个牢房,这里除了自己便只有那小卒了,但这牢房在南,小卒又正好站在自己的北面,这很明显,自己命里的贵人便不会是这个小卒,而且自己眼下被关了起来,根本就不可能往南行。 眼看着小卒就要离去叫秦颉,在情急之下,姜半仙也管不得自己所算卦象上说的那些东西了,他开口便叫住了那看守的小卒,而后便使出了自己在江夏城中摆摊算命时忽悠人的看家本领来,他对小卒说道:“等会儿小哥!” 那小卒被他一叫便停了脚步。 姜半仙接着说道:“我见你面色晦暗、印堂发黑,有血光之灾啊!” 这小卒是个狱卒,他到了宛城之后,便一直在宛城的大牢内呆着,因而之前也不认识姜半仙、也没找姜半仙算过命,不过姜半仙的大名他倒是听许多军中的将士说起过,此时他听姜半仙这么说,倒也有些害怕了起来,因而问道:“老神仙(这小卒听城中的其他将士都是这么称呼姜半仙的,便也跟着这么称呼),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可别吓我呀!” 姜半仙把双手在身后一反绑,自吹道:“我姜半仙几时算卦不灵验过,你也不去宛城军中打听打听,我姜半仙说他三更死的,就还没有人能活过五更过!” 小卒听了虽信了姜半仙,但是这小子天生嘴也有些油滑,他听姜半仙这么一说便道:“老神仙这么说你不成阎王了嘛!” 姜半仙一听这小子竟将自己说成阎王,来了气,举手想去拍他的脑袋,但是这一抬手却把他自己痛了个半死,原来刚刚姜半仙倒地昏死过去的时候,秦颉踢得太狠,弄得他现在周身都是瘀伤,一动便痛,都活动不开手脚了,而且他也发现自己现在被关在囚牢之内,这隔着栅栏根本就打不到那小卒,于是便只好作罢,口中骂了句:“好你个没大没小的小兔崽子!”但心里却在死命的咒骂秦颉。 这小卒嘴倒也甜,见姜半仙生气便忙告饶道:“老神仙,老神仙,我错了,你不是阎王,你是活神仙,嘿嘿!那你能告诉我怎么解这眼下的血光之灾吗?我这刚满十五岁,可是连媳妇都还没娶呢,现在死了岂不太冤!” 姜半仙一听这小卒是上了钩了,虽说他这算了多年的卦,还没见过听到自己有血光之灾都还能笑得出来的人,但既然小卒也已经张口在问自己破解的方法了,便道:“破解之法不是没有,但老夫眼下自己还有血光之灾哪,你若能将老夫放了,老夫便告诉你破解之法。” 小卒一听这姜半仙绕了半天是要自己将他放了,于是便不再相信姜半仙之言说的那些话了,说道:“将你放了?放了你我才有血光之灾哪!你当我傻吗?你就老老实实的呆着吧!听他们说得这么神,还当真是什么老神仙呢,却原来也是个自身难保的江湖骗子。” 小卒边说边往外走,这话的后半句已经是自言自语的说给自己听的了。但是,小卒说的每一个字还是传到了姜半仙的耳朵里,姜半仙暗道:“不拿出点真本事来,看来还真治不了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了。” 于是,便清了清嗓子,朝天说道:“你是建宁三年(公元170年)生人,今年十四岁,南阳本地人氏,父母早亡,六亲无靠,你为混口饭吃谎报年龄在年初时参了军,却不想赶上了黄巾作乱,天天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 姜半仙这话还没说完,这小卒早已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吃惊的看着姜半仙,而后便快步跑回了牢房边,抓着牢房的栏杆,对着关在牢房中的姜半仙问道:“老神仙!这你是如何知道的,这些事我可从来没跟人说过啊?” 而此时姜半仙就又有些洋洋自得起来了,用手捋着胡子说道:“你都叫我老神仙了,这点小事我又岂能不知呀?” 小卒忙又问道:“那么你刚才说的我有血光之灾,那也是真的喽?” 姜半仙故作不耐烦道:“哎呀~什么真的假的,你还是快去通知秦颉,就说老夫已经醒了,让他快来,去晚了小心惹上血光之灾!” 这小卒年纪虽小,但也是个聪明人,听姜半仙这么说,知道他是在怨自己刚才刚才当他是江湖骗子,所以忙腆起笑脸认错央求道:“别!别!别!我错了还不行嘛!你就念我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就行行好告诉我这破解之法呗?我听城中的将士们都说,老神仙你是菩萨心肠,但凡能救的,你一准儿都救,难道到了我这里,就应为我不懂事说的一句错话,你就见死不救,眼看着我这小小的年纪就横死吗?哎呦~老神仙,你就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 姜半仙一看这小卒是着了自己的道了的,心中大喜,知道这戏是不能唱过头的,再说时间紧迫,指不定一会儿这秦颉自己就跑到这牢里来了,于是口中说道:“哎呀~你看老夫这不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嘛,又怎么来救你呢?”这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用手去拍锁着老房门的那条铁链了。 这小卒起先听姜半仙皱着眉头嘴上那么一说,还当是这姜半仙还在生自己的气,于是便还是腆着脸央求,但随后当他听到响动,看到姜半仙的手一直在拍打那牢门的铁索,便马上会了意,忙掏出钥匙去给姜半仙开锁。 而随后,还没有一炷香功夫的时间,姜半仙便已经忽悠得那小卒帮自己骗过了守城门的将士,二人一同逃到了宛城之外。 第一百九十二章 俘虏 这姜半仙虽说是个骗吃骗喝的老神棍,但到底还是有些做人基本的良心的。 到了城外,姜半仙原本是想一个人跑的,但转念一想:“若是打发这小卒再回到城里去,怕是真要害得他惹上血光之灾了,这小卒放跑了自己,以秦颉那性格定是不会轻饶了他的,那这样一来他救了自己,自己不是反倒害了他么?这等恩将仇报的事情不能干!倒不如就忽悠他跟自己一起跑了,这样也不至于使他丢了性命,而且有他这么个年轻小哥在身边,路上遇到个豺狼也野兽也能帮自己驱赶一下。” 于是,他便用给自己卜的那卦的说辞忽悠那小卒道:“若要逃避眼下的血光之灾,需往南行,往南行将逢贵人,遇‘火’则得生,正好老夫也要往南去,路上可以搭伴而行。” 姜半仙那话的前半句意思,小卒听得是清楚明白,就是“要往南逃,往南逃能够碰到贵人”,但这“遇‘火’则得生”可让他迷糊了,合着要想活命还要碰到“火”,这“火”是什么?是烧饭煮茶的那个“火”吗? 不过,关于这“火”到底是什么意思,这小卒可不担心,因为老神仙不是说了嘛,他也要往南去,可以搭伴而行,这有老神仙在,那自己还怕会有什么血光之灾吗? 然而,小卒不知道的是,姜半仙给自己卜的这一卦,卦象模糊,那“遇‘火’则得生”的“火”到底是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就这么,姜半仙与小卒二人搭伴往南而行,走过了宛城地界还继续往南走着。这一路上基本都是姜半仙往哪儿走,这小卒就往哪儿跟,一直要到走到了安众城边,都能望见安众城的城头上插着的黄巾军的旗帜时,小卒才猛然惊觉了起来,喊道:“不好!黄巾贼!” 然而等这小卒发现之时,为时已晚,他们的行踪一早已被在安众城头看风景解闷的陈幕给发现了,因而片刻之后他们就已被陈幕一手一个拎着抓到了安众城内廖淳本部的营地中。 廖淳回到营地,发现陈幕抓的两个所谓的“细作”竟是这么一老一少两个人,小的那个看着比自己的年纪还小,也就那泥鳅跟二娃子两人的那般年纪,而老的那个看去就有那死去老军爷杨庆那般年纪了,这两人从外貌看来,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官军派出来的细作,倒像是十足的逃难的难民。 廖淳想,既然抓了,那就先问问吧,要真不是细作就再给些吃食放了也不迟。于是便询问起二人的来历来。 而姜半仙与那官军小卒早在被陈幕抓回来的时候,陈幕就对他们审问过了。这陈幕是何许人也?是那群凶神恶煞般的黑山贼的贼老大、大当家!姜半仙开始还想要扯谎、糊弄,早被陈幕给识破了,而后便是一顿胖揍。姜半仙这把老骨头又哪吃得住陈幕的折腾,疼痛难耐之下便全招了。 廖淳问起之时姜半仙正将宛城的事情说到一半,而廖淳一问,姜半仙见那凶神陈幕都是听廖淳的,便不敢偷懒,很自觉的又把刚刚说过的那些事,又从头说了一遍。 廖淳听了姜半仙和那官军小卒的讲述,不但了解了姜半仙与这官军小卒两人为何会从宛城出逃到此的缘由,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了解到,原来皇帝老儿还是给这朱儁定了期限的,若是超过了三个月还是不能平定荆州,那他朱儁的项上人头可就不保了,而他之所以躲在宛城内不出来,仅仅只是因为郏下那夜的大败折损了许多的人马,如今他手头兵少硬碰没有半点的胜算。而秦颉为泄私愤杀了波才,惹得原本已投降的黄巾军暴动,害得全军大败,闯下了大祸,如今正在宛城中等着朝廷下旨降罪呢。 得知了这两个重要的消息,廖淳心中大喜,他知道要打下宛城、救泥鳅已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不由的嘴角上扬,露出一脸的笑容来,然而转瞬之间他又发现自己想漏了一件事,若少了这一样,这一切都将是泡影空谈,于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双眉又不由的紧锁了起来。 陈幕见廖淳一会儿喜上眉梢,转瞬却又愁眉紧锁,便问道:“怎么?可有难事?!” 而廖淳一想回来光顾着审这一老一少两个官军的逃兵了,还没有跟兄弟们说泥鳅的事,于是索性一并把孙仲要自己攻下宛城来换泥鳅的事,以及他刚刚想到如何攻打宛城的事跟屋内的一众兄弟说了一下。 原来,廖淳是想去诈降,而后于中取事夺取宛城,但是去诈降若要取信于朱儁,则需要有可靠的人引荐,这最可靠的人就应该是官军自己的人,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一老一少两个官军逃兵最合适,但是他们既然都已经当了逃兵,从官军处逃出来了,又如何肯再回去,何况回去还是替自己去做说客,帮着自己去打官军呢? 廖淳这么一说,众人还真都犯了难,但陈幕却突然抚掌笑了起来,说道:“元俭,你怎么忘了,这不是有咱们太平道独门的‘忠心丹’么?给他们喂两颗,看他们还敢不老实!”说话间已然从怀中摸出了两颗黑糊糊的丸子,一人一个塞进了那跪在地上的姜半仙与官军小卒的口中。 姜半仙与那官军小卒猛然间被陈幕塞进嘴里一个又咸又苦的叫做“忠心丹”的东西,心中大骇,忙问了起来:“你给我们吃的是什么东西?!” 而屋内其他的人早已在陈幕的眼神暗示之下会了意,那二娃子何邑虽说脑子笨了点,也没明白过来这从没听说过的“忠心丹”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看这一屋子的人都不说话,便也学乖了不吭声,免得一会儿自己一说错话,又坏了淳哥的大事。 陈幕大笑着反问道:“都说了是‘忠心丹’,还问吃了什么东西?你们不觉的好笑么?!那好,我再跟你们细细的介绍一下。” 说着陈幕又是一阵坏笑,接着说道:“忠心丹,太平秘术凝炼而成,吃了忠心丹若背叛太平道、黄巾军,一个月后则会七窍流血、毒发身亡而死,你们吃了这忠心丹,就已经算是我们太平道、黄巾军的人了,所以我劝你们老实点,乖乖的听话!” 姜半仙与那官军小卒听了都被吓得脸色煞白,官军小卒喊道:“啊?你,你,你,你给我们吃的是毒药?”说着死命的想吐,可惜这凭空的又怎么吐得出来? 而姜半仙则面如死灰的哭丧着嘀咕道:“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啊!可我卦中说的明明是‘若往南行,将逢贵人’这遇的是哪门子的贵人啊?” 屋内的众人看着这一老一少两个人的倒霉相只是笑,而那官军小卒吐了半日吐不出来,只好苦着脸问陈幕道:“将军,那我们听话,那办完事是不是给我们解药啊?” 陈幕笑着答道:“给!当然给,不过那解药啊,一半是解药,一半又是毒药,所以说啊,你们吃了忠心丸就已经是我们太平道的人了,以后啊就不要有什么别的花花肠子了。” 那官军小校听了瘫倒在地,而说话间龚都已走了进来,廖淳忙命人将二人押了下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使者 这一老一少两个官军俘虏被押走之后,二娃子何邑终于憋不住了,他不等龚都开口说话,便抢着问陈幕道:“我说陈哥,你给这两个官军吃的是啥?” 而其他的兄弟似乎也眼巴巴的等着陈幕解开谜团,这时陈幕又坏笑着问众人道:“你们要不要也尝一个我陈幕秘制的‘忠心丹’?”说着解开了自己的衣衫,在肚子上搓了起来,只三两下的功夫,就又搓出了一个黑糊糊的“忠心丸”来。 二娃子看了瞪大了眼睛道:“啊?你给那两人吃的就是你的老泥丸子啊?” 其他的看到这里则早已是捧腹大笑。 龚都看了问陈幕道:“我说陈大当家的,你这是多久没洗澡了?说说,刚刚二娃子兄弟说的是怎么回事?” 陈幕笑着答道:“嗨,多久没洗澡早记不得了,几个月吧,不似龚头领你们好命,在一个地方呆着,我们跟着元俭啊,那是往来奔波,举事以来到现在去冀州都两个来回了,难得有停下来的日子。” 廖淳听了对陈幕道:“是难为你们这些兄弟了,尽跟着我受累。” 陈幕道:“我就那么一说,元俭,我可没怨你的意思,大家都是兄弟嘛。” 二娃子道:“就是,淳哥到哪儿,我二娃子就到哪儿?” 一旁的其余人也忙着要表态,廖淳忙示意众人道:“诸位兄弟的心意我自是知道的,不过眼下说正事要紧,说正事要紧!”而后便跟龚都说起了自己诈降破宛城的计划。 龚都听了惊奇道:“合着刚刚陈幕兄弟喂那两个官军吃老泥丸子,那是在吓唬那两个官军,骗他们做你们诈降的说客啊!哎呀,这么绝妙的办法都想得出来,元俭你这手下还真是人才济济啊,只怕是我那五万马都抵不过你的这些兄弟啊。” 廖淳忙摆手笑道:“大哥你这是说笑了,我这次的诈降去打宛城,可还是要靠大哥你的人马帮忙才行。” 龚都道:“都是兄弟,有什么帮忙不帮忙的,我的人马那就是你的人马,要用人拉出去就是!原本我过来还是来劝你不要与那孙仲去打,毕竟官军才是我们的大敌,看来是多余了。”说着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廖淳微笑道:“我这次不但要用大哥的人马,而且还要调用他孙仲的人马来打场硬仗!” 龚都奇道:“这孙仲肯让你调用他的人马?” 廖淳答道:“这由不得他不肯,大哥你就看好吧!不过这孙仲只给了三天的时间,事不宜迟,我们就不能在这里空谈浪费时间了,我这就让那两个官军带着我去宛城见朱儁,你们在城里点起兵马,等待我的消息。” 这时姜兰甫道:“不行!你是我们的头,你去了万一与那朱儁谈不拢,朱儁不接受我们的投降那就太危险了,再说哪有领兵的将领亲自去谈投降的事情的?所以这一趟还是我去。” 姜兰甫刚说完陈幕便道:“姜兄,你就算了吧,你平日里三杆子打不出个闷屁来,连玩笑都很少开,这谈判靠的可是口才,所以这一趟啊,还是要我陈幕来出马。” 姜兰甫刚要反驳,廖淳便说道:“陈兄你虽然能言善辩但是,这次是去谈投降的事,我只怕你当惯了大当家,受不了到时候官军冷嘲讽的窝囊气,这火气上来弄砸了事情不要紧,倒把自己搭进去,所以这次呀还是要我自己去。” 陈幕摆着手说道:“这怎么可能。” 而龚都则也劝阻廖淳道:“元俭姜兄弟说的不错,你去不得,太危险,这里的兄弟可还要靠你带着。” 就在这两下里僵持不下的时候,一直在部曲中做着后勤粮秣官的二当家陈岭站出来道:“还是我去吧。” 陈岭这么站出来一说,陈幕看着陈岭顿时眼睛一亮道:“哎呀!我怎么在这节骨眼上把我的弟弟给忘了,元俭,我弟弟平日在山寨里可也是能言善辩,且他的性子没我这般的躁,让我弟弟陈岭去你总放心了吧?” 姜兰甫看着陈岭站出来也道:“陈岭兄弟心思细密,我也觉得行!” 廖淳见陈幕与姜兰甫都一致赞同让陈岭去做这次诈降的使者,而边上其他的兄弟也多表示赞同,便想这二当家陈岭倒也算精细干练,而且胆识也不错,倒是适合去宛城替自己跑这么一趟,于是沉思了片刻之后便点头对陈岭说道:“如此也好,只是万事自己小心。” 陈岭抱拳领命,这事就这么算定了下来。 这之后,陈岭由那姜半仙与官军小卒领着一起去往宛城见官军主帅朱儁去了,而龚都与廖淳等人则在安众城中计点起兵将,静候陈岭传回来消息。 宛城中,那南阳太守秦颉此时尚且还在为跑了姜半仙而大发雷霆的训斥他自己底下的那一众的江夏将士。突然跑来一个小卒对秦颉说道:“秦太守,中郎将大人有请。” 秦颉一听说右中郎将朱儁说叫自己过去,心中当时“咯噔”了一下。因为自打败退宛城以来,这朱儁虽说未直接处置秦颉,心中却对秦颉为泄私愤而坏了整个战局之事耿耿于怀,以至于军中议事之时都不叫秦颉,将他排除在外了,而黄巾贼打上门时,朱儁更是将秦颉安排在了北门的城头,而他自己却守南门,这明摆着就是冷落与疏远嘛。 但此时这无缘无故的朱儁突然召唤,秦颉心想,不会是朝中下了关于如何处置自己的圣旨吧,于是心里当下忐忑了起来,以至于好一会儿他都在想着刚刚他还在死命咒骂着的姜半仙给他算的那一卦,如果真按那一卦说的,那自己要死也应该在两年之后,至少能够躲过这一劫吧? 第一百九十四章 出使 秦颉怀着忐忑的心情走到了朱儁那里,但却意外的在朱儁那里见到了已经逃走了的老东西姜半仙,还有那看守姜半仙的狱卒,因为秦颉刚刚想着姜半仙替自己算的那卦,感觉仿佛就是姜半仙又多给了自己两年的寿命一般,所以见到姜半仙时不但不生气,反倒有些感激的意味了,不过他看向姜半仙时脸上却依然还是一脸的严肃,看不出半丝和善的神情来。 而也正因为姜半仙他们在那里,秦颉知道这次朱儁叫自己来就不可能是为了朝廷降旨处置自己的事了,所以那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放了下来。然而,已经逃走的姜半仙为何又会在朱儁这里?而且他的身边站着的除了那个一同逃走狱卒之外,还有另一个人,而这个人从装束来看分明就是一个黄巾贼,那这黄巾贼又怎么会在这里?于是这些疑问又涌上了秦颉的心头。 不过,不需要秦颉费心思去猜,在他踏进朱儁客堂的时候,朱儁便直接对他说道:“秦太守,看看这老汉是不是就是你部下那近来总是给将士们算命的姜半仙啊?” 秦颉一听朱儁叫自己秦太守而不叫初起,知道朱儁的心中对自己的过失尚且耿耿于怀,不过眼下也不是解释的时候,于是便回答朱儁的问话道:“回将军此人正是末将帐下的书记员姜平。” 朱儁点点头道:“你猜这姜平到我这里干什么来了?他带了这个黄巾贼将来见我,说是安众城中有一支黄巾贼的部曲愿意倒戈来降。” 朱儁说到黄巾贼时,边说边用手指着姜半仙身边的那黄巾军装束的人,而这人正是二当家陈岭。 秦颉抱拳对朱儁说道:“将军,这姜平妖言惑众,前日已被末将下了大狱,但他又逃了出去,怎么今日他竟又领着个黄巾贼回来了?” 朱儁见秦颉说起姜半仙妖言惑众的事来,便想就这件事趁机教育一下秦颉,于是说道:“你所说之事,我已尽知,这姜平既然能得这军中许多将士的推崇,也自是有他的一些本事在那里的,他这样闲暇时替将士们算算,也可让将士们打起仗来安心、踏实,又怎能算是谣言惑众呢?你要是信,你就听他的,你不信即便他替你算了卦,你就听过权当笑话一笑了之,又何必非得置人于死地?凡事心气放大些,对自己好!对别人也好!” 秦颉知道朱儁这是借着姜半仙算卦的事情在说自己找那波才泄私愤害得全军惨败这事,因而也不好辩解,只得抱拳说道:“将军教训的是,末将谨记了!” 朱儁听了点头说道:“至于姜平如何会带着这黄巾贼将来的,就让姜平自己告诉你吧,听了之后说说你的看法,我这次叫你来不只是让你来认人的,主要还是想听听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姜平刚刚已经跟朱儁说过一遍他们来宛城之前就想好的说辞了,此时见朱儁要自己跟秦颉再说一遍,也只得照办,于是咽了口吐沫,准备像背书一样的再对秦颉背上一遍,然而在他开口之前,身边的陈岭已抢在前头说了起来。原来陈岭是嫌刚刚姜平将廖淳事先交代过的要跟朱儁说的那些话,意思表达的不够清楚,所以打算自己开口来说。 陈岭道:“我们头领这次想要归降朝廷,并非是因为我们惧怕朝廷、惧怕官军,而是现在在安众城中自封为渠帅的那个孙仲欺人太甚,这荆州的渠帅原本是我们头领的结拜大哥龚都,但是孙仲却趁龚都外出之时率兵袭取了安众城,又抓了我们头领的娘去要挟龚都,龚都重情义,为了我们头领的老娘便拱手让出了荆州渠帅的位置,但是孙仲为了能的制约龚都,在龚都让出荆州渠帅的位置之后,却依旧扣押这我们头领的娘不放,我们部曲中的一个打小跟我们头领一块儿玩大的头目便自作主张想去救我们头领的娘,却反而落入了孙仲这老狐狸的圈套中,被孙仲抓了,现在孙仲又以此来要挟我们头领,要我们头领立下军令状三天之内攻下宛城去换人,否则不但要以谋反罪杀了我们部曲中那头目,而且我们的头领也要跟着掉脑袋。诸位大人、将军(朱儁等人),那孙仲自己带了十万人马半个月都打不下宛城,这要我们头领单单以自己一个部曲的力量又怎么打得下宛城?这分明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因而我们头领希望能够归顺朝廷,归顺中郎将大人,并助大人三日内破了安众城,只要大人能够答应,救出我们头领的娘,并放战败归降的黄巾军兄弟们一条生路。这正好你们的两个人跑到安众地界时被我们抓了,我们头领便想请他们做个引荐的人,差我同他们一起到宛城来了。” 姜半仙在一旁听了也慌忙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么回事,我想我在军中也只是给人算命换些酒食吃,虽说酒后胡说八道的算了一卦冒犯了秦太守你,但能不能看在我一把年纪的份上,要是这次你们谈得拢能破了黄巾贼,那就功过相抵饶了我这回啊?” 而一旁那官军小卒见姜半仙在替自己求饶了,也忙道:“我都是受他(姜半仙)蒙骗的,太守大人,你也饶了我这回吧,下次我再也不敢了。” 秦颉听了陈岭的话,早已没心思去管姜半仙以及那小卒的那点破事了,再说朱儁刚刚还在训斥自己,说自己器量不够大,因而他也不想再跟他们计较了,免得一会儿又在朱儁处落了话柄,于是便摆摆手让他们滚。 姜半仙与那小卒见秦颉让自己滚,而主帅中郎将朱儁又似乎是默许了,赶忙如获大赦般的退了出去。 秦颉此时脑中想的都是陈岭说的 “三日内破了安众城”这句话,他因泄私愤致使全军大败、损兵则将,所以一直提心吊胆的等着朝廷的降旨处罚,此时见如此大好的破贼机会,心想,若能在朝廷降罪之前先破了黄巾贼,皇上便会念及自己剿贼之功而免去自己因泄私愤致使全军大败的罪过,这功过相抵说不定性命可就保住了,而且这次黄巾贼来投降,可是自己的部曲中的人引荐来的,到时候论起功来,自己可能算是首功,说不定还能有些封赏。 于是便在姜半仙与那小卒退出去后,对朱儁说道:“将军,末将以为这不失为一个破贼的良机。” 朱儁听了也点点头。 三日内破了安众城,这对于三个月期限剿贼还剩不到一半,而目前还贼兵围困在这宛城内兵微将寡的朱儁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天大的诱惑,因而他一早便想答应了陈岭的请降,只不过为了慎重起见,他还是想再听听同自己一同领着兵的荆州刺史徐璆,以及南阳太守秦颉的意见,再说这领着黄巾贼来投降之人还是他秦颉营中的人。 第一百九十五章 说服 朱儁见秦颉同自己一样也认为这是个破贼的良机,便又问陈岭道:“你们部曲之中有多少人马?” 陈岭答道:“不多,五千余人。” 秦颉一听陈岭说只有五千人,怕朱儁认为贼兵来归降的部曲人少,不同意,便在陈岭话音刚落,而朱儁还未开口之时就抢着说道:“将军,来归降的黄巾贼虽不多,但是这对于黄巾贼的士气可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我们即便不能靠这五千人帮我们在三日内日破了安众城,但是我们也可以放出消息去,劝降安众其他的黄巾贼部曲,打击贼兵的士气、军心,我听说冀州那边皇甫将军便是先劝降了一个黄巾贼的部曲头领,这才平了冀州的。” 而陈岭不等秦颉说完便道:“我们头领虽只有五千人马,但是我刚刚说过,我们的头领有个结拜大哥龚都,这龚都手下就有五万人马在那里,这是安众城的一半人马,这也就是为什么孙仲要拿我们头领的娘来要挟他了,所以只要大人能够准许我们归降,我们头领保证三日内定能帮大人破了安众城。” 朱儁起先听到陈岭说来降的黄巾贼只有五千人马时,还在担心就靠这投降过来的五千人马给自己做内应,以自己手头目前还不到一万的官军兵力,只怕要剿灭这安众城内十万的黄巾贼有点难啊,但当他又听到陈岭说安众城中还有龚都的五万人马也可以一同归降,顿时喜出望外,差点就要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冲过去去拥抱陈岭了。 朱儁压抑着心中的狂喜,用尽量平淡的口吻说道:“既如此,我准你家头领投降,但你家头领可有对你说,如何帮我破了安众城啊?” 尽管朱儁在努力的压制着自己内心兴奋的心情,但以陈岭的细心还是从他的神色、语调中了解到朱儁心中的欣喜,因而便知道这诈降之事就基本算是谈成了,于是抱拳说道:“多谢大人成全,我家头领说了,只要大人率兵杀上门时,我们愿在城中为内应,到时候里外夹攻助将军一举剿灭孙仲那五万人马,平定荆州!” 朱儁听了刚想叫好,但他仔细一想,觉得这会不会是黄巾贼的诡计,因为自己在宛城坚守不出,他们攻打了这些天都打不进来,便想出这个法子把自己骗出城去?于是便道:“不是我信不过你家头领,但有道是‘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用兵打仗并非儿戏,所以我想既然你家头领有五千人马,那就让他带着这五千人马先来宛城归降。这一来算给我吃个定心丸;二来你家头领率部归降,这对于安众城中其他的黄巾贼们的士气军心也会有不小的打击。而按你刚才说的,安众城内不是还有你家头领的结拜兄弟的五万人马吗?到时后,我同你家头领一道带兵去打安众时,有这五万人马做内应,那足足有余啦。你看这样如何?”说完他用手胡子一捋胡子,顾自己“哈哈哈”的干笑了起来。 原本廖淳设想的诈降是用假称自己可以做内应的方式,把官军从宛城中骗出来,也就是陈岭刚刚跟朱儁说的那样,但不想朱儁此时却提出要廖淳带着整个部曲全部先到这宛城中来,然后才肯起兵去打安众,陈岭听了心中当即犹疑了起来,拿不定主意。 朱儁见陈岭神色犹疑不定,便笑着问道:“怎么?这有什么不妥吗?” 陈岭见朱儁催问了,只好抱拳答道:“这事只怕我说了也不算,还是待我回去禀过我家头领再来答复大人。” 朱儁想了一想点头道:“如此也好,送客!” 陈岭转身要走,但他猛然间想到姜半仙与那官军小卒还在宛城中,这廖淳的诈降的计谋这两人可是听到的,若把他们留在宛城中,如果他们发现陈幕给他们吃的“忠心丸”根本不是什么毒药,那这样一来这诈降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 于是便又抱拳对朱儁说道:“刚刚那一老一少,他们把他们的事情都跟我家头领讲了,说是这位秦太守(秦颉)要杀他们,所以便逃了出来,这次他们是死活不肯再回宛城带我来见大人的,而我们头领来之前向他们保证了一定保他们平安,所以能不能让我带他们一起走,这样我回去也好对我们的头领有个交代?” 一旁的秦颉听陈岭这么一说,便觉得这陈岭似乎也认为自己小肚鸡肠、瑕疵必报,所以便有些生气说道:“我已经说了不杀他们。” 而朱儁听陈岭说要带走姜平与那小卒,心想以秦颉那性子,说不定一回头就把这两人杀了,反正这也是两个无关紧要的普通人,就让这陈岭带走还做个顺水人情,也可显得我大肚能容,于是便手一扬对陈岭说道:“那你就带他们走吧,但记得快去快回,我等你好消息,回去就对你家头领说,说我朱公伟摆好了酒席等着给你家头领接风!” 陈岭从朱儁那里出来之后,便在屋外见到了姜半仙与那官军小卒,原来这两人是吃了陈幕的“忠心丸”后,害怕陈岭办完事走了,自己拿不到解药,所以一直就在外面候着陈岭出来呢。于是陈岭便带上了姜半仙与那官军小卒二人,一起匆匆离开了宛城。 第一百九十六章 答应 第二日晌午陈岭便回到了安众城中,他将朱儁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对廖淳复述了一遍,而此时龚都也在场。 龚都听完陈玲的复述之后骂道:“他妈的,朱儁这老狐狸,这样一来这事情就又不好办了。 廖淳沉思了半晌之后说道:“若不答应朱儁的要求,怕是很难取得他的信任,那也就难以将他从宛城中骗出来了,不如且就按他说的办,到时候我等便同朱儁起兵来打安众,而大哥你就趁机带兵去打宛城,只要朱儁与孙仲在安众交上手,他便脱不开身回去救宛城了。” 龚都听了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元俭你上一次说的要调用他孙仲的人马,原来就是这么回事啊,真有你的,妙!妙!” 不过转瞬龚都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便问廖淳道:“对了元俭,你说带着本部的人马去宛城诈降,现在你部曲中那五千人马可是他孙仲的部队,而这五千人的领兵之人乃是孙仲的心腹爱将陶勇,他们表面看着来帮你,实则是来监视你的举动的,所以这事你对陶勇说了没?” 廖淳答道:“这陶勇是来监视我的,这个我一早便就知道了,所以越是这样,这次的行动计划就越不能让他知道,告诉了他便等于告诉了孙仲,那孙仲又怎么肯让自己的人马独自来接这场硬仗?” 龚都又问道:“但若你不告诉他,你这次去诈降,那陶勇与他部下的五千人马不知内情,怎肯就范? 廖淳笑道:“这大哥就不需担心了,这五千人马既是孙仲指派给我的,那陶勇就得受我的辖制,到时我自有办法治他。” 龚都见廖淳如此胸有成竹便不再多说什么,而陈岭见廖淳与龚都已基本将这事商量定了,便道:“既然两位头领已将事情商量定了,我这就去回了朱儁说我们按他说的去宛城归降。”说着转身要走。 廖淳见了忙叫住道:“等等,这次你就不要一个人去了,我们只有三天的时间,现在这已经过去半天了,你再一个来回又要一天的时间,所以这次我点起人马跟你一道去。” 陈玲见这还未与朱儁谈好,廖淳就说要将整个部曲拉过去,便问道:“这会不会太仓促了,我们这样贸然的把部曲拉过去,朱儁要是误会了我们是去攻打宛城的,打起来可就不好了?” 廖淳一摆手道:“这不会的,到时候我们把队伍远远的扎下,你就去城中告知朱儁我们来归降了,然后一切听他朱儁的指挥与安排,这朱儁就不会起疑了。” 这时龚都也道:“是啊,这是宜早不宜迟,孙仲这人不比赵弘,他奸险凶残,若是超出了三天的期限,他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事来。” 陈岭一听龚都说的很有道理,而廖淳说的也可行,便不再多说什么。 廖淳吩咐陈岭道:“去召集弟兄们,我们这就去宛城。” 陈岭问道:“跟弟兄们怎么说?”陈岭这句问话里的“弟兄们”其实主要指陶勇的五千人马,因为自己的那些旧部兄弟怎么都好说,他们也不会问队伍拉出去是干什么?但是陶勇的人就不一样了。 廖淳答道:“就说是去攻打宛城。” 陈岭得令要去,廖淳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叫住陈岭道:“跟兄弟们说,我们只是先锋部队,龚头领的人马随后便到,省得那陶勇觉得人少怕死认怂,带着那五千兵将逃回孙仲那里去,又惹出别的麻烦来。” 陈岭应声领命而去。 陈岭走后,廖淳又问龚都道:“对了大哥,这次回来怎么没见到了那何曼?” 龚都道:“你也知道这何曼乃是何仪的部将,孙仲偷袭了安众城当了渠帅之后,何仪看不惯孙仲的所作所为,便带着他自己的人马走了。” 一旁的姜兰甫听了问道:“走了?孙仲能让他走?” 龚都答道:“夜里走的,孙仲不知道,再说何仪那部曲已经没几个人了,就跟你们一样,所以孙仲天亮发现了也懒得去追。” 廖淳听了点点头。 但陈幕却又骂道:“他妈的,他何仪部曲没人了,孙仲就不去追了,我们也没几个人了,他却还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这狗娘养的!” 龚都苦笑一下道:“这不一样,何仪跟他孙麻子没什么过节,但我跟元俭他却一直把我们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龚都说着似乎又想起什么,问廖淳道:“对了元俭,你问何曼做什么?” 廖淳答道:“也没什么?我跟何曼颇有些交情,这次回安众来一直没见着他就问问,本来这次的事情也可以让他帮个手,但既然他走了那也就算了。” 龚都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要帮手的话,我让王锌过来帮你。”说着他便要小卒去叫王锌。 这时廖淳忙拉住道:“不!不!不!不用了,王锌是大哥你的副将,你这边也需要他,我怎么能把他拉过来?再说这次我已经把大哥你的人马都算上了,王锌留在你这边也是在帮我的忙。” 廖淳虽然这么说,龚都还是有些不放心,问道:“那你这次去宛城人手够了吗?” 廖淳笑道:“大哥放心,我都安排妥了,不会有问题的,大哥就在安众等我的消息,我先走了。” 廖淳这是赶紧跟龚都告别,他怕龚都放心不下一会儿又硬拉一支人马来跟着自己,这样反而会坏了事,所以他说完之后,对着龚都拱手一拜,便招呼陈幕等人一同走出屋子去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投敌 宛城之外,廖淳带着队伍在离城三里之外扎下了阵脚,而陈岭则奉了廖淳命令入宛城见官军主将朱儁去了。 那陶勇觉得事有蹊跷,便问廖淳道:“廖头领,这陈岭干什么去了?” 廖淳答道:“引官军出来。” 陶勇听了依旧是一脸的狐疑,他似乎并不相信就凭陈岭一个人就能把官军引出来,他觉得廖淳等人一定有事情瞒着自己,因为有兵士告诉他,廖淳等人在这次来宛城之前已背着他在那里密议过两次了。 而在一旁的陈幕早就看着陶勇这个孙仲派来的“监军”不顺眼了,此时见了陶勇这副神色,便没好气的说道:“不把人引出来你去攻城啊?! 陶勇被陈幕的这一句话塞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说是窝了一肚子的火,但是他知道这周围的廖淳、陈幕这些人都是一伙的,自己此时是孤掌难鸣,因此只好强咽下这口气,心中暗骂道:“你们这帮狗东西,要是打了败仗,看我回去不让孙渠帅一个一个的砍了你们的狗头!” 不一会儿,陈岭便带了一大队的官军从城中赶了出来,为首那将一身金盔金甲,在当头的艳阳之下闪闪发光,晃的人都快睁不开眼睛,而他胯下那匹乌龙宝马亦是膘肥体壮、威风凌,这人便是在荆州讨贼的官军主帅朱儁。 休说陶勇这半月来,在宛城的城头之上见过朱儁多次了,是认识朱儁的,即便是他不认识,此时朱儁身后迎风招展的那面大帅旗上亦用斗大的字清楚明白的写着“西乡侯、镇贼中郎将、朱儁”,而这陶勇还是认识字的。 陶勇一见朱儁帅着大队的官军从宛城中冲出来了,立刻高喊了起来:“官军来了!官军从城中杀出来了,快点给我上啊!杀呀!” 陶勇的这一声呼喊,声调有些异常,听来并不像是战场上挥军厮杀的那种雄壮的军令之声,这声音之中倒是充满了惊奇。原来陶勇一开始并不相信,就凭陈岭一人就能把在这宛城中足足窝了大半个月的官军给引出来,所以当他看到这一大队的官军真的冲杀出来之时就十分的惊奇了。 而陶勇的这一声呼喊除了有惊奇之外,倒也还有另一层意思,他这一声是对着廖淳喊的,意思是让廖淳可以带兵冲杀了,但是这兵并不包括他手下的那五千兵士,因为就在上一次他被孙仲指派来监视廖淳之后,他便认为他的任务就只是监视,所以上一次廖淳跟着孙仲来打宛城之时,他也只是带着那五千兵士在一旁装模作样的攻城,却并不卖力去厮杀,而这一次他自然也是下意识想当然的认为,他只需要带着那五千兵士袖手旁观好了。 不过他喊完之后,才突然想起,现在除了自己的这五千人马之外,便只有廖淳的三百多号人了,而就凭这三百多号人是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眼前这许多的官军的。 于是,他又扯开嗓子歇斯底里的大喊了起来:“你们都给我上啊!冲啊!都愣在这里干什么?”而他喊完之后又大声的喝问廖淳道:“龚都在哪里?!龚都的人马怎么还不来?!” 陶勇此时的前半句虽是对着他自己手下的那五千兵士喊的,但是因为他在来宛城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的对他手下的这五千兵士交待过“遇着官军就让廖淳、龚都的人去杀去,别去帮手,免得白丢了性命”。现在这五千兵士都记着他之前说过的话,此时虽然看着官军步步逼近、眼前的情况十分的危急,但是都在犹犹豫豫不敢冲杀出去,怕违反了陶勇之前交待过的命令。 而廖淳此时非但不理会陶勇的喝问,反倒独自一人笑着策马朝那对面的官军迎了出去,看得陶勇是目瞪口呆。 随着官军的逼近,陶勇那五千人马以及廖淳带来的那三百来号弟兄都本能的握着手中的兵器警戒了起来。 而朱儁他看对面贼兵阵中一员小将骑着马笑盈盈的走了出来,知道这便是陈岭口中说的要来归降的贼军部曲头领,但是他发现这员小将的身后那些人马可个个都是虎视眈眈的在那里,这哪有一点是来归降的样子,于是便叫过来身边的佐军司马孙坚,不动声色的轻声吩咐了几句。 孙坚得了将令便策马走了开去。 当朱儁帅着官军靠近到只有离廖淳的人马五十步之距的时候,两边的兵士虽未冲杀起来,但是却也都是剑拔弩张的了。 而朱儁与廖淳都还未开口的时候,那陶勇大约是发现了这场面不对劲,于是又喊了起来,他高声的喝问此时尚且走在官军阵前的陈岭道:“陈岭!你这是在做什么?!” 随后他又对着廖淳喊道:“廖淳!你们这是要干什么?!”边喊边还把手中的大刀指向了廖淳。 然而廖淳却依然丝毫不去理会陶勇的问话。 这时对面官军阵中的朱儁又颐指气使的扬鞭指着廖淳问道:“你就是部曲首领廖淳?” 廖淳抱拳道:“正是在下!” 朱儁又以手中的皮鞭环指廖淳身后的那群黄巾将士叱问道:“你这是来归降本将呢,还是将本将从城中骗出来来攻打宛城?” 朱儁这么发问之时,不但朱儁等着廖淳的回答,那陶勇更是在廖淳的身后张大了嘴,紧张的等待着廖淳的口中的答案。 但廖淳依旧装着笑脸抱拳对朱儁说道:“我自是带着弟兄们来归降中郎将大人,寻条活路来了,就凭我们这些人马,又怎么跟中郎将大人斗呢?” 这廖淳话为说完,那陶勇便已知道自己这是上了廖淳的当了,廖淳今天哪里是来攻打宛城的,这分明就是率众投敌来了。知道了原委的陶勇心中大怒,他在廖淳身后挥舞起手中的大刀便朝着廖淳的后脖颈砍来。 说时迟那时快!廖淳感觉背后一阵凉风,而眼角稍也瞄见了陶勇挥刀的动作,赶忙提枪反手向着身后的陶勇刺去。 第一百九十八章 诈降 廖淳的这一枪不偏不倚,也不早不迟,正在陶勇手中的大刀劈下来的那一刹那刺入了陶勇的心窝。 陶勇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了马下。 这一幕惊得三方人马是目瞪口呆!怎么是三方呢? 这其中一方当然是官军。 这些官军将士他们原本还剑拔弩张的与对面的黄巾贼们紧张对峙着,但这一眨眼的功夫,一员黄巾贼将竟要砍杀他们的部曲长,而这部曲长也似早有防备一般的只反手一枪便这贼将给刺死了,那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啊?所以那一众官军将士脸上有的多半是惊疑。 另外两方则是黄巾军中廖淳自己的三百弟兄与孙仲指派来由陶勇带着的五千兵士。这两方的黄巾将士,脸上有的多半都是惊恐。 陶勇的五千兵士看到陶勇被廖淳一枪刺死,自然是心中大惊,他们在陶勇栽下马去的那一瞬间,都纷纷调转枪头,指向了廖淳,但是他们却又不敢造次,因为廖淳毕竟是部曲长。 而廖淳自己的那三百弟兄,则早在陶勇在廖淳的后背举起大刀之时就已大吃一惊,像一旁眼尖的看到的鲍恢等人也一早已对廖淳惊呼了出来道:“小心后面!”而在廖淳一枪刺死陶勇,陶勇的五千兵士都纷纷把枪头从官军那便调了过来指向廖淳的时候,这时廖淳的这三百弟兄又要护着廖淳,提防着着五千人马为了给陶勇报仇而暴乱造反。 另外,这两边的黄巾将士既要相互提防对方突然发难,又要提防着对面的官军冲杀过来,那这心中岂能不惊? 也就在这时,那朱儁的佐军司马孙坚手一挥,两队官军从阵中冲了出来,一左一右分两路将所有的黄巾军都包围了起来。 一众黄巾将士见状心中大骇,又都纷纷把手中的兵器都指向了官军。 这时廖淳的心中也是有些惊疑不定,因为毕竟他也不能确定,这朱儁会不会就此大开杀戒。而不管朱儁大开杀戒的原因是什么,是他看透了自己的计谋;还是他本就是想引自己上门而后设计剿杀;亦或还有别的什么原因,这一刻廖淳可没有功夫去猜。 于是他忙紧张的问朱儁道:“怎么回事?我们可是诚心来投!” 朱儁喝问廖淳道:“怎么回事?!我还想问你这么回事哪?!你这些兵士似乎不听你的号令啊?!” 廖淳一听朱儁原来是为了这事才将自己的兵士围了起来,于是又忙答道:“原先是不听,但现在他们却不敢不听!” 说着廖淳转头大吼一声道:“住手!都给我把手中的兵器扔了,黄巾军气数已尽,我已经归降中郎将大人,陶勇拒降也已被我杀了,你们想活命的就给我把手中的兵器扔了!” 廖淳如此一吼,他底下那自己的三百弟兄亦纷纷瞪大眼睛跟着对陶勇的五千兵士大喊道:“放下!放下!” 这陶勇的五千黄巾兵士见自己的头领陶勇已死,而部曲长廖淳说降了官军了,眼前很明显的这是在官军的地盘上,而且大伙都被官军给围了起来了,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于是在廖淳扯开嗓子的那一声吼,以及廖淳部下第三百弟兄的恫吓之下,这五千兵士便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器,跪地求饶了。 廖淳手下的那三百弟兄一见原本还气势汹汹的与自己对峙的陶勇的那五千兵士都跪地求饶了,便都洋洋得意了起来,但是他们有些人连嘴还没有来得及咧开来笑,廖淳便又对着他们大吼一声道:“你们也都给我把手中的兵器给扔了!” 这样一来,这三百弟兄是面面相觑,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意味了,都暗自疑惑道:“头儿这是怎么了?我们可是自己人啊?难道也要缴了兵器任由官军宰割?” 那性急又莽撞的二娃子则都要质问廖淳了,但他“淳哥”二字刚刚喊出口,却发现廖淳的脸上的神色似乎是异常的严峻,而一边的贼头陈老大则已带头把手中的刀扔到了地上。 这陈幕将手中的刀一扔,那一众的黑山们便纷纷放下了自己手中的兵器,而其他人见旁边的人都在扔兵器了,便也赶紧松手扔了自己的兵器。 因而二娃子见状只好闭了嘴,把心中的疑问生生的强留在了肚子里,也极不情愿的放下了手中的兵器,将他那把宝贝“龙云”使劲的插入了面前的泥地里。 朱儁见面前的这群黄巾贼都放下了兵器,这原本还有些紧绷的神经也就松弛了下来,这面色也就缓和了许多。 而廖淳见朱儁面色又变得和缓了,便用一早想好的一套说辞,简略的向朱儁说了一下陶勇那五千人马的由来。 朱儁听了倒有些欣赏起廖淳的胆识与智谋来,便指着廖淳笑道:“合着你是让我来替你处理麻烦来了?” 廖淳答道:“非也!若说我带兵来归降,那确实大人帮我处理了麻烦,不过大人不也又多了五千可用之兵么?而要是我乖乖听命于孙仲,那陶勇这五千人马就不会是我的麻烦,倒是大人你的麻烦了?” 朱儁听了哈哈大笑道:“巧舌如簧!巧舌如簧!我可听说这孙仲绑了你的老娘,又抓了你的兄弟,还逼着你三日之内打下宛城,你这是没了活路才来才来投降的。”说完他用眼睛瞟了一眼一边的陈岭,而后又来看廖淳,想看看廖淳这下该如何回答? 而廖淳则故作生气的顺着朱儁的目光去看陈岭,并埋怨道:“你呀!嘴上都没个遮拦!” 而后又堆起笑脸对于朱儁说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中郎将大人啊,不过我说的我大哥那五万人马可做内应这事可是真的,所以这次中郎将大人不但是多了这五千可用之兵,而且还能一举破了安众城,平定荆州。” 但这时朱儁却突然又拉下了脸,厉声道:“你知道瞒不过就好!要是你胆敢耍什么花样,这地上的陶勇便是你的下场!收兵回城!” 廖淳听了故作惶恐的低下头抱拳连连称“是”。 第一百九十九章 大怒 朱儁拨转马头便要回城,这时骑都尉曹操策马靠到了朱儁的身边,他俯在朱儁的耳边说道:“我们只有不到一万的人马,而这来归降的黄巾贼却有五千人,若就这么将他们带到城中去,一会儿要是作起乱来可不好收拾啊。” 朱儁一听之下吃了一惊,心道:“光顾着高兴,要是没这曹阿瞒提醒,自己倒还真是忽略了这一点。于是他忙开口寻问曹操道:“那依孟德之见当如何?” 曹操道:“将这五千贼兵拆散了,分配到各营去,由各营将领严加看管,这样他们即便有心作乱,那也兴不起风浪来了。” 朱儁听了点头道:“嗯,那这事就有劳孟德去办了。” 曹操抱拳领命而去。 于是廖淳等人便被命令在先宛城外待命,等待收编,而他们手中的兵器则都被收缴了去,说是等收编完了再发回来。 而陈幕等一众人听说朱儁下令要把队伍拆散了分配到官军的各营去,便都跳了起来,但这时却已是手无寸铁,想要反抗都也无能为力的了。 不过最后倒也幸好,朱儁因为考虑到还要让廖淳带着去攻打安众城,所以也不好把事情做得太绝,便交待曹操让他留了一千人马归廖淳自己指挥,而这一千人马中,廖淳旧部的那三百多人一个不少的全在里面。 纵然如此,陈幕与二娃子何邑二人,见平白无故便损失了四千多人马,心疼的不行,依旧是气得大骂朱儁老奸巨猾不是东西。 直到傍晚在自己的军营中吃飧食的时候,陈幕还边喝酒边骂着:“他娘的,老子当山贼那会儿,并了人家的山头,也不带这么弄的,我们是来归降的还吃了我们四千多的人马,我日你姥姥的!”骂完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但廖淳听了却笑着劝道:“好了,好了,咱们又不是真降。” 陈幕气呼呼的道:“这要是真降我他娘就不生气了,反正都是官家的兵。” 廖淳笑问道:“感情你是把这五千人马都当成是我们自己的了?” 陈幕则反问道:“那不是我们的还能有谁的?这陶勇都已经死了,难道说他们还敢造反不成?” 廖淳答道:“今要是天没有官军的人马,还真说不定!我们自己的兄弟这才几个人哪?!” 陈幕听了廖淳的话,回想白天廖淳刺杀陶勇后那场面,就不吭声了。 廖淳又接着说道:“人多了拢不住,反而坏事,要我说现在的一千人刚好。刚才我已经说服了朱儁,明天起兵去攻打安众,而怎么用一个晚上的时间去拢住那七百个陶勇部下人马的人心,就要看陈兄你的了,只怕呀一会儿你就不会嫌朱儁给的人太少了。”说着廖淳就又笑了起来。 廖淳这是故意要把笼络陶勇旧部人马的人心这事交给陈幕的,原本他是打算自己老做这事的,但是既然陈幕对朱儁吞去陶勇的四千多人马这事耿耿于怀,便想让他亲自去感受一下,短时间内要收服别人的人马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这时一旁的陈岭也对陈幕说道:“是啊大哥,元俭说的有道理,人多了拢不住,反而会坏事,咱们这时间太紧,一会我帮你吧。” 陈幕不吭声,点了点头。 廖淳笑道:“那就拜托二位当家的了。” 而朱儁的屋子里,除了廖淳等人之外,宛城中的一众将领都在那里。 荆州刺史徐璆问道:“将军当真要信了那黄巾贼的话,起兵去打安众吗?” 秦颉一心想要将功赎罪,他听徐璆这么问,怕朱儁听了他的话又改变主意不去打安众了,便在朱儁还未回答之时就抢着反问道:“剿贼期限已近,不去剿贼,难道让将军在城中等死不成?” 徐璆回秦颉道:“这贼是要剿,但今日这黄巾贼刚刚来降,明日就去跟着那贼将去打安众城,这会不会急了点?” 朱儁的别部司马张超也对朱儁说道:“将军,徐刺史所言极是,剿贼也不急在一两天,就这么匆匆的去,倘若今天的那些黄巾贼是诈降,那我等岂不就中了他们的圈套了吗?” 朱儁道:“尔等所言我亦知之,然战机稍纵即逝,来降的贼将说安众城中有他的兄弟做内应,倘若他说的都是真话,那明日打安众便是手到擒来。但如若明日我等不去,回头贼酋孙仲有所察觉,那这仗便没这么好打了。再者我已按孟德所说,将那归降的五千黄巾贼都分散到了各营去,如此即便他们是诈降,那在战场之上也掀不起风浪来了,倒只能乖乖的为我所用。” 朱儁说到这里,徐璆打断道:“听将军如此说来,我倒想起刚刚底下兵士来报与我说那贼将与他底下的那些头目在那里骂骂咧咧,就为了将军把他们的人马拆散了这事,所以我觉得他们必有所图,若是真心归降,这人马拆不拆散,又有何相干?” 朱儁听了哈哈大笑道:“徐刺史你这说的可就外行了,不过也难怪,你是文官,若不是黄巾贼暴乱,你还没领兵打过仗呢。这领兵打仗的将领哪个不喜欢自己的底下人多势众、兵强马壮的,不信你可以问问这在座的将军们。所以,我这次拆散了他们的人马,他们要是不骂人,那我还真要提防他们是诈降了,但他们骂的越凶那就越不可能是来诈降的,这是真情流露嘛。” 不过转而他又交待屋内的一众将领道:“话虽如此,但是你等还是要看好分到各自营中的那些贼兵,免得他们越闹越凶弄出乱子来。” 一众将领都应声领命。 第二日,朱儁便带了六千官军与刚刚收降的廖淳带来的五千的黄巾贼兵,共计一万一千人,混编在一起,浩浩荡荡的朝着安众城杀奔过去。 另外,他又留了四千的官军交由荆州刺史徐璆领着守在宛城,以防黄巾贼偷袭。 临走之时,朱儁还不忘交待徐璆道:“贼若来时,只宜紧闭城门坚守,不要出城与之交战,待我大军回转则贼自退矣!” 安众城中,孙仲自从把攻打宛城这件头痛的事情交给了廖淳后,便整日里饮酒作乐,这会儿都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他才懒洋洋的从自己的床榻上爬坐起来。 但他还未来得及伸个懒腰,一个小卒便从门外撞了进来,口中还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孙仲刚一醒来便被这莽撞的小卒这么一喊,心中自然不悦,于是便皱着眉头没好气的问道:“何事惊慌?!” 而这小卒因为是从城头上一路跑到孙仲的住处的,因而此时还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他缓了一口气说道:“廖头领投了官军,现在带着官军杀过来了。” 孙仲此时还没有完全清醒,他揉了下眼睛问道:“廖头领?廖淳?!” 小卒点头道:“正是!” 孙仲听了之后只是“哦”的答应了一声,而后依旧呆坐在床榻上,但是转眼之间他就从床上跳了起来,他一把拉住面前的小卒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大声喝问道:“你说什么?!廖淳投了官军?!” 这小卒被孙仲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他惊恐的近距离凝视着孙仲的那张大麻子脸,吓得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只能不住的点头。 孙仲大怒,松手将小卒推翻在地,但随后他又一把将那小卒给拎了起来,喝问道:“那陶勇在哪里?!陶勇?!” 小卒由于没见到陶勇,只能惊恐的不住摇头。 这时黄邵也从外面走了进来来找孙仲,因为他大老远的便听到孙仲在问廖淳、陶勇的事,便说道:“渠帅你就不要问了,人都已经杀到城外了,你还是快去看看吧。” 孙仲听了黄邵的话心中大怒,他以为连自己的心腹爱将陶勇也投了官军了,当即歇斯底里的大吼一声,说道:“给我把那老太婆(廖淳的娘)、那小兔崽子(泥鳅)和陶勇的一家老小统统拉出去砍了!砍了!砍了!” 黄邵听了犹豫了一下劝道:“渠帅!还是御敌要紧,等杀退了官军再杀他们也不迟。” 但孙仲不等黄邵说完便大吼道:“不行,我要把他们拉到城头上,一个一个的全砍了,让他们看看叛徒的下场!” 黄邵一听,觉得这道也是一个打击那些叛徒的好办法,但他转念想起,这廖淳的老娘被关在新野,而泥鳅也在前一天被押到新野去关起来了,目前这安众城中只有陶勇的家眷在,于是便对孙仲说道:“那老太太和徐骁都关在新野呢?” 孙仲想也不想便道:“那就派一队兵士给我去押来!” 黄邵道:“官军已经把安众城给围了起来,出不去了!” 孙仲听了更是怒火中烧,他恶狠狠的盯着黄邵咬牙切齿的说道:“陶勇的一家老小都在安众吧?把他们都给我拉到城头去砍了!”说着拿起靠在墙角的一把大刀,也不披挂,径直走出屋子往城头去了。 而黄邵着实被孙仲的那凶恶的眼神给吓了一大跳,他从未见过这孙仲发如此大的火,于是也赶忙跟在孙仲的后面,走出屋子去,去抓陶勇的一家老小去了。 第二百章 泄愤 安众城外,朱儁对着安众城是围而不打,因为他在等着廖淳说的内应。廖淳告诉朱儁说:“等将军率军杀至安众城外之时,但看城中火起,便挥军攻城,那时内外夹攻,安众必破!” 但朱儁在安众城外围定已经有一会儿了,城中却依然毫无动静,只有两边的兵士在城边这么静静对峙着,朱儁的心中开始渐渐的不安了起来,他怕这次真的是上了黄巾贼的当,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但当他望向身边的廖淳之时,却发现廖淳的脸上是一脸的平静与自信! 而安众北门的城头,孙仲在敌楼上发现城外官军不过三四千人的模样,那即便四个门加起来也不过万余人,不由冷哼一声,蔑视道:“我还道什么情况,就这点人马,也敢来围城?我不找你你倒自己寻上门来送死来了。”说罢便要点兵出城与官军厮杀。 但这时黄邵匆匆跑了过来拦下孙仲道:“渠帅!去不得呀!去不得!” 孙仲见黄邵也这般慌慌张张的模样,便不等他把话说完就一把拎住黄邵的领口问道:“又怎么了?!怎么不去不得?!快说!” 黄邵道:“刚刚有兵士来报,说龚都天未亮便带着他部中所有人马都出了城,现在城中只剩下了渠帅你的那一半人马了,所以只宜坚守,不宜出城与官军硬拼啊!” 孙仲大叫一声:“什么?!”而后只觉得胸口发闷、血气上涌,一口血差点没喷了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那涌到喉咙口的血气强压了下去,说道:“这么说,这龚都也投了官军了?” 黄邵见孙仲面色苍白、身体摇晃,赶忙上前一把扶住了孙仲并答道:“这个倒不大有可能,龚都如要叛投官军,那他大可以呆在这安众城中,等这时官军打上门来了,来个里应外合献了城,这样他还能在官军那里邀个功,总比直接去投要好。” 听黄邵这么一说,孙仲觉得颇有道理,当下安心不少,而后他又转头去看了看城外的那些官军,说道:“看着城外的官军,倒也就这几个人马,这里面也是看不到龚都的人,但那龚都带了这一大群人马,不投官军又会去了哪里?” 孙仲的这句话其实多半有些自言自语的意味,但黄邵听了还是回答道:“我猜他可能去新野救人去了?” 黄邵此言一出,孙仲便又急了起来,手一扬说道:“你说什么?!他去打新野了?!他这是要干什么?!造反!造反!来人呐点起兵马!点起兵马!” 黄邵忙拦住问道:“渠帅这是要干什么?” 孙仲答道:“当然是去救新野了。” 黄邵又忙劝道:“哎呀!去不得呀!去不得!现在城外可都是官军!” 黄邵见孙仲似乎仍怒气冲冲,又忙说道:“这只是我猜的,再说这龚都也有可能是去打宛城了,调虎离山计嘛!这官军不是都出来打宛城了吗?”黄邵边说边观察孙仲的脸色。 孙仲一听,觉的黄邵这么说倒也挺有道理的,这样一来他就又乐了,不过他佯装生气道:“你就不能一次性把话都说完么?!” 黄邵知道这次孙仲是假生气,于是忙陪着脸道:“是,是,是,是我的错,渠帅你消消气,嘿嘿。”边说边用手去抚摸孙仲的胸口,给孙仲平气。 孙仲问道:“你说龚都这莽汉会有这么聪明吗?” 黄邵笑着答道:“这不是有廖淳在嘛,廖淳这小子鬼主意多着呢。 孙仲听了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而黄邵则在一旁陪笑着。 不过黄邵还未笑完,孙仲却好像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他一把推开黄邵,两步冲到城头的护栏前,探头往城下观望,去寻找他刚刚看到过的在官军阵中的廖淳,口中骂道:“妈的他龚都会有这么好心?!廖淳这兔崽子都投降了官军,他们定是商量好了,让廖淳带着官军来打我,而龚都却拉着他的人躲到外面去,等我与那官军两百俱伤之时,他好来坐收这渔翁之利,而且极有可能,跟你刚才说的那样,他趁我们这里在跟官军打,他却去新野救人去了,等我手头没了人质,他兵马有比我多的时候好反过来收拾我,夺我渠帅的位置!”说到这里,他恨恨的一拳砸在城头的护栏之上。 这时,黄邵底下的兵士押着陶勇的一家老小来到了安众的北门城头,而孙仲正好满腔的怒火无处去发泄,于是他一把拽过陶勇的老爹,对着城下的官军阵中大喊:“陶勇!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给我出来!老子待你不薄,你却带着老子给你的人马去投了官军,还反过头来打老子,给我出来!” 孙仲这口中虽说这么喊着要陶勇出来,但是由于他心中气极,所以还未等看到陶勇,他便抓着陶勇老爹的那头白发,手起刀落,一刀把那老汉的脑袋给切了下来。 孙仲砍下了陶勇老爹的头,手一甩把手中的头颅丢向那城下的官军阵中,惊得城下的官军兵士(包括刚刚投降的那些黄巾兵士)连连躲避开去。 之后,孙仲又让兵士将陶勇其他的那些家人一一拖到城头砍了。可怜陶勇的那些留在安众城中的家小都是一些老弱妇孺,他们是哭天抢地、连连求饶,但可惜孙仲是铁了心要杀他们泄愤,因而只片刻的功夫,这些活生生的人便都被砍了脑袋,并且连那尸体跟脑袋都扔到了城下去了。 孙仲见到陶勇的家小都被砍了脑袋,是仰天哈哈大笑。 而此时,安众北门外的官军阵中也有被迫投降官军的陶勇的族人与亲信,他们原本还想杀了找机会廖淳替陶勇报仇,亦或趁乱逃回孙仲那里去,但是见了眼前孙仲这血腥、残忍的一幕,他们是铁了心归顺于朝廷、归顺朱儁,一心只想要打破了安众城,把城头上的孙仲拖下来大卸八块、碎尸万段! 朱儁见军阵中投降过来的黄巾贼兵此时多有怒火冲天想找孙仲拼命的,于是赶忙令一众将领约束各自军中的黄巾贼兵,但就在这个时候,朱儁身边一个眼尖的小校喊了起来:“将军快看!城中起火了!” 第二百零一章 开战 朱儁听这小校一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安众城中冒起了滚滚的浓烟。于是,他心中大喜,拍了一下身边廖淳的肩膀说道:“好小子,你果然没有欺诓本将,待破了城后,我便上奏朝廷报你首功!”说罢下令三军全力攻打城池。 阵中那些陶勇旧部亲属、亲信此时早已是红了眼,朱儁的一声令下,他们便拼了命的冲向了安众城头。而其他的官军将士们见状,生怕眼前这大好的剿贼战功倒都让这些投降过来的黄巾贼给抢了去了,于是也在他们的影响之下奋勇冲杀了起来。 再看安众的城头此时已是一片大乱! 在孙仲刚看着兵士砍杀陶勇的家小在仰天哈哈大笑之际,有小卒气喘吁吁的从城下跑上来报告说城中起火了,而这个时候其实小卒不说孙仲也已经看得到城中起火了,因为城中粮仓方向的地方已经是浓烟冲天了。 孙仲看到城中粮仓起火,心中大惊,忙招呼起城头的一众的守城兵士要赶去粮仓救火,但就在这个时候,城下的官军突然冲杀了过来,孙仲只得留在城头指挥守城,而派黄邵带了老弱兵士前去粮仓救火。 要说廖淳带兵诈降了官军,而龚都天未亮便拉着他一整个部曲的人马离开了安众城,那城中的粮仓又如何会平白无故的失了火呢? 原来,这一切都是廖淳事先安排好的。这一把火是姜兰甫与鲍恢二人带着那“飞毛腿”阮闿等几个陈幕手下机灵的黑山贼们放的。 这放火烧房子可是黑山贼们的看家本领,从哪儿点火房子容易把房子点着,点着了这火还不容易扑灭,从哪儿点火这火势看着大,却一时半会儿烧不坏重要的东西,这火还容易扑灭等等的这些事的窍门,他们可是如数家珍、烂熟于胸啊!因而这事本来陈幕是想自己干的,但是无奈他自己那条不争气的断臂还没有长好,所以在那弯刀客姜兰甫的一番“巧言令色”的主动请缨之下,廖淳就将这事交给了姜兰甫去做了。 而鲍恢由于不愿与曹操、鲍鸿见面,所以也一道留了下来帮姜兰甫他们放火。 廖淳带着部曲去宛城诈降之后,他们就躲在了龚都的营地里,而龚都在天未亮拉着部曲离开安众的时候,他们就忙着去准备放火的事情了。 不过这一次的放火,他们对孙仲还算是手下留情的,因为廖淳与龚都两人走的时候都分别交代过,说毕竟大家都还同是黄巾军,朝廷与官军才是真真的死敌,所以别真正闹出什么乱子,倒让官军把安众城给夺了去。 按着廖淳与龚都那既要放火闹出动静又不能危害到安众城的防守的指示,姜兰甫、鲍恢与阮闿等那几个黑山贼兄弟经过一番商量之后,在天未亮时就摸到了安众城中的粮仓中,打昏了看守粮仓的兵士,因为这年头粮食奇缺,所以他们没有放火去烧粮食,而是寻了给马吃的草料垛子,并且在草料垛子上浇了不少的水后,等朱儁带兵杀到了安众城外,这才把草料垛子给点着了。这半干不湿的草料垛子点着了火后,烧又烧不旺,却冒出滚滚的浓烟来,比那烽火台上放起的狼烟还大,顿时惊动了城中孙仲手下的兵士,而朱儁带着一众的官军在城外看了还以为廖淳说的城中的内应放火为号呢。 就这么朱儁下了全力攻城的命令,于是两边的兵士打得是不可开交,而廖淳与陈幕、陈岭,以及二娃子何邑则趁着乱,带着朱儁“分”给他们的一千兵士,悄悄的撤离了这安众城边的战场,开溜了。 廖淳带着他的部曲撤离了战场,倒也不是为了“坐山观虎斗”好等最后“坐收这渔翁之利”。他是要趁着孙仲抽不开身,去新野救他的老娘与泥鳅。 但有一点却是廖淳事先没有想到的,自打前几日泥鳅带着他的两百来号人去新野城救过一次人后,这孙仲便对新野城加强了戒备,不但增加了新野城的守军,那守城的领兵之将也换成了自己身边的亲信,因而再要像泥鳅上次那样诈开城门已是不可能了,而若要强攻,这新野毕竟是他孙仲原先的老巢,城防的坚固比安众城也差不了多少,而且廖淳带的那一千人马可还没有如今新野城中守军数量一半的多。 廖淳带兵来到了新野城外,只见城头之上旌旗招展、刀枪林立,而且很明显,这新野城墙比上次廖淳来赴宴之时是经过了加固了的,如今这城墙看去不但加厚了,而且比原先更高了,城头上的那些兵士虽说算不上雄壮,但他们凭借着这些高大厚实的城墙,想要强攻取胜怕是有些困难了。 廖淳心里暗自琢磨着,心道:“这强攻看来是不行了,而且强攻极有可能会伤了娘和泥鳅,那只能相机行事,看看能不能把城门骗开。”于是廖淳便带着队伍继续往新野城下走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驻守新野那守将也早已看到了廖淳等人,于是他开口大声喝问道:“站住!干么的?!再往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着手一扬,城头上的一众兵士便都取了箭搭弓上弦,瞄准了廖淳等人。 而廖淳身后的那群兵士,见城头上的守军都拉起了弓箭对准了自己,赶忙举盾的举盾,拉弓的拉弓,陈幕、陈岭与二娃子何邑则都策马上前来护卫廖淳,但这时廖淳却举手止住了众人道:“放下!都给我放下!” 而后又对着城头那守将喊道:“我们是奉了渠帅之令前来押那老太太以及叛将徐骁去安众的,速速打开城门把他们带出来。” 廖淳在说“老太太”时下意识的差点要说成“我娘”了,因而他说完之后还在那里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说漏嘴。 但廖淳说完之后,那城头上的守将却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一样的把戏你们也敢玩两次?还‘老太太’叫得那么顺口?廖淳!难道你管你娘就叫‘老太太’吗?!想来诓骗于我,门儿都没有!给我放箭!”原来这守将他是认识廖淳的,只是廖淳不认识他,一开始廖淳走在队伍中他还没认出来,但廖淳这走出来一喊话,他就认出来了。 第二百零二章 救人 新野城头上的兵士得了命令就要放箭,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廖淳身后一人突然大喊道:“住手!” 廖淳被身后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吼吓了一大跳,而城头上的那些兵士,听了这声大喊倒也暂时停止了放箭。 这喊话之人从廖淳的身后走了出来,对着城头上那守将说道:“将军好眼力啊,你既然认得廖头领,那可还认得我?” 那守将仔细辨认之后惊奇的问道:“你不就是陶勇将军的侄子吗?贤侄,你怎么跟廖淳这厮一同来诓骗于我了?你叔父现在何处?” 原来这喊话之人还正是陶勇的侄子。 陶勇的侄子答道:“我叔父已跟着廖头领降了官军了,现在正引着官军在打安众呢,孙仲大势已去,将军还是速速放了廖头领的老娘和那徐骁,廖头领也能在官军那里保你个一官半职。” 这守将听陶勇的侄子这么一说,心中大吃一惊,忙转头朝西北面安众城的方向望去,正看到远处西北面是有一股浓烟在那里冒着,但不确定是不是就是从安众城飘起来的,于是当下便犹疑了起来。 而廖淳看这城头的守将在往西北面安众城的方向眺望,便也下意识的回过头往安众城的方向望去,于是就也看到了西北面天空上飘起的一股浓烟,心中暗自庆幸起来,道:“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那个‘举火为号’竟在这里也派上了用处。” 廖淳往西北面望了一会儿,回过头见城头上那守将还在望着西北面犹豫不定,于是便开口喝问道:“别看了!天下黄巾尽皆覆灭,黄巾军大势已去,孙仲匹夫不仁不义,我跟龚头领都已降了官军,就凭他那五万人马还能掀得起风浪?你降则罢了,不降待大军到时定然打破城池鸡犬不留!” 先不说廖淳的这番恫吓对那守将有多少的作用,但城头上的那些守军们就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了。那守将边上的一个小头目模样的人见这守将犹疑不定,便在他耳边劝道:“将军,连火烈神龚都都降了……” 小头目说完这一句,而后去看看那守将的神色,但是这守将却还是犹犹豫豫的,过了半响这守将喃喃的说道:“可渠帅待我等不薄。” 这小头目一听守将是为了这事在犹豫,于是忙道:“将军,陶勇都降了,这渠帅待陶勇可比待你好多了,咱犯不着搭上命啊。”说完他又紧紧的盯着守将的神色观察。 终于这守将被说动了,他做了决定,将原本已拔出握在手中的佩剑又插回到腰间的剑鞘中,大声说道:“来人呐,去将那老太太与徐将军(徐骁)请出来,开城门!” 廖淳一看就这么容易这守将就答应放人了,便转身要去谢那陶勇的侄子,但这时陶勇的侄子冷冷的说道:“我救他们不是为了你,刚刚我不这么说大伙儿都会死,我也会死,我还要留着命找那孙仲报杀母之仇,等我报了杀母之仇再来找你为我叔父报仇,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说完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管自己走开了。 一旁的二娃子看到了,他拿着“龙云”便要赶上去劈了那陶勇的侄子,这时陈幕一把拉住他道:“你没看到这些陶勇的旧部都跟他是一伙的吗?” 二娃子环视了四周的人一圈,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陈幕轻声道:“你看他们的眼神!” 这时陈岭说道:“看来我们昨天晚上还是没能把人心拢住。” 廖淳道:“不用自责,时间太短,再说我把陶勇杀了,回头再看看吧,能用的留,不能用再说。” 而二娃子何邑依陈幕说的又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什么异常来,说道:“我就砍了那小子(陶勇的侄子),那些想造反的自然就跳出来了,省得日后麻烦。”说着拿着“龙云”就又要往前冲。 廖淳只好骂道:“住手!你再给我胡闹!” 陈幕则坏笑着对二娃子说道:“挨骂了吧?你现在冲出去,一会儿两边的人打起来可就坏了你淳哥的大事了,我看到时候你淳哥不扒了你的皮!” 二娃子经廖淳一骂,陈老大一吓唬,这才老实了,乖乖的收起了他那把“龙云”。 而那边,在廖淳等人嘀嘀咕咕的说话之间,新野城的城门已被打开,廖淳的老娘与泥鳅都被送了出来。由于孙仲也畏惧龚都三分,所以廖淳的老娘一直被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倒也没受什么苦。 廖淳见了老娘赶紧下马跪拜请安。母子二人久别重逢,相拥而泣! 陈幕见这边人已经救了出来,便打发了一个兵士前往宛城打探消息。 而宛城此时已落入了龚都的手中。 原来这龚都天未亮带着他的人马离开安众就是要来攻打宛城的,由于怕被官军堵在安众城中,或者在路上与官军撞上,所以他在天未亮就率部出了安众城。 而朱儁在带兵去攻打安众的时候,龚都就已经率部埋伏在了宛城的旁边,所以朱儁前脚一走,他后脚就把宛城给打了下来。 当然黄巾贼有可能会来偷袭,这个朱儁一早便都已想到了的,所以他也留了四千的官军由荆州刺史徐璆领着守宛城,而且以宛城城墙的高大与坚固,虽说城中只有四千的守军,但是如果他们闭门不战、依城坚守的话,龚都也是没那么救容易得手的。 然而,偏偏龚都就是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宛城。不过这件事论起功劳来,这头功既不是廖淳的,也不是龚都的,而是贼老大陈幕的。 但要说这陈幕一直跟着廖淳先是去了安众而后又到了新野救人,龚都拿下宛城的时候他根本就不在宛城中,这头功又怎么会是他的呢? 原来,廖淳等人随着朱儁去打安众的时候,姜半仙与那官军小卒却留在了宛城之中,这两人的身份现在是有点尴尬的,他们现在似乎是即可以算是官军的人,也可以算是黄巾军的人,但同时朱儁与秦颉已不管他们了,而廖淳等人也装作不搭理他们,所以他们看去基本就是属于一种“山阴不管,会稽不收”的状态。 也正是因为这种状态,姜半仙与那官军小卒才得以在朱儁带领一众黄巾降兵去打安众的时候留在了宛城之中,所以廖淳就交给他们一个在龚都率兵打到宛城的时候,打开宛城城门的任务。 由于他们之前吃了陈幕的“忠心丸”,这陈老大在临走的时候,又对他们进行了一番恫吓,因而他们为了能够拿到解药,便壮着胆豁了出去,在龚都打到宛城城下的时候,姜半仙利用他前些日子靠算命在宛城官军中建立起来的声望,骗开了守门的兵士,与那小卒一道打开了城门,放入了龚都的大军。 而荆州刺史徐璆见黄巾贼已经冲到了城里来,知道自己兵少不敌,只得弃了宛城,率着一众将士一路往安众方向逃去,去找主帅朱儁去了。 第二百零三章 交差 徐璆刚逃出宛城地界便撞上了正率军急冲冲往回赶的主帅朱儁。 原来,朱儁率军围着安众城打了半日,见仍攻不下安众城,反倒死伤了许多兵士,而安众城中除了冒了一阵子浓烟之外,却也并没有见着出现什么乱子,便回头想去找原本一直呆在自己身边的廖淳问个究竟,但这个时候廖淳早已不见了踪影。于是朱儁知道自己上了当,他担心宛城有失,便急令撤兵赶回宛城。 朱儁见到那带着一群丢盔弃甲的兵士迎面跑来的徐璆,心中大惊,知道定是宛城有了变故,一问之下果不其然,但等他率军赶回道宛城之时,城头上乱箭射下,龚都已占了城池多时。朱儁无奈只得引兵向北往颍川方向退去。 而安众这边,孙仲莫名其妙的一大早被廖淳领着官军打了一通,而龚都又带着他的部曲不辞而别了,心中是万分的恼火,此时他见官军撤了围,正欲差人去新野打探消息,不想新野这边那守将正巧也派了人来查看安众这边的战况。 这新野过来打探消息的人见了孙仲,便把廖淳率兵去新野救走了老太太与徐骁的事都告诉了孙仲,孙仲听了更是火冒三丈、暴跳如雷。 但令孙仲没想到的是,大约又过了半来个时辰,孙仲接到了廖淳派来的一个小卒送来的消息,说龚都已经拿下了宛城,请他带兵过去共驻宛城、共商大事。 廖淳的这番邀请当下又令孙仲惊疑不定,孙仲心想:“自己是靠了偷袭安众,扣押了他廖淳的老娘来要挟龚都,这才当上了这荆州渠帅的,而这次又抓了他廖淳的兄弟徐骁来逼着他廖淳立了军令状去打宛城,现在宛城还真被他们哥俩给打了下来,而自己手里人质也被他们救了去,他们得了势又岂能容得下我?这次叫我过去不会是设计报复吧?这廖淳可是诡计啊。” 不过最后,孙仲还是决定去宛城,因为他想这廖淳虽说诡计多端,但他与龚都二人都不是瑕疵必报的人,再说龚都这莽汉一心与朝廷对抗,如今这荆州黄巾军也只剩下自己与龚都这两支人马了,而且大家势均力敌,各握着五万兵马,现在大敌当前,因而这兄弟俩应不会想着要与自己火并,而且即便是真的打起来,自己凭借这手头的五万人马也不会真就输给他们二人的。 因而傍晚时分,孙仲便带着他的五万人马全副武装来到了宛城。如他后面想的那样,廖淳与龚都并没有设计害他,并且依然遵他为渠帅,这着实让孙仲大感意外。 廖淳见了孙仲抱拳道:“末将已按所立军令状在三日内攻下了宛城,也请渠帅饶过徐骁。” 孙仲看看廖淳又看看一旁满脸怒色的徐骁,心道:“这徐骁与你那老娘不是都已经被你设计救走了吗?还在这里假惺惺的,以前还觉得你跟那龚都一样都是二愣子,不想才半年的功夫你竟生出这许多的鬼心眼来,还会装傻充愣了,这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不过孙仲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堆起了笑脸,并伸手从怀中掏出廖淳写的那张军令状,故作大度的撕了个粉碎道:“哈哈~元俭,我这是以军令状来激你呢,以前大家都在神城使张渠帅(张曼成)麾下听令,现在虽说蒙兄弟们的爱戴,推荐孙某做了渠帅,但是大家都还是兄弟嘛,即便是元俭打不下宛城,这军令状又哪能做真呢?哈哈~” 孙仲这话说的,不但用一句“蒙兄弟们的爱戴推荐孙某做了渠帅”轻描淡写的将他偷袭安众抓了廖淳的老娘来要挟龚都的事给掩了过去,而且把他抓徐骁逼廖淳立军令状来打宛城之事,简单的说成了玩笑似的“以军令状来激你”。 一旁的泥鳅听了气得是咬牙切齿、脸色发青,若换了是二娃子估计早抡起他那把“龙云”对着孙仲的那张大麻子脸一刀劈过去了,但是这会儿二娃子恰巧不在,而泥鳅虽说不是什么君子,但是向来把“君子动口不动手”这句话挂在嘴边,只会耍嘴皮子的主,因而他又揶揄孙仲道:“哟!这孙大~麻子渠帅受万民爱戴,倒还能记得与民同乐啊,哈哈!这玩笑开得!” 泥鳅本来是想说“孙大渠帅”的,但是因为他看着这孙仲那无耻的样儿心中实在是气极了,所以话到了嘴边便忍不住直接说成大伙儿平日里私下一直叫着的“孙大麻子”,成了“孙大麻子渠帅”了。 孙仲一听到这徐骁竟当面叫自己“孙大麻子”,揭自己的短,心里便来了气,脸色不由的微微一怔,不过他马上就用在他那长满疙瘩的大麻子脸上堆起更大的笑脸,来将心中的不悦给掩饰了过去,说道:“哈哈哈~徐骁小兄弟真是太幽默了,这个我孙仲呀平时也最爱开玩笑了,我就是在跟廖兄弟开玩笑!哈哈~开玩笑!” 而廖淳与在一旁的龚都早就习惯了孙仲的这番嘴脸,也就不以为然,都只是轻蔑的冷笑了一下。 廖淳见孙仲只字不说泥鳅的事,便又抱拳问道:“渠帅,那这徐骁我是不是可以……” 廖淳这话未说完,孙仲便想起刚刚自己只顾着说军令状的事,竟把徐骁这事给忘了,忙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哈哈~我本来也只是想请徐骁兄弟去我的新野城做下客的,你看他上次都到了新野城外了,我底下那些守城的将士不懂事,竟不让……” 廖淳见孙仲这是答应放了泥鳅了,便不想再听他底下那些虚情假意的胡编乱造的鬼话了,便打断道:“那就多谢渠帅了。” 说着又转向泥鳅道:“徐骁,还不快谢过渠帅!” 泥鳅盯着孙仲冷哼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的管自己走了。 孙仲只好在那里尴尬的笑笑。 泥鳅的事情算是解决了,然而还有一件事情孙仲耿耿于怀放不下,所以他对着廖淳与龚都说道:“这个我刚刚也说了,我们三人都是兄弟,以前又都在神城使张渠帅帐下听令,是将士们爱戴推荐我做了这荆州渠帅,但我一直认为这渠帅的位置应当由能者居之,现在元俭设谋拿下了宛城,所以我觉得这荆州渠帅的位置应该由元俭来坐。” 孙仲说这话,其实是有点以退为进的意味,因为现在毕竟是廖淳与龚都打下了宛城并占据着,而且他手头又没了制约二人的东西,但他还想做这个渠帅,虽说他从廖淳邀请他带兵进驻宛城这事,以及刚刚廖淳与龚都都还称呼自己为渠帅的事上判断出二人没有要夺自己渠帅位置的意思,但是他还是想要明确的确定一下,让廖淳与龚都亲口说出,他们是不会来争夺这渠帅的位置的。 另外孙仲说让廖淳来当渠帅,其实还有点想挑拨廖淳与龚都二人关系的意思,因为这原本荆州渠帅的位置,他可是从龚都的手里夺来的,而现在实际用兵拿下宛城的也是龚都,因此他想用把渠帅位置让给廖淳的事来引起龚都对廖淳的不满,所以当他说完这番话后,眼睛就一直盯着廖淳与龚都看,他想看看,他这么说,这兄弟俩到底会如何回答。 第二百零四章 庆功 廖淳听了孙仲的话,心中早已明白了他的意图,因而只微微冷笑了一下便要开口回答他,但是这时候龚都却已经开口说道:“孙麻子!你放心元俭可不稀罕来做这渠帅的位置,我龚都是个莽夫,也懒得花这份心思,我们既然能叫你带兵到这宛城里来,就没想过要跟你争这渠帅的位子,你就少在那里耍鬼心眼了。” 这孙仲原本是想要看好戏的,但龚都这样直直的把话挑明了,他便又只能在那里堆起一脸大麻子的横肉尴尬的赔笑了。不过他也总算得到了他想要的明确的答复,因而他也就任由龚都在那里数落自己了。 而廖淳见自己想要说的话大哥龚都都已经替自己说了,便又对孙仲说道:“现在我们设计从朱儁手里夺了宛城,朱儁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那皇甫嵩平了冀州也已经有些日子了,这冀州战后的乱局应该也收拾的差不多了,如果朝廷把他也调到这荆州来,那对我们来说则更加是雪上加霜了,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应该团结一致来共同对付官军。” 孙仲一听廖淳在说“团结一致共同对付官军”这正是他目前最想要的,所以忙顺着廖淳的话说道:“对!对!对!元俭说的有道理,团结一致、对抗朝廷,为黄天而战!不过今天二位贤弟打了胜仗,我们可应该好好的庆祝一下,为二位贤弟庆功,也犒劳一下将士们。” 廖淳一听孙仲说要开庆功宴,心想自己底下那帮兄弟跟着自己出生入死,风里来雨里去的奔波这大半年,也少有舒坦的日子,而近来又连着败绩从冀州逃回到荆州,是该好好犒赏他们一下了,趁着这次打了个胜仗,开个庆功宴也可以提振一下士气,于是便也点头同意了。 而莽汉龚都听到有酒喝,他自然是一百个乐意。 孙仲见二人都同意了,便忙命令一旁的小卒准备酒宴,而他的心里便也又得意了起来。 其实,孙仲要给廖淳与龚都二人开这次庆功宴也是有他的目的的,他就是想要借这次酒宴,告诉全体的将士,他孙仲仍然还是这荆州的渠帅!是赏,是罚,还仍然是由他孙仲说了算数! 夜里,十万黄巾将士在宛城中饮酒作乐,尽情的享受着这打下宛城所带来的胜利的狂欢,而在宛城中的太守府内,此时则更是“春意盎然”。 要说这孙仲,他跟官军打仗不行,但是欺压劫掠百姓、掳掠妇女,那是绝对的有一手的。这不太守府内的一众黄巾部曲长、大小头目们,此时是人手一个女人陪在那里喝酒,而这些女人可都是他孙大渠帅在决定召开庆功宴的时候临时去抓起来的。这些女人有一多半来自于这宛城的城内,也有不少来自于周边的村落,但绝没有一个是他孙仲之前在新野大摆筵席邀请各路头领时用过的“二手货”。 廖淳与龚都二人作为今夜庆功的主角,孙仲自然更不吝啬,他为了让他们这兄弟俩日后能更好的为自己卖命,便把掳来最好的两个女人都分给了他们兄弟俩。并且他从上次新野的酒宴之中的观察得知,龚都这莽汉他喜欢丰满的,而对女人的容貌倒没有太高的要求,于是就把一个奶大屁股大的妞分给了龚都;而廖淳这没见识过女人的黄毛小子似乎喜欢看着清纯一些的女人,于是便把一个长相最标致的,从宛城外一个村子里的大户人家家中掳来的小姐分给了他。 要说廖淳他原本是最最反感孙仲掳掠妇女的这些行为的,但偏偏这次庆功宴时,泥鳅带了那陈梦婷也一道来了,而且泥鳅与陈梦婷他们竟也都认为廖淳对于三人之间的感情纠葛是完全释怀了的,所以在这次庆功宴中,他们在廖淳与众人的面前是毫无忌讳的嬉笑打闹、亲亲我我着。 廖淳在这庆功宴上见了眼前的陈梦婷,那以前他在新野城中与陈梦婷相识的一幕幕情景又重新涌现在了他的脑海中,并且连他后来在洛阳城的花满楼,那梨花柔情似水的依偎在他怀里的一幕幕也都重新在他的脑海中涌现了出来,更要命的是在酒精的作用下,那两个场景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地穿插交融,以至于很快他便又分不清梨花与陈梦婷了。 而他越分不清清梨花与陈梦婷,在看着陈梦婷与泥鳅在那里亲亲我我的打闹时,这心里就越不痛快,心里越不痛快他便越加大碗的喝酒,而后孙仲送给他女人他也就不再拒绝了,反而他在这个时候觉得自己还真的很需要孙仲送给自己一个女人,让自己可以借着这个女人来掩饰内心的痛苦,所以心中反倒有些感激起孙仲来了。 而陈幕、姜兰甫与二娃子等一众人,一开始还都在担心着廖淳看着泥鳅与陈梦婷在那里嬉闹得开心,这心里会不好受,尤其是那细心的陈岭,本来还想过去对泥鳅与陈梦婷说,让他们两人玩的悠着点,但是后来当他们看到廖淳搂着孙仲分给他的那妞玩得十分的开心,便都以为他是真的把陈梦婷给放下了,所以便也都顾着自己喝酒玩乐了起来,没人再去观察他们的部曲长廖淳的情绪到底是不是正常了。 这庆功宴开到了更深夜半的时候都还在进行着。那些分到女人的头目们在酒足饭饱之后,便都带着属于他们自己的那个女人各自回了营地的住处去了,而廖淳也在喝到醉眼朦胧之后带了孙仲分给他的那妞回到了他自己的屋子里,剩下那些没有分到女人的普通的黄巾将士们如果此时还没有被酒给醉倒,则依旧在那里开怀畅饮、大快朵颐的吃喝着,像是在享受着这饿殍遍野的乱世中一顿奢侈的却也是最后的晚餐。 而宛城东北面的数十里外,一支全副武装的人马,此时正人衔枚、马裹蹄摸着黑朝着宛城悄悄的行进中…… 第二百零五章 夜袭 孙仲决定开庆功宴的时候,官军主帅朱儁与荆州刺史徐璆正在做着深刻的自我批评与检讨。 徐璆自缚了跪在主帅朱儁的面前,痛哭道:“将军!孟玉(徐璆)有负将军重托丢了宛城,致使我大军溃败、无处可依,请将军降罪,孟玉愿以死以谢将军,绝无怨言!” 而朱儁经历了此一败,看着眼前自缚跪着的荆州刺史徐璆,以及周围那群丢盔弃甲、形如哀鸿的将士,想到如今自己手头只有这不到万人的残兵败将了,而那些黄巾贼却依然还有十万之众占据着宛城,自己到这荆州剿贼数月以来,是斗兵也输、斗将也输、如今竟又被这些乌合之众用谋略算计了去,眼看剿贼最后的期限已经逼近了,自己怕是难以取胜了,于是当即就变得心灰意懒了起来。 他摆摆手叹了口气说道:“今日之败罪在我朱儁一人,是我不明中了黄巾贼的诡计,与你等都不相干,我这便上奏朝廷请罪。”说着便要叫小卒去拿笔墨。 这时人群中闪出一人抱拳说道:“将军不可!” 这朱儁本在低头哀叹,他听到声音抬头去看,却发现是骑都尉曹操。 曹操紧接着说道:“这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不到最后谁都难说输赢,如今离剿贼的期限尚有一月有余的时间,将军怎能轻言放弃?” 朱儁听了苦笑道:“多谢孟德不辞辛劳赶来荆州助我,可惜公伟(朱儁)不才,难以克敌制胜,如今天下各州郡相继平定,独荆州贼势是越剿越大,公伟自思力不能克贼,不但上负吾皇隆恩,还害了诸位将军徒劳无功,将士们白丢了性命,所以我欲上奏朝廷,辞了主帅之职,让皇甫将军来荆州,带领诸位剿灭贼寇,建功立业。”说罢便拿起那小卒拿来的纸笔就要写请罪的奏章。 曹操看了忙劝阻道:“将军莫要气馁,某有一计可助将军破贼!” 朱儁听了曹操说有计可破贼,当即连眼睛都亮了起来,问道:“孟德此话当真?有何计谋可速速说来!” 曹操道:“今日贼兵胜了一场,夺了宛城,定以为我军已远遁而去,所以夜里必无防备,我等可以趁夜偷袭,一举剿灭贼寇,夺回宛城!” 朱儁还没听曹操说完便连连摇头摆手道:“只听过有劫营的,这哪有去劫城的?再说宛城城高墙厚,只怕我军还未打进城去,城中的那些黄巾贼便早已警觉了。” 曹操答道:“不然!将军可记得在颍川之时,我等夺了颍川城,当夜城中却失了火,整座城池几乎被烧成了灰烬,而且我们的人马还起了内讧,这便是黄巾贼搞的鬼,既然黄巾贼能这么做,我等为何不能?” 朱儁听了若有所悟的问道:“你是说翻墙潜入城去?” 曹操答道:“正是!派身手敏捷的兵士翻入城中,而后打开城门,放大军冲杀进去,贼兵不备必然大败!” 朱儁听了曹操的话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大胜的场景,不由的拍手连声叫好! 随后朱儁又叹道:“只可惜,如今只剩了这些人马,若能再多出五千一万的人马,依孟德之计,再派军守住四门,那定然可以全歼这一城的黄巾贼!” 三更时分。 宛城中,整整一城的黄巾将士,十万之众,不论酒量好的,还是酒量差的,此时都早已醉得如同烂泥一般。 而宛城之外,那队衔枚裹蹄、全副武装的人马也已经走到了城头之下,这领头的便是朱儁的佐军司马孙坚。 原本,朱儁与曹操商议着是派身手敏捷的兵士翻入宛城之中,来替大军打开城门的,但是却怎么也拦不住那性子如拼命三郎般的孙坚。孙坚见有这等可立头功的好事,就怎么也不肯落下,非得坚持要跟那些选出来的兵士一同去爬那又高大又光滑的宛城的城墙,朱儁等人劝不住,便也只好随他。 要说这孙坚,那牛皮真也不是吹的,那几十个朱儁在近万将士中挑选出来的身手敏捷的兵士都比不过他,他在这几十个人中率先登上了宛城的城墙,而这时的宛城竟连个守城的兵士都没有,于是孙坚同那几十个兵士便从里面打开了宛城的城门,放入了城外的官军大军。 之后,朱儁便率着一众将士长驱直入,而宛城之中有的只是那一城醉如烂泥的黄巾兵士。 朱儁率军入城之后,官军便在宛城之中展开了屠杀,许多的黄巾将士都是在烂醉的状态之下,浑然不觉的被官军杀死的,但是官军在杀人的时候,也总有一些黄巾将士们被那些响动之声给吵醒的,这些兵士醒来之后,见了官军仿佛从天而降般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顿时大惊,呼喊了起来。 .于是不一会儿,这城中哭喊声、吵闹声便越来越响,一直响到震耳发聩、震天动地! 廖淳也终于被这些吵闹之声给惊醒了过来,他醒来之后看到屋外火光冲天、哭喊之声大震,知道这是有敌袭了,于是赶忙伸手去自己那杆玄铁枪。 之前一直没有交代,廖淳自打将九节杖打造成玄铁枪后,便一直当宝贝似的把它带在身边,连睡觉也是放在床榻之上,与自己一起睡的,就差不多是之前他自己与其他的兄弟们老爱笑话那弯刀客姜兰甫那种“头不离肩、刀不离身”的状态。 此时,廖淳在一摸之下不但没有摸到自己的玄铁枪,竟却摸到一团温热的,软绵绵的东西,他这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东西,还要再用手去捏捏,但是马上一声女人的尖叫之声传来,同时自己的手臂被大力的拍打了开来,这时廖淳才惊觉,自己是摸到了女人的那玩样儿上了,顿时臊得脸色大红(当然此时屋内黑灯瞎火也看不出脸红不红的),连酒都全吓醒了。他想起来,自己似乎喝醉酒后,把孙仲分给他那女人给带了回来,而且那女人似乎不是自愿,自己是抱了她、亲了她、逼着她喝了很多的酒,然后…… 然后,廖淳屋子的被人从外面一脚踢了开来,而且从门打开的那巨大的声音听来,这人踢门的那一脚力气应该是很大的,所以廖淳已来不及去想“然后”又怎么了,借着门外照进来的火光,他看到屋外冲进来了三四个官军,而且其中一人正挥刀朝着此时已蜷缩在床榻边的那女人砍去…… 第二百零六章 厮杀 要说那冲进廖淳屋子的官军兵士不来杀廖淳倒先向廖淳身边那女人砍去,而那女人本还受惊于廖淳抹黑的袭胸行为,转眼间又被突然闯入屋子的官军兵士挥刀砍来,早已吓得是六神无主,竟连她最最本能、也最最擅长的惊叫都给忘了。 廖淳一看,暗叫不好,这婆娘看着官军的刀砍来竟跟呆头鹅似的躲都不躲一下,于是赶忙一把拉住了这女人的手臂,将她一把朝自己身边扯了过来,抱入怀中,就跟他在庆功宴上强行抱她一般,躲过了那官军砍过来的一刀。 但是那官军见一刀没有砍中,又挥刀朝着二人横扫了过来。廖淳为了躲刀,只好抱着这女的斜斜的扑倒在床榻之上,又将那女人压在了身体之下。 不过这一扑倒让廖淳眼睛一亮,因为他的手上摸到了一个东西,那就是他那把心肝宝贝似的玄铁枪。廖淳摸着玄铁枪心中大喜,便不由的咧嘴笑了出来,但正当他举枪回身要去刺那个挥刀砍劈来的官军之时,突然下体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整个人都弓了起来,手中的玄铁枪也差点没放掉。 原来,那女的见廖淳先抱住她,又把她扑倒,紧接着又露出了色眯眯的笑容(廖淳这时真他娘的比窦娥还冤),还以为廖淳又想轻薄与她,于是便反抗挣扎了起来,不过廖淳下体的那一脚倒不是她有意踢的(她要是有这个意识,也不会任由廖淳轻薄了她一个晚上了),而是她在反抗之时手脚并用,躺在床榻上抬腿时,膝盖不小心撞到了廖淳的裤裆下。 廖淳疼得是嗷嗷直叫,而官军兵士早已举起刀又一次的砍劈了下来,好在到了这最危急的时候,廖淳总算忍痛举起了玄铁枪,把枪尖指向了那官军举刀砍劈下来的官军兵士,而由于玄铁枪通体都是漆黑的,在这光线昏暗的屋子里,那兵士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胸口下面已有一柄枪尖竖在了那里,所以在他举刀大力下劈的瞬间,他手中的刀还没砍刀廖淳,这玄铁枪的枪尖已经刺穿了他的胸膛,并且这一枪并不是廖淳刺的,而是他自己生生的撞上去的,廖淳只是把玄铁枪举在了那里而已。 廖淳咬牙举枪的动作终于让他和那女人都又躲过了一刀,但是危险并没有就此过去,廖淳的眼梢瞥见,在那个自己撞在玄铁枪上的兵士一刀劈下来的时候,床榻边,另一个走进屋来的官军兵士也早已挥刀向自己砍了过来,而廖淳这时手中的玄铁枪已抽不回来了,而且下体还在剧痛之中,想要躲闪都使不上劲,所以他也只好学那女人,用脚朝着那官军兵士乱蹬一气。 不过这一蹬还真是蹬出了不小的威力来,廖淳用脚乱蹬,那官军兵士猝不及防,躲闪不及,被一脚踢到了胸口之上,他没有站稳,向后仰天倒去,正好撞上了他身后那个兵士的钢刀之上,被钢刀从后背刺穿了胸膛。而这个手中的钢刀不小刺死了前面倒下来的同袍的官军兵士,因为手中的钢刀插在同袍的胸口中拔不出来,被廖淳忍痛从穿榻上坐起来,赶上一枪给刺死了。 就这么廖淳在短短的一瞬间便杀死了那闯进屋子的三个官军兵士,而那个此时尚在门口的官军见与自己前面的三个同伴都被杀死了,吓得赶忙转身退出屋子,头也不回的管自己逃掉了。廖淳见官军被自己杀的杀,逃的逃,身边已经没了危险,这才松开了手中握着的玄铁枪,赶紧用双手去捂自己的裤裆内的“老二”,弓着背又嗷嗷的叫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那女人也已经明白了过来,廖淳刚刚这是在救自己,当下就又为自己不小心踢了廖淳那里一脚而不好意思起来,也忙从床榻上爬下来,扶着廖淳一个劲的道歉。 过了好一阵子,廖淳才缓过了劲,带着那女人走出了屋子,但是此时的宛城已是尸积成山、血流成河,十万的黄巾将士有一大半被杀死在了这宛城之中,而还活着的那些黄巾将士则拼命的朝着城门外逃去。 而廖淳一看这城池已守不住了,便也跟随着那些溃逃将士的脚步,护着那女人,边杀边逃,一路闯到了城门边,但是到了城门口廖淳又突然想了起来,自己的老娘尚且还在城中,于是便又调头再往城里杀了回去。而那个女人廖淳本想让她自己逃走的,但是这女的却说什么都不肯走,就是赖在廖淳的身边,后来廖淳一想,在这乱军之中,这女人一个人也确实不安全,便只好仍将她带在身边。 廖淳将玄铁枪拆了一截下来,这长枪便变成了短枪,于是廖淳左手枪右手剑,一路边走边杀,一直望着宛城的最中心杀去。但是这杀进城的路远比杀出城的路要难走的多得多,越往城内走,遇到的官军也就越多,不一会儿,廖淳便已经杀得是血透战袍,分不清这身上到底哪些是官军的血,哪些是他自己的血。 廖淳厮杀了半日,才终于杀到了他老娘的住处,而廖淳的老娘倒也是还安然无恙的在屋子里坐着。 原来廖淳是怕孙仲再打自己老娘的主意,什么时候又冷不丁的将自己的老娘劫走,所以他将老娘安排在他大哥龚都部曲驻地的一间普通的民房内。而这种普通的民房宛城内有许多许多,孙仲就是哪天使坏,记起来想抓自己老娘的时候,那一时半会儿也是找不到的。 不过想不到的是,廖淳的这一手没有防着孙仲,倒是防到了朱儁手下的这群官军乱兵。这些官军兵士进了宛城之后原本还是挨家挨户的闯进去搜寻的,但搜了半天之后,他们发现这些民宅跟他们呆在宛城的时候一样,都还只是普通的民宅,而且这些宅子因为百姓都逃了,所以多半都是废弃了的空房子,里面既没有黄巾贼,也没有可以拿的财物,那些黄巾贼喝了酒,多半都直接醉倒在了马路之上,所以后来官军也基本不进这些民宅搜查了,因而廖淳的老娘才得以安然无恙的在屋中呆着直到廖淳到来。 第二百零七章 败逃 廖淳的老娘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大家闺秀出身,半夜里听到屋外震天的喊杀之声,她却并不惊慌,而是穿好衣服爬了起来,面朝着大门端坐在了屋内的椅子上。 廖淳推门进屋的时候,见老娘安然无恙的端坐着,这原本一路上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于是他随口的问道:“娘你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坐着?” 廖淳其实也真的就是很随意的一问,因为屋外的喊杀声都震了天,只要不是个聋子,又有谁还能躺在床上安心的睡觉?也就亏得廖淳的老娘是见过世面、经历过事情的,所以还能这么安然的端坐着,若换了是别的乡下老太太,估计早吓得钻床底下去了。 廖淳边说话,边就去拉老娘的手,要带着老娘一道的杀出城去,但就在这个时候,廖淳的老娘把手狠狠一甩,把自己的手从儿子廖淳的手里挣脱了出来,骂道:“你一个堂堂的七尺男儿,不想着在战场之上杀敌建功,倒来惦记我这个老婆子,你说你有什么出息?!你给我滚!” 说实话,廖淳是从小到大从未见过自己的老娘发如此大的火,廖淳记忆中老娘可一直都是慈祥和蔼的,而且对自己可算是疼爱有加,因而廖淳当时便就懵了。 廖母见廖淳傻愣在那里,身边还站着个女的,这心下便来了气,又怒骂道:“我叫你快滚呀,快滚!” 廖母之所以这么骂廖淳其实是想廖淳管自己快些走,因为她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打开窗子看过屋外的情形了,知道官军来夜袭,现在城中全是官军,黄巾军已经溃败的一败涂地,儿子廖淳这会儿又已经带了个不知哪里来的女人,要是再带上自己这个腿脚不利索的老婆子,怕是就连自保都难了,哪里还逃得出城去,但廖母又不能明说心中的真实意图,她知道廖淳是个孝子,如果自己把话给挑明了,廖淳是绝不会把自己这个亲娘丢下不管的,所以她故意拉下脸来,怒骂着要廖淳滚。 而廖淳不明其中的缘由,自然就被骂得愣着了那里,而就在廖淳不知所措,廖母又没办法劝廖淳独自逃走的时候,一群人从屋外又闯了进来。 廖淳、廖母与廖淳身边站着的那女人,这三人起先都下了一大跳,不过当廖淳举枪转身想要拼杀的时候,却发现是大哥龚都与陈幕等人。 原来官军杀进城的时候,龚都与陈幕等人也是醉眼朦胧的硬撑着爬起来仓促应战的,而陈幕、姜兰甫、何邑等人平日里原本都是与廖淳睡一个屋子的,但是这一夜他们见廖淳把那妞带回了屋子,所以就都很自觉的把睡觉的屋子让给了廖淳,与部曲中的兵士们挤在了一块儿,也就是因为这样陈幕等人才与廖淳失了散。当他们杀退身边的官军,赶到廖淳的屋子里时,廖淳早就不在屋子里了,于是他们便满城的找了起来。 而龚都作为这宛城之中一半兵马的统帅,要对付的事情自然要比廖淳以及陈幕等人要多得多的多,所以当官军偷袭入城的时候他都一直在忙着指挥兵士应战,至于廖母这边,龚都想既然有廖淳在,那廖淳自然是回去救娘的,因而也就没太在意,一直要到他带着部曲中的将士边打边退,逃出宛城之后,在四下里没见到廖淳与廖母二人的踪影,而询问了许多逃出来的兵士也说没见过廖母,廖淳则独自一人带着个女人往城里面杀回去了,于是他这才着急了起来,让王锌带了大队人马先走,而他则率领着一小支人马又杀入了城中,来寻找廖淳与廖母了。 龚都得知廖淳只身一人杀回城中,那定是去救自己的老娘去了,所以便直奔了廖母的住所。 而陈幕、姜兰甫、何邑等人则是满城都找不见廖淳,陈幕才想起到廖母的住处来找人的,于是这两拨人马才在廖母的住处之外碰了头,一同走进了廖母的屋子。 众人见面是欣喜万分,不过他们也都知道,这里可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便又一起离开了屋子,朝城外杀去。而这个时候,廖母见有众人护卫就也不再责骂着赶廖淳走了,在众人的护卫之下,同廖淳一道往城外逃去。 这一日正是癸巳(二十二日)日,荆州黄巾军主力在一夜之间被歼灭于宛城之中,朱儁率军又从黄巾军的手中夺回了宛城,而孙仲则率着残部一路西窜而去。 晌午时分,龚都与廖淳等人终于在鄂县的精山脚下赶上了王锌,而王锌此时正与孙仲呆在一起,两个部曲的人马也都混到了一块儿。龚都、廖淳二人初略点算了一下,连同与自己一起逃回来的人马,两个部曲加在一起一共只剩了万余人,而且这些兵士身上多半带伤,一个个垂头丧气、形若哀鸿。 然而这次镇贼中郎将朱儁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而且他不能也敢再放过)这些黄巾余党了,他怕他们死灰复燃,又再次卷土重来,所以他打下宛城之后,并没有让那些已经连续行军打仗了一日一夜的兵士在宛城休息休整,而是带着他们紧咬着溃逃的黄巾残兵一路往西追杀而来。 于是,就在一众的黄巾将士以为逃脱了官军的追杀,在那精山脚下宰杀马匹、埋锅造饭的时候,朱儁却带着官军杀到了,黄巾将士们逃脱不及,这两军人马便又在精山脚下厮杀了起来。 此时,虽说黄巾军的人数仍远远多于朱儁带来的官军,但是两边的士气军心天差地别,许多的黄巾将士还没打几下就转身向往精山上逃去,但精山陡峭,想要爬上山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这些想逃入山中的黄巾将士因只顾着爬山,反倒多被从身后赶来的官军给轻易的杀死了。 另外,黄巾军的战斗力本来也就远不如官军,因而即便是那些没有逃跑奋力拼杀的黄巾将士,也多半因打不过官军而被杀死。 而廖淳本部此时又只剩了百来个弟兄,这些人多半虽说身经百战,十分的能打,朱儁手下那些州郡兵、乡勇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都能与曹操带来的那些精贵的羽林骑们有得一拼了,但是这毕竟也只有着百来号人,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廖淳带着这百来个兄弟又怎么抵挡得住数千官军的围攻,来力挽狂澜? 很快的,这精山脚下便只剩了廖淳本部的百来号兄弟与孙仲、龚都两人各自部下的亲兵数百人,而官军却依然还有数千的人马。 第二百零八章 天意 官军主帅朱儁早已在两军厮杀之时就看出来了,剩下的这些黄巾贼似乎是黄巾贼军中的精锐,不好对付,如果把他们逼急了玩起命来那只怕更糟,因而为了减少自己手下的官军将士不必要的伤亡,他没有下令将剩下的这些黄巾贼们团团围死,而是采用攻城之时的那种围三缺一、网开一面的打法,给黄巾贼们留出了一个看似可以逃跑的缺口来,好让剩下的这些黄巾贼们只顾着逃生而无心恋战,用这方法将他们一一杀死。 然而廖淳、龚都、孙仲他们都不明就里,尤其是孙仲,他看着自己手下的兵士在短短的一阵子的功夫里,几乎被官军给杀了个精光,而围着自己杀过来的官军则是越来越多,因而他的心里也慌了起来,于是当他发现官军阵中有一个可以让他冲逃出去的口子之时,便不假思索的拨转马头,没命似地冲逃了过去,但也就在他刚冲出那口子,以为逃出了官军的包围之后,那缺口边上的斜刺里又闪出一彪个个身着金盔金甲,骑着高头大马的人马来,而且这彪人马不是旁的正是官军之中最最精锐的那些由曹操带领的羽林骑,孙仲冲出口子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被羽林骑们团团围住乱刀砍死于马下,而跟他冲出去的那些亲兵也多半被羽林骑们杀死。 而廖淳与龚都等人此时也早已跟在孙仲的后面朝着那缺口处冲杀了出去,他们眼见着跑在前面的孙仲被官军乱刀砍死了,心中知道不好,但是那胯下的马匹冲劲太大,一时间又怎么收刹得住,而且他们身后的那些官军也都早已追杀了过来,这一刻他们几乎是被团团围困了起来,情况万分的危急。 但也就在这时,天突然暗了下来,但这不是傍晚太阳下山了的那种暗,而是天地一片昏黄、惨然的暗,对于这种昏暗,两边的将士都十分的熟悉,他们都知道这是有人在施法——黄巾妖法(黄巾仙法)。 果然,紧接着狂风骤起,飞沙走石,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来。 这霎时的风云巨变惊得一众的官军将士是面如土色,原本都已紧逼着那残余的数百黄巾贼要扑杀上去了,这会儿却都又纷纷的往后退散了开去,想要尽快的逃离眼前的这些会使妖法的黄巾贼,逃离那可怖的黄巾妖法。 但那一众的黄巾将士在这危急时刻,见到天地之间突然风云色变,倒是都如获大赦一般的都欢呼了起来。因为他们知道,只要这黄巾仙法一使出来,那么不管官军有千军万马,最终都将一败涂地、望风而逃!不过,这同时他们也又都好奇了起来,因为这周遭的一众同袍战友,大伙都是互相熟识的,平日里也没见过谁会使仙法,于是他们便都东张西望的互看了起来,想看看这到底是谁在做法? 官军主帅朱儁一看这天地异象也知道是有黄巾贼又在催动妖术了,但这妖术的厉害毕竟他也只是听将士们说过,却从未亲自领教过,所以他想,既然这面前的黄巾贼只有这寥寥数百人了,那就趁他们这妖法尚未施展开来的时候挥军冲过去,一举杀死这面前的数百黄巾贼,到时候这施法的黄巾贼人都死了,那看他的妖法还能兴起什么风浪来?! 于是朱儁便大声呼喊着令兵士们往前奋力冲杀,但是这个时候,他手下的那些兵士们早都吓破了胆,他们哪里还会去听朱儁的那些命令,朱儁越是喊着要他们往前冲,他们却越是往后退,甚至有一些官军兵士都已经扔了手中的兵器,转过身来开始往后逃跑了。 朱儁见到有兵士逃跑,心中大怒,他知道这个时候要是不惩治那些带头逃跑的兵士,那整支队伍便要溃散了,于是他掉转马头想要去追杀那些逃亡的兵士,但是他刚要去拨转马头,却无意中瞥见了那些黄巾贼背后的精山之上冲下来无数的鬼魅,这些鬼魅隐于阴风之中,哭喊呼啸着杀奔过来,朱儁一看大叫不好,赶忙急令撤兵。 而那些官军兵士在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时不等朱儁下令早已顾着自己先溃逃了起来。于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精山脚下围困着廖淳等人的那数千官军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廖淳等人也因此脱了困。 官军离去之后,这渗人的阴风便渐渐的息止了,而那些阴风中的鬼魅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但是直到这一刻这一众的黄巾将士还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做法救了大家? 就在众人疑惑猜测之时,从精山上走下来一个人,这人面白如玉、细腰阔膀,身着一习灰白鹤氅,腰间挂着个小葫芦,看他年纪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众人不认得这是何人,而廖淳与龚都却一早都认了出来,这人就是原本大贤良师身边的护法众平。 廖淳见了众平心中大喜,便翻身下马冲上去拉着众平的手上下打量了起来。 原来廖淳在听说交州被官军所平、渠帅战死的时候,还一直在担心众平的安危。 而众平见了廖淳亦是十分的高兴,于是两人便在精山脚下的坡地之上找了块大石头并肩坐了下来,互相聊起了二人分别以来,发生在各自身上的事情来。 廖淳在听众平的讲述中得知,众平作为交州特使到了交州之后,交州的黄巾军便赶跑了州郡中的官吏,占据了整个交州。 然而,众平发现黄巾军占据了交州之后,那些口口声声喊着“立黄天、举大义、替天行道”的部曲长、头目们干的尽是一些劫掠百姓的勾当,而这些事情那交州渠帅似乎也是睁只眼闭只眼默认的,于是他便将这些事情用飞鸽传书汇报给了大贤良师张角,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众平送去的那些消息,都如同石沉大海一般了无回音。 这让众平开始有些迷茫与不知所措了起来,因为他初初入了太平道追随在大贤良师张角的左右,就是为了学习太平治世之术,用来济世救人的,然而此时交州的黄巾军在赶走了朝廷的贪官,占据了州郡之后,却不思勤政爱民,反倒如强盗般的整日劫掠百姓,而他作为大贤良师、天公将军特派的交州特使对此却无能为力。 也就在众平困惑与迷茫之际,他遇到了云游至交州的玉虚真人。玉虚真人点化了众平,解开了他心中的疑惑,并收了众平为徒,因而众平便在那个时候脱离了太平道、黄巾军,随着玉虚真人潜心修行了。 这一日,众平在祷祝时,炉中之香突然无故熄灭,于是他掐指一算,算得廖淳有难便赶了过来,而他刚刚救廖淳等人时使用的也并不是什么天书中的法术,而是玉虚真人传授的召唤山中精魅之法,这些精魅也都是各具灵性的修行之物,因而可比用天书之法召唤出来的兵将厉害多了,但是众平此时早已习得慈悲为怀,知晓上天有好生之德,因而便只吓唬了一下那些官军,便将他们放跑了,并没有真正去伤害他们。 廖淳听了众平的那番奇遇之后,也对众平说起了自己征战十月奔波南北的血与火的经历来。而众平也在廖淳讲述自己的经历之时,从言语间听出了廖淳心中的困惑与迷茫来,他觉得廖淳心中的困惑与迷茫就是当初自己在交州之时所有的那些困惑与迷茫,于是便有心引廖淳一同去终南山,拜到玉虚真人的门下修行,便开口问廖淳道:“如今天公将军、地公将军、人公将军皆已亡故,黄巾军在各州郡的部曲又相继为朝廷所灭,廖老弟当初初入太平道时的立黄天、济世救人的大志只怕是难以施展了,不知廖老弟接下来将作何打算?” 廖淳听了只是苦笑一声,说道:“什么‘立黄天、济世救人’,我现在早不想这些了,想那大贤良师临终之时便已开始怀疑自己举义时‘立黄天’的初衷,而如今太平道、黄巾军可以说是已然覆灭,就凭我廖淳一人之力又能做些什么?接下来呀,也只能落草为寇,苟活性命了。”说罢是摇头叹气不止。 众平自责道:“都怨我当初将廖老弟引入了太平道中,害得你如今倒要沦落为草莽。” 廖淳忙止住众平道:“这怎么能怨你呢,当初要不是你与大贤良师救治,我娘还有我们那一村子的人可都要死在那场瘟疫里了,我是谢你都还来不及,又哪能怨你呢?再说入太平道,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乃是我心所向往的,至于现如今兵败,那是天意,若是能再选一次,我一样还是会入太平道的。” 众平听廖淳说“天意”便问道:“廖老弟说‘天意’,那何为‘天意’?或者‘天意’为何?” 廖淳刚刚说“天意”其实也只是随便那么一说,这就跟我们一般常会说的,这都是“命”,“命中注定”那是一个意思的,但是你要他说出何为“天意”?“天意”为何?那他又怎么说得出来,于是当下便疑惑了起来,不知众平这么问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众平见廖淳满面疑惑,便笑问道:“我想再‘引’廖老弟一次,不知廖老弟可否愿意与我同往终南山,拜到我师父玉虚真人门下,参天地,赞化育,共修无上大道?” 但众平还未说完,廖淳就在那里摆着手说道:“我是也厌烦了眼下的这些征战厮杀的日子,也想与你躲入深山清清静静的共修无上大道,只可惜呀。”廖淳说着用手对着陈幕等人一指道:“还有这些兄弟跟着我,他们把命交到了我手里,跟着我风里来雨里去,刀山火海厮的杀了大半年,我不能再这个时候扔下他们说走就走。” 众平也用手对着不远处的人群一指道:“这不是还有龚头领在吗?” 廖淳道:“那不一样,我那些兄弟们可都是冲着我的,而我大哥他也有他的人马,男儿生于天地间,各人的肩上有各人的责任在那里,再者大贤良师、地公将军、人公将军都与我有大恩,他们的大仇未报,我又怎能安心修行?” 众平一听廖淳说要报仇,便皱了眉说道:“廖老弟打算如何报仇?如你们上次潜入皇宫一般,这次再潜进去刺杀皇帝吗?” 廖淳举手答道:“不!冤有头,债有主!我只寻那皇甫嵩!还有他以百姓性命为草芥,驱赶百姓做肉盾攻打城池,此等狗官不杀天理难容!” 众平一看廖淳的态度竟是如此的坚决,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他了,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然而廖淳说起皇甫嵩心中来了怒气,众平说话,他竟也不吭声,不回答,于是众平摇了摇头,起身施礼告辞道:“如此廖老弟请多保重。”说着转身顾自己往精山之中走去。 廖淳原本说起要找皇甫嵩寻仇之时,心中来了怒气,是背过脸去那后脑勺对着众平的,此时他听众平说要走,赶忙又转回过头来,而众平已然走了开去。 廖淳情知自己刚刚有些失态,想要追上去挽留众平,但是这众平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廖淳看着他是慢慢在前面走着的,但是却怎么也追不上,后来在廖淳的呼喊之下,众平才转身对着廖淳拱手笑了笑,算是再次施礼作别,然后又往前走去,隐没在了精山的树丛深处。 众平离去之后,廖淳在那里悻悻的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走下了山坡,而这个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注:本书中“孙仲”即为史书所载之“孙夏”。孙仲不见于正史记载。但据《后汉书?朱儁传》:“(韩忠)馀众惧不自安,复以孙夏为帅,还屯宛中。儁急攻之。夏走,追至西鄂精山,又破之。复斩万余级,贼遂解散。”此处的“孙夏”可能就是三国演义中“孙仲”的原型。 第二百零九章 遁逃 廖淳走回到众人身边的时候,发现陈幕正往那姜半仙与那官军小卒的口中塞东西,而一旁许多的兄弟都在那里强忍着偷笑。廖淳知道陈幕这是又在喂他们吃他的“忠心丸”了,也许是众平这么走了让廖淳觉得有些伤感,于是他竟有些怜悯起姜半仙这老神棍来了,便对陈幕说道:“好了,你就不要再捉弄他们了,反正我们现在也不需要他们在为我们做什么了。” 廖淳对陈幕这么一说,陈幕道还没有答话,这姜半仙与那小卒就先慌了起来,他们以为廖淳说不需要他们再做什么了的意思,就是他们没用了,可以杀了,于是便磕头如捣蒜般的没命的求饶了起来。 但这时廖淳却对他们说道:“你们吃的不是什么‘忠心丸’, 就是普通的老泥丸子。” 姜半仙与小卒听了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陈幕便慢悠悠的解开了衣衫,又在自己的肚子上搓了起来,转眼就又搓出一个老泥丸子来,问姜半仙与小卒道:“要不要再来一个?” 这时周围一众的兄弟,见廖淳与陈幕都不再隐瞒老泥丸子的事情了,便也不再憋着笑了,都放声捧腹哈哈大笑了起来,把刚刚命悬一线浴血拼杀的惨烈都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而姜半仙与小卒这才也明白了过来,自己刚刚吃的所谓的解药是啥,于是抠着喉咙,哇哇的吐了起来,想要把吃进去的从陈幕身上搓下来的老泥丸子给吐出来,这样一来更是惹得众人仰天大笑。 廖淳见姜半仙与那小卒吐得差不多时,便对二人说道:“多谢二位之前的帮忙,让廖某救回了老娘与兄弟,现在你们可以走了,我不会再为难你们。请!”说着便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二人走。 那官军小卒一看廖淳让他们走了,便赶忙转身撒腿就跑,但他跑出去一阵却发现身后的姜半仙却并没有跟上来,于是便转过头去看,一看之下却发现,姜半仙这老神棍不知又在搞些什么名堂,他竟扑通一下跪倒在了廖淳的脚下,拉着廖淳的手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大声痛哭,要廖淳收留他。 原来这姜半仙一早看到廖淳之时,便从廖淳的面相之上看出,这廖淳日后定是能拜将封侯的大贵之人,而在廖淳与众平在那里说话的那会儿,他又跑去跟廖淳的老娘套了近乎,问出了廖淳的生辰八字,算得廖淳是“火”命之人,那么他自己的那卦“往南行,逢贵人,遇火得生”便不就全应在了廖淳的身上,所以他此时又怎么肯轻易的离开廖淳,再说他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那可件件够得上杀头的罪,此时要是再没了廖淳这群黄巾贼的保护,自己可真就要有“血光之灾”了。 廖淳经不起姜半仙老泪众横的苦苦哀求,同时他想,这姜半仙说得也有些道理,他们帮自己骗了朱儁诈降,又打开了宛城的城门帮大哥龚都拿下了宛城,要是被官军抓了却实是没有活路了,于是便点头同意了姜半仙他们留下。 不过,廖淳不知道的是,姜半仙拉着他的手老泪众横的苦苦哀求,那都是装出来为了博取他的同情的,而其实姜半仙在拉住廖淳手的时候,那多年来养成的职业习惯让他早已在那里又替廖淳摸骨算命了起来,当然这些都是题外话了。 而那小卒看姜半仙竟然主动要求留下来,虽然他不知道这老神棍到底想干什么,但是以他的机灵,他知道只要跟着姜半仙,一准不会吃亏,于是便也跑回来不走了。 龚都看廖淳对付完了姜半仙与那官军小卒,便问廖淳道:“众平走了?” 廖淳点头道:“走了。” 这时陈幕问廖淳道:“我刚刚隐隐你听在跟那众平在说,说要落草为寇,真的假的?” 廖淳原本只是随便一说,但这时他抬头看看已经变黑了的天色,和面前这数百个几乎个个都挂了彩的弟兄,知道如今这天下之大也已经再无自己这群“黄巾贼”的容身之地了,于是便点了点头道:“只能落草为寇了,只是对不住陈兄你,让你丢了山头与我一同举义,到头来死了那么多兄弟,还是只能做回山贼去。” 陈幕道:“都说了我们是兄弟,兄弟之间说这些干什么?”以后再说我可翻脸了,说着故意唬起脸来。 边上的陈岭也道:“原先的山头是没了,但是轩辕山与嵩山那里搭的寨子应该还在,我们可以到那里先落脚。” 廖淳听了又点了点头,并问龚都道:“大哥有何打算?不如跟我们一道往轩辕山去如何?” 龚都道:“如此甚好!那就多谢二位当家的了,让我跟我这些兄弟能有个容身之所。” 陈幕道:“龚头领这是哪里的话,你是元俭的大哥,那便是我们的大哥,再说大家两处人马合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众人商议定了便要起身趁着夜色往轩辕山赶去,这时廖淳突然又在人群中瞥见了自己从城里面带出来的那个孙仲掳来的女人,而这女人这时正与自己的老娘,还有陈梦婷呆在一起。 廖淳心想,姜半仙与那小卒是犯了杀头的罪了,赶他们走反倒是害了他们,但是这女人却是个寻常百姓,而且她的家应该也就在宛城内或者是宛城周边的一些村落里,那就不如在这里把她放了,让她自己回家去。 于是廖淳便走过去对那女人说道:“姑娘,昨夜廖某酒醉多有冒犯,还望姑娘恕罪,如今官军已退,姑娘可速速回家与家人团聚去。” 这女人一听廖淳这是要赶自己走,就抹着眼泪哭了起来,说道:“昨夜你如此轻薄于我,将我,将我……” 这女人“将我,将我”说了半天却始终说不下去,原来她是想说廖淳将她睡了,但是这女人脸皮薄,这话始终是说不出口的。不过话说回来,廖淳倒确实是同这女人在一张床上睡了,但是由于他实在是喝了太多的酒了,而且也灌了那女人许多的酒,所以他们两人只是在那里睡了一觉,别的啥事没干。 女人说不出口来,便将廖淳将她睡了这句话跳了过去,用手指着廖淳的鼻子直接说道:“现在你却要始乱终弃!” 女人在那里哭诉之时,周遭一众人早已哄堂大笑了起来,有些胆大的甚至在那里起哄了说道:“头儿,这么俊的妞带上山去当压寨夫人呗!” 又有人喊道:“头儿这是还忘不掉陈姑娘(陈梦婷)哪。” 这话一讲又惹得众人一阵哄笑。 女人说这些话的时候,陈梦婷也在一旁听着,所以廖淳看着陈梦婷就觉得更加尴尬了,他想这会儿陈梦婷定是觉得自己跟孙仲那些流氓没什么区别了。廖淳一面想着陈梦婷会对自己产生的所有负面的看法,一面又不知该如何去应答面前这女人说的话,他甚至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算了,于是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那里。 而这时廖母已板起了脸在那里了,她看廖淳不说话,便喝问道:“有没有这回事?” 廖淳不敢对娘撒谎,忙点头道:“有这事,但是,但是……” 但廖母不等廖淳把但是说下去便骂道:“畜生!我们廖家没有你这样的畜生!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你,你,你……” 廖母说着说着有些气极,便说不下去了,廖淳赶忙上前想要扶住老娘,给她抚抚胸口平平气,但是却被廖母一把推开,而一旁的陈梦婷则扶着了廖母,用手给廖母抚着胸口平气。 廖淳无奈的劝道:“娘,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 廖母缓过了气说道:“要我不生气,你就把这姑娘带上,挑个好日子把她娶进门。” 廖淳听了有些为难道:“娘,孩儿这是跟兄弟们要去落草当山贼了,难道娘你要这好端端的姑娘跟着孩儿上山落草去?” 廖母质问道:“既然你知道人家是好端端的姑娘,那你为什么还要去糟蹋人家?” 廖淳答道:“这不孩儿知道错了嘛。” 廖母怒道:“今天你要是非要赶她走,那我也跟着她走了。”说着拉起那女人便要走。 廖淳一看不好,老娘这次是动真格的了,赶忙上前拦住道:“孩儿答应,孩儿答应。” 廖母见廖淳答应了,这才收住了脚步,心里也就不生气了,不过她依然板着脸说道:“男人要有责任,有担当,这话我从小就跟你说,都听进驴耳朵里去了?这么好的姑娘,也不辱没了你!当山贼,当山贼!那是朝廷逼的,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廖淳听了只能唯唯应诺。 这时陈幕见这事情都差不多定了,便故意装作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凑过来对廖淳说道:“元俭,看来你还一直看不起我们当山贼的啊?” 廖淳听了只好再次陪起笑脸道:“陈兄,你知道我没那意思,你就别再这里那话寒碜我了,我错了,我错了啊。” 陈幕听了一阵大笑,接着便替廖淳下了命令,带着众人北上往轩辕山去了。 而在廖淳等人躲入轩辕山后没几日,其他州、郡也纷纷发兵诛杀黄巾余众,被诛杀者每郡皆有数千人,至此经历了将近十个月的黄巾起义,终因谋事不密、军纪不严、将领之间相互猜忌、各自为战,而领袖大贤良师张角又过早逝世,等诸多因素作用之下,被朝廷的官军与各地士族豪强的联合打压而失败。 十二月,己巳日(二十九日),皇帝刘宏大赦天下,改年号为中平元年。 但是年后,即中平二年(公元185年)二月,朝廷便又放下了海捕文书,捉拿黄巾余党,而廖淳的名字便在这榜文之中。 第一章 再起风波 中平二年(公元185年)春天,朱儁因讨贼之功升为右车骑将军,率兵回京复命,随后又被任命为光禄大夫,增加食邑五千户,并改封为钱塘侯,加位特进。 廖淳等人听闻朱儁带兵离开了荆州,便欲下山打探消息,顺便采购一些粮食、兵器,为再次去往冀州,找皇甫嵩以及那两个个太平道、黄巾军的叛徒严政、刘石寻仇做准备。 但就在这个时候,过年时去了京都洛阳打探消息的姜兰甫回来了,并且带回来洛阳那边的消息,说是朝廷下了令,又要开始捕杀黄巾余党了。 龚都听了姜兰甫带来的这个消息,问道:“我听说过年的时候皇帝老儿这不是大赦天下了吗?” 姜兰甫听了道:“倒是,皇帝老儿是大赦天下了,但是就一转眼呀,这海捕的文书就又发下来了,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卷文书,往众人中间的桌案上这么一扔,又说道:“这是我来之前在夜里从大将军府衙前的告示墙上揭下来的,就是为这事,我才连夜从洛阳赶了回来,路上可一刻都不敢耽搁。” 廖淳把告示在桌案上摊了开来,上面是整整一面密密麻麻的名字,而自己的名字“廖淳”二字赫然在列,而写在自己名字边上的则是大哥龚都的名字。 龚都也看到了自己与廖淳的名字,他问姜兰甫道:“现在天下的黄巾军就剩下这些人了?” 姜兰甫答道:“不是,有整整一墙的告示呢,我是借着月光找了好半天才找见这张的。” 龚都听了点了点头。 龚都刚刚问这话倒不是说希望多些人给自己垫背,而是他不相信原本天下百万的太平道、黄巾军,如今就只剩了这张纸上寥寥数人而已了,他还希望着有朝一日黄巾军可以东山再起,让他可以带着兄弟们干出一番大事来,这也就是他现在苟且偷生躲在这深山的山寨中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姜兰甫说完了这事,才想起刚刚自己回来的时候,看众人似乎正要出去的样子,便问道:“兄弟们这是要往哪儿去?” 廖淳答道:“那朱儁加官进爵带兵回洛阳去了,所以我正打算带着弟兄们去山下市镇上弄些粮食、兵器回来,为去冀州做准备。” 姜兰甫听到廖淳说冀州便突然又想起他在洛阳听来的另一个消息,说道:“说起冀州,我在京中听闻,我们在逃离了冀州之后,那皇甫嵩屠杀了下曲阳城中投降的三万余人,连同我们战死的七万冀州兄弟,用整整十万人的尸骨筑城了京观,来彰显他的战功,而皇帝老儿也正因为他的战功,把他升为了左车骑将军,让他当了冀州牧,并晋封他为槐里侯,食槐里、美阳两县的租税,食邑共有八千户呢。” 廖淳听了怒火中烧,一掌拍在了面前的桌案上,又将手指勾了拢来,将被他拍在手掌下的那张通缉文书捏成了一团,抓在手心里,口里恨恨的骂道:“皇甫老儿!” 那二娃子听了,只知道皇甫嵩杀了很多人,却不知道“京观”是什么玩样,所以心中十分的好奇,但是他看廖淳听了竟如此的生气,便也不敢大声胡嚷嚷,于是小声的问身边的陈岭道:“陈二哥,什么是京观?” 陈岭小声答道:“就是把战死的敌方将士尸首堆成一堆,再在上面盖上薄土夯实。” 二娃子听了大为惊奇,张大了嘴道:“啊?十万人哪,那不是堆得跟山一样高了?” 二娃子这话尚未说完,这时廖淳便已经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道:“现在便下山去买粮,明日一早去冀州。” 众人从未见廖淳发如此大的火,而大伙本一早也打算就下山买了粮食就去冀州的,所以此时也都不多说什么,各自默默的起身,打算下山去了。 这时,坐在角落里的老神棍姜半仙说话了,他道:“廖头领,老夫有话但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幕刚刚听到姜兰甫说皇甫嵩筑京观还升官发了财之事,心中也有些火气,这时他听姜半仙还慢里斯条的说什么有话当讲不当讲?当即在廖淳还没答话时就说道:“你他娘的有话就讲,有屁就放!” 姜半仙看了看陈幕,又看了看廖淳,见廖淳好像也是默许的样子,便说道:“如今这通缉的榜文已经发了出来,只怕是……” 陈幕以为这姜半仙是要说众人现在正在被通缉,下山会有危险,便不等他说完便道:“怕他娘个鸟,老子陈幕还从没有怕过谁!” 而廖淳也误解了姜半仙的意思,便道:“你怕你就在山上呆着。”说完招呼众人就要下山。 这是姜半仙忙道:“哎呀!老夫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听老夫把话说完。” 廖淳听姜半仙这么一说,虽是有些不耐烦,但也停下了脚步。而廖淳停下了脚步,众人也就都跟着又停了下来。 姜半仙说道:“这通缉的榜文一下来,县衙的老太爷便会派兵去廖头领、龚头领的家里抓人,这是谋反的大罪,家中的亲属也会因连坐被抓,所以我想……” 这次姜半仙话没说完,就又被龚都打断道:“嗨!我当什么事?我龚都孤家寡人一人,元俭便是我兄弟,元俭的娘便是我娘,我家中再无别人了,元俭也一样,让他们爱抓抓去吧。” 姜半仙听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哦!只是……”这次是姜半仙自己不说下去了。 廖淳听完姜半仙的话这迈开脚步又刚要走,突然他听到姜半仙说了个转则性的“只是”二字却又不说下去了,便索性又走了回来,到了姜半仙的面前问道:“只是什么?” 姜半仙答道:“也没什么?就是如果官府抓不到人,那街坊邻居什么的可就要遭殃了,但是这个也跟我们没关系。” 姜半仙说完还若无其事的用手去掸掸身上的灰,却不想被廖淳拉着领口一把给拎了起来。 廖淳问道:“你说的‘遭殃’是什么意思?” 姜半仙被廖淳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忙结结巴巴的说道:“谋,谋反罪,是,是要连坐,连坐的,都,都会被杀头!” 廖淳一听,把姜半仙往凳子上一扔,对陈幕说道:“跟我回村子一趟。” 陈幕则招呼众人道:“走,去中庐。” 第二章 混进了女人? 中庐县在南郡,襄江的南岸,从廖淳等人现在在的轩辕山、嵩山之间的地方到中庐,比原先廖淳在郏下当差时从郏下回中庐要远差不多整整一倍还要多的路程,这还是没算上那一大段崎岖难走的山路的,所以这一路廖淳他们一众人紧赶慢赶也走了整整三天的时间。 而虽说廖淳等人此时又已成了被朝廷通缉的要犯了,但是这一路上他们避开官道走倒也没碰上什么要抓捕他们的朝廷的人马,所以这一路上除了廖淳心急如焚之外,众人的心情倒都还是比较悠闲的。于是,路上姜兰甫便给众人说了一些他在京都洛阳听到的别的一些消息。 其中一个消息是,二月巳酉(初十)的时候,洛阳南宫的云台发生了火灾,而第二日,也就是庚戌(十一日),皇宫的乐城门又着了火。于是,皇帝便听了中常侍张让与赵忠的劝说加收田亩税,用所收的钱财来重修宫殿,铸造铜人。 鲍恢听了骂道:“这两个阉竖是唯恐天下不乱!国家不亡!满朝文武难道没有一个劝谏的吗?!” 姜兰甫道:“倒是听说有个叫陆康的人出来劝阻了,但是差点被砍了头。” 鲍恢急道:“为什么呀?!” 姜兰甫道:“这陆康好像拿以前亡国的一个昏君作比喻说事,那些阉党说他把皇帝老儿比作了亡国的昏君,后来那个叫刘什么……”姜兰甫抓了抓脑袋终于想起来了,说道:“刘岱,对!就叫刘岱的人又出来向皇帝老儿求情,才保住了陆康的性命,把他革了职,让他回老家去了。” 鲍恢叹道:“唉!皇上宠信阉党亡国将不久矣,到时候恐怕是悔之无及呀!” 陈幕看鲍恢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道:“喂!喂!子光(鲍恢表字子光),你当你现在还是朝廷的狗官啊?你现在是‘贼’!朝廷眼中的‘黄巾余孽’!还在那里给皇帝老儿担忧起来了,还是担心担心自己脖子上的那颗脑袋吧,皇帝老儿正等着要你吃饭的家伙呢?” 鲍恢被陈幕一说倒也不作声了。 这时姜半仙身旁的那官军小卒小声的问鲍恢道:“鲍大人,这陆康是何许人也?刘岱又是何许人也?” 这官军小卒之所以称鲍恢为“鲍大人”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与这鲍恢都是从官军这边过来的,而且听说这鲍恢还是之前闻名京师,令“贵戚敛手”的“二鲍”之一,是个当官的。 姜半仙听了这小卒的问话,便给了他一个“爆栗”,骂道:“不关的你的事瞎打听什么?!” 而鲍恢看了一眼那小卒,沉默了好一阵子答道:“这陆康乃是乐安太守,陆续之孙,其祖上陆闳在光武帝建武中年在朝为尚书令。而刘岱乃是当朝御史。” 小卒听了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哦。”其实他除了对“太守”还有些概念之外,什么“尚书令”、“御史”都不清楚是干什么的,只知道都是些大官。 鲍恢解释完后又问那小卒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卒答道:“我叫邓续,嘿嘿,不过大人你叫我‘阿毛’就行,别人都这么叫我,嘿嘿……”边说边用手抓着后脑勺。 鲍恢对那小卒说道:“邓续,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朝廷的官员了,所以以后就不要叫我‘鲍大人’了。” 小卒本还想再问鲍恢说的那“陆续”、“陆闵”又是何许人也?但是他看自己刚刚问了一下就被姜半仙打骂了,所以便不敢再打破砂锅问下去,于是在听了鲍恢的话后就只点了点头答应。 廖淳等人这次去中庐因为只是去通知村里的村民逃出去躲避官府的追捕的,为了加快赶路的速度,所以只带了十来个精干的兄弟,外加腿脚还算利索,只不过总爱装死的老神棍姜半仙(廖淳本来是没打算带他的,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好说歹说非得跟着去,后来廖淳想,这姜半仙也算是有点墨水的,带着他在路上讲讲故事给众人解闷也是好的,反正这一路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厮杀,于是便由他跟着了),其余人则都留在了山寨之中,由龚都带领着看守山寨。 而当廖淳带着这十来个兄弟赶到襄江边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廖淳等人到了襄江边,由于不敢走官家的渡口,所以只好在沿岸的村落里找捕鱼的渔船来渡河。这渔船啊,还真让他们给找到了,但那捕鱼的老汉说,当地的风俗女人是不能上捕鱼的渔船的,这女人要是上了捕鱼船那便是对渔神的大不敬,那船划出去后,水里的龙王可是要来收的。 廖淳、二娃子与泥鳅,他们三人也都是这一带的人,只不过在襄江的南岸,所以当地的这个风俗,廖淳他们也是知道的,但令众人觉得很奇怪的是,他们可个顶个的都是大老爷们,你说一群大老爷们要借船渡河,这渔翁说女人不能上渡船的事情做什么?这是在客串当导游给众人介绍当地的风土人情呢?还是这渔翁本来就是个“科普党”,遇人就给人家“科普”行船需要注意的安全事项? 所以这二娃子何邑上来便说道:“哎呀大爷,你说的那些个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不瞒你说,我们哥仨就是江对面中庐大树江村的人,我们那儿捕鱼也讲这个,但你说我们现在就一群大老爷们,你跟我们扯这些干啥呀,赶紧开船吧,我们还赶路呢?”说着便拉着那渔翁要他去开船。 廖淳一看二娃子那鲁莽的样子,便赶紧喝骂道:“何邑!不得无礼!” 而泥鳅见了也赶忙上前推开二娃子道:“去!去!去!” 说着又嬉皮笑脸的对渔翁说道:“大爷您别生气哈,别搭理他(二娃子),这人脑子有点毛病,依我看啊,您老就是这个。”说着泥鳅便就伸出了手竖起大拇指来,其实泥鳅也是真不知道该如何来称赞这老渔翁,因为关于这事,二娃子何邑其实说得可句句都是大实话,就老汉说的那些个事,这襄江两岸这一带,真是连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但此时正要用老汉这渔船,所以泥鳅也只好对他溜须拍马一番。 泥鳅竖起大拇指的功夫,便又想好了下面的说辞道:“现在好多年纪轻一点的捕鱼的都不信这个了,您说这多危险啊,是该您老好好的跟我们这些年轻人说道说道,但是大爷,您说的呢,我们也都听了,也记住了,我们现在真的着急过江赶路,您看您能不能……” 但泥鳅的话还没说完,老汉便斩钉截铁的拒绝道:“不能!不行!我不能载你们过河,要过河啊,沿河往东走几里,那里到那边的石阳渡口去,那边官家的渡头,专渡人,不是渔船,不讲究这些。” 廖淳他们其实就是从老汉说的这石阳渡口附近走过来的,但他们不能跟老汉说实话,所以廖淳便对老汉说道:“大爷,你看我们这不是急着过江救人去么,这走到石阳渡头得有个把时辰,而渡过了河还得折道再往上游走回来,这不是时间耽搁不起嘛,您老就行个方便,要多少钱?我们给。”说着就伸手去身上掏钱。 这时老汉伸手按住了廖淳去掏钱的那只手,说道:“这不是钱的问题,你们中间有女客在,不能上我的船。” 老汉此言一出,廖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正想问,而陈幕早就在那里喝问了出来:“什么?!我们这里有女人?”但陈幕说到这里就噎住再也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边说边环视众人的时候,发现了自己这一群人中还真有一张新面孔,这张面孔还特清秀,不像个大老爷们。 二娃子何邑呢早已抄起了他那把“龙云”大砍刀,要朝那老汉看砍去,嘴里还对廖淳说道:“淳哥!这老不死的定是跟那些朝廷的狗官是一伙的,叫咱们去石阳官渡,这不是叫咱们去送死么?待我砍了这老不死的,然后我们自己划船过江。” 廖淳一见二娃子又要胡来,忙喝止道:“住手!” 而这边二娃子何邑要杀老汉,廖淳忙着阻止的时候,那边陈幕早已朝那个混在众人中长相清秀的陌生人走去,他走到哪陌生人的面前,伸手一把朝那人的胸口抓去。 陈幕这一抓其实是想抓住那人的领口去质问那人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混在众人中间?但是陈幕的这一抓,手尚未碰到那人的领口,那人便朝后面逃了开去,并且嘴里尖叫了起来:“啊~你这个流氓!你们都是些流氓!” 这声音听来,竟也真像个女人的叫声。 注:中常侍张让、赵忠说帝敛天下田,十钱,以修宫室,铸铜人。乐安太守陆康上疏谏曰:“昔鲁宣税而灾自生,哀公增赋而孔子非之,岂有聚夺民物以营无用之铜人,捐舍圣戒,自蹈亡王之法哉!”内幸谮康援引亡国以譬圣明,大不敬,槛车徵诣廷尉。侍御史刘岱表陈解释,得免归田里。——《资治通鉴?汉纪五十》 白话释意:中常侍张让、赵忠劝说灵帝对全国的耕地加收田税,每亩十钱,用以修建宫殿,铸造铜人。乐安郡太守陆康上书劝阻,说:“从前春秋时,鲁宣公按亩征收田税,因而蝗虫的幼虫大量孵出,造成灾害;鲁哀公想要增加百姓的赋税,孔子认为这种作法不对。怎么能强行搜刮人民的财物去修造无用的铜人?又怎么能将圣人的告诫弃之脑后,自己去效仿亡国君主的作法呢?”宦官们攻击陆康援引亡国的例子,来比喻圣明的皇帝,是犯了亵渎皇帝的“大不敬”的罪过。遂用囚车将陆康押送到廷尉监狱。侍御史刘岱上书为他辩解,陆康才未被处死,放逐还乡。 第三章 闯祸 这大骂陈幕流氓的还真是个女人,而且这女人不是旁的,正是那个被廖淳喝醉酒后强行带到房间一起在床上睡了一夜,后来倒又非得硬跟着廖淳等人上山落草的女人。 这女人叫做秦双。 秦双这时骂陈幕流氓是因为她以为陈幕要去摸她的胸部了,而她之所以骂了陈幕还不够,还是要大骂廖淳等一众人都是流氓,是因为陈幕的这个抓领口的动作让她又想起廖淳那天夜里伸手一把抓住了自己的胸部(其实廖淳是去摸他的那杆玄铁枪时,无意间摸到的),都把自己抓痛了这件事。而且还不止这些,她还想起就是廖淳他们这帮人,在那夜的酒宴上几乎人手一个,不知糟践了多少妇女。 秦双的叫骂声引来了众人的惊奇,所以众人便都纷纷转头来看秦双。 秦双见众人都在看着自己,索性一把扯掉了自己头上扎着的那根布条,把头发披散了下来,露出了她女人的样貌,没好气的说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女扮男装?!” 而后她又径直朝那捕鱼的老汉走去,她走到那捕鱼老汉的面前蛮横的说道:“谁规定的女人不可以上渔船?谁说女人上了渔船这渔船就会翻了?你不让我上渔船,我今天还偏就上了,我看这渔船开出去翻不翻?”边说边小跑到了老汉的渔船便,一抬腿就跨了上去,登上了渔船。 秦双连珠炮般的一连说了三个问句,这在那捕鱼的老汉看来岂止是蛮横无礼,那简直就是口无遮拦、犯了大忌啊,这“翻船”二字能随便说的吗?刚才老汉自己就不敢说那个“翻”字,只说会被龙王“收”了去,现在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竟一连说了三个“翻”字,吓得老汉都面朝着襄江跪了下来,要去祈求龙王爷原谅了。 但老汉刚跪下来,这口还没来得及开,看到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片子竟然真的一步跨到了自己的船上去了,这下子可把他给吓坏了,那番已经到了嘴边的祈求龙王爷原谅的说辞,也给硬生生的吓了回去,过了老半天才听他哭天抢地的喊出一嗓子来,道:“哎呀了不得了呀!老天爷诶!啊哈哈哈哈……” 廖淳一看这副情景,心中大叫不好,赶忙也朝着那渔船走去,想把秦双从船上拉下来,但这时秦双又冲着那老汉说道:“老爷子你瞎豪啥呀,这又没死人?”而后又对走过来的廖淳说道:“来!来!来!上船,上船,反正这老头是不敢开这船了的,到时候你来开。”说着又去招呼其他人道:“来!来!来!都上船了,上船了。” 众人虽然都还是被秦双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是目瞪口呆的,但听她这么一招呼也就都往船上走了过来。 秦双见众人都已经走了过来,而廖淳愣在那里盯着自己看,说道:“愣着干什么?!快上船啊?!一路上催的最急的是你,现在反倒不动了?” 但廖淳不等她说完便喝问道:“你闹够了没有?!我们这是要借这老爷子的船,让他送我们过河,你倒好,都把人给惹恼了!你给我下来!你们都给我下来!” 秦双被廖淳突入其来的翻脸大声喝骂,吓了一大跳,转瞬便委屈的要哭了。 而其他已经登上渔船和正要跨上渔船去的众人便都愣在了那里,都有些不值所措了。 陈幕见此情形便对廖淳说道:“元俭,你这是做什么?那老头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有秦双在要想说服他渡我们过江怕是不可能的,现在被秦双这么一闹,我们反倒可以顺顺当当的过江了。” 廖淳反问道:“那人家老爷子可怎么办?我们就这么强抢了他的船了?” 陈幕听了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反问道:“那依你说怎么办?秦双,你的女人已经上了人家的船了,就跟秦双说的那样,如果这老头真那么信的话,他是不敢再要这条船了的,既然他不要,那我们拿来过江不是正好?你要觉得这老头可怜,那给他俩钱,就当我们问他买了这条船。” 陈幕说完不等廖淳回答便去招呼其他人道:“都上船!上船!手脚麻溜点!” 这时廖淳说道:“强盗逻辑!强盗逻辑!” 陈幕一听廖淳说“强盗”便有些火了起来,问道:“你说什么?‘强盗’?我们都给他钱问他买船了,又不强抢他的,怎么就强盗了?你这个人呀,有些时候就是迂!要依了我,就强抢了不给钱,他就一老头想怎么着?!” 陈幕说这话的时候,回眼去看了一眼那渔翁,却发现那渔翁早已不在那里了,心中顿时大惊,说道:“不好!这老头怕回去叫人去了,我们还是快走吧,快!快!快!都上船!上船!”说这便去拉廖淳。 但廖淳却一把甩开了陈幕来拉的手臂,说道:“不行!不能就这么走了,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清清白白!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找那老爷子,找他说清楚,认打认罚由他!”说这也不顾众人的劝阻,径直往江边老爷子住的那个村子里走去。 陈幕等人听了只好长叹一声。 而秦双这时倒也不顾着自己觉得委屈了,他见廖淳独自一人朝村子走去,便也跳下了船,去追廖淳,追上后一把拉住廖淳的胳膊反问道:“你个榆木脑袋!怎么就这么迂腐!这事你知道要找那老头说清楚,那你怎么不找官府的人,跟他们说清楚,你是忧国忧民,替天行道的大英雄,让他们不要再通缉你了?” 廖淳被秦双拉住连珠炮般的说了一通,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秦双说的是些什么?什么忧国忧民,替天行道的大英雄?但是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却看到了不远处那村子里冲出来一群拿着扁担、锄头的村民追赶了过来,他一看对方来势汹汹样子知道他们一时也不会听自己解释什么了,于是便害怕起他们会伤到秦双,便只好拉着秦双往回跑。 而陈幕等一众人见村民们拿着锄头、扁担追打廖淳与秦双,便都纷纷拔出了刀剑,跳下船来,来救廖淳与秦双。 廖淳见众人拔出兵器冲了过来,忙挥着手喊道:“住手!不要伤人,不准伤人!跑!快跑!” 陈幕等人见廖淳不让动手,而他们也一早都已熟知廖淳的脾性了的,知道他不愿意伤害无辜的百姓,便只好都收起了兵器,跑上前接应回廖淳与秦双二人,然而此时村民们已经追近了,此时想要再爬上船去逃走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只好沿着襄江往下游逃去。 然而下游便是他们来的时候远远绕过的由官府掌控着的石阳渡口。 第四章 石阳渡 廖淳等人狂奔一路之后,终于摆脱了身后那群拿着扁担、锄头气势汹汹的村民,但前面不远处却已经是石阳渡口了,不过所幸的是在渡口盘查过往客商的官军尚未注意到廖淳等人。 陈幕骂道:“他娘的,老子被官府追杀都没逃得这么狼狈过,现在倒让这些平头百姓追赶得上气不接下气,娘的,累死我了!”边说边大口的喘着气。 廖淳听了忙拍着陈幕的肩道:“这次算我欠你的,等到了中庐我好好的请你喝一顿酒。” 廖淳跑得也是气喘吁吁的,所以说完这句话也又喘了好几口气才接着说道:“但现在咱们得好好想一想,怎么才能渡过这襄江去。” 陈幕拍了拍腰间的佩刀,而后用手指着前方不远处石阳渡口道:“杀将过去,前面就那几个守渡的官军,三五下便杀光了。” 一旁的二娃子何邑听到陈幕说要杀了前面几个守渡的官军,当下便拿着他那把“龙云”刀跃跃欲试了。 而廖淳听了陈幕的话却大为吃惊,忙到:“不行!不行!那会召来更多的官军的,我们这次就是要抢在官府之前去通知大树江村的村民赶快逃到村子外躲避的,要是我们在这里杀了守渡的官军,那不但会给我们自己带来麻烦,也会给那些不相干的村民带来更大的麻烦的。” 但陈幕不等廖淳说完便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哈哈哈~元俭,我逗你玩呢,瞧你那紧张的样子,哈哈哈~” 廖淳听陈幕说是开玩笑,又看陈幕笑得那前俯后仰的样子,也真的有些哭笑不得,只能尴尬的笑笑。 陈幕又边笑边说道:“真不行,最多跟上回我们渡黄河一般的扎个筏子,等天黑了划过江去,连那水急浪高的黄河我们都要过,还怕这小小的襄江?” 廖淳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便叹了口气道:“也只好如此了,但只是又要白耽误半天的时间了,都不知道村子那边(大树江村)怎么样了?” 廖淳这边正叹着气,这时候飞毛腿阮闿过来对廖淳说道:“将军,夫人她往渡口去了。” “夫人?”廖淳与陈幕之下都愣了一下。 廖淳问道:“什么夫人?谁?” 阮闿手往渡口的方向指去,廖淳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去看,而陈幕则早就看向了渡口的方向,原来这阮闿说的夫人就是那秦双。 陈幕明白了过来就想笑,但是他也知道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于是忙呵斥阮闿道:“那你还不快去把夫人追回来,这腿跑得快,脑子怎么就转得就这么慢?!”说着提起腿,一脚便往阮闿的屁股上踢去。 阮闿被陈幕一骂,便早已迈开脚步朝秦双追去,也幸亏他跑得快,这才躲过了陈幕踢去的那一脚。 而廖淳顺着阮闿手指的方向看到了秦双,这也才明白了了过来阮闿口中说的夫人便是秦双。他看着秦双朝那些守渡的官军走过去也知道事情又要不好,便也拔腿朝秦双追去,但是纵然这情况是如此的紧急,廖淳还是不忘了喝问阮闿道:“喂!谁让你叫夫人的?!以后不许乱叫!” 这么紧急的情况下,陈幕原本还忍着不笑的,但被廖淳冲着阮闿这么一喊,他便实在是忍不住了,看着廖淳与阮闿这一前一后追出去的两个背影捧腹大笑了起来。 而陈幕一笑,这原本也都憋着笑的众人便也都笑成了一团,有几个人还私下里眉飞色舞的猜测起他们的头领廖淳与秦双的那些风流事来。 廖淳与那飞毛腿兄弟阮闿尽管已是奋力奔跑了,但是没能在秦双走到那守渡的官军那里之前追上她。但这原因竟是,秦双察觉到身后廖淳与阮闿来追自己,便索性也跑了起来,直接逃到了那守渡的官军那里,而且她便逃还边冲着那些守渡的官军喊了起来:“救命啊~” 秦双的这么一喊便引起了守渡官军们的注意,他们一见一个姑娘家在前面跑着喊“救命”而她的身后还有俩个男的在追赶她,便拿着他们手中的长矛冲着廖淳与阮闿跑了过来。 而廖淳与阮闿一见秦双竟冲着官军喊“救命”,把守渡的官军都给喊了过来,是逃也不是,打也不是,只片刻犹豫的功夫便被那几个守渡的官军给围了起来。 那些官军喝问道:“干什么的?!快放下手中的兵器,不然不客气了!”说着便都跃跃欲试的拿着手中的长矛要朝着廖淳与阮闿刺来。 廖淳既不敢扔了手中的兵器,但也不想与这些守渡的官军起冲突,只能一面按着剑与这些官军对峙着,一面又陪起笑脸对着这些官军解释道:“军爷,她是我们的朋友……” 一个官军不等廖淳说完话便呵斥道:“少废话!快把剑放下!” 另一个官军则道:“朋友?是朋友你们追她,她能边逃边喊救命?你蒙谁呢?!” 廖淳只能继续陪着笑脸胡乱编了个理由解释道:“我们那个,我们在闹着玩。”说着又露出一副央求的神态去询问躲在官军身后的秦双道:“我们在闹着玩是不是?快跟军爷解释解释。” 那秦双还未答话,廖淳身边的阮闿忙如小鸡啄米般的连连点头,附和廖淳,对守渡的官军说道:“对!对!对!我们这是跟秦双姑娘闹着玩儿呢,嘿嘿!”说着又故作轻松的做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来。 虽然廖淳与阮闿已经摆出一副低三下四的乞求的姿态了,但秦双似乎并不买账,依旧装出一幅惊恐的、楚楚可怜的样子看着廖淳与阮闿。 几个守渡的官军本就信不过廖淳说的那些话,此时他们一看秦双是这副样子,便更加认定廖淳与阮闿二人便是调戏妇女的淫棍,而且他们看廖淳与阮闿二人迟迟不肯放下手中的兵器,还花言巧语的狡辩,便都举着手中的长枪朝二人刺了过来。 第五章 自作聪明的什长 廖淳与阮闿去追秦双的时候,陈幕与其他人尚在那里说着廖淳与秦双的荤段子作乐,而当他们发现渡头那边不对劲的时候,只转眼的功夫便看到廖淳与阮闿被守渡的官军给包围了起来。众人一看不好,赶紧抄起各自的兵器朝着渡头跑过去,去救廖淳他们了。 而渡头这边,守渡的官军本来拿着长矛群起要向廖淳与阮闿二人刺去,这时其中一个官军大喊道:“等等!” 这官军的这么一声大喊,原本打算开打的双方便都停了下来看他了。 这官军兵士几步小跑过去附在一个什长模样的官军耳边说道:“头,他们管这妞叫‘秦双’。” 什长模样的官军听了不解的问道:“叫‘秦双’怎么了?” 这官军兵士急忙提醒道:“我听说年里面秦太守的千金不见了,秦太守正派人到处找她呢?” 什长模样的官军听这兵士这么一说,便侧身探头去看秦双,嘴里说道:“秦太守?江夏都尉秦颉?” 兵士忙答道:“正是!” 什长模样的官军大声道:“那就更要把这俩淫贼抓起来了,抓了这俩淫贼,再把太守的千金送回去,那我等岂不是大功一件。” 说着他不顾这兵士还要再说什么,便直接招呼其他的守渡兵士道:“快快给我抓了这俩淫贼,一会儿我请弟兄们喝酒!”说完,他自己也提着长矛要朝廖淳与阮闿杀去。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不远处又有一群手持刀剑的人气势汹汹的杀了过来,于是又赶忙丢开了廖淳与阮闿,去拉秦双,想要带着秦双先跑回县里去,让自己底下这帮兵士先顶在这里。 然而,当他打着如意算盘想要去拉秦双的时候,却发现秦双竟躲了开去不让他拉,并且还不时的冲着其中一个淫贼做鬼脸,这让他当下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这时,那原先附耳告诉他秦双身份的那士兵又凑了过来对他说道:“头,这些人得罪不得,我听说秦太守的千金向来刁蛮任性,那俩人(廖淳与阮闿)定是秦太守派来带他女儿回去的,你看这不又冲过来一群人吗,寻常的采花贼哪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的?” 这什长一听觉得在理,再回头去看看秦双冲着廖淳做鬼脸时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就越加觉得这兵士说得有道理了,便在心里暗暗骂秦双道:“妈的臭婆娘,老子今天差点就栽在你手里了。” 但他心里骂归骂,脸上却早已堆出一副谄媚笑脸来,让那些围着廖淳与阮闿的兵士赶紧退下,自己则迎了上去对廖淳他们说道:“爷,莫怪!莫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哈哈。” 廖淳与阮闿被眼前这些守渡官军的态度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弄得是莫名其妙,而陈幕等人原本拿着兵器气势汹汹的赶过来厮杀的,等赶到了看到的却是这官军头领对着廖淳点头哈腰的一副样子,顿时也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不过,这个时候原本幸灾乐祸的冲着廖淳做鬼脸的秦双,见两边的人竟然不打了,顿时觉得是兴味索然,便不高兴了起来,嘟着这嘴朝那什长走了过来,没好气的大声责问道:“喂!