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他觊觎后位已久》 第1章 叛军围城 “叛军围城了~” “叛军围城了···” ··· 随着哨兵一声声的高喊,皇城的烽火被点燃,黑烟冲上云霄。 溃败的禁军逃回城内,厚重的榆木门重重关上。 利剑出鞘,城墙上重弩上弦,火油备好··· 城墙上的禁军们屏息静气,严阵以待,他们紧盯着城外那排一眼望不到头的铁骑,密密麻麻的北梁铁骑,犹如地狱的骑兵一般,铺天盖地的压迫感压的人喘不上气。 经历过一场对方碾压式的惨败,禁军们早已没了士气,一个个灰头土脸心有戚戚。 城外高悬的北梁狮身蛇尾旗在略带寒意的秋风中飒飒飞舞。 庆御二十三年,北梁叛军围城三日了,城外的士兵便在城外高喊:杀昏君,除奸相,开城投降,北梁军不伤城中一人··· 清晨,禁军奉命在墙上挂了白旗投降,小小的白旗在高耸庄严的城墙上挥舞,莫名有些滑稽。 在微凉的秋风中,紧闭数日的城门被缓缓打开,发出沉闷的声音。 一个小小的明黄色身影缓缓从门内走出。 萧洵一手执剑,一手中提着两个染血的包裹,只身出了皇城走向乌压压的大军。 他紧张的握紧了手中那把镶嵌着翡翠的黄金宝剑,朝着那排黑线越走越近,直至面前那条黑线越来越清晰。 北梁军的铁骑笼着黑色的头盔,毛色黝黑发亮的战马雄壮有力,铁蹄交换在地面踏出声响,成排的战马呼出的粗气犹如黑夜中的怪物,显得那抹黄色的身影异常的渺小。 萧洵远远的就注意到众将环绕中有一人与旁人不同,那人戴着青黑色鬼面,身着厚重的铠甲,高坐于马上,气势凌人。 他定了定心神,猜测那人便是叛军首领,是人们口中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顾家第二子-顾时笙。 北梁军中一人骑马出来,来人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生的剑眉星目,他见到少年帝王时有一瞬间的诧异,他银枪呼啸直指萧洵高声喝到:“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萧洵毫不畏惧的看向来人,带着几分与他不符的威严高声道:“放肆!朕乃大黎皇帝,你是何人?” 少年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他回头看向鬼面人,对方没有开口。 鬼面人身旁的副将嗤笑一声道:“老姚,我说那老东西不敢出来吧。” 姚司贤睨了他一眼,阵前对峙的二人。 “咳咳···吾乃北梁军乔星策,阁下自称大黎皇帝,可知冒认皇帝有什么后果?” 萧洵并未理眼前的少年,只是盯着马上俯视着他的那张鬼面,将手中的两颗头颅抛向前,头颅脱离白布咕噜咕噜的滚到了鬼面人的面前,他气势如虹仿佛不是来送人头的而是来宣战的。 “大黎皇帝萧洵,携奸相方锦年,阉宦胡德海头颅前来向将军自裁谢罪,望将军信守承诺,不伤城中一人!” 鬼面人依然不吭声,只是打量着眼前这个少年,身上的龙袍显然不是他的身量,穿在他身上宽大许多,大概是临时用针线缝小了好几个码。 少年生了一张雌雄莫辨的漂亮脸蛋,本就白皙的皮肤因为过度紧张显得愈发的白,毫无血色,那眼角微红的眼角便是不苟言笑也显得楚楚动人··· 鬼面人身旁的副将高明湛打量了一番少年,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胡茬,饶有兴趣道:“这是哪个皇子吧?狗皇帝还玩这招,把自己儿子推出来受死!” 姚司贤见鬼面人盯着少年,他冷哼一声,“贪生怕死之徒!还想偷梁换柱!待我杀了他再去摘了狗皇帝的头。” 姚司贤说罢就要打马过去杀了萧洵。 “慢着!”鬼面人开口制止,众人的目光看向鬼面人。 只见他打马缓缓朝着萧洵走了过去,战马的铁蹄与坚硬的地面相碰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压迫感侵袭而来。 萧洵拔出剑,将那镶金的剑鞘随手丢在了地上,双手举着将剑横在自己脖颈上看着行至自己眼前的鬼面人不卑不亢道:“顾二公子,你要的昏君和奸相的头,我···朕还额外赠送你一个胡德海的头,他们二人的人头朕都带来了,都说北梁军重诺,没有言而无信之徒,希望你遵守诺言,放过城中百姓。” 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他未开口,可浑身都在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 萧洵握紧了手中的宝剑,紧张的看着眼前人。 二人僵持了半晌,鬼面人始终没有表态,萧洵心脏砰砰直跳,额上已然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突然,面具底下传来男人浑厚的嗓音:“沉吗?” 萧洵还未反应过来,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那人歪了歪脑袋:“我问你,剑,沉吗?” 萧洵这次听清楚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顾时笙会问这么一句话,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滑稽的点了点头。 而后少年皱起眉,他问的这是什么问题?你管我剑沉不沉。 萧洵重新调整了一下思路,他握紧了手中的剑,正色道:“你可要遵守诺言!” 鬼面下的人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但萧洵却感觉那人的眼神像是暗夜中的修罗一般,让他莫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城楼上的禁军看不清前面发生了什么,只远远的看到一抹小小的明黄色的身影和一个高大的黑色身影在对峙,那架势犹如大灰狼盯着一只小羔羊一般,二人之间的气势明显就不在一个水平。 高明湛疑惑的看着前方的二人,有些不耐烦道:“老姚,二爷这是想干嘛?要杀这么个玩意,不就一刀的事吗?磨蹭什么呢?” 姚司贤心中有些不安,他拔出剑,正欲上前。 “诶?!”高明湛忙拦住他“你干嘛去?” 姚司贤皱眉道:“那小子长的跟个妖精似的,我去砍了他!” “你疯了?”高明湛打马挡在他面前低声道“二爷什么性子你不知道?他在前面,你敢出手,能有你好果子吃?” 姚司贤看了一眼前方的二人,默默的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第2章 捡回一命 鬼面下传出一声低笑,“沉就放下吧!” 萧洵惴惴不安的看着眼前的鬼面人,他看不懂对方的操作。 对方莫不是反悔了? “二公子难道要言而无信吗?”萧洵壮着胆子,理不直,但气壮“你们只说要杀昏君,可没说是哪个昏君,朕就是昏君,你们在城外喊了三天,全城百姓都听到了,很快就会传遍,朕已经举白旗开城投降了,你此时出尔反尔不怕天下人唾弃吗?” 鬼面人打马慢悠悠的绕着萧洵走着,似是示威又似在巡视自己的猎物。 那沉重的铁蹄声如锤子一般重重的扣在萧洵的心头,让他本就紧张的心更加紧张。 萧洵手心的汗越多了,架在脖子上的利剑倏地划出一条血痕,脖颈间传来一阵刺痛。 “砰!”宝剑瞬间被打飞。 萧洵的手空了,他懵逼的看着斜\/插在地上的剑。 “顾···顾时笙!你···”萧洵瞬间脸色煞白,速度太快了,他都没看到对方出手。 “上来!”鬼面人突然朝他伸出手。 萧洵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面是一层厚厚的茧子,腕上系着一根略微发白的红绳,上面坠着一颗赤玉佛珠··· 都说顾时笙是个活阎王,却带着这样一颗与他气质完全不符的佛珠。 萧洵抬头警惕的看着那人,试图通过那张鬼面看到面具下的那人。 他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这与他设想的完全不一样,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答应你就是,不伤城中一人,现在可以上来了吗?” 萧洵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活阎王大发善心? 机不可失,他只能相信对方不会言而无信。 少年犹豫了着伸出手,鬼面人突然伸手将他拉住。 萧洵还未反应过来,一股强劲的拉力瞬间将他身体悬空,鬼面人稳稳的将他拉上了马背,孔武有力的手已经环住了他的腰际。 少年吓得不敢动弹,身子绷的僵硬,在万千北梁军虎视眈眈的注目下将鬼面人带回了北梁军中。 鬼面人从容的对一旁惊讶的合不上嘴的两个副将交代。 “高明湛,带五千铁骑入城接掌禁军。” “姚司贤,带三千人接掌皇宫和各大臣府邸,不要伤及城中百姓。” “是!”两个副将纷纷领命立刻领兵入城。 萧洵提心吊胆的坐在他身前,大气不敢出,身后梆硬的铠甲有一下没一下的贴着他的背,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己像只被狼群叼走的小羊,他甚至不敢转过头看那人,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北梁军营地。 “下来!”鬼面人低喝一声。 坐在马上的萧洵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磨磨蹭蹭的翻身下了马背,他的脚刚落地,那人大手抓住他的胳膊就往营帐中走去,对方个高腿长,萧洵跟不上他的脚步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被拽了进去。 “啊!”萧洵被他粗鲁的扔了进去,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 他一抬头看到鬼面人直挺挺的站在自己面前,怪瘆人的。 萧洵忍着被磕疼的手肘,从地上爬了起来,毫不示弱的回瞪过去。 鬼面人伸手将面具摘下,待看清鬼面下的人时,萧洵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一双深邃狭长的眸子,鼻梁挺拔,如刀刻般的五官,眼前的人看着也就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将军。 他没想到号称沙场无敌手的活阎王竟长的这般好看,却又觉得眼前的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你父皇为何单单把你推出来?”顾时笙的语气冷硬。 萧洵愣了一下,“没人推我出来,是我自己要来!” 金殿上,他见太傅因劝说庆御帝出城与叛军谈判而被玉玺砸的头破血流,他就知道庆御帝不会为了任何人牺牲自己,最后只会带着全城的人一起遭难,他便主动站了出来,于金殿上跪请父皇让位··· “你不怕死?”顾时笙的语气愈加冷了几分。 萧洵瞪着他:“重要吗?我怕你还能不杀我吗?” 顾时笙眼神一凛,突然从背后扯出一条绳子。 萧洵见状,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却被顾时笙一把擒住了手腕,拧到了身后。 习武之人手劲大的很,萧洵疼的龇牙咧嘴,感觉骨头要被对方捏碎了。 “顾时笙!”萧洵疼的大喊“你干什么?你放开朕!” 顾时笙将他双手捆好,又将人扛了起来,身体瞬间悬空,少年慌乱的挣扎着。 “砰!”少年被他扔到了床上,还未反应过来,顾时笙又将他的双脚捆了起来,捆绑的动作熟练的很。 萧洵扭动着身子叫嚣道:“顾时笙!你这个乱臣贼子,你放开朕!朕是皇帝!士可杀不可辱····” “皇帝?”顾时笙冷笑了一声,捏住了他的下巴“你算哪门子皇帝?坐满一天龙椅了吗?你真把自己当皇帝了?记住!我放你一马你的头颅才不用挂在城门上。” 萧洵愤愤的瞪着他:“一天又怎样?我姓萧,始终是大黎的皇帝,而你,即使谋逆当了皇帝,在天下人的眼中也是个谋朝篡位的贼子!” “你倒是硬气?”顾时笙放开了他的下巴,动手去松了松自己腕上的臂护,嘲讽道“你们萧家也就你一个有点骨气了。” 萧洵反唇相讥,“可惜你们顾家三代忠良,到你这竟做出这等让先祖蒙羞的事。” “小嘴还挺不饶人!”顾时笙嗤笑一声“你不知道什么叫成王败寇吗?” 萧洵抿着唇,不甘的瞪着他。 顾时笙看着他头上冠子的玛瑙流苏时不时的打着他的眼睛,着实碍眼,便伸手将冠子取下。 萧洵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人,反应过来后冷哼一声:“这么急着抢冠冕,没出息!” “····”顾时笙一时无言也懒得跟他废话,只拿了个帕子堵了他的口,随后转身大步出了营帐,留下萧洵在床上呜呜的挣扎着。 萧洵双手被反绑,脚又被捆着,他整个人像只蠕动的虫子,他想挣脱出来,奈何那麻绳是相当结实,且绑的紧,直将他手上的皮磨破了也没松开一点反而勒的越紧了,他挣扎了好一会,精疲力尽。 最后累的实在动不了了,便卷曲着身子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3章 父债子偿 天色渐暗,皇宫各处已经点上宫灯。 太辰宫里。 庆御帝和一众嫔妃皇子公主们被北梁军赶着挨着挤在角落里。 几个小太监匆匆进来掌了灯,昏黄的烛光照亮了富丽堂皇的寝殿。 北梁士兵们进来粗鲁的将满屋嫔妃皇子公主们拖了出去,独独留下了庆御帝。 庆御帝见只有自己被留了下来,顿时更加害怕了,他惊恐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不稍一会,一双黑色鹿皮靴踏进了太辰宫的寝殿,庆御帝抬头看着来人忙跪下只哆哆嗦嗦道:“顾··顾将军···别杀朕,都是方锦年和胡德海串掇朕杀你父亲的,朕是受人蒙蔽··才··才做下此等糊涂事···” 士兵搬来一张太师椅,顾时笙坐在太师椅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曾经鼻孔朝天不可一世的庆御帝。 他冷哼一声,“你这样的人也能当皇帝?若不是先帝少子,死的只剩你一人,就你这样,当个闲王都浪费粮食,这么多年来,你都干了多少混账事你可都还记得?” 庆御帝低着头不敢去看他,委委屈屈,“朕知错了,朕都是被那些奸人蛊惑了,你别杀朕。” 顾时笙一把揪起他的领子,冷眼盯着他,“你一句知错就了事了?北梁军在前线与沁军厮杀,你十二道金牌将我父亲急召回京绞杀,若不是我和大哥守住北境,沁兵的弯刀抹的就是你的狗头!” 庆御帝闻言,脸上的血色褪尽,他心虚的不敢看对方的眼睛。 顾时笙神色愈发了冷了几分。 “将士们前线拼杀,你在后方杀我爹,老子还要空出手来收拾你,真想给你脑子开个瓢看看里面是不是浆糊!” 庆御帝老泪纵横,一把鼻涕一把泪,“顾将军,你要相信朕,朕老了,老眼昏花,才被奸人蒙蔽了,误杀忠良,这皇位给你,江山给你,只求你留朕一命,好不好?” 顾时笙一把将庆御帝推到地上,鄙夷瞥了他一眼:“谁稀罕你的皇位?如若我大哥这一战守不住北境,你和你那些皇子公主都等着给沁军们晒屁股吧。” 庆御帝抹着泪,嚎啕大哭,连连求饶,他悔恨不已,若是当初没有听方锦年和胡德海的鬼话,顾家就不会反,他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境地。 顾时笙冷哼一声:“想不到你这样的软骨头还能生出九皇子这样有骨气有胆识的儿子,你真该庆幸你生了个好儿子,否则,今日,你的头颅就跟方锦年和胡德海一同挂在皇城上了。” 庆御帝闻言,像是看到了一丝生机,他立马跪到顾时笙膝前狞笑着讨好“顾将军,朕···我已经不是皇帝了,九皇子!对皇位已经给了萧洵!你找萧洵,你要杀就杀他,或者你让他传位给你,你放过我好不好?” 顾时笙拳头攥的咯咯响,自己的父亲纵横沙场半生竟然愚忠于这样一个人,还死在这样的人手上··· 下一秒,庆御帝就被一拳打倒在地,顾时笙面无表情的骂了一声:“昏君!” 庆御帝被一记重拳打的掉了几颗牙,他满嘴鲜血,头晕眼花,半天缓不过劲来,待他回过神来时,顾时笙已经起身离开。 看到人走了,庆御帝才松了口气,随后又顿感屈辱懊恼的哭了起来。 离开太辰宫后,顾时笙站在高高的宫墙上,看着笼在夜色中的皇宫,一片漆黑,丝毫不见白日的荣华富贵之像,倒像是暗夜中吃人的野兽,庆御帝沉迷声色犬马,昏庸,暴虐,这些年,在这宫里,多少人死在旁人看不见的阴暗处? 他仰头看向不见星月的夜空,这大黎的天该换了··· 夜深之时,顾时笙回到军营。 他一进营帐就看见床上的萧洵已经睡着了,他在床边坐下。 萧洵本就睡的不安稳,感觉身旁有人便惊醒了,看到顾时笙后更是吓的往后缩了缩。 顾时笙一把扯下他口中的帕子:“这都睡得着?” 萧洵没好气道:“怎么?睡觉也犯法吗?” 顾时笙嗤笑一声:“你睡着,我一刀下去你可就长睡不醒了。” 萧洵嘴角微微下弯,还是生了几分惧意。 顾时笙语气沉了几分:“你胆子不小,若这次来的人不是我,你的脑袋早搬家了!” 少年抬眸诧异的看着眼前人,对方似乎没有要加害他的意思。 “告诉我为什么选了那把玄铁剑?你知道那把剑是我爹送给庆御帝的吧?”顾时笙依然记得当年庆御帝对顾家忌惮了极点,为安君心,他的父亲特地献上了那把宝剑,只为向皇帝表忠心,意为不管宝剑多锋利都是皇帝手中的利剑··· 萧洵自然知道那把剑的意义,他没好气道:“朕才没那么多心眼,只是觉得那是把好剑而已。” 顾时笙眯着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方锦年是你杀的?” 萧洵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顾时笙勾唇,回来之前他就听说了,九皇子金殿斩杀当朝丞相,求皇帝让位,谁能想到会是眼前这个柔柔弱弱的少年,倒是该高看他两分。 顾时笙伸手把揭开他身上的绳子,由于捆的久了,麻绳将少年的手磨破了皮,渗出点点殷红的小血珠。 顾时笙拿出怀里的药膏拉着他的手便给他上药。 萧洵看着给自己上药的活阎王,小心翼翼的问,“你···你不打算杀朕?” 顾时笙冷冷道:“你若是再自称朕,我不介意把你的脑袋摘了挂城门上!” 萧洵这才怯怯的改了口,“你真的不杀我吗?” “杀了你于我有何好处?”顾时笙不咸不淡的口气“既然你替父出城,不如就父债子偿了吧!” 听到对方没想杀自己,萧洵有些意外,但听到父债子偿,又觉得眼前的人必然没憋着好屁,“你既不杀我,那你想如何?要皇位?” “不稀罕,你还是做你的皇帝,只是,为防止再有奸臣误国,我!”顾时笙抬眸望进他的瞳孔里一字一顿道“亲自辅佐你!” 萧洵紧张的咽了咽口水,默默的抽回手,原来顾时笙打这个主意,的确,顾时笙还可以选择扶植一个傀儡皇帝,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样比他自己当皇帝能更快收服人心,只是他们之间有杀父之仇,他真的会放过自己吗? “可为什么是我?”萧洵警惕的看着他“父皇那么多儿子,你完全可以选个年龄小的好掌控!” “是啊,为什么呢?”他收起药膏,带着几分轻蔑的语气“你自己说说看,你有什么能让我瞧得上?” 萧洵心里莫名的不爽,“你清高,你了不起,瞧不上我,你换个人当皇帝啊!” 顾时笙好笑的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你这小东西,人小脾气倒挺大?你知不知道自己是阶下囚?” “那皇位你想让谁坐还不是你一句话?”萧洵摸了摸自己被弹红了的前额,闷闷地道“反正只是个傀儡皇帝,谁稀罕呢?保不齐你哪天看我不顺眼了,一刀宰了再换一个人。” 顾时笙低笑一声:“那倒是有可能。” 萧洵腹诽,就知道你这活阎王没安好心。 “你怕死?”顾时笙挑眉看他。 “谁不怕死?” “我还以为你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既然怕死,为什么还敢出城来送死?” “如果有选择谁愿意出来送死?”萧洵说“我出来了,死的是我一人,若不出来,北梁铁骑杀进城内,我也逃不掉,还得拉上全城百姓的性命。” 听到对方不是为了庆御帝,顾时笙眼神温和了一些,他问:“所以,你就想做一回英雄,壮烈赴死?” “我···我不是英雄,我也怕死。”萧洵垂下头,他只是没得选择,庆御帝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他那些兄弟也不会站出来,想到此处,他有些担心睿儿,也不知太傅将睿儿安顿好了没有。 “你既怕死,我饶你一命,以后你就乖乖听我的话可好?” 萧洵抬眸看他,这人要他做傀儡,可历史上哪一个傀儡皇帝最后有好下场的?无权无势,任由当权者摆布,要么横死要么被废,即使没死,最后也都过的相当凄惨,他不想做这样的皇帝,还不如当个寻常百姓。 “怎么?害怕?”顾时笙挑眉“你都敢出来送死,还怕当皇帝?” 萧洵看着他那双深邃如幽谷的眸子,咽了咽口水问:“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选我?” 顾时笙勾起一抹笑,伸手勾起了他的下巴:“见你生的好看,尤为顺眼,这个理由行不行?” 这是什么破理由,萧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而躲开他的手,“我不想当你的傀儡皇帝,你换个人吧。” “好啊!”顾时笙爽快的应声“杀了你,就换十三皇子吧!我看他也挺顺眼,年纪小也好掌控!” “别!”萧洵慌了“别选他,他还小,你放过他吧!” 顾时笙看着他,脸色冷了几分:“多少人想当皇帝都没那个命,我给你捧上皇位,你该感恩戴德才是,这副样子做给谁看?” 萧洵瞪着他:“老子不稀罕!” 顾时笙眼眸微沉,他站起身来从腰间拔出一柄匕首扔在床上,冷冷地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今日自裁了事,我找别个皇子;要么从今以后好好听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选吧!” 第4章 傀儡小皇帝 萧洵看着那把刀身蹭亮的匕首却不动,能活着谁想死! 他也曾想过如果自己当了皇帝必能比他父皇做的好,也许并非毫无转机?也许将来有一日他也能扭转局势?不再受人钳制,只要他蛰伏起来等待时机··· 顾时笙见他怂了,便捡起来床上的匕首插入腰间的刀鞘道:“你能想通了就好。” 他捏住萧洵的下巴望进他如墨的瞳孔,勾唇道:“只要你乖乖听话,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都少不了。” 萧洵嫌恶的拍开他的手,也不跟他计较,自顾自的开始宽衣解带。 萧洵看着他将身上厚重的盔甲卸了,把衣服脱的只剩一件松垮的暗红色里衣,顿时有些心慌:“你···你脱衣服做什么?” 顾时笙哼笑一声:“自然是睡觉!” 萧洵环顾四周了一下四周,将军的营帐也是如此简陋,只有一张床,他咽了咽口水:“你在这睡?我去哪?” 顾时笙不理会他,只翻身在他身旁躺下,萧洵抱膝往里缩了缩,好似对方是什么毒蛇猛兽一般,恨不得离他三丈远,他不敢相信这活阎王要跟他挤一张床。 萧洵不满道:“你就不会去别处睡吗?” “你去别处睡吧!”顾时笙侧身背对着他。 萧洵闻言,立刻就要起身下床,却听顾时笙幽幽道:“希望明日看见你的尸体不会太难看,记得死利索点。” 萧洵刚想跨过他下床,闻言手脚僵在了半空,他问道:“什么意思?” “这里除了我,谁都想你死,你要是活腻了就出去吧!” 萧洵闻言才蹑手蹑脚的退了回来,坐在里侧,盯着顾时笙的后脑勺,对方说的没错,只怕北梁军的人都想杀了他然后拥护顾时笙当皇帝。可是这么个活阎王睡在自己身侧,他怎么敢合眼? 萧洵警惕的看着背对着自己的人,直到那人的呼吸声渐渐平稳,萧洵才放松了下来。 长夜漫漫,他也不知坐了多久,直至困意袭来,他才窝在角落沉沉睡去。 那一夜他睡的极不安稳,恍惚中,他似乎又回到了十二岁那年··· “冷妃娘娘难产了···” 小小的他站在芍药宫的门口,听着里面传出压抑的惨叫声,那声音似乎是被堵住了嘴,呜咽在喉咙里的声音,他无助的流着泪,看着宫人们一盆盆的往外泼着血水··· 他从不知道人的身上可以有这么多的血,他只觉得寒意不知从何而起,他低着头,拽着衣袖,一言不发的盯着自己的脚尖,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的煎熬,直到婴儿的哭声传出,他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宫女将他唤了进去,他才看到奄奄一息的冷雨薇。 她盖着厚厚的被子,却依然能闻到被子下隐隐透出的血腥味,即便他没有掀开被子,可他却知道被褥下的人肚子上有一条血淋淋的伤口,不断的往外渗着血。 “洵儿···”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将萧洵的手握住,她手上全是汗水,明明都在颤抖,却还是死死的抓着他的手,一遍一遍的交代他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睿儿,她说,睿儿便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至亲··· *** 次日 天才蒙蒙亮,萧洵就被营帐外轰隆隆跑马的声音吵醒了,他仿佛还未从那场噩梦中醒来,他缓缓睁开眼睛,透过水雾正对上顾时笙那双深邃的眸子。 顾时笙见他醒了,挑了挑眉。 萧洵茫然的看了眼前人半晌,脑子似乎还未反应过来,他咽了咽口水,待反应过来当前的情况后,就差弹起身来。 “你凑这么近干什么?”萧洵没好气道。 顾时笙看着他的眼眸中的水雾,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梦,都能哭成这样,他好笑道:“你抱这么紧干嘛?” 萧洵闻言才发现自己正像只八爪鱼一样抱着顾时笙,小腹的地方还顶着个梆硬的东西,他正想骂他是不是有病?睡觉还带着匕首!话还没出口,他立马想到顾时笙昨日明明脱的只剩个里衣····那这个东西··· 萧洵瞬间头皮发麻,反应过来后立刻嫌恶的撤回手,迅速往后退开,仿佛干了什么恶心的事一样。 顾时笙被他的反应刺了一下,他一把抓住萧洵的手将人抵在床上,他的眼神中满是戾气,语气冷淡的质问道:“你刚刚什么表情?” 萧洵被他眼神中的戾气震住了,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不要惹怒他,他避开顾时笙的眼神小声道:“没···没有···” 他又紧张又害怕,眸中的水雾也化成一滴水珠自眼角滑落。 顾时笙顿时生了几分烦躁,他大手掐住少年的下巴盯着对方的眸子威胁到:“下次再让我看到你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你这对招子就别要了。” 萧洵打了个寒颤,乖顺的点了点头。 顾时笙这才放开他,起身穿衣,他悄悄瞥了一眼床边磨磨蹭蹭穿靴子的少年,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倒是有些意外,这小子睡到半夜竟然拱到他怀里,那温润的感觉让他有些不舍。 初秋的早晨,晨风中透着丝丝的寒意,皇城的城门大开,一小队精骑高举着北梁军的大旗缓缓穿过城门。 顾时笙一身的战甲带着萧洵乘战马而入,他身前的少年身形纤瘦,一身龙袍,却面色惨淡,与威武霸气的顾时笙相比,显得尤为弱小。 满城的百姓挤破头去看这位叛军首领和少年帝王,街上两侧人头攒动,沿街的铺子里围观群众伸着脖子往外瞧。 百姓们议论纷纷,都以为这个少年帝王昨日出城,必定性命不保,却没想到今日竟和叛军将军同骑一匹马回来了。 百官们在宫门前跪地相迎,顾时笙带着萧洵大摇大摆的在大道中穿过,直入宫门,百官们互相交换眼色,有对顾时笙的忌惮,也有对顾时笙宫门前不下马的愤怒,还有的已经在想着如何巴结这位活阎王了。 金殿上,萧洵高坐在龙椅上,顾时笙持剑立于高台上。 群臣跪拜高呼“万岁” 太傅上官珏额上缠着绷带,他看着龙椅上的萧洵就已经猜到了顾时笙的目的,可只要这龙椅上坐着的人还是姓萧,这天,便没塌。 顾时笙给了萧洵一个眼色,催促他说话。 萧洵忍不住暗暗翻了个白眼,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众爱卿,父皇身体不适,现已移居行宫养病,朕初登皇位,今日有几件事要同众爱卿宣布!” 萧洵说着,顿了顿,他悄悄看了一眼顾时笙脸色,而后继续说:“现已查明,奸相方锦年迷惑圣听,诛杀良臣,北梁王顾驰安忠肝义胆,于大黎社稷有功,加封忠义定国公,配享太庙,受万世朝拜。” 萧洵和上官珏对视了一下,群臣还未反应过来,上官珏拱手道:“陛下圣明!” 群臣也应喝道:“陛下圣明!” 萧洵握着龙椅的手拽的紧了,他继续说道:“此外,忠义定国公嫡长子顾时洺于北境抗敌有功,进封北梁王,赐紫绶金带;嫡次子顾时笙勤王有功,特···特封其为大黎摄政王,赐紫绶金带,今后面见天子不必朝拜,堂前赐座。” 群臣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叛军围城变成了勤王,顾家长子在北境封王手握近五成大黎兵马,次子在朝中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此后,这大黎的江山名为萧家,实为顾家。 上官珏看了一眼傲视群雄的顾时笙,对萧洵拱手道:“陛下,不可,摄政王之权仅次于皇权之下,顾时笙狼子野心,陛下三思啊!” 上官珏知道如今的萧洵必是被顾时笙掌控,别说一个摄政王之位了,哪怕是要了这个皇位也没人能拦得住,可是上官珏就是不甘心,哪怕说了无用,也想让对方知道这天下是姓萧。 顾时笙只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旁边的萧洵。萧洵蹙起眉心道:“太傅不必说了,朕相信顾卿。” 上官珏便也没有再说话,却是满面愁容。 顾时笙在群臣窃窃私语中对萧洵拱了拱手道:“多谢陛下!” 萧洵冷冷的瞪了一眼他一眼道:“众爱卿若没有别的事便退朝吧!” 萧洵起身就要走。 “陛下!”上官珏叫住萧洵,他神色复杂的看着少年。 萧洵看着他欲言又止,只道:“太傅来一趟勤政殿!” 顾时笙看着萧洵离去的背影,笑意浮现。 第5章 你在求我? 勤政殿内,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牛皮地图。 萧洵站在那张牛皮地图上仰着头看着上面的山川沟壑,这是大黎的江山社稷图,辽阔的疆土尽在一张牛皮图上,他细细的看着上面标注着的山川沟壑湖泊都城···· 萧洵从不敢奢望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大黎的国主,庆御帝是个风流成性极度滥情的人,他一共有十三位皇子,十六位公主,而萧洵这些年一直都是最不惹眼的一个,多少人为争太子之位斗的头破血流。 这些年,他只知道他的哥哥们都在明争暗斗。 他六岁的时候大皇子被他的父皇杀了,罪名是谋逆,连着大皇子母家,那个曾经手握十万兵权的谭家一起被诛了九族; 同年,二皇子莫名染了疫症,死在了那年冬夜,第二天就草草的埋了; 次年冬,皇帝最喜爱的五皇子莫名其妙的死在了荷花池里,也才十五而已··· 这些年,在那座红墙绿瓦的宫墙内发生着各种污秽不堪的事,有时候宫里举办宴会,他看着那一屋子热闹的兄弟姐妹,只觉得莫名的寒冷,他们笑着,嘴上说着关心人的话,背地里却随时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萧洵不爱跟他们往来,只有那个总是对他和颜悦色的六哥偶尔能聊上几句,这次出城,也只有那位六哥来阻拦过他··· 萧洵苦笑了一下,母妃死后,他和萧睿如同一个过时的玩具被父皇遗忘在角落,不惹眼也不争宠,默默无闻的活在那棵名叫皇权的参天大树底下··· 而今,这皇位竟凭空落在了他的手上,他到现在都有些不敢相信,就好像天降横财一般,虽然前路渺茫,但他却实实在在的坐在了那张让所有人仰望的龙椅上,这一切就像做梦一般···· “陛下!”一个眼生的太监进来通传“太傅大人来了。” 萧洵深吸一口道:“请太傅进来!” 过了一会,上官珏便跨了进来朝着萧洵行了礼:“陛下!” “太傅请起。”萧洵上前将他扶了起来。 上官珏欣慰的看着萧洵道:“陛下此行惊险,好在还留着性命,如今朝中尽在顾时笙的掌握之中,但是陛下不要慌,只要他顾时笙不自立为皇,我们都还有机会。” 萧洵说:“太傅,如今父皇和各位皇子都在行宫幽禁,朕从前也从未参与过朝政,只怕也斗不过顾时笙。” “陛下别担心。”上官珏说“下官虽不敢保证朝中官员都忠于陛下,但下官所熟知的几位同僚都是心系陛下的。” 萧洵会心一笑,上官珏此言很明显了,只要是他上官珏的人必定是效忠他萧洵的。 萧洵拱手道:“多谢太傅支持。” 上官珏慌忙扶住萧洵的手道:“陛下折煞微臣了,臣等必效忠陛下,不敢有二心,只是如今顾家掌权,陛下还需耐得住性子,多多周旋,莫要与他正面冲突才是。” “听太傅的。”萧洵想了想突然问道“太傅,睿儿呢?” 上官珏闻言,皱起了眉,他重重的叹了气道:“昨日,北梁军来府上将十三皇子带去了行宫。” 萧洵心有不安,带去了行宫?这些年都是他亲自照顾萧睿,他的父皇和嫔妃哪里会管萧睿的死活,不害他都不错了,想到萧睿无人照料,萧洵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陛下!”一声低沉的声音传来。把殿内的二人着实吓了一跳。 上官珏看着门口顾时笙皱了眉怒斥道:“摄政王怎能未经通传就擅自进来?” 顾时笙冷笑一声:“自然是陛下给的特权,是吧?陛下。” 萧洵见顾时笙看向自己,只勉强扯起一抹笑道:“今日便到此为止,太傅先退下吧!” “陛下···”上官珏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见萧洵脸色苍白,也知道萧洵不易只好恭敬的行了礼便退下了。 顾时笙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时,上官珏侧目而视,他不得不承认顾家兄弟都是人中龙凤,若当初在其羽翼未丰时就先杀之以绝后患,现如今就不会是这般局势。 上官珏走后,顾时笙看着站在那张牛皮图前的萧洵勾起一抹笑,他缓缓将勤政殿的门关上。 萧洵见他关门,莫名有些心慌,但想着对方既然昨日都没杀自己,应该不至于现在要下手··· 顾时笙走到他面前,一种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萧洵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想着他不会听到什么了吧?是生气了吗?早上自己瞪他一眼,他就扬言要挖了他的眼睛,他和上官珏说的话,他若听见了会不会觉得自己要在背后拉拢势力同他作对? “心虚什么?”顾时笙看着他。 萧洵撇过脸道:“没有!” 顾时笙略带威胁的“嗯?”了一声,萧洵便知道他什么意思,立马改口软软的道:“朕没心虚。” 顾时笙这才道:“没有心虚,你怕我做什么?” 萧洵嘴硬道:“朕才不怕你,朕只是不想看见你。” 顾时笙闻言捏住他的下巴,望进他的眼睛,片刻后顾时笙才说:“你在说谎,聊什么了?” 萧洵咽了咽口水,眼前这个比他高一个头的男人太有压迫感了,光是看着他都有一股莫名紧张,他尽量平静道:“出城前,朕将睿儿托付给太傅,朕只是问问他而已,你把睿儿扔行宫里了。” “嗯!有问题吗?” “你···”萧洵尽量将语气放缓放柔和了说道“睿儿还小,母妃生睿儿时出了意外,睿儿一出生便在我身边,可以说是我一手带大的,就如我的孩子一般,行宫里没有人会照顾他,我不放心他一个人,你能不能让他回宫里来?” 顾时笙勾唇:“你是在求我?” 萧洵心里不舒服,但是想到有求于人,不得不低头,他抿着唇,半响才道:“嗯,可以吗?” 顾时笙放开他的下巴,异常温柔的捋了一下他额前的少许碎发,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唇,这张脸太像那个人了,那样魅惑,随便往哪一站都是一副绝美的画。 萧洵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忧伤,有些诧异。 可只是一瞬间,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冷漠的表情,他捏了捏萧洵的脸道:“看你表现,你若听话,我就考虑让他回来。” 萧洵浑身细胞都在抗拒,却还是忍着心里的不爽,耐着性子问道:“你想怎样?” 顾时笙没有回答他,只是负手看着墙上那幅牛皮地图。 萧洵也看着那地图,二人半响没有说话。 第6章 小孩子,没见过世面 “看得懂吗?”顾时笙突然开口。 萧洵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 顾时笙将他拉到自己跟前,拔出腰间的仰月刀,萧洵一惊,怎么突然就拔刀了?! 顾时笙握着他的手让他握刀,刀尖指了指牛皮地图上的那一圈红线道:“红圈内都是大黎的江山。” “这里!”刀尖向下挪去,落在一个红点上“就是京城,我们所在的皇城,大黎十大世家,四个在京城,你这些年在京城,想来是已经很熟了。” “嗯,如今方家没了,还有皇后的母家姜家,现任吏部的杜家,清流祝家。” 顾时笙轻笑,刀尖朝上移去落在红线边缘,划了小半圈道:“这里就是北梁,北梁铁骑三十二万,这条长线北梁军的防线;往下便是齐州君家,守备军二十万,作为皇帝后备军,随时听候皇帝差遣;往西便是西蜀秦家,西域接壤,大黎立国以来一直与西域分毫无争,本有十万西狩军,今年刚分离五万成西陵军,暂由姜家指挥;西南便是宁州,薛家,与吕国接壤,大黎立国初期与吕国关系最为紧张,便是后来两国关系见好,十万宁州铁骑也从未减少过,这便是在外手握兵权的四大世家。” 顾时笙见他听的认真,那双水眸眼睛亮晶晶的。 “怀州在哪?” “这里,怀州颜家!唯一一个以商人入仕的。” 看着刀尖所指的怀州位置,萧洵眼神柔和了不少,而后又问道:“这里只有九大世家,还有一个呢?” 顾时笙察觉他细微的变化,想来他是认识颜家的人,刀尖继续往下:“商州谭家,十年前因为大皇子萧暨谋逆案已经灭门了,三百一十七口一夜尽屠。” 萧洵这才想起来这是,当年他还小,对那位大哥的印象一直挺好的,聪明能干,突然就传出谋逆案,此案便成了庆御帝心尖上的刺,谁也提不得,这些年他都快忘了曾经的谭家也是与君家齐名的世家了。 萧洵的目光落在那条红线上。 顾时笙继续移动刀尖至北梁防线外:“北梁军防线外便是沁兵,沁兵七十二部,分东西两派,这次攻击大黎的就是西沁。” 剑尖在红线外左侧划了个圈。 萧洵看着他刀尖划过的圈问道:“沁军是什么样的?他们很强吗?” “嗯!”顾时笙说“沁军是我们大黎对他们的称呼,沁国分裂后成了东沁和西沁,他们的北部有肥沃的草原,绝大部分的人生活在草原上,再往北还有大片的沙漠,他们不种地,几乎每天都在马背上,他们的饮食不像我们大黎的百姓,吃羊肉喝牛奶,长得人高马大,粗旷豪迈,一把弯刀所向披靡,却也凶残无比,庆御三十七年时,耶城被攻破,沁军入境屠城,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四处都是残肢断骸,宛如人间地狱。” 萧洵听着他的话似乎能想象到那血腥的场景,他问道:“他们那么强,你上战场,看到他们不害怕吗?” 顾时笙笑了起来:“怕啊,第一次上战场时吓出一身冷汗!” 萧洵闻言,抬头看他:“你这么强也会害怕?” “这跟强不强没有关系,任何人在生死边缘都会害怕,但见多了自然就习惯了。” “习惯随时会死还是习惯杀人?” 顾时笙俯头看着他,看到萧洵那双勾人的桃花眼时,竟有一丝的出神,他一笑道:“都有吧。”他想了想又问“方锦年是你杀的第一个人吗?” 萧洵转过头轻轻的嗯了一声。 “你不怕?” “怕!”萧洵深吸一口气道“可我必须那么做,还要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萧洵想到自己挥刀砍下方锦年的脑袋时,那血腥的一幕,他现在想来都有些后怕,当时他抱着必死的决心反倒能将那股恐惧压下,可如今再去想当时的情形,他只觉得当时的自己多少有些陌生··· “可有过姬妾?” “哈?” 顾时笙突然问上这么一句,萧洵有些懵。 “我问你,可有过姬妾?”顾时笙又重复了一遍。 萧洵虽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只摇了摇头。 顾时笙似乎有些满意,眼中划过一丝喜色,他又问道:“可与女子同床过?” “哈?”萧洵只觉得脸发烫了起来,头脑有些懵,他有些鄙夷道“这是私事,你怎好老问这种事?” “回话!”顾时笙的语气强硬了一些。 萧洵有些难为情,他虽然长在宫里,还未封王,也都十七了,可他日日都要带着睿儿,自是没往这方面想过。 萧洵红着脸吱唔了一会才小声道:“未曾。” 顾时笙嘴角勾起一抹笑,俨然一副得了大便宜的样子。 萧洵没看见他的表情,但听见后面传来的轻笑,瞬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他默默的与顾时笙拉开距离。 顾时笙放下手中的仰月刀,刀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捏着萧洵的脸转了过来,突然吻了上去。 四片唇瓣相贴,萧洵震惊的瞪大了双眼,顾时笙将他搂入怀中,缠绵的吻着他,舌尖轻松撬开他的贝齿,湿濡的舌头探了进去吮吸着他口中的芬芳····· 萧洵瞬间头脑一片空白,完全懵了,被亲了半响才反应过来,猛的推开他,他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上手擦了擦被吻过的唇瓣,磕磕巴巴道:“你你你···我···我···朕是男人···你怎么能···你疯了!你···你胆大包天!” 顾时笙看着他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样子,低低的笑了:“小孩子,没见过世面。” 萧洵看着他惊恐的问道:“你···你是···” 顾时笙眉眼带笑:“对!我是!” “····”对方的话犹如被一道晴空霹雳一般砸在少年头上,让他头皮发麻,他怒斥道“朕不是,你少打朕主意!” 顾时笙的眼神冷了下来:“怎么?打你主意不行吗?我说你是,你就得是!” 萧洵紧握着双手,他气的有些发抖,像只炸毛的小野兽般恶狠狠的对上顾时笙的眼睛:“你休想!” “哦~”顾时笙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眼前的人“看来洵儿是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 “朕答应你什么了?” “自然是乖乖听我的话,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萧洵一怔,而后冷哼一声:“朕答应你的那是政事,这是私事!你休想折辱朕!” “我可没说你的私事不归我管”顾时笙说“你这条命都是我的,你还有什么是你自己的?” 萧洵愣住了,恐惧席卷全身,他眼神飘忽不定,抿着唇好像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吐出一句:“你不要脸。” 顾时笙走上前去,勾起他的下颌:“你不是想求我让萧睿回来吗?没点表示可不行!” “你竟用睿儿要挟朕?”萧洵怒瞪着他。 顾时笙冷笑了一下道:“是又如何?行宫里没有宫女太监,所有人都自立根生,你想将他接回来,没有我的命令,谁能把他接回来?” 萧洵眼神黯淡了下来,萧睿才四岁,那些妃嫔皇子公主包括他那个自私自利的父皇都不会管他的,也许他连饭都没得吃,想到这萧洵的心在丝丝抽痛,他看着眼前的人哑声道:“你想如何?” 顾时笙挑了挑眉道:“做我的人,听我的话,想要什么便用自己来换,如何?” 萧洵猛的推开他,嫌恶的看着眼前的人。 顾时笙眼眸沉了下来,他向前逼近一步,萧洵心惊胆颤的往后退去,却踩到了地上的刀柄一个不稳就朝后倒了下去,本以为要摔惨,然而,下一秒他就落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萧洵看着顾时笙那张近在咫尺的脸,眉头微蹙。 “你好好想清楚!”顾时笙松开了他,脚尖挑起地上的刀,收刀入鞘,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萧洵被他猝不及防的松手,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待回过神来时那人已经打开勤政殿的大门离开了。 空旷的勤政殿内只剩下萧洵一人,他呆呆的看着门口,又嫌恶的狠擦了擦自己的唇瓣,直将唇瓣都擦红了,这一刻,萧洵只觉得无助又屈辱。 第7章 夜谈 蜿蜒曲折的御花园鹅卵石小道上,顾时笙驻足看着波光粼粼的小湖,这里的景色依旧如故,红亭碧波,满池红莲,与他印象中的景致无二。 宫人们迎面走来,远远看到那抹挺立的玄色身影,他们慌忙低下头匆匆改道而去。 乔星策带着一个太监远远的走来,他行了个礼道:“王爷,人带来了!” “奴才崔吉,拜见摄政王!”一个阴柔的声音传来。 顾时笙侧目瞥了一眼,就见高挑的少年身后跟着一个头发微微发白的太监,脸上沟壑纵横。 崔吉微微低着头,脸上却带着谄媚的笑,见顾时笙没开口,他感叹道:“时间过的真快,想当年您离开京城时还年少,看到二公子如今这般成就,奴才真是替老王爷和先王妃高兴,您得封摄政王为老王爷正名,老王爷在天之灵也能得以安息了。” 崔吉说着悄悄抬眸看了一眼男人的眼色,见对方没说什么,他又抬袖抹了一把眼泪哭道:“老王爷在京遇害,奴才心痛不已,一代忠臣竟被人构陷,实乃大黎之痛,可惜奴才人微言轻,未能帮上忙。” 顾时笙看着眼前抽泣抹泪的崔吉,他开口道:“你多次传信父亲劝他不要入京,虽然父亲如今不在了,但本王念你的情,自然不会亏待你。” 崔吉闻言,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挤出一抹笑道:“王爷言重了,这都是奴才份内之事,不敢居功。” 顾时笙转移视线,看向湖面的红莲,冷冷道:“既然你是北梁的人,以后在这宫里,你就继续为本王做事,总管一职便由你来担任,看好陛下,不可欺瞒,你可听清楚了?” 崔吉一喜,他激动的跪地叩头道:“多谢王爷信任,奴才必不让王爷失望!” “嗯!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了!”崔吉喜悦溢于面上,离开时背脊都挺直了不少。 乔星策见崔吉走后,他不禁皱起眉问道:“王爷相信他?” “除了你们,宫里的人本王都不信。”顾时笙瞥了他一眼道“你在宫里看好他们,别让他们耍花招!” 乔星策点了点头问:“那原来伺候陛下的那些人呢?” 顾时笙蹙眉思索了一会,才道:“先打发去别处!” 太辰宫内,萧洵坐在桌旁,看着满屋的生面孔,他总有些不自在。 崔吉刚进门就见他发着愣,一个小宫女出去时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伺候的宫人纷纷低下头。 崔吉对着跪地泪眼婆娑的宫女低声呵斥道:“滚下去罚跪两个时辰!” 萧洵回过神看了一眼挨了巴掌,正含泪跪在地上的宫女,他又看了一眼打人的崔吉,蹙眉道:“你谁啊?做什么好好打人?” 崔吉谄媚的笑着上前道:“陛下奴才崔吉,暂居总管一职,以后就由奴才伺候您!” “崔吉?”萧洵看着眼前面一看就不是善茬的崔吉,不悦道“朕不需要你们伺候,把芍药宫伺候的人都给朕调回来,你去把韩玉叫来!” 崔吉脸色垮了一下,他轻笑了一下道:“陛下,恐怕不行,您已经是一国之君了,不再是九皇子了,从前伺候的人恐怕伺候不好您···” 萧洵听出对方故意找推辞,对于这些内官们这些把戏他向来是没有耐心应付的。 “怎么伺候不了了?他们伺候了朕十几年,还比你一个新人差吗?你走!把他们叫过来!” 崔吉见萧洵下了脸,他也不装卑微了,他站直了身子,掷地有声道:“陛下,奴才怕是做不了主,原来芍药宫的人都去了浣衣局。” “浣衣局?你凭什么贬他们去浣衣局?!”萧洵声音高了几分“他们都是朕宫里伺候的人,尤其是韩玉,他伺候了朕十几年,朕平日里都没舍得对他们大声说话,你敢擅自动朕的人!” 面对萧洵的怒意,崔吉丝毫没有畏惧之意,他反而肆无忌惮的勾起一笑:“奴才是摄政王指派过来的人,有权处置这宫里的人,这些事,奴才也是告知过摄政王的,陛下若是有意见不妨和摄政王提。” 萧洵被他嚣张的态度气的抬手就想收拾他。 崔吉看出他要动手,忙又道:“奴才劝陛下一句,陛下如今刚登基,还是不要惹摄政王不痛快才是。” “你敢威胁朕?” 崔吉皮笑肉不笑道:“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提醒一下陛下,陛下那么聪明必然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就算您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小殿下想想,不是吗?” 萧洵被对方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气的攥紧了拳头,听到对方用萧睿威胁自己,更是坚定了此人不能留。 崔吉打定主意对方不敢拿他如何,直接无视了萧洵的怒气,他对着一旁的太监们颐指气使到:“没瞧见陛下这一身的汗味吗?都还愣着干嘛?还不伺候陛下沐浴更衣?” 一旁的伺候的太监们纷纷上前请他去沐浴。 “沐浴什么?”萧洵不悦的瞪了他们一眼道“朕一天没吃饭,先准备晚膳!” 崔吉见他还是服了软,只是耍些小脾气,他一脸谄笑:“陛下,奴才这就去安排晚膳,不过您还是先沐浴,待您沐浴好了自然就能用膳了。” 萧洵冷哼一声才跟着一群的太监宫女们去偏殿沐浴,崔吉看着对方不情不愿又不得不听话的样子,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太辰宫内,萧洵沐浴完披着宽大的袍子呆楞的坐在餐桌前,看着面前豪横的一百零八道美味佳肴,竟没了胃口,他从未在太辰宫用过膳,这里华丽的让他有点不习惯,比起太辰宫,原来的芍药宫更让他安心。 他抬眸睨了一眼正一脸假笑的崔吉,心里不畅快,再好的饭菜也下不去口, 太监们将菜夹到萧洵的面前,见萧洵没有动筷子,问道:“陛下,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你下去!”萧洵毫不客气的就要赶他走。 崔吉不疾不徐道:“陛下,奴才知道您不想见着奴才,可您一天没吃饭了,多少用些饭,您要是饿坏了身子,奴才们可是要被摄政王责罚的。” “啪!”萧洵拍桌冷眼瞪着他“你三句话不提摄政王会死吗?你知不知道你很烦?想在朕身边服侍,就管好你的嘴!” 崔吉装模作样做样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笑眯眯道:“是!奴才多嘴了!” 萧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最烦这样的势利眼,如今顾时笙偏偏还往他身边塞了这么个玩意,简直倒胃口。 “咕噜噜~”萧洵的肚子不争气的叫唤了起来,人是铁饭是钢,还得吃饱才能有力气应付这些人,他拿起筷子准备吃饭,刚夹起一口米饭,还没来得及入口就听见外面的人跪了一地。 萧洵瞬间没了食欲,只将手中的筷子一丢,他连看都不用看也知道谁来了。 “怎么不吃了?”顾时笙自顾自的在他旁边坐下,崔吉连忙狗腿的给顾时笙备上碗筷。 萧洵瞥了他一眼,硬是把那句:看到你倒胃口,换成了:“你怎么来了?” 顾时笙拿起桌上的酒壶给他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上酒:“来看看你想的如何了。” 说着拿起杯子朝萧洵抬了抬,萧洵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上的白瓷杯子,他没好气道:“这才半日不到,你也太心急了吧?朕没想好!” “哦~”萧洵轻轻的哦了一声,而后带着笑意道“我不急,洵儿慢慢想,咱们来日方长!” “你···”萧洵气结,又觉得委屈,他是来日方长,感情受苦的也不是他顾时笙的弟弟。 “怎么了?”顾时笙又给他倒上酒,而后示意伺候的人都退下。 崔吉闻言忙笑眯眯的带着人退到了殿外,还关上了门。 第8章 夜谈二 看到伺候的人都退下了,萧洵有些心慌,他压低声音郑重道:“顾时笙,朕不是断袖,朕喜欢的是女人,你懂不懂?那种身材窈窕的姑娘,不是你这样带把的。” 顾时笙的脸色沉了沉,而后一笑道:“那是你还没尝过甜头,不知道男人的好。” 萧洵憋着气,尽力让自己不发火,耐着性子道:“你怎能强人所难?你不知道强扭的瓜不甜吗?” 顾时笙挑了挑眉道:“瓜甜不甜我不管,我就想拎下来啃一口。” “·····”萧洵顿时语塞,闷闷的啜了口酒,心里盘算着如何对付他。 看到桌上的酒壶,突然有了主意,他突然殷勤的给顾时笙斟了满满一杯酒,自己只倒了一点点,然后拿起酒杯道:“摄政王,咱们不说这个好吗?这杯酒敬你,谢你不杀之恩。” 顾时笙失笑,还以为对方有什么能耐,也就这点小心思,他端起酒杯与萧洵轻轻碰杯后一饮而尽。 萧洵又继续给他倒满一杯酒,自己倒一点点,说道:“这第二杯酒敬你,谢你让朕坐上龙椅。” 萧洵不停的给顾时笙倒酒,一杯又一杯的敬他,还要找各种说辞。 直到不知道多少杯了,萧洵白皙的脸上泛着醉酒的红晕,已经晕乎了,他撑着脑袋举了杯说:“这第···第···多少杯来着?” “三十二杯!”顾时笙笑着提醒道。 “对!三十二杯!”萧洵晕乎乎的看着眼前的人道“第三十二杯,敬你,谢···谢···谢谢你全家!” 说着便一口饮下,只觉得酒劲上头,他看了顾时笙才发现对方竟然毫无反应,喝了这么多酒,这个人竟然没点反应?反倒是他把自己喝晕了。 萧洵虽然晕着,头脑还是有些清醒的,他心下一合计,这人酒量太好,想着把他灌醉再给他安排一个姑娘是行不通了,看来只能明天再找办法对付他了。 突然,萧洵心生一计,他傻笑着问道:“顾时笙,你娶媳妇了吗?” 顾时笙看着眼前面色微红的萧洵,他浑身散发着诱人的气息,惹得顾时笙一阵燥热,他说:“没有。” 萧洵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而后殷勤的凑近他道:“刘尚书家有个闺女,年初春祭的时候,朕瞧见了,长得是国色天香,朕看了都心动,朕觉得···你跟她甚是般配,不如朕给你们赐个婚吧?到时候你俩成了婚,再生个····” 萧洵越说,对方的脸色越阴沉,说到后面萧洵也不敢再说下去了,只得悻悻的闭了嘴,看着顾时笙那一副要吃人的模样,萧洵的酒也醒了几分。 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就想开溜,却被一旁的椅子绊了一跤整个人向前倾去,快要落地的时候,他的手臂被一只大手抓住,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肢,将他整个人捞了起来。 他惊慌的抬头看向顾时笙,对方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将他抱进了寝殿内。 “顾时笙,你放朕下来,朕自己会走!”萧洵心慌的喊他,见对方完全不理会他,便挣扎了起来。 顾时笙将他扔到床上,萧洵被突然的失重感吓的惊呼一声,下一秒就被顾时笙按住了双手抵在床上,他眼神中透露着威胁,他冷声道:“刘尚书的女儿?你倒是记得清楚,怎么?你这么惦记人家?” 萧洵心脏狂跳,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只知道这时候千万不能惹怒顾时笙。 “没有!”萧洵撇过脸不去看他。 “没有?”顾时笙捏着他的脸掰了过来“年初春祭时看了一眼就心动了,马上入秋了你还惦记着?” “····”萧洵被顾时笙的脑回路给整懵了,他的本意是给顾时笙找个媳妇,想着顾时笙有了媳妇便不会打他的注意,结果反而给人莫名其妙倒打一耙的感觉,还整的好像自己惦记人家刘尚书闺女一般。 “顾时笙!”萧洵气结“朕惦记她做什么?朕只是想着给你···唔···” 顾时笙狠狠的覆上他的唇瓣,那极具侵略性的吻直将萧洵吻的喘不上气,吻的萧洵面红耳赤,他大手一扯就将身下人的袍子褪去。 萧洵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他的眼睛因为过度紧张和害怕布满血丝,顾时笙的吻密密麻麻的落在他的脖颈。 “顾时笙!”萧洵挣扎着推开他的头,顺手打了他一巴掌,那声清脆的巴掌声让萧洵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提高了音量试图给自己壮胆“你看清楚我是谁?” 顾时笙挨了一巴掌脸上有些火辣辣的,他用舌头顶了顶被打的脸,发红的眼直勾勾的盯进他的瞳孔:“看清楚了,要的就是你。” 萧洵红着眼愤愤的瞪着他:“朕是个男人,是皇帝,不是供你发泄私欲的玩物!虽然朕长得好看,但你不能真把朕当女人了!” 顾时笙眼神一凛道:“你胆子挺肥啊!敢打我?你可想清楚了,拒绝我的后果!别说你的皇位,你的弟弟,你如今还能好好活着是因为谁。” 萧洵听到弟弟二字愣住了,他可以跟顾时笙拼了,大不了被顾时笙一掌劈死,可睿儿怎么办?他还那么小,谁能照顾他? “你为什么要这么逼迫朕?”萧洵红了眼眶,声音里带了些许哭腔。 顾时笙手指轻轻摩挲着他微红的脸颊柔声道:“因为我喜爱你,你若听话,我马上让人把你弟弟接出来。” 萧洵抵着顾时笙胸口的手无力的滑落,他忍下心中的难堪与耻辱,撇过头哑声道:“你非要这样羞辱朕吗?” 顾时笙轻吻着他的微红的脸颊,鼻尖,又落在那两瓣薄唇上,他轻声道:“这怎么是羞辱?你只是没试过,只要你试过必定会喜欢上的。” 顾时笙利索的将萧洵最后一件衣物褪尽··· 这一夜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熬过的。疼痛··· 屈辱··· 他哭闹过,撕咬过,都无济于事。 他甚至不知道这场单方面的施暴持续了多久,他晕了过去··· 顾时笙感觉身下的人突然不再挣扎,哭声也戛然而止,少年凌乱的乌发盖住了半张脸,白皙的皮肤上布满星星点点的红印,像是一个破碎的瓷娃娃,就那么静悄悄的躺在那里,好似没了气息一般··· “崔吉,传太医!” 殿外的崔吉听到顾时笙的话,他忙的喊道:“传太医,快传太医!” 身旁的太监忙飞奔出去。 顾时笙迅速穿上衣服,又将萧洵用被子裹住。 崔吉进来的时候看见满地的衣物,和衣裳不整的顾时笙,再看到床上凌乱的萧洵,它瞬间明白了什么。 本以为是二人发生了冲突,萧洵不是摄政王的对手,也许摄政王失手伤了萧洵,可眼前的一幕似乎远比他们二人打了一架还严重··· 顾时笙坐在床边,将少年脸上被泪水沾湿的发丝捋下,又拿着帕子轻轻的将他满脸的泪水擦干。 他想不明白萧洵怎么会这么弱,好像一碰就坏,他拧了拧眉心不耐烦的催促道:“太医怎么还没来?” 崔吉闻言忙殷勤的出门去催。 不一会崔吉就带着太医急急忙忙的赶来了。 太医一眼就看到了萧洵脖颈上的红痕,瞬间倒吸一口寒气,伸出手给他诊脉。 “陛下怎么样了?”顾时笙语气平淡,看不出一点情绪。 太医闻言,面露难色,他胆颤心惊的抬眼看了一眼顾时笙,在看到顾时笙冷峻的眼神后忙低下了头,站起身回道:“回摄政王,陛下··他身体没多大问题,只是···长时间未进食,又饮了酒,房····”太医本想说房事,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而后尴尬的说道“体力不支才致昏倒,下官开个补身体的方子,好好养几日便好。” 顾时笙看着床上潮红渐退的人,清了清嗓子道:“太医,可有止血的药?” 太医立刻明白了过来,从药箱中拿出一小瓶药粉哆哆嗦嗦的双手奉上,道:“摄···摄政王,这是止血的,撒在伤处即可。” “嗯!”顾时笙接过药道“你们下去吧!” 太医提着药箱正想离开,想了想还是咬咬牙,壮着胆子小声道:“摄政王,陛下是男子,与女子不同···额···摄政王需得轻柔些,否则容易伤着···” 太医说完憋红着脸,忙不迭的退下了。 屋内的人陆陆续续退了出去,顾时笙留下了崔吉。 他坐在床边问道:“今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崔吉尬笑了一下道:“倒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陛下想要回原来的人伺候。” “原来的人,韩玉吗?” “是啊···”崔吉反应过来后忙道“这韩玉伺候陛下多年,若是留他在陛下身边恐生事端,摄政王放心,奴才定能伺候好陛下的,时间久了陛下自然会习惯奴才的。” 顾时笙看着床上安静的人,心烦蹙着眉。 他也是第一次接触这种事,不曾想会是这样的结果,或许该多了解一番再···他打发了崔吉后才掀开被子给他上药。 第9章 顾时笙!朕要杀了你! 夜深人静,顾时笙半敞着衣襟,单手撑着脑袋侧躺在床上,看着身旁异常安静的人,他轻轻的摸着萧洵的脸颊,不禁感叹一个男人怎么能生的这般好看? 他看着那张安静的睡颜,思绪却飘回了十七年前。 庆御六年,庆御帝不放心北梁王,要扣留一子,八岁的他便被送到了皇宫之中当质子, 顾时笙记得他进宫那年,萧洵刚刚出生,他误入芍药宫,被侍女们带去见冷雨薇。 他第一次见到冷雨薇时,她着一身素衣,如墨的乌发半垂着,她坐在床上,阳光透进绢纱的窗子,反射在她身上,她如同一个笼在光晕里的仙子,美的让人看了挪不开眼。 冷雨薇让人将萧洵抱给他看,那是顾时笙第一次见到萧洵,皱巴巴的小脸,小小的眼睛,红红的小脸,活像个红屁股的猴子,可是只一眼,他就莫名的喜欢那孩子。 顾时笙在宫里的住处靠近冷宫,宫女太监们知道他是北梁王的质子,对他一直没有好脸色,连吃食都是馊的,冬日里的炭火也是烟大的灰炭··· 硬生生将一个世家公子养的干瘦,又不喜与人亲近。 宫里的其他皇子们大都瞧不上他,在宫里的那几年他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他一个人练功,一个人看书,一个人睡在简陋又阴冷的房内,伺候他的太监嬷嬷都对他动过几次手,可他也不是吃素的,硬是把那些人打怕了,对他生了畏惧,只是每日丢给他吃食也不敢接近他··· 再次见到冷雨薇是三年后了,彼时的萧洵才三岁,咿咿呀呀的像个话痨,就在这凉亭中,那日阳光正好,冷妃带着萧洵在凉亭中认字,母子两有说有笑,祥和温馨,萧洵在冷妃的怀中,撒娇耍赖,画面美得太不真实。 小小的孩子看到了远处的顾时笙便指着他叫哥哥,冷妃身旁的嬷嬷将顾时笙请了过来,萧洵见到顾时笙就闹着要跟顾时笙玩。 都说小孩一岁爱,两岁烦,三岁狗都嫌,萧洵便是到了狗都嫌的年纪,可是太久没有玩伴的顾时笙却觉得突然有了陪伴,他耐心的教着萧洵认字,陪着他玩着幼稚的躲猫猫,萧洵也会偷偷藏了好吃的塞给他。 冷妃见萧洵有了玩伴,也乐得清闲,还时常让小厨房煲了汤给顾时笙··· 庆御十一年,北梁王大败沁国大军,夺回北境十三城,庆御帝大喜,大肆封赏他,还特地将顾时笙送回北梁。 分别那日,萧洵抱着顾时笙的大腿嚎啕大哭,撒泼打滚,死活不让他走。 他怎么也没想到,十二年后,再次见面会是在战场上,他看着一身沉重华服的萧洵左手提着两颗头颅,右手提着宝剑出现在他面前,一副看淡生死的模样,要死在他面前。 想到此处,顾时笙无奈的笑了笑,低头虔诚的吻了吻手腕上那颗赤玉佛珠···· 萧洵再次醒来的时候,顾时笙已经走了,他独自躺在床上。 崔吉端着药候在一旁,看到萧洵醒了,崔吉扯起一抹笑道:“陛下,您可醒了!” 萧洵本以为只是做了一场荒诞不经的噩梦,可看到崔吉,他才意识到那些画面不是梦,他费劲的支起身子,只觉得身上的骨头像是被打碎了重组一般疼,尤其是腰部和某处传来阵阵屈辱的疼痛,让他顿时一股委屈和愤怒涌上心头。 “陛下,您可吓死奴才了。”崔吉故作心疼道“太医开了方子,您先喝药吧!” “太医?”萧洵听到太医来过更是有种一丝不挂被人看光的不堪,汹涌的愤怒让他失去理智,他一把打翻了崔吉手里的药碗怒声质问道:“谁让你传太医的?!” 崔吉闻言忙道:“陛下息怒,是摄政王传的太医!” “摄政王?”萧洵一想到昨夜那屈辱不忍直视的一幕,眼泪夺眶而出。 “啊啊啊啊啊~”萧洵愤怒暴走,将寝殿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乒乒乓乓的瓷器砸了一地的碎片,他如一个发了狂的小野兽肆意的发泄着心中的愤恨和屈辱“顾时笙!朕要杀了你,朕要杀了你!啊啊啊啊~” 寝殿内的太监宫女们吓的不敢抬头,崔吉从未见过这场面,早之前他就听闻九皇子萧洵为人良善,待下宽容,再生气也就将手上的东西砸了而已,从未如此大动肝火。 萧洵取下墙上的一把剑,愤怒使他红了双眼,他气的身体直颤抖,怒吼道:“把昨夜的太医给朕叫来!” 崔吉被他拿剑指着,也慌了神,他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不稍一会,崔吉就将赵太医拉了进来。 赵太医一进太辰宫寝殿,就看到满地的狼藉,宫女太监们跪了一地,萧洵手提利剑,愤怒使他面上的表情有些狰狞,他穿着松垮的寝衣,脖颈和胸前的红痕触目惊心,他赤着脚,竟生生的踩在那些破碎的瓷片上,印出满地的血脚印,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赵太医被这一幕吓傻了,忙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 萧洵一步一个血脚印的走向他,长剑豁地搭在了赵太医的肩上,吓的赵太医忙伏首痛哭求饶:“陛下饶命啊!微臣家中还有幼子,陛下开恩!” 萧洵握着剑的手缩紧,他抬起剑指着宫内所有跪地的宫女太监们,咬着牙一字字蹦出牙缝:“昨日之事···谁敢往外说一个字,朕诛你们九族!听到没有?!” 俯首在地的宫女和太监们忙颤声道:“听到了!” “滚!都给朕滚出去!”萧洵怒吼将宫内人的都赶了出去,宫女和太监们如释重负忙退出了寝殿。 崔吉心有余悸的退了出去将大门掩上。 萧洵靠愤怒强撑起来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灵魂一般瘫坐在地上。 殿内安静的针落可闻,他坐在冰冷的地面满脑子都是那不堪的一幕幕,泪水滴落在地上,他蓦然抬首,面前的铜镜里印出一个颓丧的少年,他几乎要不认识那铜镜里的人了。 凌乱的乌发,半敞着的衣袍,隐约可见脖颈和胸前的斑斑红痕,他撑着剑,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那一人高的铜镜前,手中的剑滑落,与地上大理石的地面发出哐啷一声响。 他解开腰间的带子,衣袍倏然敞开,他绝望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上面羞耻的红痕如此刺目,他当皇子的时候,即便不得宠也没有人敢这么对他,如今当了皇帝竟要被人这般折辱,这皇位有钉子,扎屁股,这皇冠太重,压脖子··· 他忽而撕心裂肺的笑了,笑的眼泪直流,最后捂着脸呜呜的哭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失魂落魄的瘫坐在铜镜前,眼神空洞···· 崔吉气定神闲的站在门口,已经到了上朝的时辰了,司礼监的太监孔定来催第三次了,可崔吉却一点也不着急,他只说不敢在这个时候进去,孔定焦急万分。 崔吉却只笑着对孔定说:“陛下今日身体不适,恐怕上不了早朝了。” 孔定面露难色,他说:“崔总管,陛下初登皇位就不上朝,只怕不妥,百官都在金殿候着了,这···” 崔吉也知道萧洵初登皇位,必定有很多事,况且前朝还有顾时笙,这时候不上朝只怕人心不稳,可萧洵不上朝,顾时笙更能把握朝政。 崔吉说:“你就同朝臣们说陛下今日上不了早朝,如今朝中有摄政王,摄政王自会处理好政事。” 孔定无奈的叹了口气,也只能照做了。 崔吉看着孔定一行人离去的背影,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一转头却发现乔星策带着个眉眼干净的太监来了,崔吉一眼就认出了那人,是韩玉··· 第10章 奇怪的伤 孔定一路不安的拖拖沓沓的走到了金殿,看到满朝文武大臣议论纷纷,而顾时笙半倚在太师椅上等着,他心下更是不安。 孔定清了清嗓子,朝着群臣拱手道:“各位大人,陛下今日身体不适,恐怕来不了了。” 群臣们的议论声更杂了,有人交头接耳道:“听闻太辰宫昨夜传了太医,想来陛下真的是病了。” 有人压低声音道:“昨夜摄政王也在宫里,难道摄政王要谋害陛下?!” “这···不敢乱说。” ····· 顾时笙黑着脸,心想,难道萧洵还没醒吗?又担心他出什么事,想着还是去看看。 上官珏蹙着眉,看着顾时笙的背影,正想上前去问问他,就见对方站了起来。 “陛下驾到~” 在众人注视下,萧洵穿戴整齐,在韩玉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他原本就白皙的脸上,今日更显苍白,唇瓣上也没了往日的红润,显得尤为憔悴,那双桃花眼也红肿着。 崔吉收起脸上的不悦,强扯起一抹笑,站在了萧洵身侧。 上官珏的眉头蹙的更紧了,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显然龙椅上的小皇帝是被欺负了,敢欺负萧洵的只怕也只有那位了,上官珏的眼神飘到了那抹挺拔的背影上。 群臣下跪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有顾时笙依然站在那里一瞬不瞬的看着台上的萧洵。 “众爱卿平身···” 声音嘶哑。 顾时笙蹙眉,心道,果然又哭过了,声音都哭哑了。想到这他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陛下!”上官珏担忧道“龙体为重,若是支撑不住明日再谈也是可以的。” 萧洵清了一下嗓子道:“无碍,一点小病而已。朕初登大宝,还未定年号,众爱卿可有什么提议?” 群臣众说纷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都巴不得自己提议的年号能被皇帝采用,看着乱糟糟的议论声,而后莫名其妙变成了争论声。 萧洵听的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他浑身都疼,一点就炸,却还不能炸,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尽力保持着体面与沉稳。 顾时笙盯着萧洵的每一个小表情,知道他已经开始不耐烦了,顾时笙开口道:“陛下!不如就用景泰二字吧?国泰民安之意。” 群臣瞬间安静了下来。已经有人拍马屁附和:“摄政王这景泰二字好。” 萧洵冷冷的瞥了一眼坐在太师椅上的顾时笙,他的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看在萧洵眼中仿佛是无声的挑衅,让萧洵怒意涌上心头,恨不得冲下去撕了他那张脸。 萧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默默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朝堂,不能发火,不要惹怒他··· 片刻后,萧洵缓和了语气道:“摄政王提议甚好,便用景泰二字吧。” 顾时笙一笑:“既然年号定了,该谈谈其他正事了。” 顾时笙拿出一个折子,一旁的崔吉忙下来双手接上呈给了萧洵。 萧洵打开看了一眼,脸色愈发难看,他瞥了一眼顾时笙,天知道他有多想把那折子砸在顾时笙脸上,但是他还是忍住了。 他缓了缓心绪道:“摄政王想把羽林卫统领换成乔星策?” 顾时笙看着他,没有说话,却一副不容拒绝的表情。 萧洵心里明白,他只是个挂名皇帝,手中并无实权,他身边的人都由顾时笙说了算,就像韩玉,对方高兴了就把人送回来,不高兴就贬去浣衣局,可羽林卫和禁军一向直属皇帝,若是羽林卫换成了顾时笙的人,日后他便真的就只是顾时笙的傀儡,整个皇宫都在他的掌控下,连他萧洵的生死都由他··· “不可!”上官珏道“摄政王,原来的羽林军统帅余青松并无过失,怎可无缘无故就由他人顶替,况且乔星策年纪尚轻,此前一直在北梁军中任职,对羽林军的职务并不熟悉,只怕不能保护好陛下的安全。” “太傅大人!”顾时笙不疾不徐的说道“余青松任职期间玩忽职守,宫人之间发生私斗,致使二死四伤,这还不算过失吗?难道要等陛下被人谋害了才算?乔星策是在北梁军中任职不错,但只用了一日便熟悉了宫内大小事务,本王认为由乔星策担任羽林军统领并无不妥。” “陛下!”上官珏拱手道“宫人发生私斗在所难免,余统领并非天神,哪能时刻关注每个角落,且皇宫大内的安全尤为重要,余统领任职多年,忠诚可靠,臣等认为不宜突然换人。” 以上官珏为首的右派开始力挺上官珏。 左派已经成了顾时笙的人,立刻开始同上官珏的人开始争辩。 左派:“按太傅之言,只要陛下没有受难便不算失职了?这是拿陛下的安全做赌注!” 右派官员:“余统领毕竟是多年的老人,总比新来的靠得住,谁能保证乔星策能不出纰漏?” ····· 左右两派吵得不可开交,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萧洵头疼,他瞥了一眼顾时笙,顾时笙正一副看戏的表情,萧洵知道顾时笙认定的事,别说上官珏说了无用,自己也都得听他的。 顾时笙站了起来,朝堂顿时安静了下来,刚刚还吵的面红耳赤的群臣,此时鸦雀无声。 顾时笙看着龙椅上的萧洵,眼神不容拒绝,他缓缓道:“陛下觉得如何?” 萧洵看向上官珏,上官珏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萧洵敢怒不敢言,半响才张口说道:“便如摄政王所提,由乔星策担任羽林军统领。” 顾时笙满意的勾起一笑:“既然这事决定了,还有一事···” “你怎么那么多事?”萧洵忍着怒气压低声音,他现在一点不想听他说话,不想听他声音,真是一刻也无法忍受他… 群臣们愕然的看着皇帝,顾时笙眯着眼看着他,萧洵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 萧洵还是压下心头怒火,挤出一个假笑:“摄政王有何事?” 顾时笙说道:“禁军总督一职尚在空缺,臣推荐一人堪担此任,高明湛,此人虽然在北梁军中任副将多年,但曾也是禁军出身,担任禁军二十四卫长达五年,最是适合禁军总督一职。” “又是北梁军的人。”右派的人在窃窃私语“看来摄政王这是要把皇城所有的兵马都换成自己人,好掌控皇城,狼子野心。” 顾时笙自然是听见了各方小声的悄悄话,他并不在意。 “禁军总督一职并无空缺,师仲轩担任总督没有纰漏,只怕···”萧洵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时笙一个眼神震住了,瞬间只觉得屁股打颤,他莫名的觉得有些委屈,嘴角微微下弯,却不敢过于明显,而顾时笙却将他的每一个小表情都尽收眼底,忍不住嘴角上扬。 萧洵知道自己没有选择,从他要接受当这个皇帝,便注定没有决定权,如何挣扎都是徒劳,识时务者为俊杰,倒不如先忍了,他面无表情道:“便由高明湛任禁军总督,师仲轩任二十四卫长。” 高明湛上前谢恩。师仲轩担忧的看了一眼龙椅上的萧洵,这个皇帝一点话语权也没有,当真是憋屈。 萧洵如坐针毡,他见顾时笙又要开口说话,抢在前头道:“今日早朝到此为止,退朝吧!” 群臣:“恭送陛下!” 萧洵生怕自己多待一会,顾时笙又要出什么幺蛾子,说完就起身离去,脚底的伤口一用力踩着就疼的他险些摔在地上,韩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就要摔倒的萧洵,群臣看着萧洵在韩玉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走了,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知道他们的君主是伤到哪了。 顾时笙皱眉,纳闷着,他这是伤屁股上,怎的走路都站不住? 顾时笙出了金殿还在想着昨晚的事,他哪曾想过会把萧洵伤成那样,一想到萧洵那副惨烈的样子,顿时升起一股燥意,难不成是方式不对? “王爷!”高明湛追上顾时笙,纳闷道“小皇帝很听话嘛,您昨晚是把他打了一顿吗?” 顾时笙没有回答他,他还在想着萧洵的事。 高明湛竟以为顾时笙默认了,他一脸惊讶道:“嘿~这小子,上阵送死都没哭,竟然被你打哭?您怎么打的?我看他脸上也没挂彩啊!” 顾时笙白了他一眼,加快步离开。 高明湛挨了瞪,也是一头雾水,顾时笙平时揍人能往脸上招呼的绝不往别处打,且一拳下去没昏死过去也必定鼻青脸肿,高明湛直呼小皇帝这伤的真奇怪。 第11章 顾家 顾时笙骑马穿过繁华的街道,停在了气派的摄政王府门口,府上的小厮殷勤的迎上前替他牵走了马。 姚司贤见他回来了,上前行了军礼:“王爷,七万铁骑已经清点完毕,明日启程回北梁,剩余三万驻守在城外解岭等王爷吩咐。” “嗯,你明日回去,告诉大哥,我要留在京城,可能一时半会回不去了,军中事宜只能大哥打理了。” “是!”姚司贤想了想又问“王爷真打算留在京城了?王爷是战场豪雄,窝在这屁大的京城着实委屈。” 顾时笙叹了口气道:“内忧未解,朝堂不安,北梁军也无法安心打仗。” 姚司贤认可的点了点头:“皇帝还小,初掌朝政,若是再出个方锦年和林德海这样的,蛊惑圣听,搞一堆的幺蛾子着实没办法两端兼顾。” 顾时笙看了看这华丽却不失雅致的摄政王府,说道:“你今日让人去趟行宫把十三皇子接回来吧!” 姚司贤疑惑的问道:“王爷要把十三皇子养在摄政王府?” “嗯!”顾时笙说“陛下与十三皇子一母同胞感情深厚,陛下本就不信任我,若是有人用十三皇子做文章,只怕日后嫌隙更深,养在府上,都是自己人,安心点。” “好!我这就带人去把他接回来!”姚司贤捧了捧手便出门去了。 顾时笙看着这偌大的摄政王府,华美的亭台楼阁做工精细,小桥流水,紫竹青石可谓一步一景,府中明明都是自己人,他却莫名觉得空落落的。 他去了供奉着顾驰安牌位的祠堂,香过头顶深深的叩了三个头。 顾驰安是顾家的第五个男孩,是顾家最小的孩子,顾驰安的四个哥哥都死在了战场上,只剩一个顾驰安,偏生顾驰安又是个痴情种,一生只娶了一个女人,洛安歌,便是顾时笙的母亲。 当年,顾驰安收复疆土,庆御帝一高兴将顾时笙送回了北梁,时隔五年,他再次见到自己亲爹,本以为顾驰安会高兴的拥抱他,没想到,顾驰安只是严肃的板着脸在家门口等他。 当顾时笙兴高采烈的迎了上去像小时候一样要拥抱顾驰安时,却看到顾驰安脸上是淡漠的疏离,让他顿时不敢亲近,只有他的大哥顾时洺过去拥抱了他。 结果第二天,天还没亮,顾时笙就被自己亲爹从被窝中提溜起来带去马场跑步,一跑就是一上午,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吃完饭后又是新的一轮训练,直到晚饭时间才稍稍得空,屁股还没坐热,顾驰安又来将他带去书房,三个父子一起顶着灯火看兵书··· 顾驰安对两个孩子是严厉的,顾家这一辈只有顾时笙和顾时洺两个孩子,顾时洺比顾时笙大五岁,顾驰安从小对他们的训练非常严苛,也不与两个孩子过多亲近,两兄弟从小都怕这位父亲,只要顾驰安一个眼神就能震慑住两兄弟。 洛安歌却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把北梁王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将父子三个都照顾的很好。 顾时笙小时候不明白,他父亲那样不苟言笑又严厉古板的人怎么会娶到洛安歌这样温柔似水的女人··· 顾时笙回忆着印象中的母亲,在顾时笙十五岁时,洛安歌生了一场大病便走了,顾时笙记得,洛安歌走的那一年,一向面冷的顾驰安哭了,那是顾时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顾驰安流泪。 一向坚强的父亲,在母亲的灵前偷偷的抹泪,只短短三天,顾驰安憔悴到让顾时笙觉得陌生,他从没想过,一个人真的可以瞬间衰老,一夜生出白发,哪怕顾驰安在战场上身受重伤都没那般憔悴···· 洛安歌死后,顾驰安对两兄弟依然严厉,甚至更加严厉,本就不苟言笑的顾驰安变得更加静默,他这一生都在战场上,他本以为顾驰安就算不是寿终正寝,至少也会像四个伯伯一样埋骨沙场··· 没想到,庆御帝连发十二道金牌将他困死在了京城这阴沟里,他明知道回来必是在劫难逃却还要回来,最后死在了他护了一生的人手上,死的憋屈,死的不甘··· 顾驰安的头被挂在皇城的门口,消息传回北梁,群情激愤。 顾时笙不是顾驰安,他不愚忠,他守护的不是萧家的江山,他身后是大黎的百姓,他直接反了,两兄弟一合计,他便独自一人带着十万铁骑一路势如破竹的杀了回来··· 顾时笙坐在地上,一口一口的喝着酒,也不忘在地上浇上一点,敬枉死的父亲。 “王爷!”府上的刘婶在门外行了一礼道“姚将军把十三皇子接回来了,该如何安置?” 顾时笙放下手中的酒坛子,站起身来淡淡道:“刘婶,你是顾家的老人了,这孩子金贵,交给谁本王都是不放心的,只能请刘婶亲自照料了。” 刘婶会心一笑道:“王爷放心,奴婢一定照顾好十三皇子。” “嗯!”顾时笙走出祠堂的门道“这宅子太大了,北梁带回来的人少,你和张伯看着添置几个下人吧,要身世干净的。” “王爷放心,老张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 “嗯!”顾时笙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萧洵眼神呆滞的盘腿坐在冷妃的灵位前,看着香案上冷雨薇的牌位,仿佛看到了那个温柔如水的母妃朝她微笑的模样。 “洵儿,怎么哭了?过来!”冷雨薇坐在软榻上朝他招手。 小萧洵哭丧着脸,看着自己手上身上脏兮兮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没靠近冷雨薇:“洵儿身上脏。” “傻孩子。”冷雨薇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拿着帕子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污泥,柔声道“是不是哥哥们又欺负你了?” 小萧洵瘪了瘪嘴,眼眶里蓄了泪水却倔强的不掉下来。 冷雨薇将他搂进怀里柔声安慰着:“洵儿受委屈了,乖乖,以后咱们避着他们。” 萧洵看着香案上的牌位,泪水滑落,他怀念那个在他受了委屈可以拥他入怀的母妃,他怀念冷妃身上让人安心的淡淡得灵香草的味道,怀念那柔嫩又温暖的手心···· 而今他却只能对着一个冷冰冰的牌位··· 他自认为自己没有什么雄心壮志,也如冷雨薇教的那般不争不抢,只待将来得了封地,离开京城,如今他得到了所有人望之不及的皇位,却还不如从前··· 韩玉看着萧洵那单薄的背影,孤零零的坐在蒲垫上,忍不住心疼他,自冷妃死后,萧洵每每受了委屈就只能独自一个人跑来冷妃的灵前坐着。 “陛下···”韩玉在他身旁跪下,哽咽了道“您受委屈了。” 萧洵回过神,颓然的看着他半响,才轻轻的将头靠在他的胸前哑声道:“幸好,还有你在。” 韩玉轻抚着他的后背,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陛下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冒险,若是娘娘还在世,该心疼的。” 萧洵沉默着,半响才缓缓道:“韩玉,你手上的人还能联系的上吗?” “小心些应是可以,陛下可是要做什么?” “嗯,用你手上的人为朕办一件事。” 崔吉端着一碗鸡汤推开门时就见二人正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 “朕说了没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芍药宫,你进来做什么?”萧洵不满的瞪着擅自进门的崔吉。 崔吉不放心两人在屋里,想时刻盯紧萧洵,眼下看到二人偷偷商量着什么更是起了疑心,可他还是不动声色的扯起笑容道:“陛下,您该喝鸡汤了。” 萧洵蹙起眉道:“朕何时说要喝鸡汤了?你出去!” 崔吉担忧道:“陛下,您身子弱,摄政王特地吩咐了让奴才务必照顾好您,您伤着身子,奴才让御膳房炖了只老母鸡给您补补身体。” 老母鸡补身体?!对方言外之意让萧洵觉得反感至极,昨晚昏倒的画面犹在脑海中。 “滚!”他面红耳赤,一把抓起一旁的烛台朝着崔吉面门砸去。 崔吉慌忙躲过对方扔来的烛台,见他发怒,忍着怒气,依然赔着笑脸道:“陛下,您消消气,身体要紧···” “崔总管!”韩玉站了起来,在萧洵再次发火前,护在萧洵面前“摄政王是你的主子,难道陛下不是吗?摄政王让你伺候陛下,可没让你忤逆陛下,陛下让你退下,你是听不懂吗?还是要陛下亲自问问摄政王是如何调教的奴才?” 崔吉心下斟酌一番,才扯起一抹笑道:“韩公公说的是,陛下,奴才这就下去,只是这鸡汤,您还是喝了吧!” 崔吉说着便将手中的鸡汤交给了韩玉,随后才退出房门。 确定崔吉走后,韩玉将鸡汤放在了一旁,他小声道:“陛下没觉得这崔吉哪里不对吗?” 萧洵气头上,只愤愤道:“顾时笙的走狗,看着就讨厌!” 韩玉耐心道:“陛下,奴才在宫中伺候多年,最是了解这样的人,你说他是摄政王的人,可他却怪的很。” 萧洵闻言,他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崔吉的行为却也发现了不对,看着是狗仗人势,可却像是要故意惹恼他··· 第12章 活阎王夜访 入夜后,太辰宫内 萧洵穿着松垮的寝衣趴在床上,腹下垫着软枕,安静的翻看着话本子。 韩玉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就看见阴沉了一整天的萧洵似乎缓过来了些,他眼中满是宠溺的笑着:“陛下,把药喝了吧!” 萧洵接过韩玉端来的药咕噜咕噜的几口将药饮尽,而后又继续看话本子。 “陛下,您垫着软枕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萧洵头也没抬,“韩玉,朕腰疼,你帮朕捏捏。” 韩玉便跪在床前准备给他按摩,萧洵转过头皱眉:“你跪着做什么?” 韩玉笑道:“奴才给陛下捏捏。” “那你坐在床边啊!跪着不难受吗?” 韩玉惶恐,“陛下如今已是皇帝,奴才坐在床边不合规矩。” “唉~没那么多规矩,朕让你坐你就坐,就跟以前一样,不必这样刻意。” 韩玉愣了愣,这才起来坐到床边伸手在他的腰间轻轻的按着。 韩玉伺候了萧洵十年,萧洵可以说是这宫里脾气最好的主子了,从来不打骂宫女太监们,哪怕是奴才们偶尔犯了错,萧洵还会帮着遮掩。 韩玉十岁入宫,在这深宫大院中,他是吃过别个主子的苦,打骂都是常事,被调来伺候萧洵的时候他还总是提心吊胆,然而,相处下来才发现萧洵是有多好,没有别个皇子的娇纵,也没有架子,会关心人也不乱发脾气,有了好东西都舍得分给他,这些年他对这个主子是真的喜爱,想到早上来时看到萧洵疯魔又狼狈的模样,韩玉满是心疼。 “嘶~韩玉,轻点!” 韩玉不知不觉中加大了手中的力度,被萧洵这么一喊,回过神来,放轻了手劲。 “太轻了,稍微加一点力。” “对,就这样!” 顾时笙刚到太辰宫门口,还未来得及听崔吉讲话就听见里头萧洵的声音,他一笑,绕过崔吉大步跨了进去。 主仆一幅和谐的画面。 韩玉余光中扫到一个身影,吓得忙站了起来立在一旁:“摄政王。” 萧洵一抬头就看见顾时笙高大的身影,吓得脸色发白,立刻腾地起来。 “嘶~”萧洵动作过猛,只觉得腰间传来一阵疼痛。 顾时笙坐到床边,就要动手去扶他,萧洵看到他伸过来的手,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迅速往后退了退。 顾时笙被他的反应刺痛了,他蹙眉,“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萧洵愤怒的瞪着他:“你离朕···远点!” 顾时笙怒意上脸,萧洵看他脸色变了,心里更慌了,二人虽然隔得远,但是萧洵已经闻到他身上的酒味,生怕对方酒后打人。 顾时笙深吸一口缓和了语气。 “怎么了?屁股还疼吗?” 萧洵闻言,又想起昨晚的场面,屈辱感瞬间涌上心头,他咬着牙恨恨的瞪着他,眼中雾气浮现,要不是打不过顾时笙,他真想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顾时笙愣了愣,看来他是还在气昨晚的事。 “我来就是告诉你,睿儿已经接到我府上了,有人照顾他,你只管放心。” 萧洵冷哼一声,还不忘白他一眼,心想着这天杀的顾时笙还算诚信。 顾时笙失笑:“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气?” 萧洵一句话也不想跟他多说,只冷声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萧洵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硬是把那句难道留你下来吃饭啊?改成了:“朕累了,想休息了。” 顾时笙伸手,萧洵吓得往后退,委屈道:“你要干嘛?朕都这样了,你就不能放过朕吗?” 顾时笙的手僵在半空,“我没想干嘛,就想看看你看的什么书。” 萧洵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书,这才把书递了过去:“只是话本子而已。” 顾时笙翻了翻手里的话本子,“你还会看这样的书?” 萧洵默默的在心里翻了数个白眼只想硬气的回他:老子乐意,你管不着。嘴上还是道:“嗯,随便看看!” 顾时笙合上书,“少看些这样的东西,什么男男女女的爱情故事,多学学怎么处理政务吧,折子都批完了?” 萧洵有些心虚,“还···还没,朕今日累了,明日再处理吧。”萧洵腹诽老子全身都疼,处理个屁。 顾时笙拿着书轻轻的敲了敲萧洵的脑袋,“明日还有明日的事,今日事今日毕,明白吗?” 萧洵乖巧的点了点头,就准备爬起来处理政务。 “陛下,张太医来了!”门口的太监进来通报。 萧洵淡淡道:“嗯,让他进来吧!” 张太医进来后对着萧洵和顾时笙行了礼:“陛下,王爷,下官来给陛下换药。” “换药?”顾时笙疑惑的看了一眼萧洵,难不成换那里的药,明明昨晚他已经给萧洵上了药了。 萧洵不理他,只是趴下脚心朝上。 张太医讪笑了一下,“可否劳烦王爷···” 他话还没说完,顾时笙已经站了起来。 张太医跪在地上,小心的将萧洵那双被绷带裹紧的脚,解开绷带,将上面的药取了下来,原本白皙的双脚,此刻却遍布狰狞的伤口。 顾时笙心下一紧,难怪他早上一瘸一拐的,一副地板烫脚的样子,竟然伤成这样,顾时笙在战场上什么样的伤没有见过,可此时看到萧洵脚上的伤却莫名的揪心。 太医用干净的绷带将他双脚重新缠上,而后才站起身道:“陛下这几日莫要碰水,待伤口结痂就好了。” “嗯”萧洵坐起身“你下去吧!” 张太医这才行了礼带着药箱退下了。 萧洵正想下床去处理政务,却被顾时笙伸手拦住了,“今晚就算了,明天再处理吧,你早些休息。” 萧洵被他的阴晴不定整无语了,又躺回床上,顺手拉起被子侧过身背对着他冷冷地道:“朕睡了,你赶紧走吧!” 顾时笙见他这么赶自己,也不再勉强他了,便转身离开了。 听到顾时笙的脚步声消失在寝殿中,萧洵才掀了被子坐了起来问一旁的韩玉:“韩玉,朕的书呢?” 韩玉尬笑了一声,“摄政王带走了!” “哼!该死的顾时笙,还要顺走我的话本子。” 说罢便气鼓鼓的拉着被子躺下。 顾时笙一出寝殿,崔吉忙迎了上去,他压着嗓子讲早上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番,连着萧洵说要杀他的气话也一同讲了。 崔吉见对方神色不好,他悄声道:“摄政王,恕奴才之言,陛下如此恨您,奴才可真替您担心,如今他没什么权力,动不得您,可他杀意已起,难保他日他得了势,怕是要如太上皇那般要残杀忠良啊!” 顾时笙眼神一凛,听出崔吉还有话未言,“所以呢?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奴才不敢。”崔吉谄媚的笑着“奴才只是觉得陛下生的好看,摄政王若是喜欢,养在身边倒也不错,至于您要栽培的人,行宫中还有那么多皇子,倒不一定非得是他···” 崔吉说着突然察觉对方的眼神如刀子一般落在他身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顾时笙冷笑一声:“所以你觉得换谁合适?” 崔吉听出话中的不善,他慌忙忙跪下,啪啪的掌嘴,“摄政王,奴才多嘴了!奴才多嘴!” “哼!既是奴才就做好自己的份内事,不该说的就把嘴巴闭紧!” “是,奴才知错!”崔吉吓出一身冷汗。 顾时笙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他只觉得心里堵了一团棉花一般,倒不是萧洵扬言要杀他这样的话,而是对方竟然这么排斥他,还把脚伤成那样,让他莫名的憋闷。 第13章 活阎王化身老夫子 顾时笙对于庆御帝和皇子公主们的处置只是简单粗暴的统统关进行宫。 群臣就这一事争论不休。 上官珏一派认为萧洵已经一国国主,应当将兄弟姐妹们各自封王遣送回各自的封地,再安排人进行宫照顾太上皇和各位嫔妃才符合礼法。 顾时笙一派认为此时萧洵初登皇位,人心不稳,这些皇子们此时封王送回封地只怕凭空多生事端,不如暂时先在行宫里住着。 两方各执一词,叽叽喳喳的吵得不可开交,上官珏和顾时笙更是不带脏字的互损了对方半个时辰。 萧洵没想到朝堂竟是这样的,活像个菜市场,吵到激烈之处,甚至还有人用胸脯去撞对方,就差没动手了。 更有人为了世家利益争论不休。 萧洵扶额,都是各大世家的人,每天为了点屁事吵的不可开交,规劝几次还是如此,吵的他太阳穴青筋直跳,烦的只想把他们统统都扔出去。 “陛下!”上官珏又将决定权抛回萧洵“此事还需陛下拿主意。” “····”萧洵汗颜,他说了又不算,他这个皇帝哪有话语权。 萧洵看了一眼顾时笙,又看了一眼上官珏,二人谁也不让步,那就只能搁置。 萧洵默默翻了个白眼,随即敷衍道:“既然此事争执不下,不妨众爱卿再回去好好想想是否有别的更好的法子,今日先这样吧,改日再议。” 萧洵在韩玉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迅速逃离现场,留下满朝文武大眼瞪小眼。 勤政殿内,萧洵刚拟完一道圣旨,伸了个懒腰,看着堆积如山的折子,深吸一口气就要开干,他暗暗告诉自己要做个勤政的好皇帝。 “王爷!”一听到殿外传来的声音,萧洵手一哆嗦,刚提起的笔又掉在了案上。 韩玉忙拿帕子将被墨水脏污的地方擦干净,而后重新捡起那只狼毫笔递给萧洵。 顾时笙跨进门来,就看见萧洵低着头,一副不想看见他的样子。 顾时笙摆了摆手,示意韩玉退下,韩玉犹豫的看了看萧洵又看了顾时笙,他担心顾时笙会欺负萧洵,踌躇着不愿下去,直到被顾时笙一记寒冷的眼神给吓住了才堪堪退下。 萧洵见韩玉走了,看着走近自己的顾时笙,他心慌的咽了咽口水,故作镇定道:“你···都退朝了,你来干嘛?” “来教你处理政务。”他说着便走到了萧洵身旁,让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萧洵往旁边坐一点。 萧洵以为他要让自己走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就要起身离开,结果起的猛了,脚上的伤口瞬间被撕开了一般,疼的他“嘶~”了一声。 下一秒 他的腰就被一只大手揽住。 顾时笙将人往怀里一带,直接拉着萧洵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活像大人抱着孩子一般。 “啊!你做什么?”萧洵下意识去推开他。 “别乱动!”顾时笙低喝一声。 萧洵既尴尬又心烦,却也只能忍了下来。 顾时笙一眼便看到了萧洵放在一旁的卷轴,打开快速的浏览了一遍,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各项工程。 萧洵拿过他手上的圣旨:“现在国库空虚,这些工程都是父皇之前为了享乐建的,浪费钱,朕想把它们都停了,省点钱拿去修坝,你不会也有意见吧?” 顾时笙轻笑一声:“这是好事!” 萧洵本以为他又要说点什么,结果对方只是打开案上的折子,耐心的教着他如何处理大臣的奏章,给他分析着大臣们些这些折子的目的,哪些要打回去,哪些可以通过,哪些需要再补充点建议。 萧洵的眼睛时不时瞟向他左手上的那颗赤玉佛珠,随着对方执笔的动作,在宣纸上晃动,他猜测,那应该是个姑娘送的。 这个男人写字时倒是没了平日的威压,安静认真的模样,倒是挺赏心悦目的··· “看什么?” 萧洵被当场抓包,他回过神,轻咳了一声道:“没什么,看你那颗佛珠···挺眼熟的。” 顾时笙敲了敲他的脑袋:“认真点!” “哦!” 他虽然讨厌顾时笙,但是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是个人才,他本以为常年带兵的人必不擅政务,却不想对方竟如此得心应手,不仅建议既中肯又实用,处理起事情也不拖泥带水。 好似这人就是天生的统治者。 萧洵仔细的听着,学着他的处事风格,不懂得地方也适时提出疑问。 二人难得和睦相处。 顾时笙教的差不多了就将萧洵放回座位,自己在一旁监督着他,看着萧洵认真的批阅奏章,有不对的地方就指出来,教他怎么处理,活像个辅导功课的夫子。 两人一直忙活天黑,才将堆积如山的折子处理完毕。 萧洵只觉得腰酸背痛,伸了伸懒腰,如释重负。 顾时笙目光柔和的看着他,本想伸手给他给他捏捏,谁料手刚一碰到萧洵的肩头,萧洵就如受惊的兔子一样迅速躲开,充满敌意的盯着他:“你干嘛?” “忙了一天,看你累了给你捏捏。” 萧洵没好气道:“朕谢谢你啊,不需要!” 顾时笙眼神一凛,透着几分不悦。 萧洵见他脸色变了,虽然反感他碰触自己,但还是不想惹毛他,只忍着委屈瘪了瘪嘴,默默的转过身让他捏。 顾时笙这才伸手给他轻轻的捏着肩颈,萧洵却不停的扭动着肩膀。 顾时笙蹙眉:“你动来动去的做什么?” 萧洵闷闷地道:“你手劲也太大了,你是想把朕捏残,再换个人当皇帝吧!” 顾时笙失笑,手上的力道放的更轻了:“是你太娇气了,等你脚好了开始练武吧,我亲自教你,不求你上阵杀敌,至少强身健体。” 萧洵闻言,心想,那我这脚还是别好了。 “你那么多事忙还是别了吧,余青松也能教。”萧洵一想到要跟他待在一起就浑身不自在。 顾时笙将人拉向自己的怀中问道:“你这么不想跟我待在一起吗?” 大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萧洵虽然心里不爽,还是哂笑道:“朕不是怕耽误你正事吗?” “你就是我的正事。” “····”萧洵在心里默默的感谢了他祖宗八辈。 “怎么了?” 萧洵想离他远点,却无奈对方的力气太大,挣脱不开,只能做罢。 “没什么,你高兴就好。” “你不高兴?” “朕···”萧洵扯起一抹假笑,咬牙切齿道“可高兴了。” 顾时笙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道:“想做个好皇帝,光有心是不够的,你要学的还多着,没有一个好的身体是挑不起大任的。” 萧洵低着头小声嘟囔道:“哪轮得到朕挑,不是有你挑着吗?” 顾时笙挑眉:“你说什么?” “唉···没什么!你想让朕挑朕就挑,让朕滚朕就滚,您老高兴就好。” “你这话听起来委屈的紧。” “不敢!”萧洵说罢就要起身,却被顾时笙拉了回来,禁锢在臂弯里。 第14章 小伎俩 顾时笙看着怀里的人,像极了受惊的小兽,一双桃花眼像长了钩子一般,直将人勾得人失神··· 顾时笙抬起他的下巴,吻了上去,轻车熟路的撬开他的贝齿,极尽缠绵的吻着他,丝毫不顾萧洵那没用的挣扎。 吻到动情之时,顾时笙呼吸渐渐急促,腰上的手也愈发不老实。 萧洵惊恐的睁大了双眼,那晚的耻辱感瞬间涌上心头,他终于明白在绝对力量面前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情急之下,他狠狠的咬了顾时笙的下唇。 唇上传来刺痛,顾时笙睁开双眸,眼神仿佛清醒了些许。 看着泫然欲泣的人,顾时笙无奈叹气。 “你怎么回事,怎么老是哭?” 萧洵吸了吸鼻子,他心想既然打不过,那就服个软,看看有没有效果。 他带着哭腔央求道:“不要这样,朕受不了,真的受不了,太疼了,你行行好,放过朕吧。” 顾时笙见他这副模样,也软了语气,他轻抚着少年的乌发安慰道:“第一次痛,以后就不会痛了。” 萧洵一听,心更慌了,这话的意思是还有以后?!! 这他娘的,硬的打不过,软的他不吃,这不是岂不是要人命吗? 顾时笙见他欲哭无泪的小表情,失笑道:“你今天伤着,我不动你,走吧,该用膳了。” 他说着将萧洵抱起,像抱小孩一样,双手抱着他的腰臀,便往外走去。 萧洵顿时红了脸。 “你放朕下来,朕自己走!”萧洵见他没反应又急道“这样太丢人了,求你了,朕好歹是个皇帝,你给朕留点面子好不好?这让宫里的太监宫女看见,朕的老脸往哪搁?” 顾时笙闻言停住了脚步,他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丢脸的,既然萧洵在意,那换一种方式就是了。 顾时笙将萧洵的手放到自己肩上,一手揽住萧洵的腰,结果萧洵的脚都没落地,就这样被顾时笙以一种更奇怪的方式扛去了寝宫,引得路上的宫人都偷偷侧目。 “·····”萧洵整一个大无语的表情,今日这脸到底是留不住了!!! 饭桌上,萧洵拿着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碗里的饭,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他提心吊胆的看了一眼还在慢条斯理的吃着饭的顾时笙,心想着,要是这饭有毒就好了,把他毒死一了百了,只是,这人要吃到啥时候?吃到宫门下钥吗? 想到此处他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寒意。 “你还不吃?”顾时笙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 萧洵放下筷子道:“朕吃饱了,天也黑了,你赶紧吃完回去吧!” 顾时笙看了一眼他碗里的饭,几乎没怎么动,就表面扒拉了一层,他放下筷子,靠着椅背看着他面前的饭淡淡道:“吃完!” “什么?”萧洵有些茫然。 顾时笙眼眸一沉:“臣让陛下把饭吃完!” “····”萧洵汗颜,管天管地,还管人家吃不吃饭?! “朕···吃的少,不饿。” 顾时笙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别让我说第二遍,想让我走,就把饭吃完!” 萧洵却只听到:把饭吃了他就走! “早说嘛!”萧洵顿时放下心,开始大口扒饭。 顾时笙见他狼吞虎咽,对一旁的侍膳宫女道:“给陛下盛碗汤!” 侍膳宫女将一碗排骨汤放到萧洵旁边,萧洵险些呛到米饭。 “急什么,慢点吃!” 萧洵才不听他的,急着将他打发走,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整碗饭干下去了。 他含着一大口未吞下的饭,摆摆手含糊不清道:“朕吃完了,你快回去吧!” 如此敷衍。 顾时笙这才起身离开。 看着顾时笙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松了口气,一想到顾时笙还想有“以后”他就怵的很。 萧洵咽下口中的饭道:“韩玉,快去把大门关上!” 韩玉得令吩咐底下的太监们将大门给锁了。 等到屋内只剩下韩玉时,萧洵这才真正的放松了下来。 韩玉笑着安慰道:“陛下,您放心,摄政王走了!” 萧洵下了床,在韩玉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来到铜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端详了半天。 “韩玉!”萧洵想了想道“你觉得朕好看吗?” 韩玉突然被萧洵这么一问,有些茫然:“啊?这···陛下天人之姿,自然是好看的。” 萧洵看了他一眼,捧着韩玉的脸,让他看着自己,一脸认真的问:“你看朕,是不是长得特别像女子?” 韩玉脸色一僵,扑通一声跪下:“奴才惶恐,陛下乃真龙天子,怎会像女子?” 萧洵无奈,索性一屁股在韩玉面前坐下,耐心道:“韩玉,你别老动不动下跪,朕即使当了皇帝也没变,不会吃人,朕就想知道,是不是因为朕长得好看,所以顾时笙老心怀不轨。” 韩玉脸色有些难看,他小声道:“陛下,恕奴才直言,奴才也这么想过。” 萧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朕有个主意,要你帮忙!” “陛下吩咐,奴才万死不辞!” “不用你死,这不是宫里马上就要招宫人了吗?到时候好好找找,寻个最好看的姑娘留着给嬷嬷们好好教导一番,朕要把她送给顾时笙!” 韩玉明白了萧洵的意思,他笑道:“陛下,奴才明白!” “嗯,不过再此之前,得先把那个碍眼的人除了,否则只怕招人这事也轮不着你。” “陛下放心,一切都在计划中。” “嗯,要快,否则朕整日提心吊胆的。”萧洵悄然松了口气,只要能让顾时笙不来找他,别说姑娘了,天仙他都能想办法给他找来! 之后的几日,萧洵对崔吉一反常态,也不再冷言冷语,反倒是嘘寒问暖了起来,还时不时给点赏赐。 这日,崔吉如往常一般在勤政殿伺候,萧洵找了个借口将韩玉打发走。 等到快晚饭时分他突然说想吃聚贤楼的红烧鱼,便打发崔吉亲自去买,崔吉虽心有疑虑,但耐不住萧洵花言巧语连哄带骗,最后还是带着三五个太监亲自去了。 崔吉从聚贤楼出来,正往皇宫走去,突然身后传来几声异响,随行的心腹已经被几个突然窜出的黑衣人杀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中了计,看着几个持刀的黑衣人逼近,情急之下,他甩出迷烟,趁着混乱之际逃之夭夭了··· “什么?人跑了?”萧洵惊愕的看着韩玉。 韩玉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奴才也不知道他会有所防备,流云是当初四公子为陛下寻来的人,是陛下暗卫里功夫最好的一个,不曾想还是被他跑了。” “完了完了!”萧洵慌乱的来回踱着步子,自言自语道“朕突然叫他出去买鱼,他必然猜到是朕要杀他,他要是回来跟顾时笙告朕一状,朕可就凉了!” “陛下别慌!”韩玉安慰道“大不了打死不承认,流云他们并未暴露身份,没有证据说是咱们做的。” 萧洵愁眉苦脸的摇了摇头,即使没有证据,顾时笙也会猜到是他干的,公然暗杀对方的人,他这日子怕是更难过了,顾时笙非得折磨死他,光是想想,他就觉得生活无望。 第15章 崔吉之死 皇宫偏僻荒芜的角落。 羽林卫们正从一口枯井中打捞起一具被泡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尸体发出阵阵恶臭,惹得在场的羽林卫们纷纷捂住口鼻。 乔星策淡定的蹲下身,在尸体上一番摸索,找到了一块名牌后才站起身,将东西用帕子擦了擦后递给了一旁太师椅上的顾时笙。 顾时笙拿过那名牌看了一眼,上面赫然写着“崔吉”二字。 乔星策疑惑的问道:“王爷,这人也叫崔吉,那之前那个崔吉又是谁?还是说两人同名同姓?” 顾时笙微微蹙眉:“之前本王就觉得这崔吉不对劲,似乎很想让本王换了陛下,可京中的人见了他也没觉得不对,没有道理他们都认错了人。” 乔星策想了想问道:“有没有可能是孪生兄弟?” 顾时笙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颌。 乔星策一笑:“嗐,王爷不必苦恼!把那崔吉抓来一查便知!” 就在这时,一个羽林卫匆匆赶来,他凑到顾时笙耳畔耳语了几句,顾时笙的脸色沉了下来,随后立刻起身快步离开了现场。 太辰宫内,萧洵穿着一身太监服,垂头丧气的坐在须弥塌上耷拉着脑袋,桌上还放着一个包袱,明显是逃跑被抓回来了。 门外响起宫人们行礼的声音,他心一惊,立刻抱着腿缩进了软榻内。 顾时笙原本还一肚子气,可看到对方弱小无助的可怜模样,突然就消了气,反倒反思起自己是不是太凶了。 顾时笙在他面前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包袱,问:“脚上的伤还没好,你这是要去哪?” 萧洵立刻开启戏精模式,他委委屈屈的挤出两滴眼泪,楚楚可怜的看着他道:“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顾时笙倒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快服软,他微微蹙眉,问:“为什么要逃?不是说好了要听我的话好好做皇帝吗?” 萧洵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幸好对方不知道他要杀崔吉的事,或者是崔吉没回来?还是崔吉没告状? “发什么愣?我问你,为什么要逃?别说你连宫门都出不去,便是出去了你能去哪?” 萧洵想着不管崔吉说没说,如今已经死了四个太监,这事瞒不住,对方迟早要知道此事,这个恶人先告状的戏还得演下去。 “我也知道我逃不掉,可···崔吉要害我,他又是你的人,我怕,不得不逃···” “他对你做了什么?”顾时笙急忙将他拉了过来,上下检查起来“可是哪里受伤了?” 萧洵没料到对方会是这反应,只傻傻的被他翻来翻去检查着,眼见对方就要脱他衣衫,萧洵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抓紧了自己的衣衫。 “我没受伤!”萧洵警惕的盯着对方,生怕对方要扒自己衣衫。 “没受伤就好!”顾时笙说着便站起身。 萧洵一头雾水,顾时笙不该追问崔吉怎么害他吗?他准备了一堆的说辞准备恶人先告状,突然用不上了? “别瞎跑,崔吉身份有问题,待他回来了,我自然会好好审问,你老实把脚上的伤养好。” 崔吉身份有问题?萧洵眼前一亮,没想到危机突然解除,他忙问道:“崔吉不是你的人吗?” 顾时笙只好将今日枯井中捞出的尸体与他一一说了,萧洵听的一愣一愣的。 顾时笙以为他被吓到了,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慰道:“别怕,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让人害了你。” “等等!”萧洵见他要走忙叫住他,小声道“你可以把原来芍药宫伺候的人都调回来吗?小桃,月儿,婉儿,还有赵福儿,他们都伺候我好些年了,这里都是生面孔,我不习惯。” 顾时笙淡淡一笑:“好!” 萧洵本也就打算随便提提,没指望他能答应,却不想他这么爽快就应了,看到对方难得温和的笑容,他一时有些失神,原来这活阎王不凶的时候笑起来倒挺好看··· 次日,原来芍药宫的人都被调了回来,韩玉也成功当上了太监总管,萧洵总算有些安心了,然而崔吉却诡异的失踪了,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了音讯。 摄政王府门外。 顾时笙刚回来就见一人带着几个小厮等在门口,那人见他回来挂着笑脸迎了上去。 “摄政王,您回来了?下官可算等着您了。” 顾时笙狭长的眸子扫了一眼眼前的人,吏部尚书杜进棠?上官珏的门生。 顾时笙瞟了一眼小厮手上大包小包的礼,他冷笑一声“杜大人这是做什么?” 杜进棠笑容炎炎道:“摄政王入京已有月余,微臣失礼了,未能前来拜访···” “杜大人!”顾时笙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本王还有要事,今日怕是无法接待,还请见谅!” “摄政王,这礼···” 杜进棠还未来的及把礼送出,对方已经进了门,丝毫不给他面子。 杜进棠身为吏部尚书,平日里都是别人上赶着恭维着,现在碰了一鼻子灰,脸色极为难看。 张伯礼貌的笑着:“杜大人,您有心了,小的代王爷谢过您了,只是我家王爷谁的礼都不收。” 杜进棠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杜府的马车刚转入巷子,就突然停下。 “杜大人!”有人走到车窗旁,与车内的人低语了几句,又给了杜进棠一个小盒子就离开了··· 宫中大选。 韩玉从万千竞选宫女的姑娘中挑出了几个样貌出众的。 萧洵刚下早朝就和韩玉直奔后宫,萧洵在几个少女面前徘徊了一阵。 各个都是肤白貌美,唇红齿白的美人,娇俏可人的,妩媚多情的,清纯如水的···各有千秋。 他一时难以抉择,拿着名册看了半晌才留下了一人。 “蒹葭萋萋,白露未曦。你叫许未曦?” “是!” “怀州人,家世清白,父亲是学堂的教书先生,你识字?” “是,奴婢跟着父亲学过几年,四书五经都会背些。” “嗯!”萧洵满意的点点头,说话温温柔柔,还知书达理,配的上顾时笙了,应该不至于被嫌弃··· 萧洵又问:“知道朕留你下来是要做什么吗?” 未曦摇头:“奴婢愚钝!” “朕要你伺候摄政王,你敢不敢?” “哈?”未稀一脸茫然的抬起头看着萧洵。 “朕也不瞒你,就是人称活阎王的摄政王-顾时笙!” 未稀脸色刷的白了,眼神中透露出丝丝恐慌。 “····”萧洵便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忙解释道“你别怕,他没外面说的那么可怕,不是什么青面獠牙,一口一个小朋友的怪物,他长得一表人才,能文能武,至今尚未娶妻,让你给他做正妻是不太可能,此事若成,朕便让他收你当个妾室,即使是个妾室,也是位主子了,将来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必少不了,不过,这种事得你情我愿,你若是不同意,朕也不会逼迫···” “奴婢愿意!” “你···当真愿意?”萧洵有些狐疑的看着她。 “但凭陛下安排!”未稀似乎很坚定一般,心道,能嫁给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哪怕是妾室那也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 萧洵没想到还挺顺利,便站起身道:“韩玉,你让宫里的嬷嬷好好教教她,抓紧时间!” 韩玉刚带着人退下,门外便进来一个小太监,小太监行礼道:“陛下,太傅和诸位大人求见,已经在勤政殿门口候着了。” “这个时候?”萧洵有些诧异,还是去了勤政殿。 第16章 逆臣 萧洵一进勤政殿就察觉上官珏似乎脸色有些不太好。 同上官珏一起来的还有吏部的杜进棠和朝中的几个世家。 “各位爱卿可有何事?”萧洵说着便将殿内服侍的太监们都打发了出去。 上官珏和杜进棠面面相觑了一下,上官珏上前道:“陛下,臣与各位大人商议了一番,摄政王把持朝政,控制陛下,实乃国之奸臣,不可留之。” 萧洵挤出一丝笑问:“各位大人可是有什么对策?” 上官珏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太傅直言便是!” 上官珏看了一眼杜进棠,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萧洵。 萧洵瞟了一眼那淡绿色的瓷瓶,问:“太傅这是何意?” 上官珏硬着头皮道:“陛下,臣和各位大人的意思是,趁着现在朝堂内外还未完全信服他,毒杀摄政王,只有摄政王死了陛下才能掌权。” 萧洵顿时有些心慌,他们想让他毒杀顾时笙?! 杜进棠道:“现在他羽翼未丰,绝大部分人还不是他的心腹,禁军有师仲轩,羽林卫有余青松,只要陛下杀了他,其余人势单力薄,不足为惧!” “这···”萧洵为难道“这不大好吧?” 上官珏跪下道:“陛下,此举实非君子所为,本不该由陛下出手,只是摄政王府如同一个铁牢,臣等束手无策,可他与陛下一同用膳,只有陛下有机会下手。” 萧洵看着手中的瓷瓶,顾时笙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却是毫无防备的,那种感觉好似萧洵完全构不成威胁,甚至不把他放在眼里。 萧洵心里是害怕的。 “万一失败···只怕···” “陛下是受臣等蛊惑,若是失败,臣自行向摄政王自裁谢罪!”上官珏已经做好了替他顶罪的准备。 杜进棠等人也齐齐跪下。 杜进棠义正严辞道:“陛下,当初兵临城下别无选择,臣等感念陛下大义。可如今这番形势,朝中人迟早都会被摄政王换成自己的心腹,届时陛下身旁再无人可用,只能被摄政王操纵于手心,乘其还未完全掌控朝堂先下手为强才是,望陛下三思。” 萧洵犯了难,虽然他也恨顾时笙,也想过毒死他来着,可是顾时笙人称活阎王,万一失败,只怕不见血是不可能了,即使上官珏将所有罪都揽下,顾时笙也不会放过他,这是要拿所有人的命去赌一把。 萧洵只觉得头疼。 “你们容朕想想!” 待上官珏等人走了之后,萧洵只觉得心累,他是杀过人,但是下毒这事总觉得不够光明磊落,可若是能摆脱顾时笙,即使不磊落一次倒也值··· “在想什么?”顾时笙突然出现在门口,吓得萧洵险些从龙椅上跳起来。 萧洵脸色惨白的看着顾时笙,悄悄将手中的瓷瓶藏进了袖子里,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道:“摄政王···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政务处理的怎么样了?” “哦···还···还没来得及处理,晚点···” 顾时笙走近他,看着他来不及收拾的慌乱之色,他蹙眉:“慌什么?做什么亏心事了?” 萧洵稍稍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他,理直气壮道:“谁慌了?我那是给你吓的···你这个没有礼仪尊卑的逆臣,进来从不通传,活像个走路没声的鬼,胆怂的要给你吓死的。” 顾时笙微微俯下身,直勾勾的盯着萧洵,勾起一笑道:“逆臣?陛下没臣这个逆臣怕是这个皇位都坐不稳。” 萧洵冷哼一声也不示弱:“那又如何?谁稀罕这个皇位了?指不定哪天被你弄死!” “陛下既然惜命就乖一点,别搞什么幺蛾子,知道吗?” “什么幺蛾子?”萧洵瞥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嘟囔“这宫里朝堂都在你的掌控中,朕能搞什么幺蛾子?” 顾时笙轻笑一声:“听着怨气挺大啊。” “不敢!朕哪敢有怨气?摄政王本事大,朕心服口服!” 顾时笙居高临下的拍了拍他的脸颊:“别溜嘴皮子,折子处理完了就放着,等我空了检查。” 那架势活像个夫子。 “哦!”萧洵乖顺的点了点头。 顾时笙见他还算听话,这才转身离去。 看到顾时笙出了门,萧洵才堪堪松了口气,他抓着袖中的小瓷瓶,心里烦躁不安。 早朝上,户部在汇报着秋收的情况,萧洵端坐在龙椅上,看着一脸认真的模样,实际早已经神游,他一心想着上官珏给的那瓶毒药,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毒杀太冒险了,简直就是在拿所有人的命在赌。 直到下了早朝,萧洵还是有些恍惚,顾时笙照常去勤政殿教他处理政务。 二人挨着坐,顾时笙检查着他处理的折子,时不时提点一下。 萧洵却有些心不在焉,看着户部呈上的清单,他却想着该怎么开口让他去后宫,毕竟美人计比下毒安全多了,即使不成也不至于掉脑袋。 “摄政王···你下午有事吗?” “嗯!去趟都察院。” “哦···”萧洵想了想又问道“那晚上呢?” 顾时笙狐疑的看着他:“你今天怎么回事?上朝时就心不在焉。” 萧洵轻咳一声:“没有,朕就是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得空!” “晚上有空。”顾时笙说着揽住了萧洵的腰,勾着他的下巴道“要我陪你吗?” 萧洵犹如被雷劈中一般,脸色刷的白了,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顾时笙看着他丰富又可爱的小表情,只觉得没事逗逗他倒也有趣的很。 萧洵推诿着顾时笙的手讪笑道:“那你晚上来一趟,朕正好有事跟你商量。” “好啊!”顾时笙将他搂的更紧了。 看着顾时笙越靠越近的脸,萧洵顿觉一股寒意直窜心头··· “陛下!”韩玉适时的在门口打断了二人“太傅来了!” 顾时笙这才低笑一声,放开了萧洵。 “摄政王先去忙吧!” 顾时笙也不逗他了,只爽快应声:“好!” 打发走了顾时笙,他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抹了把额上并不存在的汗。 天色渐暗。 萧洵六神无主的在太辰宫里来回走着,他也不知道顾时笙什么时候来。 小平子急急忙忙的跑进来道:“陛下,摄政王入宫了!” 萧洵一听到人来了,顿时有些手忙脚乱:“韩玉韩玉!快快快!快去!” 韩玉见他紧张的脸都红了,忙拿了拂尘急急忙忙的出门去了。 萧洵深呼吸了一下,在赵福儿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跟去了。 第17章 美人计 萧洵躲在假山后,远远的看着一个孔武有力的身影走来了,韩玉急忙迎了上去,跟顾时笙说了几句话,便领着顾时笙走了。 萧洵只远远的跟着,不敢走近。 直到韩玉将人带到凤仪宫门口才停住了脚步。 韩玉赔着笑道:“王爷,陛下请您进去!” 顾时笙抬头看了一眼满脸堆笑的韩玉,虽不懂他们要玩什么花样,他还是推门走了进去。 凤仪宫内,未稀怯生生的跪在软垫上。 她化着精致的妆容,额间绘着一朵娇媚红莲,与他佛珠上的莲花正是一个样式。 少女一身鹅黄色的轻纱,衬着若隐若现的姣好身材,即使宫里的嬷嬷教了她许多,可是对于未经人事的她来说还是有些害怕。 屋内燃着助情的香,顾时笙一推开门就察觉有点不对劲,只觉得体内升起一股燥意。 凤仪宫里悬挂着淡蓝色的垂帘,门关上的瞬间带进来一阵凉风,衣衫单薄的未曦忍不住抖了一下。 顾时笙看着跪在地上的未稀,瞬间便明白萧洵意欲何为。 美人紧张的手脚微颤,额上渗出细细的一层薄汗,她只觉得面前的人气场甚是强大,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想到嬷嬷们的教导,她壮着胆子磕头:“奴婢未稀见过王爷!” 顾时笙冷冷命令道:“抬起头来!” 未稀乖巧的抬头,眼中闪过惊讶之色,她本以为顾时笙是外界传言那般凶神恶煞相貌丑陋,没想到眼前的人竟生的这般俊美,与那些矫揉造作的公子哥们不同,眼前的人是那种散发着阳刚之气的爷们,让人移不开眼··· 顾时笙只瞥了她一眼便在桌前坐下,慢条斯理的倒了一杯茶水将香炉内的香浇灭了:“陛下让你来伺候本王的?” 未稀回过神,却飞速的红了脸道:“回王爷,陛下已将奴婢赏给王爷,奴婢今后便是王爷的人了。” 顾时笙黑着脸,没想到萧洵还能整这么一出。 未稀见他没有说话,又壮着胆子道:“王爷,让奴婢服侍王爷就寝吧。” 未稀起身,开始脱下身上的轻纱,按着嬷嬷们教的,红着脸轻轻的坐上顾时笙的腿给他伸手去解他的衣衫··· 门外的萧洵探着脑袋看着毫无动静的凤仪宫,推了推身旁的韩玉:“去听听看是不是成了。” 韩玉忙悄悄的靠近门边,耳朵贴着门,听了半天也没有听到什么,便朝着远处的萧洵指手画脚的表示没听到什么动静。 萧洵翻了个白眼,想到韩玉本就有点耳背,还是自己亲自去听听。 萧洵在赵福儿的搀扶下,蹑手蹑脚的靠近凤仪宫寝殿的大门,和韩玉一起蹲下,却在蹲下的瞬间感觉脚底的痂瞬间被这个动作扯的裂开了,他咬牙坚持贴门听了一会,似乎隐约能听到一点未稀的声音,却又听不真切,想着应该是成了,便对着韩玉指手画脚了一番,二人准备离开。 韩玉扶着他起身。 身后凤仪宫的门突然“吱嘎”一声被打开了。 萧洵顿时觉得背脊发凉,仿佛后面站着妖魔鬼怪一般瘆人,他僵硬的转过头就看到顾时笙黑着脸,胸前的领子略显凌乱。 萧洵尴尬的笑了笑,眼睛不自觉的瞟了一眼他身后的屋子,却因为太慌张啥也没看到。 萧洵清了清嗓子假装轻松打哈哈:“那啥···你···办事还挺快哈!哈哈。” 萧洵说完此话发现顾时笙的脸更黑了,一旁的韩玉瑟瑟发抖,赵福儿悻悻的低着头躲在韩玉身后。 顾时笙冷冷开口道:“我快不快,你不是最清楚吗?” “····”萧洵顿时无语,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场面一度尴尬到抠脚。 萧洵灵光一闪叫了一声:“哎哟!脚疼!韩玉,快扶朕回去!” 他说着,还顺势倒向韩玉。 韩玉本想接着他,却突然被一股强劲推开,结果他就跌进了顾时笙的怀里。 “····”萧洵一抬头就看见顾时笙那张脸,吓得一哆嗦,立马就要推开他,却被顾时笙一把扛到肩上。 “啊!你干嘛?”萧洵突然被他扛起,吓得他胡乱挣扎起来。 顾时笙面上带着诡异的笑:“陛下脚疼怎么在门外待着,不妨进来坐坐!” 萧洵脸上的血色霎时间退的干净,悔不当初。 顾时笙扛着人进了屋。 萧洵挣扎着喊道:“别!朕脚疼,痂裂开了,流血了!你···放朕下来···朕要传太医···” “传什么太医?疼着好了!”顾时笙一脚将门关上。 萧洵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顾时笙“砰”的扔到了床上,他猛地坐起来就看见未稀跪在轻纱后瑟瑟发抖。 顾时笙却开始解自己的衣领,萧洵顿感不妙,手忙脚乱的就要下床跑路,却被顾时笙一把拽住后领子扯了回来,压在身下。 顾时笙压着他的双手抵在床上沉声道:“跑什么?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萧洵只觉得扑面而来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他心脏狂跳,仿佛落入猎人陷阱的兔子一般。 他双手被抓的生疼,厉声道:“你放开朕!” “放开你?陛下在香炉里放了助情的香,这么能玩,这会叫我放开你?” “顾时笙!”萧洵眼神瞟了一眼未稀的方向,在外人面前被顾时笙这么压着当真是丢尽脸面。 “嗯?叫我做什么?”顾时笙在他脸上和脖颈上轻嗅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气。 “你放手!”萧洵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低吼出来的。 顾时笙轻笑一声:“既然你费劲心思找了人来,今晚,不如就让她看着我们玩?” 萧洵脸色煞白,他简直不敢相信顾时笙会说出这种话。 他气的破口大骂:“顾时笙,你他妈变态吧?放开我!你···唔···” 萧洵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时笙狠狠的堵住了唇,粗暴的吻像是报复一般,那刚冒头的胡茬扎的萧洵嘴巴生疼,他头脑嗡嗡作响。 未稀跪在轻纱后,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难怪对方将她推开,原来摄政王和皇帝是这样的关系,她突然觉得自己狗头不保···· 顾时笙开始去解他的衣袍。 萧洵又羞又怒,急的眼泪在眼眶直打转,要他在人前被这般羞辱,他真是想一头撞死。 “顾时笙!”萧洵发了狂一般喊道“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与其被你这般羞辱,我还是死了干净!” 第18章 我喜爱你,想跟你好 顾时笙愣了一下才抬起头,他本想吓唬一下这个不识趣的臭小子,却不想自己都还没做什么,对方先急红了眼。 他轻嗤一声:“这就想死了?” 萧洵瞪着他,咬牙切齿道:“我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做鬼?你活着都不能把我怎样,死了你还能做什么?” 萧洵狠狠的瞪着他:“那也缠着你!” “缠着我?”顾时笙好笑道“缠着我做什么?” “毁你气运,让你不得安宁!” “好啊,你来缠!”顾时笙一副你快来缠我的表情。 “····”萧洵语塞,感觉话风瞬间不对了,他冷了声道“你到底想怎样?” “不是该我问你吗?你想怎样?” “我就想你离我远点!好好的美人你不要,你非要这么羞辱我,你是不是有病?” 顾时笙瞥了一眼轻纱后的未稀冷声道:“不想死的话马上给本王滚出去!” 未稀吓得花容失色,她急忙起身跌跌撞撞的退出去殿外。 顾时笙压下语气缓和了点道:“你就这么排斥我吗?” 萧洵努力让自己平静一点,他深吸一口气道:“顾时笙,我们就不能好好相处吗?朝堂上的事哪件不是你说了算,朕也没得罪你,你无非就是想要个美人,朕给你找来了,你为什么非要这么折磨朕?老揪着朕不放呢?” 顾时笙轻轻的摸着他的脸颊道:“我喜爱你,想跟你好。” “···”萧洵愕然,对他威逼利诱,还强迫他做了那样的事,喜爱个鬼! 他嫌恶的避开顾时笙的手“你喜爱朕什么?朕是个男人,朕有的你都有,跟你一样的功能,除了这张脸朕有什么让你喜爱?把朕逼急了朕划了它。” 顾时笙轻蔑的看着他:“你不敢!你那么怕疼。” “·····”萧洵见说不动他,索性破罐子破摔,他怒道:“那你杀了朕吧!与其整日提心吊胆生不如死,倒不如死了痛快!” 顾时笙一怔,眼睛眯起一条缝,透着几分危险。 “生不如死?”这句话刺痛了顾时笙,也惹怒了他“你觉得跟我在一起生不如死?!” 萧洵怒气冲冲的笃定道:“是!朕不是断袖,不管朕是不是皇帝,朕也是皇族,怎能容你这般逼迫折辱?士可杀不可辱!” “呵!我当你有多惜命,却是个没脑子蠢货!”顾时笙明显动了气,他的脸色愈发难看。 萧洵即便是再生气,可面对生气的顾时笙的怒意,还是略微有些犯了怂。 顾时笙见他避开自己的视线,捏住他的下巴让他强迫他看着自己:“动不动就想拿死威胁我,你该庆幸自己生了这么一张脸,若是换了别人,你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你觉得自己几斤几两?哪来的自信我不会杀你?” 萧洵脸色瞬间褪尽,他挣扎着就要逃离。 “放开朕!顾时笙你个逆臣···呃···” 顾时笙大手掐住他的脖颈,将他死死的掐住。 “不是宁死不屈吗?那就好好体会一下什么是死亡的感觉!” 顾时笙的脸色阴沉的吓人,手上的力道瞬间加大。 萧洵顿觉一股强烈的窒息感袭来,脸瞬间涨红,他本能的开始挣扎,使劲的锤打着顾时笙的手臂,手脚并用的挣扎。 顾时笙却丝毫不为所动,仿佛只是掐着一只蝼蚁一般轻松。 萧洵这下真的恐慌了,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充斥着他的每个毛孔,纤细的脖子在他手中好似下一秒就要被折断,他被掐出了眼泪,绝望的张着嘴却无法呼吸,难不成他要这幅模样被掐死在床塌上吗? 救命啊! 萧洵感觉自己下一刻灵魂就要脱离躯体了,可濒死时他却莫名的好难过,更多的是不甘··· 顾时笙的手突然松开。 “咳~”脖子上的束缚突然消失,突然涌入的空气呛的他直咳嗽,萧洵眼泪汪汪大口大口的喘息。 顾时笙嘲讽道:“哭什么?刚刚不是还视死如归吗?” 萧洵怕了他,有那么一刻,他以为顾时笙真要掐死自己。 “你···”萧洵一开口,声音竟是嘶哑又颤抖的。 “顾时笙···你混蛋,你···你大逆不道!”萧洵既恐惧又气愤,眼前这个野蛮的又强横的男人,让他又怕又恨。 顾时笙斜睨着他:“臣怎么大逆不道了?陛下这么不怕死,臣不过是让陛下尝尝死亡的感觉,好让陛下知道生命有多脆弱,看陛下以后还敢不敢随便说什么让他人杀你的蠢话!” 萧洵咬牙切齿的,眼圈通红的瞪着他:“朕要杀了你!” 顾时笙轻蔑一笑:“陛下如今能杀谁?臣倒是奇怪了,陛下这般性格无人照拂,这些年是如何在这波云诡谲的京城和杀人不见血的后宫活下来的?” “关你屁事!反正不是托你的福!” “哦?那是托了谁的福?” 萧洵明显感觉顾时笙的眼眸沉了一下,他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若是这人知道有人帮助自己,只怕要对那人下手的。 “自然是父皇,朕虽不受宠,但好歹也是父皇的亲骨肉,他还能让朕被人戕害了不成?” 萧洵说着还愤愤的瞪了他一眼,仿佛顾时笙就是那个戕害他的人。 “哼!萧容齐会护你?”顾时笙显然不信,但倒是让他觉得有必要好好查一下。 “管你信不信,你既然不杀我,就放手,你这样压在朕身上算什么?下去!” “这就想赶我走?”顾时笙勾起一笑“陛下今晚这般设计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臣该怎么惩罚陛下呢?” 顾时笙的手轻轻拂过萧洵的脸颊,落在他脖颈上被掐红的位置,指尖微微一顿,这么容易就掐出印子了?! “你休想折辱朕!”萧洵防备的瞪着他。 “陛下这么怕这床笫之事,宁死也不愿在臣身下承欢,可陛下传了臣入宫,又在这后宫之中,不是要留宿臣的意思吗?” “你···谁要留宿你了?”臭不要脸,无耻之徒,淫贼!萧洵已经在心里将所有骂人的话都过了一遍。 “陛下不打算留宿臣,可折腾到这个时候,只怕宫门已经下钥了,长夜漫漫,陛下不愿同寝,可臣也不想一个人在这睡···”顾时笙瞥了一眼未稀刚刚跪着的垫子,勾起一笑“陛下不如在那跪上一晚,好好反省一下今日之事,臣就不跟陛下计较今日之事了!” 顾时笙故意加重了后半句。 第19章 鸿门宴开端 萧洵愤恨的瞪着他,咬牙道:“你不过就是想折辱朕,朕宁愿跪一晚上也不要跟你睡一张床!” 顾时笙抓着他的手松了,萧洵立马裹上衣衫,逃下床,警惕的盯着他。 顾时笙侧卧在床榻上,用眼神示意萧洵跪。 萧洵心不甘情不愿的跪在了蒲垫上,他愤愤的想着朕一个皇帝竟然要被一个臣子罚跪!想到此处,他狠狠的攥紧了掌心。 “陛下这身娇肉贵的若是跪不住了,上来便是!”顾时笙说着还拍了拍自己身侧的床榻。 萧洵冷哼一声,甩头不去看他。 顾时笙拉起一旁的蚕丝软被盖上,闭眼假寐。 萧洵见他睡了,才稍稍松了口气,可这蒲垫梆硬,硌的他膝盖生疼···· 长夜漫漫,时间流淌,萧洵警惕的看着床上的人从一开始的侧卧到平躺,又侧身背对着自己,他本想偷个懒又怕被对方抓个现行,只能咬咬牙继续坚持。 凌晨时分,顾时笙看着趴在床边呼呼大睡的人,眉心微微蹙起。 这样也能睡着? 顾时笙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将人抱上了床。 一阵细微的关门声惊醒了萧洵,他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而顾时笙已经走了。 此时天色已经微亮。 萧洵也没了睡意,他拉起裤腿一看,竟然跪破了皮,一大片的猩红,他气恼的捶了床板,美人计行不通,果然还是得下毒,若是能摆脱这个活阎王,便做小人一回也无妨。 *** 阳月下旬,京城的天气一夜转冷,人们纷纷换了厚棉服。 早朝后,几位大臣和顾时笙闲聊了两句便纷纷揣着袖子缩着脖子走了。 “王爷!”乔星策依然着薄衫,身姿挺拔,见同顾时笙说话的大臣们走后才走到他身旁,他忍不住嘲笑道“这些老家伙身体也太虚了,这要是在北梁非得冻死他们不可。” 顾时笙瞟了他一眼,抬步朝宫门口走去。 乔星策见状忙跟上去。 “王爷今日不去勤政殿吗?” “嗯···今日约了祝大人!” “祝大人?督察院的祝庭轩吗?” “嗯!” 乔星策疑惑道:“祝庭轩此人太过死板,左右不站队?王爷如今这权势地位何须费着心思在他身上?” 顾时笙睨了他一眼道:“便是这样的人才好,本王不需要拉拢他,他也会将事情办好!” 乔星策一头雾水,只尬笑道:“属下愚钝!” “崔吉找到了吗?” “没有,这人怪的很,既不是崔吉,却跟崔吉长的一样,我还以为见了鬼,真邪门。” “我们也是初次见到崔吉,他又常年在宫里,其余人与他少接触认错倒也不奇怪!” 乔星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说:“按理说一个不会功夫的太监不可能躲得过我们这般搜查,指不定他死了还让人给埋了!” “有此本事哪能那么容易死?若不是他急功近利,本王也不会怀疑他,让人继续查吧!” “是!” 顾时笙停下脚步:“让你查的人如何了?” “哦!查了,据说是颜家!就是那个富可敌国的颜家!”乔星策将几封皱巴巴的书信交给顾时笙。 在大黎敢用富可敌国四字形容的,也只有颜家。 顾时笙看着手中明显被揉搓过的废旧信纸,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发现都是一些寻常的嘘寒问暖的话,他的眼睛落在最后一个名字上。 “颜故渊?” “嗯!颜家四公子,听闻与陛下同在君山座下听学的,这位四公子可是个神人,五岁就七步成诗,八岁能赋千字文,是得了君山先生的夸赞的神童,听说生的俊美无双,被众多京城贵女们追捧····” “说重点!”顾时笙有些许不耐烦。 乔星策正说的起劲就被打断,他尴尬的轻咳了一声道:“这颜家是姜家的表亲,同为京中两大世家,姜后极为看重颜故渊,庆御帝也很欣赏颜四公子的才华,特赐金牌随时出入皇宫藏书阁,那是史无前例的恩宠。 这位颜四公子便成了皇子们争相结交的对象,可他性子清冷,不喜结交皇子和京中贵公子,却唯独愿意和陛下亲近,或是同窗之谊,他多次救陛下于水火,小小年纪倒聪明的很,说是陛下的守护神也不为过,可前两年,颜家突然调去怀州,这位颜四公子也跟着去了怀州,听闻陛下写了很多信,却都没有收到回信。” 顾时笙眼眸微眯,看着手中的信件,他自然知道那是萧洵的笔迹,从揉搓的痕迹就能看出萧洵内心的矛盾··· 勤政殿内还未燃火盆,午后起了风,呼呼的刮着窗棱。 韩玉怕他冷便让人将门窗关了,萧洵下了朝就窝在勤政殿,处理完折子便歪在龙椅的软枕上若有所思的玩着手中的一封信件。 一旁的茶案上,小太监烧了一壶热水正沏着茶,韩玉接了一盏茶端给萧洵。 “陛下,喝口茶润润喉吧!” 萧洵看了他一眼道:“阿渊可有回信?” 韩玉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信件,苦着脸摇了摇头,见萧洵有些失落又道:“陛下,四公子离开两年了,一封信也没有,陛下···要不就算了吧···” 萧洵心里堵着,自嘲的笑了笑:“是啊,都走两年了,许是早将朕忘了个干净了吧!” 韩玉叹息道:“陛下莫要伤心,许是四公子有什么难处,四公子与陛下同在君山先生座下听学多年,情谊深厚,当年颜家被太上皇调去怀州,颜家嫡庶斗争激烈,四公子作为颜家嫡系子弟中唯一一个能使得上力的,自然得跟着去怀州,也是无奈之举,怎会将陛下忘了呢?” “韩玉,你别安慰朕了。”萧洵揉了手中的信件,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他深吸一口气道“朕这一生真是失败,竟无一人站在朕身边,连最好的朋友也断了往来····只怕朕死了也没有人会为朕难过吧···” “陛下!”韩玉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陛下莫要说丧气话,眼下的局势虽然艰难,但只要陛下熬过了就能好起来,无论如何,陛下还有奴才,只要陛下吩咐,奴才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萧洵心烦意乱的扶额,颜故渊当真狠心,说走就走,一封书信也没有··· “熬过?熬到什么时候?熬到顾时笙死吗···韩玉,你起来吧!”萧洵长叹一口气,随手丢了手中的信件“罢了,随他去吧!不寄了,如今朕这样的处境还不如当初做皇子时,他若是见了也只是惹他忧心罢了。” 韩玉忙将地上那团信件捡了起来,努力捋平整了又放到案上,耐心劝道:“陛下,您都写了不妨再寄一次吧,兴许四公子就回信了呢?” “不了”萧洵哑声道“不想再试了,要回早回了,朕只是太需要有个人出出主意了。” “陛下可有什么事是拿不下决定的?” “嗯···” “四公子一向聪明,从前帮着陛下出了不少主意,可眼下,陛下有了这么多大臣,尤其是太傅,太傅学识渊博不比四公子····” “韩玉,别说了!”萧洵不想听下去,这难题正是上官珏给的,他只是害怕,需要有个亲近的人给壮壮胆。 韩玉心疼他却也无可奈何,便只低头不语。 萧洵叹了口气道:“韩玉,今日让人早点准备晚膳吧!多准备几个菜,今晚朕要宴请摄政王!” 第20章 交杯酒 顾时笙这两日只偶尔同萧洵一起用膳,只要顾时笙在,萧洵都食不知味,可今日竟主动宴请顾时笙。 韩玉问:“陛下,可要设在庆云殿?” “庆云殿是重大节日才启用的,韩玉,你是不是糊涂了?” “陛下,今日小雪,是摄政王生辰,奴才以为您要设宴款待摄政王。” 萧洵恍然大悟,昨日礼部折子上还写了顾时笙生辰送礼之事,他却忘了,今晚是顾时笙生辰,萧洵犹豫着要不改天,可不管改不改天,迟早都得做··· “不必,直接设在太辰宫便是,让人给他煮碗长寿面···”萧洵一愣,又不是给他过生日的,煮什么长寿面,他要是长寿了,短命的就该是他萧洵了。 “还是别了,就按着平常的就行。” “是!”韩玉应声下去。 而此时的摄政王府里,顾时笙刚回府就看见府上的管家张伯在清点着各方送来的礼品。 “王爷!”张伯看到顾时笙连忙迎了上去,将手中的清单给呈给顾时笙“这是礼部和各府送来的贺礼,还请王爷过目,还有一些底下将士们送来的···” 顾时笙并没有伸手去接,转而道:“不必了,礼部送的留下等过几天拿去分给将士们,至于各府送的礼原路返回。” “全退吗?之前送的礼退了倒也无妨,今日是王爷生辰,想来受点礼也不为过。” 顾时笙冷哼一声:“朝中这些人各怀鬼胎,本王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你退了便是。” “诺!”张伯退下,招了几个下人开始交代退礼的事。 顾时笙刚回到书房就看到一个小小的影子慌乱的一闪而过躲进了屏风后面。 顾时笙轻笑一声,在门口站了许久,屏风后的人等了半天不见动静,便探出小脑袋,正正撞上顾时笙的目光,吓得又缩了回去。 顾时笙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步走了过去,在屏风前蹲下身柔声道:“别躲了,我都看见你了。” 萧睿怯生生的走了出来,嘟着小嘴,小眼神有些慌乱。 顾时笙笑道:“睿儿怎么了?怎的一个人跑来书房了?” 萧睿瘪了瘪嘴委屈巴巴道:“睿儿要九哥,不要刘婶。” 顾时笙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睿儿在这里安全,刘婶也很疼睿儿不是吗?” “可我还是想九哥!”睿儿说着,嘴巴一瘪,眼泪就掉了下来。 顾时笙忙给他擦眼泪,这两兄弟怎么回事,大的哭,小的也哭。 “好了,睿儿乖,过段时间就让你九哥来看你好不好?” “哇~”睿儿瘪了许多天,突然被人安慰一下,反而控制不住了,只哇哇大哭。 顾时笙最怕小孩哭了,他捏了捏眉心,忙将孩子抱进怀里哄着。 刘婶满宅子找人,隐约听到声音哭声,急急忙忙的跑来,就看到顾时笙抱着哇哇大哭的萧睿哄着。 刘婶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等萧睿哭累了,顾时笙抱着哭的一抽一抽的孩子,轻拍着他的背将人哄睡着了,看着睡着还眼角挂着泪珠的萧睿,顾时笙小心的将他的泪水擦干后才交给刘婶。 刘婶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小声道:“王爷,今天您生辰···” “不办了,一会还得入宫一趟!” 刘婶微微一笑道:“那我让厨房给您煮碗长寿面吧!” 顾时笙轻轻的“嗯”了一声,刘婶才抱着孩子退了出去。 萧洵在御花园的秋千上坐了一会,直至黄昏将近。 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过来禀报,说顾时笙已经进宫了,萧洵这才站起身回了太辰宫。 顾时笙去了勤政殿,将萧洵处理过的折子一一检查了一番,又提笔做了一些修改。 暮色降临前他才忙完,又将几份有问题的折子带上,去了太辰宫。 萧洵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心想着这毒该下在哪,想来想去还是直接将毒粉抹在了顾时笙的酒杯边上,他小心翼翼的做完这一切,又等了半天还是不见人来,便让韩玉去看看。 “摄政王···”韩玉得令正准备出去就见顾时笙高大的身影进了门。 萧洵听到外边行礼的声音,顿时心脏狂跳,鸿门宴这种事他倒是第一次做。 萧洵扯起一抹假笑道:“你来了!” “嗯,这几日忙,折子我看过了,怀州建港之事有些不妥,我修改了一下,你再看看。”顾时笙将手中的折子递给萧洵。 萧洵接过折子只放在了一侧:“这些不急,一会再看,摄政王还没吃过,坐下一起用膳吧!” 顾时笙看了一眼早已经摆好的碗筷和酒杯,心生疑虑,但还是坐了下来。 韩玉忙为二人斟上酒。 顾时笙将殿内的人都打发了出去,他淡淡一笑:“难得陛下今日主动邀请臣一同用膳,可是遇着什么开心的事了?” 萧洵脸色有些苍白,他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只扯起一笑,也不提他生辰这事,只道:“没有,折子积了两日,你还没过目,便一直没发下去,想着你今天肯定得过来看看,所以就想跟你一起用个饭···吃吧!” 萧洵感觉自己舌头有些打结,索性还是少说话,吃起饭来。 顾时笙感觉萧洵今日有些奇怪,但见他一副乖乖吃饭的样子,便也拿起筷子。 萧洵味同嚼蜡一般,吃了一会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酒杯,便停箸举杯道:“摄政王这几日辛苦了,朕敬你一杯。” 顾时笙也停下筷子,狐疑的看着他,自从上次萧洵试图将他灌醉反把自己喝多后,便再也不敢喝酒了,这才多久,好了伤疤忘了疼? 顾时笙拿起酒杯,萧洵一紧张先喝了一杯,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似乎在等着顾时笙喝下。 顾时笙端着酒杯正欲喝下时却顿了一下。 萧洵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顾时笙看了一眼萧洵的神色,轻笑一声放下酒杯道:“洵儿今晚怎的突然来了兴致要与我喝酒呢?” 萧洵哂笑道:“今日不是你生辰吗?陪你喝一杯倒也无妨。” “哦~”顾时笙似笑非笑道“洵儿不怕我喝多了回不去吗?” 萧洵脸色微微一僵,而后笑道:“无妨,朕派人送你就是了。” 顾时笙慢悠悠的给他倒上酒,而后将二人的酒杯对调了一下。 “这么喝多没意思,你我也算一夜夫妻,不如来喝个交杯酒如何?” 萧洵呼吸一滞,顾时笙把他的酒杯还给了自己,还要喝什么交杯酒,这是要送自己上路酒吧! 第21章 大丈夫能屈能伸 萧洵尴尬的笑了笑,又将酒杯换了回来:“你高兴就好。” 顾时笙嗤笑一声,将那杯有毒的杯子拿起递给他。 萧洵心慌的看了一眼顾时笙,对方却一副不容拒绝的眼神。 萧洵脸色惨白,他有种预感顾时笙是知道了那酒有问题才故意将有毒的一杯递给自己。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颤抖的伸手接过了那杯酒。 “来吧!” 顾时笙站起身摆出要与他喝交杯酒的姿势。 萧洵心沉到了谷底,他索性放下酒杯,坐着不动。 顾时笙见他垂丧着脑袋,也坐了下来,悠哉的靠在椅背上淡淡道:“不敢吗?我当你不怕死!” 萧洵瞬间汗毛直立,直勾勾的盯着顾时笙,他果然知道这酒杯上抹了毒。 顾时笙双手环胸,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他冷声命令道:“喝了它,今晚的事我就原谅你了。” 他知道自己失败了。 寒意如疯长的藤蔓瞬间席卷了全身,他欲哭无泪,他看了看自己眼前的毒酒又看了一眼顾时笙。 “你怎么知道这酒有问题?” 顾时笙不屑的一笑道:“我十五岁辨识百毒,什么毒我一闻便知,这点小伎俩还敢来糊弄我?” “难怪···”萧洵叹了口气,像是认命了一般道“此事是朕一人的错,你···不要迁怒他人。” 顾时笙心脏一阵抽痛,从前那个恨不得一天都挂在他身上的小人儿长大了,他会担心牵连旁人,却只想弄死他··· “好啊!”男人脸上挂着残忍的笑“你喝了我就不迁怒他人。” 萧洵心里一阵酸楚,果然还是得英年早逝,只是可怜了睿儿,从今以后他便再无人护着他了。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眼泪却掉了下来。 顾时笙睨着他冷冷的问道:“哭什么?你马上就要死了,说说看,对自己的葬礼有什么想法?” 萧洵倔强的抹了把眼泪冷声道:“一把火烧了吧,骨灰拿个罐子装了放到我母妃的棺木里,不要办葬礼,别让睿儿知道。” “好歹是个皇帝,这么草率吗?” 萧洵的眼泪止不住的掉,他也不想压抑了,吸了吸鼻子道:“反正在这世上,除了睿儿,也无人在意我,葬礼给谁看?” 顾时笙一怔,只觉得心里一阵抽痛,他不耐烦道:“你想毒死我,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你···你管我,你该死,你这种人都不死,老天不长眼,我都要死了···我就哭···我乐意!呜呜呜···”萧洵胡乱擦了一把眼泪,像个撒泼的孩子一般,他抽泣道“我···我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得死在你手上,你这个混蛋。” 