他们这么多大老爷们欺负我一个小女子,你不管的啊?小心我去衙门里告你去!” 这什长马上又装起一张苦瓜脸来对着秦双道:“哎呦喂~我的千金大小姐啊,您要去告我,这罪我可哪担得起啊,别说我就长了一个脑袋,就是有十个,那也不够掉的啊。” 秦双看着这什长装出来的那副可怜相,便被他逗乐了,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什长见秦双笑了知道自己装可怜的这一招成功奏效了,便赶紧再劝道:“哎呦我说千金大小姐,你就跟这些爷(廖淳等人)回去吧。” 秦双一听这什长叫自己千金大小姐,便问道:“千金大小姐?你知道我是谁吗?” 什长趁机溜须拍马道:“小姐花容月貌,美若天仙,这谁人不知哪人不晓啊。” 秦双听了冷哼一声,伸手指着廖淳等人道:“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你还帮着这帮黄巾贼来抓我?!” 秦双此言一出,不但廖淳等人吓了一大跳,就连那些守渡的官军也都下了一大跳,于是这两边的人马便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虽未对峙,但也都戒备了起来。 廖淳此时是真弄不明白这秦双到底要干什么?一会儿跑去冲着官军喊救命,一会儿又幸灾乐祸的冲着自己做鬼脸,这会儿又告诉这些守渡的官军说自己是黄巾贼,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而泥鳅则在那里嘀嘀咕咕的骂了起来道:“最毒妇人心哪,她都跟淳哥那样了,还能把淳哥给卖了。”不过他骂完转瞬便又想到了陈梦婷,于是又暗道:“这个婆娘(陈梦婷)除外。” 那什长起先也被秦双的话吓了一大跳,但当他顺着秦双指着廖淳的手,在廖淳与秦双二人之间来回看了一阵之后,突然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什长道:“哎呀~小姐你太会开玩笑了,荆州的黄巾贼早被你爹给杀光了,哪里还有什么黄巾贼,你就乖乖跟这几位爷回去,你出来这么久,太守大人可是担心死你了。” 被这官军什长这么哈哈一笑,又说出这一番话来,这两边原本互相戒备起来的人便又都重新松懈了下来。 但是秦双听了却是气极,她原本还想看好戏的,于是她指着什长骂道:“你!你竟要把我推给这群黄巾贼?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爹,看他怎么收拾你!” 秦双这么一说,这什长反而哈哈哈的笑得更欢了,因为秦双的这句话让他更加确定了秦双与廖淳等人的身份,因为如果廖淳等人真是黄巾贼的话,这秦双便不会说“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爹”了。 这什长是越想越自鸣得意,而后他便朝着廖淳走过去,对着廖淳说道:“爷,不!大人,大人回去可否在太守大人面前替小的美言几句。”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这是他刚刚在晌午时敲诈一位渡江的商人得来的。 什长把银子塞到了廖淳的手里,又对廖淳说道:“大人,小的名叫郭大,郭大!”说着堆起一副谄媚的笑脸来。 第六章 秦双使坏 廖淳在这个自称“郭大”的守渡官军什长与秦双的对话,以及这郭大对自己的一番殷勤表示中,大致猜测到他是把自己也当成了官府的人了。只不过,廖淳尚不明白,跟自己在山上呆了这许久了秦双,怎么会是南阳太守秦颉的女儿? 另外,廖淳知道虽说被秦双这么瞎胡闹弄出来的危险,就这么基本算是过去了,但是问题是现在这什长是把自己当成了是来带秦双回家的,而秦颉现在在宛城,那也就是说,自己如果要继续“演戏”的话,那只能带着秦双折道往回走了,那过江这事怎么办?要怎么才能过得江去,去通知村子里的乡亲,官府就要来抓人了?这时间可是耽搁不起啊。 廖淳因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对策来,便拿着郭大塞到自己手里的那锭银子不住的掂量、把玩。 那郭大还以为廖淳是嫌自己给的钱不够多,只好赶忙又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廖淳的手中,说道:“小的饷银微薄,还望大人莫怪!莫怪!若得大人提携之时,小的定当在好好孝敬大人。”郭大说着边观察廖淳的神色,心里则一面心疼着自己掏出去的那些银两,一面又觉得廖淳果真是个大官,一开始自己给了二十两纹银他都嫌少,要是巴结好了他那自己指定就能往上爬。 而就在郭大再次从怀中掏银子塞给廖淳的时候,那老神棍姜半仙早就在廖淳的神色中判断出廖淳定是在为过江的事犯难了,于是便上前对郭大说道:“我说你快快去备船,我们要送小姐过江去宜城,要是有什么差池,小心你的脑袋!” 郭大听了有些疑惑,这太守秦颉现在不是在宛城么?怎么不送小姐回宛城,倒要过江去宜城? 好在秦双也算机警,她见姜半仙这么一说,便立刻接口道:“我才不去宜城呢!又把我一个人关在老宅子里,闷也闷死了!” 姜半仙假装劝道:“太守大人不是给小姐你留了许多的丫鬟在宜城么。” 秦双生气的嘟起了她那张小嘴道:“我不管,要去你们自己去,反正我不去!” 秦双此时生气的嘟起嘴,倒并不是装出来的,她是真的有些生气了,但不是如她嘴上说的那样,而是她本想借着这些守渡官军来整一下廖淳等人的,等整完了再想办法让这些守渡的官军送大伙儿过江去,这样一来,即可以出了刚刚在那渔翁那里廖淳把自己的好心当成驴肝肺,臭骂了一顿的恶气,又可以彰显自己的手段。 但现在倒好,这猪头一样的郭大不知道怎么想的,竟把廖淳这些流氓当成了自己的老爹秦颉派来抓自己回去的兵将了,还把廖淳当成了什么“大人”巴结了起来,这可真把她给气坏了,怎么说这郭大巴结的也应该是自己,自己才是秦颉秦太守的女儿,怎么能去巴结廖淳这个死脑筋的流氓、无赖呢? 郭大看到这里,已经咧嘴笑了起来,他也相信了姜半仙说的话了,于是一面叫他手下的那些兵士备船去,一面又装作苦口婆心的样子来劝秦双道:“小姐,不是我郭大多嘴,现在荆州的黄巾贼的主力才刚刚被太守大人剿灭,尚有许多的漏网之鱼在外面流窜,这不我听说朝廷又下了追剿黄巾余贼的命令,所以啊外面不太平,小姐你还是听太守大人的话,乖乖的让这位大人(廖淳)护送你去宜城,在家里呆着也好让太守大人安心。” 郭大“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堆,却换来了秦双爱搭不理的几个白眼,弄得他是即无趣又尴尬,不过好在那边他手下的那些兵士此时已经把原本都坐在渡船上的那些等着要渡江的百姓都赶下了船,于是他便点头哈腰的在前面给廖淳等人引路,把廖淳等人往渡船上接引,而秦双则只能老大不情愿的跟在廖淳的身后。 不过,在上船的时候,秦双突然又想到一个可以整廖淳的办法,这又让她心情大好,一想到廖淳一会儿会有的那狼狈相,她便又忍不住偷偷坏笑了起来。 原来这郭大为了拍廖淳等人的马屁,见天色已晚,便把原本应是他与他手下那些守渡兵士的飧食的那些酒食都搬上了船,送给廖淳等人在船上吃,而秦双就是打起了这些吃食的主意。 她趁众人不注意,偷偷偷了食盒中用来调味的盐巴,然后在众人进食的时候,趁没人注意,把那一整瓶的盐巴全倒进了廖淳的面前的那壶温好的醪酒中。但她这自以为做得隐蔽的动作,却被二娃子看到了。 而二娃子何邑竟以为秦双这是藏了什么好东西专留给淳哥吃,便也想尝一尝鲜,于是他又趁秦双与廖淳不注意一把抢过了廖淳面前的那一壶醪酒,得意的憨笑着对秦双说道:“嫂子,你这是藏了啥好东西,也让我尝尝。”说完不等秦双开口说话,他便就着酒壶的壶嘴抬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然而这烈酒加了盐巴那是什么味儿啊?不知是秦双放的的盐巴太多,还是二娃子实在是喝得太猛了,抑或二者皆有,反正众人看二娃子只咕咚咕咚喝了两口之后,便“咳,咳,咳”的剧烈咳嗽了起来,但不管他怎么咳,除了他最后含在嘴巴里的那口酒之外,其余已经喝进肚子里的那些加了大量盐巴的酒却怎么也吐不出来,而那又咸又辣的味儿从他的喉咙口直烧到心窝,烧到胃底,是久久挥之不去,以至于他喝光了自己水袋中的水还不够,又喝光了陈岭水袋中的水,最后还是觉得不舒服,便干脆趴在船舷上,将脑袋伸到江面上,就着船外的襄江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 众人开始原以为二娃子会不会中了毒,都还有些手足无措,但陈幕用手指蘸一点二娃子洒在几案上的酒,放在舌尖上尝了一下后,发现这酒竟跟卤子一般咸得要命,这才知道这二娃子到底是怎么了,于是便捧腹哈哈大笑了起来。 陈幕这么一笑,众人便也都知道二娃子没什么事,于是看着二娃子那狼狈的样儿也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而廖淳也从二娃子刚刚的话中,以及二娃子喝了从自己这里抢去的那壶醪酒后的狼狈相判断出,这定是秦双搞的鬼,这秦双原本是想把这酒给自己喝的,结果那贪吃的二娃子却中了招。 众人此时虽然是笑得欢,但廖淳的心中却是十分的生气,而且还不单是生气,还有忧虑。 廖淳生气倒不是因为秦双想整自己,给自己喝那难喝的酒,而是这秦双不但女扮男装一路跟着下了山,而且竟跟着捣乱、闹腾,从那渔翁那里到石阳渡口,再到现在这渡船之上。 而廖淳忧虑的是,这秦双竟是秦颉的女儿,既然她是秦颉的女儿为什么还要一直跟着自己这个被朝廷通缉的黄巾贼?如果她想帮他爹将自己这一伙人一网打尽的话,从去年年里面到现在,她有很多的机会下山去通知他爹派兵来围剿,而她却没有这么做,那她到底想干什么?! 因为这渡船上有划船的哨翁,说话不方便,廖淳便忍了下来,但是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一下船,一下船离开对岸的渡头,便一定要让秦双把事情说个清楚。 第七章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等廖淳与众人在汉阳渡口下了船,又西行离开汉阳渡口之后,廖淳便质问起秦双来。 原来秦双还真是那南阳太守秦颉的女儿,由于秦双的娘死的早,秦颉便更加宠着他唯一的这个宝贝女儿秦双,因而这秦双从小便是娇生惯养、刁蛮任性的很。 秦颉奉旨在南阳剿贼与镇贼中郎将朱儁等一道在宛城驻扎之时,秦双觉得骑马打仗十分的好玩,便独自一人从老家南郡宜城跑了出来,到宛城找她爹秦颉。但那个时候,宛城正好天天被孙仲带着十万大军围城攻打,秦颉害怕万一宛城被黄巾贼攻破秦双会有危险,便想让秦双回宜城去。而秦双自小便任性惯了,这好不容易从宜城跑来宛城玩,这才刚刚到,又岂肯轻易回转,于是秦颉不得已,只得派了几个贴身的兵士扮作百姓的样子强带着秦双回宜城去。 而秦颉越是要秦双回家去,这秦双便越是不肯回家,秦颉让兵士强带她回家,于是秦双这鬼灵精便软磨硬泡的使出各种手段,威逼利诱,终于迫使这些兵士与她一起在宛城外的村落里寻了一座富户遗弃的宅子住了进去,然后每日里便由这些兵士陪着她跑出去看宛城边的厮杀,而且不论哪边输,哪边赢,她都看得是不亦乐乎,然而这事秦颉当时却是全然不知的。 也正是因为这样,这秦双后来才被孙仲掳了去,而孙仲还以为这秦双只是一般的富家千金,便把她送给了廖淳。 而那南阳太守秦颉还以为秦双回了宜城老宅,因而一心只顾着战事,顾着打听朝中皇上会如何处置自己败军之罪的消息,一直要到过年时他留在宜城老宅的老奴上宛城来找小姐时,他这才发现他的宝贝女儿不见了,于是便派了兵士满南阳地界的寻找,又托了南郡太守帮忙在南郡那边找。所以这些守渡的兵士也才会知道,秦双是秦颉的宝贝女儿,而秦颉正在四处找她。 廖淳问清了秦双的身份,也知道了在渔翁那里,在石阳渡头,秦双都是为了想帮忙让大伙儿渡过江去,全都是自己会错了意,错怪了秦双,于是便又后悔起自己刚刚质问秦双时那冲动而又粗鲁的态度来。 而秦双从小到大,秦颉对她都是百依百顺的,哪曾有人对她如此的大声呵斥过,这会儿在廖淳凶巴巴的一番逼问之下,虽是被迫讲了实话,但是她说完之后是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伤心,于是便抽噎了起来,边抽噎还边嚷嚷着要回家,这回她可是真的想要回家了。 秦双一哭,廖淳便不知所措了,因而秦双说要回家,廖淳就赶紧答应了说送她回家,但偏偏这个时候秦双见廖淳竟这么爽快的答应了下来,就又不愿意走了,她捏起她那双粉拳,使劲的捶打廖淳并骂道:“你这个臭流氓、死流氓,你这是又想要始乱终弃啊,我跟你拼了我……” 众人一看廖淳与秦双二人这又哭又闹的打情骂俏着,便都自觉的远远躲开了。 躲到一边之后,二娃子远远望着秦双问身边的弟兄道:“你们说,这嫂子名字叫做‘秦双’,那她是不是还有个双胞胎姐妹啊?” 这二娃子虽说刚刚挨了秦双的整,但是他却似乎却偏偏是有些喜欢上这漂亮而又刁蛮任性的秦双了,因而他说这话时,竟是一副满怀希冀的神态。 而边上的泥鳅看到二娃子说这话时竟是这副色迷迷的神态,看着连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便骂道:“嘿!嘿!嘿!瞧你那色迷迷的样,你想什么哪?!还双胞胎姐妹,就是有那也都是咱淳哥的女人,都是咱们的嫂子,你还赖蛤蟆想吃天鹅肉了,小心我抽你!”说着扬起手就要去打二娃子,但他一看二娃子那身板,再看看自己,知道自己不是二娃子的对手,于是便就又收住了手,换作对二娃子做了一个恶狠狠的鬼脸。 二娃子这次倒也不去追打泥鳅,因为泥鳅在那里骂二娃子的时候,老神棍姜半仙也在那里回答二娃子的问话,而二娃子又特想知道秦双家里到底有没有双生的姐妹了,所以便没空去搭理泥鳅了。 姜半仙慢声慢语的说道:“这个老夫在秦颉手下当军中书记员时听说,秦双名字之所以取‘双’,那跟双胞胎啊,没什么关系,她这个‘双’字,主要取好事成双的意思。” 就这么一句简单的话,姜半仙拖着长音足足说了半天,把二娃子的胃口都吊到了半天里,最后就告诉了二娃子一个意思,秦双没有双胞胎姐妹。 但二娃子还不死心,又拉着姜半仙问道:“那她家里还有没有别的姐妹不?”而且他怕姜半仙又说出个“没有”来,于是又补充说道:“表姐表妹堂姐堂妹什么的也行!嘿嘿!” 姜半仙答道:“亲的没有,老夫听说这秦双是秦颉的独女,至于别的姑表亲戚就不知道了。” 而二娃子听了还要再问,鲍恢在一旁见二娃子这副德行,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时正好廖淳与秦双二人又走了过来,便干咳一声,大声道:“咳!嫂子和淳哥来了。” 鲍恢这一嗓子,吓得原本坐在地上的二娃子一下子蹦跶了起来,吓得是面无人色,但等他回过头看到身后站着的秦双与廖淳之后,这原本洁白的脸色,瞬间又变得跟猴子屁股一般的彤红彤红。 但其实廖淳与秦双根本没听到众人都在说些什么,廖淳见二娃子这副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二娃子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来。 陈幕便替他回答道:“兴许是渴了(饥渴)。” 陈幕“渴”字特地说得重了些,但二娃子却没听出来,也点头应声回答廖淳道:“对!对!渴了。” 陈幕又道:“想喝嫂子兑的醪酒。” 二娃子此时脑子是一片短路,便也跟着道:“想喝嫂子兑的醪酒。”但他这句话只说了一半便知道陈幕这是在耍他了,但又不好也不敢对陈幕发作,于是一时间又窘得不行,惹得众人是捧腹大笑。 然而一旁的泥鳅可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二娃子,这时他又装出阴阳怪气的声音,大声重复二娃子刚刚问姜半仙的话道:“那她家里还有没有别的姐妹不?表姐表妹堂姐堂妹什么的也行!嘿嘿!”边说边还学二娃子刚刚问话时那憨憨的用手抓后脑勺的动作,又引得众人更是爆笑不止。 而这时,二娃子终于是忍不住了,随手抓起地上的一根枯树枝,便追着泥鳅要打。 泥鳅呢,在说话间早已撒腿跑了开去。 于是,二人围着爆笑的众人,一个逃一个追又打闹了起来…… 第八章 迟了一步 就这么,秦双恢复了女儿身份,又弄清楚了廖淳对她的误会,廖淳觉得歉疚于秦双,便也十分的迁就于她,所以她便又恢复了她那古灵精怪、刁蛮任性的性子,而另外再加上泥鳅与二娃子两个活宝,还有那老神棍姜半仙,这些人凑在一起,因此在众人过了江去中庐的一路上,是嬉闹不止,所有人都开心的不得了。 然而这纯粹开心的时光并不长久,当众人到了中庐,同廖淳、二娃子何邑以及泥鳅徐骁三人,来到大树江村的时候,却发现整个村子竟空无一人,于是不安便又渐渐袭上了廖淳等人的心头。 而为了打探确实的消息,从村子出来后,众人便又马不停蹄的赶往了中庐县的县城,结果在还没走进县城,便已在城门外望到了那悬挂在城头上的许多血淋淋的脑袋。于是,廖淳与二娃子何邑以及泥鳅三人便发了疯似的往城头下冲,拼命的挤开那些密密麻麻围在城头下的人群,挤进去去看那贴在城墙上的告示、辨认那些悬挂在城头上的人头。 其实从廖淳见到这些悬挂在城头上的人头时,心中便已经有些猜到这些人头应该就是自己村子里失踪的那些百姓的,但是没有亲眼确认,他并不甘愿去相信。 当廖淳挤过人群,来到城墙根的告示前时,悬挂在城头上的人头滴下一滴血来,正好滴落在了廖淳的脸上,廖淳抬头往上望去,却正望见一颗须发全白的脑袋也正半开着眼睛看着自己,廖淳认得,那是村中里正王老爹的脑袋,于是整个脑袋仿佛被嗡的一下给炸了开来,接下来便进入了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也不知过了多久,廖淳感觉到有人不断的在推攘自己,呼喊自己,才突然仿佛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一般,定睛看时,发现身边是陈幕、姜兰甫等人。 原来,廖淳见到里正王老爹的脑袋时,整个人便有些懵了,但他这时的懵并不只是傻站在那里,而是拔出了藏在腰间的匕首,朝着在城下那些维护次序的衙役走了过去。 幸好这时陈幕、姜兰甫等人也都跟在廖淳的身后挤在了人群中,陈幕一看廖淳的这副样子,知道事情要不好,赶紧喊了身边的姜兰甫,二人一道把廖淳给拉了回来,架着拖出了人群,而且出了人群后,众人也不敢进到县城里去,而是在城郊外找了一间破庙暂时躲藏了起来,因为众人挤到城头下时,看到那城墙上贴着的告示中,正大大的画着廖淳的头像,廖淳在这中庐县已经成了被通缉的要犯了。 廖淳回过了神,便想起了那中庐城头上悬挂着的那一排血淋淋的脑袋,顿时又是怒火中烧,他抓起放在身边的那杆玄铁枪,便要往破庙外冲,亏得众人拦住,好说歹说才将廖淳给劝了下来。 劝住廖淳之后,陈幕心想,就这么一直躲在破庙之中也不是办法,而且依廖淳的性子,这全村老少被杀之仇若不让他报了,那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但以目前就这十来个弟兄,这还是算上了秦双、姜半仙和泥鳅这三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累赘的,又怎么可能打下这中庐城来?再说即便是打了下来,那也守不住。倒不如寻个机会杀了县令,这样不但是给了朝廷一个下马威,而且也可以算是给大树江村的老少报了仇了。 陈幕把心中的想法对依然是怒气冲冲的廖淳说了一下之后,廖淳点头表示赞同,而众人听了也都觉得可行,于是陈幕便让阮闿带着两个机灵点的弟兄,去到中庐城中打探消息,而众人则依然在这破庙之中躲藏着。 傍晚时分,阮闿与那两个弟兄便从县城中回来了,他们探知现任的中庐县的县令姓黄名耀,乃是江陵富户,是南郡本地人氏,在开年时花钱买的官,这县令黄耀是在前日接了郡里发下来的通缉文书,差人到大树江村去抓廖淳的。而抓不到廖淳他倒也并不着急,而是叫过里正索要贿赂,说是村民们只要给了钱他就可以替村民们去太守那里疏通关系,求求情,说明大树江村的村民和廖淳没什么关系。 然而由于经历了将近一年的战乱,村里家家户户都早已经是穷得叮当响了,原本有的那些积蓄不是被乱军抢了,就是早已拿出来换了粮食了,现在村里人人就连吃个半饱搭搭命都成问题,哪里还拿得出什么像样点值钱的物件来贿赂县令。 里正说实在是拿不出钱来,能不能先欠着,等村里庄稼种下去,有了收成后再慢慢还。但那县令黄耀只当是村民们在耍刁,不肯给钱,于是一怒之下便下令把全村的人都给抓了起来。 村民们被抓回县衙之后,每个人,就连那已经七老八十的里正在内,人人便都是一顿毒打,但由于村民们实在是不知道廖淳在哪里,因而也招不出什么来。 后来黄耀为了交差便把抓回来的大树江村的村民全拉到菜市砍了头,并把他们全说成了是廖淳的同伙,都是黄巾余孽,在城门外贴出了告示,并将砍下来的头颅尽皆悬挂在城头示众,这也就是廖淳等人刚刚在中庐城门外看到的那一幅场景。 阮闿三人在中庐城打听到的与那在城门外贴出来的告示上写的,这次被当做黄巾贼砍头的大树江村的村民,一共是八十四个人。而据城外围观的那些百姓所说,这些被砍头的村民中,最老的便是那里正王老爹已经七十八岁,而那最小的小孩竟还只有三岁,并且这些村民中以妇人居多。 那些围观的百姓之所以会跟阮闿他们这三个外乡人说这么多,那也是因为义愤填膺,知道这大树江村的村民是被黄耀这狗官给冤杀了。 而阮闿三人为了确认被杀的人数,在赶回来前还特意数了一下悬挂在城头上的人头数,结果三个人数出来的数果然一样,都是八十四个。 廖淳听到这些,又发了疯似的提着他那杆玄铁枪要往外冲,要去杀了那狗官替冤死的村民们报仇,而且这次要冲去杀黄耀的除了廖淳之外又多了二娃子与泥鳅二人,任众人是怎么拦也拦不住,最后阮闿只得大喊一声道:“那狗官已不在中庐城中!” 第九章 走了狗官 阮闿的一声大喊终于使廖淳、二娃子与泥鳅三人停下了脚步,原来廖淳他们在听到阮闿讲述大树江村村民被杀的始末的时候,便已经怒火中烧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而此时阮闿却并没有把他们打听来的消息说完,除了大树江村村民们被杀的始末之外,阮闿他们还打听到了另一件事情。 朝廷派下了人来,目前正在郡中治所江陵,而据说这黄耀便是通过他在江陵的商人亲戚走的关系买的官,所以他得到了朝中来人的消息便赶紧动身去了江陵,估计又是走关系去了。 廖淳听了怒道:“什么?!去江陵了?什么时候走的?” 阮闿答道:“应该是今天午后的事情,因为据衙门里的人传出来的消息说,朝廷的人到了江陵这消息是中午才从江陵边传过来的。” 廖淳不等阮闿说完,便对着众人大吼一声道:“走!跟我去追!”说着就又要起身要往庙门外跑。 这时陈幕拉住廖淳道:“等等!” 廖淳问道:“又怎么了?再不追,他就要到江陵了。” 陈幕反问道:“追?去江陵的路有那么多条,你又不知道他走的是哪一条,往哪儿追啊?” 被陈幕这么一说,廖淳倒被问住了。而阮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听衙门中的一个杂役说,他听到这狗官与他的县丞二人中午的时候曾在说华容道那边的事情,我想这狗官会不会走的是华容道?” 阮闿刚说完,泥鳅便站出来连连摆手否定道:“不可能,你是外乡人可能不知道,这华容道险,在南郡这边是出了名的,不说豺狼虎豹,单就那险峻的地形,那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们便都吃不消走,所以这狗官怎么可能放着那一条条好好的官道不走,却来走这险峻的华容道,来遭这份罪?” 泥鳅一说,众人都觉得泥鳅分析得有道理,这华容道是可以排除了的。 但姜兰甫却说道:“泥鳅说得固然有理,但我倒也认为这狗官很可能走的就是这华容道。” 姜兰甫此言一出,众人便都看向了他,想听他到底能说出些什么道道来? 姜兰甫接着说道:“刚刚阮闿兄弟说,那狗官是中午才得到消息说朝中来了人的,而他午后便赶去江陵,走得如此匆忙,这说明他在赶时间。我以前来过南郡,对这边也有些了解,从中庐到郡治所江陵走最近的那条官道,也得穿过两个县,怎么着也得三四天的路程,但若是走华容小道,过了华容便是邔县,而过了邔县就是江陵了,邔县到江陵有宽敞的官道,那狗官要走的其实也只有华容这一小段的险路,而却可以缩短整整一半的路程,因此我觉得这狗官会走华容。” 众人听姜兰甫这么一说,也都觉得有理,这样一来到底走哪条道去追便又不知该如何抉择了,若是换了人多的时候顶多兵分两路,但现在一众人能打的,一共还不到十个人,那狗官要是随身带了县里的守军的话,众人要是分作了两路,那即便是追上了,也抓不了这狗官。 廖淳问陈幕道:“你怎么看?” 陈幕很干脆的回答道:“不知道。” 不过他回答完后,伸手一把扯过了边上的姜半仙道:“老家伙,你不是号称半仙吗?算算,那狗官到底走哪条道啊?” 姜半仙本来就是有些怕陈幕的,被他这么猛然间一拉,更是吓了一大跳,不过马上他就发现,其实陈幕并没有打算把他怎么样,于是胆儿也就又变大了,他用手掸了掸被陈幕拉乱的衣服,又拿捏起他那副算命先生的腔调来,缓缓的说道:“这个,占卜之事,只有疑事不决、左右为难、举棋不定之时才向天买卦,但如今这事又何用占卜啊?” 陈幕原本只是随便一问,他想既然选不好走那条道,那就让姜半仙算一算,算出哪条是哪条,权当听天由命,真算错了也无所谓,但姜半仙竟然装腔作势的这么说,陈幕便还当是他又在耍滑头不肯卜算,于是就火了起来,又扯着他的领口,一把把他给拎了起来,骂道:“老家伙,又给我耍滑头,现在还不是‘疑事不决、左右为难、举棋不定’的时候吗?快给我算,到底走哪条道?要是是算错了,我就再帮你松松筋骨。”说着又把自己的拳头捏得是咯咯发响。 其实姜半仙原本也没想要耍滑头,只是他装着腔调说话这语速便慢了,而他只说了前半句还没来得及说后半句,陈幕便已误解了他的意思,火了起来。经陈幕这么一恐吓,姜半仙便又吓得魂飞天外,于是也不敢再拿腔捏调的了,赶紧说出他后半句话来道:“此事确实不用算,我也觉得姜大侠说得在理,那狗官有县城内的守军护卫,根本就不会怕什么豺狼虎豹,指定走得是华容小道。” 陈幕听了这才放开姜半仙道:“娘的,早说不就结了。” 不过陈幕刚把姜半仙放下便又觉得,这姜半仙是在附和姜兰甫的话,想拿姜兰甫做挡箭牌,于是便又一把扯过还没理好被他抓乱衣服的姜半仙,恐吓道:“老家伙,不要以为你附和姜兰甫的话就没事了,要是说错了,我照样扒了你的皮。”说完才一把推开姜半仙,而后才又看向廖淳,去询问廖淳的意见。 廖淳听众人商讨了半日,原本暴怒的情绪也有些冷静了下来,他想了一下刚刚泥鳅、姜兰甫以及姜半仙三人的话,说道:“既然姜兄跟姜半仙都这么说,那么我们就走华容道。走华容道比走那些官道要近一半的路程,即便那狗官走的不是华容道,那我们也可以赶在他的前面在江陵城外截住他。但是华容道窄,我们去追那狗官时难以埋伏、隐蔽,不知道那狗官随身带了多少兵士,所以大伙还是小心为上。” 众人听了尽皆点头应诺。 第十章 猫抓老鼠 华容道上,一个傍山凹口的避风处,中庐县令黄耀怀抱着一大包他从百姓那里收刮来的,打算“孝敬”那朝中来人的黄金,与他的老婆孩子一道窝在一个小帐篷内,听着外面山道上呼啸的风声,以及山里面那些叫不出名字的山鸟、野兽的叫唤之声,吓得是瑟瑟发抖,虽说他带来的那班县里面的兵士轮流守在帐篷外,但是他依然担心这山里的山贼会突然跑下山来,抢了自己怀中的那一大包的黄金,并且把自己给杀了,亦或者这山里面的豺狼虎豹蹿了下来把自己活吞了。 此时他开始后悔起自己为什么不再等上个半天到第二天一早再来走这华容道,因为这华容道有个一天的时间也就走过去了,到天黑的时候便能够走出这华容道在邔县过夜了,而到了邔县,那邔县的县太爷怎么说也得弄桌好酒好菜来款待一下自己这个中庐县的县太爷,而自己也就不必大半夜在这荒山野岭担惊受怕的来遭这份罪了。 就这么,中庐县令黄耀在华容道上的一顶小帐篷内,惊恐、懊悔的熬着他的漫漫长夜,一直到天快亮时,才抱着他那一大包的黄金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然而,他睡得正香之时,突然感到有人泼了自己一脸的冷水,他被冷水一激之下惊醒了过来,于是心中大怒,在还未睁开眼睛时就破口骂道:“大胆!” 但他伸手想去抹脸上的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绑了起来,于是也顾不得睫毛、眼皮上还沾着水,拼了命睁开睛去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一看之下心中大惊,他发现自己身边围着一群手持利刃,凶神恶煞般的人,其中一个就站在自己身边的人,手中还拿着一个水袋,那很显然就是这人拿水泼得自己,而自己的那群兵士却都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黄耀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是遇到贼爷爷了呀。但他心中虽然是怕得要命,却还依然拿捏着他县太爷的架子,想用自己头上的那顶乌纱帽去吓唬面前的这些贼人,他结结巴巴喝问道:“你,你们是,什么人?!想,想造反吗?!知不知道,我可是县,县太爷。” 黄耀这话刚说完,就看见那手中拿着水袋的人蹲了下来,放下了手中的水袋,伸出手在自己的脸上拍打了起来,便拍边说道:“想造反?!哈哈,老子他娘早反了!” 黄耀刚想说什么,就见到那拿水袋的人身后又走过来一个人,怒气冲冲的拉开那拿水袋的人,说道:“陈兄,跟这狗官废话干什么?!让我一刀砍了不就结了。”说着举刀就要来往黄耀的头上砍去,吓得黄耀是面色如吐。 原来,这那拿着水袋泼黄耀的正是贼老大陈幕,而那拿着刀要砍了黄耀的则是廖淳,他们这一众人是在后半夜才追上黄耀的,追上之后他们见到黄耀带了许多的兵士在身边,本还准备着要恶战一场,却不想那些兵士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没一盏茶的功夫,三十来个人便被廖淳等人杀了个一干二净,当然最后也有些是缴械投降的,若是换了平时,廖淳定会放他们一条生路,但这次廖淳正是怒火冲天,所以这些投降的县城兵士,最后也都被廖淳等人给杀了。 这黄耀呢,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赶了大半日崎岖的山路,又差不多一个晚上没睡的缘故,天快亮时睡过去后,竟睡得跟猪一般死,帐篷外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把他吵醒,而他的老婆虽是被帐篷外的打斗声给惊醒了,但是她被吓得只是抱着那熟睡的孩子蜷缩在帐篷的一角瑟瑟发抖,却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响动来,更别说去叫醒那黄耀了。 而这时,陈幕正要寻那黄耀的开心,却见廖淳拉开自己就要砍了黄耀,连忙又上前拦住廖淳道:“嘿,嘿,嘿,我说你急什么?” 廖淳这边正要砍去,却被陈幕拦住,于是一脸狐疑的看着陈幕,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陈幕接着说道:“嗨!知道猫抓着老鼠之后怎么办不?” 廖淳只当陈幕把自己拦下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呢,却不想到竟问这猫抓老鼠这等无聊的问题,于是颇有些不耐烦的答道:“吃了呗。”边说边又举刀要往黄耀的脑袋上砍去。 但这时陈一把抓住了廖淳举刀的手臂,口中大声说道:“错!” 廖淳被陈幕这么一说,虽是不耐烦,但是也有些好奇了,反问道:“错?这猫抓了老鼠,不吃难不成还再把它给放了?” 而边上其他的一众人也好奇了,都附和着廖淳,问陈幕道:“就是,不吃难不成还再把它给放了?” 陈幕笑着看看廖淳,又看看众人,说道:“猫抓住了老鼠,就算它肚子再饿,它也不会先吃,而是慢慢的玩,先拿他的猫爪子把那老鼠给拍得是七荤八素的,然后放了它,让它逃,但老鼠逃不出去几步,猫便又会把它给逮了回来,就这样逮了放,放了逮,一直把那老鼠玩得是筋疲力尽,跑不动为止,而后再把它给咬死吃了。因而啊,这猫抓老鼠的乐趣,不是在逮到后吃老鼠的时候,而是逮了放,放了逮,这个玩老鼠的过程……” 陈幕话讲到后面,廖淳便知道陈幕要说的意思了,所以不等他说完,就打断道:“行了陈兄,我们不是猫,这狗官也不是老鼠,老鼠可没他这般狠毒,整整一个村子,八十四口人,老的都七十八岁了,而小的才三岁,这他都下得去手,我看他是比蛇蝎还要狠毒,跟他玩?我可没这个心情!我这就砍了这狗官的脑袋,为村里的老少报仇,要玩咱回头再抓个别的狗官,让你玩个够。”说着举刀又要去砍那黄耀的脑袋。 而陈幕刚刚讲的那猫抓老鼠的事情虽然有趣,一旁的其他人都听得是津津有味,但这回那二娃子与泥鳅二人也没有这个心情,廖淳说要砍了那狗官时,他们便在一旁喊着:“砍了他!砍了他为村里人报仇!” 陈幕一见廖淳情绪如此激动,便也放弃了戏耍黄耀一番的念头,对廖淳说道:“行,行,行,砍了吧,砍了吧。”说着管自己走了开去。 但他走开去几步后,即没听见叫喊声,也没听见有人头落地的声音,于是又转过头去看,却看见廖淳收起了手中早已举起的钢刀,又不知在自己的怀里掏着什么东西。 第十一章 下不去手 廖淳原本手起刀落就要砍了那黄耀的,但临到下手之时,又突然觉得就让这狗官死个明白,而刚刚他怀里正带着那张姜兰甫从洛阳带回来的通缉令,于是他便从怀里掏出这张通缉令来,用刀柄指着通缉令上面自己的名字,恶狠狠的对黄耀说道:“狗官!今儿个就让你死个明白,老子便是你要抓的廖淳,你抓不到我却去杀大树江村那些无辜的百姓,今天我就用你的狗头去祭奠他们枉死的冤灵。”说着把那通缉令往地上一扔,再次提刀往黄耀的脖颈处砍去。 廖淳掏出那怀中的通缉令来给黄耀看,其实是有些多此一举的,因为黄耀自己让兵士贴在中庐城门口的那榜文、告示上便有廖淳的名字与画像,所以黄耀是认识廖淳的,他在见到廖淳之后也早就认了出来。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被吓得是呆在了那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若是换了是别的强盗,他定还会痛哭求饶一番,以求破财免灾,而见了廖淳,他知道自己怕是难逃一死了。 然而,廖淳掏榜文的时候,他无意间望到了远处一块山石后不经意露出来的他那还不满五岁的女儿的脑袋,于是他便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的嚎了起来,道:“好汉饶命啊,好汉饶命啊,我上有老,下有小,他们还都指望着我养活,你看我那闺女他还这么小,你就饶了我这条狗命吧,我带来的那些黄金都,都给你。” 黄耀边嚎边撅着下巴指着他山石后面他女儿在的那个地方,这如意的算盘打得可是叮当的响,把已被廖淳他们抢去了的那一包黄金慷慨的说是都送给廖淳了。 廖淳冷哼一声骂道:“狗官!你这个时候知道求饶了?说你上有老,下有小?那你在杀大树江村那无辜的八十四个百姓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们那老的里正已经七十八岁了,而小的娃儿比你那闺女还小,只有三岁啊?我今天就明的告诉你,我廖淳从不欺负妇孺,你的老婆孩子我会放了他们,但是我今天必须拿着你的狗头去祭奠被你杀害的大树江村那八十四个无辜的百姓!”说着提刀便又要砍。 黄耀一见不好,吓得闭上眼睛又是杀猪似的一声大嚎:“好汉饶命!好汉绕命!这都是朝廷的命令,我小小县令也是无奈啊……” 然而,此时廖淳才不会再去管他嚎些什么,依旧举着刀向他砍去。但就在这个时候,黄耀的女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廖淳听得小孩子一哭,手上已经挥舞起来的刀倒是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不过他转瞬便又想起那八十四颗悬挂在中庐城头的血淋淋的人头来,于是恶狠狠的大吼一声:“叫那孩子闭嘴!”说着手上又发劲向那黄耀砍去。 但是就在廖淳的刀刚要砍到黄耀的脖颈上时,他突然感觉有人用力扯了一把自己的右腿,而他光顾着手上发劲,没注意冷不丁的腿上被这么扯了一下,差点没站稳摔倒,于是便转头去看,但竟发现黄耀的女儿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这会儿正抱着自己的腿,眼泪汪汪的看着自己,嘴里还边哭边说着:“你这个坏蛋,不要杀我爹,不要杀我爹……” 廖淳本想一脚踢开这小姑娘的,但是没想到这小姑娘年纪虽小,手劲倒不小,廖淳抬起右腿甩了两下都没有甩开,而自己反倒被小孩那眼泪汪汪的样子弄得心也软了。 这时陈幕在旁边大声骂道:“谁看的孩子?!连个孩子都管不住!快把这小孩拉回去!”边说着边自己伸手来替廖淳拉开黄耀的女儿。 黄耀的老婆和女儿廖淳是让秦双、姜半仙以及姜半仙的小跟班邓续三人看着的,秦双主要看着黄耀的老婆,而黄耀的女儿则是由邓续抱着的,他们把这娘俩带到山石的后面就是为了不让他们看见众人杀死黄耀时那血腥的一幕。 但邓续到底年纪还小,脱不了小孩子的习性,他听陈幕刚刚讲那猫抓老鼠的事情,像听故事一般的听得是津津有味,所以便忍不住抱着黄耀的女儿从山石的后面探出身子来看陈幕与廖淳说话。 邓续这么探出身子观望,倒让黄耀无意间瞥见了他女儿,让他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而黄耀的女儿看见廖淳拿着刀要砍自己的爹,便哇哇哭了起来,邓续想用手去捂住这小姑娘的嘴,反倒让这小姑娘给狠狠咬了一口。邓续吃痛手一松,这小姑娘便从他的怀中挣脱了出来,向着廖淳跑过去,一把抱住了廖淳的大腿,从廖淳的刀口上救下了她爹来。 陈幕一把将黄耀的女儿从廖淳的腿上给拉了开来,但大概是他用力太大,弄疼了这小姑娘,所以这小姑娘便由可怜巴巴的看着廖淳抽噎流泪,到变成哇哇大哭了起来。 这时候,秦双从山石的后面跑了出来,一把从陈幕手中夺过黄耀的女儿,抱在怀中,对着陈幕吼道:“你干什么?!她可还是个小孩子!” 边上的阮闿一听忙小声的对秦双说道:“夫人,她可是那狗官的女儿。” 而秦双此时心中的怒气正还没消,听阮闿这么说,于是又冲阮闿凶道:“她爹是他爹,她是她,她爹干的事情,跟她一个小姑娘又有什么关系?!照你这么说,你怎么不把我也杀了呀?!还有以后别再叫我夫人,我才不要嫁给这臭流氓(廖淳)。” 阮闿被说得是不敢吭声了,而陈幕一面示意阮闿别再撞枪口了,一面又对着身旁的姜兰甫坏笑,意思是对姜兰甫说,廖淳惹上这么个女人,将来可有他受的了。 而廖淳原本被黄耀的女儿这么一哭,就已经在开始犹豫要不要杀黄耀了,这会儿被秦双这么一骂,他只当是秦双也不认同自己当着黄耀的女儿的面砍死黄耀的行为,于是便放下了已经几次高高举起在头顶的钢刀。 陈幕见廖淳放下了刀,脸上的神色也变得和缓了,便问廖淳道:“怎么了?又不杀了?刚刚急着要杀的是你,现在怎么又不杀了?” 廖淳叹了口气道:“我下不去手。” 陈幕劝道:“义不理财,慈不掌兵,这等狗官不杀,你如何跟你村子里那些死去的人交代?” 二娃子与泥鳅见廖淳放下了刀,也纷纷对廖淳说道:“淳哥!要给咱村子里的人报仇啊,杀了他!杀了这狗官!” …… 廖淳一面听着陈幕、二娃子、泥鳅在一旁对自己劝说着,一面又听着黄耀的女儿在那里哇哇的哭着,顿时觉得自己的脑袋是嗡嗡作响,若是在战场上厮杀之时,手起刀落杀了也就杀了,但现在在这样的情境之下他发现他自己真的是下不去手,于是便把手中的钢刀往地上狠狠一扔,大声道:“我下不去手!”说着管自己走了开去。 第十二章 恬不知耻的狗官 廖淳走开后,留下众人面面相觑的在那里,而那狗官黄耀早在廖淳最后一次举刀砍落下去的时候被吓昏了过去。 泥鳅看着绑在那里已经昏死过去的黄耀,对陈幕和二娃子说道:“要不我们就砍了他?”说着用手在自己的脖颈上比划这一个砍头的手势。 二娃子没吭声,等陈幕的意思。 陈幕看着泥鳅道:“都说你胆儿小,还看不出来啊,你就不怕你淳哥回来找你要人?” 泥鳅被陈幕这么一说,吓得又缩了回去,也不吭声了。 陈幕看了,手指着泥鳅小道:“你小子也就这点胆,没出息。”说着又看向二娃子问道:“你来?你刚刚不也嚷嚷着要给村子里人报仇么?” 二娃子虽说冲动,也没什么头脑,但是陈幕刚刚提醒泥鳅,廖淳回来可能会要人,所以他听了便也不敢动手了,害怕一会儿又惹廖淳生气。 陈幕笑话二人道:“瞧你们俩那窝囊相,都当了黄巾贼,现在又当了山贼了,还不敢快意恩仇,憋屈!看我的。”说着抽出自己腰间那把钢刀便朝绑在那里的黄耀走去。 但他一手抓着黄耀的头发,一手刚要动刀砍下去,这时身后一人喝止道:“住手!” 陈幕回头一看,发现正是廖淳。 廖淳道:“陈兄且慢动手,我已有处置这狗官的办法了。” 陈幕一听廖淳说有处置这狗官的办法了,心中有些好奇,便又放开了黄耀,来听廖淳讲处置这狗官的办法来。 廖淳问道:“陈兄,上次你给那张曼成的部将画乌龟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陈幕一听廖淳问这事,便得意了起来,说道:“这可是我陈某人的杰作,怎么能不记得?”但是他又对廖淳突然莫名其妙的问这事情,有些琢磨不透,于是又问道:“元俭问这事什么意思?张曼成的那部将跟这狗官有什么关系吗?” 廖淳答道:“这倒不是,这狗官不是杀了我们村子里八十四口人,将他们都砍了头,然后悬首城门示众吗?所以我想依样画葫芦,借陈兄你的手法,将这狗官扒光了画上乌龟,然后挂到江陵的城头去,让他也示示众。” 陈幕听了皱眉道:“这倒可以算是一个羞辱他的好办法,但是他杀了你们村子八十四口人,你就这么饶了他了?还有你这给他画乌龟又算是什么意思?” 廖淳道:“陈兄你不知道,这中间还有个因由,我也是刚刚过去听秦双跟我说的。” 廖淳说到这里,秦双走了过来,气愤填膺的抢着说道:“你们不知道,这狗官残害百姓也就罢了,他竟还如此的恬不知耻,你们知不知道他这次去江陵为什么要拖家带口的?” 众人都要摇头表示不知。 秦双接着说道:“朝中派来的那人看中了他老婆,他这次是把他老婆带去,带去……”说道这里,秦双又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所以便说不下去了。 但众人听秦双说到这里,也早都明白了过来,因而都笑了起来。 而那黄耀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听秦双在那里说,自己把老婆送给朝着来人,便替自己辩解了起来道:“她不是我老婆?” 这时陈幕手下的一个黑山贼兄弟坏笑了起来道:“呦~她不是你老婆,那还能是我老婆呀?” 这黄耀也够恬不知耻的,他见这黑山贼兄弟这么说,竟也接口道:“这位好汉要是喜欢,这婆娘就送给你了。” 那黑山贼兄弟听了道:“呸!让爷爷来捡你穿过的破鞋。” 但那黑山贼兄弟话刚说完,秦双便抓过身边姜半仙手中拿着的那根半道上捡来的用来当拐杖的木棍,朝着那黑山贼兄弟便劈头盖脑的打去,边打还边骂道:“谁告诉你男人不是东西,这女人便成破鞋了?” 吓得那黑山贼兄弟撒腿便跑,口中又连连告饶。 众人看了哈哈大笑。 而众人嬉笑,那黄耀竟也跟着在那里咧嘴笑,这一幕又恰好被秦双看见,就又惹得秦双气不打一处来,与是她又丢开那黑山贼兄弟,朝黄耀走了过来。 黄耀见秦双不去追那黑山贼兄弟了,倒拿着木棍朝自己走过来,以为她这是要打自己了,于是又哭丧起脸来,口中高喊着:“姑,姑娘饶命啊,姑娘饶命啊……” 秦双走到黄耀的边上,倒没有打黄耀,而是指着他的鼻子臭骂道:“天下竟这么会有你这等无耻的男人,前一个老婆刚死,就娶了现在这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但你娶了她又不知道好好的珍惜,竟还把她送去巴结上官,你还算个男人吗?” 黄耀腆着脸答道:“这不形势所迫,形势所迫嘛。” 秦双冷哼一声,又转向陈幕道:“就这么一刀杀了他不会太便宜他了吗?就把他扒光了挂到江陵城头去,然后把他干的那些‘好事’写在纸上,贴到城门口的告示墙上去,让百姓们都看看,这中庐县的县令是个什么东西!而那朝中下来的官员又是个什么东西!” 秦双这么说,那黄耀听了心想扒光了挂到城头总比现在就被砍头强,再说江陵那边还有自己的亲戚在,他们又岂会见死不救呀,于是竟又恬不知耻的附和秦双道:“挂城头好,嘿嘿,挂城头好。” 秦双此时都已经懒得再搭理这黄耀了,管自己走了开去。 而陈幕听到这里也已经是极度的鄙视这黄耀了,于是说道:“既然你们两个(廖淳和秦双)都这么说,我也没什么意见。” 陈幕说到这里,又转了过去对廖淳说道:“不过,这画缩头乌龟,跟画戴绿帽子的王八,那可是有区别的,尤其像这种(陈幕说到这里,拿手指了指黄耀)自愿戴绿帽子,而且还戴得很开心的。要是画功不行,那可是画不出那味道来的。” 廖淳知道,陈幕最喜欢干的便是折腾人的事情,他这么说是想干在那黄耀身上画乌龟的事情,于是便答道:“行行行,就让你画。” 陈幕见廖淳答应了,自是满心欢喜。 而众人之中,又有个兄弟跟阮闿嘀咕道:“阮头,合着升官、发财、死老婆,这三件好事倒都让这狗官给遇上了,你说咱兄弟咋就遇不到这好事呢?” 阮闿道:“给你遇着这好事,再把你扒光了吊城头去,你乐意不?” 这时,华容道上一阵寒风吹来,那跟阮闿说话的弟兄不禁打了个哆嗦,赶忙拉紧了一下自己的领口,摇着头回答阮闿道:“那还是算了。” 第十三章 过不去了 过了华容道便是邔县,然而廖淳等人才来到邔县县城的边上,就发现前方的情形有些不对头,县城城门的出入处设了卡,有城中的兵士把守着在那里盘查往来的客商,而百姓们已经在城门边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廖淳暗自寻思要从这城门过去只怕是没那么容易了,于是便叫过来姜兰甫问道:“姜兄,你说你之前来过南郡,对这一带的几个县城都比较熟悉,那你可知道走哪条道可以绕过眼前这座邔县县城去往江陵?” 姜兰甫皱起了眉头道:“这个倒还真不是太清楚,华容道偏,我只从官道走过江陵往邔县的路,从邔县去中庐走华容道倒从没走过,说不上来,或者我们分散开来找找?” 廖淳听了摇了摇头,又叫过阮闿道:“找个过路的百姓问问,看有没有别的路可以绕过邔县去往江陵。” 阮闿得了命令转身便要走开,这时陈幕又叫住他嘱咐道:“机灵点,别让人起疑。” 阮闿领命而去。 廖淳领着众人在道旁寻了处空旷的地方坐下来休息,不一会儿阮闿便跑了回来。 阮闿回报廖淳道:“头儿,没别的路可走,我找了三个当地的老农问了,都一样。” 廖淳听了恨恨的一拳砸在他屁股边的泥地上,砸出一个拳头印来。 二娃子道:“淳哥,我们收起兵器走过去试试看,或许就让我们混过去了呢?” 二娃子还没说完陈幕便道:“不行!我们倒是都能蒙混过去,但惟独你淳哥混不过去,他现在可是被朝廷通缉了的要犯,再说还有这狗官,他到了城门口一叫唤,那怎么办?” 二娃子听陈幕说黄耀这狗官到了城门口可能会叫唤,便挥舞着他的那把“龙云”道:“他敢?!我他妈一刀捅了他。”不过二娃子刚说完这句话,想到不管怎么样,廖淳还是过不去,所以也就又焉了下来。 而黄耀冷不丁的见二娃子挥舞着他的大刀说要捅了自己,吓得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不叫唤,我哪敢呐?” 姜兰甫道:“真不行,我们往回走吧,那边的路我都熟,我们选条近的走,一来一去也就差个两三天的时间。” 但姜兰甫刚说完,阮闿便道:“不行,不行,姜大侠,那当地的老农告诉我,这回的盘查不比往常,说是朝廷有通缉的文书下来,郡里的太守便令各县严加盘查,凡不是本地人氏,都会被带往衙门核实身份,这邔县这边是这样,我想别的几处县城应该也都是这样,我们就是绕了回去,路上怕是也不好走了。” 姜兰甫问道:“那我们昨日在中庐那边怎么没碰到这样的盘查?” 阮闿听了摇了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姜兰甫又问黄耀道:“郡里面有让你设卡盘查往来客商的文书下来吗?” 那黄耀听到各处都在严加盘查的消息,开心的不得了,本来在那里美滋滋的偷笑着,但听姜兰甫这么一问,他吓得赶忙收起了笑容,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答道:“没有!”而他又怕姜兰甫不信,便举起右手发誓道:“我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如若撒谎,天打五雷轰。” 然而尽管黄耀是很快就收起了他的笑容,也信誓旦旦的在那里指天发誓,但是他在听到说整个南郡都在盘查、搜捕廖淳等人的消息时,脸上露出来的那得意洋洋的神情还是被陈幕给看到了,于是陈幕抽出腰间的匕首,一下子便抵在了黄耀的喉咙口,说道:“我见你很开心嘛,指望着那些盘查的哨卡来救你?告诉你,取你狗命只需要我手抖一下的功夫。” 陈幕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黄耀是面色如土,他忙慌不迭的举着双手大声哭喊道:“不,不,不,不,不敢!不敢!” 陈幕见黄耀竟叫喊了起来,于是又恐吓道:“再喊!再喊我现在就结果了你。” 吓得黄耀又赶忙禁了声,拿双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陈幕看着黄耀的这副怂相,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办法,于是对廖淳说道:“对了元俭,我们不是有这狗官吗?那就让这狗官带我们过这邔县城去。” 廖淳听了皱着眉说道:“这办法我也想到了,我们可以装扮成中庐县的兵士跟在这狗官的后面,让他带我们过卡,反正那些县城兵士的衣甲现成都有,只要跑回华容道上我们掩埋那些县城兵士尸首的地方去取一下就行。” 陈幕忙道:“对!就是这办法!” 但廖淳叹了口气道:“问题是就跟你说的一样,要是到了哨卡那里这狗官一叫唤,那我们不就等于是自投罗网了吗?” 陈幕听了恶狠狠的看向黄耀道:“我看他敢!” 而黄耀听到廖淳说时已早在那里忙不迭的摇着双手说道:“不敢,不敢,不敢,不敢。” 廖淳厌恶的看了一眼黄耀,问陈幕道:“你信得过他么?” 陈幕也又看了一眼此时正是一副怂相的黄耀,不吭声了,因为关于这点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这时陈岭也对陈幕说道:“是啊哥,这太冒险,即便这狗官肯配合,但我们押着他又要提防着他逃跑、叫喊,这脸上的神色总是会有一些异样的,若是被那些盘查的官军给看出来,那可就不妙了。” 陈幕道:“只要这狗官不说,我们都穿着官军的衣服呢,即便是有些异样,那他们还能对我们动手?!” 陈岭刚想开口答话,这时只听一个声音拿腔捏调的接着陈幕的话茬说道:“这岂止是‘能’呀,那是一定会对我们动手?” 能用这腔调讲话的,不用看都知道,那便是老神棍姜半仙,不过众人一听这话,还是都顺着声音转过头去,去看姜半仙。 陈幕问道:“为什么?” 姜半仙捋着他那一撮花白的胡须,慢悠悠的说道:“人家设卡就是为了盘问过往的行人,抓捕可疑的嘛,看你们神色不对劲,那还不得盘问几句?” 陈幕不以为然的说道:“我们都打扮成了官军的样子,大家都是当差的,有什么好问的?” 姜半仙听了仰天笑道:“都是当差的这能问的就多了,比如,此番出来是干什么去呀?郡里的文书收到了吗?你们那里抓了多少可疑的人哪?等等等等” 陈幕刚想说话,姜半仙就又止住他道:“他们这些问题可不会问你,而是问那狗官(说到这里他用手上拄着当拐杖的木棍,伸过去指了指黄耀),那你能保证他的话里不露马脚吗?” 陈幕怒道:“他要是敢乱说,我一刀结果了他。” 黄耀忙信誓旦旦的保证道:“我不胡说,不敢胡说。” 姜半仙立马接住说道:“好啊,那要是人家问‘我怎么看着你身后群兵比你还像县太爷’, 你怎么回答?” 黄耀被姜半仙这么一问,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了,不过他依然只能腆起脸,硬着头皮答道:“我就说‘这哪能啊?他们就是我的,我的随,随从’”黄耀说出“随从”二字时是胆战心惊的,深怕惹廖淳等人不高兴,所以拿眼睛一直死盯着他们,观察他们脸上的神情,以便在他们发怒之时能及时装孙子求饶。 黄耀说完,姜半仙便对廖淳与陈幕二人说道:“你看!你看!就这样子,那些邔县的官军一看便能猜到这狗官被挟持了。” 到这时候,陈幕也知道自己办法行不通了,不过他看着黄耀的那怂样就来气,因而又怒气冲冲的说道:“他们既然知道我们挟持了这狗官,那他们还敢胡来?!难道就不怕我们杀了这狗官吗?!” 姜半仙又捋着他那把花白胡子笑道:“这他们有什么不敢的呀,死了这狗官又不关他们什么事,而只要抓到了我们,那便是他们的功劳了,那他们岂能为了这个跟他们素不相干的狗官,而白白放弃这大好的立功的机会?再说这狗官死了,他县令的位置就又空缺出来了,那朝廷便又能拿这官位来卖钱,这正高兴还来不及呢?” 廖淳听姜半仙说到这里,也越觉得这个办法太冒险了,不可行,于是便说道:“我不能为了收拾这个狗官,而白白搭上弟兄们的性命。” 而此时陈幕火气却上来了,他又重新从腰间抽出了他的那把匕首,说道:“即然前面过不去,后面又退不回,那不如就依我之前说的那样,就在这里一刀宰了这狗官,然后我们趁着夜色潜回轩辕山去。”说罢举着匕首便要朝那黄耀刺去。 黄耀见了心中大骇,闭着眼睛挥舞着双手又大叫了起来。 陈幕见黄耀叫唤,便伸出一只手去捂他的嘴,而另一只握着匕首的手猛然发力就要将匕首刺入黄耀的心窝。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觉得有人在后面一把拉住了自己握着匕首的那只胳膊,于是就回头去看。 第十四章 出主意 陈幕回过头,却看见拦着自己的正是廖淳。 廖淳说道:“等等,让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而原先站在一边的秦双也赶了拢来,一把夺下了陈幕手中的匕首道:“不能就这么便宜了这狗官。” 陈幕见是廖淳与秦双二人,只得强压下火气。 那黄耀此时虽是暂时又脱了险,但也已经被吓了个半死,整个脸色是惨白惨白的,喘着大气,口中不住的喃喃重复着秦双的话:“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不能就这么便宜了……” 这时泥鳅突然又叫了起来,问道:“怎么这么大的骚味。” 众人四下里一看,原来那狗官黄耀被吓得尿了裤子,他站着的地方,脚下已经湿了一大片,于是又惹得众人又不禁纷纷嘲笑起他的怂相来了。 而就在众人都在那里嘲笑黄耀被吓尿了裤子的时候,陈幕又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但他为了防止黄耀听了又在边上瞎嚎,于是便让阮闿把黄耀带到了一边去了,之后才对秦双说道:“我这还有个办法,如果一定要把这狗官挂到江陵城头的话,让我现在就砍了他,一个大活人带不过去,带颗脑袋还带不过去吗?你们都在这儿等着,晚上我一个人翻城墙过邔县,然后赶去江陵,把他的狗头挂到江陵城头去,到天亮时也就赶回来了,省得一大帮子人兴师动众的,怎么样?” 听了陈幕说的这个办法,秦双倒还未置可否的在那里思索着,但廖淳倒觉得这办法可行,不过他认为这事应该由他自己亲手来办,于是便对陈幕说道:“这主意倒不错,不过这事得我自己来办,毕竟这狗官杀得是我们大树江村的人。” 一听廖淳说要自己去办这事,就连想出这个主意的陈幕在内,众人是尽皆反对。 陈幕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这绝对不行,你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那兄弟们怎么办?” 廖淳道:“这不还有你们兄弟俩(陈幕、陈岭)和姜兄在么?” 陈幕道:“不行!我们兄弟俩只有占个山头的本事,弟兄们可还指着你奔个好前程呢。” 姜兰甫也同时说道:“我只是个刀客,只会耍耍刀,别的不行。” 廖淳刚想再要说什么,秦双又抢在他的前面说道:“我也反对!” 廖淳见秦双说也反对,便奇了,问道:“陈兄他们总说是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们不让我去还有些道理,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来掺和我们大老爷们的事情,还不让我去,你这又为什么呀?” 秦双听了廖淳的话气极,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一跺脚扭身管自己走了开去。 而那些胆大的弟兄则又开起廖淳与秦双的玩笑来,接着廖淳的话起哄道:“还能为什么呀?夫人这是担心自己要守寡呗!哈哈哈哈~”说完一众的弟兄都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秦双听了又气得是咬牙切齿,于是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喝问道:“谁是你们的夫人?!谁怕守寡?!我几时嫁给这蠢得跟猪一样的臭流氓了?!再胡说小心我撕烂你们的嘴!” 秦双嗔怒娇羞的这么一番喝骂,众人听了非但不惧,反倒是笑得更欢了。 而被众人调侃廖淳与秦双二人这么一阵嬉闹,陈幕原先被官军设卡盘查这事激起的那阵无名之火也消了,于是便也有心要戏弄秦双一番,便又装着教训他手下的那些黑山贼弟兄,伸手去打他们的脑袋,口里还骂道:“收起你们的乌鸦嘴!收起你们的乌鸦嘴!夫人那是那大富大贵的人,怎么可能守寡,夫人他不会守寡,不会!” 陈幕看他的样子好似是在教训他手下那帮兄弟,实则他说那些话的时候,“夫人”二字说得是特别的响,惹得众人更是哈哈大笑,而秦双则更是被气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秦双跺着脚怒喊道:“以后不许叫夫人,不许!” 一个胆大的弟兄听了高声问道:“那不叫夫人叫啥?” 众人则附和道:“是啊,叫啥?” 陈幕一面看着秦双那娇羞的样子,一面假装伸手去打那些问话的兄弟,嘴里说道:“叫啥?!叫嫂子呗!” 陈幕此言一出,众人更是一阵欢呼,齐声高叫嫂子。 秦双听了是又气又羞,只好又是一跺脚,怒气冲冲的对廖淳说道:“看你带的好兄弟,都这种时候了还没个正紧!”说着顾自己扭身跑开了。 廖淳一见秦双跑开,忙让一个弟兄跑去跟着,这边又对众人说道:“好了,好了,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还是想想辙吧,这事怎么弄?!” 一说到正经问题众人便都收了声,因为这事众人实在也是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这时,那老神棍姜半仙叹道:“哎呀!年轻就是好!年轻就是好!想老夫年轻的时候……” 陈幕一听是姜半仙又在那里大发感叹,于是就又唬起脸来说道:“老家伙,谁有功夫听你扯你年轻时候的那些破事,现在大伙儿正在为前面哨卡盘查的事情想辙,你有办法就说,没办法就给我闭嘴,再扯下去天都要暗了。” 被陈幕一盆冷水当头一浇,姜半仙顿时没了那忆往昔的缠绵情怀,扫兴的说道:“办法倒是有,只是现在的年轻人太不知道什么叫尊老爱幼了……” 姜半仙那后半句话虽说只是轻声的嘀咕,但还是被陈幕给听到了,陈幕冲上前去一把拎住姜半仙的耳朵问道:“你说什么啊?!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姜半仙忙捂着耳朵喊道:“哎呦,哎呦,疼,疼,疼,疼,疼。” 廖淳见了忙上前劝解,陈幕这才松了手。 廖淳问姜半仙道:“有什么办法快说吧?” 陈幕又大声呵斥道:“快说!” 姜半仙只得小心翼翼的瞥了陈幕一眼,而后清了清嗓子说道:“按我说,我们就把这狗官扒光了挂在这邔县的城头。” 姜半仙话音未落,廖淳便皱着眉道:“你这算什么主意呀?!” 但姜半仙却又捋了捋胡子,神色颇为自得的微微一笑,说道:“廖头领这就有所不知了。”说着姜半仙便为众人说起他为什么会提议将黄耀就挂在这邔县城头的理由来,而这理由则要从邔县这座县城说起的。 第十五章 邔侯国 邔县,这地方原本叫做邔侯国。 而要说邔侯国,则要从第一代邔侯黄极忠说起。 黄极忠乃是临江侯国人,是春申君黄歇之后,黄歇有子名叫黄堂曾任会稽太守,这太守乃是四品官,因而也称“四品黄堂”,这黄堂生一子取名黄敖,这黄敖便是黄极忠。 黄极忠生在秦末,不知何故落了草,在后来天下人反抗暴秦之际揭竿而起,成为当地的一支义军头目。 后来黄极忠的人马被临江王共敖收编,黄极忠因此由一名“群盗长”变成了临江王手下的一员小将,但他实际上未从此事得到任何的好处,只是换了个名号,所统御的也依然是他的那班旧部人马。 不过,没多少时候,他便时来运转。汉高祖刘邦为巩固统治,开始消灭异姓诸侯,这便给黄极忠的发迹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他顺应时势,响应朝廷,反戈一击攻打第二世临江王共尉,并杀死了共尉,灭了临江王国势力。 而此后,黄极忠更加忠心的效忠于高祖刘邦,跟随刘邦剿灭各异姓诸侯,尤其是在灭九江王英布这一战中立下了赫赫战功。 因而,在汉高祖十二年十月戊戌日(公元前196年11月),被刘邦封为邔侯,食邑一千户。 泥鳅与二娃子听姜半仙说到这里都兴奋的蹦跶了起来。 泥鳅道:“原来这黄极忠跟咱淳哥一样,之前也是个‘群盗长’,而且也是咱们这一带的人,那咱淳哥现在也不是揭竿而起吗,看来淳哥要是学学这黄极忠以后指定也能弄个什么诸侯的当当。” 而二娃子则道:“当个诸侯哪够啊,要我说咱淳哥就该当皇帝,谁要敢跟咱淳哥抢,我二娃子第一个不答应。”边说边又甩了几下他手中的那把“龙云”,看起来好似他很厉害一般。 廖淳听了骂道:“你们两个少在那里给我胡说八道,我自己是块什么料,我自己还不清楚?还当诸侯、当皇帝呢?眼前这坎都过不去!再说像黄极忠这等背信弃义之事,我廖淳宁死不为!” 姜半仙听了捋着胡须笑道:“少年壮志当拿云!廖头领何必妄自菲薄,老夫看你绝非池中之物,他日必有龙腾之时!” 廖淳道:“你就少拿你那套算命的把戏来寻我开心了,你刚刚讲了这么多邔侯国的事情,但我怎么听不出这跟我们要把那狗官黄耀挂起来的事情有半丁点的关系?” 廖淳说到这里,突然又想到了一点,拉住姜半仙问道:“难不成这狗官黄耀是黄极忠的后人?” 姜半仙刚要回答廖淳的问话,陈幕拔出拉他腰间的那把匕首,在姜半仙眼前比划着,说道:“你平日里装腔作势的说了那么多,也就刚刚那句还算中听,但是我还是要警告你,你要是东拉西扯的说了半天却说不出点道道来,可别怪我不客气。” 姜半仙忙点头哈腰道:“我这不还没说完,还没说完嘛!”接着便清清嗓子又开始往下讲,那邔侯与邔侯国的故事来。 汉文帝十二年(公元前168年),黄极忠封侯二十七年后去世,谥号“庄侯”。 黄极忠去世后,黄荣盛以子承父位,嗣封为第二代邔侯。而黄荣盛封邔侯后九年,又于汉文帝后元五年(公元前159年)去世,谥为“庆侯”。 黄荣盛之后,其子黄明嗣为第三代邔侯,黄明在位共三十五年,于汉武帝元朔五年(公元前124年)去世,谥为“共侯”。 同年(前124年),黄明之子黄遂嗣袭为第四代邔侯,食邑增至四千户。 但时值汉武帝为强化朝廷的权力而采取削蕃政策,黄氏家族的邔侯国也未能幸免。元鼎元年(公元前116年),汉武帝以邔侯黄遂剥夺公主之马的罪名为借口,废除邔侯国,将黄遂处以髡刑(剃去头发),罚为城旦(筑城苦工)。 至此,分封八十年之久的邔侯国才终告消亡。 陈幕听到这里,问道:“你这就算讲完了?” 姜半仙眼睛盯着陈幕手里的那把匕首紧张的点头道:“讲完了。” 廖淳问道:“那黄耀是黄极忠的后人吗?” 姜半仙摇头道:“不清楚。” 陈幕突然高声道:“那跟我们要干的事情有半点鸟关系啊?!” 姜半仙被陈幕突如其来的一声喝问吓得跳了起来,结结巴巴的答道:“当,当,当然有关系了。” 廖淳听了姜半仙讲的那些邔侯国的事情,虽然也没听出来个说明名堂,但他怕陈幕一失手真伤了姜半仙,反而更弄出不必要的麻烦来,便劝阻道:“好了陈兄,你就别吓唬他了,我们最多再想想别的办法。” 廖淳倒想着为姜半仙在陈幕那里开脱,但姜半仙此时却坚持在那里说道:“有关系,怎么没关系了?!” 廖淳听了只好转身皱着眉头问姜半仙道:“那好你说,到底有什么关系?” 姜半仙反问道:“你们刚才没听我说吗?这邔县便是原先的邔侯国,第一代邔侯黄极忠时食邑是一千户,而到了第四代邔侯黄遂之时,食邑增至四千户。这可是‘四千户’啊,江陵城能有几户人家?你们要将这狗官悬挂城头示众,不就是要看得人多嘛。” 姜半仙说到这里,廖淳等人才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而姜兰甫听了姜半仙的话,遥望着远处的邔县县城,喃喃的自言自语叹道:“看不出来啊,这么低矮的城墙,这里面竟有这许多的人口!” 但他的这句话还是被姜半仙听到了,姜半仙说道:“这就是他们黄家人的高明之处,他们黄家是因高祖刘邦灭异姓诸侯而发的家,而高祖之所以要灭异姓诸侯,那就是怕异姓诸侯势力太大会威胁到他刘家的统治,黄家的人都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故意将这邔侯国修筑得矮矮的,看去就是不宜防守的那种,这样便能让皇帝安心。你说要靠着这区区四千户的封邑来起兵作乱,对抗朝廷,这不是天方夜谭么?而不想着造反,要高城坚壁做什么?黄家的人聪明啊!” 姜半仙这边正在发着感叹,陈幕却冷冷的说道:“聪明个屁!效忠狗皇帝,落下什么好结果?最后还不是被狗皇帝给灭了,不如一直当个山大王,快活自在!” 姜半仙听了颇为鄙视的摇摇头,但就在姜半仙摇头之际,陈幕又说道:“老家伙,我说你以后说话能不能不要绕来绕去,那些故事等空闲的时候再给大伙儿讲,刚刚邔县的事,用你后面的一句话不就讲明白了吗?非绕来绕去说上一大堆。” 姜半仙被陈幕叫的那声“老家伙”吓了一大跳,他还以为自己摇头鄙视陈幕的动作被陈幕发现了,不过后来听陈幕只是说自己讲话太罗嗦,那颗悬到嗓子口的心才又放了下来,心里暗骂道:“你当我爱说这么多呢,我看你们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些?要不是廖淳这小子命中有封侯拜将之相,老夫才懒得跟着你们这群蟊贼。” 而廖淳在姜兰甫、姜半仙、陈幕三人说话之际,已经做了决定,他对众人说道:“那就按姜半仙说的办吧,天黑再动手,现在先找个地方休息。” 众人尽皆应诺。 第十六章 示众 第二日天明,邔县城外便又围起来一大群的百姓,但今天他们可不是等着排队进县城,他们是站在城外围观,因为县城的城头上吊下来一个赤身裸体,并且身上画了许多王八图样的人,这人嘴里塞着团布,双目紧闭一动不动的就挂在那里,不知道是死是活。 而城门边的城墙上还贴着一张大大的告示,告示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的字,说城头上挂着的这人是中庐的县令,说他如何花钱买的官,以及他当了官后又如何鱼肉百姓、草菅人命,还有他为了巴结如今来南郡的朝中官员,做出的那些不知廉耻的事情,而更让人稀奇的是这张告示的样式与县衙发的那些告示一般无二,但落款却是在那年内便已被朝廷剿灭了的“太平道黄巾军荆州方”。 那些不认字的百姓央着那些认识字的给念念告示上写得到底是些啥,而那些看完了,听完了告示内容的人,则又在那里议论纷纷,于是一大清早整个邔县城外嗡嗡嗡的噪杂之声便响作一片,堪比那县城中的集市,真是好不热闹! 邔县县城的城头上,挂了赤身裸体的中庐县令,这事很快便惊动了邔县县令李务,而这李务也是个胆小怕事之辈,他见中庐县令黄耀被黄巾贼赤身裸体的吊在了自己的县城的城头,竟也不敢将人放下来,而是一面下令紧闭了城门,一面又差人快马加鞭赶去郡治所江陵报告去了。 邔县报信的人赶到江陵的时候,南郡太守严饶正陪着朝中下来的官员喝酒。 那严饶见邔县来了人,只当是来报送剿贼功绩的公文的,因为在他听闻朝中要派下人来巡察南郡搜捕黄巾余党的情况时,便令郡中各县各自上报自己捕杀黄巾余党的情况,而他的这个命令其实就是等于要各县各自编造剿贼功绩,用来呈给朝中派来巡察的官员看,来为自己邀功请赏,所以此时他以为这是邔县来报送剿贼的事迹了,便故意要在朝中派来巡察的官员面前彰显一下自己的功绩,于是神色颇为得意的张口便对邔县报信的人说道:“有何事情,速速报来?” 邔县报信的人见朝中派来巡察的官员在那里,原本还以为太守会让自己到一边单独汇报,却不想太守竟满不在乎的催着自己,让自己就当着朝中官员的面讲,便只好硬着头皮道:“县令大人让我来报,那黄巾贼绑了中庐县令黄大人,就挂在我们邔县的城头。” 严饶听了大吃一惊,因为他刚刚还对着那朝中来的官员吹嘘自己剿灭黄巾贼是如何的卖力,如今这南郡这边是如何的国泰民安,而现在被这邔县报信的人这么一说,一件事情扯上两个县城,等于是让那朝中来的官员知道了自己在撒谎,于是脸上的神色当即慌乱了起来,他一面观察着那朝中来的官员听了此事脸上是何反应,一面又颇为不甘心的想否认这件事情,质问那从邔县来报信的人道:“休要胡说!我们南郡早没了黄巾贼,那李务可是亲口跟我说剿光了邔县所有的黄巾贼的,你怎么确定那帮绑人的便是黄巾贼?!会不会是其他流民、贼寇所为?” 那邔县报信的人听了,忙伸手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张告示道:“他们还在城门口的告示墙上贴了告示。”说着把怀中掏出的告示呈了上去。 太守严饶一脸惊疑的接了告示刚想打开来看,坐在旁边的朝中下来的官员却已经将手伸了过来,意思是要看那张告示,严饶无奈只好拿手中的告示又递给了那官员。而官员在看告示的时候,严饶只好挺着背,伸长了脖子,斜着眼睛去瞄,但瞄了半天也没清楚,这告示上到底写了什么。 那朝中下来的官员正在看着邔县报信的人递上来的那张告示时,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人,这人是官员身边的一个随从,他走到官员的身边,俯下身子,在官员的耳边小声的耳语了几句,那官员突然就眼露凶光,又盯着手中的那张告示看了一看,而后一掌狠狠的拍在了面前的桌案之上。 这朝中下来的官员不是别人,正是廖淳等人在洛阳花满楼遇到的小宦官封口。 原来朝廷此番要大肆抓捕、剿灭黄巾余党,并不是皇帝刘宏的主意,也不是朝中那班文臣、武将们的主意,而是宫中十常侍那群阉货们向皇帝刘宏建议的。 倒是刘宏在初初听到这个建议的时候还劝张让、赵忠道:“寡人过年时这才刚刚大赦了天下,总不能出尔反尔马上下剿贼的圣旨吧?再说这天下的黄巾贼不是刚刚被皇甫嵩与朱儁二人剿灭,也没听说有余党出来作乱,阿父、阿母我看这事还是算了吧?” 但是因十常侍之前与太平道交往甚密,张让与赵忠害怕这事万一有什么把柄落在何进他们这帮武夫的手里,到时候自己会落得个跟封谞(小宦官封口的爹)等人一个下场,于是便依旧极力主张搜捕剿灭黄巾余党,想通过用这种落井下石的方式,来划清与太平道黄巾军的界限,同时剿光了黄巾余党便没人知道十常侍与太平道交往的事情,那么自己晚上也可以睡得踏实一些。 刘宏见张让、赵忠一力坚持,便也只好依了他们,颁下诏书追剿黄巾余党。 张让、赵忠怕各地抓捕黄巾余党时,那些黄巾余党万一会供出一些不利于自己的证据,于是便派了心腹去往各地明的是督促各州郡剿贼,暗地里还时刻注意着万一在发现于十常侍不利的证据时,能够及时毁灭。 而小宦官封口其实对上次没能杀死廖淳等人灭口这事,一直还是耿耿于怀的,当他得知朱儁上报的荆州逃脱的黄巾余党名册上还有廖淳的名字的时候,便主动向张让请缨到荆州督促搜捕黄巾余党,因为他要亲眼看到廖淳被杀死,而当他了解到廖淳是南郡中庐人时,这第一站便来到了荆州南郡。 第十七章 逃之夭夭 发生了这等事情,那南郡太守严饶心中原本便已是忐忑不安了,此时他见原本还和颜悦色的封口突然面露凶光,一掌将手中的告示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之上,顿时吓得是魂飞天外,差点没有昏厥过去。 他摇晃了一阵,这才又恢复了点心神,稳了身子,小心翼翼的问封口道:“大,大人,怎,怎么啦?这,这告示上写得什么?” 封口横眉怒目扫了严饶一眼,冷哼一声,又吓得严饶那颗剧烈跳动着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封口也不搭理严饶,只将那跑进来报信的随从叫到一边问话。 这随从是封口从洛阳皇宫里带出来的宫中禁卫,他们明着跟在封口身边的只有几人而已,但其实另有数十人早被封口派了出去,暗中调查各郡县的黄巾余党的踪迹,表面上这封口看似整日里只是由南郡太守严饶陪着饮酒作乐,也任由严饶胡编政绩欺瞒着,其实他心里跟明镜似对州郡里的情况是一清二楚。 封口小声问那随从道:“你确定是那小子(廖淳)的那群人?!” 那随从答道:“错不了!我来时他们正在邔县外的一个铺子里喝粥,一边喝粥一边还看着邔县城头上的热闹。” 封口骂道:“嚣张!那现在呢?” 那随从道:“应该还在,我来时他们才刚坐下来吃,我让其他人盯在那里,他们这次拖着两个女人和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还有一个老头子,应该跑不远。” 封口皱眉问道:“两个女人和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还有一个老头子?这都是些什么人?” 随从答道:“其中一个女的好像是南阳太守秦颉的女儿,另一个女人跟那老头子是什么身份就不知道了。” 封口自言自语道:“秦颉的女儿怎么跟这帮黄巾贼混一块儿去了?难不成秦颉也勾结黄巾贼?” 那随从还以为封口还是在问他,便摇头答道:“不知道。” 封口心中暗道,秦颉算是何进的人,还是先不去深究这事为妙,只当作不清楚那女人的身份,能杀时当做普通人一起杀了干净。 于是,转而又问那随从道:“那挂在城头的中庐县令黄耀怎么样了?” 那随从道:“属下已向那县尉打听了,他在挂上去时应该就被人打昏了,现在天气这么冷,也不知道被扒光了挂在城头多久,反正已经冻僵了,不过应该没什么大碍,放下来找个大夫看看也就好了。” 封口不等那随从说完便道:“我不要他生。”说着用手做了个杀的手势,又道:“是黄巾贼杀的。” 那随从听了抱拳而去。 随从走后,封口转过身对严饶说道:“严太守,你的治下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去看看吗?” 严饶在封口与那随从说话的时候,偷偷的瞄了那张被封口拍在桌案上,已经捏得皱巴巴的告示,看到上面写着许多关于黄耀贿赂封口,以及贿赂自己的那些事,顿时看得是心发慌,腿发软。 他心里暗忖,这等见不得光的事情都被写在了告示之上,让那些百姓看了去,而且这等事情竟是发生在自己的治下,不但自己跟黄耀栽了进去,就连这封口也被扯在了里面,这下可把封口给得罪到家了,这封口可是中常侍张让、赵忠的心腹,到时候这封口为了摆脱干系,那还不把所有的罪名都往自己头上推,这回自己可算是真的完了。 封口问话之时,他正顾着心里忐忑不安的发着愁,听封口这么一问,又是吓了一大跳,回过神来之后,赶忙命人点起了人马亲自往邔县赶去。 严饶带人去往邔县之后,封口也带着他自己的人赶去了邔县城外的粥铺,去抓廖淳去了,但是等他赶到的时候廖淳等人人早已不在了那里。 原来廖淳等人在喝粥的时候,弯刀客姜兰甫发现有些可疑的人一直在边上盯着众人,虽说搞不清楚这些人的身份,但是从他们样子看来,这来的也绝不是什么善茬,因而众人在喝完粥后便离开了那粥铺。 离开粥铺之后,廖淳将众人分成了两拨,由姜兰甫、陈幕二人带了几个兄弟引开那些盯着自己的那些不速之客,而廖淳则与其他人将黄耀的老婆与孩子送到了附近村落一个安全的处所内,并把从黄耀那里抢来的那包黄金仍旧留给了黄耀的老婆。临走走时,秦双劝她离了黄耀,再去找户好人家。 不过那黄耀的老婆心里终还是舍不下黄耀,廖淳等人走后不久,她就用要将黄耀的闺女送回到黄耀的身边这个蹩脚的借口说服自己,又走回到邔县的城门外,去看黄耀此时有没有被人救下来。 而她这一回去刚好碰到了,四处找不到廖淳等人正气急败坏的小宦官封口等人,而封口的手下将她带到封口面前的时候,封口一眼就认出了她便是黄耀的老婆,此时黄耀已死,封口便令手下将她绑了送到他在洛阳城中的秘宅去了,而黄耀那五岁的闺女见娘被绑,冲着封口哭喊着要爹要娘,封口听了心烦,一怒之下也把她绑了送去了洛阳的花满楼。 送走了黄耀的老婆和闺女之后,封口便令南郡太守严饶,立刻下令封锁了南郡通往周边郡县的各条要道,并在南郡各县张贴出封口亲自绘画的廖淳等人的头像,在南郡境内通缉廖淳等人,并且令各县立刻派出所有人马,在各自境内地毯式搜捕廖淳等人。另外,嘱咐严饶令邔县县令李务把今日在邔县外围观的百姓统统都抓起来。 严饶只当这是封口收了自己许多的贿赂,念及自己的好,在帮自己解决麻烦,想着只要抓住了廖淳等黄巾余党,再杀了今日围观的这些百姓,那自己头上的那顶乌纱帽便保得住了,于是当下又是心花怒放,屁颠屁颠的去执行封口的命令去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封口这么做一方面在收拾廖淳等人捅出来的那个马蜂窝,另一方面他主要还是担心廖淳等人说出自己身世的秘密,他想借着这次事件,调用南郡所有的人马来搜捕杀死廖等人,因为他始终信奉,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做到“封口”! 不过郡县中的兵将终比不过大内禁卫来得干练,等他们按着封口的意思织好天罗地网的时候,廖淳等人早已离开了南郡往冀州去了。 第十八章 累赘 廖淳带着众人逃离了冀州之后便赶往冀州去了,他这么做倒并不只是为了躲避荆州这边官府的抓捕,而是在他上轩辕山落草之前便一早想定的,要到冀州杀了皇甫嵩这个朝廷的鹰犬,和严政、卞喜、裴元绍、刘石这四个太平道、黄巾军的叛徒,为大贤良师兄弟三人以及所有死去的黄巾将士报仇血恨! 但去冀州之前,他要把秦双和姜半仙这两个累赘先送到轩辕山的山寨中,因为此次去冀州可不比回南郡中庐的大树江村这般悠闲,此次冀州之行可以说注定将是充满腥风血雨的。 然而,当廖淳等人回到轩辕山的山寨中,说是要将秦双和姜半仙留下,而众人再随廖淳去往冀州之时,秦双哭闹着死活不答应。 廖淳只当是秦双贪玩,便夸大的拿到冀州各种可能会遇到的种种危险的状况来吓唬秦双,但他不知道的是,秦双虽是古灵精怪,平日里又十分的贪玩,但是她自打那一夜以为自己跟廖淳“那个”了之后,嘴上虽不肯承认把廖淳叫做流氓,但是内心里早就把廖淳看作了自己的夫君。这次廖淳说的去冀州可能会遇到的危险她不是不怕,但是就是因为她心里越是害怕,就越想要跟着廖淳去,她怕廖淳真就会这么一去不回,那自己可就真要守寡了。 而姜半仙见廖淳将自己当了累赘,要将自己留在这山寨之中,便问廖淳道:“廖头领可听说过文王到渭水边亲自去请姜尚的故事?” 这文王便是周文王姬昌,而姜尚便是姜子牙,这个谁人不知,哪人不晓,但廖淳此时正忙着劝说秦双,也没什么功夫搭理姜半仙,便胡乱应道:“听过,听过。” 这姜半仙平日里总是自称自己是姜尚姜子牙的后人,但他这次倒不是为了抬出老祖宗来给自己脸上贴金,也不是想要在众人临行前再给众人讲个故事当送行,他是想告诉廖淳干大事的人,若想成事,身边不单是需要能打的猛将,更需要一个军师,而他姜半仙便是廖淳的军师,因此这次去冀州的行动也不能少了他姜半仙的参与。 而那二娃子看着秦双哭闹时那梨花带雨的样子,心里本来就有些不舍,加上廖淳要把秦双留在山寨,他更觉得有些莫名的失落,因而他此时的心情本来就有些烦躁的,他听姜半仙又提姜太公的事情,便以为姜半仙又要在那里开始吹嘘,所以便不耐烦的说道:“老头!别整天指着你那祖宗叨叨叨叨,搞得跟谁没祖宗似的,告诉你,我们淳哥祖上那廖太公,可比你什么狗屁的姜太公厉害多了,以后少给我在那里瞎叨叨,听着就心烦,也不学学人家姜大侠,人家跟你一个祖宗,怎么不见他整天拿祖宗吹牛皮?” 姜半仙被二娃子这莫名其妙的一通话说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尤其他二娃子口中说的那廖淳祖上的什么“廖太公”更让他听得云里雾里,于是顺口就问道:“‘廖太公’?什么‘廖太公’? ‘廖太公’是谁?我怎么没听说过?”就这么一连问了四个问句。 二娃子听姜半仙问,便还故作高深的答道:“那你当然没听过了,谁像你,老是拿着自己祖宗的那点破事说说说,淳哥那是不稀罕说,淳哥不说你当然就不知道了,就像我,我也不稀罕说,真要说起来,我祖上的何太公,那也比你那姜太公厉害多了。” 二娃子说到这里,姜半仙先才知道,这二娃子纯粹那是在胡扯了,于是便只好摇头叹气,不再去搭理二娃子,而周遭的其他弟兄听了二娃子的那些胡话,早就在那里笑得是人仰马翻了。 二娃子见众人笑话自己,而姜半仙又摇头叹息的不再搭理自己,好像一副很看不起自己的样子,于是心头上的怒火便一蹭的一下子蹿了上来,他一把扯过姜半仙的衣袖便要痛打,这时廖淳只好撇了尚未劝说好的秦双,转而呵斥二娃子道:“你闹够了没有!姜半仙可是一大把年纪了,你一拳下去把他打死了怎么办?!成天就知道胡咧咧!胡咧咧!大伙儿把你当个笑柄你不知道吗?” 因为秦双哭闹之时都是转过身去背对着廖淳抹眼泪的,廖淳冷不丁的一声“你闹够了没有!”着实把她吓了一大跳,她以为廖淳这是觉得自己哭闹了许久,惹得他心烦了,等回过身才知道,廖淳骂的是二娃子而不是自己。但秦双还是被廖淳发火时的凶相给吓住了,当即也挂着眼泪收了声,在那里傻傻的看着廖淳训斥二娃子。 二娃子见廖淳发了火只好放开了姜半仙,委屈的小声说道:“我又没读过书。” 尽管二娃子说得很小声,廖淳却还是听到了,于是又训斥道:“那这次冀州你也不用去了,就留在寨中让秦双教你认字读书。” 虽说由秦双教自己认字读书,这对于二娃子来说那简直就是一百个乐意,但是相较得跟廖淳分开,这二娃子又是一百个不愿意了,他宁可不让秦双教他认字读书,也要跟着廖淳去冀州,不过这会儿廖淳在发火,他也不敢顶嘴了,只要低着头在那里一声不吭。 而周遭的一些兄弟听廖淳说要让二娃子留在山寨里由秦双教他认字读书,这二娃子又在那里一声不吭,便都互相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了起来,都说这二娃子艳福不浅,有胆大的甚至在那里说廖淳这回要带绿帽子了。 不过这些龌蹉的议论声传到陈幕耳朵里,陈幕只用了一个眼神边让这些不知轻重的家伙收了声。 而姜半仙在听到廖淳在训斥二娃子时说自己“一大把年纪了”,便又抓着这个话头儿对廖淳说道:“廖头领要将老夫留在这山上,是嫌老夫年纪大累赘了呀,但廖头领可知道那文王遇到姜尚之时,那姜尚是几岁?八十三岁了呀。” 姜半仙边说边用两只手,一只手做出一个八字的手势,另一只手做出一个三字的手势。廖淳一听这姜半仙又提姜太公的事,简直连头都大了,于是心中又有些后悔起自己不应该叫住二娃子,真该让二娃子把他给好好的打一顿。 他赶忙举手做出一个打住的手势,止住姜半仙接下来的唠叨道:“老爷子,我没嫌你老,可是我说你又不会武功,这手无缚鸡之力的跟我们去冀州干什么?” 可姜半仙听了立刻就接住道:“廖头领去冀州不就是为了杀人报仇嘛。” 廖淳道:“对啊,可你连刀子都拿不好,你拿什么杀人?” 姜半仙答道:“杀人也未必得用刀子啊,我就不说我的先祖姜太公了,那管仲、乐毅杀人用刀子吗?他们用的是脑子。那苏秦、张仪他们杀人用的是刀子吗?他们用的是嘴皮子,而老夫脑子虽比不过管仲、乐毅,嘴皮子虽比不过苏秦、张仪,可老夫两样都有,靠这两样老夫也混了大半辈子的饱饭吃了,老夫就不信靠这两样,老夫就不能辅佐你廖头领拜将、封侯闯出一番大功业来。” 姜半仙越扯越远,陈幕等人被姜半仙的一番话倒说得是热血沸腾,而廖淳却被他说得是头都大了,一个劲的示意姜半仙打住,心想既然这姜半仙一定要跟着去冀州,就由他跟着算了,真要到时候出了什么事,那也是他自找的。 而姜半仙却不明白廖淳的意思,他只当是廖淳仍不同意自己跟着,便又说道:“再说了,这队伍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又不止我一个,这不还有这个小鬼嘛!”说着用手一指泥鳅。 姜半仙这招完全叫做是在拉垫背了,自己去不了就也不让别人去,这就是思想龌龊的表现。 这泥鳅原本在边上看着热闹,见姜半仙这老不死的突然又扯到自己的身上来了,当即就急了起来,但是他正想与姜半仙理论,身后却传来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叫喊,而这喊得不是别的,正是自己的外号。 “死泥鳅!~~” 第十九章 再闯冀州 泥鳅听着这声叫骂,心中早就已经在暗叫不好,会这么骂的没有别人,只有陈梦婷了。 果然,他转头看时,这陈梦婷已经冲到了他的边上,并在他转头的瞬间一把拧住了他的耳朵。 这陈梦婷本是没有这么泼辣的,但是就因为泥鳅这次跟廖淳回中庐却没有告诉她,又把她一个人丢在了这轩辕山的山寨之中,而上一次泥鳅为了去追廖淳等人把陈梦婷一个人丢在安众城中这事,陈梦婷本就还是耿耿于怀的,只是后来泥鳅百般求饶又发誓,以后不论遇到什么事情,也绝不会把她一个人丢下不管的,她这才原谅泥鳅的,却不想这才没几个月的功夫,这泥鳅便就又出尔反尔了,所以这才惹得她火冒三丈,恨不得活揭了泥鳅的皮。 泥鳅吃了痛,又情知自己理亏,赶忙“哎呦呦”叫唤着连声认错求饶。 泥鳅的这副狼狈相,又惹得那一众在边上看热闹的兄弟是哄堂大笑。 而众人这么一笑,这陈梦婷也才突然感觉到,自己这样子会不会太泼辣了,但她刚想松手,突然就又想到,都是这死泥鳅害的原本应该是文文弱弱的自己竟变得这么泼辣,于是气又不打一处来,心想自己既然已经在人前表现得这么泼辣了,那索性就泼辣到底,于是手底下再次发劲,死命的拧起泥鳅的耳朵来。 泥鳅被疼得再次大叫,扯着嗓子喊道:“疼,疼,疼,疼,疼,耳朵要掉了,耳朵要掉了,淳哥救命啊……” 众人再次哄笑。 而廖淳终于看不下去了,只好出面劝阻陈梦婷道:“好了,好了,你就饶了他这次吧,这次也是事情太急,不然泥鳅也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山寨中的。” 陈梦婷一看是廖淳出来劝的自己,而廖淳总归这里的头领,自己与他又有过那场不尴不尬的误会,便也不能不买廖淳的帐,于是才松了手。 陈梦婷一松手,泥鳅如获大赦,赶忙用手去揉那被陈梦婷扯得通红通红的耳朵,同时又赶忙逃到廖淳的身后躲了起来,并紧张的探出头来看陈梦婷,看她气到底消下去一些没有,会不会再次冲过来扯自己的耳朵。 不过廖淳这边才刚劝住了陈梦婷,那边秦双便又抹着眼泪接了廖淳的话茬对陈梦婷说道:“梦婷姐姐,你可别被他(廖淳)骗了,他们就是一些流氓、无赖!去中庐说是事情急了,那这次要去冀州,这事情总不急了吧,他们要是不为了把我送到这山上来关起来,他们才不会回来呢,早就去冀州了,你想他们都不让我跟姜老爷子(姜半仙)去,又怎么会来带你去呢?他们就是嫌咱们累赘。” 陈梦婷一听,这才知道原来廖淳等人这是又要往冀州去,而这该死的泥鳅刚刚又不跟自己说,这分明又是想把自己撇下在这山沟沟里,于是当即便又生气起来,赶过去要打泥鳅。 而廖淳已经被这两三头的弄得是头都大了,赶忙拦住陈梦婷道:“好了,好了,好了,都去!都去!” 廖淳这么一说,陈梦婷这才停了手,不过她停手时却还不忘了再拿眼神去威胁了一下泥鳅。 而秦双见廖淳答应了终于又破涕为笑,扭着身子走到廖淳的身边,去拉廖淳的手,又撒娇去了,就像她经常跟她爹秦颉哭闹,闹到最后秦颉没办法终于答应了她的那些无理的要求之后,她怀着那种“小阴谋”终于得逞后的满足与喜悦,拉着父亲秦颉的手,依偎在那里撒娇一般。 陈幕见廖淳不但答应了带着秦双与姜半仙去,另外还又多了一个陈梦婷,当即便又提醒廖淳道:“我们可正被朝廷通缉着,再说我们这次是去寻仇杀人的,可不是去游山玩水。” 廖淳无奈的反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而不待陈幕回答,那秦双早就又凑上去在陈幕的耳边说道:“我可听说过还有一个什么红牡丹哦,要是红牡丹也说要跟着去,那你怎么办啊?”说完便又坏笑着走开了。 陈幕一听到“红牡丹”这三个字,心里便咯噔一下,于是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老神棍姜半仙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着又捋着他那把花白的胡子自言自语的笑叹道:“一物降一物,一物降一物啊,哈哈。” 冀州 朝廷在诛杀了安平王刘续,取消了他这一支的封国安平国后,已经升任为左车骑将军、槐里侯、领冀州牧的皇甫嵩,便把治所从巨鹿郡的廮陶城移到了安平国的国都信都,那信都内,安平王依洛阳皇宫的样子而建的信都王宫便成了皇甫嵩的州牧府,他办公与休息便都在这州牧府内。 因皇甫嵩在平定黄巾叛乱之时便在这冀州呆了数月之久,所以他深知冀州百姓之苦,同时他也深知上次那护军司马傅燮的那番话,说出了天下黄巾作乱的最终根源,那就是朝廷税负太重,各级官吏又层层加价盘剥,把百姓都逼到了死路之上,才使妖道张角得以以此作乱,用降低税负来收揽民心,与朝廷对抗。因而他升任为冀州牧,一坐进这信都王宫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上书朝廷,请求免除冀州百姓一年的租税,以便赡养饥民。 而皇帝刘宏也听取了皇甫嵩的建议,真就免除了冀州百姓一年的租税。 廖淳等人为了躲避官府的抓捕,昼伏夜出,抄着小道,又自制木筏横渡过黄河,从荆州再次来到冀州之后,皇甫嵩那免除租税的政令已经实行了有个小半年了,因而整个冀州已不似廖淳等人前两次来时那样的荒凉,那一个个原本都人去屋空的破败村落里都又住满了人,而原本都荒芜了的农田上,也再次长上了绿油油的庄稼。 然而,廖淳满心只顾着报仇,一踏上这冀州的土地,那熟悉的山川、河流、原野,只是让他的脑海中又重新闪现出皇甫嵩率着官军屠杀着自己的同袍手足的场景,官军驱赶着数万百姓攻城的情景,以及皇甫嵩如何将自己的义父——大贤良师张角开棺戮尸并枭首的情景,而当众人走回到巨鹿郡下曲阳县,当初众人在冀州打的最后一战的地方时,亲眼看到那姜兰甫口中描述的,由十万黄巾将士的尸骨堆积而成的如大山一般的“京观”时,廖淳心头的怒火已经烧到了极点,他暗暗发誓,这一次一定要将这皇甫嵩碎尸万段! 第二十章 冤家路窄 廖淳跟巨鹿郡当地的百姓打听到,皇甫嵩已经去了安平国的信都了,于是便又带着众人赶去信都。 到了信都,挨到天黑之后,众人依着上次潜入王宫找到安平王刘续的路线,再次潜入王宫去寻找皇甫嵩,果然在上次找到刘续的那座大殿内找到了皇甫嵩,只不过这皇甫嵩不似刘续那般好色,与一班王妃宫女在干着那些淫乱的勾当,皇甫嵩只是在那里就着烛光安静的看着书,而且除了那大殿门外的两个守卫之外,整个大殿内便只有这皇甫嵩一人而已。 二娃子、泥鳅与其他许多的弟兄见了屋内这幅光景,都觉得是大为的扫兴,他们的潜意识里都还期待着上次看到的那些活春宫,但是因为秦双与陈梦婷两个女人在那里,所以他们也不敢表现出太明显的失落感来,以免被她们察觉,一会儿就又要大骂流氓了。 而廖淳与陈幕、姜兰甫都觉得这简直就是刺杀皇甫嵩的绝佳的机会,于是便都纷纷的掏出了自己随身的兵器来。 姜兰甫从腰间缓缓的抽出他那把弯刀来,然后紧紧的把弯刀握紧在右手之中,屏起气来,挥动右臂就要将手中的弯刀朝着大殿内的皇甫嵩甩出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廖淳伸出手来挡在姜兰甫的面前,把姜兰甫拦了下来。而且廖淳在拦下姜兰甫的同时,又把另一只手搭在了陈幕的右臂之上,也示意陈幕不要动手,因为他想要亲自杀了皇甫嵩,为大贤良师兄弟三人,为战死的同袍兄弟,为死去的冀州百姓报仇! 廖淳拦下了姜兰甫与陈幕之后,小心翼翼的从背上取下了他这晚为了刺杀特意带来的那张铁胎弓来,握在左手之中,右手又从箭袋中取出一支鹅毛羽箭来,而后搭箭上弦,缓缓的将铁胎弓拉了开来。 这一刻,廖淳身边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于是整个王宫一下子变得十分的安静,静得众人都能听得到皇甫嵩在大大殿之内的翻书之声。 顺着廖淳的手臂,姜兰甫看到,廖淳的手中的箭尖已经瞄上了皇甫嵩的心窝,而皇甫嵩此时没穿盔甲,少了那盔甲上的护心镜,这箭射去,皇甫嵩将必死无疑! 然而,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过去,廖淳却迟迟不动手。 最后,陈幕终于憋不住了,他转过头去去看廖淳,想看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也就在这个时候,廖淳突然放下手中的弓箭,对着众人说了一声:“走!”而后便转身朝来时路撤了出去。 众人弄不清楚这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不过廖淳已经往回跑了开去,这王宫之中又不是说话的地方,于是只好跟着廖淳一起往王宫外撤去。 到了王宫之外,陈幕大发牢骚,抱怨廖淳莫名其妙的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 廖淳便问众人道:“你们可还记得严政、卞喜、裴元绍、刘石这四个叛徒?” 二娃子答到:“这怎么不记得啊,当初高城守将刘石献了高城,投降了皇甫老儿,后来又到下曲阳城下来做皇甫嵩的说客来了;而严政原本是地公将军张宝身边的贴身侍卫,这地公将军张宝便是被他给刺杀并献首的;卞喜这奸贼,原先与咱们一样也是荆州渠的,是那赵弘手下的一个小头目,就是他压着咱们来冀州见大贤良师的,我还记得这奸贼路上还想杀了咱们呢,后来最后一战,下曲阳的城门我听说也就是这奸贼给官军打开的,害死了咱们城中十万的黄巾将士;而裴元绍这小子是卞喜的跟班。” 二娃子把这四人的身份与所干的那些“好事”都大致说了一下,而他之所以要把这裴元绍与卞喜分开来说,又把裴元绍说到最后,还把裴元绍只轻描淡写的说成是卞喜的跟班,是因为他之前在来冀州的一路之上与裴元绍聊得是十分的投机,他都有点把裴元绍当成是自己的朋友了,所以说话时便有意无意的为裴元绍开脱起来。 陈幕听了依旧不高兴的说道:“这四个叛徒跟杀皇甫老儿又有什么关系?先杀了皇甫老儿再去杀他们也不迟啊?” 廖淳答道:“当然有关系,今夜我们要是先杀了皇甫嵩,那势必会惊动那四个叛徒,他们要是因此逃遁了去,躲了起来,那我们上哪里去找他们去?” 陈幕听了觉得廖淳说得倒也有些道理,不过嘴上依旧不肯服气,说道:“那先杀了这些叛徒,同样也会惊动皇甫老儿,皇甫老儿也一定猜得到,是我们这些黄巾贼干的。” 廖淳道:“陈兄你这话说得虽不错,但是我们即便惊动了皇甫嵩,这皇甫嵩也不会逃跑,要知道他可是皇帝钦命的左车骑将军、槐里侯、冀州牧,这冀州就在这里,他能跑哪里去?” 陈幕听了也不反驳也不赞同,只问道:“把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廖淳道:“先打听那四个叛徒的下落,如果朝廷不食言的话,他们应该高官厚禄的在这冀州过着舒坦日子呢。” 因为刘石先前曾是黄巾军的高城守将,所以廖淳等人便决定先到高城打探刘石的消息。 而这刘石事实上也就在高城,因为黄巾起义之时天下各州郡官吏弃官逃走的十之六七,而作为黄巾起义核心地区的冀州,这个状况犹甚,所以当起义被镇压下去之后,朝廷一时也派不下这么多的官吏来,这刘石原先是黄巾军的高城守将,他献城投靠了官军之后,于是皇甫嵩便仍让他做了高城的守将,并任命为县尉一职,受下曲阳县令辖制。 这说来也是冤家路窄,离了信都后的第三日,廖淳与一众兄弟又走回到下曲阳,来到了高城的时候,这刘石正与卞喜二人在酒肆内饮酒。而一路走来众人是又渴又乏,见了酒肆,便也都兴致匆匆的走了过去进去买酒喝。 这刘石因为在下曲阳城下替官军劝降喊过话,所以廖淳等一众人都是认识他的,而刘石虽说不认识其他人,这曾经作为地公将军张宝身边的红人的廖淳,他还是认识的。刘石坐酒肆内的一张桌子边,刚喝完一口酒把酒碗放下,抬头时就看到了带着一群人走进酒肆的廖淳。 而廖淳等人也不防就在这里遇见了他们来高城要找的刘石,本来众人计划着是想要打探到刘石的下落后,再谋划暗杀刘石的,但如今既然已被刘石发现,那也就没有再退缩的道理,何况这刘石此时落了单,身边只有一人而已,于是当即便抄起了各自的兵器朝着刘石走去。 而那刘石自恃勇猛无敌,见着廖淳等人人多,倒竟也不怵,提起他那杆斜倚在桌角的开山大斧便来敌廖淳等人。 第二十一章 世外高人 卞喜坐的位置正对着酒肆的大门,所以廖淳等人进门之时,卞喜并未发现他们的到来,直到刘石拿起了他那把开山大斧,他才发觉到不好,转过头去看时,一把钢刀已从他的头顶上平的削了过去,吓得他是魂飞天外,差点没尿了裤子。也幸亏这一刀不是冲着他卞喜砍去的,否则他怕是早已命丧黄泉了。 而等下一个瞬间,二娃子认出着这背对着大门坐着的就是众人要找的另一个叛徒卞喜之时,这卞喜早已借着众人围向刘石的功夫,朝着众人之间的缝隙倒地一滚,滚到了一边,逃了开去。 二娃子担心被卞喜走脱,赶忙大喊了起来,他一面喊一面舍了刘石来抓卞喜。 离二娃子最近的姜兰甫听到了二娃子的喊叫之声,也发现了卞喜,他见刘石这边已被众人围住,便也舍了刘石来抓卞喜。 卞喜一看不好,赶忙冲着酒肆之外的街口大喊了起来道:“快来人呐~抓黄巾贼啊~抓了黄巾贼县尉大人重重有赏~” 卞喜一喊,街道上的百姓便都围了过来看热闹,一些胆大的竟还真拿着手头的扁担木棒等物来帮着卞喜围攻二娃子与姜兰甫。 不说二娃子、姜兰甫二人如何被高城的百姓们围攻,且来看廖淳他们这边如何与那刘石厮杀。 这刘石敢抄起他的开山大斧就迎着廖淳这许多人上,到底还是有些真本事的,只见他将手中那把开山大斧舞得是虎虎生风,廖淳等人围着他打了十来个回合却仍近不得他身。 后来,廖淳见酒肆之外围观的百姓是越来越多,而二娃子与姜兰甫二人竟又被一群拿着扁担木棒的百姓逼到了酒肆的角落里,心想再这么下去,等着高城的官军赶了过来那别说是杀不成高石这叛徒,连自己与这帮兄弟都要交待在这里了,于是当即一发狠,又使出他那套破军枪法的第七式“直捣黄龙”,竟直直的撞着刘石迎面劈下来的那一斧,挺着他那杆玄铁枪朝着刘石的喉咙刺去。 廖淳这么个打法是想以命换命,这也就他廖淳才想得出来,也难怪当初张曼成、赵弘、孙仲三人都暗地里称廖淳为二愣子,这时的状况若换了旁人,那先带着众人逃了就是,诛杀叛徒又不急在一时,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但偏偏这廖淳就是这么的勇猛无畏。 不过幸好,廖淳不怕死但刘石还是怕死的。刘石眼见着自己朝着廖淳当头劈去一斧,这廖淳不但不躲闪,反而迎着斧口挺枪冲着自己的喉咙刺来,当下大惊,赶忙收了劈出去的一斧,侧身去躲避廖淳的刺来的那一枪。 这同归于尽的危险倒终于被刘石给化解掉了,但是刘石也终因为了躲避廖淳那一枪而乱了脚底的步法,在陈幕赶上一刀砍来之时,却腾挪不开脚步,为了躲避,最后只好往身旁的一张酒桌扑倒过去。 陈幕的这一刀倒是又被刘石给躲了过去,但是不等刘石从桌上爬起来,廖淳紧接着赶上便又是一枪,这一枪刘石终于没有能够再躲过去。廖淳的枪尖从刘石的前胸刺入,穿透了他的胸膛,直透后背。 刘石惨叫一声瞪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廖淳那杆漆黑的玄铁枪插进在自己的胸膛之中,但只短短一个瞬间,这瞪大的双眼便渐渐失去了神采,眼皮也慢慢垂了下来。 杀死了刘石,廖淳长长的嘘出一口气来,用袖子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想不到这刘石的身手竟如此的了得。”说完就又转身随众人去帮二娃子与姜兰甫二人。 而这一幕那躲在一边看热闹的老神棍姜半仙看了是不住的摇头叹气,并且在心中暗忖,自己怎么就寻了这么一个愣头青来做主公,自己如今是可把“宝”全压在了他的身上,然而他竟为了寻仇随随便便就与人兑命,他要是就这么死了,那自己可真也就没活路,想到这里他就又不自觉的替廖淳相面、排起八字来,看看自己之前会不会是算错了? 但就在姜半仙掐着手指排卦的时候,他突然又无意间看到了在一群人的厮斗之下都快被掀了个底朝天的酒肆之内,竟还有个衣衫破烂的糟老头坐在那里,旁若无人般的悠哉悠哉的喝着酒,心中当即大为惊奇,而再细看之下,心中又顿时大喜。 原来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世外高人玉真子,姜半仙早年跟在他的师傅身边时,曾在三清山玉虚峰上的一次论道大会上见过玉真子,别看这玉真子如今的外貌只与姜半仙一般年纪,但姜半仙依稀还记得这玉真子在那次论道大会的时候,师傅说他就已经有一百五十多岁了,而如今姜半仙的师傅都早已作古,姜半仙也由一个黄毛小儿变成了须发花白的花甲老人,但这玉真子却依然还是这副模样,没见他老去半分。 不过姜半仙并不是因为遇到了故人而感到高兴,而且话说回来,这那次论道大会去的人很多,这玉真子也并不认识姜半仙。遇到玉真子让姜半仙感到高兴的是,他知道玉真子修真悟道不行,但武功却是高深莫测。要说这玉真子武功有多高,那只看他的徒弟便行。 他共有两个徒弟,一个是并州李彦,据说此人潜心于修道与武学,平日里深居简出,因而无人识得他的庐山真面目,也不知道他到底有何本领;但另一个却是威震天下的蓬莱枪神散人童渊,这童渊使得一套百鸟朝凤枪,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徒弟都天下无敌了,那更何况师傅了呢,因而姜半仙此时遇着了玉真子是分外的高兴,他想要玉真子教廖淳一些武艺,那廖淳以后在与人兑命的时候就没那么容易死了。 但作为已经活了数百岁的世外高人,你想让他承认自己的身份,再收徒传授技艺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何况姜半仙从师父的口中得知,这玉真子十分重视自己的武技,从不肯轻易收徒,这从他数百年间只收过两个徒弟便已可得知,那要如何才能让这玉真子收廖淳为徒呢?一想到这里,姜半仙那掐卦的手指也停了下来,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上钩 姜半仙正皱着眉头苦思冥想之际,廖淳那边已抓了卞喜并打跑了那些拿着扁担木棒来帮卞喜抓黄巾贼的百姓,而余下虽还有许多的百姓围在酒肆之外看热闹,但是见着廖淳等人人多势众,且一个个手持利刃凶神恶煞一般的,都也不敢再上前造次逞能。 而那玉真子见廖淳等人已经打完了,便拎着他那个酒葫芦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朝酒肆外走去,便走边叹道:“三脚猫,一群三脚猫,没劲,真没劲!” 眼看着玉真子快要走出酒肆去了,姜半仙心中一着急倒突然想起,当年师傅曾当笑料跟自己讲过,这玉真子有个癖好,别看他年纪一大把了,但就是个小孩脾气,老顽童一个,平日里最爱与人比,而且是不论什么事情都爱比,把人比下去了就会很开心,反之要是被人比下去了他就会很懊恼,就是在当年的那场论道大会上玉真子与同辈的玉虚真人论道,结果玉真子输了,而后这玉真子竟使起性子来,一怒之下登上峰顶岩石之上,面对着岩壁生闷气,任众人怎么劝也不肯下来,一直到历时半月之久的论道大会结束了众人都要散去之时也不肯下来,以至于后来什么时候下来的也无人得知。 姜半仙想到这事就又想到廖淳对众人说起过的,上次救了众人的那修道的后生小哥众平劝廖淳与他一道去跟玉虚真人修道这事,于是便想正好利用这事来做文章,让这玉真子来收廖淳为徒。 于是姜半仙便看着正押着卞喜走过来的廖淳等人,大声问身边的小跟班邓续道:“阿毛(邓续),你说上次玉虚真人说要收咱们廖头领做徒弟,咱们的廖头领咋就不肯答应呢?” 姜半仙边说着一边不住的冲着邓续挤眉弄眼,这邓续本就是个机灵鬼,他一看姜半仙故意大声的问话,并且还在那里挤眉弄眼,便知道姜半仙这是想要让自己搭档着唱双簧呢,不过他见廖淳正往这边走来,还以为姜半仙这是要拍廖淳的马匹,便忙大声应道:“咱廖头领可是要干大事的人,身边猛将如云,又有神机妙算的老神仙您在那里辅佐,哪能跟那老道躲山沟沟里,去炼那几颗破丹呢?” 玉真子此时正走到酒肆门口要往外走去,他听到“玉虚真人”这四个字,停了脚步,转过头来,来看姜半仙。 姜半仙看玉真子果然被自己的话给吸引了,忙故意装作没看到玉真子,又要与那邓续去说话,但这个时候在廖淳等人打斗时也同样与姜半仙躲在一旁的秦双开口说话了,她冲着姜半仙与邓续骂道:“你们俩要死啊,耳朵聋了吗,离得这么近讲话还这么大声,吵死人啦!” 姜半仙被秦双这么一骂,不知该如何回答,而原本到了喉咙口要与邓续说的那些话竟也全忘了。 这时廖淳等人也已走到了姜半仙他们的身边,对姜半仙说道:“你们在说什么呢?快走吧,再不走这县城里的官军就该来了。” 姜半仙一看廖淳走到了身边,便忙从原本坐着的地上爬了起来,用手拍拍屁股上沾上的尘土,问廖淳道:“嘿嘿,廖头领,我们闲着没事不正跟阿毛聊上次玉虚真人要收你为徒这事嘛,我们现在还在奇怪呢,那玉虚真人可是得了道的真神仙,据说已活了好几百岁了,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就不答应做他的徒弟,跟他去深山修道呢?” 廖淳听了正想纠正姜半仙话,是众平邀他一同去拜玉虚真人为师修道的,而不是玉虚真人要收自己为徒,但廖淳还没开口,那陈幕已然走上前来,一把拎住姜半仙的衣领骂道:“老家伙,你又在搞什么鬼名堂,兄弟们可都指着元俭奔个好前程呢,你却又劝着元俭去修道?什么真神仙,假神仙的,告诉你,我陈幕还压根儿就不信这世上能有什么狗屁神仙!还活了好几百岁?你蒙谁呢?!活好几百岁的那还能是人吗?那是王八!” 陈幕说到“王八”的时候,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连那被众人抓了都还不知道下一刻死活的卞喜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但陈幕上来了火气可没心情对姜半仙嬉皮笑脸,他又警告姜半仙道:“下次再让我听到那老王八(玉虚真人)的名字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廖淳一看陈幕火气冲天,怕他一会儿说着说着没忍住真就打伤了姜半仙,忙上前劝道:“好了,好了,陈兄,我们还是快走吧,完了官军真就该来了。” 在廖淳的劝说之下,陈幕这才松手放开了姜半仙。 但众人正要离去,那玉真子却走了过来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玉真子冲着姜半仙问道:“玉虚那老不死的要收这小子(廖淳)为徒是真的还是假的?” 姜半仙见玉真子这是上了自己的钩了,刚刚因被陈幕狂风暴雨般的一阵喝骂而变得惊恐不安的心也顿时平复了下来,又打起他平日里的那副腔调来,理了理被陈幕抓乱的领口,颇为自得的回答玉真子道:“那自然是真的了。” 但姜半仙这话尚未说完陈幕便又大骂着冲了出来道:“找死!老子刚刚不是说了,别再提那老王八的名字!” 陈幕边说着边又伸手去抓那玉真子的领口,但这玉真子是何许人也,又岂能被陈幕抓到?当众人还在替那玉真子担忧的时候,陈幕早已被玉真子反手擒住困在那里动弹不得。 众人见了当下大惊,而陈幕自己亦是吃惊不小,虽说他也知道自己的本事算不得天下无敌,但也还算过得去,自打落草当了山贼的那天起到现在,这大大小小的厮杀也经历了无数次,却还没有人能在这一招之内将自己擒住的,并且这擒住自己的还是一个如同姜半仙一般的糟老头。 玉真子擒了陈幕倒也没有伤他,只听他对陈幕说道:“小朋友,依你对老夫的不敬,老夫应当扒了你的裤子打屁股。” 陈幕听了怒道:“你。”不过他只说了一个“你”字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自己如今被玉真子只用一只手攥着便都动弹不了,那那些骂人恐吓的话说得再多都是废话。 玉真子接着道:“不过看在你骂玉虚那老不死的为老王八的份上,老夫就饶了你这回。”说着一松手放了陈幕。 陈幕脱了身倒也识趣,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也没有再上前造次。 而玉真子此时则一改刚刚抓着陈幕时的那副凶神恶煞的面容,捧着肚子大笑了起来,边笑边说道:“老王八?老王八!哈哈哈……形容得好!哈哈哈……老王八!玉虚老王八,对以后就叫‘玉虚老王八’了,哈哈哈……” 众人被玉真子这一瞬间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弄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面面相觑了起来。 第二十三章 老疯子?老顽童? 玉真子在那里大笑,众人(除了姜半仙之外)虽是被他弄得莫名其妙,不过都知道官军随时都会赶到这酒肆来的,所以便也不再去理会那玉真子,小心翼翼的绕开他,押着卞喜欲往酒肆外走去。 但众人尚未走出去几步,那玉真子突然又停了笑,拦住众人道:“站住!” 玉真子这么一声“站住”,众人便都又吓了一跳,不知道面前这老头又想要干什么,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如临大敌了起来。 然而对于众人手持利刃,剑拔弩张的这种态势,玉真子却似乎毫不在意,视而不见的走到廖淳的面前,上下打量了廖淳一番,觉得这小子怎么看也都不像是块修仙练道的料子,若论起练武来,虽说身板还行,但也觉不是骨骼清奇的那种,于是心里当即便疑惑了起来:“这‘玉虚老王八’为什么要收这么根废柴当徒弟?……或者……难不成自己不但是修仙悟道比不过那玉虚老儿,就连看人的眼光都比不过那‘老王八’了?岂有此理!不可能!” 想到这里,他觉得就这么直接收了廖淳为徒又太草率了,万一这中间有什么自己不了解的猫腻呢?但若就这么任由他们走了,那就又白白错过了把“玉虚老王八”比下去的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得再好好盘问一下姜半仙,于是便又转身冲着姜半仙走了过去。 玉真子走到姜半仙的面前,张口便问姜半仙道:“老……” 但他只说出了一个老子便就又收住了嘴,而后低下头顾自己自言自语的轻声嘀咕道:“不对,我比这老头可老多了,那叫他什么好呢?小朋友?也没有胡子都白了的小朋友吧?那叫他什么好呢?……唉!活得太久就这点不好,连个人都叫不清楚了,算了算了我就让他便宜一回。” 而后抬头又对姜半仙说道:“老兄弟,大哥问你那‘玉虚老王八’要收这小子做徒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玉真子自言自语的那些话姜半仙其实全听到了,这会儿玉真子叫自己“老兄弟”,他都忍不住要笑出来了,即便不论年纪单就辈分来讲,这玉真子都比自己的师傅辈分大至于究竟是大一辈还是两辈倒也真说不上来,但不管怎么样,这玉真子都应该是自己师祖辈的,而如今这玉真子倒叫自己“老兄弟”,那么自己不就自己师傅的辈分还大了,这不全乱套了吗?真不知道,这玉真子要是得知自己也是同道中人,又会做何感想? 但姜半仙才高兴到一半,他突然又担忧起来,玉真子会这么问,定是他对自己说的玉虚真人收廖淳为徒这件事情起疑了,那现在自己是照直了说,还是继续撒谎?要照直了说,那他指定不肯收廖淳为徒了,但若不照直了说,被他发现自己在说谎,那后果可能就更严重了,那到底该怎么办呢? 姜半仙内心举棋不定,这嘴上便也迟疑了起来,慢悠悠的拖着长音答道:“哦~这~事啊~这是~去年……” 这玉真子倒也不心急,就静等着姜半仙回答,但廖淳只当是这姜半仙又在那里拿腔捏调了,眼看着时间越拖越久,酒肆外看热闹的百姓也是越聚越多,他真担心一会儿高城的官军赶到之时,众人便就都走不成了,于是两步走到玉真子的边上,一把拉开姜半仙,替他回答玉真子道:“这是去年年底的事情,在南阳的鄂县的精山脚下,那玉虚真人没来,是他的徒弟,也是我的旧友来叫的我,但我对修道没什么兴趣,好了前辈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没事我们可以走了吧?” 玉真子若有所悟的点头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心中却想:“这小子我收定了,玉虚老王八,看我这次不把你比下去。” 廖淳看着玉真子点头,以为可以走了,便招呼众人又要往酒肆外走去。 这时,玉真子忙又抢到廖淳等人的前面,拦住道:“等等等等等,我话也没说完。” 廖淳此时已有些不耐烦,但他还是耐下性子抱拳问道:“前辈还有何事?” 玉真子张口就想让廖淳拜自己为师,但话到了嘴边,他转念一想,这玉虚老王八是让徒弟去叫这小子(廖淳)的,而自己如果亲自开口说要收廖淳为徒,到时就算真收了这徒弟,那自己也不见得会有多有面子,而如果被这小子拒绝了,那不就更没面子了,于是他用手撩拨着他下巴下面几根稀稀朗朗的花白胡须,皱着眉头左思右想了起来。 最后,他终于想到了一个万全之策,让自己的徒弟童渊收这小子为徒,这样即便被拒绝了,自己也不丢脸,而如果童渊真收了这小子为徒,那这小子便是自己的徒孙了,而如果玉虚老王八不知道这件事,后来又收了这小子当徒弟,那按这小子的辈分排,这玉虚老王八就该叫自己师傅了,那自己这便宜可就占大了。 一想到这里,这玉真子是兴奋莫名,他觉得自己简直太有才了。 但廖淳却不知道这玉真子到底想干什么?他见自己拱手抱拳客客气气的问了这玉真子半日了,这玉真子是即不回答也不让开路来,只是不住的上下打量自己,而且脸上的神色还是阴晴不定的,这时间一长心里顿时就不自觉的有些发起毛来,于是只好再次抱拳拱手,问这玉真子拦下众人来到底有何事情? 然而,廖淳刚刚又拱起手来,这拦在面前的玉真子却突然跑了开去,廖淳转头去看,看见玉真子跑到酒肆的一角刚刚打斗过的地方,从地上捡起了一根刚刚帮着卞喜围攻二娃子、姜兰甫二人的百姓丢下的一根木棒来。 而后让众人大跌眼镜的事情便发生了,这玉真子竟将捡来的木棒斜穿过自己的胯下,用一只拎着木棒的一端,而另一只手则拍打着自己的屁股,嘴里像赶马似的 “驾,驾”喊了起来,骑着“木马”一溜烟的跑出了酒肆。 第二十四章 蓬莱枪神散人 玉真子骑着“木马” 一溜烟的跑掉之后,廖淳等人还来不及错愕,便已发现酒肆之外的不远处有一群官军赶了过来,于是廖淳便招呼着众人押着卞喜冲出酒肆往高城外逃去。 高城外一座富户的庭院内,一个银发老者身着鹤氅,手中捻着指诀,对着庭院内的一只丹炉念念有词。 不一会儿,他念毕了咒语,大约想去看看丹炉内的丹炼得怎么样了,便撸起了鹤氅宽大的袖子,伸手去掀那丹炉的盖子,但这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狠狠的撞了自己一下,他一个趔趄没站稳,往前一扑差点掀翻面前的丹炉,于是他心中大怒,转身正要发作,但却看见了一个穿着破衣烂衫,斜跨着一根木棍当马骑的老头,而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傅玉真子,便赶紧收起了怒容,转而皱着眉不解的问道:“师傅,您这,这是在干什么?” 玉真子反问道:“干什么?你没看见师傅我正骑着马从外面回来么?!” 银发老者听得目瞪口呆,说道:“师傅您要骑马,马棚里有……” 但玉真子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你那些破马能骑吗?颠得我屁股都痛死了,混身的骨头都要被颠散了,你是不是希望你师父早点死啊?” 银发老者被玉真子说得是一时语塞,都不知该如何回答,结结巴巴的说道:“这,这,这徒儿哪敢啊?您要是不喜欢骑马,马棚里也有毛驴在那里,这是您来之前我为您特地从农户家里买来的,就是怕您骑不惯马。” 玉真子从胯下抽出木棒便去敲那银发老者的脑袋,边敲边骂:“你是榆木脑袋呀?这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你让我骑着毛驴回来?” 银发老者吓得连连躲避,又赶忙转移话题问道:“师傅您什么事情这么急呀?” 银发老者这么一问,这玉真子才停下了追打,说道:“我给你找了个徒弟回来,哈哈,你高不高兴呀?” 原来这银发老者便是玉真子的徒弟,人称蓬莱枪神散人的童渊,玉真子丢下廖淳等人骑着“木马”匆匆赶来找童渊,就是要让童渊去收廖淳为徒的。 玉真子兴奋的说着这事,但是童渊听了却又皱起了眉头,道:“啊?师傅,您不是不轻易收徒,也不允许我们收的徒弟比您多嘛,我现在已经有三个徒弟了,再收徒的话,我的徒儿可不就要比您多了吗?” 这童渊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这玉真子一直以来是有这么个规定的,而另一方面,其实这童渊与他的师傅玉真子一样,也十分爱惜自己的武艺,不愿轻易授人,他师傅玉真子收了三个徒弟,而他原本却只收了两个,一个是北地枪王张绣,另一个是西川枪王张任。 那第三个徒弟常山赵云赵子龙则是他几年之前,都已经决定不再收徒的多年之后破格收录的,原因就是,这赵云骨骼清奇、天赋异禀,远胜张绣与张任,实在是块百年难遇的练武的好料子,而且他若不收赵云,这赵云便要被他的师兄李彦收了去。 而他收了赵云之后便指天发誓不再收徒,同时他的这个誓言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江湖上去,因而现在师傅玉真子突然又让他再收个徒弟,他不但是十分的不解,而且更是万般的不乐意,要是自己又再收了徒弟,那天下人不就该笑话自己是出尔反尔的小人了么? 玉真子听了童渊的话,若有所思的点头道:“我记得以前我还真给你们定了这么个规矩。” 童渊听了师傅玉真子的话,以为玉真子改变了主意,便松下一口气来,但这时候玉真子却突然又说道:“不过我现在改规矩了,嘿嘿,所以这徒弟你就收了吧。” 童渊听了哭丧着脸说道:“啊?师傅,您怎么能随便改规矩呢?” 玉真子怒道:“我怎么就不能改规矩了?!这规矩是我定的,我怎么就不能改了?!再说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能让死规矩给憋死喽?你要是不改了师傅教你的这套运枪的规矩,能创出名扬天下的‘百鸟朝凤’枪来?” 童渊听了小声嘀咕道:“这两个是一码事么?” 而玉真子此时亦在那里小声自言自语的嘀咕:“我这是随便改规矩么?我这是在跟玉虚老王八抢徒弟,嘿嘿,玉虚老王八我看你这次怎么跟我斗!” 这师徒二人虽是各自小声嘀咕,但却又都听到了对方的话,于是同时问道:“你说什么啊?”(“师傅您说什么?”) 二人见对方似乎都听到了自己的话,都吓了一大跳,不过二人到底是有师徒之别,玉真子马上装作没事的人一般,干咳一声,转头左右看看问道:“我有在说话么?我什么都没说!但我听到你在那里说话,你在说什么呀?是不是在骂你师傅呀?” 童渊听了只能惶恐的答道:“徒,徒儿哪,哪敢呀?徒儿是说,徒儿知道错了,徒儿把师傅替徒儿找来的徒弟收下便是。” 童渊了解师傅玉真子的脾气,知道今天这事自己是指定推不开了的,便索性硬着头皮先答应了下来,省得师傅一会儿发起脾气来,又让自己顶着个香炉跪上个三天三夜,自己如今也经八十岁了,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喽,而至于到底收不收徒弟,走一步看一步吧。 玉真子见童渊答应了下来,心中大喜,也不去计较刚刚童渊到底在嘀咕些什么了,他扔了手中当“木马”骑过的木棒,走过去打开童渊刚刚在炼丹的丹炉盖,去看这徒弟童渊炼的丹。他看到丹炉里有两颗紫红色油光发亮的丹药躺在那里,看去极像两颗紫葡萄,伸手便抓起其中一颗要往嘴巴里塞。 这时,边上的童渊见了忙上前拦住道:“哎~师傅等等,这丹药还没炼好呢。” 玉真子听了将信将疑的看了一眼童渊,问道:“真没练好?不是你舍不得给师傅吃?” 童渊听了玉真子的话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尴尬的笑笑道:“师傅您这是说笑话了,师傅要吃徒儿哪有不肯的道理,这是真没练好,还不到一半的火候,等炼好了徒儿一定拿来孝敬师傅,但只怕是徒儿炼的丹入不了师傅您的法眼。” 玉真子听童渊这么说,才把手中的丹药又扔回丹炉里去,说道:“也是,你会炼的那几种丹还不都是我教的,就你炼出来的丹,拿给我吃我还懒得吃呢,我是看着它挺像葡萄的才想尝一下,对了,师傅我想吃葡萄了,给我弄两串葡萄去,一会儿拿我房间来。”说完头也不回的管自己走了。 童渊见了赶忙大喊:“师傅,这才春天啊,哪来的葡萄啊?师傅……” …… 第二十五章 招供 廖淳等人逃离了高城之后,将叛徒卞喜带到了高城外人迹罕至的一处荒郊。 而卞喜被廖淳等人抓了后原本指望着高城内县城守军的救援,所以在酒肆之内一直与廖淳等人扯皮拖着时间,但此时他见救兵无望,不等众人对他下手拷问,他便乖乖的全招了。 当然他这个“招”是将刺杀地公将军张宝,背叛太平道、黄巾军的罪过统统推到了严政的身上,而自己则赖了个一干二净,连廖淳质问他打开了下曲阳的城门放入官军一事时,他都将这事说成是受了严政的胁迫。 好在卞喜这奸贼他又多长了个心眼,他知道廖淳与二娃子也是了解裴元绍的,便没将打开下曲阳城门一事推到裴元绍这个没主见的猪脑的身上,只说裴元绍与自己一样也是受了严政的胁迫,所以廖淳这才勉强将信将疑的信了他。 廖淳问清楚了严政、卞喜、裴元绍三人刺杀地公将军张宝以及献城放入官军一事之后,便开始追问卞喜,这严政与裴元绍二人如今的下落,而这事卞喜倒没有说谎。 卞喜告诉众人,朝廷食了言,并没有对三人封侯赏金,倒是皇甫嵩平了冀州被朝廷任命为冀州牧之后,念及严政的功劳,给了他一个肥差,让他当了巨鹿郡的仓曹掾,主管巨鹿一郡的仓谷之事,而卞喜自己与裴元绍二人则被指派到高城,在县尉刘石的手下当差,当了百夫长,但这“百夫长”说着好听,实际这高城之内拢共也没有一百个守军。 卞喜说这些话的时候,言语中颇有些愤愤不平,但他似乎是忘了自己刚刚跟廖淳等人坦白罪行的时候,已经把所以的“功绩”也都归给了严阵。 而廖淳可没空去管他那些当了叛徒抱怨在官军那里行赏不均的牢骚,问卞喜道:“如此说来,严政这狗贼现在在廮陶城中,而你跟裴元绍、刘石,你们三个狗东西在高城?” 卞喜听了赶忙点头道:“正是!” 不过他马上又摇头道:“裴,裴元绍已不在高城了?” 廖淳原本刚要招呼众人再摸回道高城去杀了裴元绍再去找严政算账,但听卞喜这么一说,又转回身去,一把扯住卞喜的衣领问道:“不在高城了?” 卞喜听了慌忙点头,又跟众人说起裴元绍的事情来。 原来,裴元绍自与卞喜一道被指派到高城刘石的手下当差之后,倒也没同卞喜一般的成日抱怨朝廷论功行赏不均没给个大官当,但他就是嫌这差事整天要巡城太苦太累,饷银又少,只够勉强吃个饱,更别说想每天大碗喝酒大口吃肉了。也难怪卞喜说他是个猪脑呢?其实他跟卞喜抱怨的是一码事情,要是当了大官,那也就不用整日巡城,而且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什么美酒佳肴、金银财宝那统统都会自己送上门来。 但面对同样的状况,这二人却做出了不一样的选择,卞喜决定先这么混着,不管怎么说,至少自己在黄巾军完蛋之前成功脱离的黄巾军的队伍,并且还在官府里谋了个差事,只要混个一年半载,等自己在官府里混熟了人头,那靠着自己的头脑,巴结一下上官,往上爬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而裴元绍可没有卞喜的“深谋远虑”,为自己做长远的打算,他每日里便是抱怨自己差事,然后回忆在荆州当黄巾贼的那段打家劫舍、胡吃海喝的美好日子,浑浑噩噩一日复一日的混着。 于是,在年内的一次抓捕县内盗贼的时候,当裴元绍带着县衙的兵士冲入贼窝抓人的时候,看见那些盗贼躲在屋内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桌上还随意的放着一大包的黄金,便又起了歹心。他率着手下那些兵士杀死了原本可以活捉的盗贼之后,与手下的兵士们商议,私分了黄金,弃了官,一起当起了盗贼。 而高城内的这些兵士多半原本便是刘石手下的黄巾军,这些人都是因刘石献城降了皇甫嵩才无奈跟着投降的,此时听裴元绍这么一说,又见了眼前有这许多的金银可分,便都与这裴元绍一起脱了官服,当起了盗贼。 裴元绍带着手下的兵士当了盗贼之后,这高城的守军便又少去一大半,而这裴元绍干别的不行,论起打家劫舍、拦路劫财来,那可是行家里手,刘石带兵剿了他几次都没成功,于是这高城一带的盗贼之患便远胜从前了。 廖淳听了问道:“如此说来,这裴元绍现在已经不是官府的人了,也没有在这高城之中了?” 卞喜点点头道:“正是!” 一旁的二娃子听说裴元绍不是官府的人了,心中大喜,忙对廖淳说道:“淳哥,既然裴元绍已经都不是官府的人了,并且他也在跟官方对着干,那咱们是不是就不要杀他了?” 但廖淳答道:“我们要杀的是背叛太平道、黄巾军的叛徒,跟他是不是官府的人没关系,再说地公将军的血仇难道就不报了吗?!” 二娃子听了收了满脸的笑容,悻悻的低下了头小声嘀咕道:“地公将军不是严政杀的嘛。” 二娃子的嘀咕声虽然很小,但廖淳还是听到了,不过廖淳却并不理会他,转而又去问卞喜道:“既然你说刘石带兵剿过裴元绍几次,那你在刘石手下当差应该知道裴元绍大概在何处吧?” 卞喜皱着眉为难道:“原本以我跟裴元绍的关系,我是知道他在哪里的,而且他当了盗贼之后也回来找过我几次,但是自从那次他跑来劝我一起当盗贼我不同意,而我劝他回头他也不听之后,我们便没了来往,后来刘石知道我与裴元绍有往来,逼着我引着他带兵去剿过裴元绍一次之后,裴元绍便把落脚的地方也换了,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这裴元绍在哪里?” 听了卞喜的话二娃子心中又高兴了起来,而廖淳则恨恨的捏起了拳头。 而陈幕见了廖淳的样子则劝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冀州这边是黑山贼的地盘,回头让阮闿打听一下便知,我们还是先杀了这厮(卞喜),趁天未黑赶去廮陶,夜里正好对严政动手。” 卞喜一听陈幕说要对自己动手,心中大惊,脑子飞速的转了起来,寻思起如何脱身之计。 而卞喜正在惊恐的苦思保命脱身之计之时,廖淳已然否定了陈幕的提议。 廖淳摆摆手道:“不!先留着他,让他带我们去找严政,总比我们自己去找要容易。” 卞喜听了忙附和廖淳的话道:“对!对!对!我带你们去找严政!我带你们去找严政!” 卞喜说这话时,呼吸急促的厉害,面色早已变得煞白煞白,可见他吓得不轻,廖淳见着他这副怕死的怂相,鄙夷的冷哼一声,招呼众人往廮陶赶去。 第二十六章 诱骗 廮陶城内,当廖等人忙着赶来廮陶之时,那刺杀了地公将军张宝献首的黄巾叛将严政,此时正坐在仓廪之内对着面前桌案之上堆积如山的账目册子发呆、生闷气,刘石、卞喜、裴元绍三人都只当皇甫嵩因为他刺了地公将军张宝给了他一个肥的流油的差事,但实际上这仓曹掾当得有多憋屈,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且在他看来,除了这仓曹掾明面上的俸禄比刘石他们三人多一些之外,这日子过得还没他们三人鲜活呢。 原来,严政刺杀贼酋张宝献首之事,虽说帮皇甫嵩在短时间内扫平了冀州的黄巾叛乱,但是他这种作为侍卫刺杀自己主帅的行为却让皇甫嵩发自内心的深深鄙视,而且他更认为这种为了荣华富贵能刺杀自己主帅的人,即便此时归顺了朝廷,难保有一天又会犯上作乱。 所以在调配州中人事之时,皇甫嵩便有意把严政这个舞刀弄枪的粗人调去管物资粮秣,让他哪天即便有心作乱手下也没兵可用。而且这巨鹿大郡的仓曹掾看似是个肥的流油的差事,手头管着整整十五个县的钱粮军械等物资,但是实则严政是捞不到半点的好处。 因为在他这个仓曹掾下面,皇甫嵩又安排了三个仓曹史,作为他这个仓曹掾的副职,这三人中,有两个原先曾是皇甫嵩的军中粮秣官,是皇甫嵩的心腹,而另一个则是这巨鹿郡的孝廉,一个典型的书呆子,平日里做起事情来就中规中矩却从不知道变通。这三人名义上是协助严政处理曹中事务,实则是皇甫嵩派来监督严政的。 另外除了这三人之外,曹中倒是还有许多的书佐,来办理曹中文书,但作为副职的三个仓曹史尚且如此,那这些曹中书佐也就可想而知了。 因而,平定冀州之后,皇甫嵩虽向朝廷要来许多赈济灾民的钱粮,流经到他严政这个巨鹿郡仓曹掾的手中,但是也就只是流经了一下,这些钱粮在清点完毕之后,很快便又如数的被巨鹿郡底下十五个县的仓曹们给领了去,不知道的只当他严政捞了个彭满钵满,但实则没有一分一毫的钱粮能落到他严政的口袋里去,而且每天还要处理堆积入小山般的往来文书账目,看得他是头昏眼花。 傍晚时分,当严政再次被一日的往来文书账目折磨的头眼昏花,积起一肚皮的牢骚怨气的时候,廖淳已带着众人赶到了廮陶城中。 廖淳知道卞喜奸险狡诈,怕他带着众人去找严政之时使坏,倒给众人引到官军的圈套中去,于是临时改变主意。他带着众人寻了家相对僻静的客栈,订了间上房与众人住了进去,却让阮闿扮作卞喜的随从,拿着卞喜的名刺,照着卞喜说的地址去找严政,只说卞喜因公务来到廮陶城,已在客栈中备下酒筵,要严政饮酒叙谈。 而阮闿找到严政之时,严政正苦于一肚皮的怨气、牢骚没处诉说,见卞喜来到廮陶城,又叫了随从请自己去喝酒,心中大喜,出了公署也不回住处换身衣服,便随阮闿来见卞喜。 然而严政又哪会想到,卞喜这次叫他赴的哪是什么酒筵,而是黄泉路。 严政随阮闿到了客栈,推门进入房间之后,看到卞喜果然坐在屋子里,但是他前脚刚跨进房间,身后那阮闿便从外面拉上了房门,严政都来不及起疑,卞喜的身后便又闪出廖淳等人。 严政见到廖淳才知道不好,他以前一直跟在地公将军张宝的身边,也算是太平道、黄巾军中的高层人物了,因而太平道、黄巾军是如何对待叛徒的,这个他比谁都清楚,他见了廖淳等人,知道他们这是来收拾自己这个叛徒来了,于是返身便想要退出房间去。 但这个时候房门边一左一右又闪出两个人,一个是贼老大陈幕,另一个是鲍恢,两人各自握着兵器挡在那里。 严政看了这架势,知道要是不打一场,自己怕是走不脱了的,于是冷笑着又转回过身去,对着廖淳说道:“廖头领,摆了这么大的阵仗,你就这么抬举我严某人?” 廖淳也冷笑着回敬道:“廖某武艺稀疏,要对付地公将军的贴身侍卫,还是小心些的好。” 严政听了又是大笑,说道:“廖头领既然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就动手吧。” 说着缓缓的伸手去拔那腰间的佩剑,但这时候他又看到了此时依然坐在那里的卞喜,说道:“你小子倒是活络,刺杀地公将军之事你也有份,现在你倒带着他们来寻我的麻烦,怎么着?来了就别干坐着了,一起上吧。” 卞喜被严政这么一说倒颇有些过意不去了,忙解释道:“严头领,这,这,我不这也是被胁,胁迫的嘛……” 这卞喜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又转过头去看身后的廖淳等人,但当他一看到身后廖淳等人拿着兵器,杀气腾腾的看着自己的那副样子,心中顿时又慌了起来,于是又转回过头去,用手指着严政说道:“你,你,你,你少胡说八道,什,什么刺杀地公将军的事我也有份,那,那,那是你一,一个人干的。” 严政听了也不反驳,只冷笑了一声,缓缓的将要腰间挂着的那把佩剑从剑鞘中完全抽了出来。 而卞喜此时看到了严政手中的佩剑,认出了这就是严政杀死地公将军后,从地公将军身上拿来的那把太乙剑,于是又指着严政手中的太乙剑,兴奋的像发现了宝贝一般的,回过头去忙不迭的把他新发现的严政的罪证向廖淳报告道:“看!看!这就是地公将军的佩,佩剑,太,太乙剑,就,就是他杀,杀死地公将军后,从地公将军身上拿来的。” 众人听了都去看严政手中握着的那把剑,而严政不等卞喜说完,便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剑砍向了卞喜。 卞喜眼梢望见严政挥剑朝自己砍来,忙侧身一倒,往地上滚落开去。 而廖淳见了严政已动了手,也忙挺了玄铁枪迎了上去,于是廖淳等人便与严政厮杀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围攻 廖淳使着他那套破军枪法中的一些套路和别的一些他在之前的厮斗中看到过的一些刀法、棍法等一些别的兵器的招式,再加上自己临时想出来的那些动作,都把它们统统的用在自己手中的这杆玄铁枪上使了出来,对着严政是一番的狂打猛刺。 这严政也确实了得,不愧是地公将军身边的贴身侍卫,被廖淳这许多人群起围攻,手底下的章法却是丝毫不乱,进退有据、攻防自如。 廖淳等人,包括就地滚到一边卞喜,看了都是吃惊不小,虽说之前众人都知道这严政本事了得,却没料到,这严政的本事竟厉害至此。 客房中的打斗之声,很快便惊动了店家,于是店家便跑出店去,想是报官去了。 守在门外的阮闿一看跑了店家,知道要坏事,忙对着屋内喊了起来:“头,店家跑了。” 陈幕在房内听到,边打边骂道:“傻愣着干嘛,快去追回来!” 但阮闿刚要去追,便又听廖淳在房内喊道:“别去了,走散了更麻烦,时间久了,官兵定会赶来,还是速战速决,给我上!” 廖淳这声令下,房内屋顶上飘下一个黑影来,嗖的一下从严政的身边闪过,待众人看清之时,这黑影已停在了廖淳的身边。 这黑影便是姜兰甫。 原来廖淳虽未与严政交过手,但是一早便想到,地公将军张宝既然能将这严政放在身边做自己的贴身侍卫,那这严政的本事必然了得,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在阮闿去叫严政的时候,廖淳便让姜兰甫伏在了房间的屋顶之上,以便在众人拿不下严政或者严政想要从这屋子逃脱出去之时,在暗中给这严政致命的一击。 因而当廖淳说道“速战速决”,姜兰甫便知道了廖淳的意思,所以握着他那把弯刀一个纵身从房梁之上飞了下来,朝着严政的咽喉划去。 众人见姜兰甫现身从严政的身边闪过,都只当他得了手,虽说此时严政看似依然好好的站在那里,但是姜兰甫的刀快,被攻击了要害之后依然能走、能跑几步的大有人在,这个众人也都是多次见识过的。 于是众人也就都停止了攻击,等着严政自己倒地,但过了好一会儿,严政却依然好好的站在那里,而姜兰甫却是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众人细看之时,姜兰甫的胸口已渗出一大片的血迹来,只因他穿着黑色的衣服,因而看去不是太明显。 众人见着姜兰甫一个趔趄,心中正在大惊之际,严政又阴笑了起来说道:“你们也不想想我严政以前是干什么的?就这点伎俩也想来对付我严政?!哈哈,笑话!不过你也算厉害了,还没有哪个刺客能从我严政的剑底下躲过去过。” 这后半句话,严政是对着姜兰甫说的,而他边说边又提着他手中的那柄太乙剑又朝着姜兰甫慢慢的走了过去,众人见了是如临大敌。 廖淳见严政朝姜兰甫逼了过来,而姜兰甫又受了伤,忙一步跨上前去,挡在了姜兰甫的前面,并招呼众人道:“一起上!” 众人得了令,便又围着严政乒乒乓乓的打了起来。 但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严政发现了躲藏在房梁上的姜兰甫,却没有察觉到,除了姜兰甫外,这房梁之上还有另外两人,这两人不是旁的,正是玉真子和他的徒弟童渊,这师徒二人是寻着廖淳等人的踪迹,一路从高城追到这廮陶城中的,幸亏他们跟廖淳不是一伙的,不然就凭严政那点本事,就算跟猫一样有九条命,那也不够他死的。 玉真子和童渊二人,他们跟着廖淳等人,主要还是玉真子想要让他的徒弟童渊收廖淳为徒,至于廖淳等人的恩怨,玉真子并不打算插手,所以只要廖淳没有生命危险,玉真子便不会出手。而对于要收廖淳这块废柴为徒童渊虽是不情愿,但师命难为,也只能照办。 童渊在房梁上看廖淳等人打了半日都未能制服严政,是连连摇头叹气,说道:“乌合之众,一群乌合之众。” 但就在童渊叹气之时,他的师傅玉真子已轻声的笑了起来。童渊心中疑惑便去看师傅玉真子,而这时候玉真子却用手指着房梁底下示意童渊自己看。 童渊顺着师傅玉真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去看到原本还在那里死撑、苦战的廖淳等人,就在自己的摇头叹息的瞬间已杀死了他们的对手严政,廖淳手中的那杆枪正不偏不倚插在了严政的脖颈上,同时廖淳这小子还在那里摆出了一个还算漂亮的姿势。 童渊乍看之下还觉得很是惊奇,心道这小子(廖淳)还算有点本事,不过仔细一看才发现严政的脚下还有一个愣头愣脑的小子爬在地上,死死的抱住了严政的两条腿,顿时明白怎么回。 原来,在众人围着严政打斗之时,因房间太小,二娃子被挤在了众人包围圈外,二娃子打不到严政,急得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后来他无意间发现,围在那里的一群人之间脚下的缝隙倒比上身来得大,从上面挤不进去,那从下面自己肯定就能钻过去。于是,他便俯身趴了下来,从众人的腿中间了进去。 但他钻进去看到被围困在中心的严政之后,却发现自己站不起来,头顶上都是飞来扫去的刀枪棍棒,搞不好就砸到自己的脑袋了,思来想去觉得要是抓住了严政的那两条腿,让他动不了,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便又丢开了手中的那把“龙云”宝刀,张开双臂往前猛的一扑,向着严政的两条腿抱去。 而严政此时被众人围困在中心一个狭小的空间之中,他的眼梢虽然也早瞄到了脚下爬过来的二娃子,但是由于手上忙着应付东四面八方砍杀过来的刀剑,腾不开手来对付二娃子,又因为可以躲闪的空间又实在是太过狭小,所以当二娃子张开手臂扑来之时,严政无处可逃两条腿便被二娃子给死死抱住了。 二娃子保住了严政的双腿,严政腾挪不得,心中大惊,于是他挥剑猛的一扫,格挡开众人从四面八方砍来的刀剑,又趁着这个空隙提剑朝着自己脚下的二娃子刺去。 然而,二娃子却是浑然没有察觉到危险,抱住了严政的双腿之后,还颇为得意喊了起来:“淳哥,看我抱着他的腿了,我抱着他的腿了,嘿嘿,快刺他!快刺他!” 而廖淳没等二娃子叫喊之时便早已看到了二娃子抱住了严政,于是便使出他最为得意的那招破军枪法第七式“直捣黄龙”,在严政的剑刺到二娃子时,已经举枪奋力一刺,将玄铁枪的枪尖送入了严政的喉咙之中,不但杀死了严政,而且还救了二娃子。 众人见严政被廖淳杀死,都松下了一口气来。 二娃子与泥鳅二人则又不失时机的对他们的淳哥溜须拍马起来。 而廖淳听了二人的吹捧,竟也因自己又完美的使出那招“直捣黄龙”杀死了叛徒严政,而颇有些洋洋自得了起来,把玄铁枪从严政的脖颈中拔出来后,又凭空比划了几次,这一幕看得那房梁上的童渊又是大为鄙视,连声骂道:“这打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嘛!”。 第二十八章 走了卞喜 当廖淳正在得意于自己用“直捣黄龙”一枪刺死了叛徒严政之际,鲍恢却突然又叫了起来,道:“不好!卞喜跑啦!” 鲍恢说着已冲出门追去。 原来卞喜趁着众人与严政厮杀之际,偷偷从房间内爬到了房门口,又趁众人不注意之时打开房门,打伤了守在门口的阮闿逃了出去,而他打开房门时正被鲍恢看见,鲍恢便喊了起来朝卞喜追去。 鲍恢追出房间之时,卞喜已跑下楼梯冲到了客栈的大堂之中,鲍恢见了卞喜跑到楼下,便直接越过护栏从楼道上纵身跳下,惊得客堂中原本都仰着头在观望、议论楼上房中打斗的百姓纷纷四散而逃。 而卞喜一看鲍恢竟直接纵身跳了下来,心中大叫不好,赶忙撞着客栈大门夺路逃去。 但就在这时,为了避免众人与严政打斗之时被伤到,事先被廖淳安排在楼下客堂等候的秦双、陈梦婷、姜半仙等人也看到了卞喜要往客栈外逃窜出去,而那秦双竟不顾自己的安危,冲出人群跑到卞喜的身后一把拉住了卞喜的衣服。 鲍恢见秦双竟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去抓卞喜,先是吓了一大跳,后来又见秦双扯住了卞喜的衣服,忙跑上前去帮忙。 但就在鲍恢快要跑到卞喜身边之时,那卞喜竟然一个返身从袖中甩出两团黑色的东西来,鲍恢看着这两团黑色的东西来朝着秦双飞去,大叫一声:“奸贼,休放暗器!”说话间又纵身一扑将前面的秦双望着斜刺里扑翻在地。 被鲍恢这么纵身一扑,秦双倒是躲过了卞喜丢来的暗器,但鲍恢自己的左肩却被其中一团黑色的东西给砸中,左臂一时竟然已不听使唤。 这时,廖淳与众人都从楼上赶了下来,见着鲍恢与秦双倒在地上赶紧赶上前去将二人扶了起来,而那卞喜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众人扶起鲍恢,发现鲍恢的肩头有一大片的鲜血渗出,而鲍恢身后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两个长满刺的铁球,这两个铁球被一根小铁链绑在一块儿。 二娃子走过去拎着铁链将这俩铁球给拎了起来,端详了半天自言自语似的问答:“这是什么鬼东西?” 鲍恢用手捂着肩头的伤口,忍痛抬眼望了一眼二娃子手中的铁球正要开口回答,陈幕已经在那里答道:“暗器,流星锤。” 二娃子奇道:“这么大的东西也是暗器?” 廖淳走到鲍恢的边上,拉开鲍恢捂着伤口的手,看了一下鲍恢的肩头的伤口,问道:“怎么样?要不要脱了衣服包扎一下?” 而一旁的秦双见鲍恢是因为救自己才受的伤,这一下等于是鲍恢替自己挨的,所以心里很过意不去,也忙说道:“是啊,快脱了衣服,我帮你包扎一下。”而且边说边就动手去替鲍恢解衣服的带子,弄得鲍恢是臊得不行,赶忙用右手捂住领口,说道:“哎呀,没,没事,没事,真没事,皮外伤。”然后忍着痛强装出一副轻松的笑脸来。 廖淳见着鲍恢那一脸轻松的笑容,以为他的伤真没什么大碍,而另一面他又担心官军就快要赶来了,于是便说道:“既如此,我们先走,伤口等出了城找个僻静的地方再处理。” 听了廖淳的话,又见鲍恢死捂着领口不让自己看伤口,秦双便也没再要强行去解鲍恢的衣带了,于是众人便喝散周遭围观的百姓,往客栈外走去。 但众人正要走出客栈,人群中突然又跳出两个老头来,背对着众人拦在客栈的大门口,挡住了众人的去路。 众人见了都如临大敌般的又亮出兵器摆开了架势,而陈幕则走上前去破口骂道:“哪来的老不死的,敢挡着爷爷的道,给我滚开!”说话间伸手便去拎挡在面前的那俩老头的衣领。 周遭的百姓见了都以为这俩老头惹了强人,该要倒霉了,但随后只听“啊~”的一声惨叫,那叫声却是从那陈幕口中发出来的。 随着陈幕的一声惨叫,那俩老头一起转过了身来,其中一个须发花白穿着破衣烂衫的老头,只用了两个指头轻轻的夹住了陈幕刚刚伸过去的那个手掌,就将陈幕的手反拧了过来,他一边夹着陈幕的手掌,一边用另一只手去轻轻拍打陈幕的脑袋,说道:“你这个娃儿不长记性,白天刚告诉你要尊老爱幼!尊老爱幼!这天还没黑呢,你就张口闭口‘老不死的’,还敢在老夫的面前称爷爷?看来不打你的屁股,你是不会长记性的了。” 听着这花白须发的这老头的这番话,众人这才认了出来,原来这老头不是旁人,正是上午在高城的酒肆之中拦下众人来,问廖淳关于众平要邀廖淳一同去拜玉虚真人为师一事的疯老头,而陈幕上午便吃过这疯老头的瘪,但当时这怪老头不是骑着跟木棍当木马走了吗?怎么现在又出现在这?想到这里众人便都又有些疑惑了起来。 众人正在疑惑之际,那边那疯老头却一边说着话,一边已经将陈幕按倒在地上用手要去脱陈幕的裤子,吓得贼老大陈幕是再也顾不得颜面,哇哇大叫了起来。 这时那疯老头身旁与他同来的那个穿着鹤氅看去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者,一脸尴尬的弯下腰去拉那个疯老头,并劝道:“师,师傅,这,这,大庭广众之下的,这,这有损您的形象,咱还是正事要紧,正事要紧,您就别跟小孩一般见识了。” 那老者劝了半日才将疯老头劝住,而陈幕听这老者说自己是小孩当下又来了气,不过他见自己根本打不过那疯老头,是这疯老头边上的老者帮着劝说自己才免去了被疯老头当众脱裤子打屁股的糗事所以也就忍了下来。 但是被那老者说成是小孩这事他忍了,而被疯老头当众用两根指头制住并按到在地,还差点被扒了裤子打屁股这事,陈幕是无论如何也忍不住,他想就算打不过这疯老头,那至少也要在言语上掰回点面子来(这点他是跟泥鳅学的,虽然这事之前他是很不屑泥鳅这种耍嘴皮、打口水仗的做法的)。 于是,一边死命的又勒紧了一下自己的裤腰带,一面冲着那疯老头说道:“说我不尊老爱幼,我看你才不尊老爱幼。” 陈幕说完这话时,赶紧往身后的人群中退了几步,深怕再被这疯老头擒住。 而疯老头玉真子听了不但不生气,反倒觉得奇了,心想:说我不尊老,我连自己有几百岁都快记不清了,这世上还能有比我老的人么?玉虚老王八倒是可以算一个。难道这小子知道我跟玉虚老王八的事?于是便开口问陈幕道:“说我不尊老爱幼?你倒是给我说说看,我怎么不尊老爱幼了?” 第二十九章 救人的条件 玉真子问陈幕话时,双手撸起了袖子,陈幕还倒是这疯老头又要来打自己,吓得赶紧往身后的人群中退了几步,但随后他发现,玉真子撸起袖子后,只是左手托着右手,而右手又去捋自己拿撮花白的胡子,并不是要来打自己,当即胆子便又放大了一些,上前一步,挺着胸脯质问玉真子道:“你这么大把年纪了,欺负我一个小娃娃,你不是以大欺小吗?!” 玉真子被陈幕的这套歪理这么一质问,倒是被他问住了,他捋着胡子想了一下,觉得自己都好几百岁了,这陈不过是个十几二十岁的小娃娃,倒还真可以算是以大欺小了,于是便点了点头道:“行,行,行,这就算你说得对,但我不想听这个,我就想听你说说我怎么不尊老了?快说!” 众人听了陈幕与玉真子的对话,都憋不住快笑出来了,而一旁围观的百姓中,则已经有人躲在那里偷着笑了。 陈幕见这疯老头竟承认了自己以大欺小了,便更来了劲,嗓门也放得更大了,说道:“你,你让大伙说说,你让这么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叫你师傅,你这样还叫尊老?明眼人都看得到,他年纪可比你大多了,你们说是不是?” 陈幕说着话又转过去问四周围观的人,想要去寻求舆论的支持,而四周围观的百姓都只有在那里嬉笑的,少有回应,只有他身后的一众兄弟在那里扯着嗓门高声应答。 要说陈幕这个纯粹就是歪理,学高为师哪论年纪?但玉真子倒没去想这些,因为他的年纪本身就比他的徒弟童渊要大上几百岁,这童渊对他来说都是小娃娃,所以他听了当即撸起了袖子走上前去找陈幕理论。 玉真子指着陈幕的鼻子道:“谁告诉你他(童渊)年纪比我大了,我告诉你,你们对我来说那全是小娃娃,你知道我几岁了吗?老夫闯江湖的时候,你爷爷怕还没出世哪,说出来不怕吓死你!” 玉真子与陈幕斗上了嘴便有些忘乎所以了,似乎想把自己的生辰八字都报出来给大伙听听,吓得一旁的童渊赶紧死拽活拉的去扯玉真子的袖子,提醒他别为了跟陈幕这个无名小辈斗嘴真把自己的身份都给说了出来。 但其实童渊的这些担心都是多余的,一则,即便玉真子真把自己的年龄跟生辰八字说了出来,也没人会信,只会当他在吹牛皮,这人哪有能活过几百岁的,又不是乌龟王八,而且看这玉真子的样子也不过就是花甲年纪;二则,是这玉真子他突然又想到,既然面前这小子觉得自己比自己的徒弟童渊年纪还小,这不就说明自己年轻么?这是好事啊,修道不就修了个长生不老、青春永驻么?既然自己看着比徒弟童渊还要年轻,那自己看着肯定更比那玉虚老王八年轻的多得多了,那玉虚老王八嘴上把修真悟道说得是一套一套的,结果怎么样?那张脸还不老得跟树皮疙瘩一般。 一想到这里,玉真子心里便就又乐了,于是也不去计较陈幕对自己大不敬的那些话了,怒气冲冲的说到一半,突然转了话锋语调,看着陈幕眉开眼笑了起来,说道:“你这娃有意思!有意思!我喜欢!要不是老夫一个人自在惯了,把你留在身边端茶倒水解解闷倒也不错!” 陈幕一开始以为玉真子这疯老头撸起袖子走过来又是要打自己了,吓得连连往后退缩,这会儿见他话说了一半又嬉皮笑脸的说要自己给他当小跟班也不错?于是胆也大了,当即便接口啐道:“阿呸!还想让我给你端茶倒水,告诉你,士可杀不可辱!” 廖淳在一旁看了半日,见陈幕与这疯老头再这么斗嘴扯皮下去,官军就该来了,于是便拉住陈幕道:“好了陈兄,别再跟他浪费时间了,我们该走了。” 说完,又对着玉真子与童渊拱手作揖道:“二位前辈,如没有别的事情还请借过!”而后引着众人就要望客栈的门外走去。 玉真子见廖淳等人又要往门外走,赶紧伸开了手臂拦住道:“哎~等等,等等,等等,这个正事还没办怎么就要走呢?” 廖淳真的有些被面前的这疯老头有些弄烦了,要不是看在他年纪一大把的份上,廖淳早就对众人下令,群攻把他干了。 于是廖淳又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再次抱拳问道:“前辈三番五次纠缠我等,到底所为何事?” 玉真子一听,又较起真来,伸出两根手指来,在廖淳的面前晃晃道:“两次,是两次。” 廖淳强压怒火,说道:“好!两次!前辈若无要事,某等告辞。”说罢又要往门外撞去。 玉真子这次倒也不阻拦,只是在廖身后问道:“你这是不管你这小兄弟(鲍恢)的胳膊了?” 廖淳一听停了脚步,转回过身望了一眼鲍恢受伤的肩头,又看着玉真子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兄弟的胳膊怎么了?” 玉真子反背了双手,朝天说道:“怎么了?哎呀~现在的娃娃,可比我这老头还会装糊涂。” 说着,他伸手指着二娃子手里提溜着的那个流星锤说道:“被那玩意儿伤了,你不都看见了吗?” 鲍恢听了忙说道:“皮外伤,不碍事的。”但他话虽这么说着,脸上的表情却是一脸的痛苦狰狞,刚刚还能强颜欢笑,这会儿就连装作平静也装不出来了。 廖淳见着鲍恢的样子心中也甚是担忧,这时玉真子又在一旁说起风凉话来道:“不碍事,不碍事,也就碎了几块骨头,错乱了几条经脉,一些碎骨头片儿嵌入到经脉里,不过也不碍事,反正都在自己的身上长着呢,这长哪儿不是长呢?” 廖淳听了惊疑不定,不知道面前这疯疯癫癫的老头到底有没有在说谎,寻众人的开心?但若他说的是真话,碎骨头片儿嵌入到经脉里,那可不是废了一条手臂这么简单,搞不好都会有性命之忧。 但鲍恢却在那里喊了起来道:“你胡说!少在那里危言耸听,你又没看过我的伤口,廖头领我们快走,不要理他,我不碍事,再不走官军就该来了。”说着咬牙忍痛就要往外走。 鲍恢这么说,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伤拖累大伙,但廖淳从他脸上痛苦狰狞的表情中早看出了端倪来,于是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抱拳作揖问道:“前辈即知道我兄弟的伤势,那可有办法医治?” 玉真子看着廖淳这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心中窃喜,知道他就快上自己的钩了,于是点点头道:“这才像话!这才像话!但老夫这人也不能白救,若要老夫救他(鲍恢),你得答应老夫一件事情。” 廖淳道:“前辈请讲。” 玉真子用手指着身边的童渊对廖淳说道:“你要拜他为师,做他的徒弟,我的徒孙。” 第三十章 拜师 “什么?!” 这一声疑问是在场的一众人异口同声一道发出来的,不只是廖淳,还包括玉真子的徒弟童渊。 但同样是“什么”二字,众人所要表达的意思却是不尽相同。 就比如,廖淳本人,他只是觉得诧异与为难,当徒孙这也能算是交换条件么?廖淳虽未与这玉真子交过手,但是从两次他都只用一招便把陈幕给制服,便可看出他的武艺那是高深莫测的了,那作为他的徒弟,本事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自己能拜他的徒弟为师,那也可以算是三生有幸了。 但是,这玉真子为什么要让自己做他的徒孙?没见过救人还得逼着传授人本事的。 另外,自己现在正带着一群弟兄亡命天涯,并且还有血仇未报,又怎么能就此抛了兄弟,抛了血仇,顾自己拜师学艺去? 对于玉真子师徒本领的看法,姜兰甫与廖淳是一致的,在房梁上躲藏的那一会儿,姜兰甫并不是如同严政一般的没有察觉还有其他人的存在,但姜兰甫虽然察觉到了,但同在这小小房间的房梁上,姜兰甫竟然寻了半日也不曾寻见这师徒二人,甚至认为自己多疑了;另外,这二人竟能一路跟着众人从高城来到这廮陶城的客栈之中,并潜伏下来,而自己竟然都没能察觉,那这二人的轻功得高到什么地步?这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所以,当玉真子说要收廖淳做徒孙的时候,姜兰甫其实是替廖淳感到高兴的,但只是他很惊奇,从这师徒二人的武艺,以及形容举止看来,都应该是世外高人,这世外高人一般绝不轻易收徒,怎么这会儿倒是主动要收廖淳为徒,并传授技艺呢? 而陈幕与二娃子二人对这件事情可不这么看,他们觉得这玉真子是借机想要羞辱廖淳。 陈幕倒还好,他吃过这玉真子两次的亏,所以不敢再造次。 但二娃子却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听了玉真子的话当即跳了出来,骂道:“什么?!你个老不死的,你三番五次缠着我们,我淳哥看你年纪大对你客客气气的,你还真拿自己自己当根葱,想让我淳哥当你的徒孙,来,来,来,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说着还扔了他那把宝贝龙云,拔出拳头就要给玉真子来一顿胖揍。 也亏得廖淳拦着,这二娃子才算没有自讨苦吃。 周围围观的一群百姓中,许多人则对玉真子的行为嗤之以鼻,纷纷议论、猜测道:“原先还不知道这白发老头年纪比他大这么许多,怎么就成了他的徒弟?原来靠的就是这种趁人之危的办法。” 这玉真子这时倒是淡定自若,任周遭之人如何的议论纷纷,他只摆出了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态势,廖淳看着鲍恢捂着伤口那副面容扭曲痛苦不堪的样子,再看看玉真子,更确信了这玉真子说的多半是真的,而且如果自己不答应玉真子的条件,这玉真子怕是绝不肯救鲍恢的,是心中便犹豫挣扎了起来。 而玉真子的决定虽说也使姜半仙感到意外,因为姜半仙原本是想这让玉真子自己收廖淳为徒的,现在他却让自己的徒弟童渊(姜半仙并不认识童渊,这是他猜的,他只听说过玉真子有两个徒弟,一个是蓬莱枪神散人童渊,另一个是并州李彦,但这李彦潜心修道从不行走于江湖,所以姜半仙便猜想此时玉真子身边的定是童渊)来收廖淳为徒,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这也不打紧,这童渊也是当世绝顶的高手,凭着一套“百鸟朝凤”枪打遍天下无敌手,让他随便点播廖淳几招也足够廖淳用了。 所以当廖淳站在那里犹犹豫豫的久久不说话时,姜半仙便故作担忧鲍恢的伤势,上前劝说廖淳道:“廖头领,我看鲍兄弟的伤厉害~拖不得~你就先应承了他,只要他救了鲍兄弟,认不认师父、师祖的, 还不是全在你自己。” 姜半仙之所以这么说,因为他认准廖淳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只要答应的事情,那是一定会办到的,所以只要廖淳这时应承下来,这拜师就算拜定了。 而姜半仙到说“厉害”二字的时候还故意加重了语气,边说边去观察廖淳脸上的神色,果然廖淳听了脸色突然一变,似乎是下了决心,而后不等姜半仙将话讲完便扔了手中的玄铁枪,双膝落地跪倒在玉真子与童渊二人的面前,对玉真子说道:“好,我答应你。” 而后又对着玉真子与童渊二人纳头便拜,说道:“徒儿拜见师祖、师父!还请师祖、师父快些救救我那兄弟。” 这是廖淳低头第二次跪下来求人,第一次是为了让大贤良师张角救自己的亲娘,而这一次则是为了救生死兄弟鲍恢。 鲍恢见到廖淳突然对着玉真子与童渊二人跪下,心中大吃一惊,而他刚想开口劝阻廖淳不要为了救自己而答应这疯老头玉真子的无礼要求,去求他,受他的侮辱,但廖淳却已经开口将“师祖、师父”都叫出了口。 玉真子见自己的如意盘算得逞,心中大喜,乐得手舞足蹈,连连开口说道:“好!好!好!我的乖徒孙!”说着弯腰便去扶廖淳站起来。 但这时候玉真子身旁的童渊却大叫了起来,说道:“等会儿,等会儿,等会儿!” 原来那童渊虽说他的师父玉真子在之前已经跟他说过了要他收廖淳为徒,但是他的内心对这件事总归是在抗拒抵触之中,还在想着办法怎么将这事推脱开,这会儿师父玉真子竟然说出要以廖淳拜师作为救人的条件,因而他还尚在惊愕之中,而廖淳竟又已纳头拜师,师父玉真子还真就这么认徒孙了,于是他便急了起来,赶忙开口阻拦。 但玉真子知道童渊想要说什么,于是便不等童渊开口说下去便打断道:“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人家师父都叫啦!还不快动手去救人家的小兄弟?!” 童渊还想开口说什么,这时玉真子又呵斥道:“快去!这点皮毛小伤,难道还要等师父我老人家亲自动手吗?” 童渊听了只好悻悻的朝鲍恢走去。 但这时玉真子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童渊说道:“等会儿,还是得等会儿。” 第三十一章 官军来了 童渊迫于师命正悻悻的朝鲍恢走去时,又被玉真子叫住,他以为师父玉真子改变了主意了正要高兴,但却听玉真子又说道:“这拜师哪能没有拜师的礼,怎么着也得摆桌拜师酒,准备牺牲,焚香礼拜敬告天地,可不能这么草率。” 玉真子这么说倒不是为了刁难廖淳,而是又完全出于他自己那点小九九,他一则怕廖淳这小子赖账,二则将来要是那玉虚真人收了廖淳为徒之时,自己以廖淳师祖的名义去找玉虚真人这“乖徒儿”时,手头也好有个话柄。 但玉真子这么一说,童渊却急了,他可是曾对着世人扬言不再收徒的,现在是被师父玉真子强逼着收廖淳为徒,如果不行拜师礼,就随便教他点东西打发了,那还可以弄得神不知鬼不觉的,但要是一行拜师礼,那势必得通知三山五岳的道友同来喝酒、做见证,那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公然告诉这些道友自己出尔反尔了吗? 童渊心里着急却不知怎么该怎么劝说师父玉真子改变主意,而一旁的廖淳听了玉真子的话也是大为着急,再次对着玉真子跪地拜道:“师祖、师父有所不知,小徒与众兄弟乃是亡命之人,正被朝廷通缉着,眼下官军马上就该赶过来了,这哪来的时间摆拜师酒啊?再说我这兄弟的伤怕是也耽搁不起,还请师祖、师父速速援手相救啊!” 说着就地“咚咚咚”的磕起了响头,廖淳身后的那群兄弟看到廖淳竟对这疯老头行如此大礼,都看不下去了,纷纷要上前劝阻,但却都被姜半仙与秦双给拦了下来。 秦双不但拦住众人,自己也跟着跪下来求玉真子出手救鲍恢。 童渊见了这情景,知道这倒是劝师父玉真子免去了廖淳那套拜师礼的繁文缛节的好机会,于是便也开口说道:“是啊师父,要不咱先救人,拜师礼之事就免了吧。” 但玉真子却断然拒绝道:“不行!”不过他看着廖淳与秦双苦苦哀求的样子,又看了看那脸色已白的跟一张纸一样的鲍恢,终于又松了口,挥着手臂说道:“唉!行吧,行吧,先救人,不过拜师帖一定要写,现在就写!” 廖淳听了赶紧答应并磕头拜谢,但转而他就又皱起了眉来,对着玉真子说道:“可眼下也没有纸笔啊?” 玉真子听了从衣兜里掏出一沓红纸与一支毛笔,再廖淳面前晃晃,并颇为得意笑道:“哈哈,这个老夫早就准备好了。” 廖淳接了纸笔便开始到一旁的桌子上写拜师帖,而童渊看了则是一脸无奈摇头叹气不止。 廖淳写完拜师帖后正要拿给童渊,但玉真子却一把将拜师帖从廖淳的手里拿了过来,他将拜师帖仔细端详了一番后,得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边笑边说道:“哈哈!有了这玩意儿老王八(玉虚真人),我看你怎么跟我斗?!” 说完竟将廖淳写的拜师帖叠好了直接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并不拿给他的徒弟童渊。看得众人都疑惑了,这廖淳到底是跟谁拜的师啊? 而姜半仙在一旁听了玉真子的话,则偷偷发笑,其实今天最得意的要算他了,什么事都在他的算计之中,这玉真子自以为得计,却也早落在了他姜半仙的圈套之中。 但这时,突然又传来一声惨叫,原来在廖淳写拜师帖的时候,童渊已在那里察看鲍恢的伤势了。这一声惨叫正是童渊掀开黏在鲍恢伤口上的衣服片时,从鲍恢口中发出来。 顺着鲍恢的叫声,众人看到那鲍恢的左肩窝已是一片的血肉模糊,与刚刚玉真子说得差不多,这外翻的伤口上,还带着一些白森森的骨头渣子,看来他肩胛这一片的骨头是已经被卞喜甩出的流星锤给砸碎了。 众人看了异口同声的询问童渊:“怎么样?” 童渊却已在那里摇着头对师父玉真子说道:“这小子(鲍恢)的伤太重了,现在卸了这条胳膊尚能保住条性命,若再迟误一些怕是神仙也难救了。” 众人听了大吃一惊,廖淳则两步赶回到鲍恢的身边,一把拉住童渊的手,情绪激动的大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鲍恢自己听了歇斯底里的嘶喊了起来,而后又扯住了廖淳的衣服说道:“带着弟兄们走吧,不要管我了,没了胳膊便是废人了,我宁可死,也不要像个废物一样活着,走啊!”说完死命的推廖淳,推开廖淳之后又伸手去拔自己腰间的匕首,想要自杀,幸亏陈幕眼疾,一把夺下了鲍恢手中的匕首,这才没让鲍恢自杀成。 这时玉真子走了过来,拉开围在鲍恢面前的众人,颇为不屑的说道:“嚎什么?!嚎什么?!这才多大点事儿啊?来,来,来,让老夫看看伤口。”说着一把捏住了鲍恢的左胳膊,眯起眼睛把脑袋凑上去看鲍恢肩窝上的伤。 众人虽说都认为这玉真子疯疯癫癫的,但是这时也都愿意相信,只有这疯老头他才能够救鲍恢了,所以都自觉的闪到了一边,屏着呼吸静静的看着玉真子察看鲍恢的伤势。 但这时客栈之外的街道上突然喧闹了起来,原本在一旁围观的百姓纷纷逃散开去,阮闿一看这状况,猜想应该是官军赶来了,所以便冲出门口要去查看状况,但他刚跑到客栈门口,迎面便撞上了从外面冲进来的官军,于是他赶紧扯着嗓门喊了起来:“头~官军来了,跑啊!” 阮闿一喊,众人也都看到了客栈门外的官军,于是都慌乱了起来。 廖淳看官军都已堵到了门口了,这时再想要逃怕是已经来不及了的,于是对着阮闿说道:“你,带两个兄弟护着鲍恢;姜半仙,带着秦双、陈梦婷躲楼上去;其他人抄起家伙跟官军拼了!”说罢捡起刚刚拜师时扔到地上的玄铁枪,便要冲着门外的官军冲杀过去。 而这时玉真子又站了转身一把扯住廖淳的衣服,训斥道:“又干什么呀?!又干什么呀?!本事没多少,还动不动便‘拼了’!‘拼了’!,一会儿再弄出一堆断胳膊断腿的人让我来医,你想累死你师祖我呀?” 廖淳听了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又听边上的童渊对玉真子说道:“师父,外面的那些人就交给我吧。” 但玉真子又拉着童渊道:“诶~为师好久没有活动活动筋骨了,再不动这把老骨头就该生锈了,还是你带着这帮娃娃先去你那里避避,为师在这里玩一圈便回来。” 未待童渊答应,玉真子便没了身影,廖淳与身边的一众兄弟还当是自己看花了眼,但客栈之外随即传来了一阵阵的惨叫之声,转头看时,只见原本那群气势汹汹的官军,此时如蹴鞠(皮球)一般的被抛上摔下,漫天飞舞了起来。 姜兰甫看了喃喃的叹道:“这就是传说中中原的世外高人吗?” 而陈幕则不自觉的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屁股,暗自庆幸刚刚还好没被这老疯子打,因为此时他正好看到,门外一个官军被玉真子扒了裤子在那里打屁股,只三两下下去,这屁股上的肉便被打烂了。 第三十二章 一坛杏花村 众人随着童渊回到他的宅邸内时,天已经擦黑了,而鲍恢也已然昏死了过去。 廖淳见着鲍恢昏迷不醒,便焦急央求童渊道:“师父,我这兄弟这是怎么了?您快想想办法救救他吧。” 廖淳这“师父,师父”的也叫了好几声了,童渊虽是极不情愿认廖淳这个徒弟,但是听着他“师父,师父”的叫倒也有些听顺耳了起来,所以廖淳这会儿叫师父他也不否认,答道:“我刚刚封了他的奇经八脉,所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了。” 廖淳听了这悬着的心总算才有些放了下来,不过他随即又央求童渊道:“师父,那您快想想办法救救他吧。” 童渊听了稍稍有些不耐烦了,叹道:“唉!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想要保住性命那只有卸了他这条左臂,不然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救他。” 廖淳听了不作声了。 这时突然一个声音又从背后响起道:“‘没有别的办法’‘没有别的办法’当师父的你还还好意思跟你的徒弟说你没有别的办法?” 众人回头去看时发现正是那个疯老头玉真子,想不到这个众人前脚刚进门,他这后脚便也赶到了。 童渊一看是自己的师父玉真子,便只好点头唯唯称是。随后他又问玉真子道:“师父您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玉真子一听问这事,就连连摇头叹息,说道:“哎呀,现在这些当兵的怎么都这么不经打,我还没玩两圈呢,他们就全趴地上起不来了,没意思,真没意思!” 玉真子这边正叹息着,而这边二娃子却又叫了起来问道:“什么味儿?什么味儿这么香?淳哥什么味儿这么香?” 有时候真不知道二娃子这猪脑怎么就长了个狗鼻子?还是因为他本身便是一个吃货的原故,所以鼻子特别灵敏?在众人都在担心这鲍恢的伤势的时候,他却闻到了吃食的香味,于是众人在这一刻都对他是侧目而视。 廖淳刚要责备二娃子,这玉真子却得意的笑了起来,并把一个手抬起来,给众人看他手中提溜着的一个酒坛子,对二娃子说道:“哎呀,好灵敏的鼻子呀,好灵敏的鼻子呀,我这个呀可是三十年陈酿的杏花村,比你们这群娃娃每个人的年纪都还要大嘞。” 廖淳一看师祖玉真子在跟二娃子说话了,便也不好再这个时候再去责备二娃子,所以就忍了下来。 而淳哥不骂,这二娃子是浑然不觉自己此时说的这话题的不合时宜,当他听到玉真子说手上提的是三十年陈酿的杏花村时,双眼顿时都放光了,说道:“哇~原来是杏花村啊!” 玉真子得意的点点头道:“嗯,刚刚在城里跟那帮当兵的耍完之后,我发现你们才刚刚出了城,你们走的这么慢,跟你们一块儿走,我觉得太闷气,我一个人先回家呢,我又觉得没意思,所以就转到旁边的村子里去买了坛杏花村来。” 众人都只是听着不做声,而廖淳、秦双则是想等玉真子把酒的话题说完而后可以转回来跟他说救鲍恢的事情,但偏偏这二娃子就是这么不上路,玉真子刚说完这一句,他便又接着问道:“哇~原来杏花村就在这一带呀?” 玉真子听了摇头摆手道:“这村子叫不叫杏花村我不知道,但这酒却一定是杏花村的酒,只有杏花村才是这味道,绝不会错!不信你尝尝。” 有喝酒二娃子自然是高兴,接过玉真子递来的酒坛子,揭了盖头又闻了一下后便当即举起酒坛仰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玉真子问道:“怎么样?是杏花村吧?” 二娃子顾着喝酒,根本就没空去搭理玉真子了,口中就一直“嗯”啊“嗯”啊的应着。 而玉真子听二娃子一直说着“嗯”,还以为二娃子是在表示确认,这就是杏花村酒,于是便又得意的笑了起来,但其实他不知道,这二娃子只是听过杏花村的名字,知道这杏花村是好酒,却从来都没喝过,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此时喝的到底是不是杏花村,玉真子要问他,那问了也等于是白问。 玉真子起先看着二娃子喝自己的酒还是高兴的,但过了一会儿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自己只给二娃子尝一下,他却“咕咚咕咚”的喝起来没个完了,于是便伸手想去把二娃子手中的酒坛给拿回来,同时问道:“喂,喂,你喝好了没有?” 而二娃子听了非但没停下来,见玉真子伸手来拿酒坛子,他还将身子扭了开去,口中一刻不停的喝着酒,边喝边含含糊糊的说道:“嗯,嗯,嗯,就好,就好。” 又过了好一会儿,二娃子终于从嘴边放下了酒坛子,长长的嘘出一口气来,说道:“好了,好酒啊,好酒!”说着还用手去抹抹溢出在嘴唇边的酒。 玉真子接过二娃子手中的酒坛,问道:“喝好了?” 二娃子又点点头道喝好了。 这时玉真子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你把我的酒喝光了!你赔我的酒!你赔我的酒!”边叫边要去抓而二娃子,吓得二娃子赶紧往众人堆里跑,边跑有边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淳哥救命~” 看着一老一少为了坛酒打闹的样子,童渊是连连摇头。 廖淳见要是再不站出来拦阻,只怕这师祖与二娃子为了坛酒还有半天可以打闹,而那鲍恢的伤可拖不起,于是便拉住玉真子道:“好了师祖,好了师祖。” 玉真子见来廖淳将自己拉住,不等廖淳把话说完便质问道:“怎么?你要护着这兔崽子?!告诉你,他可喝光了我一坛子三十年陈酿的杏花村,三十年(边说边用手比划着),比你们的年纪还大,今天要是不赔我酒来,我,我,我跟他没完。”说着,推开廖淳便又要去追二娃子。 “师祖!”廖淳也急了,喊了起来:“酒我让二娃子给您再去买来,您还是先帮我看看我兄弟的伤吧,他快不行了。” 说着又命令二娃子道:“给师祖买酒去!愣着干什么?!再胡闹以后别跟着我了!” 二娃子一看廖淳发了火,而众人此时似乎又都对自己怒目而视,这才知道自己似乎是又闯了祸了,然后也不问买酒的地址,赶紧转身往门外跑去。但他没跑出去几步便一头栽倒在了地上,原来是酒劲上来了。 廖淳见了二娃子醉倒又只得强压下怒火,向师祖玉真子问清了买酒的地址,而后叫过阮闿,让阮闿给玉真子买酒去。 看着阮闿买酒去了,玉真子这才稍稍平息了怒火,在廖淳等人的央求之下,他又悻悻的看了看手中的空酒坛子,而后才将它扔了来看鲍恢的伤,但一看之下,他却又叫了起来喊道:“不好了!” 第三十三章 激将 玉真子的一声“不好了!”吓得众人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上去,但不等众人有下一步的反应,这玉真子竟又转回过身来,伸出手一本正经的对廖淳说道:“解药拿来。” 玉真子的这句话听得众人是莫名其妙,而廖淳本人则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听着玉真子要解药的话的意思,鲍恢可能应该是中毒了,但廖淳又怎么会有解药呢?这毒又不是廖淳下的?不过看这玉真子一本正经的样子看去倒是不像是在开玩笑。 但不管这玉真子看起来多么的一本正经,片刻之后那脾气火爆的贼老大陈幕还是忍不住了,破口骂道:“你个疯老头胡说八道些什么那啊?你的意思是元俭下的毒?告诉你,元俭对鲍恢那可是如手足一般,你治不了就治不了,少胡说八道的在那里挑拨离间!” 陈幕这次骂归骂,但他还是学乖了点,不敢再凑上前去自讨苦吃,反倒是边说话边不自觉的往人群里躲。 廖淳听了害怕师祖玉真子又要打陈幕,于是忙劝住陈幕,一面又向师祖玉真子询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因为廖淳也觉得很奇怪鲍恢中了毒,师祖为什么会认为这解药就在自己的身上? 而玉真子在问廖淳拿解药的时候,童渊听了也觉得很奇怪,于是在陈幕破口大骂玉真子的时候,他便又走到鲍恢的身边,又仔细检视了一番伤口,发现这鲍恢还真是中了毒,而且从这毒发症状的隐秘度来看,这中的可不是一般的毒,能使这种毒的应该是出于南华老仙一脉的方术,而据张角自称,他是得了南华老仙的天书的,因而黄巾贼中有能使这种毒、能解这种毒的人,那便也就不稀奇了。 这时他听到廖淳的询问,便接口问廖淳道:“你们是太平道的人吧?” 虽然童渊只说了“太平道”而不说“黄巾贼”,但是众人依然下意识的都有些戒备了起来,廖淳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答道:“正是!” 童渊见自己一提“太平道”三个字,众人的神色便紧张了起来,于是赶紧微微笑着对廖淳说道:“你们不用紧张,我与你师祖乃是方外之人,不问世事,何况你又叫我一声师父。” 众人听了童渊这句话,这才又放松了下来,而廖淳则又忙着为刚刚众人如临大敌的神色、举止,认错辩解了起来。 童渊止住廖淳接着说道:“我猜师祖问你拿解药不是说你下了毒,而是你这小兄弟中的毒便是你们太平道自己的毒,既然你也是太平道的人,那就快拿解药去救你的小兄弟,迟了可就来不及了。” 玉真子在一旁听了徒弟童渊的话是连连点头。 而廖淳听了师父童渊的话,又见玉真子在那里连连点头,大吃了一惊,说道:“可是,我们太平道只救人,从不毒害人,这我从没听说过道中还有害人性命的毒药啊?”说着也急忙赶上前去查看鲍恢的伤口,但是他看了半日却也看不出鲍恢有丝毫中毒的迹象来。 而童渊听了廖淳的话则更是一脸的惊奇,问道:“我跟你师祖跟了你们一路,你们这是在诛杀太平道的叛徒吧?” 廖淳不知道师父童渊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于是也是满脸疑惑的答道:“正是。” 童渊又问道:“我虽然不问世事,但是还是大概知道太平道内等级森严,即便是处置叛徒,也必须是叛徒的上一级才行,对不对?” 廖淳听了点了点头,心中暗忖道:原本这太平道中倒是有这个规矩,但是如今大贤良师兄弟三人皆殁,整个太平道也差不多已被朝廷剿灭,谁还来讲究这些规矩?自己诛杀叛徒便完全没按这规矩来,若是按着这规矩,这些叛徒一个都轮不到由自己来杀,那严政与刘石在太平道、黄巾军中都明摆着比自己级别要高,而卞喜与裴元绍二人,虽说比自己职级要低,但是他们也不是自己部曲中的人,不归自己管。 而廖淳在暗自思忖的时候,童渊早就又在那里说道:“既然这样,那么也就是说被你追杀的那些人便都是你的部下,那你的部下能使的毒,你怎么会没有解药?难不成他们会的那些方术不是你教的?” 廖淳听到师父童渊这么一说,才知道这师祖、师父二人是都误解了这其中的缘由了,于是便把自己与卞喜等人的关系都简略的与二人说了一下,到这时玉真子与童渊这才明白了过来。 这玉真子与童渊二人都算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但廖淳对此事却还是十分的疑惑,这卞喜在太平道、黄巾军中只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角色了,那为什么他会使太平道的毒术?而自己也简略的翻过天书,怎么不记得上面有写着怎么用毒的?难道是自己看漏了? 到了这一刻,廖淳开始有些后悔起自己不应该一冲动就把那三卷天书给毁了,不然这时候也能拿出来来救鲍恢,于是又暗自责骂起自己来。 廖淳正在暗暗的自责,那玉真子又开口叹道:“哎呀,如果是这样,这事情就难办喽。” 一听连玉真子都说难办,众人的心当即都变得拔凉拔凉的了,一个个的都垂头丧气了起来,连那看向躺在那里的鲍恢的眼神,都仿佛在看着一个死人了一般,但只有廖淳却还不死心,他上前拉住玉真子的手,膝盖一软便又要跪下去求师祖玉真子。 而这时姜半仙却突然走了过来,一把将廖淳从玉真子身边拉了开来,拿腔捏调的说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廖头领啊,廖头领,不是老头姜半仙我现在说你,当初你要是听了我的话拜了那玉虚真人为师,那哪至于今天连鲍恢小子的这点小伤都治不好啊,我姜半仙的‘半仙’那是随便吹牛叫叫的‘半仙’,而人家玉虚真人那可是真神仙哪!我劝你啊,现在还是赶去终南山求那玉虚真人,赶得及的话,或许鲍恢这条小命还有救!” 廖淳听了姜半仙的话起先有些莫名其妙,这劝自己拜玉虚真人为师的那人是众平,这姜半仙他什么时候也劝自己拜玉虚真人为师了?不过姜半仙的后半句话倒是又给了廖淳一线希望,他觉得姜半仙说得倒也有些道理,到了终南山让众平从中说道说道,或许玉虚真人真能大发慈悲出手相救呢,所以他当即便想要带着鲍恢上终南山了。 但廖淳这真的是有些病急乱投医了,终南山离这冀州虽没十万八千里,但那也有万把里的路程,先不说廖淳现在还是被通缉的身份过不过得了路上的关隘的问题,就是他能带着鲍恢顺利走到终南山,那也是得好几个月之后的事情了,而且到了终南山,终南山这么大,上哪找众平,找玉虚真人去? 而姜半仙之所以会这么说,他是认准了这玉真子定有救人的办法,所以这是又拿玉虚真人来激玉真子呢。 果然,这玉真子还真就又上了套了。 玉真子听姜半仙把话说完之时,已经气得跟一条老蝮蛇一般的“呼哧,呼哧”的喘上了,待姜半仙讲完之时,他大叫一声:“呆!”而后不顾形象的撸起袖子对姜半仙破口大骂道:“你个老杂毛!那玉虚老王八是你什么人?!你竟然帮他在这里吹牛皮?!什么老神仙?他就是个老王八!告诉你,我玉真子才是真神仙!真!神!仙!” 姜半仙故作不屑的摇摇手对身边的小跟班邓续说道:“玉真子?没听过,不过光听名字,人家是‘真人’,你是‘真子’,那道行就是人家高。” 邓续一看这情景,知道姜半仙是又要他配合唱双簧哪,对着玉真子这个绝顶高手他倒也全然不怕,当即高声附和道:“那是自然,玉虚真人是真神仙,这个谁人不知哪人不晓啊?” 玉真子见此情形更是暴跳如雷,连说话都结巴了,说道:“气,气,气,气死我了!居然不知道我玉真子是谁?!好!好!我来告诉你们。”说着他指着身边的童渊说道:“童,童渊我玉真子的徒弟,‘蓬莱枪神散人童渊’,总听说过吧?” 众人听了童渊的名号一多半都惊叹了起来。 但姜半仙却装作苦思冥想的想了半天才说道:“啊~这个好像听过,练武的嘛。” 姜半仙说听说过,这玉真子便得意了起来,但却听姜半仙又紧接着说道:“但听说除了会使枪,别的啥都不会,尤其是给人看病,那是一窍不通,廖头领,走走走,我们还是快上路吧,晚了这鲍小哥(鲍恢)可真就没救了!”说着有装着要去拉廖淳走。 玉真子一看急了,又大声吼道:“气~死我了!不许走!谁都不许走!我现在就把他救活了!”说着他自己却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第三十四章 混元丹 众人正在惊愕于玉真子的突然消失,这玉真子又突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以至于众人都认为这玉真子定是会什么法术的,不然又怎么会来无影去无踪? 玉真子再次出现之后,手里多了几粒深紫色像葡萄一样的东西,他用手掌托着那像葡萄一样的东西在姜半仙的面前颇为得意的晃了一下,然后说了一句:“看好了!”便又一个箭步冲到躺在床榻上的鲍恢面前,掰开鲍恢的嘴巴,一股脑儿的将那些像葡萄一样的东西全塞进了包鲍恢的嘴巴里,而后又扶起鲍恢在他的后背拍了几下,大约是将塞进鲍恢嘴里的东西都拍落到他的肚子里去了。 玉真子从亮出像葡萄一样的东西到将像葡萄一样的东西塞进鲍恢的嘴里大约只用了一眨眼的功夫,而童渊在见到玉真子手里像葡萄一样的东西的时候,脸上就有些变了,紧接着他也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而等他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他竟直接冲到鲍恢的面前,摆开鲍恢的嘴抠了起来,不过抠了半天也没见他抠出什么东西来。 随后他竟也顾不得形象的哭丧起脸来,他问玉真子道:“师父,您给他吃的可是我那丹炉里炼着的混元丹?” 玉真子听了还想要装糊涂,他眨巴着眼睛结结巴巴的说:“什,什么‘混元丹’?我,我,我怎么不,不知道?”他边说还边往廖淳等人中间走,似乎想要躲开他的徒弟童渊。 童渊又叫道:“师父!这些丹药你上午不是刚刚见到过的嘛,你还说它们看着像葡萄呢?” 众人听到这里才知道这玉真子刚刚消失的那会儿是去拿他徒弟炼的丹药来给鲍恢吃了,于是又都暗想这鲍恢吃了童渊的丹药,应该就会没事了吧? 而秦双见这童渊是为了他师父玉真子拿了他的丹药救了鲍恢才在那里追着逼问,便上前拦住童渊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器?!不过就吃了你几个破药丸嘛,赔你钱就是了,还什么狗屁散人呢,没见过这么小肚鸡肠的。” 童渊听了气极,只说了以一个“你”字便说不下去了,而秦双却又连珠炮似的接着说道:“你,你,你,你什么你?都说修道的人慈悲为怀,丹药重要还是人命重要呀?!你那些丹药空放在那里又没用,拿来救人不正好?!” 童渊怒道:“谁说我的混元丹放在那里没用了?这可是我炼了九九八十一天才炼出来的,就是用来闭关时服用的,现在他(鲍恢)吃了我的混元丹,你让我怎么闭关?” 秦双则毫不示弱说道:“你还好意思说?你还好意思说?你才不过炼了九九八十一天就觉得久了,人家可是娘胎里怀了是个月才生下来的一条人命啊,你丹药没了可以再炼,人死了还能再活吗?” 那秦双本来就古灵精怪,与童渊理论的时候,那面部的神情动作已经就够丰富了,而那玉真子在一旁却还不肯闲着,在二人争论之时,他在一旁为二人做着“音配像”装出许多搞怪的动作来,在一旁的众人都要忍不住捧腹大笑了起来。 廖淳见秦双说话句句咄咄逼人,而那童渊怎么说也算是自己的师父了,而且这会儿还是鲍恢吃了他炼来闭关时要用的丹药,因而忙上前拉住秦双,要她别再跟童渊顶嘴了,但这时突然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众人顺着声音转头去看时,发现鲍恢已从床上榻上坐了起来,并咳出来一大口的黑色的恶血来。 众人见了鲍恢醒了大喜,也没人去理会但丹药的事了,都赶去看鲍恢,而那玉真子便又得意了起来,对众人吹嘘道:“怎么样?看到老夫的手段了吗?” 随后,玉真子又赶开众人从自己拿乱蓬蓬的头发上取下一根木簪子,就着鲍恢肩头上那伤口划拉了起来,作起了“外科手术”。 说来也奇怪当玉真子把鲍恢伤口上的烂肉刮去,再割开好肉、翻出那些碎裂的骨头来进行拼接,那血淋淋的场面看得众人都直嘶牙咧齿,而那鲍恢却是连眉头也不皱一下,不知道的还当这是鲍恢是条硬汉子,熬得起痛,但其实这玉真子道力高深,在他站到鲍恢身边的时候,他身上环绕着的那三十六周天的罡气早就震住了鲍恢的各条经脉,所以这鲍恢才会感觉不到疼痛。 玉真子在那里捣鼓了半天,弄得是满头大汗,而那鲍恢的伤口竟也奇迹般的给玉真子给治好了,不但那些被流星锤砸碎的骨头全被拼接了回去,而且那些皮肉上的疮口竟也奇迹般的全愈合了,看不出丝毫受过伤的痕迹来。 鲍恢爬下了床,挥动了一下左臂,发现运臂自如,完全没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当即跪地叩谢玉真子,而其他人则对玉真子那高超的医术是赞不绝口,直呼老神仙。 那玉真子听了自然也是沾沾自喜,不过这回他只稍稍自吹已了一番便收了场,而后一脸神秘的将廖淳叫到了一边,而且他叫过廖淳之时还不时的四处张望,去看有没有人跟过来偷听。 廖淳见了玉真子这神秘兮兮的样子甚是好奇,待到要开口询问之时,玉真子已经开口说道:“告你一件事情,但是你得发誓不能跟别人说,尤其不能让那老头知道。” 玉真子说到“那老头”时,伸出一根手指偷偷的点了点姜半仙。 廖淳听了点点头应道:“哦。” 不过他应完之后等了半天却仍不见玉真子开口说话,便问道:“师祖到底是什么事情啊,这么神秘?” 玉真子唬起脸来说道:“你还没有发誓呢,师祖我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廖淳听了只好举起手来发誓道:“我廖淳发誓,如若泄露了师祖告诉我的事情,愿受天打五雷轰。” 玉真子听了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说道:“其实你那小兄弟的伤,没好。” 廖淳听了玉真子的话大吃一惊,赶紧转头去看鲍恢,却看见鲍恢此时依然是生龙活虎的在那里与众人嬉闹,于是心中当即又疑惑了起来,他转过头来看玉真子,想看看这疯疯癫癫的师祖到底有没有在跟自己开玩笑,然而他看到了玉真子却正一脸正经的看着自己。 第三十五章 秘技 玉真子神秘兮兮的叫过廖淳的时候,那姜半仙便已经有些猜到了端倪,所以在玉真子与廖淳在那里密谈的时候,他便在那里偷偷的观望,旁人都不知道的是姜半仙除了会算命,他还有一项绝技那便是读唇语,他算命时很多时候也会用到这项绝技,虽说他排卦、算命很厉害,但是许多事情也并不是他算出来的,而是来算命的人未靠近时,他在大老远时读人家的唇语读出来的。 这会儿他读了玉真子与廖淳二人的对话当下便大吃了一惊,但他吃惊的并不是鲍恢的伤并没有真正的好,而是这玉真子竟要廖淳进太行山去采韭薤来救鲍恢,这个韭薤具体长在太行山的哪里姜半仙并不知道,但是这韭薤是什么他还是知道的。 这韭薤乃是上古仙草,如今还遗留在世间的并不多,而且如果那些关于韭薤的传闻是真的,那韭薤该有上古神兽耳鼠看护,修仙练道之人尚且不敢轻易靠近,又何况廖淳这个凡夫小子? 真不知道玉真子这老疯子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按说若是愿意救人,这韭薤应该他自己去采才对,采这韭薤对于像他玉真子这样的高人来说那是易如反掌之事,而若是不愿意救人,那打发众人走就是,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想杀廖淳,那以他的武功动根手指就可以,又何用借耳鼠之手这么麻烦?姜半仙是百思不得其解,反复思量之下决定先暗中观察,等等看再说。 果然,半夜之后,当众人都已沉沉的睡去之时,廖淳便偷偷的爬了起来,而后拿着他那杆玄铁枪径直往屋外跑去。 姜半仙一见廖淳跑了出去,便想赶紧追出去,不过他回过头来一想,觉得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即便跟着廖淳,要是出了什么状况,自己也应付不来,于是便推醒了一旁的陈幕,与陈幕二人一同去追廖淳。 姜半仙原本打算就这么暗地里偷偷的跟着,但不想陈幕非得拉着廖淳把话问清楚。于是,二人便在村口追上了廖淳。 廖淳见了陈幕与姜半仙吃惊的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陈幕则反问道:“我还想问你呢?大半夜的干什么去?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事情非得瞒着我们去干?” 廖淳知道陈幕的性格,他知道瞒是瞒不过去了的,便告诉二人道:“其实鲍恢的伤没好,他身上的毒没有解掉。” 陈幕道:“所以你就背着我们一个人上太行山挖草药去了?” 廖淳听了又吃了一惊,问道:“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陈幕指了指姜半仙道:“这老家伙说的。” 于是,廖淳转而惊奇的问姜半仙道:“你怎么知道的?” 姜半仙这时又借机自吹了起来,他颇为得意的说道:“哎呀~老夫姜平人称‘姜半仙’!‘半仙’!”他说到“半仙”二字的时候还故意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下。 廖淳听了竟也不怀疑,对二人说道:“师祖说此事声张不得,必须得我一人去,你们快回去吧,太行山不远,也就一两天的路程,我采了药便回来。”说着撇了二人就要走。 陈幕一把拉住廖淳问道:“为什么要你一个人去?那太行山上多有毒蛇猛兽出没,回去叫了弟兄们陪你一起去不是更好?” 廖淳道:“既然师祖说此事声张不得,必须得我一人去,那必定有他的道理,你们还是快回去吧,我去去就来。” 姜半仙轻蔑的笑道:“什么‘有他的道理’?他的道理就是,害怕传出去说他救不了人,让他丢了面子。” 陈幕一听骂道:“他娘的,就为这,他就要你一个人冒着生命危险进深山采药?我这就找面锣给他去周边的几个村落都去敲一下。” 陈幕说着径直要往回走,这时轮到廖淳将他扯住了。廖淳说道:“你干什么?!我们可是求着他给鲍恢疗伤,又不是他求我们?即便采回来草药还要等着他治呢,你这样一嚷嚷不是害了鲍恢么?” 陈幕听了这才停下了脚步不吭声了,不过转瞬陈幕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说道:“我觉得这事情有蹊跷。” 廖淳好奇的看着陈幕。 陈幕接着说道:“这老疯子既然这么怕被人知道他没能治好鲍恢,而他又知道那什劳子草药能解鲍恢身上的毒,那他干嘛不自己去采?他不来去如风吗?一个晚上采回采药来解了鲍恢的毒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廖淳按陈幕说的一想,觉得陈幕说的也很有道理,而姜半仙也摸着胡子说道:“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廖淳想了一会道:“管他呢,想不通就不去管他了,只要能救了鲍恢就好,师祖他应该不会害我们的,他要害我们,就算我们多个十倍的人,那也不是他的对手,你们回去吧,我采了药就回来。” 陈幕斩钉截铁的拒绝道:“不行!要去一起去!” 这时三人突然听到一阵大笑之声,转头看时,却发现是那童渊。 童渊捋着胡须笑道:“好小子,你倒还算是有自知之明。” 廖淳见了赶忙拱手抱拳拜见师傅。 童渊则又对陈幕与姜半仙说道:“你们两个回避一下,我跟元俭有话说。” 陈幕当即接口道:“我不回避你又想怎的?我跟元俭是兄弟,你有什么事情不能当着我的面跟他说?!你那疯子师父把元俭忽悠去山沟沟的事,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 陈幕在那里说话的时候,廖淳一个劲的示意陈幕住嘴,先回避一下,姜半仙则已拉着陈幕往远处走了开去,而陈幕其实也就是逞逞口舌之快,因为他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童渊的对手,所以便也任由姜半仙将自己拉着走了开去。 陈幕与姜半仙走远之后,童渊对廖淳说道:“早些年我便发过誓,不再收徒弟了,若现在收了你为徒,那世人便会笑我童渊是出尔反尔之辈,不过既然你叫我一声师父,那我总要教你一些什么。我童渊以‘百鸟朝凤枪’闻名于世,这世间会这‘百鸟朝凤枪’的除了我,那就只有我那三个徒弟了,所以虽然你也惯使枪,但这套枪法我不能教你。不过我另有一套防身护命的秘技从未传授给任何人过,倒是可以将它传授于你。” 廖淳听了受宠若惊,赶紧跪拜叩谢。 童渊接着说道:“此套秘技之所以称为‘秘技’那便是它从不轻易示人,所以你需谨记,与人厮杀不到生死关头,绝不可以轻易使用,此技没繁杂的招式,但以出其不意制胜,若是轻易示人,让敌人有所防备,那在生死关头便不可能再靠它反败为胜了。” 廖淳听了频频点头。 童渊又道:“择日不如撞日,你此去太行山中多有猛兽,我现在就将秘技传授于你,以作防身之用。”说着用手缓缓的掀起鹤氅的后摆,露出了暗藏在后腰际上的三柄尖刀来。 第三十六章 难测吉凶 童渊走后,陈幕拉着廖淳问道:“元俭,这老头搞得神神秘秘的都跟你说了些啥?” 廖淳被陈幕一问有些支吾了起来,因为临走时他答应过师父童渊,决不能对任何人说学了秘技一事,情急之下只好胡乱答道:“他说太行山上多有猛兽,尤其是这仙草韭薤生长之处多有看护仙草的恶兽出没,要我多加小心,但若是真遇着了看护仙草的恶兽了,要我务必将其杀死,而后带给去给他炼丹。” 这些话是廖淳情急之下胡乱编造出来的,姜半仙阅人无数,一看廖淳说话时的神情,便知道廖淳在撒谎,但廖淳说出来的事情却是事实,于是他便有些疑惑了起来,照理说玉真子既然一开始便对廖淳隐瞒了摘这仙草的危险,没道理童渊这做徒弟的,在廖淳临走之前来给他揭穿,真搞不懂这师徒俩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不过姜半仙转念一想,既然廖淳知道了去采韭薤这么危险,为什么依然是面无惧色?这廖淳虽说十分勇敢、也很讲义气,但是他并不傻,若是真遇到什么危险的状况,他一定会先想办法去解决,而不会直接傻愣着冲上去送死,那么除非童渊即告诉了他采韭薤可能遇到的危险,同时又教了他怎么制服恶兽的本领。 姜半仙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更大,而这个时候他又借着月光看到,廖淳的额头有许多细小的汗珠渗了出来,这种天气不剧烈运动是不会出汗的,这更进一步坚定了他自己心中的猜测,于是他便又暗自偷着乐了起来。 但陈幕听了廖淳的这番话当即破口骂道:“娘的让你去拼命斗那恶兽,他来炼丹?天底下有这等师父?他他娘的自己怎么不去?元俭,我看这等师父你不要也罢。” 廖淳见陈幕被自己哄骗了过去,便松了一口气,笑道:“好了陈兄,这不是鲍恢的毒还没解么?你们快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陈幕一听立刻跳了起来道:“回去?不行!这么危险,要去大家一起去,我这就回去把弟兄们都叫起来。”说着转身便要往回走。 廖淳见陈幕要回去叫人,赶紧拉住说道:“哎~别去!刚才不是跟你说了嘛,师祖、师父都说去采仙草必须只身前往,人多了会惊了仙草。” 陈幕转头看着廖淳奇道:“还惊了仙草?惊了仙草又怎么样?这草还能长腿跑了不成?我最最看不惯就是这俩老头跟姜半仙一个德行整天装神弄鬼的,他说人多了不行,我还偏去把大伙儿都叫来,到时候采回仙草来,我看他怎么说?!” 廖淳见这陈幕又犟上了,赶忙想了个借口拦着道:“你这会儿把大伙儿都叫醒了,那秦双、陈梦婷、泥鳅他们也全要跟了去,那不是更累赘了吗?” 陈幕被廖淳这么一说倒觉得有些道理才停了下来,不过他又说道:“那不管怎么样,反正我得跟着你去,要不然我就去把大伙儿都叫起来。” 陈幕这是耍上无赖了,廖淳一看今天要是不让这陈幕跟着去,只怕他真会去将众人都叫起来,便只好让步道:“好吧,好吧,那就一起去。” 陈幕见廖淳答应了让自己跟着去,这才满意的收了脚步,不过他转身时看到了姜半仙,却又对姜半仙说道:“老家伙,你连走路都走不利索,你就别去了哈,你回吧!回吧!”说着拉起廖淳就要往前走。 姜半仙一看今夜还是自己叫的陈幕,现在这白眼狼竟然想把自己扔下,急中生智便想了个借口,问道:“大当家的,你武艺高强,有了危险能护着元俭不错,但这次上太行山可是为了找仙草韭薤,那请问你认识韭薤吗?你知道上哪儿找韭薤吗?” 姜半仙一连两问,把陈幕问得是哑口无言,支吾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这个我跟着元俭就可以了,他认识,是不是元俭?”他说着转而去问廖淳。 廖淳了皱着眉头说道:“这个师祖倒是跟我说过,但是我也不是太确定,说是这仙草韭薤,即像‘韭’又像‘薤’,但它又即不是‘韭’也不是‘薤’,更像两者合二为一的东西。” 廖淳还未说完,姜半仙便道:“即像‘韭’又像‘薤’,说其像‘韭’花开为紫,说其像‘薤’土下却生金色根球。” 廖淳听了双目放光说道:“对!对!对!师祖便是这么说的。” 姜半仙则又得意的捋起胡子来。 但陈幕却又说道:“那现在我们知道这韭薤长什么样了,你可以回去了。 姜半仙听了急了,也顾不得会挨陈幕的打了,破口骂道:“陈幕!好你个白眼狼,你想过河拆桥啊?是我把你叫了起来,现在又告诉了你韭薤的样子,你现在倒要把我扔下?!” 陈幕自知理亏,挨了姜半仙的骂倒也没动怒,只是替自己过河拆桥的行为辩解道:“我这也是为你好,你前次走华容道都摔了好几个大跟斗,现在这深山老林的,你腿脚又不便,这不拖累我们嘛。” 陈幕最后一句“拖累我们”说得特别的轻,就像蚊子叫一般,这完全不像他贼老大的做派了,但是却是他的心里的大实话。 而陈幕说然说得十分的轻,但姜半仙还是听到了,冷笑了一下说道:“果然是嫌老夫累赘了,好!好!那老夫刚刚问你的去哪里找韭薤,你知道吗?” 陈幕一听,这才又想起,刚刚姜半仙是提到过这个问题,而自己竟在说话间给忽略了,但他还是死硬着不肯服软,说道:“你,你,你把地图画下来,我们按着图找不就可以找到了。” 他又怕姜半仙不肯说了,便又拔出拳头恐吓道:“你要是不说,我打掉你的门牙,你信不信!” 姜半仙见陈幕又拔出了拳头,倒也有些怕了起来,不过他依然壮着胆大声答道:“现在我也不知道,不到山上不知道。” 陈幕以为姜半仙这是知道了故意不肯说,来了怒气,一把扯住姜半仙真要一拳打下去,这时姜半仙叫了起来道:“现在真不知道,风水寻龙,要到山上才能风水寻龙。” 陈幕一时没听明白,问道:“什么?!风水寻龙?还要找龙?” 廖淳幼年时也粗读过《易经》,这时他大致听明白了姜半仙的意思,忙问姜半仙道:“就是看风水,到了山上通过风水去找韭薤,对不对?” 姜半仙听了赶忙连连点头。 廖淳道:“那一起去吧,山路走不动时我背你。” 陈幕一听又是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当即表现出一脸的不屑,不过他见廖淳都已经同意了让姜半仙一起去,便也不再为难姜半仙,松手放开了他。 姜半仙脱了身便又神气活现了起来,不过他只高兴了一会,就又紧锁起眉头来,因为每次出行前,他都有预算一卦的习惯,但这一次他掐指一算却只得了个模糊的卦象,看不出个究竟所以然来,出这种卦象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有高人暗中作祟,障了自己的卦象;另一种便是前路有不可违之天意,所以难测吉凶。 第三十七章 遇到了山贼 廖淳三人走到太行山脚下之时,已过了第二日的正午,姜半仙虽然排出了一个未知吉凶的模糊卦象,但却在廖淳与陈幕二人面前依旧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眯着眼睛遥看太行山势,口中则念念有词:“堪舆潮水穴宜高,屈曲朝来产英豪。远朝不如近朝好,明朝不如暗朝高。朝水一勺能积富,横流放出要湾环。元辰、玉带、金鱼水水聚天心……” 不待姜半仙念完,陈幕便听得不耐烦了,骂道:“你他娘的,我们都在这山脚下站了半天了,你还在那里叨叨叨叨,给句明话,到底往哪条道走?!” 廖淳也有些耐不住性子了,问道:“姜半仙,我虽然不懂什么卜卦算命、风水寻龙这套东西,但我听你念的那些怎么不像是在找仙草韭薤,倒像是在寻墓地?” 姜半仙听了拿腔捏调的捻着他那撮花白的胡须说道:“这个你们就有所不知了,这‘风水寻龙’,那便是堪舆里面的东西,就是用来找墓地的。” 陈幕听到这里瞪大了眼睛怒道:“你说什么啊?!我们到这太行山来要找仙草,你却带着我们找墓地?找到墓地你是想让我把你活埋进去么?!” 姜半仙听了慌忙道:“你,你,你听我说完嘛,我这不还没说完嘛!”说着又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委屈相。 廖淳忙拉着陈幕道:“陈兄,听他把话说完。” 陈幕呵斥道:“快说!” 姜半仙这才接着说道:“‘风水寻龙’分作‘寻龙’、‘辨砂’、‘点穴’、‘纳水’这四样,我刚刚便是在纳水,观察眼前这片太行山的水势,草木生长皆离不开水,水美之处必然草木兴盛,而恶水之处必然是荆棘丛生,这韭薤乃是上古仙草,若是这山上有,那必然生长于‘龙头饮水’之处,或者说‘龙头饮水’之处必生神木、仙草!” 廖淳听了频频点头。 陈幕则道:“老家伙,看来还真错怪你了,那你现在找到没有啊?鲍恢还等着仙草解毒呢,我们可耽搁不起!” 姜半仙听了又慌忙说道:“我不正在找嘛!我不正在找嘛!” 而当姜半仙正又眯着眼睛堪舆风水之际,突然见到面前的山坡上冲下来一大群的人马,于是惊得“哎~哎~哎~”的叫了起来。 姜半仙“哎~哎~哎~”的叫,是想通知陈幕跟廖淳,但这个时候二人的脸却都朝向着另一侧,陈幕遥指着眼前茫茫太行山中的其中一片地方,正跟廖淳讲着以前他在这太行山中当山贼的那些事情。 陈幕正讲到兴头上,听到姜半仙“哎~哎~哎~”的叫了起来,于是心中颇为不爽,破口便骂道:“你叫唤什么?!叫唤什么?!”但他边喝骂边回头去看姜半仙时,却看到了一群山贼已经冲到了自己的身后,而廖淳此时也回过头发现了山贼。 廖淳跟陈幕二人都看到了山贼,但反应却完全不同,廖淳提着他那杆玄铁枪便要与面前冲上来的山贼厮杀,而陈幕却好似看到了自家的兄弟似的,竟咧嘴笑着迎了上去。 结果,廖淳一人双拳难敌四手,于是三个人便都被这群从太行山上冲下来的山贼给抓了起来。 山贼们的意图很简单,留下买路财! 廖淳本想给了钱息事宁人,姜半仙他怕得要死,所以也是这么个意思,但陈幕见了这群山贼却好似见了娘家人一般,倒是觉得十分的亲切。所以,他拦着廖淳掏腰包,还拼命的跟这群山贼领头的头目套近乎道:“兄弟,你们哪一支的呀,山头在什么地方?嘿,我原先也在这太行山上拉山头,这太行山好啊!深山老林延绵一片,就是官军来个百十万的,咱也不怕他!兄弟,给哥哥松绑,咱上山喝两碗去!” 这山贼的头目见到陈幕嬉皮笑脸的样子,只套近乎,还拦着廖淳不让他给钱,另外竟还自称起哥哥来咱自己的便宜,当即大怒,提起腿便冲着陈幕的胸口一脚,将陈幕踢翻在地,骂道:“他妈的,敢跟老子称哥哥,我看你是活腻味了,去!给我先砍了他。” 身边的一个山贼得了令便提着刀走上前去要一刀结果了陈幕。 而陈幕见这山贼头目竟动了真格,一个鲤鱼打挺便从地上翻起了身,在那提着刀走来的山贼靠近之前便提腿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口中骂道:“他娘的,小小的蟊贼竟敢到太岁头上动土?!你们也不回去打听打听,这太行山中有几个不知道我黑山陈幕的名号?!” 众山贼见了这一幕都大吃一惊,纷纷举起手中的兵器,便要朝陈幕挥砍过去,陈幕一见不好,自己此时被绑得像根木棍一样,根本就不会是面前这些手持利刃的蟊贼的对手,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危急之间他顿时又想起了各路山贼之间拜山头的那些暗语来,于是又大声喊了起来道:“地上有的是米,唔呀有根底,小老鼠踩得哪条线,竟敢留客住?”(老子是正牌的山大王,你们这些小蟊贼是哪个山头的,竟敢拦我的路?!) 陈幕扯开嗓门这么一通喊,那围上来的山贼们便都停了下来,在那头目身边的一个山贼小声的对那头目说道:“头,听这话他还真是咱道上的。” 头目问陈幕道:“敢问当家的贵姓?” 陈幕一听暗骂道:“娘的,老子刚刚不是告诉过你们了吗?你这是把我刚刚说的话都当放屁了?!” 不过他还是再次大声答道:“旧时的万儿(姓陈),老子黑山陈幕!” 陈幕再次自报了名号,但那些山贼们却是面面相觑,似乎根本就没听过这名号,而且就连那头目看着也是一脸的茫然,于是陈幕心里当即有些郁闷了起来。 那些普通的山贼听了陈幕的话或许并不太了解,但这头目虽说并没听说过陈幕的名号,但是他从陈幕的那些行话中却听出来了,这陈幕的来头或许不小,至少是自己动不得的人物,还是先绑上山去等将军发落再说。 而在众山贼围上陈幕的那一瞬间,廖淳为了救陈幕早已在那里冲着那头目大喊了起来:“大王饶命!我们给钱!给钱!我兄弟不懂事,你饶了他,我给钱!给钱!”说话间从怀里掏出了一袋碎银子递了出去。 要按了平时,廖淳三人若只有这么些碎银子的话,这山贼头目一火起来肯定就将这三人全砍了,但现在这头目一看,反正一时是动不得这陈幕的,那不如先拿了廖淳手中的那些碎银子来得划算,要是到了山上将军还是将这三人砍了,那至少自己已经得了实惠;而若是面前这三人真有大来头,那么以他们的身份总也不会好意思问自己再要回这些碎银两吧。 这头目想到这里便伸手去拿了廖淳手中托举着的那袋碎银子,掂了一下放入自己的口袋中。 边上的那些山贼弄不懂这头目的意思了,对方也是道上的人,头却还拿他们的银两,这是要杀?还是要放啊? 这时这头目发话道:“走!把他们绑了带上山去!” 第三十八章 大水冲了龙王庙 廖淳三人被蒙着眼睛绑着带上了山去,一路上陈幕是叫骂之声不绝,直恐吓那头目说,见到了他们的山大王,定要他们山大王砍了他的脑袋,但真到了山寨摘掉蒙眼布之时,陈幕便不吭声了。 那山寨的规模远远超乎了陈幕的想象,比他之前在太行山之时见过最大的寨子还要大上数十倍,以前这太行山上最大的寨子那是王二彪子的,而太行山上最大的山贼也就是王二彪子,这王二彪子平日里为人是飞扬跋扈从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因为陈幕带的那些黑山贼兄弟彪悍,因而王二彪子独独对陈幕这个“外来客”敬重有加,而陈幕虽说打心眼里看不惯这王二彪子,但有道是强龙难压地头蛇,所以明面上陈幕还是与他称兄道弟,打得一片热乎的。 陈幕之所以敢这么的跋扈嚣张,全是仗着他与这王二彪子的关系,但如今眼前的这副阵仗却让,他猜不着北了,到底是谁能有这么大的排场?是王二彪子吗?绝不会是他!因为那些山贼口中说的是“将军”, 王二彪子喜欢别人叫他“大王”而不是小小的“将军”。 不需要陈幕费尽心思去猜测,这山寨中已走出来一个人来,不过这人还不是这山寨的正主,也只是底下的一个头目,而且听那个绑人的头目说的话,出来的人竟还是这绑人的头目的哥哥。 只听那绑人的头目见了那走出来的主事的人喊道:“大哥,我绑了三个人上来。” 这头目一副沾沾自喜的神情,言语间还颇有邀功之意,但不想那被他叫做大哥的人劈头就骂道:“告诉过你多少次,最近官府查得紧,不要随意把生人往山上带?!拉去砍了!拉去砍了!” 那头目听了委屈道:“其中一人跋扈得很,自称是黑山线上的,我怕误伤着并肩子(朋友),将军那里不好交代。” 头目与他哥哥在说话的档口,陈幕早就又在那里喊了起来:“老子是黑山陈幕!老子是黑山陈幕!黑山陈幕!” 陈幕这么说是想以他往日里在这太行山上的名声震慑一下这山寨中的山贼们,兴许这些山贼中还有人能认识他,然而他却打错了算盘,如今这太行山上的山贼们已不是过去的那些山贼了,他们中间没有一个人是认得他陈幕的。 不过陈幕的这声喊倒也是引起了那头目哥哥的注意,他朝着陈幕走了过来,而后便惊喜的瞪大了眼睛叫了起来。 让这头目的哥哥见了觉得惊喜的不是陈幕,而是此时站在陈幕身边的廖淳,而廖淳见了头目的哥哥也是一阵狂喜,原来这头目的哥哥不是旁人,而是原先渠帅波才麾下的部曲长刘辟的部将杜远。 这杜远在与官军的厮杀之中与刘辟以及大部队走散了,为了躲避官府的追捕,他一路东躲西藏,后来在颍川实在是混不下去了这才偷渡过黄河,到了河北寻找他的弟弟杜长,找到弟弟杜长后,兄弟两人便一起在这太行山上落了草,而此时绑了廖淳等人的也正是杜远的弟弟杜长。 廖淳认出了杜远,又听那绑了自己的头目喊杜远作“大哥”便只当杜远便是这山寨的“将军”,正要将自己进山寻找韭薤之事跟杜远说,好让杜远帮忙派人一起寻找,但这时杜远却让廖淳三人稍等一会儿,自己则一溜烟的又往山寨深处跑了进去。 原来杜远知道廖淳颇有谋略,打起仗来又勇猛无畏,而且武艺也不错,便想要是将廖淳引荐给“将军”,那“将军”定会给自己大大的记上一功,所以便如此迫不及待的跑去找“将军”去了。 杜远跑开之后,他的弟弟杜长是忙不迭的给廖淳三人松绑、看座、点头哈腰的赔礼道歉,而陈幕虽说知道这都是因为廖淳的关系,与自己往日里在这太行山上的威名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是却也不免又冲着杜长牛逼哄哄的摆起他山大王的谱来。 不一会儿,杜远引着一个须发花白看去已有姜半仙年岁模样的人,从山寨深处走了出来,他而左右还跟随了一大班个个身披甲胄的彪形大汉。 杜远快走到廖淳身边之时便兴奋的对着他身后的那老者喊了起来道:“将军,将军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廖淳,跟咱们一样以前也是黄巾军的,是荆州的……” 但不等杜远说完,那老者见了廖淳却早已两步赶上前来,伸出双手拍着廖淳的肩膀道:“廖兄弟!哈哈哈~想不到老夫还能在这里见到你!” 而另一个身穿皮甲的彪形大汉也赶了上来,拍着廖淳的后背叫道:“廖兄弟别来无恙啊!” 听这二人的说话,廖淳知道是碰上黄巾军的兄弟了,但是或许是因为面前的这二人都已摘了额头上黄头巾的缘故,廖淳一时竟也未认出这二人是谁来。 老者见廖淳脸上的神情是一脸的茫然,便自我介绍说道:“廖兄弟年纪小小却好生健忘,老夫是黑山张牛角啊!” 而廖淳身旁的那大汉则说道:“我是褚燕,褚飞燕!那日多谢廖兄弟出手相救!” 二人自报了名号廖淳这才想了起来,原来这面前的还真是张牛角与褚燕,想不到下曲阳一别竟在这里遇上了。 廖淳想了起来赶忙拱手赔礼道歉道:“廖某竟未能认出张渠帅和褚头领,恕罪!恕罪!” 张牛角忙摁住廖淳的手道:“是老夫该请你恕罪!没约束好手下的人,竟让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们将廖兄弟你给劫了上来!” 廖淳听了忙道:“哪里!哪里!我也正要上山来的。” 陈幕则指着杜长道:“是该赔罪!这小子嚣张得很。” 褚燕听了脸色一变下令道:“来人呐!把杜长、杜远俩个拖下去砍了!” 左右听了便要上来抓杜远与杜长。 而杜远与杜长兄弟两个原本还等着领赏的,冷不丁的竟然说要砍自己的脑袋,都被吓得是魂飞天外,跪地连声大喊饶命。 廖淳看着杜远、杜长兄弟二人竟因自己被劫一事而要被杀,赶紧出言劝道:“这都是场误会,杜长并不并不认识我等,并且他将我等带上山时也并未冒犯我等,至于杜远,他乃是我朋友,所以还请张渠帅和褚头领看在我的薄面上饶了这二人。” 而陈幕原本只想要给这杜长吃点小苦头,来出出自己刚刚心头的恶气,也好让他知道自己的厉害,但却不想自己随便一句话便害得二人真要被砍了头,所以廖淳说杜长一路上并未冒犯自己,他便也不敢再开口纠正廖淳的话了。 杜远与杜长兄弟两人见廖淳替自己求情,都满怀感激的看着廖淳。 张牛角听了廖淳的话,对杜远与杜长兄弟两人说道:“廖兄弟是我的贵客,我不想扫了我贵客的兴致,你们的事情等我回头查清了再说,都先下去吧。” 二人听了连连谢恩,惊恐的抱头鼠窜而去。 这时褚燕似乎不甘心就这么放了二人,还想要再说什么,张牛角便侧过头去,在褚燕的耳边说道:“容得下兄弟才能做大哥!” 褚燕听了这才不吭声了。 而张牛角说话的声音虽小,但廖淳还是模模糊糊的听了个大概,于是心中不由的对面前的这个老者心生了敬仰起来。 第三十九章 发现了龙头 打发走了杜远与杜长兄弟两人之后,张牛角正打算要邀廖淳等人到山寨的聚义堂内饮酒叙谈,这时一个小将模样的人跑来附在张牛角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张牛角听了神色大变,而后便一脸歉意的拱起手来对廖淳三人说道:“廖兄弟,二位(姜半仙、陈幕),实在是对不住了,老夫这边有紧急的事务需要处理,还请三位在寨中宽心住上几日,待老夫办妥了手头之事再来向三位赔罪!”说完起身叫了褚燕就要随那小将出去。 而廖淳原本想着是在叙谈之时告诉张牛角,自己手下的一个兄弟中毒,自己这次是来这太行山上找韭薤一事的,也好让张牛角派人帮忙一起找一下仙草韭薤,但现在看来自己的这个想法泡了汤,从张牛角的神色、举止来看,怕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情,这一时半会儿怕是腾不出什么闲工夫来了的,而鲍恢身上的毒又耽搁不起,于是便赶紧起身向张牛角告辞道:“多谢张渠帅美意,我等也正有这紧急的事情,亟需处理,就在这里拜别渠帅。” 张牛角一听又转回身拉着廖淳的手问道:“廖兄弟这么急着要走?不住上几日?” 廖淳只好粗略的答道:“张渠帅,实不相瞒某等三人这次上山是来采药的,只因一个兄弟中了毒,正等着某等采了草药回去解毒。” 张牛角听廖淳这么说只当廖淳要采的是普通的草药,因此也不以为意,但他知道采药救人是件急事,所以便也不再强留,对廖淳三人说道:“如此,三位慢行,日后倘若有不如意时尽管来这山上找我张牛角。” 陈幕见张牛角这边人多势众,而廖淳竟只字不提向张牛角要些人手来一起找草药之事,于是便要开口向张牛角借人。 廖淳知道陈幕的意思便拦着陈幕不让他说,而自己则开口向张牛角拜别道:“多谢张渠帅美意,他日得闲之时,某等定当上门叨扰,告辞!” 与张牛角一番客套之后,廖淳便带着陈幕与姜半仙二人出了山寨。 路上陈幕向廖淳抱怨道:“看张牛角这山寨的规模,山寨中的人马应该不少,向他要一些人来帮忙去找那个什么狗屁仙草,也总比我们三个人靠着这老家伙(姜半仙)的鬼把戏去找要来得强。” 姜半仙听陈幕将自己看家本领之一的“风水寻龙”术,竟说成是鬼把戏,心里又是老大不高兴,不过他知道陈幕这贼头不好惹,所以也只好在那里忍气吞声的不吭声。 而姜半仙正在生着闷气之时,猛一抬头却望见对面数座山峰相交的山坳之处,竟有一小片的云气蒸腾在那里,而只因云气太少,还未蒸腾上来便已经散开了,因而这在太行山脚下是绝对观望不到的,即便是进了这太行山,要是换座山峰,换个角度,那也不一定能够望到。 于是他又由郁闷转为狂喜惊呼了起来,对陈幕与廖淳说道:“你们总藐视老夫,今日老夫便让你们见识见识老夫的真手段,风水寻龙!风水寻龙!龙头就在那儿!”说着用手遥指着那山坳云气蒸腾之处,摆出了一副不可一世的神态。 但廖淳与陈幕二人顺着姜半仙的手指的方向望了半日,除了山坳里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偶尔蹿飞出来的几只不知名的鸟儿之外,就什么也没看到了,更谈不上姜半仙说的那个所谓的“龙头”了。 看不出“龙头”廖淳倒也无所谓,因为只要采到了仙草韭薤那便是万事大吉,于是三人便急不可耐的往那山坳走下去,可是山路太陡,下山之时可没有上山那会儿的好走,爬上这山峰之时,姜半仙倒是自己住着拐杖、攀着树枝爬上来的,但是下去之时他却犯了难,看着那陡峭的下坡路半天迈不开一步步子去。 廖淳见着姜半仙这副样子,便只好将他背了起来走。 而陈幕却以为这姜半仙是发现了“龙头”,又在那里自以为“劳苦功高”的摆谱,他最看不惯的就是姜半仙这副“作死”的神态,于是便又想把他拎起来爆打一顿,不过他转而一想既然这姜半仙说他找到了“龙头”,找到了仙草韭薤所在的位置,现在就打他,廖淳一定会拦着的,不如且先下到那山坳里再说,要是找不到仙草韭薤的话,再收拾这个老家伙,到时候廖淳便肯定也不会再有什么意见了。 走到半山坡时,陈幕见廖淳一个人背着姜半仙走得太累了,便主动上前要上前接替廖淳来背姜半仙。廖淳见陈幕肯来背姜半仙,是如获大赦,而姜半仙平日里吃尽了陈幕的苦头,看着陈幕心里却是有点发怵,但他看到廖淳此时已累得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而自己又实在是走不了这如此陡峭的下坡路,所以也只好任由陈幕将自己从廖淳的背上接了过去。 但也许也真是这二人命中犯冲,原本身手矫健,在这山林里行走如风、如履平地的山大王陈幕,刚背上姜半仙走了没几步,脚上竟然一不留神打了滑,而后便连同背上的姜半仙一起往山坡下摔了下去。 陈幕的身手好,滑了一段便抓住了山坡上的一颗小树,没直接一滑到底摔到山坳底下去。而姜半仙却没这么幸运了,先是屁股落地摔了个底朝天,接着惯性的往前一冲摔了个大马趴,然后便跟个皮球似的往山坡底下滚了下去。 姜半仙直直的往山坡下摔,吓得廖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他怕姜半仙一大把年纪的,这么一摔就被摔死喽,而且姜半仙死了那自己与陈幕二人就没处去找仙草韭薤去了?这不等于鲍恢也得跟着要死了,这么一来,一死就要死两人,于是便奋不顾身的加速往山坡下冲去,想要去拉住姜半仙。 然而这一切终究只是徒劳,廖淳还没跑出去一小段,那姜半仙便已经滚落到了山坡底下,撞在一块大石头上,躺在那里没了动静。 第四十章 巨兔 廖淳正在惊疑之际,姜半仙突然一声鬼哭狼嚎似的嚎了起来,姜半仙这么一嚎,廖淳那颗悬着的心反倒是放了下来,这姜半仙总算是没被摔死!不过他依然没有放慢冲下山坡的脚步,他想要去看看姜半仙有哪里摔伤了没有? 而陈幕此时早冲到了姜半仙的身边,一开始他与廖淳一样还当是这老家伙被自己摔死了,但后来姜半仙干嚎了起来,陈幕便又担心起他哪里摔伤了,所以一把扶起姜半仙来,来查看他身上的伤势。 廖淳急喘着气赶到陈幕的身边,搭着陈幕的肩头问陈幕道:“怎么样?伤着哪里了?” 廖淳问的是姜半仙的伤,而陈幕自己因为也刚刚摔了下来,还以为廖淳问的是自己,所以便答道:“我没事,蹭破点皮。” 廖淳见陈幕错会了意思,只好咽了口气,指着姜半仙再问道:“姜半仙呢?看他嚎得这么厉害。” 陈幕颇为鄙夷的答道:“老家伙命硬得很!我都看了,除了脚扭了之外,没别的伤。” 廖淳指着姜半仙的嘴巴问道:“那他满口的血……?” 陈幕听了这才似乎有想起什么,在地上找了一会儿,从土里拿出两颗蜡黄的还带着血丝的东西来给廖淳看,说道:“喏,还磕掉两颗门牙。” 说完将手中的两颗牙齿随意的往身后一扔,又指着姜半仙的鼻子数落道:“怂样!一大老爷们就这点伤就在那里鬼嚎!鬼嚎!” 但陈幕这话还未说完,姜半仙便死命的蹬着双腿,一脸惊恐的想要往后逃去,嘴里含含糊糊的嚎得更厉害了。 陈幕还以为姜半仙是怕自己打他故意在廖淳的面前装可怜,好让廖淳救他,正气不打一处来,这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嘎嘣”、“嘎嘣”两声不是太响也不是太轻,就像小石子爆裂的声音,随后一阵恶臭伴随着粗重的呼吸之声传来,陈幕赶忙扭头去看,而廖淳早已经在那里大喊了起来:“陈兄小心!” 陈幕转过头时看到一只如同牛一般大小的兔子,正张开了它那张血盆大口,露出它前面那四颗锋利的门牙,朝着自己咬来,惊得他是魂飞天外,本能的伸出双手去遮挡,而身子则向后倒去,一屁股跌坐在身后的泥地上,压在了姜半仙那条刚刚扭了的腿上面,疼得姜半仙又是惨叫不绝。 幸亏廖淳在大喊着提醒陈幕之时已提起玄铁枪朝那“巨兔”刺去,这才没有让陈幕被这“巨兔”咬到。 陈幕躲过了“巨兔”的撕咬,惊魂未定,坐在地上连连问着:“这是什么东西?!这是什么东西?!” 而这个时候廖淳手中的玄铁枪又被那“巨兔”给咬住了,两下里撕扯了起来较上了劲。廖淳扯不过那“巨兔”,渐渐体力不支,他见陈幕依旧傻坐在那里,看着自己拼斗,便喊道:“陈兄!快过来帮忙啊!” 陈幕听到廖淳的呼喊,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拔刀向那“巨兔”砍去。 不过,陈幕没有朝着“巨兔”身上别的地方砍,而是单单绕到了“巨兔”的身后,去砍它那两条后腿。 他是想,眼前的这“兔子”长得跟牛一般的大小,皮糙肉厚的,砍了别的地方,自己手中的铁片(刀)也未必就真能够伤到它,而砍腿就不一样了,兔子跑跑跳跳全靠两条后腿,要是把它的两条后腿废了,那它就蹦跶不出什么花样来了。 一切似乎很顺利,“巨兔”一心与廖淳撕扯,好像也没有注意到偷偷绕到它身后的陈幕,于是陈幕便挥刀狠狠的向着“巨兔”的其中一只后腿砍了下去。 然而令陈幕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刀下去,竟像是砍在了铁棍之上,刀落之时只听“当”的一声巨响,迸出了许多火花来。“巨兔”的腿没砍断,陈幕先是吃惊不小,而陈幕的举动也惊了那“巨兔”,那“巨兔”提起后腿对着陈幕的胸口便是一脚,将陈幕生生蹬飞了出去,撞在了他身后的一块山石之上,而后血气上涌,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斜倚在山石之上,半天爬不起来,只是连声恨恨的骂着:“娘的,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另一边,廖淳还来不及担忧陈幕,自己又被那巨兔扭头一甩,给甩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三人刚刚下来的那个山坡之上,而后也像陈幕与姜半仙二人之前那样直直的从陡峭的山坡上翻滚了下来,摔了个脸青鼻子肿。 而他刚滚下山坡,还未来得及起身,这“巨兔”便已经又赶了过来。 “巨兔”追到廖淳的身边,看廖淳摔了个七荤八素,已确定不会再对自己构成什么威胁恶,于是便将它那湿漉漉黏糊糊的黑鼻子,凑到廖淳的身上,对着廖淳从头到角的嗅啊嗅,口中还不时的有口水流下来,仿佛在闻着什么美食。 廖淳被这一幕吓得是毛骨悚然,同时又被这“巨兔” 鼻子中喷出来的恶臭之气熏得都快要窒息了,然而这“巨兔”硕大的脑袋就贴在他的身上,他根本就动弹不得,情急之间他猛然想起了来这太行山之前,师父童渊曾教自己的防身护命的秘技,于是躺在地上将屁股轻轻的抬了一点起来,而后将左手悄悄的塞入了后腰际之下。 原来,廖淳在上山前嫌自己的玄铁枪太长,拿在手里爬山太不方便,便将它拆了一截下来,随便插在了自己后背的裤腰带之上,使玄铁枪由长枪变成了短枪,而此时他上山前这无心的举动,倒成了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了。 整个过程,廖淳都是小心翼翼的,即便是他将手塞到了后腰际之下,也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不小心便会激怒了眼前的这个怪物。 就这么大眼对小眼,廖淳与这“巨兔”对视了好一会儿,最终这“巨兔”大约认定眼前的这个廖淳应该会是一个不错的美食,于是便再次张开了它那张血盆大口,露出四颗锋利的门牙来,对着廖淳便要咬了下去。 而不远处的陈幕见了这一幕,以为廖淳真的被摔晕了头了,这“巨兔”张嘴咬来竟也不躲闪,于是情急之下便声嘶力竭的大吼起来,想把这“巨兔”的注意力从廖淳那里吸引到自己这边来。 陈幕突然一嗓子的吼声倒还真吸引了这“巨兔”, “巨兔”转头去看陈幕,这时廖淳又一抬屁股,将手从自己的后腰际猛然抽了出来,而手里已拿着拿根黑色的玄铁棍,廖淳举着玄铁棍,挥手猛的朝着“巨兔”的脑袋砸了下去。 说来也奇怪,那“巨兔”的后腿硬似精钢,但这脑袋却软得跟棉花一样,廖淳只听到“噗”的一声沉闷的声响,那“巨兔”便应声倒地,不再动弹一下。 而“巨兔”不动,廖淳不知“巨兔”死活,也在那里不敢动弹,两下里便在那里僵持了半日,直到陈幕扶着山石站起来,踉踉跄跄的绕着那“巨兔”的尸体,对它捅了百八十刀,以至于“巨兔” 尸体四周一大片的土地都被它的血染得血红血红的,这才知道这怪物终于死了。 然而三人还来不及欢呼,这时突然又听到不远处的树丛之中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唬的三人是面色如土! 第四十一章 捷足先登 在廖淳与陈幕二人合力搏杀了“巨兔”后已是精疲力竭之际,不远处的树丛之中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因而三人以为又来了什么恶兽,都被唬得是面色如土! 不过紧接着那树丛中又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三人一听是个姑娘的声音,那悬到嗓子眼的心才都又放了下来,然而细听之下,那个声音却是在那里说道:“哈哈!终于让我找到这韭薤了,这真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嘿嘿!爹还吓唬我说有什么耳鼠,哼!我转了半日也没看到,看来就是骗我的!当我还是小孩!再说即便真有,姑奶奶我也不怕,说不定还能抓了回去当个宠物呢。” 廖淳听了这话心中大叫不好,自己三人就是来采这韭薤的,而如今自己和陈幕二人与恶兽缠斗,几乎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刚刚才杀死了恶兽,到头来倒让这姑娘捷足先登了,而且听着姑娘的话似乎寻这韭薤也寻得很辛苦,那么如此一来,想让她让出这韭薤只怕没有那么容易。 而陈幕也在这姑娘的话中听出了端倪来,在廖淳暗忖之际,他早接口道:“你得来倒是不费功夫,这恶兽可是让我们给杀了的!” 陈幕这么一嗓子,声音虽不算响,但那说话的语气却是凶得很。那说话的姑娘听了这冷不丁的一声呵斥,倒是被吓了一大跳,所以便起身循着声音走了出来,来看到底是谁在那里跟自己说话? 那姑娘走出树丛,廖淳看到她手中果然拿着一颗还带着泥土的既像是“韭”又像是“薤”的绿色小草,这小草一如姜半仙描述的那样,开着紫色的小花,底下的根部还长着一个金黄色的根球。 而在这个时候姜半仙则也又在那里“呜呜啊啊”的叫喊了起来。 廖淳与陈幕回头去看姜半仙时,只见姜半仙坐在地上不断地冲着那从树丛中走出来的姑娘,努着下巴喊叫,但他们二人却谁也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不过虽说是听不清姜半仙嘴里到底在说些什么,但是从姜半仙的神情中廖淳却是更加确定,那姑娘手中拿着的一定便是韭薤,于是他便打算要开口跟那姑娘开口讨要那韭薤。 但这时那姑娘已经朝躺在廖淳面前的“巨兔”的尸体走了过去,并颇为吃惊的说道:“哇!原来这山上还真的有耳鼠啊?我还以为爹是吓唬我的呢。” 廖淳听这姑娘这么一说,这才知道自己刚刚杀死的这“巨兔”原来叫做“耳鼠”,不过他现在可没什么心思去管自己杀死的到底是什么,他只想要拿到那姑娘手中的韭薤,于是便又开口对这姑娘说道:“姑娘这野兽乃是我们兄弟所杀,我们到这山上来便是……” 但这姑娘不等廖淳说完便不客气的打断道:“诶!可别指望我感谢你,我可没让你们帮我杀耳鼠。”说完还又小声自言自语似的嘟哝道:“真够倒霉的,要是没碰上这三个家伙,说不定还能将这耳鼠抓来玩玩。” 这姑娘边说着边就转过身来要走。 廖淳看这姑娘要走赶忙开口叫住道:“哎!姑娘请留步,我等到这里来就是来采韭薤回去救人的,姑娘能否将韭薤让给我等?” 廖淳还是在那里客客气气的说,而陈幕看这姑娘出言不逊,还拿了韭薤就要走,则早不客气的厉声喝道:“站住!把韭薤留下!” 那姑娘一听这声音正是刚刚自己在树丛里听到的凶恶的声音,便转回过身来,也颇为蛮横的冲着陈幕说道:“噢,原来刚刚就是你凶的我啊?想要这韭薤呀?我偏不给!哼!”说着撅着嘴把头一歪。 陈幕原本是从不与女人计较的,但现在看着眼前的这小丫头片子竟是如此的蛮横,于是看了不免又怒火中烧,火气上来控制不住,出手便要教训这姑娘,廖淳看了赶忙拦着陈幕,又抱拳对这姑娘说道:“姑娘,我们有个兄弟中了毒,正等着这韭薤前去救命,还请姑娘能将手中的韭薤割爱相让。” 这姑娘听后笑了一下,脸上露出两颗小酒窝子,对着廖淳说道:“你这人说话倒还算客气,但你兄弟的死活又与我何相干?!我凭什么要把这韭薤让给你?!哼!”说完管自己扭头便走。 陈幕见了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臭丫头,找死!”说着便冲上前去想去强夺那姑娘手中的韭薤。 廖淳一见还怕陈幕伤着那姑娘,刚想开口喝止陈幕,却不想那姑娘似乎早知道陈幕会扑过去,只是轻轻一个侧身便闪躲了开去。 而陈幕扑了个空还没站稳,那姑娘便已从腰间抽出一根鞭子来,对着陈幕说道:“就这点三脚猫的本事还敢来招惹本姑娘,今天就让你看看本姑娘的厉害。”说罢挥起鞭子便朝陈幕抽打了过去。 廖淳一看不好,赶忙伸手去拉陈幕。而陈幕刚刚被廖淳拉开,他原先站着的那个地方石子便飞溅了起来,地上一块几案般大小的石块,被那姑娘一鞭子下去竟生生劈开为两半。 看到这姑娘下手竟如此之重,廖淳当即也动了怒,与她理论道:“姑娘,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却为何出手如此之狠毒?刚才若不是我及时拉开,你这一鞭子就会要了我兄弟的性命,你知不知道?!” 但姑娘听了却头一歪,冷哼一声道:“哼!谁叫他来抢我的韭薤的?他抢我的韭薤那就是该死。”说完又挥起了鞭子朝着陈幕与廖淳二人站着的地方抽打了过来。 廖淳虽是极不愿与女人动手,但看着这姑娘咄咄逼人的态势,知道这一架是躲不过去的了,便只好就地一滚,躲开了那姑娘抽来的一鞭子,又顺势捡起了地上的刚刚杀那耳鼠之时掉落在地上的玄铁枪,摆开架势准备与眼前这凶婆娘大战一场。 而陈幕也在这姑娘鞭子抽下之时朝着另一边及时躲闪了开去,同时也亮出了自己腰间的佩刀来。 然而,就在双方已经剑拔弩张的这个时候,这姑娘突然又收了手中的鞭子,双手叉腰装起了小女人来,她嘟起嘴唇来说道:“喂!喂!我说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好意思啊?” 这其实是这姑娘耍的一个鬼心眼儿,她见廖淳与陈幕都亮出了兵器,她怕二人联起手来,自己万一打不过,那这亏可就吃大了,所以便拿话来激廖淳与陈幕,而偏偏廖淳与陈幕二人又都正好是极好面子的主,他们听了这姑娘的话,果然自己就先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而廖淳的回答最傻帽,他在那里傻里傻气的说道:“我们并无意冒犯姑娘,只是姑娘采走了我兄弟的救命草药,情急之下我们才……” 廖淳这话明显就是让人抓抓话柄的,所以不等他说完,那姑娘便道:“这韭薤长在地上,是我先采到的,怎么就成你们的了?不给你们,你们见我是个弱女子还强抢啊?” 被这姑娘这么一说,廖淳便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倒是陈幕说话还有些霸气,他虽说也是支吾了半天,不过最后还是一扭头自说自话的说道:“反正不管怎么样?这野兽是我们杀的,这韭薤就是我们的,你留下韭薤,我们就不为难你。” 姑娘道:“这么说来你们还是要强抢。” 廖淳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们已经说了,这韭薤关乎到我们一个兄弟的性命,你要真不肯给,我们只能,只能抢了。”廖淳说完把视线移到了一旁的大石头上,都不敢去看那姑娘的眼睛。 而陈幕则说道:“反正老子本来就是山贼。” 这姑娘一看再说下去,这两人可就又要一起扑上来了,于是便说道:“好!我退一步,既然,你们杀了耳鼠,而我采了韭薤,那我们就来比试一下,谁赢了这韭薤就归谁,但说好你们不能以多欺少,只能选一个人出来跟我打。” 这姑娘这么说是想,一对一打面前的这两个人应该都不会是自己的对手,正好趁比试的机会好好教训一下他们,让他们尝尝自己手中皮鞭的厉害,而万一如果打输了,那还可以边打边逃,跟一个人打总比跟两个人打容易逃脱。 而陈幕一听觉得这办法倒也不错,他认为刚刚自己看对方是个姑娘家太大意了,才会失手抓了个空,现在真要打起来自己难道还治不了一个黄毛丫头么?于是便应道:“好!就这么定了,你要赢了我,我们就放你走,你输了就要把这韭薤给我们。” 姑娘见陈幕答应了心中大喜,说道:“你们输了可要说要算话,不许耍赖。” 陈幕道:“笑话!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罢便摆开了架势。 但这时廖淳却在一旁大声喊道:“慢着!” 第四十二章 一不小心当了淫贼 陈幕与那姑娘正要开打,却被廖淳的一声“慢着!”给喝断。 原来,廖淳看陈幕刚刚被那耳鼠踢了一下,受了伤,现在走路都还有些踉跄,担心他一会儿打不过这姑娘,反被这姑娘手中的皮鞭所伤,而鲍恢又会因此而没了解药,所以他便对陈幕说道:“还是我来吧。” 陈幕听了本想坚持要与那姑娘比试,不过转念一想,与这姑娘打,即便赢了也不算什么光彩的事情,反倒回头把这韭薤拿回去时,众兄弟问起来,总说是自己从一个姑娘手抢来的,这岂不是要坏了自己的名声?所以他把到了喉咙口的话又给憋了回去,乖乖的收起了手中的刀,闪到了一边。 如此恶狠好斗的陈幕就这么乖乖的退到了一边,廖淳倒竟也不觉得好奇。而那姑娘原本看着陈幕上阵,正在暗喜自己赢定了,因为从陈幕刚刚从背后偷袭抓自己的那一下,这姑娘便看出,陈幕绝不是自己的对手,但现在换了由廖淳跟自己来比试,她因为没有见过廖淳的功夫,所以心里就没有底了,而且她见着廖淳一只手拿着根不长不短的铁枪,另一只手又拿着一根黑色的短棍,就更猜不透廖淳到底会使出些什么套路来,所以一面小心翼翼的打起精神来准备应战,一面又偷偷的观察起这山坳四周的地形来,为一会儿打不过时逃跑做准备。 而当那姑娘正对廖淳手里的一枪一棍琢磨不透之时,廖淳也正为自己的手里的一枪一棍犯愁,左右为难!刚刚他只顾着拦着陈幕,不让他与这姑娘比试,但如今陈幕也被自己拦了下来,真轮到自己与这姑娘比试之时,他才发现自己的玄铁枪还拆散成两半的捏在自己的手里。 原本若要将拆下来的这截短棍接上也不是什么难事,对插入凹槽再转一下扣住就好,但偏偏还有时间将短棍接上去的时候,廖淳又想要不要将这截铁棍插回到后裤腰上去,这样一来即便自己打不过这姑娘之时,还可以使出师父刚教的护命绝技,趁其不备瞬间击杀这姑娘,来反败为胜,不过他马上就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并自责道:自己怎么能对一个姑娘下如此的毒手?而这个念头之后,他又想到了,万一自己输了,那鲍恢可就没救了。 而就在廖淳在两个念头之间犹豫徘徊的时候,那姑娘早甩着皮鞭抽了过来,这个时候廖淳想要再将短棍接回到玄铁枪上去就已来不及了,所以廖淳只好蹩手的拿着一长一短的一杆枪、一条棍,与那姑娘打斗了起来。 按说陈幕打不过这姑娘,廖淳与陈幕二人的武艺是半斤八两,那廖淳也应该是绝打不过这姑娘的,但偏偏廖淳拿了这一长一短的一杆枪、一条棍,这同时拿着长短不一并且可以算是不同种类两件兵器,廖淳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打了,所以手上原本就乱来的那些招式,就更加是乱用了。而且打着打着,他干脆将手中一枪一棍,直接当做一长一短的两根木棍来用,用着小时候在村子里与二娃子、泥鳅他们一干小伙伴拿木棒打野狗、野猫的办法,对着这姑娘是劈头盖脑的一通乱打。 乡间土话有云:“拳师敌不过‘猛士’”(这“猛士”指的是那些不会武功,但是打起架来,拳脚并用,乱打乱踢,甚至抄起身边的座椅板凳便会朝着对方砸过去的人,那拳师按着套路出拳,自然就打不过这些“猛士”了),而廖淳此时便可称得上是“猛士”了,起先廖淳还有些怜香惜玉的意味,只是一味的躲避,但那姑娘手下招招凌厉,皮鞭左右抽打,打得廖淳是避无可避,于是廖淳便也只好闭着眼睛乱来了。 廖淳挥棒一通乱打,那姑娘便慌了神,这被棒子打到身上也就算了,要是打到脸上,这脸被打得肿跟猪头一样,那岂不是就破了相了?那还怎么见人?于是她由一开始的咄咄逼人,转而被吓得是连连后退。而这退着、退着一不小心踩到一块圆不溜丢的鹅卵石上便被滑倒了。 由于廖淳追得紧,这姑娘突然间一滑倒,廖淳来不及收住自己脚下的步子,被那姑娘的脚拌了一下,站不稳就也跟着扑倒了上去,结果他那两只咸猪手又“无意”的摁到了人家姑娘的那两个“肉包子”上,又惹得那姑娘惊叫着大骂“淫贼!” 而这突然间的扑倒,那姑娘又惊叫了起来,廖淳也是被吓了一大跳,不过他这次头脑倒还算清醒,知道自己在与这姑娘比试,没有因为被叫做“淫贼!”而从这姑娘身上跳开,反而在那姑娘的身上骑坐了起来,拿手中的那节玄铁棍指着姑娘的喉咙毫不客气的说道:“你输了!快把韭薤交出来。” 廖淳逼着那姑娘要韭薤,却不想这个时候,这姑娘竟大喊了起来:“爹!救命啊!爹!这臭流氓欺负我!” 廖淳听姑娘这么一喊赶紧转头四处去看,但四下里除了陈幕与姜半仙二人之外,就什么人也没有看到了。 而那姑娘趁着廖淳转过头的瞬间,推开了廖淳抵着自己喉咙的那根玄铁棍,并拖住了廖淳握着玄铁棍的那只手,张嘴一口使劲的咬了下去。 廖淳被咬吃了痛,本能的跳了起来,将自己的手从那姑娘的手里挣脱出来,而那姑娘也因此从廖淳的屁股底下逃脱了出来,这时候廖淳才知道自己上了这姑娘的当了。 那姑娘见打不过廖淳,想要趁机逃走,这时候原本在一旁观战陈幕也已赶了过来,但那姑娘顾着逃离廖淳的身边却没注意到,结果又被陈幕一把抓住了胳膊。 而廖淳也趁机又追了过来,口中骂道:“好你个疯丫头!竟敢咬我?!这会儿我看你往哪儿跑?!快把韭薤交出来!”说着伸手就去抢被那姑娘藏在衣襟内的韭薤。 但这个时候这姑娘却又大喊了起来:“啊!淫贼!竟敢撕我的衣服,爹!救命啊!爹!” 廖淳只当是这姑娘又在撒谎骗人,便没有去理会她。 而陈幕则在那里狞笑着说道:“臭婆娘!这会儿叫爷爷也没用了,哈哈哈~” 但陈幕的笑声未落,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声,于是二人便循着声音把头转了过去。 第四十三章 师父?爹? 廖淳与陈幕转过头去,却看到玉真子与童渊二人不知是么时候已经站在了那里。 陈幕这时已明白了怎么回事,但廖淳看到这二人,只是觉得奇怪,这师父师祖怎么来了这里?于是他赶紧松开那姑娘,跑了过去行礼道:“徒儿拜见师祖、拜见师傅!” 玉真子见廖淳毕恭毕敬的在那里施礼,叫自己师祖,听得是洋洋得意,然而那童渊却板着一副脸。 廖淳施礼完毕,对二人说道:“启禀师祖、师傅,徒儿与兄弟联手杀死了野兽,但那仙草韭薤却被这位姑娘捷足先登给抢了去……”廖淳说到这里的时候转身用手去指那姑娘。不过,廖淳转身的时候,才从师父童渊与那姑娘二人的神色中发现不对劲了。 紧接着那姑娘又一把挣脱了陈幕的手,朝童渊跑了过来,边跑边又委屈的叫道:“爹~这两个淫贼欺负我!” 廖淳看了傻愣在那里,指着童渊,问那姑娘道:“爹,爹?!你叫我师父‘爹’?!” 而那姑娘早在廖淳问话的时候跑到了童渊的怀里撒起娇来。 这时廖淳才完全明白了过来,原来这姑娘还真是师父童渊的女儿,而同时他又看到那姑娘胸前刚刚抢韭薤时被自己弄乱的衣襟,顿时吓得面色如土,不知该怎么跟师父去解释才好,支吾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问道:“师,师父,你,你们怎么来了?” 童渊没有答话,那玉真子却早嬉皮笑脸的走了过来,拧着那姑娘的脸说道:“还不是为了来找这小丫头片子。” 玉真子去捏去捏那姑娘的脸,那姑娘皱着眉一把将玉真子的手退了开去,而后又嘟着嘴对着玉真子撒起娇来,向玉真子告状道:“哎呀你这个坏老头不去替我教训那两个淫贼,反倒来弄我,我以后都不理你了啦!” 童渊在一旁听了赶紧骂道:“你个臭丫头,不得无礼!” 而那姑娘全然无视童渊的训斥,还摆出一副调皮的鬼脸来,气得那童渊是直吹胡子瞪眼,却也拿她没有什么办法。 玉真子则忙对着那姑娘摆出一副委屈的样子,指着廖淳替自己辩白说道:“师公我可是找了这愣小子上山替你来找韭薤来了,你还不理我?” 那姑娘将怀中的韭薤拿出来说道:“你骗人!这韭薤可是我自己亲手采到的,他们这两个淫贼还要来抢我的韭薤呢!” 廖淳听了师祖玉真子的话可是吃惊不小,赶忙问道:“师祖,你说让我上山来采韭薤,不是拿来救我兄弟鲍恢,解他身上毒的吗?” 玉真子听了只好在那里尴尬的笑笑,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而那姑娘则冷哼一声,颇为鄙夷的看着廖淳道:“这韭薤乃是毒草,拿来救人?笑死人啦!” 说完,她又转过身去对问童渊道:“爹~这个淫贼怎么会叫你师父的?” 而陈幕虽说十分的惧怕玉真子,不过他听了刚刚玉真子与那姑娘的一番对话之后,明白了自己和廖淳刚刚与那“巨兔”的一番殊死搏斗,似乎是被这老疯子(玉真子)给戏耍了,于是当即也顾不上到底打不打得过这玉真子,冲了上去高声叫骂道:“好你个老不死的,敢骗我们,知不知道我们差点被你害死了?!我跟你拼了我!” 这玉真子大概也是觉着自己理亏,见陈幕冲了过来,竟然也逃了开去,在他徒弟童渊和那姑娘二人之间左右躲闪逃避,嘴里还尴尬的笑着解释:“不是这么回事,不是这么回事。” 童渊见陈幕暴跳如雷的去追赶自己的师父,赶忙拉住陈幕劝道:“我师父虽然撒了谎,但是没有骗你们……” 童渊原本是想去劝解的,但不想陈幕听了这话,又想起童渊半夜在村口将廖淳拦下来密谈了半日的事情来,于是转而又把矛头指向了童渊,他停下脚步,指着童渊的鼻子骂道:“撒了谎还没骗我们?你这是什么屁话?我想起来了,你这老乌龟一定也是知道内情的,不然你怎么会大半夜在村口拦下元俭交谈个半日,原来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早就串通好了来骗元俭,还亏得他叫你一声师父,他娘的!我跟你们拼了!”说着又向童渊动起手来。 廖淳在那里连连喊陈幕住手,却是喊不住他,最后童渊被陈幕逼得没办法,只得出手制住了陈幕,并解释道:“韭薤确实是毒草,但你们刚刚杀的耳鼠却可以治百毒,只要让你们的小兄弟吃了这耳鼠的肉,他身上的毒就可以化解了。” 陈幕听了将信将疑望了一眼刚刚被廖淳杀死,自己又上去补了无数刀的耳鼠,沉默了一会儿,却又开口质问道:“你们两个武功这么厉害,怎么自己不来?却要我们来拼命?” 被陈幕这么一问,童渊便又支吾起来,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陈幕的疑问,其实也是廖淳心中的疑问,但他见陈幕如此咄咄逼人的追问师父童渊,怕一会儿真把师父给惹生气了,便想开口去打圆场劝阻陈幕,但这时候一旁又传来一声含糊的叫喊声,廖淳扭头去看,发现是姜半仙,心想正好借着这姜半仙将话题引开。 于是便开口对玉真子和童渊说道:“这姜半仙从半山腰滚落下来之后,不知道哪里摔坏了,还请师祖、师父出手相救。” 玉真子听了正愁找不到转移话题脱身的机会,于是赶忙朝姜半仙跑了过去。经过一番查看玉真子发现,姜半仙的两条胳膊已经脱臼了,舌头磕断半条,所幸的是没完全掉下来,剩了半拉子肉挂在那里。 姜半仙的两条胳膊是在他摔下山坡陈幕去拉他的时候给拉脱臼的,但结果还是没能拉住,滚落了下来;而姜半仙的那条舌头则是在他摔了个大马趴时,让自己的牙齿给磕的,所以他讲话就含混不清,只能“嗯啊,嗯啊”的在那里叫唤了。 廖淳等人问玉真子,这姜半仙为什么光会叫唤不会说话了,玉真子便将姜半仙的嘴巴给掰了开来,露出那把半拉子的舌头和一道血淋的伤口来,看得廖淳与陈幕是头皮发麻。 玉真子查看清楚了姜半仙的伤势,便用双手将姜半仙的两条胳膊给拎了起来,而后便听到姜半仙的一声惨叫,廖淳正要问玉真子姜半仙这是怎么了?结果看到玉真子又解下腰间的一个酒葫芦,拔开酒葫芦盖,对着姜半仙张大的嘴巴就把葫芦中的酒给倒了下去,疼得姜半仙是撕心裂肺的惨叫了起来。 而玉真子倒完酒,却得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边笑还边说道:“你个老杂毛,我叫你嘴贱,我叫你替那玉虚老王八说话,我疼不死你,哈哈哈哈~”笑了一通之后,又看着他手中的那个酒壶摇头叹息了起来道:“唉!可惜了我三十年陈酿的杏花村啊……” 这一幕,惊得廖淳是目瞪口呆。 第四十四章 真相 廖淳与陈幕正惊疑于玉真子的举动之时,那姜半仙却又停下了嘶喊。而后他绕着圈圈甩动起两条胳膊来,咧嘴惊喜的笑道:“诶!我的胳膊好了?!我的胳膊好了!我的舌头也好了!我又能说话了,哈哈!我又能说话了,哈哈哈……” 他边笑着边又对着玉真子跪拜谢道:“谢谢老神仙!谢谢老神仙!” 玉真子看着姜半仙对自己顶礼膜拜,心中是洋洋得意,不过他脸上却装作不高兴的说道:“你不是说那玉虚老王八才是真神仙么?怎么现在又拜起我来了?” 姜半仙听了赶忙磕头如捣蒜一般的嬉笑着认错道歉道:“那是小老儿我有眼无珠!错认了真神,错认了真神!” 廖淳看着姜半仙在那里对着师祖玉真子磕头跪拜,口中又滔滔不绝的对着玉真子阿谀奉承的样子,才知道师祖将那姜半仙弄得惨叫原来是在那里替姜半仙疗伤,而现在这姜半仙的伤似乎已被治好,他现在也没事了,所以刚刚心中生起的惊疑也就都打消了,也替姜半仙感谢师祖玉真子的出手相救。 但陈幕可不似廖淳与姜半仙二人那般的感恩戴德,他虽说还受制在童渊的手下,但却是半点不肯嘴软,冲着廖淳与姜半仙说道:“你们别谢他!要不是他让我们来这鬼地方采韭薤,我们也不会弄得这么狼狈。”说着又威胁玉真子道:“老不休!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出个道道来,我跟你没完!为什么你自己不来,却要我们来?!” 玉真子一看,这刚被扯开的话题,又被陈幕给拉了回来,顿时一个脑袋又变成了两个大。 而姜半仙其实早在看廖淳击杀耳鼠的时候就早猜到了陈幕这问题的答案,只不过他刚刚双手脱臼,又伤了舌头说不出话来,所以只好在那里“嗯嗯啊啊”的乱叫一气,这时他见陈幕又逼问玉真子,于是便朝那耳鼠的尸体走了过去,伸手摸了一下耳鼠的脑壳,发现耳鼠的脑壳果然绵软如絮,便更确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于是开口对陈幕说道:“你问的问题我知道。” 陈幕奇道:“你知道?” 姜半仙捋胡子点头答道:“嗯,耳鼠乃是上古神兽,颇具灵性,且这只耳鼠脑壳中间绵软,说明它‘天门’已开,而且是大开!因而它乃是修行之物,而老神仙(玉真子)师徒也是修行之人,修行之人无故去击杀修行的之畜,会遭报应的!” 陈幕听了冷笑一声道:“哼!他们怕报应,我们就不怕报应?!” 廖淳见陈幕这么说生怕惹师祖、师父生气,忙劝阻陈幕道:“陈兄!是我们要救鲍恢。” 姜半仙则摆摆手道:“你与廖头领都不是修行之人,不碍事的。” 陈幕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不信邪的主,其实他才不怕什么报应不报应的,他这么说无非是跟玉真子师徒怄气,既然廖淳与姜半仙在那里劝了,他也就不但算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了,不过要他在嘴上服软却是不可能的,于是他转念一想,又歪着头接着廖淳的话头说道:“哼!这耳鼠这么大,鲍恢一个人又吃不了这么多,再说鲍恢的伤本来就已经好好的了,谁知道他们这次是不是骗我们,说是给鲍恢解毒,其实是要拿了这耳鼠、韭薤去炼什么丹药,啊!对了!我想起来了,元俭你那天不是说这童渊老儿叫你带了耳鼠回去炼丹么?” 陈幕说到炼丹就想起了来这太行山之前,廖淳对自己说的童渊跟他密谈的那些话,而廖淳一看自己胡诌的那些话竟被陈幕在师父的面又提了起来,当时便囧得不行,不知该如何回答。 幸好这个时候,从远处的山坡上又跑下来一个人,引开了众人的注意力,这人不是旁的,而是那飞毛腿兄弟阮闿,但这阮闿带来的却是一个坏消息,原来在玉真子与童渊离开宅子来这太行山找童渊他女儿不久之后,那鲍恢原本好好的一个人,突然就晕厥了过去,整个也变得铁青、铁青的,怎么叫也叫不醒,众人一看不好,便让阮闿来追玉真子与童渊。 也幸亏这阮闿跑得快,才勉强能的远远的跟上玉真子与童渊,不然就这么大的一个太行山,任凭他有天大的本事那也是找不到这山坳中来的。 阮闿一说鲍恢晕厥的事情,众人便急了起来,于是也不再去理会旁的事情,赶忙带了耳鼠,赶了回去。 三日之后,在玉真子与童渊二人的“妙手回春”之下,鲍恢身上的毒便全部都被清除干净了,而众人沾鲍恢的光,也都尝到了耳鼠肉的味道,但不敢恭维的是,这耳鼠肉的味道实在是太怪异了,没法用言语来形容。 最郁闷的是陈幕,原本陈幕说要吃光鲍恢吃剩的耳鼠肉,说是绝不留丁点给玉真子与童渊二人来炼丹,但后来因为耳鼠肉的味道实在是太过怪异了,吃不下去,但那玉真子却是管,抓着陈幕那话柄,拖着陈幕便往他嘴里死塞活塞的塞耳鼠肉,非得逼着陈幕吃,还说如果不吃便要剥了裤子打他屁股,陈幕无奈只得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硬往肚子里吞耳鼠肉,结果只吃了一小盆便就全吐了出来。 陈幕的痛苦倒成了众人的欢乐,这贼老大在玉真子的手里活活被整到了没有脾气,所以在鲍恢伤好了之后,陈幕便第一个嚷嚷着要走,要离开这童家大宅,而这个时候,众人也确实不能再在童渊家中呆着了,廖淳杀了刘石与严政之后,便惊动了皇甫嵩,皇甫嵩下了通缉令,在冀州境内搜捕廖淳等人,为了不连累童渊,廖淳等人便辞了玉真子与童渊,离开了童家大宅。 注:韭薤、耳鼠 又北二百里,曰丹熏之山,其上多樗柏,其草多韭薤,多丹頀(去音变青)。熏水出焉,而西流注于堂水。有兽焉,其状如鼠而菟首麋身,其音如獋犬,以其尾飞,名曰耳鼠,食之不睬,又可以御百毒。——出自《山海经》之《北山经》 白话释义:再向北二百里,叫做丹熏山。山上生长着茂密的樗树和柏树,在草丛中以韭薤最多,还盛产红色的涂漆。熏水从这座山中流出,向西流去,注入棠水。山中生长着一种兽,它的形体很像老鼠,但长着兔子头,麋的身体,它的叫声像狗叫,它的前后肢间有宽而多毛的薄膜,能借此滑翔。它的名字叫耳鼠,吃了它的肉,人可以不害臌胀病,还可以防御百毒之害。 第四十五章 童谣 因为廖淳是南阳中庐人,又是黄巾第一大方荆州渠的头目,所以朝廷下放的追捕廖淳的文书原本只下到荆州,由荆州,准确的说应该是由南阳郡的太守派出官差,在九州之内海捕廖淳。但就眼下这腐败、混乱的朝纲,要想升官靠的不是政绩,而是花钱向皇帝、向朝中权贵去买,那么跨州界捕盗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自然没人会去做的,所以廖淳等人在冀州只要不是太过张扬,那么冀州这边的官府,是不太会注意他们的。 但是偏偏廖淳等人在高城街口的酒肆,高调的杀死了黄巾叛将刘石、抓了卞喜,紧接着又在廮陶城内的客栈之中杀了仓曹掾严政,弄得冀州其余的黄巾降将、降兵们是人心惶惶,因而皇甫嵩便依着事发时在场百姓的描述,画了廖淳等人的画像,在冀州境内通缉廖淳等这些从荆州来的黄巾贼们。 当高城的官兵搜捕到童渊庄上之时,廖淳反而已带着一干人等到了信都皇甫嵩的眼皮子底下,若是皇甫嵩的通缉文书下得不这么急,廖淳等人原本是还打算先追查裴元绍与逃走的卞喜这两个叛徒,但是因为通缉文书下来之后,廖淳等人想要再冀州走动便没这么自由了,所以逼得廖淳不得不舍了裴元绍与卞喜二人,直接来杀皇甫嵩,这点也是皇甫嵩所想不到的。 廖淳等人到达信都之时,已是日暮时分,为了行动方便,廖淳将秦双、陈梦婷、姜半仙等人留在了城外,由伤势刚刚痊愈的鲍恢领着几个兄弟守着,而自己则与陈幕、姜兰甫等人带了几个身手敏捷的弟兄,乔装打扮混入了城中。 廖淳等人混入城中之后,便聚在一间酒肆中喝酒等待天色入黑,但众人刚坐下不久,酒肆之外的大街之上就跑过来一群小孩,领头的那个年龄较大的在那里高声唱道:“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 这领头的小孩一唱,其余的那些小孩便在那里跟着高唱,廖淳听了神色微微一变,而陈幕则早已腾的站了起来,要走出去教训那群小孩,亏得姜兰甫与陈岭在一旁拉扯,才将陈幕给拉住。 那群小孩嬉闹了一阵也就跑开了,于是陈幕心头的火气也就耐了下来,但偏偏那没头脑的二娃子何邑,他不知道刚刚那些小孩念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陈幕发火他以为,陈幕是因为那些小孩在那里嬉闹太吵了听着心烦),听着只觉得朗朗上口,于是在那些小孩已经跑开去好一会儿了,他边喝着酒边又不自觉的也跟着哼哼唧唧的念叨了起来:“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赖得……” 念到“赖得”二字,二娃子便念不下去了,于是他又傻不拉几的去问廖淳道:“淳哥,刚刚那些小孩念的,赖得什么来着?” “赖得你娘的狗屎!”廖淳尚未开口回答,陈幕便骂了过来。 二娃子一听吓了一跳,不过转而就生起气来,陈幕骂平时欺负自己也就算了,现在竟连自己的娘也捎带着一起骂了进去,于是说道:“陈老大,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娘招你惹你了?!” 陈幕一听,拔出拳头便要教训二娃子,而二娃子也不甘示弱,撸了袖子也要同陈幕干架,身边的其他兄弟一看不妙,赶紧两边拉住。 二娃子本还想找廖淳评理,却不想廖淳又出来喝骂道:“不读书,成天就知道胡咧咧!” 二娃子听了真是觉得好不委屈,本来从不敢与廖淳顶嘴的,也忍不住说道:“淳哥!你偏心!你就知道帮陈老大,不就是他带着群山贼跟着你,而我没有嘛!” 二娃子的这一句话不但得罪了陈幕及周遭那几个同来的黑山贼兄弟,而且也实实在在的冲撞了廖淳,廖淳听了心头的怒火是蹭蹭蹭的往上蹿,他直想抬手给二娃子一个大嘴巴子,不过在抬手的瞬间,他还是硬生生的把心头的怒火给强压了下去,问二娃子道:“你知道那些小儿念的童谣是什么意思吗?” 但那二娃子却扭着头犟在那里不理会廖淳,廖淳知道二娃子牛脾气上来了,认为自己偏向陈幕,自己这会儿说什么他也不肯听的,于是便示意让姜兰甫跟二娃子解释那童谣的意思。 姜兰甫清了清嗓子,就顺接着二娃子刚刚想不起来的那一句说道:“‘赖得皇甫兮复安居’,兄弟这‘皇甫’说的就是皇甫嵩!” 听到“皇甫嵩”这三个字,二娃子就知道不好了,自己似乎是又犯了错,难怪淳哥要说自己胡咧咧了,于是忙问姜兰甫道:“姜大哥,那些小儿念那些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姜兰甫道:“就是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幸亏有了皇甫嵩大家才能安居乐业。” 姜兰甫这么一解释,二娃子顿时焉了,小心翼翼的对廖淳说道:“淳哥,我,我错了,你别,别生气啊?” 廖淳看着二娃子这没头脑的样,也真是觉得没辙,对他说道:“你不要来跟我说,跟陈兄还有其他的兄弟说去。” 二娃子听了只好再次腆起脸来,抱拳对着陈幕以及身边其他几个黑山贼兄弟说道:“嘿嘿,陈哥,大,大当家的,各位兄弟,你们都知道二娃子我脑子笨,刚刚得罪之处还请多多担待!多多担待!” 陈幕听着二娃子的告罪只是冷哼一声,而其余的几个黑山贼弟兄见着大当家陈幕不说话,即便有心想原谅二娃子的,也都不好在这个时候作声了。 而那二娃子又不知怎么想了一下,他看着陈幕与那几个黑山贼弟兄都不说话,突然也鼻哼一声,说道:“哼!这帮小兔崽子,我看我不宰了你们!”说着抄起他那把“龙云”大砍刀,转身便要往酒肆之外跑去。 廖淳一看二娃子又要胡来,赶忙起身一把拉住,骂道:“你再胡来……”廖淳本来是想说“你再胡来就回村里去呆着,不要再跟着我了。”但是话说到一半,他突然又想起一村的百姓都已被那狗官黄耀给屠杀了,如今这世上便再也没有“大树江村”这个村子了,于是讲了一半的话便卡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再往下说下去。 而二娃子知道刚刚自己又惹恼了淳哥,于是不等廖淳往下说那些威胁的话,便乖乖的缩着头又坐了回来。 二娃子与陈幕的这番闹腾倒是引起了酒肆之内一些人的注意,不过幸好这些旁人都只是以为他们只不过是醉酒闹事,况且事情也没闹大,所以当二娃子又缩着头坐回到座位上之后,便没人再去理会廖淳他们了。 天色入黑之后,为掩人耳目,廖淳便让众人三三两两的陆续从酒肆中离开,并与众人约定,夜半时分在信都王宫的北墙之外碰头。 第四十六章 三闯安平王宫 是夜,信都王宫之内。 姜兰甫顺着廖淳手中的箭尖望到一个黑洞洞的耳洞,这耳洞便是那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槐里侯皇甫嵩的,皇甫嵩依旧端坐在那里秉烛夜读,但不知怎么的今日夜虽已深,他却还是一身的铁甲披挂在身上,只不过是将那顶头盔搁放在了面前的几案之上。不过不要紧,只要廖淳的手一松,这支利箭一样会刺入皇甫嵩那黑洞洞的耳洞之中,到时候不只会将这耳朵射聋,而且这利箭会穿过头骨,直达脑浆,顷刻间将皇甫嵩送到那阎王爷那儿去。 就这么姜兰甫与其余的一众兄弟都屏着呼息在等着廖淳松手的那一瞬间,而这一次廖淳像是也下了杀心,勾着弓弦的手指缓缓的松了开来。 突然一阵脚步声夹杂着盔甲摩擦发出的声响从宫室中传来,廖淳怕被那走来的人发现,急忙收了手中的弓箭,招呼众人一起蹲下来,躲在了窗棂之下。 只听那脚步声与盔甲摩擦之声停下之后,一个声音说道:“启禀将军县令阎忠求见。” 这说话的应是那守门的侍卫。 接着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让他进来吧。”这声音听去颇为随意应是那皇甫嵩的。 不等那侍卫答话,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宫室之外传来:“信都县令阎忠拜见将军。” 廖淳心道,这阎忠不等侍卫传唤便急着自报名号走进宫室去,定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而皇甫嵩更深夜半了还披着一身的铁甲,莫非…… 不等廖淳想下去,只听那皇甫嵩说道:“阎大人深夜前来可有要事?” 廖淳一听心道,皇甫嵩这么问,看来这阎忠的到来与皇甫嵩更深夜半了还披着一身的铁甲之事好像没什么关系,那还是先听听他们说什么再说。 但廖淳没有听到说话的声音,却又听到一阵夹杂着盔甲摩擦之声的脚步声朝宫室外走去,随后还传来了一声吱呀呀的关门声,廖心道,看来真是什么秘密之声,屏退了守卫还关了门,于是把耳朵竖得更尖了,去偷听宫室之内,那阎忠与皇甫嵩二人到底会密谈些什么? 宫室之内,一个身着青色官袍,腰挂文士剑,须发花白看去年岁与皇甫嵩相仿的文官站在那里,回头看了看已被出去的侍卫关上的宫室大门,又转过头来用眼珠四处扫视了一遍,确定宫室之内除了自己与皇甫嵩外已再无第三人了,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如今黄巾虽灭,然阉党乱政,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十常侍把持朝政、蛊惑圣听的局面依然没有改变,满朝忠臣义士多被这群阉党所害,即便是大将军亦难免为阉党所制,公虽在冀州远离京师,然宜早思脱身自保之计呀!” 皇甫嵩听后叹了口气道:“此非单单是阉党之祸,大将军乃是何皇后之兄,乃是外戚,黄巾贼作乱之时,这阉党与外戚为了剿贼尚能相安无事的和平共处,如今黄巾覆灭,两边相争只怕更胜从前了。” 阎忠道:“将军既然深知其祸,可有自保之计?” 皇甫嵩道:“某请为冀州牧便是为求免祸,为今之计但求能治理好这冀州,自保之外,上报皇恩,下安黎民,因而还需公等鼎力相助啊!” 皇甫嵩在宫室内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廖淳等人在外面听了又都在心里暗暗大骂皇甫嵩无耻、虚伪,这个能将手无寸铁的百姓赶着当肉盾来攻城的狗官、侩子手、害民贼,若说是为了自保、讨好狗皇帝倒还有人信,若是为了什么“下安黎民”骗鬼去啊? 不过与众人不同,廖淳在骂着皇甫嵩的同时,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又想起了傍晚时分在酒肆外听到小儿们唱的那首歌来, “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于是又紧锁了眉头沉思了起来。 而宫室之内,阎忠又往皇甫嵩坐着的几案边走近了几步,压低了声音说道:“将军扫平黄巾,已威震天下,而今朝政日非,海内空虚,以公之雄才,又手握重兵、坐镇这冀州九郡一百零二县,何不乘此南面称制,先守住黄河天险,向北平了幽州之地,而后再南下虎牢,兵寇洛阳,以成万世之霸业!” 阎忠此言一出,但见皇甫嵩拍案而起,厉声骂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皇甫一门,世代忠良,若再让我听到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定取你狗头!滚!” 皇甫嵩突然之间的雷霆之怒,惊得阎忠赶忙连声告罪应诺,抱头鼠窜而去,而廖淳等人虽蹲在宫室之外,也被这突然间的拍桌怒喝之声吓了一大跳,不自觉的都又屏起呼吸来,一直要过了好一会儿,听到宫室之内有许久没了响动这才敢偷偷抬起头来往宫室内看,而这时众人看到,皇甫嵩又端坐在那里拿着书卷看书了。 看着皇甫嵩又在那里专心的看书,廖淳便又拉弓上弦,将箭尖瞄准了皇甫嵩。 但这时,宫室外突然又闯进来一个全副披挂的将军模样的人,这人来得急,廖淳等人来不及蹲下,不过这人倒也没有发现廖淳等人,只见他抱拳对着皇甫嵩说道:“将军,不出将军所料,山贼来了!” 皇甫嵩放下手中的书卷,鼻哼一声道:“哼!这帮黄巾余孽!走!”说着拿起几案上的头盔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而这时廖淳心中一急,心道再不动手只怕今夜又要白来了,于是将箭尖对准皇甫嵩的脑袋就要射出去,但是也就是在这一个瞬间,廖淳突然又想,不知这狗官皇甫嵩使了什么手段,如今冀州百姓都在称扬他的功德,若就这么一箭射死了他,自己成了万民唾骂的恶贼不要紧,倒让这狗官流芳百世了,说不定冀州的百姓还会给他立庙烧香,绝不能这么便宜了他!一定要将他抓到下曲阳由他筑成的京观前,让他亲口向冀州的百姓、向天下的百姓说出自己的罪行,然后再割了他的狗头来祭奠大贤良师三兄弟、祭奠死去的十万黄巾将士! 这么想着,廖淳的手一偏,将原本瞄准皇甫嵩的箭射入了宫室内的一面铜镜之中。 箭尖射穿铜镜,发出一声巨大的金属撞击之声,守在宫室门外的两个侍卫,听到宫室内有异响,赶紧跑了进来保护皇甫嵩,而那原本跑进来禀告的将军模样的人,看到铜镜上的羽箭,知道宫室窗外有刺客,又高叫着:“抓刺客!”要往宫室外跑去。 但这个时候皇甫嵩却叫住了三人,他回眼看了一眼已空无一人的宫室窗外,而后又看了看那只深深插入铜镜中的羽箭,而后叫过那个跟自己身形相仿的侍卫,就站在自己刚刚站着的位置,自己又走到了宫室的窗外去,发现这羽箭正好刺在了铜镜中那侍卫的眉心之中,于是撸着胡子沉思了起来。 第四十七章 搅局 廖淳将箭射入了铜镜之中,陈幕等人只当是皇甫嵩站了起来要走廖淳一着急射偏了,于是在逃出王宫之后,这一路上是扼腕叹息不止,直骂老天无眼,又让这狗官躲过一劫。只有姜兰甫站在廖淳的身后是看得真切,他知道以廖淳的那一箭足以要了皇甫嵩的命,只是廖淳不知何故,手下留了情,但虽然如此既然廖淳自己不说,姜兰甫也就装着不知不去说破。 出了王宫廖淳等人发现,这王宫之外整个信都城内此时竟已乱作一团, 不知是哪路人马闯入了这信都城来,与城内的官军打得是不可开交。 众人见了大喜,陈幕道:“不知是哪路好汉前来助战,咱们何不趁此一道将这信都城搅他个底朝天,也好出了心头的这口恶气!” 陈幕说的心中的这口恶气,指的当然就是三番五次的刺杀皇甫嵩都未成功这件事,于是他说着话便招呼弟兄们往官军堆里冲。 而此番随行的那几个黑山贼弟兄又最喜欢这趁着夜色纵火烧杀之事,所以他们听大当家陈幕一召唤,便当即拔刀随着陈幕往官军堆里冲杀了过去。 廖淳一看不妙,忙喝止道:“陈兄不可!这很可能是皇甫嵩的圈套!” 廖淳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因为刚刚宫室之中跑进来的那将军模样的人对皇甫嵩说的那句话,“不出将军所料,山贼来了!”,而且那皇甫嵩更深夜半了还是全副披挂的穿着那套笨重的铁甲坐在那里,因而廖淳判断,皇甫嵩或许早布下了天罗地网,专等着今夜这些人来偷袭。 但任廖淳怎么喝止都来不及了,陈幕与那几个黑山贼弟兄早已冲入了那些官军堆里去了。 而一直紧跟在廖淳身边的二娃子见陈幕等人都冲了出去,也忍不住跟着手痒痒了,对廖淳说道:“淳哥!咱说不定还能趁乱宰了那皇甫老儿呢,哈哈~”说着也挥动着他那把“龙云”大刀冲了过去。 廖淳一看这身边的一众弟兄都已与那些官军杀到了一起,于是索性心一横,提着他那杆玄铁枪高叫一声,也朝着官军冲杀了过去。 …… 信都府库之外,一队手持利刃的蒙面之人杀光了府库的守卫,刚要往府库内冲去,突然府库之内火光大起,紧接着喊声大震,从府库的四面八方又杀出来许多的官军,其中一个蒙面大汉高声叫道:“不好!我们中计了!” 另一人则一摆手,坚定的说道:“不!我们还未中计,有人替我们破了这官府的陷阱,不过此地不宜久留,走!” 这人说话的声音听来有些苍老,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坚定而不容质疑的。于是那一众的蒙面人砍杀了最先围过来的那几个官军,望着府库边一条漆黑的无人小巷,夺路逃去。 等那大队的官军从四面八方围拢到小巷口之时,那一群蒙面之人早跑的无影无踪了,一个将军模样的人厉声骂道:“哪个王八蛋提前放的火!把仓曹掾给我找来!” 这边话音刚落,一个小校就高声叫着跑了过来道:“不好了!不好了!谷仓着火了!将军!仓曹大人请将军帮忙速速援手救火啊!” 那将军怒道:“他仓曹失火坏了我兵曹的战功,还有脸让我帮忙救火?!不去!” 这兵曹从事原本就比那县里面的仓曹掾大上不止一级,如今这兵曹从事怒气冲天,自然吓得那跑来求援的小校是瑟瑟发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这时,兵曹从事身旁的副将拉住那小校问道:“谷仓着火?刚刚那群山贼又没有跑进府库去,谷仓怎么失火?是不是你们放火时不小心自己点着的?” 那小校连忙摆着双手答道:“不是!不是!我们用来点火为号的那两个草垛还好好的在那里呢,并且为了防止点燃草垛时火蔓延开来,仓曹大人还下令在草垛的四周围上了一圈大水缸。” 副将问道:“那谷仓的火是怎么着起来的?” 小校皱眉摇头答道:“这个就不知道了,火是从谷仓的后面着起来的,会不会是那些山贼事先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所以绕到府库的后面来放火?” 副将放开了小校,转身对那兵曹从事说道:“将军,谷仓失火,若不去救援,州牧大人怪罪下来,我等也脱不了干系呀!” 那兵曹从事一听觉得那副将说得颇有道理,况且他听了刚刚副将问那小校说的话,若那仓曹掾一口咬死说是山贼放火烧的谷仓,那自己的罪名可就大了,于是也不敢再拖延了,赶紧对着兵士们下令道:“速速跟我去救火!” 于是那一群兵士赶紧扔了手中的刀枪剑戟,冲入府库拿起水桶,挑水救火去了。 官军这边忙着救火之时,那些蒙面人已逃到了信都城西面的城墙之下,准备翻墙逃出城去。 还是刚刚高叫中计的那大汉,他边掏着飞抓边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日他姥姥的,今天真险,差点就全栽在那里面了,就是不知道救我们的是哪位英雄好汉?”他话音刚落,那不远处的民房边便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 其中一人高声叫道:“啊!今天真他娘痛快!” 另一个人道:“我杀了三个官兵。” 这人话还没讲完,便有许多人在那里七嘴八舌的说道:“去!去!去!杀人有什么意思,想杀哪里都能杀,放火那才有意思呢!” 一个道:“我点了那些官军的营房,看他们晚上睡哪里去,哈哈哈~” 另一个道:“你烧那些空房子有什么用,看看我,几个火把过去就把人家那什么给点了,头儿,那上面写的是什么字来着?” 一个声音答道:“府库!有空多读点书,斗大的字都不认识,给我丢脸!” 又一个声音道:“你们烧了再多,最后还不是靠我,要不是我点了那排民房,把屋内那些百姓都给烧了出来,在那大街上哇哇乱叫,我们还脱不了身呢。” “哈哈哈……” 这些说话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廖淳那一干人等,这一干人在这信都城内,官军没杀几个,倒是又放火烧了许多的房子,原来廖淳见喝止不住众人,他怕这些兄弟白白折了进去,与官军厮杀在这信都城内丢了性命,于是便提议不如在这信都城内放火制造混乱。这放火对于陈幕等黑山贼们来说,那也是一大乐事,所以便一致赞同,就这么走到哪里烧到哪里,不但搅乱了皇甫嵩的全盘部署,也无意间救了那群蒙面的山贼。 廖淳等人在城里放火胡乱烧了一通,不知不觉的也走到了信都城的西边,于是便打算从西面的城墙翻墙出去。 而当众人转过民房突然撞到一群手持利刃的蒙面人时,当即吃了一惊,纷纷戒备了起来,但不等众人喝问对方的身份,对面一个蒙面大汉便已冲了过来俯首拜道:“多谢各位壮士相救!” 大汉俯首一拜,众人又被弄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于是廖淳只好上前扶住还礼。 但廖淳刚走上前去,那大汉却已抬起了头来,而后双眼放光惊喜的叫道:“廖兄弟?!” 第四十八章 拜把子 太行山伏虎寨的聚义堂上,一个须发花白的老者对着廖淳跪地便拜,这人便是伏虎寨的大将军、当家人张牛角。 张牛角跪地拜道:“恩公在上,请受老夫一拜!” 而张牛角的身后,那军中人称“飞燕”的褚燕,领着一班的山贼,也同张牛角一道下跪叩拜。 原来,夜里在信都城中,廖淳等人遇到的便是张牛角等人,而叫廖淳“廖兄弟”的便是那褚燕。 廖淳从未曾受得如此大礼,而且还是这黑压压的一大群人,于是慌忙扶起那老者说道:“张渠帅快快请起!快快请起!论年齿渠帅乃是前辈长者,在太平道中的职位又在廖淳之上,渠帅一拜要廖淳如何受得起?褚头领,弟兄们你们也都快起来!起来!” 廖淳扶起张牛角,褚燕与其余那一众的山贼便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张牛角道:“廖兄弟两番舍命相救,义薄云天,如不嫌弃,我三人(另一个指褚燕)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廖淳一听吓了一跳, 这与褚燕结为兄弟倒还说得过去,他不过比自己大了十来岁,但张牛角的年纪都可以当自己的爹了,这还结为兄弟,没搞错吧?于是忙笑着婉言回绝道:“张渠帅,您是渠帅,而我只是小小的一个头目,尊卑有序,这,这,这不太好吧?” 但张牛角却不懂廖淳的心思,还以为廖淳讲的真是什么地位尊卑的问题,当即豪爽的摆手说道:“嗨!什么渠帅头目的,太平道已经灭了!不是我张牛角在这里说着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天公将军兄弟三人在时,我也算对得起他们了,一万余人的部曲拼杀的只剩下千余人,逃到这太行山中,才算保住了性命,如今别看这里又有了这七八万的人马,但那都是我与褚燕兄弟二人躲入这太行山后,一手拉扯起来的,与太平道、黄巾军没有半点的关系,如今这世上已再没有什么太平道、黄巾军了,所以也就没有什么狗屁的渠帅、头目之分,今日天气不错,来来来!我三人就去外面对天盟誓,结为兄弟,走!”说着拉起廖淳与褚燕二人就往大堂外走,而那帮山贼喽啰们早跑去拿来了香案、贡品。 张牛角会来这么一手,廖淳是万万没想到的,而廖淳又是一个极重面子的人,张牛角硬拉着自己去结拜,而山寨中的那帮喽啰们又摆好了香案、贡品,因而只好硬着头皮拿起三支香,与张牛角、褚燕二人一起焚香祷告、对天敬拜道:“天地为证,今日张牛角、褚燕、廖淳三人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诛!” 就这么,廖淳可以说是稀里糊涂的便与张牛角、褚燕二人拜了把子,又多出两个结拜哥哥来,而那大哥自然就是张牛角。 按说像廖淳这样生在乱世,又被朝廷通缉着,突然多了个手握七八万重兵的结拜大哥,那可以说是百分百的好事,但偏偏这百分百的好事却不能够做到“一百分”,这问题便出在廖淳三人的结拜誓词上。 誓词上说:“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廖淳这才十七岁,而这张牛角都姜半仙那年纪了,怎么着也有个五六十岁,还要“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张牛角要是再活个十年二十年的死翘翘了,按照誓词廖淳岂不是也要跟着死?那对于廖淳来说也太吃亏恶点吧。 关于这一点还是那贼老大陈幕后来想到告诉廖淳的,不过廖淳倒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而且几天之后发生的事情,也马上证实了,这些宣誓的誓词其实也就是一个狗屁。 三人结拜后,张牛角便令山寨上下大摆起宴席来,酒宴中张牛角问起廖淳,为何夜里会在那信都城中纵火烧房的?于是廖淳便索性将自己带着这一众兄弟来这冀州的前因后果都从头到尾的讲述了一遍。 张牛角道:“如此说来三弟是要找那皇甫嵩寻仇,我与你二哥昨夜夜袭信都亦是为了对付那皇甫嵩,不如这样,你与你那些弟兄就安心在这住下,待大哥整顿了兵马,我们兄弟三人一起下山去,杀得那些官军片甲不留,再绑了那皇甫嵩去‘京观’前谢罪,如何?” 廖淳正愁手头没有兵马可以来打皇甫嵩,听张牛角这么一说,心中大喜,当即答应道:“全听大哥吩咐!” 张牛角见廖淳答应了亦大喜,举着酒杯哈哈大笑了起来,连声说着:“好!好!好兄弟!” 这时老二褚燕说道:“大哥,要打那皇甫嵩,眼下便是个好机会!” 张牛角一听,收起了笑声,问道:“哦?此话怎讲?” 褚燕道:“皇甫嵩算计了我等一次必然认为我等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敢在下山了,但我们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再去夜袭信都,那皇甫嵩不备,必然可以一战成擒!” 不等褚燕说完,张牛角便摆摆手道:“皇甫嵩当世名将不可轻敌,胜仗之后防劫营,这点皇甫嵩不会不知,此次幸得有三弟舍命相救,若再次为皇甫嵩所算,我等皆为齑粉矣!” 褚燕听了不再吭声。 这时廖淳道:“大哥我倒觉得二哥说得有理,但大哥你说得也有道理。” 廖淳这么一说,张牛角与褚燕都奇了起来,一脸疑惑的看着廖淳,而周围陪酒的那些小头目、小喽啰们则都新奇的发现,原来这新来的三将军还是个溜须拍马的高手,说起话来两边不得罪,两边讨好,以后得跟他多学着点了,于是都竖起了耳朵,来听廖淳接下来到底会说些什么? 廖淳接着说道:“这皇甫嵩确实不可小觑,我们再去打信都,他也极有可能又做了陷阱在等着我们去跳呢,但我们可以不打信都,去打瘿陶。” “不打信都,打瘿陶?!”张牛角与褚燕异口同声的问了出来。 廖淳点头道:“恩!打瘿陶! 看着张牛角与褚燕一脸疑惑的样子,于是廖淳又笑着问道:“二位哥哥,为何要打信都?” 褚燕道:“皇甫嵩在信都,信都又是整个冀州的治所,打下了信都,抓了皇甫嵩,冀州的官军便群龙无首,人人自危了!” 廖淳笑道:“擒贼先擒王,固然不错,但据我所知如今冀州的兵马大部分分散各个郡中,杀了皇甫嵩,各个州郡的太守依城固守,我们这边可能还没打下几个郡来,朝廷那边可能便已经派了新的州牧下来了,到时候还不是白忙一场?” 张牛角听了微微点头。 廖淳又接着说道:“而另外有两句话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和‘民以食为天’,要是没了粮食,整个冀州军心、民心必然大乱,到时候那皇甫嵩纵有韩信之才,亦回天乏术矣!” 褚燕问道:“冀州的粮食屯在瘿陶?” 廖淳点头道:“绝大部分屯在瘿陶。” 这时张牛角缓缓站了起来,一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高声说道:“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指皇甫嵩攻打下曲阳时也攻占了他们的屯粮之所枭县)明日点兵,攻打瘿陶!” 第四十九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第二日清晨,张牛角集起了一寨的人马,正在校场点卯,突然一个喽啰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向张牛角报告道:“启禀将军,外面来了个姑娘,指名要找三将军。”这三将军指的当然就是廖淳。 张牛角道:“那你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将那姑娘请进来?” 那喽啰面露难色道:“可是那姑娘似乎来者不善,她骂着三将军……三将军……三将军……”说到这里那喽啰便支支吾吾的不敢再往下说了。 张牛角是个急性子的人,听着喽啰支支吾吾的便不耐烦了起来,说道:“有什么话你直接说出来!无非是骂天、骂地、骂爹娘,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喽啰见张牛角催逼着,这才硬着头皮说道:“她骂着三将军淫贼!”他说完赶紧偷偷的向廖淳瞟过去一眼,看廖淳听了有没有发火迁怒到自己。 张牛角听了也转头去看廖淳,但廖淳此时却是一脸的尴尬与无辜,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似的。 而周围那一众的山贼们则都认定,这新来的三将军一定是对那姑娘做下了那些风流事,所以那姑娘才会闹上了门来,于是都在那里忍不住偷偷坏笑了起来。 张牛角看廖淳不说话,便对那喽啰说道:“你就先将那姑娘请进来,我们这么多人在,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还能闹翻了天?” 但张牛角这话音未落,突然就传来了一声惨叫之声,紧接着三五个喽啰又连滚带爬的跑了过来,而那些喽啰的身后则紧跟着一个手执皮鞭,张牙舞爪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边甩着皮鞭抽打那几个喽啰,边高声叫骂道:“廖淳死淫贼,给我出来!” 这张牛角在举事以前也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他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女娃子可以野蛮成这副样子,当即看傻在了那里。 而廖淳看到这小丫头吓得当即从马背上滚落了下来,向往身后的人堆里躲去。 但这个时候已经迟了,这小丫头早已发现了廖淳,她扬起手中的皮鞭,一鞭子便朝那廖淳甩了过去。 这一鞭不偏不倚正好打到廖淳的屁股上,廖淳吃痛跳了起来,赶紧用手去捂自己的屁股,同时又不自觉的回头往回一看。这一看正好与那小丫头四目相对,这下廖淳是装作没看见也装不了了,只好乖乖的转回过身来,伸出一只手来,对那小丫头尴尬的挥挥手笑着打招呼。 原来这小丫头不是别人,正是廖淳的师父童渊的女儿。 周遭那一众的山贼看着那小丫头狠狠的抽了廖淳一鞭,而廖淳却还做出这暧昧的笑容跟手势,便更确定了廖淳一定曾对这小丫头做出那种“禽兽”的行为,于是又在一旁都偷偷的坏笑不止,等着看这二人的好戏。 而张牛角与褚燕原本还想替廖淳劝劝那小丫头,一看廖淳的这副神情,也都已为廖淳做了什么对不住人家姑娘的事,话到了嘴边也只好都又收了回去,不做声了。 廖淳对着这小丫头笑,但这小丫头却根本没有想要放过廖淳的意思,举起手中的皮鞭便又朝着廖淳劈头盖脑的抽了过去,廖淳眼见不好,只好侧身躲闪,不过还是慢了一些,这一鞭子下来虽没抽到脸上去,但还是打到了腿上,疼得廖淳又“喔,喔,喔”的叫了起来。 而廖淳这边正被这小丫头追打着,那边秦双与陈梦婷二人又不知怎么的走到了这点兵的校场来。秦双看着廖淳与一个小丫头在那里追打,当即醋意大发,也顾不得在众人面前保持一下淑女的形象了,撸起袖子便冲了过去。不过,秦双冲过去不是去打廖淳,而是找那小丫头拼命去了。 那小丫头正一心追着打廖淳,没注意到边上气势汹汹冲来的秦双,于是倒被秦双这个不会半点武功的女人家一把扯住了头发。 秦双扯住了那小丫头的头发,一旁的陈梦婷见了也来帮秦双的忙,那小丫头吃了痛,便舍了廖淳来对付秦双和陈梦婷,于是三个女人便扭打到了一起,而廖淳也因此脱了身。 那些不知道内情的山贼们甚至包括那褚燕,都还以为秦双与陈梦婷二人也都是廖淳的女人,这三个美女为了廖淳大打出手,看得他们羡慕的连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三个女人扭打作一团,秦双和陈梦婷虽说有两个人,又对那小丫头来了一个突袭,但二人终归都是不会武功的,所以等这小丫头回过神来站住了阵脚,这局面便被反转了过来,很快二人便被小丫头打的尖叫连连,没有了一丝的还手余地。 廖淳一看这小丫头下手没有个轻重,怕她打伤了秦双与陈梦婷,于是只好出手去制止那小丫头。而二娃子一直喜欢秦双,他见着秦双被那小丫头欺负,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在廖淳伸手抓住那小丫头举鞭朝着秦双抽去的那只手之后,二娃子又傻乎乎的举着他那把龙云大刀向着那小丫头的小蛮腰砍了过去。 这个时候那小丫头的一只手被廖淳扯着,另一只手又被陈梦婷扯着,她是即没法格挡,又腾不开身去躲闪,眼看二娃子的的龙云刀就要砍了上来,惊得那小丫头是面无血色。 廖淳一见也大叫不好,但这个时候再放手让那小丫头去躲闪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只好用力猛的一扯,索性将那小丫头从陈梦婷的手中扯了过来,一把揽入了自己的怀中,同时侧身用肩头一顶,将那二娃子撞了开去,这才化解了这危险的一幕。 但廖淳刚嘘出一口起来,怀中的那小丫头便扬手“啪”!的给了廖淳一记响亮的耳光,同时又一把推开了廖淳大声骂道:“淫贼!” 廖淳被打得是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他捂着脸刚想要解释什么,那小丫头又用手中的皮鞭指着廖淳说道:“你叫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我告诉我爹去,哼!”说完扭头管便自己跑了。 而廖淳伸出手刚想开口叫住那小丫头,那秦双突然又冲过来伸手一把拧住了廖淳的耳朵,骂道:“好啊!你什么时候招惹的那婆娘,你快说!” 秦双会来这么一手,也着实吓了廖淳一大跳,因为这秦双虽说有些刁蛮任性,但是平日里却也是从未见她动过粗,因而廖淳战战兢兢,又颇为委屈的辩解道:“我没有招惹她啊?” 秦双骂道:“你胡说!你没有招惹她,她能找上门来?我们昨天才刚到的这白虎寨诶!” 廖淳一看遮掩不过,只好答道:“我,我,我们那天跟她抢韭薤了。”说完他又赶忙补充道:“我们这还不是为了救鲍恢。” 廖淳说这些话的时候吞吞吐吐的,因为他总觉得抢一个姑娘家家的东西,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但秦双听了却不这么想,她见廖淳说话吞吞吐吐的,就以为廖淳是在找借口、撒谎,于是又加大了手上的劲,死命的拧起廖淳的耳朵问道:“你如果真是抢韭薤给鲍恢解毒,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说出来,为什么要吞吞吐吐的呢?再说,如果真的只是抢了那小丫头的韭薤,那小丫头为什么要骂你是淫贼?还有那天给鲍恢解毒的明明就是那耳鼠的肉,我们大家都吃了,你还要撒谎!说,那婆娘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你什么时候跟她勾搭上的?!” 这里要插上一句,那天廖淳三人随着师父童渊、师祖玉真子回到童庄的时候天色已晚,秦双与陈梦婷那个时候都已经在屋子里休息了,而第二天童渊的女儿又不知跑哪儿玩去了,反正直到廖淳这一干人离开,都没有见到她再出现,所以秦双并不认识这童渊的女儿。 秦双连珠炮似的这一长串的问题,问得廖淳是不知该如何应答,支支吾吾半天,最后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道:“我不知道。” 廖淳说的“不知道”其实是指,“不知道这小丫头叫什么名字。”而对于这小丫头的名字,廖淳还真是不知道的。 但秦双听了却认为廖淳这又是在敷衍自己,于是气得握起一对粉拳,对着廖淳便是劈头盖脑的一通乱捶,而且还是边哭边打,直骂廖淳是个喜新厌旧、薄情寡义的负心汉、大流氓。 秦双的捶打对于这皮糙肉厚的廖淳就像是挠痒痒一般,一点儿也不痛,但这边哭边闹的架势,廖淳却是招架不住,吓得连连往一边的人堆里跑去。 而廖淳在跑到人堆里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人堆里的贼老大陈幕,于是便像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扯着陈幕回头直对身后的秦双说道:“我真不知道,陈兄可以作证!陈兄那天跟我在一起,陈兄可以作证,那天我是跟陈兄一起上的。” 廖淳说的“上的”当然是指他和陈幕一起动手跟小丫头抢韭薤的,但此时在一旁听的那些人却不是这么理解的,因而廖淳此言一出,边上一众的山贼,包括廖淳自己带来的那些兄弟(姜半仙除外),听了都惊呆了,连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心道:这三将军(廖淳头领)还真行啊,这种事情干干也就罢了,怎么还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啊? 而秦双听了廖淳的话,也惊呆了,也不追打廖淳了,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半天扭头掩面,哭着往山寨内跑去…… 第五十章 攻打瘿陶城 在跑了那小丫头,又气走了秦双之后,廖淳情知自己失言,但他又不知该如何跟秦双解释,于是便不知所措的愣在了那里。 而那一众的山贼一个个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三将军自爆了一个这么大的花边新闻,他们又岂会放过,一个个早都在那里,将各自瞬间脑补的,廖淳与陈幕二人如何干那个小丫头的劲爆画面,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跟同伴们分享了起来。 而陈幕早在廖淳说出那句“我是跟陈兄一起上的”这句话的瞬间,就仿佛被雷劈了一般。虽然陈幕还算是比较讲义气的,要换了别的事情他早站出来替廖淳出头了,但是对于跟女人之间纠缠不清的事情,他向来是避而远之的,因而在那小丫头闹上门来的时候,陈幕就早早的躲到了人堆里去了。但偏偏就是怕什么来什么,最后又被廖淳给拖了出来,而且廖淳还傻不拉几的说出这句话来,这个时候陈幕真心的有种想把廖淳活活掐死的冲动。 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廖淳这句没头脑的话也算是帮陈幕达成了他的一个小小的心愿,这次之后他黑山陈幕的名号又再次传遍了这太行山的山贼之间,只不过这次有的可不是什么威名,而是一个风流的名声。 这一大帮的山贼们绝大部分都是壮年的汉子,在这山寨之中也都许久没碰过女人了,因而有这么个大好的讲荤段子意淫的机会,自然早把攻打瘿陶这件正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去了。幸好,这领头的张牛角已有了些年纪,对于这些男欢女爱之事的“性趣”也没有那么浓了,所以在由着这些山贼们嬉闹了一阵之后,张牛角便出声喝止了众人,而后引着众山贼们离寨下山,杀向了瘿陶城。 瘿陶城中,巨鹿太守郭典见到有山贼杀上门来,点起了兵将便要出城杀贼。 这时与郭典共守瘿陶的北军中侯刘表,见城外贼势浩大赶紧赶来劝阻道:“这瘿陶城乃是囤粮重地,拨往冀州各郡的粮草皆屯于此,如今贼来,我等依城固守待其自退便可,切不可轻出,如有什么闪失丢了城池,后果不堪设想啊!” 郭典听了却以为刘表这是胆小怕事,心中颇为不屑,说道:“那十数万的黄巾贼亦不是为我等所剿灭了,如今只些许蟊贼搅上门来,我等到要躲在这城中不出,难不成要任由这些贼众将城外的村落劫掠一空?你要害怕,你自在这城中躲着,待我灭了这些蟊贼,可没有你的功劳。”说罢不顾刘表的再三劝阻,带着兵将冲出城去。 刘表无奈只得带了本部人马紧闭起城门,登上城墙固守观战。 瘿陶城外,张牛角见官军冲杀出来心中大喜,对左右诸将说道:“这守城的狗官是个蠢材,若依城固守,我等一时还奈何他不得,如今这个打法,岂不是欲将这瘿陶城拱手相送么?” 一众兵将听了皆仰天大笑。 而在一众的黑山贼笑话郭典是个蠢材之时,那郭典尚且不自知,看着对面阵上贼众队伍凌乱不齐,也谓左右诸将道:“一群乌合之众!”说罢又遥指着张牛角说道:“谁能与我擒了那贼酋,本太守重重有赏!” 郭典话音刚落,身边冲出一将,高声说道:“末将愿往!”说罢已纵马冲出阵去。 那将纵马出阵,举枪指着张牛角高声叫道:“老匹夫速速出来受死!” 张牛角尚未开口答话,身边褚燕已主动请缨道:“大哥这头功就让给我吧。”说着话已提刀飞出阵去。 褚燕不但自己身手敏捷,那坐下的马匹奔跑起来亦是快如闪电,所以他口中高着叫:“某乃常山褚燕,褚飞燕!”话音未落,人却早已冲到了那官将的面前,而不等那官将反应过来,褚燕又早已手起刀落,将那官将削去了项上的脑袋,摔落到马下去了。 张牛角一看那官将被褚燕斩,手一招,带着一众的兵将掩杀了过去。 而郭典看着褚燕秒斩官将早惊得面无人色,他身后的那些官军将士亦被这一幕吓得是胆颤心惊,见到贼众掩杀了过来,都纷纷丢了手中的兵器,转身没命似的往城中逃去。 由于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城头上刘表来不及引兵救援,看着城外郭典的人马溃败下来,而那些贼兵又紧咬不放,他只好一面赶紧下令让兵士打开城门让城外的败军逃入城来,一面又急令弓弩手望着城外乱箭射住,不让那些贼兵冲入城来。 但尽管刘表已经尽了忙不迭的叫兵士去打开城门,城外那些溃逃回来的兵士却早在城门打开之前便逃到了城门之下,结果一大群人堵在城门之外互相拥挤踩踏,死了许多人;而由于张牛角率兵追赶的紧,瘿陶城头上的官军为了防止贼兵跟在自己人的后面一起冲进城来,只好连着自己人一块儿射,结果在死在城头乱箭之下的就又有不少的官军,再加上被贼兵追上杀死的,被郭典带出城去的官军几乎死伤殆尽,能活着逃入城内的没有十之一二,而郭典自己亦没能幸免,死于乱军之中。 张牛角看着官军大败,心中大喜,催动三军急赶,想要趁势冲进城去打下瘿陶,而他自己亦挺着一杆铁矛左突又刺杀死了不少的官军,全然不输给他那两个年轻力胜的结拜兄弟褚燕与廖淳。 然而就在张牛角率着一众将士杀至城边之时,突然城头上一支流箭飞下,一箭射穿了张牛角胸前的铁甲,一直射入了他的胸膛之中,他闷哼一声便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这一幕正好被身旁的廖淳看到,廖淳急忙舍了就要追上的那员官军小将,回马来救张牛角。廖淳一面下马将张牛角抱上自己的马背上驮着,一面呼喊冲在前面厮杀的二哥褚燕。 褚燕听到廖淳的呼喊,回头看到了大哥张牛角受伤横卧于廖淳的马背之上不知死活,赶紧勒马回军,招呼众将士弃了官军,一道护着张牛角退去。 第五十一章 夺帅 廖淳与褚燕二人引着大军退却约三十里,见无官军赶来方才敢勒住兵马安营下寨,然而此时张牛角已经快不行了。 张牛角也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叫住了正急着打发兵士去周边村落寻找大夫的褚燕,又唤过廖淳及伏虎寨一众的头目到自己身边交待后事。 张牛角认为,虽说这二弟褚燕跟着自己很长时间了,而且这伏虎寨中的一半人马也是由褚燕拉起来的,但是看褚燕平日里的行事终究是个莽夫,而廖淳智勇双全又义薄云天,因而为着这伏虎寨的十余万弟兄考虑,张牛角便决定将部众托付于廖淳,由廖淳来坐这伏虎寨的当家之位。然而此时张牛角已口不能言,唯有环视众头目而以手指廖淳,片刻之后便咽气而亡。 虽说张牛角至死都未曾开口说出一句话来,但他的手势众人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但也正是因为张牛角的这个手势、这个决定大大的出乎了一众人的意料,包括那廖淳与褚燕二人,因而以至于张牛角咽了气,众人都有些傻愣着反应不过来,好一会儿都没人嚎啕哭泣。 自打张牛角将手指向廖淳的那一刻开始,众人的目光便都看向了廖淳与褚燕二人,而廖淳与褚燕二人也都相互对望了起来。 但就在这众人都面面相觑之时,头目孙轻却突然高声说道:“大将军已薨,令众将士拥立二将军为帅!” 这孙轻虽说当初是带着一支人马来投靠张牛角的,因而明面上他即不属于张牛角的嫡系部队,也不属于褚燕的嫡系部队,但暗地里他却与褚燕甚为交好,可以说是褚燕的人。 因而廖淳与褚燕虽说并排站在那里,但张牛角死前清清楚楚指的是廖淳而不是褚燕,这孙轻见张牛角死前并没有明话说让廖淳来做这伏虎寨的主帅,便故意说大将军张牛角将主帅的位置传给了褚燕,想要用明确的言语来确定褚燕作为主帅的合法继承权,以干扰混淆其余头目的视听,而他早想好了,如果没人响应,最后还是廖淳做了主帅,他顶多认个错,说是自己站着的这个角度看过去看错了,谅那廖淳这黄毛小子也不敢把自己怎么着。 果然一旁的头目王当听了也跟着高声附和,而这王当跟孙轻一样,明面上跟褚燕没什么瓜葛,但暗地里其实也是褚燕的人。 而廖淳本来就从未未想过要喧宾夺主来当这伏虎寨的大当家,看着孙轻、王当二人推举褚燕,便想正好趁此对二哥褚燕说,还是让他来做这白虎寨的大当家,但他正要开口却看到褚燕看了自己一眼,而后转过身去,对着身后一众的白虎寨弟兄高声说道:“大哥不幸为官军流矢所伤,已经离我们去了。” 那一众白虎寨弟兄听了张燕的话神色一片黯然,有不少人还呼号了起来。 褚燕接着道:“这伏虎寨乃是大哥一手创立起来的,本来理应由大哥张家的人来坐这山寨首领的位置,但只可惜大哥孑然一身,未有子嗣,现在褚燕蒙大哥错爱,将这山寨托付于我,将弟兄们托付于我!褚燕自知才薄但为不负大哥之托,也只好拼了性命勉为其难了!” 褚燕说到这里,那一众白虎寨弟兄好些人都已经交头接耳的议论了起来。 但褚燕又顾着自己往下说道:“有道是大丈夫行不更名,做不改姓!但既然大哥无后,而我褚燕家中尚有兄弟,我既与大哥义结金兰,为了延续大哥张家的香火,自今日起我褚燕跟着大哥改姓张,以后这世间再无褚燕,只有张燕!兄弟们可给我记住了!” 褚燕(这个时候也许应该叫他张燕了)这么一说,那白虎寨的一众弟兄的议论声则更大了,一旁原先擅自篡改、假传张牛角遗嘱的孙轻一见,又借机讨好献媚道:“将军义薄云天世所罕有,末将愿追随在将军左右,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孙轻一溜须拍马,那总是慢一拍的王当亦跟着随声附和。 而其余的那些头目见孙轻跟王当都在对张燕表着忠心,自然也不敢落后,忙都跟着随声附和,那杜远、杜长二兄弟虽说跟廖淳有些熟络,此时亦不敢脱离了“大部队”,也忙跟着那一众头目向张燕表忠心。 一众的白虎寨弟兄见到所有的头目都向着二将军张燕表忠心,自然也都跟着山呼了起来,而这个时候群情雀跃,似乎没人记得了那大将军张牛角才刚刚咽气。 看着褚燕满面春风的样子,廖淳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身旁的陈幕看了这一幕,则恨不得一刀活劈了褚燕。 瘿陶城中北军中侯刘表看着城外贼兵似乎是伤了主帅仓皇逃去,本欲引兵追赶,但忽然又有逃回城来的小校来报,说太守郭典死于乱军之中。小校此言一出,惊得那些守在城头的兵士亦是胆颤心惊,因此刘表只得放弃了追赶贼兵的打算,一面令兵士出城寻得郭典的尸首好生安葬,一面又令探马前去探寻贼军的动向。 这时军中书佐前来询问刘表道:“将军,山贼攻城郭太守战死,趁着贼兵退去,是否要修书差人报知州牧大人,请州牧大人派兵救援?” 刘表沉思片刻答道:“不!此时若去报信求援,郭典已死,即便我如实禀告,州牧大人亦难免怀疑我等推卸责任,将这败军之事全推到他郭典一个死人的身上,到时候即便杀退了山贼,我等亦难免会被责罚。” 书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转而又面带忧色的问道:“城中将士死伤过半,要是山贼再次引兵杀来该当如何?” 刘表胸有成竹的答道:“贼兵伤了主帅,必不敢再来!” 书佐又问道:“那郭太守之事……?” 刘表已被那书佐问得有些不耐烦了,因而不等书佐说完,就打断道:“等探马探知贼兵的消息再说,若没别的事你先退下吧。” 书佐得令只得作礼而退。 少时之后探马回报:贼兵在离城约三十里出下了寨,下寨之后不多时,营中隐隐传出了嚎啕之声,接着还悬起了白幡。 刘表听得心中大喜,抚掌笑道:“天助我也,破贼就在今夜!”说罢传令城中将士各自回营休息,准备夜袭贼营。 城中诸将,包括刘表的那些本部将军,听得军令皆是面面相觑,那些山贼彪悍异常,太守郭典刚丧命于山贼之手,城中兵士们个个都还在胆颤心惊之中,此时夜袭贼营,能打赢吗? 第五十二章 廖淳不见了 历史用真真切切的现实告诉我们,刘表之所以能够成为后来割据一方的诸侯,还是有他的过人之处摆在那里的,尤其是在这军事才能方面。 这一日夜里,当刘表率着那些心怀疑虑的瘿陶城的将士杀到张燕、廖淳等人的下寨之处时,这一寨子的山贼兄弟们都尚在蒙头酣然大睡之中,包括我们的主人公廖淳廖元俭,以及他的那帮子心腹死党,陈氏兄弟、姜兰甫、二娃子、泥鳅、鲍恢等人。 因而这一战的结果可想而知,刘表率着瘿陶城的将士突入山贼们的营中,四处放起火来,见人便杀,原本彪悍无敌的黑山贼们被杀得是哭爹喊娘、摸黑乱蹿,是毫无还手之力,而那些跟着刘表突入贼营时还胆颤心惊、心怀犹疑的瘿陶城的将士们见白天如此彪悍的山贼到了夜里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于是是越杀越勇,士气也蹭蹭的往上窜。 廖淳被喊杀之声从梦中惊醒,还来不及披挂,一群官军便已经从军帐外冲了进来,于是他慌忙抓起身边的玄铁枪,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榻上翻坐起来来战官军。 幸好廖淳平日里喜欢与陈幕等一众兄弟同帐而睡,廖淳起身之时,陈幕等人也都翻坐了起来,几个人一起对付冲进来的那一群官倒也并不吃亏。 就这样,廖淳淳与一众兄弟和官军厮杀,从帐内杀到帐外,一直杀到血透衣衫。 廖淳杀得兴起,是越战越勇,但没奈何那一寨子的山贼却只顾着惊慌逃窜,因而很快围向廖淳的官军是越来越多,廖淳渐渐觉得是有些独木难支了。 但这时候他猛然间又看见一个手持大刀的红袍将似乎盯上了自己,策马朝着自己跑了过来。廖淳心中大叫不好,要是再这么下去,这红衣将靠近之时,自己怕是要做了他的刀下之鬼了,于是赶忙回身想去叫陈幕等人援手帮忙,但是他转头四处看时,却看到四周窜来窜去的基本全是官军的身影,而自己的那一众兄弟却已不知都去了哪里? 找不着陈幕等人使得廖淳更加惊急,而这一阵惊急让廖淳又露出了他拼命三郎的专爱与人兑命本性来,他想与其就这么拖着等死,还不如就赌一把拼了,于是他将原本右手中握着玄铁枪换到了左手,而右手又从左腰际抽出那把悬挂在那里的太乙剑来。 不错!