顾时笙好笑道:“你就不留一封遗书或者遗言什么的?” 萧洵吸了吸鼻子道:“无人可留,母妃死了,父皇儿女多,也不疼我,兄弟姊妹感情薄,最好的朋友也走了,只剩睿儿一个,他还小,他什么也没做错,请你不要为难他。” 见萧洵这般可怜见的,顾时笙原本的满腔怒气瞬间就荡然无存了,他轻咳一声道:“要不你过来亲我一下?” 萧洵瞪了他一眼怒道:“你能不能做个人?还要调戏我一个将死之人!” “说不定你亲我一下毒就解了呢?” “你无耻!”萧洵气急“这种时候还想占我便宜!” “怎么就占你便宜了?”顾时笙不以为然“你亲我,应该是你占我便宜。” “····”这是什么厚颜无耻之徒?萧洵气笑了“你可别恶心老子了!你就贪图老子美色!” “你真的不亲?亲了也许就不用死了呢?” “你···”萧洵看着顾时笙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有些怀疑顾时笙说的是不是真话,难道他有解药? “确定不亲吗?过了村可没这个店了。”顾时笙一副无所谓的表情。 “你说的可是真的?”萧洵抹了一把眼角的泪。 顾时笙淡淡的笑着:“嗯!反正都要死了不是?试试也无妨。” 萧洵将信将疑的站起身,走到顾时笙面前。 顾时笙只带着淡淡的笑意,指了指自己的唇。 他紧张又局促,俯下身快速的在顾时笙唇上蜻蜓点水一般亲了一下。 “给我解药!”萧洵朝他伸手却倔强的将脸转向了别处,生怕对方看到他红了脸颊。 顾时笙愣了一下,嗤笑一声:“你这是不是太敷衍了?” 萧洵看向他,只觉得自己脸发烫的厉害。 “你是不是耍我?” “怎么会?这样吧!你好好亲我一下,我保证你的毒就解了。” 萧洵看了一眼顾时笙,又垂下眼帘,哑声道:“那你也不生气我要杀你吗?等我亲完了你还得杀我···那我····” “要我不生气的话,那你得更有诚意一些,来!坐这里亲我。”顾时笙面带微笑的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萧洵嘴角抽搐了一下,虽然很羞耻,但总比毒发身亡来的好,大丈夫能屈能伸,便就牺牲一点。 他别别扭扭的走到顾时笙身前,看了一眼满脸期待的顾时笙,咬咬牙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轻轻的坐到顾时笙的腿上。 他自己都觉得别扭,可是顾时笙却好像很开心一般,一把搂住了他的腰,吓得他浑身紧绷了起来。 “快点!”顾时笙将他搂的更紧了。 萧洵心不甘情不愿的伸手捧着他的脸,闭上眼亲了下去,那软儒的触感落在顾时笙的唇瓣,青涩又生疏的吻让他瞬间心里一阵酥麻。 在人快要离开之际,顾时笙按着他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直将萧洵吻的翻了白眼险些断气了才放开他。 萧洵憋的满脸通红,伏在他肩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顾时笙给他顺了顺气:“你傻不傻?接吻也可以呼吸的。” 萧洵刚刚哭的鼻子都堵了,哪还能正常呼吸,他缓过来后急忙挣脱他的手,嫌弃的用袖子抹了一把嘴道:“说好的,给我解药!” 顾时笙却笑了:“放心,你还死不了,真正有毒的是这杯!” 他的手指轻轻在桌面扣了扣。 萧洵看着顾时笙手指边的那杯酒愣住了,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哭了这么久这毒一点没发作,原来是对方换酒的时候用了障眼法? 萧洵又气又恼:“你耍我!” 顾时笙却挑了挑眉道:“你就这点本事,还想杀我?” 第22章 秋后算账 萧洵心虚,下毒本来这就不是君子所为,现下他哪有脸再说什么,便只默默的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顾时笙见他耷拉着脑袋,又羞又懊恼的小模样,好笑道:“怎么?没杀成我很失望?” “····”萧洵心里乱糟糟的,也不敢去看对方,与顾时笙相处这些天,他每每都有死里逃生的惊险感,看来得先把棺材准备好。 顾时笙声音沉了几分:“你真的那么想我死?” 萧洵低垂着眸子又气又委屈,“我也不想这样,是你欺人太甚!” 顾时笙沉默了一会,而后无声的叹了口气,想着萧洵应该还在气那晚的事。 他顿时有些懊悔,到底是他没做好准备,他也没想到萧洵的身体还那般瘦弱,哪受得住他那一番折腾,怕是心里有了阴影。 顾时笙站起身来淡淡道:“从明天开始,我来带着你锻炼!” “什么?”萧洵一脸茫然,他们在说下毒之事吧?顾时笙突然来这么一句,让萧洵着实有些懵。 顾时笙当真就放过他了? 韩玉在门口冻得打了个喷嚏,正巧顾时笙开门出来,待人走后才匆匆推门而入。 “陛下”韩玉看着萧洵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忙问道“您没事吧?” 萧洵没有接话,看着桌上那杯毒酒。 顾时笙这样的人,有人要毒杀他,他竟然就这么放过他了? “啪!”桌上的折子掉在地上,韩玉连忙拾掇起来呈给萧洵。 萧洵拿过折子,打开看了一番,顾时笙习惯用草书,他的字龙飞凤舞,字字顾盼,字中有情,弦外有因。见解独到,若不论他心怀不轨,倒是个难得的人才。 “陛下”韩玉见他这几日心神不宁,加之今日这般又宴请顾时笙,也隐约猜到几分“恕奴才直言,陛下如今初登大宝,摄政王权势滔天,陛下实在不宜与之为敌。” 萧洵看了一眼韩玉,叹气道:“朕何尝不知道,大黎如今这般局势,西南不稳,北境不宁,西蜀又乱,齐州君家···君山先生虽是朕的老师,但君家手握二十万守备军军权的却是君远,此人亦非善类,以往各大世家把持朝政,现在顾时笙一来反而将他们全压了下去,顾家是个助力,若的顾家相助自然是好的,可你也看到了,他也不是个好东西,他完全不把朕放在眼里,他···” 萧洵一想到顾时笙那般欺辱自己就莫名的屈辱又心塞。 “陛下,局势艰难,也只是暂时的,陛下或可试着收服摄政王。” “收服他?”萧洵不可置信的看着韩玉“你觉得朕能收服他?!” 韩玉尴尬的笑了笑,“按着目前的情况来说,是有些难,陛下处于弱势,但,万事皆有可能,只要有一点希望,陛下何不试试?” 萧洵叹气:“不知道朕有没有那个命收服他···” 萧洵腹诽,只怕被他收服的可能比较大吧。 或者···打不过就屈服?可一想到这段时间来屈辱的一幕幕,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果断打消了屈服的念头··· “陛下莫要丧气,再强的人也会有弱点,只要陛下与他多多周旋,总能找到突破口,到时候必然能君臣和睦。” 萧洵看了看韩玉,顾时笙除了混账了些,但对他算是万分包容了,否则就下毒这事,只怕自己就凉了,想到此处,萧洵轻叹了口气道:“也罢,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可成。朕不妨就试试。” 他默默的将桌上的那杯毒酒倒了··· *** 次日 朝堂上,群臣还在争执不下庆御帝和各位皇子公主的安置问题。 都察院的祝庭轩突然上前一步,“陛下!臣有本奏!” 方才还在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群臣突然安静了下来。 有人悄声议论,“祝大人这是要告状吗?” 萧洵见祝庭轩说话预感他是要状告什么人,都察院亦做为言官监督百官,尤其祝庭轩此人,一般说话便是要告官员的状。 萧洵清了清嗓子,“祝卿直言便是。” 祝庭轩看了一眼上官珏和他身后的杜进棠后对着萧洵深深的鞠了一躬,“陛下,臣今日要状告吏部尚书杜进棠卖官鬻爵,收受贿赂,不堪担任吏部尚书一职,请陛下圣裁!”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杜进棠脸色惨白连忙下跪,“陛下,臣从未卖官鬻爵,收受贿赂,不知祝大人何出此言。” 祝庭轩面不改色,“陛下,臣日前同刑部一同查获若干证据,上面记载着杜进棠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贿赂,随心任免朝中官员更改考核,望陛下明察。” 祝庭轩拿出一本厚厚的账本和一叠书信,韩玉匆匆下去接过后呈给了萧洵。 杜进棠冷汗直流,抬头看了一眼太师椅上巍然不动的顾时笙。 萧洵翻着看了一会,又看了几封书信,眉头皱的越紧,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杜进棠,又看了看顾时笙和上官珏,杜进棠说到底是上官珏的半个学生。 顾时笙这几日去过督察院,今日这事明显是顾时笙要剪了杜进棠! 萧洵观察着每个人的神色,难不成祝庭轩也倒向了顾时笙? 上官珏似乎脸上有些挂不住,只黑着脸。 祝庭轩继续说道:“陛下,吏部作为六部之首,掌品秩铨选之制,考课黜陟之方,封授策赏之典,定籍终制之法。身居高位,应选贤任能,促大黎繁荣昌盛,杜大人凭借职务之便收受钱财,小到国子监监丞大到我都察院给事中都给杜大人送过礼,此行令人不齿。” 杜进棠因过于紧张已然有些晕眩,此时已经汗如雨下。 萧洵听着祝庭轩之言,总觉得此事应还有蹊跷,此前和太傅一起让萧洵毒杀顾时笙的也有他,他昨日刚对顾时笙下毒未成,今日朝堂上就来这么一出。 萧洵看了一眼太师椅上的顾时笙,却看不出那人有什么反应,仿佛就是个旁观者一般。 萧洵收起书信,“杜卿,朕手上这一大摞书信,都是你的字迹,还有这些账本清清楚楚的记录着你收受的钱财明细,你可还有什么辩解的?“ 杜进棠闭了闭眼,只颤声道:“臣着了别人的道,他们这是要置臣于死地,好扶持自己人上位,这····都是他们捏造的···陛下,臣该死,这些银钱都是他们恳求臣收下的,只愿有机会为陛下所用,臣见他们实有报国为君之心,这才提拔他们的,陛下明鉴!” 第23章 秋后算账2 杜进棠眼见萧洵无权,忙哆哆嗦嗦的看向上官珏,指望对方为他说话。 上官珏从始至终黑着脸,他自然是知道祝庭轩不会诬赖杜进棠,只是怒其不争,却也无可奈何。 萧洵知道上官珏想保杜进棠,即便不是为了杜进棠也要保住吏部尚书是自己人!他放下手中的书信。 “此事仅凭几封书信,朕觉得还需···” “陛下!”祝庭轩高声道“杜进棠这是强词夺理,按他这么说贪污受贿那可都是为了陛下,若不处置怕是助长了底下的受贿之风,陛下若是觉得证据还不够,可以将那名单上的人一一查办,看他们供词是否一致,免得冤枉了杜大人,太傅,您说是吧?” “啊!这···”萧洵犯了难。 被提名的上官珏,他沉着脸瞥了一眼杜进棠,而后对萧洵拱手,“但凭陛下圣裁!” 眼见上官珏也不护自己了,杜进棠垂死挣扎,“陛下,您可千万别着了他们的道,祝大人已然倒戈!他们这些逆臣便是看陛下年少,想要挖空陛下身边的人,掌控陛下,罪臣该死,被人钻着空子,可陛下身边若都换成了狼子野心之徒,陛下危矣!” 祝庭轩肃然道:“陛下!臣没有!” 朝臣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杜大人!”一直作壁上观的顾时笙开了口,金殿瞬间安静如斯。 “杜大人好一番忠肝义胆,到底是为了陛下还是为了你自己呢?”顾时笙讥讽道“你的银子养着的是你的众多姬妾和外室,可不是陛下,也未入国库,我等都是忠心为陛下办事的,怎的在你眼中别人就是狼子野心了?满朝文武怎的除了你没人了吗?陛下慧眼识珠,你走了,陛下自然能提拔更为合适的人选,不劳杜大人费心了!” 有人窃窃私语道:“摄政王此言是让自己自行做主后续吏部尚书之位啊!” 杜进棠冷汗直流,已经无力挣扎。 上官珏看了一眼顾时笙,“摄政王此言当真?” “自然!陛下是一国之君,正三品大臣的任命自然由陛下说了算。” 得到了顾时笙的确认,上官珏稍稍松了口气,随后才对萧洵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萧洵揉了揉生疼的太阳穴,“杜进棠收受贿赂卖官鬻爵,自今日起革职查办,着令三司会审!此案相关人等一律重罚,羽林卫!押下去!” “陛下,臣对陛下忠心耿耿,臣是被人设计了啊···” 杜进棠哭喊着被乔星策带人拖了出去。 朝堂上顿时噤若寒蝉,人人心有余悸。 萧洵看了一眼众人的神色,有的心慌,有的低头不语,有的神态自若··· “众位爱卿若无别事,今日早朝便到此为止,退朝!” “陛下!”顾时笙叫住他“臣和太傅有话要说,还请陛下留步,各位大人便先退了吧。” 群臣面面相觑了一番才熙熙攘攘的退出了金殿。 待殿内只剩下萧洵,顾时笙,上官珏和萧洵旁边伺候的韩玉时,萧洵才道:“摄政王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顾时笙冷笑了一声,“太傅,想必下毒之事并非你提议的吧?” 上官珏霎时间僵住了,他看了一眼龙椅上脸色也不怎么好的萧洵,已然明白了一切,他无所畏惧道:“王爷,此事是老夫一人的意思,陛下只是被老夫蛊惑了,摄政王若要问罪,老夫一力承担。” “啧!”顾时笙带着几分不屑的笑意“太傅大人,你是三朝老臣,如今身居高位怎的不知道往下多瞧瞧?你觉得杜进棠为什么找你提议对本王下毒?还是你觉得本王找人诬陷他?那白纸黑字的证据是假的?” 上官珏一愣,难道是杜进棠早知道顾时笙盯上了他,为了保命才巧言说服自己一起去找萧洵对顾时笙下毒? “摄政王何时开始查杜进棠?” 顾时笙勾唇,“入京第二日吧,听说杜进棠也算太傅的半个学生,想来太傅还不知道,杜大人可往本王府上送了不少好东西。” 上官珏脸上挂不住,杜进棠初入仕途时上官珏见他学识不错便将他引荐给了庆御帝,杜进棠便从一个从七品的小官一路做到了正三品的吏部尚书,不曾想杜进棠此人明着站在自己这一侧,暗地里却往顾时笙府上送东西,还利用职务之便做出这等令他蒙羞之事。 上官珏重重的对着萧洵跪下,“陛下,臣识人不明,有愧陛下,还请陛下重罚!” 萧洵叹了口气道:“太傅,此事怪不得你,这些事都是他背着你做的,又极为隐秘,你不察也是正常,你先起来吧。” 萧洵没想到,连上官珏都被人利用了,但是他们想杀顾时笙都是真,也怕顾时笙借机报复。 “太傅快请起!”顾时笙突然伸手将人扶了起来,萧洵和上官珏都震惊了。 “陛下尚年幼,初登大宝,还需有个人在旁辅佐,本王不才,愿独揽此任,太傅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上官珏明白顾时笙的意思,他这是要让上官珏放心把皇帝交给他教导。 上官珏狐疑的看着他道:“摄政王若能真心辅佐陛下自然是好的,只是老夫不明白摄政王是否还有他意。” 顾时笙笑了:“太傅无非就是当心本王把持朝政,不肯让权给陛下罢了,今日太傅和陛下都在,本王不妨将话挑明了说,太傅并非世家出身,虽然彼时朝中大部分世家以太傅为尊,有几分真心,想必太傅心里有数,三皇子是正经嫡出的皇子,姜家又是京中世家之首,姜侯自陛下登基后一直称病不朝,朝中的世家自然是更愿意拥护嫡子,而陛下无人可依,唯有太傅一人尔,可若是有本王在,那情况便不一样了,此时大黎内忧外患,世家分权,陛下手中无兵权,本王便是他最好的助力。” “呵!只怕到时候你顾家一家独大吧?” “本王如今也是一家独大,有何区别?” 萧洵和上官珏对视了一下,二人心里都明白,可顾时笙在二人心里也是狼子野心之人。 “本王知道你们二人担心什么,若是陛下真能成为明君,本王自会放权!” 听到放权二字,上官珏有些诧异:“摄政王此言当真?” 顾时笙轻笑一声:“自然!” 上官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若是如此自然是最好了。” “太傅放心,陛下聪明好学,将来必能成为一位明君。”顾时笙说着还不忘看了一眼龙椅上的萧洵。 “有劳摄政王费心了。”上官珏拱手。 萧洵看瞟了一眼顾时笙,他始终不相信这人,总觉得顾时笙不会那么好心。 第24章 同游 杜进棠被抄了家,众多官员受了牵连,遭了贬职,朝中也安分了几日。 下朝后,萧洵百无聊赖的听着顾时笙的指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专心些!”顾时笙敲了敲他的脑袋。 萧洵悄悄翻了个白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顾时笙见他心不在焉便放下手中的折子:“怎么?昨晚没睡好?” “没有···”萧洵深吸一口气拿起折子继续看了起来,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圈在磨房的骡子,除了干活睡觉吃饭已经没有半分自由。 明日就是庆御帝生辰了,每年这个时候他都在头疼该送什么礼,可今年这情形是提也不敢提了吧··· “你···”萧洵犹豫了一下开口问“什么时候让我见睿儿?” 顾时笙瞥了他一眼道:“政务处理完了下午带你出去走走吧!” 萧洵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去哪?” 顾时笙收起手中的折子漫不经心道:“我在城郊有个庄子,现下入秋了,应该有果子摘,还有一些鸡鸭鹅,带你过去瞧瞧,明天去我府上看完睿儿再回来。” 萧洵狐疑的看着他。 “明天回来?” 顾时笙见他一副防备的样子,笑道:“怎么?不想去?要是不想去的话就···” “去!”萧洵生怕他反悔忙道“去看看也无妨。” 顾时笙摸了摸他的脑袋:“那你专心点,处理完了就走。” 萧洵也没躲开,又打起精神和他一起工作。 ··· 天高云淡,城郊秋色宜人,山上的桂花还未凋谢,香飘十里。 萧洵坐在马背上只觉得空气中都弥漫着桂花香,身后的顾时笙带着他慢悠悠的骑着马。 马车空置着,乔星策韩玉和羽林卫走在后面。 萧洵有些不自然的扭了扭身子:“朕会骑马,你这样抱着朕怪别扭的。” 顾时笙故意搂的更紧了些:“说好的,你要出马车就只能与我同乘。” 萧洵心里一万个不爽,但想到还能趁着下雪前出来放个风也算值了。 一行人到了顾时笙所说的秋信山庄,庄子的管事殷勤的将人迎了进去。 萧洵一下马就惊喜的发现庄子里有一窝小奶狗,他蹲在狗窝前逗着肉嘟嘟的小黄狗,小奶狗们也不认生,一个劲的舔着萧洵白皙的手指。 “喜欢吗?”顾时笙站在他身后。 萧洵摸着奶狗柔软的毛发道:“嗯,这时候的狗崽最可爱了。” “喜欢就带一只回去养!” “可以吗?”萧洵抬头惊诧的看着他。 顾时笙只是笑眯眯的点点头。 萧洵爱不释手的摸着奶狗身上的毛发,可一想到宫规不许养狗,他轻叹了口气道:“于礼不合,司礼监和太傅都要来念叨的,要说朕玩物丧志的。” 顾时笙一笑:“只要你喜欢,就能养!” 萧洵抱了一只白色的狗崽,轻抚着它的小脑袋道:“可朕更想耳根清净点,睿儿最喜欢狗了,从前宫里不让养,要是睿儿看到了肯定会喜欢。” “陈鼎!”顾时笙唤了管事的来。 管事的忙过来道:“王爷有何吩咐!” “抓两只狗崽送到王府交给刘婶!” “是,王爷!” 管事利索的抓了两只狗崽,便吩咐一旁的庄民立刻送去摄政王府。 “好了,先放下吧,带你去摘橘子!”顾时笙说着便拉着萧洵往外走去。 管事的带着他们去了橘园,满园的橘子像一个小灯笼一般挂在树上,庄民们都在摘橘子。 萧洵倒是第一次来橘园,兴奋的拽了几个大橘子抱在怀里。 韩玉忙拿着篮子给他装,他摘了个最大的剥了皮,掰了一块塞进嘴里,又掰了块塞给韩玉。 转过身却看见顾时笙和乔星策只是站在坡上看着他。 萧洵朝他们各丢了一个橘子:“你们愣着干嘛?不摘吗?” 顾时笙见萧洵摘的开心,嘴角不觉上扬。 乔星策跟着顾时笙多年,倒是第一次见顾时笙如此费心讨好一个人,心里生了些怀疑。 顾时笙淡淡道:“盯着本王做什么?” “咳!没!” “难得出来,别杵着了,也去玩吧!” 乔星策闻言将手中的橘子丢给顾时笙也提了个篮子摘起橘子。 傍晚,几人回到庄子里,管事安排的炭火已经备好,架着银色的烤架,一旁放着片好的牛肉,还备了蘸料。 “这是要吃烤肉?”萧洵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陌生的装备。 顾时笙已经坐了下来夹了一片牛肉放到了铁网上烤了。 “想来京城这么吃牛肉的少,今日便让你尝尝鲜!”顾时笙娴熟的将肉放到铁网上烤着。 “牛肉?”萧洵看着那鲜红的牛肉心中有些不安“这不会是耕牛吧?” 顾时笙抬眸看了看他道:“放心,不是耕牛,水牛罢了,这样烤肉吃过吗?” 萧洵摇了摇头:“没有,倒是第一次见。” 萧洵看着在铁网上烤的滋滋冒油的肉咽了咽口水。 顾时笙笑了笑,夹了一块牛肉,裹了蘸料递给他。 萧洵看了看他,还是张了嘴吃了他递来的肉,发现那味道倒是在宫里不曾吃过的。 “怎么样?好吃吗?” “嗯!好吃!肥而不腻,鲜嫩可口。”萧洵便也动起手来学着顾时笙的样子烤起肉。 二人边烤边吃,管事的还端来一壶桂花酿,顾时笙给他斟上酒。 萧洵看着顾时笙倒酒,心里有些顾虑。 顾时笙见他盯着那杯酒迟迟不敢动,只轻笑一声:“放心,没毒。” 他说着自己先喝了一杯,又继续烤着肉。 萧洵大囧,他倒不是怕顾时笙下毒,顾时笙要想杀他根本不用下毒,只是想到不久前下毒这事,顿时有些尴尬。 萧洵拿起酒杯抿了口桂花酿。 顾时笙夹了一块烤好的肉递过来喂他,萧洵有些别扭但还是一口吃了。 顾时笙边烤边道:“庄子后面还有一汪温泉,晚点还可以泡个澡,今晚就宿在庄子里吧!” 萧洵一听到要住在庄子里险些呛到,他可不敢跟顾时笙住在一起,他轻咳了一声道:“这···就不用了吧,还是回宫···” 顾时笙见他脸色变了只道:“说好了明日看完睿儿再回去的,忘了?” “可···可是明日还要早朝!” 萧洵心里毛的很,生怕他要对自己做什么。 顾时笙边翻着烤盘上的肉边道:“已经让人通知他们明日早朝取消了。” “你···随意不朝怎···” “明日是你父皇生辰!”顾时笙似乎是极其不愿的说出这句话。 萧洵愣了一下,他自然知道明日是他父皇生辰,可他父皇杀了顾驰安,也知道对方不杀庆御帝已经是底线了,哪还会让他过什么生辰。 顾时笙轻哼一声:“我是烦你父皇,是不想让你去,我可以杀他,可以辱他,可你是他儿子,如今你是皇帝,全天下人都盯着你,还得去做做样子。” 萧洵不可思议的吞咽了一下,他从没想过对方能大度到让他去给庆御帝过生辰,这般替他考虑着实让萧洵有些受宠若惊。 “那···我可以去···” “嗯!” “咳咳!那朕回去准备···” “生辰礼已经让人给你准备好了!明日你带了睿儿直接去行宫!乔星策会带羽林卫护送你过去!” “额···”萧洵汗颜,这活阎王倒还挺周到,该找什么理由回去呢?他可不想跟这个人在外留宿啊! 萧洵不安的看着烤盘上滋滋作响的烤肉,感觉那烤的不是牛肉而是他的心。 顾时笙低低的笑了一下:“你这么怕我做什么?我要是想干嘛,你能跑的掉?” 萧洵闻言,更加坐立难安了。 第25章 同游2 顾时笙瞟了他一眼。 “放心,我不做什么,今日你高兴就行。” “真的?”萧洵有些不敢信他。 “嗯!” 萧洵听到这话才稍稍松了口气,高高兴兴的吃着烤肉。 “你何时在城郊买了这么个庄子?” “从前我爹还在京城时的,有好几个这样的庄子,卖的只剩两三个了。” “你们人在北梁,这庄子也管不着,收益呢?” 顾时笙笑道:“自有人管着,收益便拿来养京城的暗桩。” 萧洵翻烤肉的手顿了一下,他尬笑了一下道:“你就这么跟我说了?” “没有什么不能让你知道的!”顾时笙夹了块肉放到他的碗里“京城有北梁的暗桩也不奇怪,想来你也都知道,只是不知道都有谁。” 萧洵忍不住腹诽,你还真不把我当外人,不知道我时刻想弄死你吗? “王爷!乔统领做了叫花鸡!”有人端了一盘烤好的叫花鸡来。 “放下吧!”顾时笙拿着帕子擦手。 萧洵看了一眼色香味俱全的叫花鸡笑道:“看不出来乔星策一个舞刀弄剑的将军,还能做叫花鸡!” “这孩子从小就喜欢吃叫花鸡,在军营混久了,跟谁都处的好,伙房的厨子教的,做的还可以,你尝尝!”顾时笙扯下一块鸡腿递给萧洵。 萧洵接过他手上的鸡腿,看了一眼面上带着淡淡笑意的顾时笙,这时候的顾时笙跟在城外第一眼见他时简直判若两人,没有一点杀气,还异常的温柔。 萧洵吃了一口,夸赞道:“嗯,不错,芳香四溢,油而不腻,跟聚贤楼的有的比。” 顾时笙给他斟上桂花酿。 二人倒是难得心平气和,有说有笑的吃了顿饭。 吃完烤肉,萧洵只觉得身上一股烤肉味,便在韩玉的伺候下在庄子后院的温泉池里泡着了。 萧洵赤着身子悠哉的趴在池边吃着韩玉剥好的葡萄,听着周围细微的虫鸣,享受着难得的放松。 韩玉见茶杯空了,转身拿了茶壶,没想到就这么一会,萧洵已经趴在池子边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微微的红晕。 ”陛下?”韩玉小声的唤了一声,见萧洵没有反应,顿时犯难了。 “怎么了?”顾时笙穿着松垮的寝衣正准备来泡温泉,就见韩玉手足无措的样子。 韩玉行礼道:“王爷,陛下他···睡着了。” 顾时笙看着趴在池子边上,大半个身子还泡在温泉里的萧洵,便走下温泉里轻轻的拍了拍萧洵的脸:“洵儿,醒醒!” 萧洵呼呼大睡,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韩玉尴尬道:“王爷,陛下喝了酒,一旦睡着便很难再叫醒了。” “睡这么死?” “呵呵,是啊,陛下一向睡的沉,要是饮了酒,睡着了那便是雷打不动,这样泡着怕是不妥,奴才真不知如何是好。” 顾时笙看着睡的口水直流的少年,不禁失笑,他小心的将人拉进怀里抱了起来。 韩玉见他抱萧洵,顿时有些慌。 顾时笙瞥了他一眼道:“拿袍子过来!” 韩玉忙取了袍子将萧洵裹了起来,顾时笙便抱着他进了屋里。 “王爷,让奴才来伺候吧!”韩玉生怕萧洵这副模样让顾时笙看了又要见色起意,一进屋就想接手过来。 顾时笙将人放到床上,没有理会韩玉的话,只伸手道:“干帕子!” 韩玉踌躇了一下只好拿来帕子递给顾时笙。 “出去吧!”顾时笙接过帕子便打发韩玉出去。 “王爷···” “出去,别让本王说第二遍!”顾时笙显然有了几分不耐烦。 韩玉心下担忧,但也不好违逆顾时笙只好退出门。 顾时笙看着床上的萧洵,轻轻的掐了一把他白里透红的脸,只觉得对方睡着的样子甚是可爱。 顾时笙拿着帕子给他擦身上的水珠。 那晚没仔细看他的身体,如今一看倒是觉得他的这身体怪的很,长的倒是匀称,清清瘦瘦的,虽然才十七,可这身体看着就比实际年纪小个两三岁,而且,一个男人身上怎么能这么少毛,连胡子都不长··· 顾时笙想着忍不住上手摸了摸他的下颌,真是一点也不长,奇了! 他拿着帕子继续给他擦拭身上的水珠,他倒是没想到萧洵喝了酒竟会真的睡这么死,任他翻来翻去的擦拭都没有醒来,这副软趴趴的任人揉搓的模样,让他生了些燥意,他忙取了寝衣给萧洵套上。 门外的韩玉不安的站在门口守着,乔星策吃饱喝足,餍足的剔着牙走来,就见韩玉脸色不太好。 “韩公公?”乔星策走到他面前“脸色不太好嘛,怎的了?陛下呢?睡了吗?” 韩玉看了一眼乔星策不敢多言只道:“陛下···睡了。” 乔星策一笑:“哦!你晚上还没吃饭吧?这里我看着,你去吃饭吧!” 一旁的赵福儿也笑着劝道:“师父,您先去吃饭吧,这里徒儿和乔统领看着。” 韩玉哪有心情吃饭,生怕顾时笙对萧洵不利。 就在此时,房门开了,乔星策看到开门的是顾时笙瞬间呆住了。 顾时笙见乔星策的下巴都快惊掉了,蹙眉道:“都杵在这做什么?羽林卫守卫安排好了?” “哦!好了!”乔星策忙站好。 韩玉见顾时笙出来才稍稍松了口气。本以为顾时笙走了便可以放心了,不曾想顾时笙去洗了个澡又回来了··· 次日,天光乍起。 萧洵醒来的时候身旁的人早已经不在了,他饱饱的睡了一觉,只觉得神清气爽,他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他昨天在泡温泉的,怎的突然就在床上了?! 萧洵心下大惊,掀起被子看了看,发现自己穿着寝衣,身上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唤了韩玉进来。 梳洗时,韩玉便将昨夜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 萧洵心有余悸,顾时笙跟他一起睡了一晚,他竟然一点察觉都没有,又庆幸顾时笙没对他做什么。 梳洗一番后萧洵才出了庄子,远远的就看见顾时笙在晨练! 晨光中,那人身手矫捷,一套刀法舞的行云流水,仿若仙人舞剑,让人叹为观止。 萧洵一时间看傻了眼,他不得不承认,顾时笙就像那晨光一样耀眼,这样的人,很难让人将那个断袖又偏执的人联系在一起··· 第26章 出头 顾时笙并没有跟去行宫,大概是怕自己忍不住动手揍人。 行宫并不似宫中那般奢华,顾时笙一股脑将人丢在这,也没安排伺候的人。 萧洵来时就见原本光鲜亮丽的妃嫔们都灰头土脸的,甚至有人连发髻都没梳好。 生辰宴上,行宫上下都聚在了一起。 庆御帝全程板着脸,姜太后也沉默不语,气氛异常沉寂。 从前,萧洵的座位总是在几个兄长们的后面,今时不同往日,他的座位在庆御帝身旁。 “父皇···”萧洵打破僵局举杯道“儿臣敬您,愿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呵!”庆御帝冷笑一声,眼神如刀子一样落在他身上。 萧洵被他看的不自在,但以他的了解,庆御帝定是要发火的。 果然,庆御帝啪的一声摔了手中的酒杯,所有人都齐齐跪下,萧洵也起身跪下。 “好一个大孝子!”庆御帝怒道“朕还以为你有孝心,甘愿替父皇出城送死,却不想你竟然和那逆臣狼狈为奸!” “儿臣没有。”萧洵低着头,语气却很平静。 “没有?”庆御帝气的吹胡子瞪眼,大声质问道“你早知道顾时笙不会杀你,你才说要替朕去的!是不是?” “儿臣并不···” “啪!”庆御帝气的又一个杯子砸在他面前,飞溅的碎片划破萧洵的脸颊,殷红的血珠渗出。 在场的人默不作声,有看好戏的,有幸灾乐祸的。 “你还想狡辩!”庆御帝指着他气的手抖“你少跟朕在这装什么孝子贤孙!他顾时笙凭什么不杀你?啊?就凭你长了一张漂亮脸蛋?那是因为你早跟他暗通款曲!” 庆御帝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吼出后四个字。 萧洵只觉得浑身血液瞬间凝固了一般,只余心寒。 “是你引他挥军南下,你好借势夺位!你长本事了,算计到朕头上,算计的好啊!你这个逆子!” 庆御帝咬牙切齿,他一把抓起萧洵的衣领将人拽起,大手扬起作势要打他。 “呜呜呜···父皇不要打九哥!”萧睿抱住庆御帝的大腿哭唧唧。 萧洵却只是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一丝退缩,那眼神让庆御帝怔愣了一下,他的手停在半空。 庆御帝咬牙还是要打,可看着那张脸,却始终下不了手。 他狠狠的推开萧洵,却气的抹泪。 眼见闹成这般,生辰宴也办不下去了,萧洵苦笑了一下道:“父皇如此不信儿臣,宁愿听信他人之言,也不信儿臣所做的一切,儿臣无话可说,儿臣只问父皇一句,当初父皇要杀顾驰安时儿臣是不是跪求过您?让您不要相信奸臣之言枉杀忠良?父皇您又是怎么做的?” 庆御帝被他的话狠狠的刺了一下,脸色愈加难看。 因顾驰安一事,萧洵在金殿前跪了一天,反而遭来庆御帝一顿板子。 屋内安静的只能听到庆御帝气呼呼的喘息声。 萧珩站了起来,指责道:“即便陛下如今得势,也不能对父皇如此无礼!陛下的老师君山先生就是这么教导陛下的?” 庆御帝闻言,感觉被下了面子,他火气更大了。 “逆子!你现在长本事了,敢指责朕的不是?” 萧洵瞥了萧珩一眼,萧珩自小与他不对付,两人势同水火,萧洵懒得与他争执,只继续问道:“事情发生后,儿臣提醒过父皇,要警惕兵变,父皇您是如何回复儿臣的?” 面对萧洵的质问,庆御帝很想反驳,几度张口却无力反驳。 萧洵提醒他小心兵变,他却觉得有君家和薛家在,顾家的小崽子不敢,他怒斥萧洵,让他闭嘴,甚至威胁他若再妄议朝政,就缝上他的嘴! 庆御帝理亏。 萧洵苦涩的笑了。 “今日这饭是吃不下去了,有一句话您说的没错,儿臣的确不是什么孝子贤孙,儿臣知道您不会出城,只会龟缩在城内,最后全城百姓都会陪您一起死,儿臣确不是为您···” 萧洵说完便拉着吓哭的萧睿转身离开了。 “还有···”他突然回头“父皇那句‘暗通款曲’用词不妥,该用暗渡陈仓。” “你···”庆御帝差点被他气死晕过去,一旁的姜太后忙扶住了他。 萧洵也不愿多留,带着萧睿行了礼便走了。 出行宫的小道上。 “九弟!”身后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萧洵回头就见萧珩正站在小道上。 萧珩笑意不明的走近他。 “九弟如今当了皇帝,脾气也大了不少,连父皇都敢训斥了,好生厉害!” 萧洵冷冷的睨着他:“是你在父皇面前挑拨的吧?” 萧洵不觉得庆御帝那脑子能自己联想出这么大的戏,而萧珩与他向来与他不对付,他第一反应就是萧珩挑拨的。 “九弟哪里话?我可真是冤得很!但凡你出点啥事都要怪在我头上。”萧珩看着他,带着几分嘲讽“你哪知道你还能有这本事,倒是让我来了眼界!” 萧洵也不想跟他啰嗦,转身就要离开。 “哎哟!九弟如今攀上高枝了!”萧珩冷嘲热讽道“不晓得顾时笙什么时候会腻呢?” 萧洵本想离开,可走了两步,还是将萧睿交给韩玉,折返回来。 萧珩见他气势汹汹的走到面前,瞬间有些怂了。 “朕如今是皇帝,你还未封王,这般没有礼仪尊卑,一口一个九弟,朕可以治你的罪!” “呵呵!”萧珩笑了“皇帝?没有实权的皇帝只怕还不如我一个未封王的皇子吧?你我同样受困,你又比我好哪去?” 萧洵被噎了一下,他冷嗤一声:“那又如何,朕迟早要掌权,管好你的嘴,再像从前那般,朕可不会手下留情!” “你还能杀了我?”萧珩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我的母妃是宁州薛家的人,我代表的是宁州!你的母妃只是一个卑贱的舞姬,你背后没有靠山,世家独大时代,别说你如今无权无势了,便是你将来掌权了你也不敢···” “啪!”猝不及防的一巴掌落下。 萧珩瞬间傻了眼,反应过来后,他想动手,可看到不远处的乔星策正紧盯着他,只能忿忿的忍了。 “再让朕听到一句诋毁朕母妃的话,朕就拔了你的舌头!”萧洵撂下狠话就气呼呼的离开了。 待萧洵离开后,一直躲在一旁的八皇子萧奕才一瘸一拐的从假山后出来。 “啧啧啧!”萧奕看着他脸上的巴掌印,说起风凉话“早跟你说了别惹他,他如今是皇帝了,他打了你,你又不敢像从前那般还手,平白挨打,何必呢?” 萧珩气红了脸:“皇帝又如何,他这个皇帝又当不了多久!他能做的我都能做,我能做的他一定做不到!这一巴掌我迟早要百倍打回来!” “你就这么确定他和摄政王一定好不了?” “呵!这么多年了,我还不了解他?”萧珩胸有成竹道“他那狗脾气,跟颜故渊一个样,自诩清高,还真以为自己多圣洁!明明就是个下贱的东西!呸!” 萧珩说完还不忘嫌弃的朝着萧洵的方向啐了一口。 摄政王府中,顾时笙正在书房处理着政务就见萧睿苦着脸回来了,却不见萧洵,一问才知萧洵把睿儿送到门口就回宫了。 傍晚时分,乔星策来了,在书房将行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和顾时笙说了一遍。 “呵!看来他们这日子还是太好过了。”顾时笙放下手中的笔,思考了一下道“告诉老孟,太上皇体胖,不宜多食,以后三餐改为一餐,随便给点稀粥就行了,其他吃食都免了,行宫上下都陪着太上皇减肥吧!” 乔星策似乎没想到顾时笙会替萧洵出头,还这么狠,这是要把人饿死的节奏。 第27章 理政 时间一晃,大黎已入冬。 行宫上下吃了一个月的“稀粥”,早已经叫苦不迭,从前都是养尊处优的皇族,哪受的了这般折腾,有人饿急了甚至偷捞湖里的观赏鱼吃。 朝堂上依旧每天都吵,一点屁事就争个面红耳赤,萧洵当真怀疑这群人读书就是为了吵架用的,四个字四个字的成语,慢条斯理的吵,偶尔还吟个诗骂对方。 萧洵每天看着他们吵,从一开始大无语,变成后来的漠视,最后干脆嗑着瓜子看他们吵,偶尔还添把火。 行宫之事始终没有一个解决方案,但考虑到都是皇室贵族,萧洵还是提了一个比较中肯的意见,既然双方一时半会都决定不了,行宫里都是养尊处优的皇子公主嫔妃,便先送一批宫女太监进去伺候着,等他们想到更好的解决方案了再行处置,结果这一搁就搁住了。 顾时笙每日下完早朝就监督着萧洵处理朝臣的折子,时不时指点一下给个建议;下午又拉着萧洵去跑步练剑,萧洵只觉得自己每日像骡子一样忙个不停。 校场上,顾时笙在前边跑,萧洵就在后边累的像死狗一样。 顾时笙还时不时的回过头催促:快点!跑起来! 萧洵每每忍无可忍却只能翻翻白眼,敢怒不敢言,咬着牙坚持跟上。 “哎呀~不行了!”萧洵累的气喘吁吁,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顾时笙见他又歇菜了,走了回来递给他水壶。 萧洵咕咕的喝了两大口,才缓解了一下喉咙的干裂感。 萧洵擦了一把唇角的水珠,缓了缓呼吸说道:“顾大将军,我不是你的兵啊,你想把我练成你的兵好上阵杀敌吧,你这样要给我累死的!” “有我在,没指望你上阵杀敌,但是你这身体真的太弱了,得好好练练。” “可我不想练啊。”萧洵累的吞了吞口水“我这样挺好的,你看我父皇哪时候锻炼过了?” “所以他现在只能在行宫里被人照顾。” “·····”萧洵语塞,而后又道“我的意思是,父皇也没锻炼过,他不也活得好好的?” “他身体比你好”顾时笙说“虽然他昏庸无能,但是他身体底子好,你又挑食,不爱吃饭还不锻炼,只怕你死的比他早。” “·····”萧洵汗颜,没那么夸张吧?虽然他是瘦了些,但太医也没说他有什么毛病,萧洵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谢谢你啊,天天咒我死,等我死了你换个人当皇帝吧!” 顾时笙弹了一下他的脑门道:“别犟嘴!继续,再跑半个时辰今日就放过你。” 萧洵无奈的拖着步子继续敷衍的跑了起来,顾时笙轻松的在他身旁跟着,这样的锻炼在顾时笙这里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晚上,萧洵沐浴完,看着满桌的美食食欲大增,自从顾时笙拖着他开始锻炼后,别的没什么感觉,饭量倒是增加一倍,每天都能吃个两大碗米饭,顾时笙还让太医给他开了药膳吃着,一边进补一边锻炼,一个月下来还真的结实了不少,气色也好了许多。 韩玉看着胃口大开的萧洵也是满心欢喜,忙给他盛了一碗人参龙骨汤。 两个太监将暖炉往萧洵身旁挪了挪,又往里加了些兽金碳,太辰宫内更加暖和了。 萧洵停下吃饭的动作,侧着耳朵听着外面好似有呼呼作响的风声。 韩玉伺候萧洵久了,萧洵一个动作,他便知道对方想什么。 韩玉笑道:“陛下,外面下雪了,正刮着风呢。” “下雪?!”萧洵眼睛亮了起来“那明天是不是可以不用锻炼了?” 韩玉道:“若是有积雪,想必摄政王也不会让陛下踩着积雪锻炼,积雪路滑,若是伤着陛下得不偿失。” 萧洵满意的笑了笑,终于可以休息一天了,顾时笙当真是个活阎王,每天拉着他跑步,一跑就是几个时辰,当真不给人活路。想着可以休息了,萧洵高兴的扒拉了几口饭,就去洗漱了。 次日一早,下了一整夜的雪,气温骤降,茫茫雪景。 巍峨的宫殿罩在白雪之下,一小撮人抬着一个坐撵在雪地中朝着金殿前进。 殿上,大臣们早早的等着了,一个个都冻得直搓手。 例行朝拜后,萧洵坐在龙椅上也开始冻得直搓手,刚刚在路上他被灌了满袖的寒风,早就冻得哆嗦了。 韩玉偷偷塞给他一个暖手炉,他才觉得稍稍暖了一些。 太师椅上的顾时笙倒是一点不怕冷一般,如往常一样气定神闲的坐着。 “众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萧洵只盼着没事,一天天的吵个没完,要是着大冷天的还要听他们吵架,他真想把这些人都埋到雪堆里冷静冷静。 上官珏上前一步道:“陛下,现已入冬,昨夜大雪,往后只会越来越冷,京都城街头多有流民,每年冬天都要冻死饿死不少人,请陛下让府衙设立棚室和粥棚,接济流民。” “嗯!”萧洵说“便依太傅之意,开设粥棚和棚屋,不止京城,各地府衙也动起来,接济有需要的百姓。” “陛下。”顾时笙说“此举有不妥。” 萧洵吸了口气,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低声道:“接济一下流民你也有意见?” 顾时笙一笑:“陛下爱民是好事,倒不是说不能接济流民,只是流民众多,你怎么分辨哪些是真的流民呢?人都是爱占便宜的,多的是家中不缺粮的前去领粥的,国库并不宽裕,年初又是春种,入夏后多有暴雨,要防着灾时有钱有粮,户部的银子紧的很,要分配有度方可安稳度过一年。” 一向与顾时笙不对付的上官珏闻言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道:“摄政王所言极是,不知摄政王可有好的法子?” 顾时笙一笑,看着龙椅上的萧洵道:“陛下处理朝政已有月余,不妨陛下说说此事该如何处理。” 萧洵看了看顾时笙,他知道顾时笙这是要考自己,萧洵坐在龙椅上,仔细的想了一会道:“朕觉得粥棚和棚屋可以设,但是在那之前,各地府衙应先去清点流民,登记造册,各地流民多是未上黄册的,难于管理,不如单独起个册子将流民登记好,每个人发了牌子,凭牌子领粥,这样就能杜绝那些占小便宜的人混进来。” 上官珏闻言,钦佩的看了看萧洵和顾时笙,看来这顾时笙是真的有好好教萧洵的。 顾时笙点了点头道:“光是这样还是不够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人一旦习惯不劳而获,就会生出事端,大黎流民的数量可不少,荒地也不少,这些流民中身无残疾,有手有脚的人多的是,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经大夫检查后身体没有大毛病的,入春后应开垦一亩荒地作为回报,毕竟他们吃的粮都是其他百姓上的税,大黎重农,如果他们有心安身立命,开垦出的荒地便当作朝廷租给他们的,第一年可不纳税给他们作为缓冲,从第二年开始纳税,这样既解决了流民安置问题,还能让他们纳上税。” 萧洵看着台下的顾时笙从容淡定的叙述着,他一身黑色的蟒袍,衬的他尤为好看,萧洵不得不承认,这人真的是相当的耀眼,那双手提的了刀,握的了笔,杀得外敌,理得朝政,还震的住群臣,除了断袖,还真找不出其他毛病。 第28章 雪后亲昵 一想到断袖,萧洵又忍不住想起他干的混账事,刚升起的一点好感瞬间又变成厌恶,差点没忍住翻白眼。 顾时笙看着龙椅上的人脸色变幻莫测,也不知道他那小脑袋里都想了些什么。 过了一会,萧洵正了正神色道:“此事便按摄政王说的做吧,户部工部尽快一起拟个详细的方案出来,明日一早便要行动起来,众爱卿若无其他事,便退朝吧!” 群臣:“臣恭送陛下!” 萧洵正要起身离开,想了想又说道:“雪天路滑,各位爱卿回去路上慢点,别摔着了。”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群臣心头一暖,面面相觑了一会才议论道:“陛下真是关心臣子,从前庆御帝可从来没管过臣子的死活。” “是啊,如今的陛下还关心我等雪天路上安全。” “真是受宠若惊!” ····· 顾时笙坐在太师椅上,嘴角挂着丝丝笑意。 午后,天空又稀稀拉拉的下起了雪。 萧洵裹着厚厚的狐毛大氅,像个孩子一般在院中堆起雪人。 太监们在一旁给他撑着伞,他的手冻的通红还乐此不疲。 身旁的韩玉给他递上黑炭和胡萝卜,一个丑丑的雪人完工。 太辰宫庭前种了几株红梅,此时正开的盛,白雪皑皑的覆在红梅上,美的格外诗意。 萧洵折了一支红梅插在雪人上,满意的端详着自己的作品。 “韩玉!”萧洵突然捞起一个雪球朝他砸去。 韩玉被突如其来的雪球砸中面门,一阵发懵。 萧洵看着他傻乎乎的模样却哈哈笑了起来,随手又捞起一个雪球朝他砸去。 “韩玉!你反击啊!”萧洵喊着朝满院跑的韩玉继续砸雪球,他身旁的太监举着红伞追着他跑。 韩玉边跑边叫道:“陛下,奴才不敢!” “那你就挨砸吧!”萧洵不断捞地上的雪球去砸韩玉,韩玉左右闪躲。 看着一个大雪球朝着面门飞来,韩玉忙蹲下身躲开,那雪球正好砸在刚到门口的顾时笙胸口。 萧洵脸色一变,满院的宫女太监看到顾时笙瞬间从欢快的气氛变得肃静,一个个都噤若寒蝉的低着头。 韩玉也连忙站到一旁,低着头不敢说话。 萧洵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忙偷偷将手里的另一团雪球丢了。 顾时笙站在雪中,身后的太监给他撑着伞,他看着同样在红伞下的萧洵,大雪纷飞中,少年的脸颊被冻的通红,唇上一点殷红,显得格外好看,就如那覆雪的红梅一样。 顾时笙走到他跟前,看了一眼他冻得通红的手,只轻轻的将他的手握在自己宽大温厚的手心捂着柔声道:“不冷吗?玩这么开心!” 萧洵生怕他叫自己出去锻炼,只道:“冷,今日雪大不适合跑步,歇一天吧!” 顾时笙失笑:“好,放一天假!” 萧洵这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要丧心病狂的拉我去雪地里跑。” “嗯?”顾时笙眯了眯眼。 萧洵才发现自己真是嘴贱,不能好好说话,连忙改口道:“既然不去跑步,你怎么还来了?” 顾时笙从袖中掏出一串糖葫芦,萧洵看到糖葫芦后眼睛亮了起来,却也不敢伸手去接。 顾时笙将糖葫芦放到他手中,道:“听说你喜欢吃,特地给你带的。” 萧洵这才接过了他手中的糖葫芦,咬了一口含含糊糊道:“谢谢啊!” “外面冷,去屋里吧!”顾时笙说着就拉着人进了屋内。 屋内燃着暖炉,萧洵进屋后叼着糖葫芦忙将手放在暖炉上烤着。 韩玉将萧洵的大氅脱了,太监们给顾时笙上了热茶,顾时笙便坐在软榻上慢条斯理的喝着。 萧洵暖了手才坐到软榻上,顺便将脚上的靴子一股脑的踢了,只穿着袜子,盘腿坐在软垫上。 顾时笙看着萧洵的坐姿挑了挑眉:“你平时就是这样的?” 萧洵吃着手里的糖葫芦瞥了一眼自己的坐姿,漫不经心道:“有什么关系,现在没人,老是端着多累。” 顾时笙一笑:“你还真不把我当外人。” 萧洵闻言白了他一眼:“反正你也没尊重过我。” “这话听着怨气挺大啊!”顾时笙抿了口茶水。 “不敢!”萧洵吃完糖葫芦还不忘舔了一下竹竿子才交给了一旁的小宫女,还顺带朝着韩玉打了个响指,韩玉立刻反应过来,去床头取了本书来,双手奉给他。 顾时笙瞥了一眼他手上的书道:“又看话本子?” “这个不一样。”萧洵嘿嘿的笑了笑“这个带图的,更好看。” “带图?”顾时笙若有所思的笑了。 萧洵却觉得他笑的不怀好意。 他打开给顾时笙看了一眼道:“你看!是这样的图!” 看到顾时笙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才想到,顾时笙不喜欢自己看这些话本子,而后讪笑了一下道:“摄政王,政事都处理完了,折子也都批了,我看一会不过分吧?不会这点自由都不给吧?” 顾时笙淡笑:“你过来!” 萧洵脸色一变,警惕道:“干嘛?” “过来一起看。” 萧洵狐疑的看着他,看到顾时笙略带威胁的眼神后,还是心惊胆战的下了软榻,走了过去。 顾时笙看他犹犹豫豫的,伸手将人拉了过来,搂在怀里。 韩玉见状忙将一旁伺候的人都打发了下去,自己则退到一旁伺候。 萧洵背靠着男人温热厚实的胸膛,心慌的不敢动,顾时笙却自然的打开书,开始看了起来,看到对方没有别的动作,萧洵才渐渐放松了警惕,也跟着看了起来,看到精彩处还忍不住小声笑了。 顾时笙用侧脸在他耳畔轻轻蹭了蹭。 “嗯~痒!”萧洵嘟囔了一声,也没反抗,只觉得有点像是大狗狗蹭着他的感觉,这段时间两人也算友好相处,萧洵对他的戒心也稍稍放松了些。 见萧洵没炸毛,顾时笙心情不错,只搂着他享受着难得的亲密。 午后,屋外的雪停了,屋内的暖炉正旺,萧洵看着看着就起了困意,打了几个呵欠后竟枕着身后的人睡着了。 顾时笙发现怀里的人呼吸匀称,显然已经呼呼在大睡了,韩玉正想上来给他盖毯子,却被顾时笙制止了。 他放下书,小心翼翼的将人抱了起来,示意韩玉出去。 韩玉担忧的看了一眼睡着的萧洵,他怕顾时笙会对萧洵不利,却也不敢违逆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只得悄悄的退了出去。 顾时笙将人轻轻的放到床上,盖上被子,自己也脱了外袍躺在他身侧,他宠溺的看着少年熟睡的面庞,只有睡着的时候才能这般毫无防备。 萧洵一翻身又像个八爪鱼一样攀上他,还像只讨奶的小猫一样往他怀里拱了拱,顾时笙一怔眼神愈发的柔和,这孩子总是这么嗜睡,明明怕自己怕的要死,还能在他怀里睡着,还睡的这么香。 第29章 活阎王不做人了 萧洵睡的迷迷糊糊,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脸上轻拂,他不耐烦的拿手抓了一把,抓到一只温热的大手,他恍惚的睁开双眼,就看到顾时笙温柔的看着他,而他却像个八爪鱼一样扒在顾时笙身上。 这熟悉的姿势让萧洵略显尴尬,他撒开手,身子往后躲去, 对方却不给他逃走的机会,一只大手将人捞进怀里。 男人的胸膛又宽又结实,萧洵慌乱的挣扎了一下,男人的铁臂却搂的更紧了。 “你睡觉这么喜欢抱人吗?”顾时笙温热的呼吸打在萧洵的脸上,挠的他浑身不自在。 萧洵红了脸,嘟囔道:“朕不是抱人,只是抱被子,谁让你睡朕旁边的?” “哦~”顾时笙意味深长的笑着“有人抱,咱就不抱被子了,好不好?” 萧洵抬眸瞪了他一眼:“谢谢你啊,朕更喜欢抱被子,你撒手!” 顾时笙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深邃不见底的眸子好似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一般,让人不敢久视。 二人相视一会,萧洵败下阵来,悻悻的低下头。 顾时笙勾起他的下巴覆上他的唇,极其温柔的吮吸着他的唇瓣,萧洵顿觉一股酥麻传遍全身,让他汗毛直立。 他的手被禁锢着无法动弹,只能用指甲深深的抠进顾时笙的肉里,顾时笙根本不在意这点疼,反而吻的更深了,呼吸也越来越粗重。 萧洵慌了,就要一口咬下,那人却好像提前预料到一般及时躲开了。 顾时笙意乱情迷的看着身下红了眼的人,更加把持不住,翻身将人压住,强行与之十指相交扣。 萧洵惊恐的看着他:“顾时笙,你做什么?” “做什么?”顾时笙眼神描摹着他的鼻尖“当然是做点快乐的事!” “不···我不要···”萧洵试图拽出自己的手,然而顾时笙却没给他一点机会,衣物脱落··· “啊!不要~顾时笙!你放开我!”萧洵带着哭腔手忙脚乱的挣扎着,熟悉的恐惧涌上心头,他用尽全力去推那人,却丝毫没有推动他。 “明明都有感觉,你还说不要?” “我去你大爷的,你离我远点!”萧洵眼中瞬间起了雾气。 顾时笙抬头看着眼眸含泪的少年,吻了吻他的眼睛,低声道:“洵儿,你哭的时候也好看,但我更喜欢你笑,你笑起来太漂亮了。” 萧洵羞愤的怒斥道:“顾时笙,我怎么说也是皇帝,你怎么能一再折辱我?” “洵儿”顾时笙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唇瓣道“这怎么是折辱?这是极乐之事,会舒服的。” 顾时笙几乎是连哄带骗的,可萧洵始终忘不了那晚的惨烈,心生畏惧。 “不要!痛死了!你滚!” “第一次是我没把握好,再给我一次机会,一定不会再让你痛了,好不好?” “不好~”萧洵带着哭腔,豆大的泪珠滑落,他央求道“求你了,别这样对我,我不喜欢,我不要···” 顾时笙见跟他好说他也不会听,索性直接将人翻身过来,撕拉一声,有布料撕裂的声音··· 铜镜印出两个交织的影子,他就像只孱弱的蝴蝶,被猛兽的爪子按在地上,毫无反抗之力。 他厌恶这样的自己··· 他是个男人,是个皇帝,却像个畜牲一般被人压迫着做出这般耻辱的姿势··· “不要~啊啊啊!” 少年不甘受辱,他疯狂的挣扎起来,迅速伸手到床褥下摸出一把匕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他扭过身一刀扎在顾时笙的胸前··· 瞬间,二人都傻眼了。 他惊恐的看着逆臣的胸膛流出鲜血,骤然清醒,恐惧席卷全身,让他顿觉浑身冰冷。 完了! 小命休矣! 萧洵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手上的匕首,颤颤巍巍的收回手,却被顾时笙抓住了手腕。 萧洵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畏惧的看着他,心想着这次死定了,他一定会杀了自己把他的脑袋挂在宫门口,然后再换个人当皇帝。 顾时笙仿佛感觉不到痛一般将匕首拔了出来··· 他抓着萧洵的手重新握住匕首,将刀尖移到自己的左胸口缓缓道:“心脏在这里,扎右边是没用的,除了我,若有人敢这么对你,你就扎这里,下手要狠,扎的这么浅是死不了人的,知道吗?” 萧洵整个人都僵住了,他不明白,自己要杀他,顾时笙怎么还能说出这种话? 手中的匕首滑落,顾时笙接住落下的匕首随手扔下床··· 窗外的积雪压弯了枝桠。 屋内的暖如春日,春色旖旎··· 韩玉在门口脸色苍白,他隐约听到殿内的呜咽声渐弱,却不敢进去,他心疼自家主子,每一秒都是煎熬。 两个时辰后,宫殿的大门终于开了。 顾时笙衣衫整齐,看不出什么异样, “韩玉”顾时笙交代“过半时辰再进去,准备热水给陛下沐浴。” 韩玉面色惨淡,心惊胆战道:“是,王爷。” 顾时笙看着天空零星飘落的雪花,天色渐渐暗,马上就入夜了,他迈开步子跨了出去,一旁的小太监举着红伞急匆匆的跟上他。 萧洵失神的趴在床上。 凌乱 迷茫··· 半个时辰后,他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他慌忙躲进被子里。 韩玉一进来就见萧洵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地上还躺着一把刀尖沾了血匕首,顿时心凉了半截,他颤音道:“陛···陛下···您受伤了吗?奴才叫张太医来一趟吧···” “站住!”被子里的人闷声道“不用叫太医。” 韩玉惶恐道:“可是··您受伤···” “····”萧洵顿了会说“朕没受伤···” 韩玉皱着眉,看着地上染了血的帕子和刀剑,他担忧道:“真的···没受伤吗?您流了好多血···” 萧洵太阳穴青筋突突直跳,他不耐烦。 “不是朕的血!” 韩玉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把带血的匕首,萧洵说这血不是他的,那这么说来,是萧洵拿着匕首捅了顾时笙?! 韩玉想着更是吓出一身冷汗,萧洵自从那晚后,就在寝殿四处藏了好几把匕首,看来真的是萧洵捅了顾时笙···· 韩玉跪坐在地上半响回不过神来,心道:完了完了,摄政王一定会废了陛下··· 萧洵见外面半天没动静才探出脑袋来,看到韩玉面色惨白失魂落魄的跪在地上,他略显愠意:“你跪着做什么?” 韩玉抬头泪眼婆娑的看着萧洵道:“陛下!如若摄政王要杀陛下,奴才必定追随陛下而去。” 萧洵一愣,随后垂着眸子想了想道:“应该···不会吧···”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顾时笙这样的人明明之前张口闭口都要把他的脑袋挂在城门上,可是现在自己捅了他一刀,他都没发火,难道真的是色迷心窍了?! 萧洵拧了拧眉心道:“备水,朕要沐浴。” 韩玉忙去扶萧洵:“陛下,热水已经备好了,奴才扶您过去!” “嗯!”萧洵在韩玉的搀扶下,忍着腰间的疼痛,爬起身来,艰难的走向外间的浴池··· 第30章 魂不守舍 顾时笙回到王府时天已经黑了。 刘婶一眼就看见顾时笙胸口一抹殷红,她吓了一跳道:“王爷,您受伤了!” 顾时笙低头看了一眼胸口渗出的鲜血,云淡风轻道:“一点小伤!” “老张!”刘婶喊了一声“叫府医过来!” 老张这才赶去找府医。 卧房内,顾时笙坐于桌前,他赤着上身,府医给他上了药后用绷带一圈圈的缠了起来。 张伯纳闷着,自家王爷不是进宫了吗?他纵横沙场多年,什么人能伤得了他?! 顾时笙看到门边探出一个小小的脑袋偷偷的看着他,他朝萧睿招招手:“过来!” 萧睿磨蹭了一会才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顾时笙穿上外袍,将萧睿抱了坐在自己腿上。 看着萧睿那张和萧洵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小脸,他温声道:“睿儿偷看我?” 萧睿奶声奶气道:“睿儿才没有偷看,睿儿光明正大的看。” 顾时笙的心简直要被他的软萌的声音融化了,他笑道:“那睿儿看什么呢?” 萧睿指着他打着绷带的肩头:“王叔受伤了,痛不痛?” 顾时笙轻轻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子道:“睿儿给呼呼就不痛了。” 萧睿竟真的凑上去吹了吹道:“吹一吹,痛痛飞,王叔好点了吗?” “不痛了,睿儿好厉害,谁教睿儿的?” 萧睿嘿嘿的笑了:“以前睿儿摔倒了,九哥就是这样给睿儿吹的,吹一吹,痛痛飞,真的就没那么痛了。” 这一幕让顾时笙脑海中浮现出一幕熟悉的场景。 年幼的萧洵总喜欢上蹿下跳,一次,他没看牢就让萧洵从假山上摔下来,小萧洵抱着摔破的膝盖哇哇的哭着,几个宫女太监都哄不好。 少年时的顾时笙便抱着他,给他吹着破了皮的膝盖嘴里念着:“吹一吹,痛痛飞···” 往事恍如昨日。 顾时笙温柔的摸了摸萧睿的头“睿儿真乖。” “王爷!”张伯说“把孩子给我吧,孟副将今日来过几次您都没回来,说是这个点会再来,想必已经在前厅候着了。” 顾时笙把孩子交给张伯,起身穿上外袍绕过雕栏玉砌的长廊朝前厅走去。 顾时笙一出前厅就见孟希言正摆弄着前厅的一盆茶花。 “老孟!”顾时笙喊了他一声,自顾自的在主座坐下了。 “诶!王爷!”孟希言听到声音立马转过身来抱拳行了个军礼。 顾时笙淡淡道:“坐吧。” 孟希言笑了笑道:“末将就不坐了,一会还得赶去行宫,今日来就是有一件事禀报王爷。” 顾时笙道:“嗯,说吧,何事?” “庆御帝病了,还挺严重,行宫里的大夫看不好,想问问您是否要召宫里的太医过去瞧瞧?” “就这点事?” 孟希言点了点头:“虽是废帝,但好歹也是太上皇,这不怕他死了惹人说道嘛!” “行吧!”顾时笙站起身道“明日本王亲自带几个太医过去瞧瞧。” “诶!好嘞!”孟希言拱手“那末将告辞了!” “嗯···” 顾时笙看着孟希言离去的背影,勾起一抹笑,庆御帝生病?他倒要看看生的哪门子病。 次日,金殿上 萧洵一早忍着腰间的不适坐在龙椅上听着大臣们的奏报。 殿上的那把太师椅今日却空空如也,萧洵习惯性的往那把太师椅上瞟去。 没有了顾时笙在的早朝,竟让他莫名的有些不习惯,萧洵觉得自己真是见了鬼。 他想着顾时笙今日没来难道是昨天被他刺了一刀,流血过多回去就死了?可怎么看也不觉得顾时笙是那么容易死的人,都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这么说,顾时笙这种活阎王得活万年,估计老王八都没他活得久,他被扎了一刀还能折腾自己两个时辰,想来是没什么事··· “陛下!”上官珏叫了一声他,萧洵却撑着下巴出神,好似没听到一般。 “陛下!”上官珏提高了音量又喊了一声。 “啊?”萧洵这才回过神来一脸茫然道“太傅,怎么了?” 上官珏担忧的问道:“陛下,您没事吧?” 萧洵清了清嗓子道:“朕没事,太傅刚刚说什么?” 上官珏温和笑了笑道:“陛下,老臣与工部户部几位尚书侍郎按着昨日陛下和摄政王的提议增添了一些具体实施的计划,户部已经将今年救济流民所需的银钱算出来了,还陛下过目。” 韩玉下去将上官珏手中的册子双手接了又奉给了萧洵。 萧洵打开看了一会才点了点头道:“众爱卿辛苦了,本次计划清晰详细,便这么安排下去吧。” 工部尚书仲禄向前一步道:“陛下,京都城的沟渠也该疏通了,大雪还在下着,积雪甚多,只怕来年积雪融化恐积水无法排出,以致内涝,臣特请旨提前疏通沟渠,防范未然。” 萧洵听着觉得没毛病便准了。 又听了一会各方的奏报后,才退了朝,临走之前还疑惑的看了一眼那把空置的太师椅。 与此同时。 行宫里,庆御帝躺在床上面色暗黄,几个宫女太监在旁伺候。此前顾时笙的一碗“稀粥”让他清瘦了不少,显的更加憔悴了。 他嘴里还不停的抱怨着那些没良心的妃嫔:“这些个贱人,朕从前待她们那么好,如今朕病了也没见有一个来服侍朕···咳咳咳···” 顾时笙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他的抱怨声和咳嗽声。 殿里的宫女太监们见到顾时笙忙跪地俯首,庆御帝见到他如同见了鬼一般,吓得他咳得更厉害了。 顾时笙冷漠的睨了他一眼,给了身旁太医们一个眼色,身旁的三个太医便上前轮流为庆御帝诊脉。 庆御帝被他上次的一拳打怕了,生怕对方再打他,再见到顾时笙,只低着头不敢直视他。 顾时笙冷着脸,连看都不屑看他,太医们诊完脉后跟着顾时笙出了寝殿。 “你们看的如何了?” 三个太医议论了一会,派了个年纪大的太医出来汇报。 老太医拱手道:“启禀摄政王,太上皇之症并非生病,而是中毒,此毒名唤百伏草,虽不至死,但是却能让人看起来状似病重浑身无力,太上皇中毒并不深,下官开个方子连服三日便无碍。” “中毒?”顾时笙若有所思,而后嗤笑一声“罢了,给他开药吧。” 太医们这才去开方子煎药。 早朝没去上,他得了空闲便饶有兴趣的在行宫内走动,孟希言跟在他身后,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他们闲庭信步的走在栈桥上,行宫里的景致虽然没有皇宫大内的富丽堂皇,但也是平常富贵人家院子无法相比的。 “摄政王”一声轻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声音像是故意压着嗓子发出的。 顾时笙回头,就看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站在身后不远处,他披着青色的大氅,面上带着丝丝笑意。 萧珩? 第31章 危机 萧珩谄笑道:“摄政王,我是七皇子萧珩,小时候我们见过的,不知道摄政王还有没有印象?” 顾时笙冷眼睨着他直言道:“没印象!” 萧珩尬笑了一下说道:“摄政王不记得我,可我却记得摄政王,小时候我养的一只小白猫走丢了,是摄政王帮我找到的。” 顾时笙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萧洵看到五皇子做了花环给七公主,就闹着也要花环,顾时笙便去御花园里摘花做花环,正摘着花,就听见细微的猫叫声,他便寻着声音找过去,在假山的角落发现了一只很可爱的小白猫,他便将小白猫抱了出来,轻轻抚摸着,当时他还想着也许萧洵会喜欢,想抱回去给萧洵养着玩。 没一会,就有一个小孩急急忙忙的跑来找猫,身后跟着几个嬷嬷和太监一路寻来。 小孩看到顾时笙手上的小白猫,高兴的跑过去跟顾时笙道谢,而后就将猫抱走了。 那个小孩就是七皇子萧珩? 顾时笙勾起一抹笑道:“原来是你。” 萧珩也笑了起来:“你记得我就好。” 顾时笙轻轻的嗯了一声就要离开。 “摄政王”萧珩忙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事?”顾时笙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萧珩说:“可否请摄政王去我院里一叙吗?之前得了一把古琴,今日正巧碰见摄政王,想为摄政王抚一曲,还请摄政王赏脸。” 顾时笙看着他,萧珩的生母出自薛家,如今宁国侯的义妹,萧珩生的好看,庆御帝是个色鬼,他后宫妃嫔都是挑了美的姑娘,生的儿子各个容貌都有几分像他们的母亲,可唯独生的公主们却像庆御帝··· 顾时笙勾唇:“好!” 萧珩在前面带路,领着他们离开了。 不远处的树荫下,一个男子身着一件剑锋紫色大氅,手执一把画着墨竹的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玩弄,那扇子还坠着一个镂空花纹的小玉坠。他身旁站着一个年近四十的太监,那太监长相平平,宽脸,狭眸,唯有额上一块状似烫伤的疤格外引人注意。 看着桥上三人离去,他身旁的太监道:“主子,七皇子出手了。” 男子只是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顾时笙跟着萧珩去了他的寝殿,萧珩领着他进了里屋,孟希言则留在了门外守候。 屋内的暖炉燃的旺,与外面的冰天雪地竟是两个世界一般。 顾时笙一进屋便将身上的大氅脱了。 宫女们为顾时笙沏上茶后才退出了屋子关上门。 萧珩坐到那把古琴前,伸出手抚上琴弦,手指轻抚,悠扬的琴音绕梁,萧珩手上弹着琴,还时不时的抬眼去看茶案边的顾时笙。 顾时笙用茶盖轻轻的捋了一下茶沫子,放到鼻下轻轻的闻了闻,看了一眼正在弹琴的萧珩,只微微一笑,而后抿了口茶水。 一曲完毕,萧珩走到顾时笙的对面坐下温声道:“摄政王,这首曲子可还入您的耳?” “嗯···”顾时笙道“还不错,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萧珩拿着茶壶为顾时笙续茶:“凤求凰,摄政王若是喜欢听,可常来珩儿这里,珩儿只弹给摄政王一人听。” “哦~”顾时笙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你想本王来看你?” 萧珩脸颊微红,点了点头:“不敢奢求摄政王日日都能来,但求您得了空就来看看珩儿。” “哦!”顾时笙脸上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今日看过了,那本王改日再来看你。” 顾时笙说罢便要起身。 “王爷!”萧珩突然拉住顾时笙手。 顾时笙脸色一变,冷冷的看了一眼萧珩的手,萧珩这才悻悻的收回手,随即站了起来道:“王爷不能陪珩儿聊聊天吗?” 顾时笙道:“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萧珩抬眸看着顾时笙道:“既然王爷都这么说了,那珩儿便直言了。” 顾时笙轻挑眉尾,饶有兴趣的睨着他。 萧珩笑了笑,走近顾时笙语气暧昧道:“王爷有龙虎之勇,又得潘安之貌,珩儿倾慕王爷,王爷不如选我吧,我一定比洵儿听话,什么都依着王爷,王爷让珩儿做什么,珩儿就做什么···” 萧珩一边褪下自己的外衫,一边说道:“只要王爷想要,我可以做王爷的任何人,而且,我什么都行,保证不会让王爷扫兴,王爷何不考虑一下珩儿呢?” 最后一件里衣落地,他就那么赤条条的站在顾时笙面前。 顾时笙的目光在他身体上下扫视了一番,他勾唇道:“你想当皇帝?” 萧珩谄笑了一下:“可以吗?” 顾时笙挑了挑眉,缓缓的绕着萧珩走了一圈,细细的打量了一番,不得不说萧珩的身材是真的好,不胖不瘦,线条流畅,顾时笙顿时觉得身体里升起一股燥热。 他站在萧珩的面前,俯视着他挑了挑眉道:“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本王可以考虑一下,只是····” 萧珩听到顾时笙说可以考虑,喜上眉梢,也知道他的“只是”二字后面是有条件的,他忙问道:“王爷想让珩儿做什么?” 顾时笙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本王要你杀了你父皇和你的那些兄弟包括现在皇位上的萧洵你敢吗?” 萧珩闻言,感觉看到了希望,他难掩激动之情,走近顾时笙道:“只要是王爷想杀的人,珩儿一定不会手下留情,即使王爷不说,待珩儿登上皇位也会将他们处死的。” “哦~”顾时笙意味深长的笑着“你不怕天下人对你口诛笔伐吗?” 萧珩道:“那又能怎样呢?不过是被骂几句罢了,只要王爷想做的,我都愿意为王爷去做。” 萧珩说着轻轻抚上顾时笙的胸膛,沿着臂膀至腕间,他原本想牵住对方的手,却在碰到对方腕间的红绳时,被对方一个凌厉的眼神吓的心头一颤,悻悻的收回了手,却还不怕死的粘着他。 顾时笙冷笑一声推开他。 “你给废帝下毒就是为了引本王来行宫,对本王说这些话?” 萧珩一愣,而后讪讪的笑了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然珩儿哪有机会见到王爷。” “听闻你和萧洵不和,你们之间什么恩怨?” 萧珩没想到对方突然问起这事。 “摄政王可别被九弟的外表给骗了,他可不是什么无辜小白兔,嘴里藏着獠牙呢,表里不一,摄政王没见他发起狂来的样子,像极了疯子···” 顾时笙不耐烦起来,语气中带着几分寒意。 “本王问你因何与他结怨,没让你诋毁他!” 第32章 杀鸡儆猴 “这···”萧珩踌躇了一下,说道“他是个疯子,我那只白猫养了好些年,被他虐杀了,他还把剥了皮的猫放到我的被子里恐吓我,所以···” “萧洵身体有异,你下的毒?” 萧珩一怔,随后勉强笑了笑,“王爷误会了,并非是我,而且那也都是陈年旧事了。” “哦?不是你?”顾时笙倾身靠近他,语气温和却莫名的瘆人“那你说说,是谁怂恿萧奕下的?下的又是什么毒?” 萧珩呼吸一凛,笑容僵在脸上,他支支吾吾:“不过是一些妓馆内小倌们常用的药,他也没死,那玩意只会让男子不长胡子更加阴柔,或者···有些难提起兴致做那种事罢了,现在过去这么多年早就过了药效了,他现在不好好的嘛?” “呵!且不说那畜牲是不是他杀的,你的弟弟在你眼里连只畜生都不如?” 见顾时笙脸色不好,萧珩顺势撒起娇来:“王爷~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了,他命贱,何必管他呢?” “他命贱?你的命就贵了?”顾时笙眼神里寒意陡然升起“太辰宫有你的人,连本王受伤,你都知道,本事不小啊!” 萧珩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顿时呼吸一凛,他扯起一抹笑。 “王爷别生气,珩儿也是心疼王爷,若是珩儿,绝对不舍得伤害王爷的。” 顾时笙大手掐住萧珩的脖子,冷声道:“你窥视本王多时,投其所好,在茶水中下药,又这般勾引本王,做到这种地步,当真是想当皇帝想疯了吧?” 萧珩被掐的面色通红喘不上气。 “王···王爷···我当真···倾慕··王爷···所以才··” 顾时笙冷冷地笑出声:“人人都想坐这个皇位,可这皇位只有一个,而且,本王想让谁坐,谁才有资格坐,你算什么东西,也敢算计本王?” 顾时笙将人丢在地上,萧珩摔在地上咳了几声,伸手想去拉顾时笙的衣袍,却被顾时笙躲开了。 “王爷”萧珩惊慌失措的看着顾时笙“你为什么不选我?他萧洵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况且他还想杀你,你为什么···” “因为他是萧洵”顾时笙说“换做别人本王早一刀砍了,就凭他叫萧洵,就算他再捅本王十刀,本王也不会杀他,而你,今日必须死。” 顾时笙说的轻描淡写,萧珩瞬间心凉透了。 他哆哆嗦嗦道:“我可是皇子,我的舅舅可是宁国侯,我舅母是旭黎公主,你敢杀我···” “舅舅?”顾时笙嗤笑出声“一个宁州送来供昏君玩乐的歌姬罢了,把你教成这样,以色侍人,倒是子承母业了。” “你···”萧珩气结“你竟如此侮辱人,你可知旭黎公主是谁?!” “呵!重要吗?别说一个出嫁了的公主,今日便是天王老子在,也救不了你!” 顾时笙眼神冷漠,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萧珩心悸不已,他连滚带爬的爬到他的脚边求饶:“王爷,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给我个机会,别杀我!” 顾时笙一脚甩开他,仿佛对方是个脏东西,不给他任何机会转身出了房间, 扑面而来的冷空气驱散了不少他体内的燥热。 孟希言见他出来了问:“王爷,谈完了?” 顾时笙只冷冷道:“嗯,杀了吧,利索点。” 孟希言一愣,进去时好好的,怎的一出来就要杀了?但是孟希言跟着顾时笙多年,也知顾时笙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一个人。 “王爷,杀了他不会得罪薛家吗?” 顾时笙一个凌厉的眼神瞟过去,孟希言也不敢多问只是拔了腰间的刀推门进去了,不一会就出来了。 孟希言擦着刀上的血迹走了出来。 顾时笙又让他将伺候萧珩的人都叫了来··· 太辰宫内,萧洵趴在床上,嘴里含着牛乳糖,翻着手中的话本子,一旁的韩玉给他轻轻的按着腰。 “月儿”萧洵头也不抬“给朕倒杯茶来!” 一旁的宫女月儿闻言忙去给他倒了一杯茶递给他:“陛下,茶水来了。” 萧洵放下书接过月儿手中的茶水,喝了一口又给了月儿,却无意间瞥到了月儿那略带娇羞的表情。 萧洵侧着脑袋问:“月儿,你刚刚想什么了?脸这么红!” 韩玉在后面偷笑:“月儿不会是思春了吧?” 月儿忙站了起来红着脸,“没有的事,韩总管可别取笑月儿了。” 萧洵好像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挥挥手示意让月儿蹲下身来。 月儿尴尬的蹲了下来,萧洵盯着月儿的脸看了半响,才哈哈笑了起来:“月儿果然是思春了,说说看,看上哪家公子了?朕给你做主好不好?” “这···”月儿难为情道“陛下,月儿没有,月儿是伺候陛下的人,怎敢···” “少来这套。”萧洵说“朕还不知道你,藏着掖着,快说吧,趁着朕想帮你的时候痛快点说出来,只要对方人品好,朕就做主把你嫁了。” 韩玉见月儿仍然没好意思说,在一旁帮腔,“陛下让你说你就说,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难道你想当一辈子的宫女啊?” 月儿闻言抬眸看了一眼萧洵,萧洵正面带笑容的等着她开口,月儿却愧疚不已,正欲开口说话时就听闻寝殿的门被打开了,吓得她立刻站好了立在一旁。 韩玉也忙起身站好。 萧洵不用看也知道活阎王来了,他连忙拉被子将自己罩住,整个人缩到被子里。 顾时笙看了一眼鼓囊囊的被子,只吩咐道:“韩玉,让太辰宫所有宫人到庭前集合。” 韩玉诧异的看了一眼顾时笙,在看到顾时笙透着寒气的眼神后立刻应声离开。 韩玉说着便带着示意殿内伺候的人通通出去。 顾时笙见被子里的人没有动静,便抬脚朝前庭走去。 萧洵听着人都走了,不免有些奇怪,怎么顾时笙今日好像不是来找他的。 他从被窝中探出脑袋,果然宫里的人都走了,他顿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立刻爬将起来忍着腰上的疼痛跳下床,赤着脚就往外赶去。 第33章 杀鸡儆猴2 宫女太监们在前庭站成一排,乔星策带着羽林卫的人将他们围了起来。 月儿瘫坐在地上抱着一个血淋淋的头颅撕心裂肺的哭着。 萧洵心头一颤,正想上前询问情况,就看见顾时笙手持长刀,挥下,哭声戛然而止,月儿的头就滚落在地上。 那具没了头的尸体直直的倒下,鲜血四溅,宫里那些伺候的宫人们哪见过这种情况,吓得面如土色,全都紧闭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有几个胆小的宫女竟直接晕了过去。 萧洵第一次看见顾时笙杀人,那个身影如同暗夜里的鬼魅一般,刀尖还滴着血,他看见顾时笙甩了一下刀上的残血,收刀入鞘,一气呵成。 萧洵只觉得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如坠冰窟一般,而后怒意勃发。 “顾时笙!”萧洵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喊出他的名字,而后冲上前抓着他的领子厉声质问:“你为什么杀人?