这把太乙剑正是那地公将军张宝的那把太乙剑,严政刺杀张宝拿了此剑,而廖淳杀了严政后,又把这把太乙剑从严政的手里拿了过来。 廖淳握着太乙剑,猛然一个翻身,剑尖指着四周三百六十度的画了一个大圈,将原本围在自己身边的官军兵士都杀了开去。 而那红袍将冲过来的速度比廖淳想象的还要快,这个时候已骑马冲到了廖淳的身边,并挥手将那手中的大刀高高的举了起来,下一个瞬间便要向廖淳砍下去了。 但廖淳既然已经豁出去了打算与那红袍将兑命,因而看着红袍将对着自己高高举起了大刀,他倒也毫不惊慌,双脚一前一后,朝着地面猛然两步蹬踏,左手举着玄铁枪,四十五度角倾斜了身体,将手中的玄铁枪,连同自己的身体,想一支箭一样的射了出去。 还是那招破军枪法的直捣黄龙,枪尖直对着那红袍将的喉咙,只不过廖淳这次握枪的手换成了左手,而这时那红袍将手中的大刀也已经对着廖淳直直的砍了下来…… 天明之后,在官军夜袭中还能保住性命的黑山贼们早逃遁得无影无踪了,而那些瘿陶城的官军也早已班师凯旋归去。 刘表满意的将一封他在夜袭之前就早就亲自写好的文书,交给了信使,由他带着文书去向皇甫嵩报捷。书信中当然还是会提到巨鹿太守郭典之死,不过这个时候,郭典他不听劝告、咎由自取的送了命之事就更显得合乎情理了,虽然事实也原本就是如此。 而原本应该早已远遁而去的陈幕等人此时却不顾危险,在这破败的营寨四周晃荡了整整一个上午——因为廖淳不见了! 他们是在找廖淳,然而一众人几乎翻遍了这营寨里里外外几乎所有的尸体,但没有一具是廖淳的。没有找到尸体这应该说还是好事,但同时却也又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如泥鳅当时与众人失散时那般,但廖淳会不会有泥鳅那般幸运呢? 众人嘴上虽然都自欺欺人似的相互安慰着:廖淳吉人自有天相。但其实谁的心里都没有底,谁都在那里提心吊胆的想着那个最坏的结局,包括那能掐会算的姜半仙。 在这种时候,那个平日子最不迷信,也最讨厌装神弄鬼的卜卦算命的陈幕,倒是第一个想到了姜半仙,于是一众人便都逼着姜半仙给廖淳卜算上一卦。 于是,姜半仙便给廖淳排了一卦,这一卦倒是一个大吉大利的“地天泰”卦,但令人费解的是,这卦却又动在三五爻,加上时辰、周围的景致、人物,以及卦中那些“错”、“综”、“复”、“杂”的变化关系,准确来说,卦显桃花,主被卜者有艳遇!但这明显和众人所问廖淳的生命安危之事,那是风马牛不相及,完全扯不上半点关系的嘛! 姜半仙担心又要挨那陈幕的打了,而这一次,廖淳也不在,在这种境地下,怕是也没人会站出来救自己了。而且说实话,居然会卜出这种卦来,连姜半仙自己都有种想把自己一掌拍死的冲动了。 但结果却恰好相反,平日里向来认为姜半仙装神弄鬼糊弄人的陈幕,看到这连姜半仙自己都不信的卦象结果,却激动地差点没哭出来,对着姜半仙双手合十拜道:“姜神仙,如果元俭能够平安回来,一定重重的谢你!如果元俭能够平安回来,一定重重的谢你!” 陈幕似乎是忘了,大家现在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并不是在向姜半仙买卦,而姜半仙也并不是在街边摆摊卖卦的。 然而,这一刻已没有人再注意到陈幕的失态了,看到这大吉的卦象,所有人都与陈幕一样的激动,那秦双合掌默默对天祈祷说道:“只要元俭能够平安归来,哪怕他领个十个八个女人回来,哪怕要我做小,我也愿意!” 这大吉的卦象虽然摆在那里,但是廖淳到底去了哪里? 第五十三章 惊魂 大吉的卦象,归大吉的卦象,在没有找到廖淳之前众人还是不敢停下寻找的脚步来。 在营寨这边找不到廖淳的尸体,众人便想,廖淳会不会被官军给抓去了?因为廖淳是绝没可能回伏虎寨去的,早在褚燕卑鄙的仗着人多势众强夺了廖淳原本就打算让给他的这伏虎寨“大当家”的位置之后,廖淳便已经与众人商议,要找个机会离开伏虎寨了。 既然廖淳不在伏虎寨,也没在这营寨这边的死人堆里,那么接下来就只剩了两种可能,一种廖淳被人救了或者自逃走去了别处,但如果是这种情况,廖淳在逃脱之后定又回过头来找众人的,因而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并不大。而另一种可能,就是廖淳被官军给抓了,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比较大。 一想到廖淳被官军抓了,众人便都又紧张了起来,二娃子何邑直挥舞着他那把龙云刀就要去找官军拼命,就连那胆小如鼠又手无缚鸡之力的泥鳅徐骁,也撸起了袖子,捏着拳头露出他那两条细胳膊来,说要跟着二娃子一起去救淳哥。 而秦双这个平日里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这会儿可是愁得眼泪涟涟,与陈梦婷商议着要不要回家去找她当太守的老爹秦颉帮忙,这叫真是病急乱投医!这秦颉再怎么宠女儿,也不至于会依着女儿去替她找山贼夫君。 这一众人是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乱转,倒是陈幕不愧是贼老大,当过“领导”的人,有见识!他在跟着众人说了一通意气用事的冲动的话后,一转念冷不丁想起了一个人来。这人叫做于毒,是陈幕的旧相识,也是个黑山贼,二人分开已经有好几年了,而关于于毒近来的事情,陈幕还是在伏虎寨时,听那杜远、杜长兄弟二人说起过的。 原来这太行山中除了伏虎寨的黑山贼之外,另有一支黑山贼的队伍自黄巾覆灭之后,也在这山中盘踞着,而这群人马的首领便是于毒。 这于毒手下也有万余人马,与那孙轻、王当二人差不多,但这人向来不喜欢听命于人,因而虽然时常被官军围剿着,但也没有与那孙轻、王当二人一般,带着人马投靠到这伏虎寨来。 而张牛角他本来也就是个英雄豪杰,正所谓英雄惜英雄,于毒不愿投靠,又一直与官府对着干,而且从不祸害老百姓,因而张牛角也不但从不为难于他,反倒更加敬重于他,他有急难之时,还会伸出手来照应他一把,也因此张牛角灭光了这太行山中大大小小所有的山贼部曲,独独留了于毒与他共存着。 这一刻陈幕想到了于毒,便是想带着众人先去投靠于毒,让于毒派人帮忙打听廖淳的下落,而陈幕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万一廖淳真被官府给抓了,那也可以让于毒援手帮忙搭救。 想到这一些,陈幕便把自己心中的想法与众人说了出来,众人一听都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陈幕便带着众人投靠于毒去了。 还是那个充满火光与杀戮的夜里,廖淳用太乙剑扫翻了围在自己身边的那一群官军兵士,提着他那杆玄铁枪朝着那举刀砍来的红袍将刺去,终于在那红袍将手中的大刀砍到自己的脖子之前将,玄铁枪的枪尖深深刺入了那红袍将的脖颈之中。然后又听到清脆的“咔嚓”一声,那应该是枪尖刺断了那红袍将的颈骨。 果然,紧接着随着那红袍将的倾倒,他项上的人头个跟着折倒耷拉了下来,只剩下那张脖颈皮牵拉着挂在那里,而那耷拉下来拧巴着倒挂在脖颈上的那颗脑袋却一直瞪大着眼睛盯着廖淳看,看得廖淳直渗得慌。 不过眼看着这营寨的四周又有许多官军围了过来,廖也顾不得害怕了,鼓起了勇气上前一把扯下斜趴在马背上的那红袍将的尸体,飞身上马,望着人少处,夺路逃去。 廖淳骑着马逃着逃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四周漆黑一片,应该早甩掉了身后的追兵,于是才勒住了马匹停下来休息。但他刚停下马来,突然四周火光突现,喊杀之声大起,许多官军又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那官军之中走出一人,也穿着红袍,扬鞭指着廖淳高声叫道:“反贼廖淳!你不是想在战场之上与我决一死战吗?如今你为我所败,这四下里都是朝廷的兵马,我看你这次要往哪里逃?!” 廖淳听了这话定睛去看,没错!这人正是那官军主帅皇甫嵩!但皇甫嵩又怎么知道自己会往这里逃,而事先率兵埋伏在这儿? 廖淳还来不及开口答话,那四周的官军便蜂拥着一股脑儿的围了上来,廖淳只能拿着玄铁枪来应战,但玄铁枪去了哪里?等到要用的这一会儿,廖淳才发现自己手上的玄铁枪不见了,于是又猛然间吓了一大跳,无奈之下只得抽出腰间的太乙剑来,来对付那些围上来的官军兵士。 但他刚举起太乙剑要朝着一个冲到自己的身边官军兵士砍去之时,却突然发现那兵士的胸口之上已然被利器划开了一道很大的口子,而且这口子不是一般的深,都已经露出了那些被被砍断的白森森的肋骨来。 伤城这样还能活么?廖淳暗忖着,不觉间眼梢的余光又瞟见,身边的另一个官军兵士,他身上也有巨大的血口子,于是又赶忙转头去看别的兵士,左转右看之下,发现这周围一众的官军兵士身上,全是巨大的伤口,而且把身边这每个兵士身上的血口子连了起来正好组成一个圈,难道?!难道?! 这些兵士全是刚刚自己用太乙剑猛扫一圈杀死的那些!廖淳想到这里又大吃了一惊,而他刚要惊叫呼喊,突然对面那身穿红袍的皇甫嵩又狞笑了起来,大声喝道:“纳命来!” 廖淳一抬头,发现那皇甫嵩的脑袋不知什么时候也耷拉了下来,如同那个被自己杀死的红袍将一般。 而紧接着皇甫嵩突然伸手一把将自己耷拉在脖颈上的头颅给扯了下来,然后朝着廖淳猛的砸了过来。 廖淳此时已完全被眼前的这一幕给吓呆了,皇甫嵩扔来头颅,他也不避,竟还傻傻的举手将那块要砸到自己脸上的头颅给接住了。 廖淳接住的头颅是后脑勺对着廖淳的,廖淳像着了魔一般,将它慢慢的转了过来。 头颅转了过来,但那张脸却不是皇甫嵩的,而是……!而是……!!! 而是那红袍将!!! 那红袍将的头颅刚转过来,这原先紧闭着的双眼突然又瞪大在那里,吓得廖淳张大了嘴几乎窒息在那里。 而这个时候,一阵风突然迎面吹来,吹起了那红袍将的头颅上的须发,这些须发直直的钻入了廖淳的鼻孔中,在这么恐怖的时刻,廖淳居然突然想打喷嚏了…… 第五十四章 被救 廖淳一个喷嚏,人便翻坐了起来,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这是在做梦呢,于是那颗惊悸的心这才稍稍安定了下来,但这时他突然又觉得下半身好重,似乎被什么东西押着了,于是又赶忙用手揉着朦胧的眼睛去看。 不看不要紧,一看把他的魂都又要吓没了,那个红袍将正骑坐在自己的身上,难道……?!难道刚才自己不是在做梦!!! 这么一想又把廖淳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来,他赶紧拧过头紧闭起眼都不敢去看那红袍将。 但突然,骑在廖淳身上的红袍将竟咧着嘴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笑声又竟如银铃般的清脆。 这是个姑娘的声音?不是那红袍将?廖淳听到笑声心中暗忖着转过头来,眯着眼睛偷看,发现这骑在自己身上的哪是什么红袍将,这不就是师父童渊的女儿那小丫头嘛!于是,那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心,这才总算落了下来。 原来这小丫头那天大闹了伏虎寨后,却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一直躲在暗地里跟着廖淳等人,但她跟着廖淳等人倒绝不是想暗中保护廖淳,而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来找廖淳“算账”! 那天夜里,当廖淳被一群官军围攻,正打算与那杀过来的红袍将兑命之时,廖淳的身后又赶过来一将,但廖淳那会儿只顾着奋力一击,与那红袍将拼命了,根本没注意到身后赶来的那将。 那将手持着一个金瓜大锤,冲着廖淳的后背一锤子便打了下去,将廖淳打得倒地昏死了过去。 而看到廖淳昏死那红袍将举着大刀又要来削廖淳的脑袋,他是想拿了脑袋一会儿好去邀功请赏。 就在这危急时刻,一直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看好戏的小丫头终于忍不住杀了出来。 这小丫头原先是想看着官军怎么把廖淳打屁滚尿流的,所以当廖淳被那一大群官军兵士团团围住的时候,她还在一旁拍手叫着好,看着廖淳手忙脚乱的疲于应付,弄得满头大汗,乐的她更是在那里笑得是前俯后仰,而当廖淳拔出太乙剑来,一剑扫倒围在身边的那一众官军的时候,她又是皱眉摇头、大为叹息。 但真到了那手持金瓜大锤武将,一锤子朝着廖淳后背砸去的时候,这小丫头却不知怎么的急了起来。这一着急她便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去救廖淳,不过这时候却已经来不及了,小丫头刚冲到那武将的身边,武将那一锤子已将砸中了廖淳的后背,而廖淳也就此应声倒地没了动静。 小丫头看着廖淳被这么大的一个铁锤打倒,不知道他到底是死还是活,急的都要哭出来了,于是她挥手一鞭便朝那手持金瓜大锤大锤武将抽了过去,抽得那武将脑浆迸裂,当场毙命。 同时,这小丫头又看到那红袍将挥刀朝着廖淳的脖颈砍去,心中又大吃了一惊,于是赶紧反手再将手中的皮鞭又朝着那红袍将打去。 而那红袍将见着不知哪里又撞出来一个疯丫头,竟一鞭打死了那拿锤的武将,又挥鞭朝自己抽来,于是慌忙收了手中去取廖淳脑袋的大刀,来战这疯丫头。 红袍将手中的大刀收回来时,刀柄正好撞上小丫头打来的皮鞭,震得那红袍将是虎口发麻,而皮鞭被大刀的刀柄撞了一下,没有打到红袍将的身上,倒沿着刀柄斜斜的落下,抽在了他座下的马匹之上。 这一鞭落下之时虽被刀柄格挡了一下,但是力道却还是不轻,打到马身上疼得那马匹惊蹿了起来,朝着一旁狂奔了开去,红袍将此时已知道自己觉不是那疯丫头的对手,见着马惊蹿着跑开,他索性又挥鞭在马屁股上又加抽了两下,借机逃了开去。 而那小丫头一心惦记着廖淳的安慰,见着红袍将逃跑,也懒得去追赶,赶紧下马救起廖淳,望着营寨外夺路逃出。 小丫头救了廖淳,但廖淳身上的伤却是不轻,在没穿铠甲的情况之下,被金瓜铁锤一锤砸中,两侧的肩胛骨都被打碎了,脊柱也受了伤,而更要命的是,这一锤子下去震碎了内脏,廖淳虽说没当场死掉,但也已经命在旦夕之间了。 小丫头原本是想把廖淳直接带回童庄去的,但仔细一想,爹爹童渊说过从此与廖淳再无瓜葛,爹爹向来说话算话,上次是迫于师公玉真子的压力,才既不情愿的收了廖淳为徒,哪怕爹爹再疼自己,这次要他出手来救廖淳怕是绝无可能了,而且最糟的是那师公那坏老头在廖淳等人离开之后也马上走了,说是要去终南山,走时还神神秘秘的,真不知道他好好的跑终南山是去干什么去? 现在难道真的只能看着被自己救出来的廖淳去死?!看着廖淳口中不断的流出血来、气息越来越弱,小丫头是愁眉紧锁、心急如焚! 但有个瞬间,她又为自己的这些行为觉得有些奇怪了起来,自己不是明明恨廖淳这淫贼恨得要死,这次跟了他这么一整天不就是为了找机会好好的整整他,现在这淫贼要死了,自己干嘛这么紧张、这么心烦!应该高兴才对呀? 就这么胡思乱想之间,她已经骑马带着廖淳走到了自己家童庄的边上,也就在走到童庄边上的时候,她突然又想起自己的表姐这几天正好就在自己家里做客,廖淳的伤或许可表姐可以治的了,想到这里她的心情豁然便又好了起来,也不去纠结为什么自己原先是要整廖淳而现在却又要救他这件事了,将廖淳与马匹留在了庄外的村道上,自己则小跑着偷偷溜进了童庄去找表姐,因为这事还是不能她让爹爹童渊知道的。 就这么这小丫头叫来了她表姐救了廖淳,而这小丫头的表姐早在廖淳苏醒之前便回童庄去了。但这倒不是她不愿意与廖淳见面,而是她看着表妹紧张廖淳的样子,这个在她印象中,这个刁蛮任性,专爱整人,以看着别人痛苦为快乐的表妹,竟然如此的紧张一个她口中千咒万骂的男人,看来表妹是情窦初开喜欢上这人了,因而在廖淳脱离了危险之后她便识趣的早早的离开了,把照顾廖淳这温馨的“美差”留给了表妹一个人来慢慢享受。 而小丫头自然也不会放过照顾廖淳这大好的“美差”,但这“照顾”却绝对不是像她表姐想象的那样,因而便出现我们的主人公廖淳醒来的那一幕。 不过这里要再插一句,这小丫头绝没有装神弄鬼来吓唬廖淳,她只是刚好穿了件红衣服骑在廖淳的身上拿着一根稻草在铣廖淳的鼻孔,因而廖淳才会在梦中梦见红袍将的头发飘进了自己的鼻子里突然想打喷嚏了,但如果这小丫头能够知道廖淳的梦境的话,那她也绝对不会放过扮成红袍将来吓唬廖淳这么好玩的事情的。 第五十五章 来电了 廖淳看到身上骑着的是那小丫头,这才长长的嘘出一口气来,说道:“原来是你呀!”说完又打起了哈欠去揉眼睛。 小丫头看着廖淳的这若无其事的样子奇了,问道:“那天晚上的事你还记得吗?” “那天晚上?”廖淳抓着脑袋重复了小丫头的话,不过转瞬便马上想了起来,惊呼道:“我这么会在这里?我那些兄弟呢?”说罢转着脑袋四处去看,发现自己正在一间破败的屋子里,而这屋里除了自己与这小丫头外便再没有第三个人了。 而这回又轮到小丫头来重复廖淳的话了,小丫头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廖淳拍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我只记得那夜被一群官军围攻,大家都失散了,然后……我跟那红袍将厮杀……然后……想不起来了,然后……然后……” 小丫头没好气的说道:“‘然后’! 然后’!就你那点三脚猫功夫,没人救你你以为你能够跑得掉啊?!” 廖淳听了脸上的神情豁然开朗,笑着问道:“是师父救的我?师父!师父!”问完不待这小丫头的确认便扯着嗓门喊了起来,还以为师父童渊可能就在屋外。 那小丫头原本是想让廖淳知道是自己救了他,却不想廖淳这驴脑袋不知怎么想的,竟扯到她爹爹的身上去了,于是又是一脸的不高兴撅起了嘴巴道:“师父!师父!就知道师父!我爹他炼丹都来不及,才没空搭理你呢,还来救你?想得美!你这条小命可是姑奶奶给你从万马丛中救出来的!” 小丫头说得倒是傲气干云,但廖淳却颇为不信,问道:“就你?” 这也怪不得廖淳,因为那一日两人在太行山上抢夺韭薤的时候,这小丫头便被廖淳那一长一短两根棒子一通乱打,打得是毫无招架之力,但廖淳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他不按套路乱来,这小丫头才会不知该如何招架,但若比试起来,此时的廖淳应该还是打不过这小丫头的。 而小丫头看着廖淳那轻蔑的言语神情,也又想起了两人在太行山上打斗的那一幕来,想起来那日廖淳的那双咸猪手居然明目张胆的抓在自己的胸脯上,顿时又是羞恼万分,伸手去解腰间的皮鞭,就又要给廖淳来点颜色瞧瞧。 廖淳一看不好,心道自己这会儿可还是被这小丫头压在屁股底下动弹不得,要是这丫头动起手来,自己岂不是要成了活靶于是赶紧求饶,说道:“好!好!好!我信!我信!但你能不能先让我起来?” 但不想小丫头不等廖淳说完就拒绝道:“不行!今天不不跟你把话说明白我就不起来!”而后便坐在廖淳的肚子上滔滔不绝的说起她是怎么一路跟着廖淳等人,而后又怎么出手救的廖淳,当然最后叫来表姐救人的那一段,她自然就隐去不说了。 关于隐去叫来表姐救人的那一段,小丫头自己的对自己的解释是,不能在廖淳这死淫贼面前丢了脸,让他笑话自己居然连这点治伤的本事都没有。但从内心深处来说,她其实是极不愿意让廖淳知道还有她表姐这一个女人存在,因为她表姐若按那些老古董的说法来说,那可比自己贤良淑德的多的多了,而且娘老是跟自己说,那些臭男人们都喜欢贤良淑德的女人(“臭男人们”当然是这小丫头自己的说法)。这小丫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在意廖淳了,不过此时她却是绝不愿意承认的。 而小丫头处心积虑的隐去如何给廖淳治伤的那一段心里还担心着被廖淳听出什么马脚来,但其实廖淳根本就没在意自己是怎么从鬼门关被救回来的,因为师父童渊、师祖玉真子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正所谓虎父无犬女,所以廖淳便想当然的认为小丫头要救活自己,那也不是什么难事。 反倒是在听到小丫头如何冲入那些官军的重围之中将自己就出来的时候,廖淳倒是感动的不行。廖淳心想:不说别的,单说她要将自己从地上扶起来抱上马背这事,就已经很不是见容易的事了,她是那么的小个…… 想到这处,廖淳看这小丫头的眼神都有些暧昧了起来。 而女孩儿的感觉是多么的敏锐,即便是这么个野丫头! 这小丫头看着廖淳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看,马上又想起了廖淳对自己袭胸的那一幕,她以为廖淳又在对自己动什么色心,于是抬起屁股对着廖淳的肚子使劲的一顿。 这一“顿”并不是太重,若是换到旁人的身上根本就不要紧,但是廖淳是内伤外伤都才刚刚初愈,被这小丫头这一屁股顿下去,痛得他是五庄六腑翻江倒海般的火辣辣的痛,于是本能的用力一个躬身蜷缩起身体来,将那小丫头从自己的身上掀了下去。 由于这一切都在一个瞬间,因而那小丫头都来不及反应,被廖淳从身上掀下来后,便直直的向一旁摔倒了下去,吓得她是花容失色。 廖淳一看不好,也顾不得自己肚内的疼痛了,咬牙一扑,愣是在那小丫头落地之前,将自己的身体垫到了小丫头的下面。 而这一下可比小丫头故意顿的那一屁股重的多多了,廖淳忍不住,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小丫头看到廖淳又吐了血,心中大惊,忙从廖淳的背上爬起来,翻过廖淳的身体来,就要来查看廖淳的伤势。 而廖淳此时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竟伸手一把搂过了小丫头,将她抱到了自己的怀里,压在自己的身上。 这一抱可坏了事,廖淳从未如此近距离的凝视过这小丫头的脸,如今贴得这么近,廖淳已经深深的被这小丫头的美给吸引住了;而那小丫头此时却早被廖的举动给吓傻了,不似上次二人抢韭薤时那般,这小丫头被压在了廖淳的身下,没法反抗嘴上尚且还要大骂廖淳“淫贼”,但这一次她本可以推开廖淳从地上爬起来逃开,甚至逃开前再给廖淳来一个大耳刮子的,但她却极其顺从的趴在了廖淳的身上,好半天之后才伸出一只手来,去替廖淳擦去嘴角残留的血迹。 小丫头伸手去替廖淳擦嘴角残留的血迹,但廖淳又伸手一把抓住了小丫头的手,而后将它拿到自己的嘴边吻了上去,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挣扎了半天挣扎不脱,慌乱的答道:“童,童珂。”而后手用力猛的往回一抽,从廖淳的手里挣脱了出来,站起身往屋外逃去。 第五十六章 司马直 童珂跑了出去,廖淳本想去追,但是一动弹才发觉身上痛得不行,一直过了好半天才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但等他走到屋外之时,放眼望去四野里空旷旷的,那童珂早已没了踪影。 不见了童珂,廖淳是万分的失落,垂头丧气的沿着旷野中的小道向远处走去,但这个时候,童珂却又从廖淳的身后追了上来,原来她根本就没有离开过,一直躲在这破屋的后面,她本想再偷偷的跟着廖淳的,但是还是忍不住跑了出来。 童珂拉住廖淳问道:“站住,你要到哪里去?” 廖淳见童珂又突然冒了出来是万分的欣喜,但他到底是个老实人,不会花言巧语,老老实实的答道:“去找我那帮兄弟,对了你那天救我的时候看到我那帮兄弟了吗?” 廖淳这么回答,童珂听了便有些失落了,她原本还以为廖淳会说:“我去找你。”但尽管如此,她还是马上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哦,就是跟着你的那些同伙啊,没看到!”她边说边还配合着肢体动作一脸轻蔑的摇摇头。 这会儿又轮到廖淳有些失望了,但童珂马上看出了廖淳失落的神情,此时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的,已经看不得廖淳有半丝的难过,于是又赶忙安慰廖淳道:“他们可能回山寨去了吧。” 廖淳摇摇头道:“不会!他们恨死了我二哥,尤其是陈兄,所以他们绝不可能再回伏虎寨的。” 童珂从廖淳的话中听出,伏虎寨的这些山贼之间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她知道,这不是她一个姑娘家能够管的了的,她现在能够做、也想做的便是帮廖淳找到她那帮兄弟,于是想了一下又对廖淳说道:“我听说有一群山贼在攻打魏郡,但好像不是伏虎寨的人马,不知道你的那些兄弟会不会也在那里?” 廖淳听到这消息,双目便来了神了,一把拉住童珂的手,颇为激动的说道:“走!我们去魏郡那里找找看。”说罢也不问童珂是不是愿意,拉着她便往前走。 童珂被廖淳猛然间又拉住了手,顿时又害羞了起来,想要挣脱,但廖淳力大,她挣脱了几下都没挣脱开,便也只好由廖淳拉着,一起往魏郡走去。 这时,从廖淳被打晕那晚算起,已过了半月有余,也就是说,廖淳昏迷了半月有余。 而此时,在安平国的信都,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槐里侯皇甫嵩正拿着一封书信,扼腕叹息不已! 原来巨鹿太守郭典刚愎自用轻敌而至兵败身亡之后,作为州牧的皇甫嵩便向朝廷举荐了巨鹿郡内任县的县令司马直接郭典的班,来做这巨鹿郡的太守,而皇帝刘宏竟也破天荒的准了皇甫嵩的举荐,就任命了这司马直来做这巨鹿郡的太守。 而为什么说是“破天荒”呢?原来灵帝刘宏因挥霍无度导致宫中府库空虚,为了增加收入,同时也为了“打击贪腐”,他在年初之时便定下了一个规矩,朝着所有官职一律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力求做到绝对的“公开、公平、公证”,杜绝走后门、暗箱操作,防止原本应该就属于他刘宏的钱财,流落到那些贪腐的官员口袋里去。花钱买官的人,必须先到西园缴纳全额价款,方可领了文书印信上任,而由朝廷任命的官员,倒可只缴纳一部分的钱。而且据说,看在皇甫嵩的面子上,刘宏还给司马直打了个对折,因此在这桩买卖上,皇帝刘宏可以说是做了很大的让步了。 但这对于一般的人来说,求都求不来的升官发财的大好事,却把司马直给愁坏了。这司马直是个清官,旁人当个县令每年捞个几十万贯钱那还是算少的,但这司马直辗转各处都当了十数年的县令了,光在这任县就当了三年,但是愣是没攒下一个铜板来,老婆孩子跟着他,隔三差五的还得挨顿饿,你说他这县令当得。 不过倒也有那么一些好处,就是因为他为官清廉,深受百姓的爱戴,黄巾起义(作乱)的那一年里,张角兄弟三人可没为难过他,别的跑得慢的或者说不跑的县令,被抓到后都被砍了头,独独他司马直,在战乱中依旧当着他的太平县令,张角兄弟三人也不派兵去打任县,而只要黄巾军不搅扰到任县的百姓,他司马直也就安分的闭城自守着,不派兵出来剿贼,两下里算是相安无事。 司马直这清廉的名声也算是大到了天边,就是远在洛阳禁宫中的西园宦官,也都知道他司马直素有清廉的名望,所以他们一则怕司马直没这么多钱可交,自己收缴不上这么多前来供皇帝刘宏挥霍,二则也是敬重他司马直的为人,因而也破天荒的集体向皇帝刘宏进谏,请求再给司马直再减免三百万钱,而刘宏竟也又同意了。 这羊肉都当做狗肉来卖了,但圣旨到了任县之时,司马直却还是拿不出剩下的那些钱来。那传旨的官员只管传旨,到了别处可能还会跟即将上任的官员索要些许好处当做来回跑一趟的辛苦费,但看着司马直衣服上那满身补丁的穷酸样,他也只好认作倒霉,拍拍屁股走人。 而朝廷传旨的人走后司马直却只能看着圣旨喟然长叹,道:“为民父母反而割剥百姓以称时求,吾不忍也!”说罢沉思片刻想了个对策,唤过县中主簿,令其起草奏章,称自己身染恶疾,想要辞官不就,但这书信还未到洛阳,朝廷便又派下三拨人马,前来催促司马直交钱赴任。 司马直无奈之下只得起行。 临行之时巨鹿郡中各县都有许多的百姓赶来欢送,他们还指望着青天大老爷司马直到了洛阳领回印信,再来做这巨鹿的太守,大伙儿都能跟任县的百姓一样过上个好日子,却不想司马直行至孟津之时,写下万言遗书,抨击朝廷卖官鬻爵之弊政,后服毒自尽了。 司马直之死,朝野一片哗然,皇帝刘宏亦为司马直那万言遗书所动,不久之后便下令停修宫室,后来又停止卖官之政,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注: 司马直这一节其实历史上也可以算是一笔糊涂账,尤其是关于那郭典去向的交待上面,上面这一段故事是铁皮自己的编排,这里就跟各位与铁皮一样爱钻历史牛角尖的朋友,简要探讨一下关于郭典、司马直这两任巨鹿太守史书上交待不清的问题。 《资治通鉴?汉纪第五十》中有载,“时巨鹿太守河内司马直新除,以有清名,减责三百万。直被诏,怅然曰:“为民父母而反割剥百姓以称时求,吾不忍也。”辞疾,不听。行至孟津,上书极陈当世之失,即吞药自杀。书奏,帝为暂绝修宫钱。”这一段文字记录在“中平二年乙丑,公元一八五年,二月,己酉南宫云台火灾与庚戌,乐城门火灾之后”和三月廷尉崔烈被任命为司徒之前。 而同样也是这段时间,在记录完司马直这件事情之后,《资治通鉴》的作者司马光在这后面又记录了张牛角与褚燕率兵攻打巨鹿郡瘿陶城一事,原文是这么写的:“张牛角、褚飞燕合军攻瘿陶,牛角中流矢,且死。” 《后汉书?卷七十一?皇甫嵩朱俊列传第六十一》:嵩复与钜鹿太守冯翊郭典攻角弟宝于下曲阳,又斩之。首获十余万人,筑京观于城南。即拜嵩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封槐里侯,食槐里、美阳两县,合八千户。 也就是说在攻打张宝的这一役时,郭典还是巨鹿太守,之后也没任何史料记载说巨鹿太守换人了,然后在《资治通鉴?汉纪第五十》的这段记载中,张牛角攻打陶婴城被打死了,这一仗的胜负史书未明确写,但应该可以判断郭典防守成功,张牛角、褚燕他们败了。当然我们可以撇开这场仗的胜负不管,至少《资治通鉴》在这里记录了张牛角死了,而没有写郭典也死了,因而可以明确的判断,此时郭典是还没死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 既然郭典没死,朝廷为什么又要任命司马直为巨鹿太守?是郭典打死恶张牛角升官了吗?还是郭典犯了错误、得罪了权贵被革职了?抑或郭典杀了张牛角后,褚燕为张牛角报仇又杀了郭典? 这些问题是史书所未明确写的,我们也无从知晓真相了,但是若是仔细阅读史料,我们倒还是可以从中找出一些关于事实真相的端倪来,如果说上面的一些是铁皮看出来的疑问,那下面的就是铁皮的一些个人推断了。 按《通鉴》所载,“书奏,帝为暂绝修宫钱”也就是说灵帝看了司马直的绝命奏章,暂停了卖官收修宫殿的钱,而据史料显示,灵帝停止卖官大约是中平四年(即187年),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推断,司马直的这封绝命奏章是在中平四年写的,也就是说司马直被任命为巨鹿太守是中平四年187年的事情。 但《通鉴》中说中平二年二月才又开始卖官(原文:“又令西园驺分道督趣,恐动州郡,多受赇赂。刺史、二千石及茂才、孝廉迁除,皆责助军、修宫钱,大郡至二三千万,余各有差。”),但这之后紧接着便是司马直以死上谏,因而不可能皇帝前脚颁布诏书说收钱,后脚只因死了个司马直就停收卖官钱了,因而铁皮判断,司马直被任命为巨鹿太守应是两年之后,也就是中平四年的事情,之所以在《通鉴》中被写在卖官收修宫钱这件事之后,完全是因为司马直的这件事原本就属于卖官收修宫钱这事情中的其中一件,而且是司马直以死进谏才使灵帝停止了卖官收修宫钱。火灾烧了皇宫是事件的***,引发了事件,而司马直死谏是事件的结束,这大概也是《通鉴》记事的一种手法。 如此推断不知对与不对,各位看官权当笑料一看了之吧。 第五十七章 重逢 魏郡这边。 廖淳与童珂到了魏郡之后,魏郡这边的战事早已结束,于毒的人攻占了魏郡的治所邺城。 原来那魏郡太守栗攀为人太过贪苛,不但盘剥郡内的商贾、百姓,近来又因巨鹿太守郭典被山贼杀死了,他想顶郭典的缺,调到巨鹿去做太守,为了打点贿赂朝中的宦官,他便变本加厉的盘剥起治下的吏民来,就连手下兵将的粮饷也不放过。 而为什么栗攀已经是魏郡太守了,还要挤破脑袋的去谋求巨鹿太守的位置?这其中当然还有个原由。巨鹿太守与魏郡太守,虽然同为太守,但是巨鹿太守的俸禄是秩比二千石,而魏郡太守却只有一千二百石,还不如巨鹿郡的郡丞还有一千四百石的俸禄,而且这两者之间相差的八百石不仅仅是八百石粮食的问题,它体现的是官位品级的高低。另外,更重要的是,巨鹿乃是整个冀州粮食囤积之所在,随便捞一把都应该会比魏郡这穷地方(至少在黄巾之乱后的中平二年,这魏郡还是一个穷地方),捞一年半载要多得多。 由于栗攀盘剥手下的兵将太狠,手下的兵将正恨栗攀恨得咬牙切齿,恰逢于毒率着部众前来攻打邺城,于是守城的兵将们一合计,索性倒戈相向大开城门,放入于毒部众,一起杀死了栗攀。 廖淳与童珂二人被于毒手下的黑山贼带入城之时,城中正在大摆庆功宴,而陈幕等人也在其中。 但廖淳与众人见面还来不及欣喜,早先还比谁都担忧廖淳的安危,比谁都想念廖淳的秦双,见到廖淳竟然跟童珂这丫头一起回来的,而且看两人的样子还是亲亲我我的腻歪在那里,这种亲昵的状态可是廖淳从未对自己表现过的,顿时妒火中烧,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她便冲了上去伸手去揪童珂的头发,口中还大骂童珂是不要脸的**荡妇。 这多日来都一直如怨妇般唉声叹气着的秦双,竟然在见到廖淳之时突然间撒起泼来,众人都是猝不及防。 而童珂虽说也被秦双突然间摆出的这副拼命的态势给吓了一大跳,但是由于秦双这次是正面来袭,所以她便轻轻松松的避开了秦双抓来的那只手,没有似上次那样被秦双给揪住住头发。 这一次,陈梦婷倒也冷静,她看着廖淳是与童珂这小丫头一起回来的,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也不敢再像上次那般鲁莽造次,于是上前想去劝住秦双。 但廖淳看到陈梦婷也冲上前去,还以为陈梦婷又要像上次那般的帮秦双一起打童珂,于是赶忙赶上前去插在三人的中间,同时又喊泥鳅出来拉住陈梦婷。 这场架倒是被廖淳给拦下来了,但只可惜两边不讨好。 廖淳刚想去跟秦双解释,秦双就哭哭啼啼的骂道:“你这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掩面扭头而去。 而童珂则干脆直接给了廖淳一计响亮的耳刮子,冷哼一声扔下“淫贼!”二字,头也不回的扬长而去。 两个女人同时离去,弄得廖淳不知道该往哪边去追,正愣在那里左右为难。 这时,一个兄弟匆匆跑了过来对着陈幕纳头便拜,口中说道:“大当家!抓了个朝廷的信差,从他身上搜到了一封书信,是皇甫嵩回给朝廷复命的信,大致是说西凉那边起了叛乱,叛军勾结羌胡作乱,那里的官军镇压不住,朝廷打算把皇甫嵩调到凉州去平叛。” 廖淳听了大吃一惊,赶忙一把拉过那兄弟,一看发现这人是阮闿,只是他换上了于毒手下人一样的衣服,一时间还真没认出来,不过此时廖淳可没空去管衣服的事,拉着阮闿赶紧问道:“皇甫嵩何时动身去西凉?书信何在?那信差人呢?” 阮闿一看廖淳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心中大喜,不过他看廖淳连珠炮般的问出三个问题,知道廖淳一定很紧张眼下这件事情,于是也不敢多扯旁的事情,赶紧答道:“书信与那信差都被带到于头领(于毒)那里去了。” 廖淳一听,正要问哪里可以找到于毒,这时于毒应声而来,大笑着走来高声说道:“陈兄你要找我?” 陈幕看是于毒来了,赶忙说道:“于大哥,不是我要找你,是我们的廖头领要找你。”说罢举手指着廖淳。 于毒看着廖淳颇为惊喜的问道:“这就是你说的你们的廖头领?” 陈幕答道:“正是!” 廖淳抱拳自我介绍道:“在下南阳中庐廖淳廖元俭。” 陈幕又向廖淳介绍于毒道:“元俭,这是我旧日的好兄弟于毒于大哥!” 廖淳正要说些客套话,那于毒突然拍着陈幕的肩膀唬起脸来作色道:“旧日的好兄弟?今日就不是好兄弟了吗?” 陈幕一听心知自己失言,赶忙陪着笑脸道:“当然是!当然是!这不是小弟偷懒少说了几个字,应该是旧日在黑山时结识的好兄弟。” 于毒这才又眉开眼笑,对着廖淳说道:“这还差不多,还旧日兄弟,新日兄弟呢,这兄弟有新旧的吗?廖兄你说是不是?下次再说错该罚了!”说罢哈哈大笑。 廖淳听着知道于毒这是在跟陈幕开玩笑,心中也一发觉得这于毒豪爽,于是把那皇甫嵩的事情也暂时抛到了脑后,连连点头称是,跟着一起开怀大笑了起来。 三人大笑了一通,于毒问道:“对了廖兄,你刚刚要找我有何事?” 廖淳答道:“我们的一个兄弟说抓到了一个朝廷的信差……” 不等廖淳说完,于毒便道:“哦!我就是为这事而来,凉州大乱,朝廷要调皇甫嵩去平叛,诺书信在此,这可是天助我也啊!你们说是不是,哈哈哈哈……,皇甫老贼走了,这冀州便没什么人好怕了,唉!只可惜啊,牛角老哥(张牛角)不幸死了,不然真想跟他一起联手打下巨鹿,而后一起在天公将军举事的廮陶城头一起把酒畅饮,以慰天公将军在天之灵,那是何等的快事啊。” 于毒又开怀畅笑,絮絮叨叨的说到他自己都有些伤感了起来。 而廖淳听了于毒的这番话,心中对他的好感倒又增加了不少,想不到他还能记着天公将军,这点就连大哥张牛角似乎都没做到,至少张牛角平日里从没说出过类似的话来,廖淳接了于毒手中递来的书信心中暗忖,只要这次自己能在皇甫嵩离开冀州之前将他截杀了,一定与这于毒大哥一起再将太平道、黄巾军的这杆大旗给再竖起来! 想到这里,廖淳一面去看手中的那封书信,查看皇甫嵩起行的时间,一面又寻思起,如何开口去跟于毒借些人马来,好来截杀皇甫嵩。 第五十八章 追杀皇甫嵩 廖淳盘算着跟于毒借兵,突然看到书信上写着“陛下勿忧,臣即日起程,如无意外下月庚戌日便可抵西京(长安)……”。 下月庚戌日?廖淳发现自己昏迷醒来之后尚且不知道几日是几时,于是忙问一旁的阮闿的道:“今日几时?” 阮闿被廖淳这么一问愣了一下,答道:“三月乙未日。” 廖淳一听大惊,掐指算来离信上所说的下月庚戌日只有十五天的时间了,于是又赶忙吩咐道:“去拿地图来!” 阮闿听了拔腿就去,这时于毒问道:“廖兄弟拿地图做什么?” 廖淳答道:“我看皇甫嵩会走的路线跟时间。” 不等廖淳说完于毒便道:“嗨!这有什么好看的,皇甫老儿去了西凉,这会儿应该早过了壶关去了,我给他算过,就算最快没几个月他也回不来,而用不了个把月的功夫,我们便早就拿下了这冀州了,说不定还能打到皇帝老儿的洛阳去,哈哈哈~~” 于毒自说自话的笑了起来,廖淳听了着急,正要开口问话,于毒却又一手拉着廖淳,一手搭在陈幕的肩上说道:“来,来,来,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我已联系了各路豪杰,有常山褚飞燕及黄龙、左校、于氐根、张白骑、刘石、左髭丈八、平汉大计、司隶缘城、雷公、浮云、白雀、杨凤、五鹿、李大目、白绕、眭固、苦蝤……” 于毒像背书一般的掰着手指一个接一个滔滔不绝的说着,但陈幕听到“常山褚飞燕”这几个字的时候,不等他说完便一脸鄙夷的更正于毒的话道:“常山褚飞燕?现在不叫褚飞燕了,人家给张牛角当儿子,改了姓叫‘张燕’啦!” 于毒奇道:“有这事?” 陈幕道:“不信?!他都管我们廖头领叫叔了!” 于是于毒听了更奇了,转而又去看廖淳,廖淳忙道:“陈兄别胡说,于大哥根本没这回事的。” 于毒是个大大咧咧的粗人,陈幕与廖淳二人的话他听了虽说都是将信将疑的,不过他也不想为了这种八卦问题想破头皮去深究,于是便一摆手道:“嗨!管他姓褚姓张呢,他爱姓啥姓啥,只要与朝廷对着干的,那就是我于毒的好兄弟,你们说是不是?哈哈哈!”说着又顾自己爽朗的大笑了起来。 廖淳心急于去追赶皇甫嵩,这会儿可没空再陪着于毒说笑,于是问道:“于大哥如何知道那皇甫嵩已过了壶关了?” 于毒道:“刚刚抓的那个信差说的,皇甫嵩接了圣旨便漏液启程取道壶关望西凉去了,信都到壶关的距离,跟信都到这邺城差不多,信差都走到这邺城了,所以他应该是已经过壶关了。对了,廖兄弟为何如此在意这皇甫嵩的行踪?我联络了这么多的豪杰,他们各自引着部曲前来,即便皇甫嵩折回来我们也不用怕啊?” 廖淳也不隐瞒,摆摆手道:“我等此次来冀州就是为了来诛杀皇甫嵩的。”接着又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始末又告诉了于毒。 于毒听罢叹道:“原本还想与二位兄弟共谋大事,如此看来,廖淳兄弟是非走不可的了?陈兄你呢?” 陈幕道:“我听元俭的。”他怕于毒误解,又补充说道:“我跟着元俭一年多了,早就没单干了。” 于毒大概还想挽留廖淳,廖淳却抢先开口道:“于大哥的好意,廖淳心领了,待我杀了皇甫嵩还有命活着,定带着弟兄们前来投奔于大哥。” 于毒唬起脸来道:“不许说不吉利的话!”过了半响他又问廖淳道:“你们打算往哪条道去追皇甫嵩?” 廖淳想了一下答道:“我听说朝歌出了城往西有条小道,沿着这条小道一直走可穿过太行山。” 陈幕点点头道:“太行山中是有这么一条小道。” 这时一边又冒出一个苍老的声音来,说道:“什么小道?!那可是文王时代的官道,想当年姜太公……” 这出来说话的原来就是姜半仙,但陈幕不等他说完便呵斥道:“去!去!去!一边去!这说正事呢!谁有空听你说故事?!” 姜半仙原本是兴致勃勃的来卖弄他的才学与家世渊源的,但被陈幕么一通训斥,只得悻悻的躲到了一边去。 于毒颇为好奇的看了一眼陈幕与姜半仙,对廖淳与陈幕说道:“这条道我也知道,但如果你们走这条道少说也得多绕三五百里地的路程,中间有近一半的还是山,只怕等你们还未追上皇甫嵩,他便已入了长安城了。你们还是往壶关走,这壶关的守将赵丰乃是我过命的兄弟,我写封书信你们带上,到了那里他自会放你们过去。” 廖淳陈幕二人听了是千恩万谢。 待于毒写完书信交与廖淳,两下里又客套了一番才依依惜别。此时,廖淳这一行人一共还有十五人,于毒便赠予众人良马十一匹(秦双、陈梦婷、姜半仙、邓续四人不会骑马,由别人带着),黄金数十斤以做一路上的盘缠,廖淳领着众人拜别于毒出了邺城,往西北面的壶关而去。 而在廖淳带着众人去追赶皇甫嵩的时候,京都洛阳,那司徒袁隗(安国康侯袁汤之子,袁逢之弟,袁绍、袁术之叔,其妻马伦为名儒马融之女)因替那未到任便以死进谏的巨鹿太守司马直多说了几句话,惹恼了皇帝刘宏,而张让、赵忠二人便趁机进谗,提醒刘宏说“司徒”的官位可比那“太守”值钱多了,于是刘宏便免去了袁隗司徒的官职,命他回家闭门思过去了。 袁隗这边闭门思过过清闲日子去了,而张让、赵忠二人却又紧跟着为了把这司徒的位置开个高价卖出去而忙碌了起来。 原来,当时朝中的官员们想得到三公的位置只有通过宫中的宦官或皇帝刘宏幼时的乳母程夫人向西园进献财物后才能获得,那这中间自然有很大一部分的钱财流落到宦官或乳母程夫人的口袋里去,因而推销起这司徒的位置来,张让与赵忠自然是特别的卖力。 另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张让与赵忠如果不抓紧物色愿意出高价来买这司徒位置的人的话,这司徒的官位要是让那程夫人给卖了出去,那他们可算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白忙活一场了。 但偏偏这事情到了最后,张让与赵忠还真就白忙活了一场,在刘宏刚罢免了袁隗的第二日,程夫人便把这司徒的官位以五百万钱的价格贱卖给了崔烈,张让、赵忠大怒,但又奈何不得这程夫人,只好在刘宏的耳边嘟哝着提醒道:“司徒之价乃是千万,如今只卖五百万,亏矣!” 灵帝一听,找来西园官价簿翻看,一看之下司徒之价果是千万,于是也心疼的不行,然此时任命崔烈为司徒的诏书已下,已不能反悔矣! 但这事还没完,正式拜官之日,崔烈在家中宴请朝中百官,皇帝刘宏亦到场,宴中刘宏见着崔烈红光满面喜气洋洋,对贱卖了司徒之位是越发的心痛,言于身边的宠臣道:“悔无稍吝,司徒之位可卖千万,可惜哉!可惜!” 此言恰巧被一旁的乳母程夫人听到,程夫人知道定是张让、赵忠两个阉货在皇帝刘宏的面前嚼的舌根,于是忙替自己辩白道:“崔公,冀州名士也,岂肯买官!全赖我好言相劝,言于陛下爱惜公之才,公亦当拿出钱帛来为陛下修葺宫室之事分忧,他才肯出钱,如今陛下尚不知足倒赖起我来?” 刘宏打小便依恋于乳母程夫人,见程夫人不悦赶忙赔笑。 然而,崔烈买官之事却从此传遍天下,崔烈因此而声望大跌,为世人所不齿! 注: 三公:三公是中国古代朝廷中最尊显的三个官职的合称。周代己有此词,西汉今文经学家据《尚书大传》、《礼记》等书以为三公指司马、司徒、司空。古文经学家则据《周礼》以为太师、太傅、太保为三公。 第五十九章 廷议 拜官宴上的这一幕,崔烈亦知道自己的声誉定然受损,之后的几日他虽未听到有背后非议传来,但他仍是坐卧不安,反复思量之下决定找儿子崔钧一问。 一日,在庭院之内崔烈碰到儿子崔钧正从公署归来,便叫住从容问道:“吾现位居三公,汝可知朝野之人如何议论?” 崔钧思索了片刻答道:“父亲大人少年之时便有美名,历任太守之时又爱民如子、政绩斐然,世人皆言父亲大人当为三公。” 崔烈听了心中大喜,禁不住微微笑着频频点头,但崔钧立刻又接着说道:“而如今父亲大人虽已官至司徒,但却大失天下人之所望。” 崔烈收了笑容急问道:“这是为何?” 崔钧答道:“世人皆言父亲大人满身铜臭。” 崔烈勃然大怒,举起手杖便朝着崔钧身上打去。 崔钧看着父亲举杖打来,慌忙狼狈而逃。 崔烈气极举杖穷追骂道:“死小卒!父楇[kuǎ]而走,孝乎?!”(崔钧当时身为虎贲中郎将,刚从公署归来还来不及换衣服,身上穿着的还是一件武将的官袍,故而崔烈有此一骂。) 崔钧边跑边回头答道:“舜之事父,小杖则受,大杖则走,非不孝也!” 崔烈听闻此言心中惭愧,于是停了追赶,任由崔钧逃去。 数日之后,凉州刺史左昌用八百里加急传来奏报,再次索要军队、粮饷,皇帝刘宏便召集群臣商议。 司徒崔烈因考虑到自己能出任这“司徒”之位多少与司马直之事有点干系,而这司马直死谏说的便是减轻赋税,与民休养生息之事,因而便拱手奏曰:“黄巾刚息,人民疲敝,而今西羌又反,边章、韩遂作乱于陇右,朝廷为之所耗军费钱粮已过万亿,然西凉乱事却越演越烈,如此下去征发天下役赋无已,则天下民不聊生,恐再生变乱!依臣愚见,西凉乃不毛之地,羌胡杂居民风彪悍,尤难管治,倒不如趁此弃了凉州,由槐里侯左车骑将军皇甫嵩镇守长安,扼住西凉通往中原之要道……” 但不等崔烈说完殿上便有一人厉声说道:“斩司徒,天下乃安!” 崔烈大惊,回头看去,却原来是议郎傅燮。 平了冀州黄巾之后,傅燮曾一度出任安定都尉,后来因病免职,此时又被皇帝刘宏征入朝堂做了议郎。 傅燮言罢,崔烈被吓蒙了头脑,正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时与崔烈交厚的尚书郎杨赞出列启奏,弹劾傅燮道:“启奏陛下,傅燮廷辱大臣,论罪当杖三十,轰出朝堂。” 刘宏问傅燮道:“爱卿何出此言?” 傅燮答道:“昔日冒顿(匈奴单于)忤逆吕太后,上将军樊哙夸口欲领十万之众横行匈奴之间,如此忠君爱国、未失人臣之节,季布犹言樊哙可斩。而今凉州乃天下之要冲,国家之藩卫,高祖(汉高祖刘邦)使郦商平定陇右,宗世武帝(汉武帝刘彻)拓境凉州,列置四郡,当时之人便以为,此举好比切断匈奴右臂。现在凉州刺史、郡守失职,以致守将叛逆、羌人作乱,天下震动,陛下因此而寝食难安,崔烈以宰相之位,不思为国分忧,却欲割弃一方万里疆土,臣窃惑之!若使羌胡得居此凉州之地以为根本,蓄养兵甲而作乱,此诚天下之至虑,社稷之深忧也!如崔烈不知此理,是愚也;如其知而故言,是不忠也!” 刘宏听闻傅燮之言深以为然,急令大将军何进抽调各郡马步兵,尚书台筹集钱粮,按凉州刺史左昌所要之数如数解付。 此次之后,朝中百官皆敬重傅燮敢言,但崔烈的名声却又再次受到了影响。 而此时离洛阳数百里外的壶关,守关的官兵正在盘查一群自称从冀州而来,但却操着荆襄口音准备出关去的可疑人员。如今西凉那边羌胡造反作乱,中原各地黄巾余党又纷纷起来,朝廷下了严旨把守关隘,抓捕可疑之人,防止黄巾余孽与关外的那些羌胡勾结。并且,那两天前刚过去的槐里侯、左车骑将军皇甫嵩也有交待,冀州又有黄巾余孽出来四处劫掠,要小心把守关隘。 查到了这一大群的可疑人员,守关的官兵们自然都戒备了,那领头的伍长模样的人还打发了一个模样不过十三四岁的还只是半大小孩的小官军往关城内跑去,大概是叫增援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铁甲、手持钢矛,骑着高头大马将军模样的人领着一大群的官军从壶关之内冲了出来,将关下那群可疑之人团团围住。 刚刚那伍长模样的人赶忙上前报告道:“报告将军,这些人甚是可疑,操着荆襄口音,却说自己从冀州来,一个个穿着破衣烂衫,却都骑着马,还自称是什么商贩但却拿不出通关文牒来,我看他们极有可能是皇甫将军口中说的冀州从荆州流窜到冀州的黄巾贼。” 那将军听罢,怒目一睁,举起手中的钢矛便要招呼兵将动手。 这时,那群可疑的人中,走出来一人,面对着那将军手中举着的钢矛毫无惧色,拱手作揖拜道:“请问可是赵丰赵将军?” 那将一听之下疑惑了起来,问道:“你到底是何人?如何知道我的姓名?” 那人笑道:“赵将军的威名,走这壶关去西北面商贩谁人不知,哪人不晓啊?” 这一听便知道是拍马屁的话,不过那叫做赵丰的守将听了还是很受用,于是脸上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一些,问道:“如此说来,你也是商贩喽?” 那人堆起一脸的媚笑答道:“正是!正是!某等正是往北地行商的商贩!” 赵丰冷笑一声道:“哼!商贩?!好!我现在我不问你贩的是什么?也不问你货物何在?只一样,通关的文牒拿来!”说罢伸出手去问那人要文牒。 那人再度腆着媚笑说道:“文牒自然是有的,但赵将军可否下马借一步说话?” 赵丰思索了片刻,将手中的钢矛丢给身旁的小卒,下了马随那人走到一旁无人的角落里。 那人背对着远处的人群,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往赵丰手里塞,还拿眼神不住的暗示着赵丰。 赵丰不知是何物,打开一看,却原来是一大包的黄金,掂量之下这分量应该足足有数十斤,于是又冷笑道:“就凭这个也想过关?” 说完,又拿着这一大包的黄金,转过身去,笑着对着身后那一众的官兵们说道:“这人想凭这个来收买本将,你们说要放他们过去吗?” 那些官军将士听了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赵将军这时何意?这可是足足数十斤的黄金啊,即便是赵丰再加上这壶关数百号兄弟,干一辈子所得的饷银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但有这么多的黄金,他赵丰自己暗暗藏下就好了呀,现在拿了出来给大伙看,是要给大伙儿分吗?那这些人到底是放还是不放呢? 就在这时,赵丰将那包黄金往地上狠狠一砸,大声说道:“给我拿下!” 而塞给赵丰黄金的那人早在赵丰转身的那一刻就猜到了赵丰的心思,刚刚他把赵丰叫到一边,也本来就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万一谈崩之时,可以来个擒贼先擒王抓住赵丰当人质,于是在赵丰下令之时,他也大吼一声道:“动手!”说着便朝那赵丰扑杀了过去。 于是,俩边的人马便厮杀了起来。 不过没什么悬疑,因赵丰的武艺出人意料的高强,那人想要从后背偷袭赵丰,反倒被赵丰制住,而其余人等也因寡不敌众纷纷被擒,没半柱香的时间,这一群闯关的人便都被绳索绑了起来,吊在了壶关的城头之上。 注: 1、楇:[kuǎ] 击:楇戟而坠、应弦而倒者数千万人。 2、《史记?列传?季布栾布列传》——(季布)太孝惠时,为中郎将。单于尝为书嫚吕太后,太后怒,召诸将议之。上将军樊哙曰:“臣愿得十万众,横行匈奴中。”诸将皆阿吕太后,以哙言为然。布曰:“樊哙可斩也!夫以高帝兵三十余万,困于平城,哙时亦在其中。今哙奈何以十万众横行匈奴中,面谩!且秦以事胡,陈胜等起。今疮痍未瘳,哙又面谀,欲摇动天下。”是时,殿上皆恐,太后罢朝,遂不复议击匈奴事。 译文:汉惠帝的时候,季布担任中郎将。匈奴单于曾经写信侮辱吕后,而且出言不逊,吕后大为恼火,召集众位将领来商议这件事。上将军樊哙说:“我愿带领十万人马,横扫匈奴。”各位将领都迎合吕后的心意,齐声说:“好。”季布说:“樊哙这个人真该斩首啊!当年,高皇帝(指刘邦)率领三十余万大军尚且被围困在平城,如今樊哙怎么能用十万人马就能横扫匈奴呢?这是当面撒谎!再说秦王朝正因为对匈奴用兵,才引起陈胜等人起义造反。直到现在创伤还没有治好,而樊哙又当面阿谀逢迎,想要使天下动荡不安。 ”在这个时候,殿上的将领都感到惊恐,吕后因此退朝,终于不再议论攻打匈奴的事了。 第六十章 壶关 这一群人从动手到被抓,廖淳等人就在一旁,看得是真真切切。 廖淳低声道:“一招制敌,想不到这赵丰武艺竟如此了得。” 陈幕却颇为不屑的鼻哼一声道:“也不过如此。” 正在二人议论之际,那赵丰走了过来喝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原来在壶关的守军与那群闯关的人打斗的时候,周围排队等着过关的人早都逃得远远的躲了起来了,而偏偏最后来的廖淳等人,在别人拼命往回跑的时候,他们还逆着人流往前挤,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这岂是一般百姓所能有的? 赵丰喝问,廖淳也不慌忙,拱手作揖道:“我等乃是商贩,往北地采购良马去?” 廖淳之所以这么说,而不直接把于毒的书信拿出来,是因为赵丰的身后还紧跟着一群壶关的守军。 赵丰冷哼一声道:“又是商贩?” 说着朝廖淳走了过去,拍拍廖淳骑的那匹马脖子,又说道:“马倒确实都是一些好马,像是贩马的,这姑娘长得也不错。” 赵丰冲着马背上的秦双微笑,却换来秦双一个白眼。 但赵丰倒也不在意,一只手拿着一根收起的马鞭在另一只手上敲,慢悠悠的说道:“听口音是襄樊一带的?” 廖淳答道:“某乃南郡中庐人,手下这一班弟兄也有几个是同乡。” 赵丰点点头道:“哦,也是荆州的。放着别的道不走,转绕到冀州来走这壶关,也是冲着赵某的‘威名’来的?要不要赵某再一步说话?” 赵丰其实在走过来的时候就有些怀疑廖淳等人了,但是看着廖淳这一行人,一共才十五人,倒有两个女的,一个老的,和一个半大的小孩(邓续,邓续年龄小,个子也小,所以看着就更小了,按其实他跟泥鳅与二娃子二人是一般岁数的),十一个汉子拖上四个累赘,怎么着也不像是犯上作乱的黄巾贼,但若说他们是商贩,却也不像,这女的(秦双)虽然穿着土布衣,但举止神情之间,一看便像是个千金大小姐,还有如果他们真是商贩的话,即便带着女眷去行商,那女眷坐的也应该是马车,北地风沙大,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下来,这皮肤还不糙得跟爷们似的? 想到马车,赵丰便又转过头去看廖淳的马匹,一看之下,发现马匹的屁股之上有官府的烙印,再去看其他的几匹也一样,这些是官家的马!但他们却自称是贩马的商贩?如今西凉叛乱,他们到底是官还是贼?如果是跑去西凉勾结叛军的黄巾贼,那自己抓了他们升官发财可就不在话下了;但如果他们是朝廷派往北地联络匈奴各部的密使,自己拆穿了他们的身份,这项上的人头可就难保了? 赵丰问完话正在左思右想之间,廖淳却笑着接口道:“将军如能移步,自是最好,请!” 廖淳这么一说,赵丰反倒觉得自己被动了起来,但也无奈只得跟着廖淳又走到了刚刚跟那人一起到过的角落里。 还是背着众人,廖淳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说道:“于大哥有信给你。” 赵丰疑惑道:“于大哥?” 廖淳点头道:“恩,于毒,于大哥。” 赵丰听了赶忙拆了书信来看,但只匆匆一瞥便将书信塞入衣袋之中,拱手说道:“于毒的兄弟,便是我赵丰的兄弟,只是如今盘查的紧,我不敢久留你们,这就送你们过关去,招待不周还望见谅!” 廖淳亦还礼道:“哪里哪里!赵将军冒死放我等过关,此等大恩如有机会廖某定当还报!” 二人说罢,赵丰便冲着他手下守关的那些兵士吼道:“开门!开门开门!快开门放他们过去!” 喊着又自己跑了过去,大概是嫌手下的这些兵士动作太慢了。 这时在关口盘查的那伍长小声的对边上的一个兵士说道:“你说这人到底给了咱赵将军啥?他立马就急着放他们过去?” 那兵士道:“不能吧,我没看到赵将军收了啥了,再说他连那数十斤的黄金都不稀罕,还扔地上呢,还能有什么比金子还值钱?” 那伍长道:“我看他往口袋里塞了……” 这两人虽然是小声的交头接耳,但还是给赵丰听到了,所以不等那伍长说完,赵丰转回身便给了二人每人一鞭,故意压低了声音说道:“什么比金子还值钱?!你们说什么比金子还值钱?!性命!!!你们看看他们骑的马屁股上是什么?想看看我口袋里塞的是什么吗?告诉你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赵丰的两鞭子下去,又扔下了这么几句话,早就把这两人的魂都给吓没了,他们偷偷的去看廖淳等人骑的马屁股,看到上面盖着官府的烙印,于是当下自己便脑补了起来,而脑补的结果跟刚刚赵丰在未知道廖淳等人的真是实身份时胡乱猜想的一样,廖淳这一行人是朝廷派出去执行秘密任务的,但这些事情自己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不然弄不好满门抄斩诛九族都是轻的,又于是对着廖淳这一行都毕恭毕敬了起来,比对他们的顶头上司赵丰还要尊敬,仿佛看到了皇帝老儿亲临一般,倒弄得廖淳等人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而当廖淳与众人走到城关口,正满心以为就要顺过关之时,那城头之上一人突然高叫了起来:“头儿!快看,这是廖淳!” 他这么一嗓子吼,不止是城头上被绑着的那些人,这个壶关所有的守军,包括周遭等着过关的那些百姓都看向了廖淳。 廖淳等人与那赵丰都被吓得是魂不附体,廖淳抬头顺着声音去看那被绑着的说话之人,但却发现自己并不认识那人。 正在疑惑之际身边的陈幕说道:“是陶苟,说话身边的那个。” “陶苟?”廖淳重复道,但还是想不起来这陶苟是谁? 陈幕提醒道:“陶勇的侄子。” 廖淳这才想了起来。 而赵丰不知道,被自己绑在城头上的这些人是怎么认识廖淳的,他看廖淳的神情似乎也不认识城头上的那些人,于是便提着钢矛想要将他们一一杀死,免得他们再乱喊乱叫给自己惹出麻烦来,但他正要动手之时,廖突然拉住了他。 廖淳道:“赵将军且慢动手,这人是我的同乡,跟我一样是个商贩,能不能通融一下,放了他?” 廖淳这么说了,赵丰这才停了手,虽说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让手下的兵士将陶苟等人也都放了下来,并送他们与廖淳等人一道出了关。 虽说,廖淳与陶苟这两拨人都顺利的出了关,不过有一件事廖淳若是知道,又定会内疚上一辈子。 因为被陶苟手下的那人这么一叫,引起了当时壶关口所有人的注意,那些壶关的守军倒容易办,在那被赵丰训斥过的伍长与小卒的自我脑补,然后将脑补的内容广为“分享”之后,壶关赵丰以下全体将士,都一致认为,今日过关去的那都是朝廷的密使,关于此事第一,必须要做守口如瓶;第二,还是必须要做守口如瓶;第三,还是必须要做守口如瓶!不然大家都会掉脑袋。 而壶关内的弟兄们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出了事谁也跑不了,因而大家可以相互放心,谁也不会拿自己的脑袋去开玩笑,但当时在场的还有许多的百姓,这些百姓可不会这么听话了,他们要是离了壶关到处嚷嚷,那大伙的脑袋可还是得跟着搬家,于是不用赵丰下令,在送走了廖淳等人之后,这壶关守军们便抓了后面等待过关的那数十个百姓,全当做贼寇斩首上报朝廷,领赏去了。 第六十一章 西凉乱起 出了壶关,廖淳与陶苟这两拨人马立刻就分道扬镳了,临行之时陶勇非但没只言片语的感激之词,反倒又冷冷的扔下他之前就说过的那句话:“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你的!” 陶勇走后,二娃子怒道:“淳哥!你刚才干嘛要救他?!干嘛不让赵丰杀了他?” 廖淳道:“他救过我们一命,那次还救了我娘,这次就当还他的吧,再说陶勇确实是被我所杀啊。” “唉!”二娃子怒叹一声,接着又顾自己在那里絮絮叨叨的怒骂不止,后来大概觉得廖淳不搭理他,他一个人骂着乏味了起来,于是又去找陈幕。 陈幕听着烦了说道:“刚才杀了他们?你没看到刚刚那兔崽子(陶苟)的眼神吗?要是我们不救他,谁都会完蛋!你别以为就你会嚷嚷,别人就不会嚷嚷,刚才你淳哥要是不救他,他们这么多人,每个人都喊着指认我们是黄巾贼,道那个时候即便是赵丰他想救也救不了我们了!” 二娃子听着陈幕说的有道理,但他又似乎有些不服气,于是转而去找跟自己最要好的陈岭,但陈岭看着二娃子也点了点头,也同意他大哥陈幕说的话,二娃子这才不吭声了。 而这时候后面突然又传来一个女人的呼喊之声,众人听了停下来去看,发现原来是那一直缠着廖淳的小丫头童珂又赶了上来。 童珂一来,秦双便又醋意大发的皱着眉头撅起嘴来。 那些好事的弟兄看着童珂来了,就知道又会有好戏看了,于是都一个个早都偷偷坏笑了起来。 童珂大喊着骑马追了上来,对着廖淳说道:“站住!你上哪儿去?为什么不告诉我?!” 廖淳还没张口回答,跟廖淳同骑一匹马,此时正坐在廖淳怀中的秦双早接口说道:“你算什么东西?我们去哪儿要告诉你吗?不过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我是元俭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打算躲开你带着我去塞外浪迹天涯。”说着又故意装出一副温柔无限的样子,抬起头伸手抚摸着廖淳的脸庞。 但是不说别的,单是她那句“我是元俭明媒正娶的妻子”这就是瞎扯淡,自打上次廖母逼着廖淳带秦双上轩辕山后,廖淳便是以种种借口一拖再拖,最后他借口要给大贤良师张角报仇,要等报了仇才有心情来谈婚论嫁。而廖母染上瘟疫时是被张角救的,廖淳说要先报仇再娶秦双,因而廖母当然也就同意了。所以此时廖淳是根本就还没娶秦双,而秦双这么说来,完全就是为了向情敌童珂证明自己的合法地位,想来气走童珂。 一旁的一些兄弟听了这话,早有忍不住笑出声来的了。 而童珂在看着廖淳怀抱着秦双同骑在一批马上亲亲我我的样子早就气的连肺都要炸了,听秦双说着那话秀恩爱,她扬鞭便要朝着二人抽去,不过她手刚举起来就又转念一想,自己要是总这么野蛮,这不是明着把廖淳往秦双的身边推嘛,自己应该要温柔点,以前听总娘说男人一喜欢温柔的女人,现在就听娘的话一回,把廖淳从这臭婆娘的身边抢过来再好好收拾他也不迟。 打定了主意童珂便收了手中的皮鞭,娇笑着冲着廖淳抛媚眼,嘴里撒娇道:“廖大哥~你说过不管你走到天涯海角你都会带着珂儿的嘛,现在你要去塞外了,就带着珂儿一起去吧,难道你不要珂儿了吗?” 说实话,廖淳是打心眼儿里喜欢童珂的,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喜欢这童珂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喜欢的绝对不是会是童珂现在这个样子,所以童珂摆出这副样子来,他差点没被噎死,那些要说的话都憋到了喉咙口,半天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心里却默默祈祷着,宁可童珂举起她那条皮鞭,一鞭子把自己抽死算了。 而此时廖淳身边那些等着看好戏的那些弟兄,一个个的也都要崩溃了,这哪是他们印象中的童珂啊,他们原本还等着看三个女人再来场扯着头发的肉搏大战的,现在倒好打起温柔仗来了,看来大伙今天都得肉麻死了。 而童珂可不管这些,抛着媚眼继续撒娇,但这时身后突然传来雷暴般的一声:“住口!不知羞耻的东西,净给我丢人现眼,跟我回去!” 众人都顺着这声音看去,原来这怒骂的不是别人,正是廖淳的师父童渊。 廖淳一看师父来了,赶紧下马去给童渊行礼。 但童渊却一甩他那身鹤氅宽大的袖子,怒哼一声不理会廖淳。 童珂从没见过爹爹童渊对自己这么凶过,当即被吓得哭了起来,而她边哭边又拿出了她从小到大对付她爹爹童渊的“神兵利器”来,从马上跳下来,拉着童渊宽大的袖子,扭着身子边哭边撒娇,口中则不住的抽抽噎噎的说着,而她翻来覆去的哭闹无非就是一个意思,要跟着廖淳去塞外。 这真叫是女大不中留! 以前不管是什么事情,童渊都会想法设法的满足女儿的,但童渊这次似乎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他一定要把女儿带回去。 而这个时候,秦双又不失时机的跑到廖淳的身边来,将身子倚靠到廖淳的身上不住的撒娇发嗲,看得童渊更是怒火中烧,一气之下,一把扯住哭闹不止的童珂,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凉州! 为了故事完整一些,时间还是再往前稍稍回一些,回到中平元年,也就是光和七年(公元184年)十一月,为响应黄巾军天公将军张角的起义,在武威郡的张掖,数百户居住于此的湟中义从胡拥立他们的首领羌人北宫伯玉与李文侯反叛,纠合了陇西郡枹罕县的群贼将时任凉州督军从事的边允与凉州从事韩约劫为人质,不予放还。 但若说北宫伯玉、李文侯与这些湟中义从胡真是为了响应远在冀州,相隔十万八千里,并且从未谋面的天公将军张角,来拯救中原的汉族百姓于水火的话,似乎这“觉悟”太高,而“民族友谊”也太深厚了些吧!说出来恐怕连鬼也不信! 他们造反完全就是出于个人的狼子野心,眼看着大汉天下黄巾蜂起,江山风雨飘摇,于是乎趁乱起事! 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已是日暮西山的大汉王朝,也从不缺乏良臣名将,这边叛乱刚起,那边便又闪出数员名将来,而其中一人便是盖勋! 第六十二章 乱世英雄 也可以说是时势造英雄!因为在北宫伯玉与李文侯率着湟中义从胡反叛之时,这盖勋只不过是汉阳郡的一个小小的长史,在凉州刺史左昌手下任职。 凉州刺史左昌夸张的虚报敌情,朝廷一看事急,拨下了许多的军费来,令左昌自行征兵平叛,于是左昌便趁机截取了数千万的军费中饱私囊。 盖勋得知此事,出言力谏,要左昌退还私吞之军费,左昌恼羞成怒,便调了盖勋去守汉阳郡的阿阳县。 这阿阳县只有五百老弱守军,而此时叛军正兵逼阿阳! 左昌的意图很明显便是借着叛军之手来除去盖勋这枚眼中钉,而即便盖勋不战死,丢了城池回来之后,按军法一样可以处死。 所以,当盖勋领着军令去时,左昌便得意的狞笑了起来。 盖勋刚到阿阳不久,北宫伯玉与李文侯便率军杀到了县城之外。 阿阳县令、县尉以及那一众的守城官兵,看着城外气势汹汹的贼兵,皆心生畏惧,欲弃城而走。 盖勋却道:“城外贼军皆是骑兵,骑兵利于野战而不利攻城,我等如弃城而走,贼兵马快,我等逃不出去十里地,都将为贼兵所杀矣!而如依城而守,多设弓弩,贼兵攻城不下,必自行退去,如此才能保住性命。” 城中将士听着盖勋的话觉得在理,便都又打起精神来拼死守城。 果然,城外的叛军因缺乏攻城的器械,数次的冲击城门皆被城头上的弓弩射回,反倒死伤了无数。 北宫伯玉与李文侯二人见这阿阳城久攻不下,便引兵退去,转而去攻打阿阳县边上的允吾县去了。 这允吾县乃是金城郡的郡治所在,太守陈懿见着贼兵来犯,赶紧召集手下将领商议对策,但因贼兵三日之间便攻下十座城池,来势凶猛,这金城郡中的将士皆闻风丧胆,因而陈懿询问对策之时,这一屋子的将领竟都低头不语,无人出来应答。 见此情形陈懿是心急如焚,但这个时候站在军列末位的允吾县尉李博倒站了出来。 这李博乃是当地的羌人,此人本就骁勇,别人畏惧羌人叛军,他独不怕,因而主动请缨道:“大人,贼军新来立足未稳,末将愿领两百兵士出城退敌!” 陈懿看着这李博身高八尺、体格健壮,更难得的是他是唯一一个敢站出来请战的人,于是心中大喜,拍案而起说道:“好!太好了!但两百兵士太少了,本官就带着这城中所以的兵马与你一道出城退敌,以壮军威!” 说罢,便点了兵马出城来战北宫伯玉与李文侯的叛军。 但很多时候,在这战场之上光靠勇敢与强壮是并不能够取得胜利的,勇敢有比你更勇敢的,强壮有比你更强壮的。 两军对阵之时,一万叛军对两千的允吾县守军,五比一的比例,而且叛军是清一色的骑兵,而守军这边却绝大部分都是步兵,因而还没打这气势上首先便就先又输了一大截了。 不过那李博倒是全然不惧,鼓声起时他仗着他那一身的蛮力,倒提着把开山大斧便冲了出去。 而叛军这边则是作为首领之一的北宫伯玉亲自出阵,因而这李博死也算是可以瞑目了。 这北宫伯玉身长九尺,生得熊腰虎背,使一杆长柄大刀。二人交马,一通战鼓敲了未半,那李博早做了北宫伯玉的刀下之鬼,被砍成两段,死于马下。 李文侯见着北宫伯玉取胜,招呼兵将挥军掩杀。 而那些允吾县守军早惊得魂飞天外,丢了手中的兵器,拔腿便往回跑,但因为人太多,相互推攘、踩踏,死者不计其数。 太守陈懿喝止不住,只得随着乱军往城内逃去。 结果,这一仗下来,官军折损过半,这偌大的允吾城中,只剩了不到八百的守军。 而北宫伯玉与李文侯从阿阳县退兵的时候,盖勋虽未挥军追赶,但他派了探马出城去跟踪叛军的动向,因而当北宫伯玉斩杀李博,大败允吾守军,又率军围了允吾城后,探马便急忙赶了回去,向盖勋报告。 盖勋得知金城郡太守陈懿被叛军围于允吾城中,又赶忙赶去冀县见刺史左昌,请求左昌派兵救援。 而左昌在看到盖勋凭着那五百老弱残兵竟安然无恙的守住了阿阳县,心中早已恼怒万分,因而盖勋说要发兵去救金城郡,他便偏不去救,而且不但不去救,为了防止有与盖勋、陈懿私下交好的郡县守备擅自发兵,他还特地下了令,令个郡县守军紧守城池不得擅离,有违令者,军法从事。 因而,此令一下,凉州境内无人再敢派一兵一卒去救允吾城,盖勋虽说气恼万分,但也无计可施,只得灰溜溜的回了阿阳城。 当日夜里,允吾城中守军翻墙出城投降叛军的不计其数,快到天明的时候,还留在城中的守军,看到要靠着这留在城中的人根本就守不了这允吾城了,于是几个人商议之下,干脆打开了城门投降了叛军。 而金城太守陈懿则被冲入城中的叛军给绑了起来,带到了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的面前。 接着,令人费解,或者说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这两个羌人叛军头领,虽说没拜过把子,但是也算得上是过命的兄弟,但如今手头上的队伍由之前的区区数百人,到现在有了一万余人了,这里面有一些像现在攻下允吾城投降过来的官军,但更多的则是两人凭着自己的人脉关系,拉过来的各部落的人马,就比如说陇西郡枹罕县的人马就是北宫伯玉拉过来的。 这人多了,事情当然也多,事情多了分歧当然就更多,尤其是在涉及到利益上面的分歧,而这两人是肩碰肩的头领,一样大,到底听谁的?每次都抓阄吗? 于是他们便想了个办法。 如今他们手头上抓了边允、韩约和陈懿这三位大汉王朝的边关守将,再准确点说应该是汉人守将。而汉人对于他们这些来自各个部落的月氏、羌人来说那是外人,没有涉及到切身的利害关系,所以做的决断也应该是最公正的,于是他们便想就在这三个汉人守将中选出一个人来当他们的当头领,这样大家就不会有争执,有内斗了。 但紧接着问题又出来了,这边允、韩约和陈懿三人,他们可是大汉王朝的边关守将,怎么能让他们死心塌地的当自己的首领呢? 这个问题让那些枹罕县群贼给解决了,黑道上的办法——纳投名状! 边允、韩约和陈懿三人谁能够杀了另外两人,谁就能活命,谁也就是他们这些西羌叛军的首领,而如果没人动手,那三个人就一起死! 北宫伯玉和李文侯将边允、韩约和陈懿三人带到了一众叛军将士的面前,将游戏的规则跟三人说得是清清楚楚,而后便给三人松了绑,又在三个人的面前丢了一把刀。 但只有一把刀! 第六十三章 逼反 刀就扔在了三人中间的地上。 边允、韩约和陈懿三人面面相觑了一阵之后,终于陈懿先就憋不住了,他看着边允跟韩约二人正在互望的时候,猛的下蹲去去捡地上的那把刀。 但他的手还没有抓到到那把刀,那边允早已提腿一脚,将他踢飞了出去。 边允将陈懿踢飞了出去,但地上的那把刀却被韩约趁机拿了去。 陈懿揉着被边允踢疼的肩头,一个翻身快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口中骂道:“边允!你个小小督军从事,竟敢对本太守无礼?!” 但他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地上的那把刀却原来是被那韩约拿了去,于是又赶忙对韩约说道:“韩约,把刀给我,刚刚犯上的是边允,于你无关!你把刀给我,我杀了边允之后,定会奏明刺史大人,给你加官进爵的啊!” 但韩约却冷笑一声道:“你还拿自己当太守哪?我们现在都是阶下之囚,即便回去那也是个死,少拿你那太守二字来压我,老子才不会上你的当!呸!” 陈懿听了大怒,于是又调转了枪头骂道:“好你个韩文约,白眼狼!去年陇西之事,要不是本官保你,你早见阎王去了!” 说完,有转而对边允说道:“边允!我们鹬蚌相争,倒让韩约这小子收了渔翁之利,现在刀韩约这小子的手里,我们一起合力先杀了他怎么样?” 但边允只是不做声,在那里冷冷的扫视着陈懿与韩约二人。 而边允不做声,最紧张的则是韩约,因为刀在他的手里,要是边允与陈懿对他群起而攻,那也是情理中的事情,而且他很清楚,虽说手里有刀,但想要以一敌二,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因而,只之短短的一个瞬间,他的呼吸便有些急促了起来。 而不等他想好要如何来以一敌二,那陈懿便大喊一声:“上!”接着边允果真与他一起冲了上去。 陈懿冲在前面,他以掌为刀,挥着手臂朝韩约的脖颈砍去。 韩约一看赶忙俯身躲避,同时刚要举刀朝着陈懿的胸口刺去,却见那边允也已赶到了自己的身边,于是只好收了正要刺出去的刀,就这刚刚俯身的冲劲,就地一个前滚翻又逃了开去。 但那陈懿又岂会容他逃脱,当即又招呼着边允追杀了过来。 这次陈懿使出的是一招“黑虎掏心”变右手为抓,直攻韩约的心窝。 韩约见了又赶忙挥刀去砍陈懿抓来的那条右手臂,但他不知道的是陈懿这次使的“黑虎掏心”是一招虚招,就是为了引他挥刀去砍。 陈懿见着韩约上当,赶忙收回伸出去攻击韩约心窝的右臂,同时左手又以掌为刀劈向了韩约的后脖颈。 而陈懿之所以总是瞄准了韩约的脖颈攻击,那是因为他自恃臂力惊人,被他这么一掌劈中脖颈,那跟用刀砍头也没什么区别了,只不过用手劈,到时候还能留张脖颈皮来挂住头颅,算留个全尸,但这头颅里面的颈椎骨,是定然就被劈断了的。 韩约看到陈懿缩回了本攻向自己的胸口只伸出一半的手臂,才知道自己似乎是上了这陈懿的当了,赶忙回头去看自己的后背,却看到陈懿的另一只手已经朝着自己的脖颈劈了下来,但这时要再躲闪却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当即惊得是面无人色。 而就在这胜负已叛,韩约的性命只在瞬息之间的时候,那边允也赶了拢来。 陈懿见边允赶了拢来,怕他抢在自己的前面夺了韩约手中的那把刀,于是又堤防起了韩约来,把原本放在那劈出去的左手上的注意力,一大部分都移到了韩约手中的那把刀的上面。 但令他没想到,也令韩约没想到的是,边允根本就没有去夺那把刀,而是把双手搭在了陈懿的肩上,右手往前推,左手往后拉,这么用力一扳,硬生生的将陈懿的身体扭转了过来,使陈懿那原本砍向韩约脖颈的左掌砍了个空,而原本已缩回来那右臂右从重伸了出去,刚好赶在韩约那刀砍下之前将手伸了过去,那右臂瞬间便被砍下一截来,伤口处鲜血直喷,疼得陈懿惨叫一声,差点没昏死过去。 而陈懿昏不昏死过去其实都一样,韩约看陈懿被自己砍了右臂,只顾着嘶喊还没反应过来,于是伸手又是一刀,将手中的钢刀直接捅入了陈懿的肚子里,杀死了陈懿。 边允看到韩约杀死了陈懿,嘘出一口起来,伸手去拍边韩约的肩膀,却不想这个时候边允突然又抽出了刺入陈懿肚中的刀,一刀又捅入了边允的胸口之中。 边允没提防,突然吃痛之下,猛的伸手抓住了韩约刺入自己胸口的那把刀片,整只手都被那刀刃给割出了血来。 那韩约看边允握住了刀身,于是又加大了手上的劲,想要把刀再进一步的往边允的胸膛中插进去,但口中却说道:“大哥!对不起,我没得选!啊~”接着狰狞着脸上的表情,狂叫了起来,而手上却将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边允握着刀被韩约顶得是连连后退,直到撞到身后的一颗胡杨树干之上。 边允没了退路,屏了气,忍痛猛的一转身,借着韩约刺过来的力量,加上自己手上发劲,“呯”的一声,将钢刀给折成了两段。 而韩约收不住刺出去的劲,在边允躲闪开去之后,他用力的撞到了那颗胡杨树干上,结果把自己是撞了个七荤八素。 但边允却并不趁人之危,他拔出了插在自己胸口的那半截刀刃,还好这刀刃刺偏了,差不多扎到了他的左肩窝里,却没有刺到心脏,不然这边允怕也早似那陈懿,去见阎王去了。 韩约恢复了过来,看到边允经竟还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于是又开口大声叫道:“大哥!”但他边叫着,边又拿着他那半截断刀朝边允砍了过去。 那边允也不动,看着韩约冲到身边,只轻轻一个侧身便闪躲了过去,而后一个反手擒拿,将韩约摔翻在地。 而韩约刚想翻身起来,却发现边允什么时候已经又捡起了刚刚明明看到被他自己丢弃在地上的那折断的半截刀片,并且用这刀片抵住了自己的喉咙。 韩约又开口叫道:“大哥!” 但此时边允的脸上却是一脸的冷峻,看不出一点和善的神色来。 韩约情知边允这次定不会放过自己了,于是叹了口气说道:“大哥,你动手吧,大哥!”说完闭了眼睛。 但这时边允却说道:“冲着你还叫我一声大哥,记住!我们是兄弟!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说罢,又高声对着北宫伯玉和李文侯说道:“人!我们已经杀了!金城太守已经被我们杀了!”说到这里他又捡起地上韩约掉下的那半截断刀,朝陈懿的尸体走了过去,一刀割下了陈懿的头颅,而后拎着头颅又接着说道:“放我兄弟一条生路,明天我带着这颗脑袋,领着你们去攻打冀县,如何?! 这冀县即是汉阳郡的治所,同时也是凉州的州治所,凉州刺史左昌便在这冀县之内,因而北宫伯玉与李文侯二人听得是面面相觑,不过这至少可以证明,这边允是真真正正的想与朝廷决裂了。 而在北宫伯玉与李文侯还在犹豫的时候,周围观战的那一众羌兵早被边允的武艺,与他一身的英雄气概所折服,都举着手中的兵器高呼了起来,意思都愿意承认由边允来做他们叛军的领袖。 第六十四章 应敌 白日里叛军这边刚刚逼出一个头领来,到了晚上金城郡太守陈懿被杀的消息便早已传遍了凉州各郡,于是乎各郡太守人人自危! 但各郡的太守人人自危,不代表大汉王朝西凉的守将人人都是孬种,除了那长史盖勋之外另有一员边陲宿将站了出来,这人便是护羌校尉冷征。 冷征当时率军驻守在西河地,当他听闻羌人叛军不但攻陷了金城郡,而且竟还斩杀了金城太守陈懿,于是当即便勃然大怒,也顾不得刺史左昌的命令,尽起帐下兵马,共计三万余人,分作三路,一路走枹罕由西面直接向金城郡杀去;而另两路,一路绕道狄道,从南面杀向金城郡;另一路则绕到金城郡的东北面,直接由金城郡最东北面的榆中县直接往里面杀入,气势汹汹的来围剿叛军。 但西河地乃是羌人聚居之地,冷征前脚刚带着部队出发,后脚那便早有羌人将消息传递到了叛军那里。 这叛军此时若依旧还是由北宫伯玉与李文侯统领着,即便传来的消息再及时,凭着二人那种有勇无谋的打法,那在冷征三面夹攻之下,这叛军怕是也要全军覆没了,但好在他们这次有了新的头领边允。 作为曾经的凉州督军从事的边允,对朝廷西凉军的那些作战手法,那是了如指掌。另外,他自幼便熟读兵书,对于行军布阵之法,别有一套自己独到的见解,可称得上是一员不可多得的将才,但只可惜朝廷腐败,任人唯“钱”不唯贤,因而任凭他立下多少的战功都无济于事,只能一直在这督军从事的位置上混日子。 边允收到了冷征带着三万兵马分三路围剿而来的消息,当即便召集一众的羌兵将领来,下达军令排兵布阵准备应战。 但那些羌兵将领在看着边允制服韩遂时,确实对他敬佩的是五体投地,也心悦诚服的推举他做了这一众羌兵联军的头领,但是真到了这两军对阵,需要真刀真枪的厮杀的时候,却似乎又对他的能力有些质疑了起来。 因为在他们的印象中,汉人除了平时会使些鬼心眼,变着法子压榨他们羌人、胡人等这些部落的人之外,打起仗来根本就不堪一击,只靠着人多能才够侥幸取胜。而现在,杀来的官军有三万人,是自己这便联军的三倍,要边允这汉人指挥这大伙儿去跟官军打,这不是拿大伙儿的性命开玩笑么? 边允对一众羌将说道:“官军分三路而来,意在仗着人多,从三面合围,想将我等全歼在这金城郡内。” 底下一些羌将嘀咕道:“这不是你们汉人的一贯作风嘛!” 边允又说道:“但从西河地发兵要往这三个方向杀来,这路途各有远近,最近的当然就是西面往枹罕而来的这一路,其次是南面的狄道这一路,而最远的当然是绕到金城郡的东北面,往榆中杀来的这一路。” 羌将们在下面嘀咕的更厉害了。 有说:“这还用你说吗?当我们不认识路啊?” 又有说:“唉!听这些废话,还不如去睡会儿,养足精神。” 边允只好尴尬的笑笑说道:“这些当然各位将军都是知道的。但官军的目的是为了合围我们,那一定要在同一时间,对我们发起进攻,而三条路途远近不同,上行军所需的时间肯定也不同,路近的必定地在某个地方先集结起来等那路远的,所以我们可以集中兵力杀败那先到的从西面枹罕来的那一路,而后再依次逐个杀过去,他们三万人马分作三路,每一路按正常来说,应该也只会有一万人左右,这样对我们来说,官军便没有兵力上面的优势了。” 边允这么一说,那些羌将听着觉得在理,都被边允说服了,开始点头称赞了起来。 但这个时候,那群枹罕县来的群贼首领铁头却跳了出来高声笑道:“哈哈哈~边督军(边允)打得可是一副好算盘啊,官军兵力上没有优势了?我们杀完这路再去那路,一共要跟三路官军厮杀,那跟官军车轮战来杀我们有什么区别?!你当我们这些弟兄铁打的啊?!” 这铁头与边允一样,是个汉人,他这么一说那些羌将听了觉得还真是这么一回事,顿时便又都觉得,自己差点就被边允这汉人给忽悠了,心道:这汉人果然奸诈,幸好还有铁头兄弟这汉人在,大伙才没上这边允的当。 于是当即都火了起来,觉得自己被边允给当傻子愚弄了,纷纷开口怒骂了起来,更有甚者,都想拔刀砍了边允。 不过幸好还有北宫伯玉与李文侯也在场,北宫伯玉一声干咳,那一众想要造次的羌将们才都又强压着心头的怒火,收敛了起来。 但北宫伯玉压下那群情激愤的一众羌将,不代表他就认同了边允的这种“欺诈行为”,他只是想听听这边允接下来还有什么话要说,要是边允接下来说不出些合理的解释来,他第一个便会上去砍了这边允。 此时,边允身边韩约看着眼前的这副场面,尤其是那北宫伯玉脸上那充满杀气的眼神,他已然心慌了起来,右手不自觉的往挂在腰间的那把佩刀的刀柄摸去,而脑门上早渗出了许多的汗珠来。 但边允却是不慌不忙,他环视这一众的羌将,最后又看着那铁头微微一笑问道:“这位将军如何称呼?” 铁头斜眼瞥了一眼边允,没好气的答道:“铁头!” 边允点头道:“哦!铁将军!铁将军,诸位!请稍安勿躁,边某的话尚未说完。请听我细细道来,如果按着铁将军的说的,我们倒确实可以算是被官军车轮战了,但边某的意思是我们一路一路的跟官军去厮杀,但只要将他们杀败就好,不需要去赶尽杀绝,他们退了我们就收兵去打下一路,这样就可节省下许多的体力来。” 铁头插嘴质问道:“只把他们杀败?他们逃了我们还不去追赶?且不论将这三路官军逐一杀败,需要耗费弟兄们多少体力,单单就说你那个‘不追赶’,官军要是将三路败军合了起来,到时候照样是我们的三倍,那时弟兄们都已精疲力竭,那要如何去对付官军这三万大军?!” 铁头的质疑其实不无道理,但北宫伯玉听了边允的解释,已然觉得边允的方法可行,因而他不等边允去回答铁头的话,已然开口对铁头说道:“诶!铁头你多虑了,这些汉人都是胆小如鼠的鼠辈,要是被我们杀败一阵,他哪里还敢再集起了败军再来?我看边将军的方法可行!文侯你呢?” 那李文侯对于行军打仗的事,一向都是听北宫伯玉的,因而见着北宫伯玉说赞同,他马上也装着牛逼哄哄的附和道:“就是,铁头你多虑了,我们这一路杀来,那些汉人兵将见了我们,哪个不是望风而逃的?我也觉得边将军的办法不错!” 一众的羌将看着北宫伯玉与李文侯这两位头领都认同了,自然也点头表示赞同,而且他们听着李文侯说起他们一路杀来的那所向披靡的情形之后,那尾巴自然也就早都翘到了天上去,都只顾着你一言我一语的数落汉人的窝囊、没用,全然没有顾及到,现在想出这退敌的主意来的边允,他就是一个汉人。 而边允沿着那一众的羌将数落汉人,也只能尴尬的笑笑,另外其实他的行军部署尚未完全说完,刚刚说的只是他的计划的第一步,不过他转念一想,那剩下的计划等先杀退了这三路的官军再说倒也不迟,说得太早,说不定还会走漏了风声。 想到这一处,于是他便陪起笑脸来,抱拳拱手对着在场的那一众羌将说道:“既然诸位没有异议,那交战之时还要有劳诸位,奋勇杀敌!” 注: 护羌校尉:为了加强对羌族人的防御,汉朝政府特设立护羌校尉,专门负责管理河湟一带羌事。 第六十五章 包围冀县 羌人的骁勇善战一如边允所料想的一般,只用了还不到两个时辰的功夫,他便率着这一万余羌兵,辗转击退了杀来的三路官军,而此时天也已经暗了下来。 打了胜仗,这些羌兵、羌将们才真正开始又尊敬起他们的新任头领边允来,但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一仗边允虽说有指挥的功劳,但是真正打败官军的还是靠得是他们真刀真枪的拼杀出来的,如果换了是群普通的汉人士兵,以一敌三想要取胜,只怕没这么容易!不过这些羌人边民都是些粗犷的汉子,不会去深究这些问题,他们只知道是他们的新头领,带着他们杀退了官军。 厮杀汉,少不了酒! 打了胜仗,那就得喝他个天昏地暗! 于是,回到军营之后(羌人们习惯住帐篷,虽然他们打下了金城郡,有许多的城池可以给他们驻军,但是他们还是依然住在城外的军帐中),不待边允吩咐,那些羌兵、羌将们早就都自己搬出来了一坛坛军中收藏的佳酿来,一面又架起了一堆堆的篝火,宰杀牛羊马匹,烧烤起了下酒的肉来。 边允一看自己还未下令,这一众的羌兵便都已经开始顾自己大摆起了庆功宴来了,但按照他的判断那冷征白日里败了一阵,他欺羌人无谋到了夜里必然会来劫营,而自己刚刚在两军开战之前只说了一半的计谋,那剩下的另一半便是,等着冷征夜里率军来劫营的时候,再真正的大败官军!而如今要是这一众的羌兵都先喝个烂醉,那到时候冷征率着大军杀来之时,别说是再大败官军了,怕是只能束手就擒了。 边允想到这处,便大声呼喊着去制止那些正饮酒作乐狂欢着的羌兵。 但这个时候,这些羌兵们又哪里还听得进去?他们不但不去理会边允呼喊着在说些什么,还拉着边允非要跟他拼酒,弄得边允是笑也不是,骂也不是!无奈之下只得再去找那北宫伯玉与李文侯二人。 而边允找到北宫伯玉与李文侯时,这二人也正各自拎着一袋马奶子酒,与几个羌人部落头领们胡吃海喝着,边允找他们去说官军会来夜袭之事,他们二人起先也只是不信,都说边允多虑,但他们看着边允神色凝重的一再说着这事,他们这才开始仔细思考起来。 这头领与普通的羌兵们到底还是有些区别的,北宫伯玉与李文侯二人虽是依然不信,这刚刚被自己杀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的官军,到了夜里还敢再抹黑杀回来?但毕竟是小心驶得万年船,既然这边允都这么郑重其事的拍着胸脯,把官军会来夜袭的事说得跟板上钉钉一般,那权且就听他一回,这酒啊,只能改天再喝了。 北宫伯玉与李文侯二人听从了边允的劝告,便各自丢了手中的酒袋,起身召集那一众的羌兵列队,听候边允的调遣。 而要这帮厮杀了三场,已累得是精疲力竭,刚开始要打算要饮酒狂欢的羌兵们丢下手中酒袋,那简直就是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因而当他们得知这是他们的新头领边允的意思的时候,心中刚刚建立起来的对他的那一丝尊敬,顿时又消失得荡然无存,一些脾气暴躁的,更是直接问候起边允的十八代祖宗来。然而心里不爽归不爽,有着北宫伯玉与李文侯二人在场,他们还是不敢翻了天的。 于是,在北宫伯玉与李文侯二人的再次压阵之下,边允才算是又完成了他的第二次布军。 夜里,那护羌校尉冷征果然率军前来袭营,而当他带着人马冲入羌寨之后,羌寨之中火光顿时大起,一众羌兵从四面八方杀来,官军情知中计,惊恐的向往羌寨之外逃去,慌乱间互相踩踏,死伤无数!而护羌校尉冷征亦死于乱军之中。 杀败了官军的夜袭劫营,北宫伯玉与李文侯方才信了边允刚刚所说并非虚言,对他佩服的是五体投地,而那一众的羌兵则早把那边允当做边天神一般的顶礼膜拜了起来,从此边允发号司令便再也不需要由北宫伯玉与李文侯二人在一旁帮忙压阵了。 第二日,边允便领着这一众的羌兵,加上刚刚收降的冷征的兵马,共计两万余人包围了冀县,同时带去了那金城郡太守陈懿与护羌校尉冷征二人的两颗脑袋。 那西凉刺史左昌在城头看了是惊恐失措,于是赶紧派兵突围了出去,去请各郡太守发兵救援。 但因左昌先前对金城郡太守陈懿见死不救,导致陈懿被叛军抓住杀死,剩下的那些太守便都担心自己这时发兵去救左昌,到时候召来了叛军,又落得跟陈懿一个下场,所以都纷纷以左昌自己先前下达的那个命令为借口,拒不出兵。 左昌见各郡太守不肯发兵来救,想到盖勋在这凉州素有人望,于是便又派人向驻守在阿阳县,只有五百老弱守军的盖勋求援,想让盖勋召集兵马前来救援。 而盖勋虽说也知道这左昌之前是一心想至自己于死地,但是在这急难之时,他竟也不计较个人恩怨,在收到左昌求援的信息之后,当即动身,只身前往临近的略阳县,找领兵驻守在那里的汉阳郡从事辛曾、孔常,要他们起兵,一同去救冀县。 这辛曾、孔常二人见盖勋要他们起兵去救冀县,当即便犹疑了起来,他们的心中即有与那各郡太守一样的疑虑,同时更是觉得是从心,因为他们二人的手头的人马还不到两千人,要这两千人去对付那两万的叛军,这不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么? 盖勋见着二人左右推脱不肯起兵,当即勃然大怒,骂道:“昔日庄贾失期,司马穰苴便将其斩首,尔等小小从事,难道比古之监军地位还高?!” 辛曾、孔常二人见长史盖勋发怒,心中大惊,于是赶紧点起了兵马,随着盖勋一道赶往冀县,去救左昌。 司马穰苴斩庄贾故事引申 司马穰苴即田穰苴,又称司马田穰苴,春秋末期齐国人,是田完(陈完)之后,陈厉公之子,齐田氏家族的支庶。齐桓公时,陈国发生内乱,陈完为避祸跑到了齐国,改姓田氏。 田穰苴是继姜尚之后一位承上启下的着名军事家,曾率齐军击退晋、燕入侵之军,因功被封为大司马,子孙后世称司马氏。后因齐景公听信谗言,田穰苴被罢黜,未几抑郁发病而死。由于年代久远,其事迹流传不多,但其军事思想却影响巨大(着有《司马法》入选武经七书,为我国古代着名兵书,但此书亦颇又争议,部分学者认为《司马法》系后世之人假借司马穰苴之名所作)。 唐肃宗时将田穰苴等历史上十位武功卓着的名将供奉于武成王庙内,被称为武庙十哲。宋徽宗时追尊田穰苴为横山侯,位列宋武庙七十二将之一。 齐景公的时候,晋国进攻齐国的阿城和甄城,同时燕国又侵略齐国黄河南岸一带。齐国军队大败。齐景公为此十分忧虑,寝食难安。 一天,大夫晏婴悄悄来到齐景公跟前,向他推荐了田穰苴,说:“田穰苴虽然是田氏门中偏室所生,但是他这个人,文能令人信服,武能威慑敌人,希望大王能试试他的才干。” 于是,齐景公召见田穰苴,同他谈论军事,对他的才干非常欣赏,就任命他做大将,领兵抗击晋国和燕国的军队。 田穰苴向齐景公禀告说:“为臣本来低贱,大王从平民中把我选拔出来,放在大夫之上,士兵们不能向我靠拢,百姓们不能对我信任,人卑微,权力也就会受到轻视。希望能有大王所宠信的大臣、国家所尊重的人物,担任监军的职务,这样才行。” 齐景公答应了田穰苴的要求,决定派宠臣庄贾担此重任。 田穰苴向齐景公告辞之后,便到庄府拜会了庄贾,并和庄贾约定:第二天正午在营门集合出发。 第二天,田穰苴提前来到军营,布置好观测时间的标杆和滴漏,等候庄贾 。与此同时,庄府里热闹非凡。庄贾的朋友听说他要出征,纷纷上门为他送行。这个祝庄贾旗开得胜,马到成功;那个说大王选您当监军,齐军一定能所向披靡,无往而不胜。说得庄贾飘飘然,很是得意。 庄贾向来骄横,这次,他认为率领的是自己的军队,又是监军,根本就没有把田穰苴与他约定的时间当回事。于是,就留下前来为他送行的朋友喝起酒来。手下人提醒他,他仍不以为然。 到了正午,太阳格外耀眼。军营的广场上军旗飘扬,几个方阵的士兵排列整齐,整装待发。田穰苴推倒了标杆,放了滴漏里的水,站在高台上向大营外眺望,仍不见庄贾的人影,就叫副将派人去请监军大人,自己独自到军营内指挥操练,检阅军队,宣布军规军纪。 庄府里,众人酒喝得正酣。庄贾满脸通红地招呼着他的那些朋友,门丁来报,说正午已过,门口有士兵来请大人去军营监军。庄贾听了,不屑一顾,并嘲讽说:“小平头当将军,总把鸡毛当令箭,时间就那么重要吗?时间到了又怎么样?” 下午,齐军大营广场上,操练完毕的将士们,依然排列着整齐的方队,在等候出发的命令。田穰苴看着将要落下去的太阳说:“两个时辰过去了,有劳副将亲自到庄府去一趟,务必当面告诉监军大人,出征将士已经恭候他多时了。” 副将来到庄府,只见里面一帮人已经喝得七倒八歪,乱作一团。庄贾见副将进来,摇晃着身子指责道:“大胆!你为何擅自闯进?”副将禀报庄贾,说是奉田穰苴之命前来请大人去军营监军。庄贾不耐烦地说:“你先回去告诉他,就说我马上就到。” 忽有快马来报,又有一城失守。田穰苴听后,眉头紧锁,准备亲自到庄府去请庄贾。正在这时,庄贾从马车上下来,晃晃悠悠进了军营大门。田穰苴疾步上前,指责庄贾为何不按约定的时间来军营。庄贾却像没有什么事似的,笑嘻嘻地说:“几个朋友送行,陪他们喝了点酒,因而来迟。” 田穰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严肃地说道:“监军大人,你可知道,将领在接受命令的那一天,就应该忘掉自己的家庭;到了军队宣布纪律的时候,就应该忘掉自己的父母;拿起鼓槌击鼓作战的时刻,就应该忘掉自己的生命。现在敌军已深入我齐国境内,国家危在旦夕,百姓生灵涂炭,大王也寝食难安。就这几个时辰,我们又丢了一座城池。在这种时候,你作为监军,还说什么送行。” 说到这里,田穰苴叫来军法官问道:“按照军法,将领不按指定时间到军营的,该如何处置?” 军法官回答说:“应当斩首。” 庄贾忙派人骑快马去报告齐景公,向齐景公求助。但是,还没等派去的人回来,田穰苴已下令把庄贾斩了,并告示三军。三军的将士都吓得发抖。 又过了好一会儿,齐景公派的使者拿着符节前来赦免庄贾,鞭马急跑来到军营。田穰苴说:“将帅在军队里,对于君王的命令是可以不接受的。”接着又问军法官:“有人在军营中鞭马急跑,该如何处置?” 军法官回答:“按律应当斩首。”使者吓坏了。田穰苴说道:“君王的使者是不可以处死的。”于是就斩了使者的随从,砍断了车厢左边的一根木头,并告示三军。然后让使者回去汇报,军队开始出发。 将士们看到田穰苴说话算数,治军有方,有法必依,铁面无私,个个精神振奋、斗志昂扬。晋国的军队听到这个消息,不等交战,就吓得慌忙退走了。燕国的军队听到这个消息,连忙从黄河南岸退到了黄河北岸。齐军乘胜追击,收复了所有的失地。 齐军凯旋时,齐景公和文武百官都到郊外迎接,按照礼节慰劳全体将士。齐景公不但没有为杀庄贾的事怪罪田穰苴,而且还拜他为大司马,让他执掌齐国的军政大权。 治军贵在严,领军须有威;治军不严,将领无威,军队就不可能有战斗力,而这样的军队是不可能战胜敌人的。从严治军就是要以法治军,树立军法军纪的权威。将领就是要通过严格执法执纪来树立威严,严格执法执纪也是一种守信。司马穰苴从严治军、以法治军,杀了不守约定、违反军法军纪的监军庄贾,既树立了自己的威信,也教育了将士,从而增强了齐军的战斗力,击退了敌军,收复了失地 。 田氏家族的势力在齐国日益发展,引起大夫(古代官名)鲍氏、国氏、高氏的不满。 一天,齐景公在宫中饮酒取乐,一直喝到晚上,意犹未尽,便带着随从来到相国晏婴的宅第,要与晏婴夜饮一番,被晏婴规劝拒绝了。 离开晏婴的府第,齐景公又想起了田穰苴。于是,君臣一行又来到田穰苴的家中。 田穰苴听说齐景公深夜造访,忙穿上戎装,持戟迎接出门,急问:“是有诸侯发兵了?还是有大臣反叛了?” 齐景公笑着说:“没有。” 田穰苴又问:“那您为什么深夜来我家?” 齐景公说:“想到将军军务劳苦,想和将军共饮。” 田穰苴回答说:“陪国君饮酒享乐,君王身边本就有这样的人,这不是大臣的职份,臣不敢从命。” 齐景公于是去了大夫梁丘的家里喝酒。次日,晏婴与田穰苴都上朝进谏,劝齐景公不应该深夜到臣子家饮酒。于是,鲍氏、高氏、国氏三大家族纷纷向齐景公进谗言,欲驱逐田穰苴以削弱田氏势力。 齐景公便采纳了鲍氏、高氏、国氏的意见,将田穰苴辞退了。田穰苴被贬后,心情忧郁不久病故。 ——(援引百度百科,略作修改) 第六十六章 兵寇西京 盖勋与辛曾、孔常二人率着援军赶到冀县之时,边允正率着一众的叛军围着冀县城池攻打甚急! 有叛军见着身后有官军的援兵杀来,急忙报知边允。 边允便领了一队精兵,亲自前去应战。 那边允起先不知前来救援的便是盖勋,他还一马当先指着官军阵中高声叫道:“上将边允在此,哪个不知死活的敢来送死?!” 而他话音未落,官军阵中的盖勋一看这叛军的领兵之将竟是凉州的督军从事边允,当即又勃然大怒,策马出阵劈头骂道:“边允!汝尚有羞耻呼?!身为朝廷命官,竟然背叛朝廷,犯上作乱!而身为汉人,汝又数典忘祖的投靠叛羌,来屠戮我汉家的百姓!如今还敢在这两军对阵之际高声自报名姓,就不怕辱没了乃父边郑的一世英明么?!” 被盖勋这么一骂,边允刚刚那不可一世的万丈豪气,顿时化作了乌有,同时他又想起了刚刚前一日夜里,在埋伏在军寨便等着官军来劫营的时候,那枹罕群贼头领铁头曾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来。 边允清楚的记得,自己问铁头为什么不用真名,而用了“铁头”这化名的时候,铁头答道:“贼干得是打家劫舍、欺压百姓的缺德事,不敢用真名,怕辱没了祖宗!” 铁头说这话的时候,自己当时已然感觉被雷劈了一般,而现在自己当了叛贼竟还在两军对阵之时高声自报着名号,难怪连这素有长者之风,德高望重的盖勋也要骂自己不知羞耻了。 边允是越想越觉得无地自容,因想不出有什么话可以去反驳盖勋,情急之下索性耍起无赖来,张嘴否认道:“你听错了,也认错人了,我乃边章,并非边允!” 边允胡乱诌了个名字。 盖勋听了捋着胡子仰天大笑了一通,说道:“想不到边郑英雄一世竟生出这么个儿子来,名字随口就能改了,想必是连老子也不想认了吧!” 边允被盖勋说得是羞恼万分,刚刚自己说是边允,被他盖勋臭骂一通,现在自己说不是边允,又被他盖勋羞辱一番,这到底是要怎么样嘛?! 那盖勋又道:“边允,你帮着羌人反叛朝廷,以为改了名字,朝廷就不通缉你了吗?哈哈哈,笑话!” 边允被盖勋骂的无言以对,只能羞愧的沉默在了那里,是挥军厮杀也不是,下令撤军也不是。 一边的韩约此时亦被那盖勋说得是羞愧难当,但他又觉得自己与大哥边允是被逼无奈才投降了羌人的,便向盖勋诉起苦来。 韩约说道:“盖长史,我等反叛实属被逼无奈,当初左昌那厮若肯听了您的话,发兵救援金城郡,事情又何至于此。” 盖勋看着二人似有悔意,而且自己手头只有两千人马,也抵不过这两万的叛军,便想不如就此劝降这二人,也好解了这冀州之围,于是缓和了语气,说道:“悬崖勒马为时未晚!尔等若能下马投降,我保尔等不死,如何?” 边允带来的这一队兵士中,也有不少是刚刚投降的冷征旧部,投降叛军也是当时为了活命,迫于无奈,因而盖勋这么一说,这些人便都动了心,又想要倒戈而降了。 但这一队兵士中也不全是官军的降兵,更多的还是羌人,因而这些羌人,看着那些官军降兵想要倒戈,都纷纷把手中的枪头对准了身边的官军降兵。这一时间,原本一队的人马便分作了两半,剑拔弩张,大有内讧之势,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不过紧张的却不止这叛军中两边的人马,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向了边允,因为边允此时的决定便关乎着他们每一个人的生死! 那盖勋亦在等着边允的回答! 但这时边允却突然仰天大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转而又变为大哭,而后恨恨的说道:“非我等不愿投降,然此时大错已然铸就,陈懿、冷征皆为我等所杀,想要回头为时晚矣!” 说罢他看回头看到身后的队伍中,那些投降的官军兵士神色尚有犹疑,于是含着泪厉声质问道:“尔等弃了主帅投降,致使主帅被杀,再回官军那里还能活命吗?!” 被边允这么一喝问,这些兵士才都醒悟了过来,又纷纷放弃了倒戈的念头,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准备与对面军阵中的那些官军厮杀了。 而盖勋看着这情形,知道一场恶斗是免不了了,赶忙示意兵士们做好厮杀的准备。 但这时边允却又突然大吼一声道:“走!”而后拨转马头,带着队伍(包括那些攻城的人马),弃了冀县撤围而去。 自这之后,边允因羞于当了叛贼的头领,索性便将自己改名为边章,而韩约因害怕被朝廷通缉,见着大哥边允改了名,于是他亦将自己的名字改作了韩遂。 而官军这边,盖勋冒死救了左昌之后,却不肯接受左昌的提拔与奖赏,反倒将左昌借着平叛,虚报军费、克扣军饷,欺上瞒下、中饱私囊之事一一上奏朝廷。 而那凉州各郡的太守们,为了推脱拥兵自保不肯发兵救援冀县的罪责,见着盖勋带头上奏弹劾左昌,也忙联名上奏,加油添醋的罗列了许多的罪名,告发左昌。 那皇帝刘宏正愁于弄不来钱粮拨给西凉平叛,都在“勒着裤腰带”过日子了,看了这些状告左昌贪腐军费的奏折,勃然大怒,当即免了左昌凉州刺史之职,押回洛阳问罪,另派了素有清誉的扶风人宋枭接任凉州刺史之职。 而这宋枭倒确实是个清官,也称得上是个洁身自好的谦谦君子,自他到了凉州之后,短短数日之间,凉州官场之上的那些乌烟瘴气之风顿时为之一扫而空,但可惜的是,他却是个不知变通的腐儒,妄图将他整治官场不正之风用的那一套忠孝之道,再用到治理凉州的叛乱之上。 他遍观凉州所有的官员,发觉只有这盖勋方才称得上是君子,于是便与盖勋商量道:“凉州寡于学术(指儒学经典),故而屡致反暴。而今若多写孝经,令家家习之,庶或能使人知晓忠义之道。” 盖勋听了谏阻道:“昔太公封齐,崔杼杀君;伯禽侯鲁,庆父篡位。此二国岂乏读书之人?而今当务之急在于平叛,若放任叛军不管而强为非常之事(令家家习诵孝经),既足结怨凉州之百姓,又当取笑于朝廷,勋以为此事切不可为!” 宋枭原来将盖勋引作知己,与盖勋商议此事便是想得到盖勋的认同,却不想盖勋却劈头浇来一盆冷水,说自己欲推行孝道倒成了“非常之事”,万分失落之余,他毅然固执己见,召集各郡官员,以及凉州境内所有的读书之人,昼夜赶工,抄写孝经,分发到各亭,由亭长组织亭内百姓学习孝经。 而此时的凉州百姓,皆苦于战祸,过着早不保夕,随时会被叛军杀死的日子,而且成日里学孝经,就干不了活计了,于是穷苦的百姓只能天天挨饿,而离开了穷人的劳作,那些富户、土豪的日子也变得一塌糊涂。一时间凉州的百姓无不怨声载道,那些吃不上饭的精壮汉子,便铤而走险,投了叛军。 有这许多的百姓来投,叛军的队伍更加壮大了。于是,边允便领着这一众的叛军,开始兵叩长安,攻打右扶风。而为了避免上次攻打冀县时,师出无名,最后两万大军反被盖勋领着两千人给骂退的尴尬局面,韩遂替边章想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诛杀宦官,清君侧”! 昔太公封齐……故事引申(一)太公封齐 姜尚,字牙,或尊称子牙,其先人伯夷封于吕,以国为氏,因而也称吕尚。史称他“生而早慧,预知未来”。自幼喜好学道修礼,画阵比战。年长后进一步精研传统推数之术,善于洞察时事,分析形势,应时权变,是殷周间的一个伟大的政治家、军事家、经济改革先驱人物。后求贤主入西周,周文王拜他为师。他以文韬武略,以首功封齐,创建了东方大国——齐国的千载基业。 姜尚虽抱补天凌云壮志,但仕途不畅,曾经历了“屠牛朝歌、卖食棘津”,长期流荡和隐居避世的生活。 《史记?齐太公世家》载: “或曰太公博闻,尝事纣,纣无道,去之。游说诸侯,无所遇,而卒归周西伯。”在他七十多岁的时候,才遇西伯姬昌访聘归周,开始了他佐周文、武两王修德安国、强兵兴邦、兼济天下的宏图大业。 姜尚入周,先是佐文王姬昌表面上做殷的顺民,暗中以德治政,举贤任能,争取民心,联络诸侯,强兵以备攻伐。公元前 1055年,在经过长期的军事及舆论准备之后,为了预测一下伐纣可以集结的军事力量,于武王九年,太公辅佐周武王在孟津大会诸侯,命诸侯带兵前往集结会盟。 《史记?齐太公世家》载: “文王崩,武王即位,九年,欲修文王业,东伐以观诸侯集否。”出发前武王依传统先祭兵主天星,申明出兵要义,恳请上苍庇佑;并举起了文王的旗帜,自称“太子发,奉文王遗命伐纣,不敢自专”,以号召天下诸侯。祭毕,又把文王牌位车载军中,以震慑诸侯,鼓舞士气。当然这些都是太公的安排。大军出发时由师尚父姜太公为三军统帅,他左手举着统帅三军的信物黄钺,右手举着指挥各军行动的令旗,向三军下达命令。要求全军将士,听从指挥,奋勇向前,后到的斩首。军纪严整,号令森严,大军直奔孟津。行军途中,每到一处,无不受到士民欢迎,武王乘船渡河,行至中流,有一条白色的鱼跳入船中,过河宿营,又有火光芒覆于武王帐顶。传说中的这些吉祥征兆大大振作了士气,鼓舞了军心,到了孟津,“不期而会者八百诸侯”。检阅车、舟演阵,各诸侯军配合默契,攻战自如,显示了强大的战斗力。诸侯们都主张顺势一鼓灭殷,但姜尚却有不同看法和打算,他认为,灭殷的时机还未到, 让武王诏告会盟诸侯,各自回兵待命。 公元前1052年,也就是姜尚87岁时,姜尚了解到殷纣王昏乱暴虐到了极点,重臣微子多次谏纣王修仁行义,纣王不听,微子含泪离开了殷都。箕子再次劝谏,纣王把他囚禁起来。王子比干身居相位,看到朝纲紊乱,国政残暴,民不聊生,入宫强谏,三日三夜长跪不起,纣王怒而命人剖挖比干之心。 太公姜尚看到伐纣的时机已经成熟,遂向武王提出: “天命勿违,遇时不疑,即刻发兵伐纣。”武王于是通告诸侯,选精兵良将,总计兵车达4000余乘,除内地诸侯外,边远蛮夷邦国,也多半参战,武王与姜尚率周军居中,有兵车300乘,虎贲3000人,甲士人,诸路并进,浩浩荡荡,直取殷都朝歌。在大军刚出发时术士用龟甲、蓍草占卜此大举进军的吉凶,卦兆不吉。又恰遇大风大雨,随军众臣皆生惧心。姜尚面对众人的疑惧、武王的不决,深知大军缓行将失去战机,于是态度坚决地折断蓍草,踏碎龟壳对众臣说: “龟壳朽骨、蓍草枯叶,怎么会预知吉凶呢广大军至刑丘,大风把武王的车楯折为三截,武王的乘马被雷震死,暴雨三日不停,行军十分困难。武王动摇了决心,产生了疑惑。但太公坚定不移,说服了周公和众臣,他说: “楯折为三,是天示意我们分兵三路进军;大雨三日不停,是在为我们的军队洒扫清道;而震死乘马,是示意此马不好,让我们换良马快行。全是吉兆。应顺从天意安排。”武王听后也坚定了信心,决定照师尚父的指挥安排行动。姜尚为了防止再有人生二心,影响士气,遂采取断然措施,过桥毁桥,过栈烧栈,渡完最后一条河,把船全部沉毁。他向三军宣布: “太子(武王)为民伐罪,为父报仇,我等要怀必死的决心去换取伐纣的胜利,只有前进没有退路。”于是大军个个争先,人人拼命,各路诸侯也效法周军,义无反顾,直扑殷都朝歌。 在殷郊牧野,姜尚率诸侯联军,与殷纣王的17万大军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旷古稀有的大战。太公引武王入殷都朝歌,斩纣王和妲己头以示众。遂诏告天下,宣布殷朝灭亡,周王朝诞生。 周王朝定鼎,武王封赏功臣谋士,师尚父姜太公凭着在兴周灭纣中的首功被封于齐。太公封齐,是武王与太公靖边安周的重大决策之一。当时,齐地方国林立,势力强盛,其中实力强大者不下十余国,如莱国、杞国、谭国、蒲姑国、奄国,还有熊国、夷维等国,这些地方邦国世居东夷,繁衍生息,根深蒂固,又因他们的居地犬牙交错,而且广交天下,形成了宽缓阔达、尚武崇仁、凝重自信的民族性格。殷商曾多次征讨,均未能臣服他们。由于他们不附中原已久,周朝建立以后,他们也仍然因疑忌周王朝的征讨而与周对立,这样周王朝的东部边境就难于安宁。因此,让一个熟知东夷地理风土、人情,且又智谋权变之人去镇守东方,那是再好不过了,而太公姜尚出身东夷,熟悉当地情况,且又老谋深算,机智权变,正符合这一要求。况且太公佐武王伐纣兴周,为西周三公首辅大臣,功盖天下,正可以封齐以奖其功,也可以威慑诸夷以靖边患。 公元前1051年,也就是武王二年,88岁的姜尚封于齐,都营丘。领封之后,太公带领文武百官,携家人侍从,车乘辎重,浩浩荡荡,东行就国。他们昼行夜宿,走了好几天还没进入齐地境内。这天他们住旅馆不久,就听店主人说: “有道是机会难得易失,这些人行动不紧不慢,哪像个赴国建都的样子。”太公知这话中有话,预料前途可能有阻碍,随即命令一行人,夜衣而行,黎明至国。到达营丘才知,果然已有外患发生,莱人听说太公来营丘建都,急发兵来争。太公先礼后兵,一场大战,击败莱侯,占领营丘,建都称齐。 太公建都营丘后,又遇到了内部“顽民”的阻扰。一个是《春秋繁露》记载的“诛司寇营汤以定齐国”事件。司寇营汤,巧言令色,对太公的政令缓办慢行,对百姓暴虐滥杀无辜。但口才很好,能言善辩,且阳奉阴违,惑乱百姓,满口“仁义”。太公劝说他,不听从,太公令人把营汤斩首,以正政令。 《韩非子》又载:太公封齐时,当地有被时人称为“贤人”的居士狂矞、华士兄弟,他们扬言: “我们不为天子臣,不做诸侯官,自己耕种粮食吃,自己掘井饮水,自食其力,不求名不求利。”太公入齐后听说此二人有贤名,三次登门拜访,想让他们为国家效力,但二人闭门不见,拒绝聘用。太公为了政令畅通,下令处罚他们。消息传到周公那里,周公派人传话给太公: “听说二人有贤名,处罚贤人恐怕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太公回答说: “他们宣扬不为天子臣,不为诸侯做事,不为国家尽任何义务,这是贤人的行为吗?如果所有的人都像他们那样,国家的法***就无法实行,那么,国还像国吗?这样的人不但不是贤人,而是害群之马。害群之马不除,怎能使群马为我所用?”于是太公下令诛狂矞、华士兄弟,从此再无违抗命令法规之事发生,局面迅速安定。五个月后即向周公“报政”,即汇报封齐定国后的安定局面,周公闻报十分惊讶,在这样一个民族关系复杂、土着人性格难驯的地域,在这么短的时间能使大片疆域安定,确实是一个奇迹。据记载,齐国初封面积已达方500里。 《晏子春秋?内篇杂下》称: “昔吾先君太公,受之营丘,为地五百里。”周公问治齐之方略。太公回答说: “尊贤尚功,因俗简礼,凡是有德有能的人,不管氏族同异,愿为齐出力的,均安排合适的位置,让他们发挥应有的作用;对东夷传统礼俗,允许沿袭使用,若有改变,也是向利于民的方向发展。所以很快就得到士民们的拥护,实现了朝野归心。”周公听了太公的话,感慨地说: “为政简易,便民顺情行政,民人自然乐于接受并为之效力,鲁国的后代恐怕要面北朝齐了。” 太公安定了大局之后,立即着手大规模的经济建设。营丘经济自然地理条件并不好, 《史记?货殖列传》载: “太公望封于营丘,地泻卤而人民寡。” 《盐铁论》则说: “昔太公封营丘,辟草莱而居焉。”这样恶劣的自然条件,对经济的发展不利。太公以其超人的谋略智慧,结合当地实际,确立了务实求功的基本指导思想。制定了三大基本国策: “举贤尚功”, “因俗简礼”, “通商工之业,便渔盐之利”。 举贤尚功,就是选拔有才德、有建树的人,给爵位,授实权,让他们在国家建设中发挥应有的作用。对通过考核符合选贤标准的人,不分亲疏,均用其所长,并督创实绩,最大限度地发挥他们的积极性和创造性。事实证明,太公这条“举贤尚功”的用人路线,是他超越时代的先进思想的表现,突破西周“尊尊亲亲”的正统思想束缚,举贤任能不计亲疏,唯才是举,从而为后来“齐日大至于霸”的业绩,奠定了坚实的政治基础。 因俗简礼,就是因东夷土着之俗,简化西周的繁礼,以适应当地的民情。齐地是中国早期开发区,伏羲、炎帝、蚩尤、共工均曾居于此,所以这里虽农业滞后但却是制造舟车、冶铸兵器的肇始之地,有尚武重仁的传统,蕴藏着全面发展的无穷潜力。太公深知,要发挥这一优势,就要调动广大士民的积极性。因此,太公采取了“敬其众,合其亲,因其明,顺其常”的策略,要求官吏们对民要“利而勿害,成而勿败,生而勿杀,与而勿夺,乐而勿苦,喜而勿怒”, “与民同忧、同乐、同好、同恶”(同上)以争取民心,激发士民的生产积极性。对于周礼,既保持了它的权威性,又简化了一些繁琐程序,从齐地民俗的特点出发,两相结合,创造了既让齐民乐于接受、又不太悖于周礼的新制,从而调动了齐民兴齐建国最大的积极性,开改革开放的先河。 通商工之业,便渔盐之利。太公封齐之初,营丘一带原是一片荒凉的草莱之地,虽然齐无膏壤千里,但也有自己的优势。营丘西境有盛产高品位的优质铁矿石的商山,因出铁矿着名又叫铁山。迤东有杜山,储铜矿丰富。北境靠清河临济水,两水入海处构成了天然的鱼盐产区,地泻卤宜种桑麻,纺织品早已知名,从而构成了齐地发达的丝麻纺织业。太公依此制定了有利于发挥这些优势的经济政策,即: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实行农、工、商并举。他在注重发展麦、黍、稻生产的同时,又大力发展桑麻种植。舟车兵器制造,劝女工极技巧。 《论衡》说: “齐女世刺绣,恒女无不 能。”说明当时已有规模可观的纺织、刺绣手工业。与开发矿业和冶铁相匹配的,就是煮盐捕捞,向河海求利,盐是人的生活必需品,市场广阔,因而很快成了齐国的支柱产业。河海之利进一步带来了经济的发展。农、工业的发展,带来了商业的繁荣。 太公把“通末业”作为富民强国的根本保障之一。 “末”即指工商业,这里特指商业。太公一方面重视了自然资源的开发,发展桑蚕丝织,发展鱼盐捕捞,积累了大批的商品资源。另一方面,重商业贸易,必使齐国货物遍利天下,发展与各国的通商贸易,以实现财蓄货殖、富民强国的目标。在一个不长的时间里,使一个“地薄人稀”的荒僻之地变成“世为强国”的大齐。 太公封齐治齐,正欲大展鸿图之时,接到西周讣告:武王驾崩。太公看罢,十分震惊。刚灭殷二年,天下未稳,世子姬诵年仅10岁,难以临朝执政,若不及时定王权、安天下,新生的政权将吉凶难料。此时可谓西周的存亡之际,事关重大,不容迟缓,太公当即赴京奔丧。至周廷先见了留朝辅政的周公,二人对王权有所安排后,又与诸重臣商议立王与治丧事宜。大家议定,立世子诵为王,即成王。在其年幼不能摄政期间,暂由周公摄政,待成王年长后还政于王。成王即位,诏告天下,改元更始。夏六月,安葬武王遗体于毕地(今陕西省咸阳市北),大事既定,太公匆匆返齐。 太公返齐不久,就有消息传来,说管叔、蔡叔、霍叔散布流言蜚语说: “周公将不利于成王。”也就是说周公摄政实为夺权,将来还政于成王,不过是一句空话。这流言影响极广,使朝野人心浮动。周公于是对太公、召公说: “我之所以不避嫌疑代行王政,是恐怕天下叛周,没有脸告慰先王在天之灵,所以才辅佐成王。” 《齐太公世家》中也记载当“管蔡作乱,淮夷畔周”之时,成王曾命太公“五侯九伯,实得征之”。太公深知,管、蔡、霍三人为武王胞弟,因是王室中最可靠的人,才让他们监视殷纣王子武庚,故称“三监”,他们若对周公疑心并妄动为 乱,诸侯有人乘势而起,后果将不堪设想。太公接周公书信,知道事情严重,一面表示支持周公,一面部署力量,以备不测。 成王元年, “三监”果然与殷纣王子武庚内外勾结叛周,由于武庚的乘势而入,这场西周王室内部的权力之争,在性质上变成了殷商遗民复仇、旧朝复辟的叛乱了。特别是乱发京畿,外邦诸侯有人响应,形势就更加严峻。武庚起于殷(今河南汲县境),管叔发于庸(今河南郑州市北),蔡叔发于卫,霍叔起于邶,对周室王城形成三面进攻之势。而南境淮上九伯皆叛,东夷实力强大的“五侯”蒲姑和奄、熊、盈、徐也先后相应起事。 太公以其雄韬伟略,与周公兵分内外,两线出击。周公率京畿之兵,伐诛武庚“三监”;太公奉成王诏书讨伐五侯九伯。3年败武庚,诛管叔,流放蔡叔,太公继以齐军降淮上九伯,并迁其君;灭蒲姑平息东夷五侯之乱。武庚残部窜入东海上,靠将领飞廉骁勇顽抗,太公“驱飞廉于海隅而戮之”,擒杀了武庚。之后太公顺势一鼓作气,又平定了不顺者50余国,从而使周转危为安。正是太公立下了二次安周大功,所以齐成为专征伐大权的东方主盟国家。 平叛胜利之后,周成王把蒲姑领地又封给太公,使齐国版图大大超过了500里。而齐专征伐大权,权力所及, “东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于无棣”,成为雄踞东方的大国。 昔太公封齐……故事引申(二)崔杼杀君 崔杼(?-前546),又称崔子、崔武子,春秋时齐国大夫,后为齐国执政。灵公时曾率军伐郑、秦、鲁、莒等国。灵公病危,迎立故太子吕光(庄公),杀太傅高厚,他在齐执政二三十年,当国秉政,骄横异常,先后立庄公、景公,在朝大肆杀戮,使齐政局动荡。 崔杼弑君因齐庄公与其妻棠姜私通而起。 棠姜(?-前546),姓姜,东郭氏,名不详,因嫁齐国棠邑大夫棠公为妻,故又称棠姜。 齐棠公死了,崔杼便让东郭偃驾车载自己去吊唁,崔杼看到棠姜长得很美,便很喜爱她,想让她的兄弟东郭偃为他娶过来。 东郭偃说:“根据男女辨姓制度,你祖上是齐丁公,我祖上是齐桓公,同姓不可结婚。” 崔杼于是卜筮,得困之大过(即困卦六三爻变),史官们奉承崔杼,都说这是吉卦。 崔杼把卦拿给陈文子看,陈文子说:“困卦下坎阳卦、上兑阴卦,今之卦为大过,下坎阳卦变为巽阴卦,坎阳卦象征夫,变为巽为风,此谓之‘夫从风’,上卦兑为毁折,此谓之‘风陨’,说明你会有损害,所以不能娶妻。况且六三爻辞说:‘困于石,据于蒺黎,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困于石’,前往不会成功。‘据于蒺黎’,依靠的会受伤。‘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将无所归宿。” 但崔杼不相信说:“一个寡妇会有什么危害呢?这些凶险她原先的丈夫都承担了。”于是娶棠姜为妻子。 而此时还有一个人与崔杼一样对棠姜垂涎已久,他就是齐庄公。 公元前548年,齐庄公与崔杼之妻东郭姜通奸,多次去崔杼家,还把崔杼的帽子赏给别人。 庄公的侍从劝谏说:“不可。” 齐庄公说:“不能用崔子的帽子?难道崔子就没有别的帽子了吗?” 崔杼得知大怒,借庄公伐晋,想与晋国合谋袭庄公但未得机会。 而庄公曾鞭笞宦官贾举,贾举又被任为内侍,他便主动替崔杼寻找谋杀庄公的机会。 五月,莒国国君朝见齐庄公,庄公在甲戌日宴请莒君。崔杼便谎称有病不上朝。 乙亥日,庄公以崔杼生病为由,前去探望崔杼,其实庄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着是关心崔杼,暗里却是去调戏崔杼之妻。 当庄公行至崔宅,侍从武士被拦在院外。庄公入得崔府,崔妻入室,崔杼与棠姜一同将门关上,不与庄公相见,庄公抱着崔府的柱子唱歌自娱自乐,此刻,崔杼与棠无咎的手下手持兵器一拥而上,吓得庄公魂飞魄散,请求和解,众人不答应,庄公又请求盟誓定约,众人也不答应,庄公于是请求到宗庙自杀,众人仍不答应。 大家说:“君之臣杼疾病,不能听命。近于公宫。陪臣争趣有淫者,不知二命。”庄公跳墙想逃跑,被射中大腿,反坠墙里,被杀。 齐国太史公如实记载了这件事,崔杼大怒,杀了太史。太史的两个弟弟太史仲和太史叔也如实记载,都被崔杼杀了。 崔杼告诉太史第三个弟弟太史季说:“你三个哥哥都死了啊,你难道不怕死吗?你还是按我的要求:把庄公之死写成得暴病而死来写吧。” 太史季正色回答:“事直书,是史官的职责,失职求生,不如去死。你做的这件事,迟早会被大家知道的,我即使不写,也掩盖不了你的罪责,反而成为千古笑柄。” 崔杼无话可说,只得放了他。 太史季走出来,正遇到南史氏执简而来,南史氏以为他也被杀了,是来继续实写这事的。 庄公死后,崔杼和大夫庆封共立景公为齐国国君,两人分任右相、左相,齐国大权尽在崔庆二人手中。 此时的庆封,今非昔比,无论地位、权利都在新主上位的初期阶段,不断上升,再加之有崔杼的扶持,朝野上下,那是两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 然而,庆封并不满足这样的现状,更不满意崔杼压在自己头上,对自己呼来喝去。并且在卢蒲嫳的挑唆之下他便生出了想要除掉崔杼这个对自己有危险的人,取而代之的念头。 东郭姜生的儿子崔明,崔杼立他为继承人。 齐景公二年(公元前546年),也就是崔杼弑君后的第二年,崔杼前妻之子崔成、崔强想要崔邑,崔杼答应了,而东郭姜的兄弟东郭偃和棠无咎不同意,认为崔邑应该归崔氏宗主。 在庆封怂恿下,九月庚辰,崔成、崔强在崔氏之朝杀死棠无咎、东郭偃。而庆封再杀崔成、崔强,东郭姜自杀。崔杼见家破人亡,也绝望自杀。崔明则逃到鲁国,这就是史上所说的崔庆之乱。 昔太公封齐……故事引申(三)伯禽侯鲁 伯禽,生卒年不详,姬姓,名禽,伯是其排行,尊称禽父,是周公旦长子, 周武王的侄子。 周武王死后,其子周成王继位。当时周公旦受封鲁国,由于周成王年幼继位,于是周公旦便留在都城镐京(今陕西西安)辅佐周成王,而派长子伯禽代替他受封鲁国。周成王则下令将奄国和“殷民六族”( 殷民:商代逸民,就是商朝的百姓;殷民六族:条氏、徐氏、萧氏、索氏、长勺氏、尾勺氏)赐给伯禽,并送他许多典册文物、宝器仪仗。 伯禽临行前,周公旦告诫伯禽说:“我是文王之子、武王之弟、成王之叔父,我在天下也不算卑贱。然而我洗一次头三次握起头发,吃一餐饭三次吐出食物,起来接待士人,也还担心失去天下贤人(周公吐哺,天下归心)。你到鲁国后,千万不要以有国土而对人骄傲。” 伯禽到了鲁国苦心经营三年,才到镐京向父亲周公旦汇报政绩。周公旦说:“为什么报政如此缓慢?”伯禽回答说:“我在改变当地的风俗,变革当地的礼仪。寻常百姓父母死后也要服丧三年,所以到这时候才来报政。” 当初齐太公吕尚受封齐国,齐太公受封五个月后,就向周公旦汇报政绩。周公旦说:“为何如此迅速?”齐太公说:“我简化其君臣之礼,顺应原来的风俗去做。” 当周公旦听到伯禽说出报政迟缓的原因,于是叹息说:“唉,鲁国后世要北面为臣事奉齐国!政治不简约不平易,百姓就不会亲近;政治平易近民,百姓必然归附。” 后来,伯禽的伯父管叔鲜、叔父蔡叔度等人因不满周公旦摄政,于是挟持商纣王之子武庚发动叛乱 ,史称“三监之乱”。当时的淮夷、徐戎等也闻风兴兵作乱,前来攻打鲁国。伯禽率军到达费邑(《史记》误作肸邑)抵御叛军,并亲自写作《费誓》(《史记》误作《肸誓》),以严明军纪。《费誓》中说:“准备好你们的盔甲,不准马虎。不准损坏牛栏马厩。马牛走失,奴隶逃亡,不准越次追逐,得到的应敬还原主。不许逾越墙垣而抢劫盗窃。三方远近郊区,置办草料、粮食、筑垒工具,不得缺少。我们甲戌日修筑营垒而征讨徐戎,不得迟到,否则处死!”,在全体将士努力奋战以及齐军的支援下 ,不久战事就形成相持局面。三监之乱平定后,齐、鲁、周三支军队经过两年苦战,最终击败叛军,安定鲁国。 周康王十六年,伯禽去世。 伯禽死后,其子酋(一作就或遒)继位,是为鲁考公。 伯禽坚持以周礼治国,在位46年,鲁国的政治经济都出现新局面。其辖区北至泰山,南达徐淮,东至黄海,西抵阳谷一带,成为周王朝控制东方的一个重要邦国,并享有“礼义之邦”的美称。 伯禽趋跪 周朝初年间时候。有个周公的儿子。名叫伯禽。跟了周公的弟弟康叔去见周公三次。就被他的父亲痛打了三次。伯禽就去问商子。这是为了什么缘故。商子道。南山的阳面有一种树。叫做桥木。北山的阴面有一种树。叫做梓木。你何不去看一看呢。伯禽听了商子的话。就去看了。只见桥木生得很高。树是仰着的。梓木长得很低。可是俯着的。就回来告诉商子。商子就对伯禽说道。桥木仰起。就是做父亲的道理。梓木俯着。就是做儿子的道理。到了第二天。伯禽去见周公。一进门就很快的走上前去。一登堂就跪下去。周公称许他受了君子的教训。 成王有过,则挞伯禽 周公辅成王时,成王年幼,尚不明白为人子、为人臣、为人幼者之所当为时如何,周公就「抗世子法於伯禽,欲令成王之知父子、君臣、长幼之也。成王有过则挞伯禽,所以示成王世子之道也。」表面上是在教导伯禽为人子、为人臣、为人幼者之法,但是无不是希望透过伯禽与成王同游共处的机会,让成王有所观摩。当成王行为有过失时,周公就处罚伯禽,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责罚伯禽不能善尽事君之道,不能慎其身而行,为成王树立楷模,演示理想的行为,以为成王表率;另一面则是透过责成伯禽回归理想行为,以为成王警戒,让成王明白理想的行为应该是如何。 昔太公封齐……故事引申(四)庆父篡位 庆父:姬姓,名庆父,又称仲庆父或孟氏。鲁桓公(姬允)之子、鲁庄公第一个弟弟。三桓之一----孟孙氏之祖,死后谥号曰“共仲”。他是中国春秋时期鲁国的上卿。 鲁庄公姬同有三个弟弟:庆父、叔牙、季友。庆父最为专横,并拉拢叔牙为党,一直蓄谋争夺君位,并与其嫂——鲁庄公姬同的夫人哀姜私通。鲁庄公于其在位的第三十二年,生了病,因为夫人哀姜没有生子,既无“嫡嗣”,便从“庶子”中议立。庄公与三弟叔牙商量,叔牙因受了其二哥的收买,主张立庆父;与四弟季友商量,季友力主立鲁庄公与其宠姬的生子公子般,并逼叔牙以死表明拥立般。 当年八月,鲁庄公病死,姬般继位。庆父甚不甘心,便与哀姜密谋,欲暗杀姬般。恰好有个叫荦的养马人,很有力气,也很鲁莽,因受过鲁庄公的责罚怀恨在心,庆父就唆使荦乘丧期打死了姬般,另由庆父立了哀姜妹妹叔姜的生子姬启,为鲁闵公。庆父更加肆无忌惮,与哀姜打得更是火热,并且野心越来越大。鲁闵公二年, 这对奸夫**又指使一个叫齮的人杀了闵公,欲立庆父。季友趁乱领着鲁庄公的另一个儿子姬申逃到邾国,发出文告声讨庆父,要求国人杀庆父,立姬申。国人响应,庆父畏惧,逃亡到莒国,哀姜逃到邾国。 因为哀姜是齐襄公之女,为齐桓公宗族之女,且齐桓公素来以恪守礼仪自居,哀姜此举,令其认为有失脸面,所以他在盛怒之下,将哀姜召回,杀了。 姬申得立,为鲁僖公,鲁僖公知道庆父这个人继续存在,对鲁国是个严重的威胁,便要季友买通莒国,把庆父送回鲁国。庆父想要让公子鱼带他求情,公子鱼哭着回来了,庆父听到哭声后说:“这是奚斯(公子鱼)的哭声啊!”庆父自知罪孽深重,回到鲁国没有好下场,便在途中自杀了。 在鲁庄公死后的几年里,由于庆父串通哀姜连杀了两个国君,子般和闵公,而且极度荒淫无耻,作威作福,横行无忌,不但造成了极大的混乱,也给国人带来了极大的灾难。故齐国的仲孙湫到鲁国吊唁回去后,曾叹息地说:“不去庆父,鲁难未已。” 后人常把制造内乱的人比之为“庆父”,成语“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即源于此。 第六十七章 请缨 叛军杀至西京长安,入寇三辅,侵逼园陵,京师洛阳震动! 朝廷下诏责问宋枭,以平叛不力之罪将其罢免,召回京师问罪,又以杨雍为凉州刺史,并遣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及中郎将董卓领兵征讨叛军。 于是便有了皇甫嵩漏夜动身赶赴西凉,而我们的主人公廖淳又带着他的那些兄弟,火急火燎的来追赶皇甫嵩这一幕。 但廖淳等人终究未能在路上追上皇甫嵩,当他们由解良渡过黄河的时候,皇甫嵩早进了长安城了。 而廖淳等人本还想再如在冀州时混入信都那般的混入长安城去找皇甫嵩,但等到了长安城外才发现,这整个长安城都被重兵把守着,别说想混进去群大活人,就是想飞进去只苍蝇都难! 正在廖淳等人左思右想不得其计的时候,突然听闻叛军头领北宫伯玉、李文侯正带着一众的羌兵在攻打右扶风。 而廖淳在冀州的时候,听大贤良师张角说起过北宫伯玉,于是便想:既然进不了长安城,不如就去投了这北宫伯玉,这样还能在战场之上,堂堂正正的打败这皇甫嵩,为大贤良师三兄弟,以及被皇甫嵩屠杀的那十数万的黄巾军的同袍兄弟报仇雪恨!总比用下三滥的暗杀要来得强。 这么想着他便带着众人又往右扶风赶去。 而在那右扶风,边章此时在叛军之中已获得了各路人马的绝对支持与推崇,加之叛军中的投降过来的汉人又占了整个叛军队伍的三分之一以上,而这些汉人又都以边章 、韩遂兄弟二人的马首是瞻,因而此时北宫伯玉与李文侯二人倒都要反过来要巴结、讨好边章了。 边章率着一众叛军杀至右扶风,拟挥军攻占茂陵,而李文侯为了在边章的面前表现自己,便主动请缨,说是只带着本部的人马,十日之内攻取茂陵。 北宫伯玉一看,这李文侯竟想抢在自己的前头出风头,也赶紧跳了出来,拍着胸脯向边章保证说,只要五天便可以拿下茂陵。 边章见北宫伯玉说只要五天,便把攻打茂陵之事交给了边章。 但李文侯却不甘心这立功表现的机会白白被北宫伯玉给夺了去,所以又说口说无凭,让北宫伯玉又立了军令状。 北宫伯玉写了军令状,带着本部人马去打茂陵,却不想才走到畜官便撞上了官军的护羌校尉夏育,与夏育麾下护羌营在畜官打了起来。但一连两天,两边的人马你来我往打了三四仗,却是各有胜负,谁也奈何不得谁,就这么耗在了畜官地界上。 夏育是不着急,但北宫伯玉却急得要命,眼见着五天的期限只剩了三天,他却是抓破了头皮也想不出一个破敌之策来。 而就在北宫伯玉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军帐中团团乱转之时,一个兵士跑来报告道:“启禀将军!营寨之外来了一群汉人,指名要见将军。” 北宫伯玉正心烦着,听了兵士的报告想也不想的便回绝道:“不见!不见!不见!” 但他自己的话未说完,转瞬就想到这些汉人会不会是对面官军护羌营的兵士来投,于是又叫住那正要转身离去的兵士问道:“等等!这些汉人什么模样?” 兵士答道:“十来个精壮汉子带着两女人还有一老头,穿着百姓的衣服,听口音不像是这边的人。 兵士这么一说,北宫伯玉心中暗喜:十来个精壮汉子穿着百姓的衣服,操的却不是凉州这边的口音,那很明显便是官军的人假扮的百姓,因为也只有官军中才会有这么多操外地口音的汉人,而且他们还带着俩女人和一个老头,这三个分明就是家眷,看来这些官军还是诚心来投,那说不定还能帮自己破了那夏育。 想到这一处,北宫伯玉便忙吩咐那兵士道:“请!快快去请他们进来!” 兵士得了命令,抱拳而去。 而那营外求见的不是旁人,却正是廖淳等人,廖淳等人也是跟这右扶风当地的百姓打听后才知道,与官军护羌营在这畜官对战的叛军,领兵的主帅便是北宫伯玉。 北宫伯玉见了廖淳等人,二话没说,便从座位上走了下来,兴奋的拉着廖淳的手说道:“将军能来投我,伯玉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北宫伯玉这么一说,廖淳等人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若说廖淳在冀州或是在荆州有些名气倒还说得过去,但是这可是在西京长安了,而且北宫伯玉也是西凉的羌胡,怎么会认识廖淳的呢? 不过廖淳转念一想,兴许是大贤良师在跟北宫伯玉联系的时候,提到过自己也说不定,于是忙抱拳拜道:“太平道黄巾军第一大方荆州渠部曲长廖淳拜见北宫将军!” 北宫伯玉一听,原本一脸的笑容,刹时僵在了那里,脱口问道:“太平道黄巾军?” 廖淳答道:“正是!” 这回轮到北宫伯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他与李文侯二人不过是借着黄巾贼们在中原造反起义,便趁着中原大乱,也在这西凉举事罢了,可没跟黄巾贼们有什么实质性的接触啊?而且听说黄巾贼在去年年内已被朝廷剿灭,那现在眼前的这几个黄巾贼,他们跑自己这里来干什么来了?难道是想借着自己东山再起?如果是那样,那还是省省算了。 想到这一处,北宫伯玉看廖淳等人的脸色顿时变得跟看到了瘟神一般,有些鄙视、鄙夷和唯恐避之不及的意味了起来,用极为不屑的口气问道:“你们不在中原呆着,跑来这西凉来找本将有何贵干呀?” 白宫伯玉态度瞬时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廖淳当然感觉的出来,不过他知道眼下是去投奔人家,人在屋檐下,当然不能不低头,于是便装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听闻将军与官军在此对峙,特来助战!” “助战?”北宫伯玉颇为鄙夷的扫视了一眼廖淳等人,又说道:“就凭你们这几个人啊?” 陈幕最受不了北宫伯玉的这种眼神,捏起拳头便想要冲上前去。 廖淳一看不好,赶忙暗暗拦下陈幕,又对北宫伯玉说道:“兵不在多,在于精,我的这几个兄弟个个身经百战,当然光靠他们是不够的,将军若能借我一千兵马,我定能助将军破了那官军。” 北宫伯玉听了廖淳的话是将信将疑,不过他看着廖淳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而眼下自己又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破敌,于是在犹豫了半晌之后,答应道:“好!我就给你一千人马,但要是你胜不了那些官军,那我可对你们不客气!” 廖淳抱拳微微一笑,说道:“就请将军静候佳音!”说罢从北宫伯玉的手中接过兵符,领着众人走出军帐而去。 廖淳走后,那句就种部落羌人首领滇吾对北宫伯玉说道:“这些汉人来路不明,将军将一千军马就这么交到他们的手里,难道不怕他们是那官军派来的奸细么?” 北宫伯玉道:“他们不可能是那护羌校尉夏育的人,据我所知护羌营少说也有三四年没添过新兵了,而黄巾贼起来闹事还是去年的事情,这里护羌营的官军不可能对黄巾贼的事情知道的这么细致,而刚刚他们领头的那个可把他自己的身份说得是清清楚楚。” 滇吾道:“那也不能就凭这个就相信了他们,我听说朝廷派来了那个什么左中郎将来长安,说不定他们也是朝廷新派来的。” 北宫伯玉笑道:“滇吾我的兄弟,你多虑了,他们还有家眷带在那里,上阵厮杀总不能带着老人跟女人去,我们押着那老头跟两个女人,还怕他们耍花招么?” 滇吾听了这才不做声了。 注: 三辅:西汉时本指治理京畿地区的三位官员,后指这三位官员(京兆尹、左冯翊、右扶风)管辖的地区(辖境相当今陕西中部地区)。[2] 汉代在京城继续沿袭秦制的京畿制度。 陵邑制度:始于汉高祖,从长陵开始在陵墓旁修建陵城,入住迁入的富户;其目的是扩大都城人口规模,打击六国旧贵族的势力,削弱诸侯王的势力;是西汉丧葬制度中的一项重要内容,是西汉统治者的一项强干弱支的重要措施,对于西汉政治、经济和文化都有较大的影响。 第六十八章 小胜 廖淳领得兵符出了北宫伯玉的军帐,陈幕拉住廖淳问道:“元俭,那护羌营的官军少说也有六七千的人马,你刚刚干嘛不问那厮(北宫伯玉)多要些军马来?” 廖淳道:“你没看到他这军营之中不过四五千的人马么?我们跟他素不相识,能要来这一千人马已经很不错了,换了是你,你肯借多少人马给陌生人?我刚刚不是说了嘛,兵不在多,在于精……” 廖淳还未说完,陈幕便又抢着说道:“就算咱们兄弟几个再能打再不怕死,那也就这十来号人啊?!怎么跟人家去打?!” 廖淳笑道:“这两日你以为我光在那里晃荡着找百姓打听叛军的主帅是不是北宫伯玉了么?我可观察了他们交战整整两天了,那护羌校尉夏育的那点底子,我早摸熟了,现在要破他那是易如反掌。” 陈幕见廖淳说得句句在理,又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一时间找不出什么理由来驳斥他,但又不想自己在那众人面前显得那么没面子,于是只好吹毛求疵的说道:“是‘羌兵’什么‘叛军’! ‘叛军’!多难听啊,那是官府叫的,你怎么也跟官府一个叫法,咱们现在可也在这羌兵的营里呆着呢?” 廖淳看着陈幕那一本正经训人的样子,只好陪起笑脸来说道:“是!是!是!大当家,小的说错了,是羌兵,不是叛军!” 廖淳这么回答,引来众人的一阵嬉笑。 而陈幕则还絮絮叨叨的接着说道:“官府就是他娘的厚颜无耻,你们就看那个什么狗日的‘护羌校尉’好了,他们干的那是护羌的事情?所以什么‘叛军’、‘山贼’的,我说那些官府的人才是叛军、才是山贼,那狗皇帝才是最大的贼头子!” 陈幕是越说越激动,从“叛军”的事直接扯到了自己的身上,廖淳一看陈幕越扯越远,赶忙劝住! 而陈幕沉默了一阵之后,似乎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于是又自言自语似的问道:“我记得,我们这一路来,不是听说羌兵已经又四五万的人马了吗?怎么他手头只有这四五千人?” 廖淳答道:“那些百姓不是说现在联军(因为陈幕刚刚纠结过‘叛军’这个称呼,所以廖淳用来百姓那里听来的另一个称呼‘联军’)的首领是那边章与韩遂二人么,那他手头只有这些人马,也就不足为奇了。” 陈幕听罢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时鲍恢又说道:“刚刚你们有没有感觉到,那北宫伯玉见到我们的时候似乎很热情,但后来瞬间又突然冷漠了下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关于北宫伯玉的态度,其实众人都有感觉,但就是谁也说不上来,这到底是为什么?因而也就没人能够回答鲍恢的问题。 众人在说话之间已经随着廖淳走到了军寨的校场之中,廖淳拿着兵符在校场中领了兵马之后,将秦双、陈梦婷、泥鳅、姜半仙和邓续五人留在了北宫伯玉的军寨之中,自己则与陈幕等其余的那些弟兄,领着那一千的羌兵,出了军寨望那官军的护羌营杀去。 廖淳的破敌之策其实很简单,他仔细观察了护羌营的官军与羌兵之间的两日来的数场厮杀,这两边的人马不论是汉人还是羌胡,打起仗来除了勇猛还是勇猛,这大约是与这西凉之地民风彪悍有很大的关系。而这两边领军的主帅北宫伯玉和夏育,二人也只似一般的武将似的只知一味的陷阵冲杀,却不讲什么克敌制胜的谋略,因而两日下来,两边人马硬碰死伤极多,却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廖淳便依着夏育领兵的这个特点,又借着这周边多有荒山峡谷的地形,将一千人马分作了两半,由陈幕领着前去诱敌,而自己带着剩下的八百羌兵,伏在一座峡谷的谷口两侧。 这八百人,廖淳又将它分作了三队,由鲍恢、陈岭领着四百人伏于谷口,带官军过去之后从两边杀出,截住官军的归路;由姜兰甫、二娃子领着两百人伏于峡谷的另一端,待峡谷的入口处喊杀声起,则杀出来与陈幕的人马混作一处,挡去官军的去路;而廖淳自己则带着剩余的人马登上峡谷两侧的崖壁,专等着官军到来之时,以乱石扔下击之。 如此布局定了,陈幕便领着两百羌兵前去诱敌。 陈幕到了护羌营的军寨之前,那营寨中便冲出来了乌压压的一大群官军,也幸好这前来诱敌的是一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贼头陈幕,若换了是旁人,指不定就被这眼前的场景给吓蒙了。 陈幕指着那主将夏育破口大骂,而骂人的那些说辞,陈幕都不用费心思去想,就用了刚刚在那羌军营中,他自己大发牢骚骂的护羌校尉、护羌营的那一段。 那一众的的护羌营的将士听了俱是大怒,但廖淳其实还是低估了夏育,这夏育原是与皇甫规(皇甫嵩的老爹)和张奂合称“凉州三明”的段熲在护羌营时的司马,也是一员能征善战的宿将。 夏育看着此次杀上门来的羌兵只有这寥寥百余人,当即便起了疑心。 不过上天却还是比较眷顾我们的主人公廖淳的,在夏育正在犹疑之际,夏育麾下的一员牙将欺陈幕兵少,为了跟其他的同袍将领争功,不等夏育下令便直接冲了出去,与陈幕厮杀了起来,想要活捉了陈幕。 而陈幕本就是来诱敌的,在与那牙将斗了十来个回合拨转马头便往后逃去,于是那牙将便又招呼着本部人马前来追赶。 这牙将的本部人马一冲出去,夏育麾下的其他几员战将自然也不甘落后,一齐招呼了各自的人马也追杀了出去。 这时夏育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为了防止部队有失,也只得跟了上去。 这之后的战局一如廖淳料想的那样,陈幕将那牙将,以及一众的胡羌营的官军引入峡谷之后,鲍恢、陈岭截断了官军的退路,而陈幕又与事先埋伏在那里的姜兰甫、二娃子的人马一起翻身杀回,再加上峡谷两便的崖顶之上,廖淳指挥着兵士砸下来许多的石块,刹那之间被困在峡谷中的官军便死伤了无数。 而幸亏夏育留了一个心眼,跟前面追去的队伍保持了一段距离,才没有钻入廖淳的布下陷阱中去,夏育又带着手下的那些人马,突袭了鲍恢与陈岭的后背,鲍恢与陈岭猝不及防,这才让原本已被困在峡谷中的官又逃去了一部分。 夏育率着败军逃走,廖淳因为手头兵少,也不敢追赶,收了人马回羌寨报捷去了。 第六十九章 大捷 廖淳率众与一众的羌兵回到军寨,不消廖淳自吹,廖淳带去的那一众羌兵早把廖淳夸得跟天上的武曲星下凡一般,要不是现在已经有了边章这个新的首领,不然他们恐怕要推举廖淳来当这联军的首领了。 而那北宫伯玉自然也是对廖淳是刮目相看,忙命兵士们宰杀牛羊,要大大的为廖淳摆上一场庆功宴。 但廖淳却制止道:“今日一战官军损兵过半,正当趁此时尽起军马杀将过去,定能大收全功!” 北宫伯玉听后收了脸上的笑容,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可如今天色已晚,将士们也辛苦了一天了,我看不如明日再杀过去也不迟啊,晚上还是尽情的喝它个痛快啊?喝他个痛快!来来来!”说着又堆起笑脸来招呼一众的兄弟准备庆功宴。 廖淳看着北宫伯玉只管着要去弄那庆功宴,只好善意的提醒道:“北宫将军还记得那五日的期限否?” 关于这个消息还是廖淳听他刚刚带出去的那些羌兵说的。 北宫伯玉一听,一脸的笑容顿时僵在了那里。 这时一旁的滇吾也说道:“我看廖将军说得有道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廖淳大败了官军凯旋归来,这颠吾对他的看法也完全改观了,由怀疑提防变成了五体投地的崇拜,廖淳刚刚说要趁胜夜袭,全歼护羌营的时候,他心里就是举双手赞同的,只是他处事向来小心谨慎,不愿意去扫大头领北宫伯玉的兴致,因而也没吭声,这会儿既然廖淳提到了五日的期限,北宫伯玉听了也为之色变,所以他便又顺水推舟的出来附和一声。 廖淳的提醒似乎还真颇有一语点醒梦中人的意味,他看了一眼颠吾又转头看向廖淳,心中暗道:还真是高兴的昏头了。于是,忙拉着廖淳的手问道:“廖兄弟刚刚说的能大收全功,此话可当真?” 北宫伯玉心中一急,便把廖淳当做了自己的救星一般,连称呼也改了,直接跟廖淳称兄道弟了起来。 廖淳听了心中暗笑,但嘴上说道:“如我料想不错,今夜夏育定会趁着夜色带着部队撤走,所以我们要快,此去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若迟误,等他们逃回了长安城中再带着大军杀来,那情况可就不妙了。” 廖淳这么一说,北宫伯玉又被吓得不轻,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问道:“不至于吧?他们都逃了还能带着大军杀回来?” 见北宫伯玉似乎还不信,廖淳就反问道:“将军此番立了军令状,可是为了去攻打茂陵?” 北宫伯玉不解,点头道:“正是!” 廖淳道:“过了畜官便是茂陵,这茂陵乃是武帝刘彻的陵寝所在,我们且不论为何会在这里撞上护羌营的人马的,是他们事先知晓了将军要去攻打茂陵?还是只是偶遇?但这次若让护羌营的官军逃了回去,那皇甫嵩定然知晓了我等要去攻打茂陵,那他岂能不派重兵来救茂陵?” 北宫伯玉听了倒吸一口冷气频频点头,而后立刻召集人马,轻装简从,与廖淳等人一道,望着那护羌营的营地杀去。 护羌营中,逃回的兵士还没有出去时的一半,而且这些兵士一多半都“披红挂彩”了,那护羌校尉夏育左思右想,都觉得等明日叛军杀到之时,以手头的些许残兵,怕是难以应敌的了,而且战死事小,要是丢了茂陵,那就是灭九族的罪,倒还不如趁这夜色逃回到长安城中去报信,让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发兵来救茂陵才是上策。 于是便下令,等天一入黑,便拔寨而起,撤往长安城。 但好不容易挨到了天入黑,夏育刚催着兵士拔寨而起,那北宫伯玉同廖淳便带着一众的羌兵杀到了。 而结果也果真又如廖淳料想的一般,护羌营的官军们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最最糟糕的是,本来虽然是人少,但还能凭借这营寨的护栏抵挡一下,但这时连营寨也被拆了,那一众的官军便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惊慌失措的蜷缩在羌兵们的屠刀之下。 北宫伯玉见了心中大喜,呼喊着便朝着官军冲杀了过去。 那护羌校尉夏育见羌兵已杀了过来,知道这时想要走脱,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好赶紧翻身上马,指挥兵士列阵迎敌。 但他才刚翻上马背,那边陈幕便纵马呼啸着杀到了他的眼前,他还来不及提刀应战,陈幕的回魂枪早已一枪刺入了他的胸膛之中,将他一枪挑于马下。 夏育一死,剩下的护羌营的官军便再无战心,纷纷跪地投降,偶有个别骨气硬不愿乞降的,也在顷刻之间都被一一杀死。 就这样,在廖淳的谋划之下,北宫伯玉率着羌兵全歼了官军在这凉州有着赫赫威名的“护羌营”,但这庆功宴又还来不及开,那句就种部落的羌人就跑来报告说,长史盖勋听闻夏育的护羌营被围在这畜官,率着凉州诸郡官兵来救夏育,已经到了狐盘了。 狐盘一过便就是这畜官,北宫伯玉是与盖勋交过手的,知道盖勋是块难啃的硬骨头,于是顿时又皱起了眉头,心道:这才刚刚收拾了夏育,眼看着攻占茂陵的期限只剩了两天了,要是再被这盖勋缠上,只怕五日的期限要超了,而过了五日的期限,即便自己又破了盖勋、再攻占了茂陵,回去也是不好交差啊。 思虑之间,北宫伯玉的眼睛不由的又望向了廖淳。 而廖淳早从北宫伯玉的神色中猜到了他心中的忧虑,沉思一会儿后,对北宫伯玉拱手说道:“将军不必忧虑,只管引兵去打茂陵,这边只消再给我一千人马,廖某就算拼上这条性命,也定替将军挡住那杀来的官军。” 廖淳主动请缨,北宫伯玉自然是大喜,他正愁不知道怎么跟廖淳开口要他帮忙呢,于是又激动的拉起廖淳的手来。 而不待主帅北宫伯玉说话,一旁的土日部的羌人首领鞠羟便也主动请缨道:“将军,就再让我们土日部的勇士跟着廖将军去剿灭那些官军吧。” 白日里廖淳在峡谷大败那夏育的护羌营官军,所带的羌兵就都是土日部的羌兵,因而这土日部的首领鞠羟便认为只要跟着廖淳,就能够轻轻松松的打胜仗、立大功,所以借着白天刚刚就跟廖淳去打过官军的优势,想要“近水楼台先得月”,跟了廖淳去打盖勋,再来捞个大便宜。 但他话音未落,其余的几个部落的首领也纷纷站了出来要求跟廖淳去阻击身后追来的官军。 而随后,这一众的部落头领便为了谁才有资格跟廖淳去阻击盖勋争吵了起来,就连那一向沉稳的滇吾,也为了这事争得是面红耳赤。 第七十章 阻击盖勋 看着一众的部落首领都争着要跟廖淳去,北宫伯玉也没了辙,这些部落都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的,他可不想买了谁的面子同时又驳了谁的脸,于是便讪笑着示意把决定权留给了廖淳。 但廖淳这时也觉得有些为难,其他的部落都还好说,但鞠羟这边,土日部的羌兵兄弟们毕竟白天的时候跟着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的与护羌营的官军厮杀过一场,虽说打了一场大胜仗,但毕竟还是折损了一些人马,所以这时要去回绝眼巴巴的望着自己鞠羟以及他身后的那一众土日部的羌兵兄弟们,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而那滇吾和他的句就种部落在北宫伯玉麾下的诸多羌人部落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因而就连北宫伯玉在很多时候也要对滇吾退让三分,关于这一点,廖淳从北宫伯玉与滇吾说话的时候就看出一些端倪来,而土日部中的羌兵兄弟也曾对廖淳说到过,因而这滇吾的帐廖淳知道自己还真的不能不买。 到了这时,廖淳都开始有些后悔了起来,为什么刚刚逞能只说要一千的人马,现在倒不是这一千人马够不够用的问题,而是这一千人马差不多就只够带土日部这一个部落而已。 左思右想了半晌,廖淳终于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来,腆着笑脸对北宫伯玉、滇吾、鞠羟三人,以及那一众的羌人部落首领们说道:“我看就从句就种部和土日部两边各选出五百名壮士来跟我一起去阻击官军,正所谓‘兵不在多,在于精’嘛,将军,诸位首领们,你们看这怎么样?” 对于那其他的部落头领来说,廖淳这么问纯粹就是客气话,他们纵然不同意,那又能怎么样?一个是走了狗屎运,一早便攀上廖淳这根高枝的土日部,廖淳跟他们感情好,选了他们,那情理上也说得过去;而句就种部的滇吾,又有谁敢去得罪? 因而廖淳的话音刚落,那些没被廖淳选上的部落首领和那些羌兵们都些垂头丧气了起来,但却也不敢有更多的异议。 而句就种部和土日部这两边的人马,都各被廖淳选上了五百人,那很明显就是有一部分人能去,而另一部分人不能去,结果两个部落中原本都“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兵士们,一时间为了谁去谁留下这问题,又嗡嗡嗡的互相争吵了起来。 部落中的兵士一吵,原本刚刚笑逐颜开的滇吾与鞠羟二人便又头大了起来,这回得罪人的事情,可就又落回到了他们自己的头上来了。 不过幸好这时北宫伯玉就站了出来,来做这顺水推舟卖人情的好事,反正刚刚收降了许多的护羌营的官军,手下的人马做出来了许多,他就乐得“一箭三雕”,让廖淳、滇吾与鞠羟三人都皆大欢喜,于是拍着滇吾与鞠羟二人的肩膀,笑着对二人说道:“你们二人也不必为难了,就带着你们所有的人马都跟着廖兄弟去,但是有一点,必须一切必须听从廖将军的吩咐行事,和睦相处,切不可为了争功而上了和气、坏了大事!” 滇吾与鞠羟听了俱是大喜,赶紧拜谢北宫伯玉。 而廖淳也在一旁暗叹北宫伯玉的这一手高明,于是也拱手一拜,就算是领了北宫伯玉的将令了。 随后,廖淳与陈幕等一众兄弟便同滇吾、鞠羟二人一起拜别了北宫伯玉,领着句就种部和土日部这两个部落的羌兵,共计三千余人,踏着夜色浩浩荡荡的杀向了狐盘。 这狐盘虽说邻着畜官,但西北之地人希而地广,从狐盘到畜官也有百十里的路,不过幸好羌人本身都是骑兵,而这一次北宫伯玉还在特意其他的部落中挑选了一批西凉健马,换下了廖淳等人从中原骑来的官马,尤其是送给廖淳的那匹犹为雄壮,因而这百十里地的夜行军,廖淳不但没有感到疲累,反倒那骑在马上风驰电掣的感觉,再加上身后那三千余匹战马奔腾所产生的马蹄之声,让廖淳不知怎么又想起了新野那一夜。 新野那一夜,在孙仲摆的庆功宴上,他与大哥龚都姗姗去迟,虽然那时只有几匹马,但那骑着高头大马在众人的眼前大摇大摆的走过,道路两旁传来的是众人何等羡慕的眼神!而如今,时隔不过一年的时间,自己竟然领着一支三千余人的骑兵队伍在这旷野上疾驰,要是那些荆州的弟兄见了,不知又会是怎样的一副神情? 想着想着,廖淳不觉的用手轻轻拍了拍坐下战马的脖颈,似乎对这马儿是爱不释手。 而廖淳的这些细微的举动,都被一旁的鲍恢看在了眼里,只是他不知道廖淳脑中想的是些什么?廖淳的动作让他又想起了,当初廖淳交给他组建“黄巾二十八骑”的事情来,于是心中也暗下决心,定要在这西凉之地为众兄弟每人都寻上一批好马来,来完成廖淳的心愿,而现在在他看来,众人骑的都算不上是什么好马,即便是廖淳现在骑着的那一匹,也算不上! 天明时分,廖淳便率着这三千余羌兵杀到了狐盘,而那盖勋率着部队虽然也是昼夜不停的急行军,但此时却依然也还没走出狐盘的地面,没有别的原因,只因官军有一多半是步军! 但骑兵也有骑兵的缺点。 廖淳的率领的羌兵部队与盖勋带来的凉州郡县兵,这两边的人马走的都是官道,应该说是迎面撞上的,但廖淳率着军马尚未遇上官军之时,那三千余匹战马奔腾所带来的巨大的马蹄声早传到了官军那里。 而就是因为羌胡多骑兵,也使得官军中许多人练就了“听地”的本事,当官军的前锋哨官听到顺着风声隐隐飘来的马蹄之声时,他便伏地听声,听到了前方有一大队的骑兵在靠近,之后他便把这个重要的军情报告给了盖勋,而盖勋便顺势利用官道两边的地形,埋伏了起来,专等着廖淳等人的出现! 第七十一章 活捉盖勋 一路上,廖淳飘飘然的感受着生平第一次骑着骏马,身后跟着三千余骑兵纵横驰骋的快意。 一路上,鲍恢幻想着配上宝马神驹后的“黄巾二十八骑”将会是如何的来去如风,所向无敌! 一路上,句就种部和土日部的羌兵兄弟们,脑中想得全是一会儿遇到官军之时,如何的将官军打得落花流水,然后将官军们的脑袋拿绳穿了起来,一串串的挂在马脖子的底下,等回去之时,数着人头论功请赏,然后还能看到那些没能跟着来的人,羡慕得只留哈喇的可笑神情! 不过幸好还有一个人是清醒的,这人便是贼老大陈幕! 陈幕并不像廖淳一般的懂得一些兵法,只是他当了山贼之后,或许是因为每天过着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日子,这日子久了之后倒生出一种预知危险的敏锐来,每当危险靠近之时,他总能感觉出来,而这一次也没例外,周遭没有杀戮,但他似乎却又莫名其妙的突然又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之味。 陈幕熟悉这种感觉,他知道这绝不是自己的嗅觉出了毛病,或者脑中产生了幻觉。 危险!危险正在靠近! 于是,他立刻策马靠向了廖淳。 廖淳从陈幕的神情中看出了陈幕并不是在开玩笑,虽然此时身后跟着三千的铁骑,而四野里空旷旷的,也看不到半点官军的踪影,但他还是小心提防了起来,唤过鞠羟让他派一小队人马去到前方哨探,而自己则压慢了大队人马的行军速度,跟在后面缓缓前行。 然而廖淳虽然做提防,却依然没能逃过盖勋的算计,因为盖勋布军之时下的军令是,叛军来时放过前队,待其过到一半之时方才杀出,截断叛军的队伍,令其首尾不能相顾,而后再分而击之,而这样一来,廖淳的虽然派出了哨马,但这些哨马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不过作为福将的廖淳,幸运之神又再次在危难时刻降临在了他的身上,而同时也让这些跟着廖淳的羌兵们占了光。 一个官军的新兵蛋子,由于太过紧张,在羌兵的哨马跑到之时,就拉起了暗埋在地上的绊马索。而他过早的拉起了绊马索,但与他相对埋伏在官道的另一边的那个官军却没拉,因而只绊倒了跑在他那一侧的一个羌兵的战马,但却惊动了整一支的羌兵队。 羌兵一被惊动,整个战局便完全逆转了过来,官军多是步兵,在羌兵战马的往来冲杀之下,根本就没多少的还手之力,只过了没多少的功夫官军便折损了一大半的人马。 而盖勋也真称得上是一代名将,他凭着超凡的统帅本领,在这突然间几乎是一面倒,被动挨打的局面之下,将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奔命的官军兵士们慢慢收聚了拢来,仿照《司马法》所载,战国之时的以人对车的精妙阵法“鱼丽之阵”,将阵中的“车”换成了“马”,自己与底下的几员战将和仅存的十来个骑兵,骑马站于阵前与阵中,来对抗羌人骑兵的冲击,而其余的步军则站在两侧护卫核心中的骑兵,摆出了一个“鱼丽之阵”来。 但这“鱼丽之阵”再精妙,也抵不过兵力上的众寡悬殊,不消廖淳指挥,那一众的羌兵们便早都呼啸着朝着这些聚在一起等死的官军们冲杀了过去,生怕这仅存的最后百余个脑袋都被同袍的战友们抢了去。 结果在羌兵们的四面夹攻之下,这精妙的“鱼丽之阵”很快便溃不成型,而盖勋也身负三处重伤,摔落下马。 剩余的十数个官军将士想要护着盖勋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来逃走,却不想盖勋用力的推开那些护着自己的官军将士,指着身旁的一棵胡杨树说道:“我若战死,必将我埋于此树之下。”说罢举剑又朝那围过来的羌兵杀去。 而在盖勋说话的时候,那些羌兵们早就都围了过来,他们见着官军只剩了寥寥几人本想活捉这官军主将,好回去请个大赏,但盖勋举着剑左挥右砍,使得羌兵们根本就靠不近身。 羌兵们见抓活的不容易,便打算杀了盖勋,于是又纷纷拿着手中的长矛利剑朝着盖勋刺去。 而廖淳见盖勋的样子也没有半丝想要投降的意思,于是也就任由着羌兵们去杀盖勋,不去阻止。 但这个时候,原本一直紧跟在廖淳身边的滇吾突然策马穿过人群,跑到盖勋的前面,转过身来用手中的弯刀拦住一众的羌兵,大声呼喊道:“盖长史乃是上天派到我们人间的贤人,你们若是杀了他,必遭天谴呀!” 一众的羌兵听了滇吾的话都面面相觑了起来。 而盖勋却仰天怒骂道:“死反虏,汝何知?!速来杀我!” 盖勋厉声如雷,众羌兵皆大惊失色。 然而滇吾却不顾盖勋的怒骂,翻身下马,想将自己的马让给盖勋。 但盖勋拒不接受,反倒举剑刺向滇吾。 廖淳一看不好,只得下令让众羌兵一起上前活捉了盖勋。 盖勋被抓,口中怒骂不止。 滇吾怕盖勋会激怒了廖淳,赶紧替盖勋向廖淳求情,并请廖淳放了盖勋。 而廖淳对盖勋也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本来送个人情给滇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有些好奇,这其貌不扬的盖勋,究竟有何本事,为什么滇吾会为了他向自己苦苦求情? 另外,廖淳就怕无缘无故放跑了盖勋,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北宫伯玉那里不好交代,因为这会儿除了滇吾的句就种部落的人马之外,可还有一半是土日部的人马,想到这处,他眼睛便不自觉的看向了身边鞠羟。 而滇吾一看廖淳似乎是面有难色的在看着鞠羟,便大致猜到了廖淳心中的忧虑,于是忙对鞠羟说道:“鞠羟头领,我的兄弟,盖长史乃是上天派到我们人间来的贤人,你就跟我一道向廖头领求求情,我愿将今日的战功全让给你们土日部,怎么样?” 那怪这滇吾如此的受北宫伯玉的倚重,这察言观色、揣摩人心的本事,到底非常人所能及,就凭廖淳这一个细微的动作,便看出了廖淳的为难之处,而且他不但只看出了廖淳的为难之处,还立刻就想出了处理这问题的办法来。 而对于鞠羟来说,他听到滇吾说要将今日这一战的功劳全让给自己部落,自然是喜出望外,立刻就答应了滇吾的要求,也向廖淳求情,请廖淳放了盖勋。 但鞠羟也求廖淳放了盖勋,却不光是为了滇吾让给自己的那一半的功劳,他虽说未曾像滇吾一般的曾经受过盖勋的恩惠,却被盖勋刚刚在战场之上浴血拼杀、宁死不降的忠勇之气所折服,因而即便是滇吾不开口说让出战功来,他可能也是会站出来替盖勋求情的。 而廖淳一看鞠羟也替盖勋求情,便也不再有什么顾虑了,便也就答应了二人的请求,放了盖勋。 不过,这滇吾竟然能为了就盖勋而放弃这拼死得来的战功,廖淳心中对这滇吾与盖勋二人的关系就更加好奇了起来,所以当滇吾去释放盖勋的时候,廖淳便向鞠羟打听起二人的事情来。 第七十二章 听说盖勋那些事儿 鞠羟告诉廖淳,据滇吾自己曾说起过,延熹八年(公元165年)凉州发生饥荒,数万人被饿死,但朝廷赈灾的粮食却迟迟没有运来。而盖勋他出身于凉州的官宦世家,此时刚被举为孝廉,家中颇为殷富,便带头拿出了家中存粮来救济百姓,不分汉人与羌胡,足足救活了有千余人,而这千余人中便有滇吾一家,以及许多句就种部落的羌人,也正因此,为了报恩滇吾便宁可不要战功,也要救这盖勋了。 听到这里廖淳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盖勋也确实值得人钦佩,比一般的狗官是好多了,而滇吾知恩图报也算是个重情义的人。” 鞠羟也跟着点头附和。 而廖淳突然又看着鞠羟笑了起来,说道:“不过滇吾让出了他的战功,倒让你捡了个大便宜!” 鞠羟听了挠着头皮笑了起来,那笑容中既有内心掩饰不住的欣喜,又似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意味,说道:“其实这老小子(指滇吾,而鞠羟也只敢在背后这么叫滇吾,当面是万万不敢的)刚刚跟我抢着要跟着廖将军你来,我早就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他就是为了来救这盖勋的,嘿嘿……” 鞠羟这话说的也许可能就是一句大实话,不过这大实话却也拍了廖淳的一通马屁,让廖淳听了是浑身舒坦,也又些洋洋得意了起来,心道:“这些羌人还真有意思,我只不过赢了两场小仗,他们就把我当成常胜将军了,还没开打就认为我这次也一定能赢?不过这次还真侥幸又打赢了,也亏得陈兄的预感和和这些羌兵兄弟们的勇猛,其实凭心而论这一仗自己也没出多少力。” 廖淳正胡思乱想着,那鞠羟就又在那里说道:“其实我求将军你放了那盖勋也并不是图那老小子让给我的那点战功,这盖勋也确实称得上是一个忠义之士,就冲这一点,我也会替他求情的。” 鞠羟这么说也多少有点为自己得了滇吾的那点战功做辩白的意思,而接着他便又对廖淳说起了关于盖勋的一些事情来。 自盖勋拿出自己家中的存粮来救济百姓之后,便有许多的凉州官宦、富户受到也盖勋的影响,也纷纷拿出粮食来救济百姓,而事后盖勋也因此事被当时的凉州刺史梁鹄表为汉阳郡长史。 当时,武威郡太守依仗权势,在当地欺压百姓、胡作非为,凉州从事武都苏正和便收集了他的罪证,拟好奏章准备弹劾他。 而凉州刺史梁鹄害怕得罪权贵,便虚构罪状,想将苏正和治罪杀害,免得自己受到苏正和的拖累。梁鹄因为知道盖勋向来与苏正和有仇,于是便想找盖勋来商议此事。 有人得知了此事便劝盖勋正好趁此机会杀了苏正和报仇雪恨,但盖勋却断然拒绝道:“不可!谋事而杀良臣,是不忠也;乘人之危,是不仁也!勋断然不为此不忠不仁之事!” 于是,在梁鹄找他商议之时他便谏道:“夫饲鹰鸢者,欲其捕猎也,而因其捕猎而杀鹰鸢,鸷烹将以何捕猎?!” 那梁鹄乃是书法大家,亦是饱读圣贤之书的大儒,听闻盖勋之言,知道盖勋是将那苏正和比作那鹰鸢,而贪赃枉法、横行乡里的武威郡太守便是那猎物,自己则是那饲鹰之人,如今自己因为苏正和敢言直谏弹劾那贪赃枉法、横行乡里的武威郡太守,害怕连累到自己也一起得罪权贵,所以便要构陷罪状将他杀害,那自己不是和那个杀鹰的饲鹰者一样可笑么,以后自己的手下又还有谁敢做敢言直谏弹的忠臣,来帮自己治理好这凉州呢? 想到这一处梁鹄便如醍醐灌顶一般的砰然警醒,于是听从了盖勋的建议,不再打算杀苏正和。 苏正和得知盖勋为其解围,心中大喜,特意登门拜访盖勋表示感谢,但这时盖勋却闭门不见,又让下人传话说:“吾为梁使君谋,非为汝苏正和也。” 并且在这件事后,盖勋依然痛恨苏正和如初。 廖淳听到这一处,又忍不住笑了出来道:“这盖勋还真有意思,有这么好的机会报仇却不报,还伸手救仇人,而救了仇人却依然痛恨他,呵呵,有意思,不过对于朝廷来说,他倒确实是个忠臣、良臣,对了你知道他跟那苏正和之间到底有什么仇么?” 对于这点,廖淳也有些小小的好奇,因为从鞠羟说的这事中可以看出,那苏正和也是一个嫉恶如仇、不畏权贵的忠臣,与那盖勋是一般无二的人,那这两个人又怎么会有深仇大恨呢? 鞠羟摇摇头道:“这个就不清楚了,整个事情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哦。”见鞠羟说不知,廖淳只好微微的点了点头。 这时鞠羟又道:“我还听说关于这盖勋的另一件事情,这还是去年的事情呢。” “哦,去年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廖淳又好奇了起来。 鞠羟见廖淳似乎很感兴趣,于是咽了口吐沫,又接着说了起了。 鞠羟说道:“去年,就是朝廷为了镇压将军你们在中原的起义(‘起义’是鞠羟在廖淳面前才这么说的,其实羌人们对于黄巾起义这事的说法跟朝廷也差不多,就是‘黄巾贼们在中原造反了’),征调武威太守酒泉人黄隽,但黄隽因醉酒误事没能如期应征,梁鹄便欲上奏朝廷,按律诛杀黄隽,盖勋得知此事便向梁鹄求情,梁鹄这才作罢,饶了黄隽。而事后黄隽带了二十斤黄金去谢盖勋,但盖勋却说什么:你醉在巴依,可以从轻处理什么的,还说我岂是那种靠说话赚钱的人?硬是不要那二十斤黄金,你说这人怪不怪,也真是的,二十斤黄金可能够买很多的牛羊了。” 这回不待鞠羟说完,廖淳便仰天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什么‘醉在巴依’哈哈哈……,那应该是是‘罪在八议’吧。” 鞠羟被廖淳笑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皱着眉头说道:“我刚刚是说‘醉在巴依’啊,这家伙在巴依喝醉了才误了军期嘛。” 廖淳是笑到肚子都有点痛了,捂着肚子喘过了一口起来才说道:“是‘罪在八议’!就是说黄隽犯的事,按照八议的刑律来说,是可减免罪行的!” 也亏得廖淳也算在官军那里当过几天的兵,又读过些书认识字,这才对这八议的特赦律有些了解,不然也就被这鞠羟以讹传讹了。 但鞠羟却还是听不明白,在那里嘟囔着:“是说‘醉在巴依’啊,这不喝醉了能误事么?” 廖淳看跟这鞠羟说不明白,也就随他这么“醉在巴依”的说着去了,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廖淳听鞠羟说了这么多关于盖勋的事,倒是对这盖勋有些钦佩了起来,不过这一天却是廖淳第一次见到盖勋,但也是最后一次。 盖勋被滇吾绑在马上送回了汉阳郡后,刺史杨雍为表彰盖勋的忠勇,上表朝廷将他升任为汉阳郡太守。这之后,盖勋又因杨雍之后的那一任太守耿鄙不听他的谏言,一怒之下弃官回家,当然这之后他又被起用为武都郡太守,而且在他还未走到武都上任的时候,又被皇帝刘宏召回了京畿洛阳等等,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注:文中所写的“延熹八年(公元165年)凉州发生饥荒”,这饥荒其实是发生在公元185年(中平二年),但盖勋带头拿出出家中存粮来救济百姓,存活了千余人,这事情却是事实,因为故事的布局,铁皮把它作了时间上的调动,不过这样调动其实是有一个小小的漏洞的,铁皮就不说破了,看不出来最好,看出来的朋友就偷偷一笑,不要说破了拆铁皮的台哦! 八议 “八议\"是我国封建刑律规定的对八种人犯罪必须交由皇帝裁决或依法减轻处罚的特权制度。 这八种人是: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 议亲,即皇帝的亲戚;议故,即皇帝的故旧;议贤,即德行出众的人;议能,即有大才干的人;议功,即对国家有大功劳的人;议贵,即三品以上的官员和有一品爵位的人;议勤,即特别勤于政务的人;议宾,即前朝国君的后裔被尊为国宾的。 “八议\"制度源于西周的“八辟”,是“刑不上大夫”的礼制原则在刑罚适用上的具体体现。魏明帝制定“新律”时,首次正式把“八议”写入法典之中,使封建贵族官僚的司法特权得到公开的、明确的、严格的保护。从此时起至明清,“八议”成为后世历代法典中的一项重要制度,历经一千六百余年而相沿不改。 唐朝法律规定,上述八种人犯了死罪时,司法机关不能直接审判,要先禀报皇帝,说明他们犯的罪行,以及应议的种类,然后请求大臣商议处罚方案,然后交皇帝决定批准。如果犯的是“流”罪以下,就不必再议,照惯例减一等处理。但如果犯了十恶重罪,享受八议的人也不能完全免罪,有的只是改变处死方式,有的则仍然流放。 自《唐律疏义》确立议亲、议故、议贤、议能、议功、议贵、议勤、议宾的“八议”制度以来,一直到《大清律例》,“八议”之法便成为皇亲国戚、功贤故旧、贵族官僚等八议之人逃避和减轻封建法律制裁的护身符,八议之人犯罪可以堂而皇之、有法可依地享有“议、请、减、当、免”的特权。但是,随着专制统治的加强,到明清,特别是到了清代,“八议”之法的应用范围也在不断缩小,乃至载而不用,徒有虚名了。 在中国古代权力之争的演变过程中,一直存在皇权与相权(代表百官)的斗争,最后,皇权取得绝对的胜利。1383年朱元璋杀胡惟庸,罢宰相而不设,中央职能部门的吏、户、礼、兵、刑、工六部直接向皇帝负责,总揽一切大权,乾纲独断。从明代开始,君臣关系远不是以前那种两种权力可以互相牵制的关系了,人臣完全成为皇权的奴仆,无论你有多高品级的职位爵位,多大的军功才干名望,皇帝可以凭着一时的愤怒,将你当场“廷杖”致死,人臣的体面被剥得精光。“八议”之法也就失去了它本来的色彩,一切均由皇帝“临时酌量特予加恩”。维护贵族官僚特权的“八议”之法再也不足为训。 清代完全继承和进一步发展了明代的独裁专制政体,虽在《大清律例》中明确记载了“八议”律文,但再也难找“八议”案例。这大概还与从努尔哈赤以后的清历朝最高统治者的法制思想有关。满洲兴起于奴隶制军事民主时期,开始由习惯法向成文法过渡的历史阶段,第一代君主努尔哈赤在统一女真和对明、对蒙古战争的实践中,认识判必须用法律来约束军队、团结内部、贯彻政令、统一行动。努尔哈赤以明朝国力不断衰微中得出这样的结论:明朝之所以每况愈下,就在于“法令不公平、不严明”所致。所以,在后金政权建立之前和之后,努尔哈赤就不仅重视法制建设,而且在实践中强调公平执法,特别是要求权贵守法。他明确表示:“悖道行乱,就依法惩办。就是掌管国人执政的诸贝勒,也依法惩办。”在这一点上努尔哈赤说到做到,即使他的兄弟子侄违反法度也同样予以惩治。例如,他诛杀了“通谋欲篡位”的女婿蒙格布禄,处死了心怀异谋的长子褚英,处罚了向诸小贝勒勒索财物的身居五大臣之一的养子达尔汗蚱。1629年继承汗位的皇太极遵循乃父努尔哈赤公平执法的遗训,强调“国家立法,不遗贵戚”。在“参汉酌金”订立成文法的过程中,虽然仿照传统的汉族封建法典确立了“十恶”六条,但终皇太极之世,始终没设立保护、纵容权贵违法妄行的“八议”之法。 ——援引自百度百科,略作修改。 十恶重罪 ——原文《所谓“十恶不赦”,到底哪十恶?》摘自凤凰副刊,作者姜歆 “十恶”是历代法律的重点打击对象,其中的不少罪名只要有预谋即罪名成立,甚至只要表示了犯意就构成犯罪,表现出礼教所谓的“诛心”原则。“十恶”罪名的处刑一般也都比较重,大量施用死刑,以及“不分首从皆斩”。尤其是对于侵害皇帝或皇权的罪名,还往往要实行“缘坐”,连带处罚罪犯的亲属。但是最严重的后果是“十恶”的罪犯一律不得被普通的大赦所赦免,即使贵族官员犯有十恶的,也不得援引“八议”、“收赎”之类的特权来逃避刑罚。所以在民间就有“十恶不赦”的说法,强调罪恶深重。 十恶的具体罪名如下: 谋反――谋反这一罪名从秦朝就已确立,一直沿用到清末。律文的注解很简单,就是“谋危社稷”。社是土地神,稷是谷物神,社稷历来作为国家和君主的象征。谋反就是企图害君主或国家。 谋大逆――“大逆”在秦汉时用来指一些罪大恶极的犯罪,并没有具体的罪名指称。唐朝的法律明确规定这类犯罪有三项具体罪名:“谋毁宗庙、山陵及宫阙。”宗庙是皇帝供奉祖先的庙宇,山陵是皇帝先人的陵墓,宫阙是皇帝本人居住的地方,这些都是皇帝和皇权的象征,图谋破坏就是企图侵害皇帝的祖宗和挑战皇帝的权威,因此必须严惩。《唐律》规定:谋反、谋大逆者,本人不分首从皆斩;其父亲和十六岁以上的儿子皆绞;妻妾和十五岁以下的儿子以及母亲、女儿、儿子的妻妾、孙子、祖父、兄弟姐妹全部入官为婢;家中的部曲、奴婢、资财、田宅也全部没官;伯叔父、侄子无论是否同居,皆流三千里。即使仅是图谋没有实际实施,仍然要处绞刑。明清时进一步加重到参与谋反大逆的全部凌迟处死,大功以内满十六岁以上的男性亲属全部处斩。 谋叛――谋叛是指“谋背国从伪”,即图谋叛逃投向敌对皇朝,这也是自春秋时代就有的罪名,以后就是在战场上放下武器投降敌军也算重罪。现从秦简中可以看到,凡是被认为已经战死的人后来又活着回国的,就要罚为官府的奴隶。如果是主动放下武器的,则要株连家属。《唐律疏议》规定有叛国企图的,首犯处绞刑,从犯处流刑;已经“上道”即已实施叛国行为前往投向敌对国的,不分首从皆斩,妻子流二千里。而百姓“亡命山泽”不听从官府召唤的,也以谋叛论罪;胆敢抗拒官兵,亦以“上道”论。 恶逆――唐以后专指家族内部犯上侵害的罪名,包括子孙殴打、谋杀祖父母、父母;侄子杀害伯叔父母、姑母;弟弟杀死哥哥、姐姐;外孙杀死外祖父母;妻子杀害丈夫或丈夫的祖父母、父母。《唐律疏议》规定不分首从皆斩,明清律进一步加重到凌迟处死。 不道――“不道”常和“大逆”连称,隋唐后专门指一组恶性侵害罪名。指一次杀死一家没有犯死罪的三人以上,罪犯要不分首从皆斩,妻、子流二千里。 大不敬――“大不敬”至少从秦朝开始专指侵犯皇帝尊严的罪名,隋唐以后包括如下罪行:盗窃皇帝用于祭祀神灵的祭品,盗窃皇帝的生活用品;偷盗或伪造皇帝的印信;因失误在为皇帝合药时没有按照药方配药或写错了封题;为皇帝烹调“御膳”时因失误而触犯“食禁”;为皇帝制造车辆或船只因失误而不牢固;根据礼教臣子对于君父有所冒犯;“指斥乘舆”,即严厉指责皇帝;对于皇帝派出的使者不够尊敬。对于大不敬的处罚也以斩、绞为主。 不孝――中国古代很早就有“罪莫大于不孝”的说法,据说这是夏朝法律就已确立的原则。隋唐以后的不孝是一组被认为严重违反孝道的罪名,具体包括:1子孙告发或诅詈祖父母、父母,告发者和谩骂者都要处以绞刑;2祖父母、父母“别籍异财”,即子孙在祖父母、父母尚未去世的情况下就和祖父母、父母分家单过(如为祖父母、父母指示则无罪),徒三年;3违反祖父母、父母的“教令”(教训和指令),徒二年;4“供养有缺”即对祖父母、父母的供养不充分,徒二年;5在服丧期间违反孝道,徒三年,如娶妻、出嫁、奏乐、脱掉丧服改穿“吉服”;6“闻祖父母、父母丧,匿不举哀”,流二千里;7诈称祖父母、父母死,徒三年。 不睦――不睦是一组亲族内部互相侵害的罪名,因有违礼教“亲亲”的原则,也列为十恶。《唐律》规定这类罪名包括:1谋杀缌麻以内的亲属。谋杀缌麻以内尊长的,流二千里,尊长谋杀缌麻以内卑幼亲属的,各依故杀罪减刑二等;2出卖缌麻以内亲属。将期亲以内的卑幼亲属强行出卖为奴婢的,和斗殴杀死期亲以内卑幼亲属同样处理;3妻子殴打、谩骂或告发丈夫和大功以上的尊长及小功以内的尊属。妻子殴打、谩骂丈夫及尊长亲属的,比照丈夫的同样行为减罪一等,告发丈夫以及丈夫的祖父母、父母的,徒二年。 不义――不义是一组违反礼教尊卑等级之义的罪名。隋唐以后主要指平民谋杀本地各级地方长官,士兵谋杀本部五品以上的长官,学生谋杀老师。凡是预备谋害的,流二千里,已伤害的绞,已杀害的,皆斩。 内乱――内乱是一组亲族内部的性犯罪罪名。隋唐以后主要指小功以内的同辈亲属通奸,双方均流二千里。如果是强奸的,男方处绞刑;但如果是和祖父、父亲的妾通奸的,或是和小功以内不同辈分之间通奸的(指伯叔母、姑、姐妹、儿媳或孙媳、侄女)就要处绞刑。 实际上除了“十恶”以外,还有许多被认为是严重触犯统治秩序的犯罪同样不可赦免。历代发布的大赦令中,一般都列举谋杀以及故意杀死他人、放火、劫囚、受财枉法等不得赦免,明清法律明确规定,十恶以外的杀人、盗窃官府财物、强盗、窃盗、放火、盗墓、犯奸等罪犯,也是“常赦所不原”。 《细说中国法律典故》\/姜歆\/九州出版社\/2008-12 第七十三章 庆功宴 待滇吾从汉阳郡回来之后,廖淳便率着队伍往茂陵找北宫伯玉去了,而到了茂陵的时候,北宫伯玉也已经打下了茂陵,于是北宫伯玉便派了人前去向主帅边章报捷,一面又忙着张罗起庆功宴来。 天黑之前,边章便带着大队的人马赶到了茂陵,在听了北宫伯玉的介绍之后,边章对廖淳是赞赏有加,不过他似乎又对陈幕更感兴趣一些,当他听说陈幕只一个回合便枪挑了夏育之后,听得更是眼睛都放了光,颇为感叹的与左右一众将领、头目说道:“这护羌校尉夏育,原先在老的护羌校尉段熲之下任护羌营的军司马,段熲你们总知道吧?就是与那皇甫规皇甫威明、张奂张然明,并称‘凉州三明’的段熲段继明。”边章说道这处,又问身边的这些将领、头目,还顺道做了补充说明。 这些将领、头目们忙连连点头答应道:“知道知道!” 廖淳等人初来乍到却对这些凉州的人事是一概不知,因此只好闷着头在那里听着。但如果廖淳此时知道边章提到的皇甫规皇甫威明便是皇甫嵩的老爹的话,他可能会向边章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边章看着众人都在点头,又颇为得意的接着说道:“嘿嘿!‘凉州三明’的能耐,你们都知道,但这夏育的能耐,你们怕是未必就那么清楚,有道是强将手下无弱兵!这夏育当年可是段熲麾下首屈一指的猛将,死在他手下的你们羌胡的叛将可不止这个数啊!” 说着边章举起了一个手掌来装数字,不过他手才举起到一半似乎想起了自己现在正在对着一帮羌人叛军说话,而自己现在就是这叛军的头领,顿时就把手收了回去,忙着转过话题说道:“啊,总之这夏育那是武艺高强,现在却竟被这位陈将军给一枪挑死,将军的武艺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为了掩饰自己刚才的失言,避开那一众羌人头目、将领的目光,边章说到后半句,索性把话直接转向对陈幕一个人说了,说完还搭着陈幕的肩膀,顾自己带着陈幕往一旁走了开去,撇开了刚刚还在听着他说话的那一众人。 陈幕受到了这素不相识的联军(叛军)头领边章的夸奖,心中自然很高兴,而且甚至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而以陈幕那种狂傲的性格,他自己也觉得这种感觉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身上。 另外,凭心而论,陈幕觉得自己是趁着夏育不备才一枪刺死了他,若是这夏育真的如同边章刚刚说得那般厉害的话,自己要赢他怕也没这么容易。不过话说回来,别人要是说他陈老大是侥幸才赢了夏育的,那他可是打死也不愿意承认的。 而陈幕不愿意承认归不愿意承认,但照样还就是有人认为他陈幕这次是就是侥幸才取胜的,这人不是旁人,就是那二娃子何邑,只不过何邑并不敢在陈幕的当面说这话。 所以当边章勾肩搭背的带着陈幕走开之后,二娃子便在那里说道:“什么‘叹为观止’?!只不过是趁了那倒霉鬼(夏育)不备罢了,不就是运气好,刚刚撞上,若换了我还能一刀把他劈成两半呢!”说着又不自觉的拿着手中的那把龙云刀比划了比划。 不过这时二娃子突然发现周围的兄弟似乎在看着自己,他害怕有人将自己的话告诉陈幕,一会儿陈幕又来找自己的晦气,于是连忙降低了自己说话的声音来,又把话头引到了廖淳的身上,说道:“淳哥那才叫‘叹为观止’呢!也不知道是谁打败了官军,竟然带着陈老大走了,真是的……” 二娃子不住的嚷嚷着,都说到了联军主帅边章的头上去了,廖淳怕他一会儿给自己惹出什么麻烦来,于是赶忙制止了二娃子。 西凉这边羌人们的庆功宴与众人在中原时见过的庆功宴果然是很不相同。 中原的庆功宴不过是将军、头领们在一处喝着酒、吃着肉,有条件的时后弄些女人来唱歌、跳舞、弹琴助兴!而兵士们则只是十几二十人成群的聚集在一处,围着篝火喝酒、吃肉、吹牛、胡侃而已。 但在这夜西凉联军的庆功宴上,根本就分不清什么将军、头领跟普通的兵士,大家都混在一处喝酒说笑,而且不光是喝酒说笑,还有围着篝火的唱歌、跳舞,但不是由抓来或请来的女人们来表演,而是一众的军士大伙而拉起手来围着篝火边唱边跳,不分将军、头领跟普通的兵士,也不分汉人还是羌胡。 而对于生在中原,也长在中原,生平还第一次到这西凉来的廖淳等人还真是不适应这种大家手拉手又唱又跳的场面,尤其是廖淳,对于唱歌跳舞之事可谓是一窍不通,于是大伙儿在唱歌之时,他只能在那里小声的胡乱哼哼,而大伙儿在那里转着圈跳舞,他就只能在那里跟着走走,所以这庆功宴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大战之后的放松,但对于廖淳来说,要他唱歌跳舞,他倒宁可再去真刀真枪的厮杀一场! 就这么,廖淳一个脑袋两个大,硬撑着挨时间,盼着这庆功宴早点结束,但偏偏事与愿违。 庆功宴的中段,刚围着篝火跳完一圈的舞,营地里突然冒出一群打扮妖艳、衣着暴露的女子来,而这群女子不是旁的,就是北宫伯玉麾下几个部落中的羌人女子,这些女子是各个部落中有头有脸的人物的家中女眷,她们跑到这营地来的目的就只有一个,想要廖淳在自己的肚中留下“种子”。 这群女人出现在廖淳等人的面前之时,周遭那中一种的羌兵们早就都兴奋的高呼了起来,不过他们高呼归高呼,都知道这些女人们是冲着廖淳去的,所以也不敢上前胡来造次。 姜兰甫在西域大漠长大,看这情景自然也猜到了个大概。 而廖淳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刚围着篝火“走”完了一支舞,准备坐下来喝口酒歇一歇,但屁股还没着地,就被那一群的羌女簇拥着又拖回道篝火边。 然后再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跟着这些生来就善歌善舞的羌女们又一道跳了起来。但刚刚跟着帮大老爷们跳,廖淳通音律,踩到、撞到周边的人也没什么尴尬的,但这回身边围绕的可都是穿着暴露性感火辣的女人,廖淳便如履薄冰般的更加紧张了起来,然而他越紧张脚上的步子就越乱,时常踩到那些羌女的脚上去。 羌女们都光着脚丫子,而廖淳则穿着靴子。廖淳踩到哪些羌女们的脚上去,自然疼得那些羌女是花容失色,但在一瞬间疼痛带来的皱眉之后,她们又马上会恢复如花朵般灿烂的笑容,对着廖淳不住的笑,这种笑容倒也看得廖淳也有些心花荡漾了起来。 廖淳被一群妖艳的羌女们拥在那里搂搂抱抱的跳舞,最最不高兴自然是秦双,之前她看到那小丫头只是跟廖淳拉着手,她就已经妒火中烧了,而如今这一大群不知廉耻的羌女竟然生生的从她的手里将廖淳夺了过去,并且还当着她的面对着廖淳是又亲又抱,她当即便被气得心中是妒海翻波,不过不知道是因为对方人多,还是她实在是气极的缘故,这一次她倒是没有冲上去与那群羌女拼命,在冷冷的看着廖淳在那里风流快活一阵之后,她便一声不吭的扭头而去。 而秦双离去,众人都只顾着狂欢,就连那平日里与秦双算是“姐妹情深”的陈梦婷也没注意到,但偏偏就有这么一个人一直暗暗地注视着秦双,秦双的一举一动、喜怒哀乐他都看在眼里,因而秦双前脚刚离去,他后脚便跟了过去。 第七十四章 羌中异俗 一曲舞罢,廖淳已是满头大汗,而那些羌女亦都是香汗淋漓。 这时一个羌女拿来一壶马奶子酒和一个酒杯,给廖淳倒了一杯酒。 而廖淳刚要伸手去接酒杯,那羌女又做了一个十分撩人的动作,她将手指伸入自己的小衣内,从那里摸出一小包药粉来,而后将这一包药粉直接倒入了那酒杯之内,而后用手指在酒杯中搅拌了一下再递给廖淳。 廖淳心中不解,这下药也没有当着面下的呀?看着那羌女的眼神中充满着挑衅,廖淳不知怎么想了一下,心一横,暗忖道:“你敢当着面给我下药,我就敢将这下了药的酒给喝下去。 于是接过酒杯仰头就喝了下去。 廖淳喝下酒去,周遭那些围观的羌兵们便都欢呼了起来起哄。 而那些部落的首领们则开始驱赶那些围观的羌兵。 但不等那些羌兵走开,廖淳便已觉得浑身燥热,下身像有股莫名之火想要迸发出来,而脑袋则变得昏昏沉沉,这之后他便进入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 ……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强烈的寒意让廖淳一下子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惊醒了过来,他发觉自己居然睡在一群陌生的女人中间,而自己竟是光着膀子,身上的衣甲不知什么时候都被脱了去。 见了这情景,廖淳大吃一惊,赶忙抓起身边的衣裤胡乱的穿了一下,冲出帐篷落荒而逃。 而廖淳逃回自己的帐篷之后,发现那一众的兄弟全在帐篷之内,就连那陈梦婷、泥鳅、姜半仙等这几个平时不跟自己睡一块儿的人也在这帐篷里,他见着这许多人聚在一起也没多想,直截了当的说道:“大家都在正好,赶紧收拾行李,迟了怕走不了了!” 众人看着廖淳神色慌张俱是大惊,以为真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之事,都赶紧起身收拾行李。 陈梦婷吩咐泥鳅道:“快去通知双儿妹妹(秦双)。” 泥鳅应声就要跑去,陈梦婷又叫住道:“算了,算了,还是我去吧,我还要去收拾一下行。”说着就往帐外走去。 陈幕则大声的指挥着其余的兄弟道:“动作都麻利点!” 说罢又拔出了腰间的佩刀来,对廖淳说道:“也不必太过紧张,真不行,就跟他们拼了!” 这一众人都手忙脚乱的收拾着行李,但惟独那腿脚最不利索的老家伙姜半仙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他走过来扯着火急火燎的廖淳问道:“廖头领,老朽能问一下,这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廖淳却支支吾吾了好一阵都说不出话来。 而姜半仙这一问,陈幕似乎也才想了起来还没问问廖淳这么慌张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于是也问道:“就是元俭,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但廖淳却依然支支吾吾。 姜半仙见廖淳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便索性直截了当的问道:“廖头领是不是碰了那些羌胡女子?” 姜半仙的问话还算是委婉的,只说“碰了”而没有直接说“上了”、“干了”或者说“睡了”,但廖淳听了依旧是臊得不行,过了好一阵才勉强的点了点头,而刚点完头又拼命催着众人收拾行装,准备跑路。 陈幕一听原来就是这事,再仔细的打量,发现廖淳果然衣冠凌乱,于是是又觉得是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就为这事?上了个娘们就慌成这样?至于嘛!” 廖淳见陈幕说着话,已将刚刚收拾起来的包裹又丢到了一边,而其余的弟兄也都纷纷扔下了手中的行李开始交头接耳的嬉笑了起来,急忙纠正陈幕的话道:“可不是一个!” 但他此言一出,非但没使众人再度紧张起来,反倒引来弟兄们更多的嬉笑,那跟着姜半仙的小滑头邓续则干脆问廖淳道:“头儿,不是一个,那你干了几个呀?跟弟兄们说说呗!” 邓续这么一问,那一众人便再也忍不住都跟着起了哄,帐篷内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廖淳是又羞又臊,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这问题。 其实廖淳也是真不知道,在跑出那帐篷之前,他只记得帐篷里横七竖八的躺了许多赤裸着身子的羌女,但具体有几个,他还真没数过。 廖淳答不上来,但心里却是急得要命,自己一下子糟蹋了人家这么多的姑娘,那那些羌人还不来找自己的麻烦?这一着急,他索性便拿出了他作为头领的威风来,提高了嗓门,吼道:“都别闹了!这回是我闯了祸,连累了大家,但是现在要是再不走等那些羌人杀上来,可就来不及了!!!” 廖淳因为太着急,说到后半句整个声音都变了调了,而不等廖淳说完,姜兰甫就走了出来,拍着廖淳的肩膀笑着说道:“元俭,如果是为了你把那些羌女睡了的事,我想你是误会了了人家的意思,也多虑了!” 廖淳疑惑看着姜兰甫,问道:“误会了?多虑了?什么意思?!” 姜兰甫笑着点点头道:“你可能不知道,羌人、胡人、月氏等这些西北的边民,在男女之事上,与你们中原的汉人有极大的不同,用家中的女眷来招待服侍远道而来的客人,那是他们的待客之道,今夜那些羌女便是专门来服侍你的。” “啊?!”不等姜兰甫说完,廖淳与周遭那一众的弟兄们便都张大了嘴惊呼了出来,就连下巴都快要掉到了地上去。 而姜兰甫说话其实也还算是含蓄的,只说了“用家中的女眷来招待服侍”,没有直接说成是陪睡,更没有明说,他口中说的“女眷”有时甚至包括羌胡们家中的自己的老婆和女儿。如果他真照直说了,估计这帐篷内的一众人,一个个下巴都该要脱臼了。 有色胆包天的兄弟在那里小声问道:“照这么说来我们也算是客呀,那廖头领有,我们怎么没有?” 被这兄弟一问,众人便也都想到了这一点,于是又对姜兰甫的话产生了怀疑。 姜兰甫则答道:“如今羌人行军在外,部落中的老弱妇孺应该留在他们各自的营地之中,而我猜得没错的话,今日来陪元俭的应该是北宫伯玉麾下那几个部落首领的宠姬或者女儿什么的,否则一般不会随军带在身边,而且从今天她们给你喝的酒中下了春药来看,她们可能不止是来服侍你这么简单,他们很可能是想要让你在她们的肚子播下‘种子’。 姜兰甫的说到后半句便直接转向了廖淳,对廖淳说的,并且说到“播下‘种子’”时,姜兰甫也坏笑了起了。 廖淳听了是满头冒汗,尴尬的不行,说道:“这算是怎么回事嘛?!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风俗?!” 姜兰甫点头笑道:“恩,还就是有这样的风俗,所以不用跑了!等着留下来抱娃当爹吧!” 姜兰甫这后半句说得当然是笑话,而帐篷内其余的人早听得是嘴角连哈喇子都挂了下来。 还是那色胆包天的兄弟,扯着姜兰甫问道:“姜大侠,这是不是真的啊,要是到了他们部落的营地,是不是咱们每个兄弟都能分到几个羌女啊?嘿嘿,你看我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媳妇都还没有呢?” 但他话还未说完,突然感到自己的耳朵被人扯了起来,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而后听一个声音骂道:“作死的下流胚子,这些羌女不知廉耻,正好迎合了你们是不是?!” 这骂人的不是旁的,正是那刚才刚要走出帐篷去叫秦双的陈梦婷,姜兰甫刚刚说那些话的时候,却把陈梦婷给忽略了。 而听了羌胡如此放荡的习俗,她自然是又羞又气。 那色胆包天的兄弟被陈梦婷扯住了耳朵,赶忙大声呼救,他看到一旁的泥鳅,赶紧说道:“哎呦,徐头领,快管管你媳妇儿啊,耳朵都要掉了诶,耳朵!” 泥鳅看着这兄弟被扯着耳朵的糗样,刚刚想笑,却不想陈梦婷又对着泥鳅骂道:“你要是敢碰那些**的羌女,我就把你的耳朵也扯下来!” 泥鳅听了赶忙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敢再去管那色胆包天的兄弟的闲事了。 廖淳一看陈梦婷扯着那兄弟的耳朵一直不放手,就上前去劝解。 这时陈梦婷又没好气的对廖淳说道:“你倒好,自己快活完了又来管你这些兄弟的事,你倒是去管管秦双妹妹呀,你知不知道她已经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帐篷里一个晚上了?!真不知道她怎么会看上你这么个没心没肺的人!” 被陈梦婷这么一说,廖淳才又想起了秦双来,而且他好像也隐约模糊的记得,在自己与那些羌女在帐篷内“翻云覆雨”的时候,帐篷的外面曾有一双眼睛充满怨恨的看着自己,这看着自己的就是秦双吗? 关于这一点,其实廖淳也不是太确定,不过他知道,今夜他这祸算是闯大了,于是赶紧撇下众人冲出帐篷,径直往秦双那里跑去。 第七十五章 两难 当廖淳在火急火燎的跑向秦双的帐篷之时,心中还想着进去后怎么跟秦双解释刚刚自己干出的那档子混账的事情,但他刚到了大帐的门帘外之时,却突然听到大帐之内传来了秦双的呼喊叫骂之声。 只听秦双喊道:“放开我!你要干什么?!放开我!放开我!……” 紧接着又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嫂子!好嫂子!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嫂子!嫂子你也看到了淳哥他都那样了,他心里没你!嫂子,你就从了我吧!回头我跟淳哥去说,叫他把你让给我,他会答应……” “啪!” 这分明就是二娃子的声音,听到这处,廖淳已经知道大帐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顿时怒火中烧,再也忍不住,掀开了帐篷的帘子冲了进去。 而他冲进去的瞬间刚看到秦双的手在二娃子的面前挥过,同时“啪”的一声清响,二娃子则下意识的捂住了一边的脸,这应该是秦双扇了二娃子一个耳光。 就凭着刚刚在帐外听到的、现在眼前看到的和秦双身上凌乱的衣衫,廖淳就已经知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秦双见着自己冲进来,不但没有向自己求救,反倒用怨毒的目光看了自己一眼,而后又转向二娃子,装出一副柔情无限的样子,用刚刚扇过二娃子的那只手,伸过去圈住了二娃子的脖颈,而另一只原本紧捂着胸口凌乱的衣服的手则松了开来,去解那衣襟上的扭口。 廖淳知道,这是秦双故意在气自己呢。 幸好此时二娃子却吓得是连连逃了开去,他怕的不是再被秦双打,而是怕廖淳。 秦双见二娃子逃了开去,忙说道:“邑郎(二娃子何邑),你不是说喜欢我吗?我现在就答应你,你逃什么?” 但不待秦双说完,那二娃子已经跑到了廖淳的身边,噗通一下跪了下来,用手狠狠的扇着自己的耳光,哭着认错道:“淳哥!我对不起你!淳哥我错了!我是畜生!淳哥……” 廖淳提起腿对着二娃子的胸口便是一脚狠踹,口中大吼着骂道:“滚!” 二娃子被廖淳一脚踢飞了出去,他坐起来还想跪着往廖淳的身边爬,但廖淳却拔出了佩剑,目眦欲裂、咬牙切齿的说道:“再不滚信不信我杀了你!” 二娃子一看廖淳似乎真起了杀心,吓得连滚带爬的赶紧冲出了帐篷,落荒逃去! 秦双见了恨恨的骂道:“没用的东西!” 廖淳见二娃子已经逃走,丢了手中的剑,深呼吸着调整了下心情,转而想要来安慰秦双,但秦双却猛然从榻上站了起来,握着她的那双粉拳,使劲的往廖淳的身上打去,口中骂道:“就许你自己风流快活,不许你手下的人也一道快活快活么?!” 说着一阵狂风暴雨式的乱砸,廖淳也不还口,也不还手,就任由秦双打着,一直打到她自己没有力气为止。 这中途廖淳一直想找什么话来安慰秦双,但却一直也想不出来到底该说些什么好? 而不知道是秦双生气时红扑扑的俏脸儿,以及那衣衫不整的样子激起了廖淳的欲望,还是刚刚那些羌女给廖淳吃的那春药药性未散,当秦双打到打不动,伏在廖淳胸口喘息之时,廖淳又突然来了欲望。 这时廖淳也不掩饰、压抑自己的欲望了,他一个俯身将秦双给横抱了起来,扔到了面前的床榻之上,原本想不好该怎么开口跟秦双说的话也一股脑儿的冒了出来,颇为蛮横的说道:“我就不许你跟别人快活!因为你是我的女人!” 说完将一把将秦双推倒在了床榻上。 秦双被廖淳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本能的反抗了起来,不过这反抗也只是持续了一小会儿,便被身体最原始的本能所操控,这反抗也就渐渐弱了下来…… 天亮之后,秦双早已没了夜里那万般的委屈与恼怒,侧着身子倚靠在廖淳的身上,用她纤细的手指把玩着廖淳那张算不上英俊,但是却是充满了刚毅的脸庞,欣赏着廖淳安详的睡姿,而心中则已经开始接受了幼年之时,姨娘曾告诉过自己的那句话:“女人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男人;而男人的心却很大,大到要去装载整个天下。” 既然他要去装载整个天下,那这天下间又何止只有自己一个女人?这是秦双对于看到廖淳与那些羌女发生关系,给自己的一个最好的安慰,她在心里已经说服了自己。 “我就不许你跟别人快活!因为你是我的女人!”夜里这句话无数次的回响在秦双的耳边,让她觉得很幸福,廖淳亲口说了“因为你是我的女人!”,就凭这句话,就够了! 而廖淳此时其实早已睡醒了,他不愿睁开眼睛,不是怕面对秦双,对于秦双,他知道已经没事了,秦双还是深爱着自己的,从她那纤纤玉指不住的在自己的脸上滑动着、抚摸着,他就知道。 他不愿睁开眼睛醒来,是不愿意去面对另一件事情、另一个人——二娃子何邑! 按说,二娃子干出这档子事情来,哪怕是对一般不相干的姑娘,在廖淳的眼里也是容不下的,何况还是还是他平日里一口一声嫂子叫着的秦双,那他这么做是要把自己当哥哥的往哪里放?!真的不管是出于军纪,还是自己的尊严,这二娃子都是非杀不可的了!非杀不可!非杀不可!廖淳恨恨的想道。 但临到真要下手之时,这还真又下不去手,毕竟这二娃子是跟自己从小一起光着腚子长大的好兄弟,这在昨天夜里盛怒之下拔出剑的时候,廖淳就已经知道了。 一面是男人的尊严,一面是兄弟之情,两下里不断夹击着廖淳,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困境之中,在没想好如何来处理这大麻烦之前,他不想睁眼醒来!他不敢睁眼醒来! 第七十六章 出走 军帐之中,只有与廖淳一同来到西凉的十五个兄弟,廖淳觉得这是“家事”,所以不想让那些羌人知晓。 而严格来说,现在应该已经不再是十五个兄弟,而是十四个了!二娃子居然干出了调戏嫂子秦双的事来,别说称不上是兄弟了,就连个“人”也算不上了,简直是禽兽不如! 众人都觉得这不光只是廖淳的颜面问题,更关乎秦双的贞洁与清白,所以不等廖淳询问众人到底该如何处置二娃子,众人早都怒不可遏的一致要求廖淳下令,斩杀了二娃子。 其实众人会有的这些反应,也一早都在廖淳的意料之中,因为他觉得自己下不了杀二娃子的决心,所以想借着众人的忿怒,来帮自己做这个决断,这样也可以让自己在内心的深处,对二娃子这个从小光着腚子一起长大的发小、兄弟,少一些内疚。 陈幕从一旁走了出来,对廖淳说道:“元俭,我知道你重义气,但是不杀这厮(二娃子),你的颜面何存?!你又让弟妹(秦双)今后怎么做人?!” 陈幕话未说完,陈梦婷便已在一旁随声附和,而紧接着众人也都跟着喊了起来:“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而这一切其实也在廖淳的意料之中,他知道陈幕一定知道自己是下不了手的,所以会站出来替自己把这斩杀昔日兄弟的事情给做了。 果然,陈幕抽出了身上的佩刀,说道:“我知道你下不了手,我来!”说着便朝着帐篷中央那被五花大绑的二娃子走去。 看着陈幕一步步的走向二娃子,廖淳发现自己的心中竟然有种阴谋得逞的快感。 但这种快感只是一闪而过,当廖淳察觉到自己竟然会有这样的一种快感之后,猛然大吃一惊。他不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有这样可怕的心机?!不敢相信自己又竟会是这样一个阴险狡诈之人?! 即便是真要杀二娃子,也不应该如此的去算计! 廖淳发现,在灵魂的深处,那个一直以来都充满着正义感的“廖淳”又跳了出来,指着自己的鼻子,在那里责备自己。 而这一刻,廖淳又撞上了二娃子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那眼睛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哀求!充满着绝望! 不对!这不是哀求,更不是绝望! 这样眼神似乎在哪里见过?廖淳心中暗自寻思,但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 紧接着一个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容得下兄弟,才能做大哥!” 是大哥!(张牛角) “容得下兄弟,才能做大哥!”廖淳想起了褚燕要杀杜远、杜长兄弟二人时,大哥张牛角曾对褚燕说过的那句话。 对!容得下兄弟,才能做大哥! 猛然间廖淳便如被醍醐灌顶了一般清醒了过来,于是赶紧伸手叫住陈幕,大喊道:“慢着!” 但廖淳还未喊出口,陈幕的刀就已经捅入了二娃子的肚子里。 只见那二娃子的嘴里流出了许多的鲜血来,惨叫着喊道:“淳哥!”然后便垂下了头去,没了声息。 廖淳心中大惊,大喊一声:“二娃!” 而后,猛然间的从床榻之上翻坐了起来,吓了那躺在身边秦双一大跳。 廖淳睁开眼睛,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于是心中又暗自庆幸了起来,并千恩万谢的感谢起老天爷来,让自己做了这么一个梦,才不至于酿成大错,到时候追悔莫及! 而一边的秦双看着廖淳脸色惨白,还在那里气喘吁吁的样子,还以为廖淳还在为昨天夜里的事记恨二娃子,与忙替二娃子开脱,并劝解廖淳道:“廖郎二娃子他真的没对我做过什么,你一定要相信我,他本是来劝解我的,但喝多了酒,你们男人耍酒疯的事情不也是常有的么?再说这二娃子可是你的发小,自己都常说你们是一起光着腚子长大的,他为了你可是连性命都可以不要的,你就不要为了这种小事记恨他了,嗯?” 秦双原本叫廖淳是直呼其名或是叫他的表字“元俭”的,但在这一夜的云雨之后,她发觉自己更加依恋于廖淳了,所以不自觉的连叫廖淳的称呼都改了,变成直接改口叫成了“廖郎”。 秦双或许觉得这“廖郎”二字叫着很亲切、很温馨、很顺口、很自然,但廖淳听了指定得掉一地的鸡皮,不过也幸好廖淳此时脑中想的全是二娃子的事情,所以没注意到秦双叫自己之时居然改了称谓。 廖淳听了秦双的话心中顿时大喜,他原本还有些担心,自己若是不严惩二娃子,秦双会像梦中兄弟们说的那样,觉得自己清白受损难以做人,而如今秦双既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劝解自己,那说明秦双不但根本没有怪罪二娃子的意思。 并且,秦双的话处处在提醒自己与二娃子的兄弟之情,能娶这样的女人为妻,那岂不是三生有幸!想到这一处,廖淳又不觉的盯着秦双打量了起来,仿佛是第一次认识秦双一般,不一会儿便看得秦双满脸娇羞的低下了头去。 而秦双低下头去,这才发现,自己刚刚只顾着跟廖淳说话,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上只穿着一个抹胸,于是赶紧拉过被子在自己的胸前挡了起来,而后皱起眉头娇嗔的骂道:“好你个流氓!”一边骂,又一边伸出一只手去拧廖淳。 廖淳冷不丁的被秦双拧了一下,吃了痛,也反应了过来,赶紧逃了开去。 但这时秦双却又突然丢开原本捂在自己胸口的那被子,张开手臂向廖淳扑了过去,将廖淳仅仅的抱住,嘴里羞答答的说道:“人家整个人都是你的了,你逃什么?!” 软玉温香撞入怀中让廖淳整个人都绵软了下来,被融化了…… 正当两人又是耳鬓厮磨,暖语温存之际。这时帐外又传来了一个声音,高声喊道:“不好了淳哥,二娃子骑了马冲出军寨,不知道上哪里去了?” 第七十七章 鏖战美阳 二娃子出走,廖淳亦不敢对众人明说这个中的缘由,只托了北宫伯玉派出人手四处打探二娃子的消息,然而一连多日过去,那二娃子竟如人间蒸发了一般,渺无音讯。 而官军这边,畜官一战,护羌营全军覆没,护羌校尉夏育战死,紧接着武帝茂陵为叛军所攻占,于是乎京师震动! 但在皇甫嵩一面派出斥候哨探叛军动向,一面整军正准备反击之时,洛阳的西园之内那中常侍张让与赵忠二人却早已趁机合起伙来弹劾皇甫嵩,说他连战无功,耗费钱粮。 皇帝刘宏听信谗言,一怒之下便召回了皇甫嵩,收回了他左车骑将军印绶,并削去封户六千户,改封为都乡侯,食邑二千户。 而这个时候,皇甫嵩才刚到长安其实还不足一个月的时间,说他连战无功、耗费钱粮又岂非欲加之罪?! 不过这次张让与赵忠二人要害这皇甫嵩,倒也可以算是事出有因。 原来,当初皇甫嵩征讨张角之时,途径邺地,发现中常侍赵忠的住宅逾制,便上奏皇帝刘宏予以没收;而同样也是在皇甫嵩征讨张角之时,张让曾向皇甫嵩索要五千万钱,皇甫嵩不肯给,因而便得罪了这二人,于是二人便趁着茂陵为叛军所攻占这事弹劾他。 皇甫嵩无功免归是七月末的事,免了皇甫嵩后朝廷便又任命司空张温为车骑将军、假节,并以执金吾袁滂为副,拜董卓为破虏将军,与荡寇将军周慎都归张温统帅。 但此时廖淳身在羌营之中,又只顾着寻找出走的二娃子,所以对这事却是并不知情。 张温到了长安之后,并司隶、凉州诸郡马步骑兵合十余万,进驻美阳以卫园陵。 而此时的边章亦拥兵十万之众,见官军屯兵美阳,便与韩遂商议,尽起十万大军来战官军。 于是,廖淳等人便也跟着联军一起到了美阳。 到了美阳之后,联军连战连胜,边章的用兵如神加上羌人的骁勇,直将那十万官军赶入了美阳城中,围困了起来。 联军围美阳是八月末的事情,而到了十一月的时候,城中的官军仍没有办法从城中突围出去,城中粮草将尽,于是那一众统兵的将领们都惊慌失措了起来。 张温召集众将商议对策,张温怕的是久战无功,朝廷怪罪,落得跟皇甫嵩一样的下场。但他手下的那些将领肚中打的却又都是各自的小算盘。那些那些司隶以及从中原来的将领都盼望着奋力一战,冲出重围逃回长安城去;而那些凉州本土的将领,不论是汉人还是羌胡,都多有萌生投敌之意,因为现在的叛军之中也有不少叛投过去的以前的同僚,他们跟着边允(边章)在那里吃香的喝辣的,可比自己在这里吃糠咽菜,还要随时担心性命不保要强多了。 张温与众人商议了半日,却想不出个像样的对策来,心中是急恼万分,他在无意之间看到与满屋子的将领不同的是,那董卓却是气定神闲、神色自如的站在那里。 这时,张温想起这董卓乃是西凉豪杰,在凉州这边素有威望,有传闻羌胡多畏惧他,因而朝廷曾任命他为“西域戌已校尉”管理这些西域边民之事多年,那此事何不问问他,或许他能有什么退敌的良策。 想到这处,张温便又如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般,也顾不得他主帅的身份了,腆着笑脸问董卓道:“我闻董破虏乃凉州‘健侠’,与那些羌人豪帅多有交游,如今可有良谋教我?” 董卓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来,拜道:“将军此言可冤杀末将也!末将与那些羌人豪帅交游那是早年年少不懂事之时的事,如今末将身为朝廷平叛、讨贼的将领,又岂敢再与这些叛羌的头子再有什么往来?这可是通敌之罪啊,请将军明察!明察!” 张温的意思无非是想说他董卓对羌人比较了解,想向他讨教个破敌的良策,却不想这董卓竟揣着明白装糊涂,扯到通敌叛国上去了,于是张温只好继续腆着笑脸对董卓说道:“这个本将绝无这个意思,绝无这个意思!眼下大军困于这美阳城内,眼看着粮草将尽,将军(董卓)久镇羌中,定有破敌之策,还望不吝赐教!赐教!” 张温真叫做是急得没辙了,作为主帅竟低声下气到如此的地步。 而董卓听着张温低声下气的央求,又看着周围那一众的同僚将校都在同样眼巴巴的望着自己,这才用手捋着胡子慢条斯理的说道:“贼多骑兵,而我等又多为步军,这是我等屡战屡败的原因所在。” 张温与众将听了都是频频点头。 董卓又接着说道:“如今之势虽于我等不利,但我等只需耐住性子,稍安勿躁,等待战机,到时定能一举破敌! 众人都还翘首企盼着董卓的退敌妙计来,却不想董卓说完了这一句却没有下文了。 张温听着董卓的这番空洞的大话也是大为失望,不过为了稳住军心,他又不得不违心的大赞董卓言之有礼,要众将士都能如董卓说的一般,稍安勿躁,等待战机,到时候一举破敌!然后趁着众将士还没有说出什么负面的言论来,赶紧散了帐,让众将士各自回去坚守去了。 就这样,原本聚了众将是来商议退敌的,到最后却变成了稳定军心的大会,不过在这个时候能够稳住军心却也总算是好的。 董卓回到自己的军帐之后,军帐内一人便笑盈盈的迎了上来,问道:“主公,今日议事如何?” 董卓把手中的佩剑往那人手中一扔,答道:“我看那些西凉军多有想要投敌的意思,而剩下的人也多半只想着突围逃跑,如今这战局我看呀,要赢也难,你觉得我们应该跟着西凉军一起投敌好呢?还是跟着张温逃回长安城去?” 那人听后看了一眼董卓,趁着把董卓扔过来的佩剑放回兵器架上的时候稍稍沉思了一下,转过身来依旧笑盈盈答道:“主公之志又岂甘心对那些叛贼俯首称臣!” 董卓故意作色道:“那你的意思是,让我跟着张温逃回长安城去?” 那人也故作惊恐道:“这个文优不敢!” 董卓这才颇为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我按你说的那番话,对他们说了,要他们稍安勿躁,等待战机,不过我看他们听了多不以为然,只当做是空话、套话!” 那自称文优的人满腹自信的说道:“是不是套话三日之后便知!” 董卓道:“但愿你算得没错,不然他们就要看老夫的笑话了!”说罢一挥手示意那文优退下。 文优得了令,躬身退出了军帐。 这文优不是旁人,正是那董卓帐下的谋士李儒,因为这李儒相貌堂堂,又足智多谋,为了笼络人心,董卓便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他,因而这李儒也是董卓的女婿。 第七十八章 天上掉下个大火球 三日后的夜里,姜半仙因多喝了点酒,又开始吹嘘起他自己祖先姜尚姜子牙的那些丰功伟绩来。 其实姜子牙的事不需要他姜半仙说,大伙儿也基本都知道,而这点姜半仙他也是清楚的,所以他吹嘘姜子牙的事,主要是为了说明姜子牙是他姜半仙的祖先,而后再进一步说明他跟他的祖先姜子牙一样厉害,总结说来一句话:往自己脸上贴金! “吹牛!”阮闿听了说道。 “拉倒吧!”泥鳅也道:“人家姜太公跟你有啥关系?!就因为他姓‘姜’你也姓‘姜’?!咱们姜大侠(姜兰甫)还姓‘姜’呢,怎么没见他这吹嘘过?你羞不羞你?!” 泥鳅说着还用手摊一摊自己的眼皮,惹得旁观的众人一阵哄笑。 姜半仙看着众人笑,也不着急,说道:“这个是也有可能,也有可能,姜大侠武功盖世,这个很可能也就是我们姜太公的后人,所以我跟姜大侠应该算是远亲,五百年前是一家嘛!你说是不是姜兄弟?” 姜半仙想去寻求姜兰甫的呼应,然而一旁的陈幕早接口道:“还姜兄弟?别看人家年纪比你小,说不定按辈分排还是你的叔叔,你的爷爷呢!” “就是!就是!”陈幕话音刚落,周遭一众的人便又跟着在那里起哄,吵着嚷着要让姜半仙叫姜兰甫爷爷。 然而这时姜兰甫却先打起了退堂鼓,摇着手连声说道:“别!别!别!他这么大年纪还叫我爷爷,我可怕折了寿!这姜子牙的祖宗谁爱认谁认去,跟我没关系啊,没关系!”说着逃开到了一边去。 而那些围观的羌兵中不知道是谁在那里对姜半仙高声道:“我听说那姜太公料事如神,你说自己是姜太公的后人,那你会算命吗?” 这羌兵的这一声问正中了姜半仙的下怀,仿佛就跟姜半仙事先安排好的托儿似的,配合得简直就是天衣无缝,这可乐得姜半仙差点都要手舞足蹈了起来,不过这心里高兴归高兴,姜半仙却还是故意装出一副怒容来说道:“难道姜太公在你看来就只是个算命的吗?!不过既然你这么说了,那老夫就给你算上一卦,你是要问前程呢?还是要为问……” 但不待姜半仙装腔作势的说完,陈幕便在一旁打断道:“算什么命呐?!算什么命?!有道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早都摆在那里了,有什么好算的?!咱们刚刚不是听姜半仙说他祖宗姜太公能够呼风唤雨的吗?那就让姜半仙也给咱唤个雨来看看,都旱了个把月了,干都干死了,让姜半仙弄场雨来给大伙儿润润好不好?!” 陈幕这么说是知道姜半仙算命确实有那么两下子,所以故意说了个呼风唤雨这难办的事情,来让姜半仙出丑。 而陈幕这么一说,原本等着听姜半仙给自己算命的那羌兵也不要算命了,跟着其他人一起起哄道:“来场雨!来场雨!……” 随着众人的呼喊,聚拢来围观的人是越来越多。 此时,姜半仙真的有种想将自己一耳光抽死的冲动。他在内心里指着自己的鼻子骂道:“叫你嘴贱呀!说什么姜太公呼风唤雨大破商军啊?!说什么‘难道姜太公在你看来就只是个算命的吗?!’现在好了嘛,看你怎么下台?!看你怎么下台?!都怪陈幕这个坏东西呀!坏东西!” 不过姜半仙内心里一面抱怨归抱怨,急中生智却也又想出一个对策来,心道:“我不能呼风唤雨,却还不会算什么时候下雨么?那我就先算出什么时候会下雨,然后就说这个求雨是要搭祭坛作法的,那样十天后下雨,我就说要做十天的法,一个月后下雨我就说要做一个月的法,到时候真下起雨来,那这些羌人还不把我当神仙一样供起来?” 想到这一处,姜半仙又洋洋得意了起来,然而他掐指一算,却惊得手中的酒杯都摔到了地上去。 陈幕看着姜半仙惊落了手中的酒杯,得意的坏笑道:“老东西,你当自己是老龙王啊,洒了酒杯,咱人间就能下起雨来?” 但陈幕话未说完,姜半仙就杀猪似地惊叫了起来:“了不得啦!要下……要下……要下火了?” “下火?” 一众人听得是目瞪口呆,然而还没等有进一步的反应,那天上早掉落下来一个巨大的火球,正好砸在军寨内离姜半仙他们一大群人不远的地方,将军寨内的帐篷、军械辎重都点着烧了起来。 这一来吓得那一众人是魂飞天外,连一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陈幕都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而羌兵中早有人赶着跑去报告边章去了。 而官军这边,这一夜恰巧轮到董卓的人马值夜,兵士在城头上看到皓月当空、群星灿烂的夜空之中突然落下一个巨大的火球来,在夜空中划出了一道十余丈长的光芒,而火球似乎落到了城外叛军的营寨中,着了起来,烧得半壁天空火光如柱!于是赶忙跑去向董卓报告。 兵士刚跑到董卓的帐中,这帐中早有一人站在那里,这人便是那李儒李文优! 兵士向董卓报告道:“将军,天上掉下个大火球来,砸到了城外叛军的营寨中,烧着了一大片!” 董卓惊喜道:“果真有这事?!”说着就起身要走到外面去看火球砸到羌营的情形,而他边往外走边又转过头对那李儒说道:“文优啊,你真是料事如神啊!哈哈哈!” 李儒谦虚对着董卓躬身一拜,说道:“主公过奖了,还是速去禀告车骑将军,准备破敌要紧。”但脸上却流露出压抑不住的得意的笑容来。 董卓一听才仿佛猛然醒悟过来一般,用手一拍额头,对着那兵士说道:“对!对!对!快传我将令全军集合!” 兵士领命而去。 而后董卓又正了正身上早已披挂整齐的铠甲,对李儒说道:“来文优随我去见车骑将军。”说罢顾自己大步走出了军寨。 李儒亦跟在董卓的身后,小跑了出去去见张温去了。 第七十九章 溃败 “小儿~小儿不足与谋!” 董卓气呼呼的从县衙中冲了出来,身后李儒追在那里压着嗓子直喊:“主公小声些,这还在县衙里,莫要被他们听到了~” 其实二人说的那些话,县衙公堂上听得是清清楚楚。 不过听清楚了又怎样?就跟董卓骂的那般,此时县衙堂中有的都是些见了叛军就两腿打颤的怂包软蛋,而张温也就是个优柔寡断的文官,能把他董卓怎么样?!敢把他董卓怎么样?! 小儿!就是一群小儿! 董卓骂骂咧咧的刚转出县衙,迎面却撞上了一个人,董卓正在气头之上,更是大怒,正要破口大骂,那人却先开口问道:“仲颖(董卓表字仲颖)何故如此气恼?!” 董卓一看撞的那人正是右扶风鲍鸿(鲍鸿此时已升任为右扶风),而鲍鸿客客气气的在问自己,也就不好发作,但是刚刚心中憋着的怒气实在是难消,所以鼻哼一声,摔手管自己离去。 而鲍鸿不知董卓为何事而气恼,依旧在后面喊着问道:“城外叛军乱作了一团,我来迟了些,张车骑可说从哪个门集结杀将出去?” 这时后面跟来的李儒说道:“城中诸将皆不敢出战,车骑将军亦是犹豫不决,说要等天明之后,看看城外的状况再说,我家将军故而生气。” 鲍鸿听了此言,拍着大腿说道:“哎呀!如此良机若不出战,等天明之时那些叛军稳住了阵脚只怕是悔之无及!悔之无及呀!” 说罢又大喊着去追董卓道:“仲颖稍待,等我回营点了兵马就与你出城去杀那些叛贼!” 董卓闻言喜出望外,原本的冲天之怒也消了,转过身来一把拉住鲍恢的手道:“若有右扶风(鲍鸿)助我,何愁叛军不灭,哈哈哈……” 鲍鸿亦跟着大笑! 随后二人便各自回营点兵去了。 而羌寨之中,不等那羌兵赶去报告,边章早被军寨内战马的狂鸣之声所惊动,等走出帐篷之时,发现军寨内有一处角落起了火,火势不是太大,但整个军寨的人马却已乱作了一团,他一开始还当是官军来夜袭,在拉过一个兵士一问才知道,原来天上掉落下一个大火球来,砸到了军寨之内。 边章正要呵斥那些胡乱逃蹿、喊叫的羌兵,各自回营呆着去,休要大惊小怪,但这时韩遂跑了过来说道:“大哥!军心溃散了,这些羌兵们怕得要死,都说老天发怒降罪,是大败的征兆啊!” 边章怒道:“一派胡言!谁再敢造谣动摇军心,就地正法!” 韩遂领命要去。 但边章自己似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叫住韩遂道:“慢着文约,还是传令下去,拔寨撤军,退守金城。” 韩遂问道:“大哥也信那些羌人的鬼话?!美阳城中粮草已尽,破城之日可待,此时离去岂不可惜?!” 边章道:“我岂能信这些无稽之谈?只是行军打仗最最要紧的是军心士气,我们连战连胜靠得就是羌人的骁勇,现在羌人已是人心惶惶,此时若要强战,官军来袭之时怕是难以抵御了,不如先回金城去固守修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然而,这边边章、韩遂虽然已经紧急拔寨退军,但那边官军却已然从美阳城中冲杀了出来。董卓与鲍恢二人带着各自的人马,分作左右二路望着联军寨中冲杀,那一众的联军被杀得措手不及,死伤无数,一时间哭天抢地喊声震天。 厮杀一直持续到天明时分,董卓、鲍恢大破叛军,斩首数千级,然而也终因双方兵力多寡悬殊,被叛军脱逃而去,鲍恢想去追赶却被叛军弓箭射伤。 而张温等人在美阳城中听得城外喊声震天,便登上城楼观看,但一直要到城外的叛军被董卓、鲍恢二人杀得溃不成军,夺路逃窜而去之时,张温这才遣了荡寇将军周慎领了三万人马,出城前去追赶。 董卓率军救回鲍恢,勒兵回城之时,正撞见从城内领着大军冲杀出来的周慎,于是便欲开口询问周慎作何而去? 但周慎已然抢在董卓的前面质问董卓道:“叛军溃败正当乘胜追击,将他们剿灭,汝何故反而撤军回城,放任他们逃去?!” 董卓本就恼恨周慎等人之前如缩头乌龟一般的躲在城中不肯跟自己出城杀敌,才害得叛军得以逃窜而去,现在倒反过来来责问自己,正是气不打一出来,但他眼看着周慎就这么贸然追去,怕是反而会落入叛军的圈套之中,所以也顾不得跟周慎去计较这是非对错了,对着周慎说道:“穷寇莫追,就这么贸然追去,怕反为那些叛军所算,周将军还是先与我一道回城,待我向车骑将军禀明了战况再从长计议的好!” 而周慎是求功心切,哪里听得进去董卓在说些什么,于是在这时倒拿出了一副无所畏惧的神情来,用颇为豪气还略带讥讽的口气对着董卓说道:“我与车骑将军在城头上已观战了半夜,对战况是了如指掌,现在就是车骑将军派我前去追击敌军的,汝若害怕,可自行回城歇息去,到时候等我剿灭了叛军论功行赏之时,可没有你的份!” 董卓被周慎的这一番蛮横无礼的话塞得是气忿满胸,但为了大局着想,他还是强按下心头的怒火想去劝周慎,然而周慎却已经扬鞭打马,顾自己率军追击叛军去了。 董卓知道凭自己是无论也劝不住周慎的了,只好赶紧率军入城,去见车骑将军张温,希望能够说服张温,让他下令召回周慎。 但董卓见到张温之后,张温却如那周慎一般,说道:“仲颖(董卓表字仲颖)多虑了,我在城头观战良久,叛军此番士气已堕,趁此乘胜追击正是破敌大好之良机啊!不过说来还是多亏了仲颖的高见,与右扶风鲍将军出城杀了叛军一个措手不及,回头论功行赏之时,本将必定不会忘了二位将军的功劳啊,哈哈哈……” 张温说罢顾自己捋着胡子大笑了起来,于是周围的一众的将领也就跟着赔笑,而那些惯于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徒则又不失时机的奉承起张温的英明与董卓、鲍鸿二人的神勇来。 董卓一看这情形知道要劝动张温收兵也是不太容易的事情了,于是只好退而求其次又想出了一个补救的办法来,抱拳说道:“将军既然执意进兵,那末将愿率本部人马作周将军的后应,以备不测!” 张温听后又摆摆手大笑道:“仲颖多虑! 多虑!三万人马去追那些残兵败将足矣!” 董卓还要说些什么,张温又举着手制止道:“仲颖莫急!仲颖莫急!这里可还另有要紧的差事非得你去才能做成。” 董卓有些好奇脱口问道:“何事?” 张温满脸上一副胜券在握的神情说道:“我要你率着你本部三万人马,进兵陇右征讨先零羌!” 张温话音未落,董卓便已大吃一惊,说道:“将军万万不可!敌众我寡,左右开弓恐难取胜啊!当集中兵力先灭边章、韩遂,再平西羌!” 张温听了颇为不悦。 而一旁的副将执金吾袁滂忙以眼神暗示董卓。 董卓是个聪明人,见着张温的神色便早已心知肚明了,何况又有袁滂在一边暗示,他知道张温不是可能改变主意了,于是只好低下头来勉为其难的应诺道:“是!末将领命!” 张温见董卓领了将令,又由怒转喜,说道:“仲颖肯行,西土一举可平!拿酒来!我要为仲颖壮行!” 兵士得令,拿过两盏酒来。 先零羌 先零羌是古代羌人部落之一。西汉时西羌中继研种羌以后最强大的部落联盟。羌人许多叛乱多以先零羌为主要力量。汉初原居牧于湟水下游地区至庄浪河流域等地,武帝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先零羌与封养羌、牢姐羌解仇结盟,与匈奴通,合兵10佘万,共攻汉令居、安故,围枹罕。次年,汉武帝遣将军李息等率军10万深入河湟,西逐诸羌。先零等羌败退到自然条件较差的西海(今青海湖)、盐池(今查卡盐池)一带。后又不忘故土,请求到湟水以北没有农田的地方放牧,未得到汉朝同意。宣帝元康三年(公元前63年),先零羌与诸羌共盟誓,将欲进攻汉边塞,宣帝遣光禄大夫义渠安国率兵相机处理。安国至,诱杀先零羌豪40余人,并放兵斩杀千余羌人。诸羌怨怒,遂进攻汉金城郡。神爵元年(公元前61年),汉遣后将军赵充国率兵6万予以重创。先零等羌余部一支退居青海湖西南;另一支南渡湟水退居大、小榆谷及河曲等地,并利用优越的自然条件迅速发展壮大。王莽执政初,青海湖、大小榆谷地区的先零羌反叛,势力蔓延至陇西等郡。东汉光武帝建武十一年(公元35年),汉将来歙、马援等击败先零羌于临洮、浩门、允吾谷、唐翼谷等地,并迁其降众于天水、陇西、扶风3郡。安帝永初元年(107年),先零别种滇零与钟羌诸种再次起兵反汉,次年春败汉将邓骘于冀西,冬又败汉将任尚于平襄。1 1月,先零羌酋滇零称天子于北地,寇三辅,东犯赵、魏,南人益州。此后数年中先零羌攻地破城,屡败汉军。永初七年(113年),汉将侯霸、马贤击败先零羌。元初三年(116年),汉将任尚败先零羌于丁奚城和北地。桓帝延熹四年(1 61年),羌零吾与先零又起兵于陇右,进攻关中,汉遣中郎将皇甫规击羌,先零诸种羌慕规威信,降者10余万。之后,汉将段颍分别击先零羌于安定、高平、苦水等地,又追击至奢延泽、洛川等地,先零羌势力大减。灵帝中平元年(1 84年),北地先零羌与诸羌发动叛乱:攻占陇右;次年进兵三辅,汉将张温、董卓率兵3万讨先零羌。又经10余年战争,先零羌力量逐渐衰亡。——出自百度百科 义渠安国 义渠安国,姓义渠,名安国。西汉义渠(今甘肃庆阳及泾川一带)人。古义渠族遗民,以族为姓。宣帝时为光禄大夫,奉命巡视诸羌,先零羌首领请求将牧区迁往湟水北面,他不经奏请即行许诺,诸羌由此渡过湟水北进。元康三年(前63)先零羌与诸羌解仇为盟。神爵元年(前61),汉又派他巡视羌人地区,至则召先零诸羌首领三十余人,以桀黠为名,均加诛杀,激起羌人反叛。旋被任为骑都尉率兵御羌,为羌击败,引归。 研种羌 古代羌人部落之一。羌人首领研所率领的部落。研为无戈爰剑的五世孙、忍的九子之一,从爰剑种五世至研。研最豪健,自后以研究种号。秦献公时(公元前384~公元前362年),西羌诸部落分散各地,忍及弟舞独留湟中,忍子研之部落也居牧于湟水流域。秦孝公时(公元前361~公元前338年)雄强,威服羌戎,孝公曾使太子驷率研等92部落朝觐周显王(公元前368~公元前321年)。后衍生出烧当等羌种,遂消亡。 牢姐羌 牢姐羌是古代羌人部落之一,先零羌种,活跃于汉朝。汉初居陇西郡西境至湟水下游以南。西汉时,牢姐羌与封养羌曾结为部落联盟组织。武帝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先零羌与封养、牢姐羌解仇结盟,起兵反汉,次年被汉将李息等击败。光武帝中元二年(公元57年),牢姐羌参加以烧当羌为首的羌人起义,败汉天水郡兵于白石。和帝永元十三年(公元101年),陇西牢姐羌随汉护羌校尉周鲔、金城太守侯霸等出塞,与烧当羌首领迷唐战于允川。永初七年(公元113年),汉骑都尉马贤与侯霸掩击零昌别部牢姐羌于安定,斩千人,得驴骡骆驼马牛羊2万余头,后将大批牢姐羌人安置于安定等地。桓帝延熹四年(161年),先零、牢姐等羌攻并、凉及三辅地区,次年乞降。 第八十章 金城界 金城郡的界碑处,周慎勒住军马在此停了下来,并派出了探马前去打探消息,因为前方的金城郡乃是汉羌杂居的地方,有着许多的羌胡部落,而且整个金城郡又被叛军攻占了许多日子,因而在未探明叛军的虚实之前,周慎也不敢贸然进兵。 半日之后,派出的探马便都陆续的回来了,并带回了消息称,边章、韩遂率着叛军尽数逃入了榆中城内。 周慎拉住一个哨探的兵士问道:“金城郡内其他羌胡部落可有异动?” 那兵士答道:“小的在一路之上并未见到有其他的羌胡部落,想是为了躲避战乱,都逃走了。” 周围其他哨探回来的兵士亦跟着点头,表示这兵士说的都是实话。 周慎听后欣喜若狂,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真乃天助我也!”说罢传令三军便要往榆中城杀去。 而曾作为朱儁的佐军司马的孙坚,这时又被朝廷征召作为参军从事在周慎的帐下辅佐周慎。 孙坚在听了探马的回报之后,仍然觉得就这么就这么贸然进兵,深入羌人腹地太过危险,于是想出一计来对周慎说道:“将军,这榆中乃是小小县城,城中定无多少存粮,贼兵若想坚守,必当从外运粮,坚愿得万人断其运道,将军以二万兵马作后方支援,如此贼兵惧怕我军主力兵马,必不敢轻易与我交战,待其城中粮尽,若边章、韩遂退走入羌中,我等再并力讨之,则凉州可平。” 但周慎此时是求胜心切,又哪里有这耐心去等贼兵城中粮尽,于是不等孙坚把话说完,便打断道:“尔乃夷人(孙坚乃是吴郡富春人,所谓东夷,也表示周慎对孙坚的蔑视)怎懂西北之事?!休再胡言,本将自有主张!”只一句话便把孙坚给塞得是哑口无言。 于是周慎便带着三万人马,直奔榆中城。 而联军这边边章在带着军马退入榆中城的时候,也想到了粮草的事情,为了防止被官军围城切断粮道,他需要派出一支人马在外,一方面联络郡中各部落供给粮草,一方面保护粮道的安全。 然而,这时的羌兵们早都已经吓得是惶惶不可终日,夜半从天上砸下来的火球让他们觉得,自己造反惹怒了上天,再与官军对抗那必定会招致惨败,以及老天爷更为严厉的惩罚,于是,边章在询问有谁愿意领兵在外守护粮道之时,一众的羌人部落首领们都破天荒的把头埋了下去,不吭声了。 而廖淳自二娃子不辞而别以来,一直记挂着他,二娃子离开的时候是在茂陵,之前找不到二娃子廖淳还没这么急,但现在那边已经被官军给夺了回去,廖淳便又开始担忧起二娃子的安危来,如果碰上官军,以二娃子那莽撞的性子,那就算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他死的。 “但愿他也早已逃到了金城郡这边来了。” 这是廖淳一厢情愿美好的想法,所以他想去金城郡四处找找,因为这总比窝在榆中城里面要强。 于是,在一众的羌人首领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廖淳却挤过人群,从北宫伯玉的身后站了出来说道:“某愿在城外领兵保护粮道。” 看着廖淳站了出来,边章一阵欣喜,不过随后他便想了起来,眼前的这小将乃是早些日子跟着北宫伯玉一起回来的黄巾余党,虽然这人据北宫伯玉所说颇能用兵,但是毕竟是个汉人,而且初来乍到,对这西凉的羌胡部落并不熟悉,若说只护个粮道倒还可以,但要去联络这金城郡的各个部落,那肯定是不行的。 想到这一处,边章原本刚刚扬起的嘴角又慢慢的收了下去,而眉头又重新皱了起来,叹了口气说道:“小将军勇气可嘉,但只可惜你刚来这凉州,对这里的部族并不了解……” 但不等边章说完,那一旁的李文侯突然站了出来笑着说道:“这个主帅大可不必担心,小将军不熟悉我们凉州的部族,但是北宫将军在呢,由北宫将军出面还怕那些部落的首领们不买账么?你说是不是伯玉兄?” 李文侯说着又转而坏笑着去问北宫伯玉。 北宫伯玉知道李文侯这是把烫手的山芋硬塞到了自己的手里来了,心中不由的大怒,但是当着边章的面他又不好发作,只好尴尬的笑笑,同时说道:“这小弟的面子哪有你文侯兄大,我看还是你文侯兄同廖兄弟在外策应比较好。”说话间就又将这“山芋”给扔了回去。 而边章正愁着廖淳不熟悉这西凉的羌胡部落,被李文侯这一提醒立刻就醒悟了过来,而时间紧迫,因而他又岂容得北宫伯玉与李文侯二人在那里扯皮,于是便说道:“李将军的说得不错!” 边章这么一说,北宫伯玉可急了,赶忙又抢着说道:“主帅!金城郡这边的部落可多半都是听他李文侯的啊!” 被打断了说话,边章颇为不悦,提高了嗓门说道:“你北宫伯玉的声望在这凉州可是首屈一指的,这个我在当督军从事的时候可就知道的!之前这小兄弟帮你立了一功,难道你现在就不能帮他也立上一功么?!” 见边章发怒北宫伯玉就不敢再吭声了,而边章也见好就收说道:“当然若让你率着全体部众去,那人太多了,我这边守城还是需要人手的,你可以派手下精干点的羌人率军随着这小兄弟一道去联络这周边的各个部落,保护粮道。” 听边章这么一说,北宫伯玉如获大赦一般,也不敢再讨价还价,赶紧抱拳领命,生怕迟了片刻边章又反悔或者李文侯这厮又想出什么损人的招招来。 而北宫伯玉应了下来,这“手下精干点的羌人”指的当然就是滇吾、鞠羟等人,但这一次可跟上次跟着廖淳去打官军不同,这一次老天爷可是发了怒,砸下来火球警告了,于是北宫伯玉帐下那一干的部落首领们都又面面相觑,紧接着又相互推诿了起来,谁也不想跟着廖淳与触怒这老天爷的天颜! 最后,这倒霉的任务没什么悬念的落到了鞠羟的头上,理由很简单就是谁让你鞠羟跟廖淳最熟呢?还有就跟主帅边章说北宫伯的那般,这廖兄弟都帮你立了两个大功了,你就不能他也立一个功么? 这差事落到自己的头上,鞠羟倒也觉得并不冤,也没想着要去推脱,但他还是觉得有些不公平,凭什么之前去阻击盖勋的时候是滇吾跟自己一块儿跟着廖淳去的,而这会儿得罪老天爷的事,他滇吾就躲得远远的了?不过这话鞠羟还是不敢明着说出来的,所以当北宫伯玉点自己的名的时候,鞠羟便故作吃惊的说道:“啊?!就我们部落这一千来号人去?!这也太少了点吧!” 鞠羟的嗓门特别的大,这一句话那主帅边章与那一众的将军、部落首领们都听得是清清楚楚,而边章的神色似乎也觉得只派一千人来保护粮道这人太少了,那么这便意味着又有别的部落又要遭殃,于是北宫伯玉帐下那剩余的部落首领们都纷纷心怀怨恨的看向了鞠羟。 而鞠羟此时却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来,用充满挑衅并且颇有些幸灾乐祸的的眼神回敬那些用此时正用恶毒的眼神看向自己的那些部落首领们,摆明了就是想拉一些人来做自己的垫背。 但不知出于对廖淳之前帮忙的感激,还是为了在主帅边章面前表现自己很重视派下来的军令,北宫伯玉对鞠羟说道:“这个你放心,不止你一个部落的人去。” 说着又转过去对廖淳说道:“廖兄弟,前翻蒙兄弟出手相助,伯玉感激不尽,此次护粮非同小可,事关我军生死,我让鞠羟带着你去联络各个部曲,让他们提供粮草,如有可能便请他们出兵相助,另外我将我的湟中义从交由你指挥,请务必尽心!”说罢对着廖淳拱手一拜,并从腰间掏出一道兵符交到廖淳的手中。 而边章这时也走到了廖淳的身边,拍着廖淳的肩膀说道:“这干系着我城中十万将士的性命!” 廖淳一看边章与北宫伯玉二人这架势,才知道此事似乎真的干系重大,而刚才自己只顾着想去找二娃子,竟然没去细想就揽下这差事来,但是此要在推脱就说不过去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抱拳应诺! 随后,廖淳便率着三千的湟中义从与鞠羟二人一道绕过榆中城往北而去;而边章则带着十万联军走入了榆中城。 第八十一章 征粮 退守榆中城这或许是边章率着联军造反以来最大的败笔,羌人骁勇那是在马上,守城却绝不是他们强项,更何况此时的羌兵们都已如惊弓之鸟,天降异象让他们深信,与汉军的对抗,败亡那将是必然。 而这联军之中虽说也有许多叛投过来的官军,但是当这兵败如山倒的时刻,面对朝廷的平叛的王师这些降兵叛将们早都没了胆气,只不过是借着这榆中土城低矮的城墙作垂死的挣扎而已。 因而在双方士气天壤之别的前提之下,周慎攻打榆中城也不过只用了两天的时间便打破了榆中城东北面的城墙的一角。 周慎见着榆中城的城墙已然崩坏了一角,以为破城只在旦夕之间,于是便令兵士快马赶回美阳城去向张温报捷,而在兵士走后周慎又想起了之前那参军从事孙坚曾劝自己驻兵以为后援那小心谨慎,又苦口婆心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发笑,于是又让人去请过正在城下带着兵士亲冒矢石、奋勇攻城的孙坚来奚落了一番。 孙坚受了奚落却也不好发作,只得闷不做声。 而这时,廖淳正由鞠羟引着在令居县一个叫做瓦喀的部落中征调粮食,当廖淳派出往来哨探的兵士回报说,官军攻破的榆中城的城墙之时,惊得那一旁的鞠羟面色如土!不过幸好那报信的兵士是在廖淳与鞠羟二人身边汇报的军情,说话的声音并不大,而且那瓦喀部的首领迷阿萨德正好离开,调拨廖淳与鞠羟索取的粮食去了。 廖淳对那兵士说道:“我知道了,你再去榆中城那边盯着,一有新的情况及时回报。” 兵士抱拳领命而去。 鞠羟看迷阿萨德不在,慌忙的凑到廖淳的耳边紧张的说道:“将军,榆中城那边完了,我们该怎么办?!” 而不等廖淳答话,那鞠羟又接着慌忙不迭的说出自己的打算来道:“不如我们一会儿拿了粮食就跑,往西走过西郡去到张掖,那里的氐池、日勒、番和皆是我们土日部的地盘,真不行我们还能再往北走入大漠之中躲避,那汉军是绝对找不到我们的,啊?怎么样?” 看着鞠羟说话的神情,就知道他吓得不轻,而廖淳还未答话,边上的姜兰甫就说道:“那氐池、日勒、番和不是张掖郡下的三个县么?自汉武帝之始便一直都在朝廷的统治之下,怎么倒成了你们土日部的地盘了?” 而不等鞠羟说话,那姜半仙又用他苍老沙哑的嗓子,拿腔捏调的卖弄起他的学识来,附和着姜兰甫的话说道:“这武帝在击败匈奴之后,就在这西域设置了都护府,统辖这西域大宛以东,乌孙以南的五十多个国家,你说的氐池、日勒、番和那都在其中,后来呀王莽篡汉之后北道诸国受制于匈奴一起反叛,朝廷遂罢了都护,而后来明帝之时,朝廷又出兵打败了匈奴,平了西域,并派班超出使西域,接着又设了西域长史来接替都护管辖西域,所以呀……” 但不等姜半仙拖着长音把话说完,那贼老大陈幕早走了过来,一把拧住姜半仙的耳朵说道:“所以呀,你就只是个算命的!娘的都什么时候了,谁他娘的有闲工夫听你说故事?!还老是张口闭口姜太公是你祖宗,你祖宗也老是在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还讲故事的吗?!跟你说多少遍了,我们在那里说正事的时候,少在那里胡说八道,你耳朵让狗屎给堵上了吗?!” 陈幕怒骂着几乎将姜半仙的耳朵都快要拧下来了,疼得姜半仙是哇哇直叫,而一旁的泥鳅看着姜半仙被陈幕拧着耳朵的样子,又不由的想起自己被陈梦婷拧耳朵的时候来,这耳朵仿佛也又痛了起来,于是不自觉的嘶起牙去摸自己的耳朵,但这动作却又正好被身边的陈梦婷看到。 陈梦婷看着泥鳅的动作,就知道泥鳅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便生气的瞪了泥鳅一眼,又吓得泥鳅赶紧往身边阮闿的身后躲去。 而就在这时那瓦喀部的首领迷阿萨德走了回来,这迷阿萨德也是与姜半仙一般年纪的老者,他看着这小小年纪的陈幕却拧着一个几乎可以当他爹的老人的耳朵还在那里大声的喝骂,这心中就不觉的生起气了,不过他知道廖淳等人是联军统帅边章派来的人,另外他也不清楚陈幕到底为何要如此的去欺凌一个老者,所以也就不便发作,只好装作没见到,对着陈幕轻轻的鼻哼一声,而后又堆起笑脸转向廖淳与鞠羟举手抱在胸前施礼说道:“廖将军、鞠羟首领,二位要的粮食我吩咐备好,请过目。”说罢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廖淳等人出帐查看。 于是廖淳等人便随着迷阿萨德一道往大帐外走去。 迷阿萨德边走边又堆着笑脸着说道:“年庚不好先是朝廷的盘剥,现在又赶上大旱,地里种下去的那些麦子全枯死了,能放牧的草场也越来越少,所以能拿出来的就只有这么多了,还望二位(廖淳、鞠羟)在边元帅(边章)面前,解释解释,我们瓦喀部对边元帅那可是忠心耿耿、可鉴日月啊。” 说着话,廖淳等人便已经随着迷阿萨德走出了大帐,而迷阿萨德说的备下的粮食也赫然陈列在了众人的眼前,五大车的麦子和二十只羊。 但那榆中城中可是有十万大军在那里,这五大车的麦子和二十只羊分到那十万人的嘴里,都还不够塞牙缝的。 “啊?!这!这!这!”出了帐篷泥鳅突然间指着那五大车的麦子和二十只羊就惊叫了起来。 而泥鳅这么一惊叫倒吓出了那迷阿萨德一背脊的冷汗来,因为他本来就心虚,以为泥鳅是在嫌粮食太少了。 但他刚想再拿刚刚堆着笑脸对廖淳诉苦的那段说辞来替自己辩解,那泥鳅就在那里说道:“你让我们赶着这些羊去榆中城?有没有搞错?!现在可是在打仗诶!” 廖淳听了忙呵斥泥鳅道:“不得无礼!” 迷阿萨德一听泥鳅这小鬼惊叫原来就是为了这个,于是又那刚刚吊到了嗓子眼的心就放了下来,又陪着笑脸说道:“哈哈哈~不妨!不妨!这位小将军说得有道理,我这就让人把这些羊杀了,啊?哈哈……” 但迷阿萨德笑声未落,那鞠羟便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萨德首领你糊涂了,杀了不吃这肉岂不就烂了,捆吧捆吧扔车上不就行了吗?”说着自己就要动手去抓那些羊。 迷阿萨德一听才恍然大悟的拍着脑袋说道:“啊!对!对!对!我糊涂了,糊涂了!不劳鞠羟首领动手,我这就让人把羊捆了,来人呐!” 看着鞠羟那猴急的样子,廖淳就知道鞠羟肚里打得是些什么主意了,他沉思了一下似乎做了最后的决定,而后干咳一声,对着迷阿萨德抱拳叫道:“萨德首领!” 西域都护府 西域都护府 “都护”是汉西域地方最高长官,“秩比二千石”,相当于内地的“郡都尉”。“郡都尉”是一郡首脑太守的副职,掌管军事。西域因地位特殊,故设“都护”,实际上与郡级区划相等。其主要职责在于守境安土,协调西域各国间的矛盾和纠纷,制止外来势力的侵扰,维护西域地方的社会秩序,确保丝绸之路的畅通。“都护”统管着大宛以东、乌孙以南的五十多个国家,各国“自译长、域长、君、监、吏、大禄、百长、千长、都尉、且渠、当户、将、相至侯王,皆佩汉印绶”,确认是汉的官员(《汉书?西域传》)。 公元前140年,汉武帝即位,此时的汉朝经过六七十年的休养生息,已具备了反击匈奴的强大实力,于是在汉武帝即位后,对匈奴发动了一系列战争。其中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三次大胜后,匈奴右部王的活动中心已迁至天山东部一带。 公元前138年和119年张骞的两次通使西域,其主要目的是联系西域的一些势力抗击匈奴。虽然其目的没有达到,但却一方面使汉朝对西域的了解更为深入,另一方面扩大了汉朝在西域各地的影响,从而为汉朝击败匈奴在西域的势力,并最终统一西域奠定了基础。 汉朝势力最初进入西域后,虽然也没有足够的实力来掌控西域,但由于汉朝政府有着较为成熟的统治理念。在统治方式上,注重政权机构的建设,将内地的政治、经济、军事、文化制度等,变通地实施于边疆地区,打破了西域地区“无所统一”政治格局,从而把西域诸国有机地纳入汉王朝的政治统治体系之内。同时,汉朝发达的经济,也对西域产生了重要影响,内地与西域经济的互补与交流,最终导致西域的经济与内地的经济形成了密不可分的有机整体,因此,汉朝在西域的统治一旦确立,就相对比匈奴在西域的统治更为稳固。 公元前108年,应乌孙昆莫(王)之请,汉武帝将宗室江都王刘建之女细君公主嫁与乌孙昆莫,几年后,细君公主去世,汉武帝又于公元前104年将另一位宗室之女解忧公主嫁给乌孙昆莫。汉朝与乌孙的关系愈益密切。 张骞通西域之后,汉王朝派往西域各地的使者和西域各国派往汉朝的使者络绎不绝,各族商人也频繁地往来于内地和西域之间。在当时人烟稀少、道路艰险的情况下,为了保障这条沟通东西方的丝绸之路的安全畅通,汉朝政府于公元前101年设置使者校尉,率士卒数百人在轮台、渠犁一带屯田积谷,以供应出使西域的使者。使者校尉是汉朝政府派驻西域的第一个官员。 公元前68年,汉朝政府派侍郎郑吉率兵在车师(今吐鲁番盆地)屯田。并命郑吉护鄯善(今罗布泊一带)以西南道,即统管天山以南各地。不久以后,匈奴发生内乱,理应继承单于位的日逐王先贤掸被人篡权后又遭排挤,于神爵二年(前60年)秋率万余众投附汉王朝,汉派遣郑吉迎接日逐王,并封其为归德侯。匈奴势力退出西域,匈奴的“僮仆都尉”自此而罢,自楼兰经车师前部的西域北道得以畅通。公元前60年,为了管理统一后的西域,西汉在乌垒城(今轮台县境内)建立西域都护府,正式在西域设官、驻军、推行政令,开始行使国家主权,这就是《汉书?郑吉传》中所称的“汉之号令班西域矣!”西域从此成为我国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汉宣帝任命郑吉为第一任西域都护。西域都护是汉王朝中央政府派遣管理西域的最高军政长官。其级别相当于郡太守,每年的俸禄是二千石粮食。其属官有副校尉、丞各一人;司马、侯、千人各二人。都护的职责是统辖西域诸国,管理屯田,颁行朝廷号令,诸国有乱,得发兵征讨。自郑吉为西域都护至西汉末,前后任西域都护者18人,姓名见于史册的有10人,除郑吉外,还有韩宣、甘延寿、段会宗、廉褒、韩立、郭舜、孙建、但钦、李崇等。 公元前48年西汉政府在车师置戊己校尉,其基本职责是屯田积谷。戊己校尉受西域都护节制。西域都护所辖西域各国的国王及主要官员,由汉王朝赐予印绶。据《汉书?西域传》载,西域都护统辖西域诸国有48国,“自译长、城长、君、监、吏、大禄、百工、千长、都尉、且渠、当户、将、相至侯、王,皆佩汉印绶”共376人。考古工作者曾在今阿克苏地区的古城中发掘出一枚西汉时期曾任西域都护的李崇的印,还发现一枚“汉归义羌长”铜印,即汉朝颁授西域首领的官印。这些都反映了西汉在西域设官置守、任命各级官员的情况。 中国汉代西域最高军政长官,始设置于公元前1世纪。西汉时都护为加于其他官号上职称,多以骑都尉领其职、秩比二千石;东汉时期为单任官职。时期西汉时,都护治乌垒城(今新疆轮台东北),和渠犁田官相近,屯田都尉属都护,都护开幕府。都护职在统领大宛(今中亚费尔干纳盆地)及以东城郭诸国兼督察乌孙(伊犁河流域)、康居(今锡尔河中游地带)等行国,颁行朝廷号令;诸国有乱、得发兵征讨。到新莽末年(公元23年左右),西域乱、都护李崇没于龟兹、遂罢都护。东汉光武帝建武21年(公元45年)、西域18国请复置都护、光武帝不许。明帝永平17年(公元74年),始以陈睦当都护。次年,焉耆、龟兹叛,共攻杀陈睦,遂罢都护。和帝永元三年(公元91年),将兵长史班超平定西域,遂以班超为都护,驻龟兹境它乾城( 今新疆库车附近 ,其址未详 )。14年,班超还洛阳 ,继任者有任尚和段禧 。安帝永初元年安帝永初元年( 107 ),西域乱、征禧还、自此不复置都护 。至延光2年(123)、以班勇为西域长史、复平西域、遂以长史行都护之职。 西域都护是汉代西域官阶最高的官职。在西汉,都护是加在其他官号上的职称,普遍由骑都尉兼领,领二千石俸;东汉年间为单任官职。 姓名见于史册的有十人。宣帝时有郑吉,元帝时有韩宣、甘延寿,成帝时有段会宗、韩立、廉褒、郭舜,平帝时有孙建、但钦,新莽时有李崇。至新莽末(公元23年左右),西域乱,李崇没于龟兹,遂罢都护。东汉光武帝建武二十一(公元45),西域十八国请复置都护,光武帝不许。明帝永平十七年(公元74),始以陈睦为都护。次年,焉耆、龟兹叛,共攻杀陈睦,遂罢都护。和帝永元三年(公元91),将兵长史班超平定西域,遂以班超为都护,驻龟兹境它乾城(今新疆库车附近,其址未详)。十四年,班超还洛阳,继任者有任尚、段禧。安帝永初元年(107),西域乱,征禧还,自此不复置都护。至延光二年(123),以班勇为西域长史,复平西域,遂以长史行都护之职。 西域都护府的设立,标志着西域正式纳入汉朝的版图,中央政权在这里开始行使主权。西汉政府在西域设立行政管理机构、任命官员,派兵驻守并屯田,统计当地户口,推行汉朝的政令等等,都是国家行使主权的重要内容,它由此奠定此后历代中央政权管理西域的基础。 西域都护府的设立,打破了西域各地小国林立、互不往来的隔离状态,造就了在中央政府的统一管理之下,西域各地相互交流的日益增多,增进了西域诸城邦国、各民族间的相互了解与信任,同时也增进了西域与内地的密切联系,增强了西域各地对中央政权的认同。西汉末年至东汉初年,西域局势发生动荡,但西域一些小国仍派人至中原,请求中央政府派遣西域都护,反映了西域诸国对中央政权的信赖与对中央政权的忠诚。甚至在东汉灭亡以后,魏晋南北朝时期,西域许多城邦国仍保留着汉朝颁发的印信。 由于汉朝拥有发达的农业、手工业和商业,因而在统一西域后,这对西域经济与社会的发展产生了重要影响。中原地区先进的生产技术、生产经验及熟练的劳动人手,都给西域地区带来了新的因素,从而促进了西域本地经济的发展。西域与中原地区的经济也有着很强的互补性,西域都护府的设立,更是保证了丝绸之路的畅通无阻,它使西域与中原的经济之间产生了持久而良性的互动,从而使西域地区的区域经济纳入到整个汉朝的经济体系之中。 随着西域都护府的建立,西域与中原地区的文化交流也日益增多,中原地区的文化制度对西域产生了很大影响,如龟兹王绛宾从中原返回龟兹后,将中原的礼仪制度带回龟兹并加以实施。而西域地区的音乐、舞蹈也传入内地,从而丰富了中华文化的内涵。 2地理位置 西域都护府位于巴音郭楞西北部的轮台县。野云沟乡和策大雅乡结合部距库尔勒市113公里,距轮台县城58公里,东经85 °04'',北纬42°00'',海拔高度990米, 现已辟为巴音郭楞的一个旅游点,吸收中外游客之多。 汉宣帝神爵二年(前60)在此设西域都护府, 名为乌垒城(前名轮台国)是当时汉朝管理西域三十六国的政治、经济、文化和军事中心,当时西域都护由皇帝亲自任命,3年1替(也有延长和缩短的)从未间断,据《汉书》记载:西汉历任都护18人,其中立传可考的历史上着名的有郑吉、郑宣、甘延寿、段会宗、廉褒、韩立、郭舜、孙健、李崇、但钦等10人。当时轮台国是个城郭之国。都护府直接对其统辖,相当于当下的首府,似乎比其他绿洲城国和游牧行国的权力稍大。轮台王曾多次受皇帝亲召幸朝。汉朝另设置戍已校尉、戍部候等行政、军事、机构,对当地的少数民族上层人物封以王、侯、将、相、大夫、都尉等官职,他们均受西域都护府的管辖。 在此有两处古城遗址:一处是乡政府东面1公里的一座小方城池,被水流冲刷过,城垣仅存1米,夯土干打垒建筑,建筑材料为黄沙土 、防潮层,拉筋建筑材料为胡杨树枝,每0.33 米为一叠层,周长约百米,城内散布着青灰色陶片,有白色的刻画点云纹和水波纹,城东有一城楼,南有城门。另一处古城遗址在乡政府东面10公里公路北侧,当地人称白土墩,估计是烽燧,1928年我国着名的史地专家黄文弼先生在上述两处遗址上发掘出一些存贮粮食的陶罐,认为是西域都护府设立时期士卒在这里屯守的用物。黄文弼先生还在野云沟乡东北300米处发现了另一处较大的遗址,可惜现已辟为农田,他在所着的《塔里木盆地考古记》中写道:“野云沟村南约半里,有一高阜,面为深沙堆集,上生芦苇,间有红陶片”。 西汉末年,王莽篡位,中原骚乱,匈奴乘机统治西域,各族人民不堪敛税重苛的虐待,向东汉武帝请求3次,18国国王以送儿子到洛阳学习当人质真诚誓言。要求内属中原,刘秀在立足未稳之时,十分不情愿地将西域都护府迁往龟兹乾城(今新和县境内)。 3历史 匈奴是我国古代北方的一个游牧民族,秦末汉初发展成为强大的奴隶制国家。它到处向外扩张。在西面,它击走了月氏,取得河西走廊,并出兵西域,残酷统治西域各族人民,从而切断了早已存在着的“丝绸之路”,同时它不断骚扰汉北方诸郡,对汉朝构成了严重威胁。 武帝即位时,汉的社会经济已得到恢复发展,国力空前加强。于是,改变了先前对匈奴采取的“和亲”政策,决计武装反击,根除边患。汉武帝一方面派张骞两次出使西域,寻找同盟力量,以“断匈奴右臂”,另一方面派卫青等率骑出雁门、代郡、云中等地,打败了匈奴的进攻,夺回了河套等失地。 元狩二年(公元前121年),匈奴据守在西方的浑邪王杀休屠王,率四万多人降汉,汉得河西走廊。元狩四年(公元前119年),卫青、霍去病又率大军深入匈奴腹地,与单于接战获胜,“匈奴远遁,而幕南无王庭。”(《史记?匈奴传》)匈奴势力便日趋衰落。同年,张骞奉命再次出使西域。他顺利地到达了乌孙(巴尔喀什湖、伊塞克湖一带),又分遣副使去大宛、康居、大月氏、大夏、安息等国。 张骞前后二次去西域,扩大了汉朝的影响。西域诸国早就知道汉是个非常富饶的国家,很想建立关系,苦于匈奴的阻挠,“欲通不得”(《史记?大宛传》)。当下匈奴已遭受汉朝的打击,当然更乐意与汉接近了。于是汉朝频频派人到西域,一年中出使的多则十余次,少的五六次;每次去的人有百余、数百不等,出现了“使者相望于道”的空前盛况。但这时匈奴在西域的统治还没有根本动摇,一些国家慑于匈奴的压力,故意刁难汉使,“禁其食物”。汉使“非出币帛不得食,不市畜不得骑用”(《史记?大宛传》)。几个位于交通孔道口的国家,还常常“攻劫汉使”,以兵阻道。在这种情况下,元封三年(公元前108年),汉发兵击姑师(今新疆吐鲁番、鄯善、奇台一带)、降楼兰(今新疆若羌一带)。太初三年(公元前102年)汉远征大宛取胜,自此“西域震恐,都遣使来贡献”(《汉书?西域传》)。汉遂在敦煌到盐泽(今罗布泊)之间设立了交通亭站,还在轮台(今新疆轮台东南)和渠犁(今新疆库尔勒)等处屯田,置使者校尉,以保护汉与西域诸国间的交通孔道,天山以南地区便在汉的控制下。匈奴虽然仍盘据在天山以北,但已不能“自安”。神爵二年(公元前60年),匈奴西边日逐王率众到汉西域地方长官郑吉处投降,天山以此也归属于汉。汉“并护北道”,始设“都护”,匈奴在西域的统治至此全面结束。 4属国 西汉初年,西域共有36国,绝大多数分布在天山以南塔里木盆地南北边缘的绿洲上。 这些国家多以城郭为中心,兼营农牧,有的还能自铸兵器,只有少数国家逐水草而居,粮食仰赖邻国供给。西域诸国语言不一,互不统属,由于自然条件的限制和其他原因,每国的人口一般只有几千人到两三万人,最少的仅有几百人。与今新疆相邻的中亚诸国 ,当时也被称为 西域 。 5置废 匈奴的势力伸展到西域,征服了这些国家。汉武帝派遣张骞出使西域,天山南北地区第一次与内地联为一体,中原和西域以至更远地区之间,经济、文化联系日益密切。汉宣帝时,始设西域都护,为西域最高军政长官。王莽时期,西域分割为55个小国 ,其中北道诸国 ,复受制于匈奴 ,汉遂罢都护。明帝时 ,东汉开始发动对 匈奴的战争 。又遣班超出使西域,西域遂平。后以西域长史行都护职 。建安年间 ,凉州大乱,西域始与中原暂时断绝联系。西域虽然几度因政局波动暂与汉廷中断联系,但商业往来并未受很大影响。隋朝统辖的煌郡以西、唐朝统辖的沙州(天宝、至德时沙州更名为煌郡)以西的疆域,称为西域。 更始元年(23)王莽被杀,李崇与内地失去联系。匈奴乘虚而入,“略有西域”,“敛税重刻,诸国不堪命”(《后汉书?西域传》),纷纷要求东汉王朝恢复“都护”管辖。南道上的莎车组织力量抗拒匈奴,保护着居留在西域的“故都护吏士妻子千余口”。不久,汉立莎车王为汉“西域大都尉”,五十余国都属于莎车统领。尔后莎车、鄯善、车师、焉耆等国又派人到洛阳“请立都护”,东汉光武帝刘秀因“天下初定”,“匈奴未服”而没有允诺。于是鄯善、车师、龟兹“复附匈奴”,莎车、于阗又互相争雄,兵事不息。永平十六年(73)昭帝命窦固北征匈奴,取伊吾卢(今新疆哈密东)地,置宜禾都尉,于阗诸国派人到洛阳,翌年设都护,与内地断绝了五十年的西域复通。但汉都护设置仅二年,到章帝继位即罢,又弃伊吾屯田,地入匈奴。永元元年(89),大将军窦宪破北匈奴,第二年夺回伊吾地,班超定西域。汉遂以班超为西域都护,驻龟兹,并在车师前部的高昌壁再度设置戊己校尉,于车师后部增设戊部侯,完全恢复了汉在西域的管辖。这时,远至条支(阿拉伯国家)诸国,都来与东汉建立关系。班超还派甘英出使大秦(罗马帝国),行抵条支,为风浪所阻,“临西海而还”,没有达到预期的目的。 班超在任十一年,因老病离开西域。继任都护的不甚称职,引起“西域背畔”。永初元年(107)“诏罢都护”。匈奴又乘机“收属诸国”,一时间西北边患闹得很凶。延光二年(123),敦煌太守张珰、尚书陈忠建议重开西域,以“震怖匈奴”。朝廷接纳了他们的意见,派班超子班勇为“西域长史”,屯驻“柳中”(高昌壁东南)。龟兹、疏勒、于阗、莎车诸国随即来归附,东汉与西域中断了的统辖关系得以恢复,从此,西域一直是东汉的一部分,但乌孙和葱岭以西的大宛便不再属于汉了。 6历任都护 郑吉(前60年—前48年) 韩宣(前48年—前45年) 第三任(前45年—前42年) 第四任(前42年—前39年) 第五任(前39年—前36年) 甘延寿(前36年—前33年) 段会宗(前33年—前30年) 廉褒(前30年—前27年) 第九任(前27年—前24年) 韩立(前24年—前21年) 段会宗(前21年—前18年) 第十二任(前18年—前15年) 郭舜(前15年—前12年) 孙建(前12年—前9年) 第十五任(前9年—前6年) 第十六任(前6年—前3年) 第十七任(前3年—1年) 但钦(1年—13年) 李崇(13年—23年) 陈睦(74年—75年) 班超(91年—102年) 任尚(102年—106年) 段禧(106年—107年) 7历史意义 汉西域都护府的建立有着重要意义。首先是使西域诸国摆脱了匈奴的残酷统治,转向生产技术先进,经济比较发达的汉王朝,从而加强了与内地经济、政治与文化的联系。这种联系无疑是有利于当地社会发展的,对于中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形成和巩固,有着深远的影响。匈奴是个奴隶制国家,在西域设置“僮仆都尉”,目的是向各国勒索奴婢和财物,“备其逋租,高其价值,严以期会”(《后汉书?班勇传》),以最大限度的剥削强加在各族人民头上。汉开西域后情况迥然不同,诸国不需向汉贡赋纳税,汉派驻在西域的戍卒和官员,其给养供奉完全取之于屯田和内地朝廷,不要各国负担。同时,内地的农业灌溉技术和冶炼工业等由此而传播到西域,促进了当地生产力的提高。汉朝的统一有效的治理,使西域有了一个比较安定的生活环境,这也符合于各族人民的愿望。因此,西域各国“不乐匈奴”而“慕汉”。每当汉不在西域设置都护,匈奴势力卷土重来的时候,西域诸国无不“区区东望扣关者数矣”(《后汉书?西域传》),热切地向往着内地,希望能重开玉门关、阳关,恢复汉的管辖。 西域都护府使被匈奴切断了的“丝绸之路”得以恢复发展,畅通无阻,各国人民在这条中西交通要道上撒下了友谊的种子。西域的胡麻(芝麻)、胡豆(蚕豆、豌豆等)、胡瓜(黄瓜)、胡葱(大葱)、胡萝卜等植物和骆驼、驴、马的优良品种传入中原,内地的丝绸织品和铁器等工艺品、生产品源源不断地输往西域,东西方的交流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大大地丰富了各国人民的生活。 汉西域都护府这种管辖方式,也为中国后世王朝开创了先例,十六国后凉吕光在统一西域后,曾仿效汉代,设置西域大都护,行使主权。唐代,在边区各族先后统辖在一个政府下之后,也分别设置了都护府。唐东北有“安东都护府”;北边有“安北”、“单于”等都护府;西北有“安西”、“北庭”等都护府;西南有“保宁”、“支南”都护府。这都借鉴于汉代,适应了中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进一步形成和巩固的需要,有着积极的历史作用。 西域都护府的设立,保障了东西商路的畅通,加强了中原地区和西域广大地区的交流,以及对西域地区的管理。——引自百度百科 第八十二章 老狐狸 “何事?”张温放下手中的书抬起头来问道。 那守门的侍卫抱拳答道:“启禀将军,周慎将军派了人来说是有重要军情。” 张温一听是周慎派了人来,不等那守门的侍卫说完便站了起来迫不及待的说道:“哦?人在哪里?快让他进来!” 而张温话音刚落,门外那受周慎之命前来报捷的的兵士便走了进来,对着堂上的张温纳头便拜,口中高声说道:“小的拜见车骑将军。” 张温急切的问道:“前方战况如何?” 兵士答道:“启禀车骑将军叛军尽数逃入了榆中城,周将军率军攻城,已经打破了榆中城东北面城墙的一角,周将军让我禀告车骑将军,破敌只在旦夕之间。” 张温听罢喜不自禁的举手用力的一拍桌子,大声喊道:“好!如此一来平定西凉指日可待!” 随后又吩咐左右道:“来人呐快快去准备庆功宴,周将军回来之时,我要为他好好摆上一桌!” “哎呀!从榆中到这美阳也有些路程,说不定这会儿这周慎已破了榆中城也不一定呢!”在兵士领命而去之时,张温又自言自语似的美滋滋的暗自嘀咕了起来。 而榆中城边,战况却并未如张温想得那么美好,周慎愁眉紧锁的怒视着城墙上负隅顽抗的叛军。 官军虽然打破了东北面的城墙角,但城墙的缺口处却很快又被叛军用土木石块给磊了起来,同时城内的叛军似乎也垂死挣扎了起来,城墙之上箭如飞蝗一般的密集射下来,官军的几次强攻都被射了回来,死伤惨重! 这时一个满身血污的小卒骑马飞奔到了周慎的身边,一个翻身滚落下马,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声说道:“启,启禀将军!” “何事?”迷阿萨德转过身来,看着廖淳问道。 廖淳说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想向萨德首领借些人马助我前去破敌!” 廖淳此言一出,已惊得那鞠羟是面如土色。 原来,这迷阿萨德向来就是一只老奸巨猾的老狐狸,虽然他口口声声的说着他们瓦喀部如何的对边章忠心耿耿,但那都只是嘴巴在那里说说的,就比如这一次他的部落就没有人参与联军的反叛,当然他自然有他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就是瓦喀部人丁稀少,实在派不出什么兵来,但这些话说出来只有鬼信,只不过北宫伯玉、李文侯二人都不愿意为难同是羌人的瓦喀部,而边章又一心只顾着与官军厮杀,所以这瓦喀部便在那里自在的做着随时都能倒向任何一边的墙头草。而现如今,如果被这迷阿萨德知道联军已然兵败如山倒,那难保他不会倒向官军那边去,落井下石的帮着官来对付联军。 但廖淳却不知道这个中的缘由。 迷阿萨德听后怔了一下,不过就凭廖淳的这一句话,他到底还是无法判断目前官军与联军之间交战的真实状况,所以他打算再从廖淳的口中套出一些话来,于是便依旧故伎重演的对着廖淳装穷叹苦的说道:“哎呀廖将军啊,想来你是有所不知啊,我们瓦喀部乃是一个小部族,平日里多是仰仗着边元帅和北宫首领的照顾才能够在这草原苟活,按说联军召唤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们瓦喀部也是义不容辞的,但是正是因为我们瓦喀部是个小部族,人丁稀少,不似别的部族有军马,所以这次起事边元帅和北宫首领也没让我们参加,不信你可以问问鞠羟首领,是不是啊鞠羟首领?” 迷阿萨德说着话就又把鞠羟给扯了上来做证人,而迷阿萨德说的那些鬼话,鞠羟可是心知肚明的,但心里知道归知道,他现在是一门心思的只顾着拿了粮食早点离开瓦喀部,所以也懒得去戳穿这些谎话,于是他言语含糊的附和迷阿萨德的话,对廖淳说道:“就,就是这么回事,咱还是拿了粮食先走吧,元帅(边章)那边还等着咱运粮回去呢?” 要说鞠羟这扯谎的水平真是不咋地,就这点给十万大军塞牙缝都不够的粮食,还说边章在那里等着运粮回去?不过迷阿萨德还不需要从鞠羟的话中猜测什么,那廖淳便直接都把话给说明了。 廖淳一着急对着鞠羟说道:“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还运什么粮食?!我们再不去救,官军就要破城了!” 廖淳这么一嗓子,把鞠羟的脸都给吓绿了,而周遭也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廖淳也觉得有些异样,刚转过头去,就看到迷阿萨德在那里收了笑脸,看不出任何情绪的问道:“廖将军说的官军就要破城了是什么意思?” 廖淳心中没有提防,照直答道:“萨德首领你不知道,刚刚有小卒来报,说官军已经打破了榆中城东北面的城墙,若再不去救,这破城怕是只在旦夕呀!但是现在我手头只有这四千的人马,所以想再问萨德首领借些人马,人多方才稳妥一些!不过既然萨德首领说调不出人马来,那我等先行告退,打扰了!” 这廖淳到底是个老实人,加上年纪又小没多少的人生阅历与经验,不但将迷阿萨德那些推诿的话信以为真,还无遮无拦的将榆中城的战况和盘托出。 他说完抱拳拱手一拜招呼众人就要离开,而鞠羟看着这打仗神勇,说话办事却如同一个二愣子一般的廖淳终于开口说要走了,不由的长长嘘出一口气来,心中暗自盘算道:“拿了粮食先离开这瓦喀部再说,要是真廖淳执意要去救榆中城那自己有了这些粮食也够撑到回张掖的了,到了张掖那就不怕了。至于廖淳要是不同意自己走,那可就管不了他这么多了。” 鞠羟肚里边打着如意算盘,边就指挥着兵士动手搬那些粮食,但不想这时迷阿萨德又开口指着那堆粮食问廖淳道:“那这些粮食廖将军还要带走么?” 而不待迷阿萨德说完,廖淳便答道:“军情火急带了粮草走不快,萨德首领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走!”说完一招手,招呼身后的陈幕等人以及那一众的“湟中义从”大步往瓦喀部的营地之外走去。 鞠羟见了是叫苦不迭,他看着迷阿萨德在听到廖淳的话后,那张布满皱子的脸上露出的他那惯有的奸诈的笑脸之时,心中大骂廖淳是个蠢驴蛋蛋,这已经吃到了嘴里的“肉”还要硬吐出去,还把迷阿萨德的虚情假意当做是“好意”,不过他心中骂过骂,不舍得归不舍得,此时却也也只能丢开了那些粮食跟着廖淳悻悻的离去。 但就在这时,身后突然有人大声喊道:“慢着!” 第八十三章 冤家路窄 随着那一声“慢着!”喝断,廖淳等人都转过头去往回看,只见迷阿萨德依旧笑盈盈的站在那里,显然这声“慢着!”不是他说的。 而迷阿萨德也听到了那喊声,他也转回过身去看,廖淳等人跟随着迷阿萨德转头的方向看到,不远处一个身穿皮甲,头戴羊皮帽的羌人,正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刚刚喊“慢着!”的正是这个羌人。 廖淳等人正疑惑着这羌人的身份,以及他喊住自己到底还有什么事情之时,那羌人就又在那里开口对着迷阿萨德喊道:“慢着!萨德大人,不能让他们走啊,萨德大人!” “不能让他们走?”这话听着明显就是不怀好意的,廖淳与鞠羟倒还未动声色,那贼老大陈幕却已然勃然大怒!伸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之上,口中低声骂道:“老子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不让走爷爷走?你也要有这能耐!” 廖淳生怕陈幕冲动坏事,赶忙伸手按住陈幕的刀柄。 而迷阿萨德听了这手下羌人的话却也是未动声色。 那羌人此时已跑到了迷阿萨德的身边,他又气喘吁吁的说道:“萨德大人,不能让他们走啊,他们可是叛贼,汉军马上便杀到这里,抓了他们便是一个不小的功劳,但要是放走了他们,被汉军知道,我们可就也成了叛贼了!” “汉军?!朝廷?!叛贼?!”这分明就是想要投靠朝廷的意思,听到这话不止是贼老大陈幕了,连那鞠羟和他的部众,以及那一众的湟中义从们都纷纷亮出了兵器。 廖淳听到这话,虽然也大吃了一惊,抽回了按在陈幕刀柄上的那只手,握住了挂在自己腰间的太乙剑,戒备了起来,但是同时他也有些觉得奇怪,这对着迷阿萨德说话的瓦喀部的羌人这身形看来为何如此的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一个瞬间,廖淳皱起了眉头在脑海中努力的搜寻着关于面前这个羌人的记忆,不过很快他便停止了这种努力,他有些自嘲似的暗自嘀咕道:“哼,怎么搞的?这才是第一次到这金城郡来,怎么可能认识这瓦喀部的羌人?” 这么一想,廖淳便收回了心神,又重新如临大敌般的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剑柄,打算随时把剑从剑鞘中抽出来,准备厮杀! 但就在这时,一旁的泥鳅突然问道:“淳哥,我听这羌人的说话,咋跟咱们是一个口音呢?” 听泥鳅这么一说,廖淳才猛然想了起来,脱口而出道:“是他?!” “谁?”泥鳅好奇的问道,而周遭的一众人也都看向了廖淳。 这时廖淳与陈幕二人同时说道:“陶苟!” “陶苟?” 鞠羟和他的部众,以及那些湟中义从们对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听来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跟着廖淳从荆州来的那些铁杆子弟兄此时却都惊奇的转头看着那个被廖淳与陈幕叫做陶苟的羌人瞪大了眼睛,而仔细一看之下,才发现眼前的这个人除了穿着羌人的衣服之外长得还真就像陶苟那个小兔崽子,但陶苟这货怎么跑到这瓦喀部当起了羌人来了? 就在众人尚在疑惑之时,陈幕又早已开口冲着陶苟骂道:“兔崽子,你披着身羌人的羊皮儿,又做起朝廷的走狗,还有脸骂我们是叛贼?大伙儿说说看,到底谁是叛贼?” 陈幕这么一问,身边的那一众兄弟便都跟着起哄,而后那些土日部的羌人和湟中义从们也都跟着哄笑。 而那大喊着要迷阿萨德拦下廖淳等人的那“羌人”还真就是陶苟。 陶苟这人原本便心胸狭隘,所以被陈幕的这么一奚落,加上众人的哄笑,早已气得是脸发青、嘴发白,浑身上下直哆嗦,手捏着拳头,一副想要跟廖淳等人兑命的架势。 不过,他到底还没有傻到真的冲过来与廖淳等这么多人厮斗,在一阵暴怒之后他不知道又想出了什么阴损的招招来,转头来收了怒容对着廖淳与陈幕二人嘴角一扬,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然后转过头去附在迷阿萨德的耳边嘟嘟哝哝了起来。 而迷阿萨德听了陶苟的话则是不住的点头,那脸上的神情也渐渐阴郁了起来,眼角则隐隐的露出来凶光。 待陶苟说完,迷阿萨德缓缓的举起双手在胸前慢慢的拍了两下,这两下很慢但是发出的掌声却是很清晰。 廖淳等人都知道,这应该是击掌为号,这迷阿萨德已经打算撕破了脸动手了!于是赶忙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兵器禁戒了起来,准备应敌。 但这时,却又突然听到迷阿萨德大声呵斥了身边的陶苟,而后又冲着廖淳等人笑了起来,说道:“廖将军、鞠羟首领,你们这是做什么?误会!误会!”说着竟只身一人朝着廖淳等人迎了上来。 廖淳等人正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随后,一个瓦喀部的羌人端着个托盘也走了过来,托盘上放着三盏酒。 迷阿萨德转身拿过托盘上的一盏酒来,示意那羌人将剩下的两盏酒送到廖淳与鞠羟的面前去,于是这羌人便端着托盘又走到了廖淳与与鞠羟的面前,弯腰躬身,将托盘举过头顶将那两盏酒献了上去。 迷阿萨德见那羌人把酒献了上去,又笑盈盈的对着廖淳与鞠羟说道:“未能助廖将军、鞠羟首领破敌,萨德深感抱歉,特献上两盏薄酒,祝廖将军旗开得胜、马到功成!呃~这个杀退官军之后,还望能在边元帅和北宫首领面前多多替老汉哦,还有我们瓦喀部美言几句啊!” 廖淳虽说不懂他们羌人的礼数,但是就冲着面前的这羌人躬身献酒的姿势就知道,人家这是行了一个大礼,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而自己此时却还杀气腾腾的举着剑对着人家,于是只好先把手中的剑收了起来。 然而,这剑虽然是收了起来,但是廖淳心中的戒心却依然丝毫不敢放下,只是他仍猜不透,这迷阿萨德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按说就凭陶苟刚刚那狰狞的微笑和迷阿萨德眼角眼角流露出来的凶光,那他那两下击掌绝不会仅仅是送上两盏饯行酒这么简单。 也就是因为心中疑惑,廖淳停在那里半晌迟迟未伸手去接那瓦喀部的羌人献上来的两盏酒,而廖淳不去拿酒,鞠羟也就不敢先去拿,于是那羌人只好继续弯腰弓背的将那托盘举在头顶之上。 迷阿萨德见自己说了半天,廖淳与鞠羟却都依然愣在那里不去接酒盏,于是只好再度腆着笑脸问道:“怎么难不成是怕我这酒里有毒?” 话都说到这份上,廖淳与鞠羟顿时又觉得有些尴尬,毕竟明面上这迷阿萨德到底没有撕破了脸皮要对众人不利过,而廖淳甚至又有些怀疑起自己是不是错怪了这面前看来还颇为慈祥的老人?——迷阿萨德?于是只好也装起了笑脸,一面对迷阿萨德陪不是,一面伸手去接过了盘上的酒。 廖淳拿起了酒盏,鞠羟便也跟着去拿剩下的那盏酒。而别看这鞠羟平日里算不得聪明,但是此时他倒是多了个心眼,在伸手去拿酒盏的时候,他故意将他那只戴着银制鹰头扳指的大拇指半截浸入到了酒盏中,只装作是不小心才伸进去的。 银制鹰头扳指浸入酒盏中,扳指没有发黑变色,鞠羟轻轻的吁出一口气来,那颗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同时又笑着去看迷阿萨德,想看看迷阿萨德有没有看到或者识破自己的小动作,但这时迷阿萨德似乎刚好在看别处,于是鞠羟这才又放心的开怀大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示意廖淳,这酒没有问题,可以放心的喝。 但其实鞠羟的这个小动作迷阿萨德早看在了眼里,只是在鞠羟抬头去看他时,他早转头把视线移开了,就装作根本没有看到的一样。 而看到鞠羟的这个小动作的其实也不只有迷阿萨德一人,一直站在廖淳身后的陈幕也看到了这一幕,而且也正是因为鞠羟的这个小动作,陈幕才放下了对那两盏酒的戒心,看着廖淳将酒盏端了起来,往嘴边送去。 第八十四章 母夜叉 “啪” 一计清脆的鞭响。 “啊!” 随即应声传来一声惨叫,这惨叫之声是从廖淳的口中喊出来的,原来不知是谁趁着廖淳低头去喝酒的时候,冷不丁甩过来一鞭子,正好打在廖淳举杯的手臂之上,廖淳没防备便挨了这一鞭子,吃了痛,手中的酒盏也被这一鞭子打落在地,杯中的酒都洒落了下来,渗入了廖淳脚下干涸的沙土之中。 廖淳转头看向皮鞭抽来的方向,只见一个脸上蒙着黑纱的羌族姑娘手握着皮鞭正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很显然刚刚的这一鞭子,就是这个姑娘抽打过来的。 因为是个姑娘,廖淳也不好发作,刚用另一只手捂着被皮鞭打伤的那只手,满脸不悦的皱起眉来想去质问那姑娘,而周遭那一众的人也早护着廖淳又提起了手中的兵器来。 这时迷阿萨德已经一脸盛怒的冲着那姑娘喝骂道:“月儿!你这是做什么?!廖将军可是边元帅与北宫头领派来的,是我们瓦喀部的贵客,你怎么能对廖将军如此无礼?!” 经迷阿萨德这么拉开了嗓子一声斥骂,廖淳倒不好意思再去责怪那姑娘了,反而有些想倒过来劝解迷阿萨德。 但不想这个被迷阿萨德唤作“月儿”的羌族姑娘不但没有丝毫罢手的意思,还冷哼一声道:“我们瓦喀部的贵客?哼!”说罢眼露凶光,冲着廖淳再次甩鞭抽打而去。 那羌女月儿的鞭子很快,廖淳被再次打了个措手不及,一鞭子抽在身上,疼得廖淳再次“哇哇!”的叫了起来,而周遭那一众的人见状赶忙赶上前去护住廖淳,却又被那羌女月儿甩来的一鞭扫翻在地。 陈幕见状大怒,提着钢刀便要招呼身后那一众的兵将杀向那羌女。 瓦喀部的壮汉们看陈幕等人要对月儿动手,也纷纷抄起了兵器,而远处则还有不少的瓦喀部的族人拿着兵器跑来。 廖淳一看不好,赶忙喝退了身后的陈幕等一众人。 看着陈幕等人退回,瓦喀部的人这才也收住了脚步。不过这两边的人虽说暂时停了手,没有打起来,但此时却已然是充满了敌意,相互虎视眈眈的盯着对方,对峙在那里。 而廖淳虽说喝退了众人,但那羌女月儿却没有丝毫要收手的意思,甩动着鞭子又劈头盖脑的向着廖淳接连抽打而去,逼得廖淳只得回身向后逃去,然而他逃得终究还是慢了一些,又被那羌女月儿的一鞭子抽打在了屁股上,疼得廖淳又直直的跳将了起来,用手捂着屁股嘶牙咧嘴的不断的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那羌女月儿这时又大声喝道:“哪里逃!” 廖淳转头看着这身后追赶而来挥舞着皮鞭母夜叉般模样的羌女,知道要逃怕是逃不掉了,于是只好硬着头皮返身应战。 这廖淳之所以是硬着头皮,倒不是他怕自己打不过这蛮横的强女,而是他总觉得自己一个大老爷们跟女人动手,那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尤其还是当着许多人的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俗话不是说嘛“好男不跟女斗!”。 所以在动手之前,廖淳又摆出一副大老爷们的样儿来,冲着那羌女喝道:“嘿!看你是个女的我才没动手,你可不要逼人太甚!” 然而不待廖淳把话说完,那羌女月儿又接连抽打过来了三鞭子,这三鞭子廖淳可是正面迎敌,没有任何被打得措手不及、来不及防备之说,然而这三鞭子之中廖淳却只躲过去了一鞭,有两鞭还是被结结实实的抽打了在身上,疼得他又是一阵的嘶牙咧嘴,而要到这时廖淳才不敢再将自己面前这手握皮鞭的羌女当成是一般的弱女子来看待,同时也抛开了那跟女人动手不光彩的想法,伸手去拔腰间的太乙剑真正的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 但廖淳刚拔出太乙剑,那羌女月儿一鞭子便又抽打了过来,于是廖淳连忙举剑相抗,然而令廖淳没想到的是,他这一举剑相抗正中了那月儿的下怀,只见那皮鞭打在了太乙剑的剑身之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紧接着皮鞭绕着剑身“嗖,嗖,嗖”的几圈,将太乙剑缠绕了起来,然后还没等廖淳反应过来,那月儿又是猛的一拉皮鞭,一股巨大的力量便将廖淳手中的太乙剑给生生的拽飞了出去,待廖淳回过神来,那太乙剑早已远远的斜插入了那月儿身后的沙地之中,露出半个剑身在那里来回的晃动。 羌女月儿看着廖淳冷然一笑,当然这微微一笑被遮挡在了她那黑色的面纱之下,廖淳并没有看到。 一笑过后,她再次举鞭发难,冲着廖淳是劈头盖脑的抽打而去,廖淳失了兵器,一下子就又陷入了十分的被动之中,只得抱着头皮左躲右闪,但仍就免不得频频中招,不但疼得他是嘶牙咧嘴,那狼狈的样儿更是引得周遭观战的的那瓦喀部的一众族人哄堂大笑。 而那刚刚还口口声声将廖淳等人称作是“瓦喀部的贵客”的老狐狸迷阿萨德,此时却也没有出面再制止那羌女月儿,以及自己族人的意思,而是默默的在一旁看着,任由事态的发展,而且若是细细观察,还能发现他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之上流露出来嘲弄的神色,仿佛这一切就是他所期望的,不过这种嘲弄的神色也只出现在了短短的一瞬之间,转而他那张布满沟壑的老脸之上就又看不出一丝的情绪来,似乎这眼前的一切与他毫不相关一般。 看着廖淳被这羌女追打得如此狼狈,以及瓦喀部族人肆无忌惮的嘲笑,陈幕气得连肺都快炸了,于是他提了手中的钢刀就要冲上前去教训那羌女月儿,但这时身旁忽然伸出两只手来,将他紧紧的拉住了,陈幕转头一看,原来是土日部首领鞠羟与那姜兰甫二人。 二人一面死死的架着陈幕,一面又低声的劝阻他着别轻举妄动。陈幕动弹不得,同时听了二人的劝阻也有些冷静了下来,知道二人说的其中的厉害也颇有道理,于是挣扎了一番也就作罢停了下来。 而陈幕停了下来,一旁的泥鳅却是急得不得了,他自己是手无缚鸡之力,原本还指望着陈幕、姜兰甫等这一干子人能上前去帮帮他淳哥,但没想到姜兰甫这家伙此时不知犯了什么混?不但自己不上前,竟然还伙同鞠羟一同把陈老大给拦了下来,那现在这淳哥手中没了兵器岂不是要被眼前的这臭娘们给打死不可? 一想到这处,这泥鳅都要哭出来了,同时急怒攻心,似乎也忘了自己根本就不是那姜兰甫的对手,举手就想一掌把身旁的姜兰甫给拍死,而后再冲上前去救廖淳,但就在他举起手的瞬间,他处突发现自己手里正握着根黑亮的棍子,而这棍子可不是旁的物件,正是廖淳的那杆玄铁枪,这玄铁枪是刚刚廖淳喝酒的的时候丢到自己手中的。泥鳅看着手中的玄铁枪大喜,而后便挥舞起手臂冲着场中高喊一声:“淳哥接枪!” 第八十五章 抓奶龙爪手 廖淳听得喊声,只见声音传来的方向飞来一条黑影,细看之下正是自己的那杆玄铁枪,廖淳心中大喜!但这时空中又有一道黑影冲着那玄铁枪横飞过去,廖淳知道这是那羌女抽打过来的皮鞭,她是要截下这泥鳅扔来的自己的这杆玄铁枪。 于是,廖淳心中又是一阵大惊,惊急之下,他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凭空“腾”的一下从原本趴着的地上跃起,这一次终于抢在了那羌女的皮鞭落下之前,将他那杆当做性命似的玄铁枪给紧紧的拽在了手中。 皮鞭擦着握枪的手臂落下,在那沙土地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鞭痕。 那羌女月儿见自己一击未中,让廖淳拿到了铁枪,心中倒也不着急,反倒又是冷冷的一笑,收回皮鞭,而后甩手又是一鞭冲着廖淳抽去。 而廖淳拿到铁枪便不再似刚才那会儿赤手空拳时的惊慌躲闪了,他举着手中的铁枪便朝着那月儿抽打过来的皮鞭格挡过去。 “啪”的一声,皮鞭撞上玄铁枪的枪杆时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皮鞭一如刚刚缠住太乙剑一般的紧紧的缠上了玄铁枪,这正是月儿所期望的,所以她再一次冷笑了起来,笑话这廖淳竟然是如此的笨,还敢拿枪来挡鞭,到现在为止还从来没有一个人手中的兵器被她的皮鞭缠上后,还能拿得住的!因为她手中的皮鞭可不是一般策马用的鞭子,而是一件精心制作的兵器。 这鞭子是由产自南国的犀牛之皮制成,其坚韧堪比精金,绝非一般的刀剑所能伤,而且这鞭身用特殊的手法编织而成,皮条与皮条之间缠绕成鱼鳞之状的小格,乍看之下无他,但是当这皮鞭缠绕住物体之时,这一小块一小块凸起的“鱼鳞”便犹如倒刺一般的紧紧的箍住被缠之物,再加上犀牛皮本身的摩擦力,所以被一旦被这皮鞭缠上,便很难再挣脱开。 另外,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这羌女月儿的臂力惊人,尤其是瞬间的爆发力,绝不输于这瓦喀部中的任何一位壮年汉子,这与她那娇小的身形不符,使人绝难意料到的!也正是因为这出乎意料,所以与她交手的人手中的兵器,往往在被她的皮鞭缠上后的瞬间,便被她夺了过去。 月儿见皮鞭绕上了廖淳的铁枪,便用力往回一拉,想借着这瞬间的爆发之力,将廖淳手中的铁枪如那太乙剑一般的摔飞出去,然而这一拉,却让她刚刚咧开来冷笑的嘴角僵在了瞬间。那被皮鞭缠上的玄铁枪只是随着自己的拉扯晃了一晃,却并没有如同预料一般的从廖淳的手中脱飞出去。 原来,刚刚被那羌女月儿抽飞了太乙剑,吃了不小的苦头之后,廖淳便提防着她再来这么一手,所以在举枪格挡之时,便暗暗的加了手上握枪的劲。 那月儿见这一抽一拉竟未能将廖淳手中的玄铁枪给抽飞,便瞪圆了凤目,加了手中力道,扯着皮鞭再次往回猛拉。 而在那月儿再次发力猛拉皮鞭之际,却不料在这皮鞭的另一端,握着玄铁枪的廖淳却在这个时候小小的使了个诈,他猛然一松手,月儿那边用力过猛,而廖淳的这头又没了对抗的牵引之力,这羌女月儿就这么被自己巨大的拉扯之力一下子猛的往后带去,失去了脚下的重心,往后倒去。 但这还不算完,廖淳见着自己使诈得手,又在那羌女倒地之前用力猛的往后一挥玄铁枪。随之,一股巨大的拉力又将那快要仰天摔倒的羌女又生生的给往前拉了回来,并借着这巨大的惯性,往廖淳这边飞扑过来,同时廖淳也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廖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是想就此一把生擒了这泼辣的羌女,出了自己刚刚被她追打得满地滚爬的窝囊之气,也让这羌胡娘们见识一下自己的手段,抖一抖自己的威风气概!同时,从刚刚这羌女冲着那迷阿萨德喊的那一通话的气势,便可知道这娘们与迷阿萨德的关系非同一般,虽然现在还不好猜测他们确切的关系,但是有了她在手里,自己要带着队伍离开,应该就会顺当的多了(廖淳虽说涉世还未深,但自那陶苟出现之后,他也已经感受到了迷阿萨德的不善之意)。 然而,这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廖淳心中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叮当响,可不想那羌女月儿在后仰摔倒去之时,早已抽出了腰间的那柄马刀,想用刀尖去杵地,以期获得支撑而不摔倒,但被廖淳又这么一拉扯,她手上的这马刀在刀尖尚未碰到地面之时,便随着她被拉扯着的身体的惯性,一道又往前甩了过去,并且这刀尖正好对准着她自己的肚子。 廖淳眼疾,本要伸手去抓那羌女的后背,擒拿那羌女之时,见着这情景,心中大骇,暗道要是这羌女就这么自己将自己刺死了,那会给自己惹出更大的麻烦来,于是赶忙换了手抓去的方向,猛然向下冲着那羌女的胸口伸去,想从里面格挡开羌女那拿着刀冲着自己的肚子刺去的手臂。 一个来不及眨眼的短暂的瞬间,那羌女月儿拿刀的手臂,倒是被廖淳给格挡开了,算是化解开了这危险的一刻,救了这泼辣的羌女月儿一命。然而因为这都来不及眨眼的瞬间实在是太过短暂,廖淳原本想着格挡开那月儿拿着刀的手臂后,从她的腋窝下穿过去的手,竟然又一次当了“咸猪手”,大大张开着五个手指的手掌直直的摁在了那羌女月儿的胸脯之上,把原本救命的一挡,变成了标标准准的一招“抓奶龙爪手”。 这一刻,可把廖淳给窘得呀,真恨不得一刀剁了自己的这只“爪子”来,如此下流的行径,这可已经是第三次了!况且这次居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是这羌女再尖叫起来…… 一想到这一处,廖淳背上上嗖嗖的直冒凉气,而眼珠早已不自觉的看向了四周。 果然!这四周的人都在盯着自己看,盯着自己的这只咸猪手看!而且眼神里充满了鄙视与鄙夷,不管是那些瓦喀部的族人,还是自己麾下的那些兄弟。 廖淳被这些鄙夷的眼神吓了一大跳,他刚想把手缩回来,这时一声炸雷般的喊叫之声便在这场上响了起来…… 第八十六章 竟然借到兵了 这炸雷般喊叫的不是那羌女月儿,却是廖淳自己,只见一把匕首插在了他的左腿之上,疼得他是直嘶牙咧嘴! 原来,在廖淳满脑子冒着那些奇怪的想法,自己把自己弄得窘得不行的时候,那羌女月儿却似乎并没有在意廖淳的袭胸之举,当然她也没有对廖淳救了自己一命这事抱有丝毫的感激之情,趁着廖淳替自己挡开那一刀,手还摁在自己的胸口来不及躲闪之际,扔了手上的皮鞭,拔出腰间那把贴身的匕首来,一刀便刺入了廖淳跨在前面的那条左腿之上。而廖淳在毫不提防吃了痛,于是便大嚎了起来。 由于这两人挨得近,周遭围观的人只看见廖淳扯过了月儿来,伸着他那只咸猪手,使出那了招下流的“抓奶龙爪手”冲着月儿袭胸而去,并且紧紧的按在那了高高耸起的胸脯之上,正要痛骂廖淳下流、无耻(廖淳麾下那些兄弟则是暗暗诧异于,这廖将军平时看着挺正经,这会儿怎么就“饥不择食”了,连这么泼辣的母夜叉都敢下手)之时,却发现月儿还没尖叫,这廖淳却却杀猪似的嚎了起来,所以都面面相觑了起来,脸上纷纷露出了狐疑之色。 而虽说周遭观战的众人是不清楚为什么月儿不叫,廖淳却嚎了起来,但那剧烈的疼痛之下,廖淳自己却清楚的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于是,他慌忙的用手去推那已经从他腿上拔出匕首准备再次向自己胸口刺来羌女月儿。 不过有了刚刚那次不经意的抓奶,虽然在这性命攸关的时刻,廖淳在伸手推向月儿的时候还是有了一丝顾忌,这胸口是万万不能再伸手推过去了的,推肩膀也不行,万一这手向下一滑那不就又碰到“禁区”了么?!唉!跟女人动手就是麻烦!女人不好惹啊! 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廖淳脑中划过的时候,羌女月儿手中的匕首的刀尖已经都要刺到他的胸膛了,廖淳心中一着急,胸口按不来、肩膀按不来,那只能按脑袋了,于是伸手便朝着那羌女月儿的面门推了过去,口中则大叫着骂了出来:“你这婆娘好狠啊!” 但在这种性命相搏的时候,因为一大堆奇怪的想法而放弃最容易将对手推开的胸口和肩膀,而选择去推对方的脑袋,这简直可以说是在找死,愚蠢之极!因为脑袋的目标相对于胸口、肩膀要小,而且脖颈的转动可比胸口、肩膀要灵活多了,要是对方扭过头去,躲过了这一推,那廖淳这条小命可算是交待了。 果然!羌女月儿见着廖淳的手掌直扑自己的面门而来,于是赶紧扭动脖子侧转过脑袋去,让廖淳的这一推推了个空,只是手指勾住了那羌女月儿的面纱,将它给扯了下来。 廖淳推空,心中大惊!因为这一推空,他不但没有将那月儿推开,反而自身倒是因为用力过猛朝着那月儿手中的刀尖迎着撞了上去,不由暗暗叫苦道:死也!紧闭起双眼就待等死。 然而,半晌功夫过去了,廖淳却仍未感觉到胸口有一丝的疼痛,于是又慢慢的睁眼去看,而这一看才发现,那刺向自己胸口的匕首却已不见了踪影。 “这婆娘竟然不杀我?” 这让廖淳又有些觉得好奇了,于是又抬眼去看那羌女月儿,想看看她这到底算是个什么意思?然而这时,那月儿却早已扭头而去。 廖淳愣愣的站在场上不明所以,而周遭观战的人此时却也都是一个个呆若木鸡,但他们不是因为想不通这斗得正酣的二人怎么突然就不打了,而是被那突然被廖淳扯去面纱后,映入眼帘的绝世俏颜给惊呆了。 许多人都曾想象过这隐藏在这黑色面纱下的脸(就算是瓦喀部的族人也极少有人见过这月儿的庐山真面目),因为这羌女月儿出手狠辣,所以众人都以为这面纱下的应该是张奇丑无比的狰狞的面孔,这书画上的夜叉不都是这么画的么? 而片刻之后,与廖淳带来的众人不同的是,那瓦喀部的族人却突然从惊愕中回过了神来,转而是一片群情激愤的怒骂之声,有一个身长八尺,体格健壮的汉子甚至径直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直扑廖淳而去…… 两个时辰之后,廖淳率着八千羌骑风驰电掣般在通往金城的官道上飞奔着,而紧随在身旁的则是陈幕、姜兰甫、泥鳅等一干旧日兄弟。 由于实在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泥鳅顶着大风扯着嗓门问廖淳道:“淳哥!你刚跟那婆娘在帐篷里都干了些啥?怎么你一出来,那老狐狸(迷阿萨德)便答应借兵给我们了?” 被泥鳅这么一问,廖淳便又回想起那令他窒息的那一刻来。 那时,当他正要和那扑上来的壮汉扭打在一起的时候,又一个蒙着面的羌女走了过来,不但喝退了那八尺壮汉,还告诉廖淳说月姑娘正在帐中等他,说是借兵之事可在帐中详谈。廖淳知道这“月姑娘”应该就是刚刚与自己交手的羌女月儿,于是便在那蒙面羌女的指引之下,走入了那月姑娘的帐篷之中。 而令廖淳窒息,也就是他掀起帐篷帘布的那一刻。原本就已美得惊艳绝伦的那羌女月儿,竟一丝不挂的站在他的面前,虽说在茂陵那一夜的庆功宴时,他被下了药,与那一众的羌女翻云覆雨的渡过了极为香艳的一个晚上,但那毕竟是在醉酒又被下了药的情况之下,脑袋是昏昏沉沉的,而这次他可是完完全全清醒着的呀! 来自本能的反应让廖淳的双眼直勾勾盯在了那双傲人的玉峰之上,但那些自小便烙印在他脑海中的礼义廉耻的那一套东西,却又一股脑儿的都涌了出来,逼着他立刻转过了身,抬脚便想往大帐外逃去。 而就在这时,那月儿开口娇声喝道:“站住!你要是出了这个帐子,那借兵的事可就免谈了!” 廖淳听罢还来不及思索,那月儿就已经张开了那双玉臂从背后一把抱了上来,而在这之后,廖淳觉得自己又有些昏沉了,只记得发生了一些事,但又记不太真切了,有些仿佛是在做梦一般,只不过这一次他确信自己绝没干出那档子荒唐的事情来,绝对没有!因为自己身上的衣甲可还是整整齐齐的! 想到了这一处,廖淳似乎又有些不放心似的低头看看了自己的身上的衣甲,看它确实整整齐齐的在那里,这才又如释重负的松下一口起来,不过转瞬他有发现,自己下面那活儿不知什么时候又在裤裆里支起了帐篷来,于是又无奈的叹出一口气来,他觉着自己最近似乎有些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 第八十七章 安定 泥鳅等了半日见廖淳不说话,又扯起来嗓门来问。廖淳不知怎么来说这事,于是便支支吾吾了起来。 边上的姜兰甫看了廖淳这德行,便早将事情猜透了个七八分,而他又有心拿这事来逗笑廖淳一番,于是便也学着泥鳅的样儿,故意扯起了嗓门,对着廖淳喊道:“元俭,这泥鳅按你自己说的,那可是跟着你一起光着屁股玩大的,而我们剩下这些人虽说比不过泥鳅跟你亲近,那也都算得上是过命的兄弟吧,你这次捡了这么大的一个便宜,得了这么个美似天仙的佳人,那跟说出来跟大伙同乐乐,别藏着掖着了,难不成还怕我们抢了你的不成。” 这姜兰甫看着在跟廖淳说,但说话之时这身子却是扭了过去,冲着那身后的一大队的人喊的,再借着风力,身后那一众兵将,可是将姜兰甫的这一番话,一字不漏的听得是清清楚楚!于是,都相顾着交头接耳的谈论了起来。 这一下可又把廖淳给囧的呀! 而泥鳅听了姜兰甫的话后开始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之后竟跟打了鸡血一般来了精神,兴奋的直嚷嚷,冲着姜兰甫问道:“姜大侠,怎么回事?!给说说!”但不等姜兰甫开口,他就又迫不及待的转过脑袋来问廖淳:“淳哥!快跟我说说,你哪里又给我找来个美若天仙的嫂子?快跟我说说,哎!是不是就是那母夜叉(月儿)?这要是她的话长得倒是不赖,但是……” 泥鳅不停的在那里聒噪着,而姜兰甫这会儿又三缄其口了起来,脸上着满是“阴谋”得逞之后那一副洋洋得意的神情。 廖淳真是恨得直牙痒痒,心中暗骂道:好你个姜兰甫,平日里看你沉默寡言,行事也颇有侠者的风范,想不到这会儿竟学起这陈老大来!还有这泥鳅,根本就没影的事,还“嫂子”,“嫂子”不停的叫,要是被秦双和陈梦婷这两个女人听到,那自己可就又有得头痛了! 想到这处,他就觉得身后涌起一股寒意,于是微微侧转过头往秦双和陈梦婷二人的方向望去,发现这两个女人似乎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看,那眼睛里都好像要喷出火来一般! “得让这泥鳅闭嘴!”廖淳暗道,虽说不知道怎么开口来说这事,但到了这份上,他只能硬着头皮,避重就轻的跟泥鳅以及周围那一众人说起他在帐篷里发生的事情来。 “淳哥,你还没说那母夜叉,不月儿嫂子(泥鳅赶忙改口),怎么就被你搞定,成了我嫂子了?”泥鳅还一根筋的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 廖淳真有一种抓狂的感觉,说道:“我都说了,我跟她没什么,嫂子是你自己叫的,我可没说!” “那她怎么平白的就把这么多兵就借给你了?”泥鳅紧接着问道。 这时,一旁的鞠羟对泥鳅解释道:“不是平白!我们这里各个部族之间大多有这么一个习俗,凡是未出嫁的女子都要以布蒙脸,不能让男人看到,直至出嫁之时方能在自己的男人面前将这蒙脸的布拿下来,也就是说能够第一个看到这女子脸的,必定就是她的丈夫,而刚刚廖将军在打斗之时揭下了这月儿姑娘的面纱,那……” 不待这鞠羟说完这泥鳅早就听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又高声叫了起来:“那!那!那!我就说嘛,淳哥又给咱找了个新嫂子!又给咱找了个新嫂子!哦!感情这些兵马啊,那都是嫂子陪嫁的嫁妆啊!” 说到这处,泥鳅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而周遭的众人也都跟着起哄、欢笑了起来。 廖淳这时恨不得狠狠的掐死泥鳅、姜兰甫与鞠羟这三人,他已经越来越觉得后背的凉意是越来越浓,浓的他都不敢再转过头去朝秦双和陈梦婷二人的方向看,但在众人的笑闹之下,廖淳也只好笑着解释道:“我这不是都为了借兵嘛!我这不是都为了借兵嘛!” 廖淳说这话时故意提高了嗓门,这看似在向众人说,实则他是想对秦双解释的,女人家心眼小,省得回头自己又是吃不了兜着走。然而这些解释的话传没传到秦双的耳朵里我们不得而知,但就在廖淳身旁的鞠羟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借兵!借兵!”起先听着倒也没觉着什么,但不知怎么地他猛然间想到了一个问题,于是回朝身后望去,身后是黑压压的一大队的骑兵,有自己的人马也有那从瓦喀部刚刚借来的四千枪骑,这些人马错乱的混杂在了一起,马蹄踏过之处尘土飞扬。 “你有四千人马,那我就再借你四千,如何?”这是迷阿萨德对廖淳说的原话,当初众人听着高兴,但此时回响在鞠羟的耳朵里却又让他不寒而栗了起来,这老狐狸一甩手便是四千人马,那他的部族中的人马应该远不止这些,刚刚还好没跟他动起手来,不然这后果…… 他不敢再往下想去! 数百里之外的安定郡中,董卓率部在鹑觚击溃了击溃了先零羌的前部先锋扎布日西所率的羌骑,于是后方的羌兵皆望风而逃! 董卓领兵追击,想要就此一鼓作气灭了先零羌,但追至阴盘之时,俘虏了几个掉了队的老弱羌兵,从他们的口中得知这安定郡中屯有数万人马,于是心中顿时大惊,忙喝止了军马,招来帐下谋士、武将商议对策。 部将李傕抱拳朗声说道:“主公!叛军皆是些乌合之众,纵有数万又足惧哉!末将不才,愿领本部人马打破临泾城!”说罢转身便要去招呼人马。 这时,一身着皂袍的白面书生轻声说道:“李将军请慢!” 李傕一听以为有人竟要与他抢功,心中颇为不悦,当即“嗯!”的鼻哼一声,待到转过头去一看,发现这说话的却原来是主公董卓的爱婿,谋士李儒,当即转过了腔调,陪着笑脸说道:“啊,军师有何吩咐?” 第八十八章 攻打盘阴城 李儒微微一笑向李傕还了个礼,又转向董卓拱手说道:“启禀主公,那些羌兵老卒的话不可全信,然亦不可不防!李将军虽有万夫不当之勇,但这临泾乃是安定郡的郡治所在,如叛军在这安定郡中果然留有数万人马,那临泾必有重兵把守,若贸然进攻恐难获全胜啊,不如先回军攻打这阴盘县的县城,以探虚实,贼若有数万之众,则必来救援!若无援兵,打下阴盘县再去攻打那临泾也不迟!” 那董卓外貌看似粗犷,但实则是个精于算计的人,不消李儒说他心中也早已这么盘算着了,有现成的功劳可捞他是绝不会放弃的,但损兵折将的买卖他绝不来做!眼下的世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暗弱被阉党和外戚两下里左右着,自己若想在这形势下出人头地,光靠做忠臣真刀真枪的拼战功可不行,而靠着溜须拍马拉关系也总归是要仰人鼻息,只有手握重兵那才能问鼎庙堂! 所以在李儒说话之时,他是频频点头,即是对李儒所说的见解表示赞同,也为自己慧眼识珠选了这个才貌双全、智谋过人的女婿再次感到万分的满意! 李傕在听了李儒的话时虽然是很不以为然,但是他知道这李儒是主公董卓的爱婿,他的面子是万万驳不得的,再说这李儒也不是在主公的面前说自己“有万夫不当之勇”么,主公对这女婿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的,有他这么一句称赞,那可比自己打下那临泾来还要管用呢!于是,他也就又有些洋洋得意了起来,打算就按李儒说的,先去攻打阴盘县城。 而在李傕正自我陶醉的时候,行列之中又出来一人,对着董卓抱拳朗声说道:“杀鸡焉用牛刀,这阴盘县城只不过是一个弹丸土城,又何须李将军出马,末将愿领本部前去攻打阴盘城!” 说话之人乃是牙将张济。 “抢功劳!这是赤裸裸的抢表现的机会,抢功劳!”这是李傕第一个反应,不过就因为一句“杀鸡焉用牛刀”,又使他不好发作,也不好再去与张济争抢这建功的机会,于是心中暗自叹道:罢!罢!罢!就让张济这厮去算了,今日在主公的面前受了李儒、张济二人的吹捧,也不算吃亏了,这小小土城让给他去打也罢! 董卓看了一眼张济,见李傕也没有任何的异议,便对张济说道:“盘阴县城虽小,但仍不可轻敌!” 张济抱拳应道:“是!”而后转身招呼本部人马往盘阴城杀去。 盘阴城内,一小卒见着城外天际处尘土翻滚,吓得是屁滚尿流,连滚带爬的跑到主将别部司马刘靖的身边,报告道:“不好了!将,将军,朝廷派兵杀过来了!” 刘靖听罢赶紧冲上城楼观望,发现城外西南面果然有大队的人马朝着这盘阴城冲杀而来,心中当即“咯噔”一下,这城内不过四千新兵,且这盘阴土城城墙低矮,根本就难以防守。 当时,边章决定退走金城之时,韩遂命他领着这四千新兵蛋子组成的马步军来驻守安定,说是遥相呼应,以为犄角之势,但是这在他看来,这样的安排不过是想让他引开一部分的官军追兵,让边章、韩遂二人可以自己逃命罢了。 所以,当时他便没有打算要当这替死鬼为边章、韩遂他们拖住官军的兵力、争取时间,于是,在屯兵之时他便放弃了郡治临泾城,而选了临泾城边上的盘阴县内这不起眼的弹丸土城。 选这弹丸土城屯兵那完全也是为了避祸,因为他当初的判断是,官军杀来一定会先去攻打郡治临泾城,那他就可以在第一时间弃了这盘阴土城,往大漠深处逃。 而且,为了确保自己的构想不会落空,当时他还派了五百个老弱病卒去往临泾城驻守,并放出风去,对着当地的羌人与胡人的部族声称,自己领着四万人马就驻守在郡治临泾城中。这样做的好处有两个,一来,便是能给当地的那些羌人、胡人壮胆,给他们吃定心丸,当朝廷的人马杀到这安定郡时,让他们能够死心塌地替自己与那些朝廷的人马拼斗个你死我活,不至于阵前倒戈;二来,就是当这些羌胡战败被俘之时,能够将自己放出的假消息传给朝廷的人马,那自己引诱官军去攻打治临泾城的目的便达到了。 因而当他自以为万无一失,但官军却出人意料的杀来之时,又让他怎能不心惊?!换了在城墙高大的郡治临泾城,凭着这四千人马或许还能死守,但在这盘阴县的弹丸土城内,那是必死无疑呀! 刘靖是即惊惧又懊悔,不过就在他惊恐犹疑的片刻时间,那城外的人马离城又近了许多,这让他看清了原来杀来的官军也不过寥寥千余人而已。或许是急中生智的缘故,他那原本不太灵光的头脑此时突然是灵光一闪,倒让他想出了一条救命的妙计来,于是唤来了手下兵将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番,而后尽起城中兵马,打开了城门杀将出去。 而城外官军这边,牙将张济倒是谨记了主公董卓的吩咐,纵然来攻打的只是一座或许都无人把守的弹丸土城,但他还是在离城一二十里之处,打算先将兵马停了下来,派出哨马前去打探前方盘阴城中的状况。 但就在这时,他突然发现前方的盘阴城中竟然冲出来一大队的人马,心中不由的大吃了一惊,按他目测估算之下,前方的叛军少说也有四五千人马,这足足是自己的四五倍啊! “这小小的盘阴县中都屯有这许多的人马,看来那些羌胡俘虏并没有说谎,这安定郡中果然盘踞着数万的叛军。”