她犯了什么错你要杀了她?” 顾时笙声音冷淡:“私通!卖主!” “她是我的人!”萧洵气红了眼根本没听见顾时笙说了什么,“她跟了我三年了,你凭什么杀她?!凭什么?!你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你还我月儿!” 萧洵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冷的,抓着顾时笙领子的手止不住的在颤抖。 在场的人都吓得倒抽一口冷气,乔星策惊呆了,上一个对顾时笙大呼小叫的人已经是一捧黄土了,这个小皇帝胆子这么大?! 乔星策看了一眼顾时笙的脸色,竟没有要发火的意思。 顾时笙看到他赤着脚还穿这么单薄就出来,只微微蹙眉,将人一把扛到肩上。 “啊!你放开我!顾时笙!你这个活阎王,活王八,你放我下来!”萧洵气的口不择言手脚并用。 顾时笙不顾他的挣扎,径直走向寝殿。 乔星策看着他将人扛进寝殿,他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怀疑人生,竟然还有人敢这么对顾时笙?! “顾时笙!你个混蛋,你放开我!”萧洵气急败坏的捶打他的后背。 顾时笙将人丢回床上,萧洵龇牙咧嘴的就要跟他拼命,顾时笙只单手抵着他的脑袋,任他张牙舞爪的一通乱抓全抓了个空。 顾时笙无奈道:“你冷静一点好吗?” 萧洵躲开对方抵着自己脑袋的手怒瞪着他:“我恨你!你这个神经病!活阎王!虐待狂!我恨死你了!” 顾时笙被他这句“我恨你”给刺痛了,他的眼里闪过一丝忧伤:“你恨我?就为了一个宫女?” “对!我恨死你了,恨不得杀了你!”萧洵急红了眼“宫女又怎样,比你好多了,你就只会欺负我,你最好别给我逮着机会,否则我一定杀了你。” 顾时笙心口微微抽痛,比起萧洵被人怂恿毒杀他,仿佛这句“我恨你”更有杀伤力,他不想再跟他说下去了,转身就出了太辰宫。 看着顾时笙走了,萧洵气的狂砸床。 韩玉面色苍白的推门进来,看到萧洵气的在床上一顿发泄,他只好站在一旁等他发泄完,冷静下来。 韩玉看着坐在床上努力调整呼吸的萧洵,这才敢上前。 “陛下,您消消火,别气坏了身子。” 萧洵抬头看了一眼韩玉问:“那个活阎王为什么杀月儿?” 韩玉叹了口气道:“月儿是七皇子的人,又和羽林卫的侍卫私通,说是将太辰宫发生的事都告诉了那名羽林卫,再传给行宫里的七皇子,七皇子对太上皇下毒将摄政王引了过去欲勾引摄政王,谋夺皇位,与这事有关的所有人都被杀了。” 萧洵头皮一麻,惊恐的看着韩玉小声问,“那七哥他····” 韩玉面色凝重:“没了···说是在行宫就直接砍了。” 萧洵顿觉一股寒意直冲头皮,他是跟七皇子不对付,可是到底只是打打闹闹,从没想过要对方性命,顾时笙就这么杀了? 韩玉惊魂未定,又继续说道:“陛下刚刚此举真是吓死奴才了,幸好摄政王没计较。” 萧洵只觉得浑身冰凉,他今日是气急了,倒是忘了自己小命都还捏在顾时笙手中,说出那样的话,要是惹毛了顾时笙说不定下一个就是自己。 韩玉见他面无血色,又赶忙安慰:“陛下别怕,奴才观摄政王待陛下倒是不一般,上次陛下伤了他,他也没对陛下如何,陛下如今手中没有实权,倒不如先不要与他正面冲突,周旋着些。” “他对朕不一般?还没对朕如何?”萧洵绝望的苦笑“韩玉,再这么下去,朕怕是有九条命也不够他玩的。” 一想到顾时笙玩命的折腾他,他心里就犯怵。 韩玉心疼的安抚:“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你看月儿,砍了,拉出宫一把火烧了的。” 萧洵无奈的叹气,回想起月儿当初就是七皇子母妃宫里来的人,原来这些年,月儿一直是自己这个七皇兄安插在身边的棋子,用来监视自己的。 萧洵怎么也没想到月儿是他人的眼线。 韩玉说:“摄政王今日这是杀鸡儆猴,给全宫人看的,给宫人一个警示,不可卖主求荣。” “朕这个皇帝可真是太难了。”萧洵拉了拉被子盖着脸,被子下传来闷闷的声音“要防着活阎王还得小心小鬼们。” “陛下,奴才永远不会背叛陛下,内宫的人,奴才再重新筛查一遍。” 被子下的萧洵只疲累的“嗯”了一声。 顾时笙杀了七皇子,此事本该在朝堂上掀起一番骂战,但连旭黎那边也不吭声,且七皇子风评一贯不好,加上前头还有杜进棠之事,刚刚判了抄家斩首,一个世家陨落,一夕之间京中与之相关的众多大小官员都被罢免了,可谓是重新洗过一般。 顾时笙说七皇子试图谋权篡位,所有人都了然,自然不敢再说什么。 之后的几日里,萧洵还是照常上朝,听着朝臣们奏报,虽然还是一言不合两方就开启泼妇对骂模式,吵得不可开交,甚至开启一个新技能—拿身上的东西或者书砸对面,有人更是想把己方的人当成巨型炮弹砸死对方。 龙椅上的萧洵一看到他们开吵就拿出瓜子嗑,等他们吵完了再说几句相对公道的话,然后下朝。 顾时笙除了上朝时间会进宫,倒也再没去后宫了,萧洵也乐得清闲。 第34章 颜故渊 连日的大雪总算停了,萧洵手中的话本子也看完了,便去藏书阁看书度日。 皇宫的藏书阁甚大,几十排高大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着各类书籍,萧洵穿梭其间,找了几本感兴趣的书便抱着书坐到案前看了起来。 小太监们烧了水,韩玉泡了杯玉泉龙井,小心翼翼的放到了案几上,萧洵认真的看着书,藏书阁内安静的只有细微的翻动书页的声音。 突然一片枫叶从书中滑落,飘飘然落到了地上,萧洵捡起地上那片干了的枫叶,上面赫然写着一个渊字。 韩玉伸着脖子看了一眼。 “没想到时隔两年还是给陛下先找着这张枫叶了。” 萧洵微微一笑,忆起往昔,似乎想起当年和颜故渊的打赌。 那是秋日的午后,萧洵去藏书阁途中经过御花园,看着满树的枫叶红了半边天甚是好看,便捡了几片最大的枫叶去了藏书阁。 颜故渊一如既往既然的取了书,坐在小窗前看着,萧洵见他认真的模样,顿时玩心大起,悄悄的绕到他身后准备吓他一跳。 “你来晚了!”颜故渊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 萧洵败兴的坐了下来,努了努嘴:“你耳朵可真灵!” 颜故渊笑了起来,拿着手上的书轻敲了一下萧洵的脑袋:“你呀,说好了午时一过就来的,愣是让我等了一个时辰,能不能准时点!” “睡过头了嘛!”萧洵瞥了一眼韩玉“你要怪就怪韩玉,他没叫我!” 一旁的韩玉熟练的替他遮掩道:“对对对,四公子,都赖奴才。” 颜故渊无奈的摇了摇头:“我还不知道你,铁定是韩玉叫了你,你又赖床了。” 萧洵嘿嘿一笑,“别拆穿我嘛!你看的什么书?” “老师交代的课业!”颜故渊将手中的书递了过去。 “白虎通德论?你看几遍了?” “刚看第二遍!” “那我考考你!” “嗯” “王者不纯臣诸侯何?” “尊重之。以其列土传子孙,世世称君,南面而治。凡不臣异。朝则迎之于着,觐则待之于阼阶,升阶自西阶,为庭燎,设九宾,享礼而后归。是异于众臣也。” 萧洵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当真只看第二遍嘛?” 颜故渊却一脸得瑟的轻轻嗯了一声,萧洵不服气的继续考了他几个都对答如流。 萧洵眼珠子一转,“夫一妻擅夫,众妇皆乱。” 颜故渊低低的笑了笑:“一臣专君,群臣皆蔽。故妒妻不难破家也,乱臣不难破国也。是以明君使其臣并进辐凑,莫得专君焉。这不是《白虎通德论》中的,而是《申不害》中的大体,洵儿,你这坏蛋。” 萧洵酸溜溜道:“唉~神童就是神童,不像我,这次铁定又要被老师罚了。” “哪次你被罚,我没陪着你?还不快看书!” 萧洵瘪了瘪嘴,突然有个主意,他凑了过去,“要不咱们玩个游戏吧,你看我捡了几片枫叶,我们各自藏起自己的那片,看谁先找到对方那片枫叶便答应对方一个要求如何?” “好,但前提是只要拿下一本书就必须看完才能拿第二本!” 好!一言为定!” 二人拉钩约定。 “陛下!”韩玉打断了萧洵的思绪。 萧洵回过神看着手中的枫叶又给夹进了书里。 “听闻颜四公子过几日便要入京处理闲云茶楼出手之事,陛下要不传他入宫一叙?” 萧洵心下一喜,可想到他这两年连封信都不愿意回,更何况见自己了,瞬间又黯然伤神,“他连入京也不告诉朕,许是不愿见朕。” “陛下传召,四公子自然会见。” 萧洵瞪了一眼韩玉:“你觉得朕能这么做?” “这···”韩玉叹气“要不陛下去闲云茶楼碰碰运气?总归是多年的好友,又没有嫌隙也不至于躲着不见陛下吧!” “嗯···是啊,没有嫌隙···”萧洵说这话时显得有些落寞。 “陛下要去见谁?”一个沉闷的声音传来,吓得藏书阁内的人倒吸一口冷气。 萧洵放下忙将手中的书合上,那片枫叶被悄悄塞进了袖中。 顾时笙已经踱着步子走了进来。 萧洵没有接他的话,只抱着书站了起来,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嫌弃:“你怎么又来了?” 顾时笙见他抱着书走向一旁的书架,便跟了过去。 “来带你去练剑!” 他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似乎早将之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了。 萧洵一听练剑就觉得头疼,他一边将手中的书放进书架一遍道:“外面还有积雪,改日吧!” “室内练,不影响!” “朕不想练!”萧洵放下手中的最后一本书,不耐烦道“朕练了有什么用?朕再练个十年也打不过你!” “你想打赢我是有点难度,但是可以自保!” “自保?”萧洵冷笑一声对上他的眼睛“打不过你,朕怎么自保,你便是朕身边最大的危险!” 顾时笙眼眸暗淡了一下,逼近他:“你觉得我会害你?” 萧洵看着近在咫尺的顾时笙,压迫感随之而来,想到萧珩的死,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还是不要跟他正面冲突比较好,落不着好处不说,还惹得一身骚。 萧洵叹了口气,“摄政王不害朕自然最好,只是朕真觉得没什么必要练。” “我让你练你就得练!”顾时笙一副不容拒绝的语气。 “····”萧洵无语了,没见过这样的人。 “好~您高兴就好!”萧洵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避开他朝门外走去。 宽敞的殿内,顾时笙手把手教着萧洵,大黎历朝都是重文轻武,自大皇子谋逆之事后,庆御帝更是不喜皇子们习武,除了骑马射箭其他兵器都不让碰,此时的两个人贴的近,总让萧洵觉得不自在。 顾时笙见他心不在焉,冷声道:“你认真一点!” 萧洵心不甘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你其实很聪明”顾时笙难得夸了他一句。 萧洵嗤笑一声:“看来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时笙放开他的手走到一旁的茶案前边倒茶边说道:“你学什么都很快,可是你就是不愿意学。” “朕不是不愿学,朕只是不想跟你学。”萧洵翻了个白眼。 第35章 故友重逢 顾时笙拿着杯茶递给他:“多少人挤破头想拜我为师,我都没收,也就你这么嫌弃。” 萧洵看了一眼他递过来的茶水,接了过来一口喝下。 “哦,那你收过徒弟吗?” “没有正式收过。” “那就是有收过咯?谁呀?”萧洵好奇心突然就起了。 “乔星策!” “哈!果然是他!朕猜也是,也就他看着年纪小些。”萧洵眼珠子一转“你说他和余青松相比如何?” 顾时笙看了他一眼:“别想了,余青松不是他的对手!” 萧洵瞬间泄气,拿着剑随意舞着。 “你想干嘛?”顾时笙总觉得他问这话是有意图的。 “朕想干嘛有用吗?”萧洵瘪了瘪嘴,像模像样的弓膝,向前一刺,剑尖正对着顾时笙,顾时笙一笑,一个弹指就将他的剑从手中打落了。 萧洵目瞪口呆的看着掉落在地上的剑,他咽了咽口水,站直了身体假装不在意道:“都说了朕练了没用!” 顾时笙一脚将地上的剑勾了起来单手接住,递给了萧洵道:“你招式学得快,几乎一看就会,可惜力道不行,还是得跑步练臂力。” “没点基础,很难练的吧!” “你还没回答我,你想干嘛?” “朕想出宫,你能让朕去吗?”萧洵斜睨了他一眼,本也没抱希望。 “出宫干嘛?” “去闲云茶楼坐坐,你没造反之前朕常去····”萧洵本也觉得没必要隐瞒,但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该用造反二字,他抬眼看了看顾时笙,对方并没有什么反应。 顾时笙淡淡道:“想去就去,我也没拦着你,带上乔星策就是!” “真的吗?”萧洵有些不可置信,顾时笙说的这般轻松? “嗯!”顾时笙慢悠悠的品着茶。 萧洵喜出望外,他以为顾时笙会把他像金丝雀一样一直这么关着,没想到竟然就这么轻易的同意了?! “别高兴的太早。”顾时笙突然来了一句“先把剑练好!” “好说好说!”萧洵握着剑,认认真真像模像样的舞起来。 顾时笙看着萧洵明显换了副精神般的样子,只无奈的笑笑,心道,果然还是个孩子,给点甜头就乖了。 *** 熙熙攘攘的京城街道,距离上次的兵荒马乱已经过去快三个多月了,如今已经再次恢复了往日繁荣景象。 萧洵得了出宫溜达的机会,他头戴帷帽,一身常服,在韩玉和乔星策的陪同下走在大街上,周边都是卖力吆喝的小贩,各种新奇古怪的小玩意。 乔星策常年都在北境,到了京城之后又常在宫内也少出来走动,难得出来一趟,看到京城的繁荣一时目不暇接的东看看西瞧瞧。 “乔星策”萧洵看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便问道“第一次出宫玩吗?” 乔星策突然被萧洵搭话,嘿嘿一笑,“是啊,让陛···让公子见笑了。” “你也不必天天待在宫里吧?有空出来逛逛不挺好的?” “保护公子是属下的职责,不敢懈怠!” “呵呵,你可真是尽职尽责啊!”萧洵心里是不愿意和乔星策一起出来的,他在宫里长大,自然是跟余青松更加熟些,且乔星策是顾时笙安排在他身边的人,总让他不自在。 乔星策听出他话里的不快,只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 “乔星策!” “属下在!” “听说聚贤楼的叫花鸡特别好吃!你去聚贤楼买个叫花鸡吧,朕和韩玉在闲云楼等你!” “这···恐怕不妥,属下要时刻保护公子安全,不如请韩公公代劳吧!” “····”萧洵便知道没那么容易支开他。 萧洵泄了气,“朕就知道叫不动乔大统领,罢了,不吃了,去闲云茶楼喝杯茶吧!” “三位客官,里面请!”闲云楼的小二热情的招呼着萧洵三人往里走。 萧洵撩开帷帽,“小二,本公子需要一个雅间!劳烦安排一下!” 小二见萧洵只一愣,偷瞄了一眼萧洵身后东张西望的乔星策,而后笑着道:“公子,请跟小的来!” 小二领着三人来到了一个安静的雅间,推开门,“三位客官里边请!” 乔星策正打算先进去检查一番,却与萧洵撞了上了,险些把萧洵挤着撞在门框上。 乔星策反应过来忙问:“哎呀,公子,没伤着吧?” “····”萧洵一脸无语的瞪了一眼乔星策,还是让他先进去检查了一番,乔星策细细打量了一番,雅间里并不大,他推了推窗户,发现窗户也是封死的,中间放着一张雅致檀木桌子,两个铺垫,四周皆是一些清雅的摆件和字画,看起来并无不妥。 萧洵有些不耐烦的站在门口看着他道:“检查完了?” 乔星策拱了拱手才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洵走了进去,只要了一壶雨前龙井和几叠干果,小二很快就上了茶,萧洵借机将乔星策打发了出去,又让韩玉关了门。 “公子,请喝茶!” 乔星策站在门外,听着屋里传出韩玉的声音。 楼下响起一阵“哒哒哒”醒木的声音,台上的说书先生手执醒目,扇子一开便开始声情并茂的款款到来:饶说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惹祸根苗,气是无烟火炮。今儿跟各位看官讲讲如今刚刚落马的大黎吏部尚书杜进棠··· 乔星策守在门口一边听着底下说书的讲杜进棠如何受贿养众多外室的荒唐事,一边留意着雅间内的动静,却不知道雅间内只剩下韩玉在倒茶,自说自话的打掩护。 萧洵从暗门出来,方才领他进去的小二已经在楼下接应。 “阿平,你家四公子呢?” 那名叫阿平的小二恭敬的赔着笑道:“公子,我们家四公子不知公子要来,一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可知道他去哪里了?” “这···小的不知,或有可能回颜府了,公子不妨去碰碰运气?” “嗯···”萧洵看了一眼台上说的讲的正起劲的说书先生,转身从后门离开了,而乔星策却丝毫未察觉还在听着楼下说书先生精彩的演讲。 萧洵带着帷帽走在街上,朝着颜府的方向走去,却不知道聚贤楼的二楼上顾时笙正看着他大摇大摆的走过。 高明湛摸着下颏冒头的一点胡茬,饶有兴趣道:“王爷,看来这小皇帝还是有点本事,能从小乔手底下溜走!” “小聪明罢了!”顾时笙看着底下那抹身影渐渐走远。 “王爷,人要走没影了,我们跟上去吧!” 顾时笙淡淡道:“嗯!本王倒要看看他要去见什么人!” 第36章 醋缸翻了 颜府门口,萧洵撩起帷帽,门口的小厮见到萧洵立马迎了上来立马要跪地行礼:“九···陛··陛下!” 萧洵一把扶住他的手低声道:“朕微服出宫,唤朕公子就好!” 小厮忙问道:“公子,可是来寻我家四公子的?” “嗯···阿渊在家吗?” 小厮有些不好意思道:“四公子他出门尚未回来,公子进去喝杯茶,稍等一下,小人这就派人去寻四公子回来!” “不必派人去寻,我等他便是···” “哎哟!陛下!”突然有人大呼了一声。 萧洵顿时眉心紧蹙,来人一副商贾相正是颜故渊的庶弟-颜故琛,见到萧洵立马来了个大礼:“陛下万岁万万岁!” 一旁的几个守门的护卫见状也忙跪下行礼。 “····”萧洵真是不理解颜世良能生出颜故渊这么聪明的儿子,怎么也能生出这么蠢的庶子? “你起来吧!”萧洵有些头疼,是个聪明人看到萧洵这副打扮也知道不宜声张,这个颜故琛真是让人头疼。 颜故琛一脸谄笑,“陛下光临寒舍,寒舍蓬荜生辉,请陛下移步内院吧!” “咳!不必了,朕还有事,先回去了···”萧洵匆匆转身离开,被颜故琛这么一叫他心里有些慌,他本就是偷偷甩开乔星策来的,万一被顾时笙知道指不定又得找他麻烦,现下哪还敢再进去坐着等,只想赶紧先回闲云茶楼。 他匆忙离开。 “洵儿?”萧洵正走着就听一声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萧洵鼻头一酸,缓缓转过身,便看见一个身着白袍,貌如谪仙的男子。 “阿渊···”萧洵声音有些发哑,看着曾经如亲人一般亲密的朋友,这些日子担惊受怕又委屈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顿时觉得眼眶一阵发热。 颜故渊怔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不忍,他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他还是问道:“洵儿,你怎么来了?” 萧洵悄悄的深吸了一口气,收起了即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他不敢掀开面前的帘子,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听说你回来了,想着许久没见,便过来看看你。” “嗯···我在怀州听说了你的事,你···还好吗?” 对方的言语中溢出几分担忧。 萧洵扯起一笑:“我挺好的,不用担心,你呢?” 颜故渊淡淡一笑:“那就好,我也挺好的。” 二人沉默了,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生疏感,萧洵只觉得心脏在阵阵抽痛,那是他曾经最亲密无间的朋友,回想起他们一同听课,一同受罚,一起恶作剧他们那个烦人的师兄,往事历历在目。 他本以为颜故渊会是他此生最好的朋友,就如伯牙和子期那般,可到底还是生疏了··· 颜故渊看不清帷帽下的人,可对于萧洵的了解,他知道此时的萧洵必定心里难过着,他主动打破了二人之间的沉默:“洵儿,我明日就要回怀州了,下次见面亦不知道是何时···我···” “阿渊!”萧洵哑声问道“是不是我今日没来找你,你就默默的回怀州了?” “洵儿···”颜故渊蹙着眉欲言又止,似乎挣扎了一下缓和了心绪“家中事务繁忙,此次进京过于仓促,所以来不及寻你···” “阿渊,你说谎,你不是来不及,你只是不想见我。”他声音发哑“这两年我给你写了不下三十封的信,你一封也没回···” 颜故渊眼中似有不忍,“对不起,洵儿···” “不必说对不起,你若是不想同我来往可以直说,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事是无法接受的了。” “洵儿,不是你想的那样,若你有任何困难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告诉我,我定会为你谋划!” “阿渊!”他苦涩的笑着“我不是小孩子了,有困难我会自己解决,我只是···” 只是需要有个人心里有我,让我在面对困境时心里有个寄托。 “罢了,我出来一趟也不易,上次你走时,我没去送你,明日也不知道能不能来,更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你···我们能不能像以前一样···” 拥抱二字终究是说不出口,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又道:“罢了罢了,我走了。” “洵儿!”颜故渊终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萧洵转过头,便看见颜故渊笑着张开了双臂,如沐春风,那种久违的亲切感瞬间涌上心头,他摘了头上的帷帽,看到颜故渊眼里闪过一丝伤感,他飞奔过去紧紧的抱住了颜故渊。 “阿渊···” 颜故渊笑了,轻轻的拥了他,温柔的拍了拍他的背道:“过完年都十八了,怎的还像个孩子一样?” “你一走就没了消息,还以为你交了新朋友,就将我忘了个干净。” 颜故渊好笑道:“瞎说什么?我说过,只有是我唯一的最重要的朋友!” 远处的顾时笙看着相拥的二人脸已经黑成了锅底,萧洵对他戒备心十足,碰一下都恨不得跳出三丈远,他本以为萧洵只是不喜欢与男子碰触,却没想到如今竟主动去拥抱一个男子····· “这位就是颜家那位四公子啊,看着倒是个谪仙般的人物···”高明湛说着,突然察觉到身旁的人似乎浑身都散发着浓烈的杀气,他立刻闭了嘴。 萧洵的喉咙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了一般,拼命控制着自己的眼泪,许久才松开了颜故渊。 “你不会哭了吧?”颜故渊惊讶的看着他红了的眼框。 萧洵瘪了瘪嘴,“没有!风沙迷了眼!” 颜故渊噗嗤一笑:“你啊,怎么回事,完全不像你了。” 萧洵拿出袖中的那张红枫叶,“我找到你藏的枫叶了!” 颜故渊愣了一下,伸手接过萧洵手中的枫叶,苦笑了一下:“没想到先被你找到了!” “你欠我个要求!” “嗯,你提!” “不要生我的气好吗?不要再躲着我?” “洵儿···”颜故渊心脏一抽“你没生你的气,我也从没想躲着你···” “那你为什么···” “陛下!”一声寒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萧洵瞬间感觉一股寒意爬上背脊直冲天灵盖,他僵硬的转过身便看到顾时笙冷眼睨着他··· 第37章 醋缸翻了2 “摄···摄政王,你怎么在这?”萧洵心脏狂跳,心虚的不敢看他的眼睛。 顾时笙冷声道:“不是该臣问陛下怎么一个人在这吗?” “朕··出来见个朋友。” “哦~朋友?”顾时笙睨了一眼他旁边的颜故渊,萧洵往颜故渊身前挪了挪,将人挡在身后,却不知道这个举动让顾时笙更加恼火了,仿佛下一秒就要控制不住胸腔中的怒火,恨不得将人吞了。 颜故渊却只是淡定的行了个礼:“拜见摄政王!” “怀州颜家!”顾时笙挑了挑眉,看着眼前这个眉目如画,宛如谪仙的男子缓缓开口道“不曾想颜家,商贾之家竟还能生出颜公子这般人物。” 颜故渊淡淡道:“摄政王过奖!” 顾时笙勾起一笑,带了几分凉薄:“颜家是大黎首富,天下行商之首,更是手握四大金矿,铁矿,颜家酒楼商铺几乎每个州都有,颜家四公子经商得道,这些年更是将家族的铺子开遍全国,遍地都有颜家的商会,既然如此擅长经商,颜家还做什么官···” “摄政王!”萧洵急忙打断他“天色不早了,朕该回去了,还劳烦摄政王护送!” 顾时笙看了一眼萧洵又看了看颜故渊,在他眼里,此时的情景就像是二人私会被他捉奸一般。 颜故渊却只是淡然自若道:“经商与做官并不冲突,我们颜家本就是经商出身,当年太祖皇帝打江山时是颜家一力支持,掏空家底给太祖皇帝当军费,太祖皇帝感念颜家的付出便赏赐了官职,特许在朝为官,如今颜家铺子纳的税也是户部一大财政来源。” “太祖皇帝感念颜家的恩情,颜家若是弃商从政倒也罢了,颜家却商政两不误,倒是不容易,如今你父亲颜大人为一方布政使,其他的商户还怎么敢公平竞争···” “摄政王,回宫吧!”萧洵脸色阴沉急忙打断他的话,颜家自然铺子多,出错的自然不会少,找个毛病,以小化大,到时候怎么治还不是顾时笙说了算?顾时笙再这么说下去,只怕不止颜故渊,而是要牵连整个颜家了。 顾时笙嗤笑一声:“你慌什么?” “阿渊!”萧洵转过身低声道“你明日离京,注意安全,到怀州记得写信报平安。” 颜故渊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顾时笙,对方这突如其来的恶意让他有点莫名其妙,但又仿佛明白了什么,见萧洵努力解围,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摄政王,我们快回宫吧!”萧洵主动拉起顾时笙的手就走。 看着三人走远的背影,颜故渊才转身回府。 颜故渊刚进颜府就看到颜故琛在他面前大摇大摆的走过。 “颜故琛!”颜故渊叫住了他。 颜故琛没好气的吼道:“干嘛?这么大声叫我?” 颜故渊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拳,将颜故琛打倒在地,颜故琛本想起身反击,但看到颜故渊那黑的吓人的脸竟一时被吓住了,颜故渊虽然性子冷淡,但是却很少对人动手,这一下当真是把颜故琛吓着了。 “九皇子的信是不是你给截住了?”颜故渊厉声质问。 颜故琛有些心虚,“是···是父亲说不许给你的,收到就烧了。” “那我的信是不是你截了?” “不关我的事啊!父亲让人截的!” 颜故渊心里一紧,难怪,按着萧洵的性格,即使自己不给他写信,萧洵也会给他写,虽然他很想将萧洵忘了,就此揭过,可是这种被人强行控制的感觉却让他很不爽,尤其是想到萧洵一遍遍给自己寄信,却没有收到回信时心里难受的样子,他便更觉得心里堵的慌···· 萧洵提心吊胆的走在顾时笙身旁,心里想着只是偷摸甩开乔星策应该不至于发火吧?可一想到顾时笙刚刚和颜故渊说的话,他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到了宫门口,萧洵才发现乔星策和韩玉已经候在宫门口了,两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 乔星策自然是因为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了一副挫败样,韩玉心有戚戚,脸色发白。 萧洵知道此时和顾时笙进去,顾时笙必定要惩罚二人。 “摄政王!”萧洵停住脚步,提心吊胆道“送到这里就行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顾时笙冷笑一声:“送佛送到西啊!” 萧洵打了个寒颤,杵在原地磨蹭着不想走,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像是等着判刑一般。 顾时笙失了耐心,一把抓住萧洵的手扯着往里走。 “啊!摄政王,你干嘛?你放手!朕的手要断了!”萧洵被他死死的掐着手腕拖拽着往宫里走,完全没有反抗的力量。 乔星策和韩玉见状忙追上。 韩玉急道:“王爷息怒,您伤着陛下了!” 顾时笙停下脚步,眼眸扫过乔星策和韩玉。 “乔星策,你护卫不力,自行去领二十军棍;韩玉帮着陛下出逃,罪加一等····” “不关他们的事!”萧洵脸色惨白,却还是要护着韩玉。 “朕自己要走的,朕不想让他们跟着而已,你不可以打韩玉!韩玉不是习武之人,他受不住的!”萧洵急的脸一阵白一阵红。 韩玉更是面色苍白,只低着头不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出。 顾时笙冷哼一声:“你现在知道心疼他了?你逃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他的下场?” “朕不过就是自己去见了个朋友而已,又没有犯什么罪,你没必要这样吧?” “朋友?什么朋友?能让你搂搂抱抱?” “你不要说的那么难听,什么搂搂抱抱?我们····啊···”萧洵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时笙拉走了。 搂搂抱抱?乔星策听的一脸茫然,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顾时笙已经拉着萧洵走了。 “韩玉自行去慎刑司领二十大板!”顾时笙还不忘丢下这么一句。 乔星策看了一眼面如土色的韩玉道:“二十大板比二十军棍好多了···诶···跑什么呀?” 韩玉担心萧洵还是追了上去。 第38章 挨打 顾时笙个高腿长的,萧洵被他掐着手腕,一路半拖半拽着进了太辰宫。 “顾时笙!你发什么疯啊,给朕放手!”萧洵痛的大骂,只觉得手腕骨要被捏碎了。 “啊!”萧洵被一把甩进屋内,他还未回过神来,殿门已经被关上了。 萧洵脸色惨白的看着他,控制不住的身子往后退去,仿佛眼前是个会吃人的野兽一般。 “你现在长本事了,敢偷摸着出去见别的男人,你见我就这副样子!活像见了鬼,见他就又搂又抱。”顾时笙犹如炸了毛的狮子一般,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萧洵怒道:“关你屁事?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朕就是烦你!” 顾时笙脸色一沉,将人拎着后脖领提溜起来了起来,萧洵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又被对方重重的摔在了软垫上,他想翻身起来又被顾时笙抓着手腕抵在了软榻上,看着欺身上来的顾时笙,那张脸阴沉的脸让他硬是把骂人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只紧张的看着对方,生怕顾时笙兽心大发又要开始折磨自己。 顾时笙一手压着他的手一手捏住他的下颏:“我说过什么?你全当耳旁风了吗?你归我管,你知不知道?” “朕是皇帝!哪怕朕只是个皇子也容不得你这般欺辱!” 顾时笙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那压迫的感觉让萧洵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看来陛下还学不乖,不好好惩罚一下当真不把本王当回事了!” 萧洵顿觉的头皮一阵发麻,还未等他想到解决方案,顾时笙已经一把将他拉了起来,趴在自己的大腿上。 萧洵惊呼一声,又觉臀上一凉。 “啪!”一个巴掌脆生生的落在他白花花的臀上。 萧洵痛的泻出声。 顾时笙还真下的狠手,这一巴掌打的结实,跟挨了一板子一样,萧洵只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 “说!知错没有?” 萧洵又羞又怒,他好歹是个皇帝,竟然被人打屁股。 “说什么说?朕做错了什么?顾时笙,你大逆不道···” “啪!”又是一巴掌落下。 “唔···好疼···”萧洵顿觉委屈,眼眶蓄满泪水。 “啪!” “放开朕,你这个混蛋!” “还敢骂人!” “啪!”这一巴掌更重了几分,疼的萧洵额上冒出了冷汗。 “你跟他什么关系?为什么抱他?”若非亲眼所见,他还真不敢相信萧洵竟然主动抱一个男子,之前他以为萧洵只是因为喜欢女子,厌恶跟男子碰触,可没想到他竟然会那般毫不顾忌的与其他男子亲近,让他嫉妒到发狂··· “顾时笙!”萧洵咬牙切齿“你有病吧?你放开朕!啊···” 又是一巴掌,萧洵含泪咬着牙。 “再给你一次机会,再不好好说话,我保证让你明天坐都坐不住!” 萧洵瞬间理智回归,他知道顾时笙这会火气上头,绝对不能跟他硬碰硬,不然遭罪的是自己的屁股。 “朕说,朕说就是了,朕错了,你别打了,好疼啊!” 顾时笙见他服软,才冷声问道:“你与他什么关系?为什么抱他?” 虽这么问了,可他却害怕从萧洵口中听到对方是恋人的关系。 萧洵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道:“真的就是朋友,朋友之间抱一下不是很正常吗?” “不正常!谁让你抱他?” “朕···”萧洵想怼他,可一想到自己对方是个疯子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这男人之间抱一下有什么的?你跟你兄弟,跟你朋友就没勾肩搭背吗?” “那不一样!” 萧洵咬牙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而后才道:“摄政王,你能不能先放开朕,朕也不是小孩子了,这个样子趴在你腿上还光着屁股,太丢脸了。” 萧洵偷偷扭头看了一眼顾时笙,对方似乎余怒未消,依然铁青着脸。 他好声好气的解释道:“我们是同窗好友,颜家祖母是姜皇后的姑姑,姜皇后宠他,朕一个没有母家庇佑无权无势的皇子,这些年多亏了他出谋划策,才能在后宫活下来,朕感激他,一直视他为最好的朋友,我们从前也一直都这样的。” 顾时笙神色微动,冷雨薇只是身份低微的舞姬,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母子两在深宫中必然过的不易,萧洵年幼丧母,身边无人照拂,这些年若真是颜故渊照顾他,倒是乘了颜家的情,只是颜家为什么帮他? 他语气缓和了不少:“即便如此,你们已经长大了,也该保持适当距离!” 萧洵心里犯嘀咕,老子抱谁关你啥事,整的占你便宜似的。 “怎么不说话?” 萧洵不满的哼了一声。 “啪!”又一巴掌落下,却显然比之前的轻多了。 “你干嘛啊?朕不都说了吗?你还打?!” “下次还敢随便抱别人吗?” 顾时笙那霸道又不容质疑的语气,仿佛在教训自家儿子一般。 “说!” 萧洵委屈的瘪了瘪嘴,只觉得窝囊,他不甘又委屈道:“朕···不敢了。” “姑且信你一回!”顾时笙准备给他拉上裤子,这才看到萧洵那白皙的两峰净是巴掌痕,他微微蹙眉,明明只用了两成不到的力,就留痕了,当真是身娇肉贵打不得··· 顾时笙轻咳一声放开了他:“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和别人搂搂抱抱,别怪我拧掉他的脑袋!” 萧洵如获大赦,提着裤子跳起来,迅速拉开了二人之间的距离,生怕对方再给他抓住一顿打。 顾时笙这阴晴不定的,他真是要给他吓出毛病来。 萧洵扭头一看,通红的巴掌印还印在两峰上,他瘪了瘪嘴,既委屈又愤怒的瞪着顾时笙:“你竟敢打朕!” “陛下若想不挨打就老实点!” 萧洵撅着嘴,一副不服气的表情。 顾时笙好笑道:“怎么?打疼你了?要不过来给你揉揉?” 萧洵鄙夷的瞪了他一眼:“要点脸吧你,老色痞!” 顾时笙满不在意,站起身捋了捋身前的衣衫,准备离开。 萧洵突然想到什么,忙道:“你既然都打了朕了,能不能不打韩玉?” 顾时笙斜睨了他一眼:“韩玉敢偷偷放你走就该打!” “韩玉跟了朕十年,朕都没打过他,你怎么能····” “正因为太少挨打不知道轻重,所以更该打!” 萧洵气的牙痒痒,只能狠狠的瞪着他。 顾时笙冷嗤了一声,带着三分讥笑道:“陛下要想身边的人少挨打,就老实点,从今天开始,陛下禁足一月!” 顾时笙不等萧洵开口就抬脚离开了,留下萧洵在后面气鼓鼓的盯着他的背影··· 第39章 挨打2 韩玉挨了二十大板,正趴在自己房间养伤,一旁的小太监忙前忙后的伺候着他。 赵福儿给他端来药,韩玉自己垫了两个软枕撑起身子。他接过赵福儿手中的药碗咕咕两口就将药喝完了。 赵福儿收了碗瘪着嘴道:“师父,徒儿跟着您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您挨打,徒儿心里难受!” “咱们做奴才的免不了挨打,好在陛下提前打点了慎刑司的人,这顿板子看着狠,但都只是皮外伤没伤着筋骨,过几日又能跑能跳了。” “陛下倒是真心疼师父,又是让御医给配了最好的药又是赏了这西南进供的凝露膏,涂在伤口上竟好的这么快!”赵福儿有些不可思议的把玩着手中的瓷罐子。 韩玉欣慰的笑了笑,“陛下对底下的人一向很好,能遇到这样的主子,做奴才的挨顿打算得了什么。” 赵福儿放下手中的瓷罐子,“师父,听说新来的羽林卫统领也挨了打,陛下就没管他。” 韩玉想了想,依萧洵的脾气估计是觉得乔星策是顾时笙的人,所以懒得管他,萧洵是皇帝,乔星策是个臣子,还不是忠于皇帝的臣子,况且这顿打还是顾时笙罚的,萧洵不管他也倒说得过去··· “福子,你去把这个药膏送到乔统领住处,就说是陛下赏他的,让他好生休养,顺便把太医开的药去太医院多取一份送过去。” “不用了!”萧洵推门而入,身后的小太监连忙给他搬了凳子。 “陛下?!”韩玉忙要爬起来行礼。 “趴着吧,别乱动了!”萧洵连忙制止。 韩玉这才在赵福儿的帮忙下重新趴下。 “陛下,乔统领那边···” “你留着用吧,朕刚刚派人给他送去了!”萧洵坐了下来,韩玉看他似乎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 韩玉微微一笑道:“陛下体恤乔统领,乔统领必然会念陛下的恩的。” “得了吧,朕知道你想帮朕收服乔星策,可他是顾时笙的人,还是顾时笙徒弟,甚至是战场上的生死之交,他们之间的关系不是一顿打能打散的,也不是朕送个药膏,他就能感念朕的恩情,这点朕心里有数。” “那陛下还···” “只要是顾时笙的人朕都不喜欢,可是他毕竟也是因为朕才挨了打,一罐药膏朕还是舍得的。” 韩玉欣慰的笑了:“陛下宅心仁厚,总有一天摄政王会看到陛下的好,会忠于陛下。” 萧洵叹了口气道:“别提他,老晦气了!” 乔星策的营房内,顾时笙突然打了个喷嚏。 光着屁股的乔星策被他一个喷嚏打的猛的收腚。 顾时笙揉了揉鼻子,又继续给光腚的乔星策上药,皮开肉绽还带着血的臀部,看着有些许血腥。 “王···王爷,这种事就不麻烦您了,让张伯来吧!”乔星策有些尴尬。 一旁的张伯忙道:“王爷,还是小的来吧!” “不必了!”顾时笙继续拿着毛刷给他上药。 “乔统领!”一个小太监轻轻敲了门。 张伯连忙去开门,小太监一看屋里还有顾时笙,连忙行了礼,而后说了几句关切的话才将萧洵给的药膏呈给了顾时笙。 顾时笙接过药膏,小太监忙退了出去。 顾时笙看着手中的药膏轻笑一声:“西南进供的凝露膏?总共就三罐,他自己用了一罐,给了韩玉一罐,竟还舍得给你一罐。” 张伯笑眯眯道:“想来陛下也是个软心肠的人。” “软心肠?”顾时笙轻叹了口气,他对谁都软心肠,可唯独··· 乔星策一脸疑惑的看了一眼顾时笙,他总觉得顾时笙对萧洵不一般··· 被禁足了几日,又下了雪,萧洵从藏书阁搬了几本书回来看着。 午后的太辰宫里,宫人们正掀着铜炉往里面加着兽金碳,屋内暖融融的,一旁伺候的宫女太监们都有些昏昏欲睡,仍强撑着精神站着。 萧洵懒懒的倚靠在茶案边的软垫上,口中含着牛乳糖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书。 不能出宫,睿儿受困,也没了朋友,甚至连从前与他作对的人都没了,如此受制于人的生活让他愈发烦躁。 韩玉站在他身旁端着茶水,见他这般浮躁只笑问道:“陛下若是看不进书了,不妨找些其他事做做?” 萧洵抬眼看了看韩玉,蹙眉,“朕让你多休养几天,你急什么?” “多亏陛下的药,奴才已经无碍了,能伺候陛下了。” “唉···你就是劳碌命,受了伤也闲不住。” 韩玉暖暖的笑着:“能伺候陛下,奴才高兴。” 萧洵蓦然想起什么,抬头看着韩玉,眼中有些许期待:“韩玉,以前父皇都玩些什么?” 韩玉噎住了,庆御帝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可不敢让萧洵染上什么奇怪的恶习,否则顾时笙和上官珏非把他宰了不可。 韩玉赔着笑,“太上皇平日里除了去后宫娘娘们处走动,偶尔也下下棋,听听曲,看看歌舞什么的。” 萧洵泄气的将手上的书一扔,“你也不会下棋,朕也没有妃嫔。” 韩玉笑道:“陛下过完年也十八了,也该册立后宫了,等后宫有了人,自然有去处了。” 萧洵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他并不急着册立后宫,但若是有人陪着解解闷倒也挺好。 “后宫是没有,不过听听曲看看歌舞倒是可以,韩玉,你让人安排一下。” “是!”韩玉行了礼便退下了。 萧洵离了茶案往偏殿走去,太监宫女们忙端着瓜果茶水跟上伺候。 不一会,韩玉便带着司乐署的歌舞姬们来了。 司乐署的嬷嬷带着众人行过礼后,才笑盈盈的问道:“不知陛下可有想看的歌舞?” 萧洵从前并不喜欢看歌舞,也没什么特别有印象的歌舞,他觉得这世上除了他母妃,只怕没有人比他母妃跳的好看了吧,他依旧记得他的母妃在百花丛中翩翩起舞,如同天上的仙女一般。 萧洵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只兴致缺缺,“你们随便一舞就是。” 他就是闲来消遣随便看看的,还费劲去想什么舞。 司乐署的嬷嬷一笑,便给了姑娘们一个眼色,舞姬们便退下去更衣了。 丝竹声起,一群身着异域服饰的舞姬们,白花花的大腿,露着一大截白皙的小蛮腰,腰上环着一串铃铛丁零当啷的踏着小碎步围成一圈摆好起舞的姿势。 萧洵惊的目瞪狗呆,手中的瓜子都滑落在地,他狠狠的剜了一眼司乐署的嬷嬷,那嬷嬷立刻跪下了颤音道:“陛下,陛下若是不喜欢,奴婢这就让她们退下。” 舞姬们看到嬷嬷下跪一时也慌了神,吓得杵在那不敢动,丝竹声也戛然而止。 第40章 作死小能手 看着舞姬们惊慌的表情,萧洵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了,都说他的母妃本是西域舞姬,所以看到这样的打扮,未免过于暴露了一些,只觉得有些冒犯自己的母妃,可他的母妃却从未穿过这样的衣衫,倒显得他玻璃心了··· “罢了罢了”他摆了摆手“你们继续吧!” “是!”得到萧洵的首肯,嬷嬷才示意舞姬们继续,丝竹声又起。 萧洵嗑着瓜子喝着茶看着舞姬们翩然起舞,她们都是二八年华,生的极为娇媚,顾盼生辉,柔若无骨,一支飞天舞跳的灵动飘逸。 让人挪不开眼。 他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他的父皇以前为何那般迷恋自己的母妃了,冷雨薇本就生的极美,又会跳舞,如一个遗落凡尘的仙子,谁人见了不爱? 可庆御帝是个极其花心的帝王,虽不至厌旧,但一定是喜新的,即使当初宠爱冷雨薇,他的后宫还是不断有新人进来,久而久之冷雨薇的独宠就没了,庆御帝十天半月的才来冷雨薇宫里一趟。 在萧洵的印象中冷雨薇是不爱庆御帝的,甚至是厌恶,他曾好几次看到庆御帝前脚刚走,冷雨薇立刻就鄙夷的翻了个白眼,让人将庆御帝坐过的垫子都扔了,她就像是被剪断羽翼的鸟雀一生都被锁在了这个镀金的牢笼中,直至死去··· 萧洵喝着茶,想到此处也无心看舞了,正打算将人打发了下去,就听见“砰!”的一声,偏殿的门被人大力的推开,萧洵的心和身体跟着巨响一颤,吓得一口茶水喷了出来。 殿内丝竹声和舞乐戛然而止,殿内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惊恐的望向门口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韩玉更是倒抽一口冷气。 萧洵手忙脚乱的扶好打翻的茶杯,像是干了坏事被人当场抓包一样不知所措。 顾时笙黑着脸站在逆光处,犹如一个骇人的修罗一般。 门外的寒风随着大门的敞开一股脑的灌了进来,吹散了殿内的暖意,众人瞬间打了个寒颤。 顾时笙本打算带萧洵去练剑,刚进宫就听说萧洵叫了一堆舞姬,看艳舞。 庆御帝那些嫔妃多出自那些舞姬,但凡有点官职的都费劲心思搜寻美人,往宫里塞银子,硬是把人送进宫,那司乐署的舞姬如流水般的换。 最荒唐的事,庆御帝曾整晚与十几名舞姬宣淫,惹的言官当朝摔帽痛骂。 他听到萧洵也干这种事,气不打一处来。 顾时笙气势汹汹的跨进殿中,那气场吓的满屋的人大气不敢出。 顾时笙侧目瞥了一眼身旁的舞姬,小姑娘早听闻活阎王的大名,吓得花容失色,不敢直视顾时笙的眼睛,本能的往后缩了一步,她腰上的铃铛随着移动突兀的响了一声。 顾时笙脸色阴沉,随手扯下她腰上的那串铃铛,低沉的嗓音喝道:“都给本王滚出去!” 司乐署的嬷嬷们惊慌失措的带着一众舞姬乐师匆匆退下。 萧洵朝韩玉挤了挤眼,爬起身来,也要开溜。 “站住!”顾时笙喝了一句,萧洵被这声吼定在原地。 韩玉慌忙劝解:“王爷消消火,陛下并未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看了一会····” 韩玉还未说完就被顾时笙一记阴沉的眼神镇住了,他向韩玉走了两步,萧洵见势以为他要杀韩玉,忙张开双手挡在韩玉面前,对上顾时笙的眼神:“摄政王要做什么?是朕让韩玉叫的人,不过看个歌舞而已,朕是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吗?谁规定皇帝不能看歌舞的?哪一朝皇帝没看过歌舞的?” “韩玉!”顾时笙冷冷的命令道“下去!” 韩玉刚挨过打,萧洵怕顾时笙丧心病狂的再打他一顿,忙低声道:“韩玉,你先走。” 韩玉担忧的看了一眼萧洵,行了礼便退了下去。 “把门关上!”韩玉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顾时笙的命令,只得将殿门掩上。 萧洵看到殿门关上了,心下更慌了,不会又要打他吧? 萧洵畏惧的往后退去,却被人一把拉了回来。 “顾时笙,你别老是动手,你的嘴是摆设吗?你先放开朕!” “萧洵!”顾时笙掐的他的手骤然缩紧,疼的他龇牙咧嘴。 顾时笙的语气冷冽,“你知道这些舞姬的来历吧?是不是也想学你父皇拈花惹草,妃嫔成群?” 萧洵手上疼的紧,听到他这话更是火气不打一处来,“你胡说什么?朕就看个歌舞,怎么就拈花惹草了?” 顾时笙一把捏住他的脸,把他的脸都捏变形了,他怒道:“这是艳舞!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母妃也是个舞姬?她们脱成这样你也看的下去?” 萧洵被捏的死死的,说不利索却也不甘示弱的回怼,“这···这哪算艳舞?你家艳舞这样跳?再说了,舞···舞姬怎么了?朕看个舞怎么了?关你什么事?朕又不看你,也没让你跳,你激动个屁啊?” “不关本王的事?”顾时笙眼眸微眯,透出几分危险“你们真不愧是父子,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萧洵被这句话惹怒了,仿佛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一般,他抿着嘴怒瞪着对方。 “就你正!你了不起,老子看个歌舞就歪了!” “陛下敢说看着她们穿成这样跳舞就没想过别的?” “朕···”萧洵费劲挣开他的手,揉了揉被捏红的脸蛋回怼“朕就想了咋的?你还能管朕能想什么不能想什么吗?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朕是个正常的男人,你断袖,朕又不断袖,朕就喜欢女人,咋了?别说看了,朕还要纳嫔封妃,朕是皇帝,你见过哪个皇帝孑然一身的?” 顾时笙的眼神愈发阴冷,看的萧洵心里惴惴不安。 “纳嫔封妃?”顾时笙抓着他的腕骨,沉着脸手上的力道愈发大了些,寒声道“最近我是对你太好了是吧?让你狂的都忘了自己是谁?没有我的允许,你纳一个我杀一个,封一双我杀一双,你这个皇帝还想继续做下去最好老实点,否则我杀了你,换个人当皇帝也一样,谁又敢说一个字?” 第41章 作死小能手2 萧洵面色苍白,他知道顾时笙说得出做得到,就像他杀七皇子,谁敢说一句?如今自己的小命都还捏在他手心里,还有睿儿··· 不能再跟他硬碰硬了。 “不纳就不纳,生那么大气做什么?什么暴脾气,一点就炸!” “你是我的人,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你要敢跟人往外跑,找什么姑娘,我就···” “就砍了朕的脑袋是吗?”萧洵打断他的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话朕都听多少遍了,你那么喜欢朕这颗脑袋,送你好了!” 顾时笙微微皱眉,面对萧洵他总是能轻易失控,他怕萧洵像他父皇一样,更怕萧洵与旁人在一起,一想到有那么一日,他就控制不住想要把他关起来··· “你别逼我,把我逼急了,结果一定是你不想看到的!” 萧洵被他这通威胁,他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这个疯子动起手来,十个萧洵也打不过他,吃亏的还是自己。 萧洵清了清嗓子放软了语气,“好嘛,你别生气,朕不看就是了,你咋脾气这么大?” 顾时笙见他气焰消了不少,也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怒气,他稍稍缓和了点语气道:“不许再看这种舞!不许拈花惹草!更不许背着我偷碰女人!” “好好好~知道了!都听你的行了吧?”萧洵受了气委屈的瘪着嘴。 “从今日起,这些舞姬全部打发出宫!” “随你,你带回家都行!”萧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顾时笙见他又气又委屈的抿着唇,知道他心里不服,一把将人拉进怀里,勾起他的下巴:“怎么?我气还没消呢,你倒先委屈上了?” “你···”萧洵憋着气,白了他一眼“都依你了,你还想怎样?” “把人惹毛了,不会哄人吗?” 萧洵抬眸看着他半晌,才蹙眉道:“你一大老爷们一把年纪了还要人哄···” 顾时笙看着他那双迷人的桃花眼,眼中的情欲翻涌。 萧洵有种不祥的预感,他下意识的想要逃,却被顾时笙抓住了后脖子,俯下头就是一阵暴雨般的吻,直将人抵在一旁的大红柱子上让他无处可逃。 萧洵使劲抽回自己的手抵着顾时笙的下巴怒道:“你是畜生吧?你要发泄找别人去!” 顾时笙一手将人牢牢的禁锢在怀里,一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耳垂,带着热气的呼吸打在萧洵敏感的耳后,刺挠的萧洵瞬间红了耳根。 顾时笙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明明上次你也得了趣,你舍得我找别人?” “你···你无耻!”萧洵像是被人掐住小辫子一般,顿时红了脸,他有些心虚的不敢看顾时笙。 顾时笙见他那别扭的表情忍不住嘴角上扬,大手已经伸进了萧洵的腰间袍子。 “啊!别····你住手···”萧洵手忙脚乱的挣扎着,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撕拉一声,身上本就单薄一件的衣服被撕开,腰上一凉,一串冰凉的铃铛绑在了他的腰上。 他如一只被狼王按在爪下的小白兔,纤细的脖子被狼王的犬齿咬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强者摆弄··· 铃铛晃动,叮当作响。 萧洵屈辱的咬紧下唇,眼眸含泪··· 又是这样!这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他不禁怀疑人生,为什么是他?为什么偏偏是他萧洵? 没有尊严,没有自由,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权做主,这个皇位到底有什么意义? 他厌恶这样的人生··· 少年颓然躺在软垫上,身上满是斑斑点点的红痕,他眼睛哭的红肿,像个布偶一样任人摆布,眼中满是绝望之色··· 顾时笙捡起地上的衣衫将人裹了起来。 “朕到底做错了什么···”萧洵嗓音嘶哑“你一定要这样羞辱朕···” 顾时笙动作顿了顿,他轻拭少年脸上的泪水。 “我没想羞辱你,我只是喜爱你。” “可朕不喜欢你。”萧洵愤怒的挣开他的束缚,用最凶狠的眼神瞪他“朕讨厌你!你懂不懂?你老是强迫朕,朕说了不要,朕不想!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朕?朕是皇帝,朕他妈是皇帝!不是你的玩物,外面那么多人···你为什么不找别人?” 顾时笙眉头骤然缩紧。 “我没把你当玩物···” 萧洵攥紧拳头,满眼的恨意几欲溢出。 这样的眼神,顾时笙不禁自我怀疑,他真的那么让萧洵讨厌吗? “好了,不哭了,我抱你去洗洗。” “滚!”萧洵带着满腔怨气,拍开对方伸过来的手,扯下腰间的铃铛怒摔在地上,头也不回的朝偏殿走去··· 韩玉好似早知道会发生什么一样,他在殿外隐约听见里面的哭声和桌椅翻倒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一阵阵细微的铃铛声。他算着时辰在另一侧偏殿提早安排好了热水等着。 偏殿之间是互通的,韩玉还在往浴池中加了一些舒缓的艾草,就见萧洵红肿着眼睛扶着腰进来了。 萧洵泡在浴池里,温暖的热水让他紧绷过度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跪到发红的膝盖,几乎磨破了皮,在热水中尤为刺痛。 宫人进来禀报说摄政王回去了,萧洵才堪堪松了口气,他嫌恶的用帕子洗着身上顾时笙碰过的痕迹,可是那密密麻麻的红痕却怎么也洗不掉,他气的挥拳砸了水面,热水溅了起来,有水珠溅入了他的眼睛,一阵刺痛,他烦躁的揉了揉眼睛。 真是倒了血霉,看个歌舞也能看出祸来!他得想个法子对付顾时笙,要是再这么下去,只怕皇位没坐热,他就要被顾时笙给弄死了! “韩玉!”萧洵唤了一声,一旁的韩玉忙凑过来。 萧洵在韩玉的耳边说了些什么,韩玉越听脸色越难看,他惶恐的看着萧洵道:“陛下···这···这成吗?上次就···” “嘘~”萧洵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着嗓子“成的,送礼而已,总不至于送出仇来!就按朕说的做。” “这····”韩玉为难的看了一眼萧洵,看到萧洵笃定的眼神,他才勉为其难道“那好吧,奴才有消息了告诉您。” 第42章 送礼 皇城连下了几日的大雪终于停了。 金殿上,众臣正在讨论着年终祭祀事宜,便有太监在门口禀报:“陛下!八百里加急!” 萧洵一听八百里加急,忙起身道:“快宣!” 一个风尘仆仆的士兵一路进了金殿,他单膝跪下双手呈上一份卷轴,声音洪亮有力。 “陛下,北境大捷,北境五城已尽数收回,诛杀沁兵十万,俘获沁兵五万,收缴战马八万,特送来捷报!” 此言一出,群臣欢呼。 “太好了,城池收回了!” “是啊,北梁王威武啊!” “这次大捷,沁兵损失惨重,得消停一段时间了。” “这下放心了。” ····· 韩玉急忙去接了捷报呈给萧洵。 萧洵打开捷报细细的看了,阴沉了几日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顾时笙只是宠溺看着龙椅上的人难得展颜,萧洵一抬眸就见顾时笙正盯着自己,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 “北梁王御敌有功,俘获的沁兵和战马皆由北梁王自行处置,另赏黄金万两,犒赏三军。” 群臣附和:“陛下圣明!” “陛下!”突然有一人站了出来。 萧洵循声望去,那人是太后母家的兄长姜行之,姜行之自从顾时笙掌朝后他便一直称病不朝,这几日才重新回朝。 姜太后是姜家的嫡女,当年姜家势大,都说姜氏贤良淑德,先帝便选了姜氏给庆御帝做正妃,庆御帝这个好色成性的,没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这姜氏虽然贤良可长相并不出挑,并不得庆御帝宠幸,虽育有二子一女,也只有五皇子最受庆御帝喜爱,偏生五皇子无缘无故的溺死在了池子里,后来姜家逐渐被削弱,姜氏便更不得圣宠···· “昭阳侯可有何事?” 姜行之年过半百,却神采奕奕,他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陛下,北境大捷初定,现如今已经临近过年,今年的百官宴何不召北梁王进京,顺便为北梁王庆功?” “昭阳侯提议甚好,只是北境初定,这时候北梁王必定很忙吧?只怕他这会没空回来。” “陛下多虑了”姜行之笑道“北梁众多将领,也不是事事都巴着北梁王的,剩下的事将士们自会处置得当,北梁王也是好多年未回京城了,今年初封北梁王也该进京谢恩,现下大捷,不如趁这个机会召回京,共庆盛典!” 萧洵看了一眼上官珏,上官珏只是淡笑着点头,示意他可以。 萧洵又看了看顾时笙,顾时笙只是歪在太师椅上单手撑着脑袋,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一丝笑意,却没有说话。 自那日后,萧洵气大了,这几日都没理他,甚至连朝堂上都不跟他搭话,可是,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到底是生气还是在害怕其他什么。 北境是国门,这种事情怎么说都得问问顾时笙,毕竟北境之事没人比他熟悉,顾时洺又是他大哥,如果北境同时离了他们两个,生了事端可如何是好? 生气归生气,倒也不能拿国事赌气。 想到此处,萧洵瞥了一眼太师椅上的男人,见对方不说话,他只好拉下脸,主动与对方搭话。 “咳!”萧洵心不甘情不愿的问“摄政王意下如何?” 顾时笙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个弧度,“陛下决定就好。” 萧洵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既然摄政王没异议,那朕就当你赞成昭阳侯的提议了,现在离过年没多久了,快马加急通知北梁王进京!要没其他事,就退朝吧!” ··· 群臣散去,顾时笙出了金殿,乔星策和高明湛就追了上去。 乔星策问:“王爷,陛下让北梁王回京真的没事吗?” “是啊!”高明湛道“我怎么觉得昭阳侯许久不上朝,刚上朝几日就突然提议这事,哪里怪怪的。” “无妨,北梁军不是只有顾家兄弟,也不是离了我和大哥就能散的。” “话是这么说”乔星策依然有些不安“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高明湛想了想,笑道:“嗐!既然王爷说没事,那便是没事,别担心哈!别忘了解岭还有三万北梁军,我老高手中还有三万禁军,谁敢乱来!” 乔星策闻言才放下心来,如今大黎的一切都在掌握之中,连行宫和皇宫都是自己人在看守,不怕有人搞出幺蛾子。 顾时笙和高明湛刚回到摄政王府就见张伯神色复杂的迎了上来。 高明湛疑惑的问道:“老张,怎么了?你脸色不大好啊!” “王爷,高将军,家里来了个客人···他···” 顾时笙见张伯欲言又止,尴尬万分,便径直朝着前厅走去。 刚入到前厅就见一个身形纤瘦的少年站在大厅。 那人一头如瀑的长发,一身素白长袍。 “陛下?!”高明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毕竟他刚刚才下的朝,没有理由萧洵能在他们前头跑来摄政王府。 顾时笙蹙眉,这背影太像萧洵了,但是顾时笙却一眼看出那不是萧洵。 男子听到声音,忙转了过来,见到顾时笙后只愣了愣,而后恭敬的行礼,“王爷!小人柳明泽,见过王爷。” 高明湛疑惑凑上前去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个少年看着也就十七八岁,那背影和萧洵竟是一般无二,连神态都有几分相似,虽不如萧洵那般明艳夺目,看着倒是个温润如水的小公子。 高明湛惊诧的眨巴了一下大眼睛,“这···还以为是陛下的兄弟?这什么情况?你谁啊?” 柳明泽莞尔一笑朝着高明湛行了个礼:“回大人,小人并非皇室中人,只是咏荷园的唱曲的,得陛下赏识,念王爷身旁无人伺候,特命小人入府服侍王爷。” 高明湛彻底惊掉下巴,陛下这是啥意思?!送人也不该送个男人啊!高明湛悄悄看了一眼顾时笙,只见对方的脸早就黑成了锅底,一副随时要砍人的模样。 高明湛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尴尬的轻咳了一声道:“王爷···那啥···禁军还有事,我···我先走了···” 见高明湛逃也似的跑了,张伯尴尬的看了一眼顾时笙问道:“王爷,您看这····” 顾时笙冷冷的抬眼看着眼前的人,心里乱糟糟的,萧洵为了让自己不碰他竟然还去找了这么个人送上门来,当真就对他一点情意也没有?!想到此处他更是觉得心烦意乱。 柳明泽在咏荷园自然是什么样的人都见过的,看人的眼力见还是有的,皇帝让人选了自己送进摄政王府,想来是这位摄政王有某些特殊癖好的。方才又听了高明湛的话他也猜到几分,事关权贵秘辛却也不敢直言,只怕说错话小命不保。 柳明泽笑容炎炎:“陛下既派了小人前来伺候王爷,今后小人便是王爷的人,王爷有何要求只管吩咐便是,小人也做得来府中洒扫粗活的,但求王爷给个容身之所。” 顾时笙拧了拧眉心,刚刚还在想着这人要不要杀了,但是看着眼前这人好似也算个聪明人。 “柳公子是吧?”顾时笙冷冷地看着他说道“既然你说做得来洒扫粗活,本王便留你在府上做个杂工,但是你若是敢往外说一个字,人头不保,你可明白?” 柳明泽心中害怕,但面上还是保持着从容,他跪下叩首:“多谢王爷不杀之恩,小人必管住这根舌头,绝不给王爷添乱。” 张伯了然,只带着柳明泽下去了。 第43章 自戴绿帽 勤政殿内,萧洵看着折子却出了神,他满脑子都在想着顾时笙会不会把人收下。 韩玉端了热茶进来,“陛下,喝口茶润润喉吧。” 萧洵回过神来看向韩玉,眼神中透着隐隐的不安:“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这个···”韩玉为难道“还没有收到消息。” 萧洵顿时泄了气。 不多时,殿外进来一个小太监与韩玉附耳说了些什么便退下了。 韩玉喜上眉梢:“陛下,摄政王将人收下了!” “真的?!”萧洵两眼发光,在得到韩玉笃定的答复后更是喜不自胜,又如释重负。 之后的几日,顾时笙果然没有再来找过他。 萧洵心情格外好,哪怕顾时笙在朝堂上一直都阴沉着脸,他也不觉得吓人了,只要顾时笙不来后宫找他,他就觉得人生不要太美好。 朝中大臣总有宴席,以往顾时笙都不屑出席,然而自柳明泽来后,顾时笙便越发频繁带着柳明泽出面。 流风和韩硕得了韩玉的命令,只要对方出了府都在远远的监视着他们的行为,流风攀着树枝观望,韩硕蹲在树上记录。小到端茶倒水,大到同乘一辆马车··· 萧洵乐的自在,甚至不稀罕看韩硕写的小本本,得了空就看个话本子。 是夜,萧洵突然犯了牙疼,疼的一整夜没睡着,韩玉和太医们使尽法子也没能给他止住,直到天亮了才缓了些。 他一夜未睡,早上匆匆洗漱了一番,顶着一双黢黑的熊猫眼上了早朝。 面对朝臣们叽叽喳喳的争论声,他竟然直接坐在龙椅上睡着了,韩玉在旁提醒了几次,他都昏昏沉沉。 好不容易撑到下早朝,看到堆积如山的折子,他只能硬着头皮批阅。 他拿着笔,看着折子上密密麻麻的字,只觉得那些黑色的字就像密密麻麻的蚂蚁在爬,没看两份又歪在椅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似有人坐下,他睁开一条缝,逆着光的方向好似有个熟悉的人影,他太困了,眼皮像有千斤重,不到一秒钟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已经在寝殿的床上了。 萧洵伸了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 “陛下,您醒了。”韩玉见他醒来,忙示意一旁的太监们把药端来。 萧洵接过药不解的问道:“朕不是在勤政殿吗?怎么回来了?” 韩玉笑道:“摄政王来过了,看您睡着了就给您抱回来了。” “·····”萧洵愣了一下,只匆匆将碗里的药喝了。 “折子还没批完,你把折子搬过来吧!”萧洵放下碗本想拿颗糖吃的,一想到就是吃多了糖才牙疼的,又忍住了。 韩玉说:“陛下,摄政王已经帮您把折子都批完了,您今日就好好休息吧。” 萧洵心里莫名的暖了一下,而后轻轻的哦了一声,“他···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陛下放心,摄政王只是将您抱了回来,什么也没做。” 顾时笙倒是难得规矩,除了朝堂上公事,二人接连数日没有说过话,萧洵却莫名觉得心里不大舒服,早已没了一开始的兴奋劲。 难道真是柳明泽起作用了?! “韩玉”他轻咳了一声,眼神飘忽不定,故作不在意的问“摄政王是不是和柳明泽好上了?” “陛下,流风和韩硕都在盯着呢,韩硕更是事无巨细的记录了下来,陛下可要看!” “嗯,拿来朕瞧瞧!” 韩玉应声下去取了记录本。 萧洵拿起韩硕记录的小本本翻阅起来。 “摄政王轻抚柳明泽鬓发,给柳明泽披衣,举动暧昧···” “昭阳侯纳妾宴请,摄政王携柳明泽赴宴,柳明泽为摄政王倒酒三次,肢体碰触两次,一次柳明泽无意触碰摄政王的手,一次摄政王主动牵柳明泽的手,含情脉脉···” “···”萧洵满脸黑线,要不要记这么详细?他随手将小本翻到最后一页。 “摄政王与柳明泽游湖逛街,为柳明泽添置衣裳,期间互相整理衣衫一次···闻摄政王府下人讨论时获悉,摄政王与柳明泽夜晚同榻而眠···” 看着韩硕记录的细枝末节,萧洵似乎都有画面感了。 “啪”的一声小本子合上。 他本该高兴,此时却莫名觉得胸口堵的慌,他随手丢开小本子,拿起一旁的话本子看了起来。 韩玉捡起地上的本子,狐疑的看了一眼脸色诡异的少年··· 景泰元年,腊月十八,新北梁王顾时洺领赴京,景泰帝萧洵率群臣于城门口迎接。 这日,天朗气清,却寒风刺骨,京都城的冬天格外的冷,萧洵穿着厚厚的龙袍,披着一件大氅在城门口等着,顾时笙负手站在他身旁,二人谁也没说话,似是负气。 远方一支黑甲小队渐渐走近,马蹄声轰隆。靠近皇城时,队伍前头的顾时洺跳下马背步行至皇帝面前行礼,随行之人纷纷下马。 顾时洺汇报了一番北境的情况,萧洵又同他说了几句客套话,才一同回了城。 ··· 兄弟二人领着众将士们在摄政王府临时的祠堂给顾驰安上了香。 傍晚时分,天色将暗,摄政王府内灯火通明其乐融融。 一个看似七八岁的小孩拿着一把木制短剑在后院的有模有样的舞着,虽然年纪小,但看得出一招一式都相当有章法。 萧睿在墙边探着小脑袋偷偷看着这个陌生的小孩。 顾朝宗注意到了他,将手中的木剑收进腰间,朝他走去。 顾朝宗看着眼前干净好看的小孩,眼眸亮了亮。 “你好,我是顾朝宗,你叫什么名字啊?” 萧睿仰着小脸看了他一会,却突然转身跑了。 宴客厅的酒宴热火朝天,在京的北梁的将领们来了大半。 乔星策安排完皇宫巡逻,来的晚了,高明湛朝他招了招手,特地在旁边给他留了位子。 “二叔二叔”顾朝宗钻到顾时笙身前,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后院的小孩是谁呀?” 顾时笙摸了摸他的头,“他叫萧睿,比你小两岁,他胆子小,怕是认生的。” 顾朝宗笑了起来,“他长得可真好看,我去找他玩。” 看着顾朝宗蹦蹦跳跳的跑了,顾时洺诧异的盯着自家弟弟,“姓萧?不会是皇子吧?” 顾时笙给他倒上酒,“十三皇子,陛下的同胞兄弟。” “咳!”顾时洺险些被呛到“你可真敢,把十三皇子养在府里。” “都造反了,养个皇子在府里有什么不敢的。” 顾时洺放心不下,匆忙离桌去寻孩子。 第44章 恋爱白痴的活阎王 酒过三巡,酒桌上的人聊起往事。 高明湛揽着孟希言的肩随口问了句追媳妇心得。 众人闻言以为高明湛想娶媳妇了,一阵起哄。 不知不觉就扯到了两年前的谈论的话题。 “说什么了?”孟希言好奇的看着他们“那晚我喝多了,你们都聊啥了?” 姚司贤说起往日的趣事。 两年前,北梁军刚攻下一城,整顿完毕后,顾时笙给他们放了一晚的假,几个人去了东山口的小树林打了几只野味,燃了个篝火。 趁着酒兴,众人开始讨论为什么他们几个就孟希言娶了媳妇。 而此时的孟希言正鼾声如雷,睡的正香,姚司贤踢他两脚,见他没反应,调侃道:“老孟家媳妇是打赢了抢回来的!当时银花嫂子可气了。” 高明湛:“哈哈哈,看来我们哪天也得去抢一个。” 顾时笙冷不丁冒出一句:“强抢民女,军法处置!” 高明湛悻悻的笑着摆手,“二爷别这么较真嘛!说说而已!” 顾时笙警告的瞪了他一眼,“北梁军不是土匪,也不是抢回来了谁都愿意跟你过的。” “嗯···这倒是个学问。”高明湛瘪着嘴思考。 姚司贤啜了一口酒,老神在在,“姑娘若是喜欢你自然愿意跟你过!只要两情相悦,过程什么的都不重要!军法管不到咱们头上,哈哈哈···” 乔星策笑嘻嘻,“所以呢?姚大军师有何高见?” “诶?我也想问。”高明湛两眼发亮。 姚司贤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经,“你们这可问对人了,今日我就教教你们。” 众人都饶有兴趣的等着姚司贤发表言论。 姚司贤饮了一口酒,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的说道:“我爹说了,征服一个女人最快的办法就是睡她!” 一旁的高明湛骇然,“这能成吗?那要是人家不让呢?” “诶~这我知道!”乔星策插嘴“硬睡!” “这···”高明湛狐疑的瞟了一眼众人“不太好吧?会被打吧?” “怎么会呢?”姚司贤揽住高明湛的肩坏笑着“睡了,就是你的人了,再说了,你还怕被一个小娘子打吗?不行的话,咱就给她打一顿,有什么大不了!” “哦~”高明湛似有所悟“可如果这样了还不行呢?” 姚司贤嘬了口酒,“一次不行,那就多来几次,总能让她喜欢上你的,咱们讲究的是一个契而不舍。” 顾时笙鄙夷的睨着他。 姚司贤喝了口酒嘿嘿一笑,“二爷可别不信,都说见面三分情!那睡过了总的有七分情吧!一次不行,两次总的十分了吧?有句老话还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呢!” *** 酒桌上,孟希言听完姚司贤的叙述笑得很猖狂,他笑的前俯后仰道:“亏你们说的出来!” 顾时笙看了一眼孟希言的反应又看了看姚司贤道:“所以你是信口胡诌的?” “可不是吗?老姚难得开一次玩笑!”高明湛精明的扫了一眼顾时笙脸上的表情,瞬间发现什么新奇事一般。 “王爷!你是不是实践了?!哪家姑娘啊?太惨了吧?” “·····”顾时笙太阳穴青筋直突突,顿时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阿笙!”顾时洺在后面听了半响,实在是忍不住走了过来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正色道“大哥最佩服的不是他们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而是他们敢说,你敢听!” “······”顾时笙满脸黑线,他常年在军营,不是练兵就是打仗,哪知道如何追求一个人。 顾时洺坐到他身旁。 “阿笙啊,你可千万别听他们胡说,你猜他们为什么还是光棍?因为成功的,人家姑娘同意了皆大欢喜;没成功的,姑娘把你告了军法处置!埋土里了!他们几个就老孟成了家,怎么说要问也该问老孟才对。” 顾时笙看了眼孟希言,孟希言表示赞许的点了点头,另外两个罪魁祸首则尴尬的一阵咳,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 高明湛傻乎乎的继续追问:“王爷,老实说,你是不是真的实践了?” “····”顾时笙狠狠的剜了他一眼,高明湛瞬间闭了嘴。 顾时笙蹙眉,果然他的方式不对,难怪萧洵越来越讨厌他,还给他塞人。 “阿笙”顾时洺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大哥给你去提亲!正儿八经的娶回来!” 顾时笙呷了口酒,“只怕我这亲,大哥提不了!” “这天下还有看不上王爷的人?”高明湛笑嘻嘻道“说明这姑娘眼睛不怎么好,王爷,咱们还是换一个吧!” 顾时洺狐疑的看了一眼顾时笙,他知道自家弟弟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必是真有什么难处。 孟希言看不过去了,他清了清嗓子,故作正经道:“王爷,您可别听他们瞎说,我家银花本来就对我有情,说抢回去那只是顺坡而下罢了。下次这种事您问我,我懂!他们三个光棍除了打仗能懂啥啊?他们要懂就不会光棍了!” 孟希言此言一出,那三人齐齐干咳了起来。 孟希言歪着脑袋悄悄凑到顾时笙耳畔低声道:“这事就跟打战一样的,得欲擒故纵!得收放自如,还得有耐心。” 顾时笙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姚司贤忙举起杯解围,一桌子人又活跃了起来,直到深夜才散了场。 次日清晨,顾时洺第一次上朝,他早早的准备好了就去了顾时笙的院子,他抬手正欲敲门之际,房门突然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柳明泽,顾时洺愣了一下,眸中满是掩藏不住的惊讶之色。 “王爷!”柳明泽恭敬的行了个礼。 顾时洺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你谁啊?怎么在阿笙房里?” 柳明泽低头应声,“小人是府上的下人,特来服侍摄政王的。” 顾时洺眼尖的看到柳明泽脖子上的一个红痕,他是有家室的,这个印子他一看就知道有问题,他顿感不妙,嘴角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大哥!走吧!”顾时笙整理了一下领口自然的绕过柳明泽。 进宫的路上,街上行人稀少。 顾时洺骑着马,是不是看向一旁面色如常的顾时笙欲言又止,最后实在忍不住了才干咳了一声问:“阿笙,早上那人是谁啊?” “如他所说,府上的下人!” 