张济暗自思忖。 而此时,张济麾下的那些兵将们也早已惊恐的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 张济的心中虽说也是十分的惊惧,但是惊惧归惊惧,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要是再显出慌乱的神色来,那这军心非溃散了不可! 必须要说些什么!必须要说些什么!不然兵士们非弃戈而逃了不成!他反复的提醒着自己。 终于,他知道该怎么办了,一声歇斯底里的一声大吼从他的嗓门里喊了出来。 “撤!” 第八十九章 列阵迎敌 对没有听错,撤! 但他绝不是害怕眼前这区区的四五千的叛军,如果拼死一战,他有把握以少胜多击溃这四五千的叛军,因为他手下的这一千兵士那可都是跟着他纵横沙场,身经百战的精锐,他确信他们能够以一当十,甚至以一当百,但是这一场血战下来自己的这一千弟兄势必也将死伤惨重,他舍不得为了对付这些无耻的叛贼便折损了这些精锐之士,不过这“舍不得”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主公董卓,他自己和这些兵士们应该为主公建立更大功业来! 然而这些还不是他下令撤军的最主要的原因,因为当他细看之下发现,透过前方杀来的叛军带起的烟尘之后,还影影绰绰的可以看到盘阴城的城头之上旌旗林立、人头攒动,不知还有多少的人马驻守在那里,也就是说即便是他刘靖能凭着麾下的这支铁军血战胜了眼前的这四五千的叛军,那也攻不下这盘阴城了,更何况要是盘阴城中再冲出一支兵马来支援,那自己就该要全军覆没在这盘阴城下了! 死并不可怕,能战死沙场对于为将者来说反而是种荣耀!但是到时候便没人能去向主公报信了,没人能够及时的告诉主公,这安定郡中果真有着数万的叛军了! 对!必须要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主公!这可比自己的颜面重要的多了! “撤!” 想到了这一处,他把这撤退的军令喊得更响了,于是一众的兵士都随着他调头往回,匆匆逃去! 而盘阴城的守军这边,看着来犯的官军仓惶而逃,刘靖得意的是仰天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原先走这步险棋的时候,他心里还真是不太有底,只不过为了稳住军心,鼓舞士气,才在一众的将士面前强装出一副高深莫测,又成竹在胸的样子来,不过现在看来他这一把倒还真是赌对了,让兵士扎了草人放在城头,而后自己打着牙将的旗号,尽起这城中的军马出城迎战果然让这些来犯的官军误以为这盘阴城中屯有重兵,所以才调头仓惶逃命! 不过,这应该也要归功于自己之前放出的谣言,说那郡治临泾城中屯有四万兵马,想是官军应该是抓到了些羌胡的俘虏,也从俘虏的口中听到了这些放出的谣言,所以这才会如此的不战而仓惶而逃的。 但这才寥寥千余人的队伍,应该是官军前来打探虚实的队伍,此次逃了回去必是去通风报信的,因而为了把这安定郡屯有重兵的假象做实了,现在必须趁胜追杀过去,如若就此撤兵,倒容易让官军起疑,看出自己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追杀过去,并且联络这安定郡中的羌、胡各部一同进兵夹击,方能将真正将这安定郡中屯有重兵的假象做实了!到时候只要这些来犯的官军知难而退,那自己不但不用逃去鸟不拉屎的沙漠里避难,还能去边章、韩遂二人那里邀功请赏一番。 想明白了这些,刘靖顿时又增添了十二分的精神,当即命令帐下众将士换了原本牙将的旗帜,换上自己的旗号,朝着官军追杀而去;同时,又令传讯兵前去知会这安定郡中的羌、胡各部一同进兵。 而刘靖手下的兵将因为都是些新兵蛋子,毫无临敌的经验,一开始看到官军杀来便吓得手脚发软、直打哆嗦,被刘靖强逼着,这才勉强出城来应战。但当他们看到官军才这寥寥千余人,又不战而逃,顿时一个个的又觉得自己十分的威武雄壮、不可一世了起来,即便主将不下令,他们也都想追过去,把这些原本自己怕得要死的官军一个个抓起来大卸八块,因而当主将刘靖一声令下,他们便更是抖擞起了十二分的威风来,脚下生风、呐喊呼号着朝着那些仓惶而逃的官军追杀而去,完全没有去想,这些逃走的官军不过只是官军中来打探虚实的一小队人马而已。 不过,刘靖此刻要的,也恰恰就是这些新兵蛋子与那些羌胡部落们的无知,因为只有无知,才能无畏!也只有无畏才能展现出无敌的战意与气概来! 此时,数十里外,在盘阴县与临泾县的交界之处,一众的官兵们都磨刀霍霍的做好了攻打临泾城的准备。 董卓一只脚踏着被黄沙掩埋去了一大半的临泾县界碑,心中盘算着要是攻下了临泾城,扫平了安定郡,到时候是上书请求留守这安定郡呢?还是回去邀功请赏? 如果回去论功行赏,官升一级、两级的应该不成问题,只不过升了官就是多些俸禄罢了,当然军职高了,带的兵将自然也就会比现在多,但这些调拨过来的兵将毕竟不是自己一手带起来的,不会事事都听自己的,这多了也等于白多,反而碍手碍脚! 那就以羌胡叛军残部未平之名留守这安定郡?要说这安定郡也是够偏远了,在这西凉之地正好躲开朝中那些阉党外戚间的恶斗,借着平叛之名,以自己早先在这凉州的声望与人脉,招兵买马,收罗羌胡各部落的人马,做一方的土皇帝,逍遥自在倒也是不错!不过只可惜,这安定郡也他娘的够荒凉的,放眼望去连个鸟影都望不到!以前似乎人口还要多一些,被边章、韩遂这两个瘪犊子一搞,唉! 董卓一边纠结、叹惜的想着打下临泾城之后的事,但身子却是转向后方盘阴县的地方,朝着盘阴城的方位眺望,因为他知道到底打不打得下或者更贴切的说能不能去攻打临泾城,这关键还是要看张济攻打盘阴城的结果,只要盘阴城那边没有张济得胜的消息传来,他心中那层忧虑就始终是挥之不去的。 而就在他那声叹惜之声落下之时,眼前盘阴县的方向扬起滚滚的沙尘,早有兵士来通报,说是牙将张济回来了。 董卓听到回报,忙拨开人群上前观望,发现前方来的正是张济的人马,而且与人数与去时一般,时候并没有什么折损,心中不由大喜,暗自思忖道:来去如此迅速,又无折损,想是那盘阴城是座空城,看来那些羌胡俘虏是在虚张声势的说谎!哈哈!如此这安定郡那可是唾手可得了! 不过,他还未来得及笑出声来,前方的张济却已经高声呼喊了起来:“主公!大队叛军杀过来了~~” 听到张济这么一喊,董卓连同麾下的一众将士皆是大惊失色!众所周知,这张济乃是一员骁将!能够让他落荒而逃,那得有多少的叛军啊? 只见漫天的烟尘从远处的地平线上扬起,紧接着隆隆的马蹄之声伴着震天的喊杀之声,如闷雷一般的从远处传来,变得越来越响!越来越响!震得人心惊胆战! 董卓翻身上马抽出腰间的佩剑,大喊一声:“列阵迎敌!” 第九十章 围困 官军这边,董卓只当是这安定郡中果然有着数万的人马,因而带着三万人的部曲却不敢与四五千的叛军缠斗,怕真被眼前的这些叛军给缠住,等到叛军大队人马赶来之时自己便脱不了身了,因而小战一下寻着一个空隙,便下了撤军的命令,带着军马望着泾水西岸匆匆逃了去。 而叛军这边,因为这次的追击本就是在虚张声势,再者那些羌胡各部的人马也还未赶到,因而刘靖也不敢率着仅有的这四千新兵蛋子孤军穷追,一场短兵相接的厮杀,结果是“雷声大雨点小”,两边的人马只打了个照面便散了。 一直要到傍晚时分,安定郡中各个羌、胡部落的人马才陆续赶到与刘靖的人马汇合到一起,刘靖大致点算了一下,倒竟有近两万的人马,想着刚刚与官军的那场厮杀,那些官军没打两下便丢盔弃甲的全跑了,他不由的头脑一热,觉得这些官军或许也都是朝廷为了平叛新招募的兵丁,与自己的手下的这些新兵蛋子们一样,根本就不堪一击,而如今自己有着这一万六千余人的羌胡骑兵,这些羌胡们骁勇善战那是出了名的,何不就此追杀了过去,灭了这些已经被吓破了胆的新兵蛋子,到时候也好去边章、韩遂二人那里邀功请赏一番。 一想到那些将要到手的赏赐,刘靖便兴奋的不得了,于是便召来一众的羌胡首领,把自己一厢情愿的推断当做是可靠的情报,向他们说了一通,尤其是说到打败这些官军后,将会得到的赏赐时更是夸大其词,说得那些羌胡首领们个个也是垂涎三尺、心痒难耐。 于是,一众的羌胡首领便带着各自的人马,随着刘靖一道又朝着官军逃去的方向追杀而去! 刘靖与一众的羌胡首领率军追至泾水西岸之时,发现那些官军还没有逃过河去,倒是在这河岸之上安营扎寨住了下来。 原来,董卓率军逃至这泾水西岸之时,天色也已然不早。董卓派人查探过这河水的深浅,倒是不算深,但是也不浅,河中央最深的地方刚刚没至一个七尺汉子的胸口之处,河流较缓。军中都是西北汉子,大多不识水性,但若踩着河床不用船倒是也可以趟水过河,只不过这样的过河速度实在是太慢,怕是到了天黑也过不了一半的人马,而天黑趟这么深的河水,对于“旱鸭子们”来说,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另外,他也要提防叛军追杀过来,趁他们渡河之时发难,所以董卓便干脆下了令,背靠着这泾河西安,扎下了营寨来。 靠着河岸扎营,有一个说法叫做“背水一战”!这叛军的主将刘靖本是官宦之后,因而那也是读过书的,知道这“背水一战”的典故,但是那些生长于西域大漠蛮荒之地的羌、胡首领们却都是不知道,他们看着官军还没逃过河去,而且身后便是泾水大河,已经没了退路,心中俱是大喜,扬鞭催马便欲杀将过去,用他们的西凉铁骑踏入那些官军的营寨之中,将躲在营寨之中的官军统统踏为肉泥! 这些羌、胡首领们是不懂什么叫做“背水一战”,所谓无知者无畏,因此他们也从未去想就这么冲过杀过去会有什么不妥? 而作为官军主将的董卓,此时确实也没有真正想要背水一战的意思,他只是尽量让兵士们作出一副要背水一战的样子来,来给叛军看,好让叛军心存疑虑,不至于马上冲杀过来,为自己之后的撤兵计划争取到更多的时间来,因而他在下寨之时便让兵士们将营寨外的木栅栏扎得格外的坚实,就是为了防止万一唬不住叛军,这些木栅栏在叛军冲杀过来之时也好抵挡上一阵子。 按说,要是羌、胡首领们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真率军冲杀过去,那官军们真将被打得落花流水、一败涂地!背水一战靠的是必死的决心,有必死的决心才会有不怕死的勇气,也才能死中求生,但是此刻连主帅董卓想得都是怎么逃跑的事情,那底下的这些兵士们又哪里还会有什么不怕死的勇气来? 然而,叛军的指挥权却是掌握在那刘靖的手里的。如果说这样描述不算准确,这些羌胡首领不会事事都听他刘靖的,他们只是为了利益随时会倒向任何一边的随风摇摆的墙头草,那么确切来说,刘靖至少能够在很大的程度上左右这些羌、胡首领们的决定。 而这时,刘靖对这些羌、胡首领们绘声绘色的讲述了汉高祖三年(公元前204),汉军大将韩信利用赵军主帅陈馀轻敌之心,摆下兵家大忌的背水之阵,逼着兵士置之死地而后生,大破赵军的故事,吓到那些羌、胡首领们脸色都发了白,仿佛自己就是那败军折将、人头落地的赵军主帅陈馀。这时刘靖又不失时机的提醒羌、胡首领们,官军扎的那高大坚实的寨墙,这可不是骑兵的铁骑可以轻易的跨过、冲倒、踏平的,于是刚刚还按耐不住的那一众的羌、胡首领们,此时便再无一人敢提那去攻打官军大寨的事情了。 看着一众的羌、胡首领们都被自己的一番话给劝住了,而且他们此时看自己的眼神中,比往日里更多了一丝的崇拜与敬畏,刘靖又不由得洋洋得意了起来,仿佛他自己就是那故事里用兵如神的名将韩信一般,只不过他忽略了自己对那些羌、胡首领们说的话中的自相矛盾的一点,韩信背水一战那是先破釜沉舟的,而此时眼前的官军却把营寨扎得如铜墙铁壁一般,把营寨扎得如此的坚实,那他们又怎么会有那死中求胜的勇气来? 这一夜,刘靖下令在距离官军大寨的三里开外的空旷之处也扎下营寨住了下来,等着第二日天明之时再去官军寨前挑战。 但第二日天明之时,刘靖发现发现官军的寨门依然紧闭,上面高高悬着一块免战牌,到了这时,他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昨日对官军准备“背水一战”的判断来,但是碍于面子他又不好对众人说出来,于是便派了兵士前去打探官军营中的状况。 半晌之后,前去打探状况的兵士来报,说官军在河中筑起了一座高高的堤坝来,此时正在坝中捕捉鱼虾。 刘靖听了百思不得其解,但一个羌人部落的首领却是抚掌大笑,说道:“这是官军破釜沉舟之后军粮已尽,幸好我们听了刘将军的神机妙算又没去攻打,他们此时没了吃的,肚子饿得慌,只好下河捞鱼吃去了。” 这羌人部落的首领的这一番话,说得其余那一众的羌、胡首领是恍然大悟,都跟着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并且还不忘了一个劲的恭维刘靖神机妙算、用兵如神! 刘靖虽然仍觉得事有蹊跷,要是真如这羌人部落的首领说得那样,那这事情也不会太巧了吧?不过此时他也想不出这还有别的什么可能来,因此也只好陪着众人一同哈哈大笑了起来,对着众人说道:“既如此,我们不如等官军饿上几天,到时官军便不攻自破了!” 注:背水一战 背水一战 背水一战 背水一战,又称井陉之战,发生于汉高祖三年(前204年),汉军和赵军在井陉交战,汉军大将韩信利用赵军主帅陈馀轻敌之心,摆下兵家大忌的背水阵,鼓吹本军将士奋勇作战以求死里逃生,并另调两千轻骑趁隙夺取赵军军营并在军营内插满汉旗。赵军想回营稍作歇息之余惊见本营插满汉军旗帜,以为汉军已经全部俘获赵国的国王和将领们,大势已去,于是军队大乱,纷纷落慌潜逃一哄而散。 出处 《史记?淮阴侯列传》:“信乃使万人先行,出,背水陈。赵军望见而大笑。” 秦朝灭亡后,项羽和刘邦又展开了一场战争,这就是历史上的楚汉相争。 刘邦手下有一员大将,名叫韩信。韩信本来是淮阴人,项梁起兵以后,路过淮阴,韩信去投奔他,在楚营里当个小兵。项梁死后,韩信又跟了项羽,项羽见他比一般兵士强,就让他做个小军官。 韩信有好几次向项羽献计策,项羽都没有采用。韩信感到十分失望。等到汉王刘邦到南郑去的时候,韩信就投奔了汉王,被刘邦拜为大将。为了打败项羽,夺取天下,他向汉王详详细细分析了楚(项羽)汉双方的条件,认为汉王发兵东征,一定能战胜项羽。汉王越听越高兴,只后悔没早点发现这个人才。打那以后,韩信就指挥将士,操练兵马,东征项羽的条件渐渐成熟了。 公元前205年,韩信偷袭魏王豹,灭掉魏国。10月,刘邦又派他与张耳率几万军队向东继续挺进,攻击赵国。韩信的部队要通过一道极狭的山口,叫井陉口。赵王赵歇和赵军统帅陈余立刻在井陉口聚集20万重兵,严密防守。 赵王手下的谋士李左车对大将陈余说:“韩信这次出兵,一路上打了很多胜仗,可谓是一路威风,现在他又乘胜远征,企图攻下赵国,其势锐不可挡。不过,他们运送粮食需经过千里之遥,长途跋涉。现在我们井陉山路狭窄,车马不能并进,汉军的粮草队必定落在后面。这样你暂时给我3万人,从小道出击,拦截他们的武器粮草,断绝他们的供给,汉军不战死也会饿得半死。你在这里坚守要塞,不与他们交战,他们前不能战,后不能退,用不了几天我们就可活捉韩信。”但大将陈余不听,仗着兵力优势,坚持要与汉军正面作战。 韩信了解到这一情况,非常高兴。他命令部队在离井陉三十里的地方安营,到了半夜,让将士们吃些点心,告诉他们打了胜仗再吃饱饭。随后,他派出两千轻骑从小路隐蔽前进,要他们在赵军离开营地后迅速冲入赵军营地,换上汉军旗号;然后韩信又派出1万人沿着河岸背水摆开阵势。背水历来是兵家绝地,一旦背水,非死不可。陈余得知消息,大笑韩信不懂兵法,不留退路,自取灭亡。 到了天明,韩信率军发动进攻,双方展开激战。不一会,韩信、张耳假装败退,向河岸阵地靠拢。陈余则指挥赵军拼命追击。这时,韩信命令主力部队出击,背水结阵的士兵因为没有退路,也回身猛扑敌军。这时韩信埋伏的2000轻骑兵,见赵军倾巢出击,立即飞奔驰入赵营,拔掉赵国的全部军旗,换上汉军的红旗。 赵军无法取胜,正要回营,忽然营中已插遍了汉军旗帜,于是四散奔逃。这时汉军两面夹击,赵军大败。士兵们杀死了陈余,抓获了赵王在庆祝胜利的时候,将领们问韩信:“兵法上说,列阵可以背靠山,前面可以临水泽,现在您让我们背靠水排阵,还说打败赵军再饱饱地吃一顿,我们当时不相信,然而竟然取胜了,这是一种什么策略呢?” 韩信笑着说:“这也是兵法上有的,只是你们没有注意到罢了。兵法上不是说‘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吗?如果是有退路的地方,士兵都逃散了,怎么能让他们拼命呢!” 这就是成语“背水一战”的来历,这个成语多用于军事行动,也可用于比喻有“决战”性质的行动,表示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与敌人决一死战。 文献出处:《史记?淮阴侯列传》 韩信简介 韩信(公元前231~公元前196),汉初军事家,淮阴(今属江苏)人,西汉开国功臣,中国历史上杰出的军事家,与萧何、张良并列为汉初三杰。自幼熟读兵书,怀安邦定国之抱负。因家境贫寒,常食不果腹。曾受乡间流氓欺凌而受胯下之辱。陈胜、吴广起义后,韩信开始的时候投奔项梁,后来又跟随楚霸王项羽,但不受项羽重用。最后,韩信投奔汉王刘邦。开始,刘邦看不起貌不惊人,曾受跨下之辱的韩信,经丞相萧何力荐,才拜韩信为大将。韩信熟谙兵法,战功卓着,为汉王朝的创建做出了重要贡献。其用兵之道,为后世兵家所推崇。公元前196年,吕后以谋反罪名杀死了韩信。韩信临斩时说:“我后悔没有采纳蒯通的计谋,以致被妇女小子所欺骗,难道不是天意吗?随后吕后下令诛杀了韩信三族。 第九十一章 金蝉脱壳 刘靖说等上几天,不光是只是想等官军自己饿死,如果官军真能自己饿死,那倒也是最好不过了,但他是想万一官军在耍什么鬼计,他也好先利用这段时间来将这事情想个明白,不至于上当了官军的当、吃了亏,也不至于使自己在这一众的羌、胡面前丢了脸。 然而一连几日官军的营寨中都不见有什么动静,一直等到刘靖与那一众的的羌、胡首领们都等得实在安奈不住,派军强行冲破官军的寨门,冲入军寨中之时,才发现那寨中却早已是空空如也,那整整三万的官军竟凭空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去向。 原来,官军筑坝抓鱼,那是董卓之计,意在迷惑叛军,他以此做掩护,白日里捕捉鱼虾,晚上便伺机悄悄过河撤了兵。 刘靖看着官军寨后裸露的河床,顿时明白自己中了计,急怒之下下令过河追赶官军,但是就在这时,董卓撤兵之时留在河对岸上游的一小队官军掘开了拦水的堤坝,上游蓄了几日的河水便如万马奔腾一般的冲了下来,叛军来不及逃上岸去,被飞奔而下的河水又冲走了无数,气得那刘靖是暴跳如雷,只是此时河水湍急,根本无法渡河,因而也只能干瞪着眼,任由那对岸的官军嬉笑着扬长而去。 而此时在那金城郡榆中县的一处断崖之上,廖淳扬鞭指着前方的一处峡谷问道:“此处为何地?” 边上的鞠羟闻言答道:“此乃葵园峡,相传古人曾聚居于此种植葵菜因而得名。” 廖淳听罢点了点头又问道:“我等前日随着边将军退守这金城郡,走的便是这条峡谷吧?” 鞠羟答道:“正是此路。”随后又忙不迭的催促道:“哎呀!廖兄弟,不是我催你,我说我们还是快些赶路吧,我们走这条道走已经绕了半个金城郡了,过了这葵园峡可还有百十里的路呢,你说要从官军的后面发起突袭,这没错!但是再这么拖下去,我怕我们还没赶到,官军便已破城了!” 看着鞠羟心急如焚的样子,廖淳正要解释,这时一旁的泥鳅早跳了出来,推着鞠羟的肩膀说道:“嘿!嘿!嘿!在瓦喀部那会儿你不是吵着嚷着要逃回你的大漠老巢去么?这会儿怎么又着急起来了?是不是见着我们淳哥借到了大军就抢着跑到边将军那里邀功去?”说完就是一通嘲笑。 鞠羟被泥鳅嘲弄的是既尴尬又惊恐,深怕廖淳真的以为自己想要抢功劳,忙不迭的辩解道:“哪有的事!哪有的事!我这不是担心在此处耽搁了时间,那榆中城恐为官军所破啊!” 廖淳看着鞠羟这个高大壮实的西北羌人汉子,此时竟快要被急哭了,忙出来打圆场,喝住泥鳅道:“徐骁,不得对鞠羟头领无礼。” 泥鳅见廖淳发了话,于是才嬉皮笑脸的拍着鞠羟的肩膀道:“嘿嘿!开玩笑,开玩笑! 鞠羟头领莫怪!莫怪!”说罢又对着鞠羟拱拱手嬉笑着径自走了开去。 廖淳见泥鳅走开,才又笑着对鞠羟说道:“我这兄弟自娘胎里便生得一张利嘴,说起话来得理不饶人,不过没什么恶意,还望鞠羟头领勿怪!” 鞠羟见廖淳似乎是没有觉得自己要抢功的意思,这才放下了心来,不过他还是想再次解释,顺便催促廖淳快些赶路。 廖淳知道鞠羟想要说些什么,在他开口之前便伸手止住了他,笑着说道:“鞠羟头领勿急!官军一时半会儿还破不了榆中城!” 看着廖淳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鞠羟却是满脸的疑惑。 廖淳笑道:“昨日探马传来的消息,不是说昨日榆中城击退了官军的八次攻城么?” 鞠羟点点头,但脸上仍是一脸的疑惑。 廖淳解释道:“官军已经攻破了榆中城东北面的城墙一角,却打了几日都未曾攻入榆中城内,为什么?” 鞠羟摇摇头。 廖淳道:“城中有十万人马,这十万人马皆知若是官军破城,自己必然难逃一死,那还不拼死守城?因而有这十万人马在,就不必担心官军能在短时间内破城。” 鞠羟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廖淳再问道:“前番传来的消息是,官军一日攻城两次,上午、下午各一次,后来是四次,上午、下午各两次,而如今却是八次,这又是为何?” 鞠羟依旧把头摇得跟一个拨浪鼓似的,堆起了笑脸,拍打着自己的胸脯说道:“嘿嘿,廖兄弟,你就明说了吧,我鞠羟打仗力气有的是,只是这你要问我为何?这……嘿嘿……嘿嘿……,却是说不上来,说不上来。” 廖淳被鞠羟的憨样逗得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这简直比那二娃子何邑还逗,不过一想到二娃子,廖淳的心里便是“咯噔”一下。二娃子出走了多日,在时间的冲刷下廖淳虽说已不似先前那般的心急如焚了,但是心中依旧还是十分的牵挂与不安的,于是那爽朗的笑声也就在这一刻嘎然而止了,只不过鞠羟也是个粗犷的人,没察觉出这其中的异样来,只等着廖淳在笑完之后,道出官军一日攻城八次的缘由来。 廖淳眯起眼睛远眺着榆中城的方向,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次我军虽是匆匆退走金城郡,然而榆中城中尚有一些存粮,在官军未围城之时,又从周围的县城中征调了一些粮食来,因而这城中之粮尚能维持一些时日;然而那些官军因也是轻装急追而来,因而必定也没有多少粮食带在身边。从官军围城之日算起,至今也有旬余日子了,官军攻城越打越急,十之八九便是军中无粮了,因而我等只要截断了官军的粮道,官军必然大乱,到时这榆中城之围便自己解了。” 这时一旁的陈幕问道:“元俭,你是要截断眼前的这条峡谷么?” 廖淳答道:“正是!” 然而,不待廖淳继续再说下去,鞠羟已然听得双眼放光,拍手大叫:“妙计!妙计!哈哈!廖兄弟真是神机妙算啊!哈哈哈……” 周遭姜兰甫等人以及瓦喀部的那些将领们听到这处,也明白了廖淳的意图,也不住的点头赞同,有些甚至迫不及待的请缨,要先去峡谷口埋伏。 廖淳见着众人都赞同自己的意见,心中也是大喜,只不过他似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刚刚想要裂开来笑的嘴角,顿时僵在了那里,又紧皱起眉头,伸出手来说道:“等等!” 众人此时正在兴奋之中,根本就没看出廖淳神情突然出现的大转折,几个人同时满不在乎的问道:“等什么?” 廖淳指着前方的峡谷,一脸凝重的说道:“偌大一个金城郡,要是官军的粮队不走这条峡谷怎么办?!” 第九十二章 求教 不待廖淳说完,周遭一众的羌、胡将领们便都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会儿轮到廖淳被笑得是一脸的疑惑了,而陈幕、姜兰甫等随着廖淳从荆州来的弟兄们也都是狐疑不解,眼看着刚刚想出的妙计都落了空,这帮羌、胡将领们却为何还笑得如此这般的开心? 鞠羟摆着手对廖淳等人解释道:“廖兄弟,你们有所不知,这金城郡虽大,但这葵园峡却是金城郡之门户,是通往长安去的唯一的一条道,嘿嘿!所以啊我们截断了此处保管官军运不过半粒粮食去,能活活饿死他们!” 原来如此! 廖淳听后这才又长长的舒出一口起来,原本还以为自己想出的破敌妙计竟然百密一疏,忽略了这最重要的一点,不过幸好却是虚惊一场!点头叹道:“此真乃天助我也!” 而后又对众人说道:“既如此那就依我之计,陈兄(陈幕)领一支人马伏于峡谷入口之处,待官军粮队到来之时,放其过去,待其走入峡谷深处之后,截断其归路;我与鞠羟头领各领一支人马伏于峡谷两边的崖壁之上,待官军粮队走到之时,我等从崖壁之上以滚石檑木击之,点燃干柴扔下,烧其粮草,如此便可兵不血刃而断其粮道!” 众人听罢又大赞妙计,各自整装便要去埋伏。 这时,泥鳅突然问道:“淳哥,怎么不再派一队人马去守住这葵园峡的另一头,这样便可以将那些运粮的官军统统的砸死、烧死在这峡谷里面了,如果不守住那一头,万一走脱了一两个官军,跑去给攻打榆中的官军报信,待官军大队人马杀来之时岂不是大事不妙?” 廖淳听了正要回答,那陈岭已然笑着拍着泥鳅的肩膀说道:“你淳哥啊,要的就是让那些运粮的兵卒逃了去,去告诉攻打榆中城的官军,他们的粮道啊被截断了!” 泥鳅听了似懂非懂,倒也不再吭声。 当众人以为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就只等着官军粮队到来之时,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拖着长腔说道:“妙计啊~确实是个妙计!廖头领,只是老朽想问一下,你知道这官军的粮队什么时候会从这里过去么?” 这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那老东西姜半仙,此刻他正独自一个人坐在离众人不远处的一块崖石上看着崖下的风景,离众人聚首商量之处有一些距离,然而他一出声,在场的所有人便都听出了是他来,包括鞠羟手下的一些将领和瓦喀部的那些羌将们。因为这一路上老神棍可是吐沫星子横飞的给大伙儿说了一路的故事,虽然说得大多都是他祖先姜太公的故事,大伙儿也都认为他是在吹牛,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说得那些故事确实好听,也因此大家伙儿便都记住了老东西姜半仙的声音。 发现这说话的人是姜半仙,廖淳便转头答道:“我不知道官军的粮车具体何时会来,但是官军轻装急追而来,想必带不了许多的粮车辎重,而如今已围城攻打多日,想必粮草将尽,我等只需在此静候以逸待劳便可。” 说到这一处,廖淳发现姜半仙只笑着看着自己却不说话,心中暗想,这姜半仙会如此问,一定是自己遗漏了什么,他一定有话对自己说,于是忙向着姜半仙走去,问道:“老爷子必有高见,请快说!” 姜半仙也不管廖淳已经走到了自己的身边,依旧坐在那崖石之上,捻着自己的那一小撮山羊胡须,抬头继续问廖淳道:“要是那官军的粮队已经从此地走过去了,又当如何?” 廖淳一听姜半仙这么一问,急了!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官军的运粮车要是刚刚过去了,那该怎么办?要是官军的运粮车刚刚过去了,那自己的这计策便落了空了,虽然这葵园峡乃是出入金城郡的唯一之路,截断了葵园峡便截断了官军的粮道,但是官军要是刚刚运了粮食过去,那等官军下次粮尽之时,少说也该有个十天半个月的,不说自己守在这里手头的粮食根本就不够吃十天半月的,就是自己真能撑下去,那榆中城那边也未必撑再得了十天半月呀! 想到这一处,廖淳急得忙拉住姜半仙的手说道:“老爷子必有办法,不要再卖关子,速速教我!” 而这时,不等廖淳说完话,一只手又突然从廖淳的身后伸了过来,一把便揪住了姜半仙的衣领,将他生生的从那块崖石上提了起来,紧接着一个声音厉声骂道:“你个老东西,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当这会儿我们有空听你说书呢!再给我装腔作势,信不信我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这揪着姜半仙大骂的自然就是那贼老大陈幕。 姜半仙原本是想装腔作势的吊足了众人的胃口,那鞠羟等人不是觉得廖淳他用兵如神么?那自己要是能让廖淳着急的求着自己教他破敌之策,岂不是更能显示自己的智高一筹,让那些一路上总是觉得自己是在吹牛的那些羌、胡们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那兴周八百年的姜子牙的后人,自己到底有没有那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本事?然而当他端足了架子,也弄得廖淳急得火烧眉毛似的向自己求教,本该装出一副羽扇纶巾、道貌岸然的样子,举重若轻的娓娓道出破敌之策之时,却被陈幕横插了一杠,给生生的搅了局。 姜半仙心里对着陈幕是千般诅咒、万般恶骂,然而口中却不敢骂出半个字来,他望着身下百丈山崖,腆着张吓得面无血色的老脸,一个劲的求饶道:“嗨!嗨!嗨!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么?快,快,快,先把我放下来,廖头领,廖将军,快让陈大,大当家把我放下来,放下来吧……” 姜半仙被吓得是说话都开始有些结巴了,廖淳也怕陈幕万一失了手,真把姜半仙给摔了下去,伤了他性命,赶紧从陈幕手中接过姜半仙说道:“陈兄,你也知道,他说话向来就是这个样子,就让他慢慢说嘛,又何苦再吓唬他?他也一大把年纪了,万一……” “得,得,得。”陈幕不耐烦的打断道:“你做好人,我做恶人,我要是不吓唬他,他还以为我们这是在茶肆喝茶,听他说故事呢!”说罢气呼呼的拂袖走了开去。 廖淳忙冲着陈幕笑着喊道:“陈兄,消消气,我都知道!”说罢,又转向姜半仙道:“老爷子,你就快说吧,军情紧急啊!” 第九十三章 定计 姜半仙也知道这会儿可不能再装腔作势的端架子了,于是清了清嗓子说道:“廖头领之计劫了官军的粮草却放运粮的官军跑去报信,这不过是想让那些正在攻打榆中的官军听后军心大乱,而后不战自溃,是也不是?” 廖淳点头道:“正是!” 姜半仙道:“那我等何不直接乔装成官军的运粮兵,跑去给攻打榆中城的那些官军报信,这样岂不是更省事?” “乔装成官军的运粮兵去报信?”廖淳若有所思的重复姜半仙的话,正要叫好,但随后他就又想到一个问题,于是又问道:“那我们现在手头也没有官军的衣甲啊?” 姜半仙捋着胡须笑道:“哈哈哈,廖头领刚刚不是定下的计策是火烧官军的粮草么?那又何用衣甲,衣甲早被火烧了,我等只要脱去外衣,可以光膀子,穿着内衬衣服的可将衣服烧出几个洞来再穿上,让后用炭灰在脸上身上涂抹一番便可以了。” “这样就可以了?”廖淳与周遭的众人皆是半信半疑。 “再加上我们的这口荆州腔,就可以了!”姜半仙哈哈笑道:“只要廖头领让荆州来的这些老兄弟跟着老夫一起去走这么一遭,保准让那些官军相信他们的粮草已为我等所截!西凉的叛军哪有会说荆州话的?再说了,事实上廖头领不也正带着重兵卡在了这金城郡的咽喉要道上么?” 姜半仙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恍然大悟,那些羌将们于是又纷纷称赞起这姜半仙不愧是老神仙,竟能将廖将军的妙计修补得天衣无缝,弄得姜半仙是好不得意! 而廖淳在高兴之余却又担心起姜半仙的安危了,看着他那满头花白的头发和已经开始佝偻的身躯,说道:“此法果然是妙,我们操着荆襄口音,官军绝不会想到我们会是叛军乔装的,再说这么重要的军情,他们听了之后也绝没有功夫再去细细琢磨我们身份的真伪,只是老爷子你年事已高,不如与双儿(秦双)她们一起留在这军中,给官军报信之事我与陈兄他们去便可以了。” 听道廖淳说要亲自乔装了去给官军报信,姜半仙立刻就变了色,唬起了脸来斩钉截铁的说道:“哎!这可不行!如今你可是这儿的三军之主,身为主帅岂可以身犯险,你要是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这近万人马岂不是群龙无首了?” 廖淳听了,腆着笑脸说道:“姜老爷子,你可真会说笑,我们这儿只有骑兵,何来三军之说?再说我走了这儿不是还有鞠羟头领么?” 见廖淳咬文嚼字的不知是没听明白自己话,还是故意在那里揣着明白装糊涂,竟扯起“三军”和“一军”之争的事来,于是情急之下又提高了嗓门,说道:“我说‘三军’不过就是个比方,意思就是你是我们现在这支人马的主帅,不可轻易犯险,再说了让鞠羟这草包做主帅,他也要有这能耐!” 姜半仙说出这话后,却又立刻被自己的话吓出了一身冷汗来,自己刚刚竟然当着那鞠羟的面骂他是草包,谁都知道这些羌、胡个个彪悍,自己这么骂他,那他回头不宰了自己才怪!不过看那鞠羟的脸上此时似乎又没什么反应,仔细一回想才发现自己刚刚一着急,那一大段的话都是用荆襄话说的,没有用官话,那这鞠羟与身边身边一干的羌胡们应该是听不懂的,于是这才又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来。 而廖淳看着姜半仙先是吹胡子瞪眼,后来又长长的叹气,以为自己惹得他气得不轻,再说姜半仙说的也颇有些道理,自己作为这支队伍的主将,确实应该以大局为重,于是赶紧答应道:“行!行!行!我听你的,就在这葵园峡守着,你呀也跟我在这葵园峡守着,给官军报信的事就就让陈兄他们几个去。” 听到廖淳说陈幕,姜半仙嘴角斜撇着陈幕说道:“哎呀~人家可是山大王,光那张牙舞爪的气势,就不像一个小卒,又怎么乔装得像呢?我听说现在官军那边人马也是缺得紧,所以呀像我这样的糟老头子去运粮,那才不容易被怀疑。” 姜半仙前半句是有心揶揄陈幕一番,以报刚才的陈幕又让自己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的“一箭之仇”,而后半句倒是真真切切的大实话。 廖淳听了姜半仙的话也觉得颇有道理,但他还是放心不下,很是过意不去让姜半仙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还以身犯险的跑去官军那里。 而姜半仙替人算了一辈子命,阅人无数,察言观色的事那是拿手的绝活,看着廖淳这样子,便知道廖淳心里在想些什么,于是不等廖淳开口就又赶紧说道:“我呀,给自己算了一卦,我老人家可是福寿绵绵,绝不会死在西凉这种不毛之地的,哈哈~廖头领你就放心吧。” 听姜半仙把话都说着份上了,廖淳也只好点头应允,转身对着陈幕、姜兰甫等人说道:“陈兄、姜兄,众位兄弟,此去千万小心,如有什么意外,先逃回来再说,千万不可逞强与官军拼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还有一定要照顾好姜老爷子,万事听他的安排才是。” 廖淳罗里吧嗦的嘱咐了一大堆,陈幕刚想笑话他婆婆妈妈,把这简单的小事搞得跟生离死别一般,却不想冷不丁的听到廖淳这最后一句说,众人万事都要听姜半仙这老东西的,不由又火冒三丈了起来,而再看那姜半仙听了这话却是得意得不得了,于是又拉下了脸来开口怒道:“老子才不听这老东西的……” 然而陈幕的话还么说全,人却早已被弟弟陈岭与姜兰甫二人一左一右楸肩搭背的给揽着转过了身去,二人嬉笑着劝陈幕道:“算了!算了!何必跟姜半仙一般见识,惹得元俭难做,来,来,来,脱衣服,脱衣服……” 片刻之后,几人便都已乔装完毕,一个个活脱脱的便是从那些死人堆里逃得命来的逃兵,三三两两相互搀扶着往榆中城走去。 廖淳站在山崖上,看着众人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突然莫名的涌上一阵不安的焦虑,于是忍不住又嘶声喊道:“此去千万要小心!” 只是这一声呼喊,远去的众人却似乎并未听到。 第九十四章 报信 “拿下!” 在榆中城外的官军大帐中,随着荡寇将军周慎一声令下,帐外冲入一干军士,将大帐内前来通风报信的一个操着荆州口音的汉子摁倒在地,反手捆了往大帐外拖去,而军帐外随着那荆州汉子一起来的那一众人亦被抓了起来。 那被抓的荆州汉子心中大惊,扯着嗓门高喊:“将军!冤枉啊!我等不是奸细,真是来报信的啊!叛军占据了葵园峡,欲断将军粮道,请将军……” 此言一出军帐周遭的兵士皆大惊失色,纷纷议论了起来,不过好在恐慌蔓延之前不等他说完,他的嘴便在那荡寇将军周慎的示意下被军士用破布给塞上了,只留下一串“嗯”啊,“啊”啊的哼哼声,在军帐外远去,最后就再也听不到什么声响了。 报信的人被拖走后,军帐中一个偏将模样的人,对着周慎抱拳小心的进言道:“将军,此人之言未必是虚,倘若叛军断我粮道,则……” 周慎摆手打断道:“这个本将岂能不知?!” 偏将不解,问道:“那将军……” 周慎松下那板着的面孔,搭着那偏将的肩膀说道:“元成,尔乃我之心腹,说说亦不妨,吾初时不听孙坚那厮之言,分兵以为后援,如今若果然被贼断了粮道,被那孙坚知晓时,恐为其所笑尔!” 那被周慎唤作“元成”的偏将,姓徐名霸,“元成”乃是其表字,此人出身微寒,却是智勇双全,被周慎提拔于行伍之间,因而对周慎是感恩戴德,随其东征西战十数年都不曾相离。然而纵然这徐霸跟了周慎十数年,对周慎也算是十分的了解,但是此时听了周慎的这番说辞,依旧免不了一阵愕然!这都火烧眉毛了,周慎不思去夺回咽喉要道,却只想着自己的面子,抓了那报信之人,心中叹息之余只好又进言道:“这孙坚乃是将军麾下一个小小的参军从事,纵然借他十个胆子,他又岂敢嘲笑将军?” 周慎连连摆手道:“荆楚之人多刁蛮无状!多刁蛮无状!” 徐霸也不与周慎辩驳,说道:“为今之计,将军宜速派兵夺回葵园峡要道,一面下令整军徐徐撤退,若是慌乱撤兵,恐城中叛军见我等败走,追杀出来,与葵园峡的叛军两相夹击,则我军危矣!” 周慎一把拉着徐霸的手,说道:“此事正是吾欲托于将军者,汝可引本部人马先行,去夺回那葵园峡,吾整饬大军随后便来,切记!此事万勿在军中走漏了风声!”边说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意思是提醒徐霸,此时事关自己的面子。 徐霸见了心里又不由的一声叹息,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周将军竟然依然只记着自己的面皮,让自己只引着本部区区两千人马从八千叛军的手中夺回那地势险峻、易守难攻的葵园峡,这不是儿戏嘛!自己死不足惜,但误了大事可如何是好?! 但他刚想开口对周慎陈说利害,心中又转念一想,暗忖道:这事也还真声张不得,若多要人马必然会走漏了消息,而此事若是传开军心必然大乱,到时候恐怕就更难收拾了,于是那些已到了喉咙口的话就又咽了回去,立正抱拳应道:“末将领命!” 说罢徐霸撩起军帐就往帐外走去,这时军帐外又撞进来一人,正好与徐霸撞了个满怀,这人正是周慎此时最最忌惮的参军从事孙坚。而与他同来的还有刚刚拖走报信之人的那两个军士。 孙坚撞入帐中脸上一脸的惊急之色,冲着周慎说道:“将军,叛军扼住了葵园峡要道,我军粮草悉数为叛军所截,请速速发兵,夺回粮道!” 周慎见着孙坚撞入,心中已然吃了一惊,又看他知道了葵园峡被叛军所截之事,心中便恼羞成怒,他看了一眼孙坚,又转头去看孙坚身边那两个兵士,看得那两个兵士胆怯的低下了头去,不敢与周慎对视。 周慎扭曲着五官,面目狰狞的低声喝道:“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利索!” 两个兵士连忙颤抖着声音答道:“那,那,那,那些人,已,已,已经交,交,交交给,刀,刀,刀斧手了……” 然而,就不等他们把话说完,周慎突然拔出腰间的佩剑,一剑刺入了其中一个兵士的腹中,那兵士弯腰捂着肚子惊恐的看着刺入自己腹中的长剑,痛得撕心裂肺的大嚎了起来。 另一个兵士被吓得是面无人色,双膝一软跪倒在地,连声求饶道:“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的不曾走漏了消息,小的不曾走漏了消息呀!” 这时,周慎已经从第一个兵士的肚子抽回了剑来,那兵士看着不好,转身连滚带爬的往帐外逃去,周慎则一脚踢开被自己刺死的那兵士的尸体,往着帐外追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看得孙坚是目瞪口呆,拉着徐霸的手臂问道:“徐将军可知荡寇将军(周慎)为何发怒?” “唉!”徐霸不知该如何回答,思索了半晌,却只是大叹了一声,随后他又想到刚刚孙坚所说,从美阳运来的军粮为叛军所截之事,心中惊疑不定,那报信之人明明只说了叛军在葵园峡附近,可能会截断葵园峡,难道是这两个军士对着孙坚加油添醋乱说一气,如果当真是这样,那这两人倒真该杀了,但要是叛军真的截了粮草呢? 犹疑不定之下,徐霸又指着地上的尸体问孙坚道:“将军如何知道我军粮草被叛军所截之事?可是这两人告诉将军的? 孙坚答道:“非也!刚刚军寨之外来了一队败逃之兵,乃是奉令从美阳运粮来的粮秣兵,因军粮在葵园峡遇上叛军的埋伏,丢了粮草,跑来求援的。”说罢看着地上的兵士的尸体似乎又突然明白了什么反问道:“难不成荡寇将军早知此事,只是故意秘而不宣?” 徐霸虽说心中也早已隐隐猜想到,但听到这话从孙坚口中说出来时仍不免又大吃了一惊,也顾不上回答孙坚的话问话了,他赶紧拉着孙坚的手说道:“此事宜机密行事,传扬出去定然军心大乱!” 然而不等徐霸说完,孙坚就打断道:“此事已经瞒不住了,那些粮秣兵逃来之时,军中众将士皆已看到,我就是怕出什么乱子,故而先稳住了众将,让他们各自约束部曲,然后就跑来通报了。” 说罢,二人急欲出帐寻周慎商议对策,但这时却突然听到帐外嘈杂呼喊之声大起,二人赶紧冲出帐外察看究竟,却看到此时军帐外已乱作了一团,兵士们呼天抢地的往军寨外跑,而不远处,那榆中城的城门也正缓缓的打了开来,城门后一片黑压压的铁骑,正嘶鸣着要冲杀出来! 第九十五章 一柄陌刀 “不会吧?就这么不痛不痒的一句话,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官军就大乱了?!”泥鳅看着眼前乱成一锅粥的官军大寨,一脸不可思议的惊呼了起来。 陈岭、阮闿等人则不住的称赞着姜半仙的神机妙算。 “行啊!老爷子,想不到你这倒是挺还有两下子的嘛,就凭着这么一句话就把这数万的官军搅得是军心大乱,哈哈哈!”陈岭颇为兴奋的赞道。 阮闿也不住的点头赞叹:“老神仙不愧这‘半仙’的称号!还真是料事如神!” 不过看着眼前乱作一团的官军,鲍恢却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这倒不是他还向着官军,不希望官军大乱,只是这官军乱得也太快了,都让他不敢去相信,因为以他对官军的了解,哪怕即便是最最不济的乡勇,那也不至于如此,何况眼前的这些可应该都是在编在册的州郡兵啊!在百思不得其解之下,自言自语似的嘀咕道:“不应该啊!就凭这一句话?这其中应该定然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见到鲍恢的话是在否定姜半仙的功劳,作为姜半仙的小跟班的邓续可就不服气了,他用自己的两条细胳膊插着腰,歪鼻子瞪眼气呼呼的对着鲍恢说道:“喂!老神仙的功劳可是大伙儿有目共睹的,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你倒是说说看,还有什么事情?!什么事请?!我看你这就是在嫉贤妒能!” 还好鲍恢对这个与自己一样从官军处叛逃过来的,最近越来越蹬鼻子上脸的半大孩子倒也懒得去计较,若是换了陈老大,早就一鞭子抽打过去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人大都是欺软怕硬的,要是碰上陈幕这么个阎王样的主,估计这邓阿毛(邓续)也就不敢去找不自在了。 而姜半仙呢,虽然觉得鲍恢的怀疑不无道理,而且即便鲍恢不说,他心里也早就隐隐觉得,这事情哪怕再顺利那应该没这么简单,不过既然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让官军军心大乱,而且此时官军不但是军心乱了,连整个军队都乱了,那不就达到目的了!另外除了鲍恢,跟那该死的小兔崽子陈幕,其余众人可都对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有这么好的事情,他也不愿再去想那些个无关紧要又想不通的问题,有道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既然是天要我成功,又何必去管他那么多的为什么? 于是,他又不失时机的捋着他那撮山羊胡子哈哈大笑着自我吹嘘道:“嗯~都跟你们说了,哈哈~老夫乃是兴周八百年的姜子牙姜太公的后人,只需掐指一算便知兴亡成败、吉凶祸福,这点小事又怎么能难得了老夫?哈哈哈……” 看着姜半仙尾巴都翘到屋檐上那骄傲样,陈幕这回倒也没再去寻他的麻烦,只是颇为不屑的冷笑道:“哼!屁大点事也能乐成这样?!还不都是元俭之谋。” 而就在众人为了计谋得逞,都在弹冠相庆之际,一大队的官军乱军朝着他们这边冲了过来,这些官军虽说不是跑过来与他们厮杀的,但是被这些乱哄哄的人流冲击过后,即便没有被推倒在地踩死,也会被这些乱军给冲散了,相互之间失去了联系。而且更为糟糕的是,这些官军似乎是在逃命,似乎正被人追杀着?对!这些官军的身后面扬起了一大片的沙尘,并伴随着隆隆的马蹄之声,是羌骑!榆中城中的人马杀出来了! 姜兰甫最先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虽说榆中城中的叛军也算得上是自己人,但是在这乱军之中谁又能分得清敌我?何况众人为了伪装成官军运粮队的败军,多半脱了了上衣,都弄得灰头土脸的,正与此时官军的败军没什么两样!想到了这些于是他冲着众人大吼道:“还有工夫笑?!快跑!” 被姜兰甫这么一吼,众人从嬉笑中回过了神来,看着就要撞上来的大队的官军乱军队伍,撒开了脚丫子,跟着姜兰甫便往后逃去。 而这时,陈幕突然在身后的乱军之中,看到了一个骑马的官军战将,正挥舞着一柄陌刀, 对着身边的溃军大声的呼喊,似乎是想要指挥身边的这些溃军与身后的叛军去厮杀,然而在这兵败如山倒的时候,跑得快便能逃得性命,又有谁能够听指挥,留下来去为别人做那断后替死的主?所有的兵士都头也不回的相互拉扯着往前逃,倘有跑得稍微慢一些的,或者是不慎踏空摔倒的,亦或者被身边的同袍拉倒、推倒的,便再也没有从地上爬起来的机会,顷刻之间就被身后的逃跑大军踏为肉泥。 陈幕看到这战将便调转头,逆着人流朝他扑了过去,但是吸引陈幕的并不是他那种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想要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的气概,也不是陈幕贪功想要趁着这官将落单取了他的脑袋好回去邀功,真正吸引陈幕的是这战将手中的那柄陌刀。 这柄陌刀丈八许长,刀刃四丈长,乍一看与普通的陌刀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刀柄的末端镶着一个小玩意儿,隔着这一段距离也看不太清楚到底是什么,但就在这战将挥舞着这柄陌刀想要指挥他身边的那些乱军之时,刀刃在阳光之下折射出道道寒芒。 这陈老大也算是个使刀的行家,就凭着这刀刃处折射出的道道寒芒,便知道这绝对是一口难得的好刀!而厮杀汉又岂有不爱好刀的,当下便被这刀吸引了过去,想要去把它夺了过来。 但此时乱军没命的惊逃,而不远处从榆中城中杀出的羌骑又是越逼越近,那隆隆的马蹄之声已是震得人耳鼓生疼。众人回头看时,发现陈幕竟逆着人流往回跑去,心中俱是大惊!于是赶忙扯开了嗓门大声呼喊,但是那些呼喊之声却都被淹没在了那些嘈杂鼎沸的人马厮杀声中,没有泛起一丝丝的涟漪来! 第九十六章 夺刀 数万的溃军一齐奔逃挤作一处是人头攒动,根本就分不清谁是谁,然而因为是逆着人流往回走,却让陈幕在这乱军丛中是那么的显眼。 在溃逃乱军中看到赤裸着上身,满身满脸又被炭灰熏得黑乎乎的陈幕提刀往回走,那嘶声呼喊着众兵士返身应敌的官军战将不由的一阵欣喜,现在在他的呼喊之下虽然只喊回来一个人,但是他相信这个返身往回走的兵士必定能带动别的士卒一同返身迎敌,恐慌会蔓延,但是高昂的战意与士气同样能够感染人,只要有那么一群视死如归的兵士能够跟他一同挡住身后冲杀过来的叛军,那么这一仗,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看着陈幕那凌厉无畏的眼神,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没错!这官军将领正是那被周慎一手于行伍之间提拔起来的偏将徐霸徐元成,他从在看到陈幕逆着人流提刀返身走来的那一刻,就让他想起了当年还是一个普通兵士的自己,不畏矢石奋勇杀敌! 然而,不管是对于陈幕,还是对于这场仗的一厢情愿美好的幻想,都只是给了他短暂一瞬的心灵慰藉,很快他便发现这只是他的一种错觉,他确信自己看错了,陈幕的眼神种确实有着凌厉与无畏,而且除了那凌厉与无畏之外还有腾腾的杀气,只不过这一切似乎并不是冲着身后即将杀过来的叛军,而是冲着自己来的! 徐霸心中暗自嘀咕,却是怎么也猜不透,难道自己与这小卒竟会有着如此的深仇大恨,以至于他竟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趁着这大乱之时浑水摸鱼,来以下犯上的刺杀自己?!自己什么时候与他结下如此深的仇怨?! 等一等!这眼神中怎么还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贪婪?!他在盯着自己……盯着自己的胸口看?!他是想要打劫自己怀中的金银细软?! 然而他来不及再去细想,那陈幕已然走到了他的身边,并且猛的一下扑了上来。 陈幕的这一击着实阴狠的紧!他挥着手中的钢刀便往徐霸胯下马匹的一条前腿劈去。这一下要是劈中了,砍下了一条马腿来,徐霸非从马背上翻落下来,跌个大跟斗不可,到时候要是陈幕再上前补上一刀,那徐霸的这条性命可就算是要交待这儿了。 所以徐霸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本还想喝问陈幕怎敢如此放肆?这话到了喉咙口又只好生生的吞了回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挥动自己手中的陌刀向下前方斜插下去,去格挡陈幕砍来的那一刀。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又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在两件兵器撞上之前,陈幕却突然扔了自己手中的钢刀,张开了两个手掌,一把握住了他手中陌刀的刀柄,并且借着他向下斜插的力道,又弯腰弓身使劲往下扯,险些一把将陌刀夺了过去,口中还嬉笑着喝道:“拿来吧!哈哈!” 到这时徐霸才恍然大悟,面前的这厮竟是来夺自己的陌刀的!尽管仍是百思不得其解,虽然自己的这口陌刀也称得上是口宝刃,但是是什么使得眼前的这个小卒竟然不顾性命的来夺刀?而且自己的这口陌刀,军中又有谁人不识?谁人不晓?纵然此时被他夺了去,回到军营后他还不得乖乖的还回来,还回来还不算,这以下犯上在战场之上夺偏将军兵器的罪名,恐怕就算有九个脑袋也不够他砍的? 想不通归想不通,这兵器乃是战场之上杀敌保命,与性命一般重要的东西,怎可被他人夺去?!于是徐霸也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赶忙紧紧的握住了险些被陈幕扯脱手去的陌刀。 而陈幕见竟未能如意料中一般的夺下徐霸的兵器来,心中也不免暗暗吃了一惊,知道自己今天是碰到了对手,于是收起了原本那得意的面容来,也卯足了劲来夺刀,因为到了这一刻,就已经不是能不能的抢到这口陌刀的事情了,要是抢不到陌刀,在如此近的距离之下赤手空拳,那非被官将一刀劈死不可! 于是乎,两个人,四只手,握着一柄陌刀的刀柄,在马上马下较起了劲来! 徐霸趁此怒骂:“忤逆的贼子,身为小卒怎敢夺本将兵器?!” 陈幕则咬牙冷笑着回敬道:“嘿嘿!还真让你说对了,爷爷本就是贼,但却不是你的小卒,爷爷才不似你这等奴颜婢膝的去做朝廷的走狗!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爷爷可是绿林的好汉,黑山的大王!” 陈幕与徐霸二人皆力大如牛,可谓势均力敌,一时之间竟然也难分胜负!只是陈幕虽然夺不来徐霸手中的陌刀,但却扯得徐霸坐下的马匹摇摇晃晃站立不稳了起来,而陈幕与徐霸也都很快发现了这一点,徐霸心中暗叫不好,知道再这样下去,这马匹非被陈幕扯翻了不可,于是用咬牙加大了手中的力道,想要尽快的从陈幕手中夺回自己的陌刀。但陈幕又岂肯这陌刀被徐霸多回去,见徐霸的马匹在自己的拉扯之下站立不稳,他更是死命用劲往下扯,就是想要扯翻徐霸胯下的坐骑。 徐霸见状不妙,急中生智!双腿一夹马镫,两边的马刺便一下子刺到了马匹的腹中。徐霸是想让马匹吃痛往前跑,借着冲力打破二人之间的平衡,将陈幕带离地面甩飞出去。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马儿吃了痛,原本是要往前跑的,但它迈开腿来想要腾跃之时,却被陈幕往下猛的一用力,生生的拉在了原地,只是两只前蹄离地,凭空腾跃了起来。 而也就是马儿的这一原地腾起断送了它主人的性命!一杆长枪从后面飞了过来,从徐霸的后背刺入,前胸穿出,将徐霸刺了个透心凉。 望着透出胸膛,染满自己鲜血的枪尖,徐霸手中的力道登时软了下来,不过陈幕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吓了一跳,竟也忘了用劲,趁机将徐霸手中的陌刀给夺过来,一直要到徐霸从马上栽下来时,陈幕才回过神来,而这时身后的天空中,长矛、羽箭已漫天飞来。 陈幕大吃一惊,赶紧从徐霸手中扯过陌刀,翻身登上的徐霸的马匹,用陌刀砍翻身边拦路的官军败兵,往前夺路而逃! 第九十七章 再建奇功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就在陈幕返身去夺刀之时,在那榆中城外官军的大寨之中尚有着另一群人正待要被砍头,这些人便是跑来来给那荡寇将军周慎报信,却被周慎下令绑了准备斩杀的那群倒霉蛋。 不过好在此时榆中城中的叛军早已在边章、韩遂二人的亲自带领之下,冲杀到了官军的军营边,那些刀斧手一看这营中的同袍弟兄们,连同那些带兵的将校们竟全跑了,因而也顾不上主将周慎的将令,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后便纷纷扔了手中的鬼头大刀,哭喊着抱头便往军营外鼠窜而去。 而就是那个刚刚亲口给向荡寇将军报信的荆州汉子,在刀斧手举刀要砍他脑袋的那一会儿还大声呼喊着冤枉,同时又缩着脖子双脚乱踢不停的挣扎着想要逃离刀斧手的手心,但当那些刀斧手扔了鬼头刀逃走之时,他却又急得直叫,想要把那些刀斧手叫回来。他想叫回刀斧手,当然不是让刀斧手继续来行刑,而是想让刀斧手在逃走之前先帮他松了绑,让他也好跟着一起逃,但是那些刀斧手自己逃命都来不及又岂会理睬他? 不过看着那些刀斧手转眼便逃入了乱军之中不见了踪影,这荆州汉子竟倒也不急,在地上寻了把刀斧手扔下的鬼头刀,用双脚夹了蹲下身去,凭着感觉将被反捆在身背后的手上的麻绳,在鬼头刀的刀刃之上给慢慢的蹭断了。 蹭断了捆着自己的绳子,这荆州汉子又去给同来的伙伴松绑,然而被救的同伴似乎并不感激这荆州汉子的相救,反倒是怒哼了一声,看着荆州汉子的目光中满是鄙夷。 而这荆州汉子似乎也并不在意,接着给另一个同伴松绑的同时,依旧对着满脸的笑容,对刚刚被自己救下的那壮汉说道:“红日将军,红日将军,不要生气,也不要着急嘛,嘿嘿,这狗官会如此,这也不是我能想到的呀,你看我这都不是为了将军你着想,为了月儿姑娘着想么?嘿嘿!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廖淳这贼子!” 原来这荆州汉子正是那陶苟,而他口中的红日将军则是在瓦喀部的营地中,与廖淳差一点就打起来的那个八尺壮汉。 陶苟虽然是陪着笑脸,但红日却依旧是一脸的怒容,只不过稍稍按耐住了些心中的窝火之气,冷喝道:“为我着想?!我看你不过是想借着我帮你对付你的仇家廖淳罢了,别当我是傻子!” 说到“傻子”二字的时候,这红日的怒火似乎又腾的冒了上来,他仿佛觉得这汉人陶苟真将自己当成傻子一般,就像别的所有汉人一样,总觉得他们就比羌人聪明一般!于是嗓音也在不觉间高了起来,变成了怒吼。 陶苟这时刚刚帮最后一个同来的红日手下的羌人松了绑,冷不丁的被红日这么一吼,吓得不由的腾的一下子从地上蹿了起来,但是他很快就又镇定了下来,堆满了笑脸凑上前去对着红日说道:“嘿嘿!我想要将军帮我不假,但是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想帮将军夺回月儿姑娘之心,那也是可鉴日月呀!嘿嘿!所以我们不矛盾,这两件事情啊,不矛盾!” 看着陶苟这嬉皮笑脸的样子,又听他这么一说,红日倒也又怒不起来了,于是又没好气的问道:“如今官军都败了,还有什么办法能对付廖淳那小子?!” 见红日又终于被自己说动,肯再去对付廖淳了,陶苟眉开眼笑,说道:“这事容易!” 但不等他把话说完,身后的叛军已然杀至,于是红日只好拉起陶苟大吼一声道:“走!有什么话边走边说!”说罢招呼众人跟着大队溃逃的官军一同往前逃去! …… 葵园峡上,廖淳望着狼狈逃窜而去的那一小撮官军是仰天哈哈大笑,这可以说是他自领兵叛朝廷以来,最最得意的一仗,就凭着八千人马,还不折一兵一卒,却将这数万官军打得是落花流水! 当然,他之所以能够一仗下来不伤一兵一卒,也正是因为在官军来时他撤掉了原本埋伏在葵园峡峡谷出口处的兵士,任由那些跑到峡谷口的官军逃了去,也就是廖淳此时站在峡谷的崖壁顶上望着的那一群。 而廖淳之所以要放走官军的残兵败将,这也有他另一番的考虑,这一仗可以说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人马,那只有陈幕等跟着自己从荆州来的九人而已,而至于秦双、陈梦婷这两个女人,那是算不得的。 瓦喀部的四千人马那是借来的,这还是因为月儿姑娘的关系,那老狐狸迷阿萨德才卖了自己一个大面子,而这份天大的人情自己日后要如何去还月儿姑娘尚且不得知,要是再折损了这好不容易借来的人马这欠着的人情可就更加难还清了。因而在布军之时,廖淳便将这四千人马安排在了葵园峡的崖顶之上,与自己在一起,官军来时只需向下放箭、扔石块、檑木便可,而崖壁那么高,官军是无论如何也攻补上来的,就算从底下放箭也射不到这么高,可以说是绝对的安全。 另外,自己带着的这四千人马中有三千是豪帅北宫伯玉的近卫亲骑“湟中义从”,廖淳心里很清楚,虽说这北宫伯玉对自己可谓是赏识有嘉,但他绝无义父大贤良师(张角)一般的心胸,这些湟中义从都是北宫伯玉心腹死士,可以以一当十的精锐之师,也是他逐鹿沙场的本钱,要是折损了这些人,纵使全歼了来犯榆中城的官军,那回去之后见了北宫伯玉,这面上也不会好看了。 剩下便只有土日部落羌人首领鞠羟手下的一千骑兵了,要说就用这一千骑兵埋伏在葵园峡的路口,去追杀那些九死一生从葵园峡内逃出来的残兵败将,那是绰绰有余,而且廖淳一开始也就这么安排了,但这样的安排又让鞠羟觉得十分的委屈,他也心疼他手下的这一千人马,所以从廖淳下令的那一刻起,他虽说没有拒绝但就一直可怜巴巴的望着廖淳。 廖淳想起自己刚刚到这西凉之时,便是这鞠羟一直跟着自己出生入死,所以事到临头也就又心有不忍,干脆就决定网开一面,放那些官军一马,在官军来到葵园峡之前,唤回了鞠羟和他的一千骑兵,而这就又让鞠羟感激的差点又涕泪俱下。 打跑了官军之后,从榆中城中杀出来的叛军也到了葵园峡,领兵的便是主帅边章自己,当然既然主帅边章都来了,那韩遂以及手下北宫伯玉、李文侯,以及一众的豪帅、头目也便都跟来了,两边的人马便在葵园峡会了师,顺便提一句姜半仙等人早混在官军堆里跑回了葵园峡,而陈幕因为骑着马倒比众人到的还要早一些。 因为此时天色已然不早,边章便下令在葵园峡上扎下了营寨,夜里众人在葵园峡上大摆庆功宴,庆贺廖淳智破官军,再建奇功! 第九十八章 败退长安 美阳县中,张温听闻周慎兵败全军皆没的消息之后,惊得是面无人色轰然瘫倒在了坐塌之上,半晌之后方被人救起,醒转之后慌忙下令撤兵,于是平叛大军便全军起拔,跟着张温日夜兼程,如丧家之犬一般马不停蹄的逃入了西京长安城中。 一直要到了长安城的厚墙高城之后,张温才算稍稍定了心神,这才又想起了他派出的另一路人马来,于是询问左右道:“董卓那边可有消息?” 数日后,讯兵传来消息,董卓所部亦为先零羌所败,张温听罢又是一惊,顿时气血上涌,一口鲜血几欲从口鼻之中喷出,幸得此时这报信的兵卒又说道:“董破虏引军退于右扶风郿县。” 一旁张温的副将执金吾袁滂知道张温在担心什么,于是赶紧替他问道:“破虏将军所部死伤如何?” 报信兵卒答道:“全军而退,未有死伤!” 听到这句话张温这才算是缓过了气来,而周遭的一众谋士将校也都长出了一口气,因为虽说众人如今已经逃入了这长安城中,但是任谁都明白如今这长安城内的守军都是些刚刚募集起来的乡勇新兵,这些兵都还没真正的上过战场杀过人,要是叛军大举攻来,纵使这长安城城墙高大坚实,城外的护城河水深河宽,那仍然还是挡不住那些骁勇彪悍的西凉叛军的,而要是连长安城都丢了,那纵使能在破城之时逃得性命,回去皇上也绝饶不了自己,光砍头那还是轻的,搞不好便是个株连九族的罪,满门都要抄斩!而如今既然这西北悍将董卓和他麾下那群土生土长的西凉兵还在,那守住这长安城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张温转忧为喜,拍着桌案连声叫好,又忙不迭的对那报信的兵卒说道:“快快传我将令,令破虏将军董卓速速率部来长安城。” 报信兵卒领命而去。 这长安城与郿县之间的距离不过是三四天的路程,然而一直过了半月之久却仍然不见董卓所部的半个人影,张温与手下的一众谋士武将们便都又渐渐坐立不安了起来,没等张温下令就早有人向张温进谏,说会不会是回去报信的讯兵在半道被贼人截杀了?最好再派人带信去叫回董卓。 于是,张温便又派了兵士前去郿县。 之后长安城中的大小一干官员挨着城头望眼欲穿的又等了七天,七天之后,前去郿县送信的兵士倒是回来了,只是却是光身一人回来,仍不见董卓和他的人马跟着一起回来。 送信的兵士回禀道:“破虏将军让小的回禀车骑将军道,贼势猖獗不敢轻出。一则,轻出恐为贼所算;二则,郿县虽小却也是大汉城池,不敢拱手让于贼人,愿率本部人马拼死守城,以报国家。另外破虏将军还说,守着郿县可与长安城互为犄角……” “放屁!”不等这送信的兵士把话说完,孙坚便跳了出来破口大骂,“还互为犄角?!郿县距长安有数百里之遥,要如何互为犄角?不遵将令丢了长安又当如何?!” 这事原不干这报信兵士的事,但他却在孙坚的怒骂之下吓得是瑟瑟发抖,周遭一众的谋士、武将虽说对董卓的公然抗命也是愤懑满胸,但是看到这“江东猛虎”孙坚竟然暴跳如雷,怕他伤了这可怜巴巴的小卒,所以还是出面劝住了他。 作为主帅的张温也是强压了心头的怒火,他怕这孙坚真会做出做什么过激的事来,赶紧下令散了帐,召回董卓之事留待来日再议。 数日之后,张温与众谋士武将商议之下决定再派心腹之人前去唤回董卓。然而,董卓依旧故我,摆出了他的那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只不过这一回还用帛书写了下来让那前去召唤的心腹之人带回给了张温。 如此数次,个把月的功夫便过去了,张温与长安城中的文武官将虽是气愤,但是除了气愤却拿董卓也没有办法。 一日议事之时,张温又谈及召唤董卓之事时,一众文武照旧是皱眉摇头叹气不止,张温对此事也本已不报什么希望,幸得此时也已入了冬,外面大雪遮道天寒地冻,那些叛军一时半会也不会杀来了,询问召唤董卓之事也差不多像是在例行公事,既然问了,见众人也仍没什么办法能召回董卓,所以便叹了口气准备散帐。 这时,副将执金吾袁滂道:“如今大雪封道那些西凉叛军倒是杀不过来,但等来年开春天气转暖之时恐怕……” 张温叹道:“我也正为此事担忧,然董卓不奉将令,为之奈何?” “董卓贼子,拥兵自重与反叛何异?!末将愿率一旅人马前去召唤,如其不肯来便一举将其拿下,夺了兵权!” 这说话之人正是参军从事孙坚文台。 此言一出,议事厅内顿时一片哗然!一众文官将校皆左顾右盼,切切私语了起来。 有道:“孙文台果然是江东猛虎!” 有言:“此举万万不可呀,这董卓乃是西北之狼,这样一来要是逼反了他,他与边章、韩遂个贼子合作一处,这长安城可就真守不住了呀!” 也有的说:“这董破虏(董卓)也是朝廷钦命的将官,虽是不奉将令,但有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何况他守城的借口也是冠冕堂皇于理不亏,这样贸然对其动手怕是不妥吧。” 而好事者颇为幸灾乐祸的窃窃低语道:“这董卓乃是西北之狼,而孙坚又号称江东猛虎,这虎狼相争不知道是谁胜谁负,哈哈可有好戏看喽! 袁滂转身摆手止住孙坚与厅内众人,又转回身去对张温说道:“依我之见我们尚有一个冬天的时间,不如趁此上表朝廷,请皇上下旨召将董破虏召回长安城驻守,这样一来董破虏便没有理由再赖在郿县不回来,而若其到时抗旨不归,那我们再领兵兴师问罪,那也算师出有名了!” 这后半句“兴师问罪” 袁滂是又转回过身去对孙坚说的,但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一则他认为有了皇上的诏书,董卓不敢不回来;二则者孙坚虽是勇猛,但是这长安城中的新兵根本就不堪用,而且发自内心来说,他也不愿意看到董卓、孙坚二人二虎相争,反倒让边章、韩遂这些叛贼坐收了渔翁之利! 张温听了觉得袁滂的建议倒也不错,于是便令军中书记员草拟奏章,不但陈说董卓不肯回师之事,请求皇上下旨召回董卓,同时还为自己以及军中诸将金城兵败之事又做了一番解释与开脱。 而孙坚听得袁滂的话,也觉得这董卓的官职高于自己,要是领了诏书再引兵去兴师问罪更理直气壮,于是便也不再多说,兀自抱拳退下。 第九十九章 兄弟 不提张温如何上表去召回董卓,开脱战败之罪;也不说东都洛阳那面皇帝刘宏和满朝的文武百官看到张温的表书,得知西凉平叛再次失败,且平叛大军闹得将帅不和会有何种反应?且依旧来看那在千里冰封之下的不毛之地上的那些叛军。 自打张温率众仓惶逃入长安城后,边章、韩遂二人便挥军一举攻占了美阳,进而又攻破了右扶风治所槐里,以及茂陵、平陵、安陵、武功四县,另有漆县、栒邑、杜阳三处望风而降。 茂陵、平陵、安陵这三县,茂陵是汉武帝刘彻陵墓,平陵是汉昭帝刘弗陵的陵墓,而安陵是汉惠帝刘盈的陵墓,埋着大汉王朝三位先帝的陵寝,攻占这三处原本便只是要让朝廷惊慌,进而出兵来救,好趁此消灭官军,但如今张温率着一众的官军都躲入了长安城中不肯出来,而边章作为汉人,也曾是大汉王朝的边庭守将,此时虽然反叛了朝廷,但内心深处对于大汉王朝的情感却尚未完全泯灭,因而也不忍真去毁坏先帝陵寝,所以见官军并不派兵来救只好找了个借口,以趁官军新败无力抵抗,正好杀入西京长安抢劫宫中财宝为由,转移了北宫伯玉等一众西凉羌胡们想要挖掘陵墓中藏宝的视线,移师攻占了右扶风治下临近西京长安的鄠县,之后入了冬天降大雪封了道路,原本攻入长安的宏愿也就只能不了了之。 但廖淳却是不甘心,自己与一众弟兄不畏艰险,千万里跋山涉水的追着狗官皇甫嵩来到这西凉不毛之地,又不避矢石经历了大小数战,眼看着便能摘了这狗官皇甫嵩的狗头(廖淳等人尚且不知官军早就易了帅),如今却因为一场雪却要退缩。 那狗官皇甫嵩如今离西凉大军只有这一墙之隔啊,只要攻破了这面城墙,便能摘了这刽子手的脑袋,那来祭奠大贤良师、地公将军、人公将军和那被这刽子手屠杀并筑成了“京观”的十万袍泽,以及那些在起义中战死的百万黄巾将士英灵,为他们报仇雪恨! 廖淳找了边章、韩遂几次,反复劝说、陈述利害,却都被二人以各种理由推搪婉拒了,北宫伯玉在一边内心虽是极想帮廖淳说上一些话,但是那些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吞了回去,原因无它,就是外面下了雪天寒地冻,麾下的那些人离开部族也有很长时间了,都想回家了。 而这种思乡念家的情绪还不只有北宫伯玉麾下的胡人有,李文侯和其他许多的羌胡部族的兵士,连带那些带兵的族长、将军、头目,几乎人人都有。所以说到底也不是边章、韩遂他们二人不愿再打了,不知道此一撤兵便是功亏一篑,但要是没有了这羌胡部族的人,剩下便只有为数不多的反叛朝廷的汉人兵将,而要光靠着这些叛兵、叛将怕是怎么也打不到长安城中去的吧! “怎么会打不进长安城?!”在自己的营地内,廖淳发了疯似地一把拎住鞠羟那件羊皮袄子的衣领,大声吼道:“你麾下也有一千人马,怎么会打不进长安城?!啊?!!” 那可是西京长安城啊! 这一刻廖淳显然是被他心中的怒火冲昏了头脑,然而鞠羟面对面前这个要比自己小上十多岁的,看来还不过是个半大孩子的廖淳却一再退让,他不是畏惧于廖淳现在在军中的军衔比自己大(那都是虚的,手上有兵才是硬实力,但廖淳没有),而是打心眼里敬佩、感激廖淳,就是面前这半大的孩子带着他们土日部的勇士们纵横驰骋几个月来,不但杀得官军丢盔卸甲、望风而逃,都逃入了长安城中做起了缩头乌龟,让一直以来总被其他部族欺负,要仰仗着滇吾的鼻息过日子的土日部也总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就连豪帅北宫将军(北宫伯玉)看在廖淳的份上如今也会给他鞠羟三份薄面。就因为这样,别说廖淳抓着衣领骂他几句,就算是立刻拿刀捅了他,他也绝无半句怨言! 然而,这一次是要让一千土日部的勇士,违抗着元帅边章和豪帅北宫将军的将令,跟着廖淳去打西京长安城,一千骑兵攻打长安城那无异于送死,即便打赢了回来,违抗将令那也是个死,自己死了还不打紧,麾下的这一千勇士可是土日部中最最精壮的勇士,是土日部的希望啊!这着实让他犯难了! 看到鞠羟跟个半死人似地任自己推拉撕扯半晌也不放半个屁出来,廖淳却更来了火气,索性恨恨的一把推开鞠羟,环指周遭的一众人歇斯底里的大声吼道:“你们不去!都不去!我自己去!拼死了至少对得起大贤良师,对得起地下那百万英魂!” 这一刻廖淳是真的癫狂了,空着一双手转身便径直往营地外冲出去。 陈幕一把拽住廖淳,问道:“去报仇还是去送死?也不带件兵器。”说罢将廖淳自己的玄铁枪递了上去,又转身去拿搁在兵器架的太乙剑。 “人公将军的太乙剑,用它割了皇甫老儿(皇甫嵩)的脑袋,三位将军(张角、张宝、张梁)才能含笑九泉。”陈幕笑道。 见陈幕竟似乎还在冷眼旁观似地打趣自己,廖淳更是气极,一把从陈幕手中夺过太乙剑,白了陈幕一眼,冷哼一声,便再次径直往营地外冲去。 这时陈幕再次伸手拽住廖淳的胳膊,廖淳见状正要发作,却听陈幕质问道:“怎么?真不拿我们这些人当兄弟了?!” 廖淳被陈幕说得一愣,而陈幕不等他反应过来有紧接着说道:“两年来大小数百战,从荆襄杀到这尿不拉屎的西凉,出生入死,我们跟着你为了什么?!不就是个兄弟义气么?!你现在一个人提着杆枪便要去送死,算什么个意思?!” 廖淳被质问的哑口无言,原本的冲天之怒也消了一大半,那浑浑噩噩的头脑也渐渐有些冷静了下来,不过却依然无法回答陈幕的质问。 陈幕却似乎也没打算要廖淳回答,举起手中那把从官军偏将徐霸手中夺来的那柄陌刀,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的在刀刃的侧边上抚过,而后又用手指在刀刃上“当”的弹了一下,刀刃发出一声清脆的金属声响,震得刀柄上的吞狮兽头像也跟着瑟瑟发抖,仿佛要活过来扑腾下来一般。响声落时,陈幕将刀反手握于身侧,对着廖淳说道:“要死!我陪你去!正好试试狗官的这把刀。” 还未等廖淳答应,姜兰甫也抽出了腰间的弯刀,耍出一道漂亮的刀花,淡淡的说道:“算我一个。” 紧接着鲍恢、陈岭等一干荆州来的兄弟,连同最最胆小怕死的泥鳅徐骁也拿着干长矛,嗓子吼得震天响说道:“淳哥我也跟你一起去。” 其余人则异口同声道:“誓与将军\/廖头领共生死!” 这一刻廖淳瞬间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同时又为自己刚刚对众人无端的猜疑指责羞愧的有些无地自容。 而最出乎廖淳意料,也最让廖淳感动的无以言表的是,在众人的吼声未落之时,那一千土日部的勇士跪地齐声喊道:“誓与廖将军共生死!誓与廖将军共生死!誓与廖将军共生死!” 如此三呼,震得整个军营都似乎跟着震颤了起来。 第一百章 噩梦 长安城外,一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连从长安城中杀将出来的那一大队官军也个个都是素甲银盔,在阳光的照射之下晃得廖淳有些头昏眼花,都找不见那狗官皇甫嵩到底躲在了哪里? 不过没有关系,只要一会儿将他们一个一个的都戳下马去,把这一色的白用这些爪牙们的血染成漫天的红,看这狗官(皇甫嵩)还往哪里去躲! 廖淳如是恨恨的想道,也没去计算眼前数十倍于自己的官军,自己和一众兄弟就凭着一千人马将要如何应付?扯开了嗓门嘶吼着,举枪打马,望着官军中军冲杀而去。 “列阵迎敌!” “拉弓~~~放!放!放!” 这是官军的号令之声。 紧接着刀兵相接,金属碰撞之声“叮叮当当”此起彼伏,杂乱无章的响了起来。 …… 似乎也没过了多少的时间,耳畔震天的喊杀之声已渐渐停歇了下来,而脚下洁白的雪地也已被鲜血染成了一片彤红,但与廖淳之前想的还是有一些不同,一个个从马上被戳下去的并不是那些银盔素甲的官军,而是随着自己一道来的那一千吐日部的勇士,就连他们的首领鞠羟此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估计十之八九也命丧在了乱军之中,只剩了廖淳与几个荆州的弟兄一道被围困在了官军的包围圈内,四周全是那些战甲被鲜血浸染得彤红的如凶神恶煞一般,面目狰狞的官军,而身后则是黑洞洞敞开着的长安城的城门。 不知为何,刚刚还觉着四野里一片雪白晃得自己头昏眼花,想要用鲜血去染红它的廖淳,而现在这漫天的红却依旧让他觉着目眩神迷! “放下兵器,投降不杀!” “放下兵器,投降不杀!” “放下兵器,投降不杀!” 嘈杂的劝降之声震得廖淳的耳膜嗡嗡作响,犹如数百只苍蝇围在耳边叫个不休,廖淳大怒,大吼一声:“我日你个祖宗!”说罢举枪便要向渐渐围拢来的官军堆里扑杀过去。 一旁的陈幕、姜兰甫等人见状不好,赶忙上前拦住。 姜兰甫喊道:“白白拼死无益!” 廖淳怒吼道:“我要杀光这些狗官,杀了拿着皇甫老儿的狗头,祭奠大贤良师,祭奠我数百万黄巾将士的在天之灵!” 廖淳知道自己又有些癫狂了,但这一次他却不想收敛,四周全是官军,鞠羟和他的一千土日部骑兵已经全拼死了,想要凭着自己与陈幕陈岭兄弟、姜兰甫等人拼杀出去已是不可能,别说想杀了官军主帅皇甫嵩了! 姜兰甫对道:“我仔细观察过,官军阵中并没有皇甫嵩的身影。” 没有皇甫嵩的身影?皇甫嵩不在这军阵中?那他去了哪里?!他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廖淳快速转动着身体,转动着脑袋,双眼在周遭已渐渐围拢来的官军身上搜寻着,想要找出皇甫嵩来,来证明姜兰甫说得是错误的,证明是姜兰甫看漏了眼,虽说在整场厮杀的过程中,他也确实没有发现皇甫嵩的身影,但当姜兰甫将这个事实说出来的时候,他可是彻底发了狂,因为如果眼前的这些官军之中压根就没有皇甫嵩,那鞠羟和他的一千土日部勇士的死,以及自己与陈幕等一众兄弟被困在这官军的重围之中即将要战死,这厮杀!这牺牲!这一切不都救成了一个毫无意义的笑话了吗?! 在廖淳疯狂的转动着身体,在四处搜寻的某个瞬间,他眼睛突然望到了身后敞开着的长安城大门,这一瞬他混沌的脑海中似乎突然有灵光乍现,他知道皇甫嵩在哪里了!这又让他无比的兴奋,他朝着城门内望去,城门内虽是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楚城中的景致,不过他相信这狗官皇甫嵩应该是躲在这长城内,只要他冲进去,冲进这长安城内的官署之中,便能将这狗官、侩子手从里面拖出来,然后用腰间悬挂着的太乙剑,一剑砍了他的狗头,为大贤良师与死去的百万黄巾将士报仇雪恨! 想到这一处,廖淳冲着陈幕、姜兰甫等人又是一声大吼:“跟我杀进城去,砍了皇甫嵩!”说罢也不管陈幕等人是否跟上来,顾自己往长安城内,往迷雾深处径直冲杀而去! 廖淳越往城内跑,这雾便越浓,很快便到了分不清东南西北的地步,周遭是一片的死寂,除了他自己的脚步与喘息之声外便再也没有半丝的声响。廖淳正要张口咒骂,突然背后传来一声大笑,响若洪钟大吕,笑罢一个雄浑的声音喝问道:“黄巾贼!你可是在找老夫?!老夫在此恭候你多时了!” 廖淳转身一看,一个身穿红袍金甲之人手持利剑从迷雾中走了出来,此人下巴下面留着一把短须,那须发虽已花白看上去也上了一些年纪了,但是那双目如炬却是炯炯有神! 没错!此人便是皇甫嵩!不用看别的,光凭着那一双凶神恶煞般的眼睛,廖淳便知道,这便是自己日思夜念,在梦寐之间都想将之碎尸万段的狗官、侩子手!只有会将十数万人杀死筑成京观的杀人魔王,才会有如此凶残的眼神! 但是廖淳并不害怕!他告诉自己不要害怕! 在刹那的迟疑之后,廖淳抽出了腰间的太乙剑,他左手持枪,这是大贤良师的九节杖熔化所铸;右手握剑,这是地公将军的太乙剑!用尽全身的力气,歇斯底里的呼喊着便要朝着皇甫嵩冲杀而去,这一刻他要将之前无数个把皇甫嵩碎尸万段的梦境变成现实,用这狗官的脑袋来祭奠大贤良师的在天之灵! 然而他的脚步还没迈开,便又见那皇甫嵩摸着他那撮短须仰天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看去丝毫没有半丝惊慌的样子。 廖淳心中有些惊疑不定,举枪指着皇甫嵩喝问道:“老匹夫!都死到临头了你又笑什么?!” 皇甫嵩笑着答道:“看看你的身后。” 廖淳以为自己中了皇甫嵩的埋伏,慌忙转身去看,然而看到的却不是什么官军,而是一座“人山”。没错,就是人山!许许多多的人像土石一般的被整整齐齐的叠在了一起,垒城了一座小山! “哈哈哈~”皇甫嵩刺耳的笑声又在廖淳的身后响起,“这便是老夫杰作,用黄巾贼垒成的京观哈哈哈~~它漂亮吗?!雄伟吗?!” “京观!”廖淳心中一震,定睛看时,这“京观”中密密麻麻叠着的尸体脑袋上确实都绑着黄巾头绳,并且他发现这些尸体堆里有他认识的人,有韩忠、邓茂、高升,有赵弘、白爵、程远志,还有原先自己麾下的护义校尉张金村头领张轩、匡义校尉平乡头领杨维平、扶义校尉桑镇头领莒凌封,还有老军爷杨庆。 等等!等等! 怎么鞠羟也在这上面?!还有他麾下许多跟自己一道来攻打长安城的土日部的兄弟?他们是什么时候被抬进城垒起来的?! 什么?!鲍恢也在这里?!还有姜兰甫、陈幕、陈岭兄弟,泥鳅、二娃子!他们都在看着自己,这是死不瞑目啊! 不~~!!! 廖淳彻底发了狂,他再也不去细想,为什么远在冀州一年多前搭的京观会出现在这长安城内?为什么明明战死在荆州的袍泽也会出现在这京观之上,还有鞠羟、土日部的兄弟,以及刚刚才在城门口分开的陈幕、陈岭、姜兰甫等人,他们即便战死了,被抬进来筑京观也不可能这么快啊? “我要杀了你!”廖淳狂呼着便要扑向皇甫嵩。 而皇甫嵩却依旧是笑盈盈的伸出手来,摆摆手道:“等会!等会!你看!” 廖淳像着了魔一般的,竟然真的停了下来,乖乖的照着皇甫嵩的吩咐转头又往身后看去。 只听皇甫嵩说道:“你看!这京观的顶上是不是缺一个小尖角?” 顺着皇甫嵩手指的方向,廖淳看到那京观的上面果然缺了一个尖角。 “这正好用你的脑袋补上!”皇甫嵩笑盈盈的说道。 廖淳心中一惊,头想要举剑应战,然而只觉一道寒光在自己的脖颈边划过…… 第一百零一章 登门道谢 “啊!~~~~” 一声惊呼,廖淳从床榻上翻坐起来,这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同时,营帐内的其他人也都被廖淳的这一声大喊惊醒。 泥鳅最先跑了过来,爬在廖淳的床榻边,扶着尚且惊魂未定喘着粗气的廖淳着急的问道:“淳哥怎么了淳哥?” 其他人也都披上衣服围了过来。 廖淳环顾了围在身边的众人一眼,长出一口气摆摆手道:“没事,没事!”说着话,想起白日里的那一幕来,“誓与廖将军共生死!誓与廖将军共生死!誓与廖将军共生死!”山呼之声不但惊动了北宫伯玉、李文侯,也惊动了主帅边章和副帅韩遂,在四人的制止之下,加之廖淳自己也冷静了下来,攻打长安城一事这才作了罢。随后边章、韩遂二人为了防止再有横生枝节,下令三军提前开拔退向金城郡。而在傍晚时分队伍已然退到了安定郡的阴盘,现在这队伍便是驻扎在这阴盘县城之中。 “阿嚏!”一声喷嚏声又将廖淳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快滚回自己床上去!别着了风寒又要拖累大伙儿照顾你!”看着泥鳅光着膀子扶着自己,廖淳故作生气的唬起脸来呵斥道。 “不会!哪能啊?!咱身体棒着呢!”泥鳅嬉笑着拍着胸脯说道,但嘴巴却是不争气“阿嚏!阿嚏!”又连打了两个喷嚏。 廖淳见泥鳅不肯回自己的被窝里去,看了他一眼,扯开嗓门喊道:“陈梦婷!~~~” 这喊声还未落,泥鳅便嗖的一下从廖淳的身边跑开直接钻入了他自己的被窝里,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当真不愧他“泥鳅”的名号! “淳哥,你这是干嘛呀!大半夜的兄弟们衣服都还没穿整齐,要是让婆娘见了多不好!”泥鳅嘟哝着抱怨道。惹得营帐内一众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有好事者干脆一把扯去刚刚披在身上的衣服,露出一身的腱子肉来,拍着胸脯说道:“那感情好!正好让陈姑娘也见识见识咱的这一身肉,说不定她还看上了呢。” 这句话又惹得泥鳅要从被窝里跳出来拼命,廖淳只好再次出声制止了众人的胡闹,并借机打发了众人各自回被窝里继续睡觉去。 回到金城郡后,廖淳被命令首先要做的便是去瓦喀部,向瓦喀部的首领迷阿萨德和月儿姑娘致谢,这让廖淳又头痛不已,上回借着要乘胜追击官军的由头,让那些从瓦喀部借来的四千骑兵自己回瓦喀部去了,本以为可以就此免去了再与那老狐狸迷阿萨德打交道,也避免了与那热情似火的月儿姑娘再次相逢,可偏偏事与愿违,回到金城郡后主帅边章和北宫伯玉、李文侯三人倒都没提要去瓦喀部登门答谢,偏偏副帅韩遂说要登门致谢,这可让廖淳又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不去还不行,一则人家韩遂好歹也是副帅,既然投在了这军中,将令不能不从吧?二则人家瓦喀部在你困难时帮了那么大的一个忙,尤其是那月儿姑娘,上门致个谢总也是应该的吧?可廖淳最怕的偏偏就是见这月儿姑娘! 幸亏副帅韩遂说也要与廖淳一同上门亲自向迷阿萨德和月儿姑娘当面致谢,这才让廖淳又松下一口气来。 “跟着副帅一同上门,那应该就没自己什么事了吧,只要跟紧在副帅韩遂的身后,尽量避免与那月儿姑娘单独相处”,廖淳心中如是盘算着。 而廖淳的那些兄弟,包括鞠羟和他手下的那些土日部的勇士们可不是这么想,一众的好色之徒们都想着再次去到瓦喀部后能够亲眼看看他们廖将军的“艳福”,当然更确切的说,是都想最好自己在瓦喀部也能有上这么一场艳遇! 瓦喀部的一个帐篷之中,一个汉子拿着鎏银牛角杯刚刚将一杯酒送到嘴边,突然看到一个身着羊皮袄子的人将头上的羊皮冠压的低低的,低着头从帐篷门帘前匆匆跑过,于是口中厉声喝道:“站住!” 那人听到厉喝只稍稍一愣,随后伸手将头上原本就已经挡去了半个脸的羊皮冠又用力往下扯了扯,同时加快的脚下的步伐,想要逃去。 帐篷内的汉子见状,扬起手中的牛角杯便朝这身着羊皮袄的人打去。 只听“啪!”的一声,身着羊皮袄的人尚未走出去半步,脑瓜子便被飞来的牛角杯砸了个正着。 “哎呦!”这身着羊皮袄的人吃了痛惊呼了出来,然而还未等他有下一步的反应,在帐篷外站岗的两个侍卫便冲了过来,将他一把揪住按翻在地。 “他娘的,我叫你跑!”帐篷内的汉子大声骂着从帐篷内赶了出来,同时“铮“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弯刀。 “红日将军!是我!我是陶苟!我是陶,陶,陶,陶苟啊!” 被按翻在地的人原来便是陶苟,而从帐篷内追赶出来的大汉则是瓦喀部的将军红日。 这二人先前还同仇敌忾的一致对付廖淳,现在却不知因什么事闹翻了。 红日怒喝道:“我找的便是你!说!你都跟老头子(迷阿萨德)他说了些什么?!他娘的你屁事没有,我那群兄弟倒人人挨了一顿好打!” 而再看那被侍卫摁翻在地吓得哆哆嗦嗦舌头打了结,连自己的名字都说不利索了的陶苟,其实这一切都是他装出来的,包括他刚刚从红日帐篷前鬼鬼祟祟的走过故意给红日发现,在发现后又故意加快脚步逃跑。 “将军廖淳那小子来了,此刻正在月姑娘的帐篷里,我怕那小子又对月姑娘图谋不轨,所以赶紧跑来给将军报信来了,嘿嘿……嘿嘿……”在红日动刀子之前,陶苟便把他事先早就想好了的说辞给说了出来。 然而不等他笑完,摁着他的一个侍卫便厉声驳斥道:“胡说!给将军来报信,那将军叫你你为什么还要跑?!将军他胡说,他知道你喜欢月儿姑娘所以现在被抓了才胡编了这个理由来骗你,不要相信他!他上次就把我们骗了个够惨!”侍卫驳斥完陶苟又对红日说道。 红日听罢眼珠一转,不怒反笑,狞笑着对陶苟说道:“哈哈哈~我管你是不是骗我,今天也不管你说什么,你都别想从我手里溜走,我就带着你一道去月儿姑娘那里走一趟,要是你骗我我就一刀宰了你,反正月儿姑娘看着你也心烦,当她的面杀了你也算讨她的欢心了,也省得你老是在老头子那里搬弄是非!” “这,这,这哪有的事啊?冤枉啊!冤枉啊!我可从没在头领那里说过将军您半句坏话啊!”陶苟喊冤装着可怜,心里却不屑的冷笑道:“‘不管我说什么?’我要是不这么说,不这么做,你会乖乖跟我去贱人(月姑娘)那里找廖淳这乌龟王八蛋的晦气?!既然我说真话你不愿意相信,那我只好把真的往假里演,哼哼!一会儿见了那贱人脱光了衣服给廖淳这乌龟王八蛋看的骚样,我看你还有心思来收拾我?!娘的!话说回来,廖淳这乌龟王八蛋怎么就这么好命?那贱人又把自己扒拉个精光给他看,他娘的……” “哎呦!哎呦!呦!……”不等陶苟再往下想下去红日早一把提着他往月儿那里拖去。 第一百零二章 闺阁惊魂 纵然西北之地民风彪悍,而羌胡之民又多生长于马背之上,但在这佳人的闺阁之中,那浓郁的脂粉香气,甜如蜜!柔似水!却不是那古朴沧桑的帐篷所能遮盖的住的! 这一刻这闺阁中的佳人罗衫半解斜倚在帐篷中央的胡床之上,如那出水的芙蓉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那美眸中流淌出来的秋波自帐篷的中央荡漾开来,一次紧接着一次的冲击着廖淳的双眼,又从双眼直直的冲入他的脑海、他的心灵,一直拍打向他灵魂的最深处! 廖淳开始觉得头发晕、嘴发干,浑身的经脉都在膨胀,一滴汗珠顺着他的鬓角慢慢的流淌了下来,只是与上次不同的是,今天身体这一系列的反应并不全是来自眼前绝色天香的美人的胴体诱惑。 跟着瓦喀部的侍从往月儿的大帐这边走来时,半道上迎面曾跑来一个人与廖淳撞在了一起,而这人在相撞时塞给廖淳一张纸条,很明显他是故意撞上来的。 廖淳借着整理被撞乱了的衣衫时偷偷看了一眼纸条,上面不是字,而是一副画的歪歪扭扭极难看的图画,确切点说应该是难看的一幅画配上了一个廖淳不认识的字,廖淳很确定这应该就是个错别字,不过这画虽然画得是极其的难看,这仅有的字也是一个根本看不懂的错别字,但是廖淳还是一下子就看出了其中的大概意思,就是有人要害自己。 廖淳并不是个怕死的人,只是前一刻还是“极为勉强”的去赴温柔之乡,眼前突然间就要横飞来莫名的杀身之祸,这又怎么让他不心惊胆战?! 不过这惊疑之中又有一丝惊喜,因为能画出这么难看的图画来报信的,普天之下除了他便再无旁的第二人了! 难不成他也在这瓦喀部中?只可惜那人刚刚塞了字条之后便急匆匆离去了,不然就可以知道是不是那人到底是不是就是他,不过即便不是定也是他派来的,拉住问一下便可知道。“这臭小子!”廖淳颇为欣喜的暗骂道。 只是他没来得及咧开嘴角来笑,这就已经来到了月姑娘的帐篷前,只见这帐篷的四周赫然立着一圈侍卫,与别处稍稍不同的是,这些侍卫全是女的,这倒也不难理解,毕竟月儿就是个女儿之身嘛,虽说羌胡女子较为奔放,但帐篷的四周要是全是些男人,那洗漱、更衣、睡觉什么的想来总也不太方便。 而按说也就几个女人而已,而且这些女侍从廖淳上次来时也是见到过的,也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但大概是因为那张字条的缘故,廖淳被那些女侍从手中明晃晃的刀枪,晃得心神都有些不宁了起来,恍惚间仿佛眼前的这些刀枪都重合到了那纸条上那把画得极难看的大刀之上,这大刀就架在那画中长了颗地瓜脑袋的小人身上,而这小人就是廖淳自己! “廖将军!” “啊!”廖淳吓了一大跳,真差点从地面上蹦跶起来,回过神来才发现,原来是领着自己到月儿这边来的瓦喀部的侍从在叫自己。 侍从笑眯眯的指着面前的大帐说道:“廖将军,月儿姑娘就在这帐中。”说罢双眼看着廖淳深深的一鞠躬,而后缓缓的或退了几步,最后转身离去。 其余的侍从亦跟着他对廖淳深深的一鞠躬,缓缓的退步,而后离去。 侍从说话时的笑容和眼神让廖淳觉得极其的不爽,他心中暗骂道:“这狗日的,都要对我动手了还笑得如此淫荡,看我……” 廖淳刚想往下骂下去,脑中突然灵机一动,心道:“这儿离那瓦喀部的议事大帐也不远,副帅韩遂就在那里,要是他们想对我下手,那必定也会对副帅下手,那我何不趁他们不备现在就跑回去,一则可以给副帅报个信,二则副帅来时还是带了一些人马来的,凭着这些人马保着副帅逃回去应该不成问题。” 想到这一处廖淳转身拔腿便要跑,但就在这时两条胳膊突然被人扯住,廖淳转头一看原来是守在大帐外的两个女侍从扯住了自己,廖淳心中一惊,用力甩胳膊,却不料那两个女子力大无比,廖淳一甩之下竟然未能挣脱分毫。 紧接着其中一个侍从笑着说道:“贵客哪里去?我家主人正在帐中等着你呢?” 廖淳不知如何应答,只好强腆起面皮来干笑,但是也不需要他回答,下一个瞬间那两个侍从已经一把将他塞进了大帐之中。 大帐之内软玉温香,娇艳的身姿一览无余的又印入了廖淳的眼中,并且穿过了他的双眼直击入他的灵魂的最深之处,给他的灵魂再一次的带来了深深的震撼!尽管这已经不是廖淳第一次看到了,却依然让他感觉到深深的窒息! 只不过让他觉得深深的不解的是,既然这瓦喀部的人是想要自己的命,那又何用搞出这许多的名堂来让月儿再牺牲色相,在这大帐之内伏上一队刀斧手不就结了么? 想到这处,廖淳又慌忙往大帐内的四周看去,却发现今日这大帐之内好生干净,记得上次来时这帐内尚且有一些箱柜、屏风和一个大大的兵器架,而现在却只剩了一张胡床摆放在这大帐的中央。 “难不成是怕我的血溅起来弄脏了帐内的东西?但这也不像啊,胡床的四周还点着一圈油灯呢,这却又不知是何意?”廖淳暗忖。 “将军~~” “啊!”廖淳又是吓了一大跳。 “将军你看什么呢?” 一声嗲声嗲气的呢哝软语,原来是月儿,也不知是声明时候,她已经从胡床上走了下来,来到了廖淳的面前。 说话间月儿的那双纤纤玉臂又已如蛇一般的搭在了廖淳的肩头,将廖淳给圈了起来,她扭动着小蛮腰继续发嗲道:“还有比这更好看的么?” 廖淳只觉得全身的经脉都膨胀了起来,双眼不能自控的向那并敞的衣襟内偷瞥去,裆里那不争气的东西也早已又支起高高的帐篷来,不过本能的腼腆让他想逃,他伸手想去拨开月儿的那双玉臂,嘴里则慌不迭的说道:“月儿姑娘,这,这样不行,不行……” 月儿看着廖淳那羞怯的模样,嫣然的笑得像一朵花一般灿烂,口中则嗲嗲的说道:“行,行,将军杀败数万官军都行,怎么到我月儿这一个弱女子面前就不行了呢?将军呀~一定行!”说话间她竟毫不避讳的一把往廖淳的裆部抓去。 这一抓彻底的击溃了廖淳那最后的那一丝薄弱的抵抗,他不再去管那画中架在长着地瓜脑袋的小人身上的那把大刀,仿佛那小人便只是画中的小人,与自己毫不相干;也彻底丢开了那不知何时便深深扎根在自己心中的那些伦理纲常,耳畔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贪婪的深吸着空气中那如兰似麝的芳香,张开了双手将月儿紧紧的抱了起来,开始主动的在月儿那如花似雪般的娇躯之上亲吻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帐篷外突然想起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并伴着铠甲摩擦发出的声音,朝着这帐篷快速靠近,廖淳心中一惊,难道…… 第一百零三章 不速之客 帐篷的门帘被掀开的那一瞬间,月儿快速的抓起胡床上的一张毯子将它裹在了自己身上,只剩下那香肩与一双玉腿尚且露在外面。 帐外冲进来的是一群披坚执锐全副武装的人,而为首那人披着裘皮大袄却半敞着胸口,露出胸前的那一撮浓密的黑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精铁阔口弯刀,口中大声叫嚷着:“狗贼!我今天非生剥了你!” 廖淳转过身一看,这人不是旁的,正是那红日,而他口中骂的“狗贼”应该就是自己。 未待廖淳有进一步的反应,身后的却月儿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并侧过半个身子来,将自己挡在了身后,冲着红日大骂道:“红日!你带着你的手下强闯到我帐里来,想要强行奸污我不成?!” 月儿一骂,红日这才发现月儿此时只拿着张毯子裹在身上,而他身后那群该死的手下眼睛竟然都一个个直勾勾的正盯着月儿身上看,于是又不觉勃然大怒,冲着那些人是又打又踢,大骂道:“他娘的谁让你们进来的啊?!都给我滚!滚!滚!!!”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一干兵士,在眨眼之间便连滚带爬的都往帐外跑了出去,跑得稍慢一些的便少不得被红日在屁股上狠狠地踢上一脚。 而廖淳在这一刻也总算是弄明白了,那纸条上画的有人要谋害自己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嗨!在这瓦喀部中只要不是迷阿萨德这老狐狸要杀自己,那其他就都不算什么,而且眼前这事好像也已经要过去了。” 想到这一处,廖淳整个人也就放松了下来,这人一松下来脑中的思想便跟着眼珠子一起不自觉的跑歪了。 月儿挡在廖淳的身前,她那没有被毯子包裹住的香肩便在廖淳眼前的咫尺之间,那滑若凝脂的肌肤欺霜胜雪,隐约间还散发出阵阵诱人的体香,与那帐内空气中弥漫着的香气混在一块儿,而后眼珠又慢慢往下滑,纵使被厚厚的驼毛毯子包裹着,却依然掩盖不了那迷人的曼妙曲线,香肩、柳腰、翘臀,再往下面便又是裸露在外面的纤纤玉腿,凭着两次对月儿胴体的记忆,廖淳开始不自觉的心猿意马、浮想联翩了起来。 “你往哪看呢?!” 月儿一声娇喝,将渐渐陷入沉醉的廖淳又拉了回来,廖淳心中一惊,赶忙移开在月儿身不住上下游走着的那双不听话的眼睛,正掩不住一脸的尴尬,却发现月儿说的并不是自己。 红日堆着笑脸,紧闭起眼睛来,忙不迭的说道:“我把眼睛闭起来!闭起来还不成嘛!但你也得让那小子把眼睛比起来!” 红日口中说的那小子显然也是指廖淳。 果然,不等月儿说话,那红日自己先又闭着眼睛冲着廖淳喝道:“诶!小子!快把你的狗眼比起来!不然我就把它们都挖出来喂狗!” “你敢!”月儿怒喝,同时又不自觉的将廖淳往自己身后挡了一挡,“廖将军是我们瓦喀布的贵客,你不但对他无理,还想当着廖将军面的带人奸污我,我这就告诉我爹去!” “红燕!快去把我爹叫来!” 月儿的喊声未落,红日便吓得面色如土,赶紧转身一把拉住那侍女红燕,一面又回过头陪着笑脸跟月儿告饶道:“别!别!别!好妹妹,这误会!误会!” “哼!谁是你的妹妹?”月儿板着脸一声冷哼,不过她转念一想,要是真叫来了老爹,自己跟廖淳的这档子好事也就该黄了,那这一屋子好不容易才弄来的比黄金还要珍贵的催情香薰岂不是又白费了?想到这一处,便不再想要收拾这讨厌的红日了,只想早些打发他走,于是借着红日的苦苦求饶顺坡下驴,又冷着脸颇为鄙夷的怒喝道:“滚!” 要说这红日打起仗来那是百般的勇武,无愧于他吐日部第一勇士的称号,但在月儿的面前却始终是忍气吞声的吃瘪,从小到大没有一次不是这样,只不过他都不愿意承认,一直一厢情愿的认为月儿一定会是自己的老婆,首领迷阿萨德一定会把宝贝女儿嫁给自己这部族中的第一勇士,现在只不过突然冒出来个该死的廖淳,只要将这该死的廖淳弄死,那月儿终究还是自己的。 只是这会儿,在月儿的“淫威”之下,红日似乎又已经忘了刚才气势汹汹的闯入大帐时,心中指天发誓要将廖淳大卸八块的冲天怒气,在听到月儿的“滚”字之后,便如蒙大赦一般夹起尾巴逃也似的冲出了大帐。 红日逃出大帐之后,这香气氤氲的大帐之中便再度只剩下了廖淳与月儿这孤男寡女的二人,廖淳也想要寻个借口跟着红日的脚步离去,但这脚步还没有迈开来,脖颈处却又早被月儿那洁白如玉的双臂给甜甜蜜蜜的圈了起来。 月儿双手圈在了廖淳的脖颈之上,那原本遮在身上的毯子便自然滑落在了地上,那凝脂般的玉体再次暴露在了廖淳的眼中一览无遗,月儿媚笑着扭动着杨柳细腰,胸前的那对玉兔儿随着她身体的扭动又扑扑的轻轻跳跃着,这一刻廖淳心中那脆弱的防线再次崩溃,他不但放弃了原本那无力的抵抗,更是主动的张开双手紧紧搂住了月儿的细腰,如猛虎扑食一般的想把眼前这妩媚佳人一口吞入肚中去! 只可惜呀,这月老偏偏又是不肯作美!这箭都到了弦上,大帐的门帘却又再次被掀了起来,廖淳扭头看去,只见那红日竟然又回来了。 而当月儿看到这闯进来的竟然又是这该死的红日时,当下便拉下脸来要发作,但紧接着跟着红日的身后又走进来一人,那人的出现却又让她禁了声,而且不但是禁了声,借着廖淳身体的阻挡,她蹲下身去迅速的捡起那滑落在地上的毯子,将自己的身体又紧紧包裹了起来。之后,依然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躲藏在廖淳高大的身躯之后,与先前红日闯进来时全然不同,那面容满是惊恐与娇羞! 第一百零四章 不了了之 “不知廉耻!不知廉耻!”一个苍老的声音怒不可遏的响起,说话的正是这瓦喀部的首领迷阿萨德。 而跟在迷阿萨德身走进来的竟是那副帅韩遂! 廖淳尴尬得不知所措,但同时心中又觉得奇怪,按说这是老狐狸迷阿萨德的家事,这副帅韩遂又怎么会跟着到人家女儿的大帐中来? 紧接着陶苟也跟着走了进来。这陶苟一来,廖淳心中的疑惑便顿时解开了,这很明显肯定就是这小子跑去告的状,叫来了老狐狸迷阿萨德还不够,还把副帅韩遂给拉了来,就是唯恐迷阿萨德不会为难自己。 想到这一处,廖淳心中不由的冷哼一声!看向陶苟的眼神也顿时充满了鄙夷,那心里原本对他尚存的一丝愧疚之感也因他那一次次卑劣的行径消散的荡然无存! 而廖淳虽然猜对了事情的大概,但是有一点他却是想错了,这副帅韩遂倒并不是陶苟叫来的,是他自己跟着老狐狸迷阿萨德来的,而他跟着到这月儿的帐中来,也并不是来责罚廖淳的,反倒是他怕老狐狸迷阿萨德会对廖淳不利,赶着过来替廖淳说情的。 但要说这副帅韩遂是真心对廖淳好,那倒也未必!廖淳虽说也为联军立下了不少的汗马功劳,然而在韩遂看来廖淳只不过是联军中的一个将领,并不是自己的心腹,而现在的联军姓“边”不姓“韩”。他之所以要救廖淳,只不过是怕这老狐狸迷阿萨德因为宝贝女儿的关系,一时气急真会将廖淳给杀了,杀一个廖淳倒不要紧,但是偏偏廖淳这小子人缘不错,原先来投靠联军时就带了十来号弟兄人,现在又跟鞠羟这蠢货打得火热,就连北宫伯玉这老小子也把他当个宝,要是真杀了廖淳,那这些人又岂肯善罢甘休?到时候闹将起来可是会坏了自己的大事的! 看着迷阿萨德怒气冲天的样子,韩遂忙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这老狐狸的肩膀。而这老狐狸又是何等样聪明的人,他虽然不能完全明白韩遂此时拍拍自己的肩膀是何意?但是当他意识到韩遂会跟着自己从议事的大帐跟过来,插手自己处理家事,那这中间必有缘故? “莫不是这小子是韩副帅的心腹?”迷阿萨德心中暗忖,虽说据他各方面了解到的情报,廖淳这小子应该跟韩副帅没什么关系。 谨慎起见迷阿萨德觉得应该先弄清楚韩遂的意思,于是立刻降下了火气来,转身哀叹着对韩遂说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哟!让大帅见笑了,见笑了!” 韩遂拉着老狐狸迷阿萨德的手自责道:“是韩某御下不严,韩某之过!韩某之过!” 韩遂这么说只是想把事情化小,但就是因为这句“御下不严” 却迷阿萨德又以为这廖淳似乎真是韩遂的人,不过他还是极其谨慎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老狐狸的称号),决定再试探一番而后再做决断,如果这廖淳真是韩遂的人,那不如顺水推舟顺了女儿的心意,就将她许配给廖淳这小子,反正据他了解廖淳这小子也还算是有些本事的人,这样也还进一步拉近自己与副帅韩遂的关系,免得自己助他成了事,到时候回过头来他又翻脸不认人将自己甩了。 心里这么琢磨着迷阿萨德便用嘴微微努了努自己的宝贝女儿月儿和廖淳二人,然后向韩遂投去了询问的眼神。但不知怎么的,这韩遂竟然又微微摇了摇头。 二人的动作虽小但却全被廖淳看在了眼里。 见着韩遂摇头迷阿萨德正打算凑到韩遂的耳边小声询问到底是什么个意思?但这时原本羞怯的躲在廖淳身后的月儿竟腾的走了出来,一把抓起了胡凳上的衣服,横了一眼迷阿萨德,也不管那廖淳的上司、“瓦喀部的上宾”韩遂是否乐意,便拉着廖淳头也不回的冲出帐去! 而廖淳呢原本有副帅韩遂在场,他是不该跟着月儿就这么出去的,但当月儿拉着他往外走时,他看见副帅韩遂好像是又微微冲自己点了点头,像是同意了自己跟月儿一起离开。另外,就发自内心而言,在这种场合之下让月儿就这么独自离去,廖淳自己的心里也会觉得过意不去,虽说这不是他主观照成的,但毕竟这事情时因自己而起,于是便跟着月儿一起跑出了大帐。 而帐篷内迷阿萨德又气得是吹胡子瞪眼,对着韩遂是大倒苦水:“这丫头都让我宠坏了哟~哎呀!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要不是她娘走得早……” 这还真就如老狐狸迷阿萨德自己说的那样,月儿就是从小到大被他这么无底限的宠着宠着给宠坏的。她从小到大就没听过什么重话,这一次老狐狸谜阿萨德在她赤身裸体的跟廖淳正要成好事的时候带着韩遂等人闯入她的帐中已经让她羞愤难当,而谜阿萨德还要说她“不知廉耻”,还对着外人韩遂说是“家门不幸,让他见笑了”,这一下子又让她如何能接受得了,所以便来了甩门而去的这一幕。 另外,这件事上其实迷阿萨德也确实有些过份了。月儿两次色诱廖淳,在这羌中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不知廉耻的事,这羌中风俗本就如此,要说廖淳也算得瓦喀部的贵客,用这种“特殊”的方式招待贵客,在这羌胡部落之中也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再者迷阿萨德也是知道的,自己的宝贝女儿早年就许下过心愿,谁能摘下她的面纱,她便嫁给谁,那日廖淳在众目睽睽之下摘下了她的面纱,这迷阿萨德也是亲眼看到的,所以到了这一刻,他便不该再来横加干涉。 按说这老狐狸精明了一世本不该这么糊涂,或许要怪就只能怪这陶苟搬弄是非的本事实在是太厉害了,也无怪乎像红日这般老狐狸迷阿萨德最最倚重的土日部的勇士,也是吃尽了这陶苟的苦头。 最后这闺阁风波就这么不了了之。 回去的路上廖淳一直在想着这老狐狸迷阿萨德跟副帅韩遂二人之间的小动作,老狐狸用嘴努努自己跟月儿,而副帅韩遂又摇摇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们二人一定有什么秘密”,廖淳想,但是这秘密到底又是什么? 想了一路廖淳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有一件事却是让他心情大好!用了数月时间,废了老大劲也没找到的二娃子竟让他在瓦喀部的马厩中找到了! 原来廖淳猜得没错那张极难看的纸条真是这二娃子画的,跟着月儿走出大帐后廖淳将自己的怀疑告诉了月儿,于是月儿便带着廖淳找到了这二娃子,而既然这人已经找到了,廖淳便不想再去管这二娃子是如何到这瓦喀部中来的了。 只因为好兄弟能够聚在一起就好! 第一百零五章 抉择 时光这东西一晃便过去,转眼就入了春,只不过西北之地寒冷,依旧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站在长安城头放眼望去,一片白茫茫的,与寒冬腊月无二!稍稍有些差别的是长安城的东门之外有一条黑中泛黄的“巨蛇”从城东门口蜿蜿蜒蜒的向远方延伸着,一直通向天际的尽头。 这“巨蛇”乃是官道,是车骑将军张温命人清扫出来的,为的是上使带着皇帝陛下的诏书这一路上能够走得顺畅一些,早日到这长安城中。但其实张温自己也清楚,光靠着人力扫雪,还真能将西京到东都这绵延万里的官道给扫干净咯?就光是这长安城门外的这一段也总是今天扫了明天又被雪给盖了,后天又得重新再扫。但纵使是这样,心中也算有个安慰不是?给陛下的奏章可是入冬时送出的呀,现在都到了春天了,却还是音信全无,这叫人怎不心焦?! 扫雪的兵士也是理解车骑将军的苦衷的,再说去往洛阳的奏章也是为了救大伙儿的命不是?不然等天热了,雪化了,羌胡叛贼们再次杀上来时,那可就真要呜呼哀哉了!所以,纵然这雪是今天扫了明天又盖了,一众的兵士还是不知疲倦的扫着。当然了,这话又说回来,兵士们也不傻,也知道这官道上的雪是扫不光的,仅仅就是为了给车骑将军大人,也是给自己在城头上站岗时放眼望去留个心里安慰,所以这雪呀也就仅仅扫到了张温的目力所及之处。 总算,在一个大晴天的早上,天际的尽头的官道上远远的又几个小黑点在那里蠕动。一开始张温还以为是自己看花了,整个冬日日日都要站在这城头对着东面眺望好久,天气阴郁甚至是下雪之时,张温总是在心中暗自咒骂这鬼天气,尽管平日里以大儒自居的张温极少骂人,而艳阳高照的日子那白花花的太阳映照在白花花的积雪之上,泛起一大片白花花的光芒,总是耀得他两眼发花,这么一个冬天下来,以至于平日没有对着太阳在看别的东西时,眼前也总不时的会有几个黑点跑出来晃荡,而站在城头眺望之时看花眼那是时常有之,所以这一刻张温以为自己定是又看花了。 “大人快看!大人快看!” 说话的是张温边上的贴身侍从,尽管张温此时的身份“车骑将军”,但侍从叫顺了口,依然把他叫成原先在东都朝中日日伴着皇帝陛下的司空张温,张大人! 而这么叫的还不止这侍从一人,军中的将士也多有这么叫的,刚打了败仗之时,张温还有些恼,“叫‘张大人’而不叫‘张将军’,难不成你们都认为我真是不会统兵打仗的书呆子么?”不过,张温终究是宰相肚里能撑船,当时没有发作,时间久了也就知道军士们这么叫并无讥讽之意,只是自己打败了仗心里再作怪罢了。因此这会儿侍从叫他“大人”他也并不在意。 侍从一叫,随后城头上站岗的兵士也都跟着叫了起来,张温这才知道这一次自己真的没有看花眼,东面来人了! 当然来的到底是不是信使可还是不能够确定的,但张温这时心中早已乐开了花,也顾不得分辨,手舞足蹈的跑下城楼去,命人打开了城门就跑了出去迎接,守城的牙将大叫不好,一面派人去通知参军从事孙坚等人,一面追着张温出城,口中大喊着:“大人~敌我不明,不可轻出啊!” 张温道:“定是上使无疑!尔等快快随我出城迎接!” 牙将见劝不住,只好退而求其次,对着张温谏言道:“大人请换上铠甲出城!” 张温回头微愠正色道:“迎接上使又非迎贼,顶盔贯甲成何体统!” 牙将无奈只得紧紧的跟在张温身后,心中则不住祈祷着,就算前面来的不是东都的上使,那也千万别是羌胡贼盗,只是过路的行人便好,不然保不住车骑将军,那自己的那脑袋可就也要搬家了! 好在,牙将担心的事情终没有发生,而且东面官道上来的还真就是东都来的信使。 另外,在张温赶着与信使碰面之前,参军从事孙坚也领着城中一干将校赶到了张温的身边,而那信使不明其中原委,只当是张温对自己是礼遇有加,不但扫雪数十里,还亲自率着平叛大军一干将校出城数里相迎,这可是在举国上下的那些刺史、郡守那里都难得享受到的隆重大礼,想不到这身为平叛大军统帅,手握重兵的车骑将军竟对自己如此的礼遇,又怎让这信使不感激涕零? 再者,张温久混于朝堂之上,也颇通人情事故,当知晓这送信的上使乃是中常侍张让门下之人,更是给足了一路上的“辛苦费”、“酒水钱”,再给张让也稍去了一份重重的厚礼,信使得了好处,回去自然在张让面前大说张温的好话,而张让受了礼自然又在皇帝刘宏面前大赞张温,这让张温以及他麾下同他一起西凉平叛的一干将领们日后又免去了许许多多的麻烦,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东都传来皇帝陛下刘宏的诏书倒是终于遂了张温等人的愿,非但未追究平叛失利之责,还表彰平叛大军抗击边章、韩遂有功,封董卓为都乡侯,食邑千户;升孙坚为佐军司马。另令破虏将军、都乡侯董卓自接到诏命之日起,弃守郿县,率所部人马回驻长安城。 送走了东都来的上使之后,张温便再次派人将皇帝陛下刘宏的诏书,以及那都乡侯印绶一并给赖在郿县不肯回来的董卓送去,望着那信使远去的背影,长安城中的一干官员将校无不松了一口气,眼下的这燃眉之急应该总算是可以解了吧? 只是在众人都笑逐颜开之时,那张温的眉头却再次渐渐皱紧了起来。 身边张温的布衣挚友张玄笑问道:“燃眉之急已解,人人笑逐颜开,伯慎(张温表字伯慎)又为何独独蹙眉?” 张温苦笑着反问道:“燃眉之急解了么?” 张玄故作疑惑道:“难道还未解么?东都的诏书可都是依明公之意而写呀!” 张温哀叹道:“中原黄巾祸乱刚平,西北叛乱又起,而今平叛屡屡受挫,贼势一日盛于一日,将士捐躯于疆场,百姓饿毙荒野,温受陛下重托,领着车骑将军一职,食君之禄,却上不能平叛以报陛下天恩,下不能讨贼以救黎民于水火,唉!” 张玄哈哈大笑手指着张温说道:“我当何事?这等小事亦足忧乎?” “小事?!”看着张玄那嬉笑的模样,张温纵然度量再大,也不免动了怒,不过他转瞬一想这张玄乃是忠孝节义之人,称之为国士亦不为过,如此之人又岂会分不出轻重,将这事情当儿戏跟自己开玩笑?定是有心有高见! 于是又立刻收了脸上的愠色,拱手问道:“处虚(张玄表字处虚)可有高见?” 张玄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说道:“车骑将军之前,草民岂敢有高见?” 不待张玄说完,张温就一把扯住了张玄的手说道:“处虚莫要说笑,我数次以礼相辟你都不肯出山,如今倒来挤兑我,若有妙计速速教我,莫要私藏!” 张玄轻声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 张温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环视四周见城头之上的敌楼中只有一个兵士在站岗,便带着张玄上了城头的敌楼,打发走了里面的兵士,而后对张玄又拱手道:“此处只有你我二人处虚有何高见速速说来。” 张玄正色道:“天下寇贼云起,岂不因黄门常侍无道之故故乎?今明公总天下威重,握六师之要,如能引兵向东诛斩宦官,翦除中官,解天下之倒悬,报海内之怨毒,然后显用隐逸忠正之士,则边章之徒宛转股掌之上矣。” 张温闻言大震,良久方才缓过神来,叹道:“处虚,非不悦子之言,然吾自顾恐不能行,如若事败,吾将为乱臣贼子矣!如之奈何?” 张玄凝视张温良久,大叹道:“事行则为福,不行则为贼。今与公长辞矣。” 说罢,摘下腰间的酒壶,拔开壶盖便要喝。 张温大惊,忙上前一把抓住张玄的手,将他手中的酒壶夺了下来,说道:“子忠于我,我不能用,是吾罪也,子欲寻短见却又是为何?且今日之事出子之口,入我之耳,又有谁知?” 张玄听罢又是一声长叹,拱手拜辞,而张温也不挽留,任由其离去。 张玄走后,张温依旧久久不能平静,他知道张玄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而是太有道理了, 天下祸端皆因这些黄门常侍而起,陛下亲小人而远忠臣,多少贤良被害,多少生灵涂炭,如今社稷有倾覆之危,百姓有倒悬之急,怎奈……唉!如若举事,败了自己死不足惜,可那九族的亲属…… 张温不敢再想下去,冷汗已经湿透了他的衣衫滴落下来又在地上结起了一朵朵的冰花,他望着西边的天际,灰蒙蒙的乌云层层叠叠的压了过来,又要下雪了…… 注:张玄劝说张温诛杀黄门常侍之事发生在洛阳,张温出征西凉平判之前,因故事情节安排原因放到了此处,详见下文张玄小传。 张玄 张玄,字处虚,沉深有才略,以时乱不仕。司空张温数以礼辟,不能致。汉灵帝中平二年(公元185年),温以车骑将军出征凉州贼边章等,将行,玄自田庐被褐带索,游说温曰:“天下寇贼云起,岂不以黄门常侍无道故乎?闻中贵人公卿已下当出祖道于平乐观,明公总天下威重,握六师之要,若于中坐酒酣,鸣金鼓,整行阵,召军正执有罪者诛之,引兵还屯都亭,以次翦除中官,解天下之倒悬,报海内之怨毒,然后显用隐逸忠正之士,则边章之徒宛转股掌之上矣。”温闻大震,不能对,良久,谓玄曰:“处虚,非不悦子之言,顾吾不能行,如何!”玄乃叹曰:“事行则为福,不行则为贼。今与公长辞矣。”即仰药欲饮之。温前执其手曰:“子忠于我,我不能用,是吾罪也,子何为当然!且出口入耳之言,谁今知之!”玄遂去,隐居鲁阳山中。及董卓秉政,闻之,辟以为掾,举侍御史,不就。卓临之以兵,不得已强起,至轮氏,道病终。 第一百零六章 张狂 又过去半个月之久,在张温的两番催促之下,这董卓才从郿县姗姗而来。 张温心中不悦,责问董卓道:“仲颖何故来迟? 董卓对着张温只微微一拱手,算是行过了礼,而后趾高气扬的说道:“道路积雪难行!” 张温又问道:“年内我多次差人唤你,如何不来?” 这时董卓惊奇道:“末将书信,难不成张车骑未看?” 说罢也不等张温回答,便又转过身去,对着大殿之上的一众文武,自顾自的说道:“如此,某就在这里说与张车骑与诸位听听啊,听听!” “这个……某虽是个粗人,但却也还知道,自己乃是陛下钦命的破虏将军!是朝廷的边将,说得再直白点,那咱就是陛下的一条狗,哎~替陛下看着这西面的大门!” 一众的文武听董卓把自己比作狗,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但接下来的话众人听了却笑不出来了。 董卓撸起了袖口叉着腰,挺着他的肥大浑圆的肚皮继续说道:“正所谓守土有责,这郿县虽小却也是我大汉的疆土,县中百姓虽少却也是我大汉的子民,某岂可学那些胆小怕死的苟且鼠辈为了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弃城而逃?众位说对也不对?” 这一番话说得是大义凌然,却将大殿之上的一众文武官员气得是吹胡子瞪眼,噎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在兵败之后众人随着车骑将军张温确实弃了美阳诸县,一路狂奔的逃到了这长安城中,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么?放眼整个西北,现在还有哪个地方挡得住叛军的攻击,也只有这长安城了!不回这长安城难不成死守在那些小县之中等着被叛军灭杀,然后留一座毫无防备的西京长安城拱手让给叛军么?那还不如退守长安再图日后平叛之事。 只不过这些借口要是说出来,那也有些底气不足,因为在场的人十之八九,就连那车骑将军张温也不例外,在当时确实都是想着如何保命这才逃进长安城的,哪怕就是逃进了长安城,想要把董卓召回来,那主要目的说道底也还是为了保住各自的身家性命。 只是董卓的话也实在在忒气人了,这不是分明在骂众人是胆小怕死的苟且鼠辈么?那他董卓又算个什么东西?!嘴巴上说得好听,什么“守土有责”,什么“县虽小却也是我大汉的疆土,县中百姓虽少却也是我大汉的子民”,都是幌子!都是借口!说白了不就是看着现在天下时局动乱,这西北平叛又接连失利,几路人马几乎折损殆尽,便想要拥兵自重,也就比那边章、韩遂好了一星半点,哼!还在那里大义凌然的装什么忠臣义士。啊呸! 但偏偏这大义凌然的话都让这董卓说了去,不但说得是反驳不得,而且还得点头称是,真是气煞人也! 那张温饶是好雅量也是被气得七窍生烟,不过为了大局着想他还是强忍了下来,又问董卓道:“边章、韩遂二贼勾结羌胡祸乱凉州已累月经年,而今春暖,路上冰雪已渐消融,我欲再次起兵讨之,上报皇恩下救黎民,董破虏即忠心为国,可为先锋大将,帅本部人马……” 董卓一听张温想拿自己当炮灰,不待他说完便出言大声阻止道:“此事万万不可!” 张温这是在宣布军令,并不是在与董卓商议,但却被董卓如此无礼打断,不由一怔,随即提高了声音喝问道:“为何不可?!” 董卓轻哼一声,颇为不屑的答道:“金城大败张车骑忘了么?!在座的诸君忘了么?!某可听说,当初诸君都是抱头鼠窜的逃入这长安城中的,诸君忘了么?!如今贼寇不找上门来,我们倒主动去招惹他,试问再来一次金城大败,诸位还能逃得性命么?” 董卓边说还边用手抱头,做出一副狼狈逃窜的样子。 殿内一众文武是即惊又怒,而那参军从事孙坚则忍不住从座位上腾的站起,大声怒喝道:“董卓!” 但不等孙坚往下说,这董卓又立刻接住道:“呦!这不是人称江东猛虎的孙文台么,果然是名不虚传啊!以一己之力将叛军困于榆中城内,好不威风!”说着还对着孙坚竖起了大拇指。 一众文武不知董卓突然夸赞这孙坚是何意,而孙坚自己更是觉得莫名。 突然董卓话锋一转,又拍着孙坚的肩膀小声问道:“孙将军不知荡寇将军周慎现在何处?” 到这时孙坚才知道董卓这是在挖苦自己,当下便更是怒上心头,但这事却偏偏在董卓这里还不了口!兵分两路,自己跟着的荡寇将军周慎的这路人马全军覆没了,而董卓这一路却是全身而退,事实摆在那里,又哪还有脸去争那些个口舌之快,于是只好强压了心头的怒火,又缓缓的坐了下来。 但想不到这董卓却是得理不饶人,不等孙坚坐下,他又提高了嗓门厉声道:“战场之上不顾主将临阵而逃者,依我大汉刑律,当斩!来人呐!将孙坚拖出去砍了!” 大殿外候着的董卓手下的兵士便冲了进来,孙坚闻言大惊,伸手去拔腰间的佩剑,而站在孙坚身边孙坚麾下的两员悍将程普、祖茂早就亮出了各自的兵器护在了孙坚的身前。 程普、祖茂二人一动,董卓麾下李傕、郭汜、樊稠等将也纷纷拥上前来,一时间大殿之上剑拔弩张,惊得一众文官面如纸色,而那些武将亦是人人自危。 张温见着事情要闹大,赶紧从座位上赶了下来插在两方之间,高声制止道:“住手!” 这声大喝才将双方即将发生的打斗给制止了下来。 “尔等还有没有将我这车骑将军放在眼里,啊?!”张温说这话时只是轻瞟了董卓等人一眼,而大部分时间都市对着孙坚等人的,孙坚知道张温的苦衷,也不想让他为难,只好强忍了心头的怒火,挥手示意让程普、祖茂二人退了下去。 而董卓至始至终都是傲慢的高昂着他那颗硕大的头颅,看到孙坚的人都退了下去,才冷笑一下,一挥大手,让李傕等人也收起了兵器,但也只是收起了兵器,并未退下。 倒是张温反而讪讪的笑了笑,用近似于对着董卓解释的口吻自言自语的说道:“金城一役兵将折损严重,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再者周慎兵败乃是其刚愎自用不听文台之言,并非文台之过错。” 张温便说边又走回到座位上去,但屁股尚未坐下就听见董卓又高声说道:“刚愎自用的怕不只是周慎一人吧,想当时记得末将也曾劝阻过将军。” 张温纵是再能容人,此时也是气极:“你!” 但一个“你”字尚未骂出口又强收了回来,说道:“前翻未听将军之言已是悔之无及,所以今日特召将军前来商议平叛之事。” 张温是强忍着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而董卓听来越觉得飘飘然起来,仿佛自己才是车骑将军一般,于是又以训示下属的口吻对着张温及大殿之上一众的文武将官说道:“为将者需审时度势,知进退,方能立于不败之地,如今之事,某以为不宜进兵,只固守这长安城便好,守住了长安城便堵住了羌胡进入中原之路……” 张温气得脸色铁青,对于董卓的无理,他一味的强忍并非真拿着董卓没辙,只是不想在叛军未灭之前又自折了臂膀,但如果董卓坚持不肯听命的话那就没办法了!如此想着张温的双手渐渐的握紧了起来。 董卓身边的军师李儒看到了张温渐渐握紧的拳头心中一惊,赶忙凑到董卓的耳边轻声说道:“主公,平叛乃是圣旨!” 这董卓又是和等样聪明的人,只这一句话,他马上回过了味来,这才发现今天似乎是有些过头了,于是话锋又一转,恭敬的对着张温一拱手说道:“当然,这一切全凭车骑将军做主,只是末将所部从郿县来一路鞍马劳顿,如将军执意要进兵,肯乞让末将所部先修整几日。” 听到董卓答应去平叛了,张温握紧的拳头才渐渐松了开来,一挥手示意众人散了。 而孙坚气不过这董卓竟敢如此的嚣张,见散了帐便走到张温的身边,对张温耳语道:“明公亲率王兵,威震天下,何赖于董卓?今观董卓所言,不假明公,轻上无礼,其罪一也。边章、韩遂跋扈经年,当依时进讨,而董卓却言未可,还以前翻金城之败责问将军,沮军疑众,其罪二也。董卓受任无功,应召而迁延稽留,对明公而轩昂自高,三罪也。坚(孙坚自称)闻古之名将,仗钺临众,未有不断斩以示威者也。是以穰苴斩庄贾,魏绛戮杨干。今明公垂意于董卓,不即加诛,亏损威刑,日后必为祸矣!。” 张温沉吟良久,依然不能决断,反倒叹息着替董卓辩解道:“陛下加封其为都乡侯,不可谓无功。” 孙坚还欲劝说,张温阻止道:“君且还,卓将疑人。”说罢用嘴奴了努大殿之外。 孙坚转头一看,那董卓正站在恶狠狠地盯着自己看,他倒并不是怕董卓,只是张温的态度已经让他觉得此事多说无益,于是便拱手退了下去。 魏绛戮杨干 魏绛于晋悼公元年(公元前573年)为司马,掌军法。晋悼公大会诸侯,想借此夸耀他的地位和实力,而他弟弟杨干却扰乱随从仪仗军的行列。魏绛严格执法,戮死杨干的仆从,此举震惊了众人,魏绛名声远扬。没想到晋悼公非常恼怒,认为魏绛这也是在污辱自己,破坏自己的声望,所以一定要杀魏绛。 魏绛执法时已考虑到严重的后果,但为了整肃军纪,他已经将自身利害置之度外。执法完毕,魏绛上书陈述行刑的理由:“军师不武,执事不敬,罪莫大焉。”还说出了杨干这样的事,说明军纪松弛,自己身为司马,应负责任。但在诸侯会盟这样的重要场合,如不执行军法,后果将不堪设想。对杨干之仆行刑,确实是迫不得已,自己一向未能尽职尽责,愿以一死谢过。 呈书以后,魏绛即要自杀,被人拦住。晋悼公阅书后大受感动,匆忙赤足出外,向魏绛道歉。后来晋悼公又专门设宴与魏绛欢叙,并擢升其为新军将佐,予以重任。 第一百零七章 阴谋阳谋 数日后董卓在自己的寓所之内玩弄一个他在郿县强掳来的妇人,正在兴头之上,突然守卫来报,说是军师李儒求见,此刻正在门外候着。 董卓顿时大为不快,对着侍卫怒道:“你没告诉他老夫已睡下了么?让他有什么事情待到明天再说。” 侍卫小心翼翼的答道:“小的已经跟他说了都乡侯已经睡下,让他明天再来,可军师执意要见将军,此刻正在门外候着不肯走呢,要不是小的硬拦着,此时怕是已经闯进来了。” “他妈的!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董卓一声怒骂,刚想发作,不过转念一想,这李儒乃是精细之人,侍卫拦着都硬要闯进来,那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于是胡乱披了件衣服,叫那妇人滚蛋,随后对着对着那侍卫道:“你去唤他进来吧,让他在客堂先候着,说老夫随后就到。” 半刻钟后,董卓披着件丝绒锦袍来到客堂之时,那李儒早就候在了那里。李儒见董卓赶忙拱手拜道:“参见主公!” “何事如此紧急啊?”董卓拉了拉披在肩上的锦袍问道。 李儒听出董卓话中的责备之意,赶忙凑近董卓小声说道:“岳丈需小心,小婿听外面的人传,那日散了帐后孙坚这厮在车骑将军那里细数了岳丈三条罪状。” “哦?”董卓惊奇道:“哪三条罪状?” “这……”李儒沉吟半晌。 董卓等不及道:“但说无妨,你我翁婿二人。” 李儒道:“他言岳丈轻上无礼、沮军疑众、应召稽留、轩昂自高,还以穰苴斩庄贾,魏绛戮杨干作比,要车骑将军……” “我看他是活得不耐烦了!”董卓一掌拍在了身前的几案之上。 “那张温老儿是如何应对的?是不是也想对老夫动手?”董卓又满脸杀气的问道。 李儒答道:“车骑将军倒是没有听孙坚那厮的话,那厮说岳丈受任无功,车骑将军还驳斥说‘陛下加封岳丈为都乡侯,不可谓无功’。” “嗯”董卓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我谅那张温老儿也敢对我怎么样?他这个长安城还要靠老夫帮他那才守得住呢,哼!” 李儒道:“话虽如此,但是也不得不防啊。” “这又是为何?”董卓不解的问道。 李儒答道:“小婿听说,这城中的一众文武皆对岳丈不满,孙坚数岳丈三罪,但车骑将军不听,那一众的文武便都为此时感到叹息。” “哼哼”董卓狞笑道:“这是都活得不耐烦了啊!” 李儒道:“这城中的一众文武倒都不足惧,只要无挑头的人,他们应该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只是这孙坚……” “孙坚就是挑头的人!”董卓恶狠狠地说道:“老夫也知道,只是那日在大殿之上你也看到了,老夫想借着周慎小儿之事除了他,但却被张温这老儿给救了回去,现如今这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合适的借口来,如之奈何?” 李儒对道:“岳丈莫要烦恼,小婿今夜正是为此时而来。” “哦?”董卓一听双眼放光,看着李儒。 李儒赶忙俯着董卓的耳朵说道:“三日之后便是大军出城平叛之日,岳丈何不趁点兵之时……” 董卓听了眉开眼笑,抚着手掌连声叫好。 …… 次日晌午,车骑将军张温正在书房翻阅从东都洛阳刚刚送来的邸报,而其中一条又让他愁上眉梢。 去年冬天长沙贼匡星反,自称将军,数日之间便聚众万余人,攻陷了郡治,声势浩大,朝廷多次派出人马平叛均未见成效,因迁延日久,原本早已覆灭的黄巾贼也又死灰复燃,各地黄巾余党是蠢蠢欲动。 张温看着看着便哀叹不已! 伺候在一边的老奴知道自己的主人定是又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虽然朝廷的那些大事他不怎么懂,也不关心,但忧能伤身,事关主人身体的康健,这对他来说却是头等大事,别的他不懂,但是他知道主人在这个时候最需要的是找个人倾诉,这样才能排解他心中的烦闷,于是冒着被责骂的风险,壮着胆子开口问道:“大人是遇着到了什么难事么?能不能跟老奴说说,老奴虽然脑子笨,但说不定这次也能替主人想出个好主意呢,嘿嘿嘿……” 老奴说着就是一阵憨笑,眯起眼睛,裂开嘴来露出一口的黄牙,让脸上原本纵横密布的沟壑更深了。 张温看着老奴忠心耿耿的憨样,心中很是欣慰,那愁云密布的脸上也又难得挤出了一丝笑容来,但嘴上却责问那老奴道:“你都知道自己脑子奔了,这连皇上和满朝的文武官员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你能想出办法来?” 老奴只顾嘿嘿憨笑。 张温看着心里暖暖的,说道:“你呀!不关你的事,你就爱瞎打听!罢!罢!罢!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机密,跟你说说也罢!来来来,你坐下来,一起喝杯茶也暖暖身子,我们边喝边聊。 这里主仆二人正拉家长似的正闲聊着军国大事,那里副将执金吾袁滂匆匆走了进来。 张温见袁滂来了,想邀他坐下来一起喝杯茶,但却听那袁滂心心急火燎的说道:“哎呀!事急矣,张车骑如何还悠闲品茶?!” 张温看这袁滂的神情如此的焦急,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以袁滂平日里那古井无波的性子,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子,但既然身为副帅的袁滂已经乱了方寸,那即便是天塌下来,他身为主帅的也不能再跟着再乱起来,不然整个平叛大军的军心可就都该乱了。 张温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公熙,何事如此着急?” 袁滂道:“董卓在两日之后的点兵之时,将对孙坚动手矣!” “哦?”张温将信将疑道:“此事公熙如何得知?”如果此事当真,那可真是大事不好矣!张温暗忖。 张温如此一问,这袁滂倒不知道如何回答了,若是说这消息得自自己散布于军中的心腹之口,那车骑将军张温会不会起疑心?怀疑自己有不良的居心?但天地良心,自己散布心腹于军中各处就是为了防止今日之事,自从金城兵败之后,这军心可是一直都不稳啊! 犹豫半晌袁滂觉得还是据实相告,此时事关重大,不然这车骑将军张温若是不信,那可就不妙了!于是说道:“我散于军中的心腹来报,董卓因孙坚在将军处举其三罪而心怀怨恨,昨日夜里召李儒商议,决定在将军起兵讨贼之日对孙坚下手,据我那心腹所言,翁婿二人密谋半夜相谈甚欢,临了时董卓抚掌大笑。” 张温问道:“果有此事?!可知董卓决定如何动手?” 袁滂道:“这倒不得而知,另外我派密探于军中各处,乃是为防不测,别无他意,金城败后我军军心一直未稳,万望张车骑勿要见怪。” 袁滂说完了正事又不忘了替自己解释一番,张温知道这副将袁滂是怕自己误解,于是忙拉着他的手打断道:“派密探之事正合我意,你我皆为朝廷,公熙助我,我又何来见怪一说?今日之事若无公熙相告,岂不要坏了大事?” 袁滂见张温说得真切,这才放下了心中的那一丝担忧,问道:“那此事当如何处之?” 张温反问道:“公熙以为此事当如何处之?” 袁滂沉思半晌道:“这董卓、孙坚均非等闲之辈,此事尚不知孙坚是否知晓,如其知晓,那二人之间必有一番恶斗,届时场面怕不好收拾;如若不知,为董卓所算,虽不至于在军中引起动乱,但将军便要痛失一臂膀矣!” 张温听了不住点头,袁滂说得十分有理,此事着实棘手,那日董卓立于殿外自己便知道不好,本想着已经及时提醒了孙文台,没想到却已经来不及了啊!只是,这孙文台只是跟自己耳语,那董卓又是如何听到的,莫不是长了顺风耳不成? 正苦思冥想对策之际,他眼光突然扫到了桌案上的邸报,顿时眉开眼笑。 袁滂看着不解,问道:“张车骑何故发笑?莫不是有了对策。” 张温答道:“正是!” 袁滂一脸狐疑,张温也不多说直接将案上的邸报递了过去。 第一百零八章 点卯 送走了袁滂后,张温又是一声叹息。 身旁的老奴不解的问道:“大人为何又叹气?是袁大人说的那样,大人为了送走了孙将军自断臂膀而叹息么?” 张温看着这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老奴,笑着摇了摇头却并不回答,心中叹道:“送走了孙坚并不可惜,这孙坚乃是朝廷难得的一员虎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用在哪里不是用,未必非得在这西凉与董卓斗个你死我活。只是自己能保全的了一个孙坚,却怕是保全不了这大汉大好的万里江山啊!” 此时,他又想起了张玄那日的一番话来,“天下寇贼云起,岂不因黄门常侍无道之故故乎?今明公总天下威重,握六师之要,如能引兵向东诛斩宦官,翦除中官,解天下之倒悬,报海内之怨毒,然后显用隐逸忠正之士,则边章、韩遂之徒宛转股掌之上矣。”“事行则为福,不行则为贼。今与公长辞矣。” 放眼窗外,一如当日,天空中灰蒙蒙的乌云层层叠叠、层层叠叠压的人喘不过起来。 这该死的鬼天气! 两日后校场点卯之时,张温只字未提起兵讨贼之事,这让董卓觉得十分的意外,他原本想着借起兵之事除去孙坚,如今这计划落了空,还有这跟张温沆瀣一气,总是叫嚷着要出兵平叛的孙坚,今天居然没来应卯! 不过他觉得上天还是向着他的,原先的计划落了空,但不来应卯却也是个杀头的死罪,不是爱讲“穰苴斩庄贾,魏绛戮杨干”的故事么,那我今日就当着三军将士之面来讲讲这两个故事,此翻定当砍下你的狗头!江东猛虎?我呸! 心中计较已经,董卓抱拳对着点将台上的张温一拱手,问道:“今日怎不参军从事孙文台将军?听说那日孙将军跟将军讲‘穰苴斩庄贾,魏绛戮杨干’之故事,末将乃是边地武夫不曾读过什么书,本想今日向其讨教一二。” 在场的一干文武将校听罢,心中都不免替孙坚捏起一把汗来,听说那日孙坚指陈董卓三条罪状,正是借着此二则典故力谏车骑将军诛斩董卓的,想不到如今这把柄倒却反落在了董卓的手里,看来孙坚今日凶多吉少了! 一众人有替孙坚担忧的,也有好奇这孙坚操练日日勤奋,最盼着出兵平叛的也是这孙坚,如何今日出兵之日却未来应卯? 张温却是淡定从容的很,只是不等张温开口回答,那董卓又借着说道:“莫不是这孙将军怕老夫愚钝,听不懂言语说教,故而直接做给老夫看不成,啊?哈哈哈哈~” 董卓一笑,他麾下的那一众西凉兵将都跟着哄笑,集体大声叫嚷着: “将那孙坚小儿绑来正法!将那孙坚小儿绑来正法!” 那样子是得意至极!猖狂至极! 而张温却也不恼,等这一众的西凉兵们笑够了、嚷够了、闹够了,张温这才不急不缓的说道:“众位将士有所不知,参军从事孙文台将军朝廷另有重任委派,被拜为议郎,此时已奉诏前往京都洛阳矣!” 众文武将校听了均一脸狐疑,不过多半都松下一口气来,这孙坚总算是又逃过一劫!紧接着又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而董卓却只是不信,其实也并不是不信,而是他不甘心,精心谋划眼看着已经被自己攥在手心里一下便可捏死的“臭虫”竟然又跑了!于是大声喝问道:“将军这么说不会是有心包庇吧,朝廷诏令在哪里?”说罢伸出了手来问张温讨要,他要眼见为实! 任谁都知道,车骑将军在这点卯之时,当着全军将士的面宣布的这消息,那岂能有假?有道是军中无戏言,车骑将军又岂能为了包庇一个参军从事而欺狂众人?更何况这说的还是朝廷的诏命,这朝廷的诏命那就是皇上的圣旨,皇上的圣旨那胡编?假传圣旨那又是个什么罪名?所以就是连董卓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些多此一举。 但就是这连董卓自己也觉得多此一举的讨要,却将张温给难住了。 张温是没有假传圣旨,但此次的人事调动却是有些特殊,因为时间上比较仓促,他没有亲自上书给朝廷,而是飞鸽传书给远在京都洛阳的家人,让他们将书信转交给司徒袁隗,由袁隗代为举荐,将孙坚调离这长安的平叛大军。 然而飞鸽传书再快,又怎奈何时间的仓促,昨日夜里能收到朝廷同意召回孙坚的消息已是万幸,而正式的诏书由官道送来只怕没十天半月是到不了的,现在董卓讨要,这又如何拿得出来?! 张温心急如焚,却只能强作镇定,脑中则非速的思索着应对的策略,只是一时间却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说辞来!台下一众将士见张温迟迟拿不出诏书来,也都开始议论纷纷了起来,由原本的嘲笑董卓多此一举,到也开始渐渐怀疑,猜测这其中可能有的一些猫腻来。 正在张温骑虎难下之时,小场外突然跑进来一个小校,手中高举着一小块帛书高声喊道:“报~~~皇上手谕!” 众人给这小校让出一条道来。 张温跪接了手谕,翻开一看,心中大叫:“幸哉!” 这帛书上面写得正是朝廷征召孙坚的诏令,正式下达给孙坚的诏书将在京都洛阳等着孙坚,而这给张温的手谕是袁隗特意替张温从皇帝刘宏处讨要后飞鸽传书送来的,就是为了以防万一董卓讨要,结果还真派上的大用处。 张温看完了帛书,伸手递还给小校,示意他讲帛书送与董卓观看。 董卓从小校的手一把夺过帛书后还狠狠地一脚踢翻了那送书的小校,口中骂道:“他妈的狗屁的手谕,岂有如此巧事?!” 但他这话没有骂道一半便大惊了失色,双膝普通跪地,将帛书高举过头顶,口中大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饶是董卓这西北狼再嚣张,此时却也还不敢对皇帝陛下有丝毫的不敬。而一众的文武将校见董卓下跪山呼万岁,知道这定是皇上手谕无疑,忙也跟着跪地山呼。 张温见此忙趁热打铁,对着董卓说道:“参军从事孙坚虽去往了京都洛阳,但我还在,都乡侯(董卓)如欲听‘穰苴斩庄贾,魏绛戮杨干’之典故,我也以说与你听,在场的众将士也不妨一同听上一听……” 这董卓又岂会不懂这“穰苴斩庄贾,魏绛戮杨干”说得是什么?不然他也不会装傻充愣的非要借着这个典故来弄死孙坚,但只是这会儿在圣旨的威压之下,他也只能静静的洗耳恭听。 借着点卯说故事张温算是暂时压制了董卓飞扬跋扈的嚣张气焰,让他在很长时间内都不敢再生事端。而长安的平叛大军却因走了孙坚这员虎将,张温也不敢再提什么出兵平叛之事,只如董卓先前所说那般,守着西京长安城,借着这高墙坚城将叛军挡在这中原之外。 参军从事孙坚奉诏入朝,被拜为议郎,随后又被命为长沙太守,击讨长沙贼匡星,平叛后因讨贼之功被封为乌程侯,当然此又是后话了。 第一百零九章 老谋深算 东都洛阳。 皇帝刘宏宠信中常侍张让、赵忠,日胜一日,常谓:“张常侍是我父,赵常侍是我母。”这让满朝的文武是郁闷之极!皇上都说张让、赵忠二人是我父、我母了,那以后众人见了这俩阉货是不是还得跪下来叩头,叫一声:“微臣\/末将参见太上皇、参见太后?” 至此,大汉王朝的后宫、朝堂已几乎尽归这二人把持,朝中各级官员的任免升赏也多半出自二人之手,但纵然如此,张让、赵忠二人,却仍不满足,除却二人那无止境膨胀的权力欲、贪欲之外,另外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原因,那就是皇帝刘宏的身体似乎是每况愈下,自去年秋天染了风寒之后,这咳嗽便一直没有见好过,太医院的太医是换了一茬又一茬,却仍治不了这咳嗽,到了这春天竟然还咳出了血来。这让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十常侍们十分的紧张,他们都隐隐感觉到,他们的靠山可能快要倒了,于是一面派人四处广寻名医,一面又开始为自己的后路做起打算来! 要想保住众人眼前的荣华富贵其实也不难,只要手握兵权就好,但眼下十常侍们虽然能够左右朝中各级官员,甚至是一些地方官员的升迁、任免,但却始终不能插手的是军旅之事,原因很简单,天下兵权均握于大将军何进一人之手,而这大将军何进乃是何皇后同父异母的哥哥,因何皇后受宠于皇帝刘宏而得以升迁中用。 因此要想从这大将军何进手中轻易夺得兵权那是不可能的,想让这何进屈从听命那是更不可能,而且更要命的是这何进包括他手下的一干武夫均将中宫的宦官视作眼中钉,有事没事总爱在朝堂上参上一本,若是在外打了败仗那就更不用说了,恨不得将所有的罪责都往中常侍们身上推,好像这冲锋打仗的都是中宫的宦官一般,幸好陛下英明才不至于使宦官萌受不白之冤。 为今之计便只有让中宫宦官去出任朝中的武职,这样才能将兵权牢牢攥在自己的手中,而且这出任的武职还不能太低,官职太低手底下便没几个兵,而且还得处处受他何屠夫(何进)的节制,眼下天下盗贼蜂起,轻点的被他何屠夫当枪棒使,弄不好的还刚好用来当他们那一干武夫损兵折将的替罪羊。 “对!这不是便宜他何屠夫么!”说话的是中常侍夏恽。 “那就弄个大一点的官职,他何屠夫是大将军,咱们就弄它个征西大将军来当当,也不比他大将军小多少,哈哈哈~” 说这话的乃是中常侍段珪,想出这主意让他自己觉得十分的得意,因此大笑了起来,只是因为受了宫刑的缘故,这笑声听起来要多怪异有多怪异,不过好在这一屋子在座的都是受过宫刑的,所以也就没人觉得这笑声有多么的滑稽。 而不等段珪笑完,中常侍毕岚便颇为鄙夷的打断道:“‘征西大将军’?这西羌正闹叛乱呢,弄个征西大将军来给你当,你领兵平叛去?!蠢货!” “你?!”段珪气极,刚想骂出口来不过转念一想,这厮之前铸铜人四、铸天禄蛤蟆,前日还弄出个什劳子的“翻车”来在皇城内洒水,哄得皇上好不开心,如今他风头正盛还是先忍忍,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于是只轻哼了一声便将心中所有的怨气都憋了回去。 毕岚只当是段珪语塞,颇为得意的轻蔑的瞟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便堆起一脸谄媚的笑容来,对着张让、赵忠二人道:“我朝旧制征西、征东、征南、征北这些名号皆需有对应的战功方才封得,亦或这些的地方起了战祸需人领兵平叛去,才能封得这些名号,若我等求这些封号不是徒惹朝中那班文武的口舌,让陛下难做么?依我之见,‘车骑将军’一职刚好,‘车骑将军’虽不比‘大将军’但却也不是他何屠夫能轻易调派的了的了。” 张让、赵忠二人听了对视了一番,微微点头,显然是认可了毕岚的建议,张让略作沉吟开口道:“嗯!‘车骑将军’恰好!只是此乃显职,非等闲之人不能胜任。” 围坐在张让、赵忠二人身边的一众中常侍们那是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好手,听张让这么一说,一众人立刻异口同声的奉承道:“此等要职非张、赵二位常侍不能胜任。” 但纵然是这帮惯于阿谀的小人之中,却偶尔还是有个别不开眼的,这不众人的话音刚落,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就响起了:“我朝历来不许内侍干政,我等这一上手便要如此显职,会不会操之过急?”这说话的乃是中常侍郭胜。 众人转过头异样的看着他,段珪刚刚在毕岚处吃了瘪窝着一肚子的火,此时正好在郭胜头上出气,于是扯着那尖细的嗓门喝道:“郭胜!什么内侍不许干政,还外戚不许干政呢?那现在在何屠夫不是还好好的当着他的大将军,哦~我想起来了,你跟那何屠夫是同乡,他当上这大将军里面好像还有你的功劳对吧?你现在是不是想借着何屠夫之手除了我等,你好当上大长秋独领内侍是不是?” “胡,胡说!”郭胜被下了一大跳,赶忙结结巴巴的回应,向张让、赵忠二人表忠心,“我绝无此意!真的,我对天发誓我绝无此意!” 赵忠皮笑肉不笑,冲着郭胜招招手,郭胜情知不好,但也只能从座上起来,朝着赵忠爬了过去,这一边爬还一边忙不迭的替自己辩白道:“是!我是曾帮过何进贵幸,但这厮忘恩负义,不念同乡之情,我现在恨不得食其肉、寝寝寝寝其皮!” 郭胜真被吓得哆嗦了。 “他要是念及同乡之情,那你是不是该食我等之肉,寝我等之皮了?”赵忠质问道,但不等郭胜回答,他便拎着郭胜的脑袋一巴掌拍了上去。 “哎呦!”郭胜吃了痛一声惨叫,用手捂着脸,但嘴上却不敢停了表忠心,破口骂道:“何屠夫你个直娘贼,老子与你不共戴天!” 屋内一干人一阵哄笑,张让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拉起地上的郭胜道:“我不要你跟那何屠夫‘不共戴天’,相反还要你以同乡之名去讨好他,懂吗?” 郭胜一愣,旋即将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也不知道是真懂了还是在装懂,张让也不去理他,环视了屋内众人说道:“车骑将军一职非等闲不能任之,而皇上这边亦不可一日无人照应,我觉得这车骑将军便由赵常侍(赵忠)去当,我等依旧在皇上身边侍奉着,如何?” 众人立马谄笑着答应,直呼高见!高见!就连那刚刚吃了一巴掌的郭胜也不例外,捂着半边脸直点头,那看着张让崇拜的眼神,仿佛刚刚认为此事‘操之过急’不是他郭胜一般。 随后,这屋内便传出了一阵阵阴阳怪气的笑声,这笑声听来要多怪异有多怪异,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听得人直欲作呕。 第二日朝上,皇帝刘宏以尚有讨伐黄巾的有功之臣未得封赏为由,拜赵忠为车骑将军,诏令其督办此事。 此一由头亦为张让的主意,一则能让赵忠这车骑将军当得顺理成章,二则还能借此拉拢一批讨贼的悍将,当真可谓是老谋深算! 而事实果不其然,一听说皇上终于肯采纳众臣工的建议,封赏曾经遗漏的讨贼功臣,那满朝的文武便都欣喜的不得了,直呼万岁!于是拜赵忠为车骑将军一事竟也破天荒的未受到朝中任何一位文武大臣的阻谏。 第一百十章 功过赏罚 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尤其是第一把那一定要烧的旺,要不然以后就不好混了。 赵忠这阉货别看他文化程度不高,但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既然要封赏讨伐黄巾有功且之前又被遗漏未得封赏的有功之臣,那就一定要从功劳最大的开始,这样不但上顺天意下应民心,还能让其他那些尚未得封赏的人主动求上门来,如此一来便不只是能够笼络到一批人的人心,而且其中还会许多有想的到想不到的好处。 执金吾甄举等人凑到新任的顶头上司面前说道:“若论功劳最大的当数傅燮,他之前随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出征东郡,生擒贼酋卜巳、张伯、梁仲宁三人,居功至伟却未得封侯,大失天下人之所望,今将军奉天子明诏欲封赏讨伐黄巾之功臣,当从傅燮始,以从众望!” “傅燮?”看着甄举一干人那副欺欺然的样子赵忠便想笑,不!更确切说应该是想到傅燮的事情他就想笑,而且不单是想笑,简直是乐不可支!那种春风得意、左右逢源的感觉油然而生,不觉整个人都快有些飘飘然起来了! 怎么呢? 原来,之前在皇帝刘宏处进谗至使讨伐黄巾居功至伟的傅燮未得封赏的便是他赵忠,那傅燮当时不但未得封赏,而且还以明着升官的方式又把他打发回那鸟不拉屎的边镇安定郡当了个小小的都尉。这后来更是老天开眼,让刚到任不久的傅燮又大病了一场,而且还因病丢了官。虽说最后皇帝陛下仁慈,念及傅燮的忠心与之前的功劳,在他病愈之后又把他召回京师在朝中当了一个小小的议郎,但是要一个战功赫赫的武将成天穿着文官袍在大殿上杵着,而且还十天半月见不着皇上的面,你说这又该有多憋屈呀! 而现在他赵忠又正好可以借着封赏傅燮,来收罗那些因各种原因未得封赏的讨贼功臣的人心,而且这傅燮被晾了这么久,估计也都快憋疯了,在这个时候给他来个加官进爵,那这员威名赫赫的战将还不得乖乖的为己所用? 这一切真顺的不能再顺了,以至于赵忠都开始怀疑老天爷他不应该是刘宏的亲爹(天子),倒更像是自己的亲爹,什么事情都一早帮自已安排好了不是。 赵忠确实很想放声大笑,不过在甄举等人面前他得保持上官的威严,强忍着兴奋激动的心情,一脸肃穆的干咳一声应道:“嗯~傅南容(傅燮)之功绩吾亦有所耳闻,来日朝中我当启奏陛下为南容将军请功,另除这傅南容外当还有许多有功者尚未得到封赏,速去查明报来,切末因尔等之懈怠,坏了陛下之英名!” 让刘宏背上昏君骂名的明明就是赵忠这一众阉货,此时他却把这茬硬往别人头上栽,好在这甄举等人乃是大汉的耿耿忠臣,本来提议封赏傅燮之事心中便没有抱多大的期望,因为众人心知肚明,傅燮当初未得封赏是因为上书弹劾中官得罪了十常侍,如今赵忠竟然不但不计前嫌准了大伙的谏言,而且还破天荒的要大伙儿去将所有讨贼有功而未得封赏的人都查明上报,有这等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好事,谁还会去计较些许言语上的得失,都大喜过望,长揖作谢,由甄举领着屁颠屁颠的回去统计功劳整理名单去了。 甄举等人退走,赵忠也不坐不住了,迫不及待的差人唤来在京师当着城门校尉的弟弟赵延,手舞足蹈的跟他交待一番,派他前去拜访傅燮,以示交好。 而赵延亦听说过傅燮的威名,此时见哥哥说得如此确凿,知道傅燮拜将封侯那是铁板钉钉的事了,便也想借着这机会与傅燮套套近乎,但事实却让这哥俩大失所望了。 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忠臣他永远都是忠臣,再怎么样也跟十常侍这帮阉货走不到一块去! 按赵延回来禀告给他哥哥赵忠的话说,他转达了他哥哥赵忠的意思只要求傅燮今后不干预中常侍之事,便封他做万户侯,然而傅燮却偏不识好歹,还道:“吾未封侯只因时运不济尔,吾绝不以私自求官而废国事。” 赵忠听罢大怒,只是碍于傅燮之声望,及如今自己刚刚走马上任车骑将军后的首要任务,又不便加害,正在愤恨难当之时,忽然想起前日新任的凉州刺史耿鄙来报,他治下的汉阳郡原太守盖勋弃官回家,便任命了在当地素有人望的范津接替了太守一职。听说这范津虽然德高望重,但年纪却也已经不小,老眼昏花怕是也处理不了什么政务了,本来这事与他赵忠八竿子打不到边,没半毛钱的关系,但此时他却嘴角一扬,又嘿嘿的阴笑了起来…… 次日早朝,赵忠启奏,请求封赏他最先查明的一干讨伐黄巾贼的功臣,为首之人便是议郎傅燮。皇帝刘宏准奏,并当庭下旨免除范津汉郡太守之职,令其回家颐养天年,擢升议郎傅燮为汉郡太守,襄助凉州刺史耿鄙扫除叛乱,即日起程赴任,不得延误。 凉州现在那是个什么地方?!羌胡叛乱几乎席卷了整个州郡,都打到司隶校尉治下的西京长安城下了,那就是个坑!火坑!明眼人都知道,这又是借着升官把人往火坑里推! 但傅燮却不这么想,身为大汉的臣子,本身又是凉州北地郡人,看着羌胡在乡土肆虐,他早就想奔回去与叛贼拼个你死我活,此时听得皇上下旨,直激动地热泪盈眶,比封了万户侯还要高兴,磕头如捣蒜,高呼着万岁万岁万万岁,领了圣旨连家也不回,直奔洛阳西门的驿站而去,惹得一殿文武又是唏嘘不已。 旬月之后,傅燮赴汉阳郡赴任之事便传到了西京长安城,是到长安来传旨的使者带来的,使者乃是中常侍张让手下的一个小黄门,持节传达了一道圣旨,拜车骑将军假节张温为太尉。 小黄门宣读完圣旨,笑着打趣张温道:“三公在外,至张太尉始!” 张温心中一阵苦笑,他知道这应该是自己前一阵贿赂张让的结果,不然以自己损兵折将的败绩,不似前任皇甫嵩一般被革职削爵已是万幸,又哪可能将从来只设立在朝堂上的三公之职,封给自己如今带兵在外的一个车骑将军?这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觉得羞耻?要知道这祸害大汉江山社稷、祸害天下苍生的可就是十常侍,以后自己还有脸见张玄张储蓄么?自己还有脸面对皇帝陛下么?自己还有脸面对天下苍生、面对底下的列祖列宗么? 张温一声轻叹,又想起一件事情来。看来前阵子刚刚被免的凉州刺史杨雍应该并不是像罪名中说的那样他消极怠战,而是自己,他是替自己受了过,金城兵败总要有人来负责,陛下对满朝文武、天下百姓总要有一个交待,他是只替罪羊!想通了,又是一阵苦笑,不过傅南容能来凉州这倒是个好消息,这可是一员难得的虎将! “张太尉~张太尉~看把大人乐得,都快笑得合不拢嘴了。”小黄门咯咯咯尖声尖气的笑着。 张温回过神来赶忙答应。 小黄门又笑道:“大人是该乐了,三公在外至大人使,太尉大人可名垂青史矣!但可不能忘了,这呀都是张长侍的功劳哟~” “名垂青史”,张温听来觉得十分的刺耳,一张老脸一下子烫得不行,不过来不及再多想,他生怕得罪了这小黄门,立刻接口道:“是!是!是!多亏了张长侍,嘿嘿也少不得上使(传旨的小黄门)的美言,一路辛苦!一路辛苦!”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包金子来,塞到了小黄门的手中,又引着他往屋内饮酒去了…… 第一百十一章 枯骨荒草 允吾城内的气氛似乎有些异样!自打从瓦喀部回来之后廖淳就感觉到了,这军中的气氛不一样了,但具体毛病出在哪里却是说不上来。虽说被大酋长北宫伯玉奉为上宾,但是在这联军之中,廖淳却依然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小角色,难得有机会出入联军的中军大帐,至于军中议事那就更不用说了。 原本定着的等开春雪化了后便一举拿下长安城的,可这都到了三伏天了,军队依然在金城郡窝着。其中的缘由不得而知,廖淳跟北宫伯玉打听过,但这事似乎连北宫伯玉也不太清楚,似乎是边章、韩遂两位元帅意见有些相左,但好像又不是,因为韩元帅对他大哥边元帅总是恭恭敬敬的。 廖淳着实有些郁闷,来凉州本就指望着能在战场之上光明正大的干了那皇甫老儿,为大贤良师、为百万的黄巾义士报仇的,可现在倒好,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了。 “唉!”廖淳哀叹一声,但若要只凭着自己带来的这十来号兄弟,哪怕再算上鞠羟的人马,那也是不行,冬天从长安城下撤兵前的那个噩梦廖淳依然清晰的记得,想来脊背嗖嗖发凉,梦虽然有些荒唐,但若真去打,到头来怕也就是梦中的那个结局,廖淳心中又是一声长叹,这血海深仇虽然不共戴天,但是也不能让兄弟们白白丧了性命啊! 没办法,只能随大流,跟着联军一起在金城郡窝着。气人的是这兵强马壮的十数万部队就这么窝着!从北宫伯玉、李文侯,再到滇吾、鞠羟等人,这些大大小小的羌胡首领们在这金城郡呆着似乎挺满足的了,整日里作威作福,不思进取!而他们手下的胡兵羌将们就更不像话了,上面的首领、长官压榨他们,他们就拿那些普通的汉人百姓、或者那些小部落的羌民、胡民欺负,临末了就算是抢街头饿的皮包骨头的小娃娃手中的馒头,这等畜生事他们也干得不亦乐乎。 廖淳拿这事数落鞠羟,鞠羟总嘿嘿嘿没皮没脸的恬笑着,弄着廖淳也愣是没辙。 时间便这样日复一日的过着。 又一日,廖淳无所事事的在金城郡原治所允吾城中闲逛着,身后跟着的是一样无聊的陈幕等人。 而除了气氛无聊之外,这倒也算得上是一段难得的平静,从入冬一直到了盛夏,都没有战事,草原上的野草都长到了齐腰那么高,覆盖了南辕北辙的车马印,也掩去铁马金戈的烽火痕。 秦双与陈梦婷二人爬上了城头,正兴奋的赞叹的草原的美景时,一边的鞠羟很不合时宜的说了句:“往年原上的草没这么高的,应该是去年打仗死的人多了,血水渗到地下灌出来的。” 这一句,吓得秦双直往廖淳怀里钻,众人亦觉得瘆得慌,都匆匆奔下城头去,再没了看美景的心思。 城内的集市虽算不上繁华但倒也挺热闹,那些原本在官军撤走后都销声匿迹了的百姓,都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有汉人也有羌胡,各自吆喝着糊口的买卖,让原本荒凉的城邑又渐渐恢复了生气。 众人说笑着,猛然间一个半大的孩子从人堆里蹿了出来撞上了泥鳅又朝前面的人堆里逃去,泥鳅被撞得胸口生疼,但哎呦一声尚未喊出身后又冲来一群凶神恶煞般的羌兵,嘴里哇啦哇啦的高叫着众人听不懂的羌话,不过很明显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 泥鳅揉着生疼的胸口,骂骂咧咧的装起一副凶恶的样子,作势要去追打,不过愣谁都知道,就泥鳅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也就只能在那里装装样子,寻求一下自我的心理安慰,你就是借他十个胆子,他怕是也不敢真的追打上去滴,所以众人都在一旁嗤笑,没人去拦泥鳅。 泥鳅在那里装腔作势半日,见无人理睬也觉得无趣了,转头想寻鞠羟的晦气(因为这些追逃的都是羌人嘛),但鞠羟知道这泥鳅难缠,这会儿早不知躲哪里去了。 寻不着鞠羟,泥鳅便又转过来烦廖淳,他屁颠屁颠的跟在廖淳的身后问道:“诶淳哥,你说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他其实也就是这么没话找话的明知故问,其实个中缘由又怎么会不知道呢,不然他淳哥也不会成日里总跟个老妇一般的数落鞠羟,但他话音未落脑后便吧唧被人扇了一下,紧接着嗤笑声起。 “笨呐!” 原来是二娃子,二娃子何邑讥笑道:“这些都是小部落的,族中没几个人当然就得受欺负了。” 被二娃子这猪脑说笨,这从小到大还是头一次,泥鳅正想发作,转念一想这二娃子失踪了这么久,被淳哥好不容易从瓦喀部找了回来,回来之后与众人也都显得有些生分了,虽说他不清楚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总希望大伙儿能回到从前那样,相互之间能无拘无束的嬉闹才好,既然今天二娃子主动搭上来开玩笑,那得让着他一点,给足他面子。 这么想着,泥鳅揉了揉被二娃子拍痛的脑袋,故意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泥鳅这么问是故意给二娃子一个显摆的机会,果然二娃子神气活现眉飞色舞的把他知道的都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这些都是二娃子在瓦喀部时了解到的羌胡内部的一些状况,原来不管羌人还是胡人,他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也跟汉人差不多,汉人以家族分,他们以部落分,分出个三六九等来,相互压榨、相互欺凌、乐此不疲! 廖淳听得心中微微一怔,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平日里眼见的那些压榨欺负归压榨欺负,但羌人、胡人同一种族内应该不至于会有如此激烈的争斗,现在看来跟他们跟自己这些喜好窝里斗的汉人倒也没什么区别,不过他们再怎么斗也无关自己的痛痒,只要眼下这联军的内部不乱就好,自己来凉州这不毛之地也只为借联军的人马与那皇甫老儿一决雌雄而已。 不过,如果真如二娃子说得那样,那他鞠羟的部落混得也不算差啊,能有上万的人马在联军中东征西讨,不用像眼前的这些羌胡百姓,不但要躲避朝廷的官军,见了自己同种、同族的人也得战战兢兢的,一不小心便会沦为别人的奴仆,甚至是丢了性命。 廖淳想着便望向了鞠羟。 鞠羟刚刚为了躲避这难缠的泥鳅,遁入人群去集市上遛了一圈刚刚回来,这时见廖淳在看自己,还以为廖淳还在责怪自己刚刚那句不合时宜的话扫了大伙的雅兴,赶忙侧转过头去,不去看廖淳的眼睛,就当好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这惫懒的家伙装傻充愣的本事可是一流的。 但偏偏是这鞠羟自作聪明的举动,倒让真又让廖淳想起了他刚刚那句不合时宜的话来。还别说被鞠羟这么一点破,廖淳现在回想起刚刚城头上看到的那片草原来都觉得有些诡异,风吹过,野草此起彼伏,像一浪浪绿色的波涛,本来挺美的景色,但一想到那泥土下埋的是皑皑的白骨,那草根间流淌的是殷红的血水时,这整个人都不寒而栗了起来,仿佛那城外的不是草海,而是九幽地狱的苦海,随时都会从那殷红的波涛中冒出一具白骨来! 这大热的天里,廖淳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而这时一个斜挎着弯刀的人骑着一批枣红马冲了过来,险些将众人冲倒,廖淳倒没有被惊到,只是思绪却又被这骑马的人带回了半月之前的那天。 第一百十二章 姜兰甫走了 十天前,金城郡原治所允吾城中来了一队客商,城里来客商倒也不稀奇,两军交战都停了半年之久了,早在开春之时便有一些胆大的商人来城中做买卖了。 这队客商进城后在城中找了家客栈先住了进去,随后一个头戴着羊皮小帽的仆人模样的羌人便径直往城中军营找了姜兰甫,而姜兰甫见了这羌人仆从竟倒也不觉得奇怪,也没有多问,跟着他便径直往那商队下榻的客栈去了。但当他跨进客栈的房门的刹那,整个人便像被蛇咬了一般,抬脚便迅速的想往外退,而这时房内一个宛若天籁但又冷若冰霜的声音响起:“你还想要躲我躲到什么时候?!”声音中有幽怨、有愤怒,还有一丝哀伤! “没,没有。”姜兰甫只好讪笑着又站了回去,脸上那表情跟泥鳅、二娃、鞠羟三人做错事被廖淳数落时有得一拼,这可是大侠姜兰甫啊!这种尴尬无赖赔笑的神情出现在他平日里一多半时间都冷峻的脸庞上,让人看着要多别扭,就有多别扭! 让大侠姜兰甫陷入如此尴尬窘境的是屋内一个身穿白色衣衫的姑娘,虽然在姜兰甫进房间时她是背对着房门的,但从她那身白色的衣衫姜兰甫便知道了她是谁!因为这衣衫无论从面料到样式都不应是中原所有,这是一种用西域食人狼蛛的丝,参杂着雪山天麻纺织而成,即便集天下奇珍与异宝于一处的京畿洛阳,也不会有这衣服,这衣服普天之下只有一件! 另外,最最重要的是每个人身上都会有自己独特的气息,这气息并不是什么能用语言所能描绘的具体的味道,它更像是一种感觉、直觉,而姜兰甫在跨进房门的那一刻便感觉到了,这种让他魂牵梦萦气息,这还远在童年时便深深扎根在他心灵深处的味道!只有一个人身上才有这味道! 是她!白牡丹!其实她不叫白牡丹,但穿上了这身衣服她就是白牡丹! “你,你怎么也来了。”姜兰甫陪笑着随口说道。 白牡丹冷笑道:“哼!怎么?!你现在都不愿意看见我了么?!” “不,不”姜兰甫情知说错了话,赶忙想要改口解释,但不等他往下说,白牡丹又是一声冷哼道:“你不愿再见到我本也没什么,但今天我若不来,你怕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堂堂的王子还真甘心做一世的黄巾贼么?!”说罢竟颓然掩面呜呜咽的抽噎了起来。 姜兰甫本还想解释,见此番光景却又不知所措了起来,这时一旁走过来一个穿着羊皮袄子,身材丰腴到有些肥硕的半老妇人,上来劝慰白牡丹,一面又对姜兰甫说道:“殿下,老奴说句不该说的话,您就是不为白姑娘着想也该念着那数万的楼兰子民,他们可都翘首盼着您回去哪!”说着便要跪下去。 姜兰甫听这妇人如此说,急得不行刚想要辩解,又见这妇人跪了下去,只要上前去搀扶,这一搀之下才认出,原来面前的这妇人正是那洛阳花满楼的老鸨“花姐”! 花姐抓着姜兰甫的手,哭着说道:“十年了!我们等了整整十年了!殿下可还记得半月之后便是那约定之期,我们与鄯善、焉耆、龟兹……” 不等花姐说完,姜兰甫便打断道:“花姐!这等要事我又如何敢忘!早在开春之前我便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着你们到来!” 花姐一听,激动腾一下站直了身子,问道:“如此说来我们很快便能走?!” “现在就能走!”姜兰甫笑道! 屋内众人尽皆欣喜异常,而白牡丹此时心情也已大好却仍故作嗔怒道:“你能舍得下你那群过命的兄弟?!” 姜兰甫赔笑道:“近来这里无战事,不打紧!再说我哪能丢了自己的家国之事不管?在你们来之前我早已排下一路人马候着了。”边说着便就要去抚摸那白牡丹那乌黑的长发,却又被白牡丹没好气的打开了手。 白牡丹嗔道:“刚刚见了我就躲,这会儿有何苦来招我?!” 姜兰甫只得又讪讪的赔笑,一面偷偷地给花姐使眼色,要她从中周旋。 二人又哄了半日白牡丹方好。 于是,一众人在屋内筹划停当,又抢在关城门前出了城,一路逶迤往北而去。 而姜兰甫也在一众人出了城后,骑着马斜挎了他那把从不离身的弯刀,找到了在街上闲逛的廖淳等人,匆匆辞行往城西门而去。 “日你祖宗!” “瞎了你的狗眼!” “找死去啊!” 二娃、泥鳅和鞠羟追着那骑马的汉子破口大骂,廖淳着只呆呆的看着那骑马人已经渐渐远去的背影发呆,一边的贼头陈幕这天却是难得的好脾气,倒是没拔刀去追那莽撞的骑马人,而是打量着廖淳呆滞的神情,冷不丁拍了下廖淳的肩头。这一拍倒是把廖淳吓了一大跳,陈幕讥笑道:“至于嘛?!” 廖淳忙解释道:“走,走神了!” “没说你这个”陈幕道:“我是说都是大老爷们,这姓姜的走了才几天呀,至于把你想成这样吗?不正常!不正常!”说着陈幕又坏笑了起来。 “扯什么犊子!”这回廖淳急了,“我是看刚刚过去那人的身形跟姜兰甫有些相似,就想起了那天的事,你不觉得那天他走得急了点吗?去干什么要走得这么急?” “你管他干什么去,这是凉州他老家!兴许他会老相好去了呢,奥!就许你秦双妹子搂着,西凉妹子睡着,还跑去瓦喀布勾搭那什么月儿,星儿的。”陈幕嘴里叼着一条草根,些眯着眼坏笑的看着廖淳。 廖淳被陈幕这一句说得有些发窘,回道:“扯远了啊,扯远了,再说姜兰甫不是那种人……” 二人话未说完,面前跑了一小卒,到了廖淳陈幕面前纳头便拜,口中高声道:“二位将军,大帅摆酒,请将军赴宴。” 一听有酒喝,二人俱是大喜,便也不再去管那姜兰甫什么事了,招呼了众人往大帅府而去! 第一百十三章 宴 府衙堂上觥筹交错,堂上一身着锦袍肥头大耳的中年胖子,手握酒盏到了嘴边却迟迟不喝,而嘴角却挂下来一长串哈喇子,不但沾湿了胸前的一大片衣襟,就连面前的几案上也流了一大滩。再看他那双金鱼眼,此时正瞪得溜圆往外突着,就差没从眼眶中蹦哒出去。原来,厅堂的中央一群身材曼妙的少女正跳着婀娜的舞姿,最关键的是,她们个个轻罗薄衫衣着暴露,衬着烛火光芒,将曼妙的曲线展现得淋漓尽致。 客座中,一个身穿貂裘华服的中年老者,见此光景,朝着场中的那些少女使了个眼色,旋即有两个少女从场中跑了出来,直直的奔向了堂上那个中年胖子。两人一左一右拥着那中年胖子,一个将他手中的杯酒送入他的口中;一个忙拣起果盘中的一粒葡萄塞入他的口中,两人争风吃醋般的服侍着这中年胖子,弄得这胖子的嘴巴是应接不暇,嘴中流出的酒水混着口水又将原本就被口水浸湿了的衣襟弄湿了一大块。 纵然是这样,这中年胖子也没有消停,他双手搂着两个少女是上下齐手,而这两女竟也不躲闪,刚刚喂酒那姑娘更是直接如水蛇般的缠了上去,弄得那中年胖子血脉瞬膨胀起来…… 这是陇西郡治所狄道城的郡守府,中年胖子便是太守李参(表字相如),而那老者却是迷阿萨德,那群跳舞的妙龄少女则是迷阿萨德从瓦喀部中精心挑选带来的。 迷阿萨德这老狐狸煞费苦心到这狄道城中来巴结讨好李参,不为别的。只因近来朝庭与羌军之间久无战事,之前双方打得不可开交时,他可以游刃有余的游走于两者之间,既能两边讨好不得罪,又能躲避这战祸,趁机再壮大些自己,而等哪天分出个胜负来他也依然能稳坐钓鱼台,官军胜了 他可以凭着自己于朝廷中的那些官员守将的关系,以及自己安分守己没有参与叛乱而在朝中为自己以及族中之人谋得一官半职,从此便可以让自己的部族坐稳了这西域霸主之位;而若是朝廷官军败了,一则叛军即便取胜也一定会有伤亡,再则取胜之时各部族之间为争夺利益也定然会起争端,到时候又少不得都来拉拢自己那么自己依然可以再收着渔翁之利那么最终这西域霸主又定然非自己的部族莫属!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完了,长久的停战大大出乎了迷阿萨德之前的意料,而北宫伯玉和李文侯这两个蠢货竟然会自己放着老大不做,去拉来边章、韩遂这两个汉人来当统帅,现在迷阿萨德已隐隐感觉到这两个汉人似乎要对自己下手了,他们想要招揽更多的军队与朝庭抗衡,那么吞并自己的部族是势在必行的了!这个从那日韩遂来访时,言语之间便可以听出来,虽说那日也发生了廖淳与月儿的些意外,那时说说的联盟也罢,联姻也罢,都只是表面的客套,他们真正想要的是收编自己整个部族! 所以必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必须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毕竟他迷阿萨的老狐狸的称号也不是白给的! 百里外的允吾城中,郡守府内酒宴更是热闹,廖淳见已经来迟,便领着众人往角落处寻位置坐。这时却听堂上一人高声喝道:‘廖淳来迟当罚!’ 廖淳循声望去,见是副帅韩遂正一脸愠色的盯着自己,但他边上的主帅边章却笑盈盈的,而再左右两边看,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一众首领也是满脸嬉笑的在看向自己,便知道这韩副帅是和自己在开玩笑,便抱拳正色道:‘未将愿自罚三杯!’说着便拿起面前几案上的酒盅,仰头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韩遂也不拦着,却等廖淳喝光了三大盅酒后又厉声喝道:‘大胆!本帅有让你喝酒吗?这军中酒宴虽比不得点卯,却也关乎军纪法度,来人!’ 左右顿时拥上来一群兵士将廖淳按住,陈幕等人吃了一惊,忙将摸向了各自的随身兵器。廖淳见这韩遂虽是一脸震怒,但主帅边章及周遭一众部族首领们却似笑意更盛,知道这其中定有蹊跷,忙示意陈幕等一众心腹兄弟莫要冲动。 果然,下一刻这副帅韩遂便换了颜色,对那帮押着廖淳的兵士道:‘将廖将军请至上座!’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顺着韩遂的手势,廖淳发现厅堂中央独独摆着一张几案,上面还堆满了美酒佳肴。廖淳顿时又狐疑了起来,这又唱得是哪一出? 见廖淳一脸的疑惑,主帅边章也笑呵呵的道:‘元俭勿疑,前番你与韩帅去瓦喀部之事,我已尽知,你与那月儿姑娘也算得郎才女貌,而迷阿萨德族长对你也颇为满意,所以……’ 没等边章说完,廖淳便急了起来,虽说他也曾无数次对月儿那丰腴的胴体,想入非非过,但当着这军中众将官的面说起来,总也觉得羞却难当,再者还有个秦双呢,被她知晓了此事还不闹翻天去!当下便连连摆手想要推脱。 但两位大帅和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似乎是商量好了一般,不等廖淳开口李文侯便道:‘元俭这事你可不能推脱,这可关系到我们的军略大计,只要你娶了月儿这小娘们,诶!那咱们和瓦喀部’就算是姻亲了,你也知道迷阿萨德这老狐狸有多狡猾,在汉军和我们之间两头倒,万一哪天我们前面战事不利,他在后面趁机捅我们一刀,可就危险了,所以趁机拉牢瓦喀部,你小子也不亏嘛,白白得个大美人儿,哈哈哈……”说着自顾自举着酒杯,捋着胡须哈哈大笑起来。 周遭一众人,见李文侯在那里大笑,便也跟着哄笑起来,而北宫伯玉更是直接走了下来,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搂着廖淳的脖子,喷着满嘴的酒气,用颇带羡慕的口吻对廖淳说道:“你小子可是赚大发了,如果不是月儿那小娘们看中了你,这联姻的好事可轮不到你。”说着坏笑了起来。 廖淳苦着脸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这时就连鞠羟也从人堆里蹿了出来,他大约也是搞弄到底是怎么回事,嘿嘿嘿的憨笑着端着两杯酒,冲着廖淳说道:“廖将军恭喜恭喜啊,哈哈哈……,来来来这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喝一杯!” 在这羌军营中,廖淳与这鞠羟算是最熟络的了,就跟兄弟一般,虽然鞠羟还一直对廖淳保持着“廖将军”的尊称,但两人之间已经几乎是没什么秘密了,所关于秦双的事鞠羟也是知道的。 廖淳见鞠羟在这种场合居然不帮自己解围,还与众人一道给自己来道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又怕众人听到,于是压低了嗓音颇为蕴怒的喝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秦双!” 但鞠羟听了却满不以为然,反而大声笑道:“哈哈哈哈,男人三妻四妾这不天经地义的事嘛,秦双妹子又企会如此小器?!” 在众人的嘻笑附和声中,不管廖淳是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这事便就这么给定了下来,时间便在三日之后,是个大吉之日! 第一百十四章 暗涌 这事儿也确是好事儿,人儿也确实是美人坯儿,让廖淳看着都是心痒难耐的那种,但廖淳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这事要让秦双知道了那还了得! 最后还是鞠羟支招给解决了。说来也巧,最近鞠羟的女人从土日部来到这允吾城看望鞠羟,而去年末遥远的辛戈部送来的羊驼生了崽,羊驼这玩意儿特萌,部落中的妇人小孩没有不喜欢的,所以两人一合计就决定哄着秦双、陈梦婷去土日部住些日子,等生米变成了熟饭,秦双最多哭闹一阵,这事也就过了。 时间过得挺快,在送走了秦双、陈梦婷(同去的还有姜半仙和邓续),便也到了廖淳迎亲的日子。廖淳作为主角披红挂彩自是不必再提,就连主帅边章韩遂以及李文侯等军中佐领也一改往日戎装,换成了锦袍。二娃子何邑和泥鳅徐骁这两货更是夸张,淳哥要娶媳妇儿了比他们自己娶媳妇还要兴奋,披红戴锦不说,连头上都插上了大红花,看着比廖淳还像新郎官了。 当迎亲的队伍从允吾城中敲锣打鼓又吹又唱的出发时,瓦喀部中虽也是张灯结彩但气氛却似乎有些诡异,首先当部中族人宰牛烹羊摆酒置宴往来忙碌之时,做为今日主角之一的迷阿萨德却心神不宁的在自己的大帐内来回踱着步,脸上看不出半丝喜庆的神色,从早辰起床到现在他的眼皮都一直在跳,这种状态是他一生都未曾出现过的,包括二十年前他弑父杀兄谋夺部族首领的那次,那次又是何等的凶险! “该死!怎么现在又会想到那事!我那都是为了瓦咯部!”迷阿萨德在心中暗暗咒骂了自己一句,并为自己开解道。“要不是老家伙(迷阿萨德的父亲)听信那小婢养的(迷阿萨德的哥哥,按汉人的习俗算迷阿萨德的哥哥是他父亲和家中侍婢生的,而迷阿萨德的母亲则是明媒正娶的正妻)的话却不肯听我的,我也不用出此下策,结果如何?那些起兵作乱的部族被皇甫规杀了个干净,没死的也远遁大漠,那些汉人岂是如此好惹的?!若不是我借由“父兄为贼人所算需先整顿部族,暂时无力起兵”为借口拒绝与那些该死的蠢货们一起起兵叛反,只怕瓦喀部也早如那些蠢货们的部族一般死绝了!” “这次也不会!只要有我迷阿萨德在,瓦喀部将永胜不衰!什么边章、韩之遂、李文侯、北宫伯玉,哼哼!统统见鬼去吧!”想到那日酒宴上陇西太守李相如被自己手下的美姬迷得神魂颠倒的样子,迷阿萨德又安心了下来,用手捻着自己颌下那撮山羊胡子嘴角不由挂起了阴阴的微笑! 随后红日进来,不多时又匆匆离去! 离迷阿萨德的大帐不远便是月儿的帐篷,这时在整个部族中,最开心最幸的应该就是这月儿了,在侍婢的服侍之下穿戴得满头珠翠真真美艳堪比仙子,连她自己也被自己镜中的容颜所深深吸引。不过她心中隐隐也有一丝丝欠疚,那便是对红日,本来想在出嫁前对他说说心里话,但从昨天开始这红日就不知去了哪里,让侍婢去找过他几次人都不在,好像失踪了一般,问了阿翁(父亲,迷阿萨德),说是红日在替自己的婚事忙,这红日是个武夫,又能帮上什么忙?粗活累活自由下人干着,闺房中事他也不会呀? 对于红日从小到大对自己的关爱、照顾、包容,月儿心里都知道也深深的记着,但对于她来说那更像是一种兄妹之情,哥哥对妹妹的关爱。而廖淳则不同,这人傻里傻气的,论身手嘛,应该打不过红日,不过总也还行,不然那天也不会弄掉了自己的遮面巾,想到此处月儿不由又是脸颊一阵绯红,听说他是个黄巾渠帅,曾帮联军数次挫败汉军,一直把汉军赶入了长安长城内不敢出来,那土日部的首领鞠羟整日跟狗一样在他身边摇着尾巴讨好他,这土日部可不比我瓦喀部差,那这么算来那他应该也算个英雄,不过瞧他在我面前那傻样儿!想 到这里不由嗤笑出声来:“这也算个英雄?” 听着月儿的问话,边上的待婢皆是一愣,不知是何意,一个叫瑭儿的侍婢最是机灵,看着月儿这神情,便猜着了个大概,于是笑着应道:“小姐,姑爷自是个英雄!” 见被说中了心事,月儿嗔怒着伸手去打瑭儿,但又怕弄掉了满头的珠翠,只好又收了手,骂道:“好你个小妮子,知道个什么,回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不过口中虽然如此说着,却掩不住心中的欢喜,嘴角挂幸福的微笑。 而陇西郡治狄道县的太守府内堂李参把玩着手中的太守印,这是他一个时辰前命他门下掌印的书吏拿来的。这掌书吏乃是李参族侄李钧,是李参身边最为亲信之人,平日郡府用印之事皆出其手,而今天李参却要拿印绶,这让李钧颇觉奇怪,但见李参神色严峻,似在思虑什么重要之事,因而也不敢多问,只诺诺的守在一边。 终于,李参似乎是做出了决断,将印绶往案上重重一抛,印绶撞击案板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随后又滚落到了地上。这撞击的声音虽不大,但这抛印的举动却着实吓了李钧一大跳,他正待壮着胆子询问,却听李参开口喝道:‘取我虎符来!’ 李钧被吓得一愣,心中虽是万分疑惑,但多年宦海的沉浮养成的城府,以及他对他这族父的了解都使清楚,这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吭声,执行命令就好,不该自己过问的事情就不要去问,于是应道:‘诺!’ 时间回到半月之前,同样在这内堂,李参一脸颓然的跌坐在几案之前,手中书信已被他捏得发皱。这书信是叛军副帅韩遂遣人送来,信中写道:凉州从事韩文约再拜陇西太守李公,而今阉宦弄权,朝局日靡,致使天下寇贼蜂起,故边督军(指韩遂,边章未叛之前在州中的官职为督军从事,故而韩遂在这里称他为边督军)倡义师湟中义从胡及诸羌族忠勇之士云集,现分屯大军于枹罕、河关、鄣县、氐道,今闻明公招诸羌胡忠义,揽州郡豪杰,聚雄兵,想是亦有扶正拨乱之心,督军欲与明公同起义师,诛宦官,振朝纲,还天下,朗朗乾坤! 看完书信李参是又惊又怒,什么‘倡义师’?边章、韩遂这两个背主逆臣分明是怕死被北宫伯玉、李文侯这两羌胡反贼擒了,为求苟活投靠了反贼,哼!此事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但当他想那分屯于枹罕、河关、鄣县、氐道的叛军,心顿时又凉了大半,连朝庭派讨叛的主力都被打得躲了长安城中不敢出来,那凭自己这一郡之地,兵寡将微,又岂是那叛军的对手?!至于新近招揽的那些羌胡义勇,虽也有万余众,但这些人不跟着作乱就已经是很不容易了,他们肯来投军多是为了口吃食,再让他们起来自己人打自己人?还是以少击多!这不是在玩火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原本接受朝庭的诏命,招募守善不叛的羌胡,一则能保郡国,二来可协助槐里侯(皇甫嵩)共击叛军,然而朝中阉宦弄权致使平叛大军阵前换将,司空张公(张温)虽有功勤名誉,然绝非善战之将,以致兵败望垣,大军龟缩于长安城数月而无有寸进。现陇西被围已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边章、韩遂竖子进逼,若不从其叛,自己一人死则死矣,还能留名于身后,然城破之时李氏宗族恐亦将覆灭矣!而惹叛降,这些叛军终是乌合,他日叛军覆灭之日亦是李氏族灭之时!唉!…… 而至于迷阿萨德,这老狐狸的计划也曾一度让绝望中的李参心动不已,如这计划果能成功,那非但是解了眼下的困局,而他李参也能凭借此功平步青云了,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原因还是因为迷阿萨德,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像李氏这的凉州土着,又是州中冠族右姓这州中的逸闻秘事也自是他们这种上层人物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迷阿萨德自以为干得天衣无缝的弑父夺权也当然瞒不了李参。 这老狐狸可以弑父杀兄,难保他不会算计我,再者此事要成还需司空张公同意出兵,中间变数太大。多日来李参一直在思忖此事,只是此事干系宗族兴衰存亡,又有迷阿萨德的斑斑劣迹在前,他实再是没勇气冒险去赌上这把。 还是从了边章、韩遂这两个竖子吧,这是李参最终下的决断,至少眼下这关可以过去了,再者也确如韩遂信中所言,现今十常侍弄权,庙堂晦暗,如槐里侯这般功高盖世的名将都落了这般结局,那自己举全族之安危,即便成功与槐里侯相比,也只是小功,最后又能落个什么好?中原黄巾虽平但余乱不止,天下可以说是群贼蜂起,想来朝庭即便有心平这凉州之乱,也应是力有不殆。倘若事有不济,大不了和那些羌胡一起往大漠深处遁了,反正往日族中亦与西域诸国的豪族有些往来,往投之应不难。 如此计较定了,李参抓起兵器架的配剑,又最后瞥了一眼地上的印绶,大步走出了内堂。 第一百十五章 兵变(上) “淳哥!淳哥!……”一阵急促的推搡将廖淳从睡梦中惊醒。 “淳哥!外面全乱了!外面全乱了!快跟我跑!”这人拉起廖淳便要往帐篷外跑。 廖淳睁着尚还朦胧的睡眼,这才勉强看清楚拉扯自己的是满身血污的泥鳅,而月儿正在取挂在帐篷壁上的角弓,透过帐篷的缝隙可见外面火光冲天,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嘶心裂肺的惨叫声不时传来。 “怎么回事?!其他人呢?!”只这一瞬间廖淳已完全被周遭的情形吓醒。 “韩遂这王八犊子将边帅(边章)、北宫头领(北宫伯玉)、李头领(李文侯)全杀了,哦还有那叫迷什么德的老杂毛。”说着又拽着廖淳要跑。 月儿这时刚将角弓取下,听了泥鳅的话顿时一惊,手上的角弓也随之落地,她几乎是扑过来的,一把扯住泥鳅嘶喊着问道:“你说什么?!我阿翁他怎么了?!”这情急之下,她已经顾不得泥鳅对老父的不敬,只想知道他是否还活着。 泥鳅此刻也是急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虽知道此事月儿定然是不知情的,而且如果论起来月儿现在可是他淳哥明媒正娶的,那就是他嫂子,但迷阿萨德这老狐狸实在太过阴毒,所以这“嫂嫂”二字他怎么也叫不出口,只好恨恨的叹道:“唉!死了!他想勾结官军想害我淳哥,却被韩遂这王八犊子宰了,真是恶有恶报!” 月儿听后惊呼一声,顿觉天旋地转,眼看就要裁倒,廖淳赶忙抢步上前扶住,却又被回过心神的月儿一把推开,这推开还不算,还拔出了腰间的短刀要来刺廖淳,口中咬牙切齿的骂道:“狗贼!拿命来!” 这时帐外冲进来一人,手中握着柄尚在滴血的朴刀,口中急声叫道:“还不快走,韩遂的围上来了,再不走就全得交待在这了!”三人看去却是陈幕。 陈幕此时也看到了帐篷内三人的情形,以他的精明当下便猜到了事情的七八分,拿手恨恨的点了点泥鳅,又趁着月儿分神,一把抢下了她手中的短刀,说道:“泥鳅啊泥鳅,都道你机敏,让你来叫元俭能叫出这事来!” 又转对月儿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想报仇先逃了性命再说!”说着转身便想引着三人冲出帐篷去。 但月儿却是个倔脾气,从小被迷阿萨德娇纵惯了,犟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此时她又趁陈幕转身的空档又抓起了案上的弯刀,对着廖淳三人比划着嘶声喊道:“说清楚!不说清楚,谁也别想走!” 廖淳想劝无奈,他对整件事情,根本就是一无所知。 陈幕见状气极,这时门外冲进来一个羌兵,陈幕不管他,到底是迷阿萨德的人,还是韩遂的人,总归不是自己人,便反手一刀砍了,对着月儿大声喝道:“好!我现在就讲给你听!”说吧,又冲着帐篷外大声喊道:“都他娘的给我顶住!” “你阿翁嫁女是假,他暗通州府想要借由婚宴斩杀联军首脑,殊不知韩遂贼子也早有图谋,就借着你的婚宴,设下伏兵将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一干军中首领悉数斩杀,而这些伏兵中就有你阿翁叫来的官军。” “怎么可能?!”听到此处廖淳惊愕不已,由出声打断问道:“边帅可是韩帅的大哥!再者平日里韩帅对边帅可是礼敬有加!” “哼!大哥?!”陈幕不屑的哼声道。 “他杀了边帅和众首领去又投官军将功赎罪吗?”廖淳又似问话,又似自言自语的喃喃说道。 陈幕听了就冷声哼道:“这就不知道了!” 这时月儿也道:“不!你胡说!既然你说的那人是要去投汉军,又为什么要杀我阿翁?我阿翁可从来没参与过联军的叛乱!”说完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幕,仿佛想从陈幕此刻布满血污的脸上,找出他在说谎的痕迹,找出他阿翁其实并没有死的事实。 陈幕这时又不屑的冷笑着哼声道:“对!如果你阿翁这老东西没有这龌龊下流的打算,或许他不会死,但可惜……你说他摆下了鸿门宴想要连韩遂都一起杀了,你说韩遂能放过他吗?!” “你胡说!”月儿这时还想要反驳,但语调已经显得有些软弱无力了。 “这些官军可是你的阿翁叫来的!”陈幕不给她在问话的机会,冷冷的说道:“信不信由你,还想给那老杂毛报仇就先走!”说完头也不回的撩开帐篷的帘门,走了出去。 月儿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手中高举的弯刀也缓缓的放了下去,虽说她不能完全确信陈幕说的那些话,但早前迷阿萨德往狄道去的事她也有所耳闻,可那时全然是小女儿的心性,沉浸在待嫁的喜悦中,根本无心理会旁事,而此时想来似乎又刚好印证了今晚发生之事。 而旁边的泥鳅见着月儿此景,忙悄悄的凑到她身边去,一边哄劝着说道:“嫂子,你别跟陈老大一般见识,他就是一个强盗头子,别指望他狗嘴能吐出象牙来,我们兄弟平日没少被他挤兑的,萨德头领也可能是被人蒙骗了……”说这话时,他还不时的探头朝,门帘的方向张望,生怕被贼头陈幕听见了回头暴揍他一顿,但当他转回脸时,却发现月儿正双目通红的直勾勾的盯着他,心道坏了,怕她又想歪了去,又忙道:“但陈老大说的那些事可都是真的,我亲眼所见,萨德老爷子真是被韩遂所杀,那是千真万确,错不了!” 月儿听泥鳅这么说,神色又渐渐的黯淡了下去,泥鳅趁着月儿不备,赶忙轻轻抽掉了她手中的弯刀,嘴里又接着哄劝道:“嫂子,这陈老大说话虽不好听,但他说的也有道理啊!有道士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趁着现在外边乱,韩遂那王八犊子还想不起来收拾我们,我们得赶紧逃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廖淳在一旁听了会儿也明白了从他在婚宴上被灌醉然后送入洞房,到现在醒转,这之间所发生的事,于是也忙劝着月儿,三人一道走出了帐篷! 帐篷之外人喊马嘶,一大群人混战在一起,二娃子、陈岭、鲍恢、阮闿等都在,看到这些熟悉的身影,廖淳,悬着的心完全放了下来。 月儿则不同,帐篷外横七竖八的躺满了许多他族人的尸体,她的那些贴身侍婢也没能幸免,她们可都是他童年伴随着她长大的玩伴哪! 她失声痛哭了出来!但却依旧没忘了在尸堆中、在厮杀的人群里搜寻,如同发了疯,任廖淳和泥鳅二人怎么劝也劝不住,甚至她挥起了弯刀,在廖淳转身和一个攻来的羌兵厮杀时,朝着廖淳的脖颈狠狠的砍去。亏得廖淳机敏,听到身后恶风不善,忙侧身躲避,纵是如此胸口也还是被划出了一道大口子,惊得廖淳以及边上的泥鳅和不远处看到的鲍恢都惊出了一身冷汗。 而在众人要上前去制止她,夺下她手中的弯刀时,暗影出又窜出一人来,拦腰抱住了月了,口中大声叫着:“小姐!小姐!” 颠狂中的月儿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眼前的这人正是她疯狂寻找的侍婢瑭儿,这瑭儿与她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从小到大形影不离。 看着月儿终于平静了下来,瑭开口问道:“小姐你怎么要杀姑爷?” 听到这一问月儿的神色又愤恨了起来,她握着弯刀环指周遭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尸体,咬牙切齿的冷声说道:“姑爷?!这些可都是我们的族人,我们的兄弟姐妹!都被这群汉贼杀了!” 见月儿误会了瑭儿忙解释道:“小姐!你这可冤枉他们了,他们是来救你和姑爷的。” “救我?!”不等瑭儿说完月儿打断道:“蓝姑、小夏、莘玛……她们可都是我们一起吃喝、一同玩耍、一起长大的姐妹啊!白天我们还在一起妆点打扮,只为了迎接这些贼人!”月儿说的那几个是周遭倒在地上死去的她的贴身侍婢! “她们是被陇西的郡兵所杀!”瑭儿用手指着不远处地上的几具官军衣着的尸体说道:“幸亏姑爷的人及时赶到才杀退了他们,不然小姐和姑爷怕就危险了。” “那这又怎么解释?!”月儿手拿着弯刀指向廖淳身边一具瓦喀部壮汉的尸体,恨恨的质问道。这个瓦喀部的壮汉就是刚刚想袭击廖淳,却反被廖淳斩杀的那个人。 “他,他们是红日的手下。”瑭儿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 第一百十六章 兵变(下) “红日的人怎么了?!难道他们不是我们……”话只说到一半,月儿便自己明白了过来,她一甩手中的弯刀,口中愤愤的骂了一句,但声音极低,谁也听不清楚她在骂什么? 月儿和瑭儿的对话用的是羌话,不是洛阳官话,所以廖淳等人都没听懂她们在说些什么?但从月儿渐渐缓和的神情可以看出,她的敌意已经渐渐地消失了,众人这才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然而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一大群郡兵从四周围了上来,一个衣甲精良手持钝背朴刀,从模样看应似曲屯长一样的人,向身边的兵卒询问道:“前面的似乎不是瓦喀部的人。” 身边一个郡兵答道:“好像是韩帅那边的人。” 那曲屯长一样的人“哦”了一声,刚要转身招呼众兵士往别处搜寻。这时身边另一个圆脸矮胖的郡兵,见着廖淳等人人少,顿时起了歪念,便谄媚的阻谏道:“严屯前面虽不是瓦喀部的人,但却不知是不是韩帅的人,说不定是李文侯、北宫伯玉两个贼子的手下。” 那严姓屯长听后停了往回收的朴刀,但没有说话。 矮胖郡兵又补充道:“那里好像还有两个娘们。”说话的语气中充满了淫荡和挑唆。 其实这严屯长早也看到了对面人群中的那两个女人,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认为对面的可能是韩遂的人,和他们一样,也在烧杀劫掠瓦喀部,从地上横七竖八躺倒的羌人的尸体来看,以及他刚刚远远望见其中一个女人还在举刀反抗,那这两个女人应该是他们从瓦喀部劫掠来。的。 见着屯长面现犹疑,这矮胖郡兵又道:“严屯只有几个人……做了”他做了个斩手的动作“把脑袋一切,那可都是满满的军功啊!谁还认得出来谁是谁?”说着“嘿嘿嘿”自鸣得意地奸笑起来。 被矮胖郡兵这么一说,这屯长生出了贪婪的念头,目光淫邪的望向月儿和瑭儿,对着手下一众兵士招呼道:“弟兄们给我上!杀了这些瓦喀部的余孽,老规矩财货的一半归你们那两个女人留给我!” 他之所以不提军功的事,那是因部属的战功同样也都算在上级将校的头上,也就是说他手下兵士所获的战功同样也都属于他。 那矮胖郡兵听了军令如同得了圣旨皇命,打了鸡血一般举着朴刀嚎嚎叫,招呼众郡兵冲杀,但他自己却是一如继往落在了其他郡兵的后面,只是随在了屯长身边。而屯长还当他是忠心一直护卫在自己身边,对他说道:“难得你如此忠心,等打完少不了你的。” 矮胖郡兵听了连连点头哈腰谄笑着称谢,心中却为自己的聪明机灵得意不已。 而对面陈幕见着围上来的郡兵人数众多,而廖淳刚又被月儿砍伤,血透了半身衣服,还不知伤得有多重,心道:“看来得趁着还没合围起紧突出去!” 他刚想招呼众人护着廖淳寻个薄弱处冲杀出去,这时突然发现从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膀,回头一看却是廖淳。 只见廖淳也不说话,提着他那把太乙剑径直朝那郡兵领头的屯长走去。 而那郡兵屯长原本没打算亲自冲锋陷阵,但见着廖淳竟如此托大,带着伤还敢竟然独自一人冲着自己杀来,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简直是欺人太甚!于是提着钝背朴刀向廖淳迎将上去,想要教训教训这不长眼的羌奴!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相撞在一起,只一个电光火石的瞬间,胜负已然分晓,当这郡兵屯长挥劈向廖淳的时候,廖淳又只是一个简单而又迅捷的侧身躲闪了过去,但他右手中的太乙 剑却不知何时换到了左手,在郡兵屯长极度惊恐的表情中已然插入了他的胸膛!这郡兵屯长是至死也想不明白,明明在廖淳右手中的剑怎么突然换到了左手?也正是这把被他一开始所鄙视的剑要了他的性命!(因为剑乃兵器中的君子,主要的只是起到装饰作用,平日里倒是文人儒士多会拿来悬于腰间,以显示其君子威仪,也并不是文弱书生那么好欺负,但在实际的战斗中,犹其是步战或市井轻侠无赖间的斗杀则多会用刀,因为刀在实战中的杀伤力远远大于剑,所以当廖淳提剑杀来时这郡兵屯长心中甚至不屑、轻视与嘲讽。另,斩马剑与普通剑不同,更近似于马刀,也是战阵厮杀利器!) 而那矮胖郡兵原本是欺负廖淳只是一个人过来,而且还受了伤,想要装勇武表忠心,所以紧随着屯长冲到了廖淳身边,但没料到平日里,彪悍勇武的屯长竟不是面前这“羌奴”的一合之将,只一个照面便命丧当场,他被吓得手脚发软,这么近的距离想要逃已然是不可能的了,这时他心里那个恨哪!悔哪!直想抽自己三百个大嘴巴子,打肿脸充什么胖子?想装英雄表忠心,现在好了,小命要交待了! 还好他还有另一项绝技,那就是不要脸,有道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当即他朴刀一扔,双膝一软,原本便肥胖的身体,瞬时向肉球一般滚倒在地,口中大声哭叫着:“英雄饶命!英雄饶命!” 周遭的郡兵原本变因为那屯长的阵亡,尽皆是慌乱不知所措,被他这一嗓子,嚎得是斗志全无,四散而逃。 这胖郡兵离得近,自是不敢逃,也不敢乱动,只是一个劲的磕头如捣蒜,口中苦苦哀求告饶。廖淳原本是有心放了这胖子的,倒不是因为可怜他,是觉得杀了这种人,脏了自己的剑,但这时陈幕已经走了过来,胖郡兵见势不妙连滚带爬想逃,陈幕赶上冲着他的后心便是一枪,直戳了他个透心凉。抽出长枪后,陈幕还不忘朝他的尸体啐了一口,骂道:“怂货!” 当这一群郡兵被廖淳用“擒贼先擒王”的办法,斩杀了主将而溃逃之后,众人刚想离去,却不想,一群瓦喀部的壮勇又气势凶凶的从阴暗处杀将过来,领头一人赤膊着上身正是红日。 他高声叫骂道:“廖贼杀我族人却想逃走么?!” 红日骂廖淳杀了瓦喀部的人,但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红日要杀廖淳只是因为月儿,那叫“夺妻之恨”!明显的假公愤报私仇! 红日所带的都是他最最亲近的部中兄弟死党,自是和红日同仇敌忾,对于月儿嫁给廖淳之事甚为不愤,而陈幕等人也俱是廖淳的生死弟兄,对于老狐狸迷阿萨德拿女儿做诱饵做局之事也是怒火难消,两下撞到一起,即刻打得是不可开交。 红日找上的自是廖淳,而廖淳虽然碍于月儿的面子不会主动去找红日的麻烦,但现在是红日主动打上来了,他自然也不会留手,两人刀剑相交,招招以命相博。 月儿这一天的心情可以说是从云端直跌落谷底,再忆起以往种种的往事,已是悲怆难抑,泪如雨下,现在见着最关心自己也是自己最关心的两个男人为自己搏命厮杀,她已是失去了往日泼辣飒爽的风姿,哭喊着去拉扯搏杀中的两个男人。而红日和廖淳两人的搏杀已经红了眼,谁也没顾上月儿的推拉,更别说顾及到此时她悲怆的心,只是在他推拉时,敏捷的躲避过去,避免自己的武器伤及到她。 黑暗中一只流矢飞来,像一颗划破黑夜的流星,更像一柄来自无间地狱的长矛,噗嗤一声轻响刺破了月儿此刻已经支离破碎的心。 “汉军杀来了!联军杀来了!汉军、联军一起杀过来了!”郡兵和韩遂手下兵士杀来的惊呼首先从瓦喀部兵士的口中发出。但在廖淳和红日听来,巨大嘈杂的呼喊声已经全然淹没在月儿口中的一声轻哼中,两人几乎是同时发现了月儿中箭,这时两个在上一秒还不共戴天的仇敌倒是心有灵犀了,都伸手去扶月儿,可惜两人谁也没扶住,月儿还是摔倒在了地上,两人又几乎是同时扔了兵器想把月儿扶起来。 最后还是廖淳手快,将月儿扶坐了起来,像宝贝似的揽入了自己的臂弯中,红日此时虽 又是嫉恨不已,但到底是怕再次伤到月儿,也只能在边咬牙切齿的看着。 月儿此时已经是气若游丝,她躺在廖淳怀里觉得身体越来越冷,想要让廖淳抱紧一些却怕又会刺激红日,现在她还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不能刺激他,她太了解红日了,因为红日就像自己的哥哥,红日就是护着自己长大的哥哥! 她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气,伸去抓住了红日此时紧握拳头的手,红日先是一愣,然后松开了握紧的拳头,也想去抓紧月儿的手,但月儿的另一只手却抓起了廖淳的手,两个男人两只有力的双手便由她轻轻的牵着握到了一起,这两只手虽然是极不情愿、也没有握紧,但终究是握到了一起。 月儿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请求道:“不要打,要好,和好!” 两人看着月儿苍白如纸的尽皆红了眼眶,廖淳不住的答应着,让月儿不要说话,要带她找军医去;红日虽未说话,但在月儿殷切乞求的目光下,也侧转了脸勉强点了下头算是应承。 月儿欣慰的笑了,虽然面白如纸,虽然嘴角残留着鲜血,却依然美丽如花。她转过目光深情的凝视着廖,她是多么喜欢他呀,虽然到现在为止她依然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他,但爱是从来不需要理由的。 她是多么希望廖淳再吻她一次,她喃喃的请求着,可惜廖淳听不清…… 她最后看到的是廖淳在嘶心裂肺的呼喊。 “快走!……” “走啊!……” …… 廖淳、红日被各自的弟兄拉扯着拖离了战场…… 第一百十七章 暗夜 众人逃出瓦喀部时,还没到四更,这一夜天气阴沉天上无月,四周几乎是一片漆黑,而凉州又是土地广袤,人烟稀少,所以更难辨方向,廖淳只是依稀记得众人在逃出瓦喀部绕过一座小山丘后一直在朝着西南方跑,那应该是允吾县城的方向。 “歇会儿吧,后面应该没人追来了。”廖淳微喘着气说道。 跑在他前面的陈幕停了下来,看着廖淳问道:“好,你没事吧?” 陈幕此问是一语双关,即是问廖淳跑了这么久伤口、身体如何?同时也是问他现在的心情如何? 而且廖淳自黄巾起事以来,时日虽不算太长,但经历的死生离别已经太多,所以月儿之死虽然打击巨大,但他却能够调控自己的情绪,他应道:“没事。”而后又环顾四周问道:“怎么没见二当家的(陈岭)和阮闿兄弟,他们都出来了吗?” 见廖淳还能关心到身边的弟兄少了谁,陈幕知道他是真的没事,虽然有些意外但心中的担忧却也终于可以放下了,他答道:“我让他两人先走回允吾城,趁韩遂贼子末回先把他作乱斩杀主将的消息送去,如能说服那边的部曲首领控制了允吾城最好,如控制不了也拉些人马回来,不然光凭我们这几人怕是立足都难!” “什么?!”廖淳一声惊呼:“那他们岂不是很危险?” “放心吧!由鞠羟首领一起去,不会有事!”陈幕答道,说完朝着暗夜中根本不可见的允吾城方向望了望。 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他乡异族,他也担心弟弟陈岭的安危,这可是他在这残酷的世道上唯一的骨肉兄弟!但他不能表露出来,他不想让其他兄弟一起跟着无谓的担心;更不想让兄弟们看到他也有柔弱的一面,他可是黑山贼王! “哦~”听了陈幕的话廖淳轻轻的点头,放下了些来,又道:“我刚刚也还在担心鞠羟这老小子,出来了就好!出来了就好!” 一旁的二娃子忍不住埋怨道:“淳哥!你还担心他?!这该死的羌奴,你是不知道,我们来找你那会被那些郡兵截杀不知有多惨,这该死的羌奴带着他的人杀来我道他来帮我们了,你猜他说了啥?” “惨!惨!惨!惨你个大头鬼!”陈幕不待二娃子说完就扬手朝他脑门搧去。 鲍恢也笑道:“是那些郡兵被你砍得有多惨吧?” 泥鳅又不失时机的向廖淳贬损二娃子道:“淳哥,你别听他胡咧咧,他那时哪能顾到你,砍郡兵砍得那个欢,鞠羟头领带兵杀来,杀散郡兵二娃这猪脑就记恨他了!” 廖淳听泥鳅这么一说倒有些乐了,原本阴郁的心也稍稍舒缓了些,想不到二娃子现竟如此勇猛了,而且这憨直的货竟也会颠倒黑白告人黑状了。 鲍恢叹道:“鞠羟虽是羌人非我族类,然也算义薄云天,今晚如此险境也不忘在乱军之中寻找我等,不肯独自逃去,我平日尚还颇轻视他,为谋利益不顾身份巴结我等,实再惭愧!” “那他还说……” “说,说,说”陈幕举手作势又要打,吓得二娃子赶紧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陈幕道:“是我让鞠羟首领回去的,一则对老二(陈岭)和阿闿(阮闿)有个照应,二来他毕竟是羌人的部落首领,对更能劝说允吾城内的羌兵。” 廖淳听罢不住点头赞同。环顾四周,陈幕、二娃子、泥鳅、鲍恢俱在,不由心中又大大松下口气,这夜虽凶险,但总算兄弟们都安然无恙,算是黄天(太平道信奉黄天)保佑了!心中刚在感叹,又忽见鲍恢的身后稍远处站着一人,似乎是一个女人,廖淳走上前一步细看,却原来是瑭儿,心中虽是有点惊奇,但也能想明白,她定是刚刚在乱军丛中跟着自己这一众人逃出来的。 看到了瑭儿,廖淳又不免想到了月儿,他心中虽是依旧悲痛难耐,但知道此时尚不是悲伤之时,于是又强抑悲伤,走过去用双手轻抚着瑭儿的肩膀,用洛阳官话试探着问道:“你是瑭儿姑娘对吗?” 在廖淳双手触碰到瑭儿肩头的刹那,瑭儿身子微微一颤,她微微抬头望了廖淳一眼又迅速把头低了回去,眼神中有些惊恐,而后是半晌的沉默无语。廖淳以为她听不懂洛阳官话正想转身吩咐泥鳅把她带上好生照顾她的时候,她却又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怯生生地用不是太流利的洛阳官话,摇头摆手的比划着说道:“不是的,姑爷,我,不是,不是瑭儿,姑娘。” “不是?”廖淳有些惊奇道,虽然月儿身边的侍婢众多,廖淳到瓦喀部也就那么几次,但这瑭儿几乎经常跟在月儿的身边,所以廖淳对她还是有些印象的,但这会儿她否认了,廖淳也就有些不确定起来了。 这时却听瑭儿又用生硬的语调补充道:“我不是姑娘,我是女奴瑭儿,不是姑娘是女奴,奴隶,月儿小姐才是姑娘,我是,我是……” 她结结巴巴的,还要比划着说下去,廖淳此时已明白了她的意思,看着她此时头发凌乱,娇小的身躯在瑟瑟发抖,不知是被吓得还是被这北地寒凉的夜风吹冻的,他低头看了眼此时穿在身上颇觉讽刺的红袍,将之脱了下来披在了瑭儿身上,转身对着泥鳅说道:“照顾好她。” 泥鳅应诺。 瑭儿刚想推辞,把红袍还给廖淳,廖淳已经转身走开,去招呼众人一同上路,向着允吾城方向继续赶路了。 此时的允吾县城之内已是一片大乱,北宫伯玉、李文侯两部留在县内的部众怒愤难耐,纷纷叫嚷着血洗瓦喀部,杀韩遂、李参用他们的头颅来祭奠边帅(边章)和北宫伯玉、李文侯两位首领。枹罕群贼头领铁头和凉州土豪出身的宋杨此时是各怀心思。 鞠羟在陈岭和阮闿的帮助下,耗费了半夜几乎是说到嘴皮干裂才总算说服了那些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要跑去送死的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的部众,但这时铁头和宋杨早领着他们各自的人马离去,原本兵强马壮的允吾城一日之间十去七八。 而句就种部首领滇吾见原本总被自己压着一头的鞠羟此时竟能号召原本属于大头领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的旧部人马,心中不免有些泛酸,要知道他们麾下的这些人马中虽有不少是他们义从亲随是他们的私兵,但是更多的是各个大小不一的部落联盟,他们句就种部和鞠羟的土日部就是其中两个,只不过他们两人的部落稍大一些而已,现在原本还比不上自己的鞠羟居然快成了诸部联军的首领,这又怎能不让滇吾心里嫉恨犯酸?! 但相较于嫉恨犯酸滇吾更多的是担忧,以前他为了遏制土日部的发展可没少给鞠羟下绊子,现在还不知道鞠羟会怎收拾自己,更糟糕的是自己还不能离了这大部队,句就种部虽也算大部落,但能战的勇士却不能和铁头手下的枹罕群贼以及宋杨这凉州土豪麾下的私兵相比,要是此刻离了这各部联盟,不说汉家朝庭那边,只各部联军、铁头、宋杨……这些昔日的盟友就能把自己连带句就种部生吞活吃了。 另外,更重要的是他包括他部落内的人们也都相信,那个汉人黄巾小贼廖淳绝对不简,跟着他一准亏不了,现在其他这些部落包括北宫伯玉和李文侯的义从私兵们都愿意跟随鞠羟这怂货也定是因为廖淳这小子的缘故,唉!这怂货(鞠羟)的运气为什么这么好? 在滇吾一边在内心不断盘算着他的小九九,一边又用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不住打量鞠羟时,鞠羟却并不轻松,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这余下的人马整合到了一起,原本他也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像北宫伯玉或李文侯一样,能被各部落推举为大首领,甚至能像边帅(边章)、韩帅(韩遂)那样能够统领十万联军,那会是何等的威风!但现在却好像远不是这么回事,想威风也是要有本事的,自己好像根本不是那块料,人马是整合了,但下一步该干什么?此时的他只希望廖淳快点回来。 一旁的小校突然提醒道:“大首领,寅时了。” “寅时了?”鞠羟不解何意,重复道。 那小校见鞠羟不解,又小声提醒道:“该让伙头营造饭了。” “哦!哦!”鞠羟连连点头,恍然大悟。 但还没等鞠羟下令,伙头营管事的挺着个溜圆的肚皮,扭动着他肥胖的躯体,连滚带爬的活像一颗肉球从外滚了进来,口中不住惊呼着:“不好喽!仓中的粮食全没了!不好喽!仓中的粮食全没了!” 鞠羟大惊!问这胖管事却是一问三不知。 陈岭猜想定是铁头和宋杨二人所为,忙令封锁消息稳定军心,一面让阮闿带人去详查此事。 天未明! 第一百十八章 陶恭祖怒怼张太尉 长安城府衙大堂,张温正聚众军议,右扶风鲍鸿:“明公今闻贼于数日前内讧,号称十万之贼众于一夜间分崩离析,此诚天赐剿贼之良机也,末将愿率本部兵马,为将军逐一破之!” 张温听罢神情略有犹疑。 这时荡寇将军周慎阻谏道:“将军不可!末将听闻陇西太守李参已经投贼,贼看似内讧,实则却是内部的兵变夺权,韩遂斩杀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三人,此时已尽收叛军部曲,又得陇西精兵,实是如虎添翼,为今之计当深沟高垒固城池以防贼袭!” 当周慎说道陇西太守李参已经投贼之时,堂上诸人皆是一惊。张温亦吃惊不小,李参投贼之事他是已经收到密报了的,这是三天前发生的事,而他也只是在昨天夜里才收到消息,正犹豫难决要如何处置此事,和如何向朝庭奏报,以及该什么时侯以何种方式向诸僚属宣布此事时,周慎剧然当众说了出来!而他至所以犹疑也正是因为李参投敌之事,不然这倒正如鲍鸿所说,是破贼平叛的天赐良机! “放屁!” 一声炸雷般的声音在堂上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却是扬武督尉陶谦陶恭祖。 “周慎小儿汝是被叛军吓破了鼠胆么?!”陶谦怒斥道。 榆中之败本就让周慎威望扫地,沦为军中将士私下议论的笑柄,此时又被陶谦当面辱骂胆小,顿时羞愤难当,但想发作又终是底气不足,只能愤愤然鼻亨一声转过头去。 陶谦继续转对张温抱拳道:“明公,那北宫伯玉、李文侯皆羌贼巨酋,叛军过半之数皆二人旧属,韩遂谋杀二人必招众怒,此正是平叛之时,某亦原率本部军马随右扶风(鲍鸿)破贼!” 一众将官此时亦纷纷表述各自的意见,有主战的高声附和着鲍鸿和陶谦,但也有不少认同周慎的,觉得贼势浩大,连沉静有谋的陇西太守李参都为贼所制反叛了朝庭,此时若再轻出击贼反被贼算,那恐怕连这西京长安都不复为汉家天下了。 张温所担忧的也正是这茬儿,沉吟再三他终是难下出兵的决断。 陶谦向张温请战之时,本就语气不善,对张温心存着深深的不满和芥蒂。 原来这陶谦出身寒微,即非士族名门,又不屑于投靠阉宦,幼年时通过苦读考取为廪生,任职于丹阳郡,因岁考纪优被举为茂才,此后一如既往克己奉公、兢兢业业又殚精竭虑、苦心经营,方才一步一步由舒县县令、卢县县令被迁为幽州刺史再迁为议郎,此时的陶谦也已经由一个翩翩少年郎熬成了须发半白的迟暮老人,这中间的辛苦,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平二年(公元185年),北宫伯玉、李文侯胁迫边章、韩遂作乱于凉州,因张角新败,各地黄巾余乱未熄、盗贼蜂起,朝庭善战之将实是捉襟见肘,槐里侯左车骑将军皇甫嵩知陶谦虽已有些年纪,然在州郡击讨黄巾之时颇有勇名,因而拜为扬武校尉,随军出征西凉平叛! 时陶谦已五十三岁。 扬武校尉秩俸虽不比议郎高,但却是武职,汉朝重军功,多以军功取封侯,因而陶谦十分珍惜这个建功立业的机会。随皇甫嵩出征以来,每战皆身先士卒,不避矢石,可谓是勇猛无匹! 无奈天意弄人,不遂人愿!皇甫嵩因得罪中常侍张让、赵忠获罪,而张温非将帅之材,所用非人、指挥失当致使兵败榆中,致使大好的战局毁于一旦。更为恼人的是经此一败,张温胆气尽丧,龟缩于长安城内,不思将功血耻,反而作蝇营狗苟之事,以车骑将军之尊恬颜讨好张让、赵忠两阉货门下走狗,为自己求得太尉衔,深为陶谦所不耻! 此时见张温犹疑不决,又似往日一般要打退堂鼓,顿时暴怒,再压制不住心中的火气,破口骂道:“张温匹夫!无胆鼠辈!受皇恩不思报国,媚阉宦以求富贵!谦羞与汝为伍!谦羞与汝为伍!” 骂毕摔了扬武校尉印绶,扬长而去! 一句“媚阉宦以求富贵”让张温顿觉羞恼难当!脑袋“嗡”的一下像炸了开来,恬颜讨好宦官本非张温所愿,实是有皇甫嵩的前车之鉴,他为自保不得已而为之,军中将士背后有因此事非议自己的,自己亦有所知,然而此刻陶谦当军中诸将之面,当众揭已之短,犹如当众扒光了自己的衣服,揭了自己的遮羞布,任凭张温再好的休养,此刻也再难容忍。在陶谦摔印的那一刻,张温腾的从座上站了起来,因其不是武将因而不惯用剑,先是拿起拿上的竹简想去砸陶谦,但查觉到四周异样的目光顿觉不妥,忙故意狠砸向地作泄愤状,而后才想起去拔腰上的剑,但还是因为其平日带剑只是作个文人君子的装饰却不惯使用,因而拔了半天竟又没拔出来。 最后气极结结巴巴的命左右道:“来,来呀!给我拿下,拿下!斩,斩,斩了!” 此时陶谦早已离去,张温一口气没顺过来,差点晕厥。 执金吾袁滂忙上前扶住劝解。 而一旁的董卓从始至终都未说一句话,此时只是不屑的冷笑着旁观。 三日之前。 当廖淳等人来到允吾城时天已是大亮,原本还该再早些到,缘是天太黑难辨方向,中间有几次走偏方向,幸得陈幕惯走夜路方位感极强,才及时调整了过来。 一行人是从西门入的城,而原本守卫森严的西门此时居然连一个戍卒也没有,城门洞开但没有往来的百姓,城内却是喊声振天,声音由校场方向传来。 “杀了铁头!杀了宋杨!” “杀了铁头!杀了宋杨!” “杀了铁头!杀了宋杨!” ……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廖淳等人都听得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如果喊得是杀了韩遂或者李参那还合理些。等到了校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铁头和宋杨二人偷了粮仓跑了,而站在台上带头喊口号的是鞠羟,这口号虽然没什创意,但在这种局面下,他能维持这数万之众不哗变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廖淳在一旁静观了会儿,心中计较定了,带着陈幕等人朝点将台上走去。 第一百十九章 破局 鞠羟、陈岭、阮闿三人见廖淳等人来到俱是大喜,鞠羟擦着满脑门的汗水,抓着廖淳的手道:“廖兄弟你总算是来了,你再不来我真就得领队伍打铁头和宋杨去了。”说着便要向廖淳等人介绍这城中的现状。 看着鞠羟黝黑而憔悴面庞上满是焦急的神情,廖淳拍着鞠杀了铁头!杀了宋杨羟的肩膀安慰道:“没事,没事,我都知道了。” “都知道了?”鞠羟有些疑惑。 “我们进城这一路上早打听清楚了。”泥鳅得意的插嘴道。 鞠羟刚露出释然的神情突见廖淳竟对着点将台下问道:“是谁偷了我们的粮食?” 廖淳军职虽不高,然而因为他是汉人,又是西凉联军所谓的盟友太平道黄巾军的将领,并且多次立下战功,包括关键的葵园峡一役,使西凉联军全军转危为安扭转了败局,所以他在联军中,犹其是联军羌兵中声望还是很高的,他们甚至羡慕嫉妒鞠羟,眼红他跟在廖淳身后捞了这许多好处,所以当廖淳在点将台上一出现时,原来喊声震天的台下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而当听到廖淳如此一问,众兵士原本稍稍平静的情绪顿时又再次愤怒起来,那些能讲汉话的羌兵别脚怪异的腔调喊道:“是铁头宋杨两个狼心狗肺的小偷!” 那些不会说汉话的羌兵则用自己腔调各一,带着各自部族方言口音的羌语乌哩哇啦的叫骂着,用不着听懂,从他们愤怒吼叫的神情一看便知道,他们口中叫骂的不会是什么好话。 鞠羟蒙了。 陈岭和阮闿也蒙了。 跟廖淳来的泥鳅、二娃子也蒙了,不知道他们淳哥这是在干嘛?二娃子自认为自己脑子也算笨了,但眼下这情况是个傻子也看得出来呀,应该尽可能平熄众人的怒火,安定军心才对呀? 鞠羟原本以为廖淳是真了解了城中目前的状况,但从廖淳现在的问话来看,他应该是还没了解城中的情况,或者说没有完全了解,所以他打算打断廖淳再和他讲讲清楚城中现在的情况。现在的情况是:没粮,不适合跟任何人打仗,喊口号说“杀了铁头,杀宋杨”只是为了释放兵士因为粮仓被盗带来的愤怒与惶恐。 只有陈幕和鲍恢安然的站在那里。 这时廖淳突然高声的喊了起来,重复着鞠羟想出来的那朴实无华但目标简洁明了的口号:“杀了铁头!杀了宋杨” 鞠羟一听真急了,但他刚想上前再和廖淳说说这城中的状况时,身旁陈幕伸手拦住了他。 而二娃子一见这情况,心中仿佛豁然开朗,他心道:“这陈老大可是个精明人,平日里遇事淳哥也多听他的,现在他拦下鞠羟,那看来淳哥这么做一定是对的,自己脑子笨也不要再去多想什么,帮淳哥吼两嗓子岂不更好!”于是也扯开了嗓门喊了起来。 泥鳅这次反应倒比二娃子慢了,他见着二娃子这猪脑剧然也跟着淳哥喊了起来,他刚想去阻拦,但见着陈幕和鲍恢此时也跟着廖淳喊了起来,以他的机当然也懂得见风转舵,于是马转了本已经嘴喝骂二娃子的话,也跟着呼喊了起来,虽然他也还依然没明白淳哥这么做的目的,难道真的要在没有粮草的状况下去打铁头和宋杨? 看着陈幕、鲍恢、二娃子和泥鳅都在那里喊,陈岭和阮闿虽然和泥鳅有一样的疑惑,但也还是跟着喊了起来。 鞠羟虽是极度的困惑,因为他比谁都清楚铁头和宋杨的实力,他相信廖淳应该也是清楚的,但此时点将台上所有人都在呼喊,他也只能跟着呼喊了。 点将台、校场上,以及校场中挤不下拥在校场附近街肆中的兵士都在呼喊,喊声震天! …… 约摸有一柱香的时间,校场中的喊声渐渐轻了下了,也不似之前那么整齐了。 廖淳逮着底下的一个偷懒只动嘴皮却不出声的倒霉蛋,佯装怒喝道:“没吃饭吗?!有气无力,堕我军士气,来呀!给我斩了祭旗,然后全军开拔去夺回粮草!” 这倒霉蛋吓得是两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声求饶。 由于这些羌兵与汉人部曲不同,他们多是一个部族的族人,有些甚父兄子侄关系的近亲。因此廖淳军令一下,还没等执法的兵士上前,早有他身边一大片兵士跪倒替他求情道:“将军饶过他吧!将军饶过他吧,我们确实都没吃过饭,我们确实都没吃过饭呀!” “昨日暮食之后便没吃过东西了。” 底下的一众兵士你一言我一语,一开始还是在替那倒霉蛋求情,后来便是各自在诉苦了。 也确实难为他们了,原本在廖淳到来之前鞠羟就带着大伙哇哇喊了半夜,本来就疲惫了,廖淳一来一众的兵士又稍稍提振了些精神,但被廖淳领着这么一阵子的喊,实再有点顶不住了,饭点也早过了几个时辰,许多兵士都开始头觉得晕眼花。 廖淳要的就是眼下这种状态,他见着底下兵士的情况差不多了,故作为难道:“啊呀!这,这,这可如何是好?!大军饿着肚子如何去讨伐铁头、宋杨两个贼子?!” 底下一众兵将听了更是哀叹不已。 这时陈幕和鲍恢不失时机的来搭廖淳这个双簧了。陈幕从怀里摸出两个饼子递鲍恢,鲍恢会意,也从口袋里摸出了吃剩的干粮,然后再去向点将台上泥鳅、二娃子等人收,集起了一道拿给廖淳道:“将军这是我们身上剩下的干粮,问问将士们多少总会有些人身上带着干粮的。” 不等廖淳说话,底下的兵士早反应了过来,尤其是那些肌肠辘辘但身上却没有任何吃食的兵士,而那些还藏有点私货的下意识的去捂身上的口袋,或有干脆先往自己嘴里塞干粮的,两下里便争夺了起来,原本“相亲相爱的一家人”顿时反目成仇,场面一下又乱了起来。 这时陈幕大喝一声,提着钢刀纵身跳下点将台,将一个往自己嘴里猛塞干粮的羌兵当场格杀,周遭兵士尽皆大惊,抢粮的护粮的一时间都不敢再动,愣在当场。 陈幕喝道:“谁再敢私藏私吞粮食这便是下场!” 看着陈幕手持尚在滴血的钢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以及场上尚在痉挛抽搐的尸体,他身边的兵士甚至都不敢再呼吸。 廖淳轻咳一声道:“将士们铁头、宋杨两个贼子截走了我们的粮食,谁都知道没有粮食我们都会被饿死,所以我们必须去抢回来!但饿着肚子我们抢得动吗?” 廖淳环视台下无人敢应答,他自己回答道:“抢不动!不但抢不动,只怕还没找到铁头和宋杨我们就得饿死。” 台下众兵士此时有胆大的已经开始小声议论嘀咕起来:“是啊还不知道这两天杀的逃哪里去了?” 有说:“铁头应该会回他枹罕老巢。” 有说:“这到枹罕有三四天的路程呢!” 有说:“也不一定是铁头拿了,万一是宋杨” 有说:“铁头手下的枹罕贼多是亡命之徒,宋杨雄豪多财,手下部曲甲械精良,我们怕不是对手。” …… 廖淳看似管自己在点将台上滔滔不绝,其实可仔细观察底下兵士们的反应,当他听到这些议论声时,知道这些原本被愤怒冲昏头的兵士已经是渐渐冷静下来了,于是他也话锋渐转,接着说道:“现在是有些弟兄手里还有些干粮,有些弟兄没有干粮,我们是要看着没有干粮的弟兄饿死,然我们吃光手中那些干粮跟着饿死?还是为了抢这‘一口’的粮食拼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 廖淳故意把“一囗”两个字说得特别的重,底下一众兵士听罢尽皆默然,连原本的那些窃窃私语声也又渐渐消失了。 见众人无话,廖淳这才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打算,这是他来允吾的路上早就思量好的,去陇西投王国。 第一百二十章 王国 去投王国其实也是廖淳眼下的无耐之举,原本想着通过这十万联军定能打败皇甫嵩替大贤良师报仇,但眼下皇甫嵩依然安坐在长安城中(这是廖淳以为长安城中官军的主将还是皇甫嵩),而联军却已然分崩离析,目前的情况不是能不能打攻入长安城诛斩皇甫嵩?而是如陈幕所说,如果仅靠自己这几个人,那就连能否活着回到荆州都是问题! 然而在绝望中又让廖淳看到一丝希望,并感到欣喜的是,联军中居然也有数万的兵士仰慕自己的声名,愿意跟随自己!但铁头和宋杨两人不知道是谁?亦或是两人一起,居然掠走了粮草,弃这数万同袍的生死于不顾,又将这一众兵士逼入了绝境,这又给廖淳留下了一道大大的难题。 而目下遍观凉州可以解决这道难题的,有能力养活这数万军马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王国! 王国,陇西郡狄道人,乃是陇西豪族,以贩马及盐铁为营生,这三桩生意哪桩不是十倍百倍的利?因而集下了万贯家财,而随着买卖越做越大为护得生意以及家庄的安全,招幕的私兵,收容藏匿的亡命也是越来越多。 太平道起事朝庭为了尽快镇压黄巾军,从而大量收购西凉马以资军用,王国不但由此又大捞了一笔,并且藉口为保护马匹不被盗马贼所劫盗,明目张胆的大肆招募扩充私兵。而州郡里一半是有求于王国从西域贩来马匹,一半也是畏惧于王国日益扩张的私兵势力,因此对王国私自招募军旅之事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及至北宫伯玉、李文侯起兵之时,王国手中已有精锐敢战之士三万有余,其中安定彭阳人伍习、武威姑臧人张横、梁兴、安定临泾人杨秋、河东人李堪俱猛士也! 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起兵之时,王国虽未与之搅在一起,但也早已经不服州郡的管控,他时而与北宫伯玉、李文侯等人遥相呼应,又时而坐山观虎斗,看着朝庭和联军厮杀,在此期间又收揽了万余精壮羌人,成了陇西乃至整个凉州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廖淳是在投了联军后不久便听说了王国,其声名之响可谓如雷灌耳。 投王国,从允吾到狄道,廖淳率众由部曲中熟悉道路的羌人领着抄着近路,日夜兼程紧赶慢赶的走也走了五天的时间,而一路上是烧杀劫掠所过之处几无人烟。 廖淳虽心有不忍,但无粮行军这也已经不是廖淳所能控制的了的,而陈幕等人俱是山贼出身倒是见怪不怪了。 因为一路的劫掠等部曲赶到狄道时人数不但没少,反道又多出三千余人,这其中有路上遇到主动加入的散兵游勇、流民,也有被劫掠裹挟的百姓。 王国见了大喜,廖淳带的虽是无粮的饿兵,但这可是五万多的精壮,而他王国最不缺的就是钱粮! 在廖淳的要求下王国还在自己的庄子里“大方”的安顿了被廖淳等人一路劫掠来的妇孺,这才稍稍安慰了廖淳欠疚的内心。 而算上廖淳带来的部曲,此时王国手中的军马已十三万之众,超过了原先边章、韩遂所控的十万军马,这是廖淳所没有想到的。 原来,廖淳率众赶到狄道之前,也先后有几拔人马来投,这些人马中有和廖淳、陈幕等人一样从瓦喀部逃出来的联军兵士,也有瓦喀部的族众,甚至陇西的郡兵散卒!令人难以至信的是,在那一夜中生死相搏的三方竟不约而同来投,也竟能在此相安无事,这不得不让人赞叹王国的个人魅力与威信! 廖淳虽也感觉与王国交谈如沐春风,颇有得遇之己之感!但真正让廖淳高兴的是此处的整合的人马竟比之前联军的人马还多,并是粮秣更为充沛,有道是兵马末动粮草先行,那破官军、擒斩皇甫老儿应该是易如反掌了,为大贤良师以及百万黄巾报仇雪指日可期! 汉阳郡治冀县,也是凉州刺史的治所,刺史耿鄙正召集部属军议,事情也正是因收到了叛军内讧的消息,而与张温不同的是耿鄙要打,即便是他同时也是知道陇西太守李相如反叛之事,他还是要打! “此乃天赐良机,平叛灭贼,上报皇恩,下济苍生,成不世功勋!”耿鄙按剑颇为凛然的说道。 堂下治中从事程球离席拱手,不无谄媚的奉承道:“大人忠君报国,体恤爱民,真乃我大汉的擎天之柱,陛下之股肱重臣,凉州百姓之救世之主、再生父母啊!”说罢伏地叩拜,以额触地,一个肥硕的大屁股就撅得老高老高了。 堂下众僚属多为本地士族大姓出身,这些人本就厌恶这平民出身,又无真材实学,专事迎奉拍马而获取耿鄙宠信的程球,这会儿看着程球巴狗儿似的趴在地上,就差没摇着尾巴上去舔耿鄙的脚丫了,顿时有觉得恶心想吐的,有想上去踹他屁股的,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的,也有气极想笑的,但都迫于耿鄙高高的坐在堂上,也都不敢将这些动作、神情表现出来,以免给自己招祸,不过却是没有人再去思考这次是否该出兵讨贼的问题了。 而话又说回来,其实他们知道自己思考了也没多大用处,因为虽说这耿鄙到这凉州刺史任上时日虽不长,但这些久居官场的聪明人早就看出耿鄙那刚愎自用的性子,即然刺史大人已经决定了,那再劝估计也没用了,所以也就懒得再去思考权衡利弊对错。 只是这世界上总也有些“不聪明”的人,就在耿鄙正因自己的决定意气风发,也被程球的马屁拍得舒舒服服飘飘然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从那个“不聪明”的人口中迸出:“使君不妥!” 耿鄙猛然睁开微眯的眼晴,脸上怡然自得的神情也随之退去,他循声看去却是汉阳太守傅燮傅南容。 “是这个戆货!”耿鄙心道,不由眉头微蹙。 “傅太守有何高见?”耿鄙的语气中已有七八分的不满。 傅燮拱手道:“使君统政日浅,民未知教。贼闻大军将至,必万人一心,边兵多勇,其锋难当;而新合之众,上下未和,万一内变,虽悔无及。不若息军养德,明赏必罚,贼得宽挺,必谓我怯,群恶争势,其离可必。然后率已教之民,讨成离之贼,其功可坐而待也!” 耿鄙未听完脸色已然铁青,他冷哼一声,道:“吾意已决,傅太守若是畏惧留在汉阳便好!” 说罢拂袖而去,扔了群僚属在堂上,留也不是,退也不是。只有那程球飞快的从地上爬将起来,边拍着身上的土边尖声媚叫着:“大人~大人~消消气,别为这些不懂事的小人气坏了身体……”临出堂门时还不忘丢给傅燮及堂上众人一个轻蔑不屑的白眼。 堂上众人心中多是怒火中烧,如军司马马腾几欲拔剑砍杀程球,被周遭给拦了下来,而州别驾严骏、酒泉太守黄衍亦是攥拳怒目,紧盯着程球肥硕的背影。 第一百二十一章 误会 夏,四月,凉州刺史耿鄙尽起州中六郡之兵,合州兵共计五万大军,讨伐韩遂,韩遂此时驻军榆中,而去榆中若不绕道便要从狄道过。 大军开拔之前耿鄙虽是支会过王国,但王国心中仍是惊疑不定,他误以为因自己聚众势大,并素不服州郡调谴,近来又收揽了许多叛军部曲,这耿鄙是要对自己动手了,什么讨伐韩遂?在王国看来那是针对自己的“假途灭虢”之计! 于是他与廖淳商议,欲令廖淳率领他带来的五万部众为先锋,先去接敌以挫官军锐气,而他自领余下人马带足粮草军械辎重,为后应以破官军。 用廖淳做先锋,王国的理由是,廖淳威震西凉,之前如葵园峡等战已令官军闻风丧胆,而廖淳所将部曲皆是老卒宿将,乃是精锐中的精锐。 他这话是假多真少,廖淳所将部曲是“老卒宿将不假”,但他们同时也是“乌合之众”!廖淳这五万多人多是由像鞠羟的土日部、滇吾的句就种部这样一个个的部落组成,选择跟随廖淳那也是因为那是当时对自己部落最有利的选择,所以要他们去打仗那也一样,对自己部落有利就干,不利就不干,所以这就是一盘散沙,一群乌合之众! 而至于廖淳,确是打了葵园峡等一系列胜仗不假,但知道这些功绩的只是联军内部,而官军只知道那是边章、韩遂干的“好事”,因此如今要说有威名那只是属于边章的。 王国不是不清楚这些,他把廖淳和他的部曲吹上天,无非想要廖淳他们去做炮灰,如今廖淳手下的人马是最多的,这多少让王国有些忌惮,所以他要廖淳率部做先锋接敌是真,刚好借此机会削弱一下廖淳的实力,但至于廖淳能否打败州兵王国心里没底。他的真实想法是最好廖淳部和官军斗个两败俱伤,那么他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既去了心病,也挡了眼下的兵灾;而万一连廖淳部都打不过州兵,那就让近期投效过来的杂兵先去顶一下,自己就得赶紧跑,因为要是连廖淳率领的部曲都干不过州兵,那自己手下那些没上过战场的私兵就更不堪一击了,这点自知之明他可是有的。 堪堪人都是喜欢听好话的,王国的“赞扬”让廖淳和他的部曲首领们很是受用,即便是滇吾这老狐狸也没能查觉王国那些不可告人的心思,这不得不说是王国的高明! 当然对于廖淳来说比起这些褒扬的虚名,他更想和躲在长安城中的官军干,而先干死凉州的州兵可以扫去最后决战的后顾之忧! 所以,这军令廖淳一众欣然接了。 狄道下豁五个亭,探马回报的消息是官军此时在曲阳亭,应于明日会从下庄过,于是廖淳打算就在下庄扎下营寨,等明日一早列阵以候州兵。之所以是列阵等候而不是设伏,只因这一带地势开阔,难以藏兵设伏。 州兵。 耿鄙为人虽然刚愎,但却不傻!他也防备着王国万一骤起发难,所以行军尽选开阔官道,以免被伏击。在廖淳派探马打探州兵消息时,州兵的斥候也密切关注着王国这边的动静,所以当廖淳这边刚整兵往下庄下寨之时,耿鄙便收到了消息,但他依然不相信王国敢公然与官府讨贼的州郡兵对阵,要是这样不等于造反吗? 那些羌人敢造反那是因为他们本非汉人,有道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边章、韩遂、李参造反,那是为时势所迫,他们为求苟活。而王国可是这西凉的豪族,家财何止千万计,庄园田舍也难计其数,这一造反不但财产难保,举族都将受牵连,那是满门抄斩的罪,一族数百口人谁也别想活!所以量他也没这个胆! 王国胆不大,这倒被耿鄙猜对了,但正是因为王国胆小疑心重,反把他的平叛当成了“假途灭虢”的伎俩,然后打算先下手为强!这差不等于算是耿鄙生生把王国给逼反了(虽然王国也早有不臣之心),这是耿鄙万万没想到的,不过也是他刚愎自用的一个恶果,关于行军的路线州别驾严骏、汉阳太守傅燮曾劝阻过他,要他绕狄道而行,但他不听。 耿鄙一面派人再往下庄确认消息,一面驻军筑寨以防王国派军突袭。但他自以为妥当万无一失的安排,致命的危机却已经在孕酿之中。 州别驾严骏乃是狄道人,其官居别驾为刺史佐吏,在刺史出巡辖境时别乘驿车而随行,在州中可谓是位高权重,所以严氏一族在狄道也算冠族。两大家族同郡同县,虽是一官一商但是多少总会有些交集,也因此严骏对王国的了解可比耿鄙清楚得多!他知道耿鄙率大军到狄道会有什么后果,而事实也应证了他的推测。 是夜,严骏在自己的军帐中再次辗转难眠,自从耿下令非要从狄道时他便没有睡好过,在州府还能借酒浇愁,把自己灌醉了,但如今随军,军中不能饮酒,只能夜夜对着灯火长吁短叹。 忽然帐外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主人为何又起来了?是睡不着么?” 这是严骏的家仆严忠,此人本不姓严,也非凉州人,乃是在家乡替友人报仇,杀了当地的恶霸一路逃之至凉州,被严骏识破,严骏感其忠义,将其藏匿于家中,更名“严忠”,后遇大赦方才出来走动。严忠为报严骏藏匿活命之恩,便鞍前马后追随在了严骏身边,成了严骏的仆从。 听到严忠的询问,严骏并不回答,只是长叹一声。 严忠也没再继续追问。 半晌,严忠从帐外掀了帘子进来,拱手奉上一个皮囊。 严骏先是一愣,正奇怪严忠递个水囊给自己做什么,这帐中也有水呀?但旋即他闻到了一股酒香。酒!严骏吓了一大跳,军中饮酒可是犯军法的事!他赶忙走到军帐口,撩起帘幕往外探瞧了,还好四周没有巡营的人。 回到帐中,严骏也不责备严忠,知道他是好意,但这酒他是断不敢喝的,他拿过酒囊把酒都倒入了燃烧的火盆。火顿时旺了起来。 严忠看了不解,又心疼那酒,刚想开口问,严骏就拍着他的后背道:“没用了,不是酒可以解决的。” 严忠本是个木讷少言的人,但此时见着主上举止异常、神情恍惚,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主人何出此言?” 严骏叹道:“刺史大人不听我言,逼反了王家,如今大祸临头,我等恐将死无葬身之地矣!” 要说严骏能够从刀笔小吏一路爬到州别驾的高位,也是个见过世面颇有城府的人,轻易不与人交心,但此时他是真急了。 严忠听是这事,轻松了下来,拍着胸脯道:“主人莫慌,有俺严忠在管保主人无恙!” 严忠本以为自己的话多少能宽慰主上的心,谁知严骏听了神色愈加苦涩,下一刻竟抓着严忠的手失声痛哭起来,道:“卿虽忠勇虎士,怎耐双拳如何护得我一族老小之安危?我严骏无能,可怜我严氏一族将毁于我手,要我如何有脸去见严氏列祖列宗啊!”说完竟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严忠虽是木讷口拙,但心思却也聪敏,听了严骏的哭诉马上明白了其中因由,他是个果决的人,心中下了决断便将自己的手从严骏的手中抽出来,肃容道:“主人宽心,某定能护得严氏无恙。”说罢叩离去。 此时严骏尚在内心汹涌溢出的悲怆之中,竟一时没回过神来,只呆呆的望着严忠走出军帐时撩动的帘布在那里晃动。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天降奇功 下庄。 未时,廖淳的军营尚在搭建之中,忽然一名小校奔来,大声报道:“报!将军,营外拿了一鬼鬼祟祟的人,此人自称是刺史府吏,想要求见将军,请问如何发落?” 廖淳一听喜上眉梢,命那小校带自己去见那府吏。 身边众人俱是疑惑,廖淳为何要亲迎这小小的府吏,让人带上来不就好了? 这府吏姓宋,被鞠羟手下巡哨的兵士捆成了棕子,扔在辕门边上,而他身下原本干燥的沙地湿了一大片,走近些便可闻得一股浓重的尿骚味,显然是被吓尿了。 鞠羟见廖淳过,笑着迎上去道:“将军这怂货都吓尿,你随便问啥,他要敢不老实我立马砍了他!” 鞠羟还没说完宋姓府吏早在地上哇哇哭喊了起来:“招!招!招!我一定全招!一定全招!只求活命,只求活命呀!” 大约嘴里吞进了沙土,他的声音含混不清,怪异而可笑。而这狼狈的怂相确实逗笑周遭的一将校,如泥鳅、二娃子等人差点没笑到躺地打滚。 众人原以为廖淳见了这府吏的怂样定也会笑,谁知廖淳竟板起脸来喝斥道:“胡闹!这可是州府的上官,是谁这么大的胆子连上官也敢绑?这是想造反吗?”说着便弯腰去扶倒在地上的府吏,而周遭的兵士忙赶上一起帮忙解绳松绑。 廖淳这样可以说比这宋姓府吏的怂相更可笑,还“想造反”?廖淳和这整个部曲的每一个人不早造反了吗?有些人怕是连自己杀了多少朝庭的官军都记不清了,现在只是绑了这小小的府吏,那要算是对他太客气了。但此时能随在廖淳左右不是凭本事升上来的高级将官,就各部族的头人、首领,可以说多半是聪明人,即便是有如二娃子这般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那也有边上如泥鳅机灵的提醒着,所以看着廖淳此时对这府吏如此礼敬,知道他心中必有盘算,便都收敛了嬉笑肃容庄重起来。 这宋姓府吏也机灵,知道廖淳大约是这群人中最大的,看廖淳说的做的分明是要礼敬自己,而且还称自己是州府上官,那看来此人对官府朝庭还是颇有敬畏之意的,因此他也一下子牛气了起来,一改刚刚的怂相,对着替他松绑的兵卒连啐带骂,直严要砍了他们的头,但唯独对待廖淳依然是诚惶诚恐、谄媚讨好,生怕惹得廖淳不高兴后又小命不保。 此时,这宋姓府可以说是将他生平在官场练就的媚上压下、翻脸比翻书还快的绝技发挥到了极致,而这令人作呕的表演也成功引起了廖淳内心极大的厌恶与反感,只不过如今的廖淳也早已经不再是郏下城头上那个想娘的少年,经历过许多尔虞我诈的算计、腥风血雨的厮杀他也学会了将一些情绪收敛在心中。 待宋姓府吏从地上爬起,廖淳便拱一揖,拜道:“这些鄙陋小卒不识上官天颜,冲撞冒犯万望宽佑!” 宋姓府吏虽然对捆绑、羞辱、殴打他的这些兵卒是恨之入骨,但也知道这些终究是廖淳的兵,廖淳开口求了情,他也只能是心中恨恨而嘴上极不情愿的打着哈哈。 这事也就这么过了。廖淳率众将极为热情的拥着宋姓府吏至中军大帐。 两下分宾主坐定互通了姓名,原来这府吏姓宋名平,乃是刺史府的长史,按说出使贼出这等危险的事本不会落在他一个身份尊贵的长史身上,但因此次出征耿鄙因生一众士族僚属的气,所以只带了平日里较为亲信而这次又没有公开反对他的一些人,而这些人中也唯有程球和他宋平最得耿鄙信任,且能善辩。程球怕死耿鄙又对他言听计从,这危险的差事耿鄙自然不会让他去。而宋平心中虽也害怕,一则上命难违,二则他也希望能通过这次出使给自己捞些军功来,以便稍稍掰回些与程球相较的劣势,毕竟大汉王朝看重的还是军功! 一番交谈证实了廖淳的料想,这宋平果然是受了耿鄙的差遣来打探王国要廖淳屯军此处真实意图。可以说耿鄙对王国还是心存幻想的,他认为王国多半是疑惧自己大举率州兵入狄道境会对他王庄不利,那自己再派心腹府吏,拿了自己的承诺书函,便应该可以解开王国心中的疑惧;而如王国果有反心那也可借着朝庭州府的威势可以对王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来震慑王国让他退兵。 听罢宋平的话廖淳忙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来,连连告罪道:“长史大人吾主委实冤枉,主上遣某将家兵至此一为迎刺史大人并劳军而来,二则近来羌胡作乱,州内实不太平,若刺史大人在狄道遇贼,虽则不惧,然亦非我等之罪耶?故某在此即为剿贼大军能平安过境,如刺史大人不弃,吾等亦愿随大军往征叛贼!万望长史大人能替吾主在刺史大人面前申辩一二!” 这宋平开始还担心万一王国果真心存不轨,那自己说出那些恐吓威压的话,会不会激怒廖淳,那自己这小命可真就该不保了。如今听了廖淳的话,这王国竟是非但无丝毫反意,相反是来劳军护驾的,还说愿随大军往征那反贼韩遂,这可是五六万的大军呐,要是自己能将这队人马带了回去助刺史大人破贼,那刺史大人又会如何赏赐自己?程球那小人还如何敢在自己面前威风? 突如其来的惊喜仿佛天上掉落的馅饼,将宋平砸得是晕头转向,原本也算精明的头脑此时是一片浆糊,也不及去细想这其中是否有诈,口中一个劲的喃喃道:“哎呀,不想王族长如此忠义,此真乃天佑大汉!天佑大汉哪!” 其实他心中说的是:“真乃天佑我也!天佑我也!” “这天色已不,在下还须回去复命……这个……方才将军所提劳军的物资……”宋平呢喃了半天总算平复下激动的心情,于是又迫不及待的问起劳军物资,而最让他激动的援军之事他却不敢问,只怕唐突了。 却不想廖淳不等他说完便即刻答复道:“大军远来辛苦,不可久待,末将已命兵卒将劳军之资装载上车,稍后便由末将亲自护送随大人同去参拜刺史大人。 宋平听罢又是大喜。 因为宋平的报功心切,加之廖正欲假借劳军之名奇袭耿鄙的州兵,于是两下里一拍即合, 在日落之前启程,待宋平引着廖淳带队到达州军大营外时,已近子时,这恰好又是廖淳所期望的。 而更让廖淳没想到的是,因为此次只是运送劳军物资,他不能带太多的随行兵士,以免宋平起疑,他盘算了一路待奇袭之后如何安全脱身的方案竟一个都使用不上。等宋平叫开军寨大门之时,州军中军大帐突起冲天火光,州军营内喊声大震,隐约只听:“耿刺史被刺身死,贼兵来袭啦!” 廖淳心中虽也疑惑:“这狄道境内还有别的部曲么?还不王帅早已另有安排?” 不过此刻他也来不及细思太多,趁乱破敌才最重要,振臂一呼,身后“呼啦啦”刀枪剑戟之声响作一片,瓦喀部一众精壮羌勇呼啸着朝军营处冲杀而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丈夫当临阵战殁 长安,一骑快马飞奔入城,惊醒太尉一夜清梦。 军报上书:刺史鄙将兵讨逆,行至狄道,州别驾反应贼,先杀程球,次害鄙,三军溃。 寥寥数字看得张温在这如水凉夜中汗透衣背。 “凉州休矣!”一声长叹从须发半白的张温口中发出,在此时他仿佛又瞬间苍老了十岁一般,在他身上突然失去了平日名士的风流儒雅,更看不到作为三军统威武从容! 半晌,他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抓着报讯小校双肩大声问道:“傅南容何在?!” 小校被问得一愣,“傅太守?车骑将军不问耿刺史,怎么反问起傅太守?” 不过,心中的疑惑归疑惑,他还是肃容答道:“傅太守留守汉阳未曾随军出征。” 听到傅燮未曾随军出征而是留在了汉阳,张温不由又松下一囗气来,心道:“只要傅南容在,事或还有可为!” 他抓着小校的肩头又问:“汉阳现在如何?” 小校面现难色摇头答道:“这个小人委实不知,小人从狄道来,小人的上官王将军奉张主薄之令,往长安报讯,可怜,可怜王将军已丧贼军之手矣!” 说至此处小校已悲泣哽咽,然而张温此时可无心关心这张主薄、王将军的命运,更无心去了解这小校与王将军是如何的袍泽情深,只是出于他名士大儒的修养,随口安慰了这小校几句,便吩咐左右将这小校带下去休息照料了。 随后,令人火速去陶谦、鲍鸿来见。而为什么张温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陶谦,这陶谦不是不服他张温的约束屡次当众顶撞么?却原来陶谦顶撞张温为的是张温固守不战,如今对敌用兵,陶谦自是不会抗命,再者陶谦乃是猛烈豪放之士,也自是不会计较于往昔的个人恩怨,以私废公。 这边陶谦、鲍鸿二人接将令各引本部人马驰援傅燮之时,汉阳城早被王国的各路人马围得铁桶一般,城中之人就算插翅也难逃。借着夜袭的优势堵在最前的一开始自然是廖淳辖下鞠羟的瓦喀部,但尚未攻城随后而至的滇吾便带着他的一干心腹赶了上来。而令廖淳感到意外的是,这滇吾非但不是来抢攻城首战的差事的,还竟是来替傅燮求情! 原来早年傅燮在任武威郡羌道县尉时,时年遇凉州干旱,草原大量沙化,粮田欠收,朝庭下拔的振济之粮只按登记在籍的凉州百姓,而羌人则不在朝庭的振济之列,傅燮一则怜悯羌不忍见他们活活饿死;二则担忧羌人穷极生变,所以他一面上书郡中陈述利害,终于替这些羌人求来了一些陈谷以解燃眉之急,一面又几乎是散尽家财往蜀中购得大量的麦黍混上大量的苦荞在城外熬粥施济,竞也救活了郡中数万的羌民。至此羌民无不对傅燮感恩戴德,甚至有效法汉人习俗,在家中为傅燮立长生牌的。 因此在围城的羌军中,不止是滇吾,鞠羟以及其余人等也几乎均受过傅燮的恩惠,鞠羟是惧怕廖淳不悦才犹豫着不敢说,这会儿见滇吾先开口替傅燮求情,鞠羟自是再无所顾忌,也跟着滇吾一道替傅燮求情,随后一众围城的羌军竟齐刷的都跪了下来替傅燮求情。 廖淳听了滇吾的讲述,就已对傅燮这个他一向痛恨的官军老对手产生了敬重之情,此时又见众将士齐跪于地,替傅燮求情之声声震云宵,又深深为之震撼,然而大贤良师尸身被辱之仇,百万黄巾同袍被屠之恨,又岂能轻易放下?! 一旁刚刚举城投降的酒泉太守黄衍见廖淳面现犹豫之色,又见汉阳定然是孤城难守,与其傅燮被廖淳派手下的羌将劝降,那还不如自己在做这个说客,将来凭这份功劳,也能在叛军中多得些好处,于是上前对廖淳毛遂自荐道:“将军,这傅燮乃是西凉名将,其族傅氏亦为北地郡望族,若能招降此人,北地郡必唾手可得,平定凉州亦指日可待!下官不才与傅南容乃是同乡至交,愿以三寸不烂之舌劝其来降!” 廖淳虽仍难对过释怀,然心想若真得傅燮来降扫平西凉,举西凉之众扣长安斩皇甫嵩便易如反掌,于是点头应允,令黄衍前往招降。 廖淳退兵三里,汉阳城中放才敢开门放入黄衍。这黄衍自投了王国军,心中时时惶恐,恐一朝不慎为羌人所害,此番求得这出力建功的机会又怎敢不卖力?于是不辞辛苦爬上汉阳城头的望楼,找到正在居高俯瞰敌情的傅燮,顾不得喘上一口气便鼓荡起他那如簧巧舌劝降傅燮道:“哎呀!南容吾弟,数日不见怎生消瘦至此?!”黄衍故作惊讶且关心的问道。 “啍!”傅燮知黄衍已然降敌,没好气的说道:“汝非吾兄,吾亦非汝弟!敢问黄府君此翻前来欲说我耶?欲助我耶?” 黄衍见傅燮言语竟如此冰冷生份,只好尴尬的讪笑数声答道:“这个自然是来助府君。”因傅燮说了“汝非吾兄,吾亦非汝弟”的话,因而也不敢再称兄道弟,改以官称“府君”。 傅燮听闻此言倒颇有此许意外,只是仍不太相信已经叛国投敌的黄衍还能来助已经陷入绝境的自己守城?于是稍缓和了些神色问道:“此话怎讲?” 黄衍道:“阉宦作乱庙堂,中原黄巾未息、盗寇群起,凉州大半亦为羌人所占,今天下已非复汉有,王公今手握重兵称雄西凉,府君不若助王公以建功立节,亦不负府君雄滔武略?” 不等黄衍说完傅燮已是勃然大怒,按剑叱道:“你我皆为剖符持节之臣,天子托我等以郡国,汝不思为国守土尽忠,反为贼作说客耶?!” 黄衍见傅燮暴怒,恐其加害,连滚带爬抱头鼠窜而去。 傅燮忿恨难遏,欲开城与廖淳决一死战,左右苦苦劝住。 城外羌众见黄衍狼狈奔回,知道其劝降不成,滇吾怕黄衍劝降不成奔回又激怒廖淳,便赶在其下令挥军攻城之前,忙策马出阵跑向汉阳城边,想凭借自己的一张老脸劝傅燮不要无谓寻死。鞠羟看滇吾冲出,自是也不肯落后,也随即拍马往汉阳城边跑去,二人亲随自是也跟着拍马冲出。 见着冲出的一群羌众,廖淳心中感慨颇多,精明算计如滇吾竟也能为救傅燮不避利害,不顾生死,这傅南容德望至此,也让人景仰!因而他也不拦阻,希望滇吾、鞠羟或可以把傅燮给劝降了。 鞠羟、滇吾一众冲至汉阳城边,却被城头乱箭射住不得前进,众人只好勒马停下,鞠羟、滇吾在城下下马纳头拜请,身后一众羌亦跟着伏地拜请。鞠羟向城头的傅燮喊道:“恩公!耿鄙已死,汉阳已是孤城,恩公困守无益,某等不敢要恩公降,只求恩公能保重千金之躯,解甲归乡安住!” 傅燮执刀立于城头,见着这些他曾经倾尽家财救助过的羌人,如今又反叛朝庭,屠戮汉族同胞,此刻又来夺他城池,他本想破口大骂,但话到了嘴边终又忍住了,羌胡本是未开化的民族,又岂能以“礼义廉耻”责之,若真要以“礼义廉耻”责之,那还得先怪朝政的腐败,自己这些父母未能行圣人之道,教化这些边野异族,使他们规入王化,想及此处,傅燮又不由的仰天长叹! 这时一旁傅燮十三岁的儿子傅干对傅燮说道:“国家昏乱,遂令父亲大人不容于朝。今汉阳兵少,不足以自守,且宜听羌、胡之请,还乡里,徐俟有道而辅之。” 主簿杨会也道:“明公汉阳已不可守,不若从羌、胡之请,为国家留有用之躯。” 傅燮张开双臂拍拍站立于左右的二人,仰天再叹,对傅干说道:“汝当知吾今日必死!古有训‘圣达节,次守节’,昔殷纣暴虐,伯夷尚不食周粟而死。吾遭世乱,不能养浩然之志,即食国家奉禄,又怎可临危避难乎!吾行何之,必死于此!汝有才智,自今以后当自勉之!主簿杨会,吾之程婴也。” 听得此言傅干已泣不成声,杨会则断指为誓,扶保傅燮幼子傅干,至死方休! 汉阳城中此时仅有不足三百的军士,且早断粮疲饿不堪,耿鄙军殁外援也不可再作期望,于是大开城门,高叫:“大丈夫当临阵战殁,岂可忍辱偷生以降胡虏乎!”率众直冲廖淳中军。 廖淳感其忠义,愿全其名节,遂亲率众军与之决战,阵斩之而不生擒,并从众羌将之请,送其子傅干并傅燮主薄杨会归乡里,优加抚恤,因而又大收众羌人之心,而王国对廖淳也愈发忌惮,此是后话。 第一百二十四章 董卓之恨 傅燮战死的消息传到长安再由长安报奏洛阳已是十日之后,此时凉州八郡已经悉数落陷落,西凉叛军寇掠三辅,朝野震动! 灵帝追谥傅燮为壮节侯,赖中长侍张让、赵忠二人巧言开脱,张温得免罪,只以“寇贼未平”之名罢免了车骑将军一职,收回节钺,并未究失土之责,张温也算捡回了一条性命。灵帝又下诏复拜皇甫嵩为左将军,督率前将军董卓,共合马步兵四万以拒叛军。 此时的凉州境内共盘桓着三股势力,一为王国,一为韩遂,而第三股势力则是趁乱率部造反的原凉州刺史耿鄙的司马偏将军马腾。 这马腾字寿成,扶风茂陵人,乃是伏波将军马援的后代,其父曾任天水兰干尉,后失官留居陇西,娶羌女为妻,生下马腾。因父失官幼年家贫,马腾常从彰山伐木背入城中卖了换钱养家,倒练就了一副好身板。及至弱冠,已长八尺余,身体洪大,面鼻雄异,而因其性格贤良忠厚,而为乡人所敬爱。郡守爱其武艺人品,署其为军从事,掌领部众,专司郡内兵事, 因讨贼有功,拜军司马,后迁为偏将军。 那夜在狄道曲阳亭,因耿鄙刚愎自用不听良言强要进兵,且宠信奸史程球,任由其欺凌僚属至使营啸,又兼贼众来袭,马腾为自保引本部军马逃出营寨,后又收拢残兵,因此时的凉州已不复有朝庭的郡县,为免成众叛羌异族的攻击对象,在部下众将佐的建言下,遂脱离朝庭而自立,号“合众将军”。 这三股势力虽同属反叛势力在侵略三辅,但为各自利益也是时有争斗,小磨擦不断,而当听闻朝庭重又派皇甫嵩至长安平叛,顿时如临大敌,又紧紧的团结在了一起,王国因攻陷州治斩杀耿鄙,此时在西凉诸军中声望最高,论实也是最强,此时已拥兵已达十五万之众。而马腾、韩遂二人此时合兵一处也才不过五万人马,因而二人计议合兵一处,共推王国为主帅。 而王国此时手头的十五万军马中,有七万归属廖淳统带,这王国为表人面豪爽大方实则生性多疑,本欲借耿鄙之手削弱廖淳的实力,却不想廖淳却已乎不废一兵一卒的袭杀了手精锐州郡兵的耿鄙,此一役王国表面装作高兴,大赞廖淳神武,心中实是对廖淳逾发忌惮,他不念廖淳一战让他名震西凉,倒是对廖淳收降了两万州郡兵耿耿于怀,深防廖淳会夺他的兵 马。因而,当马腾、韩遂提出合兵时王国不作他想,欣喜异常,暗自窃喜可借马腾、韩遂之势来制衡廖淳,于是三人一拍即合! 十一月,王国合三部军马十五万攻打陈仓,军报传入长安,众将皆惊! 前将军董卓对皇甫嵩说道:“陈仓乃长安西面之屏障,陈仓若失长安危矣,宜速发兵救之!” 皇甫嵩道:“不然,纵百战百战胜,不如不战而屈人之兵。陈仓虽小,然自秦以来陈仓便历为要塞重镇,而我朝高祖暗渡陈仓以来,更是对陈仓城墙加厚增高,另又阻塞其周边小道,而今这陈仓城可谓是城守固备,敌军纵有百万,亦末易可拔也,那王国虽强,若久攻陈仓不下,其众必疲,可获全胜,陈仓又何用救焉?都乡侯不必过虑!”说罢拈须自得而笑。 因皇甫嵩乃当世名将,长安众将多是皇甫嵩旧部,众将领一向折服于皇甫嵩用兵,此时听得皇甫嵩如此解释,都觉有理,点头称赞,不再有人请战要去援救陈仓。 董卓一向自傲,而他的自傲又源自于内心深处深深的自悲,自古天下士农工商,士族乃是上等人民,而董卓虽是富户出身,董氏也算是陇西豪族,但在无论再有钱也是下等人,总士人所轻视。开始他以为只要当了官便能改变这种现状,但当他因勇武被护匈奴中郎将张奂看重,授为羽林郎以来,与羌胡大小百余战,冒矢石不避生死,从郎中、县令、都尉一路升到现今的前将军、都乡侯,但这些该死的士族竟然依旧还是看不起他,这事从她的女儿婚嫁之事便可看出,那时他已是西域戊己校尉,赔钱嫁女只为求与乡中士族结秦晋之好,但哪怕是陇西州县中已经是旁支没落的士人都不愿与他董卓联姻。 而现如今,自己西凉平叛多有战功,被擢拨为前将军本也可感欣慰,但朝庭又派皇甫嵩这个左将军来节制自己,这前将军与左将军本应是平级,这明摆着是认为他董卓不如皇甫嵩,而当今的圣喻出自谁人之手,还不是张让、赵忠等阉货,也就是说连阉货敢轻视他董卓,这怎不让他愤闷! 今日他董卓主张发兵援救,皇甫嵩却张待贼自亡,且不论谁对谁错,这长安军中数十位将领竟无一人赞同他董卓的意见,都去拍皇甫嵩的马屁,真是他董卓所见有误吗?行军打仗不至最后一刻,谁敢断言必胜?!原因无非一个,他皇甫家乃士族名门,所以皇甫嵩该是当世名将,而他董卓只是西凉豪强,打胜了仗不过是匹夫武勇。 董卓气极冷笑一声:“皇甫公欲效张伯慎(张温)龟缩于长安城中,某治军两袖清风可无盈余之钱可奉于宫中内官(十常侍),与其延颈待罪,不若战死沙场以报国家!今日某便自引本部去救陈仓。” 董卓这番话是将皇甫嵩、张温一道骂了进去,同时还讥讽这长安诸将贪生怕死。 皇甫嵩老成持重见董卓出言不逊也不就恼,而其余诸将却多有忿意。 右扶风鲍鸿早见不贯董卓的跋扈专横,反唇讥讽道:“车骑将军(张温)在时,汉阳被围也不见前将军(董卓)欲请战讨贼,噢~险些忘记,这镇守陈仓城的乃是奋威将军董旻,末将失言!末将失言!将军该去救!将军该去救!” 这一番话让在场诸将大大的出了一口气,却听得董卓勃然大怒,再也按耐不住拔剑欲来砍鲍恢,那鲍恢岂肯坐以待毙,当下抽刀来迎,周围众将赶忙两边劝住这才免了一场厮斗。 论职级总董卓总是前将军,鲍鸿以下犯上被罚二十军棍,以平董卓之怒,此事就此作罢。 董卓犹自深恨皇甫嵩。 第一百二十五章 陈仓 陈仓。 守将乃是前将军董卓胞弟董旻表字叔颖现为奋威将军,这董旻虽勇武不及董卓,谋略不及董卓但他长于采纳良言,而其生有一子取名董璜,虽年未及弱冠却聪颖异常,董旻常将其带于身边,一则是历练,一则也让其参赞军事,另董旻帐下还有大将三员,分别是段煨、徐荣和胡轸。 段煨,字忠明,乃是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的族弟,人如其名对汉室可谓是忠心耿耿,生平最仰慕的便是其兄段颎,期望有朝一日也能像其兄长一样,逐羌胡驱鲜卑纵马沙场为大汉保疆拓土,因而在王国兵逼陈仓之时他便是第一个出来请战的。 再说徐荣,乃是辽东襄平人,此人可谓是文武全才,在黄巾起事前夕正往北海郡欲往投郑玄门下学习儒学、经学,而还没走到北海,黄巾之乱便起,此时天下人心慌慌,但徐荣却倍感兴奋,觉得这正是大丈夫提七尺剑立不世之功之时,于是便投于刘焉招募的义勇军中,曾与刘备一起在校尉邹靖帐下效力,只是那时徐荣只是伍长与刘备不曾相识。 在一次与黄巾的交锋中,官军大溃,而徐荣却从容指挥着他手下的兵士从容撤退,并在撤退途中杀死了许多黄巾军,这一幕恰巧让董卓见到,董卓爱其人才武艺在战后向邹靖要了。因徐荣只是一个伍长,又是主帅需要调用,邹靖虽是觉得有些奇怪,但也自是不好拒绝,从此徐荣便跟在了董卓帐下。 而后来徐荣果然没令董卓失望,凭借其谋略武艺屡立战功,很快便与胡轸、樊稠等西凉旧将比肩而坐,成为了董卓的心腹爱将,此番跟着董旻来守陈仓也是董卓的意思。 胡轸字文才,凉州豪杰,武威人,与董卓乃是乡党,其声望在凉州轻侠中仅次于董卓,因而手下聚集了许多少年健儿。 王国犯境,徐荣请战,但董旻心中甚是忧惧,陈仓城中此时不过一万人马,要对付十五万大军守城尚觉不够,主动迎击岂不如同以卵击石? 董璜知道父亲心中的疑虑,说道:“大人勿疑,宜从徐校尉之请。贼方至立足未稳击之正合兵法,其一也;贼于旬日之间连下四县其势虽盛然其力已疲,击之可胜;贼兵连胜而郡县之兵连败,贼必骄而轻视我等,兵法云骄兵必败!” 董旻听了儿子的分析虽觉有理,但仍担心兵力不足,问道:“徐校尉若去,将带多少军马?” 徐荣抱拳朗声答道:“只需本部人马即可!” 徐荣本部是两千人,董旻听罢稍觉宽心,不过旋即又担心徐荣只凭这两千军马难以抵敌那15万贼众,去了不过是羊入虎口,白白牺牲,于是又沉吟了起来。 董璜对董旻说道:“孩儿斗胆以为,父亲可拨军四千给徐校尉,再请胡校尉助之方可破敌。” 听闻此言董敏大吃一惊,徐荣本部是两千人马,胡轸本部也是两千人马,这样便已经是四千人马了,再拨给徐荣四千人马,那样不就是八千人马吗?这八千人马一出城,陈昌岂不就成了一座空城? 于是连连摆手:“不可!不可!万万不可!陈仓若失,皇甫将军,岂肯轻饶我等,不若闭城,坚守以待援军。” 见董旻又起退缩之一董璜忙解释道:“大人且听孩儿把话说完,我军虽只一万人,然这陈仓城中尚有三千县卒,县卒虽无用,然守城应不是问题,另外,这陈仓城中尚有数千的百姓,亦可令其上城头守城。 若说让县卒守城,董敏觉得此尚可行,这些县卒虽不归他节制,但守备陈仓城这陈仓县令与都尉亦是职责所在,相反自己的西凉兵倒是客军,陈仓若失县令、都尉脑袋必然搬家,所以不怕他们不尽心竭力。 但让百姓守城?如今这百姓中青壮者若非投了贼便早被抓了充军,所剩的家是老弱妇孺,如何能守得城池? 不待董旻提问,董璜又紧接着说道:“徐校尉兵盛则易于破贼,而如若兵少即便侥幸取胜亦难以重创贼军,反而让贼知道我城中兵少。这陈仓墙高城坚,即便是老人小孩只搬得动石块、推得倒云梯即可,即便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穿上衣甲站于城头亦足可壮我声势,震慑贼胆!因而我军虽尽出,陈仓城亦必无忧,请大人安心!”说罢拱手深深一揖。 听完董璜的分析,董旻深觉有理,忍不住开口赞道:“好!吾儿高见!哈哈哈哈~”捋着胡须放声大笑。 胡轸、段煨二人见主将称赞自己的儿子,也连忙不失时机溜须拍马大赞董璜。 董璜所说其实也正是徐荣心中所想,而主将董旻询问之时徐荣之所以说只需本部人马,一则是带走更多的兵董旻会担忧守不住城池,反倒会驳了自己的请战;再则也是出于他自己内心的骄傲,他相信即便只凭本部人马,依然可给贼军狠狠一击! 所以,当董璜侃侃而谈时徐荣便频频点头,心中暗自称赞,只是他本是个骄傲的人,不屑于迎逢拍马,人家越是谄媚,他心中越是鄙夷,也就越不会跟着随声附和,因而此时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董旻、董璜二人见状,面上虽无表露,心中亦有些许不快。 军议毕,照董璜建议,由徐荣率军胡轸辅之,出兵迎击王国。 陈仓嵬马坡。 西凉诸军自合兵以来,下鄠县,破雍县,平武功,占栒邑一路下来可谓横扫右扶风,所向披靡,所过之处多有望风而降者,联军兵威一时竟有超越先前边章统领之时,这让王国颇为自得,大有不可一世之感! 大军行至嵬马坡,此时天色已晚,王国心中暗忖,这陈仓守军倒是有些骨气,今我大军逼境,竟也没望风而逃,也没开城请降,居然来了个“坚壁清野”将境内的军民全撤入了城里,显然是想凭借着陈仓城负隅顽抗,这倒是有点意思。 陈仓守军的举动激起了王国的兴致,这一路的顺风顺水开始让他觉得有些索然无味,而此时十五万大军对一座孤城,他就像是一只逮到了老鼠的猫,打算把这老鼠好好的戏耍一番。 今日即然天色已晚,就先再放他们一晚,并且这一晚他们一定过不好,这刀架在脖子上的滋味……一想到那些身着官袍,往日里威风八面的官老爷们被吓得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王国脸上不由挂上了笑容。他勒马举鞭,指着嵬马坡下一处平坦之地下令道:“且让陈仓城中的鼠辈再苟活一晚,今夜大军就在此处宿营。” 王国军令刚出,廖淳便赶忙制止进谏道:“大帅此处扎营恐有不妥,西面嵬马坡林木茂盛,可藏军马,要防官军伏于其间,趁夜杀出来劫我营,不若趁天未黑再往前行十里,那里地势平坦又临近剡溪,可方便大军取水。” 廖淳因常与陈幕等一众山贼一起,受他们影响也常惯于偷营摸寨,所以自然也常提防着被敌军偷袭。 王国有个贴身亲近小厮名叫金平,此人奸邪贪婪,又长于迎逢拍马,善能查颜观色,因而深得王国喜爱,王国对廖淳表面客气实则忌惮,就连王国手下六员心腹健将伍习、张横、梁兴、杨秋、李堪、杨腾都不曾觉察到,但他却早就看出来了。 这连日来的行军使他疲惫不堪,这会儿王国下令驻军扎寨他想歇歇在马背上颠了一天都快被颠散的骨架,廖淳又说要再前行十里,心中一股怨恨之情由然而生。心道:好你个不长眼的黄巾贼,爷爷都快被马颠死了你却还要行军,看大帅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啍! 想着便附身上前对王国耳语阴阴的说道:“大帅不知这廖将军此言是何意?” 王国一听,脸上顿起猜疑之色。 是呀,这小子似忠实奸,这回不是金平提醒险又着了他的道,我下令就地扎营,他却以什么林木茂盛孔有冠军埋伏这种鬼话来危言耸听,如今这三辅朝庭军马不是早早远遁便是望风而降,还敢来劫营?!再者哨马早探得陈仓守将将所有的兵丁连同百姓全迁入了陈仓城内,这分明摆出的是坚壁清野之策,再来劫营?!哼!王国心中一声冷哼,骂道:当着三军将士显得你足智多谋,而我是一个蠢蛋! 王国是越想越气,越想脸色越阴沉,但也不好直接发作,还得想个合适的理由回绝廖淳的建议,而这时韩遂附和着廖淳的建议,对王国说:“大帅廖将军所思较为稳妥,此处草木茂盛的确适合潜伏军马,陈仓重镇不比别处,皇甫老儿必派心腹大将把守,我等还宜紧慎为好!” 马腾在一旁也跟着点头附和。 王国顿时气炸,只道是韩、廖二人有隙,原本是想借着韩、马二人的势力去制约廖淳,却不想廖淳这小子手段竟如此了得,合兵只这些日子倒又拉拢了韩、马二人,今日若是妥协那往后还如何当这大帅指挥三军?到时只怕是三军只知有他廖淳而不知有王国了,想着也不顾言语措词,冷着脸讥讽三人道:“尔等为如此胆小?若是畏惧那皇甫老儿可自领本部回,明日我当独破陈仓,界时在陈仓城内摆下酒席恭迎三位将军!” 廖、韩、马三人被噎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关于扎营这事,若按个人见解,韩遂也确实认为廖淳的建议较为稳妥,但他附和廖淳的建议更多的目的是向廖淳示个好,毕竟先前发动兵变坑了廖淳一把的是他韩遂,如今廖淳今非昔比已经手握重兵,今后还要精诚合作,却想不到的是王国的态度竟如此恶劣,韩遂也不由心头怒起,他开始有些后悔当初发动兵变,当初当这副帅可不会有今日的窝囊,但他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表面不曾表露分毫。 王国也不管三人如何反应,径自下令三军就地扎营,并且还堵气撤了他所部本该巡营守夜的兵士。 第一百二十六章 劫营 王国兵驻嵬马坡,军报传至徐荣手中,徐荣大喜,一面令斥候继续哨探,一面与胡轸商议用兵。 徐荣道:“贼人不识兵,此正天欲使你我成功!” 胡轸抱拳正色道:“愿听将军调遣!” 徐荣大声道:“好!烦请文才引本部军马往贼营东面大路埋伏,我自引兵潜伏至嵬马坡密林入中,待夜至三更我便引军杀入贼营,于贼营四处放起火来,贼必惊恐溃逃,西面嵬马坡草木茂盛,贼不知我虚实必不敢轻入而往西逃,文才于路劫杀可获大功!” 胡轸大赞妙计,二人再就其间细节商议定,各自引兵出陈仓城。 夜过三更,由于王国堵气撤了巡夜兵士,王国所部营地全无警戒,徐荣趁黑突入营地四下里放起火来,整个西凉军营地顿时大乱,徐荣又率众乘乱冲杀,西凉军被杀者,自相践踏而死者不计其数。 王国幸得由张横拼死护住方得无恙。 在砍翻两个围攻上来的羌兵后,张横对王国大喊:“官军偷营,天黑不知有多少人马?宜先脱身,待天明收拢军马再作计较。” 王国此时已惊得失了主张,茫然问道:“四面都是官军,要往何处脱身?” 张横道:“官军由嵬马坡杀来,我等可往东撤出大营。” 王国一听有路可逃,大喜道:“正当如此!正当如此!” 这时梁兴、杨秋、李堪、杨腾四将又各自带了些兵丁陆续赶到,身边聚拢了些人马,王国的胆气也就又壮了起来,用颇为威严的口气下令道:“众将士随本帅往东面冲杀,挑大路走,莫走小道,免被官军算计!” 众将士得令,奋力冲杀,总算是护着王国平安从营寨中逃了出来,然行未至五里一声梆子响,官道两边又杀出大队人马,惊得王国险些从马上栽下,这些杀出的人马正是胡轸的人马。张横、梁兴、杨秋、李堪四将忙纵马上前两面抵住,只杨腾护着王国杀出重围继续往前奔逃。 然而这次奔逃还没到五里,寂静的旷野里又是一声令人心惊的梆子响,路旁闪出一彪人马,借着微弱的星光,王国看到一面军旗,上书一个“胡”字,王国虽不知这姓“胡”的将领是何人,但这旗帜是官军的样式他还是识得的,顿时又惊得面无血色,此时王国身只余数十骑跟随,而对面少说也有数百人,他心知要冲过去已是不可能,便急急勒住马缰,想要拔马调头往野地里逃跑,但谁知对面那将挽弓搭箭,口中大喝:“哪里走?!” 喊声刚落,只听“嗖”的一声破风声响,王国胯下之马已轰然瘫倒,连啍都没哼一声,王国也随之摔倒在地,对面官军兵士冲上来捉王国,而那放箭之将亦已策马奔至近前,高举大刀欲劈王国。 这将不是旁人,正是陈仓守将奋威将军董旻帐下校尉胡轸,这胡轸虽然是个鲁莽武夫,但偶尔也有粗中有细之时,当董旻让他辅助徐荣来破贼时,他心中有些不悦,他与徐荣明明同是校尉如此安排不就等于是徐荣当了主将,而自己只是个副手那得了功劳还不都是徐荣的?但当徐荣要他来东面埋伏阻击,他突然灵光一现,觉得自己建功立业的机会真的来了。 他想,乘乱从营中奔逃出来的除了那些溃兵之外,必定也会有一些贼首,若是运气好抓住了贼帅,那这份功绩可不是徐荣可以拿走的,自己立马可以名扬天下、平步青云!如此盘算着,他在引兵埋伏时是特别用心,原本埋伏只在一处,但后来转念一想,分做两处方才更稳妥,第一个埋伏点遇到的溃逃贼兵必然很多,贼兵一多混在一处便难以分辨哪个是贼首,哪个是喽啰,因而这第一处只要做截杀就好,以尽可能多的杀死贼众为目的,为此需留下大队的人马;而能从第一处埋伏点逃脱的,便更有可能是贼中首领,甚至可能是贼帅,但此时他们的人马应该也不会太多了,所以他只引着三百精锐亲自在第二个埋伏点,专候那些逃出的贼酋。而结果还真如他料想一般。 王国惊得魂飞天外,大声叫道:“吾命休矣!” 这时又一个声音如狮吼一般炸响:“休伤吾主!” 声未落人已至,正是杨腾!只听“当啷”一声巨响,胡轸劈落的一刀被一把铁戟架住,两兵相交撞出一朵火花在黑夜中分外的耀眼,王国被巨大的撞击声震得耳膜生疼,但此时他还哪顾得上这个,边滚带爬的忙往边上逃开。胡轸见此情形更加确信这王国是贼中巨酋无疑,又岂肯轻易放过,拨转马头提刀再向王国砍来,只因这一刀是向旁劈,距离太远,杨腾见已不可能架住,于是急中生智,挥戟直削胡轸马腿,胡轸的刀刚要砍到王国的身上只听咔嚓一声,胡轸胯下马匹的一条前腿已被杨腾砍下,马儿吃疼乱颠栽倒在地,胡轸也跟着被摔倒在地,杨腾赶上要刺胡轸,而胡轸早被一群亲兵护住。 杨腾见官军人多恐王国失去了马匹被官军所害,便也趁这个空档跳下马来,将自己的马匹让给了王国,并对王国喊道:“主公先走我来挡住这些官军!” 说罢,提戟又向胡轸那边杀去。 而胡轸此时也早从地上爬起杀了过来。两人挥刀舞戟战作一处。 王国得了马匹也顾不得辨识方向,只望旷野里夺路狂奔,真惶惶如丧家之犬!也不知奔逃了多久,只见天已微明,东边的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来,他勒住马环顾四野,四野空寂这时那颗惊恐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些下来。然而,他刚想下马歇歇被宽阔的马背硌得生疼的胯部,远处的丘陵后忽然闪出一彪人马,惊得他顿时又魂飞天外! 再说廖淳这边,由于夜间巡防严密,王国的中军大帐起火之时,众将校首领便知道了有官军前来劫营,于是各自约束兵士,因而在极短的时间内便控制住了混乱的局面。只是夜色浓重,也分辨不了官军前来劫营的有多少人马,而鞠羟、滇吾等人都畏惧皇甫嵩,害怕这劫营是出自皇甫嵩的诡计,所以都纷纷询问廖淳应对之策。 廖淳此时也与这些羌人首领有一样的顾虑,但无论是出于理智还是他忠烈的本性,他都觉得无论再危险也应该先救王国,虽然他对王国没有什么私人的情义,但是王国若被擒或战死那现在的联盟必然再度分崩离析,到时候别说去找皇甫老儿寻仇,只怕这联军各部又会自相残杀,然后被皇甫老儿各个击破了。 但是目前手下的这些羌族部落跟着自己多半求的是一己私利,若照实和众人说此时要拼死去救王国,只怕这一众羌兵瞬间便能崩散各自逃命,廖淳环顾火光冲天、喊杀震地的军营,苦思对策。 正在这时,廖淳远远望见一彪人马杀散了围攻中军的官军,将中军大帐中的一人护在中央,虽然廖淳看不清那一彪人马是谁人部曲,也看不清被护在中央人的容貌,但他大致也可以确信自己的猜想,被救的定是王国无疑,于心中顿时一喜,有了主意,大声喊道:“撤!” “撤?往哪儿?”众人皆有疑惑。 廖淳扬鞭一指道:“嵬马坡!” 一众羌人首领面面相觑,这劫营的官军便是从嵬马坡方向杀来的,这廖将军白天还阻谏大帅说嵬马坡林木茂盛宜于伏兵不可在此扎营,此时怎么反道犯起糊涂来?如今这四周都是黑魆魆的,独这嵬马坡上还有星点火光,这分明是坡上还有伏兵未出,往嵬马坡撤,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这时不单是羌人首领,周遭的一众羌人也都嘀嘀咕咕的议论了起来,见众羌人心有犹疑廖淳解释道:“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虚虚实实变化万端,这皇甫老儿诡计多端,我料定这嵬马坡上的火光必是疑兵,用来恫吓我等不敢往坡内密林处跑,而专在大路两旁设伏以击我惊惶逃窜之兵。” 众羌听后觉得颇有些道理,纷纷点头赞同,有人还在那里补充道:“正是!正是!我等若走入山林茂盛处,他也不好追赶!” 但仍有人不敢全信,小声质疑道:“这也只是将军的猜测,倘若真有伏兵我等岂不是死无藏身之地?” 廖淳先是赞许的看了下那提出质疑的小校,然后笑着说道:“这位兄弟的顾虑不无道理,然而我等有数万人马,若真有伏兵奋力前冲,官军又何能阻挡?” 听廖淳如此说,众羌心中块磊顿消,有嘲笑那提出质疑的小校的道:“如此胆小还像不像的爷们?!” 有自我安慰似的道:“就是,我等数万人马,奋力一冲撞入那嵬马坡的草木丛中,那时官军还能耐何我等?!” 也有赞叹廖淳的智谋的道:“汉人多狡诈,幸得廖将军是我们的人。” 这赞美廖淳听了是哭笑不得。 就这样,一众羌军呼啸着随着廖淳往嵬马坡那火光斑斓处冲杀而去,这时身后一骑猛抽两鞭座骑赶上廖淳,用荆襄话轻声问道:“元俭刚才的那些话你都在扯谎吧,你应该是认为嵬马坡上有伏兵,想去挡住伏兵救王国。” 被说中了心思,廖淳心头先是一惊,转头看是贼老大陈幕,便松下一口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道:“让兄弟们跟紧点。” 这兄弟们指的自然是陈岭、鲍恢、泥鳅等人,陈幕会意捏嘴吹起一声长哨。 第一百二十七章 劫营之后 至天明时分,徐荣、胡轸二人早收全功退入陈仓城中。令胡轸大感遗憾的是,忙碌了一整夜却未曾擒得贼酋,倒真是给徐荣做了回副将,这所得些微末军功想来多半也是算在徐荣头上的,让他心有不忿的是,主公偏爱这辽东贼(指徐荣,因其为辽东人)也就罢了,想不到主公胞弟叔颖公竟也如此器重于他,就如劫营之事,自己与辽东贼分明同级,凭什他为主自己为辅?换过来不好么?亦或分作两军也行呀!何奈竟如此小觑乡党旧人! 只是他未曾想过的是他口中的“辽东贼”却在处处敬让着他,让他去伏击逃脱的贼军本就是徐荣想送功劳给他,如果徐荣想独吞战功的话,那于路埋伏的差事徐荣就自己干了,至于没截到贼酋那只能算是胡轸自己运气不好罢了。 而徐荣的谦让其实也是出于无耐,非是他不好战功无进取上进之心,只是他不是凉州人,平常凉州军将便多挤兑排挤于他,而这些凉州的军将皆是董卓的嫡系心腹,自己虽说现在受董卓的器重,但是众口铄金,人言可畏,有些子虚乌有之事说得人多了也便成了真,若哪天董卓对自己心生嫌隙,那自己又将如何在这凉州军中立足?自己的生平抱负又将如何实现?所以他平日里多谨小慎微,事情与人和善谦恭退让。然而,纵然如此,遇事依然多有不如意, 就如这次劫营之事自己请战,奋威将军却又派胡轸为辅,说是为辅实则不过是担心自己率军降敌罢了。这次冒死劫营虽获大胜,然而董旻对论功行赏之事却只字未提,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再说联军这边,那夜王国只身逃脱又撞到一彪人马,原来是率军前来寻他的骁将伍习,劫后余生的王国,没有丝毫的庆幸之感,也没有丝毫因不听忠言而招致惨败的后悔之意,反倒因羞恼增添了对廖村的愤恨之意,他心头暗思,这夜的惨败将让三军将士都认为廖纯足智多谋,而她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可笑,自己在这军中将威望扫地,这全都是因为廖纯这个臭小子黄巾贼! 回到营地后,他又听到了些传闻,昨夜中军火起,众将大惊,廖淳对众将说道:四野漆黑独嵬马坡上有火光闪烁,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此定是官军疑兵之计,可往嵬马坡撤退。众军将起先还怀疑惑,然而撤至嵬马坡上果然无人,那些火光是官军绑在树上的火把发出的。如今军中众将校都盛赞廖将军神机妙算,昨日如大帅能听廖将军之言,我军不至于有此败。 王国大怒,恨得咬牙切齿! 晌午时分,廖淳带万余骑从东南方归来,但廖淳其实早在冲上嵬马坡后没多久就又率军杀了回来,原本冲上嵬马坡后他才发现判断有误,自己高估了官军,这夜参与劫营的应该没多少官军,所以应该折回去与营内的弟兄内外夹攻杀官军个片甲不留,也可解中军之危。 但要想说服这帮刚刚逃出生天惊魂未定的羌人去和官军拼杀又谈何容易,所以他只招来陈幕几个外加鞠羟,想凭借往日情谊说动鞠羟。开始廖淳还是担心鞠羟会不愿意去,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一路走来大仗小仗鞠羟早对他佩服的是五体投地,他深信只要跟着廖淳走那准没错! 滇吾见着廖淳招呼鞠羟忙也凑了过来,虽然他到晚了一步没听到廖淳招鞠羟是要干嘛去,但精明的直觉告诉他,肯定不会是坏事,那这好事当然不能让鞠羟这小子一人得了,所以他当即表示,无论去干嘛必须得算上句就种部落,廖淳不可以偏心,弄得廖淳是哭笑不得又欣喜异常。 见土日部和句就种部都跟着廖淳杀下山去,其他部族虽不清楚才上坡却又要下去,但又岂肯落后,也都呼啸着赶了下去。 要说那徐荣也真是智勇双全的大将之才,敢率数千兵士劫二十万敌军营寨,往来冲突如入无人之境,他将兵由辕门突入直捣中军,差点就擒斩了主帅王国,而王国被救奔出营寨他也不追赶,随即调头向北,杀至北寨尽头后又由北转南,由于他令兵士一路放火并鼓噪呐喊,联军兵士多在惊惶无措之间被杀或自相践踏而死,因而这一夜联军伤亡极多而徐荣所率兵士几乎没有折损,待到廖淳回军之时,他早将联军营地由中军至北,又由北至南往来冲杀了个遍,而后向南撤军而去。 因天黑敌情不明,故而廖淳不敢追赶,又听营中兵士讲述官军围攻主帅王国已奔出营外望东去了,廖淳恐王国遭官军伏击被害,遂又引兵往东追赶,后遇上张横、李堪、梁兴、杨秋四将,助他们杀退官军,又合兵一处同来追赶王国,然而只是救下了孤身苦战的杨腾,但却没了王国的踪影,众人只得四散寻找,及至天明有兵士赶来通报众人方知王国已回了营寨。 但王国哪肯听廖淳的解释,即便有杨腾等人佐证也是没用,虽则面上对廖淳仍是礼敬有加,实则心中疑忌越甚。 这一夜联军被官军杀死者,自相践踏死者多达三万余人,且大半为王国嫡系部曲,廖淳觉得自己统带军马多于王国会有强宾压主之嫌,且自己这些军马所用之粮草均由王国供应,遂便主动提出,挑选帐下精锐五万以充中军,来增强对王国的护卫。 王国也不拒绝,只是廖淳的忠心之举又被他作了负面的解读,他疑心廖淳想用自己的人充入中军是有所图谋,因而在之后的攻城战中他将廖淳分拔的五万精锐放在了第一线用作炮灰,可怜这五万精壮羌勇原是满怀希冀以为跟了主帅能得更多的封赏,却不想都成了枉死之鬼,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韩遂、马腾二部也各有折损,只是没有王国所统豁的中军那样惨重。联军收拾整军毕已时近正午,计点军马共十一万三千余,对外仍谎称十五万,气势汹汹至杀至陈仓城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对阵 陈仓城中徐荣、胡轸刚才交兵复命,马不及解鞍、人不及解甲忽然守城小卒慌奔而至报董旻曰:“南,南,南门外漫天尘起,想是贼,贼,贼兵来了。” 这小校应该是被吓得不轻,连讲话都结巴了。 董旻也着实吃了一惊,暗忖:“这不是徐荣、胡轸二人刚刚报称这些叛羌被劫营自相践踏死伤无数,几欲崩溃么?!怎么这么快就整军杀来了?那不成是徐荣这厮夸大其功?” 董旻拿眼去看徐荣,而后再看胡轸,二人皆不作声,董旻心中愈加惊疑,不过纵然如此他也不能在小卒面前表现出些许的畏惧,以免动摇军心,他作色喝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贼来便紧闭城门,陈仓城高且坚,其可奈何?!” 胡轸听董旻要闭城坚守,抱拳请战道:“若贼围城吾等皆被困矣,原领本部军将就城外拒敌!” 董旻迟疑不定。徐荣阻谏道:“不可!昨日劫营侥幸获胜只因叛羌无备,今番其大军气势汹汹而来,吾等只宜闭城坚守,以避其锋芒。” 胡轸怀疑徐荣是为了阻拦自己建功,大怒道:“徐元康汝欲阻吾建功邪?!”转而又向董旻奏请道:“叛羌虽众乃乌合之众也,宜趁其远来立足未稳之际击之,则一战可胜也,乞将军勿疑!” 徐荣被胡轸的话噎得无语,而董旻觉着胡轸此计也颇合兵法,于是便令其将本部军马出城拒敌,自己则率军于城头敌楼防御。 胡轸引出城离城五里与联军接住,两阵对圆,胡轸对左右众人道:“幸得我等赶得及时,若稍有迟延及彼围城我等皆被困矣!” 左右众人见着乌央央如山似海的敌军,心中无不惊惧,但畏惧胡轸军威仍皆称颂道:“将军高见!” 胡轸听了左右称讼心中十分满意。 这时联军营中走出一将,头顶羊角盔,身着牛皮铠,手舞一把硕大而形状甚是怪异的兵器,口中哇呀呀乱叫着前来搦战。 胡轸谓左右曰:“谁敢与吾擒之?” 半晌无人应,胡轸大怒叱日:“如此胆怯何以为将?!” 说罢刚要挺枪自战,阵中一将被胡轸言语所激,高叫一声:“某愿往!”音声未落人早冲出阵去。 然而,胡轸都还来不及感到欣慰,那将早被贼将砍翻落马,众军大惊。 胡轸见了勃然大怒,抄刀直取那贼将,口中叫骂道:“大胆!羌狗敢杀大国上将,汝死也!” 对面那将也破口大骂道,你才抢狗,你全家都抢狗, 胡整听了不由的一愣,对面的贼强,骂人的话虽然粗俗,但听口音却像是中原的,比之下自己的凉州羌,倒是更像偏比的枪撸了,他刚刚的哇哇乱叫,以及那一身的装束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汉人。 原来这装束怪异,手持的兵器更为怪异的人就是二娃子,这二娃子自打来了西凉,不但被妖娆奔放的羌女所吸引,对羌人那种粗放狂野的装束更是喜欢,再加上他手上的那把龙云,以及口中的那种模仿羌话但又学不像的那种哇哇乱叫声,难怪胡轸会把它当成是羌胡异类。 而就在胡轸愣神的瞬间,联军阵中又冲出一将,挺枪纵马直取胡轸,口中叫倒:“二娃稍歇,此贼可留于我。” 二娃子斩了贼将正耀武扬威的得意着,忽被人叫了小名,心中十分不悦,怒目看去,来人却是黑山贼的二当家陈岭,虽说二娃与陈岭一向交好,但当着敌我两军将士的面被叫小名,心中终是不爽快,况且这陈岭还是来争功的,顿时大怒,喊道:“某乃大将何邑,再叫我二娃我跟你急!”口中说着两腿却不停歇,急夹马刺冲向胡轸想赶在陈岭奔到之前斩了胡轸,显然不愿把立功出风头的机会让给陈岭。 而二娃子和陈岭二人只顾争功,却不想背后又冲出一将,口气更为狂傲,说道:“二娃、二弟都且让开,此人乃敌军主将,你二人恐非敌手!” 这口气不是旁人,正是贼老大陈幕! 陈岭听了不满的嘟囔道:“大哥何长他人志气?”但却也不敢过多分辩。 二娃子虽不满当着众军被唤作“二娃子”,但慑于陈老大的淫危,也不敢顶撞,只近乎乞求似的可怜巴巴的说了句:“你就不要来和我抢功了嘛!”但声音小的几乎只有他自己可听见,完全没了刚刚那挥刀斩将,口中高喊“我乃大将军何邑”的耀武扬威的神气样。 而胡轸此时已经怒发冲冠,这不知哪里冒出的三个无名鼠辈竟也敢视自己如儿戏?!自己好歹也是凉州界上响当当的豪杰,都乡侯帐下有名号的大将,他咬碎了满口的钢牙,挥刀直取二娃子,想先结果了离自己最近的疯疯颠颠的贼将,好叫群贼知晓自己的手段,然后再去擒那另外两个。 却不想二娃子前一刻还催马急奔想要争攻,下一刻却因畏惧陈幕的淫威,不敢和陈幕争功,此时突兀的勒了马缰,马速顿减,而陈幕马快,只一瞬间便已纵上前来,回魂枪斜刺里直戳向胡轸心窝,胡轸吃了一惊,只好舍了二娃子,急翻身躲逼,亏得是他马术精湛才堪堪的躲过这一枪,而他仰身刚起,二娃子也已赶至近前,二娃子虽不敢和这贼老大争功,但若就此拨马回阵脸上又十再是有些挂不住,心中踌躇而跨下座骑已经载着自己逼近敌将,只好本能的砍出一刀。 这时陈岭也至挥刀劈来,胡轸只得慌忙拿刀格挡,这情形即危险又狼狈,也就更谈不上反击了。 官军阵上,胡轸帐下众将虽是心怯,但见胡轸被三员贼将围攻,形势岌岌可危,胡轸若死那他们即便逃了回去,这失陷主将罪责便可要了他们的脑袋,所以即便是再害怕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来救胡轸。 而陈幕刚要喝退二娃子和陈岭,想独战胡轸,却见着对面官军齐齐冲来,料想自己双拳难敌四手,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吞了回去,抖擞精神,必要在救兵赶到之前结果了胡轸。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兵临城下 联军阵上,居中的自然是主帅王国,此时他也一声令下,催动三军齐出,十数万人马如泰山崩项之势碾压向官军。然而不为人知的是,这三军统率的军令可不是从战局考量而下的。 原来,昨夜被劫营让王国自觉在军中威风扫地,此时见着二娃子何邑先大显神威一刀劈了一个官军偏将,后又与陈幕、陈岭两个贼头将这支官军的主将困在垓心,这将武艺也不似闲,但双拳难敌四手,随着兵刃撞击之声越来越紧密,这官军主将已经渐露败迹,要是他再死于三人之手,那论起功劳来,出风头的又该是廖淳,因为他们都是廖淳的部将。刚好,官军阵上人马齐出来救,王国又岂能让这“煮熟的鸭子”再飞走?正好趁此挥军掩杀,即不会让人觉得自己在抢手下人的功劳,反而更可显示自己指挥英明果决,这便是王国心中真正盘算的事。 而胡轸,以一敌三已经让他有些疲于招架,又猛听得对面阵上忽然喊声大震,回眼瞥见敌军如排山倒海般拥来,心中大骇,叫苦不跌,深悔不听徐荣之劝,不过心中虽慌,但手下章法却不乱,只见他躲过陈幕刺来的一枪,又朝着二娃子、陈岭二人虚势撗扫一刀,趁着二人躲避之际,拔转马头便往陈仓城中逃去。 二娃子、陈幕、陈岭见着胡轸要逃,急催马来赶,二娃子更是又急得哇哇大叫起来:“狗官休走,且吃你爷爷一刀。”二娃子认为所有朝庭的官都和他家乡中卢县的县令是一般无二的,中卢县的县令是个专门搜刮民脂民膏贪得无厌的狗官,那眼前的这个胡轸即然是朝庭的军将,那自然也当得起“狗官”这个“光荣”称号。 胡轸听到自己居然被骂作“狗官”,心下大为愕然,争战厮杀多年还是第一次听人将自己骂作“狗官”,在他印象中只有那些执政一方的官员才有可能被那些草民骂作“狗官”,并且且那些能执政一方的官员大多是士族出身,而自己虽说称得上凉州豪杰,但到底只是一介武夫,难以和那些高贵的士族并论,要这么说来这疯疯癫癫的贼将还高看自己了。只是,这些念头只在胡轸脑中一闪而过,此刻最重要的是逃命! 二娃子继续在舞刀哇哇乱叫着追赶,和他一起的自然还有陈幕、陈岭兄弟,以及身后齐拥来的十数万大军,然而就在三人刚要再次围住胡轸之时,身后突然传来许多惊呼惨叫之声,回头看时,己方军阵已经大乱,东西二角突入了两支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了官军人马,军士被杀得措手不及,军阵一乱两边人马混杂,也辨不清官军有多少人马,为防再腹背受敌,在陈幕的喝止下,二娃子只得颇不甘心的舍了胡轸,与陈幕、陈岭二人转身杀向突入的那些官军。 而这突然杀出的官军也不是别的人马,就是这陈仓城中的守军,西路领军将领是校尉段煨段忠明,领着本部两千人马;而东路正是校尉徐荣徐元康,也领着本部两千人马。 原来,徐荣好言相劝,反遭胡轸的奚笑讥讽,徐荣心也颇为不悦,本想就由他去等着看“好戏”,然而他回头一想,如今兵临城下,若是胡轸丧于敌手,那无异于是断了奋威将军一臂,要想守住陈仓城就更难了!而若是陈仓失陷,自己生死且不论,先便是有负于主公重托,主公拔自己于行伍之间可谓恩重如山,粉身碎骨尚不能报万一,自己又怎因胡轸的无理不敬而废主公大事? 如此一想,他便在胡轸走后又向主将董旻主动请缨。而段煨原本对胡轸的出兵拒敌也并不赞同,只是见他执意要去,又严词激烈的奚落的劝阻他的徐荣,另外奋威将军也默许了所以他也便不再开口反对,转而去想的是万一胡轸果然如徐荣所说那样失利,该如何去援救?此时,听得徐荣请缨要从东门绕城击敌侧翼,他觉得此计大妙!当下也请战道:“末将也愿领本部由西门出,与徐将军共击贼军,则贼一举可破!” 徐荣一听段煨愿出西门共同夹击敌军,心中大喜!但主将董旻听了却又紧锁眉头,犹疑不定起来。 这时门外响起一个少年清朗的声音:“徐将军之计大妙,父亲宜从二位将军之请!” 话音未落一个翩翩少年,已经站在了大殿中间,这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奋威将军董旻之子董璜。 董旻一听儿子赞同徐荣、段煨的请战心头疑虑顿消,转忧为喜,他对这自小便聪颖过人的儿子可谓是十分宠爱和倚重的,在这世上除了他大哥都乡侯董卓的指令他绝对服从不会有任何质疑外,便是对这宝贝儿子董璜言听计从,而董璜的建议也每次都是正确的、最好的,没让他失望过。 于是,便有了后面夹击联军的这两路奇兵。 胡轸得脱,败逃入城后,官军这边终是人少不敢恋战,而联军因不知官军虚实亦不敢纠缠,两下里混杀一场各自退兵。 胡轸入得城后自知败军失利,自缚往见主将董旻,董旻知道胡轸乃是大哥董卓的心腹旧将,不便将其用军法斩杀,同时又要借其勇武来守御城池,于是听从儿子董璜的建议,佯装大怒欲斩胡轸,后在徐荣、段煨二将的苦劝之下,方才“勉强”同意计下胡轸的项上人头,让其戴罪立功。由此,即正了军法,又立了董旻个人的军威,自此全城军民齐心守城御敌,无人再敢言出城击敌,而战局从这一刻起也确实不再适合出城拒敌。 再说回胡轸与徐荣二人的关系,经由此次事件,胡轸对徐荣的态度改善了许多,不再似以往那般尖酸刻薄,处处排挤刁难,徐荣为此也暗感庆幸,自思待人果然应该将心比心,自己救了胡轸,胡轸也改变了对自己的态度,这胡轸是主公的心腹旧将,相信日后自己在胡轸的帮助下与主公帐下其他西凉诸将的相处也会更容易些吧。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这次的事胡轸压根没丝毫感激他的意思,相反是加深了敌意,由原先只是出于凉州旧将对他这外州新人的一种排挤,上升到个人之间的仇恨。 胡轸认为徐荣让他在奋威将军以及全军将士面前丢尽了脸,徐荣用自己正确证明了他胡轸的愚蠢,用自己的荣耀证明了他胡轸的耻辱,最后还假惺惺的在奋威将军面前替自己求情,自己需要这辽东鬼(徐荣是辽东襄平人)的求情么?谁不知道自己乃是都乡侯的乡党,是都乡侯倚重的心腹大将,奋威将军乃是都乡侯胞弟,他能不知道?他真能宰了自己?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这辽东鬼倒好,来白捡个现成人情,让军中人人以为是徐荣救了自己,自己平时刁难徐荣而徐荣以德报怨。 胡轸恨得咬牙切齿却还得在人前表现得对徐荣充满感激,就因这一节后来在董卓死后,他的西凉军内讧,在新丰之战中胡轸与徐荣共同领军对敌,而胡轸临阵倒戈,借机害死了徐荣,当然这是后话了。 第一百三十章 说客 翌日,未及卯时。 陈仓城外联军大营中,主帅王国升帐点兵,由于点卯时间的突然提前,许多兵士还来不及穿戴完备便匆匆赶来列队,因而当王国在大帐之内意气奋发的向一众将校布置这一天的攻城任务时,营帐之外尚有许多的兵士还在整束衣甲。 不过,好在王国看不见。 王国之所以这么急着去攻打陈仓城,其实依然无关乎任何战略战术的考量,还是因为他自己的心病! 昨天二娃子斩杀官军一员偏将算是稍稍出了一口前天夜里被却营的恶气,也算挽回了自己的一些颜面,但可惜的是没能斩杀那领军主将胡轸。再者,那二娃子何邑说起来总归是廖淳的人,细究起来指不定底下这帮贱匹夫还不知怎么议论?! 所以,今天必须把陈仓城给攻陷了,而且一定可以攻陷!十余万人打一座城,踏都把它踏平了! 王国信心满满,又岂肯将这“唾手可得”的功劳拱手让与他人?因此这一日出战,打头阵的全是他手下嫡系人马,这便是他天未亮便招集全军升帐议事的结果。 这事最郁闷的便是二娃子了,昨天他大显神威上阵手起便劈了官军一员副,自以为勇武无敌,正想在三军阵前再大展身手,确不料主帅王国全安排了自己人上阵,并且这事他淳哥还插不上手。 这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二娃子大发牢骚。 自然这二娃子的牢骚又招来了陈幕、泥鳅等人的数落奚笑! 军议之后自然便是进兵,及大军开至陈仓城下,原酒泉太守黄衍自思投靠了联军以来尚无尺寸之功,原想借着说降汉阳太守傅燮以作进身之资,却不想这傅南容却原来是个愚忠愚孝的死脑筋,非得自寻了死路,如今这陈仓却又是个好机会,一则陈仓孤城已经如瓮中之鳖,陈仓城墙再坚又怎能对抗十数万大军?二则陈仓守将乃是都乡侯董卓之弟董旻,董家兄弟也都是西凉土人,根基都在这凉州,且尽人皆知西凉董氏以枭雄着称,有的怕只是狼子野心,哪有对朝庭的半分忠心?!如今联军势大,生死之间权衡利弊,不怕这董旻不投降。 想至此黄衍进前,对王国拱手自荐道:“大帅且慢进兵,这陈仓守将董叔颖那某故交,愿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其来降。” 王国一听大喜,忙问:“太守此去可需何物?” 黄衍颇为自信的答道:“只凭某三寸不烂之舌。” 王国拍手大声叫好,下令三军停驻,为防意外更派两员小校护送黄衍前去劝降,被黄衍回绝了。 黄衍只身出列,步行往陈仓城下走去。 这是陈仓城的西门,城上守城的小校见大兵压境本已经做好了厮杀的准备,这时见一文士打扮的人信步踱向城门边,于慌忙跑去报告守成校尉。 负责守西门的正是校尉胡轸,因刚刚昨日败了一阵受到了责罚,所以行事自然比平日里更小心紧慎许多,听了小校的报告赶至城头一看,城下果然来了个着锦袍没穿护甲的文士,忙开口喝问道:“来者何人?先通姓名。” 只听城下那人不紧不紧的从容答道:“将军可速去报知奋威将军,就说故人来见!” 见城下之人气定神闲的回答,却又不肯说出名姓,只说是奋威将军的故人,胡轸心下狐疑,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得派了一个小校赶紧去报知主将董旻。 不一会儿,董旻全副披挂在亲兵的护卫下爬上了城楼,他凭栏往下一望,看到城下果然有一个玉带锦袍文士打扮的中年汉子,只是他眯眼仔细端详了半天也没认出来这是他的哪一位故人。 正当他开口想要询问时,底下的黄衍先拱手作揖道:“叔颖兄别来无恙,小弟酒泉太守黄衍这厢有礼了!” 原来这黄衍与董旻其实没什么交情,而且不但没什么交情甚至连见面都是第一次,虽说之前他们都是朝庭的官员,但作为士族身份的黄衍压根就看不起董卓、董旻这样没什么家族背景只凭着战功当官的武夫,更何况眼前这董旻的官职还是靠他哥哥董卓才得来的,黄衍更是打心眼里瞧不起,只是现在他以身侍了贼,为了能在贼中博个立身之资才勉强“屈尊”和这武夫来称兄道弟,所以为了能让董旻知道自己是谁,他便开口自报了名姓。 董旻一听“酒泉太守黄黄衍”,心下正在沉吟:这酒泉不是早陷于贼手了吗?而且好像还就是守官倒戈,怎么底下这人又自称酒泉太守跑这儿来?来此何干? 他身边跟着的儿子董璜微微一笑,道:“此人必是来作说客!” 董旻心下一惊,“说客?我董家深受国恩岂肯降贼?!况且兄长董卓及家小尚在长安城中,若任由此人在城下妖言惑众,岂非动摇了军心?”忙问儿子道:“吾儿,为父下令将其赚入城中擒而斩之如何?也可为朝庭除一个贪生怕死的败类。” 董璜答道:“启禀父亲大人,孩儿以为不可,一则两军交锋不斩来使古有成例,况且父亲所领乃王师,若斩贼使不合礼法,反为贼所笑;二则若斩来使,反使贼以为我等胆怯。” “嗯!”听了儿子董璜的话,董旻觉得颇有道理,心下也没那么紧张害怕了,摸着自己的大圆肚子,也有了所谓“王师主帅”的范儿,看着儿子赞许的点头道:“吾儿之言是也!量此等小人杀之无益!” 但他依然怕黄衍说出动摇他军心的话来,随后立刻吩咐左右兵卒道:“放乱箭逐之!” 城下的黄衍在自报了家门后心里其实也是没底的,他对这次劝降的结果也有许多种的猜想,但当董旻听了他自报家门后没有马上答话,而是与左右交谈商议,他心中顿时燃起了胜利的希望,在当下的情况自己自报家门就是亮明了身份与此行的目的,而董旻与左右商议便说明了他心中在犹豫动摇,只要心中有犹豫动摇…… 然而他没想到董三胖居然有这么狠,他美好的幻想还来不及开始,城头上突然传来了喝骂之声,紧接着箭如飞蝗般射来,他想好的一切说词在这生死一瞬间都飞到了爪哇国去,只留得满口嗷嗷乱叫,屁滚尿流的抱头鼠蹿回联军军阵中去。 第一百三十一章 攻城1 黄衍的狼狈逃回让王国勃然大怒,原本激动而兴奋的心情也飞到了爪哇国去了,三军未动却先挫了锐气,要不是众将劝阻,要不是这会儿王国急着打下陈仓城,黄衍估计难逃一死。 不提黄衍九死一生总算保住了性命,却看王国调来手下八员健将准备攻城血恨! 怎么是八员?原来除了伍习、张横、梁兴、杨秋、李堪、杨腾这六员旧将外,王国又挑选了两员从官军投降来的低级武官,一位是原汉阳獂道县尉吴霸;而另一位身份更为低微,甚至连个“官”都很难算上,乃是原来安定高平西乡的一个亭长,名字叫做郭三,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真名,这名字更像随便起的一个浑名外号,可能是姓郭家中排行老三,但也难说就是个真名,因为普通小民起名字也向来很随便。 别看这两人身份低微,但却是勇武过人,獂道县尉吴霸是因联军来袭县令弃官而逃,导致县中兵卒也望风而逃或干脆倒戈,他想抵抗也无兵可用所以也不得已投降;而西乡亭长郭三则是因多年屡有功劳、苦劳却得不到升迁,心中不平,见凉州乱起便也带着他亭内的亭佐、亭侯、求盗、亭父、亭卒等一干人一起造反放火烧了亭舍投奔联军。 之前王国是不怎么待见他俩的,主要还是因为王国自己心量狭窄、嫉贤妒能所致,这当口为了攻打城池所以不得已才起用他俩,王国让伍习张横打东门,梁兴、杨秋打北门,李堪、杨腾打南门,而他自己则督帅着吴霸与郭三两人领中军打西门。 将令下达之时,马腾谏道:“大帅兵法云‘围三而阙一’,陈仓城坚若四面围住攻打,城中兵卒见无生路必死战,不若放开一门由其逃生,待城中之兵奔出之时,城可破矣!而欲擒城中兵将,可于城外道旁埋伏,则城中守军可一战而破矣!” 马腾的谏言王国不听,不是他不懂得“围三厥一”的道理,只是黄衍劝降受辱让他临时改变了决定,他不但不打算放过这陈仓城内的任何一个人,而且他更想让羞辱他的守将体验临死前的绝望和恐惧,“围三阙一”?不!他要将整座陈仓城围起来,然后慢慢碾成齑粉!哪怕会大大增加攻打的难度,他也要来个“打破城池鸡犬不留”,以泄心头愤恨!他不相信十余万的兵马还打不破一座孤城。 众将得令各自去整点兵马,只马腾自讨了个没趣怏怏而退。 少顷,王国头顶狮面金盔,身穿黄金锁子甲,脚蹬牛皮踏云履出现在陈仓城东门外,左右便是吴霸、郭三二将,以及他俩手下一干的小头目,再往后则是廖淳一众,以及马腾、韩遂的部曲。当然,这一仗王国是不允许他们上阵的,他们只是用来压阵,这种稳操胜券的仗还是自己来打比较好,可以增加自己的威名!不过,别看他穿得威武,但内心依然也是怂的,打仗要死人他门清,犹其是这种硬仗!所以,他真正要做的只是督战,让吴霸和郭三去打好了,自己亲自督战可以防止他俩人因贪生怕死而怠战;也可防止攻陷了城池旁人说是“被降将攻下的”,而打其他三门的人尽皆知是他的心腹将佐,则不会有这一说。 王国坐在他的大宛马上,抽出他的佩剑威武的冲城头一指,这气势倒是真有大将风范!在他的将令下,阵上如雷鸣般隆隆响起,直震得地动山摇,左右两边吴霸、郭三领着各自的人马(这些人马有他俩带来投降的旧卒,但多半是王国拔给的新兵),冲向城东门两面的城墙,如汹涌拍向堤岸! 而城墙上守卫的官军也在第一时间作出了回应,城上万弩齐发,箭簇矢石如飞蝗般落下…… 再汹涌的浪潮拍向礁石堤岸后的结局在绝大部分的时候是可以被预见和想象的,在激起了漫天的浪花后,那巨潮也随之拍碎在礁石堤岸上。吴霸和郭三的部曲也是一样,在冲到城墙根的时候队伍冲击的浪潮消失了,抬云梯的兵士甚至还来不及将云梯架上城墙便都倒下了,这一波的冲击,留下的只是一地东倒西歪的尸体,根本没对这高大厚实的陈仓城墙造成任何实质性的破坏。 只不过,江海中的浪潮是一浪接着一浪的,犹其是在涨潮时,更是会一浪比一浪高,一浪比一浪大,而此时联军的冲击也是如此,犹其是在久经战阵的吴霸和彪悍无匹的郭三的率领之下! 吴霸亲冒矢石,一边用手中朴刀格挡开城头女墙上射下来的剑尺,一面指挥着兵士扛着云梯冲向城墙。攻城是硬仗,没有什么花哨的攻战技巧可言,吴霸用的是他一贯的作风——身先士卒,来激起部曲高昂的战斗意志。 几次的冲杀后,城墙上的弓弩手的攻击终于跟不上吴霸部曲的冲杀速度,不知道是因为城上的箭矢快用尽了,还是弓弩拉弓的手臂累了,城上射下的箭矢渐渐的在变的稀少,终于云梯第一次架上了城墙,一个兵士攀着云梯往城头爬去…… 郭三虽是勇悍,但是到底是没有正儿八经指挥军队打正规战的经验,他所擅长的是缉捕贼盗以及与整治一些刁民无赖的经验,若一定还要说有别的什么本事,那就是在亭驿接待往来客商时,他能凭借对方的衣着服饰、言谈举止,甚至是对方微小的神情变化判断对方的身份地位,以及一群客人他们之间的主从地位、相互关系等等,而这些看似攻打城池八杆子也打不着关系的本事,却也形成了郭独特的作风格,让陈仓城的官军也付出了不小付代价! 第一波的冲杀,郭三是依样画葫芦照着吴霸的样,领着兵士往城下冲,但一轮冲击下来不但没摸着城墙根却留下了一地的尸地,这下他不干了。 “不能这样搞啊!”他想起了之前捕盗时的那些情形,有时到了冬月盗贼蜂起,大一点的团伏能有十余人,而自已这一个亭把自己也算在内拢共也就六个人,而真出得上力的只有五人,这亭父得除外,亭父只负责亭内的洒扫、盥洗和做饭,因而乡里给安排的是个年逾古稀的退伍老军,倒不是乡里欺负他,各个亭基本都是如此。平日里这亭父老张总爱给大伙讲他年青时如何跟随着凉州三明之一的段颎纵横大漠驱逐羌胡的故事,但任他把自己说得如何英勇,大伙儿只能故事听,再者他都那么老了,还能有什么用?所以,即便他没有吹牛,外出的捕盗郭三也不会带上他,而亭父的责任也不是捕盗,所以,郭三的捕盗队伍最多是五人。 “要按现在这么个打法,贼没抓到,自己倒要死绝了!”郭三暗忖,他把这攻城当成“捕盗”了。 在吴霸组织第二波冲城的时候,他开始仔细的审视这陈仓墙头,把这高大的陈仓城当做是一个贼巢,观察城上的守军,就像观察到他亭中住宿歇脚的往来客商,然后通过对城墙上守军服饰的判断,对他们相互之间言行举止的揣摩,判断出哪些是军官头目。 别说还真给他判断出了个大概,只不过他这个费尽心机的判断吴霸一眼便能看清,这也是郭三没在官军正规的军伍中待过的缘故,不了解官军内部的状况。 而有了大致的判断,郭三的打法便开始不同于吴霸。在吴霸指挥他的部曲,扛着云梯再次中向陈仓城时,郭三将他的部曲分作了两队,一队举着盾牌防护着城墙上射下来的箭枝,而另一队则人手一张硬弓,在盾牌队的掩护下,慢慢靠向城头。 郭三自己也在这弓箭队中,并且这之中他自领了一小队箭法精准,膂力过人的弓箭手,他要先射杀那些军官头目。 他相信——擒贼先擒王! 第一百三十二章 攻城2 郭三的新打法的第一轮攻击并没有成功,因为这陈仓城墙太高,兵士不迫近城墙压根就射不到城上的官军,但若要迫近城墙即便是有盾牌队的防护依然会造成极大的死伤,郭三是个爱惜部属的人,这也就是为什么一亭的人,连同那老得快走不动路的亭父都会不顾性命跟着他一起造反的原因。 因此伤亡极大的打法郭三肯定是不干,这第二轮的冲击,当吴霸还领着兵士浴血冲杀时,郭三下令撤军了,尽管身后列阵的其他部曲的将士们笑话郭三太怂,尽管王国开始对郭三投来了质疑的目光,可郭三还是下令撤军了。 撤了军郭三第一个要做的便是调整兵器,弓的射程短、杀伤力小,可是有比弓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大的兵器——“弩”呀?然而,郭三的想法是美好的,只可惜联军多为骑兵,平时常备的兵器也就是刀枪和弓,因为马上骑射弓箭方便,但弩是要拉动簧机填装弩矢的,所以不适合在马上使用,因而即便是搜遍这十余万的联军,恐怕也弄不出几把弩来,郭三在向几个联军中新结识的几个部曲将官求借无果后,便只得放弃了他更换兵器作战的想法。 这时,距郭三下令撤军的命令时又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吴霸依然身先士卒亲冒矢石领着兵士在攀云梯登城,吴霸以损兵一半的代价终于领着兵士冲到了城下,由于距离太近城上的弓箭此时终于对他们构不上太大的威胁了,然而他们的恶梦却依然没有结束。 城上的守军见贼军已冲至城下开始架着云梯往城头爬,便搬起女墙后早已准备好的滚木礌石便往城下砸。在一通乱砸之下,城下吴霸的兵士又死伤了许多,难得有借着同袍弓箭掩护,凭着自己身法灵巧躲开了城上砸落的滚木礌石,好不容易摸到女墙边的兵士,这时城上的守军又从女墙口倒下来早就烧滚的火油,又将这些兵士连带城墙下正准备爬上云梯的兵士又烫死烫伤了许多。 一时间,哭爹喊娘的惨叫声是响倾四野。吴霸也终于因为兵士伤亡过大而不得不下令将兵士撤了下来。 两番的冲城联军死伤惨重,而陈仓官军却几乎没有什么伤亡。 两次攻城的失利让郭三、吴霸二人聚在一起商议。这陈仓城墙还真是高大难登,因为就连勇悍如吴霸此时也觉得,要是再这么强行登城,那手下的这些人马就得全交待在这陈仓城下了,但像郭三这样畏缩不前肯定也不行,老天爷不会帮着击杀城中的官军,城中的官军也不可能自己打开城门出来投降,要投降早投降了。但这么耗下去别说捞些战功好在这联军中立足,怕是回头得让王国用军法办了! 所以,这攻城是必须得继续下去的,除非王国下令撤军,二人都已没了先前相互比斗争夺先登的神气,开始思考如何精诚协作,合力破城! 二人商量了半天,最后的结果是,合兵一处直接去撞城门。 