顾时洺的视线落在被他脖子上的红痕,他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确认是红痕后瞬间有被晴空霹雳砸到一般,自家弟弟一直好好的,怎的来京都城几个月就断袖了?! 顾时洺扶额,顿感无力。 “阿笙啊”顾时洺缓缓了心绪“过完年,大哥给你物色个王妃吧!这京中姑娘教养的好,多的是才貌双全贤良淑德的贵女,你既选择留在京中,也该成家了。” 顾时笙失笑看向他,“大哥怎么突然想要给我娶媳妇呢?” 顾时洺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你还好问我?我可等着抱侄儿,我们顾家这一辈本就子嗣缘薄,我和你嫂子虽然育有一儿一女,但是你还孑然一身,长兄如父,我能不急吗!” 顾时洺更怕的是自家弟弟跟一个男子纠缠不清,还是府上的下人!想到这他就头疼! “嫂嫂年后又能给顾家添上一个了,顾家香火有你就够了,你就让我自由些吧!” “你若是不想现在娶妻大哥也不逼你。”顾时洺提议“纳个妾吧,纳几个都行,你看可好?” “····”顾时笙疑惑的看着他,笑问道“你今日怎么了?你不是向来不插手我的亲事吗?便是从前父亲要我夏家结亲你也从未开口劝过我。” “此一时彼一时!素素的事,父亲已经逼急了你,我怎好再···”顾时洺一想到断袖,眉头瞬间凝成了一团,心里很是不好受,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算了,此事改日再说!” 顾时笙看着他一副纠结的样子,也不再多言。 ··· 第45章 惊险祭典 金殿上 顾时笙虽然被免了跪拜,但今日却出奇的站了起来,还让人将椅子撤了,萧洵猜测许是因为他大哥在。 顾时洺汇报着北境各方的情况,萧洵却没怎么听进去,思绪不知飘去了哪。 “陛下!”顾时笙突然出现在他身旁,手中还拿着一个折子,把神游的萧洵吓得险些从龙椅上滑落。 他收回思绪,坐直了身子带着满脸的假笑,语气却不甚好,“摄政王何事?怎的还上来了?” 顾时笙微眯着双眸低声问:“陛下不好好上朝在想什么?” 萧洵悄悄红了脸,有些心虚的瞥了他一眼,却无意间瞥见了他脖子上的红痕… 萧洵震惊的看着他,他们这么快就… 顾时笙将折子递给他正色道:“这是北境的具体情况,北梁王都写在上面了,陛下好好看看。” 萧洵莫名有些气恼,他哼哼一声接过顾时笙手中的折子,讥讽道:“这点小事怎的还劳烦摄政王亲自送上来!” 顾时笙淡笑不语,转而退了下去。 萧洵粗略的看了一眼折子,“北梁王辛苦了!新宅邸可还喜欢?” 顾时洺道:“回陛下,臣此次来的匆忙,还未去北梁王府瞧过,陛下赏赐,臣必珍爱之。” 萧洵点了点头敷衍,“那就好!” “陛下”礼部尚书程宥宁拱手“腊祭事宜已经准备妥当,还请陛下和各位大人斋戒沐浴三日。” 腊祭是年末尾祭,每年的腊祭都是大黎最盛大的祭典,腊祭本应是除夕当天举行,除夕凌晨子时就该开始准备,天没亮就开始祭拜神佛,再去太庙祭祀,最后才去奉天台,这样一整套流程走下来结束就到了除夕夜。 除夕夜百官宴还得守岁,次日皇帝接受群臣朝拜,但是庆御帝为了不那么辛苦,硬是让礼部把腊祭改到了小年夜,也就是腊月二十三,腊祭结束后便是除夕的百官宴,百官宴结束第二日接受群臣朝拜,之后便是三天的休假。 朝臣们又汇报了一下各方准备工作,萧洵却再也没听进一句,只觉得外界嗡嗡的,直到下了早朝,萧洵还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这几日的折子并不多,萧洵却处理了一下午,一会玩玩笔,一会看看地图,一会喝喝茶,反正就是静不下心来,脑子里时常冒出顾时笙的脸,他只觉得自己应该是见了鬼,该找个道士驱驱邪。 直到傍晚时分,收到了颜故渊要回京的信,他的心情才好了起来,把顾时笙的事抛之脑后了。 腊月二十三,适逢腊祭。 子时一到,韩玉及时唤醒了萧洵,萧洵困的睁不开眼任由一群宫女太监们便将其一番梳洗打扮。 韩玉拿来两个护膝,说是顾时笙让人送来的,让他务必戴上。 司礼监的仪仗早早候在太辰宫门口。 经过繁杂的叩拜礼仪,上香,再叩拜,颂读赞词,祈求玄武大帝保佑大黎来年风调雨顺。 待仪式结束,天色已经微亮。 鼓手开始擂鼓,一重一轻的咚咚的鼓声响彻天际。 群臣跪立两侧,仪仗吹起号角,群臣跟在皇帝的仪仗后浩浩荡荡的去了太庙。 等到了太庙,天已大亮,旭日东升,太庙供奉的都是历朝皇帝和功勋显着的功臣。 顾家的先烈就占了三个。 又经过一系列的礼仪,祭拜,叩首,再叩首。 萧洵已经不知道自己跪了多少次,顾时笙让人做的护膝倒是派上了大用场,否则这一系列的跪拜得该把他膝盖跪破不可,他倒是没想到顾时笙还挺细心的。 奉天台上。 羽林卫和禁军侍立两侧。 萧洵走在前头,顾时笙和顾时洺走在他身后,后面是文武百官随行。 奉天台需要将祭祀的五谷,牲畜,布帛等物品投入祭祀台上的炉鼎。 萧洵又冷又累,身上的华服和冠子重的更是让他觉得举步维艰,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父皇要将腊祭和百官宴分开了,因为真的很累,尤其是皇帝,这一身的华服起码四十斤了吧。 奉天台上摆着一个巨大的炉鼎,礼部早早的将祭祀的物品都备好了,只需皇帝将炉鼎点燃,然后再由司礼监投入祭祀物品后三跪九叩便算结束了。 萧洵领着群臣在台下拜过后,才一步步登上高台,他本就身形单薄,拖沓厚重的华服让他几次险些绊倒。 顾时笙在他身后紧盯着他的身影,几次都忍不住想上去,活像心疼自家儿子的老父亲,一旁的顾时洺狐疑的看着他反常的举动。 钦天监郑重的将手上的火把交给萧洵后便开始颂读祷语,声音洪亮。 顾时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身穿繁复的华服的背影,有些出神,他眉心微蹙,想到孟希言说什么欲擒故纵,这也太难熬了。 “阿笙”顾时洺压着嗓子喊了他一声“想什么呢?专心点!” 顾时笙这才回过神,无意间瞥了一眼脚下,却被石缝中的一小撮黑灰色的粉末吸引了,他蹲下身,用手指抠出来一点细细的看着。 “怎么了?”顾时洺问道。 顾时笙没有回他,只是搓了一下手指上的黑灰放在鼻下闻了闻,他突然睁大了眼睛。 “是火药!”顾时笙猛的站了起来,看到萧洵正要将火炬投入炉鼎,忙大喊一声:“住手!” 萧洵突然被他这洪亮的一声喊吓了一跳,转过头来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怎么了?” 顾时笙想伸手去拉他,旁边的太监目露凶光,突然猛扑过去将萧洵撞倒在地,手中的火把掉入炉鼎,炉鼎中有火线被引燃的声音。 顾时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拉起地上的萧洵,萧洵被撞的晕乎乎,他还未反应过来,就那人手中的匕首已经刺到面前,顾时笙单手夺过手中的匕首反手就将他割了喉,速度之快,萧洵甚至都没看到对方如何出的手。 台上一片混乱,台下群臣惊慌失措。 顾时笙一边拉着萧洵往台下跑一边大喊:“快走!炉鼎中有火药···” “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如数道天雷砸在身旁一般,炉鼎顿时被炸的四分五裂。 离得最近的钦天监官员瞬间被震飞,紧接着不到一秒钟又是一阵爆炸,暗藏其中的箭矢借着冲击力如骤雨般四射开来,台上钦天监和司礼监的官员们接连中箭倒下。 惨叫声四起。 混乱之际,萧洵被繁重的礼服绊了一跤,扑向高台之下,眼见要摔成肉渣,一股大力将他拉了回来,头上冠冕因惯性脱落,从高台掉下,重重的砸在石板上。 他惊魂未定。 “轰!”又是一声巨响。 随着爆炸声而来的还有越加密集的毒箭,眼见没有任何掩体,顾时笙索性将身旁的萧洵拉到身前,护着他的头将人护在身下。 而他自己却成了肉盾。 第46章 奉天台 萧洵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顾时笙闷哼了一声。 顾时笙面色发白,痛苦的咬着牙,额上青筋暴起,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见顾时洺大喊一声:“阿笙!” “阿笙!”顾时洺提着剑冲了过来“你中箭了!” 顾时笙咬牙道:“箭上有毒···给我···一颗化毒丹!” 顾时洺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了一颗丹药喂他服下。 萧洵惊魂未定的看着他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颤声唤他。 “顾···顾时笙···你···” 顾时笙见他吓得脸色惨白,轻抚着他的脸颊,挤出一丝微笑柔声道:“洵儿别怕,有我在。” 这句话仿佛一股暖流侵袭了他的心脏,他没想到顾时笙自己受了伤还反过来安慰自己··· “陛下,二位王爷!你们没事吧?”乔星策带人赶了上来。 羽林卫控制住场面,将受伤的人一一扶了下去。 上官珏面如土色,颤颤巍巍的爬上高台,跪在萧洵面前道:“陛下,您怎么样?” 萧洵看了一眼上官珏道:“朕没事,摄政王受伤了。” 顾时笙站起身来,忍着痛反手将后肩上的箭矢直接拔了出来。 “乔星策!”顾时笙将萧洵推给他“你带着羽林卫先把陛下送回宫。” 乔星策领命,拉着萧洵就往台下撤去,上官珏见势,知道自己留下也帮不上忙,只跟上萧洵和乔星策,百官们在禁军和羽林卫的疏散下也纷纷撤离。 “王爷!”高明湛带着人赶了过来。 顾时笙看着满地狼藉的祭台微微蹙眉,他捡起地上的一只箭矢,那箭矢上擦着毒,随着爆炸的威力一起被射出来,虽然威力不大,但是箭矢上的毒不是谁都能第一时间就能发现的。 顾时洺悄然松了口气道:“幸好我身上带着解毒丹,不然你今天就折在这了。” “不管是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挑事,杀无赦。” 顾时笙的眸中杀意闪现。 顾时洺看着遍地尸体,他蹙眉道:“此人早有准备,并非所有人都能靠近祭台,若非你发现的早,陛下和我们就一起死在这奉天台上了。” “嗯···火药得提前安排,必定是这五日内安排的。”顾时笙道“高明湛,你好好查查这五日内谁接近过这奉天台!全部抓起来严加审问!” “末将领命!”高明湛领命下去。 顾时笙看着遍地狼藉,脑子飞快的搜索着可疑人物。 ··· 萧洵在乔星策的护送下一路匆匆回了宫,他心有余悸的坐在勤政殿中。 韩玉见他一言不发的坐着,忙叫人端了杯茶水来给他压压惊。 “陛下,没事了,您安全了”韩玉宽慰道。 萧洵轻叹了口气,“朕没事,就是想不明白谁要杀朕?目的是什么?” 韩玉道:“此事陛下多想无益,还需让人查清楚才是。” “也不知道摄政王伤的重不重。” 爆炸发生时,韩玉在台下候着,看到顾时笙把萧洵护在身下时他是惊讶的,没想到顾时笙这样的人竟然会以身相护。 萧洵坐在勤政殿内看着外面夜色愈浓,突然觉得莫名的有些孤单,想到今日的一幕更是烦躁不安。 “韩玉,你让人去摄政王府看看他回来了没有。” 韩玉忙招了赵福儿去摄政王府探探消息。 “陛下,您今日受惊了,不如早些回后宫歇息吧!” 萧洵点了点头,起身回太辰宫,路过御花园时,却停住了脚步。 看着林立的假山丛,他仿佛看到了幼时的自己缩着身子躲在角落··· “找到你了!”少年突然探出脑袋,把小小的萧洵吓了一跳。 小萧洵不高兴的努着小嘴,“哼!不玩了,我才刚躲好,又被你找到了,不玩了不玩了!” 少年见他气鼓鼓的小模样,一副玩不起的样子,笑着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要不,我躲起来,你来找好不好?” “好啊!”小萧洵眼睛雪亮“那洵儿找到哥哥,有什么奖励吗?” “嗯···”少年想了想问“小洵儿想要什么奖励?” 萧洵嘻嘻一笑,“要是洵儿找到哥哥,等洵儿长大了,哥哥就嫁给洵儿做王妃好不好?” “咳!哥哥是男孩子,不能给你做王妃!” 萧洵失落的嘟着小嘴,似乎又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开心道:“哥哥不能嫁给洵儿,那洵儿嫁哥哥!” 少年好笑的摸摸他的小脑袋,“小洵儿也是男孩子,男孩子和男孩子是不能嫁娶的。” 小萧洵瘪了瘪嘴,一副委屈的要哭的模样。 少年顿时心软了,他蹲下身来,看着眼前精致可爱的小人,摸了摸他的小脸道:“好,哥哥答应小洵儿,要是小洵儿找到哥哥,等小洵儿长大了,哥哥就来娶小洵儿当哥哥的娘子好不好?” “嗯!”萧洵甜笑着用力点了点头“洵儿一定会找到哥哥,哥哥长大了娶洵儿!” 少年温柔的笑着,摸了摸他额前的碎发道:“那可说好了!小洵儿不能反悔的。” “不反悔,哥哥拉钩!”萧洵伸出小拇指,一大一小的小食指勾在一起。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后来,他与萧奕起了争执,两人扭打在一起,他年纪小,个子也小,被萧奕压在地上好一顿胖揍,正好被路过的顾时笙看到,上前将二人掀开,一直谨言慎行的顾时笙出手伤了皇子,因此被皇后杖责。 萧洵哭唧唧的抱着自己最喜欢的吃食去他的小破房里看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当时的顾时笙,自己挨了打,还要反过来安慰他,两个一大一小的孩子窝在那方小床上··· ···· “陛下!”韩玉打断了他的回忆。 萧洵回过神来,他苦笑了一下,原是自己招惹他在先。 夜幕低垂,宫人们点上宫灯,经过奉天台一事,皇宫的守卫异常严。 太辰宫里,萧洵坐在矮塌上,昏黄的灯光笼着他的半张脸,他就那般坐着煎熬的等着消息。 不知过了多久。 韩玉走了进来,“陛下,摄政王刚回府了。” “他怎么样?”萧洵忙下了矮塌“伤的重不重?有没有生命危险?” “陛下放心,摄政王没事,说只是小伤,不碍事。” 听到顾时笙没事,萧洵才稍稍松了口气:“想来今日真是凶险,那箭头还浸着剧毒···” 毒?那时候他的表情,分明很痛苦,他真的没事吗? “陛下”韩玉接过身旁的小太监盘子里的茶盏“奴才让人煮了杯安神茶,陛下喝了早些休息吧!” 萧洵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要不朕还是去看看他···” 韩玉有些惊讶,萧洵竟然还会主动要求去看顾时笙。 “陛下,天色晚了···” “韩玉,走!带上太医,叫上乔星策!”萧洵完全没听韩玉说话,站起身往外走。 第47章 受伤,心软 摄政王府上的小厮早早的点了宫灯。 顾时笙的院子里,灯火通明。 高明湛和姚司贤等一众将士站在院子里,一个个面色凝重的伸着脖子往里瞧,虽是服了解毒丹,但是那箭上的毒若是渗入脊骨只怕要刮骨的,若是再伤个万一留下什么后遗症,今后或拿不了刀···· 府医在房内小心的处理着青黑的伤口,不住的擦着额上狂冒的汗水。 顾时洺皱着眉在一旁看着府医拿着刀子一点一点的将发黑的肉削下来,顾时笙赤着上半身,嘴里咬着帕子,青筋暴涨,额上渗出细细的汗水,却没有发出一声,房内安静的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刮肉的声音··· 萧洵带着太医和乔星策一进院子就看到候在房门口的将士们齐刷刷的看向他,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又着铠甲,杀气十足···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萧洵莫名的紧张起来。 张伯尴尬的笑了笑,“陛下,府医正在里屋给王爷处理伤口。” 顾时洺听到外间的动静便走了出来,见萧洵脸色不对,他皱眉呵斥,“本王就是这么教你们的吗?见到陛下不知道行礼?” 众人闻言忙下跪行礼:“参见陛下!” 萧洵勉强扯起一笑,“起来吧!” 将士们这才起来,让开一条道,萧洵带着太医战战兢兢的在他们的注目礼下快步走了过去。 顾时洺躬身行礼,“陛下,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萧洵看了一眼屏风后隐约印出的人影道:“朕带太医来给摄政王瞧瞧,摄政王他···怎么样了?” 屋内的小厮匆匆端了一盆发黑的血水出来,萧洵看到那铜盆中的血水,心下一紧。 这么严重?! 顾时洺观察着他脸上的神情。 “府医已经在清创了,毒血有些扩散,伤口周边的血肉得削掉一些。” 萧洵闻言立马带太医进去,一进去就见顾时笙赤膊的模样,府医小心翼翼的处理着伤口,生怕一不小心伤着筋骨,紧张的甚至有些手抖了。 顾时笙方才就听见萧洵的声音,他倒是没想到萧洵还会主动来看他,心里有些欢喜。 萧洵见府医大汗淋漓的样子,立刻让太医去帮忙。 太医急忙净手后接过府医手上的刀,府医松了口气,长时间的紧张和持刀让他的手抖的厉害。 萧洵看着那伤口竟然要削掉碗口大的肉,心揪了起来,他没想到这一箭竟然要让顾时笙受这么大罪,心里的歉意又重了几分。 顾时笙咬着帕子,眼睛却从未从萧洵身上移开过,仿佛那人只要站在那就是他的止痛药一般。 太医的手法极好,在府医的配合下,很快便将顾时笙背上的伤口处理好了,又敷上药一圈圈的缠上绷带。 萧洵看着顾时笙出了一层汗,胸肌在灯光下映着汗珠隐隐闪着光泽,右胸上还有一道一指长的刀疤,那是一个多月前萧洵捅的··· 萧洵见太医包扎完了才开口问,“太医,摄政王伤的如何?” 太医拱手道:“陛下,摄政王伤的背脊外两寸,极为险要,若是处理不好或可能后半身无法动弹,好在府医医术不凡,已经将险要之处的毒素清理干净,这几日伤口莫要沾水,静养便是。” 萧洵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顾时笙:“伤这么厉害,你还说只是小伤!” 顾时笙却只是一笑拉起衣服:“无妨,于我而言就是小伤而已,让陛下担心了。” 萧洵一怔,小声嘟囔道:“谁担心你了?” “大哥!”顾时笙看向顾时洺“让他们歇了,别在门口候着了。” 顾时洺看了看二人,他原本怀疑顾时笙和柳明泽关系,但如今仔细想想,似乎心里也明白了,他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顾时笙才带着众人离开了。 房内瞬间安静,萧洵悄悄看了一眼顾时笙,却被对方逮了个正着。 萧洵有些局促,他清了清嗓子道:“你···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箭。” 不自称朕了,顾时笙却笑眯眯的看着他:“怎么?心疼我?” 萧洵脸色一僵慌乱的否认,“谁心疼你了?你替我挡箭,我···关心一下不是应该的吗?” “哦?是吗?”顾时笙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那现在看到了,我没事了,你可以放心回去了。” “你···”萧洵抿了抿唇“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替我挡那一箭,我要是死了,你换个人挡皇帝就是了,你要是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顾时笙眯着眸子看着他:“那你觉得呢?” 萧洵语塞,明明是自己问他的,他却反问自己。 见萧洵不答,顾时笙轻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只当我懒得换人吧。” “····”萧洵沉默了。 “王爷,药煎好了!”柳明泽在门外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吧!”顾时笙慢悠悠的系上腰带。 柳明泽便托着一碗药走了进去,萧洵看了一眼柳明泽,发现这人的神态果然有几分些像自己。 柳明泽看到萧洵的那一刻也有些惊讶,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对萧洵行过礼后才柔笑着将药端给顾时笙:“王爷,该喝药了。” 顾时笙接过柳明泽手中的碗,看了看萧洵道:“天色不早了,陛下还是早些回宫吧!” 萧洵回过神来,便看见柳明泽拿着帕子温柔的给顾时笙擦着额前的汗水,而顾时笙竟也没躲。他又想到那日顾时笙脖颈上的红痕,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嗯,摄政王好好养伤吧!”萧洵语气明显冷了几分,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看着萧洵离开的背影,顾时笙苦笑了一下,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回宫后,韩玉问及摄政王伤势,萧洵便将看到的与韩玉提了一下。 韩玉眉头紧锁,心有余悸道:“这次多亏摄政王替陛下挡下一箭,这要是伤在陛下身上可怎么得了,奴才可要心疼死。” 萧洵若有所思的垂着眸子。 次日早朝。 群臣都在议论刺杀之事。 萧洵看着太师椅上神色如常的顾时笙欲言又止,心想着他伤那么重竟还能来上朝,这毅力当真是让人自愧不如。 “陛下”上官珏道“此事非同小可,臣等建议成立一个临时调查组,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同查案。” 萧洵看着满朝文武忧心忡忡,见顾时笙始终没有吭声便说道:“那此案便交由大理寺和刑部共同调查,责令尽快抓到刺客!” 一转眼便到了腊月二十九,爆炸案始终没有进展,而顾时笙除了上朝也都在府上养伤。 景泰元年,最后一次早朝。 萧洵再次顶着黑眼圈坐在龙椅上听着各方奏报,硬是强打着精神听了一会。 顾时笙看着每日顶着黑眼圈的萧洵有些纳闷,自上次萧洵牙疼的事之后,他便再没去过后宫,也不知道这小子每天晚上都干了什么累成这个样子。 早朝很快结束,没有折子,萧洵准备回去补个觉。 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满心浮躁。 他不明白,顾时笙这般老实了,他该高兴的,却为何会觉得心里少了什么,让他酸麻难耐。 最后他还是找了个借口去了摄政王府。 第48章 是情敌啊 冬日暖阳下,院中的红梅开的正好。 红亭中一身蟒袍的男人端坐其中,他单手执书,阳光洒在他长睫上,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 身旁的白衣公子,执壶倒茶,眼神却始终停留在男人的身上。 “茶满了。”顾时笙语气淡然,连眼皮都没抬,只是翻阅着手上的书页。 柳明泽回过神来,忙低下头拿着帕子擦桌子,不敢再看他,却悄悄红了耳尖。 重新倒好热茶后,他小心的递给顾时笙。 “王爷,您的热茶。” 顾时笙接过茶杯,抿了口茶水,又继续看书。 顾朝宗和萧睿在一旁的小矮桌上研究着棋盘,两个小人儿似乎在小声争执着什么··· 萧洵和顾时洺进来时,就看到这般和谐的一幕,那抹身影安静的时候仿佛收敛了周身的锋芒,让人挪不开眼··· “九哥!”萧睿竟不知何时窜到了他跟前,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撒起娇“你可算来了!” 萧洵回过神来,温和的笑着摸了摸萧睿的小脑袋,却发现眼前还有个小少年正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我认得你!”顾朝宗眉眼弯弯。 萧洵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小少年。 “你见过朕?” “嗯!”顾朝宗嘿嘿笑道“你是我二叔房内画上的美人!你长得可真好看!只是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你是位公子啊!” “咳!朝宗!”顾时洺轻咳一声打断他道“不可无礼,这位是陛下。” 顾朝宗忙站直了身子,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 萧洵有些窘迫,他看起来那么像个姑娘吗?可一想到顾时笙偷偷藏了他的画像,又顿觉有些奇怪,他是哪来的画像? “陛下”顾时洺道“小孩子无稽之谈,陛下莫放在心上。” 萧洵浅笑,“嗯,无碍的。” 顾时笙带着柳明泽走过来。 “陛下怎的过来了?” 萧睿闹着要他抱,萧洵只好将孩子抱起,他想说带萧睿回宫过年,可话到嘴边,想到,顾时笙不可能放萧睿回去,如今的萧睿就像从前的顾时笙。 是质子,挟制他的质子。 萧洵勉强扯起一笑,“突然想过来看看睿儿罢了···” “嗯,这几日京中不安全,回宫后就别出来了!” “嗯···” 顾时笙说罢便拉着柳明泽的手离开了。 看着对方和柳明泽亲近的举动,萧洵心里发堵,和顾时洺闲聊了几句,就早早的回了宫。 太辰宫里,萧洵歪在软垫上呆呆的看着宫人往铜炉里添着炭火。 “陛下”韩玉给他端了一杯茶水过来。 萧洵这才回过神,接过韩玉手上的茶水,拨了拨茶盖突然抬头问道:“韩玉,能把柳明泽弄出来吗?” “哈?”韩玉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说什么?” 萧洵将茶盏放到茶案上,语气加重了几分,“朕问,还能把柳明泽弄出摄政王府吗?” 韩玉面露难色:“陛下,当初好不容易把人弄进去,现在他们正好着呢,只怕弄不出来了。” 萧洵闻言有些失落,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 韩玉看着萧洵脸上的小表情,只问道:“陛下,要不看会话本子?” 萧洵拨了拨茶沫子,闷闷的应声,“嗯!你去架子上拿一本过来吧!” 韩玉到书架前随手抽了一本话本子便呈给了他。 萧洵歪在软垫上随手翻开话本子,却瞬间傻眼了,下一秒立刻合上了书,脸上悄然爬上一抹红晕。 “韩玉!”萧洵语气中带着愠意“你给朕拿的什么玩意?” 他说着恼怒的将书扔给韩玉。 这种事不用想也知道是顾时笙干的,大概是那次舞姬的事情之前放的,他竟这么久才发现。 韩玉一脸茫然,他拿的自然是话本子啊,韩玉打开书一看,瞬间呆住,他竟不知道这种书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陛下恕罪,奴才马上换一本!”韩玉说着便要去换书。 “等等!”萧洵眼神飘忽不定“不用换了,给朕瞧瞧。” 韩玉闻言一脸懵的将书又重新递给萧洵。 萧洵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让御膳房做点桂花酥来。” 韩玉领旨退下,看韩玉走了,萧洵这才翻开书看了起来,书中那些图姿势奇形怪状,他一边看一边想着里面这些顾时笙好像都做过···· 看了一会,萧洵突然觉得燥热起来,做贼心虚一般又将书合上了。 ··· 除夕这日,乔星策正在宫里巡逻,后面跑上来一个侍卫。 侍卫道:“统领大人,宫门口有一公子求见陛下。” “公子?”乔星策疑惑道“什么人?” 侍卫说:“说是怀州颜家四郎,他手持太上皇赏的令牌,属下不敢擅自作主放进宫便给拦在宫门口了。” 乔星策凝眉,今日是百官宴,未到时辰若是放进来不相干的人,到时候人员混杂再出点事就不好了。 “你把他赶走,就说今非昔比了,九皇子已经是当今陛下,彼时的令牌自然不算数!” 侍卫为难道:“属下说了,可人家不走,他说让您出去,毕竟是一品大臣家的嫡公子,还请大人拿个主意。” 乔星策饶有趣味的勾了勾唇,想他乔星策恶名在外,未见过他的人多少都对他有几分畏惧,敢赖着不走还要见他的人倒是少见? 皇宫门口,乔星策远远的就看见一个背影,身旁围着几个羽林卫,羽林卫们似乎对他格外尊敬,保持着应有的距离,却忍不住与他搭话,客气异常。 那人身着雪白狐裘,身姿秀丽,一头乌发低垂,站在那宏伟的宫门口如一朵天山雪莲置于草地上般醒目。 乔星策走近他冷声道:“你是颜家四郎?” 颜故渊转过身来,见是个容颜俊秀的将军,他冷漠的打量了眼前人一番。 早听闻新的羽林卫统领是人称百人屠的少年将军,还是顾时笙亲自带出来的徒弟。十六岁孤身杀进一山匪窝,所到之处如修罗过境,因一夜杀人过百得了个百人屠的名声,又因为是顾时笙的徒弟,所以又有人称之为“小阎王”,总之是个不好惹的主。 颜故渊只微微颔首,“在下怀州布政使颜世良之子,颜故渊。” 乔星策打量了他一番,这人生的清秀,肤白唇红,长睫如鸦羽,气质出尘脱俗,果然如传闻中一般无二,是个如谪仙般的公子。 乔星策语气缓和了些:“听闻四公子持令要见陛下?” 颜故渊递上一块令牌:“在下年少时太上皇御赐的令牌,凭借此令牌不仅可入宫面圣见各位皇子,还可自由进出藏书阁。” 乔星策接过他手上的金牌看了看,嗤笑道:“这个牌子是太上皇赏的,可如今太上皇在行宫,只怕现在这个牌子只能作废了,你若想见陛下最好还是等晚上的百官宴,今日宫内繁忙,只怕你此时进宫多有不便。” 颜故渊也是一笑:“乔统领可要看清楚了,这可是御赐金牌,便是作废也是陛下收回此物,只怕是乔统领说了不算?” “四公子久不在京中怕是有所不知。”乔星策说“这种事羽林卫可酌情处理,陛下不过问羽林卫处事。” 颜故渊狭眸微眯,言语中带着几分寒意:“是陛下不过问还是你们欺君罔上?羽林卫向来直属陛下,在下愚钝,竟不知如今羽林卫的权力竟大过陛下了,说来朝中几位大人倒也是家父旧友,看来在下有机会得请教他们一番。” 乔星策没想到对方三言两语就给他冠了个欺君罔上的罪名,他冷了语气,“颜四公子可要注意言辞,我可没欺君罔上。” 颜故渊轻笑:“原来乔统领还是怕这欺君罔上的罪名。” 第49章 谪仙公子 乔星策看着眼前的少年顿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要是动手,他绝对不带怕的,可是偏生他嘴笨,不会吵架,这一闹,他感觉在场的羽林卫们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颜四公子,我们羽林卫负责陛下的安全,出了事谁也担不起!”乔星策正色道“职责在身,今日这门便是你有金牌也是进不去的。” “若我一定要见陛下呢?” 二人之间的气氛急转直下,瞬间剑拔弩张。 顾时笙骑着马远远走来就看见看到前方二人对峙,正想过去看看什么事,就听得有人喊了一声“阿渊!” 萧洵惊喜的看着眼前的人,乔星策和颜故渊还没反应过来,萧洵已经跑过去。 “阿渊,你真的回来了!” “洵···陛下,我回来了!” “正好,离百官宴还早,一起下几盘棋,你不在,都没人陪我下棋了。”萧洵高兴的拉着他的手就往里走。 乔星策反应过来忙去拦住了二人:“陛下,只怕不妥吧?” 萧洵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乔星策,朕见个朋友你也不让吗?是不是也要请示一下摄政王?” “什么朋友啊?”顾时笙出现在宫门口,一旁的宫人忙接过他手上的缰绳。 萧洵身体一僵,直把颜故渊往身后藏,“摄政王,朕···见个朋友。” “颜四公子?又是你!”顾时笙睨了一眼他身后的颜故渊。 颜故渊只淡淡一笑:“摄政王,又见面了!” 萧洵见他没有说什么,赶紧拉着颜故渊转身就跑。 “王爷”乔星策看着落荒而逃的几人疑惑道“就这么放进去没事吗?” 顾时笙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虽然萧洵说了二人只是朋友,可见着他们这样亲近,总觉得心里不太舒坦,他看着颜故渊的背影冷冷地道:“让曲先生再往深处查一查这个颜故渊!” 藏书阁内 萧洵拉着颜故渊在二人最常坐的窗边。 宫人们摆上了棋盘,又燃了暖炉沏了茶。 “阿渊,快坐!”萧洵盘腿坐了下来。 颜故渊盘腿坐下,看着一切如旧的藏书阁问道:“为什么选在这里?” 颜故渊习惯执黑子,萧洵将手边装着黑子的棋盒换给了颜故渊,“这里安静,老规矩,先让朕···让我三子!” 颜故渊浅笑了一下,萧洵率先下了三子··· 颜故渊落下一子,“你很怕摄政王吗?” 萧洵的手顿了顿,而后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道:“还好,已经有些习惯了。” “听说祭天时爆炸了,你可有受伤?” “没有···”萧洵心里咯噔了一下,脑海中再次回想起了爆炸发生那一瞬间,顾时笙将他护在身下挡住了箭矢,他竟然有一瞬间害怕顾时笙会死。 “摄政王待你倒是不错,竟帮你挡了毒箭。”颜故渊观察着萧洵的表情。 “阿渊···”萧洵微微蹙眉“你我难得见面,不提他了。” 颜故渊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他太了解萧洵了,这般避而不谈必定有点什么。 颜故渊温和的笑了笑道:“好,不提他。” 二人默默的下着棋,看着萧洵似乎有些静不下来心,连续走错了好几步。 颜故渊一笑:“两年不见,陛下棋艺倒是退步了。” 萧洵回过神来,看到棋盘上的白子下错了,有些窘迫的挠了挠后脑勺,“抱歉,要不重来吧?” 颜故渊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盒,“静不下心来就不下了,倒不如聊聊天。” 萧洵叹了口气,让人将棋盘撤走。 “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阿渊···”萧洵抬眸看了看颜故渊“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颜故渊一愣,看着眼前的人欲言又止,他知道,二人再次见面生疏了不少,当初若不是因为那件事,他不会离开京城,不会断了与萧洵的联系,二人不会生了嫌隙··· “阿渊!”萧洵唤了他几声,颜故渊才回过神来。 萧洵苦笑了一下,“阿渊,两年了,是不是一切都变了?” 颜故渊心里一阵酸楚,强颜欢笑,“陛下多虑了,我一直没变过。” 萧洵知道他这话的敷衍,“阿渊,你还记得在这里,你说过什么吗?等我封王了,你便随我去封地,做我的左右手,为我出谋划策,治理好一方。” “嗯,记得。” “你离开这两年,我一直在想,如果父皇给我封了王,你会不会守约。” 颜故渊长睫微垂。 见他不语,萧洵苦笑了一下,“真到那时,我一定会去怀州寻你一次,腆着脸要你饯诺。” 颜故渊看着萧洵似有什么话呼之欲出,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只问道:“陛下可是想要我留下?” 心思被人看穿,萧洵傻笑着挠了挠后脑勺低声问:“你愿意吗?” “洵儿···”颜故渊突然一把抓住了萧洵的手,眼中的汹涌的情绪让萧洵有些诧异。 一旁的韩玉连连咳嗽提醒。 颜故渊这才松开了萧洵的手,眼中似有痛苦之色,他收拾了一下情绪又恢复了冷静之色,“陛下若想要我留下,我便尽力留下。” “真的?”萧洵眼睛亮了起来。 颜故渊笑着点了点头。 萧洵喜不自胜:“那好,你可愿跟着太傅?太傅学富五车,你在他身边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为什么是太傅?” “因为他比较可信,其他人我也信不过,不过,姜侯跟你家也算表亲,要是你想跟着姜侯也是可以的,只要你喜欢就好,总之,我信你。” 姜行之的姑姑是颜世良的嫡母,两家有着姻亲关系。 “听你的。”颜故渊说“你信太傅,我就跟着太傅。” 萧洵心里欢喜,“那你以后还是可以凭着金牌随时进宫,你想去哪都可以,再也不用局限于藏书阁了。” 颜故渊想到乔星策不认金牌这事,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 萧洵有些窘迫道:“说来,你刚刚也看到了,羽林卫听摄政王的···” “陛下可想过杀了他?”少年羽睫下的眸子不动声色,却透出几分杀意。 萧洵怔了一下,颜故渊这样的眼神并不多见,从前老七和老八将他从高台推下,害他躺了大半月,颜故渊第一次问他想不想弄死他们,便是这样的眼神,萧洵当时不懂,想也不想就说等他好了亲自弄死他们,结果第二天就听说,老七老八因为冲撞了有孕的宠妃被庆御帝赏了一顿板子差点给打死了。 萧洵后来才知道,是颜故渊让人做了手脚,那顿板子是往死里打的,但打板子的人终究没敢将人打死,还是留了一口气··· 想到此处,萧洵忙道:“没,阿渊,我暂时不能杀他,如今我离不开他!” 第50章 醉酒1 颜故渊见他慌乱的神色,沉默了一会,道:“陛下既然要依靠他,免不了要受些掣肘,但我观摄政王对陛下倒也不像要谋害陛下,否则他也不会为陛下挡箭,要让他放权,陛下还得徐徐图之。” “嗯···我也明白,只是摄政王太过强势,我真不知道从何下手。” 颜故渊微微一笑:“再强势的人都有弱点,只要知道对方的弱点何愁没有机会,陛下可知摄政王想要什么?” “这···”萧洵有些尴尬,他觉得顾时笙不仅仅只是想要大黎安稳,还想要他··· 一开始他觉得顾时笙强迫他就是为了羞辱他,发泄对庆御帝的怨恨。 可是自从奉天台之后,他又看不懂顾时笙了,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顾时笙或许真的喜爱自己,只是不懂得怎么表达,可是转念一想,他这样聪明怎会不知道,还是故意羞辱他的可能比较大!而且如今他和柳明泽那般,更让他觉得顾时笙之前把他当玩物的可能比较大··· 颜故渊看着萧洵脸色一阵白一阵红的,笑问:“可是有什么想不通的?” 萧洵叹气道:“想不通的可太多了,像摄政王这样的人真的看不懂。” “怎么说?” “···”萧洵虽然从前和颜故渊一向无话不谈,可是这种事却还是难以启齿。 “罢了,谈他伤脑筋。”萧洵拿起茶盏抿了口茶水。 “我虽然没有见过顾驰安,但也知道此人是个忠君爱国之人,虽然是愚忠,但是他教导出来的孩子必定不是迷恋权力之人,顾家两兄弟都是战场豪雄,终有一日还是会回归战场的,陛下莫要与他正面冲突,等待时机便是,如若将来实在没办法,我再替陛下谋一条出路。” 颜故渊将后半句的声音压的极低。 萧洵听着颜故渊的话突然觉得莫名的安心。 门外传来的太监们行礼的声音。 萧洵拧了拧眉心,低声嘟囔道:“活阎王又来了!” 果然顾时笙已经站在了门口,正挑眉看着二人。 “陛下时候不早了,该沐浴更衣准备晚上的宴会了。” 萧洵心累的叹了口气拖着嗓子道:“好~知道了···” 颜故渊淡淡一笑起身行礼道:“陛下,那草民先告退了。” 萧洵莞尔一笑:“好,晚点宴会上见。” 待颜故渊离开后,萧洵也准备回太辰宫,经过顾时笙身边时,他连看都没看一眼顾时笙。 顾时笙的心好似被扎了一下,他对颜故渊就那么和颜悦色,对自己却总是疾言厉色。 “陛下!”顾时笙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晚上少喝点酒。” 萧洵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顾时笙:“你现在连朕喝不喝酒都管了?” 顾时笙却只是眯着眼淡淡的笑着。 萧洵看着他抓着自己手臂的大手叹气道:“知道了,摄政王总是盯着我不累吗?管你自己的人不好吗?” 顾时笙一愣,怎的莫名听出了一点醋味,他好笑道:“你这话怎么听着不对劲?” 萧洵轻咳一声:“没有,你想多了。” 顾时笙哑然失笑,放开了他的手臂,萧洵这才离开了。 庆云殿内,灯火通明,太监宫女们侍立两侧,美酒佳肴,百官云集,好不热闹。 萧洵趁着司礼监的太监开始颂读新年福语,在人群中寻找颜故渊的身影。 宴会的座次都是礼部按照官职等级安排的,顾时笙和顾时洺两兄弟自然是在最靠近皇帝的位置,对面则是文臣,为首的是上官珏,往下便是各地布政使然后才是六部官员。 顾时笙看着台上的人眼神流转,最后停在颜世良身后的颜故渊身上,二人相当有默契微笑便算是打招呼了。 酒过三巡,场上的官员们开始争相朝顾家兄弟敬酒。 萧洵喝的有些晕了,他索性看着场上的歌舞偷偷嗑起瓜子来。 余光里看到颜故渊的位置空了,在场上扫视了一圈,没找到人,却和顾时笙的目光撞上。 对方目光灼灼,萧洵有些不自然的移开视线。 两人心照不宣。 不稍一会,他趁着顾时笙没注意,偷偷拿了一壶果酒便溜了。 萧洵闲庭信步的走在廊上四处寻找着颜故渊的身影,韩玉和一群太监们亦步亦趋的跟着。 “阿渊!”萧洵朝着偏殿那抹熟悉的身影喊了一声。 颜故渊的背影僵了一下,殿中好似有个黑影闪过。 “陛下!”颜故渊有些错愕的看着萧洵,似乎没有料到对方会出现。 萧洵也不问他那人是谁,只拿着酒壶笑眯眯的冲他晃了晃。 “你不在场上,猜你应该是来偏殿了!”萧洵说着自顾自的坐在檀木桌前朝他招招手“过来,咱们一起喝点!” 韩玉忙给他们拿来杯子,还让人端来了些菜肴。 颜故渊坐下后,萧洵给他倒上酒:“我们两年都没一起喝酒了,今夜除夕,正好一起喝些。” “陛下还是跟以前一样,每年百官宴,总是拉着我跑偏殿来喝酒。” “在里面人模狗样的,不如来这与你喝酒来的舒服!” 二人相视一笑,碰杯,有一句没一句的这两年各自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韩玉生怕他喝醉,时不时提醒萧洵:这酒后劲大,不可多饮。 萧洵烦了韩玉便将他赶出去守着。 萧洵喝的有些晕了,便开始聊起往事。 “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大概是朕最狼狈的时候,当时朕掉进湖里,是你给捞了起来,当时只觉得你好看,又干净,就像小仙童一般,而朕却一身湿透,头上身上还挂着各种水荇菜。”萧洵说着笑了起来。 颜故渊忆起往昔好似看到了那个可怜兮兮的小童,也忍俊不禁,“何止啊,还哭鼻子,说差点淹死了,然后把眼泪鼻涕全蹭我身上了。” “你那么爱干净真是难为你了。” 回想起那天的一幕,萧洵眼眸暗了暗,他至今不敢告诉颜故渊那次落水的真相,不敢告诉他,他们的相遇是精心设计的,当时的颜家与姜家交情甚密,颜故渊才情无双,又入了君山的座下,深的庆御帝和太后欢心,人人都想与他攀上关系,他的母妃怕姜后害他,为了缓和与姜后的关系,也为了能让君山收下他,才安排了那一出··· “谁让你是个小脏鬼,还调皮,又摸鱼又在草地上抓蛐蛐,还动不动就跟七皇子和八皇子打架,总之一天也闲不住。” 颜故渊说着就发现萧洵的眼神不大对,便问道:“怎么了?” 萧洵扯起一笑道:“没什么,说到七哥,总觉得上一次同他打架恍如昨日,没想到他就这么死了。” “听说他意图谋反?” “嗯···不提他了,大概是想要这个位子,杀朕来着。”萧洵自嘲的笑了笑,酒意上头心里却莫名的难过。 第51章 醉酒2 “阿渊···那些年,谢谢你,谢谢你一直护着我,陪我受罚···在我被皇兄们关柴房的时候···也是你来救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我都记得···这些年,除了母妃···只有你对我最好!” 萧洵说着匆匆抹了一把眼角的泪。 颜故渊轻握住他的手,“陛下,你是不是喝多了?” 萧洵吸了吸鼻子,嘴硬道:“才没有,还早着呢,我酒量没你想的那么差,来!干了!” 喝完这一大杯,萧洵彻底晕了,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洵儿···”颜故渊看着萧洵半阖着的眼眸,湿漉漉的眼眶,微微发红的脸颊··· 他覆上萧洵的手背,情不自禁的慢慢靠近他,那个他渴望靠近又不敢靠近的人,如今竟然离自己这么近。 “阿渊···”萧洵迷迷糊糊的低喃了一声“对不起···” 这一声瞬间将颜故渊的理智拉了回来。 萧洵恍恍惚惚的勉强撑着眼皮,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了一般。 “为何突然说对不起?” 萧洵迷迷糊糊的说着。 “阿渊···除却那一次···后来我是真的···把你···当好兄弟···想跟你做一辈子的兄弟。” “那一次?”颜故渊微微蹙眉,思索了一会后才一笑道“傻瓜,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若不愿你能接近的了我?” 萧洵酒意上头,已然趴倒在桌面上呼呼大睡。 颜故渊伸手捋开他脸上的发丝,看着对方粉嘟嘟的脸颊,苦笑道:“酒量还是这么差,连喝醉都这么可爱。” 颜故渊坐在他身旁,眼中满是痛苦之色,他看着少年熟睡时红润的面庞,脱下身上的氅子披在了萧洵的身上,轻轻的抚着萧洵的鬓角,仿佛对方还是从前那个趴在桌上打瞌睡的少年,他俯下身轻声道:“傻洵儿,生辰快乐。” 萧洵含糊的呢喃了一声,颜故渊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出了偏殿··· 韩玉见颜故渊出来了,忙进殿去查看,只见身着蟒袍的男人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少年捞了起来。 韩玉心下一惊,他竟不知道顾时笙什么时候来的! 顾时笙瞥了韩玉一眼,眸中带着几分威慑的寒意,“下次再让他和什么人单独相处,你这个总管可以不用当了。” 韩玉被他的眼神吓得脸色煞白,忙低头应声。 顾时笙看着怀里的人无奈的叹了口气,这般毫无防备,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他抱着萧洵出了偏殿往太辰宫的方向走去。 萧洵迷迷糊糊中好像在什么人怀里,他费劲的睁开一条缝,也没看清那人。 太辰宫内,顾时笙小心的将人放到床上,伸手去解他的外衫,迷糊中的萧洵似乎察觉到危险一般,一把抓住顾时笙的手。 他惊叫起来:“不要···不···不要碰我!” 顾时笙安抚道:“我不碰你,我给你换寝衣!” “我不要···”萧洵似乎没听到顾时笙的话,一个劲的挣扎“我不要你···滚···救命,阿渊救我···” 顾时笙抓着他乱舞的双手,抵在床榻上,寒声问道:“你叫谁?颜故渊?你叫他救你?!” 他心里万般滋味,在萧洵眼里能救他的是颜故渊!而害他的竟是他顾时笙?! 萧洵似醉非醒含糊不清的哭着:“你···你混蛋···为什么总要欺负我?是你先不要我的,是你要走的···凭什么····一回来就欺负我···我做错了什么?呜呜呜···” “什么?”顾时笙一怔,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他凑近萧洵“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萧洵似乎又睡着了,依然迷迷糊糊的哭着:“你···你混蛋···最···最讨厌你···” 那一瞬间,他以为萧洵还记得从前的事,可想想,那么小的萧洵又怎么可能记得? 顾时笙无奈的叹了口气,放开他的手,给他擦了脸上的泪痕,拉上被子,轻拍着他的胸口哄了一会,萧洵却依然迷迷糊糊的嘟囔着。 “我···我不是···你的玩物···我不是···” 听着萧洵断断续续的抽噎,他紧蹙着眉心。 “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他轻抚着萧洵的脸颊,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哀求着他··· “阿笙哥哥,你不要走,洵儿不要你走,呜呜呜···阿笙哥哥···” 冷妃在一旁耐心哄着,萧洵却执拗的死死抱住他的大腿,任谁说也不肯松手。 那时的他没有选择,他是顾家押在庆御帝手中的质子,是顾家的软肋,这次回去,是他父兄拼杀换来的回家的机会。 他面无表情的掰开萧洵的手,决绝的转身离去。 他听到身后传来萧洵撕心裂肺的嚎哭,胸口传来的密密麻麻的痛感,他只能紧紧的攥紧手心,一眼也不敢回头看他,生怕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 他苦笑了一下,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若是当初他没有走,也许这些年陪在萧洵身边的人便是自己吧··· 可世间没有两全之事,他是顾家的子孙,便注定要驰骋沙场,保家卫国,若非庆御帝昏庸至此诛杀顾驰安,他怕是此生都不会再回来··· 他轻轻的给萧洵拉上被子,起身离开。 “不许走···” 萧洵一声呢喃,抓住了他的手。 他看着那双白皙的手紧紧的抓着他,心头一暖,又在他床边坐下。 萧洵却突然坐了起来,如雾的水眸半睁着,眼圈红红的,脸上带着红晕,像是呓语般道:“我牙疼~” 那语气颇带着几分娇憨可爱。 “哪颗牙?张开嘴我看看。” 萧洵竟真的张开嘴,顾时笙将拇指伸进他口中,摸了摸他的后槽牙:“这颗疼吗?” “嗯!”萧洵依旧半睁着眸子好像醒着又好像睡着,看着萧洵双眼迷离,脸带红晕,唇瓣半含着他拇指。 顾时笙不禁咽了咽口水,不得不说,萧洵真是个妖孽,这副模样简直让人无力抵抗··· “还疼吗?” “嗯···” 顾时笙拇指在他的牙上摩擦着,过了会又问:“现在呢?” 萧洵迷糊的眨了一下眼睛,似乎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他收回手,宠溺的亲了亲他的额头柔声道:“乖,等我回来!” 安抚萧洵躺下后,他对韩玉吩咐了几句,便大步出了太辰宫。 第52章 这亲,怕是提不了了 暗夜中,一队羽林卫携刀悄悄对昔日的同伴发动攻击,捂嘴,割喉,一气呵成。 领头的是个刀疤脸,他擦了擦刀上的血迹,井然有序的指挥着叛军,准备对歌舞升平的庆云殿包围。 突然,黑暗中羽箭如暴雨袭来,顿时哀嚎声四起,刀疤脸这才意识到对方早有准备,他惊恐的抬头,宫墙上竟不知何时冒出了一群弓弩手··· 乔星策站在高墙上,抽出长刀,瞥了一眼身旁的余青松,唇角勾起,似是找到了什么乐子一般··· 庆云殿内,丝竹声完美的掩盖了外面的杂乱之声,百官互相走动敬酒。 上官珏见顾时洺身旁的人少了些才拿着酒杯过去。 “北梁王年少有为,此次北境大捷,北梁王居功至伟,老夫敬你。” “太傅过誉了,为将者理当御敌保家,都是将士们的功劳···”顾时洺正说着话,就跑来一个小厮面色惨白的附在他耳畔说了什么。 上官珏看出端倪,问:“北梁王,可是出什么事了?” 见顾时笙已经回来,顾时洺淡淡一笑,“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上官珏显然不信,只扯起一笑,“看着可不像小事,出了何事?可有老夫帮的上忙的?” 顾时洺和顾时笙对视了一眼,兄弟二人皆是一笑,顾时洺说:“不是什么大事,有人偷了本王的兵符罢了!” 顾时洺说完便饮了刚刚上官珏敬他的酒。 “!!!”上官珏骇然“兵符被偷,这么大的事,北梁王不急?你就不怕贼人调走北梁军?!” 顾时洺笑道:“无妨,偷就偷了吧!太傅别担心。” “····”上官珏咽了咽口水,这两兄弟当真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北梁王不派人追吗?” “今日太晚了,不追了,等明日空了再处理吧。” 上官珏再次如遭雷劈,太儿戏了,简直不敢相信顾时洺会说出这种话。 “贼人可不会等着北梁王明日再去追!” 顾时笙负手,看着殿上走动的群臣,淡淡道:“太傅就别担心了,他心里有数。” “····”上官珏无话可说,他提心吊胆的回了自己的位置,见那两兄弟,依然谈笑自若,仿佛对方只是偷了一罐盐一般不足为奇。 顾时洺呷了口酒,看着宴会上游走敬酒的百官,淡然问道:“宫里的事处理完了?” “嗯,小乔在收拾了!” “唉···这大过年的,真晦气!” 顾时笙轻笑一声,“我今晚不回去了,家里的事就麻烦大哥处理一下。” 顾时洺嫌弃的看了一眼自家弟弟道:“你可真敢啊!” “天底下没有我顾时笙不敢做的事!” 顾时洺无奈摇头叹气:“看来我是当不成大伯了。” 他想了想又不解的问道:“所以,你房间那幅美人图,其实是个小子?” 顾时笙笑而不语。 顾时洺瞪了他一眼:“这要是父亲母亲还在,怕是要把你耳朵念出茧子了。” “那大哥就太不了解他们。” “我不了解?我怎么不了解了?”顾时洺还有些不甘心。 “父亲本就不善言辞,他只会动手揍一顿。”提到父母,顾时笙眼中闪过一瞬的哀伤,“母亲一向很包容,林家那小子传出那事,当时母亲也是觉得只要相互倾心,婚姻之事无需勉强,她会理解的,这点,大嫂就跟母亲很像,大哥你还是不懂他们。” “你小子,母亲之所以包容,那是事情没落在自己头上,尤其是你,母亲一向最疼你,这要是知道了,怕不会那么容易接受。” 顾时笙眸光一动,脑海中闪过洛安歌温柔的笑容,“她不会,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顾时洺看了看他,蹙眉长叹一口气:“罢了,若是将来你想养孩子,我和你嫂子再生一个过继给你。” “大哥舍得吗?” “你赶紧把朝宗这小子带去养,求之不得。” 顾时笙笑了起来。 顾时洺拍了拍他的肩道:“说起来,他本人倒是比画上好看,你眼光好,非一般的美人入不了你的法眼。” “大哥还要给我提亲吗?” “这···”顾时洺顿时尴尬“这亲,怕是提不了了。” 大逆不道啊! 顾时笙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阿笙”顾时洺叫住了他“陛下还小,你可别太欺负人家。” 顾时笙只笑着挥手道别。 看着自家弟弟离开的背影,顾时洺无奈的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一支五十余人的精锐小队趁夜策马出城直至解领下的北梁军驻扎营。 守卫兵拦住了领头带斗篷的人:“站住!来者何人?” 领头人穿着黑色的斗篷遮住了半张脸,夜色烛火下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狮身蛇尾的物件高举手中的兵符大声道:“我等奉命接管北梁军,兵符在此,众将听令!” 守卫兵们见来人手持兵符,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单膝下跪···· 斗篷男子见势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偏殿的廊道上,宫灯泛着昏黄的光,颜故渊晃悠的朝前走去,昏暗中却撞上了什么东西,猛的向后倒去,就在他摔到之际,一只大手瞬间环住他的腰将人捞了起来。 “颜四公子?”头顶上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颜故渊还没来的及抬头看那人,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滚,哇的一声全吐在那人身上了。 “····”乔星策瞬间懵了,刚处理完那些杂碎,一身血腥味,才换的衣衫就被吐脏了,他正要发火,就见吐完了的颜故渊抬脸看他“乔统领···抱歉,没忍住···” 乔星策憋着一肚子气,咬牙切齿道:“没关系,麻烦颜四公子洗干净就好!” 颜故渊正想开口胃中再次翻腾又吐了,乔星策没来得及躲闪,又被吐了一裤子,他感觉那温热的呕吐物已经渗透裤子,烫到了某那处,让他瞬间石化。 颜故渊吐完感觉舒服多了,一看到乔星策阴沉着脸恨不得活剐了自己的表情,瞬间清醒了几分,他咳了一声道:“这···抱歉,你脱下来吧,我让人给你洗!” “····”乔星策咬牙“我脱了穿什么?” 颜故渊尴尬的看了一眼乔星策道:“那···我让人去给你找身衣衫!” “这个时候去哪找衣衫?!”乔星策深吸一口,忍住要揍死他的冲动,一把抓住颜故渊的手拉着他就去了自己的伍房。 颜故渊坐在乔星策的伍房里,打量着他这间朴素简单的房间,一张红木床,一个红漆柜子,一套桌椅,一个素色屏风。 屋内除了各种兵器竟没有一个像样的摆件,堂堂一个羽林卫统领的房间竟然这般质朴! 乔星策换好了衣服,将脏衣服一股脑的丢给他,“麻烦颜四公子洗干净吧!” 颜故渊皱眉看着手中的脏衣服,他抬头看了一眼乔星策问:“现在吗?要不明天吧?我让人来给你洗。” “明天?”乔星策道“你跑了我找谁啊?就今晚!” “赔你银两,你再做一套!” “诶~您有钱,可老子不稀罕,你给洗干净,就现在!” “····”颜故渊瞟了一眼乔星策道“不过几件衣服,四公子还能跑了不成?” 乔星策往凳子上一坐翘起二郎腿:“诶?我还真担心你跑了,外面有水井,屋里有盆,动起来吧?四公子?” 颜故渊知道对方这是故意找茬,他理亏,只好硬着头皮去井边打水洗衣服。 乔星策看着他在院中打水的身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谪仙公子半夜给他洗衣服,想想他都忍不住一阵暗爽。 第53章 岁岁安康 顾时笙刚进寝殿,就见萧洵趴在床边吐了,一个小太监端着盆接着,韩玉在边上帮他拍着背,等他吐完后又赶紧递上水给他漱口。 顾时笙坐到床边拿着帕子给他擦了嘴角,问:“他喝的什么酒吐成这样?” 韩玉说:“此前陛下说要喝果酒,便让御膳房酿了一些,这果酒味甜却后劲大,陛下一时贪杯就····” 顾时笙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拿碗醒酒汤来!” “是!”韩玉忙带着人退下了。 “顾···顾时笙···”萧洵眼神迷离的看着眼前的人。 顾时笙见他又狼狈又可爱的模样好笑道:“看来酒醒不少,还认得出我!” 萧洵哼了一声,“你···你化成灰,我也认得···” “为什么?” “因为···你··混蛋···” 顾时笙一阵心塞,哭笑不得,“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我···我讨厌···”他耷拉着眼眸,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爷,醒酒汤来了。”韩玉端了一碗醒酒汤进来。 顾时笙接过他手中的醒酒汤,“你下去吧。” 韩玉担忧的看了一眼萧洵,对顾时笙道:“王爷,陛下喝醉了,说的话都当不得真,若说了什么惹您不高兴,还请您多担待些。” 顾时笙看了一眼韩玉,也知道对方的担心,倒是个为主的奴才。 “韩玉,本王心里有数。” 韩玉这才领着众人准备退下。 “韩玉!”顾时笙突然叫住了他。 “王爷有何吩咐?” 顾时笙淡淡一笑:“这些年,你照顾陛下有功,辛苦了。” 面对顾时笙难得的温和,韩玉惶恐道:“王爷言重了,这是奴才份内之事,不辛苦。” “嗯!” 待韩玉退下后,顾时笙扶着萧洵,温柔的哄着他:“来,先喝醒酒汤吧!” 醉酒的萧洵异常乖,顾时笙喂一口他便喝一口,酸甜的醒酒汤带着一丝橘皮的涩味,萧洵喝完后还吧唧了一下嘴巴,像个小馋猫。 顾时笙见他这副可爱又乖觉的模样,低低的笑了一声,放下碗,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 “你···”萧洵欲言又止,只微微撅着嘴,看着可怜兮兮的模样。 顾时笙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萧洵半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顾时笙。 “你不回去吗?” 顾时笙反问道:“你要赶我走?” 萧洵垂着眼眸,顾时笙抚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温声道:“你不想我留下,我就走。” “你···为什么总要欺负我?” 萧洵没有直接赶他走。 少年委委屈屈,眼里噙着泪水,啜泣着“你说···你喜爱我···可···可是,你总在欺负我,为什么?我要是得罪过你?你···告诉我,我给你赔罪就是了。” “没有,你没得罪我”顾时笙心疼的将人搂进怀里轻声道“是我不对,我的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一次好不好?我以后一定好好对你,再也不欺负你了。” 萧洵虽然晕着,可是听到顾时笙这话,还是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毕竟顾时笙这样的人怎么会道歉?! “真···真的吗?”萧洵吸了吸鼻子。 顾时笙摸着他的脑袋柔声安抚道:“真的,再也不欺负你了,乖乖,不哭了好吗?” 萧洵小声嘟囔,“你是···因为有了柳明泽吧?” 顾时笙闻言,捏了捏他的脸颊:“你是在吃醋吗?” 萧洵哼了一声拍开他的手:“谁吃你的醋?你···你爱跟谁跟谁,关我什么事?” 萧洵躺下,拉起被子盖过头,羞于见人。 顾时笙脱了外袍在他身旁侧躺下,将人带入怀里轻声道:“怎么吃醋也这么可爱。” 萧洵被抱在他宽厚结实的怀中,头晕的厉害,也无力动弹,只软软的窝在他怀里,任他抱着,顾时笙察觉他的变化,将他抱的更紧了,“骗你的,傻瓜!” 萧洵懒声道:“什么?” 顾时笙吻了他的额头,“红痕是假的,没想到你这个小傻瓜信了。” “你···”萧洵有些不敢相信。 顾时笙低低的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派人来监视我吗?” 萧洵了然哼哼一声:“你这个···狡猾的老狐狸!” 顾时笙低低的笑了一会,外面隐约能听见宫外开始放起了烟火,顾时笙附在他耳边柔声道:“子时了,我的洵儿又长了一岁。” 萧洵抬头看了他一眼,嘴上却不饶人:“摄政王又老了一岁!” 顾时笙笑了起来:“看来酒醒了不少!” 萧洵转过身,背对着他小声嘟囔道:“你不欺负我的时候····挺好的。” 顾时笙在他耳畔蹭了蹭:“以后都不欺负你。” “你···说到做到?” “嗯~” 再次得到顾时笙的保证,萧洵依然有些不敢相信,突然看到枕边有个什么东西,伸手去拿来过来,看着是个红色的布袋子。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萧洵打开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块玉佩,是个镌刻着龙纹的同心玉,袋子里还有东西,他又从里面掏出几个铜钱。 “铜钱?玉佩?”萧洵疑惑道“你放的?” 顾时笙抱着他轻轻的嗯了一声。 萧洵嘟囔了一声:“红包是给小孩子的。” “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孩子。”顾时笙亲了亲他的耳畔。 那充满磁性又诱惑的声音在萧洵耳畔响起。 “朝朝辞暮,尔尔辞晚,碎碎念安安,我的洵儿要岁岁安康。” “生辰快乐!” 生辰···是啊,今晚是他生辰,他出生时钦天监说他出生的时辰大凶,乃天煞孤星的命格,注定会克死身边亲近之人,他的父皇自他出生就想将他送走,奈何母妃死活不同意,又以死相逼,便只能妥协。 这些年,他从不过生辰,更没有生辰礼,母妃在世时还会偷偷给他煮个长寿面过个生辰,可自母妃死后便没有人再给他过生辰了··· “想什么?”顾时笙轻轻的在他耳垂轻咬了一下,惹得萧洵一阵酥麻,呼吸都乱了,他忍不住缩了缩肩:“阿笙哥哥···别···痒···” 顾时笙心中一颤,再联想到萧洵醉酒时说的话,他仿佛确定了什么,他翻身将人禁锢在臂膀与床榻间:“你···你刚刚叫我什么?” 萧洵却侧过脸不看他,一抹红晕悄然爬上脸颊。 第54章 始乱终弃 “不许躲。”顾时笙轻轻捏着他的下巴,望进他的瞳孔“你是不是还记得?” 萧洵避开他的视线,垂下眸子,眼底却划过一丝悲伤:“我一直都记得你。”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是你要走的,我那么求你,你还是要走···”萧洵鼻尖酸了一下,泪珠滚落。 顾时笙只觉得心脏抽痛了一下,伸手替他擦了眼角的泪水。 “洵儿,当时,我不得不走···” “我知道”萧洵倔强的转过脸“你若不走,父皇随时有可能以你要挟你父亲,这些年是皇室对不起你们顾家,我都知道,你恨父皇,恨我,我都理解···” 他又何尝不知道是萧家亏欠了他们顾家,他念的依然是那个任何时候都护着自己的阿笙哥哥,可到底是命运弄人··· 他嗓音发颤,“你父亲的事···我真的···有心无力啊···” 顾时笙心疼的蹙眉,轻拭他滑落眼角的泪水道:“傻瓜,我知道,不哭了,我怎么会恨你?” 萧洵抬眸看着他,桃花眼挂着水雾。 他吸了吸鼻子,委屈道:“你既不恨我,为什么总要欺负我,为什么拿睿儿威胁我,为什么动不动就要砍我脑袋,还要挂在城墙上,你···你还···” “还什么?”顾时笙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耳朵。 那带着磁性的声音传入耳蜗,萧洵缩了缩脖子气呼呼道:“你可知大黎律法,奸淫之罪该当如何?” 顾时笙想了想道:“当处宫刑,只是,你舍得吗?” 萧洵哼哼一声:“你若是杀了我便罢了,只当是替父皇还了你父亲一条命,可你一再的折辱我,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 顾时笙又心疼又自责,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萧洵的脸蛋:“我怎么舍得杀你?从前是我不好,不该那样对你,要不打我一顿出出气好不好?” 听到对方的认错,萧洵嘟囔了一声:“我哪打的过你?” “我不躲,让你打,把你这段时间受的委屈都讨回来,好不好?” 他说的那般温柔,声音却让人心痒的很。 “你还伤着,我打你做什么?”萧洵吸了吸鼻子。 顾时笙噗嗤一笑,“那你不生我气吗?” 萧洵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看着萧洵羞赧微红的脸颊,顾时笙体内似乎有什么被点燃了一般,呼吸也乱了,可想到刚刚答应萧洵不欺负他的,他忍住了冲动,准备起身出去让自己冷静一下,却被身下的人勾住了脖子,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 萧洵竟鬼使神差的吻了他,反应过来后又忙松开了手,却看到对方红了眼。 某人脑中的某根弦彻底崩了,他俯下身,轻车熟路的撬开他的贝齿,品尝着那两瓣弹嫩,恨不得把这个糯唧唧的小人儿融入自己身体。 萧洵被他吻的面红耳赤,几乎要窒息了。 顾时笙抬起头意乱情迷的看着他,颤声问道:“洵儿,我想要你,可以吗?” 萧洵愣愣的看着他,这是顾时笙第一次征求他的意见,半晌,萧洵侧过脸轻声道:“嗯···但是要···轻···” 萧洵说着,脸却红到了耳根。 顾时笙再次覆上他的唇,带着粗重的喘息,大手伸进他松垮的袍子,轻盈的吻如微风一般的落在他的脸上,脖颈上,徐徐往下··· 吻上那朵娇嫩的花朵,辗转,反侧··· 萧洵猛然睁开双眸,酒意都散了不少,如触电一般,无数细密的电流蜂拥而至,阵阵冲击着他的神经,让他的脑子化成了一片浆糊··· 萧洵脚趾微蜷缩,忍不住紧闭双眸。 “撕拉~”床单被过度的用力撕破了一个大大的口子。 少年的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 顾时笙抬头,淡定的摸出一块帕子,将嘴里的东西尽数吐在帕子上,擦了擦嘴角。 “对···对不起,我···没忍住···”萧洵的声音轻如蚊蝇。 顾时笙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傻瓜,谁让你忍?” 萧洵窘迫的不敢去看他。 看着满脸通红的人,顾时笙轻笑一声,直入主题。 “啊!说好的,要···轻···”萧洵带着哭腔低声哀求。 “好~乖乖,放松,别紧张···”顾时笙放缓了节奏,耐心的哄了一会,趁着间隙摸了防擦伤的药··· 夜深寒重,屋内烛火跳跃,暖意正浓··· 事后,少年微微颤抖的身体被顾时笙捞进怀中,拥着,安抚着。 见他眼角挂着一滴晶莹,他轻轻的用拇指为他拭去了泪珠,柔声道:“我又弄疼你了吗?” 萧洵吸了吸鼻子,摇头道:“没有···” “那你怎么又哭了?” “不一样。” “哦~哪不一样了?”顾时笙那让人酥麻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里,炙热的呼吸挠的他缩了缩脖子。 萧洵往他怀里缩了缩,低声嘟囔,“就是···不一样。” 顾时笙低低的笑了起来,手上抱的更紧了,温热的大手轻抚着他头,萧洵不排斥他,这般乖巧的依偎在他怀里,这种感觉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 次日清晨,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皇宫的早晨格外忙碌,宫人们呼着白气忙着洒扫,宫灯熄灭,太监们准备洗簌用具,御膳房也在忙着准备早膳。 韩玉天没亮就让人备了热水,他看着天,算着时辰,在司礼监的太监过来催促前,便敲了房门。 “陛下!”韩玉在门外轻声唤了一声“该起床洗漱了!” 萧洵累惨了,直到韩玉敲了第三遍门他蓦然惊醒,眼前是顾时笙那张熟睡的俊脸,这般安静,毫无防备··· 他回想起昨晚自己竟然主动亲了顾时笙,还··· 天!他都做了什么?他只觉得浑身发寒,不禁咽了咽口水,果然是酒壮怂人胆! “嗯~醒了?”顾时笙呢喃了一声,睁开眼就看到萧洵惊恐的双眸,他微微蹙眉,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萧洵像个泥鳅一样倏地溜下床,惊慌之下还滑了一跤。 待他坐起身来时,萧洵已经扯了件明黄色的袍子将自己裹上。 “站住!”顾时笙见他就要跑路喊住了他“你跑什么?!” 萧洵清了清嗓子道:“摄···摄政王,早啊,那啥,马上要朝拜了,朕···先去洗漱了。” 他说完就逃也似的跑了。 顾时笙顿觉头疼,他拧了拧眉心,心道:果然,这小子,酒醒就翻脸不认人了! 他顿时有种被始乱终弃的错觉··· 第55章 狼子野心 萧洵着急忙慌的逃离寝殿,心如擂鼓,韩玉已经在水池边上等着他了。 萧洵脱了袍子把自己浸入水中,热气氤氲。想着昨晚发生的事,他顿觉一阵挠人的酥麻感,又羞的闭了气,将头也浸入热水中。 突然感觉水里进了人,萧洵猛的钻出水面,却撞进顾时笙那双幽深的眸子,他回头,韩玉竟然不知何时已被打发出去了。 萧洵手忙脚乱的挡着自己湿漉漉的身体,“你···” 顾时笙身上还打着绷带,缠绕的绷带将紧实的身材裹的更添一种难以言喻的性感。 萧洵耳根子瞬间热了起来,想出浴池,却被顾时笙抓住了后脖子,像抓住一只逃跑的小猫一般拎了回来。 顾时笙轻笑,“怎么?陛下这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了?” 水花溅起,沾湿了顾时笙身上的绷带。 “没···没有,你小心,伤口别沾着水了。”萧洵垂着眸子,眼珠子乱动,心虚的不敢去看他。 顾时笙心头一暖,他总算在意自己了,声音温柔,“洵儿在关心我。” “才没有!”萧洵红着脸低头不去看他,视线所及之处却又看到了水下一个大玩意正昂首挺胸的对着他,他瞬间自己的耳朵热到冒气,慌乱的将视线转向别处。 “哦~”顾时笙挑逗的轻轻抚过他红彤彤的耳尖,惹得萧洵浑身一颤。 “那洵儿还记得昨夜自己有多主动吗?” 萧洵红了脸,一把推开他,“朕···朕喝多了!” “是嘛?”顾时笙将人抵在水池边上,硬物抵在他的腰间,蹭的萧洵呼吸一滞,浑身紧绷不敢动弹。 “酒后···乱性···” 氤氲的水雾萦绕在二人的周身,顾时笙手指轻轻摩挲着萧洵微红的唇瓣“看来洵儿是忘了,要不我帮你回忆回忆?” 顾时笙说着大手往水下探去。 “啊!别!”萧洵惊呼出声,瞬间酥软,顾时笙才稍稍停下手中的动作。 “别···别了”萧洵侧过脸,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腰还疼着呢,一会群臣还要朝拜,别闹了。” 顾时笙低低的笑了,手指摩挲着他的脸庞柔声道:“不闹也行,叫声好听的,我就放过你了。” 萧洵踌躇了一会,顾时笙见他还没表示,将人拦腰搂住,勾起他的下巴,“司礼监的人马上来催了,你还要不要出去了?” 肌肤相触,萧洵此刻羞的只想让他赶紧走,他磕磕巴巴的问道:“你···想让朕叫你什么?” 顾时笙想了想,“来来回回得有四次了吧,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不得叫声相公,夫君之类的?” “这···”萧洵尴尬的不知所措“朕叫不出口。” “嗯?”顾时笙将他揽的更紧了。 门外司礼监的太监已经过来,正同门外的韩玉说着话。 韩玉敲了门:“陛下,司礼监来催了。” 萧洵不敢再这么磨蹭下去,他仰起脸可怜巴巴的看着顾时笙,“阿笙哥哥,好哥哥,你放过我吧,司礼监来催了。” 顾时笙看着他这撒娇小表情,心里一阵酥麻,当真是让人毫无抵抗力,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暂且放你一马,去吧!” 顾时笙手一松,萧洵如获大赦般爬出了浴池。 韩玉带着一群太监进来为他更衣,擦湿发,忙忙碌碌一通操作后才来到餐桌前,匆匆扒拉了几口早膳,却发现顾时笙早走了。 旭日东升,群臣朝拜。 金殿外,少年帝王身着华服立于高阶上。 群臣山呼万岁,一阵阵山呼一潮高过一潮。 萧洵却发现有两个位置空了,那是姜行之和颜世良的位置,今日朝拜群臣都会出席,这两人没有出现当真是有些奇怪。 萧洵瞥了一眼神色自若的顾时笙,也没有在意。 仪式结束后,萧洵脱了繁重的礼服,换了一身常服,他腰酸背痛的正打算休息一下,就见韩玉脸色苍白的进来道:“陛下,不好了!” 萧洵蹙眉不悦道:“大过年的什么不好了?” 韩玉凑到萧洵耳畔耳语几句,萧洵脸色一僵,立刻起身往外走。 ··· 阴冷潮湿的刑部大牢中,昭阳侯姜行之穿着囚服坐在干草上,听着一群妻妾儿女们的哭声烦躁的吼了一声:“闭嘴,别哭了!” 牢中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低低的抽泣声。 旁边牢房的颜世良面色阴沉的盘腿坐着,一旁的颜故渊连着打了几个喷嚏,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眼皮发烫··· 颜世良瞥了他一眼疑惑道:“你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大半夜才回来,还老打喷嚏!” 颜故渊揉了揉发痒的鼻子没回他的话。 “侯爷”颜世良凑到隔壁的牢房问“侯爷得了北梁军兵符,手中又有西陵五万兵马,本是胜券在握,为何还会落得如此境地?” 姜行之回忆起昨晚之事,他费劲心思盗走兵符,第一时间赶去解岭调动北梁军。 北梁军久征沙场,骁勇善战,单是靠西陵的五万兵马别说如今三万禁军在顾时笙手上,就是没有禁军,以顾时笙的能力,凭着三万北梁军也能杀西陵军个片甲不留,姜行之以为只要拿下北梁军,再加上手中的五万西陵军便能稳赢。 他拿着北梁军兵符,军营门口的守卫兵都已经下跪听令了,然而,里面的军营副将朱华突然带着手下出来,直接让人将他们全部绑了,连夜又给送回了城内交给顾时洺。 姜行之想起顾时洺翘着脚,喝着茶,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仍然气的牙痒痒,对方完全没把他当成威胁。 姜行之握紧了拳头道:“城外的北梁军不认兵符,还将本侯绑了交给顾时洺!” “怎么会?”颜世良愕然“大黎开国数百年,大军凭兵符调令,怎么会调不动北梁军?” 姜行之叹气道:“他们早有防备,说什么北梁军认人不认符,顾家竟然把北梁军训成了他顾家的军队,当真是狼子野心!” “狼子野心?”一个低沉的声音从牢房外传来,众人皆是身体一僵,姜行之警惕的站了起来。 