之所以不再去攀城墙而改打城门是因为城门就差不多三丈宽的地,而对应城上可用来守卫这城门的范围也就最多六七丈的距离,在这范围内可以容纳的守城官军可就有限了,而城上其他的官军只能看着干着急,除非他们爬下城来或从城门中走出来,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借他们三百个胆子也不敢,要是官军真冲出城来,那倒省事了。而既然其他官军窝着不敢出来只能干看着,那这样便可以大大减少攻城的伤亡。 再者冲击城门用的是撞城木,这东西可比云梯结实多了,不容易坏,不会和云梯一样,好不容易扛到了城下,刚架上城头就被城上的官军打坏砍坏了。 而最最重要的是,这城门可不会和城墙那般厚实,要撞倒城墙是不太可能的,但要撞坏城门可就容易的多啰! 于是,二人将各自的人马合作一处,把原先郭三的攻城方法略作修改,选膂力强健的兵士分作两队,各扛一根撞城木,分别撞击左右两扇城门;又选取善射的兵士也编作两队,轮流朝城上放箭,因为这次攻击的范围只是城门这一片,地方不大,将兵士编作两队即不会因为拥挤造成队形混乱以及战力的闲置浪费,又可以增加射击的密集度,以便更好的杀伤守城官军,掩护扛撞城木的同袍们;而剩下的兵士统统拿盾牌,用来防护扛撞城木的,以及弓箭手的队伍,并且因为只需要作好防护工作,不需要攻击,所以便不需要拿兵器,于是就将原先郭三队使用的普通盾牌换作了列阵用的近人高的精钢排盾。 这种盾牌说是精钢排盾,但其实并非纯钢所制,而是木盾包铁,然而纵然是这样,由于其体形巨大,所以也就依然非常沉重,因为不适于普通搏杀战斗中使用,多用在排兵斗阵中,或者仪仗列队使用。郭三和吴霸队伍中原是没有这种排盾的,因攻城的需要从王国那里借了来。 要说这郭三、吴霸二人也的确是将才,他们两个制定的这个攻城方法还真是厉害。 当郭三、吴霸指挥着攻城的队伍刚开始缓缓向陈仓城逼近时还引来了城上守城官军的哄笑。原来,从高大的陈仓城墙上望下去,底下郭三、吴霸的攻城队的队形就仿佛是一只大乌龟,露在队伍最前头的两根撞城木的前端,就好像是乌龟的脑袋,而盾牌手举在头顶的盾牌连成片,还真好像是一块一块的龟甲,再加上兵士们得相互配合着前进,为了保持队形不乱,所以走的每一步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战战兢兢,那走得就慢了,所以从城头上往下望去还真就是一只活脱脱的大乌龟在慢慢吞吞的爬向陈仓城。 这时,不知是哪个小卒尖声尖气的喊了一声:“哟,弟兄们快看哪,城下来了个大王八!” 这魔性的嗓音引爆了城头上所有守军的气氛,一众的兵士开始哄笑,两轮近乎完胜的守御战,加上眼前城下贼军如此搞笑的队型,一下子他们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城外围城的有十余万的贼军…… 只是,不多一会儿,城上的守城官军们就笑不出来了,他们开始发现在这“大王八”的厉害! 第一百三十三章 攻城3 陈仓西城墙的守御将领乃是校尉徐荣,在战斗的间歇徐荣去城下慰问了因负伤被抬下城楼的兵士,而当他正准备检视一下箭矢、滚木、礌石等守城军资的消耗存余状况,却被兵士的哄笑吸引了过来。 他循着哄笑兵士们的目光,朝城楼一望。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与兵士们不同,他不但笑不出来,还着实惊出一身的冷汗!这就是将军与普通兵士的不同,何况还是徐荣这样的名将。兵士们只觉得底下贼军的阵型看着像个大乌龟好笑,而那些躲在盾牌下的贼兵们那畏畏缩缩、战战兢兢样子更像是一个个缩头乌龟。 “这些贼兵应该是自己打怕了,却又被他们的贼将赶着不得不来送死!”多数的兵士这样想着,嘲笑着。 此时,底下郭三、吴霸的队伍已经走入了城上弓箭的射击范围,这时一个络腮虬髯的官军官军候粗声粗气的吼道:“弟兄们大王八可是爬过来了,搭弓上箭,给我掀了这王八盖子,咱们一会儿炖王八汤!” 这一嗓子将城头上兵士们欢乐的气氛推至了顶峰,随后伴着哄笑之声城头“嗖!嗖!嗖!嗖!”破空之声响起,顿时箭矢如飞蝗般朝着城下射去,随后…… 随后城头上哄笑之声渐渐停止了,一些官军的兵士开发现自己使了吃奶的劲射出的箭,到了底下这“大王八”身上除了听到些当“当当”声外,再没别的了,没有之前贼兵哭爹喊娘的嚎啕惨之声;而另一些兵士则发现自己使了吃奶的劲射出的箭,还不如那些能射出“当当”声的兵士,自己射出的箭都压根儿碰不到底下那“大王八”,为什么呀?这可不是自己臂力不如人、箭法不如人,而是自己站得太远了,弓箭的射程根本到不了这么远! 于是,兵士们开始挨挨挤朝城门上方的这段城墙聚拢来,可是城门这段墙头就这么些地,再挤也容不下更多的人,挤得厉害了索性大伙连弓都拉不开了。 这正是徐荣所担心忧虑的! 然而让徐荣惊出冷汗的却是另一层,他赶忙叫来帐下军师马,耳语交待吩咐一番。随后军司马领命抱拳退去! 城下郭三、吴霸驾驶着他们的大乌龟已经又往前推进了一大段距离,这距离已可以使弓箭手射到城头的官军了,在郭三的示意见队伍中号令官开始发令。 “准备!” 弓箭手齐齐拉满弓弦,那搭在弦上的箭枝尾羽早被他们捏得是汗津津的了。 “撤盾!” 盾牌齐齐放下,紧接着“嗖!嗖!嗖!嗖!”比刚刚城头上更为密集的破空之声响起,箭矢又如飞蝗一般的由陈仓城下飞上城头去,这一来一回真就像是一群出外觅食的蝗虫,吃饱了又飞回城头去。不对!这次更确切的是“蝗虫们”发现“吃”不到什么东西,又飞回了城头去。 一轮的飞射完毕,城头上的官军听箭矢撞击城墙的声音渐渐消失,这才敢从躲藏的女墙之后探出脑袋来往下观察敌情并准备反击,谁料箭刚搭上弓弦,又一阵箭矢破空之声响起,一些官军猝不及防被射死射伤。 等这阵箭雨过后再看城下,那“大王八”又套上了自己那件厚实的马甲,城上的官们此时已经再也笑不出来了! 郭三、吴霸队伍的第一轮攻击对官军的杀伤其实并不大,原因是队伍离陈仓城墙还是不够近,不过没关系,因为他们继续在前进,继续在逼近陈仓城,而最最重要的是与官军的这次交锋局面逆转了,与之前冲城大片的死亡不同,这次是零伤亡,这大大增强了兵士的信心与斗志,从第二轮的攻击开始拿盾牌的兵士撤盾也不似第一轮攻击时那帮犹豫,变得更迅速、果决、整齐,而弓箭手们也不似之前的畏缩,射出的箭变得更为精准和有力。 另外,这之后的整个战斗对于官军来说就像陷入了一个恶梦似的怪圈,只要他们不发动攻击底下的“大王八”便稳步朝城门处推进,但如若他们朝这“大王八”放箭发动攻击,则不但伤不到一个敌兵,而等他们的一轮射击过后就会迎来城下的一轮反击,并且这反击随着“大王八”越来越靠近,杀伤力也一点点的在变得越来越大! 在几轮的交锋之后,终于“大王八”爬到了陈仓城门之下,粗壮的撞城木在整齐的号子声中一下一下的开始撞击城门,而陈仓城那高大厚实的城墙也在隆隆的撞击声中开始微微的颤抖。 城上的官军真的慌了,滚木礌石被他们如爆雨一般的从城头砸下来,不一会儿这些守城利器便告罄了,之后便不得不去拆城内的房屋建筑,拆来充作滚木礌石,而换得的结果却是“然并卵”! 火油和沸水这两样东西倒还稍稍有些作用,因为是液体的倾倒下去落在盾牌上,能流入盾牌之间的缝隙之中,烫得躲藏在盾牌下的联军兵士“哇呀呀”乱叫,也着实烫伤了不少联军兵士,犹其是火油能点着了再往下倒,烧着了底下许多联军兵士的衣甲军器。 只是火油和沸水要烧热、烧开了是需要时间的,但倒下去却只需一个瞬间,所即便是这些守城的将校找来了他们能找到的所有器皿但仍不能维持源源不断的往城下倒火油、沸水,并且这火油也不像水,可以无限从井中打上来。 而更糟糕的是,这火油、沸水对联军的杀伤力有限,但却提醒了这些联军的带兵将领郭三和吴霸。 当郭三和吴霸领着兵士终于安全的到达他们的目的地陈仓西城门下时,难以抑制的兴奋在他们的身体中涌动,以致于当他俩异口同声的发出“撞门”的命令时,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 号令兵听到将令,带着一众扛撞城木的兵士们,喊着雄壮的号子将撞城木狠狠的撞向了城门。 “嘭、嘭”。 两声紧密的巨响发出,左右两扇城门上各留下两个撞击的印迹,然而城门并没有被撞开,当然这是在意料中的,这陈仓城墙就比别的城池更为高大厚实,那城门自然也就更为的坚固,所以大家并没有灰心,也没有往别处多想。 紧接着一声又一声的撞门声伴着整齐雄健的号子响起,扛撞城木的两队兵士似乎较起了劲,比着谁先能撞开城门,撞门之声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声比一声巨烈,仿佛都不知疲倦一般。 然而,战斗热情再激昂,血肉之躯也终是会疲倦的,扛着沉重的撞城木一下一下的撞击城门这事极其耗费体力,因此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撞击声渐渐变得稀疏、无力,然而这城门却依然巍然不动的紧闭着,忠实的守卫着陈仓城中的每一个生命! 第一百三十四章 攻城4 第三轮的攻城,也就是郭三和吴霸首次合力攻城,终于因兵士的力竭而退却。 虽说依然没能攻入陈仓城去,然而也几乎没有多少的伤亡,但众人包括主帅王国以及廖淳、韩遂、马腾等人以及其他的一些将士都在这轮攻城中看到了破城的希望,群情为之振奋!所有人都相信即便是再坚固的城门,比如那守卫着汉朝皇帝的洛阳城门,只要多几轮的攻击那也终将被撞开,破城只是迟早的事了。而郭三和吴霸的一翻计较又将使这破城的时间大大提前! 在部曲休整的时间,郭三和吴霸令兵士找来许多锐利铁器绑扎固定在撞城木的撞击端上用来在撞城时增加对城门的破坏。 第四轮攻城,也就是郭三和吴霸的第二次攻城便在撞城木“武装、升级”完毕后,在兵士们高亢有力的号子中开始了。 因为有了前一次的协同作战,兵士们的配合更加的默契,行动的步调更为一致,那自然也比前一次更快的到达了陈仓城的西门之外。之后便又是一下又一下机械、单调的用撞城木撞击城门,而结果也如意料中的一样,顶端包裹了锐利铁器撞城木对城门的破坏力果然更大,只不一会儿便撞穿了城门,只是…… 只是从撞穿的城门洞内掉出了许多碎瓦块和土渣,一众撞城的兵士是面面相觑,吴霸见了此一情景是懊恼的拍腿叹气,其实在上一轮攻城中撞门木第一次撞上城门发出沉闷的响声时他就有些怀疑,只是他虽曾是獂道县尉,也曾多次抵御羌胡的侵袭,甚至是率兵追剿过叛羌,然而却没有一次攻打过城池,所以便不清楚城门被撞城木撞击时会发出怎样的声音。 而郭三在见到城门破洞内掉出的碎瓦块和土渣时,顿时气得是暴跳如雷。 此时,这两位领将领大概已经料到了这城门后面有什么,但是二人似乎都还不太愿意相信,于是他们打算再用另一个方法一证究竟,而这个方法还是城上这些守城的官军提醒他们的——用火油放火烧城门。 计较已定郭三、吴霸二人引兵缓缓朝本阵退却,一是再次队伍的再次休整,一是取火油。 望着缓缓后撤的郭三、吴霸的队伍,城头的官军虽不清楚为什么这次底下的贼兵只撞了这么会儿城门便撤走了,心中都很疑惑,但也都是如释重负,因为如论怎样这城总算是又暂时守住了。但他们的将军徐荣的嘴角此时却露出了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 联军这边,王国与韩遂、马腾等人也都对郭三、吴霸的退军觉得有些奇怪,只有廖淳此时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对着身边一众兄弟说道:“众兄们可还记得咱兄长火烈神龚都破郏下城的那一战吗?” 陈岭听罢一惊。 二娃子何邑则还没反应过来,听廖淳问起火烈神龚都攻打郏下城的事,努力开动还他那并不太好使的“猪脑子”,努力回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但他以为淳哥是在夸龚都厉害一下子便打破了郏下城,而眼前的郭三、吴霸却几次三番破不了城,于是忙跟着附和道:“怎么不记得,龚都大哥外号可是火烈神,这郭三、吴霸两个无名小卒哪能跟龚都大哥比,要是龚都大哥在这儿,这么一锤子下去,那陈仓城墙早塌了!”说罢自顾自哈哈大笑了起来。 二娃子笑了半天,发现众人都没跟着笑,而是像看二傻子一样看着自己,发现有些不对,忙收了笑,弱弱的向廖淳询问道:“是不是这城难打咱得把龚都大哥找来?” 泥鳅终于忍不住叹气说道:“二娃给你个忠告,你要是能不说话,那别人或许就不会发现你是个猪脑。” 泥鳅的奚落道引来了大家的哄笑,二娃子气极败坏,但是这是在打仗列阵呢,他也不能像平时那样赶着追打泥鳅,因为随意的追闹不但会乱了队形,若弄不好引起别的兵士误判以为来了意外的敌袭,引起整个军队的混乱,那按军法问起罪来就算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而要和泥鳅斗嘴又自知不是对手,而且就眼下的状况他连大伙儿为什么笑自己都弄不清呢,因此只能转移话题,挥着他那把丑陋的“龙云”大砍刀,恨恨的威胁道:“叫‘何将军’再叫我二娃子我跟你急!” 二娃子回敬以鬼脸。 为防止二人闹腾起来廖淳赶忙制止了他俩。 贼老大陈幕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眯着眼睛盯着朝本阵回撤的郭三、吴霸军,此时他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回答廖淳刚才的问话,道:“状况差不多,只是不知道这郭三、吴霸有没有火烈神的勇略?” 郭三、吴霸领着队伍稍作休整后,带上了两大桶火油,便再次朝着陈仓城的西城门发起了又一轮的攻击,有道是事不过三,这一次他们无论如何都要烧了这两扇城门,看一看这门的背后到底有些什么?! 这次的攻击比前两次都要来得顺利,兵士之间的配合比之前两次也更为娴熟、默契,渐有驾轻就熟之感,而城上的官军守军在看到底下的联军兵士竟点着火箭来射城门,知道这是敌军要放火烧城门了,便都吓得手脚发软,连攻击也变得有气无力了,谁都知道这城门一破这城一准儿是守不住了的,外面可有十五万的贼兵呐…… 兵士们有担忧自己性命不保而绝望颓废的,有开始想开小差思考如何趁乱跑路的,更有动起歪脑筋,打算在城破之前倒戈的…… 正在这一众的将士士气低落至谷底时,突然从城墙的楼梯口跑上来一群灰头土脸满身泥污的人,为首的那个拔开混乱的人群找到正在指挥作战的徐荣,单膝跪地纳头拜道:“将军,末将已将西城门阻塞完毕,特来复命!” 原来,这前来报告的不是旁人,正是之前徐荣唤来令其附耳授以密令的那个军师马,而其他与这军司马一样灰头土脸、满身泥污的,则是他带去的那一群兵士。 这时候,早有头脑聪颖思维敏捷的将士已经猜大概到了是怎么回事,而随后徐荣也他的守城方略向众将士作了简要的说明,之所以之前徐荣未公开他的命令是因为怕引起兵士的恐慌而影响作战的士气。 对于徐荣来说,冥冥之中的安排是如此的完美,此时面临绝境的兵士们突然听到了这个绝境逢生的消息,顿时又士气倍增,必胜的信心又在他们的心头燃起,所展现出来的战斗力也就较之前更为的强悍。 世上少有双赢的事情,尤其是你死我活的战争,官军的幸事就是联军的不幸。 更残酷的战斗,即将展开……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死亡陷阱 被烧得只剩几根黑炭棒子的陈仓西城门终于展露了它身后的真相,而在真正看到那塞满、堵死城门洞的土块、瓦砾后,吴霸反道没之前那般沮丧了,郭三也出乎寻常的冷静,太概是心中早有预料的缘故。 “挖!” “挖他娘的!” 吴霸郭三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喊了出来。 于是,又一轮的进攻被组织了起来,队伍作了重新分配,原先负责扛撞城木的兵士被分作了两部分,分别归入盾牌队和弓箭手的队伍,而无论是拿盾牌负责防御的盾牌队,还是弓箭手们,人手一把小铁锹,就等着走到城门洞处去挖开被官军用土块瓦砾堵塞的城门洞。 这一次官军在城上看到的“大王八”变了,变成了一个方形的大铁盒,与之前的“大王八”比是一样的难打,但攻击力似乎变得比之前更强了! 在陈仓城上守卫的官军是似乎是出于畏惧,亦或是丧失了战斗的意志,在两轮互射过后便停止了进攻。 “大概是每一次的射击无法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射击过后却会迎来狂风暴雨般的还击,这些官军学乖了。”郭三和吴霸心中都有类似的想法,二人此时已渐渐没了先前的懊丧,开始兀自得意起自己的攻城妙法,同时对配合越来越默契的兵士也暗赞不已。 就这样二人率领着队伍再次顺利的到达了陈仓西城门下。 在远处军阵中观战的廖淳也对郭三和吴霸的攻城方法赞叹不已,只是看着看着他的心中突然咯噔一跳,“进入陈仓城的凭障只剩了那堆塞满城门洞的土块瓦砾,不管这些土块瓦砾堵塞地有多满,有多厚实,被挖开那只是时间问题,关于这点官军不可能不知道,但看他们的反应,似乎是一点也不着急,更谈不上看到城池马上要被攻破的绝望,按理说在这种濒死的绝境下,即便难以对郭三、吴霸的队伍造成有效的杀伤,也应该是疯狂的放箭、拼命地往城下砸滚木、礌石,泼火油开水啊?!但他们剧然停止了攻击,任凭郭三和吴霸率队逼近,想等着郭三和吴霸队挖土挖到精疲力竭,然后在城内以逸待劳决一死战?不!守城的将领只要不瞎,那一定看得到城外还有十余万同样以逸待劳的军马,难道……” 廖淳不敢再想下去,他脱口问边上的一众兄弟以及兵士道:“这陈仓城内设有瓮城吗?” 陈幕、陈岭、二娃子、泥鳅和他一样自然是不知道的,鲍恢鲍子光这个曾经的大汉王朝的军官,由于从来没有到过这西埵边地,自然也就不知道陈仓城内的具体情况。 大伙在互视之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齐齐转向了老是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廖淳身边的鞠羟,以及近来绝不肯落后于鞠羟的滇吾,只是没想到的是二人虽然好歹是土生土长在这西凉的羌人部落首领,只可惜二人对这陈仓城内的境况竟然也是一无所知,所以只好尴尬的陪笑着忙令手下的亲信之人分别去各自部落的人中打听。 只可惜战场局的推进不等人,而此时战局的把控也不由廖淳,这边廖淳干着急的猜测着官军的反常举止以及陈仓城内的布局时,郭三和吴霸已经带着兵士挖开了堵塞着陈仓西城门洞的土块瓦砾,因为都想争夺打破陈仓城的首功,郭三和吴霸放弃了先撤回队伍的休整的打算,而兵士们也战功的诱惑忘记了刚刚挖掘土块瓦砾所带来的疲劳,将士一起怀着采收胜利果实的激动心情,争先恐后的冲过了门洞进入了陈仓城中…… 城中空无一人,死一般的寂静,除了中央不大的广场空地便是四面高墙,不对!这对面城墙上还有一扇高大坚实的城门,一如他们刚刚攻破烧毁的那扇门一样! “是瓮城!” “是瓮城!” “退!” “快退!” cao ta niang的给老子退出去! …… 兵士中有人惊呼起来。 郭三和吴霸忙下达撤军的命令,然后各级带兵首领分别重复他俩的命令,想招呼兵士赶紧退出瓮城去。 然而为时已晚,潜伏在瓮城的城墙头的弓箭手都站了起来,密密麻麻的列满了城头,紧接着便是如蝗的箭矢飞下,一大波的联军兵士倒下,有直接被射死的,也有负伤倒下的,而那些负伤的结局可能还比不过直接被射死的。 联军受惊开始没命的往他们刚刚挖通的城门洞外跑,但由于刚才急着抢头功,这城门洞其实没有完全被挖开,最窄处仅仅只是挖出了能容纳两三个人能通过的口子,一众兵士便争先恐后的往里挤,现在当然也只能就着这窄窄的口子往外挤。 有好不容易挤到门洞外的,还没来得及庆幸逃出生天,城楼下滚木礌石落下,顿时被砸得脑浆崩裂,惨不忍睹…… “举盾!” “举盾!” 郭三和吴霸嘶喊着下令。 举盾? 盾牌早在门洞兵挖通的那一刻被盾牌手们丢弃在了一边,谁都不是傻子,城门都打破了,进了城无论是和官军厮杀立战功,还是烧杀劫掠抢财物靠的是刀枪剑戟,这巨大沉重的排盾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防御,反道是个累赘,到论功行赏时将军首领们可不会因为你扛盾很辛苦而给什么奖赏,而被保护的同袍也不会因为你拿盾牌替他们挡了箭而感激你,分些财物给你。 所以,有些盾牌在盾牌手进门洞前被扔在了城门外,有些进了门洞的盾牌手顺手把盾牌扔在了瓮城内,但这些盾牌有好多此时被压在了联军兵士自己的尸体下,而有一部分盾牌则更糟糕,被盾牌手扔在了门洞过道内,完美的成了堵塞门洞的垃圾的一部分,而此时与那些没有被挖开的土块瓦砾一起当起了死神的守门将,尽职尽责的履行着他们的使命! 嘶心裂肺的呼喊声充充斥着整个瓮城之内,郭三和吴霸再也指挥不动他们的兵士,兵士如无头的苍蝇,又像惶惶而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只顾着躲避,来自城头的箭矢、滚木、礌石,吴霸暗骂:“妈的,原来在这里等着我们!” 然而,此时要想再次组成那无坚不摧的阵势已是不可能的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亭父之死 直至入夜时分,围攻陈仓的四路人马才都陆续归了营,而四路人马中战绩最好的还是王国临时拼凑的郭三、吴霸队,其他三路人马六员大将虽然骁勇而悍不畏死,但在陈仓城高大而坚实的城墙阻挡下也只能是徒叹奈何,一日不间歇的攻打除了丢下一地的尸体外别无收获。 郭三和吴霸二人如果没有最后的贪功冒进,战果也算斐然,只可惜没有如果!现在他们这一队算是废了,几乎是全军覆没,最后要不是廖淳率领本部人马拼命抢回,恐怕郭三和吴霸二人都得交待在那瓮城之内。 按理说联军有十佘万人马,死了一队军兵,只要带兵的将领还在,那也不算太大的损失,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然而这次的问题也恰恰出在了将领身上。 吴霸倒还好,身被三箭,一箭在左肩头,一箭在右大腿上,而另一箭则在后背心,前两箭不在要害上,而后背心那一箭由于那时已经在廖淳部军士的接应下逃出了瓮城,并且离城头已经有较远的距离了,所以这一箭虽然射中,但是入体不深,只伤到皮肉并无大碍。 郭三却是废了,不是他受了多重的伤,相反这一整天凶险的攻城战,他竟连一点皮也没有擦破!只是他的精神却是崩溃了!跟他从西乡亭带出来的一亭人,除了求盗王承活着逃了回来,其他全葬生在瓮城之中。令郭三崩溃的是亭父被打死的那一刻。 亭父姓严,平日里大伙都叫他老严头,叫得久了反而渐渐忘却了他的本名。他本是郡中退伍的老兵,他幼年时父母早亡是个孤儿,由于家贫吃不上饭,好心的里正作保荐他到郡兵营中打杂当差混口饷粮吃,从此他便在郡兵营中安了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终身未娶媳妇,如果没有后来的裁撤老弱,或许他会老死在郡兵营中。到西乡亭当亭父是从郡兵营出来后的事,朝庭本来就有成例乡亭中的亭父一般来说由退伍老卒担任,可以说这制度也算是解决了部分老无所依的老卒晚年生活问题,同时这些老卒由于曾服役于军队,对于朝庭也会相对更忠诚可靠。 要是没有羌人的叛乱,要没有郭三的乘乱造反,或许老严头也应该是会老死在西乡亭中的,可是天意弄人让他失去了这两个寿终正寝的机会。 其实老严头真的很老了,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具体是几岁了,但是从他走路腿开始有些发颤可以看出,他真的很老了。但有些人越老越固执。 或许是因为感恩于郭三平日里对他的照顾,或许是出于对整个西乡亭大家庭的眷恋,亦或许是不知道的其他原因,总之郭三造反之时本来没想带上他,而是让他去报官,一则摆脱造反的干系,二则可以留在亭中等待下一任亭长的到来,那他就依然可以在西乡亭父的位置上干到寿终正寝了,可惜他一定要跟来,郭三的拗不过他,最后只得同意。 而本来老严头今天依然可以躲过死神,他也自知由于年迈体衰,在攻打城池这件事情上,他不但帮不上郭三等人的忙,反倒会成为拖累大家的累赘,所以几次的攻城,他都只是躲在阵营中观战,心中为西乡的家人们呐喊助威加油,但偏偏就是这最后的一次,该死的官军用土块瓦砾堵塞了城门洞,而老严头认为这一次自己是可以帮上忙的,队伍行进的速度很慢,自己只要拿上铁锄躲在盾牌下面,是可以安全到达城门洞,是不会拖累队伍的。 依然郭三拗不过老严头答应了,死神的大门终于向老严头敞开。前面的半段一如老严头设想的那样,他确实没有拖累队伍,他确实在挖开堵塞门洞的土块瓦砾时帮上了忙,他一个苍髯皓首的老兵,干得比那些壮年的军士们还卖力,还起劲,或许是因为战式上兵戈交击之声,厮杀呐喊之声唤起了他对青葱岁月的记忆,他是一个老兵,他是一个兵! 城门洞被挖开之时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挥舞着铁锄跟着队伍争先恐后的冲了进去,这时他的腿脚仿佛也变得轻便了,不再打颤了…… 最后,老严头死于撤出城门洞的那一刹那,他年迈的腿脚自始至终确实没有拖累队伍,但是却拖累了他自己,在出城门洞的一刹,他踩上了地上的一个小土块,这小土块如果是个壮年的军卒踩上或许连身体都不会晃一下,但老严头到底是老了,他腿一崴直接一屁股摔倒在地上,城上的官军守卒看见又有贼兵逃出来,从城头推下来一块一人合抱的大石头,希望能砸死贼兵,同时堵死贼兵逃跑的路线,老严头就这么被砸成了肉泥,还哼都来不及哼一声。 “我要是不答应他就不会死,我要是不答应他就不会死……” 郭三被架着拖回本阵的时候口里一直喃喃重复着这一句话。 一整日的攻城,死伤了许多兵士,但陈仓城却依然纹丝不动的伫立在那里,王国十分恼火,而比这让王国更为恼火的是廖淳把郭三和吴霸这两个废物救了回来。 对王国认为郭三和吴霸两个就是废物,因为只有他们两个全军覆没了,而且他认为狡诈如廖淳也应该很清楚,郭三和吴霸是两个废物,但是廖淳最后却自作主张,在没有请示他,没有他将令的情况下,擅自出兵,并且是亲自带兵,把郭三和吴霸救了回来。郭三和吴霸这两个废物值得廖淳亲自冒险去救吗?显然不值得!那廖淳这么做的目的便只有一个,收买人心,不是为了收买两个废物的人心,而是全军将士的人心! 全军将士会怎么说? 他们会说他王国见死不救,而副帅廖淳却视兵士如手足子弟,为救遇险的将士,甘愿亲冒矢石。 “好!好!好!好个小免崽子(指廖淳),小小年纪便如此诡诈,你要救对吗?我偏要杀,治不了你我还治不了郭三、吴霸这两个废物吗?”思忖至此王国气地不由在心中愤恨暗骂。 最后愤怒的火焰终于喷发了出来,“来人!”他大吼一声。 一个守卫在门口的士兵听到招唤走了进来,而一直侍立在王国身边的他的贴身小厮金平这时刚想询问他什么事情,王国已经对那兵士下达了他的命令:“传我的将令,擂鼓召集三军!” 兵士听了一愣,脱口问道:“擂鼓召集三军?” 这兵士之所以有这么一问,因为此时大已大黑,军士们刚刚各自回营正在埋锅造饭。 王国此时正在盛怒之下,竟也忘了计较这兵士的失礼,反道将自己心中的打算回答了他:“郭三、吴霸二贼全军覆没,辱我军威,尚有脸来见我?我要此二贼于三军前枭首,以肃军纪!” 王国贴身小厮金平的营帐就在王国大帐的边上,当王国召唤兵士时他也听到了,于是赶忙也跑了过来,原来这金平极善于揣摩王国的心思,当他看到王国见廖淳救回郭三、吴霸二人时,那阴晴不定的神色时,他便将王国的想法猜到了个大概,此时听到王国说要抓郭三、吴霸,还要召集三军,他便知道王国要干什么了。 只听金平一面高声对王国说道:“大帅不可!”一面向着兵士挥手示意制止他先不要执行王国的命令, 兵士知道金平乃是大帅王国的亲信之人,大帅对他几乎是言听计从,所以便停了下来。 金平见着王国怒气冲冲的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他倒盈盈的笑了起来,他让王国屏退了兵士,然后对着王国耳语一番……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金平是屏退了卫兵对王国耳语的,但大帅本想要斩了郭三和吴霸二人的消息却早因王国自己的不谨慎而不径而走。 传播这消息的可能是本来接受了王国的命令,后又被金平屏退的那个兵士;也有可能是在王国营帐周围的其他联军将士,因为在王国的主帅大帐周围可不止有金平的一个营帐,况且那时正是刚刚收兵在埋锅造饭的时间,自然也有许多因各种原因走动的兵士。 当然不管是那个接受了命令又被屏退的兵士也好,还是当时在王国营帐周围活动的其他听到王国大吼大叫的将士,他们是不敢去传主帅的是非的,然而他们也一定会有特别要好的伙伴,然后自以为很谨慎的把这些消息当做秘密透露给他们,以显示自己的消息特别的灵通,当然临到末了也会附加一句,“咱们是兄弟我才和你说,你可千万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别人”! 然后这些得到消息的伙伴们又会,又会重复他们的做法,自以为很谨慎的把这些消息又透露给他们其的好伙伴,当然同样也会附加一句,“咱们是兄弟我才和你说,你可千万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给别人”!…… 如此循环往复,仅仅就用了一顿飧食(古代把晚饭叫做“飧食”)的时间便传遍了整个军营。 郭三和吴霸二人的营地本就离廖淳的营地不远,此时二人的部曲几乎死伤殆尽,王国又没下令给二人补充军兵,所以二人此时几乎成了“光杆司令”,与其在自己空荡荡的营地中感受凄凄惨惨戚戚的寂寥,还不如在廖淳的营地里呆着,至少廖淳他们是友善的,不然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救援。 听到传言的那一刻,一众人正聚在廖淳的军帐中吃饭,廖淳向来没什么架子,无论是贼头陈幕、陈岭兄弟,还是他们手下的喽啰阮闿,亦或者老神棍姜半仙,官军小卒邓续,只要在一起患过难的,那都是亲人兄弟,所以每到开饭时间最热闹的将军首领的营帐那一定是廖淳的。 郭三字是不用提,此刻依然在深深的自责中,整个人目光呆滞,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眼前的那盘子牛肉,就是不吃一口,也不说一句话,尽管从回到营地的那一刻起,他手下的求盗王承一直在劝慰开导他,但无济于事。 吴霸则情绪激动,在听到传言的那一刻他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将手中啃了一半的牛骨往案盘上一砸,抽出腰间的佩刀喊道:“tmd老子反了!” 只是刀刚出鞘,还没等周围的人来劝慰,他便自己颓然的又倒坐回了座位上,他是愤怒,但更多的是恐惧! 白天的那攻城战,只有他和郭三率军攻破了陈仓城门,哪怕只是瓮城,那也比其他三队人马要强,他们除了损兵折将还有什么?攻城不利,拿自己开刀?是的,谁都知道伍习、张横、梁兴、杨秋、李堪、杨腾,他们六人乃是王国的心腹爱将,不拿自己开刀拿谁开刀?也怪自己贪功冒进想要抢这破城的头功,还是和他们这主帅的六个心腹爱将抢,不自量力,真的太不自量力了。 而现在最最糟糕的是,当獂道县尉的时候自己反了可以来投靠叛军,现在又从这叛军这里反了,投靠谁去?再反回官军那里去吗?朝廷还能容得下自己这个反叛之人吗?五马分尸,诛九族都是轻的,对!还有自己的家族,现在可都还在酒泉,而酒泉现在可是在叛军手里! 这是吴霸在喊出“反了”的瞬间所想到的,这也是让他最颓然无力的现实。 他的思绪依然在心中纷乱的快速窜动着,而廖淳等人已经纷纷上来劝慰。 吴霸向众人倾诉了自己心中的不满,当然关于后半段反叛这一节他是不说的。 陈幕听了只是冷笑,他笑的当然不是吴霸,而是吴霸可笑而幼稚的想法,他笑的是王国,这个心胸狭隘的小人! 王国才不会是因为吴霸、郭三他们和自己的心腹爱将抢功而要宰了他们,相反他还巴不得他们能把城池打下来,他才高兴,他才会觉得自己脸上有光,才能找到那一晚被劫营所丢的脸,才能显示他主帅的英明神武和威风!就见他这一天的攻城用的都是自己的心腹之人,而另外选了郭三、吴霸而不是用廖淳,亦或者韩遂、马腾,是众将都不如郭三和吴霸吗?肯定不是的!他肯定是认为郭三和吴霸会更听话,他想把他们培植成为自己的人,只是眼下看来,这郭三和吴霸至少是吴霸是不清楚这一点的。 按贼老大自己的想法,他是绝不会去救郭三和吴霸的,不是因为他和郭三、吴霸有仇,也不是因为他为人冷漠,而是他们是王国自安排的人,而且是王国亲自在督战,要是他们战死在瓮城之内,真的全军覆没了,那才叫是王国自己打自己的脸。 只可惜那时廖淳下令然后冲出去救人速度太快,他来不及阻拦,不过他认为以廖淳的性格,他想阻拦,可能也阻拦不住。 而现在的结局又和他预料的差不多,王国非但不感激廖淳救了郭三和吴霸,挽回了他的颜面,反倒是又迁怒于廖淳,认为他抢了自己的风头,只是他眼下没有什么理由,也不敢杀了廖淳,所以就拿郭三和吴霸吧来出气,廖淳要救他偏要杀。 可以说王国是一个心胸狭窄,无能愚蠢,有极好面子的人。而廖淳骨子里却有一股愚忠,既忠于人,也忠于事,这种性格或者行事的方式常常让陈幕嗤之以鼻,但同时这恰恰也是陈幕最欣赏和佩服廖淳的地方,只是不管是嗤之以鼻也好,欣赏佩服也好,陈某认为自己绝不会像廖淳一样去行事,也绝不想成为廖淳那样的人。 虽然矛盾,但不得不说,贼老大的目光十分的犀利,可以说他几乎看透了整件事情,只是这一刻他不说,他认为郭三和吴霸是外人,虽然天不怕地不怕,但他依然有做了多年贼老大的紧慎! 由于陈幕平日里多是一副凶神恶煞的相,此时他冷笑起来,在吴霸看来是更为的恐怖,因此他也不敢去问陈幕是在笑什么?只好把头转向了和颜悦色的廖淳,他认为白天是廖淳救了自己的命,那他一定不会害自己。 而廖淳的心里其实也是门清,但他和陈幕考虑的有所不同,他所担忧的是王国下一步会干什么?他是不会甘心就这么咽下这口气的,只是和吴霸不熟。他虽然性格外向,但这些年来经历的人和事,也让他渐渐变得谨慎。他也没向吴霸讲明王国的真实意图,只是拿言语安慰吴霸。 这是站外跑进来一个小校,说有王国将令,惊得吴霸面如土色! 第一百三十八章 愤怒 更敲三鼓之后,联军的营地已然陷入了一片漆黑的沉寂之中,只有悬挂于营寨周的风灯散发着昏黄的灯光,随着偶尔吹过的夜风随风摇曳着,勾勒出了营寨的轮廓,延绵数十里,绕成一周,将陈仓城围困在垓心。 联军虽然算不上什么精锐之师,但夜晚营内例行巡逻值守的人还是有的,只是由于有十数万人如泰山压顶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没有人相信官军能冲开重围逃出去,更不担心他们会来劫营,眼下的状况只要不是个傻子都知道,只有躲在陈仓城内才是唯一暂时保住他们命的方法。 这一夜负责统领巡逻值守的将官是伍习,他嗜酒如命,有基于上述判断,漫漫长夜无聊至极,他便自斟自饮将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 底下负责巡逻的兵士见他们的将军都烂醉如泥了,便各自找了避风的角落,在他们的队官的带领下,赌钱去了。 还有了望台上负责警戒的士兵,他们不但有上述官军不敢来袭的判断,另外更多了个理由,反正底下有那么多巡逻的弟兄,于是或倚着了望台的柱子,或以着自己的长矛打还盹来。 而事实上他们的判断的确是对的,这一夜官军确实没来劫菅,也确实不敢来劫营,但这不代表他们什么也没做,相反他们干了大事,而且还是两件! 翌日,天刚拂晓便有一个小校神色慌张,气喘吁吁的跑来向王国报告,此王国正心满意足的捧着金平为他烤得热乎乎的,他最喜爱的牛肉馅胡饼大快朵颐。 只听那小校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大,大大帅,外,外,外,外外面,外面,外面……” 小校一边讲一边用手指着大帐外,眼中流露出的是满满的惊恐,并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王国见着火冒三丈,享受美食的心情也没了,扔了胡饼从胡床上腾的站起。小校见王国发怒赶忙跪下磕头求饶,只可惜他越紧张害怕话也越说不清楚。而王国才没有这耐心再听他结巴,他抬腿朝着小校的脑袋,就是狠狠的一脚踹了过去。小校被踹得仰面摔倒满口满脸都是血,但他不敢去擦,而是忙不迭的翻身爬起,匍匐在地上磕头求饶不止。这时王国早已走出了帐外。 他认为是军营中出了什么事情,打算亲自去看,但是在营中转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什么事情发生,但从其他兵士的口中知道,是陈仓城外的事情。军士们在传,陈仓城的城门修好了,并且陈仓城外密密麻麻地竖起了许多木桩,就像木栅栏一样,官军把前一日战死的联军将士的尸体挂在了木桩上…… 王国听了急忙抢过从身边经过的一个军士的马,飞身上去骑着到营外察看。 金平此时也已经跟着王国从军帐中赶了出来,他怕王国一人出营有危险,忙招唤了一些军兵,骑马跟着王国往营外去。 在情急之下王国似乎是忘了危险,他骑着马不断向陈仓城头靠近,靠近,几乎是来到了昨天部三和吴霸集结队伍的位置,要不是金平带队赶来劝住,他可能还要再往前走。 眼前的景象气得他是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昨夜陈仓城内的官军不但重新造了城门把它安装了上去,并且如刚刚听兵士们讲得那样,陈仓城下不但密密麻麻竖起来许多木桩,每一根木桩上都挂着联军兵士的尸体,并且!并且!并且这些尸体还一一都被枭了首,脑袋管脑袋,尸身管尸身分开挂在那里! 这东西不是京观,却与京观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正是陈仓城内的官军昨夜干的两件大事。如果说重修城门是为了防御还是能够理解的话,把尸体枭了首分开来挂在木桩上则让人毛骨悚然了,并且不光毛骨悚然,还让人匪夷所思! 要知道这些费时、费力的事,可是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做的! 这血腥而骇人听闻的主意是那看来颇为平庸但却比较和善的陈仓守将奋威将军董旻。不错!这主意正是由那胖胖的,大腹便便的奋威将军董旻想出来,如果说此时陈仓城内的官军对此感到惊奇,而联军则感到愤怒及毛骨悚然的话,那么如果他们能有幸活得再长久些,在他们了解到现在的前将军、都乡侯,未来的董太师所干出的挖人心、吃人肉的“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后,便都将感叹:亲兄弟!一家人!你大哥还是你大哥!(哦,不对董卓是二哥) 不管旁人如何评价,奋威将军想要达到的效果还是达到了,他即成功的震慑了联军兵士的心灵,打击了他们的士气,还成功的激怒了联军主帅王国。 原本昨夜王国给廖淳等人送去的消息,是要廖淳接替他指挥三军攻打陈仓城。这主意出自金平,可不是王国突然变得大度了,赏识廖淳的才能了,要给他建立功勋的机会了,可以说王国依然十分的忌惮廖淳,忌惮到恨之入骨的地步,而金平一方面惯于迎逢阿谀王国,另一方面在嵬马坡时也已经记恨上廖淳,所以他想出来的主意对廖淳能安什么好心? 与所有的奸险小人一样,他有着一个聪颖的头脑,要是不聪颖也就做不到察言观色、见风使舵,只是也与所有的奸险小人一样,他将他所有的聪颖与智慧用到了如何迎逢拍马,如何损人利己,甚至是损人不利己上! 一日的观战让金平对战局大致有了如下的判断,陈仓城墙高大坚实,陈仓城内守军不多,陈仓城墙高大坚实,这是眼睛可以看得出来的;而陈仓城内守军不多,则是因为金平发现即便是己方溃退,但城内的官军不敢出来掩杀追赶,并且这一日的攻城战,从未见到城头上的兵士有轮换,也就是说他们只有这一些兵,没有可以用来交替休息轮流作战的部队。而除此之外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那便是一个城内用来守御的军器,比如弓簇、滚木、礌石等再多都是有限的,而己方却有十余万的人马只要这些东西已一被消耗光,那城内的这些官军的末日就到了。 所以,金平昨夜向王国耳语献上的便是要廖淳统领着本部人马,以及韩遂、马腾的部曲做炮灰,消耗光城内的防御军器,消耗尽城中守军的体力,等双方两败俱伤之时,王国再带着他的本部人马攻城,那时候不但陈仓城一举可破,廖淳、韩遂、马腾等人也将因实力大减而不得不乖乖依附于在他王国的帐下,那时候就不会有什么联盟了,整个凉州就只有一个部曲,那就是他王国的部曲,到时候他就凉州王! 毒计!绝妙的毒计!两个鼠目寸光的人一拍即合,即把其他人都当成了傻子,也不去想廖淳、韩遂、马腾的部曲死伤殆尽后联军还会有多少人马,长安可还驻守着大汉名将皇甫嵩,而皇甫嵩的身后则是整个大汉王朝! 不过此时,金平的如意算盘还没打响,王国便发了疯,他想的可不是官军亵渎了联军死去将士的尸体,作为主帅他要去替他们复仇,他想到的是,小小的陈仓城已经在他十余万大军的包围之下,他们应该站立的跪在他王国的脚下,祈求饶命。而现这些蝼蚁不但敢据城抵抗,还敢以如此的方式羞辱于他,这些废物是在昨天攻城中死去的,而谁都知道昨天的攻城是他王国亲自指挥部署的,现在将这些废物砍了头列在城墙下,列在两军阵前!这是对他王国的羞辱!莫大的羞辱!!奇耻大辱!!! 他脆弱的内心受到了深深的伤害。 他要摧动三军将这陈仓城碾为齑粉! 第一百三十九章 挣扎的尸体 “哈哈哈哈……” 看着城下遍地的尸体,董老三(董旻)摸着他滚圆的肚皮放声大笑,显然对于自己的杰作他十分得意。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王国,这个刚刚心中的怒火还能燃毁整个世界的联军统帅,现在又蔫得像晒干了的菜叶,一如三天前被劫的那个晚上独自一人逃出官军的截杀时那般,现在虽然他不是一个人,身边依然有着千军万马,他依然是这十数万联军的最高统帅,但这十数万的联军显然是吓破了胆,士气低落至极点,只在崩溃的边缘,他已无法再指挥动他们;而那些他能够指挥得动的,能够听他指挥的现在全躺在了陈仓城下,密密麻麻铺了一地,而靠近成墙根处地面甚至是被垫高了数尺! 王国此时依然呓语般喃喃的喊着:“杀!杀!”手中还胡乱挥着他那把佩刀。 但显然,已经没人再听他的号令,战斗渐渐的停了下来。 不!不对! 还有一群人在冲杀! 廖淳、陈幕、陈岭、何邑、鲍恢、阮闿、邓续,鞠羟、滇吾以及他们各自部族的勇士。 噢!还有郭三、吴霸。 是廖淳的部曲! 王国这一次是真气疯了,他一心想的只是将陈仓城连同胆敢羞辱他的陈仓守将移为平地、碾为齑粉!所以并没如昨日那般禁止廖淳、韩遂、马腾等部曲攻城,以防止他们抢了自己的风头,而且相反他是催促三军全力攻城。 只不过,若换作是昨天,韩遂、马腾还会想尽办法全力打城,但是目睹了昨天一天的攻城战,很显然并非是众将攻战不力,相反在他们看来王国点派的他手下的这八员将佐,都是智勇兼备的大将之才,无法攻克城池只是因为陈仓城确实高大坚实,绝非一般城池可比,他们也不认为自己能轻易打下这陈仓城。况且与王国的反应相反,今天早晨官军整出的这一出,已经极大的打击了己方将士的士气,许多将士已现胆怯畏缩之意,而看着城头上哈哈大笑的官军守将,很显然他们的将士却士气正盛,况且他们即然敢如此挑衅十余万大军,那必定是有恃无恐,极有可能留有后手,他们可不想成为王国冲动的陪葬,所以这一战韩遂和马腾都只是跟在王国部曲的后面在打酱油。 事实也证明了二人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一战城上无论是箭矢还是滚木、礌石、火油、开水都几乎是昨天的一倍之多,当王国拼光了他的人马后,他们也就畏葸不前了。 廖淳率部还在冲杀,不是他傻,他虽然没有韩遂、马腾的小算盘,但也得出战场的形势,从昨夜王国传令今天由他率部攻城那时,他便知道王国打算坑害他,只不过官军的挑衅激怒了王国,王国已失去了理智才又自己亲帅着全军攻城。 而廖淳在攻城时并没有如韩遂、马腾一般远远躲在后面,而且与王国一道并力攻城冲在最前面,他虽然知道这样将士的伤亡会很大,但他也希望能在十余将士全力攻打下能够拿下陈仓城来。 不管什么原因,是陈仓城太过高大坚实,是陈仓守军太过英勇,还是韩遂、马腾的畏葸不前,总之结果是损兵折将,徒劳无功!只是在冲杀的过程只廖淳等人在那些挂着联军将士尸体的木桩上发现了一些异样,最先看出异样的是郭三。 郭三早在上营地的时侯还是一副痴呆的样子,没人知道他昨夜睡了没有,据第一个醒来的兵士报告,郭三一如昨夜大伙睡觉前那般木然的独自坐在营帐的角落里,只是口不再自言自语。而他恢复正常是在听到官军将昨日战死的联军将士枭首绑在陈仓城外的木柱上的事情后。 那时他腾的从座位上蹿了起来,把来通报消息的兵士以及帐篷内的其他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他单膝跪地抱拳对廖淳行了一个极其庄重的军礼,道:“将军请让我和你们一起去,我要把死去的兄弟们带回来!” 沙哑的嗓音中透着浓浓的哀伤,廖淳理解这种感情,瞬间他想起了张轩、杨维平、莒凌封这些和自己共举大义却中道而别的兄弟,还有,还有老军爷杨庆,这个在郏下城防内卫时便总照顾自己的慈详老人…… 在攻城战中,众人在全力攻城之时,郭三则更多的是在寻找他西乡亭中旧日兄弟的尸体,他策马奔驰在陈仓城下不避箭矢,眼睛始终没离开过那一根根的木桩。木桩上有的顶端顶着个人头,有的则是绑着具无头的尸体。人头还能通过面目辨认,而尸体就只能是通过服饰辨别了。 突然,郭三看到了一具不一样的尸体,脑袋和身体是连在一起的,这具尸体居然没被枭首,是时间太匆忙,官军来不及将他枭首了吗?只是一闪的瞬间,由于马速太快,郭三已经跑了过去,他忙勒转马头跑回去看。 是完整的尸体,他没看错,只可惜这不是他西乡亭旧日的兄弟,郭三心中暗叹一声,他的马又带着他匆匆的跑开了。 不对!怎么感觉这尸体还在动?错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好奇,郭三又调转马头跑了回去。 是在动!诈尸了?这是郭三的第一反应,诈尸的事他没亲眼见过,但是在乡间没少听人说过,他打算逼近点一探究竟。 幸福运之神在这天是眷顾他的,即便他逼近了城头,几乎就到了木桩边上,这木桩的位置可是在董奋威亲自测算过的黄金射程范围内,但城上的箭却像长了眼睛一样绕着郭三走,愣是一箭也没扎到郭三身上。 尸体在轻微的扭动。 似乎还在发出声音,含糊不清的声音。 “……救……救,我……救” 终于,郭三听清了。 震撼!极大的震撼! 有那么一个短暂的瞬间,郭三的脑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而随后跳出来的则是疑问,很显然这个人他不认识,不过从号色衣服看他是联军的兵士无疑,那么要救还是不要救? 木桩上的兵士看着他眼中满是哀求。 下一个瞬间巨大的喜悦和希望突然涌上郭三的心头,他觉得是否也有可能,他的西乡亭老兄弟中,也还有人活着,就像眼前的这个兵士一样,被绑在木桩上等着自己去援救。 救!一定要救! 这个坚定的声音在郭三的心中响起,他回头寻找廖淳等人,冲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大声喊起来:“将军!将军!这里还有人活着!这里还有人活着!快来救人啊!” 然后也不等廖淳等人赶来,他已经自己策马上前,去砍木桩上绑着那兵士的绳索。 而在他的这一声呼喊之后,也有其他人在桩上发现了不少完整的“尸体”,并且这些“尸体”中有一些也在轻微的扭动挣扎着…… 第一百四十章 奋威将军的血腥毒计 郭三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个残酷的现实已经深深的激怒了他,起先他还没有注意到,他要救的兵士身上的衣服已经大半被血浸透,他以为是兵士在战斗中受了伤,在伤口中留出来的血,但等他砍掉了所有他能够看到的绑着这个兵士的绳子后,这个兵士却依然像是粘在了木桩上一样,没有掉下来,同时他的**声变得更大,神情也更痛苦不堪了。直到这个时候郭三才发现异样,他撕掉兵士的上衣,发现这个兵士居然是被铁索穿了琵琶骨,钉在在木桩之上。 郭三愤怒的大吼,他绕到木桩的后面,想要从后面砍开钉着铁钉的那截木头,从而拔起铁钉,而这个距离却已经够城墙上拿滚木礌石砸到他的距离了。郭三一面躲避着城头上的箭矢,一面用朴刀劈砍着木桩。 一刀,两刀,三刀…… 渐渐的粗大的铁钉终于快要从木桩内被砍了出来。 被钉的兵士应该是也感觉到了铁钉的松动,他忍着痛也扭动挣扎着自救起来,口中含混不清但明显带着兴奋的喊着:“我,我,我,我要得救了,我要得救了,我,我要,得救,得救,哈,哈,得,救……” 或许是因为痛快,他声音颤抖着断断续续。 然而,就在铁钉快要被拔出的时候,城头上一枝箭飞下,射穿了这兵士的头颅。 一声极其短促的闷哼,接着所有含混不清的喊声便戛然而止,这兵士的脑袋重重的垂了下去。 城头上传来了官军兵士极其刺耳的欢呼之声。 按理说到处充斥着喊杀、惨叫之声如此喧闹的战场,再加上如此高大的陈仓城墙,郭三应该是听不到城上官军兵士的欢呼声的,但是他却是听到了!听到了那极其刺耳的欢呼之声!! 其将士在援救时遇到的状况也和郭三差不多,木桩上的兵士都是被钉了琵琶骨的,但施救的将士却不是人人都有郭三那样好运,有不少将士挂了彩,倒霉些的甚至是人没救下来自己却先丢了性命。 廖淳见形势不对,忙招呼众将士且战且退,退入本阵报知主帅王国,商议救人对策。 王国此时早已经又甚本是个废物状态了,一如那夜遭徐荣劫营时那般,呆若木鸡、手足无措、六神无主。众人虽是心里也早有预期,但眼见得王国这副怂相却依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廖淳在劫营后调给王国的五万人马只这次攻城便折去了一大半。 陈幕一脸怒气,冷哼着问廖淳道:“元俭这次再分多少兵给我们的大帅呀?!” 王国此时已经全然没了主帅的气派,一听陈幕在说又要分兵给自己心里刹时有些高兴,但只是极其短暂的一瞬,他瞥见廖淳脸色阴沉,陈幕又如凶神恶煞一般,情知他们这不是真的要分兵给自己,再加上目下自己手下的这些兵也几乎是廖淳拔给的,而且这些兵刚刚攻城时自己就已经指挥不动他们了,现也难保他们会听自己的,要想保命还得服软。 于是,廖淳还没答话王国已经腆着脸陪笑答道:“岂敢!岂敢!副帅(廖淳)用兵如神,还是副帅亲自指挥比较好!嘿嘿,比较好!” 他边说边观察着廖淳、陈幕以及周围众将的神色。只见陈幕依旧如凶神恶煞般盯着自己。 不好!他冷不丁的发现陈幕的手按在他腰间斩马剑的剑柄上,不止是他,旁边那员小将好像就是前天阵斩官军偏将的那个,叫什么二,二什么来着,哦!何邑!此时正拿着他那把怪异的大砍刀,刀上还有未干的血渍,还有,还有,还有好多人他们都有武器。啊!还好!金平、伍习、张横、梁兴、杨秋、李堪、杨腾,啊他们都在,自己平日里待他们不薄,他们应该会救自己的,只是就靠他们几个够吗? 王国吓得不轻,他不自觉的往伍习等人身边移了移,脑子又飞速的运转起来:我哪里说错了吗?我说什么他们能高兴?对了!对了!“副帅!”“主帅!”王国差点没激动的喊出来,他忙对廖淳说道:“廖兄弟!廖兄弟!元俭!”他努力想和廖淳拉近关系,“你用兵如神!你来做主帅,你来做主帅!我做副帅!做将军!都可以!” 他殷切的等待着廖淳的答应。 廖淳看了一眼王国,又扫视了王国身边伍习、张横、梁兴、杨秋、李堪、杨腾六人,六人皆面带怒色盯着自己,而金平此时已偷偷将移到了军帐边,准备开溜,廖淳也不去理会他,只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本来是来请示王国如何援救那些被钉在陈仓城下木桩上还活着的将士,却不想王国在自以为得势时,忌贤妒能、刚愎自用、肆意妄为,一旦兵败却又手足无措,还依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自己要夺他主帅之位。 想至此处廖淳对着王国抱拳施礼道:“主帅何出此言?淳安敢有此妄念?!” 说罢又回头招呼众人道:“鞠羟头领,滇吾头领……” 不料廖淳话还没有说完,鞠羟、滇吾二人早把头摇的跟波浪鼓似的,并且还连连摆手忙不迭的说道:“啊,不去不去我们不去!我们就是死也要跟着你,哪儿也不去!” 这两个冤家死对头平日里老是相互掐,相互唱着对头戏,这一刻倒是难得的意见统一。原来廖淳见此时请示王国,要他调兵援救陈仓城下的那些兵士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回去安排自己麾下的将士去静心援救,所以是要招呼众人离开,而在场廖淳麾下的众人中,只有鞠羟和滇吾身份地位最高,并且论关系鞠羟虽然与自己较为亲密,但总的来说鞠羟和滇吾一样都不是跟自己一道从关内来到这西凉的生死兄弟,所以为了显示尊重,他在招呼众人时,尤其是在主帅王国面前,总是会把鞠羟和滇吾这两位部落首领放在前面,然而此时却让两人产生了误会,因为刚刚陈幕在问廖淳在给王国调拔兵的事情,他们以为是要把他们两个的部曲拨过去,于是顿时急了起来。因为不取调拨到王国麾下的结果就在眼前,飞弹捞不到半点好处,就短短的两天之内便死伤过半,血淋淋的前车之鉴,怎能不防? 而听他俩喊了起来,其他原先被廖淳调拨到王国麾下的那些部落首领,也跟着纷纷喊了起来。 “副帅我们要回来。” “副帅我们也要回来。” “我们要回到副帅的麾下。” “我们也要回到副帅的麾下。” “都是西羌的健儿,副帅不能厚此薄彼。” “当初我们是信任副帅才跟着副帅的,现在不能把我们往绝路上送,我们部族的健儿都快死绝了呀!” …… 此起彼伏的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多,起先喊话的羌族首领,讲的都是汉话,然后开始慢慢夹杂有羌语,羌语廖淳到了西凉之后,也跟着鞠羟以及其他羌人弟兄学过一些,虽不能说精通,但也略略能够听懂。 随着不知是哪一位的羌族首领的那一句,“我们部族的健儿都快死绝了呀!”那略带沙哑,又极其悲壮的声音响起,廖淳的心也为之一颤,而那些羌族首领中却已早有人呜呜噎噎的哭了起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至伤心处! 王国见此情形也颇有惭色,伍习等六将此时也收起了愠怒之色。 只是王国是主帅,已经调归王国的部曲廖淳也不好擅作主张再收回,最后只得无奈与已经属于王国麾下的众首领拱手作别,引了自己帐下的一干将校回自己的阵地,准备筹划营救部署。 第一百四十一章 救援 贼老大疯了? 关于营救,众人有了分歧。最主要的不同意见来自于陈幕和郭三。 陈幕认为从官军把俘虏穿了琵琶骨的做法,以及刚刚的营救尝试,都说明了官军是不会轻易让这些俘虏被救走的,这些俘虏只是个诱饵,去营救这些俘虏只会徒增伤亡;而郭三则是铁了心要救,再难再危险都要救! “你这是在拿袍泽兄弟的性命当儿戏!”陈幕冷冷的说道。 “那些被钉在木桩子上的就不是我们的袍泽兄弟吗?!”郭三怒怼回去道。 陈幕冷笑着说:“在我看来那些都是死人。” “你!”郭三气极。 二人差点打起来。 吴霸虽然也想救人,因为在那些俘虏中他已经看到几个他手下的兵士,这些兵士可以说是他的嫡系人马,是他在军中立足的资本,但是他更怕郭三这一冲动得罪了陈幕后,也捎带连累到自己。他知道陈幕是廖淳过命的兄弟,在廖淳本部人马中的地位与威望也绝不输于廖淳,他自己目前可以说几乎成了个光杆将军,主帅王国已经对自己动了杀机,现在再得罪了副帅廖淳那真是有死无生了。 所以吴霸一看势力头不头,敢紧拉住郭三;廖淳等人都知道这贼老大的火爆脾气也敢紧把他拉走,这才避免了两人的冲突。 关于救人这事,理智告诉廖淳陈幕的意见是对的,但在情感上他却选择了帮助郭三。 “我想起了张轩、杨维平、莒凌封、老军爷杨庆。” …… “你和你的兄弟们留下,我带着其他人去试一下。” 廖淳提到的这些名字也让陈幕的心头微微一震,只是贼头的尊严让他绝不会在嘴上服半点软,他故作生气的质问廖淳道:“怎么你也觉得我怕死?!少了我你能行么?!” 一众旧日兄弟相视大笑,知道这贼老大是被廖淳说服了。 接下来便是商议如何去救这些俘虏?之前的那样肯定不行,不但人救不下来,反倒会搭进去许多的弟兄。 最后商议的结果,最安全的营救那便是再组起盾牌阵来,只是之前组起盾牌阵是为了去攻打城门,盾牌阵可防护着兵士们安全到达城门下,而官军们只能在城头上看着干着急;然而救人则不同,冠军可以在救援的队伍到达之前,把那些绑在柱子上的俘虏一一射杀,并且最有可能的是官军在城头上等着你的盾牌队慢慢的移动到要救的那俘虏的边上,然后才一箭把他射杀,就像猫戏弄耗子一般。 “即便是这样也要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救不救得下来?” 这是郭三说的。廖淳赞同。众人也就都赞同了。 只是结果一如设想的那样,将近一个时辰的营救终是徒劳,虽说借助盾牌阵的保护救援的队伍没有人员伤亡,但被救的俘虏却都在快要得救的那一刻被城上的官军射死,然后城头上也会同时传来戏谑的大笑声。 参与救援的将士都憋了一肚子的火,但又无可奈何。 陈幕对着郭三又是一阵冷笑:“你只是在帮他们(指俘虏)早点死。” 救不了人郭三本来心中就憋着气,听到陈幕的冷嘲热讽更是火冒三丈,只是陈幕说的是事实,他无可辩驳;刚刚吴霸的劝解让他也清醒的认识到,自己只是个光杆将军,现在不依靠廖淳等人,那便什么事情也做不成,而想要借助廖淳等人的力量,便不能得罪着贼老大陈幕,所以他强忍了不去争辩。 倒是廖淳怕二人再起无谓的争执,接口问陈幕道:“这么说大当家是有什么好办法么?” “好办法?我能有什么好办法?我刚才就说了这是个死局!可有些人还是不死心,也好!就当练兵吧!”说完陈幕管自己走开了。 随他走的自然还有陈岭、阮闿等人。 此时日已过午,参与救援的兵士又饥又渴,便在军阵中就地休整,拿出随身携带的胡饼和水充饥,而廖淳则又聚拢众头领、将军边吃边商议新的援救方案。 随着进食休整的结束,新的援救方案也商定了下来,为了破解官军像猫耍耗子一般的在俘虏快被救出的瞬间将俘虏射死,这次的破解办法是在盾牌靠近那些钉着俘虏的木桩后,迅速化整为零,以最快速度接近每一个要解救的俘虏,尽量同时解救所有俘虏,城头离城下这些绑着俘虏的木桩子也有百步的距离,而盾牌手扛的排盾举起来是可以遮住俘虏大半的身体的,那这些俘虏能够被攻击到的也就只有头颈部分,被射杀的概率将大大降低,除非官军的将士个个都是神箭手! 这将是个完美的方案,参与救援的每一个将士都无比振奋,先前挫败带来的沮丧一扫而光。 照着计划,队伍缓缓的行进到了城下的木桩边上,两次的救援让将士们了解到俘虏基本集中在最靠近陈仓城墙的那排木桩上,这也正是官军为了以俘虏为诱饵来射杀前来援救的联军将士,以及在必要时也射杀这些俘虏所安排的。 一靠近离城墙最近的那排木桩,救援的队伍便迅速散开,一个大的盾牌阵瞬间便变成了许多个小盾牌阵,大阵虽然散开了,但每一个小阵却一如大阵一般分工明确,盾手两人一组托举着牌盾,弓手负责掩护以及回击城上的官军,剩下便是手持利刃负责将俘虏从木桩上救下来的兵士,数次的磨合已经让众将士的配合变得十分的默契。 由于离得近,隐约可以听到城头上传来的官军的哄笑声,有人在说:“哟!快看!大王八变小王八了,哈哈哈哈……” “这大王八都不行,小王八能行么?!” …… “让你们笑!等救完了人看你二爷不把你们的后城墙拆喽,到时候看你们还笑不笑得出来?!”二娃子听到官军的哄笑声后,恨恨的说道! “什么jb玩意儿,躲在城里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出来和你二爷大战三百回合,啊呸呸呸!什么三百回合,二爷一刀一个把你们全结果喽!……” 二娃子还在一个人嘟囔着,明显他又想起了前日他斩将的威风来,于又陷入自我陶醉的意淫之中。 “哎哟!” 有人一脚踹在了二娃子的屁股上,倒不痛,但却把二娃子吓了一大跳,他回头一看却是泥鳅。 “干你的活吧,快救人!”泥鳅唬着脸说道。 “好啊!看来你真活得不耐烦了!”二娃子大怒,抡起他那把又大又丑的龙云便要去砍泥鳅,当然他不会真砍,只是吓唬的成份居多而已。 “看这会儿谁来救你!”二娃子接着说道。 却不想泥鳅这次竟毫不畏惧,你趾高气扬的用手往身后一指,道:“我告诉淳哥你不好好救人在偷懒。” 二娃子顺着泥鳅指的方向望,见到廖淳此时果然就在旁边不远处,正在指挥着解救被钉在另一根木桩上的一名俘虏,于是他不敢再逞凶,原本高高举起对着泥鳅的“龙云”,一下子转向,狠狠的劈在了身边的木桩上,还故意扯着嗓门喊道:“少冤枉人,我这不是在救人吗?!” 然后又压低了声音,恶狠狠的威胁泥鳅说道:“等下打起来别指望我救你!” 而泥鳅自然是不怕,如果说第一次救人泥鳅,心里还有些忐忑的话,有了上一次的救人经历,他觉得这只不过是在盾牌底下走了一遭而已,城上的弓箭既射不到自己,而冠军也不会从城上跑下来。 然而就在这时“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嘭嘭嘭”的响声从四周不断响起,空气中开始弥漫起火油的味道。 泥鳅心头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又听到耳边响起了“嗖嗖嗖”的破空之声,应该是剑姿的尾羽划破空气的声音,但这声音来的方向似乎不对,好像不是从床头上射下来的箭。 “跑!” “跑!” “快跑!” …… 咆哮般的喊声,从身后的军阵中响起。 泥鳅回头看到贼老大陈幕带着一队羌骑正从身后朝众人冲杀过来,放剑的正是这一队羌骑,他们此时还在继续搭弓朝自己这边放箭,惨叫之声不断响起,许多被钉在木桩上的俘虏都在倾刻之间毙了命,就不知道有没有其他的人受伤。 贼老大疯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决斗 “啊!……” 一声大叫来自一个正要被解救下来的俘虏,撕心裂肺!他被射中,死了!箭不是来自陈仓城头。 一声大叫来自郭三,这是一声如炸雷般的咆哮!怒吼!那个被射死的俘虏正是在他手中快要被解救下来…… “陈幕!我跟你拼了!” “跑!” “跑,跑啊!” “快跑啊”! “砰,砰,砰……”城头上火油的罐子继续不断的在往城下砸着,打到排盾下,撞到木桩上,摔在地上发出了接连不断“砰砰砰”的破碎之声。 空气中弥漫的火油味越来越浓重,有机警的联军将士已经感觉到有些不对劲,转脸望向城头冷不丁看到城头上的官军竟点燃了火箭。 “跑!” “跑,跑啊!” “快跑啊”! …… 他们也叫喊了起来,在他们的警示下,更多的联军将士发现了危险,他们这才知道贼老大陈幕没有疯,他是来救大家的!然而,也就在接下来的一瞬间,熊熊的大火在陈仓城下燃起,钉有俘虏的木桩几乎全被吞没在了火海之中,许多来不及逃远的联军兵士也被困在了火海之中。 “跑,快跑!” “扔了盾牌!扔了盾牌!” “跑,快跑!” …… 各级头领将官纷纷下达着逃跑的命令,而其实这时候已经不需要什么军令,求生的本能早使得联军兵士丢弃了沉重的排盾,甚至是手上的兵器,没命的逃离城墙根、逃离火海、逃回本阵! 城头上箭矢如飞蝗般的射下,由于没了盾牌,没了兵器,许多将士纷纷中箭…… “陈幕!我跟你拼了!” 这是大约一刻钟之后,同样愤怒的吼叫声如炸雷般响起,这时廖淳部参与救援的将士已经都撤回了本阵,正在原地休整。只见郭三拎着把朴刀如怒狮之般扑向正在喝着羊奶酒得意的回答他手下的兵士,他是如何看出官军的阴险毒计的贼老大陈幕。 开始说是误会,因为战场形势太过紧急来不及解释,但陈幕没料到都已经回了本阵,所有参与救援的将士都知道了刚刚他是去救他们的,都对他是又感激又崇拜的时候,而郭三竟然还会来和自己拼命?况且陈幕正是唾沫横飞讲到兴头上,他猝不及防仅凭着多年在刀枪堆里打滚练就直觉感到身后一阵恶风不善,本能的一侧身,郭三的斩马剑堪堪的从他脸颊边擦过,还削掉了他的几缕头发。 陈幕心惊之余勃然大怒!他身上此时没带武器,于是一手抽出身边阮闿的腰刀,另一只手将手中的酒囊朝郭三劈头砸了过去,又趁郭三躲避之际从案几上抄起一把吃牛羊肉时用来切割剔骨的匕首。多年的山贼生涯让他精熟于何止十八般兵器,而这一长一短的配合又是他克敌制胜极其厉害的一手,腰刀可用来正常打斗,而匕首在贴近的肉博战中可比拳头厉害多了。 郭三用手抹了一把洒在脸上的马奶子酒,看清了陈幕的架式,他即没有为一击落空而遗憾,也不畏惧,只轻晃了晃手中的朴刀,再次向陈幕砍去。 “叮叮当当” 短促、响亮金属碰撞如鼓点一般紧密的响起,羌人好勇尚武遇到此类争斗是不会有人上前解劝的,何况现在打起来的还是两位头领将军。陈岭、阮闿即十分了解陈幕的脾气,也对陈幕的武艺有十足的信心,因此一众人都纷纷后退,围了个圈给二人让出一大块空地,并当起了忠实的“吃瓜群众”来,及至二人打至精彩处,叫好之声是此起彼伏,如果不了解情况的人乍一看来还以为是在搞联欢会。 但也不能说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那个原西乡亭的求盗王承就很着急,他是跟着郭三过来的,他本来是想劝着亭长郭三的,他知道郭三是因为相信俘虏中会有自己西乡亭的旧日兄弟,而陈幕却杀了这些俘虏,所以郭三才要找陈幕拼命的,但是凭心而论王承认为这些俘虏中应该是没有自己西乡亭旧日兄弟的,俘虏虽然也有一些,却也不是太多,分作一排列在陈仓城下,救援之时他便大致找过。 再者,不依靠廖淳的部众,郭三现有的那几个人要想去救俘虏,那是痴人说梦!也就是说帮忙救人是人家的情份,不救那是本份。 副帅廖淳率领部众尽力援救了,而第二次的援救陈幕虽没有参与救援,但他的心腹之人以及部下兵将可也全参与了,以至于据说他后面拉来射杀俘虏的那些羌骑还都是从主帅王国那里硬抢来的(这倒符合他山大王的作派)。 最重要的是,要是没有陈幕抢了这一支羌骑来救大家,说不定现在更多的将士会葬身在陈仓城下。将俘虏穿了锁骨钉在木桩上,这明显是官军的毒计,后来官军投掷火油,放火箭将陈仓城下几乎变成了一个火海,便是一个很好的证明。 可是,可是他劝不住亭长郭三啊! 王承觉得两人打斗伤了哪边都不好,想插到二人中间去解斗,可不想他跟想往圈内挤却彼身边一个身长九尺的彪形壮汉一把拎住,喝道:“小子这是一对一的厮杀,我劝你别去搅和,去了可对你们不利,打群架人家人可是比你们更多!” 这壮汉即是想看一场精彩的打斗,另外也真是替郭三和王承着想,他以为王承是想去帮郭三助战的,所以就把他拦了下来,并自认为很耐心的好言相劝了,只可惜这壮汉是个羌人,他讲的是“鸟语”,并非官语,王承虽生在西凉,长在西凉,又在西凉当求盗,可是他是个血统纯正的汉人,他的祖祖辈辈都是汉人,他听不懂羌话,再加上眼前的壮汉身高九尺,他虽不算矮但也只是勉强刚够七尺,现在被跟小鸡似的粗鲁的提溜了起来,满耳朵都是“呜里哇啦”闷雷般的“鸟语”,眼睛看见的是如铜盆般大的凶神恶煞般的脸庞,心中虽是愤怒,只是恐惧更大于忿怒,顺从的扔了自己的刀,老老实实的待在这壮汉边上观战。 而这场上还有另一个与王承一样着急的人,那就是吴霸。 吴霸也不想看到郭三和陈幕打起来,但是和王承不同的是,吴霸虽也不希望两人因打斗而有伤亡,只不过他更怕的是郭三万一伤了陈幕那就会得罪廖淳,而现在这军中几乎所有人都把他吴霸和郭三两人看成是一伙的,要是郭三惹毛了副帅廖淳那自己八成也得跟着倒霉,他现在真的是越来越不想和郭三这脑子有病的乡巴佬搅一块儿去,所以他也打算跳入圈中去替二人解斗,真解不了那就干脆帮陈幕干掉郭三,这样也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郭三划清了界限,现在要傍王国是不可能了,而且似乎也没这必要了,副帅廖淳倒是棵不错的大树! 心中有如此计较,他便捡着个时机,在郭三、陈幕二人打斗中短暂分开的空档,一下子蹿入两人中间,口中冲着郭三大喊:“郭将军!你这是干什么?!刚刚可是陈将军救了我们!快把刀扔了,给陈将军赔个罪……” 只可惜郭三压根儿可搭理他,又挥刀想绕他扑向陈幕。 吴霸见了大怒,心想:“你个乡巴佬,老子为你好,叫你一声‘郭将军’好言相劝,你tmd竟当我不存在?” 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破口骂道:“好你个郭三!我看你今天真是疯了,也不消陈将军动手,我来和你打,打醒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他挥刀上前砍向郭三,但只听身后陈老大说道:“让开,我自己来!” 吴霸换了副脸孔回头谄笑着对陈幕说:“陈将军,这等不懂事的货色,何劳将军动手,末将替你教训就是。”言语间是满满的下级对上官的尊敬,说罢又转过头专心的去和郭三厮斗。 只可惜陈幕似乎并不领情,见吴霸不肯让开,他飞身上前对着他的屁股就是一脚,直接将吴霸踢飞了出去,其间要不是郭三眼疾手快,看到吴霸突然朝自己的刀尖撞来,忙收了刀,吴霸或许就要被捅个对穿了。 吴霸飞出圈外摔了个狗啃泥,他还被刚刚的惊魂一幕吓得两腿直打颤,两旁围观的人早哄笑成一片。 熟悉贼老大的阮闿其实早在吴霸回头冲陈幕谄笑时就知道他要倒霉了,不是陈幕不喜欢别人对他奉承恭敬,只是他更讨厌别人不听他的话。只是吴霸却不知道这一点。 吴霸摔倒时刚好在阮闿的边上,阮闿便顺手将他扶了起来,吴霸感受到阮闿的好意,也趁机躲入人群中,躲避难堪与尴尬。 场上郭三、陈幕的厮杀还在继续,这时人群后又传来一阵喊声。 “住手!” 是廖淳来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救人?杀人? “住手!” 最后的断喝是廖淳发出的,他上前插在了陈幕和郭三之间,同来的鲍恢扯住了陈幕,而王承也乘机争脱了那羌人壮汉的手,冲上前一把拉住了郭三。 “陈兄,郭将军,都是自家兄弟你们这是干什么?” 陈幕依旧是他那副玩世不恭的山贼痞相,说道。 “就是因为是自家兄弟,郭将军大概是心里不痛快,所以我陪他耍耍。” 这贼老大竟把刚刚玩命的搏杀说成是云淡风轻般的耍耍,廖淳也是深知他的个性,又从报讯的兵士处了解到是郭三先动的手,所以也就不去和他掰扯,但也不好直接责备郭三。 郭三此时显然是因悲伤而钻了牛角尖,要是再责难他指不定他还能干出什么极端的事来。刚好这时廖淳看到了从人群中蹿出来的王承,于是便转而埋怨他道:“王承兄弟,怎么不劝着点郭将军?!” 王承刚刚被那羌人壮汉拉着,正生气却又无可耐何,现在见到廖淳责问,他觉得正好趁机告这羌人壮汉一状来出口气,于是便转过身指着人群中那羌人壮汉。 不过,不等王承开口,那羌人壮汉便已自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冲着廖淳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抱三拳道:“将军!” 随后又是“呜哩哇啦”连比带划的一通“鸟语”。 从这壮汉的举动来看,显然他是听得懂汉语官话的,但不会说。 前面提过廖淳对于羌话也是只能听不能说。只可惜呀,这壮汉说话带有他本部落特有的浓厚口音,再加之他在和副帅说话时那激动澎湃的心情,导致那讲话的语速比骑了马还快,所以廖淳也只听出了个大概,似乎是在说“规定打斗不能帮忙”。 廖淳知道羌人尚武,比武打斗是常有的事,任何事情、任何原因都可引起两个人的打斗,是非曲直打赢的便是有理!所以便也不再和他就这事继续说下去,语言不通、风俗观念不同,沟通起来也费劲。但是这羌人壮汉依旧深深引起了廖淳的兴趣,那雄壮伟岸的身躯,就像一座高大的佛塔,让廖淳想起了那战神一般的人物——“截天夜又”何曼! “叫什么名字?” “安答” “安答?” “是的,大家都叫我安答。” 廖淳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扶起安答,替他拍去身上的尘土,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羌人壮汉名字是不是就是自己心中想的“安答”二字,不过也没有什么要紧,就像“鞠羟”、“滇吾”这两人的名字也就是个的读音,突然他又想起何曼挥舞着他那根重八十斤的大铁棒,在战场上追赶得那些官军抱头鼠蹿的威风样子,便问:“兄弟使什么兵器?” 廖淳顺口的一声“兄弟”让安答激动不已,他没想到这十余万联军的副帅不但替自己掸尘土,还竟能叫自己这个小卒做“兄弟”! “枪!枪!枪!” 他手舞足蹈的叫喊着回答,然后拔开人群冲了出去,只不一会儿又冲了回来,手中提着一根白蜡木杆子的长铁枪。这是一杆最普通的长枪,军中的羌兵用的都是这种长枪。 “让开!让开!” 安答边喊边用手中的长枪挥舞着把渐渐聚拢到廖淳等人身边的“吃瓜兵士”们都赶了开去,原先郭三和陈幕打斗的那块场地重又空了出来,安答虎虎生风的为廖淳表演起他的枪法来。 安答的枪法舞得算不上漂亮,但每一个招式都是刚猛有力,只是与他那庞大的身躯和刚猛的力道相比,这普通白蜡木枪就有些不相衬了,就像个小孩的玩具,只可惜眼下也没有合适的好枪,等打下陈仓城替他打一条趁手的铁枪,如此壮士岂能无好的兵器?!廖淳暗忖。 “会射箭吗?”见安答收了势走来,廖淳又问。 一般来说羌人惯善骑射,只是刚刚问到使什么兵器时,安答只回答了“枪”,而且也只拿了枪来演示,故而廖淳顺口有此一问。 不想安答听到廖淳的问话,原本兴奋神情一下子便被窘迫所取代,廖淳还以为他是不会射箭,刚想慰他,却只听他说:“我的弓在攻城时拉得太用力,断了,但我会射!会射!真的会射!” 说罢他环顾四周,似乎是想找认识的人借弓来演练射给廖淳看,以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廖淳因还要处理郭三、陈幕打斗的事情,不好把郭三掠在一边太久,同时也是有心结识安答,便对身后的邓续说道:“去我帐中把挂在壁上的那把铁胎弓取来送与我的安答兄弟!” 如果刚刚第一次廖淳称安答为“兄弟”只是无意顺口的话,现在则是有心拉近两人的关系了,所以还刻意加上了“我的”二字。 安答听了更是激动万分,膝头一弯想要跪地拜谢,却被廖淳一把拉住。 周遭为观的兵士,有开始还以为安答因抓了王承不让他去劝架而要倒霉了,替他担心的,或幸灾乐祸的,此时都投来了艳羡的眼光。 安答也是识趣,知道廖淳要处理郭三、陈幕的事情,便在众人羡慕的眼神的退到了一旁。 虽然中间插了一段安答精彩的枪法演练,郭三此时却仍是怒气未平,看他的样子只是顾及到廖淳的面子,若廖淳一走他指定还得和陈幕拼命。而陈幕呢,则也依然是一副奉陪到底谁怕谁?的样子。 廖淳叹了口气,知道这事情还是得从郭三身上下手,其实问题也就是出在这郭三身上。于是便问郭三道:“郭将军,你这是为何呀?” 廖淳虽是尽可以用平和的语气来询问,但语调中依旧还是充满了责备的意思。 “他杀了我的……” 说到这里郭三自己先就顿住了,他原本是想说:“他杀我的兄弟!” 但是,他也知道这俘虏中不一定就有自己西乡亭的兄弟呀,只是执念让他相信有,王承是这么说的,“执念”! “不一定有”,那也就是说“不一定没有”,那宁可信其有,要是那一有呢?! 郭三依然愿意相信俘虏中是有他西乡亭的兄弟的。 于是在顿了一下后他继续恨恨指着陈幕说道:“他杀了那些俘虏!” “他杀了自己的同袍弟兄!” 郭三突然又找到了这让他理直气壮的理由,所以这后一句说得比前一句更响,几乎是吼了出来,他似乎想让全军,让全世界都听到他的控诉,听到陈幕的罪恶! 听郭三如此说,廖淳又叹了口气,但他刚想开口说话,只听这刻还拉着郭三不放的王承说道:“亭长,陈将军是来救我们的,那是官军的陷井,官军泼了火油点了火,要是没有陈将军,不但那些俘虏会死,我们很多去救人的兄弟也会死在那火海中,是陈将军救了我们大家啊!” 王承显然是有些畏惧郭三的,他说话时的神情都有些畏畏缩缩,似乎生怕又惹恼了郭三,那后半句话声音是越说越轻,轻到都快听不清是在说什么了。 不过郭三显然是听清了的,只听他果然是勃然大怒,对着王承厉声吼了起来。 “谁要他救?!我才不要他救呢!哼!” “谁tm希得救你?!” 陈幕不客气的回敬道。 廖淳、陈岭、鲍恢等人忙示意的示意、说话的说话,劝陈幕先少说两句。 郭三回道:“我是不用你救,但你为什么要杀那些俘虏?!他们可是我们的同袍兄弟!” “哈哈”,陈幕冷笑,“你还知道他们是我们的同袍兄弟呀!同袍兄弟被火烧得‘嗷嗷’叫,你救得了吗?救不了你就看着他们活活烧死吗?” “我是想让他们少受点罪!” 陈幕大约是真怒了,平日里他可是从不屑于为自己的行为作解释的,一通大吼的质问后,陈幕又是一声冷哼,然后扔了手中的兵器转身径直离开了。 场上围观的兵士中,之前也有如郭三一般不理解,这贼老大救人就救人嘛,为什么还要杀同样是自己人的俘虏的?经陈幕这一解释才都恍然大悟。 而对于郭三来说,陈幕的这番话,论嗓门可能还没他自己大,但是却如晴天炸雷在他耳畔炸响,他一下子呆在了那里,懵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密谋 是夜。 联军中军大帐中。 主帅王国饮完手中的一大觞酒后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贴身小厮金平小心翼翼的又拿起木勺在温酒的酒缸中又舀与一勺子酒给他添上,并问道:“大帅何故叹息?” 王国本来刚举起铜觞又要接着再喝,听金平这么一问他将那铜觞往几案上重重的一放,怒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大个什么帅?!” 金平刚想开口说话,王国又接着说道:“白日里你也看到了,现在还有哪个兵是听我的?!” 王国说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与其说他是在讲给金平听,不如说他是故意在说给帐外站岗的那些兵士听,他要发泄他心中的不满与愤闷! 金平忙示意他小声,以防隔墙有耳,他小声的问道:“大帅是因为手下无兵么?” “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兵吗?外面看着是有十多万人,他们哪个是听我的?都是听廖大帅的!!!” 王国偏越说嗓门越大,倒全没了白天面对廖淳与诸将士时的胆怯,而颇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了。 金平急得想去捂王国的嘴,却又不敢,只得着急的说道:“大帅你有兵!有兵!但要是被廖淳这白眼狼知道了可就不妙了!” 王国听金平说自己还有兵,顿时安静了下来,也压了嗓子抓着金平的手问道:“有兵?你说我还有可用之兵?” 这王国虽是临敌怯懦,但就其本身却是一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在未起事时,凭借着家中的万贯资财广交天下豪强之徒,每日里与众门客切磋拳脚,打熬气力,也颇习得一身好武艺,一双手不说千钧,却也有百十来斤的气力,因而此刻在他激动忘情的猛抓之下,金平只觉得双臂骨头都仿佛要被捏碎了一般,痛得是面目扭曲狰狞。 王国见金平这呲牙咧嘴的样儿,才意识到自己手上的劲重了下,赶忙放开,但同时也不忘数落一句道:“瞧你这怂样,大老爷们这么怕痛!” 这话说得又仿佛他自己是如何英雄了得! 王国松了手金平这才说得出话来,他揉着被抓痛的手臂道:“大帅怎么忘了,咱们这一路过来各处郡县可都留有守军。” 王国原以为金平能弄到怎样的大军,却原来是留守各处的守军,心下不免感到失望,怅然道:“那能有几个兵啊,再说这些留守的也都是些老弱,能有何用?!” 说罢,拿起铜觞又要喝酒。 “光右扶风就有这个数。” 金平伸出一个手掌来比划,神情颇为得意! “多少?!” 王国显然被金平的手势神情勾起了极大的兴趣。 “五千!” 金平答道。 “而司隶这边将我们占领的郡县全调集起来,则至少能有一万五千的兵。” “怎么有这么多?!” 王国惊叹道。 “我军每过一处便留兵三五百人不等,将这些军兵加在一处便有这数,并且只会多不会少。”金平笃定的回答。 “如果算上凉州,那就更多了。”金平又补充道,说罢是一脸得意的阴笑。 王国大喜,随即招来伍习、张横、梁兴、杨秋、李堪、杨腾六将,授以兵符,秘密往各处调兵去。 莫说王国的将令太急,只是白日里的重挫所产生的影响十再太大! 联军营地的西南这一片,是马腾部曲的驻扎地。而这一刻马腾的军帐中,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韩遂! 马腾颇有些意外,两人先前因各自势力较弱而联合在一起,但终是相互有些提防、忌惮,所以并无特别深交,像这种深夜到对方营地造访,则更是从未有过。 一阵简单的寒喧客套过后,二人分宾主坐定。 “不知马将军今日折损了多少人马?” 白日里马腾负责攻打的是南门,而韩遂部则在北门,所以彼此都不清楚对方的战损。 这种敏感的话题问来多少是有些唐突的,但是两人坐了许久一直都在东拉西扯,韩遂觉得要是自己不直接切入正题,这一整晚都会在闲聊中被耗去,那自己的目的也就无法达成了,所以在一阵犹豫后便硬着头皮直接问了出来。 “伤了一些,不知韩将军所部伤亡又如何?” 只轻巧的一句话,马腾便把皮球又踢回给了韩遂,不但没有明确回答韩遂的问题,反而反问起了韩遂。 “老狐狸!” 韩遂心中一句暗骂。 其实马腾本不是个惯耍心眼有城府的人,只是三部人马合作一处后,从廖淳麾下的羌人中听到之前联军内讧的事,与韩遂自己说的截然不同,不是廖淳阴谋暴乱夺了联军的指挥权,而是韩遂如何暗中勾连瓦喀部,发动兵变夺权,斩杀边章、北宫伯玉、李文侯的事,而这一说法又与他还在故凉州刺史耿鄙军中任司马时听到的消息相近。所以,为了自己,也为了手下的兄弟们计,还是得对这韩遂有所提防。 “噢,哈哈……也伤了一些……” 韩遂也不愿将自己所部的伤亡情况告诉马腾,所以便也打了个哈哈,用马腾刚刚的回答将这个问题又搪塞了过去。 要说到白天攻城的伤亡问题,对于两人来说倒也确实不好回答。真实的情况是,两人都打了酱油,因为两人在目睹了前一日王国帐下八员健将攻城的惨烈状况后,都深刻的认识到要打下这陈仓城绝非易事,以这城墙的高大坚固,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就可以,而是“杀敌八百自损三千”,甚至是八千都有可能! 再者,白天明显是王国这傻缺中了人家的激将法,人家都设了套了还往里钻,那不是自己找死么?! 结果怎么样? 其实如果韩遂、马腾也能“中了”激将法,暴走全力攻打城池的话,陈仓城是有可能被打破的,毕竟是十多万人打一个城池,就算城墙再高,拿尸体当肉垫也可以将台子搭得比城墙更高了。 可惜,没有如果…… 韩遂、马腾的各怀心思,打着自己的小算盘,让王国的暴走彻彻底底的成了悲剧,成了联军兵士的刀剑火海地狱! 此时两人若如实告诉对方自己早识破了官军的诡计,才不会跟着王国这傻缺去送死,那万一对方转过头去就向王国、廖淳打个小报告,而王国、廖淳此时因战事不利此时应该正在气头上,来个“军法从事”可一点也不冤! 而要是扯个谎告诉对方自己全力攻城,死伤和主帅王国的中军一样惨烈,如果对方起个歹心,觉得自己实力大损,那纠合王国、廖淳部直接吞并收编自己部曲,那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样的联盟谈不上什么情理正义! 所以,二人都选择了打哈哈的方式将这问题回避了过去。 “寿成兄白天的事你怎么看?” 知道问不出马腾部的战损情况了,韩遂马上转移到下一个话题,其实这才是他今夜造访的主要目的,同时为了拉近与马腾的关系,他还刻意叫了马腾的表字,将他叫做“寿成兄”。 即便马腾的性格再粗放,只因事先有了对韩遂的提防,此时韩遂改变称呼想拉近两人关系的小动作也马上被马腾所察觉,只是他也不点破,只是依旧将韩遂叫做“韩将军”,将韩遂刻意拉近的二人关系又冷冷的推了开去。 “白天的事?不知韩将军说的是白天什么事?” 马腾故作不知。 韩遂是个聪明人,马腾的态度又怎么会感知不到,只是他依装作浑然不觉的样子,说道:“午后在中军大帐的事。” 因为韩遂依然没将事情挑明,所以马腾也依旧继续装傻。 “哦?午后在中军大帐发生了何事?” 马腾还故作惊奇反问一句。 韩遂无奈只得挑明了说:“听说大帅手下的那些羌人首领纷纷嚷着要去廖淳帐下听用,寿成兄没有听说吗?” 韩遂这话依然暗藏着一些心思,他故意称王国为“大帅”,而叫廖淳则直呼其名,是想向马腾表明自己对二人的亲疏好恶,同时可以在马腾的对答中观察马腾的神情反应,从而确定马腾对二人的立场态度。 “有这等事?!” 马腾故作惊奇,其实他也早从兵士的口中知道了这件事。 韩遂有些窃喜,以为马腾在这件事上也是反对廖淳的,他就是要激起马腾对廖淳反感甚至是敌意,现如今的形势是王国这蠢材基本算是把自己玩废了,剩下廖淳这小兔崽子,只要自己能纠合马腾的势力,以及王国的残部,借着白天这些吵着要回廖淳手下的羌人首领闹事这一节,以廖淳欺凌主帅、煽动部曲、意图谋反的罪名,干掉廖淳或排挤、削夺掉他的兵权,那慢慢的这联军主帅的位置终将是自己的。 只是眼下,他还必须进一步确认马腾的真实态度,然后再慢慢把他往自己所期望的方向引。 “怎么没有?!这事在兵士中早传得沸沸扬扬了,寿成兄竟然还不知晓!廖淳这小子可阴险得很!他通过他手下那个叫‘鞠羟’的羌人部落首领,去拉拢引诱那些归属于主帅中军的羌人首领,让他们叛离主帅,归附到他的帐下,这一招和他之前在我帐下时的做法如出一辙,他怕是又要抢班夺权来个兵变了,到时候你我都不知能否自保!” 韩遂装作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马腾听罢未置可否,只淡淡的说道:“我怎么听说那些吵着要回副帅帐下的羌人首领,他们本来就是副帅帐下的部曲?” “副帅!”“他们本来就是副帅帐下的部曲!” 韩遂只觉脑袋瞬时有些空白,这和他原先对马腾态度的判断似乎是截然相反的,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本,本来就是廖淳的部曲?” 这只能轮到韩遂自己装傻了,少结巴的讲话也显示出他内心的些许慌乱,谎言被拆穿的慌乱。而接下来马腾的问话却更让他震惊。 “韩将军想干什么?” “干,干什么?不,不干什么,只是眼下陈仓城坚难攻,兵士多有怨言,白天又出了这事,想问问寿成兄可有好的对策!” 因无法判断清马腾的真实想法,这会儿又是在他的营地中,韩只能尽力去掩饰自己刚想展露出来的意图。 “是韩将军你想造反!” 马腾自问自答,一句话犹如九天惊雷,震得韩遂堆起的笑脸,顿时僵在了那里,一直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不住结结巴巴说道:“这,这话从,从何说过,寿,寿成兄这事,可,可开不得玩笑,开不得玩笑!” 此时的谈话显然已“主客”易位,局面不再是韩遂来时设想的那样,一步步引导着马腾往自己思路上带。此时,韩遂觉得自己更像是案板上的肉,他后悔今夜的造访太冒失,有欠思量了! 韩遂将手慢慢的往腰间的剑柄上按。 军帐不大,就两人之间的距离韩遂的小动作又怎能逃过马腾的眼睛。 “韩将军不必惊慌,我对你没有敌意。”马腾平静的说道。 韩遂一怔,却依然不敢放松警惕,只盯着马腾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只听马腾接着说道:“你我本同为朝庭将官,从贼乃是无奈之举,如今欲回朝庭虽已无可能,然而助着这些羌胡异族入侵中原腹地,戕害我大汉百姓,实非我所愿!再者皇甫公海内名将,威镇寰宇,百万黄巾尚且灰飞烟灭,我等岂是敌手?!怎奈这联军之中王国势力太大,此人无甚本事却又好大喜功、刚愎自用,如今还没遇到皇甫公,却已连战连败,我等被其裹挟不得脱身,为今之计我谋求自保才是紧要,而不是争什么联军主帅的虚名!韩将军以为呢?” 马腾这一席话可谓开诚布公,韩遂惊疑之心顿时全消,按在剑柄上的手也松开了。 “今日一战中军几已覆没,王国已无兵可用。”韩遂道。 “但这副帅廖淳可还在,这王国虽然忌贤,但以我看来此人忠直果烈,王国对他不仁,他却不会对王国不义。”马腾说道。 听到此处韩遂哈哈笑了起来,说道:“看来寿成兄到底还是有所不知,廖淳这小子可以算‘忠直’,可他这“忠”却绝不是对王国!” 韩遂的神情自信而不容质疑。 “不是对王国?” 马腾有些不解。 “廖淳这小兔崽子和他身边的那一群人全是黄巾贼……” “黄巾贼?!” 韩遂话没讲完马腾就因为惊奇,不自禁的脱口叫了出来,虽说他对廖淳和他身边的这一群操着荆州口音的人,也十分好奇他们的来历、背景,因为要说在凉州见到来自****的人,其实都不是什么希奇事,有许多从事茶马丝绸等生意的商人会出现在凉州,但像廖淳他们那样,将脑袋别在裤腰 “是的,黄巾贼!” 对于马腾的惊奇韩遂则显得更为得意,他接着以一种讲述事实不容辨驳的语气接着说道:“他这次是追着皇甫嵩来到凉州的。” “追着皇甫嵩?”不等韩遂说完马腾又耐不住心中的疑惑打断道:“他追皇甫公作什么?百万黄巾都灭了,他一个名不见经传黄巾小贼还想独战皇甫公?力挽狂澜?” “据说他自称是张角的弟子”,韩遂说道,怕马腾又误解他又赶忙补充说道:“不是像普通信众的那种弟子,是关门弟子。” “难怪!难怪!”韩遂还想进一步的介绍他所知道的关于廖淳黄巾贼身份信息的事,马腾已经在那里释然的点着头说道:“他的忠直是对于张角,对于‘太平道’!” “所以他才鼓动着王国去攻打西京,就是因为皇甫嵩在长安城内,之前我们联军的内讧也是因为廖淳这小兔崽子煽北宫伯玉、李文侯以及他们手下的那些羌胡所致……” 韩遂说着说着便捎带着想把自己发动兵变的事往廖淳头上栽,只可惜马腾似乎没兴趣听他讲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似自言自语的说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据我对王国的了解,他虽然是凉州首屈一指的豪强,但其势力也只在汉阳郡内,而且从来不敢明着和朝庭作对,而廖淳一和他搅到一块儿,他不但打下了整个凉州,还大有不打下长安誓不罢手的架式!” 说到这处马腾不禁想起自己如何从堂堂的凉州军司马变成现在的叛军的事,都是因为王国的造反!都是因为王国的造反!心中升起的恨意也让他改了“大帅”的称呼,直接叫起了王国的名字。 “正是!正是!”韩遂只能收了他自己的话头,附和道。 “我以为联军虽众却绝非皇甫嵩所率大汉精锐的敌手,韩将军既然今夜来找我,心中必有高见,还望说来一听。” 韩遂心中有种抓狂的感觉,这一夜明明是自己来探马腾口风的,却不知怎的总被马腾牵了鼻子走。 见韩遂犹豫不答,马腾又道:“韩将军今夜我对你已是披肝沥胆,难道你还不能对我坦诚相见。” “唉!寿成兄实话告诉你,我的人马基本都在没什么损伤,而自打嵬马坡起王国却接连大败,兵马折损极多,现如今他得靠着廖淳这小子手下的羌兵却又疑忌这小子,我以为可趁他二人不和,来日再攻城时寻个空隙,你我奔回凉州据守。”韩遂一咬牙将心中的想法合盘托出。 “扔下王国和廖淳?”马腾问道。 “他们自己要找死,我们何必拦着。”韩遂道。 “不怕他们降了官军,合兵一处来打我们?”马腾又问。 “不可能!王国没什么兵了,廖淳要是降官军也不会从荆州不远万里的来西凉!”韩遂笃定的答道。 “那要是我们前脚跑了,他们后脚也跑,再把官军也引了来,那又当如何?依我看来廖淳虽不会是皇甫公敌手,但也善用兵,不是好对付的。”马腾道。 “或者派人去往长安城中,暗结皇甫嵩,反正你我也曾是大汉将官,合力缴灭叛羌,不说升官,将功折罪恢复原职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不要忘了皇甫公在下曲阳筑的京观!” 韩遂大骇!在想到要暗通皇甫嵩干掉王国、廖淳的部曲时,他已经俨然把自己又当成了是大汉的将官,他甚至不屑于再叫二人的名字,直接把联军叫做叛羌,忘了此时他自己也还依然是联军\/叛羌的一员,而马腾的话无疑如晴天霹雳震醒了他的白日美梦,将他又拉回到冰冷残酷的现实之中。 半晌的沉默后,韩遂总算回过点神来,他想到马腾即然能这么问,那说不定心中早有了更好的打算,便问道:“依寿成兄之见,你我当如何行事?” 但马腾却不答反笑道:“韩将军何时变得这么妇人之仁了?” 韩遂不解。 马腾提醒道:“韩遂在瓦喀部行的可是霹雳手段啊!” 听到“瓦喀部”韩遂心中顿时有些羞恼,瓦喀部的兵变可以说他韩遂心中的一个伤疤,本身这事他做的就不光彩,更可恨的是这事竟然还干砸了,不过此时他也不便发作,只得干尴尬的笑问道:“寿成兄是说杀了王国廖淳?” 马腾笑着点头道:“攻城时派心腹之人趁乱混到二人身边,伺二人不备刺杀之!而后可尽收二人部曲。” “好!” 韩遂激动得大叫。 马腾举起面前案几上的酒觞,对着韩遂道:“文约兄,请!” …… 第一百四十五章 调兵 雍县。 是右扶风郡中大县,其城墙高大坚实仅次于陈仓,但县令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胆小鬼,联军的影子还没到便早弃官而逃,这县令一逃城中顿时军心崩散,一夜之间军士也逃去了一大半,县尉见城已不可守索性献城降了。 联军占了城池,一些部族的首领见城池坚固可守,便将族中随军的老弱妇孺留在城中,同时也留下一些兵士守御,因此雍县的守军比别处要多出许多,足有三千余人。 王国原不打算动用雍县的部曲,但因正是急于用兵之际,加之雍县离陈仓又近,所以最终命张横领了将令虎符来调取这雍县军马,而金平因恐惧王国手中无兵,若起兵变将性命难保,于是又巧言哄过王国跟了张横一道来调兵。 然而金平躲开了陈仓这块是非之地,但他和张横的到来却让原本还算平静的雍城顿时成了是非之地。一听说城中各部的守护人马要悉数调往陈仓,雍城炸开了锅!各种猜想、谣言四起!陈仓那边战事不利那是肯定的,不然为什么还要抽调这留守的人马? 许多人围着张横、金平要问个究竟,这是个棘手的问题,若直说势必引起众人恐慌,金平推说调兵虎符在张横手中,把皮球踢给了张横,张横无耐只好含浑其词道:“陈仓城大,围城兵力不足,恐城内官军走脱,所以需要增调人马。” 这显然是个极其拙劣的谎言,留在雍城的人觉得受到愚弄,群情更为激奋,大有把张横、金平轰出雍城的架式,也幸好张横手中握有虎符,而这雍城内留守的驻军往大了说分为韩遂和王国、廖淳两大派系(马腾所部原为郡兵,随军无眷属),而这两大派系又多由大大小小的许多部落组成,因而留守的兵士也多由各个部落自己分拨出来的,即然派系不同、部落不同,那自然彼此的心思也就很难相同! 本就相互有些忌惮、提防着,当张横亮出虎符时,那些手持兵器叫嚣的最响的那些兵大爷们气焰顿时矮去一大半,毕竟军令如山,谁都不敢挑头去违抗军令,因为这可能招别的部落假公济私的群起攻杀而灭族。 兵士们不再闹,那些受兵士保护的老弱妇孺们自然也不敢再吭声,见一场风波就要过去了,张横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原本吊着的心也放了下来,而金平这时则从张横的身后又窜了出来,他要抓着这骚乱快平息的时刻站出来抖擞他的“神威”,竖立自己的威望,同时也可以在回去时向主帅王国邀功,显示他平息乱局的能耐。只是他的康慨陈词还没说上两句,人群中突然挤出来三个女人,女人的身后还跟着一老一少。 这五个不是旁人,乃是秦双、陈梦婷、瑭儿、姜半仙还有邓续。这秦双几人是廖淳率众投奔王国后派人从土日部接回的,秦双回来后见到瑭儿自然也就知道了廖淳支开她们去瓦喀部娶亲这档子事,但由于这期间发生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变故,作为新娘的月儿也已经死了,所以秦双也没有再为这事闹腾,瑭儿做惯了使女以其谨小慎微的性格,在生活起居上任劳任怨的照顾着众人,所以也很快被秦双、陈梦婷接受并当成了伙伴,倒是泥鳅因这事私下被陈梦婷狠狠收拾了一把,不过这也是他自己出的鬼主意,加之也算是替淳哥受罚,他倒是也爷们了一把,从始至终竟未讨饶,差点没把陈梦婷给气乐了。 五人是当初廖淳出于安全考虑,将她们与其他联军眷属一道被留在雍城中的,因为雍城再往前便离长安很近了,而越靠近长安撞上官军精锐主力的可能便越大。 “皇甫老儿乃当世名将,绝非等闲!” 这是廖淳亲口说过的话,秦双记得!其他四人也都记得!攻打陈仓的联军可有十数万,现在居然需要调动雍城的这些老弱守军?什么“陈仓城大,围城兵力不足,恐城内官军走脱,所以需要增调人马。”尽是些骗人的鬼话!而越是需要编这些鬼话来骗人,就说明前线的战状越糟糕! “他们一定碰上官军主力,碰上那个皇甫嵩了!” 秦双笃定的认为,心急如焚! 她拼命冲开了挡在前面的人群,一把扯着张横的衣袖喊道:“你撒谎!告诉我陈仓那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遇上了官军主力?是不是遇上了皇甫嵩?联军败了是吗?” 秦双的嗓门其实并不算大,但此时恰是骚乱后的平静,秦双问话内容又是那么的劲爆但又合乎情理,在张横听来就犹如晴天炸雷,而在场的人群在听了这话后也确实如遭了雷击炸开了锅! “对呀!这小娘子说得有道理呀!” “快说实话,陈仓是不是打了败仗?!” “别想糊弄我们!” …… 人群之中漫骂之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骚乱程度远胜之前。 “臭婆娘!” 张横大怒,欲拔刀去砍秦双,陈梦婷、瑭儿忙上前护着,姜半仙、邓续也急着往前赶,不过比他们更快的是一个碧眼虬髯的壮汉,操着一柄马刀挡在了三个女人前面,与张横差点没脸贴脸,嘴对嘴的亲上。只是两人之间绝没有搞基的暧昧,有的只是更为浓烈的火药味,以至于周遭的一些兵士也都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手都按向了各自的兵器去。 半晌的静默,张横按着刀柄并没有动手,并不是他怕面前这壮汉,而是他认出了此人乃是土日部首领鞠羟的贴身侍从伊扎,鞠羟和他的土日部并不可怕,但谁都知道鞠羟和廖淳的关系,土日部是没有带眷属的,但鞠羟却留下了他手下最勇猛的侍从,别的部落留守的都是老弱,那这伊扎所保护的是什么人可想而知! 这些念头飞速的在张横头脑中飞转着,手便渐渐的从刀柄上松了下来。 金平是个惯会查颜观色的,在冲突暴发之初他便本能的往后躲了开去,他可不想挨刀子,此时见气氛已经缓和,而秦双、陈梦婷、瑭儿这三个又俱是绝色佳人,顿时淫心大起,堆着和善的笑脸,上前用半是解劝半是命令的口气拉着张横道:“咱可是来调兵的,可不能随便杀人,何况这还是副帅的宝眷,要是激起了兵变,大帅那里可不好交待!” 说着去拉张横按刀的手,张横此时早已冷静了下来,也就顺势松开了握刀柄的手掌,将手放了下来。金平见张横松开了握刀的手,更是得意洋洋,又接语重心长的说道:“大帅让我来就是怕你鲁莽冲动坏了大事,可见大帅是何其英明啊!张将不是兄弟说你,你这性格真得改改,我不拦着你要是真伤了副帅的宝眷可怎么好?”边说边不断的向秦双三女投去色迷迷的目光。 金平说这话时嗓门可是特别的大,明的他像是在和张横掏心窝子,实则是说给在场的每一个人听,犹其是说给秦双、陈梦婷、瑭儿三人听,借着说张横鲁莽来显示自己的稳重得体,同时告诉大家,自己在主帅王国心中的地位才是最高的。 “哼!你也知道她们是副帅的宝眷?我看你哈喇子都快掉下来了!” 张横平日里本就看不惯金平,今天见他竟敢当众拿腔捏调的数落自己,顿时来了火气,直接给他怼了回去。 这声“回敬”张横也是扯开了嗓门,他可是指挥三军的武将,嗓门岂是金平能比,真可谓声如洪钟,在场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于是开始有人偷笑,接着有人没憋住笑出了声,随后笑出声的人越来越多,直到哄堂大笑! 秦双三女本是又气又急的,此时却也实再没忍住,被逗得笑出了声,直到笑得花枝乱颤! 场上原本紧张的气氛此时倒是松解了,唯有金平又羞又恼紫涨了脸皮。 张横手持虎符再次对着场上各部留守将领头目肃容下令道,限两个时辰整装,至未时开拔! 秦双、陈梦婷一听又急了起来,收了笑容喊道:“我们要一起去!” 她们这一喊,便也有其他各部留下来的眷属们跟着喊,场面一下子又乱了! 这一出张横、金平事先都是没有料到的,只是张横有些着急忙慌了,金平却是不急,等着看张横笑话,心道:“羞辱我?虎符可是在你手上,这会儿看你怎么收拾?” “不许去!”张横喝道。 “凭什么?”陈梦婷问道。 “虎符将令在此,我看谁敢违令?!”说着抽出了腰刀,又对着陈梦婷说道:“别以为你们是廖帅的人我就不敢杀!” 此言一出,伊扎顿时又戒备起来,对着张横怒目而视,伸开手臂要将秦双、陈梦婷再次护到身后。不想秦双却推开了伊扎的手臂并上前一步道:“你拿的是虎符,调得了兵,却指挥不了我们!” “这!” 张横一时语塞,挥了挥手中的兵符,半天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各部眷属觉得秦双说得极有道理,也跟着你一句我一句的喊了起来。 金平见状用嘲弄的眼神看着张横皮笑肉不笑。 张横一时无法,只得硬着头皮问金平道:“此事如何处之?” “问我?”金平冷哼着反问,“虎符可在你手里!” 第一百四十六章 绝妙好计! “攻占陈仓就在今夜,都给我抓紧挖!” “还他娘给我偷懒!” 随着怒骂声响起,那个挖得稍慢者屁股上顿时挨了重重的一脚,整个人撞在了面前的土里,由于没有防备,啃了一嘴的沙泥,但是他不敢吭声,慌爬起来后也顾不上满头满脸的泥,拿着锄头疯狂的刨了起来。 “知道这机会是我阿爸陪着多少笑脸才向姓廖那小子求来的吗?!你们这些狗东西还敢给我偷懒?!天亮进不了陈仓城我全要你们的命!” 踢人的年轻人还在不住的骂骂咧咧,这时一个同样一身是泥的中年汉子猫着身子从土洞的另一端猫着身子走了过来,一脸讨好的笑着禀告道:“少头领!少头领!挖通了!挖通了!” “通了?” 年轻人转怒为喜。 “通了!通了!” 中年汉子点头哈腰的应和着,伸手想去拉那年轻人,领着他去看挖掘的成果,而当手刚要抓上年轻人手臂时才想到自己满手是泥,于是忙去自己的衣服上蹭手掌,想把手弄干净些。 年轻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道:“前面带路,我自己能走!” 中年汉子陪笑着答应。 两人一前一后猫着腰往更为狭隘的地道深处走去。约摸半盏茶的功夫,来到了地道的尽头,所谓的“挖通”其实只是挖到离地面比较接近了,而没有真的挖出地面。 这是廖淳想出来的一个破城之计! 从王国中了官军的激将之计惨败之后,廖淳又组织着联军攻打城池半月有余,陈仓城依然巍然不动的矗立在那里,虽然靠着“盾牌阵”大大降伤亡,但联军的军士却都已疲惫不堪,且所剩军粮也已然不多,士气低落几近冰点,强攻陈仓城显然是行不通的,兵士们也不愿再徒劳的攻城。 “从城墙翻不过去,那就从城墙下挖进去!” 这是个绝妙好计,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廖淳此计一出,联军军心顿时为之一振,各部将军都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只是这计策若要制胜,隐密才是关键!所以人不能多! 人不能多,这便让各部曲首领、将军们起了争执,唾手可得的大功谁不想要?一群人差点没在中军大帐打起来! 此时的联军王国没了自己的部曲,几乎已经成了个摆设,廖淳即便是无心当联军的“话事人”,但也架不住一众羌人部落首领们只唯他的命令是从,另外王国本身也知趣的早将决策权交到了廖淳手中,所以最终由谁来执行这挖地道的任务还得看廖淳的决定! 抓阄! 抓阄看着倒是个公平,也能够服众的好想法。然而事实上这个想法却是行不通的! 联军的构成与官军不同,虽然看似也有“前”、“后”、“左”、“右”、“中”军,也有“部”、“曲”、“队”、“什”、“伍”,但每“队”、每“曲”、每“部”有多少人可就不一定了,得看各个部落人的多少,实力的强弱,另外像韩遂、马腾两人的帐下既有一些羌、胡部落,更多的则是汉军的州郡县叛军,并且严格来说他们合在一起才算一个小整体,韩、马二人的帐下没有哪个将军、头领会单独出来参与抓阄。 这样便会出现一种状况,大部曲抓着人太多,小部曲抓着人太少,大部曲可以少派兵,可小部曲却变不出更多的人来! 另外,如果用“抓阉”这个看似公平的方法,却还会引起一些部落的不平与不满!那就是那些平日里与廖淳亲近友善,在最艰难困苦的时刻都力挺廖淳,患难与共的部落。比如,“土日部”! 一众首领将军吵翻了天,王国、韩遂、马腾都打算看廖淳的笑话。这是个难题,但难不住廖淳! “句就种部。” 一句声音不大却坚定有力的声音在喧嚣的争吵声中响起,一些人听到了廖淳的将令,停止了争吵,一些人听到却没听请廖淳在说些什么的人也停止了争吵,最后那些没听到廖淳在说话的人,见周围其他人都不说话了,便也收了声,整个中军大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句就种部的一些头领们还有些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像赞美神明一般的不住赞美着副帅廖淳这英明的决定! 而作为句就种部的酋长、大首领滇吾自然是不无得意的走出人群,来到大帐中央跪下,对着廖淳行军礼道:“句就种部领命!” 关于为什么选了句就种部,而不选土日部或者是其他别的部落,二娃子感到很意外,也很是疑惑,但他现在学乖了,为了不被众兄弟笑脑子笨,由其是又被泥鳅骂为猪脑,他私下偷偷问过廖淳。 廖淳的解释是,若选了鞠羟的土日部,在这联军之中谁都知道鞠羟和我们的关系最为亲近,就像是兄弟,而这明显是唾手可得的功劳,不免让诸羌部落认为送死的硬仗才想到他们,而有了好处却没他们的份;而选其他部落,太小的部落没这个能力,不亲熟的部落甚或是让韩遂、马腾去,破了城便大长了他们在军中的威望,日后这联军便更不好统一号令了!而这句就种部却是刚好,首领滇吾在兵变之夜首先与我们站在了一起,但他又不似鞠羟与我等十分亲近,再则句就种部是大部落,滇吾在诸羌中也颇有些威望,将这一个能立功但也需苦战的机会给他正好!即能成事,也能服众! 二娃子听后不住点头,但又不免替鞠羟和他的土日部抱不平,小声嘟囔道:“好是好,只是这样一来鞠羟却又不免寒心。” 廖淳笑道:“不会!你来问我前我早和他解释了,他不是小器的人!” “真的?”二娃子也乐了,颇为欣慰傻笑着:“我就知道这老小子不是那种人,嘿嘿嘿,为这事我得好好请他喝两碗去。” 廖淳也被二娃的憨样逗乐了,笑道:“你这是给他奖赏啊?他能稀罕你这两碗酒?” 第一百四十七章 梦幻泡影 “啊!~~~” “火!火!” “娘啊~~~” “啊!~~~” …… 凄厉的嘶喊声在地道中响地,地道内刹时间便已燃起雄雄大火,浓烟弥漫了整个地道并不断往洞口冒出。 地道口原本正与一群部落首领们聊夭,并不住吹须着自己与副帅廖淳的关系有多“铁”的滇吾,那一脸得意的笑容顿时僵在了那里。 他担忧的望向地道内。 不一会儿,一个满脸是灰的兵士从地道内爬了出来,滇吾上前一把扯住他焦急的问道:“怎么回事?!” “着,着,着火了。” 兵士不知是因为在地道内受惊,还是因为怕滇吾,说话都是结巴的。 滇吾想知道更详细的情况,比如“为什么会着火”?可惜这兵士答不上来,因为他在队伍的后面,所以不清楚地道的深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前面的人都在大喊“快跑”,他便掉头跑了出来。 “唉!” 滇重重的叹了口气,将这兵士推到了一边。 好在地洞内又陆续跑出来许多兵士,只是这些兵士越迟出来的,身上便越脏,但滇吾此时也顾不上这些,因为越迟出来的便说明他是在队伍的越前面,那么应该会清楚地道内到出了什么事? 他搀扶住一个一脸黑灰,衣衫破烂,脚被烧伤的兵士,问道:“快说,里面到底怎么了?!” 兵士喘了半天才断断续续的说道:“族长!族长!我,我们,中,中计了,汉军,汉军,往,往洞里” 滇吾听他说得费劲,冲动身边的侍从怒吼道:“快拿水来!” 侍从得令慌忙取下腰间水囊给那兵士喂水。 兵士喝了水方才说得顺畅一些。 “我们刚挖开洞口,城内的汉军便往洞里倒下来滚烫的火油,然后,然后,点了火……” 不知是由于后怕还是那场面过于惨烈,这兵士说道这处又有些结巴。而滇吾听得则更为紧张与焦急,他扯着那兵士的领口,大声喝问。 “我儿何在?!我儿何在?!” 滇吾问的便是那位在地道内颐指气使的指挥着挖掘的年轻人。 “不,不知道,不知道。” 兵士结巴的回答着,这会儿的结巴没有别的原因,他被族长滇吾焦急、愤怒的神情吓到了。 滇吾像头发狂的野兽张着血盆大口要吃人。 兵士慌忙又补充道:“洞,洞是少,少头领挖开的。” “什么?!” 滇吾只觉得眼着一黑,接着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只觉得耳边尽是嗡嗡的噪杂之声,他拼命的挣开沉重的眼皮,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要下到地道中找儿子”。 “吾儿!吾儿!” 滇吾喃喃的叫唤着奋力拔开围着他、搀扶着他的众人,要往地道口走去。 “少头领在这儿。” 不知是谁轻轻的说了一声。 在噪杂的人声中这声音真的很轻,但滇吾还是听到了。 “哪儿?我儿在哪儿?!” 声音孱弱、沙哑,但很激动:“我儿在哪儿?!” 部落中一个魁梧的头领下意识的想用自己庞大的身躯遮挡族长滇吾的视线,但终究没能挡住,被滇吾一把拨开了,倒不是滇吾力量有多大,而是这事真遮挡不住,也没法挡,总要知晓的。 一具烧焦的尸体,面目全非,看不清是谁。 “儿啊!” 一声撕心裂肺叫喊,滇吾扑翻在地,再次昏厥! 不是烧焦了吗? 只是尸体脖子上的银项圈作不了假! 不是面目全非看不清吗? 只是父子连心,哪怕是化成了灰,化成了灰!看一眼便知哪! …… “算这姓廖的小子识相,把这次的攻城交给了我们句就种部!” 一个戴着银项圈,身着牛皮甲的年轻人从营外走来,口内高声的笑说着,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 “闭嘴!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敢胡说八道!要传到副帅耳中,整个句就种部都要让你害了!” 滇吾喝斥道。 “我哪里胡说,什么‘副帅’?!没咱句就种部给他撑着,他连个屁都不是,还‘副帅’?” “再胡说信不信我抽你?!” 滇吾怒斥。 “知不知道这次攻城的差事是我恬着这张老脸说了多少好话才求来的?多少部落想去,你知不知道?” “他们也敢和我们句就种抢?”年轻的不屑的冷哼。 “怎么不敢?!土日部就敢!人家还不用像你阿爸一样恬着张老脸!副帅什么好事不想着他们呀?!鞠羟和副帅什么关系呀?!你不知道吗?!” “那他怎么这次不给土日部了?他小子和鞠羟那么铁,别拉扯我们句就种呀?!看就凭着鞠羟,有多少羌部能听他号令的?” 年轻人反驳道。 “依我看来,这次阿爸你不求他,他也得把这差事给咱!” 听了年轻人的话,滇吾细细琢磨,觉得还真是这么回事,心中顿感欣慰,心道:“这小子别看他平日里飞扬跋扈,但头脑倒不赖,竟能看出这些道道,看来句就种部是后继有人了!” 年轻人看滇吾此时非但不生气了,还在微微颔首,便趁机笑道:“阿爸这次攻城让我去呗?” “哦?我儿想去?” 滇吾心中高兴问话自然带着笑意。 “嗯!” 年轻人重重的点头应声。 “此翻攻城虽然胜利在望,在仍需用心,倘有些差池,像汉人说的那样‘阴沟里翻了船’岂不反被他人耻笑!” 滇吾对儿子谆谆叮咛着,原本他是打算亲自率领着族中精壮挖地道攻城的,但就在刚刚的对话之中他发现了儿子的才干,儿子长大了,是该历练历练了,历练历练也能建立他在族人中的威望,羌人尚武,崇拜英雄,句就种部也不例外,即便是族长的儿子也要以武服众,这样将来才坐得稳“族长”的位置。而这次机会,刚好! 年轻人笑着应诺,转身离去,出了营帐,背影越行越远。 滇吾突然觉得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想再唤回年轻人。 只是,年轻人只是回头冲他笑,却不停下脚步,渐行渐远,渐行渐远…… “吾儿!……吾儿!……” 滇吾知道这是梦,他不愿睁眼,眼角已是老泪纵横! “吾儿!……吾儿!……” 只有梦中才有可能唤回! 第一百四十八章 抚慰 “不好了!不好了!淳哥!不好了!” 二娃子何邑连滚带爬跌跌撞撞的从大帐外跑了进来,帐内廖淳、泥鳅徐骁、陈家兄弟、鲍恢等人正在一处饮酒说笑。 “出了什么事?!”鲍恢问道。 一众人都询问的看着何邑,等他的回答。 “地道,地道那边出事了,官军早有准备!”二娃子喘着粗气答道。 “地道出事了?官军早有准备?” 廖淳暗思当下心中便是一沉,只是他今日的身份已经不同往昔,不管愿不愿意,不管是虚名还是实权,他都是这庞大联军的副帅,十数万人生死的实际掌控人,他的任何一个不当举动都可能会让身边的这些手足兄弟,甚至是十数万联军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更不用谈替大贤良师、替百万黄巾将士复仇血恨了,所以即便是面对身边这些生死兄弟他也不能表露出丝毫的震惊。 他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问道:“句就种部的伤亡如何?” “大概几百人吧,不会过千,地道狭窄容不了多少人。” “哦。” 廖淳轻应了一声,原本紧绷的心稍稍松驰了些,计虽不成,总算也没太大的伤亡。 “那你瞎嚷嚷个什么劲啊?!还‘不好了!’‘不好了!’让我们白惊吓一场!”泥鳅愤愤的说。 “滇吾的儿子被烧死了!”二娃子又说道。 “什么?!”廖淳大惊,一拍桌子腾的站了起来。 …… 句就种部营地此时已是一片素缟,营地的中央垒起了一个不小的柴堆,一群人围着柴堆,只有一个须发花白的半老羌汉独自抱着一梱梱的干柴继续往那柴垛子上堆放着,柴堆的上面是一具被火烧得面目全非但穿戴整齐的尸体。不用问,这尸体定是句就种部那战死的少头领,而半老羌汉便是滇吾。 廖淳也从边上抱起一捆柴要帮着滇吾架柴堆,同来的二娃子等人也忙捡拾木柴去帮忙,却不想滇吾一把扯住廖淳刚要往柴堆上柴的手臂道:“不敢劳副帅动手。” 廖淳以为滇吾只是出于礼节性的客套,想要坚持。 滇吾看出了廖淳的意思,便叹了口气道:“我想亲自打发了我儿,望副帅成全。” 说罢屈膝便要下拜,廖淳忙丢了手中的柴掺住。 约有半个时辰,廖淳等人与一众句就种部的将士就这样静静的围着柴垛子,看着滇吾独自一人慢慢的把它垒大垒大。滇吾是在进行庄严而神圣的仪式,将每一块木柴都码放得整齐井然,一块又一块,不急,不徐,不停。 就在廖淳恍惚以为滇吾要将整个营地都垒满木柴的时候,滇吾点起了火把,口中高喊一声:“儿啊!走好!” 将火把扔上柴垛。 “送少头领!” 滇吾沙哑、苍凉的喊声响起,用的是羌话,廖淳可以听懂。 一众句就种部的将士纷纷点起手中的火把向柴垛投去。 廖淳也忙去寻火把,泥鳅忙从一名句就种部兵士手中要过来他的火把递给廖淳,廖淳接了火把刚要走向柴垛,滇吾又制止道:“句就种部的勇士就让句就种部自己来送吧!” 说罢向着廖淳一揖到地。 廖淳只得讪讪作罢。 火光中滇吾老纵横。 廖淳思量终是自己计败,导致滇吾丧子,心中愧疚,便又安慰道:“将军节衰!” 同时吩咐泥鳅道:“句就种部伤亡抚恤按双倍发放,多出的那一份在我们账上出。” 泥鳅应诺。 “副帅!副帅!” 滇吾拜伏于地哭喊道:“副帅之恩句就种部铭记,只是军中规中矩岂可因我句就种部而坏?战死沙场乃我部儿郎之幸,副帅勿需挂怀!望收回成命!” 廖淳思量滇吾的话也不无道理,军中规矩确实不宜乱改,自己有欠思量,便一面扶起滇吾,一面又对泥鳅说道:“抚恤之事照旧例抓紧办了,现在去我帐内木箱中取一千金来。” 泥鳅领命,匆匆跑去。 不待滇吾开口,廖淳道:“休再推辞,此乃我自家银钱,与军中规矩无干。” 滇吾只得拜谢。 廖淳陪着滇吾直至柴垛燃尽方回,为排解滇吾心中悲痛,等待的时间廖淳故意找话和滇吾聊天,两人从眼下战事聊到西域风土人情,又从西域风土人情聊到中原、荆州、太平道…… …… 从句就种部营地出来已是近五更天,众人都是腰酸腿涨、困倦疲乏,廖淳还得外加一样,“口干舌燥嗓子疼”,他从二娃子那里要了酒囊,狠狠的灌了半囊酒才舒服长吁出一口气来。 他自嘲的叹道:“一计不成损兵折将,倒要靠这三寸不烂之舌来善后,把‘统帅’做成了‘书生’唉!” 鲍恢听了说道:“元俭,我说你至于吗?” 廖淳不解,看向鲍恢。 鲍恢道:“原定着是挖完地道,等待军令,而后待各部集结,由句就种部为先锋从地道突入陈仓城中,其余诸羌部随后跟进,韩遂、马腾二部分打四门,里应外合一股破城,那滇吾自己贪功,想独成大事,挖通地道后不等回报便独攻入城去,惨败能怪谁?!依我看得追究他个‘违反军令,贪功冒进’之罪!你倒要好,还登门抚慰,慈不掌兵,元俭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副帅,王国基本已是个摆设,十数万联军现在可要靠你执掌!” 看着鲍恢气不愤的样,突然想起之前听闻的鲍恢的那些光辉事迹,忍不住拍着他的肩头笑道:“正气凛然!看来‘贵戚且敛手以避二鲍’非虚传!” 鲍恢道:“说眼下战事,提那些个陈年旧事干什么?” 廖淳叹道:“官军识破了我的地道计,这仗无论怎么打都是个输。” “两码事!违反了军令就是违反了军令!”鲍依旧坚持他自己的观点。 廖淳忙制止了他,接着道:“刚刚我等也了解了,此举并非滇吾本意,是他儿子贪功,况且他儿子已死,滇吾老年丧子,我还能再罚他?滇吾在羌人中也颇有声望,此事处理稍有不慎,不单句就种部难再为我所用,其余诸羌不免心寒。” 鲍恢不再言语,然而一夜沉默的陈幕却扔出一句话来。 “就这样滇吾还能为我所用?!” 第一百四十九章 点卯 从句就种部营地回到自己的军帐时天边已泛鱼肚白,廖淳只和衣小憩片刻算是回复了一下精神便匆匆赶往中军大帐点卯。 点卯是军中每天非常重要的事情,可以及时了解掌握有无兵士叛逃,以军中有无疾病漫沿等情况,战损严重的部曲则需要考虑增补兵源或裁撤合并等。而今日的点卯廖淳主要还是想向三军将士通告昨日兵败之事,这种事是越早当众说明了越好,不然任由士卒私相传说到时指不定能把这普通用计不成传成个什么样子,若搅乱了军心出了事可就不好了,这不廖淳昨夜便听到句就种部的羌卒在小声嘀咕。 “就知道好事轮不到咱,要真是白捡的功劳,那姓廖的小子早送给土日部了。” “嗨!那鞠羟和那姓廖的小子啥关系,和咱们又是啥关系?族长就是太天真!” 这些言语若在军中流传开来,那还得了?! 廖淳去中军大帐的时间是比平日里要早一些的,然而他还没靠近大帐便看到帐外列操的各部曲兵士,走入帐中一众将佐头领们早按各自的尊卑次序分列在两班,廖淳以及走在他身后的陈幕等人显然是最迟到的,而若放在平日里除了鞠羟的土日部和韩遂、马腾两部人马会提早些到,廖淳麾下的其余大小羌部多半是踩着点来画卯的。 廖淳刚想笑着打趣带夸赞站在大帐口的一个羌部头领,以为接下来要讲的沉重话题先舒缓一下气氛,只能大帐上一人大声说道:“廖副帅可知点卯迟到该当如何呀?”语气中不无得意。 廖淳一看是王国,这个在每日的点卯时只像泥塑木雕一般坐在帅座上的联军统帅今日怎么竟倒开口了? “罪当斩首。” 廖淳平静的答道,他想看看王国今天到底想唱哪一出,因为他发现此时王国的身边多出一个人来,正是消失了旬余的金平。 “好!” 王国刚想招呼刀斧手把廖淳这一众人都拉去砍了,拔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身旁的金平忙俯身在王国耳边轻声说道:“此时未及卯时。” “好~啊,啊,啊。” 王国拖着长音“啊”了半天终于把到了嗓门口的话头给转了回来,拿手点着廖淳对帐内众将军、头领笑道:“啊~哈哈~果然是副帅,深晓军规,算着点儿来,等大伙儿都齐齐等着了,才到场,即没有误了点卯,又显了副帅的威风!好!好!好!” 说罢自顾自哈哈大笑了起来,笑了半天他发现整个大帐都是静悄悄的,一众将军、头领都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己,身边的金平原本是跟着在笑的,但只笑了几声也停下不笑了。王国顿觉无趣,无趣并且羞愤,他觉得这一众人都被廖淳收买了,他们明显看不起自己,把自己当傻子了! 王国心头怒起,“老子现在又有兵了!有兵了!我要让你们知道到底谁才是傻子!”他恨恨的想道,收了笑声,手起重重的拍在面前的几案上,腾的站了起来。 “点卯!” 时间再回到前一日的晚上,当廖淳与一众心腹弟兄在句就种部的时候,金平率近四万兵马,号称五万,大张旗鼓的进入联军大营。 其实,金平早在十天前便率领从右扶风各处调集的人马到了陈仓地界,他将军队屯扎在离陈仓联军大营三十里处,等待其余各处征调人马的到来。直至昨夜由杨秋、李堪二人从凉州腹地抽调的最后一支军马才抵达,这支队伍足有二万五千余人,占了这次从各处抽调人马的一大半,也正因如此,金平才不得不等到这支队伍,否则不足以显示军马声势的壮大! 然而,杨秋、李堪抽调的二万五千余人,也并非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军士,其中有万余人甚至连老弱病残都不是,而是在抽调兵丁时顺便虏掠、裹挟两的各处百姓、沿路遇上的商贾、流民。本来联军多为骑兵,即便是步卒此时为了提升行军的速度,在凉州弄到一些马匹也还不是什么难事,但正因多了这么多的裹挟来的百姓,一来也弄不到那么多的马匹,二来百姓也多半不会骑马,犹其是那些老幼妇孺,所以行军的速度便被大大拖慢了。 但这两万五千余人中倒也有精锐,那便是屠各胡来的二千骁骑,凉州不单有羌人聚居,也还有许多胡人部落。此次出兵的屠各胡,便是与凉州诸羌交好的。但屠各胡出兵也绝非仅仅是出于那些所谓交好的情谊,而是打着他们自己的如意算盘。 首先,凉州羌人势力大于胡人,即便出全力与羌人一起打跑了汉人,那胡人在凉州的处境也不会比在汉人统治下好,所以这次起兵作乱胡人几乎没怎么参与,而汉人那边也是把这笔账记在了羌人的头上,“西凉叛羌作乱”!因此,别看此时羌人闹腾得欢,等回头汉朝大军杀来,有羌人好看的,而胡人则不会受到牵连。 其次,“几乎没怎么参与”,而不是“完全不参与”,若完全不参与,那即不会有趁火打劫捞些好处的便宜可占,也还会给羌人叛乱成功站稳西凉后,回头找自己秋后算帐的借口。 这次的出兵便是这样,先前当韩遂发动兵变斩杀北宫伯玉、李文侯后,联军崩散,他们的亲随湟中义从胡即不屈从于韩遂,也没依附于廖淳,而是直接退回了凉州腹地,退出了联军。现如今联军声势再起不但占凉州全境,还打到了司隶,马上就要兵扣长安,屠各胡便打算趁机再来抢上一把。 而裹挟百姓这一招也是杨秋、李堪在见到屠各胡这帮强盗兵劫掠时突然受到的启发临时决定的,就这样队伍是越来越庞大,但所过之处却都成了千里无鸡鸣的绝地! 金平在等到杨秋、李堪的二万五千人马后大喜,独自一人兴冲冲的跑回了联军大营见王国。王国听到调集了四万大军,也是大喜,两人不谋而合,认为需要大张旗鼓的让这些新调集的人马进入联军大营,并且可以虚张声势号称五万,反正人多了任谁一下子也数不过来,而点卯,有了这五万大军,那点卯可就轮不到廖淳这小子了。 “那小的明天就把队伍给大帅拉来,鼓噪进营,保准声势震天!”金平谄媚的笑道。 “不!今夜就把队伍拉过来。”王国说道。 “今,今夜?”金平有些回不过神来。“可夜里人全在睡觉,声势造不起来,还容易引起营啸。” “营啸不了,把队伍带到大营东南,挨着我们先前的旧帐扎下营来。” “直接扎营?不拉到那些首领将军们面前转一圈?”金平更是不解。 “嗯!不转!”王国肯定的回答道,“你不是说人才四万人,且还有万余是虏来的百姓,也就是说真正咱的兵也就三万,这三万留守兵啊,我想也多半是老弱病残,就凭这队伍能在这些人精面前耀武扬威?” 金平听着不住点头,问道:“那岂不是那些首领将军们知道咱拉来了多少人马了吗?” “点卯!”王国道。 “点卯?”金平疑惑,不过转瞬便明白了过来。 点卯由各部曲将领对各自麾下本部人员进行清点,所以各部将领也只能清楚确认自己的部曲实际有多少人马,而对于别人的部曲只能听别人自己报多少,便当是多少。一般情况各部主将也不会虚报,或者不会虚报太多,一则因为人员数对应的是相应的粮饷发放,如果虚报太多,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兵员数量上的差距,那吃空饷的罪名是会掉脑袋的;二则主帅排兵布阵,是根据各部点卯时自报的人数来作为依据的,如果某处需要二千人马的队伍,主将刚好自报本部人马是二千,但实际却只有一千,那打仗时主将自己极有可能因兵力不足而战败战死,而即便是饶幸不死逃了回去也逃不过军法的处置。因此,军队主将带兵在外作战,向朝庭皇帝需报兵员吃空饷的会有,但真正作为一个战斗主体的军队的内部虚报人数吃空饷的一般是不会出现的。 此时,王国正是借了这一点空子,让金平在点卯时虚报人数来虚张声势,毕竟在这东拼西凑组在一起的联军中,大小山头林立,没点硬实力做底子这主帅还真不是那么好当的,前一阵廖淳这小崽子的跋扈,诸羌的一边倒,还有韩遂、马腾的鬼鬼祟祟便是很好的证明。而让这新调集的四万人直接扎营,也是为了防止被眼尖的人看出破绽。 王国、金平二人相视而笑。 只是,当金平着王国的笑眼时突然生出一丝不寒而栗,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这一夜的谈话让他忽然觉得,是不是一直低估了自己小心伺候的这位主子,原本他打算说完正事捎带着造谣生事的打一通张横的小报告,以泄雍县调兵时张横给自己难堪的心头之恨,然而现在他不得不重新考量。 第一百五十章 城头定计 “将军!末将已经将那些企图从地下挖进城的贼兵全埋他们自己挖的洞里了,将军真是神机妙算呀!” 胡轸朗声笑着大踏步走进县衙,向着正在堂上查看邸报的奋威将军董旻回秉,声音中满是打了胜仗的亢奋,同时倒也没忘了溜须拍马一翻。 “不是我神机妙算,是徐校尉(徐荣)巡夜听到了异响,这才挫败了反贼的阴谋。”董旻说道,视线却没有离开手中的邸报。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胡轸打着哈哈应道。 听胡轸的声音中那原本高涨的情绪有些回落,董旻从手中的邸报上收回视线,抬眼看着胡轸说道:“文才你可得好好谢谢徐校尉,上次救了你的命,这次又拱手送了你这么大一份功劳。” 董旻虽然从骨子里也不待见徐荣,总也没把他真正当成自己人,但对于徐荣的能力他还是清楚的,况且目前顶着十余万叛军困守陈仓,能够依仗的也就手下的段煨、徐荣和胡轸三人,往日里胡轸是总爱和徐荣找些别扭,如今大敌当前二人若再不睦闹出些事来,让叛军抓了可乘之机,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所以,他便又借了这个机会,提醒胡轸徐荣的好处,让他以后少和徐荣找茬。 胡轸听了连连点头称是,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现今军中不能饮酒,等退了贼兵,定请元康痛饮!” “元康”是徐荣的表字,胡轸本来从称徐荣表字,多是直呼其名,以示轻蔑和欺辱。 董旻听后满意的点点头,半晌他见胡轸还站在那里不走,问道:“文才还有事?” 胡轸搔着头皮答道:“诶嘿嘿嘿,将军贼连日攻城无果,想要挖地进来又被咱全埋在了地下,贼兵受此重创士气定然不振,今夜末将愿率本部前去劫营,定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其实,胡轸此次来找董旻报功只是其次,因为报与不报这战功都是他的不会跑,况且这次的战功也应该算是奋威将军董旻送给他的,不然凭什么徐荣发现的贼兵在挖地道,而让他胡轸来收功?所以就拿这件功劳来说,要谢也应该是谢奋威将军董旻。而若是能趁这次贼兵新败,再乘胜出城劫一把,这功劳才真正能算是胡轸自己挣来的,才能够洗刷前日兵败的耻辱,这才是他来找董旻的主要目的。但因前次不听劝阻坚持出击打了败仗,所以这次他犹豫着不敢开口,毕竟“坚守不出”的将令还在,此刻听到董旻的询问才鼓起勇气开口请战。 董旻听后放下了手中的邸报沉吟起来,胡轸说的不无道理,眼下确实是个不错的战机,不但贼兵攻城屡屡受挫士气低迷,且自贼兵围城以来自己一直是据城固守,此时若是主动出战,定能杀贼兵一个措手不及! 然而,自己此次的主要任务是坚守,守住陈仓便是胜利,陈仓作为西京长安的咽喉要塞,不但城墙高大坚实,且朝庭在城中囤积的粮草足够一年的用度,自己大可以照旧坚守,待贼粮尽自溃。 胡轸见董旻犹豫心中着急,董旻靠着守住城池能收全功,但对于他以及他麾下的兵将来说多砍几个贼兵脑袋才是进升军阶最快,获得赏钱最多的办法,而且对于洗刷耻辱他已经迫不及待了,但当他刚想再度劝说董旻允许他出战时,一个小校从外面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 “将军,城外又来了好多贼兵!”小校边说还边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从城头上跑来的。 董旻听罢倒是不慌,因为陈仓城不是靠人多就能打得进来的,要是靠人多能行,那城外十多万的贼军可不算少了。只是他很有些好奇,十余万的贼军将陈仓城围得铁桶一般,从城头上望去,下面已经乌央央的人山人海,那然次贼军要再来多少援军,才能将眼前这报信的小校吓成这个样子?他决定去亲自随小校去城头上看看。 “哪个方向?”董旻问道。 “城西北。”小校答道。 董旻由小校引着往西北面的城头去,胡轸也一路跟了过去。 在陈仓城西北的敌楼上,董旻果然望见城外西北五六里处有大队的人马在往着陈仓城走来,黑压压的一大片直漫延至天际。 胡轸也见到了这景象,和奋威将军董旻一样他倒也不惊慌,只是担心贼军的大举增兵会让董旻拒绝他出兵突袭的请求,心中稍一思索便想出一个借口来,对董旻抱拳禀告道:“将军,贼大举增兵,必以为我等在城上见了惊骇,如今我偏乘此时杀出,定能杀贼一个措手不及,纵不能击退贼军,亦能锉其锋锐,使贼兵胆寒。” 若说董旻之前对胡轸出兵的请求尚有犹豫,那此刻见了城外大股涌来的贼军援兵,和胡轸担忧的一样,他断然打消了出击的念头,守城是要靠人的,就算出城能杀许多的贼军,那又怎样?自己的士兵也会有伤亡,眼下的局面多死一个士兵对己方来说都是极大的损失,更何况万一开启城门时冲入了贼兵,那可真就要城陷身死了! 董旻断然拒绝,当然他也给胡轸留足了面子,说道:“贼众不可轻出,这守城重任可还需仰赖文才,文才企可以身犯险!” 这是个软钉子,胡轸知道无法再说服奋威将军,心中正在悻悻,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孩儿以为可让胡校尉出城击贼!” 董旻、胡轸二人循声转眼看去,却正是公子董璜笑盈盈的从敌楼下踏着石阶走上来。 胡轸抱拳向董璜施礼,董璜则先向董旻拱手作揖,口中称道:“孩儿拜见父亲大人。” 施礼毕又转向胡轸回礼。 董旻向来重视儿子董璜的意见,此刻他虽然心中认为是不应该出兵的,却依旧想听听儿子的想法。 “哦?吾儿何出此言?可知城外贼兵又添来许多人马?”说罢抬臂指向城外西北面那一大片潺动而来的大队军兵。 董璜顺父亲的手指向城外望了一眼,颇为自信的笑道:“孩儿正是听说城外来了大队贼军援兵,这才来找父亲。” “哦?”董旻更好奇了。 董璜道:“大批贼军新到立足未稳,我等以逸待劳,正好趁此击之,此其一也。” 董旻微微颔首:“此合兵法。” 然而,他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其实没能被说服,只是出于对儿子的慈爱才开口赞许。 董璜又道:“贼攻城屡不克,死伤惨重,如今连挖地入城的办法都用上了,却也被我等识破惨败,正是士气低落之时,且我军坚守半月有余从未主动出击,今番出战必能杀贼之个措手不及。” 这是胡轸那一套,更无新意董旻只是轻嗯了一声,连赞赏的话也没有了,心中却思索起该如何反驳儿子的话又不伤他的自尊心。 董璜看出了父亲心思,也不觉得气馁,只嘴角微扬轻笑着接着说道:“贼又添这许多人马,对于攻城徒劳无益反而多费粮草。” 董旻不知道为什么儿子会由出城击贼说到贼军的军粮上,感觉这两者搭不上什么边,不过这宝贝儿子还是极有耐心的,他指着城外远处那迤逦行进着贼军队伍道:“看!贼添了许多兵,但似乎添了更多的粮草,那一车车的应该就是粮草,不过好在城中粮草够我们一年用度,为父以为坐守待敌自退最妥。” “倘敌一年不退又当如何?”董璜笑问。 “贼有十余万众所带粮草岂可支撑一年?”董旻反问道。 话刚出口董旻其实已经想到了其中有些不妙。 董璜道:“眼下贼军不是运粮来了么?贼据凉州又占有司隶许多郡县,非我一城所能抗也!” 董旻听了有些着急了问:“如之耐何?” 董璜依旧扬益着他满脸自信的微笑答道:“破此困局也不难,只须允了胡校尉之请,令其今夜三鼓后出城,突袭焚烧贼军粮仓,若粮仓被焚,贼众有许多的州县短时也难应这十余万大军的无粮之急,贼军必自溃,而陈仓亦能自解!” “好!”董旻、胡轸听了都不禁拍手叫好,胡轸则更是激动,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天大的战功落到了自己身上,一种按捺不住的冲动,想要即刻翻身飞下城头,杀入贼营中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 直至三鼓韩遂仍与手下一众心腹将校谋士在帐中密议。 别部司马刘靖道:“看来一直以来我们都低估了王国,想不到这些日子他是表面装孙子,背地里却偷偷调集军马去了。” 牙将阎行不屑的说道:“调来了军马又怎样?我敢打赌不用三日他调来的那些军马都会填在陈仓城下。” 帐内一众将佐听了不由都想起王国之前出的那些昏招,五六万军马数日之间说折便折了,如今再调来了军马,又能怎样?此时的王国就像输红了眼的赌徒,急于翻本,给他再多的军马也能全撞死在陈仓城下。于是,大帐中原本有些紧张压抑的气氛又顿时轻松了起来。 原来的陇西太守李参,现在是韩遂帐下的主簿,此时听了也不住颔首,用手捋着他下巴下面那缕胡须,缓缓的应和道:“彦明将军所言之有理,依老夫之见,届时我等只须照之前一般躲在王国的人马之后,即便他让我们独攻一门,我们也只须佯攻装个样子,等王国的人马死的差不多了,还不是我们想怎么着就怎么着。” 李参说话的神情语气就好像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陇西太守,一大帐子的人都在听他的训示,韩遂瞥了他一眼,虽没说什么,心中却直是冷笑和鄙夷。 典军校尉成公英道:“末将以为此事恐不会如此简单。” 成公英平日里少言寡语,一开口自然引起帐中众将佐的关注,不知他将说出些什么见解来。 “装傻充楞许多天调集来五万大军,这不像是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干得出来的事。” 成公英的话像一盆冷水,把帐中众将佐因盲目乐观而刚刚轻松、躁动起来的心又重新浇得冰凉而沉重。 “那我们岂不是会被赶着去城下送死?!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一个军侯突然情绪失控,叫喊起来。 大帐中的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吓了一大跳,韩遂脸色铁青阴沉。坐在这军侯边上的军司马边忙把捂住他的嘴,压着声音连唬带吓才让他镇静了下来。 韩遂压着怒气转向成公英道:“应常(成公英表字应常)以为此时我军当如何应对?” 成公英拈须稍作沉吟,似在整理刚刚被那军侯打断的思路,而待他开口正要作答时营帐外突然喊声大作!靠近帐口的将佐们掀起帘布来看,帐外人马攒动,营地之中已有几处燃起火来。 “不好了!官军!官军劫营了!” 一个小校惊慌失措的闯入军帐,这是金平的军帐,紧挨着中军大帐,此时王国也正聚起他帐下的心腹在这里密商如何借用这新调来的三万老弱加一万多的百姓,来驱赶着韩遂、马腾、廖淳三部人马当前锋炮灰,最后一次全力攻城。能攻下来自是万事大吉,攻不下来也要让那三部人马折掉一大半,那么即便退回凉州自己也依然能稳当这联军大帅。 听到小校的报告,帐中众人俱是一惊,随即也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喊杀声。 “球!就这几个人也敢劫营?我看是活腻味了!” 性子最急的梁兴一把推开站在帐口小校,撩起帐帘便往外走去察看情况。 一下瞬只见刚探身出帐的梁兴又把身人转了回来,冲着帐中众人吼道:“救火!狗日的在烧粮草!” “什么?!” 金平几乎是从坐榻上蹦起来的,这是他平日里从未有过的失态。他顾不得穿鞋冲出帐去。 帐中众人也纷纷拿着各自的兵器跑出帐去,只有王国还坐在那里,在听到小校报有劫营,梁兴察看后又说官军在烧粮后他脸上有过短瞬的震惊,但这震惊真的只是一闪而过的,马上便消逝了,归于平静了,随后则是嘴角微微上扬,浮起一层淡谈的让人不易察觉的诡异的笑说容,仿佛这一切都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是的,这一切在他的意料之中,在金平离开去调兵的这几天,他除了装疯卖傻、示弱装怂之外,还想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从他起兵那一刻老天便是在玩他,不然怎么会在他兵强马壮,已经足可以横扫凉州的时候再给他送来一个和他旗鼓相当的“黄巾贼”!远在关内中原地带,又早就被朝庭剿灭黄巾贼能出现在凉州?!这不就是老天存心的玩弄么?!要没这黄巾贼的裹挟与蛊惑,那他也不会想着要打长安,也就不会被困在这该死的陈仓城下进退两难! “就知道不会这么顺遂人意的,兵打没了马上又调集齐了,粮草还充足,这不粮草被烧了嘛!” 王国也不着急着察看敌情救火,在众人跑出去后,他先是在心里嘀咕,慢慢的对着空荡荡的军帐就自言自语起来,一边说一边嘴角还不时扬起微笑。他是真的微笑,像小孩猜对了大人出的迷语,此刻他觉得他猜对了老天爷给他出的迷语。 仓场内,廖淳指挥着一众将士一边杀退前来劫营放火的官军,一面扑灭被官军点燃的粮草垛子。怎耐官军四处点火,起火点极多,廖淳等一众救火又都已迟了一步,几处火势已经很大,单靠扑打难以扑灭,必须用水。 廖淳冲着正在追杀官军的阮闿喊道:“别追了救火要紧,快打水去!” 阮闿应诺,气不愤的冲着刚刚放了火逃走的官军兵士啐了一口,骂道:“兔崽子!便宜你了!”随后招乎手下兵卒拿水桶打水去了。 火是要救的,但官军除了放火还会杀人,正当廖淳吩咐完阮闿转过身去,一个官军百夫长模样的人骑在马上搭箭拉弓瞄准了廖淳。 二娃子眼见不好,大吼一声:“淳哥小心!”上前抢过两步扑向廖淳想要用身体替廖淳去挡箭。 但他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在他扑向廖淳的时候陈幕早把手中的长矛朝那放箭的官军百夫长飞掷出去,百夫长手刚松开弓弦,胸口便被飞来的长矛洞穿,巨大的冲击力和胸口的巨痛让百夫长往后仰倒栽下马去,而刚脱手的羽箭也因他身体的后仰带偏了方向,往天上射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二娃子等了半天没等着射来的箭,转过头去刚要看那放箭的官军百夫长,脑袋上却连着重重的挨了几巴掌。 原来陈幕掷矛之所以有这么大的冲击力,也是借着跨下战马奔跑的冲力,掷出长矛的同时他也已经来到廖淳的身边,这不正举着空出来的手一边拍着二娃子的脑袋,一边笑骂道:“动动你的猪脑,你身上这百来斤是肉不是铁!” 陈幕此时拍打二娃子更多的是平日里兄弟间的打闹意味,也是出于对二娃子的爱护和提醒,只是他平时里当惯了恶人还真不会好好说话。而二娃子虽然挨了打,却见陈幕此时的样子并不如平日里那般凶神恶煞,再说这不这贼老大还刚刚让自己少挨了一箭,还救了淳哥,比起来挨几下揍就算不了什么了,所以也不像平时见贼老大如老鼠见到猫一般的躲着了,而是挠着被陈幕拍痛的头“嘿嘿”傻笑着。 然而惊险后的轻松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瞬,不远处便传来一声惨叫,三人循声看去,脸上扬起的笑意瞬间凝滞在那里,原来刚被廖淳指派去打水的阮闿被一个官军骑兵一枪刺翻在地。 陈幕见阮闿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弟兄被刺倒生死不明,顿时勃然大怒,也不顾此时手上已经没了兵器,大吼着赤手空拳的便向那官军骑兵扑去。 那官骑兵原本是背对着陈幕等人的,听到吼声转过了头来,但不知是骑术不精,还是被这贼老大的凶相所震摄,一时竟懵在那里不知道拔转马头来对敌,一直到陈幕都跑到他身边了才想看回身举枪应战,可惜这一切为时已晚,陈幕竟如鹞子般腾身飞起,又似猛虎一样将他从马背上扑了下去,连惊叫都只来得及发出半声便戛然而止没了声息。 廖淳、二娃子赶上时见陈幕已经解决了那骑兵,便都俯身去察看倒在血泊中的阮闿,而阮闿却在这时手撑地翻身坐了起来。 二人一阵惊喜,忙问:“伤哪里了?” 阮闿龇牙咧嘴想强撑出个笑脸不让二人担心,但这笑脸却扭曲着充分彰显了他的痛楚难耐。 不等阮闿回答,廖淳已经发现了伤口,阮闿的一只手正抚在右大腿上,汩汩的鲜血还在从伤口不断流出。 原来,阮闿被刺前也已经查觉到身体后侧有恶风不善,稍转头眼角余光便瞥见一个官军正骑马挺枪朝自冲来,速度极快。他心下一惊,知道这速度跑是绝对跑不过的,于是脚上顿时发力,想侧身从旁边躲过去,无奈他刚腾身侧开稍许腿上便传来了一阵巨痛,他的右腿顿时失去了知觉,整个人又跌坐回原地。 “快带阮闿兄弟去包扎一下。”这话廖淳本是对着二娃子说的,但没等说完陈幕已抱起阮闿往营帐跑去。 陈幕、阮闿回帐去,廖淳依旧指挥着众人杀敌、救火。怎耐官军皆是骑兵,在营地之内纵横驰骋,而联军的马匹多拴在马槽啃夜草呢,廖淳等人自然也不例外。 没有马见着官军在前面不远处点火,廖淳只能率众跑着赶去,但等廖淳等人堪堪赶到,官军又策马奔向了另一处,而廖淳只得留下几个人救火,一面又再追去。如此囧况急众人都直骂娘。 好在官军其实并不多,随着时间的推移,联军将士似乎都从被劫营的恐慌中镇静反应了过来,并渐渐往粮仓这边聚拢来,来保粮救火并截杀官军。 “淳哥,官军好像跑了。” “狗娘养有种别跑!”二娃颇得意而兴奋对廖淳说完,又挥舞着他那把龙云大刀冲突跑远的官军马队大喊示威,仿佛官军是因为怕了他才逃走的。 “嗯!”看着越来越多逐渐聚拢来联军将士廖淳紧绷的心弦开始放松了下来,“咱们的人都往这儿赶来”。 “就这些个官军现在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咱们先灭火要紧。”廖淳招乎手下将士去寻水具打水灭火。 然而等廖淳率众再次赶回粮仓时,粮仓已变成一片火海,而这火却并不是官军放的。 据王国手下兵士讲韩遂的人马先来劫掠粮仓,守仓兵士抵敌不住,只好往廖淳和马腾处报告求援,只是那时廖淳正忙着率众打水去了不在营地,所以没能得到消息。而马腾收到消息倒是二话不说点起下所有人马,只可惜他不是去拦阻韩遂的,到了粮仓韩、马两部人马虽有短暂的剑拔弩张,但很快便达成了什么协议,合兵一处杀光杀散了所有仓场守军,劫走了一大半的粮草,还把带不走的全放了火。 望着眼前火海,廖淳气满胸堂,然而却已是回天无力!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大败 看着周遭漫天的火光,胡轸乐得仰天大笑不止!本来到这一刻偷营烧粮可谓已成全功,应当收兵回城,可胡轸的杀兴又起,不听左右劝阻回马又要往联军中军大帐杀去。这时东北角传来群马奔踏之声,循声看去夜色中人头攒动,时而还能看到阵阵寒光在人影中闪动,那显然是刀枪剑戟映着月色泛出的。 “主公!后面有队军马杀来!”一员家将举起手中的长枪指着东北方对胡轸喊道! “哼哼!老子早见着了”,胡轸不屑的笑着说道,“那就跟我先杀光这队叛羌好了”。说罢也不等其他兵众是否跟上,径自拔转马头朝那东北方奔来的人马冲杀过去。 “住手!住手!对面可是胡轸胡校尉?” 胡轸正要抖擞威风,却被对面人马中这一嗓子喊住,不由也勒住胯下战马,戒备的等着对方靠近。 不多会儿已能看清对方旗号,先看到的是大大的“皇甫”二字,然后是稍小些的“左将军、领冀州牧,槐里侯” 胡轸尚在定睛细看,对面阵中两员偏禆护着一位身着金甲的主将策马走了出来,那金甲将军不是槐里侯皇甫嵩又是哪个? 胡轸刚忙下马参拜。 原来在董旻与他的兄长董卓性格大不相同,他生性胆小谨慎,即便这次夜袭偷营是他所引以为傲的宝贝儿子认可的,但他却依旧心有忐忑,所以在准胡轸所请后,他即刻又派了心腹家将趁着联军调营混出城去,把偷营的事情向他大哥董卓报备。 而董卓在收到消息后大喜,原本他就主张出兵痛击这些叛羌,无奈不被皇甫嵩采纳,现在弟弟董旻抓住如此良机去偷袭敌营,那何不趁此再以向皇甫嵩进言出兵,如能内外夹击一举击溃叛羌那这西京平叛的第一功可就是自己的了,如不能成功那至少也能给弟弟董旻的夜袭多一份保险。 如此想定他便将董旻夜袭的计划报告了主帅皇甫嵩,而皇甫嵩虽则主张坚守待敌自溃,但他也是时时关注着陈仓城的动向,不住的哨马往回哨探,此时他也认为正是出兵的良机,于是便同意了董卓的请战,并点起三军兵马亲自率领,进击陈仓叛羌。 胡轸和皇甫嵩合兵一处又翻身杀向联军中军大帐,少时陈仓城上得了通报知是左将军皇甫嵩亲率大军来破敌,董旻大喜,留下家将保儿子董璜守城,亲自披挂了率军杀出城去。 原本的偷营烧粮变成了官军的大反攻。而联军内部各怀异心,马腾、韩遂只顾自保,在这危险的境地反倒趁火打劫,抢了粮草,丢下友军,做鸟兽散去。而王国此时已陷入一种精神恍惚的半疯癫状态。金平那拉来的那些队伍只不过是滥竽充数的乌合之众,在官军夜袭的喊杀声中,在漫天的火光之下,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变成了一只只待宰的羔羊。此时尚能一战的便只有廖存的部曲,怎奈大厦将倾,独木难支,不到一个时辰的战斗,联军已经全军崩溃,除去被杀的,投降的和少数慌不择路、四散溃逃的兵卒之外,一多半都往凉州腹地仓皇逃命而去。 “哈哈哈哈……痛快!痛快!” 火光之中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将手舞大刀左劈右砍,往来驰骋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又砍翻了一个羌兵后,见到皇甫嵩就在身边不远处便拨马跑了过来道:“痛快!哈哈哈哈,左将军真世之名将也!以我精锐之师,击敌疲敝之众 果然是一击而溃!痛快!痛快!只是这八十多天可真快把某憋死了!” “哈哈哈哈……” 皇甫嵩与周遭一众将士听了无不开怀大笑,也是众将士皆有同感,其实不光是窝在长安城内的八十多天,凉州平乱的节节失利,叛羌寇掠三辅,犯帝陵,无不让每一个大汉的热血儿郎睚眦欲裂、恨满胸膛,如今终于宝剑得尝凶虏之血,十数万叛羌崩溃逃散。 “贼兵溃逃将军何不下令追击?”陶谦满脸兴奋的请战道。 皇甫嵩笑着微微颔首。 一旁的董卓大声道:“不可追击!”这语气不像是将佐对主帅的谏议,而像是主帅对部将的命令。 陶谦、鲍鸿等将都面露不悦之色瞪着董卓。同在一旁的胡轸、徐荣、段煨三将虽然也极想乘胜追击贼军,但是碍于自己是董卓部将的身份,董卓此时表示反对追击,他们又怎能与之唱反调,所以也只能沉默,只是原本脸上亢奋的神情此时已经荡然无存。作为陈仓守将的董旻是董卓的胞弟,加之他本身性格懦弱怕事,他哥哥说不要去追击,他自是再好没有,回到城里摆摆庆功宴、吃吃喝喝,怎么着不比打打杀杀要强?哪怕再是乘胜追击,只要是打仗,怎么着都是有掉脑袋的风险的。 董卓环视众人,犹如主帅训话一般的说道:“‘穷寇勿迫,归众勿追’,如此浅显的用兵之道汝等久经战阵,难道不知?” 董卓如此盛气凌人,陶谦、鲍鸿等将皆有愤色,而皇甫嵩也不气恼,只耐心的对众将说道:“前翻敌兵迫城,吾不令出击,是避其锋锐也;今日追击,是待其势衰也,此时所击者乃疲惫之师,非‘归众’也,国众溃散已无斗志,非穷寇也!” 众将校听皇甫嵩这番剖析无不豁然开朗,分分点头赞同,个个提枪待令。而董卓经营这西凉边陲多年,纵横杀伐,从白身混至如今与世家显赫的名将皇甫嵩比肩的前将军、都乡侯,当下的形式、皇甫嵩所分析的连普通的粗莽武夫都懂的道理他岂能不懂?!他非但懂而且即便皇甫嵩此时此刻不说破,他依然全明白,可谓心如明镜一般! 一开始他极力主战,一则也正因考虑到王国兵锋正盛,他是想借王国的刀来杀皇甫嵩,让王国和皇甫嵩两相拼斗,而他相机而动顺势取利,一旦开战,只要他作壁上观,任他皇甫嵩再是当世名将,恐怕也难逃战败这一结局!只要皇甫嵩一战败,朝廷在这西凉的军队便只剩他董卓这一支,加之中原黄巾余乱不息,朝廷无力西顾,那么他董卓便是这西凉的草头王。只要借着阻挡叛羌的名义坐镇长安城,向朝廷要取粮饷军资扩充自己的实力,到时候皇帝在洛阳东都而他董卓在这长安西都…… 而如果黄甫嵩侥幸获胜,这提议请战出击的是他董卓,那么这西凉平乱的首功,也必是他董卓的。而那时朝廷的军队,必然也是死伤惨重。那么接下来平定西凉余乱的重任。也必定只能交由他董卓来完成。那么借着平乱他依然能当他的西凉王。 但这一计不成,如今贼兵不能久持溃败,虽是必然,也在意料之中,但若能放贼归去,不但这击溃贼军的功劳是自己的,而且依然能养寇自重。现在黄甫松要一举歼灭王国叛众怎让他不恼火?!但却无计可施! 所以当皇甫嵩在向众人解说他用兵行计的理由后,他微闭着双眼,满脸不屑的坐在马上,摆出一副桀骜不驯的神态,他知道只要有自己的西凉铁骑在,皇甫嵩也不敢奈他何!他不动,他麾下的西凉铁骑便也被会动,皇甫嵩要战便战,他绝不奉命! 而皇甫嵩也早从董卓的神情中读懂了他的心思,于是自领陶谦、鲍鸿等将引兵去追杀王国溃军,令董卓为后合接应。 一路追击皇甫嵩连战获胜,大破王国军,斩首万余级。董卓大为羞惭恼恨,从此与皇甫嵩结下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