伴随着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一身黑色蟒袍的顾时笙从昏暗的牢房尽头缓缓走到了姜行之的牢房前,俊美的脸庞笼在微弱的烛火里,他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好看又瘆人。 第56章 真相 姜行之冷哼一声咒骂道:“窃国贼!弄权奸臣,你们顾家三代忠良,到你这竟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你辱没先祖,你会遭雷劈的。” “窃国贼?”顾时笙冷笑一声“如今皇位上坐的依旧姓萧,本王窃了谁的国?” 姜行之被噎了一句,一时无言。 “本王所求从来不是什么忠君爱国,谁让这天下百姓好过,谁才是本王的君,本王守的是这大黎的百姓,忠的也是大黎的百姓,倒是姜侯爷,你费尽心机,又是奉天台炸药,又是让颜四公子刺杀陛下,为的却是自己。” 顾时笙说着还冷冷的瞥了一眼颜故渊。 颜故渊却始终面不改色,波澜不惊。 颜世良却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忙为颜故渊开脱,“渊儿没有刺杀陛下!” “他是没有动手。”顾时笙冷冷的笑着“也亏得他没有动手,否则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颜故渊镇定的看着他,这个人当真是高深莫测,他自认从未显露过,这个人却好似对他了如指掌一般。 “昨晚你也在偏殿吧?你一直在看我会不会下手,若是我真的动手了,你就杀了我,是吗?” 顾时笙活动了一下脖子,似漫不经心道:“早就想杀你了,不过念在你曾救过陛下一命的份上给你一次机会罢了。你若动手,怀州颜家,满门抄斩!” 颜故渊却是淡淡一笑,看不出一点情绪,而颜世良却心慌的手抖,他心有余悸的看了看姜行之和颜故渊,差点万劫不复了! “呵!”姜行之冷笑道“你挟持幼主,掌控朝政,虽未称帝却是窃国之贼,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你以为杀了我就没有人起来反抗你吗?自古像你这般弄权奸臣都不会有好下场,北梁军是我大黎的北梁军,不是你顾家的,你如此逼迫萧洵,你且看他掌权后何时杀了你。” “姜侯说的这般正义凛然,不知道的还以为姜侯爷有多忠诚呢”顾时笙说“你想杀了我们兄弟俩,杀了陛下,再扶持三皇子当皇帝,届时皇帝太后都是你的人,侯爷不是权倾朝野?可惜啊,三皇子好色蠢笨,不堪大任。” “哼!”姜行之不屑的冷哼一声“你们兄弟就是盘踞在大黎头上的毒蛇,萧洵不过一个低贱的舞姬之子,你拥立他不就是看中他身后没有各大世家的势力,只能依附你吗?三皇子是嫡子,他本就该克承大统,若不是你起兵造反,这皇位八辈子都轮不到他萧洵!” “哦~嫡子!”顾时笙轻叹了口气“你倒是提醒了本王,看来这嫡子是不能留了,省的再跳出你这样的来说要拥护嫡子。” 姜行之闻之色变,三皇子是姜家的希望,他本该将三皇子摘清的,结果却将人推坑里了。 姜行之抓着牢门喊道:“顾时笙!这跟三皇子没有关系,他根本不知道此事!你休要借题发挥诛杀皇子。” 顾时笙不以为然道:“侯爷不是说了吗?本王是奸臣,奸臣杀个皇子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他可是嫡子!”姜行之怒目圆睁“他的母亲是嘉兴帝钦点的王妃,是大黎最尊贵的中宫皇后,他是真正的大黎嫡皇子···” “嫡子怎么了?什么皇子?嫡的庶的又如何?”顾时笙说“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陛下,陛下未成家,哪来的皇子,行宫里的不过是意图谋反,行刺陛下的乱臣贼子罢了。” 姜行之顿时怔在原地,顾时笙也不是没杀过皇子,那七皇子的母妃是薛侯的人,七皇子他说杀便杀了,连旭黎公主都没吭声,满朝文武连着萧洵都拿他没办法,如今哪怕杀了太后和三皇子又有人敢说什么?! 想到这,他恨不得冲上前去将顾时笙当场杀了,他好不容易将顾时洺引了回来,本以为只要掌握了北梁军的兵符就能扭转乾坤,没想到如今却成了阶下囚,还要连累自己的妹妹和外甥。 “你···”姜行之绝望的闭目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兵符之事你必是早有防备,可你怎知是我在奉天台放的火药?” 顾时笙不想理他,转身就想走。 “顾时笙!”姜行之隔着牢门试图抓住他“让我死的明白点!” 顾时笙冷冷的回头看着他道:“奉天台的祭鼎由司礼监提前三天清洗周身,再由羽林卫和禁军双重检查完毕,请来皇家道场的道人祝祷,烧符纸祭告上天,只有这个环节羽林卫和禁军是不能出现在台上,皇家道场的道人才有机会放置火药,那道人敢冒着杀头的风险做这事,想来颜大人帮了不少忙吧?” 颜世良浑身冰凉,喉结滚动了一下,心虚的连看都不敢看他。 “听闻颜大人曾救过一个小道人的性命,后来那道人得了机缘进了皇家道观。”顾时笙狭眸微眯,透着几分危险的意味“侯爷下手快,赶在本王的人之前就把人给杀了,不过你的人似乎下手不够干净,本王的人赶到时那道人还剩一口气,虽被割了喉说不出话,却一直指着天上,阳,不就是昭阳侯你嘛?” “所以···你早知道是我?”姜行之不可置信道“那你为什么还让我盗走兵符?你就不怕我直接去北梁调走剩余的三十万铁骑?” 顾时笙不屑的嗤笑一声:“就算你去了北梁也一样会被绑回来!并非是我们早有防备,而是曾经北梁兵符被盗,被寻回后兵符样式也不是秘密了。” 姜行之霎时间心凉如水。 顾时笙说:“北梁军在外征战守卫北境多年,时有敌军冒充己方军士凭假兵符调令,所以,北梁军认人不认符,本王正愁没借口抓你,你倒好,送上门来,那西陵军兵权本王便不客气了。” 姜行之绝望的叹了口气,而后笑了起来,那笑声充斥着阴暗的牢房,状似疯癫,他终是败了··· 牢中幼子低低抽泣着。 姜行之一咬牙跪了下来:“摄政王,我姜行之今日落在你手上,哪怕你将我千刀万剐,我也绝不吭一声,只是稚子无辜,还请王爷高抬贵手,给他们一条生路。” 姜行之说着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 顾时笙寒声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顾时笙抬脚离开,任凭姜行之在背后叫他,也只当没听见。 第57章 刻在骨子里的信任 牢房拐角处,萧洵耷拉着脑袋靠在石壁上。 乔星策双手环胸,看着少年颓然的模样,无声的叹了口气。 被最信任的好友背叛,应该不好受吧? 顾时笙走到他面前,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萧洵抬头看着他,一时无言,来之前他本是满腔怒火要找顾时笙算帐,想问他为什么无缘无故的抓姜侯和颜故渊。 却不知短短一个晚上发生那么多事,而他却都不知情··· 顾时笙给狱卒一个眼神,狱卒恭敬的行了礼,便走了进去。 顾时笙拍了一下他的肩,“想说什么就去吧!” 他说罢便和乔星策离开了牢房。 狱卒将牢房中的颜故渊戴上手铐脚镣带了出来。 颜故渊被狱卒拽到萧洵的面前,他眼眸中有些许惊讶,见萧洵双目无神的站在那,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眼眸半垂着··· “陛下”颜故渊轻轻唤了一声。 萧洵迟疑了一下抬眼看着他问道:“所以,你回来是要杀我的?” 颜故渊愣了愣,而后低垂着眸子呐呐道:“抱歉···” “为什么没下手?”萧洵看着他。 颜故渊没有回他。 二人沉默了半晌。 萧洵苦笑了一下。 那年他遭人下毒,深夜毒发,太医们束手无策,韩玉情急之下去找了颜故渊。 寒冬腊月,颜故渊未着鞋履冲去君府连夜把君卿拉进宫,救下他的性命,而颜故渊却因此为君卿试药,生生被折磨了七日··· 想到此处,萧洵长叹了口气:“当初你离开的时候,我们连道别都没机会,那天,我问你能不能留下,你却想也不想的答应了,你那么聪明,想来,你是知道颜家回不去怀州了。” 颜故渊依然沉默,似乎在等他说下去。 “阿渊,我理解,你离开,有你的难处,你回来,必然也是有目的,但绝不会是要杀我。” 颜故渊怔了怔:“你···真的这么想?” 萧洵淡笑着点了点头,抬眸看着他:“我刚刚还想不通,可看到你后又突然想通了,我相信,这世上谁都有可能想杀我,但只有你和睿儿不会,不管他们说什么,我都相信你,若是你真要杀我,我这人生也没意义了。” 颜故渊心头一暖,果然,萧洵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他们的计划你必然看得出来是不周全的,你是用棋高手,若是你在策划,只怕我早就死了,对吧?” “你就这么信我?你就不怕···” “你我相识十年!”他打断了颜故渊的话“是生死之交,我信你,是刻在骨子里的信任!” 颜故渊苦涩一笑,果然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是萧洵。 二人相视而笑。 “我只是不明白,他们拿什么胁迫你了? 颜故渊深吸一口气,“霜儿,张氏想把霜儿嫁给她娘家的一个酒肉纨绔。” “你妹妹才十三,你爹也不阻止?” 颜故渊沉着脸没有说话,他的父亲只是把他当成门面,可他的话却不如一个小妾··· 萧洵叹了口气道:“阿渊,恕我直言,颜家是十大世家中数一数二的世家,国库空虚之际都要靠颜家,颜家嫡庶斗争这么激烈,你爹又是颜氏长房,所行之事关系着整个颜氏的存亡,他这些年宠妾灭妻,近年更甚,连自家都管不好,如何管理怀州?颜家,也该换个人当家了,而我也需要你,帮我!” 颜故渊看着萧洵,二人似乎心领神会,哪怕不用言语也知道对方想做什么。 “摄政王那边···” 萧洵笑了笑道:“不必担心,我自会想办法说服他。” “嗯,洵儿···”颜故渊正想说话,却看到他脖颈上隐约可见的红痕,心脏骤然一痛,他的手暗暗握紧。 颜故渊沉声道:“有件事想问你。” “嗯,你问!” “你和摄政王···你们···”颜故渊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眼神飘向了脚下,声音很轻“你喜欢他?” 萧洵怔了怔,一抹红晕爬上了脸颊,想到顾时笙,心脏不自觉的一阵酥麻。 颜故渊看在眼里,心中一片了然,他自嘲的笑了笑:“果然···” 萧洵有些愕然,颜故渊此言何意···· “阿渊,我们是朋友?你与他不同。” 颜故渊看着萧洵,又不甘又心痛,第一次在颜府外见到顾时笙时,他便察觉到对方突如其来的恶意。 那种感觉便是曾经他也有过的,太过熟悉,他第一次感觉到那种强烈的威胁感,可是终究还是来迟了,从前萧洵未开窍,不懂情爱,从他决定离开京城,他和萧洵便更无可能了··· 颜故渊自嘲的笑了笑,而后似乎看开了一般说道:“我明白了,洵儿,于我而言,不管你身边是谁,只要你开心就好。” 萧洵愣了愣,心头一阵暖意,“谢谢你阿渊。” 萧洵见他面色有些病态的潮红,忙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阿渊,你好烫,你是不是生病了?” 颜故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像真的发烫了。 “你等我!”萧洵心里焦急,匆匆离开。 颜故渊看着萧洵离开的背影,眸中闪过一丝忧伤,萧洵不问那晚偏殿与他见面的人是谁,可那人正是余青松啊··· 他从未想过要害这个少年。 ··· 顾时笙负手站在大牢门口,乔星策站立在他身旁,时不时的瞟顾时笙一眼,自家王爷昨日宿在太辰宫,行迹着实可疑。 “你看够没有?”顾时笙依旧目视前方,语气淡淡的。 乔星策嘿嘿一笑:“王爷,看您今日心情格外好,可是有什么好事?” “你什么时候这么关注本王心情好不好了?” “咳~”乔星策干咳一声低声道“不用关注,您都写在脸上了。” 顾时笙轻咳一声敛了嘴角的笑意。 乔星策说:“行宫里那群皇子,按我说当初就该都宰了,省的隔段时间冒一个出来。” 顾时笙正欲开口,忽闻后面传来脚步声,二人回头就看见萧洵自阴暗的牢房缓缓走了出来,他身上挂着的那块同心玉,白玉龙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润通透。 第58章 大年初一打孩子 顾时笙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人,看着少年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怎么了?想说什么?” 萧洵自然是听见了乔星策的话,他本想让顾时笙放了颜故渊,可却听到乔星策的话,生怕顾时笙会真的杀了萧亓,“如果姜侯之事与三哥无关,你不能不杀他!” “嗯!我自会查清楚,不会冤枉了他。” “那你···”萧洵小心翼翼的问“能不能放了阿渊?” 顾时笙挑了挑眉:“他要杀你。” “他不会!” 顾时笙有些吃味道:“你这么相信他?” “嗯,他是我挚友,我了解他。”萧洵生怕对方不高兴,连忙补充道“但你与他不一样,你也好!你···把他放了吧。” 顾时笙有些醋意,他知道颜故渊在萧洵心里分量重,但他也知道萧洵所说的不一样,自然是指关系不一样,他摸了摸萧洵的头道:“好~听你的。” 萧洵莞尔一笑。 这个人好有安全感。 他望进顾时笙的眼睛,认真道:“谢谢你。” 顾时笙自嘲的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醋意:“你第一次真心对我说谢字竟是为了颜故渊!” “不是”萧洵眉眼弯弯“是谢谢你护我周全!” 顾时笙一愣,若不是乔星策在,他真想把人狠狠抱进怀里,他满眼宠溺的看着眼前人,“深感欣慰。” “咳~”乔星策察觉二人之间的暧昧气息忍不住在一旁咳了起来,却惹来二人同时一记白眼。 顾时笙冷声道:“乔星策,你很闲吗?” “没有~”乔星策尴尬的抓耳挠腮,立刻识趣的转移视线。 顾时笙道:“听见了?去把颜故渊放了吧!” “啊?”乔星策一脸疑惑“就这么放了?” 顾时笙白了一眼他,“你不放心又这么闲,那你就去盯着他!” 顾时笙说完拉着萧洵离开。 萧洵急道:“阿渊病了···” “放心,死不了。”顾时笙不由分说就将人拉走了。 乔星策一脸懵的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自家王爷怎么跟小皇帝这么好了? 该不会···好上了吧? 好上了?! 乔星策震惊! *** 阳光下,绿瓦红亭中。 顾时洺坐在石凳上同姚司贤边下棋边监督着顾朝宗扎马步,手上还拿着一根戒尺。 顾朝宗汗流浃背,他咬着牙坚持着,双腿已经开始微微颤抖。 而顾时洺却任然气定神闲的同姚司贤弈棋,余光瞥见顾朝宗松懈了就挥动戒尺抽了一下,顾朝宗吃痛又咬了咬牙坚持扎稳马步,一旁的萧睿拿着帕子贴心的给他擦汗。 萧洵远远的看着这一幕,不解的看着顾时笙:“你们顾家还兴大年初一打孩子吗?” 顾时笙云淡风轻道,“这小子偷了兵符送人,大哥这算罚的轻了,这要是平时必得打的下不来床。” “兵符是朝宗偷的?”萧洵压低声音不可置信问“送给谁了?” 顾时笙睨了他一眼:“你送来的人!” “·····”萧洵愣了一下,他送来的人?!柳明泽?! “你诓我的吧?”萧洵狐疑的看着他“柳明泽只是个戏子,怎么可能···” 萧洵想了想,又见顾时笙面上淡淡的笑意,他猜测道:“难道柳明泽是姜侯的人?!” 顾时笙轻笑一声:“你以为你的一举一动,外界不会有人知道吗?” “所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送人入府第二天吧!” 萧洵恍然大悟,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顾时笙果然是心机深沉,明知道对方有问题还是将人留在身边这么久,为了让姜行之放心还带着人到处露脸营造假象··· “怎么?”顾时笙停下脚步“害怕了?” “那···柳明泽人呢?” “哪来的打发哪去了。”顾时笙道“你以为是你的人找到的他,其实姜侯先找的他,你一开始找人,姜侯就也在找了,本该一刀杀了的,可朝宗和睿儿替他求情,索性他不该说的也没说,念在他还有病重的母亲,留他一命尽孝。” 萧洵没想到姜侯竟能利用自己将人安插进来,顾时笙所说的不该说的又是什么?难不成柳明泽知道他和顾时笙的关系? “嘶~”萧洵捂住额头,气鼓鼓的看着顾时笙“干嘛突然弹我?” “不该弹吗?”顾时笙眯了眯眼“看你下次还敢不敢随便往我府上塞人。” 萧洵嘟囔道:“也没下次了。” “九哥!”萧睿远远的看到萧洵和顾时笙一脸惊喜的超他们跑去。 “九哥,新岁安康!”萧睿扑进萧洵怀里。 萧洵将小人儿抱了起来“傻睿儿,新岁安康!” 萧睿抓着萧洵腰间的玉佩惊讶道:“原来王叔刻了这么久的玉佩送给了九哥,王叔偏心。” 萧洵看了眼笑容满面的顾时笙,没想到这个玉佩竟是顾时笙亲自刻的,他一个舞刀弄剑的人还会这种精细的活,倒还挺用心··· 萧洵轻轻掐了一下萧睿肉嘟嘟的小脸道:“睿儿,你怎么能叫摄政王王叔呢?该叫哥哥。” “王叔让睿儿这么叫的。”萧睿嘟着小嘴道“是吧?王叔!” 顾时笙笑而不语。 萧洵嗔怪道:“睿儿是我弟弟,你怎能让睿儿叫你王叔?你占我便宜!” 顾时笙凑近他耳畔语气暧昧,“那要不···我也让你占下便宜···” 萧洵顿觉一阵酥麻感直达臀部,如临大敌般抱着萧睿后退一步:“你···注意场合···” 顾时笙调戏得逞,也不闹他,从怀中拿出一块虎符给他,“西陵军,交给你了。” 萧洵看着顾时笙手中的青铜色的虎符有些不敢相信,他抬眸看着顾时笙甚至不敢伸手去拿:“你···就这么给我了?” “你是皇帝,迟早要收权的,慢慢来就是。” 萧洵伸出手接过顾时笙手中的兵符,却仿佛在做梦一般。 他有兵权了? 竟然这么简单! 萧洵拿着西陵军的兵符,抬眸看着他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眸,“你不会反悔吧?” “怕啊?那还是还我。” 萧洵连忙抱着睿儿后退一步:“给了我,就是我的,不管你是色令智昏还是突然良心发现,这兵符进了我的口袋,可别想拿回去了。” 顾时笙眼里的宠溺快溢出来了。 “王叔偏心,什么好东西,睿儿也要。”萧睿撅着小嘴抗议道。 ··· 姚司贤伸着脑袋看远处的谈笑的三人,不禁惊奇道:“看来小皇帝跟二爷关系好了不少嘛!还能有说有笑的,原来可不是这般!” 顾时洺落下一子淡淡吻,“原来哪般?” “自然是耗子见了猫,怕的要死。”姚司贤不解的问“怎的突然就好起来了?” 顾时洺意味深长的笑着,“你最好别再阿笙面前提这事,否则,只怕你回北梁了脸都还肿着。” “啊?为什么啊?”姚司贤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顾时洺笑而不语。 *** 第59章 宣示主权 几日后,颜故渊的病好的差不多了,萧洵约了他进宫。 勤政殿内,萧洵忙完手上的事情,韩玉将茶递给他。 “陛下,四公子来了,在藏书阁呢!” “嗯!”萧洵抿了口茶起身就要去藏书阁。 忽而,他又想起什么,转头道:“韩玉,去拿点核桃和干果,阿渊爱吃!” “诶!好嘞!”韩玉高兴的就要去吩咐身旁的小太监。 “哦,还有,叫个太医来,阿渊病应该还没好全,让太医来看看,开些药送到阿渊府上!” 韩玉连声应下,又笑呵呵道:“陛下对四公子真是体贴,颜大人虽然被罢了官,幽居京城,陛下还特地派了人将颜家一家老小安安稳稳的接了来,当真是格外开恩了。” 萧洵淡淡一笑:“从前都是他照顾朕多些,如今,朕能做到的理应多照应些。” 韩玉认可的点了点头。 “陛下,太傅来了!”一个小太监在门口禀报。 “额···这个时候···”萧洵有些为难的看了看韩玉。 韩玉笑道:“陛下,太傅找您必定是有要紧事,陛下不妨先见太傅,奴才让人去跟四公子说一声,先让太医去请脉,再把干果茶点送过去。” 萧洵闻言点了点头。 藏书阁内,颜故渊临窗而坐,一如以往无数次那般安静的看着书,等着萧洵姗姗来迟。 太医请完脉后给开了药,便退下了。 宫人们奉上了茶水和干果,一个小宫女跪坐在一旁小心的给他剥着核桃,兽金钳子将核桃剥的嘎嘣脆。 颜故渊脑海中浮起萧洵一边听着自己给他讲解课业,一边剥着核桃的模样,待剥干净了,就顺手掰成两瓣,一瓣塞进颜故渊的口中,一半塞进自己口中。还像只小奶狗一般伸着粉嫩的舌头舔舔手上的碎末··· “颜四公子!”身后传来的声音将颜故渊的思绪拉了回来,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看见顾时笙正站在藏书阁的门口。 颜故渊预感他找自己必是有话说。 二人面对面坐下,宫人忙给顾时笙上了茶。 颜故渊放下手中的书,抿了口茶水,“摄政王支开陛下想来是有话要对草民说吧!” 顾时笙狭眸微眯:“四公子冰雪聪明,想来本王也不必多费口舌。” “摄政王有话直说便是!” “听闻四公子幼时曾经救过陛下的性命,之后便和陛下成了挚友。”顾时笙抿了口茶水见颜故渊脸上波澜不惊,又继续道“三年前,一等伯爵府,沈家,你母亲舅家,因偷盗国家机密,庆御帝着羽林卫绞杀,你父亲本派你去沈家报信,可你却没有及时赶到,致使沈家一百多口一夜之间满门尽屠。” 颜故渊眸光微动,双手紧紧的拽着衣襟,脸上也没有了原来的淡然,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顾时笙抬眸看了一眼颜故渊的表情,而后继续道:“四公子为此受了颜世良一顿家法,又被张姨娘得了空子,在藤条上抹了毒,这一顿家法下来,四公子险些丢了一条性命,卧床月余才捡回一条命,沈家没了,又是因着你的迟到才死绝,你们嫡系在颜家也彻底被偏房取代。” “摄政王到底想说什么?”他的语气中是隐忍的怒意。 顾时笙低笑一声:“四公子重情重义,中途赶去救了陛下,才错过了给沈家报信的最佳时机,这些事一直瞒着陛下,没让陛下知晓,想来也是不想陛下自责。” 颜故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而后冷笑一声:“摄政王的手下可真厉害,我父亲下了死命令,这些事被瞒的密不透风,没人敢往外说一个字,你却还能调查这么详细,想来颜家也有你的人。” 顾时笙放下茶盏淡淡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颜故渊沉默了一会,“摄政王今日说了这么多,想如何?” 顾时笙勾唇,“你为陛下做到如此地步,说你对陛下无意,本王是怎么都不信的,只是,你也知道,如今的你护不住陛下,陛下能依仗的人只有本王,所以,过往的事你自己吞下便是,你们只能是君臣,即使陛下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但是本王小气,不想你们二人走的太近,四公子可明白?” 颜故渊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丝毫示弱的意思,半晌,他才嗤笑一声,“摄政王,你与我最大的不同便在于,你满心欲望,而我所愿,只要他好。” 顾时笙似被戳中一般,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承认颜故渊确实威胁到他了,倒不是颜故渊为萧洵做了什么,而是颜故渊对萧洵的感情太纯粹了···· 他对萧洵确实用错了法子,可是他也是断然无法放手,他想要萧洵,哪怕萧洵对他无意,哪怕有些非君子,他便做一回小人也无妨··· “在洵儿这件事上,四公子确实比本王高尚,不过···高尚何用,人又不是你的。” 颜故渊被这话戳了一下,脸色愈冷了几分。 “那又如何?”颜故渊转而轻蔑的一笑“即使我们分别两年,可依我对洵儿的了解,他对我的感情必然比你深,你得到了他又如何呢?你信不信,若有一日,非要在你我之间选择一个活命,他一定会先选我。” 颜故渊的话如一根针扎进了顾时笙的心里,眼中杀意立现。 颜故渊有恃无恐,他淡然一笑:“摄政王不敢杀我,我死了,他便一辈子恨透你。” “颜四公子太看得起自己了吧?” “呵呵,实话罢了,我与洵儿相识多年,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颜四公子真是句句诛心!”顾时笙轻叹一口气“的确,洵儿现在对本王的感情是不如你,可他对你只是单纯的友情,你心里也清楚。” 颜故渊眼眸微沉。 顾时笙呷了一口茶水道:“你对洵儿有恩,本王便允诺你一个条件,只要本王做得到,随便你提。” 颜故渊看着他:“你放过颜家,便足够了。” 顾时笙轻笑一声:“你敢为了洵儿豁出颜家,也是笃定他会护你颜家周全,可本王允诺你的,只此一次。” 颜故渊起身。 “那便请王爷别负了他!如果有一日你负了他,别怪我横刀夺爱!” 颜故渊说完便出了藏书阁,却看到一直站在门口的乔星策神情复杂的看着他,颜故渊只扫了他一眼,便径直离开了。 顾时笙慢悠悠的品着茶,他们二人敢彼此交付性命,这种的感情让他心里扎了根刺一般,可转念想想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萧洵人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第60章 把裤子脱了 勤政殿里,萧洵听着上官珏滔滔不绝的讲着制衡之道,越发坐立难安,虽然他时常迟到,而颜故渊也习以为常,可他这次迟到太久了,他怕颜故渊等急了。 他好不容易打发走了上官珏,一路连跑带走的赶到藏书阁,却只见顾时笙一人坐在窗边闲适的饮茶。 萧洵看到他对面案几上的书,便明白了。 他在顾时笙对面坐下,韩玉们让人换了案上的茶水。 “你跟阿渊说什么了?”萧洵也不拐弯抹角。 顾时笙看了一眼他,“不过是告诉他,跟你保持适当的距离。” 萧洵看着顾时笙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轻笑了一声:“你这醋劲也太大了,朕跟阿渊真的只是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没来之前朕也不好男色····” “哦?”顾时笙饶有深意的看着他,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那这么说,你现在好男色了?” 萧洵一怔,脸上顿时爬上一抹红晕,磕磕巴巴道:“朕···朕现在···也不好男色。” 顾时笙心里却乐开了花,小家伙长大后还是个口是心非的主。 萧洵见他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你别为难阿渊,否则朕要生气的。” 顾时笙宠溺的看着他,“你的朋友,只要不害你,我自然不会为难他!” “那就好!”萧洵端起茶盏轻轻的呷了一口。 顾时笙却突然想起什么,道:“把裤子脱了我瞧瞧!” “噗?!”萧洵刚入口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低声道“你现在也太明目张胆了!青天白日的,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顾时笙知道他是想岔了,笑出声:“想什么呢?我就看看你腿上的伤有没有恢复好!” “腿上···”萧洵顿时反应过来,顾时笙竟然还知道他的腿受过伤。 “过来!”顾时笙温和的笑着对萧洵招了招手。 萧洵示意韩玉出去。 等韩玉便带着宫人都退了出去,萧洵才站起身,嘟囔道:“看腿也不用脱裤子!” 萧洵踢了靴子,却发现那裤腿拉不上来,他这才想起是自己特意让尚衣局的人特意改小了的,就为了不用费劲塞进靴子里。 他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始终面带微笑的顾时笙道:“不看了吧,都好久了,早就好了!” 顾时笙却始终盯着他的裤子,一副等着你脱裤子的表情。 “真没事,早就好了!”萧洵瘪了瘪嘴“骑马总会摔那么一两次,很正常的!” 顾时笙眼眸一沉:“是不是骑马摔的,你比我清楚!” 萧洵愣愣的看着顾时笙,这人好像什么都知道一般。 顾时笙朝他伸出手,萧洵看着朝他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放了上去。 顾时笙轻轻一拉将人带入怀里,上手去解他裤子。 “哎呀,别!”萧洵挣扎着。 顾时笙在他鼻尖上轻轻的吻了一下,柔声道:“放心,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腿有没有恢复好,不会把你怎样。” 萧洵这才提心吊胆的放开他的手,顾时笙熟门熟路的将他裤子扒了,白花花的大腿赫然眼前。他摸了摸萧洵右腿上骨头,直至摸到膝盖下小腿三寸处才停留在那里仔仔细细的摸了一通。 “你还会摸骨呢?” 顾时笙放开他的腿又将他裤子拉上:“幸好接的不错,不影响你练武,先前并不知道你腿伤过,还老拉着你跑步。” 顾时笙有些心有余悸,如果萧洵的腿没有恢复好,他那般拉着他跑步,只怕真的要旧伤复发的。 萧洵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漫不经心道:“我就说没事了,都两年多了,什么伤都该好全了。” 顾时笙冷笑一声:“你倒是豁得出去,带了四个人就敢去丞相府救人,不怕两条腿都给打断?” 萧洵一怔,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你咋知道的?这事我瞒的可紧了,就怕被方锦年知道还特意布了个局说是骑马摔着了,连方锦年都没怀疑。” “方锦年那是想不到你这样不会武功的人,敢去他府上偷人!” “别说偷人那么难听,我那是救人!”萧洵瘪了瘪嘴,语气沉了些道“沈家被判了满门抄斩,沈家不仅是阿渊母亲的舅家,那沈姑娘更是阿渊的未婚妻子,方锦年这个老色胚,一大把年纪了还将沈家姑娘藏起来,我们潜入沈府的时候那沈家姑娘被折磨的只剩一口气。” “我们将沈姑娘带出来的时候,被丞相府的家丁发现了,我跑得慢一棍就给打折了腿,还好最后还是逃了出来,丞相府的人追的紧,沈姑娘昏死过去了,我伤着腿,带着她属实跑不了,我的人便将她藏在路旁的草垛中,没想到等我的人再回去时,人丢了···” 萧洵说到这,眼神黯淡了一下。 顾时笙轻叹口气道:“你瞒着颜故渊,找了沈家姑娘这么久可找到了?” “没有~”萧洵语气中有些失落“人海茫茫,伤好后,我让人找了好久也没找到,这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般。” 顾时笙心中了然,颜故渊受家法被打半死时,萧洵夜闯丞相府去救人被打折了腿,所以二人并不知道对方为自己做了什么,颜故渊伤好后离开京城时,萧洵当时还瘸着腿,故而二人一直没有见上。 顾时笙一直记着,曲方告诉自己他们二人的事时说的那句话:他们二人倒是情深意重,又有自小的情谊,若是二人均有意,倒是一对难得的小鸳鸯! 那句小鸳鸯刺到了顾时笙,他不能陪着萧洵长大,不能护他左右,这是他的遗憾。 可他还是不能告诉他们二人,既然他们都有意瞒着对方,那便一直瞒下去吧··· “你想什么呢?”萧洵在他面前挥了挥手。 顾时笙这才回过神来,将人搂的紧了,温声问道:“疼吗?腿折的时候疼吗?” 萧洵感觉他抱着自己的手臂收的紧了,知道他在心疼自己,只低声道:“已经过去了。” 顾时笙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后不可以再让自己涉险,知道吗?” 萧洵很享受顾时笙那双温热的大手抚摸自己脑袋,让他感觉自己像只小猫一般,只乖顺的“嗯”了一声。 第61章 新政 颜府外,一个府医被下人们毫不客气的推了出去,连着包袱如同丢弃垃圾一般丢了出去。 颜府的管家没好脸色道:“莫大夫,我们家四公子说了,颜家不养吃里扒外的!找你的主子去吧!” “关门!”随着一声呵斥,颜府的大门被重重关上。 管家将人赶走后,一路行至一个雅致的小院,屋内的几个丫鬟小厮正在烹茶,屋内茶香四溢。 颜故渊坐在靠窗的书桌旁,身上披着毛氅,品着香茗,看着手中的书。 管家躬身施礼:“四公子,人已经赶走了!” “嗯···”颜故渊眼皮都未抬,轻声应了一句,放下手中的茶盏。 管家不解,“公子怎知莫先生是摄政王的人?” 颜故渊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翻着手中的书继续看着。 “当年之事,最清楚我的伤势只有府上的府医,当时父亲为了不让他人知晓便只让他一人给我治伤,便是你们也不知道西院那位对我下了毒,父亲袒护那对母子,府中知晓此事的人甚少,那对母子更不会蠢得,自己将此事告知他人,稍稍一查就知道了。” 颜故渊轻描淡写,管家叹气道:“没想到这莫大夫在府上多年,竟会是顾家的眼线。” “这些年世家间互相安插眼线也不足为奇,莫大夫,平日也算安分守己,的确不易惹人怀疑。” 管家闻言笑道:“还是公子聪明,一查就查个准。” 颜故渊放下茶盏,继续看起书。 莫大夫被赶出了颜府正背着包袱愁眉不展,一转角就看见曲方站在小巷中,身旁跟了两个亲信,正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曲先生!您怎么来了?”莫大夫有些诧异。 曲方笑笑:“王爷让我来接你去安顿!这些年辛苦你了。” “王爷?”莫大夫欣慰道“原来王爷早猜到了!” “走吧!看看王爷给你安置的宅子。”曲方让人接过他包袱带着人走了。 年后,顾时洺带着原班人马回了北梁。 朝堂上依旧是鸡飞狗跳,群臣为姜行之的案子已争执数日。 “姜侯大逆不道理应诛九族!” “姜侯是太后亲兄长,是三朝老臣,曾经也为大黎立下汗马功劳,虽不该盗取兵符也未谋反,却不至于诛九族,那按理说太后也是姜家人,难道要把太后也处死吗?” “盗兵符就是为了谋反,就该诛九族!” ···· 朝堂上,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萧洵耐着性子听他们吵完,直吵到口干舌燥纷纷歇气时萧洵才判了此案。 最后,姜行之因偷盗兵符意图谋反,判了斩首,按大黎律例,家中成年男子充作徭役,女眷没为官奴。 颜世良同谋,但念其情节较轻,撤职查办。 ··· 勤政殿内,萧洵正批阅着各方的折子,就听闻殿外熟悉的脚步声。 “你先坐会”萧洵头也不抬“等我这几份批完!” “好~”顾时笙在他身旁坐下,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撑着脑袋满眼宠溺的看着他认真批阅折子的模样。 “这认真的模样当真好看!” 萧洵脸热了起来,“别闹,马上好了!” “好!”顾时笙笑眯眯的放开他,真就老老实实的坐着。 萧洵将手中最后一份折子批完,伸了个懒腰。 “姜行之你判的轻了!” 顾时笙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萧洵身子僵了一下,惴惴不安的看着他道:“阿笙哥哥,姜家是京中大家,姜家其他三房不在京中,也都是忠君爱国之臣,诛九族牵连甚广,我刚登基就大肆杀戮有损阴鸷!” “是吗?”顾时笙轻笑“不是怕牵连颜家?” “你答应不杀颜家的。”萧洵水眸紧盯着他,生怕他突然反悔。 顾时笙见他这般谨小慎微,微微蹙眉道:“我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反悔,只是,你能不能别这么怕我?” 萧洵眼眸微动,弯起一道好看的幅度:“你别吓唬我,我自然不怕你!” 顾时笙笑着吻了他的羽睫。 萧洵从堆积如山的折子旁拿出一个卷轴递给他。 “这是什么?”顾时笙只是瞥了一眼他手中的卷轴,手指轻绕着他的一缕乌发玩儿。 萧洵抽回自己的头发,不由分说的将手中的卷轴塞到他手中:“如今大黎选拔官员大多是从国子监,而国子监大多是各个世家的子弟,范围太狭隘了,寒门子弟想要步入仕途难之又难,而那些世家子弟却很容易就能得到官职。 有才之人应平等待之。 所以,我想给天下寒门子弟一个入仕的机会,扩招国子监,世家子弟,寒门学子,乃至平民百姓,只要身世干净才学够硬,通过国子监的考试就能入学,你觉得如何?” 顾时笙认真听完他的话,这才打开那卷轴看了起来。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颜故渊的意思?” “这···”萧洵见对方脸色如常,他才道“从前阿渊提过,我一直这个想法很好,所以想试试。” 顾时笙抬眸扫了他一眼,见他小心谨慎的样子,他收起卷轴道:“太祖皇帝开国时为了收拢各大世家,才将国子监的学员限定为各大世家的子弟,你这一推行便是动了各大世家的利益,必然引起他们的强烈反对,你可想好了应对之法?” 萧洵摇头:“没有应对之法,这些大大小小的世家常年霸着朝堂,他们的子弟若有真才实学何必害怕竞争?” 顾时笙笑了:“你只管放手去做,有人敢造次,自有我在。” ··· 次日,早朝,果然萧洵的圣旨一经发布群臣皆是一愣,而后朝堂沸炸开了锅,这次并没有分成两派相互掐架,倒是异常团结的一致对外,你一言我一语的,吵的萧洵头晕脑胀。 最后还是顾时笙压下了反对声,将政策定了下来。 勤政殿内 萧洵正和顾时笙一起商讨着如何实施国子监招生一事,韩玉便进来了。 “陛下,太傅求见!” 萧洵和顾时笙对视了一眼,萧洵放下手中的笔道:“让他进来吧!” 韩玉领命出去。 “他必是有话同你说。”顾时笙说完起身伸了个懒腰,便抬脚出了勤政殿,门口碰见了上官珏二人也只是礼貌性的微微颔首打了个招呼。 “陛下!”上官珏行了个礼。 “太傅请起!” 上官珏起身,想了想开口道:“陛下,为何突然广招国子监?” 第62章 相鼠有皮 “太傅”萧洵顿了顿道“太傅也是出身寒门,当初太傅得了君山先生的推荐才得以走到今日的地位。 太傅以才学跻身世家大族林立的朝堂多年,深得人心,可天下被埋没明珠却无出头之日。 朕深知此举是与世家为敌,可太傅也看到了,我朝大大小小世家有上百个,朝臣皆出自各个世家,一遇到与自身家族利益相悖的就争执不休,朕想改变这样的现状,加入新的势力。” 上官珏深深的叹了口气:“微臣本该支持陛下,只是陛下刚登基不久,摄政王把持朝政,人心未稳。 各大世家把控着大黎的各行各业,盐铁矿粮食,军权,都是大黎的命脉,陛下最是需要各大世家的支持,这个时候实在不宜推行此政得罪他们。” “即使摄政王支持,太傅也觉得不可行吗?” “陛下跟摄政王是不是走的太近了些?”上官珏皱眉“陛下最需要的是各大世家而非摄政王,即使他拥立您为帝,可只要摄政王在一日,您就受他钳制一天。 臣等都盼着陛下有一日能不受摄政王挟制,权臣不除陛下何时才能真正的掌权? 一个西陵军兵符不代表什么,他随时都能收回,还是陛下甘愿与人共坐一张龙椅吗?陛下莫要忘了初心才是。” 面对上官珏苦口婆心的教导,萧洵有些心烦,三个月前他和顾时笙的确还是剑拔弩张,势不两立,可是这三个月来,顾时笙确实处处都在帮助自己,保护自己··· 见萧洵沉默不语,上官珏突然跪下重重的磕了个头道:“陛下,恕微臣斗胆直言,陛下虽是临危受命坐上的皇位,可您是萧氏的希望!是大黎的皇帝!微臣最怕的不是陛下轻信了摄政王,微臣怕的是陛下被摄政王欺压久了生了奴性,习惯了被人左右的生活!” “太傅!”许是做贼心虚,又或是过于敏感,他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了几分。 上官珏见他这般反应,隐隐察觉出不对劲,只冷声道:“陛下,微臣失言!” 萧洵稳定了心神,他站起身走到上官珏面前,弯腰将人扶了起来,温声道:“太傅多虑了,朕心里有数,摄政王是真心辅佐朕的,如今朕也需要他,不如趁此机会改革朝堂,未尝不是件好事,朕要收权未必就非要各大世家的支持。” 上官珏依旧皱着眉:“陛下三思,此举如同自断羽翼!” “此举势在必行,太傅不妨想想如何帮朕把此政推行下去,又能稳住各大世家。” “这···”上官珏迟疑了一下“陛下想怎么做?” “政令已发布,断然不可能收回,朕也没有要赶他们出去,于他们而言就是仕途上多了一群竞争对手,多了一道考核罢了。” 萧洵顿了顿又道“朕倒是觉得这样更能激发学子们的向学动力,若是太傅能够开解教导一二,他们必然不会有太大的反应,毕竟都是读书人,每个人都是有点傲气在身上。” 上官珏低头想了片刻,终是叹气道:“既然陛下不听微臣之言,微臣也只能竭力相助,朝中的老臣们,由臣去说服,可国子监,臣最担心的是他们会集体抗议跪求陛下收回成命。 如果陛下因此动武就彻底失了世家的心,若是改了政,便失了帝王威严,毕竟是后生,微臣身份怕是不适合直接出面···” “朕推荐一人可助太傅,让世家子弟去说服他们自然比太傅去更合适。” 上官珏抬头看他:“何人?” 萧洵一笑:“颜故渊!” “嗯~”上官珏神色微动“颜家嫡四子,颜家在十大世家中也是举足轻重的存在,四公子师从君先生,才名在外,与陛下又是同窗,倒是不错的人选!” “朕也觉得由他出面最是合适,朕打算让他做国子监祭酒···” ··· 国子监下学时间一到,门口就停满了各府的马车。 学子们纷纷散去。 颜故渊收拾着桌上的纸笔书籍,学子们已纷纷散去。 “哟!颜大人,下学了?”乔星策抱着剑侧倚在门框上。 颜故渊只抬头瞥了一眼继续将案上的纸笔收进青色的云纹布包中,淡淡道:“乔统领来做什么?” 乔星策笑眯眯道:“嗐~陛下担心你第一天来国子监遭人为难,让我来看看,别让你给人欺负了。” 颜故渊不冷不热道:“难得乔统领还有听陛下话的一天。” “四公子哪里话”乔星策走了进去“都是为陛下做事的,自然听陛下差遣。” 颜故渊睨了他一眼:“既然陛下派你来,你看到了,一切顺利。” “那是颜四公子有本事,三言两语就将一群人哄的心服口服。” 乔星策知道是因为那些学子敬重他。 “过奖!他们都是读书人,又非蛮不讲理的武夫,自是明理的很。”颜故渊说罢意有所指的看了他一眼,便抱着东西就往外走。 “诶!你这小子!”乔星策跟上他“我怎么感觉你在说我呢?” 颜故渊往前走,没有理会他。 乔星策不服气的跟上他:“别以为你读书人老子不敢动你。” “有道是子不教父之过也,在下的错,乔统领莫怪!” “这还差不多,知道错就好!”乔星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子不教?“颜故渊!你找打是不是?” 颜故渊忍笑,倒不曾想恶名在外的小阎王还透着一股清澈的愚蠢。 “乔统领今日这么闲吗?” “巧了,今日还真的闲。” “所以你现在跟着我,是要跟我回颜府吗?” “也不是不行”乔星策笑道“上次还没来得及喝上你家的碧螺春。” 颜故渊皱眉睨了他一眼:“乔统领可听过相鼠有皮?” “相鼠?”乔星策一头雾水“那是啥玩意?” “····”颜故渊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 乔星策却不肯罢休,追上他道:“话别说一半啊,话说一半的人最是欠揍了。” 颜故渊不想理他,目不斜视的出了国子监的大门。 “站住!”乔星策不服气的上前堵住他“不说也行,好歹给你扛回去的,连杯茶也没得喝,你们读书人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颜故渊皱眉看了他半晌,终是叹气道,“走吧!” “诶~这才对嘛!” 二人一左一右的朝国子监门口走去。 第63章 女装大佬 乔星策赖在颜府,硬是拉着颜故渊泡了一下午的茶。 颜家的九华轩内,香案上燃着沉香,侍从将烧好的水放在了矮案上,又放了一碟精致的茶点,将空盘撤下。 颜故渊盘腿而坐,优雅的取茶,泡茶,尽是恬淡寡欲的模样。 乔星策却歪在靠背上,双腿微屈大开,痞里痞气的坐着,他单手托腮,嘴里还啃着糕点,打量着眼前这个一尘不染的少年,清冷中透着几分疏离感,倒真有谪仙那味。 察觉到乔星策正盯自己看,他头也不抬凉凉地道:“你要盯着我看到什么时候?” 乔星策轻咳了一声,拍了拍手上糕点的碎屑,嘿嘿笑道:“颜大人莫怪,军营里都是大老粗,见不着你这样干净清爽的小公子,稀奇!多看两眼。” 颜故渊给他倒上茶水,不咸不淡道:“那乔统领可看够了?” 乔星策尴尬的咳了一声,扯开话题道:“你如今当了祭酒,也该称你一声颜大人了,恭喜啊,颜大人,当官了。” “这已经是第二壶了。” “···”乔星策喝了一肚子的茶水,知道对方并不待见自己,他兴致缺缺的道:“好吧!今日就不打扰了,告辞哈!改日再找你玩!” 颜故渊慢悠悠的抿了口茶水,“乔统领慢走!” 乔星策这才拖拖拉拉的起来走了,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冲他笑道:“颜大人,有空也来找我玩啊!” “····”颜故渊转头朝他扯起一个不算笑的笑,而后对一旁的侍从道“丁文,送送乔统领!” “是!”丁文走上前“乔统领,请!” 乔星策这才跟着丁文走了。 见人终于走了,颜故渊却让人把所有茶具都换了。 ··· “王爷!”乔星策刚回宫,就碰见了顾时笙,他迎了上去“找陛下吗?” “嗯!”顾时笙看了他一眼,见对方穿着常服,便随口问道“去哪玩了?” “没玩,颜大人今日第一天去国子监,陛下让我去国子监帮着看看!” “嗯···如何了?” “好着呢,颜大人在文人学子里的影响力大,那些学子被他三言两语就说服了,大抵是不会闹的。” “嗯···” 顾时笙淡淡的应着,他嘴角微扬,萧洵还知道提前派人去安抚学子,国子监到底是朝堂未来的希望,自然是不能闹起来。 乔星策偷偷看了他一眼,轻咳一声问道:“王爷,问你个问题啊!” “嗯···” “相鼠有皮啥意思?” 顾时笙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谁跟你说的?” 乔星策笑嘻嘻道:“您先告诉我啥意思!” “相鼠有皮,人则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啊?”乔星策不解道“什么意思?” 顾时笙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意思是,老鼠都有皮,人怎么会不要脸,人要是不要脸,不如死了算了。” “····”乔星策愕然,感情自己被骂了都不知道,却突然又觉得对方骂人都好有内涵。 好厉害的样子! “是颜故渊说的吧?”顾时笙狐疑的看着他“你做了什么?” 乔星策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笑道:“哈哈哈,没有的事,我哪敢对他做什么!” 顾时笙一看对方这表情就知道必然干了什么丢人的事。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道:“颜故渊此人不简单,你与他不是一路人,玩不到一起。” 乔星策哼哼一声:“谁要跟他玩了!我可没有!” “···” 萧洵还在勤政殿里计划着改革朝堂,就听闻殿外的太监们行礼的声音。 “你来了?”萧洵抬头看了一眼顾时笙道“来的正好,朕有事问你···唔···” 顾时笙二话不说上前就是按着萧洵的后脑勺一顿吻,直吻的他腿软才放开了人。韩玉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只默默的转过身。 萧洵红了脸嗔怪道:“大白天的做什么?” 顾时笙亲够了才放开他:“你刚刚想说什么?” 萧洵拿起桌上的折子道:“吏部尚书之位尚在空缺,朕选了谢瑜,此人先后在工部和户部任职过,此前因为大皇子谋逆案受了牵连一直在吏部做个文书小吏,朕看过他的文章,见解独到,倒是个有才学的,这些年倒是屈才了。” 顾时笙瞥了一眼折子上的名字,只道:“嗯,谢瑜可以,便按你的意思办吧!” 萧洵见对方答应的如此爽快,忙开始拟旨,生怕对方多考虑几秒钟就该反悔。 顾时笙搂着他道:“你都忙了好几天了,这种事也不急这一天,今日歇歇吧,晚上带你出去玩!” “晚上?”萧洵疑惑道“去哪?” “今晚上元节,外面热闹着呢,带你出去逛逛。” 萧洵两眼发亮惊喜道:“真的吗?” “嗯!”顾时笙说“但是为了避免被人认出,你得换个装再去。” “换装?” ··· 太辰宫内,萧洵看着顾时笙手上的一套淡绿色的女装嘴角抽搐了一下。 “朕不穿!”萧洵翻了个白眼“朕是男子,还是个皇帝,你让朕穿女装?!” “不穿就去不了哦!” “去看花灯为什么要穿女装?” “你不想被人认出来吧?你在京城中穿着龙袍大摇大摆的走过两次,总有人会记得你。” 萧洵回想了一下,确实顾时笙围城时不少人见过他,萧洵哼哼一声:“那就不去,你就是找借口,休想让朕穿这种衣服!” 顾时笙耐心的哄着:“穿一次吧!” “····” 顾时笙搂着他:“穿吧,想看!” “····” “就一次!你穿了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随便你提。” 萧洵看着他,顾时笙为了看萧洵穿女装真是连哄带骗。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唉···好吧,就一次啊!” 屏风后,两个宫女帮他换上女装。 顾时笙在外面等着,萧洵别别扭扭的从屏风后慢慢走了出来。 顾时笙看着眼前的人仿佛时间停止了一般,青水蓝与石绿相配的罗裙,如瀑的青丝垂在腰际,头上只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淡雅却不失高贵,美眸顾盼,唇瓣不点而朱,俨然一个坠入凡尘的小仙子。 “···” 萧洵本就觉得自己穿的像个傻子,看到顾时笙的表情,瞬间觉得自己更傻了。 “果然还是不能这么穿!给朕换了吧!”萧洵尴尬的就要转身进去换下。 “别!”顾时笙拉住他,挥手示意殿内的人退下,待到人都退下了,顾时笙哄骗道“别换,就这么穿,好看!” “你···”萧洵又羞又气,他压着嗓子“你根本就是喜欢小姑娘吧?” 顾时笙一把将人搂进怀里低声道:“只要是你,不管是小公子还是小姑娘都好。” 萧洵刚要张口,就被迎面覆下的黑影攫住了唇··· 韩玉站在门口抬头看了看天都快黑了,房内的人好久了也没个动静。 又过了一会才听见里面传人。 韩玉推门进去,就见萧洵脸色怪异,站在铜镜前收拾着身上的衣裳,顾时笙坐在桌前气定神闲的喝着茶。 韩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第64章 上元节 月明星稀,华灯初上。 京城早已人头攒动,热闹异常,男男女女们观灯猜灯谜,街上叫卖声,打闹声,嬉笑声不绝于耳。 萧洵穿着那身罗裙,即便戴了一块轻纱蒙着脸,他仍然觉得别扭,一路上都在摆弄身上的衣裙。 顾时笙却始终淡定的走在他身侧。 “别扯了,放心吧,没人认得出你。”顾时笙不知从哪里买了个小兔灯笼递给他“拿着玩吧!” “朕又不是小孩子了,还玩这种东西。”萧洵嘴上虽这么说,身体还是很诚实,接过了他手上的兔子花灯。 “糖葫芦诶!卖糖葫芦了···” 萧洵听到叫卖声,凑到了卖糖葫芦的小贩跟前:“来两串糖葫芦!” “诶!好嘞!四个铜板!”小贩殷勤的拿了两串糖葫芦递给他,顾时笙跟在他身后付了钱。 “来!吃一个!”萧洵将手中的糖葫芦递了一根给他。 顾时笙接过后还不忘叮嘱:“你牙不好,别多吃,小心牙疼!” “知道啦!”萧洵敷衍的应了一声,掀开面纱啃了一口,一抬头就见各种各样的面具摊子,又凑了过去,兴奋的冲他招手:“阿笙哥哥,快来!” 萧洵挑了一个鬼面罩住自己的脸问道:“怎么样?我戴这个好看吗?” 顾时笙拿下他的面具道:“不怎样!戴上我看不见你!” 萧洵不满的瘪嘴,转头又兴致勃勃的挤到人群里看起杂耍。 顾时笙满眼宠溺的看着人群中那抹浅绿色的身影。 顾时笙个高腿长站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的鹤立鸡群,立马引起了两位姑娘的注意,小姑娘娇羞的商量一番壮着胆子上前磕磕巴巴道:“公···公子好···” 顾时笙冷冷的睨着那姑娘,直接把小姑娘吓得说不出话了,直站在原地走也不是说也不是。 杂技团的人正表演着喷火的把戏,萧洵正看的入迷就听见旁边的两个男子说:“这都老把戏了没什么看头!听说颜四公子在前面设了棋局,看看去。” 萧洵听闻颜故渊也在,忙挤出人群就要找顾时笙,发现顾时笙面前站着两个小姑娘,顿时来了兴趣,没想到顾时笙这活阎王还有姑娘敢上去搭讪。 小姑娘壮着胆子继续问:“公···公子,不知公子···” “有家室!”顾时笙打断了二人的话。 小姑娘闻言,脸色惨白,一旁的女孩忍不住了,她直言道:“公子,能否高抬贵脚,您踩着我们的帕子了!” “…” 顾时笙低头一看,脚下正踩着一块浅蓝色的丝帕,他淡定的移开了脚。 两个小姑娘捡了帕子,匆匆逃离。 “噗!哈哈哈哈!”萧洵笑的前俯后仰“没想到活阎王也有自作多情的时候!” “····”顾时笙本不觉得有什么,被萧洵一番嘲笑,竟莫名觉得有些丢脸。 萧洵笑嘻嘻的打趣他,“你这样凶神恶煞的,这辈子也取不着媳妇的。” 顾时笙看他还笑的这么开心,不禁蹙眉道:“我不用娶媳妇!” “不娶媳妇,孤独终老吗?” 本只是开玩笑的话,却让顾时笙心里不甚舒服,“你还想我娶媳妇?” “哎呀!差点忘了!快走!”萧洵拉上顾时笙朝前跑去,没走多远就见一群人,萧洵拉着顾时笙费劲的挤了进去。 街边红台高筑,一张六尺宽尺六长的幕布棋盘被悬挂起来,上面是纵横交错的黑白棋子。 颜故渊气定神闲的盘腿坐在台上,品着茶,摇着手中的折扇,他面前摆着一个积满金银珠宝的聚宝盆,他身旁的丁文喊道:“还有哪位公子愿上前一试的?只要破了棋局,这聚宝盆里的钱财便是你的。” “我来!”一个蓝衣公子走上前去,在聚宝盆中丢下一锭银子便开始研究起那棋局,随后便接过小厮递上的布制的白子落在棋盘中。 “就这水平,下来吧!”人群中已经有人起哄了。 “是啊,不行就下来吧!” 那蓝衣公子在众人的唏嘘声中有些窘迫,不信邪的又投了一锭银子又走了一步棋,发现还是没解开,又遭来一顿群嘲,只得灰溜溜的下了台。 顾时笙看着高悬的棋盘到:“这棋局倒是精妙” “这是珍珑棋局”萧洵说“阿渊的棋艺十三岁就已经无人能敌了,连太傅都下不过他,这珍珑棋局经他一改,至今无人能破。” “所以他这是趁着上元节出来找人挑战?” 萧洵鄙夷的看了他一眼。 “难道不是吗?” 萧洵指了指那满当当的聚宝盆道,“自然是为了赚钱!那一大罐起码五千两!” “····”顾时笙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高雅的理由。 他好笑道:“怎么?堂堂颜四公子也缺钱吗?” “那倒也不是,好玩罢了,阿渊从小就有生意头脑,若不是从前他们家的铺子都是他那个姨娘和庶弟打理,颜家定不止现在的财富。” “那他应该去从商,入仕做什么?” “阿渊是全才,经的了商,混的了官场,写的了文章,断的了案,什么都行!” “看得出来你很欣赏他!” 萧洵却没听出话中的酸味,只嘿嘿笑道:“这不是正常吗?每个人都喜欢优秀的人。” 顾时笙有些吃味,他看着那高悬的棋局冷声道:“一个棋局,竟没一个人能破,这京城当真没几个会下棋的。” 顾时笙此言一出,萧洵还没开口,一旁的一个男子就开口了,“这位公子,口气不小,不妨上台试试?” “是啊”有人帮腔道“有能耐破了颜四公子的棋局才能耐。” 而后就变成了起哄,台上的颜故渊也发现了台下的小骚乱,前面的人纷纷主动让出一条道来,萧洵见状尴尬的脚趾都快抠出三室一厅了,顾时笙却淡然的走了过去。 “摄政王好兴致啊!”颜故渊淡淡一笑。 “听闻四公子在此摆了棋局特来看看!” “想不到摄政王也好棋道,可要试试?” “正有此意!” 萧洵想上去阻止他,顾时笙已经掏出一锭银子投入聚宝盆了。 颜故渊面带微笑只客气的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洵扶额,总觉得这人要丢大了。 台上的颜故渊正喝着茶,无意间瞥见人群中的萧洵,虽然对方穿着女装,脸上还蒙着薄纱,但是颜故渊还是一眼认出了他来,惊的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呛的直咳嗽。 这样的萧洵,他还真是第一次见。 “····”萧洵见颜故渊这种反应,还一直盯着他看,一猜便是对方认出了自己。 “解出来了!”台下有人惊呼一声,人群瞬间炸开了一般。 萧洵看向高悬的棋盘,原来还焦灼的棋盘,在顾时笙落下两子后竟真的就解开了。 颜故渊站了起来,不可思议的看着棋盘,而后又对顾时笙拱了拱手道:“摄政王高解,下官佩服,这个聚宝盆归您了。” 顾时笙只瞥了一眼满满当当的聚宝盆道:“不必了,四公子留着吧!”说着便向台下走去。 萧洵忙拉着顾时笙像做贼一般跑了。 颜故渊一旁的丁文问道:“公子,那现在怎么办?” 颜故渊只淡淡道:“让人送到摄政王府上。” 说完便匆匆下了台···· 第65章 糗的一笔 萧洵拉着顾时笙跑了一段路确定离颜故渊足够远了才停下来。 顾时笙蹙眉:“你跑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萧洵提了提自己身上的衣服“我一大老爷们,你让我穿成这个样子,要是被人认出来了,我老脸往哪搁?” 顾时笙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这身装扮:“有什么问题吗?我觉得挺好。” 萧洵翻了个白眼:“不是你穿,你当然觉得好!朕是皇帝,不是公主,穿成这样招摇过市,成何体统,这要是让臣子看见了真····哎···天呐,说曹操曹操到!” 萧洵一眼看到前方不远的上官珏正站在华兴楼门口,忙拉着顾时笙往回走,结果又迎面撞见颜故渊··· “····”萧洵汗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陛下”颜故渊走近他“刚刚怎么跑那么快?” “····”萧洵心中万马奔腾,果然颜故渊认出了自己。 颜故渊看了一眼顾时笙,“没想到,陛下还能和摄政王一起看花灯。” “咳!”萧洵尴尬道“阿渊千万保密。” 颜故渊失笑,“自然,说来,与陛下相识多年倒还从未见过陛下这般打扮,还挺好看···” “摄政王!颜大人!”上官珏在身后叫了一声。 “····” “····” “····”萧洵觉得自己这辈子也没这么尴尬过,他狠狠的剜了一眼顾时笙,撒腿就跑了。 顾时笙还未反应过来,萧洵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上官珏伸着脖子张望着,他疑惑道:“哪家姑娘跑这么快!” “····”顾时笙轻咳一声“太傅,挺巧啊!” 上官珏笑道:“远远的就看见二位了,没想到二位还能一起逛花灯。” “咳!”颜故渊道“没有,太傅误会了,下官与摄政王也是正巧碰见的。” “原来如此,老夫听闻颜大人设了棋局,正想过去看看。” “太傅来的不巧,摄政王破了棋局,已经收了。” 上官珏惊讶道:“哦?摄政王竟能破你颜四郎的棋局?” 顾时笙看萧洵已经没在人流中,匆忙道:“二位慢聊,本王先行一步。” “诶~”上官珏本来还想说什么,顾时笙已经不见了。 “太傅,改日再聊,下官先行一步。”颜故渊说罢拱手道别。 留下上官珏一脸茫然,喃喃自语道:“这赏个花灯一个个的这么急。” 颜故渊正走着,突然就被一人撞了一下,险些摔倒。 “哎哟,不好意思。”来人匆忙道了个歉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要离去。 “乔星策?!”颜故渊叫住他。 乔星策这才发现自己撞到的人是颜故渊,他惊讶道:“哟!颜大人!京都城可真小啊,这都能碰见你。” 颜故渊睨了他一眼:“火急火燎的做什么?” “陛下跟丢了,本来暗中跟着的,一时不察发现陛下已经不在王爷身边了。” “我看你是顾着自己玩了吧!还不快去找!” ··· 萧洵仓皇逃离,直到人少了,他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就在他准备找一处地方休息一下,忽闻一阵谈话声,虽听不真切,那人声音却有些耳熟,萧洵朝声源看去。 只见灯火阑珊处,崔吉正和一个黑衣人说着什么 萧洵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定睛看去。 真是崔吉! 那张脸,真是崔吉!萧洵好像发现了什么大新闻。 此时的崔吉似乎察觉到什么,往萧洵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而跟黑衣人离开了。 萧洵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想起顾时笙说崔吉身份有问题,枯井中的尸体也许才是真正的崔吉。 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这么诡异的事。 他悄悄跟在他们身后,来到一个拱桥边。 周围行人稀少,这里的灯火昏暗。 二人拐进一个小巷,没了身影,萧洵追上前,却发现狭长的巷子里没了崔吉和那黑衣人的身影··· 萧洵纳闷着,不到三秒钟,人怎么就没了? “九公子···”身后响起一个人的声音 萧洵突然听到声音,警惕的转过头,见是两个陌生的男子,那两人竟然一眼就识破他是个公子?! 萧洵快速打量了一番二人,穿着绛紫色短衫,猿臂狼腰,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在下可认得二位?” 那男子恭敬的行了一礼道:“我家四公子请您过去一趟!” “四公子?”萧洵稍稍放下戒心“原来是阿渊的人!” “九公子请跟我们来!”那二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萧洵便跟着他们走了。 可刚下了桥,就见他们拐去了暗巷,他心中有些不安,便问道:“二位看着面生,阿渊怎么会派你们来接我?” 两个男子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笑着道:“我们在颜府也有两年了,刚来京城,公子觉得面生也是正常。” “哦!”萧洵狐疑的看着他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停下脚步问道“可有什么信物能证明你二人的身份?” 两个男子见他停下,也不想与他装了,他们一人一头截住了他的退路,面前的男子直言道:“我家主子要见你,小公子最好老实跟我们走一趟!免得我们动手伤着小公子。” 萧洵倒也不慌了,壮着胆子问道:“你们家主子是谁?为何要见我?” “跟我们走了就知道!”男子上手准备强行将他拖走,萧洵突然用尽全力撞开他,撒腿就跑。 一旁黑漆漆的巷子中有黑影如猛兽般飞扑出来,萧洵顿感不妙,只能加快脚步,他知道单凭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怕是今晚难逃一劫,可对方身手敏捷,萧洵没跑几步就被堵住了。 “你们是什么人?”萧洵警惕的看着对方。 刚刚被他撞开的男子冷哼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打晕他带走!” 十几个黑衣人互相使了个眼色,就准备上前将人敲晕。 看着对方沙包大的拳头飞来,萧洵吓得紧闭双眼··· 忽然,身旁传来一声刀剑碰撞的声响后他被搂进一个温厚的怀抱。 萧洵第一次见到顾时笙动手,仰月刀出鞘,锋芒毕露,他出手狠绝,一手带着萧洵一手大杀四方,且招招致命,力道强劲,一个一百八十度回旋踢,有人直接被踹入河里··· 这些黑衣人身手诡谲,就如草原上的鬣狗一样,虽然不强却很难缠。 对方人多,顾时笙带着萧洵根本没办法施展开来,又怕对方钻了空子,只得将萧洵护在身后。 乔星策和颜故渊赶来,乔星策提剑上前,与黑衣人厮杀在一起。 顾时笙带着萧洵退出厮杀圈。 “陛下,你没事吧?”颜故渊焦急询问“可有受伤?” 第66章 冒头 萧洵惊魂未定,只摇了摇头道:“阿渊,我没事。” 颜故渊悄然松了口气,“这些人是什么人?” “不知道,突然就杀出来了!” 颜故渊观察着这些人的招式,只觉得有那么点眼熟。 对方似有战术一般,一声笛音响起,黑暗中又蹿出五六个黑衣人。 “王爷小心!”乔星策分身乏术,急忙对顾时笙喊了一声。 顾时笙将萧洵推向身后,空出了手来,手中的刀如闪电一般,又快又狠,短短几秒内,就倒下了四个黑衣人,那群黑衣人没见过如此快的刀法生了惧意,想撤退。 顾时笙提刀堵住了他们的退路,眼眸中爆发出骇人的杀气。 黑人经不住对方碾压式的杀戮,节节败退,又是一声笛音传来,幸存的黑衣人如暗夜鬼魅一般快速撤退。 顾时笙认真辨别了笛音的方向,眸光扫向西南方的塔楼。 塔楼里的人一惊,察觉自己的位置暴露,不禁打了个寒颤。 顾时笙冷声道:“乔星策,去看看。” “得令!”乔星策朝着顾时笙望去的方向看了一眼便提剑追去。 萧洵看着顾时笙道:“乔星策一个人去没有关系吗?” “没关系,他可以应付,我要是走了,只怕他们突然杀回来!” 颜故渊说:“还请摄政王送陛下回宫,这些刺客的尸体,我找刑部的人来带走。” 顾时笙颔首拉着萧洵便离开了··· 乔星策赶去塔楼时,塔楼上的吹笛者已经离去了,只余月光银辉透过打开的窗户洒在空荡荡的房间,他从窗户往拱桥边望去,只有颜故渊一身天青色大氅站在刚刚打斗的位置,和姗姗来迟的官兵。 这里却是个观察指挥的好地方··· 翌日 萧洵和顾时笙在勤政殿看着上官珏拟定的国子监扩招计划。 乔星策和颜故渊经太监通传后一同进来。 “陛下,王爷!”乔星策将几张画纸递给了顾时笙“这些刺客胸口都刺着祥云蝎尾图,是云蝎阁。” 顾时笙看着手上的图纸,一朵祥云尾端却如蝎子一般曲起一个蝎尾。 萧洵看了一眼顾时笙手上的图,“云蝎阁?是做什么的?朕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颜故渊解释道:“云蝎阁是江湖上的杀手组织,专门培养各种死士,这个组织与暗香阁被江湖上的人统称黑白无常,勾魂夺命,十分神秘,据说高手如云,他们一般受财杀人,早年臣在怀州听闻过一富商全家被杀便是有人买通云蝎阁的人做的,陛下久在京中没听过也是正常,能请得动云蝎阁出手的想来财力非同一般。” “假崔吉还是暗香阁的人···”萧洵有些纳闷,如果假崔吉要杀他,从前多的是机会,他断定“朕倒是觉得那些人不像是要杀朕的?” 萧洵若有所思的摩挲着手中的笔杆,抓他做什么?有钱又想抓他,想来范围太广了。 颜故渊:“杀手阁不抓人,只杀人,他们既然出动了杀手阁便不会只是想掳走陛下这么简单,陛下不设门槛扩招国子监得罪的人不少,有没有可能是哪个世家做的?” 萧洵:“云蝎阁收钱办事,如果我们出更多钱,他们有可能告诉我们是谁让他们做的吗?” 颜故渊一笑道:“陛下怕是不知道江湖规矩,别说大名鼎鼎的云蝎阁了,就是一般的杀手组织也不会透露雇主信息,一旦透露了雇主信息不但自毁前程,而且还有可能会被其他同行追杀,且云蝎阁有一规定,一旦受了雇主定金,那便是不死不休追杀到底,直至任务结束,断无可能退还定金。” 萧洵嘴角抽搐了一下:“额···还挺讲诚信!” 顾时笙嘴角微扬,“四公子知道的倒是挺多,连江湖上的杀手组织都清楚。” “摄政王过奖”颜故渊面无表情道“怀州首富全家被杀一案,怀州知府曾请下官一起探讨过,故对这个组织做过一番调查。只是,我观他们的招式有点眼熟。” 颜故渊沉思着,回忆着那晚的情形。 顾时笙提醒道:“齐州君家的刀法。” “对!”颜故渊瞬间被点醒。 “不可能!”萧洵立刻否定了“君家抓朕做什么?动机是什么?说不通啊!” 颜故渊安慰道:“陛下,不急,有一两个招式像罢了,君家的刀法与之相差的远了,他们的刀法糅合了太多不同的刀法,倒像是为了弥补学不熟君家的刀法,感觉像是东拼西凑的,想来摄政王对刀法武集最是熟悉。” 顾时笙点点头:“他们这样的杀手组织四处借鉴高手的武学也是正常。” 萧洵这才松了口气,他生怕是老师要杀自己。 颜故渊似乎看出他的心思,笑了笑道:“陛下不必担心,君家若是想杀你想来不必用这种法子。” 顾时笙放下手中的图纸道:“如此,倒要请颜大人协助乔星策调查此案了。” 颜故渊看向萧洵,萧洵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颜故渊这才捧手,应下了。 待人走后。 顾时笙见萧洵还在发呆,便伸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怎么?怕了?” 萧洵摸了摸被弹的脑门哀怨的瞥了他一眼:“我才不怕,你个大奸臣我都不怕,还怕一个江湖组织吗?” “哦?”顾时笙轻轻揽过他的腰,语气暧昧道“真的不怕?那你昨晚跑什么?” 萧洵的脸瞬间红了,顾时笙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让人酥麻的气息,他磕磕巴巴道:“那··那不一样···” “怎的不一样了?”顾时笙的大手渐渐下移,附在他耳畔的呼吸声也开始急促起来。 萧洵忙推开他:“这···这还是白天,别闹了!” 顾时笙坏笑了一下:“你不是不怕吗?” “怕!怕你了,你再这般不节制,只怕我没死在刺客刀下,先死在你手下了。”萧洵忙不迭的与他拉开距离,生怕他又要做什么。 顾时笙低低的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孩子,不经逗。” 二人又腻歪了好一会,占够了便宜,顾时笙才回去。 第67章 嘴巴好硬,奴家好喜欢 大雨将至,天空乌云密布异常阴暗,压抑感自上而下袭来。 顾时笙从皇宫出来后独自骑行缓缓穿过长巷。 小巷中,一个浑身是血的年轻妇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跌跌撞撞的朝前跑着,她神色慌张,不停的回头张望,白皙的脚上早已血淋淋了。 妇人奋力的朝前跑去,仿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怪物在追逐她一般,她额前的发丝早已被汗水打湿,黏腻的粘在脸上,显得尤为狼狈。 “啊!”那姑娘脚下一绊重重的摔在地上,却始终将啼哭的婴儿抱在怀中。 顾时笙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妇人,眼眸微眯。 那妇人看到高坐在马上的顾时笙,瞬间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般,连滚带爬的朝着顾时笙的方向踉跄而来:“公··公子··救命,救救我!” 顾时笙低头看了一眼那年轻妇人怀中啼哭的婴儿,那妇人惊恐的不住的往后张望。 不一会,小巷中追出五个持刀的男子,左右张望了一下,目光锁定那年轻妇人。 “公子!”年轻妇人惊恐的跪着哭求道“救救我,求你了,孩子还小,公子···” 那五个男子中一个领头的汉子叫嚣道:“小子,别多管闲事!把人交出来!” 顾时笙只是睨着眸子看着他们,丝毫不为所动,虽未说话,却威芒毕露让人不敢靠近! 五个男子见此人气场如此强大竟生了惧意,互相对视了一下,就听其中一个男子说:“大哥,此人不简单,你看那像不像是蟒袍?” 为首的男子听了此话只是咽了咽口水道:“他们是一伙的,先退下。” 顾时笙见那五个男子退回了小巷,才翻身下马。 顾时笙看着那年轻的妇人,容貌端庄,看着像是娇养的姑娘,身上的衣服却破旧不堪,怀中的小孩也只是寻常人家的襁褓裹着。 妇人抱着孩子连连磕头:“多谢恩公搭救!” 顾时笙蹲下身看着啼哭的婴儿,正欲伸手之际,忽闻一股清冷的异香,那妇人突然一把匕首刺来,顾时笙一把掐住了她的手腕,妇人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迅速,长腿横扫拉开了二人的距离,暗箭从袖口射出,直冲顾时笙的面门。 顾时笙侧身一一躲过,再看她怀中的婴儿早已被她丢在一旁了。 顾时笙忽觉体内一股热意翻涌而来,手脚开始脱力。 妇人眼中杀意弥漫,却还是巧笑倩兮搔首弄姿道:“摄政王好身手,中了我的迷香还能躲过我的毒箭,但真是让奴家意外。” 顾时笙眯眼,“暗香阁的人?” 周围窸窸窣窣的涌出几个黑衣人。 “哎哟,摄政王不仅生的俊美还这般聪明!”妇人轻轻的抚着自己的长发“可惜啊,奴家今日就要送你下地狱了!” 妇人话一说完眼眸中便爆发出狠戾,她抽出腰间的软剑飞身上来,顾时笙抽出长剑与他们对打,妇人招招致命,身体如灵蛇般变化快的让人目不暇接。 顾时笙一边与她对招,一边还要对付黑衣人,他只觉得体内那股热意随着他的发力愈发强烈,握着剑的手也渐渐麻痹了一般,几乎要握不住剑柄,额上更是渗出一层细汗,黑衣人纷纷死在他的剑下,那妇人显然更强一些,顾时笙又和那妇人对打了一阵便已经浑身无力,他找准时机拉开二人的距离退至一旁。 妇人见他呼吸急促只捂着唇娇媚的笑了起来:“摄政王是不是觉得越来越热了?你越是用力这药效便越是强烈,再不找人开解,只怕摄政王就要暴毙于此了,横竖都是死,不如就死在奴家手下吧,让奴家好交差。” 顾时笙没想到只是闻了那么一下就这么厉害,他强撑着身体站直了起来,冷哼一声道:“本王不会死在这,倒是你,今日是回不去了。” 妇人咯咯的笑了起来,“嘴巴好硬,奴家好喜欢。” 妇人说罢提剑飞来,顾时笙深知再拖下去只怕真要死在这里了。他咬了咬牙,空手抓住妇人的软剑,手掌立刻被软剑割出血来,妇人没料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招,还没来得及抽回剑就已经被一刀刺穿了身体。 妇人不可置信的看着穿透自己腹部的长刀,猛的吐了口血,在惊恐中倒了下去。 顾时笙双腿软了下来,他跪在地上,体内的热意翻滚的愈发厉害,他只觉得两眼发昏,刚刚没入小巷的五个男子又冲了出来,本以为又有一番血战,不曾想那五个男子只是急匆匆的跑去抱地上的婴儿,为首的男子将婴儿抱在怀中哄道:“宝儿不怕,爹爹来了。” 竟是那妇人偷了别人的孩子故意演上这么一出。 顾时笙松了口气,强撑起身体,朝摄政王府走去。 摄政王府内,张伯远远的看见顾时笙跌跌撞撞的进了府,忙迎了上去:“王爷,您受伤了吗?” “马上!”顾时笙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备冷水浴···” 房内,顾时笙来不及脱衣服就将全身浸入冷水中,冰凉的冷水包裹着他滚烫的身体,降下一点燥热,他这才解了衣裳,自我疏导了一番,在浴桶中睡了过去。 孟希言来的时候,张伯说顾时笙在房里泡冷水浴,便在大堂候着。 不一会顾时笙便穿了衣服出来了,恢复了往常的冷静。 孟希言一眼就看他手上缠着绷带忙问道:“王爷,你没事吧?” 顾时笙淡定的喝着茶淡淡道:“无事,你来做什么?” 天空突然亮了一下,一声响雷,孟希言心一惊道:“王爷,姜太后已经好几日不吃不喝闹着要见您。” 顾时笙放下手中的茶盏道:“不必管她。” 天空又是一声响雷,几乎淹没了顾时笙的话。 孟希言被这雷声打的有些心惊,他略显尴尬道:“王爷,怎么说她也是太后,万一死在行宫,只怕不好跟朝臣交代。” “本王没杀韩王,她该感恩戴德了,还闹什么?” “话虽如此,可这位太后与姜行之兄妹感情甚笃,如今姜行之死了,她身体不好,这般折腾只怕也活不了多久了,属下好话说尽都没用,她只要求您过去见她一面。” “这女人真是麻烦!”顾时笙看着外面的倾泄而下的雨幕,捏了捏眉心又道“告诉她,如果她死了,韩王也得死!” “得令!”孟希言领命,看着外面瓢泼大雨,静静的等着雨小些,远远的就看见一人冒着大雨从门口跑了进来。 “老孟?!”乔星策被淋了个通透,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你也在啊?” 孟希言看着他浑身湿透,不解道:“下这么大雨你也不带把伞!” “害~半路下的”乔星策拧了把身上的衣服,挤出一滩水。 乔星策见顾时气定神闲的模样,拱手道“王爷!刑部刚刚接回来具女尸!说是您让人送来的?” “嗯,暗香阁的人!” “暗香阁?颜大人正好在刑部,已经在查了”乔星策纳闷道“颜大人说这些江湖组织一般不接这种暗杀朝廷重臣的单,更别说暗杀皇帝了,这事透着古怪。” 顾时笙手指在茶盏的青花纹上轻轻摩挲着,他总觉得那些人只是来先行试探一下,真正的大鱼还未露头··· 外面的雷雨声充斥着整个大堂,片刻后,顾时笙道:“老孟,今日雨大你别回去了,在府上住吧,明日本王同你一起去趟行宫。” 第68章 饮鸩止渴 次日雨停,顾时笙和孟希言来到了行宫。 昏暗的殿内,太后姜茹面无血色的靠着软枕。 顾时笙坐在凳子上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口,淡淡道:“听说你要见本王?” 姜太后冷冷的瞪着他:“顾时笙,你小时候在宫里为质的时候本宫自问待你不错,未曾为难过你,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姜家?” 未曾为难?顾时笙笑了。 “这本不是私事,与你待本王如何并无关系,姜行之谋害陛下,姜家今日只死他一人,你已经该庆幸了。” “姜家之事本宫无话可说,如今你掌权,无人能与你抗衡,你既不称帝,本宫就是太后,你打算把本宫和太上皇关到什么时候?” 顾时笙嗤笑一声:“太后哪里话?太上皇和太后在行宫养病,各位皇子公主在此尽孝,怎么能用关这个字来形容呢?多难听!” “顾二,你少跟本宫玩这一套,你幽禁本宫和太上皇,本宫就不信群臣会不管!” “你指望谁救你?”顾时笙勾唇“你宁州的好亲家?” 姜太后被噎了一下,宁州至今没有任何回应,所以她急了。 “亓儿本就无心皇位,你放过他。” “哦~原来你找本王来是说这个!” “是!你我不必为敌。” 顾时笙一笑:“太后如今没有筹码。” “本宫可以帮你收服各大世家!姜家在京中多年,若论人脉自是比你一个谋逆出身的臣子广,不是所有人都能靠武力压制,你需要本宫。” 顾时笙看着她,他知道姜茹是有点手段的,只是他不信姜茹。 “呵!”顾时笙捋平了衣摆“本王不需要,不过是些老顽固,本王自有办法收服他们。” 顾时笙说完便大步离开了。 姜茹没想到对方这么自负,想都不想就拒绝了,她拽紧了手中的帕子,她苦笑了一下对身旁的侍女道:“叫他过来吧!” 侍女应声退下。 顾时笙本以为来趟行宫能有什么收获,却是来听了一堆废话,心里有些烦躁。 他正走着,忽闻一阵嬉笑声。 桃花盛开之处,一男子正带着几个小孩嬉闹,远远看去倒是相当的和谐又赏心悦目。 “他是谁?” 孟希言看了一眼,“昱王萧宸,排行第六,是最早封王的皇子,他母亲便是那位常年居于道观的榆妃,来行宫这么久,就他没闹过,几位小皇子和小公主都是他在教导着,每日识文断字,也带着做做游戏,听说脾气很好,从前跟陛下也处得好,对谁都没什么架子。” “萧宸···他倒是想的开。” 顾时笙看了一会玩闹的几人转身便离开了。 雷声轰隆作响,萧洵站在太辰门口看着闪电划过天际,耳畔传来闷响的雷声。 韩玉见他看着天空发呆,上前劝道:“陛下,马上下雨了,回屋吧!” “今日,惊蛰了吧!”萧洵淡淡道。 “昨日就惊蛰了”韩玉说“惊蛰过后蛇虫鼠蚁就多了,这几日御花园都在消杀了。” 萧洵只是魂不守舍的哦了一声。 韩玉见他没有要回屋的意思,又问道:“陛下可是在等摄政王?” 自从萧洵和顾时笙关系好了之后,顾时笙几乎每夜都宿在太辰宫,韩玉也见怪不怪了,虽然心里还有些难以接受,自家一向清心寡欲乖巧懂事的陛下说断袖就断袖了,当真是有些突然。 “谁说朕等他了。”萧洵撇了撇嘴“朕是看这天打了半天雷也不见下雨。” “摄政王前日遇刺,这两日也没来上朝,是否需要奴才派人去瞧瞧?” 萧洵沉默了一会,正想开口说话,天空一道响雷轰隆一道响雷好像劈到了哪里,就听见什么东西塌了的声音。 韩玉道:“陛下,听着声音好像是庆安殿的方向。” 不会劈了庆安殿吧?这可是不祥之兆。 萧洵快步朝庆安殿走去,刚走到半路,就见一个小太监脸色煞白急急忙忙的跑来,看到萧洵忙行了个礼道:“陛下,天雷劈中了庆安殿,庆安殿起火了,羽林卫和奴才们在救火了。” “可有人伤亡?” “回陛下,暂时无人员伤亡。” 萧洵松了口气,忽然感觉额上被低了几滴冰冷的雨水。 韩玉看着感觉到雨滴,忙用手替萧洵遮雨,“陛下,下雨了,想必火势很久就能控制住了,您快回去吧!” 萧洵心中有些隐隐不安,这雷劈哪不好,偏生是供奉玄武大帝的殿庆安殿··· “这是谁家小公子啊?怎的在淋雨?”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萧洵一回头就看见顾时笙不急不忙的走来。 “阿···”萧洵顿了一下,转而哂笑道“摄政王这两日挺忙啊。” 顾时笙听出对方话语中隐隐藏着的思念,“怎的?想我了呗?” “谁···谁想你了···”萧洵红了脸。 顾时笙低低的笑了起来,拉着他的手,“下雨了,还不快跑?” 雨越下越大,顾时笙拉着萧洵朝着太辰宫的方向狂奔,身后的太监们也冒着雨追上。 两人一路跑回太辰宫,身上已经被淋了个七成湿。 萧洵抖了抖身上的雨水,天空雷声大作。 顾时笙勾起他的下巴,给他擦了擦湿漉漉的脸庞戏谑道:“洵儿这副模样当真是雨后芍药,迷人的很。” 萧洵脸了起来,却看到他缠着绷带的手,他拉过顾时笙的手,“你受伤了?” 顾时笙抽回手,“别担心,小伤而已!” 多大的伤都说只是小伤,这个男人··· 萧洵扑进他怀里蹭了蹭。 顾时笙一愣,心一软,轻轻的抱住他,“洵儿这是怎么了?” “你以后出门身边还是带几个人吧”萧洵把头埋在他怀里闷闷道“虽然你武功高强,但是难保不会中了对方的暗算。” 知道小家伙在心疼自己,他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听洵儿的。” 韩玉忙转过身小声吩咐旁边的人去准备热水。 萧洵放开他,“都淋湿了,快去洗洗把身上的衣服换了,别再生病了。” 顾时笙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道:“好!一起洗。” 第69章 毒蛇吐信 朝堂上对于天雷击中庆安殿之事议论纷纷。 萧洵来的时候群臣都在小声议论着,按例朝拜后便有人站了出来。 “陛下,昨夜庆安殿被雷劈中,此乃不祥之兆!” “天雷劈中东南方向,东南方为太上皇行宫之处,钦天监断言这是上天警示。” “如今众位皇子和太上皇都在行宫住着,实为不妥,还需早日处理此事。” ···· 群臣叽叽喳喳,萧洵自是知道此事必定会被拿来做文章。 “陛下!”一个太监匆忙进来跪下禀报“行宫那边来人,说太上皇病危了!” “什么?!”萧洵倏地站了起来。所有人不淡定了,连一向淡定的顾时笙也坐不住了。 顾时笙冷声问道:“怎么回事?” 太监哭丧着脸,“行宫景园进了一条毒蛇,咬了太上皇,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太医们也无能为力···” 顾时笙与萧洵对视了一眼,一行人赶去了行宫。 一路上,萧洵听着庆御帝被咬的经过只觉得万分无语。 只说庆御帝昨夜多喝了几杯,雨停后他赶走了宫人独自在景园中边饮酒边溜达,竟偷偷揣回了一条七步蛇,睡了一夜,结果半夜压着那蛇,被蛇咬了一口。 待到天亮时,一个宫女发现了蛇从榻上爬走,又见庆御帝双唇发黑,才急急忙忙的找来了太医,但是发现的太晚了,太医也束手无策。 萧洵一行人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庆御帝的寝宫,里面已经跪满了各宫嫔妃和皇子公主们,一群人哭哭啼啼。 庆御帝神智不清的喘着粗气,太后坐在床边抹着泪,见到萧洵后才起身站到了一旁。 “父皇!”萧洵跪在庆御帝床前“您怎么样?太医!” 萧宸站在他身后道:“陛下,太医看过了,来不及了,父皇没有多少时间了。” 萧洵心里堵的慌,庆御帝虽然不宠他们两兄弟,但曾几何时这个薄情的父亲也曾将他抱在膝盖上哄过,也曾真心夸赞过他,虽然疼爱的次数少的可怜,难得的温情但却让萧洵记了好久。 “令···令····”庆御帝恍惚间睁开了双眼,看着萧洵的脸眼神中好似看到了令他魂牵梦绕的人。 萧洵见他颤颤巍巍的伸着手,便抓住了他的手,“父皇,洵儿在。” 庆御帝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只盯着他艰难道:“令··令仪,你··你来接朕了···”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下,均是一头雾水,三皇子萧亓在太后身旁小声问道:“母后,谁是令仪?” 太后擦着眼泪只是摇了摇头。 萧洵看着床上的庆御帝眼神涣散,想来是出现了幻觉,将他认成了别人,没想到庆御帝生命的最后一刻叫的竟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你···你们来了”庆御帝似乎已经不视物了,眼前满是逝去的人,他紧紧抓着萧洵的手,脸上是诡异的笑容。 萧洵感觉手中的力道骤然消失,庆御帝的脸上却始终带着微笑,瞳孔也逐渐没了生机。 萧洵伸手轻轻的替他合上眼,宣布道:“太上皇驾崩了!” 此言一出,满屋的人均嚎啕大哭。 庆御帝驾崩,举国同丧。 按着国丧,所有人都要服丧二十七日。 顾时笙也将萧睿送回了宫里一同吊丧。 朝堂上,朝臣们都着丧服,放眼望去一片凄哀。 礼部尚书陈宥宁道:“陛下,如今太上皇仙去,几位成年的皇子若是再留在行宫,恐遭人非议,待到国丧结束,还是得尽快处理才是。” 群臣附和道:“是啊,几位皇子已经成年,行宫多后宫妃嫔,实在不宜再留在行宫了。” 上官珏上前一步道:“陛下,太后亦是陛下嫡母,若是留在行宫亦为不妥,按着礼制应接回宫中奉养。” 萧洵叹了口气道:“众卿所言极是,朕这两日便派人将太后接回,待到国丧结束,皇兄们如无特殊情况都回各自的封地。” 顾时笙早就猜到了群臣会有此提议,庆御帝一死,他也没有理由再将人扣在行宫。 两日后,萧洵便把姜太后接回了宫里,安置在福寿宫,按着礼制他每日都要去给太后请安。 姜太后哭了几日,萧洵去请安的时候见她一直肿着眼,也只能好生安慰着。 萧睿到底是孩子跟着哥哥们跪灵几日就扛不住了,半夜发了烧,萧洵连着照顾了两日,早已累的睁不开眼。 顾时笙带着食盒进宫,就见韩玉蹲在寝殿外拿着蒲扇守着一个小炉子煎药。 “哟!摄政王!”韩玉见他来了忙放下手中的蒲扇上前。 顾时笙扫了一眼地上的炉子,“为何不叫太医院煎药?” 韩玉强颜欢笑道:“太医院煎药,要经过太多人的手,陛下不放心,这些年一直都是奴才亲自取了药回来煎的,不敢让人经手。” 顾时笙进了寝殿见一身孝服的萧洵,正在萧睿床边困的直打盹,突然有些心疼,这些年他一个人小心翼翼的在这深宫之中必然是不容易的。 萧洵昏昏欲睡之际,感觉一只手搭在了他肩头,他恍恍惚惚回头就见顾时笙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 “国丧不能用荤,我让刘婶给你做了素面,你吃完去睡一会,睿儿交给我。” 萧洵点点头,正欲起身时又想到了什么。 “太后想让三哥留在京城,五哥死了,如今父皇又不在,我就同意了。” “嗯!”顾时笙早猜到太后会让萧洵把韩王留在京城,所幸韩王是个没什么脑子的… “四哥和八哥过几日都会出京,至于六哥,榆太妃一直病着,他只能留下了…” “别管他们了!”顾时笙打断了他“你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去吃点!听话!” 萧洵这才乖乖的去吃面。 国丧结束后,百官除服。 景阁内,顾时笙从兵书中抬头看了一眼外边蜿蜒的小道,萧洵还没来。 丫鬟们摆上精致的茶点。 “去拿点干果!要五香味的。”顾时笙吩咐了一声,丫鬟们便下去准备。 半个时辰后,萧洵才姗姗来迟,他偷偷的探着脑袋看了一眼,见顾时笙在安静的看书,他蹑手蹑脚的想偷偷进去吓他一跳··· “你这老迟到的毛病得改改!” “···”萧洵悻悻的笑了笑,在他面前坐下“路上耽搁了一会!下次一定准时。” 顾时笙放下书,将面前剥好壳的瓜子递到他面前。 萧洵惊讶的看着面前满满一碗瓜子仁,顾时笙竟然还会给他剥瓜子。 “睿儿呢?” “回来了,刚刚闹着要吃刘婶做的馄饨,我就让他去了。” “嗯!”顾时笙看了一眼门口的余青松,“乔星策没来?” “没来!”萧洵边吃着瓜子,边道“阿渊查到一个可疑人物,要去柳烟楼查探,怕人多打草惊蛇,我让乔星策跟他去了,这会该是见上了吧···” 第70章 乔颜 巷子里,颜故渊和乔星策悄悄跟着一个粉衣女子,那女子异常谨慎,感觉到有人跟踪,突然迅速拐进一旁的小巷··· 二人看着那个身影突然拐进一旁的小巷子,急忙追了上去,却不见了那女子,只见两道分岔路口。 “我左你右!”颜故渊说完就朝左边的巷子追去。 “你小心点啊!”乔星策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见颜故渊没理他,便忙向右边的巷子追去。 颜故渊追了一路,突然听到旁边一个破屋传来一声关门的声音,他悄声上前查看,小心翼翼的伸手将破败的房门推开一条缝,还未来得及看上一眼,门突然打开,几支暗箭飞出,颜故渊慌忙侧身躲过两支,又一个敏捷的后空翻躲过一支。 屋内的人夺门而出,颜故渊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那女子的肩头将人拉了回来,女子抽出腰间的软剑,一记横扫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一阵粉末飞来,颜故渊来不及后退,抬手遮挡时,脸上已经沾染了粉末。 他直觉身上的力气似瞬间被抽干了一般,踉跄的往后退了一步,想借着桌子支撑住身体,烂木的桌子却咔嚓一声倒了··· 粉黛勾唇:“颜四公子果然名不虚传,当年在怀州,折了我们不少兄弟,今日落在我手上你不亏!” 颜故渊强撑着理智,“你···你给我下的什么药?” “自然是好东西,别急,这就帮你解脱!”粉黛眼中迸出杀意,执剑逼近他··· “颜故渊···” 颜故渊仿佛听到了乔星策的声音,强撑着意识喊道:“乔···乔星策···” 女子听到有人来了,想先杀了颜故渊又怕来不及跑,看着颜故渊还强撑着最后的意识,慌乱之际,只能先离开。 待乔星策冲进院子时,只见一道粉色的身影跳出了围墙,他正想追去,却听见屋内桌椅翻倒的声音,犹豫一下还是放弃追赶进屋查看。 颜故渊燥热难耐,身体里似乎有一头猛兽要撕裂他一般,他意识模糊中撞翻了桌椅,靠在倒下的桌子旁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乔星策砰的推开门,却惊呆在原地,一向冷面正经的颜故渊此时胸前衣襟大开,面色潮红,眼神迷离,这架势显然是中了什么不干净的药。 看到乔星策,颜故渊仅剩的理智让他拉起衣领,胡乱的收拾自己的狼狈。 “卧槽!颜大人,你没事吧?”乔星策忙过去欲将人扶起来。 颜故渊迷糊中一把扯过乔星策,手指狠狠的掐着乔星策的手臂,哑声道:“帮···帮我···” 乔星策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卧槽了,颜故渊,老子一大男人怎么帮你?” “不···不是···”颜故渊极力隐忍着“乔星策···你是不是傻···” 他额上的青筋暴起,脸上的潮红却愈甚,完全没了之前的冷淡自持。 “还骂人?”乔星策看着眼前的人,忽而不急了,反而落井下石道:“平日里冷若冰霜的颜大人现在这副欲求不满的模样倒是顺眼多了,不知道陛下有没有见过呢?” 见对方故意羞辱,他想反击,却难受的紧,只能咬牙道:“滚···” “哎呀呀!还会凶人,要不我带你去给陛下瞧瞧?来!起来!”乔星策将他扶他起来。 “不···不要···乔···乔星策···我···要杀了你···”颜故渊使不上力,只能任他将自己扶起,他咬紧牙关,想到这个坑货要带这样的他去见萧洵,他急的一口咬在乔星策的脖子上。 “啊啊啊!!”乔星策被咬了一口,疼的他头皮一麻,他忙去推颜故渊,“颜故渊,你怎么咬人啊?我开玩笑的!不带你去见陛下,我带去你柳烟楼!” 颜故渊听对方要带他去柳烟楼简直无语了,他用仅剩的一点理智极其虚弱的说道“我不去!水···放水里···” 颜故渊说完彻底脱力,向后倒去,乔星策忙着扶他没听清楚后面半句:“啊?颜四公子,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颜故渊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哪还说的出话,两腿瞬间瘫软。 乔星策忙双手揽着他的腰,那温热的身体紧贴着他,他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炙热的呼吸隔着他胸前的薄衫似小火苗一般燎着··· 乔星策呼吸都轻了,耳根热了起来,慌乱的一把推开他。 颜故渊本就脱力,被他这么一推软软的倒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衣领,他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全身都在止不住的发抖,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药竟然这么厉害··· 乔星策本想将他丢在屋里,可看到颜故渊那幅模样,左右纠结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留下了··· 昱王府内,叶片如柳似竹的盆栽满满当当的摆满了鹅软石路,府上的下人们正安静的给盆中的植物浇水松土施肥。 萧宸坐在铺了红绒绣花软垫的石凳上认真修剪着桌上的植株。 身旁的老太监,轻抚了一下额上的碎发,右额上烧伤的疤痕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他换了一杯热茶轻声细语道:“殿下,您歇会,喝口茶吧!” 萧宸抬眸凉凉的瞪了他一眼,又垂眸继续修剪。 花奴还未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好悻悻的立在一旁。 “花奴啊”萧宸开口唤了他。 花奴忙上前一步殷勤道:“奴才在,殿下有何吩咐?” “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花奴思索片刻后道:“奴才愚笨,未见过这种花。” 萧宸放下手中的剪子,拿着一旁的小铲子开始给盆栽松土。 “出冬,又唤夹竹桃,有毒的。”他抬眸看道花奴眼中的惊慌,语气平淡道“一点点汁液就足够毒死人。” 花奴看了看茶盏,又看了看萧宸刚刚用过的剪子,忙惊恐的跪下道:“殿下,奴才该死,奴才真的不是有意的,望殿下恕罪!” 花奴提心吊胆的跪在地上,萧宸却依然自顾自的忙活。 不安的恐惧让花奴连大气不敢出。 许久后,他轻笑一声:“起来吧!本王知道你没见过,宫里没种过这种花,怪不得你,把茶盏撤了吧!” 花奴闻言悄然松了一口气,忙起身将茶盏撤了下去。 “殿下,既然这花有毒,您怎么还种上了?” “本王喜欢···”萧宸勾唇“你没见过它开花的时候,比任何花都好看,致命的美丽往往最迷人。” “啪!”有什么东西砸破了花盆。 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墙边一个粉衣女子正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她嘴角还带着血迹,显然是受了重伤。 正是刚刚从颜故渊处逃走的粉黛。 萧宸的身边倏然出现一个执剑的护卫。 萧宸只是稍稍抬眸看了一眼,轻声吩咐道:“杀了吧!尸体扔出去!” “啊?”叶岚有些茫然,悄声道“殿下不看看是谁吗?” 萧宸不为所动,依然自顾自的摆弄着夹竹桃。 第71章 小白花 粉黛也听到萧宸的话,知道对方要杀自己,她准备先发制人,迅速冲向萧宸。 叶岚见状,立刻拔剑,只一瞬,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就已经将粉黛一剑穿心了,鲜血飞溅,粉黛在不甘中轰然倒下,鲜血在她身下的鹅卵石上蔓延开来··· 萧宸全程都没有再抬眼看过,他淡定的处理完了手中的花,一旁的侍女端来一盆温水,他将手浸入盆中细细清洗了一番,才站起身吩咐道:“把花收拾好了,放回花房!” 花奴连声应下,见他理了袖子和衣襟又问道:“殿下可是要去见什么人?” “嗯!来客人了!”他漫不经心的说着便抬步往外走去。 萧宸绕过长廊刚到前庭,就看到孟希言带着人进来了。 孟希言拱手行礼:“昱王殿下!听说府上有刺客闯入,殿下可有看到?” 萧宸笑笑道:“看到了,孟将军来的正好!府上侍卫刚刚绞杀了一个翻墙而入的女刺客,正愁该如何处置呢!” “哦?”孟希言奉命盯着昱王府,自然是知道有人进了院子,但对于萧宸的坦诚倒是有些惊讶,他笑着问道“敢问殿下女刺客在哪?” “孟将军随本王来!”萧宸说罢便要引孟希言去后院。 “不敢劳烦!”孟希言忙拱手“末将跟着府上的下人过去即可。” 萧宸便礼貌的点了点头随手招了一个下人,让其带着孟希言去了。 叶岚将粉黛的尸体扔在院中,孟希言蹲下身检查了一番,胸口的剑伤是一击毙命的,下手之人应是速度极快。 他拉起粉黛的袖子,拿出帕子在她手臂内侧擦了擦上面厚厚的脂粉,底下赫然一朵红芍药。 孟希言看了一眼叶岚,对方的袖口上沾了血迹,猜测应该就是眼前这个叶岚下的手,血迹应该是抽出剑时溅出来的。 孟希言站起身命人将尸体抬走,又和叶岚客套了几句才离去。 看到孟希言一行人走了之后,叶岚顿时对萧宸佩服的五体投地,萧宸日日都在府中侍弄花草竟然知道有人在府外盯着,孟希言大抵是离昱王府远,连他都没察觉,萧宸竟然知道,临危不乱,下手狠辣!这反应力令人心惊。 萧宸正坐在茶室内优雅的品着茶,手上执一把画着墨竹的折扇,镂空的花纹扇坠随着他手上的动作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 叶岚进来道:“殿下,已经处理好了,孟将军走了。” 萧宸没有吭声,只是摆弄着桌上的香炉。 不一会,门外进来一小厮恭敬道:“殿下,墨先生来了!” 不一会,花奴就领进来一个教书先生,男子虽然年过四十却风骨俊秀仪表堂堂。 墨柏拱手行礼后在萧宸对面坐下,一旁的小厮忙将棋盘摆上,又燃了香,茶室内瞬间弥漫着清幽甘甜的沉香味。 墨先生闭眼闻了闻,“昱王殿下如今已出了行宫,可有何打算?” 萧宸放下手中的扇子,替墨柏斟了一杯茶,“没打算,种种花,泡泡茶,若有戏看就更好了。” 墨柏淡淡一笑,看着眼前这个剑眉星眸的男人,虽然已经二十有六,看着却只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始终保持着沉稳温和,他的脸上永远都带着淡淡的笑意,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墨柏拿起杯子放在鼻下闻了闻茶香,轻轻抿了一口才道:“昱王叫我来,想来不是喝个茶这么简单吧?” 萧宸将一封信递了过去,“先生神通广大,父皇临终前喊了一个名字,还请先生帮忙查查。” *** 摄政王府内。 顾时笙正坐在景阁同萧洵下着棋。 乔星策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一株开满桃花桃树发着呆。 “王爷!”孟希言在外轻轻敲了敲门。 顾时笙落下一子,“进来吧!” 孟希言进去后对二人行了礼道:“昱王府内闯入一名女刺客,是暗香阁的人,昱王手下已经将人就地正法了,尸体已经移交刑部。” 乔星策闻言走了过来:“是同一人吗?” 孟希言想了想道:“跟你描述的无差,应该是同一人。” 萧洵落下一子,抬眸扫了一眼顾时笙,“我说了吧,六哥不可能是买凶之人,你多虑了。” 顾时笙见萧洵又要吃牛乳糖,一把抓住了他就要往嘴里送糖的手道:“别吃了,小心牙疼!” 萧洵将糖塞入他口中:“你吃!” 看着二人这般自然又亲昵的相处方式,乔星策莫名的脸红了起来。 “你脸红什么?”孟希言瞥了一眼乔星策。 乔星策回过神来,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道:“没··没什么!” 顾时笙口中含着糖,瞥了一眼孟希言道:“老孟,进出昱王府的人都查清了?” “查清楚了,没什么特别的,那个叫墨柏的,末将也派人查了,就是一个私塾的教书先生,据说昱王还是六皇子时就喜欢小孩,经常捡一些无家可归的小孩养在宫外,这位墨柏就是他请来教养这些孩子的。” 顾时笙看了一眼萧洵,萧洵认同的点了点头:“六哥是很喜欢孩子,对小孩也好,这件事我很早就知道了,没什么特别的。” “嗯!”顾时笙道“你们俩个都下去吧!” 乔星策和孟希言这才出了景阁。 “你对这位昱王了解多少?” “咳!”萧洵轻咳了一声,想了想道“六哥啊···脾气好,不争不抢,谦和有礼,清心寡欲,没啥特殊不良爱好,每日就看看书养养花。” “你对他评价挺好的。” “嗯~还好吧,喜欢孩子的人,心地必然不坏。” 顾时笙微微一笑:“凡事没有绝对,人心隔肚皮,你要记住,有时候你的敌人不一定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只是你们正好站在了对立面而已。” 萧洵琢磨了一下他的话,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顾时笙看了一眼正研究棋盘的萧洵,问道:“你以前跟昱王走的近吗?” “嗯~还好,从前有段时间走动的多点,可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阿渊让我离他远些,我们就走动的少了。” “你倒是很听颜故渊的话嘛!”顾时笙莫名生出些醋意。 “嗯···”萧洵苦恼的想了想道“阿渊看人很准,他说让我少接触的必然不会有错。” “那我叫你少接触的人,你听吗?” “····”萧洵这才察觉到对方那酸死人的醋意,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时笙板了脸:“你笑什么?” “咳···没什么。”萧洵努力敛了面上的笑意“只是没想到你连这种醋都吃。” 顾时笙面上有些窘迫,他故作镇定的清了清嗓子道:“本王何时吃醋了?” 萧洵见对方脸上那不自然的表情,只觉得眼前的人原来也有可爱的一面,他笑眯眯的凑近故意像只小狗一样嗅了嗅对方,故作疑惑道:“摄政王没吃醋,可朕怎么闻到一股酸味呢?难道是这糖酸了?嗯!可能是,酸的呢!” 顾时笙顿时生了些燥意,耳根有些发红,萧洵得逞的笑着,准备撤离,突然被他捏住了下颏。 “敢调侃本王的,你是第一个!” “哦!荣幸之至!” 看着萧洵笑眯眯的样子,顾时笙挑眉道:“小家伙胆子越肥了,就不怕受罚?” 萧洵脸色微僵,总感觉这家伙没憋着好屁··· 第72章 这徒弟不要也罢 春日里,阴雨绵绵数日,难得放晴。 “哥哥···好哥哥···我···我不行了···”萧洵带着哭腔求饶。 “还早着呢,别抖!” “我···控制不住···休息一会好不好···” “腿张开点!别乱动,乖乖听话就半个时辰!” 萧洵欲哭无泪,就不该答应他练什么破骑射! 皇宫校场内,顾时笙正教着萧洵射箭,沉重的弓箭一举便是两个时辰,还得保持同一个姿势。 春日的太阳晒的萧洵热汗直流,手臂止不住发抖。 乔星策在阴凉处翘着脚丫,咬着苹果,悠哉的看着别人累死累活训练莫名的有些暗爽,尤其对方还是当今陛下。 顾时笙看了一眼日晷。 “好了,休息吧!” 萧洵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才将弓箭丢给一旁的侍卫,他甩了甩发酸的手臂,接过韩玉递来的水猛灌了两口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韩玉又递上帕子,萧洵接了帕子擦着汗,心中不禁抱怨,顾时笙还真是不打算放过他,本以为躲他几日就好,没想到一放晴就拉他来训练,他瞥见凉棚下悠哉看戏的乔星策,还颇有些幸灾乐祸,他狠狠的剜了对方一眼。 乔星策遭了一记白眼,忙站好,生怕对方找茬。 “其实我准头挺好的。”萧洵说“我又不上场杀敌,用袖弩就好了。” “袖弩只能伤人,若是敌人中一箭没死,你就危险了。”顾时笙拿起一旁的重弓搭上箭道“不同的弓,攻击力是不一样的,否则也不会有人用重弓了!” 萧洵看着他拉弓的姿势,他的臂膀强有力,浑身散发着令人着迷的荷尔蒙,左手上的那根经过岁月打磨的褪了色红绳和依旧亮眼的赤玉佛珠显得格外突兀。 一箭射出,那支箭如闪电一般破风而过,竟直接射穿了靶心,留下一个大洞。 萧洵看的目瞪口呆,不由的称赞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破云箭吧?好厉害!” 顾时笙见萧洵眼睛亮晶晶的,称赞恭维的话他早就听麻木了,可萧洵的夸赞他却有些飘飘然,但面上还是毫无波澜。 “少拍马屁,过来!”他拿过侍卫手中的弓,对萧洵勾勾手指,萧洵乖乖的走了过去。 顾时笙环住他,把着他的手让他握好弓搭上箭,瞄准!放箭! 箭矢飞出牢牢的钉在靶心。 “若是普通的弓便只能这种程度了!”顾时笙放开他的手道“你若是连普通的弓都用不好,将来遇到危险怎么保命?” “那不是有你嘛?你给我捧上这皇位,就得负责,保护我一辈子。” 顾时笙挑了挑眉,“一辈子,认真的吗?” 萧洵一怔,他们现在的关系倒是缓和不少,若是真能这样一辈子倒也挺好··· 萧洵慌忙岔开话题:“你那佛珠的红绳旧了,该换了吧?我帮你编个新的吧!” 顾时笙眼神一滞,语气冷淡了几分,“不必。” “····”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萧洵也隐隐察觉赠送那根手链之人在他心里分量不轻,可对方明显不愿提··· 韩玉见他休息了,这才凑到萧洵耳畔悄声说了什么。 萧洵看了一眼顾时笙,轻咳一声,“今日就到这吧,城南的灾民不知道安顿的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 春日里连下了半个月的雨,四处都有轻微的山体滑坡,京城外临山而立的杉林村被突如其来的山体滑坡冲没了,幸而有村民起夜时发现问题,带着众数百村民们及时脱险,朝廷将失去房屋的村民们都安置在了城南一处庄子··· “大理寺和颜故渊在负责此事,还有国子监的诸多学子都在那边,你还不放心?” “倒不是不放心,就想去看看!” 顾时笙见他满头大汗,只道:“罢了,那你去换身衣服再去!出了汗,别着凉了!” “嗯!好!”萧洵说罢便和韩玉一起有说有笑的离开了。 看着萧洵离去的背影,顾时笙面上的笑意未淡,却多了几分意味不明。 “王爷!”乔星策咬着苹果走了过来“姜家那位前几日入京了,前几日我倒是见她入宫拜见了太后,也见着陛下了,听说这几日都在城南,陛下怕是去见她了吧!” 顾时笙不屑的一笑:“太后左右不过那点心思,后宫的手段在本王这没用。” 他根本瞧不上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尤其是要靠牺牲女人婚姻的做法,他更是不屑。 “王爷和陛下关系才缓和一点,您就不担心陛下动摇吗?” 顾时笙面色微沉,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城南的粥棚前,村民们排着长队领粥。 一个清丽绝俗的少女正于粥棚下为灾民施粥,她一身鹅黄色的罗裙,裙身并无过多的装饰,只坠着一个鸢尾花的香囊,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大家闺秀的气质,那是长期受着世家贵女的礼仪教导,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气质,仿佛周身镀了一层圣光一般··· 颜故渊在她身旁的小桌前分发着腌制的小菜。 国子监的学子们也都在一旁照顾生病的村民。 萧洵接过少女手中的勺子:“若樱,让我来,你去一旁歇歇吧!” 姜若樱见他一身便装,只淡淡一笑便退去了一旁,给忙碌中的颜故渊倒了杯茶水。 颜故渊空出手来,接过她递来的茶杯,温和的笑着道了谢。 不远处的树荫下,三个身影立于树下。 乔星策看着眼前的一幕,除了萧洵,还有人让颜故渊这样温和,他不禁自言自语道:“颜大人这成天跟座冰山似的人,竟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顾时笙睨了他一眼道:“滚过去帮忙!” 乔星策这才屁颠屁颠的走了过去,他凑到了颜故渊身旁,笑眯眯的抢过了颜故渊手中的勺子,却惹来颜故渊一记嫌弃的眼神。 顾时笙远远的看着他们,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这徒弟不要也罢。 一旁的孟希言见顾时笙捏眉心的动作,忍不住笑着吐槽:“小乔真是缺根筋!” 顾时笙叹气道:“陛下这几日都在这里?” “是啊!王爷放心,有小乔在,陛下很安全,听闻从前陛下也经常和颜大人一起在城外施粥,未曾发生过意外!”孟希言说“开春后四处都在用钱,此次户部的款还是从颜家借的,颜大人倒是慷慨,不仅开篷施粥,赠衣施药,还出资建屋!深得人心。” 顾时笙远远的看着萧洵,姜若樱拿着帕子替萧洵擦了擦汗,二人之间亲昵又自然的行为让他着实有些不爽··· 第73章 风起 红日西坠,暮色苍茫。 一群人纷纷乘上各自的马车回城。 萧洵与姜颜二人并肩而行。 姜若樱突然问道:“回来这些天都没见着睿儿,睿儿可还好?” 萧洵看着少女温柔如水的眼神,他愣了一下,脑海中浮现从前姜若樱帮他带睿儿时的画面,她总是那般细心,又疼爱孩子,睿儿在她身边总是不哭不闹,乖的没边。 “睿儿如今在摄政王府上教养着,姐姐若想见他,明日我带你去。” 姜若樱扬唇轻笑,“从前你总是将睿儿带在身边,除了我和阿渊你都不愿让旁人带他,如今倒也放心将他交与旁人教养了。” “摄政王是个可靠的人,睿儿在他身边倒也挺好。”萧洵心中有些苦涩,哪是他愿意将睿儿交给别人教养,当初也是形势所逼,但好在顾时笙待睿儿好··· 他正想着就见马车旁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正看着他。 顾时笙走到他们面前,才道:“陛下忙了一下午,也该回宫了,臣送你回去!” 姜若樱看着眼前高大俊美的陌生男子,不解的看了一眼萧洵问道:“这位是···” “这位是摄政王顾时笙!”萧洵大方的介绍起来“这位是江南制造总局的总司姜品言之女姜若樱!” 姜若樱闻言,规矩的对其行了个礼,顾时笙稍稍颔首致意。 “不曾想名震天下的摄政王竟这般年轻,当真是少年英雄!” 顾时笙勾唇道:“姜小姐过奖,早闻姜小姐秀外慧中,人美心善,今日倒是见识到了!” 二人官方的客套了两句,颜故渊便送姜若樱回府。 马车启动,车内顾时笙一如既往般正襟危坐。 萧洵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 “做什么这么瞧着我?” 萧洵笑了起来:“没什么,难得活阎王还能有好好与姑娘说话的一日。” “怎么我平日不能与姑娘好好说话吗?” “没有···”萧洵侧歪在软垫上,懒声道“大概是你平日太凶了些,姑娘都怕你,你看我宫里那几个丫头平日嘻嘻哈哈,可见了你都不敢吭声。” 顾时笙见他有了几分疲态,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萧洵接过杯子,慢慢的抿着茶水。 “你与她关系很好?” “谁?” “姜若樱!” “嗯!跟阿渊一样,都是我朋友,只不过她是女子,自然不如我跟阿渊那般亲近!” “亲近?”顾时笙狭眸微眯,透出几分危险的意味。 萧洵见他眼神不对,忙坐直了身子,正色道:“我说的是朋友之间的亲近,你可别瞎想啊!” 顾时笙轻笑:“我想什么了?” 萧洵颇有微词地道:“我哪知道?你这人啊,怪能乱吃飞醋的,我可怕了你了。” 顾时笙干咳了一声,而后又问:“那她此次入京做什么?” “说是太后想她了,便叫她入京见见,但我知道还有别的事,只是未言明!” “哦?”顾时笙故作诧异问道“何事?” “跟她婚事相关!” “太后···不会想把她嫁给你吧?” “噗~”萧洵刚喝一口水就被这么一句话呛的喷了出来。 顾时笙被他喷了一脸,只是淡定的拿出帕子擦了一把。 “瞎说什么呢?”萧洵白了他一眼“是她和君卿的婚事!” “齐州君家?”顾时笙随手丢开帕子,云淡风轻道“可我怎么记得你父皇是许了七公主长宁给君家的,难不成长宁公主死了,又指了姜家姑娘?皇室公主这么多,君家独子这个香饽饽,怎么说也轮不到一个姜家二房的女儿吧?” 萧洵叹了口气,解释道:“本是指了七姐姐给君卿的,可我那个师兄不务正业,四处游荡,总是找各种借口推迟婚期,可君家并未拒婚,总不好突然收回赐婚,父皇以为他不喜欢七姐姐,又指了若樱给他当妾室。未娶正妻不得娶妾,可能父皇是觉得若樱也在君家听过学,便是为了若樱,君家也能早些将婚事办了,可是没想到这一拖就是五年,连七姐姐都病逝了这婚事一直没办。” 顾时笙歪在软垫上,轻托着下巴,“所以她来请旨成亲的?七公主死了,如今你在位,她想做正室?” “额··”萧洵面露难色道“倒也不是!” “那是做什么?” “她和君卿这婚事得退!” 顾时笙观察着他的神色,对方似乎有不便之处,他笑道:“君卿是你师兄,我虽没见过君卿此人,但听闻君家嫡子文武双全,貌比潘安,还精通医术,难不成还配不上她?” “这跟配不配得上没关系。”萧洵说“君卿再好,他们不合适都不是一桩好姻缘,父皇当初乱点鸳鸯谱,君卿没说不娶只是不断的推迟婚期,平白耽误了她这些年。现在父皇死了,她也都十九了,再过了年可就二十了,世家贵女及芨后就可以出嫁了,她这年纪没嫁,姜家自然着急!所以才想着看看能否解除婚约!” “真的只为此事?”顾时笙狐疑的看着他。 “嗯!”萧洵真诚的看着他点了点头。 顾时笙轻笑一声:“是吗?你对她倒是好的很,她一回来,你让人又是送吃又是送穿,只是你一个皇子,跟一个世家贵女走的这么近?不怕坏了她名声?” 萧洵怔了一下,他有种被人审问的感觉,顿时有些不悦,他理直气壮道:“我们之间止乎于礼,从未逾矩!如何坏的了她的名声?” 虽是这么说着,可他却也觉得有所不妥,从前三人都还小,自然不必忌讳男女之妨,可如今到底是都长大了··· 萧洵抬眼时正撞上顾时笙似笑非笑的眼眸。 “咳!”萧洵有些心虚道“好嘛,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马车缓缓驶进了皇宫,顾时笙站在宫门口目送着渐渐没入甬道的马车。 孟希言看了一眼远处走来的曲方,提醒道:“王爷!曲先生来了!” 曲方对着他行了个礼,将自己所查之事一五一十的与他说了。 顾时笙听完后,想到萧洵与他说的并无出入,这才点了点头。 “先生可知道君卿是什么样的人?” 曲方说:“君卿此人却有才能,可惜生性浪荡,少年时期倒也是个光风霁月的世家公子,说是与五皇子萧钰尤为交好,可五皇子死后他就变了性情,时常流连青楼妓馆,甚至日日夜宿飞花馆,想来姜家早有了退亲之意。” “君卿和五皇子?”顾时笙眼眸微眯,作思考状。 曲方笑了笑道:“那姜家小姐倒是名声好的很,从前在太后身边养过一段时间,年纪小小不仅吃斋礼佛,还时常开篷施粥,事事亲力亲为,受过她恩泽的人数不胜数,倒像是个大慈大悲的活菩萨,这样的姑娘,给君卿做妾,按我说到底是君卿不识抬举了。” 顾时笙嘴角微挑:“是吗?既然这般好,退了亲自是要选个最好的人给她了。” 曲方小声道:“她这次回京却是太后的意思,陛下如今后宫空置,朝中多少人盯着那后位,只怕太后想安插自己的人。 姜家长房虽然倒了,可姜家久居京中多年,势力盘根错节,朝中大半的人都与姜家有或多或少的牵扯,此前爆炸的案子,陛下只是惩治了姜行之,其他人并未牵连,王爷如今要辅佐陛下做一个明君,自然不能一直以武力控制朝堂,只要太后提议,陛下愿娶,合情合理,朝中大臣都会赞成。” 顾时笙若有所思的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 第74章 醋王,别闹 次日, 顾时笙一大早就听孟希言说,有人知道云蝎阁和暗香阁的信息,那人曾是云蝎阁的一名杀手,因为犯了错要被云蝎阁追杀,便躲去了北梁军中。 恰逢北梁军七芒山剿匪大胜而归,顾时笙便带着人去了解岭的北梁军营,直到午后才回来。 骏马在北梁王府门前停下,顾时笙刚翻身下马,就看到外面停着宫里的马车。 张伯见他回来,忙上前道:“王爷,陛下来了,还有···” “知道了!”对于萧洵来找他,他早已见怪不怪了,今日他没去上朝也没派人与萧洵说一声,想来对方是担心他才跑来看看,顾时笙想到此处心头一暖。 张伯欲言又止,既然对方都说知道了,他便也没再说什么。 顾时笙满心欢喜的朝着后院快步走去,远远的就听见一阵欢声笑语,还夹杂着一个女子的声音。 花架上的蔷薇花开的正盛,花架下姜若樱正给萧睿讲着故事。 “后来每逢七月初七,天上的喜鹊就会自发搭起一座鹊桥,牛郎就能与仙女见上面了!” “若樱姐姐!”萧睿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问道“他们只能一年见一次吗?” 姜若樱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瓜柔声问:“睿儿不喜欢这个结局?” “嗯!”萧睿仰着小脸“我想要他们天天见面!” 萧洵笑道:“傻睿儿,你想想,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其实仙女天天都能见着牛郎!” 萧睿闻言,亮晶晶的眸子转了转,而后开心道:“是啊,九哥真聪明!睿儿也想天天见着若樱姐姐,九哥从前说要娶若樱姐姐的,你什么时候把若樱姐姐娶回来?” 此言一出,二人皆尬,姜若樱更是脸上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晕。 “额···这个···”萧洵尬笑了一下“你莫放在心上,睿儿还小,童言无忌!” 姜若樱淡淡的笑着点了点头。 萧洵正想着如何转移话题,一抬头就见顾时笙正站在了蔷薇花架外看着他,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微微眯起的眼眸却透着几分危险。 “陛下带着姜姑娘来怎的不提前说一声,臣也好略尽地主之谊!”顾时笙的语气平淡却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不悦。 萧洵与他相处这些时日,一听这语气多半是不开心的。 姜若樱起身行了个礼,二人官方的客套了几句,顾时笙就走了。 萧睿缠着姜若樱给他讲故事,萧洵借机离开。 “阿笙哥哥!”萧洵忙叫住顾时笙,见对方没有放缓脚步,而是当作没听见继续离开。 “阿笙哥哥,我叫你呢!”萧洵小跑着追上他。 “听见了!”顾时笙语气冷淡“不去陪你的若樱姐姐吗?” 萧洵大囧,果然又吃醋了!这个醋王! “我这不是担心你嘛?”萧洵讨好的笑着,语气都比平日里温柔了许多“你今早怎么没来上朝?” 顾时笙看了他一眼,对方却趁机拉住了他手,手心传来温润柔软的触感,瞬间让他软了心,也放缓了脚步。 “有云蝎阁和暗香阁的消息,便去了一趟解岭。” “那你可得跟我好好说说!”萧洵将他拉到了就近的假山旁。 顾时笙看了一眼他笑眯眯的眼眸,只叹了口气道:“北梁军中有一人曾是云蝎阁的杀手,因犯了云蝎阁的忌讳,执行任务时放走了一个身怀六甲的孕妇,所以上了云蝎阁追杀名单,之后便躲在北梁军中。” “那他可说什么了?” “没有什么有利的消息,云蝎阁和暗香阁两位阁主是相识,他们上面还有一位神秘的主子,他们听命于那人,除了他们的阁主,没人见过那位主子,而他在云蝎阁时也从未见过他们阁主的真容,只知道这位主子厉害的很。”顾时笙看了他一眼道“可他也说了,涉及朝廷的事只有那位主子亲自下令他们才会接手!” 萧洵紧皱着眉心,喃喃自语道:“所以是这个‘主子’要杀我啊!我这是得罪了谁?” 顾时笙神色凝重的看着他:“怕吗?” 萧洵扫了他一眼道:“不怕!我又不是吓大的!” 顾时笙轻笑:“真的不怕?” 萧洵心虚的看了他一眼,耷拉着脑袋,有一群杀手可能随时跳出来要杀他,他又喜欢出宫溜达,自然是害怕的··· “过来!” “啊?”萧洵还没反应过来,后领已经被提了起来,他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顾时笙拎进了假山洞里。 男人壮实的臂膀一把将少年抵在假山壁上,深邃的双眸盯着少年略显慌乱的眸子。 萧洵不自然的吞咽了一下:“你···你干嘛啊?” “你想娶姜若樱?” “啊?”萧洵脑子一懵。 “我说,你想娶姜若樱?”顾时笙的语气有了几分怒意,但凡萧洵有这个想法,他都想将对方弄死。 萧洵无奈的笑了笑,“睿儿瞎说的,你咋还当了真?” “睿儿从来不会瞎说,必然是你说了什么!” “额···”萧洵一时间尬住,他从前跟睿儿随口提了一句:娶妻当娶姜若樱。不曾想睿儿竟一直记到现在··· 顾时笙见他发愣不说话,心中的醋意更甚。他心烦的很,一个颜故渊不够,还来一个姜若樱! “想着怎么糊弄我吗?” “····”萧洵无奈叹气。 “叹气又是什么意思?” “····”萧洵看着眼前像个被人挖墙脚的怨妇一般,忽而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时笙也觉得自己有些小气了,他转身就要离开,忽觉腰间一紧,后背贴上一具温软的身体。 萧洵又好笑又无奈,他柔声嗔怪到:“怎么了?醋王,谁的醋都吃!那都是儿时的玩笑话了,怎的还气上了?” 面对萧洵的投怀送抱,他一向是没有抵抗力的。 “那你不会娶她?” “不会,你可以放一百个心。” 顾时笙这才消了气,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姑且信你一回!以后你跟她保持···” 他话未说完,忽觉唇上一软,少年温润的唇瓣轻吻着他的,他顿觉小腹升起一股燥热直冲面门,呼吸瞬间急促。 萧洵安慰性的浅吻了一下,笑道:“你是怎么了?老是吃各种飞醋!这样可不招人喜欢的!” 萧洵把他当孩子一般哄着,让他所有的不悦顷刻间都化成一滩柔情。 “怪你,不给我安全感!” “你怪会颠倒黑白!哪日没见面了?”萧洵瘪瘪嘴“再说了,即使没见着,我做什么你不都知道吗?宫里那么多你的人,乔星策也天天跟着,我像是你的囚犯一般,你还说没安全感!” 顾时笙呼吸炙热,哑声道:“真想把你拴在腰上,日日带着,免得他人惦记!” 说着他猛的将萧洵托起,堵上了那两片薄唇。 有些人学习能力真是天生的。 精湛的吻技瞬间让他两股颤颤。 眼见又要羊入虎口,萧洵慌忙推开他。 “别···”萧洵挂在他身上,不安的朝假山外瞄了一眼“别闹···外面还有人呢!” 顾时笙轻啄了一下他的鼻尖,“韩玉和乔星策罢了,不用管他们!” “不行!”萧洵抓着他的耳朵“一会该走不了路的。” 顾时笙明知故问,“哦?为什么会走不了路?” 萧洵嗔怒的哼了一声,“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顾时笙噗嗤笑出了声,他压制住身体里的躁动,把人放下,可仍是不甘心的逮着人闹了好一会才放过他。 第75章 谣言 蔷薇花架下的姜若樱教着萧睿叠纸鹤,她心不在焉的看向二人离去的方向。 “小鱼!”姜若樱对身旁的丫鬟道“陛下都去一个时辰了,你去看看陛下什么时候回来?” 小鱼笑道:“姑娘不必担心,韩公公和乔统领也在呢,想来是摄政王有事同陛下商议。” 姜若樱不语,除了颜故渊,她信不过任何人,尤其是顾时笙这种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男人,又是造反又是扣押萧睿,怎么看都不是个可靠的人··· 她正想着,就见顾时笙神采奕奕的回来了。 “姜姑娘,时候不早了,睿儿今日的课业还未完成,夫子已经在小学堂等着了!”顾时笙开口语气已然平静不少。 姜若樱见对方是要下逐客令了,她不急不忙的站起身,对顾时笙道:“摄政王可否单独聊聊?” 顾时笙本就冷僻,不愿与旁人多话,但萧洵如此看重她,想来这个姑娘在他心中不简单,思考一番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 萧洵被他闹乱了仪容,在屋里整理好衣衫,韩玉又替他重新梳好头发,二人才出了门往蔷薇花园子走去,还未到蔷薇花架,就见萧睿气鼓鼓的来了。 “九哥!”萧睿看到萧洵,声音中满是委屈。 萧洵失笑,将人抱了起来柔声问:“怎么啦?不是说夫子早在小学堂等你了吗?你还没过去?” “九哥,你没看见,刚刚王叔他···” “陛下!”顾时笙的声音打断了萧睿的话,他走了过来,看到萧睿还抱着萧洵的脖子撒娇。 他蹙起眉道:“夫子等你半天了,你还不过去?” “哼!”萧睿抱紧萧洵的脖子,似乎在生他的气。 萧洵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才看到顾时笙身后的姜若樱。 姜若樱神色如常朝着他行了礼:“陛下可要回宫了?” 萧洵正要答话,却眼尖的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红印,像是被人掐出来的,连手掌也摔破了皮,再看她身旁的丫鬟瑟瑟发抖的模样,似是敢怒不敢言··· 萧洵狐疑的瞥了一眼顾时笙,将怀中的萧睿放下,径直走到姜若樱的面前,欲查看她的伤势,姜若樱将手往后藏了藏,“陛下这不合规矩!” “你我之间不必在意这些,我就看看你伤的如何!”他这般说着像是故意说给顾时笙听的一般,更是不由分说的拉过她的手查看,两只纤纤玉手已然擦破了皮,渗着血珠。 姜若樱温柔的笑着道:“陛下,我没事,方才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一跤,一点小伤而已。” 顾时笙轻嗤一声,带着几分不屑与嘲讽。 萧洵看着她脖子上的红印,他早已了然。 “九哥!”萧睿抱住萧洵,转而怒瞪了一眼顾时笙,告起状“王叔坏!我忘了带纸鹤,回来拿时就看见王叔他欺负若樱姐姐!” 姜若樱蹲下身温声软语的安慰道:“没有的事,睿儿看错了!” “我都看见了!若樱姐姐还替他说话!就是王叔欺负了你!”萧睿委委屈屈的小声嘟囔着。 姜若樱心头一暖,只笑道:“真不是,姐姐自己摔的。” 萧洵早已经没了好心情,他回头瞪了一眼顾时笙,对方只是不耐烦的眯着眼。 “好了!”萧洵扶起姜若樱,道“姐姐先去车上等着,我们说会话就出去!” 姜若樱点了点头,走之前还不忘安慰的摸了摸萧睿的头。 待姜若樱走后,萧洵将萧睿交给一旁的刘婶,让刘婶带他去小学堂。 萧洵语气不悦,“她对睿儿有恩,睿儿也喜欢她,你若是不喜她,下次你让人送睿儿入宫见她便是,不必如此!” 顾时笙冷笑了一下问道:“你也觉得是我伤的她?” “我不明白,但凡我跟谁亲近一些,你就敌意这么大,你至于吗?” “她也说了是她自己摔的,你怎么就不信?” “那掐痕怎么说?”萧洵又气又无奈道“别说也是她自己掐的,我认识她的时间比认识你的时间久太多了,她是什么的人我最是清楚,哪怕从前她被贪玩的庶妹推进湖里,为了庶妹母女不被赶出府她也会说是自己不小心掉进湖里的。” 顾时笙愣了愣,忽而想通了什么,他低笑一声阴阳怪气道:“那可真是个良善的可人。” 萧洵不想与他争辩只丢下一句“你以后离她远点!” 顾时笙看着少年离开的背影,他心累的叹了口气,萧洵久居深宫,后宫的招数见的比他多,可对方就是这般无条件的相信姜若樱,连一向孤傲不与人亲近的颜故渊都与她交好,或许姜若樱真有点东西··· *** 这日,京中突然流言四起,皆是传着皇帝和摄政王的轶事。大街小巷,贩夫走卒口口相传,皇帝和摄政王有不可告人的关系,疑似龙阳,传的有鼻子有眼的,又被人添油加醋后传的极为难听。 顾时笙还未去上朝,孟希言就来了,说了一通外面的传言,顾时笙听的脸都黑了,只让孟希言把散播谣言的人找出来! 清晨的太辰宫内。 萧洵正吃着早膳,韩玉匆匆从外面进来,附在萧洵耳畔说了什么。萧洵险些一口白粥喷了出来,呛的他直咳嗽。 萧洵也无心吃早膳了,将手中的筷子一丢,无力的扶额,他瞬间觉得自己没脸走出太辰宫了。 金殿上。 顾时笙一进殿,原来窸窸窣窣的讨论声立马安静了下来。 上官珏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顾时笙面不改色。 萧洵来的时候,发觉朝堂氛围不对劲,每个人都神色怪异,尤其是上官珏,始终眉头紧锁,眼神怪异。 他心下隐隐不安。 “陛下!”礼部的程宥宁上前一步道“近日京中有些不好的传言,虽是谣言,不能尽信,但西沙使团马上就要入京和谈了,届时只恐有失国体,还得尽快压下流言才是,且,臣以为,陛下如今已满十八,后宫依然空置,甚有不妥,我朝男子十六即可娶妻生子,国不可无母,还请陛下早日立后才是。” 上官珏上前一步:“陛下,臣附议!” 群臣:“臣附议!” “····”萧洵心烦气躁,果然群臣都知道了。 顾时笙不动声色的看着龙椅上的人,此时立后自然能平息谣言,但此事透着蹊跷··· 第76章 勾心斗角 萧洵心浮气躁的下了朝,恰逢太后生辰,京中各大府邸的命妇们都入宫送礼庆贺,萧洵下了朝后依例过去拜贺。 韩玉:“陛下,今年先帝新丧,一应宫宴都不能大肆举办,太后那边只办了个小宴,请了朝中几个命妇,这会都已经到了。” 萧洵点了点头:“从前太后生辰都在庆云殿办的,今年倒是第一次如此低调。” 还未到福寿宫门口就听见一阵谈笑声。 萧洵一进去才发现太后正与几个命妇聊的开心,萧宸和萧亓也在,姜若樱坐在太后身旁的小桌,见萧洵来了才纷纷起来行礼。 太后热络的招呼着萧洵在她身旁的主座坐下。 太后与几个命妇们谈论着各家子女的新妇如何孝顺懂礼,各种官方的夸赞。 忽然,太后话锋一转道:“陛下,昱王,你们几个孩子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如今也都到了成家的年纪了,哀家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有瞧上哪家姑娘告诉哀家,哀家替你们筹谋,尤其是陛下,如今已经是一国之君了,后宫不可一日无主,需得早日立后,充盈后宫,好让哀家抱上皇孙,免得朝中大臣们总惦记着。” 太后故意加重了最后半句,京中刚传出他和顾时笙的流言,他又朝堂上刚被一群大臣施压,太后这么说,明眼人一听便知道何意。 萧洵默默的饮茶,他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对面的萧亓,萧亓未娶正妻却养了一屋子的侍妾,还得了两个庶子,本是不光彩的事,太后一直避而不谈,可今日是她生辰,这么多命妇在场,他与萧亓这些年倒也相安无事,也不好驳了对方颜面··· 太后似乎也早料到对方不会驳她,才敢无所顾忌的提起此事。 “母后说的是,只是···”萧宸勾唇,眸中却无笑意,他依然温声软语道“三哥是长,膝下又有两个庶子,怎么说也该三哥先娶正妻,母后应该多督促三哥,早日娶个皇嫂回来。” 太后脸色一僵,顿时有些难堪,她似乎没想到萧宸会替萧洵出头。 萧洵也没有料到,这个一向喜欢隔岸观火的六哥会突然为他开口。 而萧宸只是默默的拨弄着杯盖,淡然自若低头呷了口茶水。 在场的命妇闻言皆不敢出声,也不敢直视太后,气氛有些焦灼。 太后很快恢复冷静,只故作嗔怪道:“亓儿,听见没有?你这做哥哥的要给弟弟们做榜样!” 萧亓没听出气氛不对,还憨憨的笑着点头。 太后看着不争气的儿子,又气又恼,她重新挂起笑脸,顺势说道:“听说君家的慧丫头今年也十五了,亓儿也是见过的,哀家记得惠丫头满月时亓儿还很喜欢那孩子,如今倒也是到了婚配的年纪了。” 气氛缓和了少许,一个命妇赔着笑接话:“太后说的可是齐州君家?” “自然。”太后笑眯眯道“哀家从前就喜爱那孩子,曾经也与君夫人谈及此事。” 命妇们笑呵呵的谈论起来:“君家一门双杰,一个军功卓着,一个文坛之首,君将军家的姑娘自然是好的。” “是啊,若是能结亲自然是门好婚事,只是君将军只一个姑娘,怕是舍不得这么早嫁人的。” 命妇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笑谈着。 萧洵眼眸沉了一下,太后这是想给萧亓说婚事,姜若樱和君卿的婚事谈不拢,君家手握二十万守备军军权,君远只有一子一女,若是娶了君慧,自然是得了君家助益,此事敏感,不曾想太后竟明目张胆让萧亓娶君慧。 纵使萧亓再傻,他也知道君家的姑娘不是一般人敢娶的。 君家在得君惠之前有过一女,当时谭贵妃正得宠,只是跟庆御帝提了一句就被罚跪佛堂清心半月,可这事皇宫上下都知道,都道庆御帝是想收君家姑娘入宫的,若非那丫头夭折早就入了后宫。 萧亓抬眸扫了一眼萧洵和萧宸,萧洵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萧宸一向是看不出情绪,只是挂着淡淡的笑意。 太后只当没看到他们的脸色,依旧慈祥的笑着拉着萧亓的手道:“你是哥哥,这些年自在惯了,也该成婚了,侧妃你自己选便是,这正妃啊还得挑个知书达理的,我瞧那慧丫头就挺好的,陛下,你觉得呢?” 萧亓不敢插话,只是别扭的笑了笑。 “母后”萧洵面上挂着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慧儿的婚事还得问过君远才是,等惠儿及笄了,朕自会与君远和老师商议。” 命妇们都是精明的,又会察言观色,见萧洵不乐意自然不敢帮腔。 太后眼眸微眯,语气依然温柔地道:“那可得劳烦陛下费心了,只是陛下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册立后宫了,不知陛下可有中意的姑娘?” 太后说着瞥向了一旁的姜若樱。 萧洵一怔,原来真正的目的在这里,才拒绝了太后提议的君慧和萧亓的婚事,命妇们都看着,若是再拒绝这事便说不过去,好一个声东击西··· 太后又继续道:“若樱是个好姑娘,你们二人自小青梅足马···” “姑母···”姜若樱握住太后的手娇俏的笑着,撒娇道“您可答应若樱让若樱自行择婿的。” 萧洵捏了一把汗,幸好姜若樱及时解围,话一旦说过了就显得二人之间有什么秘闻,命妇们都在场,一旦传出二人有点什么,届时京中除了他萧洵,还有哪家敢娶姜若樱? 姜若樱提了这么一句,太后看了看几人的脸色,她只淡淡一笑:“罢了,哀家也不乱点鸳鸯谱了,婚姻之事,你们也都上点心,哀家还等着含饴弄孙呢。” 几人又聊了些家长里短。 少许,太后握着萧洵的手温言软语道:“陛下如今的处境哀家知道,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应同气连枝一致对外,如果有什么哀家和你哥哥们能帮上忙的也别一个人扛着,毕竟都是血脉相连的兄弟,也好过外人。” 太后口中的外人自然指的是顾时笙。 萧洵笑而不语,他知道太后这是朝他抛来的橄榄枝,对他示好,他也知道太后必有她想要的东西。 萧洵只坐了一会便从福寿宫出来了。 第77章 围城背后的秘密 “陛下。”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六哥?”萧洵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也出来了?” 萧宸淡淡一笑,对着他行了礼才道:“太后生辰,已经见过礼了,他们聊天我也插不上话,便出来了。” 萧宸生了一副温雅公子的模样,一言一行都散发着书香之气。 想到对方刚刚为自己出头,萧洵心中与他亲近了几分,他问道:“听闻榆太妃前些日子病了,如今身子可好些了?” “母妃这头疾已是老毛病了,承蒙陛下关心,让太医们照料着,如今已经好多了,能下床走动了。” 萧洵莞尔一笑:“那就好。” 萧宸走近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温和,问:“有些日子没见陛下了,陛下可还好?” 萧洵看着他,想起那日他要出城时只有这位六哥来阻止他,对方少有的动了气,是担忧的神色。 “朕很好,是有些日子没见你了,你如今闲着,得空了不妨常来宫中陪朕说说话···” 萧宸眸中亮了一瞬,他轻声问:“陛下此言可当真?” “自···” “陛下!” 萧洵正想答应对方,一个声音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阿渊?”萧洵惊诧的看着突然出现的颜故渊,对方只是冷淡的睨了萧宸一眼,随后便对着他行了礼。 “臣有事找陛下,陛下现在可有时间?” 萧洵知道颜故渊不喜萧宸,便打发了萧宸。 颜故渊看着萧宸远去的背影蹙眉道:“陛下还是与他保持距离,此人深不可测,绝非善类!” 萧洵扑哧一笑:“明明你们接触的少,怎的你对他敌意还是这么大?” 颜故渊复杂的看了一眼萧洵,而后道:“他和萧珩萧奕也好,物以类聚,这些年我硬是没找到一点他的破绽,这个人远比那两个没脑子的强多了,我观他看你的眼神不对,你还是小心些。” 萧洵拍了拍他的肩道:“连你都没有找到破绽说明他没问题,你看他对谁都好,不像假的,你要是不放心,改天我找机会让你俩对弈一局,你们俩都是弈棋高手,你这以棋观心术这么厉害,总能让你看清他。” “你以为我从前没找过他?他未必愿意与我对弈!” “额···这···那就不管他了,他也没做什么,你看他天天种花养鱼···” “陛下!”颜故渊神情严肃的看着他,正色道“等他做了什么就来不及了,刚刚若是我没来,他必然要跟陛下要入宫金牌,陛下是不是也会给他?” “···”萧洵汗颜,颜故渊可真是太了解他了,若是萧宸提了,他还真会给··· 萧洵干咳一声缓解尴尬:“不说他了,你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颜故渊想起今日听到的谣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随口道:“没事,就是来看看你,顺便给太后送礼,今日太后可说什么了。” 颜故渊对太后太了解了,她困在行宫那么久,韩王也憋屈这么久,这是她出行宫后第一次与命妇相聚,必是会整出点什么事。 萧洵想了想还是将今日的事一一与他说了,二人边走边谈。 颜故渊听完思索片刻后道:“若是你娶了慧儿倒是件好事!君家今后便是你的助益了。” “可我总觉得北梁军围城之事有问题,君远可不是庸才,他背后还有老师,北梁军过齐州,是不是来的太顺利了些?” “嗯···北梁军那么轻易过齐州此事必然是有蹊跷,君家和顾家若是能相互制衡自然是最好的,怕的是他们联合。” 萧洵想了想道:“我觉得联合倒不太可能,若你是君远,当时的情形,你会怎么做?” 颜故渊凝眉思索片刻道:“守备军二十万,有后方物资支持,还占据了地理优势,且当时北梁军只有十万,力量相差悬殊,说是首战出师不利,又被烧了军粮,军心大乱,不敌北梁军龟缩回齐州城,总之输的有些难看。怎么说都是先帝做的过分了,顾驰安一生忠于皇室,可以说是愚忠,但先帝还是杀了顾驰安,君远也不傻,连顾驰安都被杀了,他自然心里慌得很···” “你觉得君远是故意放北梁军过齐州?” 颜故渊叹了口气道:“八九不离十。” 萧洵蹙眉,虽然他早就怀疑了,可经颜故渊一说他便更加确定了。 颜故渊轻拍了拍他的肩,低声安慰道:“别担心,一切都在计划中,终有一日他们都会臣服于你,耐心点。” 萧洵看着他坚定的目光,紧皱着的眉心舒展开来。 颜故渊运筹帷幄的样子让他心安。 二人又去勤政殿聊了好一会西沙和亲之事,直到天色渐暗,颜故渊才离去。 乔星策带着羽林卫巡逻,远远的看见一抹青衣,二人对上眼,乔星策抬手正想打招呼,就见颜故渊迅速转移视线,加快脚步走了。 乔星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颜故渊还是不待见他,难道那次破屋的事将对方得罪了个干净? 然而,此时的听雨阁内,宫人们窸窸窣窣的准备着酒菜。 姜若樱一身樱粉色的宫装,正坐在梳妆台前,太后接过一旁侍女的发梳,替她梳着如墨的乌发。 “若樱啊!”太后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她一边梳着一边道“哀家疼你多年,今晚姜家能否翻身就看你了。” 姜若樱凤眸微黯,却是说不出的悲凉。 “姑母确定这招能行得通?” 太后放下手中的梳子,俯下身,她轻抬姜若樱的下颌,看着镜中惊艳绝伦的脸蛋,道:“我们没的选择,这是你们二房唯一的机会了,按他说的做。” 赵福安轻声道:“太后,姜姑娘,陛下马上就来了。” 太后起身扶了扶自己的发髻,最后看了一眼姜若樱道:“你和陛下好好谈吧!哀家就先回去了。” 听雨阁内的人纷纷撤走,只留下三五个宫女。 姜若樱复杂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酒杯。 不一会,外面隐隐传来行礼的声音,姜若樱起身,抬眸却撞进一双幽深的眸子。 “怎么是你?” “你以为会是谁?”顾时笙不理会姜若樱的错愕的神情,他瞥了一眼小桌上丰盛的晚膳,他冷嗤一声,走到餐桌前自顾自的坐下。 姜若樱挥手退下了屋内伺候的宫女。 “看来姜姑娘今晚准备和陛下一同用膳,还都是陛下喜欢的吃食!没少费心思啊!” 顾时笙说着拿起那一碟精致的糕点,放在鼻子下面轻轻嗅了嗅又放了下来。 姜若樱从容的在桌旁坐下,语气如常:“臣女与陛下是旧识,吃顿饭不过分吧?” “可惜今晚陛下来不了了。”顾时笙说着又拿筷子夹了一筷子鱼放到鼻下轻轻的闻了闻。 姜若樱微微蹙眉,见对方像个查案的官差一般,她轻笑道:“摄政王多虑了,这些饭菜都是干净的,臣女视陛下如亲弟,怎会下毒害他?” “亲弟?”顾时笙轻笑一声,带着几分鄙夷“太后费心为你谋划,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又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不想着先怀上龙子,做他的皇后吗?” 这般露骨邀宠的事被人用这样的口气说出来,姜若樱羞红了脸,她局促的捏紧了手中的帕子。 第78章 离间 顾时笙睨了她一眼,依旧我行我素的夹菜。 “若是陛下对臣女无意,他自然不会碰臣女!” “他当然对你无意,更不会碰你!”顾时笙勾唇“想来姜姑娘已经听到了外面的那些谣言,不瞒你说,那不是谣言,他萧洵,是本王的人!” 姜若樱早听闻外面的传言,说是摄政王夜夜流连后宫,对小皇帝做尽禽兽之事··· 她少有的动了怒气:“他是皇帝!你竟敢如此欺辱他?!” 见到对方动怒,顾时笙放下手中的筷子,只道:“可他乐意,姜姑娘不知他私下是如何与本王亲近,说起来我们是郎有情妾有意,算不得欺辱,外人也管不着!” 姜若樱脸色苍白,因为愤怒嘴唇有些微微发抖,手中的帕子更是被她揉皱了。 顾时笙勾唇,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姜姑娘这后位是坐不上了,如今前朝后宫都在本王的掌控之中,没本王的许可,他不敢纳后,姜姑娘趁早死了这份心,至于你们姜家做的那些混账事,该算的账还得算。” 姜若樱一怔:“什么意思?” 顾时笙不急不忙的拿起酒杯轻嗅了一下,呷了一口酒道:“陛下来见姜姑娘的路上被本王截住了,有几份紧急的折子要陛下亲自处理,里面正好有一份你父亲和兄长抄家斩首的折子,本王也想看看,陛下会秉公处理还是徇私枉法。” 姜若樱再也坐不住了,她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若是因着你就放过你父兄,这个皇位也该换人坐了!”顾时笙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席间换座一般轻松。 “你竟如此逼迫他?” “逼他的不是本王,是你,假如那日你好好听本王的话,即日就回了江南,本王也不会去深挖你入京的目的,可你非要整那一出。”顾时笙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他玩弄着手中的酒杯道“你藏了睿儿的纸鹤,又故意在睿儿回来取纸鹤时在他面前演上那么一出,便是要离间本王与陛下,可本王一直想不通你这么做为了什么?于你和姜家都没有好处····” 顾时笙凝眉思索片刻,而后狐疑的看着姜若樱道:“难不成有人提前抓着你父兄的把柄了?” “摄政王想象力真丰富。”姜若樱已然恢复了冷静,“这事迟早瞒不住,如今姜家只剩下我父兄,宫里只有姑母一人,若我当不上皇后,姜家就真的再无翻身之日了。” “自姜行之之事后,你们姜家就注定要从世家除名了。” 姜若樱抿唇不语,眸光却落在了他腰间的匕首上。 顾时笙戏谑道:“姜姑娘,今日这饭还吃吗?” 姜若樱不答,反问道:“摄政王可知你腰上那把匕首的来历?” 顾时笙狐疑的看了她一眼,这是前段时间萧洵随手送给他的,倒是个难得锋利的匕首,做工甚是精巧,一看就不是俗物,他拿出匕首瞧了瞧问道:“总不会是你送他的。” “巧了,这把匕首还真是出自我手!” 顾时笙微微蹙眉。 “前几年,家中门客献上一块不可多得的玄铁块,我父兄将它闲置在库房,我便将它给了阿渊让颜家的工匠打成匕首,陛下见了甚是喜欢,我便将它赠给了陛下,陛下又让巧匠在刀身上刻了桃花的图案,他一直宝贝的紧。”姜若樱对他伸出手“那桃花的样式还是我给他画的。” 顾时笙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匕首递给她。 姜若樱拔出匕首,指腹轻抚上刀身上的桃花图案,她浅笑道:“你以为今日这顿饭是请陛下的。” 顾时笙眼眸微眯,廊外的宫灯突然熄灭了一盏,他看见姜若樱眼底闪过一丝苦涩,他察觉不对,可当他要去夺刀时,那把匕首半截刀身已经没入她的腹部。 殷红的鲜血汩汩流出,姜若樱忍痛拔出匕首,再补上一刀,顾时笙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夺过她手中的匕首,他眼中尽是错愕之色。 那一刻他来不及多想,只知道这个女人还不能死··· “若樱!”萧洵站在门口,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顿时傻了眼。 “你放开她!”萧洵厉声吼了一句,冲了进去,用力推开顾时笙,忙接住了倒下的姜若樱。 “小姐!”丫鬟小鱼吓得花容失色。 姜若樱脸色惨白,秀眉紧蹙,身上的衣裙早已被鲜血染红,她痛苦的咬紧了贝齿。 “传太医!快传太医!”萧洵朝着吓傻眼的小鱼喊道,小鱼这才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叫人。 “洵···洵儿···”姜若樱抓着他的手。 萧洵紧握着姜若樱的手安慰道:“别怕,你不会有事的,太医马上就来了,你坚持一下!” “洵儿,对不起,我不该···觊觎后位的。”姜若樱疼的面色惨白,她看向顾时笙道“摄···摄政王,答应我的···莫要反悔。” 萧洵不可置信的看向顾时笙,而顾时笙似乎也没有料到对方会突然说出这种让人无限联想的话。 太医很快就来了,一群太医在屋内手忙脚乱的救治。 萧洵坐在外面坐立难安的等着,顾时笙一言不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太后急冲冲的赶来,一来就抓着萧洵的手焦急万分的问道:“陛下,若樱怎么样了?” “说是伤的险要,太医在救治!” “怎么会这样?”太后哭出声来“她今日精心准备了晚膳,要和陛下一起用膳的,怎么突然伤的这么重?陛下自幼喜欢粘着她,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如今何故伤她这么重?” 萧洵一阵头疼,他知道太后这是故意这么说,可他却无力辩驳,只是狠狠的剜了对面的顾时笙一眼。 “哎呀!血止不住啊,救不了了。”里面传出太医的声音。 萧洵忙起身冲了进去,之见姜若樱毫无唇色的躺在床上,腹部的伤口触目惊心。 “陛下···”姜若樱气若游丝的唤了他一声。 萧洵慌忙过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怕!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 “快救她啊!她要是死了,朕砍了你们的脑袋!”萧洵失控的大喊,太医们手忙脚乱的止血。 萧洵喉间发紧。 那年,他不甚让萧睿走失,还被劫匪盯上,她一个柔柔弱弱的世家姑娘,手无缚鸡之力,面对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竟然不顾自己名节清白都要护住睿儿。 他和颜故渊赶到时,她的丫鬟被打晕了,而她却被几个匪徒压在草垛上,衣衫都撕了,萧睿就躲在她身下的草垛里,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要疯了,她那样温柔如水的人竟然被人这般欺辱,他若是再晚一步,事后她也活不下去了··· 到底什么样的决心才能让她做到这个地步? 他欠着姜若樱一条命··· 姜若樱朝他伸出手,泪水从眼角滑落:“陛下,答应我···别杀我父兄,好不好?” 萧洵握紧她的手,“只要你活着,我答应你一定保住他们!” “陛下!”颜故渊匆匆赶来,他拉开萧洵,往姜若樱口中塞了一颗药丸,又塞给太医一个瓷瓶道“快!用这个止血!” 太医们忙碌起来。 “阿渊···”萧洵看到颜故渊的瞬间,有种莫名的安心。 “别怕!”颜故渊轻声安抚道“没事的!那是君卿留下的药,她不会有事!” 顾时笙心浮气躁,他倒是不曾想到姜若樱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竟然下的了如此狠手··· 第79章 争执 太医忙活了一夜才保住姜若樱一条命,太后便将人接去了福寿宫照顾。 萧洵一夜未眠,准备洗把脸便就去早朝,他拖着一身疲惫回了太辰宫,见顾时笙正坐在茶案旁等着他。 “你还没走!”萧洵冷冷出声。 顾时笙抬眸看了他一眼,见他眼下乌黑,只道:“你一夜未眠,今日早朝就先推了吧!” “西沁使臣不日就要入京了,今日要谈西沁和谈之事,推不了!”萧洵语气冷淡,韩玉拧了帕子递给他,他只是胡乱的抹了一把脸。 见对方态度冷淡,顾时笙微微蹙眉道:“你就不想听听我怎么说?” “你说,我听着!” 顾时笙叹气道:“我若要杀她何必自己动手?” “是啊!”萧洵冷嗤一声“前朝后宫都在你摄政王的掌控之中,你要杀个人何须自己动手,别说小小的一个世家女了,便是这皇位你也可以随时换人不是?” 顾时笙顿生了几分不悦,“你不必阴阳怪气!有什么不满你大可明说。” 萧洵在韩玉的伺候下换着龙袍,他透过面前的铜镜睨了一眼身后软榻上的人道:“我哪敢不满!只是,我很好奇,若是我不杀姜品言父子,你打算换谁当这个皇帝?又打算怎么处置我这个废帝?” 顾时笙喝茶的手一顿,他抬眸看了一眼铜镜前的身影,放下手中的茶盏。 “别听那些丫鬟胡说八道!你好好处置,我自然不会把你如何!” “哐当!”萧洵一脚踹翻了面前的铜镜,再次被对方胁迫的感觉让他莫名的难过,他推开韩玉为他整理龙袍的手,面上的愠怒已经隐藏不住。 顾时笙扫了他一眼,站起身不咸不淡道:“吃完早饭再去上朝!” 萧洵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一股委屈涌上心头,他本以为两人的关系有所改变,如今却发现受制的一直都只是他而已。 退朝后,萧洵便直接去了福寿宫,姜若樱还没醒,他在床前呆坐了一会,太后在一旁有意无意的煽风点火,他听的烦了便回了勤政殿。 萧洵正心烦意乱的批着折子,就听到外面的动静,他扶额,只觉得脑门青筋直突突。 “你又来做什么?”萧洵语气不善。 韩玉知道二人不愉快,他识趣的退出门外,给他们空间谈话。 顾时笙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腿交叉。 “怎么?我还不能来?” 萧洵不理会他,只是低头处理折子。 “她说的那句话,你就不想问我答应她什么?” 萧洵抬眸睨了他一眼:“答应只要她死了,你就不追究他父兄的过错吗?” “你是这么觉得?” “顾时笙!”萧洵放下手中的笔,与他对视“我知道你不至于下手杀她,可你却有能力将人逼死。” “你觉得是我逼她自尽的?” “太后自是想保全姜品言,以为让她当了皇后,我就能赏她恩典,对姜品言网开一面,我答应你不会娶她就是不会娶!可她对我和睿儿有恩,我说了让你离她远点,你为什么做不到?” 顾时笙眸子微眯:“可我不信她,我让你跟她保持距离,你却只当耳旁风,还想与她共进晚餐···” “吃个饭怎么了?”萧洵怒了,对方的控制欲让他抓狂,他理直气壮道“你没来之前,我们吃过无数顿饭,她从未害过我,倒是你!如今你掌握着前朝后宫,便是我的生死都是你说了算,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一定要把我们之间那点微薄的情分耗干净吗?” 顾时笙被那句”微薄的情分”刺了一下,好似所有人跟他的情份都比他顾时笙要深。 “呵!情份?”他冷嗤一声“你我之间什么情份?你觉得我在意你怎么想吗?你左右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你看我稀罕什么狗屁情份吗?” 这话仿佛晴天霹雳一般砸在萧洵头上,他顿觉周身一阵寒凉,又觉得被人羞辱了一般,他不敢相信顾时笙会说出这样的话。 “呵呵!巧了,我也不稀罕你!”萧洵满腔怒火,他捏折了手中的笔杆道“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犯上作乱的逆臣,我们之间最好止于此!可你若敢动我身边的人,我们就鱼死网破!” 顾时笙也更恼了,他上前一把掐住萧洵的下颌,二人都气呼呼的大眼瞪小眼。 “原来这才是你的心里话,这段时间装的可真像,还以为你真的动了心,怎么?为了个姜若樱不装下去了?” “她比你好多了!”萧洵怒视着他“她不会抓我的兄弟威胁我,不会胁迫我做我不愿做的事,更不会动不动就威胁我!” “这可是你说的!最好别哭着求我!” “我不会求你,这个皇位你爱让谁坐就让谁坐!我不稀罕!我会带着我的人离你远远的,老死不相往来!” “老死不相往来?”顾时笙被气的一口气上不来,手中的力度也不自觉的加大了,他气极反笑“这段时间是我太宠你了是吧?让你忘了自己的处境!你以为你不当皇帝了就跑的掉?我没玩够,你就得陪我一直玩下去,直到我玩腻!” 萧洵脸色煞白,他咬着后槽牙,愤恨的瞪着他,他的声音因怒意止不住的发颤:“顾时笙!你个无耻混蛋。” 顾时笙放开的下颌,在对方想跑时抓着他的后颈,二人鼻息相触。 “我是混蛋,在你眼里我顾时笙是个犯上作乱的逆臣!”顾时笙心脏抽疼,他咬牙道“你听好了,姜品言父子在职期间杀人夺地,烧毁民房数间,即日起斩首示众,家中女眷贬为奴籍发卖,今日把圣旨拟好了给我检查,若有一个字不对,你这个皇帝就别当了,你的好姐姐也逃不过官卖!” 顾时笙丢下这句话,愤然离去。 萧洵呆愣在原地,韩玉在外面听的提心吊胆,见顾时笙走了才敢进来。 “陛下,这可如何是好,您如今羽翼未丰,又何必惹怒摄政王呢?”韩玉急的六神难安。 萧洵也渐渐熄了怒气,本也没想惹怒对方,顾时笙占有欲那么强,大抵是那句“微薄的情份”惹毛了对方,他也气疯了,听到对方的混账话他就失控。 韩玉慌忙拿来圣旨和笔墨道:“陛下如今还是按着他的意思尽快把圣旨拟好,等他来了再好生哄一哄,别再惹他生气了!” 萧洵看着韩玉恨不得将笔塞进他手中立刻就拟圣旨,他冷哼一声:“才不哄他!” “陛下···” “难不成真要朕下旨砍了姜品言父子再发卖姜家女眷?” 韩玉语重心长的劝道:“陛下,奴才知道姜姑娘待您和小殿下好,如今她重伤未醒,您此时下这么道旨,却是有些不近人情,可您这不是没办法吗?您若是不做,他们父子也逃不过一死,您还得丢了皇位!” “此案还未审理,怎能就轻易判刑。”萧洵静下心来分析道“若是姜品言父子真干了这些事也该交由三司审理,罪证确凿再按罪论处,朕也不是没读过大黎律,杀人夺地也分轻重等级,怎么能按最重的处置?这旨,朕不拟。” “摄政王这么说想来手上是有证据的。” “有证据也该交由三司审理,他又不是衙门!”萧洵心烦意乱。 韩玉还想说什么,就被萧洵喝止了:“你别说了,朕心里有数!” 他想了想又道:“阿渊最近走不开,你让流风和韩硕立刻去江南查一下姜品言,若有必要把他们父子押回来!” 韩玉得令匆忙退下。 第80章 破局 傍晚时分,姜若樱醒了,可因为失血过多,清醒了不到一刻钟又沉沉睡去,萧洵在她身旁守着,脑海中思绪万千··· 天黑前,顾时笙来了,他本觉得自己今日的话说的过了些,怕萧洵难过,可一进宫,就听乔星策说萧洵一直在福寿宫守着,他怒火中烧,径直朝着福寿宫去了。 乔星策见他脸色不对,也忙跟了上去。 “王爷,您冷静点,陛下还小,有什么事,您跟他好好说!” 顾时笙瞪了他一眼:“你现在倒是会替他说话,他只不过比你小一岁,大黎男子十六便可娶妻生子,他若是早成亲,如今都当爹了!” 乔星策嘟囔道:“你们好不容易关系好些,难不成您真要换人当皇帝吗?” “未尝不可!”顾时笙甩下一句话便朝着福寿宫赶去。 可当他闯进福寿宫时却看到萧洵趴在一堆折子上呼呼大睡,见少年睡的沉,眉心微蹙,他竟有些不忍将他拉起来。 一旁的韩玉怯怯的小声道:“摄政王,您心疼心疼陛下吧,他昨日一夜未眠,今日又忙了一整天,刚刚才将折子批完,奴才一转身的功夫他就睡着了,您若是没有急事,且让他睡一会再谈吧!” 顾时笙脸色缓和了些,可还是问道:“本王让他拟的圣旨拟了吗?” 韩玉身子一僵,只得硬着头皮道:“陛下宣了三司的长官来,说是此案交给三司会审,若是罪证确凿,届时该如何判便如何判。” 顾时笙冷哼一声:“他倒是会另辟蹊径!” 韩玉把该说的都说了,不敢再多言,生怕这个男人下一秒就要翻脸。 顾时笙看了一眼桌上呼呼大睡的人,还是吩咐韩玉将桌子上的折子收拾好,把人抱回了寝宫。 萧洵本想装睡躲过一劫,没想到一趴下去就睡的昏天黑地,直到对方离去他都没醒。 两日后,流风和韩硕飞鸽传来消息,韩玉将信笺给了萧洵。 彼时,姜若樱已然清醒,她的丫鬟小鱼正给她喂药,萧洵带着信笺来了。 姜若樱看着手中的信,她的脸色越发苍白。 “有人抓了你父兄和姜家女眷,你为何不早说?” 姜若樱只是低着头不愿开口,萧洵几番连哄带骗,也没能让姜若樱开口,对方只说杀人夺地之事是有人设计的,别的却不愿再说。 萧洵不忍再逼她,便找了乔星策出了宫。 聚贤楼的雅间内。 颜故渊看完手中的信笺,脸上却毫无波澜。 “听闻摄政王禁了你的足,为何不传我进宫,反而偷偷跑出来?” 萧洵倚着靠背,脸上却掩不住烦躁之意:“宫里人多眼杂,出来透透气。” 颜故渊烧了信笺,“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下,他自是知道你让人去查了姜品言。” “若樱不肯说,你怎么看?” “这是个离间计!”颜故渊笃定的说道“她本该死于摄政王之手,让你们反目成仇。她连你都不敢说,想来是怕有人在监视她,一旦她说错了话不仅她的父兄,江氏和姜小公子都会受累。” 萧洵苦恼的捏了捏眉心:“姜家父子都疼爱若樱这个嫡长女,江氏虽是姜品言后娶的夫人,可她对若樱倒是视如己出,姜含也才三岁,若樱心善,必然是想着能用自己的死换回他们。” “嗯!”颜故渊细细的分析道“就目前的信息来看,我觉得杀人夺地之事本不必发生,双方都已经谈好了价格,可最后收地那日那些人突然反口,要三倍的价格,他们都只是普通农户,识不识字都是一回事,更别说买卖合同了,一般就是拿钱交契,可他们却要求合同条款由他们拟定,刁钻古怪!显然是被人挑唆。 姜勇此人向来横行霸道惯了,容易被人挑唆动手,双方爆发冲突,说是底下的人失手打死了一人,谁知道是失手还是故意呢?而后愈演愈烈,死了好几个农户,后来姜品言又找了当地的地痞威逼利诱,甚至烧了几间民房,农户们怕了,此事才算压下,可这,正中了背后之人的下怀。” 萧洵思索片刻,问,“那你说如今该怎么办?” “只能先把人找回来!” “天大地大,去哪找?若是大动干戈,只怕对方闻风而动,说不定就杀人灭口了。” 颜故渊单手托腮,脑子飞速的思索着。 “吱嘎~”乔星策推开了房门。 房内的二人齐齐看向他,蹙眉。 “别这么看着我!”乔星策挠挠后脑勺“我可是冒着好大的风险才让你们在外边见面的,总不好一直让我在门外待着吧?万一给人瞧见了,跟王爷告一状我可又要遭殃了。” 萧洵无奈,只能让他进来。 乔星策这才关了门,在房间的一角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拿出个苹果啃了起来。 “他们截了姜家这么多人,必然不便大肆押送,或许人还在云梦那块···”颜故渊手指轻叩着桌面,陷入沉思,房内安静的只听的见乔星策啃苹果的声音··· 隔壁的包房“吱呀”的开门声,进了两个男子,他们一进包房就开始高谈阔论,从新政谈到长河堤坝再到通商建港,谈天说地。 两男子高谈阔论的声音打断了颜故渊的思路。 萧洵给他倒上茶水道:“我让人把他们赶走?” 颜故渊正想开口却听隔壁的人是从云梦而来。 “李兄,你这次从云梦送货入京路上交了多少过路费啊?” “嘿嘿,这次走运了,每次过马尾坡时,那帮土匪总是要拦路要过路费,这次倒是破天荒的没人拦着。” “那你可走运了,每次我入云梦都是绕远路去送货,就是不想被平白宰上一刀,这群匪徒盘踞马尾坡多年,可他们不杀人也不越货,只收点过路费,官府也不管,竟能相安无事多年!” “唉~我也不想交那过路费,要不是我这鲜货耽误不得我也绕路!” ··· 听着隔壁传来的声音,颜故渊勾唇道:“土匪窝倒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萧洵突然灵光一闪,他问:“云梦有几个土匪窝?” 颜故渊想了想道:“大概十来个吧!说是土匪,其实都是小打小闹的刁民罢了,从前颜家的货在路上也被收过过路费,上报后朝廷让人杀鸡儆猴端了几个窝点,后来就消停了许多,倒是这个马尾坡的土匪格外聪明,只说卖茶水,硬是将人拦进茶水铺,上了天价茶水,你说他们是土匪,却更像地痞,你说他们只是地痞,他们有地牢,有刀枪剑戟。” 萧洵看了一眼一旁的乔星策,他轻咳了一声道:“乔星策,你那百人屠的名号不就是打土匪来的吗?要不你带人去一趟?” 乔星策一副避之不及的表情:“陛下,你可别害我,王爷让我保护你,如今云蝎阁和暗香阁虎视眈眈,你又这么喜欢出宫溜达,我可一刻都不敢松懈。” “不必他们去,让文家的小子去就好!正好,他最近要去一趟云梦。”颜故渊看着他,意味不明的冲他使了个眼色。 萧洵想了想道:“你说文峥老将军的长子文佑初?” “嗯!” 萧洵点了点头道:“好!” 小二推门进来上菜。 第81章 打一架啊 隔壁又进了一人,三人一阵寒暄。 随后谈论声传来。 “说来,咱们这位陛下倒是个明君,虽然登基也才半年,那可比他老爹强多了,你看他登基以来的新政都是利国利民的,庆御帝那些奢靡享乐的宫殿修建工程也全勒令停了,倒是个为民着想的皇帝。” “李兄,那是摄政王在帮着,不然哪能那么顺利?” “他们是君臣,君臣同心自然是好的,于我们老百姓来说,只要能让咱们好过,管他们什么关系。” “吴兄这话什么意思?他们不就是君臣关系吗?” 那人压低了声音道:“你这段时间在外地,怕是不知道,听说咱们这位陛下是断袖!” “断袖?不是吧?快说说怎么回事?” 萧洵在他们隔壁听的脸都黑了,颜故渊站起身来就要过去,却被萧洵拉住了袖子冷冷道:“听听他们怎么说。” 乔星策尴尬的也不啃手中的苹果了。 隔壁的房间继续谈论着。 “我也只是听说,前段时间此事传的沸沸扬扬,都说小皇帝是摄政王的禁脔,不过那日叛军进城时,我在二楼倒是瞧见了,咱们这位陛下长得是真好看,男身女相,比那紫云楼的花魁还要美上三分,难怪摄政王把持不住,换做我也不一定能把持住。” “难怪摄政王从叛军变勤王了,原来被美色所耽,你说他们哪个是下面那个?” “那还用说吗?你看那摄政王高大威武,肯定小皇帝是下面那个,听说摄政王太凶,第一次直接把人干晕了,第二天一瘸一拐的去上的朝!” “啊!这么惨!这···太丢人了吧!” “可不是吗?一国之君还要卖屁股,跪舔摄政王···” 那三人继续说着污言秽语,爆发出阵阵嘲笑。 颜故渊黑着脸,腾的站起身就要过去教训那三人,还未走到门口,突然就听见隔壁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来人!给本王往死里打!”一声暴吼,而后就听见隔壁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那三个嚼舌根的被打的嗷嗷叫。 颜故渊回头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萧洵小声道:“是韩王!” 萧亓还不忘自己上前踹几脚,嘴里骂道:“三个狗东西,敢编排本王的弟弟,今儿个本王就让你们长长记性,打!给本王狠狠的打,打死了本王给安家费!” “小人知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大爷饶命啊!啊!” ···· 隔壁房间各种此起彼伏的求饶声。 萧洵脸色惨白,握着杯子的手缩紧,他知道那些流言经过韩玉会被删减很多,只是他没有想到会这么难听。 都说流言伤人,萧洵现在是切身体会,那不见血的刀子比利刃伤人更痛,狠狠的戳在他的心口,让他想起那些不堪的回忆。 隔壁的人鬼哭狼嚎的被萧亓的人拽走了,瞬间安静了下来。 颜故渊和乔星策担忧的看着他。 萧洵深吸一口气哑声道:“你们先出去吧。” “陛下···”颜故渊见他这般,眼里的担忧不言而喻。 萧洵扶额无力道:“朕没事,就想一个人待会!” 颜故渊和乔星策对视了一眼才开门出去了。 萧洵见他们出去后,烦的直抓脑袋,这件事必是知情人传出去的,尤其是昏倒这事,太丢人了,他一个皇帝,如今算是颜面扫地了,他今后还有脸走出去吗?想到这又是一顿无声的抓狂··· 门口的颜故渊回头担忧的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 “颜大人”乔星策压低声音道“你这段时间老躲我做什么?” “···”颜故渊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一副看他都烦的表情。 乔星策不由得蹿起一团火,却又不敢发作,只小声道:“你这是什么表情?要不是今日你有求于我,是不是打算以后都不理我?我没得罪你吧?” “····”颜故渊不想跟他说话,转身就想走。 “站住!”乔星策拉住他,看了一眼四周将他拉进角落的一个空房。 颜故渊一把甩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你拉我进来做什么?陛下还在外面!” “一会而已,不碍事,你今日给老子说清楚,老子跟你有仇啊?那次是为了救你才···” “闭嘴!谁让你救我了?我让你救了吗?难不成还要让我跟你道个谢?要不要给你送个谢礼?” “我···”乔星策憋着一口气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拔屌无情颜故渊!翻脸不认人啊!不知道谁可怜巴巴的拉着老子让我帮···” 颜故渊一把捂住他的嘴厉声道:“闭嘴,注意用词,我让你给我放水里,什么时候让你····” 颜故渊一想到乔星策这个蠢货,他就气的想杀人灭口。 乔星策拍开他的手,“呵!没听到!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老子都还没嫌弃你呢,恶心死了!” 说着还故意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自己的手。 颜故渊瞬间无地自容,他又羞又恼,只能咬牙切齿威胁道:“乔星策,你要是敢说出去一个字,我杀了你!” 乔星策一副不屑的表情道:“来啊!就怕你没这个本事!” 颜故渊气急,他深吸一口气。 果然还是杀人灭口吧! 他一掌拍过去,这一掌他是用了十成的力,乔星策侧身躲开,不可置信道:“颜故渊,你来真的?!” 颜故渊真的起了杀意,招招冲他命去,丝毫不留情面。 二人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打到后面直接变成扭打。 乔星策毕竟在军营混的,力气自然是占了上风,他抓住颜故渊的手直接将人压倒在地,让颜故渊动弹不得。 颜故渊也不甘示弱,打不过就上嘴,他一口咬在乔星策的脖子上,直接把乔星策咬的倒抽一口冷气。 “啊!!又咬?颜故渊你属狗的吗?”乔星策放开他的手就去扒他的头“放手!啊不是··放嘴!” 颜故渊却咬死了不放开,血腥味在唇齿间漫开,大有将对方脖子咬断的架势。 “砰!”房门突然被人踹开,孟希言看着地上二人的姿势瞬间惊呆了。 屋里的人整齐划一的看向门口的孟希言。 “····” “····” “····”颜故渊这才发现二人的姿势暧昧,趁乔星策分神之际一脚将他踹倒。 孟希言反应过来,才道:“你们还在这打架!陛下呢?” 颜故渊跳了起来夺门而出,到包间一看,才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颜故渊忙朝楼下跑去。 乔星策见势不好,赶紧跟上。 孟希言追在他身后,还不忘吓唬他:“小乔,你要把陛下跟丢了就死定了!王爷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乔星策欲哭无泪,他哪里知道萧洵这么快就走了。 第82章 和亲 萧洵走在回宫的路上,却总觉得路人都在看自己,他想着也许是自己做贼心虚,才会老觉得别人能把自己认出来。 他买了个帷帽戴上才感觉有了安全感。 “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嘞~”路边的小贩卖力的吆喝着。 萧洵停下脚步道:“老板,给我来两串糖葫芦!” “好嘞!四个铜板!”小贩拿了两串冰糖葫芦递给萧洵,萧洵摸了摸腰间和袖口,发现他身上只带了几两银子付完饭钱和帽子的钱竟然没钱了! 萧洵汗颜,正想把冰糖葫芦还给小贩时,一人伸出手给了小贩四个铜板。 萧洵转过头就看见萧宸正温和的看着他。 “六哥?”萧洵诧异道“六哥怎么在这?” “刚出来买些纸墨,看到有个身影像你,便过来看看,没想到真是陛下!” 萧洵见他身后的花奴手上抱着一叠的纸,笑道:“这种小事,六哥何必亲自去做,让底下的人去买便是了。” 萧宸笑了笑道:“我的纸墨一向是自己挑的,陛下好些年没来过昱王府,都忘了?” 萧洵这才想起自己确实是好几年没去过昱王府,从前有段时间倒是常往昱王府跑··· “陛下一起走走吗?” “嗯!”萧洵点了点头,看到手中的糖葫芦递给他一个串道:“六哥哥吃吗?” 萧宸一愣,看着他那双带着笑意的桃花眼,伸手接了一根过来笑道:“陛下好久没叫过我六哥哥了,当真有些怀念。” 萧洵略显尴尬,他挠了挠后脑勺道:“朕长大了,再叫六哥哥就显得孩子气了。” “也是,时间过的真快,如今陛下都已经是九五至尊了,是臣逾矩了。” 萧洵闻言,忙道:“朕···我不是那个意思,六哥别误会!我们兄弟之间无人时还是兄弟相称,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萧宸淡淡一笑:“好···” 萧洵咬着糖葫芦,与他并行,他随口提道:“那日太后倒是提醒了朕,六哥打算什么时候娶个王妃嫂嫂回来?” 萧宸看着他,眼里满是宠溺,笑道:“过两年吧,暂时还不想成家。” “六哥可是有中意的人?” 萧宸笑着反问道:“陛下可是要赐婚?” “哈哈,倒也不是啦,朕不喜欢瞎掺和这种事,只是看三哥虽然没有正妃,但府中也不少侍妾,还得了两个小侄子,可六哥你孑然一身,府中又没有侍妾,会不会太孤单了?” “我喜静,婚姻之事还想再缓两年!”萧宸看向他“那日太后之意大概是想让陛下娶姜若樱,陛下可有想法?” 萧洵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想到顾时笙,他就莫名心烦,“朕也暂时不考虑···” 萧宸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 “无妨,陛下今年才十八,这种事不急!” “嗯!” 二人边走边吃着糖葫芦,有说有笑的朝着宫门走去,却不知道顾时笙将二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王爷!”乔星策气喘吁吁的跑来,看到萧洵的背影才松了口气“还好陛下没事!” 正说着,他隐约闻到顾时笙身上有一股血腥味,还没问出口就看到他的袖子上沾了点血迹,他心下一惊,这是···遇伏了? 顾时笙冷冷的睨了他一眼:“自己去领二十军棍!” 顾时笙说完就走了,留下乔星策在风中凌乱。 一旁的孟希言瞥了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乔星策后来才知道,顾时笙将赶来追杀的云蝎阁刺客都杀了,这才没让萧洵遇险。 宫门口,萧宸目送着萧洵进了门,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意。 花奴看了看自家殿下的脸色道:“殿下,人已经走了!” “嗯···”萧宸脸上的笑意收敛。 “殿下觉得如何?” 萧宸轻叹了口气道:“想不到顾时笙那么对他,他还是动了心,真是奇了。” 花奴哂笑道:“也许那顾二是有两下子。” 萧宸冷冷的瞪了他一眼,便转身走了。 花奴挨了瞪,忙闭嘴跟上他。 萧洵指派了文家嫡长子文佑初带了一小队精锐去了云梦。 没几日,文佑初就在马尾坡后的匪窝内找回了姜品言父子和女眷们,将他们押送回京。 彼时,西沁使团入京,顾时笙和颜故渊一同接待。 朝堂上,年轻的巴图王子献上金银珠宝和草原的美女。 巴图右手扶肩行了一个草原的礼道:“尊贵的大黎皇帝陛下,察哈尔部作为草原西部三十二部首领部族,特来献上珠宝美女和西沁十城向贵国求娶公主,望草原与大黎缔结良缘和平共处,永不开战。” 萧洵看着手中的礼单,抬起头看他。 “不知王子想娶哪位公主?” 巴图扶肩,“大黎的公主都是金枝玉叶,但凭陛下安排,巴图必珍爱之。” “贵国的国书朕看过了,归还战俘可以,想娶公主朕也可以考虑,只是这通商之事,贵国都挑着有利捡了,似乎不太妥当。” 巴图干笑了一下:“此事还可再商量,贵国的摄政王和颜大人已经提出解决方案,我们还需时间考虑一番。” 萧洵淡淡的笑着:“无妨,朕不急,王子慢慢考虑。” 巴图脸色僵了僵,他自然知道此事大黎不急,急的是那五万俘虏,他们的家人都在翘首以盼,巴图心情复杂的行了个礼便带着侍从们退下了。 上官珏上前一步问道:“陛下可有合适的和亲人选?” 萧洵深吸一口气道:“除了已婚配和未到婚配年纪的公主,只有希乐和姝雅合适,可是姝雅体弱多病,朕担心她去不了。” 萧洵一阵头疼,毕竟是两国和亲,万一人死在了路上或者刚到那边就死了,岂不是适得其反,还赔上一个妹妹,所以姝雅不能去。 上官珏道:“那便只有希乐公主了。” 提到希乐,萧洵就一阵头疼··· 第83章 和亲2 “我不去!” 行宫内萧希乐大发雷霆,乒乒乓乓的砸了一堆瓷器。 “要本公主去,我就死给你们看!” “公主您消消气,别伤着自己!” ··· 萧洵还未到萧希乐的寝宫就听见一阵吵闹声和瓷器破碎的声音,只觉得头皮发紧。 门外等候着的是个面容清俊的少年,少年见了萧洵上前行礼:“参见陛下!” 萧洵认出是萧赢,只一笑道:“十弟平身,许久未见,十弟长高不少,越发英俊了。” 萧赢浅浅一笑:“陛下过奖了,母妃时常惦念陛下,她前段时间给我们兄弟几人都求了平安符,本想亲自送过来,怎奈姝雅又病着了,下不来床,便让臣弟来跑一趟。” 萧赢呈上一个精致的平安符,萧洵伸手接了过来:“太妃有心了,还请十弟替朕谢过静太妃,姝雅的病朕回头让太医过来会诊一番,有劳十弟照顾她们了。” 萧赢粲然一笑,“那臣弟先谢过陛下了!臣弟先行告退。” 待萧赢走后,萧洵看着手中的平安符问道:“韩玉,你怎么看?” 韩玉小声道:“十殿下今日是来告诉陛下,姝雅公主病的厉害,十殿下与姝雅公主一母同胞,自是不希望雅公主去和亲,可如今能和亲的只有这二位公主。” 萧洵叹气道:“姝雅身子不好,朕也不想让她去和亲,一个个都怕去和亲,可这亲必得有人去才成。” 萧洵刚走到门口迎面飞来一个茶杯,余青松眼疾手快的接住了飞来的茶杯。 殿内的宫女太监们吓得倒吸一口冷气,忙跪下伏首。 云太妃见茶杯差点砸中萧洵,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拉着萧希乐跪下:“陛下恕罪!” 萧洵轻叹了口气走过去扶起云太妃和萧希乐:“太妃请起,朕无碍。” “九哥~”萧希乐带着哭腔,拉着萧洵的衣摆撒起娇来“希乐不想去草原!九哥不要赶希乐走!” 萧洵看着萧希乐哭红的双眼,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劝解道:“希乐,你是公主,大黎是战胜国,你嫁过去没人敢亏待你的。” 萧希乐一听这话,往后退了一步怒道:“不!我不去,为什么是我去?父皇那么多女儿,为什么是我去?姝雅怎么不去?” 萧洵耐心劝道:“未婚配的适龄公主只有你和姝雅,姝雅身子不好,这几日又卧床了,她去不了,你是姐姐,事关两国情谊,只有你去最合适。” 萧希乐一听急了,她蹲下身捡了一块锋利的瓷片抵在自己的脖颈上威胁道:“九哥一定要希乐去和亲,希乐只能死给你看!” “希乐···别!”云太妃急忙拉住萧希乐,又扑通一声跪下,哭求道“陛下,求你了,别让希乐去了!希乐还小,她去不了那么远的地方,求陛下收回成命吧!” 萧洵心中无奈,他扶起云太妃劝解道:“云太妃,事关两国和平,希乐生在皇家,就要为大黎做出贡献,那巴图王子仪表堂堂,谦卑有礼,希乐嫁给他,他必不会亏待希乐的。” “你站着说话不腰疼,要嫁的人是我,事不关己,你当然这么说!”萧希乐又气又急,顿时口不择言“他那么好你怎么不嫁?你不是喜欢男人吗?你怎么不嫁?凭什么要我嫁?” 此言一出,殿内的人瞬间垂着头大气不敢出,云太妃惊恐的看着萧洵的煞白的脸色,心想:这话是能说出口的吗? 殿内瞬间安静如斯。 萧希乐见势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惊慌的往后退去,缩进了一旁的角落。 萧洵看到萧希乐像个受惊的兔子一样,顿时又心软了,只挥了挥手让其余人都退下。 萧洵在她面前蹲下身耐心劝道:“希乐,九哥也不想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但是作为大黎的公主,你享受了大黎百姓供给的荣华富贵,身上也背负着维护大黎和西沁的和平,你要嫁的是王子,将来西沁的王,你便是最尊贵的王后,还有大黎给你撑腰,没有人敢亏待你的。” 萧希乐气恼的瞪着萧洵:“我不想当什么王后,我没那么大的志气,我就想当个废物,你别逼我!” “····”萧洵一时无言,看到她手中的瓷片又担心她划伤自己,他伸手去拿。 “别碰我!”萧希乐像个发狂的野猫一般猛的一甩手,萧洵没想到她会突然拿着瓷片划过来,眼见就要划伤眼睛,他本能的用手挡了一下。 “嘶~”感受到一阵刺痛,他的手掌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殷红的鲜血滴滴答答的滴在地上。 萧希乐也吓到了,看着萧洵手上滴滴答答落下的鲜血,她眼里的愤怒化作惊恐。 她没想伤人。 萧洵见她惊恐的模样欲伸手安慰她,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人一把拉了起来。 顾时笙抓着萧洵受伤的手,黑着脸冷冷的瞪了一眼萧希乐。 萧希乐挨了瞪瑟缩着不敢抬头。 萧洵看到来人,有些惊讶,他今日本该和颜故渊陪西沁使团,没想到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萧洵挣开了他的手,就想离开。 “站住!”顾时笙上前,抓起他的手用帕子将他的伤口缠了起来。 “朕没事!”萧洵抽回手,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颜故渊和余青松在门口等着。 颜故渊看到他手上的血迹,眉心紧蹙,“陛下!你受伤了?!” 萧洵拉着颜故渊离开。 “阿渊,希乐不愿意去,你可有别的办法?” 颜故渊回头看了一眼远远跟在身后的顾时笙,心中了然,想来二人还是没和好。 “恕臣直言,希乐公主自私任性是出了名的,若是将来去了西沁再惹出什么祸端,只怕也不利两国关系,陛下还是考虑一下其他人。” 萧洵拧了拧眉心,轻叹了口气道:“其他公主年纪尚小,实在不宜嫁娶,姝雅病成那样,你说朕怎么好让她去。” “当年西南吕国使团来求婚,先帝只有一个嫁作人妇的姐姐-旭黎公主,各位公主年纪又小,先帝便是封了诚意伯家的嫡女做公主嫁去西南的,陛下不妨效仿先帝之法。” 萧洵想了想道:“嗯~当年吕国求亲时各位妹妹都还小,可如今有成年的公主,只怕西沁使团不买账。” 颜故渊笑了笑道:“你放心,有摄政王在他们不敢多话的。” 萧洵叹气道:“那明日早朝问问各大世家吧。” “嗯~” “阿渊”萧洵疑惑道“你们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乔星策挨了顿打你知道吗?” “是嘛?”颜故渊闻言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挨打?” 萧洵狐疑的看着他,颜故渊一撒谎就摸鼻子的毛病还是没改··· 萧洵清了清嗓子道:“你们好歹是同僚,云蝎阁的案子还得一起查,你一会回宫去看看他吧!” “哦!好!” 第84章 控制欲 萧洵前脚跨进太辰宫,顾时笙后脚就跟了进来。 萧洵余气未消,他没好气道:“你跟来做什么?” 顾时笙一把拉过他的手,将人拉进了寝殿。 萧洵坐在软垫上,顾时笙小心的将他手上被血浸湿的帕子拆了下来,韩玉拿来药箱。 顾时笙一声不吭的替他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嘶~轻点···” 顾时笙抬眸看了他一眼,轻轻的给他擦了血,又小心翼翼的给他上药。 “姜家的案子处理的还算可以,等姜品言父子押回京此案就交由三司来定。” 萧洵气鼓鼓的冷哼了一声:“朕没按你的意思拟旨,你不是要废了朕吗?” 顾时笙自知自己话重了,他缓和了语气道:“我只是不想你感情用事,一个皇帝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迟早都会变成昏君。” 萧洵心头一阵酸涩,如果他因姜若樱偏袒姜家,顾时笙当真要废了他囚禁他吗? 萧洵冷嗤一声:“摄政王还真是深明大义,公事公办!” 顾时笙抬眸扫了他一眼,也不与他置气,他边上药边说道:“萧希乐不适合去和亲,她这样,去了也只会把事情搞砸!” “嗯!阿渊也是这么说的!准备找个世家小姐封了公主嫁过去。”萧洵看着手上那条深可见骨的伤口,不由得感叹这丫头下手可真狠! “嗯!此法可行。”顾时笙给他上完药,又开始替他缠上绷带“但若是给她开了先河,以后其他公主都要效仿她了。” “那你说怎么办?”萧洵语气不耐。 “她可以不去,但是···”顾时笙抬头看了一眼萧洵道“从此以后她便不再是皇室中人,贬为庶民。” “你···”萧洵怀疑他是公报私仇,想了想还是道“贬为庶民会不会太过了?” “身为公主就要履行公主的职责,你以为荣华富贵这么好享的?有她这个先例,今后谁还愿意远嫁和亲?”顾时笙在他手上系了个结。 萧洵收回手,“那至少给她个宅子,赏些银钱。” 顾时笙见他语气正常了些,才柔声道:“洵儿,那日··” “摄政王该走了!”萧洵起身道“朕还有别的事!” “你能有什么事?”顾时笙有些不悦。 萧洵见他不走,就准备离开。 “站住!”顾时笙一把拉住他,强压下心中的躁意,温声哄道“这么多日了,该消气了吧?难不成你还真想跟我撇清关系啊?” “关系?”萧洵冷笑一声“朕跟你什么关系?是禁脔还是玩物?你把朕当什么?” 顾时笙一愣,手上的力道松了些。 萧洵趁机挣开他的手,“你说不出来吧?我们之间本就不是对等的,你可以肆意掌控我,欺辱我,不顾我的感受,甚至哪天恼了就撤了我这个皇帝,可我对你一无所知,便是你那根破红绳我都提不得!” “···”顾时笙眉心蹙起。 萧洵苦涩一笑,“顾时笙,我是皇帝,即使是你捧上皇位的,但我还是大黎的皇帝,不是你的玩物,你让你高兴了你就哄我,不高兴了就来强,威逼利诱!你尊重过我吗?我如今身败名裂,遭人非议都是拜你所赐。” 萧洵越说声音越哑,他眼眸中浮现一层水雾,那些不堪入耳的调笑犹在耳畔。 凭啥被嘲笑的是他? 想到这他就烦的很,若是旁人无中生有他断然不会放在心上,可是他知道他们说的是事实,尤其顾时笙说的话,对他的态度更让他觉得自己不堪。 “我没有把你当玩物,那天说的都是气话···” “人在震怒下说出的话,往往都是平日里不敢说出口的,那都是你的心里话。”萧洵愤怒的攥紧拳头,伤口却再次流出血,殷红的鲜血浸透了绷带,滴滴的往下落。 顾时笙被他的话怼的无言以对。 “伤口流血了,我给你重新包扎一下。” “不必了!”萧洵躲开他伸出的手,寒声道“你我之间既已说破,又何必再虚情假意?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走!” 顾时笙想哄他,可对方正气头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他转身离开。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萧洵心头阵阵抽痛,又怕这人一走就真的结束了。 “顾时笙!”萧洵还是忍不住叫住了他。 顾时笙回头看他。 “别赌气了。”顾时笙无奈的走回来拉着他的手重新坐下,给他解下手上被血染红的绷带,重新为他上药包扎··· 看着顾时笙垂眸给他上药的模样,曾几何时,他摔伤的时候,这个人也是这般小心翼翼的给他上药,那时的他们都还是孩子。 他以为除夕夜之后他们的关系会有所不同,可冥冥之中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们各怀心思,终有一日会反目,会背道而驰,届时又该如何自处··· 顾时笙抬眸,却发现眼前的人儿眼神呆滞,泪流满面,他心口仿佛被人重击了一下,他慌忙抱住了那具单薄的身体哑声道:“好洵儿,不哭了,是我不好,别哭了好不好?” 突如其来的温柔,却让萧洵的泪水落的更凶了,他贪恋着对方身上的温暖,却又不得不承认他们的感情是不对等的,明明两个人身体那般契合,可他感觉不到对方的爱意,只有那让人窒息的控制欲,占有欲··· 命在别人手上攥着的感觉真不好受。 *** 乔星策挨了二十军棍,在床上趴了几天。 春末的天气已经开始闷热,他出了一身汗,黏腻的汗水湿了里衣,黏在身上,让他着实烦闷,正巧孟希言来看望他,他便求着孟希言扶着他去洗个澡。 颜故渊听了萧洵的话提着大包小包的补品和吃食,绕过长廊经过羽林卫营房前的一棵香樟树,凭着记忆找到了乔星策的房间。 他本想伸手敲门的,结果竟鬼使神差的推了门,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乔星策刚洗完澡光着身子,在孟希言的搀扶下正抓着一件袍子打算穿上,却不想门突然被推开,还给颜故渊看了个精光。 颜故渊顿时觉得有些辣眼睛,好似头上有小鸡飞过,他轻咳了一声上下打量一番,而后一本正经道:“啧~小玩意,还···挺别致!” 乔星策反应过来后忙用手上的衣裳捂住了关键部位,发出雷霆般怒吼:“颜故渊!你给老子滚出去!” 颜故渊仿佛扳回一局,他憋着笑,淡定的转身走开,在院子里等着。 第85章 别扭 孟希言忙松开乔星策去关了门。 “孟希言!”乔星策咬牙切齿道“你干嘛不锁门?” 孟希言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反应这么大做什么?都是大男人,从前在军营不都一起光屁股洗澡?” “那能一样吗?”乔星策气到翻白眼“你们是你们,他是他!” “他怎的就不一样?难不成你有的他没有?” “····”乔星策顿时语塞,好像是那么回事,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孟希言看不惯他突然的扭捏,只将架子上的衣服丢了过去道:“好了,大男人的害羞什么!快些穿上衣服,一会王爷找我了。” 乔星策气呼呼的套上衣裳,孟希言扶着他趴下后才开门离开。 他看到院子里提着东西的颜故渊只道:“颜大人可以进去了!” 颜故渊颔首,待孟希言离开后才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乔星策红着脸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刚刚怎么不知道敲门,现在门都开着了还敲什么?” 颜故渊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将带来的东西放在桌上:“这不是补上刚刚没敲的门吗?” “颜大人可真能装!”乔星策趴在床上又尴尬又生气,他想了想还是不甘心道“刚刚,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什么?”颜故渊有些懵。 乔星策仍然试图挽回面子,他尴尬的咳了一声,音调不自觉的高了些:“反正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它···它···醒的时候···可勇猛了···” “·····” 这···不需要解释吧?颜故渊汗颜。 空气中一阵焦灼,尴尬尴尬尴尬尴尬··· 颜故渊叹了口气,自动忽略了那句让人瞬间尬住的话,自顾自的走到他床前坐下:“看来二十军棍没给乔大统领打残!” “让颜大人失望了,老子死不了!” 颜故渊低低的笑了:“抱歉啊,真不知道摄政王会打你。” “老子自找的!二十军棍而已,五十军棍都打过!也没给你乔爷打死!” “哦!看来乔大统领没少挨打啊!” “····”乔星策好似被戳中痛点一般,怒瞪了一眼颜故渊。 颜故渊轻咳一声道:“吃叫花鸡吗?” “叫花鸡?”乔星策听到有吃的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语气也缓和了一点“在哪啊?” 颜故渊伸手将他扶了起来,才去将桌上牛皮纸包着的叫花鸡拿来过来:“特地去聚贤楼买的,只当给你赔罪了。” 乔星策三下五除二拆了包装,闻了闻冒着香气还热乎的叫花鸡扯了个鸡腿啃了起来,嘴里还嘟囔着:“你还知道给老子赔罪!要不是你跟我动手,也不会跟丢陛下,王爷也不会打我。” 颜故渊笑道:“是是是,我的错!” 乔星策抬眸见他难得服软一次,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他扯下一把鸡腿递给他道:“难得你颜四公子还会认错。” 颜故渊接过他手中的鸡腿,看他吃的那么香,像个小孩一般,“你几岁啊?” 乔星策边吃边嘟囔一句:“十九!” “你才十九?”颜故渊本意不是问他年龄,倒是被他的回答惊讶到了。 乔星策蹙眉睨了他一眼:“怎么?我看起来很老吗?” 颜故渊笑道:“没有~只是有点意外,你竟然还比我小一岁!” “我就是在军营待久了看起来显的成熟罢了!”乔星策看他拿着鸡腿一直不吃,指了指他手上的鸡腿“你吃不吃啊?” “你吃吧!”颜故渊将鸡腿还给他。 乔星策啃着鸡腿道:“我十二岁就跟着王爷了,十五岁上战场,除了王爷没人打得过我。” “难怪摄政王让你做羽林卫统领。”颜故渊眼见着整只鸡快被他吃完了,调侃道:“食量倒挺大!” “我是习武之人,自然食量大!”乔星策吃的满嘴油,颜故渊看着他嘴角沾了一小粒肉沫,竟鬼使神差的伸手过去给他擦了擦嘴角。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房内的气氛瞬间凝固。 “····” “····”颜故渊反应过来后,只觉得自己许是脑子进水了。 “咳!”颜故渊故作镇定的收回了手道“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乔星策看着颜故渊不慌不忙离开的背影,他忍不住耸肩蹭了蹭自己发烫的耳朵。 *** 和谈之事进入尾声,最后以西沁割地五万公顷,年年纳贡为条件拟定条约,通商之策则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则签定。 顾时笙忙了几日,好不容易抽了空进宫,萧洵却躲着他。 朝堂上。 萧洵提出要从世家中找一个愿意嫁去西沁联姻的嫡女,群臣议论纷纷,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将自家嫡女送去联姻。 萧洵看着纷纷低头沉默的群臣,便知道他们都不愿意。 顾时笙突然起身道:“陛下,臣推荐一人!” 萧洵扫了他一眼,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想听他推荐,实在不行,到时候直接从世家中挑一个就是了。 顾时笙见萧洵不回他的话,只道:“臣心中已有合适的人选,姜品言之女-姜若樱!” 萧洵脸色沉了下来只冷声道:“不行!她不能去!” “哦?”顾时笙似笑非笑道“怎的别人去的她去不得?” 群臣议论纷纷:是啊,姜若樱怎么去不得? “摄政王!”颜故渊站了出来道“此事不可强求,事关两国联姻,应派一个自愿去的,促进两国关系,怎能强人所难?” “颜大人!你怎知道姜若樱不愿意去?” “难不成摄政王还询问过姜若樱的意见吗?” 顾时笙淡淡一笑:“自然,姜若樱已经同意了。” 此言一出,萧洵坐不住了,顾时笙一大早就去了福寿宫,他不相信顾时笙没有威胁姜若樱,他站了起来道:“此事延后再议,退朝!” 说完就气冲冲的走了。 顾时笙走在出宫的路上,赵福儿从身后追来:“摄政王留步,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萧洵几日没理他,为了姜若樱倒是舍得主动找他了,他冷冷地道:“告诉陛下,本王今日没空!” 说罢便大步离开了。 赵福儿见人走了,一路小跑回勤政殿将顾时笙的话告诉了萧洵,气的萧洵砸了桌上的砚台。 韩玉见他气的脸色都绿了,也不敢说话,只默默的去捡了地上的砚台。 “陛下莫要生气”韩玉将砚台放回桌上温声说道“今日西沁使团和高总督他们在打马场赛马打球,摄政王许是去观战了,陛下要不也去看看?” 赵福儿捧着一把剑走了进来,“陛下,摄政王让人给您打的薄剑送来了···” 萧洵满腔怒火,他一把抓过赵福儿手中的剑,大步出了勤政殿。 第86章 公报私仇? 彤云密布,山雨欲来。 马球场上,双方人马挥洒热汗,球赛激烈。 顾时笙坐在观战棚里悠哉的喝着茶。 一旁的巴图紧张的看着场上打的难舍难分的两方。 高明湛骑马挥动球杖俯身一击就将球打进了对方球门,场上一阵欢呼声。裁判敲锣:大黎胜! 巴图懊恼的拍大腿,他瞥了一眼身旁始终气定神闲喝茶的人,语气不悦,“摄政王让我们签了通商协议,现在想用世家女代替公主只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他语气淡然“你们娶的还是大黎的公主,与大黎的联姻是真,和谈亦是真,到时候那五万战俘便作为公主的随嫁一起送回草原。” “话虽如此,可我们要娶的是真正的大黎公主!是皇室血脉!而不是一个世家女!” “是不是皇室血脉重要吗?”顾时笙扫了他一眼“只要能促进两国和谈,哪怕她是个街头乞丐,你们也会娶,不是吗?” “···”巴图被他一句话堵死,娶谁是不重要,只要能带回那五万人,可他怎么说也是个王子,将来西沁的王,他的王后自然得是血统高贵的公主。 顾时笙见他脸色不佳,又是一笑道:“不管是不是皇室血脉,只要她被封了公主,嫁了过去,便是代表着我们大黎,娶妻娶贤,尤其是你们将来的王后,那必定得是端庄大方又懂事的才能管理好后宫大小事务,王子还未娶妻自然不知道娶一位贤妻比娶一位不懂事的公主重要的多。” 巴图闻言,眼眸动了动,而后问道:“那···摄政王选的这位世家小姐如何?” 顾时笙淡淡道:“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堪称一绝,她可是曾被太后当未来皇后养在身边的人。” 巴图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又道:“既然是准备当未来皇后的,我娶了她岂不是夺了大黎陛下的妻?” 顾时笙抿了一口茶水道:“无妨,陛下不会娶她!” 巴图看了看顾时笙的侧脸,轻叹了口气,望向打马场,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少年策马扬鞭而来,后面还跟着一群羽林卫,他一笑道:“摄政王,你们的陛下来了!” 顾时笙看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近,只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看台前方。 “吁~”萧洵在他面前勒停了马,瞪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顾时笙压低声音道“朕找你,你跑什么?” 顾时笙淡淡道:“看马球啊!陛下昨日不是还躲着不想见臣吗?” “朕···”萧洵憋着一口气道“你给朕过来!” 说着便打马朝一旁走去,回头一看,顾时笙依然负手立在原地丝毫没有跟他走的意思,气的他恨不得给他两个大嘴巴子。 萧洵又打马走了回来压下胸口的怒气,咬牙扯起一个笑,努力让自己语气好一点:“顾时笙,麻烦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顾时笙一笑:“好啊!”说罢直接单手一撑栏杆跃上马坐在萧洵的身后。 萧洵一惊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缰绳已经被顾时笙夺了过去。 “驾~”顾时笙喝了一声,便带着萧洵朝打马场外跑去。 萧洵腰间一紧,顿时只觉得一阵电流充斥全身,他怒斥道:“顾时笙!这么多人在,你干什么?!” 顾时笙附在他耳畔柔声道:“陛下不是找臣说事吗?说啊!” 马行到一处无人的地方,顾时笙才勒停了马。 “说呀!快说~”顾时笙语气暧昧,大手依然搂在他的腰上,炙热的呼吸似有若无打在他的脖颈,那种窒息的酥麻感让少年顿时面红耳赤。 “顾时笙!你先放开朕!”萧洵用力挣开他的手。 顾时笙叹息一声,揽着他的腰跃下了马背。 萧洵猛的推开他怒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那么多人,能不能给朕留点脸?” 顾时笙眼眸微眯:“陛下不说正事臣可走了!” 萧洵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自己想上手揍他的冲动,他质问道:“顾时笙!你让姜若樱去联姻,你这是公报私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逼朕?!” 顾时笙瞳色瞬间冷了下去:“你就这么在意姜若樱?” “对!朕在意她,你要是敢伤害她,朕会恨你一辈子!” 顾时笙看着眼前的萧洵如护食的小野猫,他冷声道:“所以呢?” “你放过她!”萧洵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话“我们之间的事跟她无关,你不要牵连无辜!” 顾时笙冷笑一声反问,“如果我不同意呢?” “你!”萧洵脸色苍白,他握紧了拳头,抿着唇,“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就想送她去联姻而已。” “顾时笙!”萧洵气的上去拽了他的衣领“你不要欺人太甚!” 顾时笙挑了挑眉,看着他抓着自己领子的手,小兔崽子,胆子越来越大了。 “陛下想怎样?杀了我吗?”顾时笙轻而易举的掰开了他的爪子,转身就朝着打马场走回去。 “顾时笙!”萧洵急红了眼拔剑指着他。 顾时笙回头,看着萧洵手上的薄剑,心头沉了一下,那是他送给萧洵的,结果萧洵竟为了别人对他拔剑相向。 顾时笙走了回去,用自己的心口抵着剑尖,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郁:“臣说过,刺这里才会死人,陛下要试试吗?” 萧洵眼中的愤怒渐渐变成惊慌,他看着顾时笙,只觉得眼前的人真的是个疯子。 顾时笙突然朝前走了一步,萧洵吓得连忙收回剑。 “你···”他惊恐的吼道“你干什么?!” 顾时笙睨着他:“陛下不是要杀臣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朕···”萧洵语塞,他心头一团乱麻,他是气急了,可他又怎么会真的对顾时笙下手? 顾时笙好像笃定了他不会杀自己一样,勾唇道:“陛下不杀,臣可走了!” 看着顾时笙渐渐远去的背影,萧洵疲累的瘫坐在草地上,他眼神呆滞的看着手中的剑,他讨厌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天空愈发阴沉,几滴豆大的雨落在他额前,渐渐的,雨声燥了起来。 萧洵站起身来,重新翻上马背,驾马朝着打马场跑去,他准备再跟顾时笙磨一磨,实在不行就服个软,撒泼打滚闹一场也罢。 第87章 深藏不露 萧洵冒着雨进了打马场。 双方因为大雨已经停了比赛,都在棚里躲雨,萧洵却一眼瞧见了观众台上的顾时笙,他身旁站着两人。 是颜故渊和姜若樱,虽然姜若樱戴着帷帽,但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萧洵径直走到颜故渊和姜若樱面前蹙眉问道:“你们怎么来了?若樱还伤着···” 颜故渊道:“若樱听说陛下来找摄政王,怕你们起冲突,就过来了!” “什么?”萧洵一头雾水。 姜若樱看了一眼负手而立的顾时笙的背影道:“陛下,我们单独聊聊!” 萧洵拧了一把身上的雨水,便跟着姜若樱走到一旁的角落。 “你别担心,朕不会让你去和亲的,你别怕,朕会说服摄政王。”萧洵说罢就要去找顾时笙纠缠一番。 “陛下!”姜若樱忙叫住他道“别去,和亲是我自己的选择,是我找摄政王自荐的。” “什么?!”萧洵的语调都拔高了几分,他不相信姜若樱会自己要嫁去西沁,“顾时笙拿姜家逼迫你了?你父兄的事三司还未审理完,不一定没有活路···” 姜若樱笑道:“陛下先别急,听我说完。” “好,你说!” “陛下,此事,是我自愿的,父兄的事,我很抱歉,可这也是他们最后的活路了。” 姜若樱苦涩的笑了笑道“即便不为着父兄,我也是愿意嫁去西沁的,我也是世家嫡女,我生来尊贵,享过荣华富贵,也见过人间疾苦。我虽为女子,却也不想拘于后院庸庸碌碌蹉跎一生,我不能入朝为官,也不能驰骋疆场,可我,也想为家国出一份力,联姻事关两国和平,必得嫁一个心系大黎的公主,想来我是最合适的人选,还请陛下成全。” 萧洵看着她心情万般复杂,他唇角阖动,哑声道:“可是··朕不想牺牲你的幸福···” 姜若樱笑道:“陛下,大黎安好,陛下安好,便是我的幸福。” 看着对方的笑脸,分明还是满脸病容憔悴,他鼻头一阵发酸,他哑声道:“这可不是儿戏,一旦嫁过去怕是此生再难回来,你真的想清楚了?” 姜若樱点了点头,脸上是温柔从容的笑容。 他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般,他转头看了一眼对面观众棚下的巴图王子,巴图也正看向他们这一侧,还笑着冲着他打了个招呼。 萧洵低头沉默了一会,抬脚朝巴图走去。 巴图看着走到自己跟前的萧洵,有些惊讶。 “陛下!”巴图右手扶肩行礼。 萧洵一笑道:“巴图王子打马球吗?” 巴图一愣,而后笑道:“陛下要同巴图打一场吗?” “好啊!”萧洵看了看打马场道“不知巴图王子想要什么来做彩头?” “不敢!陛下决定就好。” 萧洵睨了一眼巴图道:“场上亦没有合适的彩头,不如行君子之约,若朕输了奉上黄金一万两,若朕赢了王子允诺朕一件事,如何?” 巴图看着萧洵,他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这位年轻的皇帝,此时的萧洵淋了一身雨,白皙的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那双眼眸既迷人又透着丝丝危险的意味··· 巴图一笑道:“好!陛下请!” 萧洵将雨水打湿的外袍扯了,袖子和裤腿都挽了起来,他跨上马背,手提球杖,打马跑向一侧与巴图对立。 天上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顾时笙负手站在观众台上看着打马场上的二人。 锣声响起,场上的二人策马抢球,萧洵一个倒挂率先在巴图下杆之前抢到了球,一路打着球,疾驰而过,巴图调转马头在后面追来,萧洵瞧准时机,在巴图赶上来之前一记横扫千军将马球稳稳的打进了对方的球门,锣声响起,大黎得一球。 高明湛在顾时笙身旁看着场上的二人打的火热,惊讶道:“嘿!看不出来陛下马球打的这么好!还敢单挑巴图王子!” 顾时笙看着场上熟练挥杆的萧洵,动作行云流水,英姿煞爽,他嘴角微微上扬,果然深藏不露。 “若是天晴,或许陛下不是巴图的对手,草原少雨,陛下自然是占了天时地利,想来他敢单挑巴图也是算准了今日下雨,巴图不习惯这样的天气,只怕此时巴图看不清球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哦~原来如此!”高明湛摸着下巴啧啧称奇“真没想到陛下还有两下子!瞧这马术!瞧挥杆的姿势,一点不输禁军那几个小子!” 场上的锣声不断响起,半个时辰后,双方才结束比赛,双双回到了观众棚下,底下的侍从纷纷递上帕子和茶水。 巴图开怀大笑道:“陛下好身手啊!巴图心服口服!” 萧洵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道:“承让了,若不是今日下雨,或许朕也打不过王子。” “诶~输了就是输了,怎能赖雨,陛下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只要巴图能办到的,必然践诺。” 萧洵站起身道:“王子临行前朕自会告诉你。” 萧洵说罢便将手中的帕子丢开,翻身上马回宫。 *** 次日,朝堂上。 姜若樱一身隆重的大红描金华服,跪在殿前受封。 萧洵听着司礼监的太监高声诵读册封诏书,只觉得头重脚轻。 “滋姜家有女,姜若樱,温婉淑德,娴雅端庄,特封为乐安公主,赐国姓萧,即日嫁与巴图王子缔结两国姻缘;姜品言,其子姜勇在任期间杀人夺地,本该抄家处斩,今皇恩浩荡,念其教女有方,着罢官免职服刑十载···” 萧洵昏昏沉沉的听完司礼监的宣读,姜若樱领旨谢恩。 萧洵提了提神道:“至于公主嫁妆···” 萧洵一开口声音哑到自己先吓了一跳,不曾想淋个雨竟然生病了。 群臣纷纷看向萧洵。 顾时笙脸色沉了下来,萧洵清了清嗓子,努力使自己声音正常些,正欲开口,就被顾时笙打断了。 顾时笙站了起来道:“公主嫁妆,礼部按着最高规格置办便是!若无其他事,今日早朝便到此为止。” 萧洵也不再说话,他这嘎嘎嘎的声音只怕说了什么别人也未必听的清,他起身离开,却突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只听的顾时笙惊慌的喊了他一声,随后便是一阵嘈杂声··· 第88章 不平等关系 太辰宫内 太医把过脉后站了起来对着太后和顾时笙作揖道:“太后,摄政王,陛下这是昨日淋了雨又出了汗才发了高热,想来昨日一天未进食,今早又空腹去了早朝这才晕倒,下官开些药给陛下服用,烦请韩总管及时为陛下更换额间的帕子,务必将额间的温度降下来。” 韩玉微微欠身。 太医退下后,太后瞪了一眼韩玉,斥责道:“韩玉,你怎么照顾的陛下?陛下怎会一天未进食?” 韩玉闻言,慌忙下跪,“奴才有罪,请太后责罚。” “你这般不懂规劝陛下,如何能留你在陛下身边,倒不如让···” “太后!”顾时笙冷冷地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太后先回去吧,待陛下醒了本王再让人通知太后。” 太后本想借题发挥撤下油盐不进的韩玉,可顾时笙在,她也只得将话又咽回了肚子,起身离开。 见太后走了,顾时笙坐到萧洵的床前,看着床上眉心微蹙的人,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果然还是很烫。 顾时笙见韩玉还跪在地上只道:“韩玉,起来吧!” 顾时笙拿下萧洵额上的帕子浸入水中拧了一把。 韩玉见状忙道:“王爷,这种小事让奴才来做吧!” “不必了。”顾时笙换了萧洵额间的帕子问“陛下昨天做了什么?弄成这样!” 白天气的吃不下饭,他能理解,可姜若樱都跟他说了一通,晚上回来竟还不吃饭!难道还在生气? 韩玉解释道:“陛下自打马场回来后就忙着处理政务,身上的衣服也都是抽空换的,一直忙到半夜就直接睡了,凌晨发了烧,早上起的晚了没来得及吃早膳就去了早朝,所以才···” 韩玉心疼的看向床上病怏怏的少年。 顾时笙轻轻摸着萧洵的脸颊,这孩子真是能折腾,不过,倒是勤奋。 萧洵迷迷糊糊中被人扶起,一股浓烈苦涩的汤药从干涩疼痛的喉咙淌下,苦的他眉心紧皱,却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被灌了一碗药后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的极为难受,又冷又热的,不断做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一群衣衫凌乱的女人面目狰狞的朝他扑来,而他却是个孩童的模样,被一群疯女人撕扯着··· 忽而,四处是火焰和女子凄厉的尖叫声哭喊声··· 他被压着动弹不得,有黏腻的血液,更像是尸体烧烂后令人作呕的黏腻感··· 他想喊,喉咙却如火烧一般一个字也喊不出来,断断续续的噩梦折磨的他直哼哼,又似抓到一只温厚粗糙的手,如同在血海抓住了一根浮木一般,便死死的抓着不放··· 半梦半醒间,他仿佛看到了顾时笙手中拿着一颗赤色的珠子,眼神温柔,末了还轻轻的贴上吻了吻那颗珠子··· 他分不清那是梦境还是现实,只觉得心里酸麻,又抵不住困意沉沉的睡了过去。 萧洵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迷迷糊糊中他只觉得喉咙干痒疼痛的厉害,呢喃了一句:“水···” 有人扶起他,他的后背靠上一个温热结实的胸膛,随后他唇边碰上一个微凉的杯子,随后一股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瞬间让缓解了喉咙的不适。 他微微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明黄色的纱帐和被褥,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一只大手抚上他的额头,他抬头便看见顾时笙那张熟悉的脸。 顾时笙扶着他靠在软垫上,对韩玉招了招手,韩玉忙送上一碗粥。 顾时笙吹了吹碗里的热气,舀了一勺凑到萧洵嘴边,萧洵偏过头,“朕自己喝。” 对方没有收回手的意思。 萧洵知道这人固执的很,只能乖乖的由着他一口一口的喂着。 直到将一整碗粥喂完,顾时笙问,“还喝吗?” 萧洵摇摇头。 见他没赶自己走,顾时笙轻笑一声,“怎么?病了,嚣张不起来了?” 萧洵总觉得对方把自己当成小孩一般,好像只要哄一哄又能做个乖乖听话的孩子··· 他看着顾时笙手腕上垂着的赤玉佛珠,问:“那佛珠···是你心上人送你的吧?” “···”顾时笙拿帕子的手僵在半空。 “是吗?”萧洵追问道。 顾时笙莫名开始有些浮躁,“你问那么多做什么?” 萧洵见他发了火,也不再说话,便是再傻的人也知道这赤玉佛珠是心上人所赠,他早有预感,只是不死心的想要确认。 良久。 他苦笑了一下道:“你走吧。” 顾时笙闻言放下碗,沉默不语。 萧洵自嘲的笑了笑,“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很奇怪吗?你好像掌控着我的全部,可我对你却一无所知,你说你喜爱我,可我走不进你心里,你也不愿让我走进去,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平等,走不到一起的。” 他顿了顿,长睫下涌现一片凄凉。 “你想要一个明君,就该做个良臣,你若想要个脔宠,就不该扶我上位。所以,你若是不想换人做这个皇帝,我们就结束这样的关系。” 顾时笙神色复杂,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只知道,喜爱一个人就是与他亲近,照顾他,保护他。 可有些事他不能说,一旦说破便是天崩地裂··· 良久,他才起身,语气平淡,“你好好养病,我去批折子。” 眼见对方不做回复,萧洵眼里的失落再藏不住,如果他有心上人,那自己又算什么··· 顾时笙心烦气躁的走出太辰宫,照顾了萧洵一天一夜,他眼底尽是疲态。 乔星策坐在墙头,百无聊赖的用手指卷着头发玩儿,嘴里还叼着一根草。 听到脚步声,乔星策一喜,从墙头一跃而下。 “王爷,您出来了!” “嗯···”顾时笙看了一眼他手中的草“这里不比北梁王府,在宫里注意点形象,别给人抓着什么把柄。” 乔星策嘿嘿一笑,忙扔了手中的草。 “知道了,王爷,陛下身体好些了吗?” “嗯,退烧了,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陛下身体也太弱了,还得好好操练操练!” 顾时笙看了他一眼:“你在这等着,有事?” “哦!”乔星策这才反应过来道“颜大人找您,见您来了后宫,去藏书阁等着了。” “颜故渊?”顾时笙不解,和亲已定,还有什么事要单独见的吗? 第89章 约谈 藏书阁内,香案上燃着沉香,宫女们上了茶点后便候在一旁。 临窗的执书的白衣少年周身笼着光,仿若仙人一般。 乔星策看着那人有些晃神,身旁的顾时笙已经抬步走了进去。 他收回神思,守在门口,不一会阁里伺候的宫女太监都纷纷退了出来,关上门。 桌案旁。 顾时笙抬眸看了一眼正给他斟茶的颜故渊,缓缓开口道:“颜大人今日怎的有此雅兴?” 颜故渊放下手中的茶壶,语气平淡道:“和亲已定,不过下官有些肺腑之言想说与摄政王听。” “哦?”顾时笙轻笑“本王与颜大人似乎没有什么私交,不知颜大人想说什么?” 颜故渊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你我从来都不是敌人,从我认识陛下起,我就知道你的存在。” 顾时笙平静无波的脸上似有一点波澜,萧洵真的一直记得他,还和颜故渊提过他··· “我一直不明白,摄政王所求为何。” “什么?” “你若只是想将他留在身边,当初又何必让他坐上皇位?直接让他当个闲散的王爷不更好吗?” “这并不冲突。” “真的不冲突吗?”颜故渊说道“摄政王不知道那皇位便是最危险的位置吗?众矢之的,多少双眼睛盯着他?只要他摔那么一跤,就有人前赴后继的将他踩下去。” “有本王在,没人动的了他!” “嗯!”颜故渊点头表示认可“摄政王如今权势滔天,他能坐在这个位子上,是你在背后扶持,可你能一辈子护在他身后吗?你当初选择他坐上这个位子,只是为了让他永远躲在你的羽翼之下吗?” “····”顾时笙一时无言,这自然不是他的本意。 须臾,他勾起一笑:“只要天下太平,本王就能一直守在他身边。” 颜故渊浅浅一笑道:“摄政王一开始选择他,也是看中他的本质,一个那么怕死,却能为了全城百姓性命而甘愿赴死的人定不会是个昏君,有他在后方,北梁军在前线才能安心打战,我说的没错吧?” 顾时笙看着他,不否认。 颜故渊继而道:“恕我直言,这天下太平不了!” “颜大人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颜故渊续上茶水“当初沁国未分裂时,东部四十部才是沁国军队主力,沁国最强大的赫绒部,海牧部,驭蛇部,都是在其中。” 他稍稍停顿继续道:“这些年,北梁与西沙交战不断,可东沙却平静无波,两方看似相安无事,可东临国,至寒国都已经被其灭国,说是新起之秀白仓所立的战功,可我听人描述过白仓的作战方式,与二十年前的敖登如出一辙,敖登失势被囚,销声匿迹多年,东沙这位新战神怕不是敖登培养出来的人,说不定他就是下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敖登。” 顾时笙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颜大人足不出户却尽知天下事,本王佩服!” “大黎位置优越,物产丰富,就如一只肥美的羊睡在饿狼身旁,谁能不眼馋?只不过羊身前有凶悍的猎犬守护。” 顾时笙看着他,对方的比喻可真是大胆,竟当着他的面把北梁军比喻成猎犬! “下官虽不是武将,但也看的出对方必在积累资本,说不定早就在筹备兵马,养精蓄锐,只待一个契机便能发起大战,摄政王久在北梁,想来比下官更清楚,反观大黎国内,西南宁州独树一帜,蜀地自先帝时便一直乱着,齐州也一直不表态,世家不归心,别说主动讨伐,便是抵御外敌,又如何能守得住?” 顾时笙听着对方的分析,他倒是没想到颜故渊一个世家公子,能将形式分析的这般透。 “早知颜大人聪明,不曾想竟看的如此透彻。”顾时笙深吸一口气道“的确,这天下太平不了。” “那摄政王便无暇兼顾陛下。”颜故渊说“你既知自己会离开,又何必招惹他?” 顾时笙心沉了一下,他看着颜故渊,他仿佛猜到对方说这么多是出于什么目的了。 “颜大人,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若是本王不能护他一世,必然不会再让他孤立无援。” 颜故渊轻抿了口茶水,羽睫微抬,“摄政王当初留下颜家,也是笃定了我会护他,站在他一侧。不论他如何,我都不会背弃他。可并非所有人都是颜故渊。文臣武将要的是一个媲之神只的帝王,而不是一个被子民诟病的皇帝,更不是一个被人提起就将摄政王绑在一起的小皇帝。” 顾时笙眼神暗了暗,他又何尝不明白,他们身居高位,万民瞩目,这段感情于萧洵而言就是利刃,即便他替他收罗人才,只要他顾时笙一走,便无人服他,除非他自己强大起来。 他默默无言,站起身。 “摄政王”颜故渊叫住他“你与他只能是君臣。” 顾时笙不答,抬脚出了藏书阁。 颜故渊从藏书阁出来时见乔星策还在,他并未理会,大步离开。 “颜大人!”乔星策叫住了他。 颜故渊回头看他,眼神一如既往的清冷。 乔星策欲言又止,总感觉对方在拆散自家王爷和陛下,但是又觉得对方说的很在理,自己好像说什么都不大合适。 颜故渊看了看藏书阁内他们刚刚坐过的位置,又看了看乔星策,瞬间明白了什么,可他更吃惊的是门口离他们谈话的地方足有三丈远,中间还有放置了书籍书架,还关了门,他们说话的声音也不大,这家伙是顺风耳吗?这都能听见?! “你都听见了?”颜故渊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乔星策略显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道:“听见了,颜大人所言极是,只是颜大人今日所言就没有一点是为了自己?” 颜故渊嗤笑一声,“为我自己什么?” 乔星策见他装死,忍不住腹诽,还能为什么,你不也觊觎陛下? 颜故渊见对方一副忍不住要翻白眼的模样,想到第一次和顾时笙在藏书阁的对话,乔星策也在门口,必然也都听到了。 颜故渊心里顿生出些不悦,“隔墙听耳亦非君子所为!” “···”乔星策总觉得自己不该开口,见对方走了,又忙追上道:“诶~颜大人,我送送你啊!” 颜故渊头也不回,“不敢劳烦!” 第90章 君子之约 顾时笙站在太辰宫外,远远的看着里面的人单手撑着脑袋似在看书又似在发呆,手中还摆弄着那块同心玉。 顾时笙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的赤玉佛珠,他小心的把红绳摘下,放进了怀中,那孩子心如明镜,一个人的心怎能容下两个人的位置···· 萧洵无意间回头,只看到顾时笙离开的背影··· 三日后。 大黎乐安公主出嫁,在殿前拜过皇帝便坐上镶嵌着红宝石的豪华马车,除了礼部筹备的陪嫁,萧洵还特地准备了十里红妆相送,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出了城,皇帝和百官亲自送去了城门口。 排场大的让人咂舌。 巴图那日在打马场远远的看见姜若樱,当时姜若樱戴着帷帽,他没有看清人,直到今日,他第一次见到肤白貌美的姜若樱,一时间竟看呆了,姜若樱一身华服,化着得体的妆容,俨然就是遗落凡尘的仙女。 巴图和姜若樱一同来拜别萧洵。 姜若樱穿着华丽的嫁衣张开手转了一圈,笑着问他:“陛下,好看吗?” “好看!姐姐是大黎最美的公主!” “陛下这嘴还是这般甜!” 韩玉奉上一个画轴,“陛下,您的画像。” 萧洵接过画轴递给姜若樱,眼里尽是不舍:“姐姐此去,恐再难相见,望姐姐千万保重。” 姜若樱知道自己这一去怕是此生再难回来,她带了至亲好友的画像,也向萧洵要了一幅。 姜若樱接过画轴,看着手中红丝带系着的画轴,她的鼻子一酸,眼中漾起一层薄薄的雾气,初见萧洵时,他还只是个瘦弱的小少年,一身孝服一个人偷偷蹲在柴房哭红了眼··· 她年幼丧母,看到那般无助的小少年,就像看到了从前的自己,所以她尽自己的能力待他好··· 如今,那个哭红眼的小少年已经长大,十里红妆送她出嫁。 她哑声道:“陛下千万珍重。” 巴图右手扶肩道:“陛下放心,公主嫁给巴图,巴图必不负她。” 萧洵轻咳了一声道:“巴图王子可还记得‘君子之约’?” 巴图笑道:“自然,陛下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只要巴图做得到的必然拼尽全力做到。” 萧洵看着他,正色道:“公主嫁给王子,朕只有一个要求,此后王子需敬她,爱她,护她,许她一世无忧。” “巴图必不违此约!”巴图右手握拳郑重的捶在了左心口,像是将承诺钉入心脏一般。 “朕亦相信巴图王子一诺千金。” 姜若樱道:“王子可否让我与陛下单独说几句话?” 巴图点了点头便退到了一旁。 姜若樱握着手中的画轴笑了笑道:“陛下,我要走了,思来想去,有些话,还是想与陛下说。” “嗯!你说。” 姜若樱看了一眼远处顾时笙的身影,“那件事···我很抱歉,利用了你对我的信任,我不知道是谁让我离间你们,可我知道,你和摄政王决裂对那人是有利的,那晚我本该命丧于此,是摄政王阻止了我,他自然不关心我的死活,他是为了你。你如今需要他,还是莫要轻易与他撕破脸。” “朕知道,朕在宫中这些年,自然知道此事不简单,你心思纯良也不善这样的事,朕不怪你。”萧洵心口憋闷的紧,他叹了口气道“至于他,朕心里有数。” “陛下,我真心希望你将来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要在意世俗的眼光,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要待你好,让你开心便好!” 萧洵一笑:“你倒是第一个对朕说这些话的人。” “你们几个从小就粘着我,于我而言就如自家兄弟一般,我自然是希望你们都过的好,至于和谁在一起都是缘分。”姜若樱看了一眼他身后长身玉立的颜故渊,欲言又止。 颜故渊本看着萧洵的背影,见姜若樱在看他,他走上前来。 “你放心,你的家人我和陛下自会替你照料,你此去路途遥远,随行的队伍中我安排了几个身手好的护卫。”颜故渊轻声道“若是将来情况有变,他们会带你回来。” 姜若樱心头一暖,只含泪点了点头,便在侍女们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千余人的送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城楼上,萧宸看着远方,轻轻扇着手中的折扇,闷热的天气,让他额间和后背出了一层细汗。 墨柏走上城楼站到他身旁,“戏好看吗?” “不好看!无趣!” 墨柏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是啊,这种小打小闹有什么看头?” 见萧宸没反应,莫柏又道:“宁州那位过段时间该回来了。” “嗯···正菜要上桌了。”萧宸勾起一个浅笑,转而问道“那个‘令仪’可查到什么了?” 墨柏摇了摇头道:“没有,只有一个名,连姓都没有,想要查到这个人难如登天,我翻了各大世家的族谱,找到两个叫做令仪的,一个是三岁稚童,一个是七旬老太,想来都不是先帝口中的人。” 萧宸笑了笑道:“那么容易找到的人就没意思了,还劳烦墨先生再继续找找。” 墨柏想了想道:“也许根本就是个无名小卒呢?亦或是皇室中人?” “本王这位父皇一生风流成性,能入他心头的人必然不是无名小卒。”萧宸收了折扇道“皇室族谱本王已经看过了,没有此人。” 墨柏想了想道:“有没有可能这位令仪是位男子?” “····”萧宸蹙眉,难不成他的父皇喜欢过男子?!他干咳一声“这···应该不太可能吧···” 萧宸一想到庆御帝的风流劲,后宫新人不断,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喜欢男子的人。 墨柏轻叹了口气道:“那我再找找看吧。” “嗯···” 第91章 你好香~ 入夏后,天气渐热。 刑部的卷宗房内,颜故渊面前堆了一叠厚厚的卷轴,屋外的知了吵个不停,颜故渊又热又烦,明明才五月,今年热的格外早。 他看的头晕眼花,索性丢下手中的卷轴出了门,寻着知了的声音,在草丛里中和树干上抓了几只引吭高歌知了。 “哟~颜大人抓知了呢?” 趴在树上的颜故渊一低头就看见乔星策笑眯眯的看着他,颜故渊翻身跳下树,将手里的几只知了装进一个香囊。 “颜大人这是打算做爆炒知了还是油炸知了?要不要我帮忙?” “····”颜故渊的手顿了顿,鄙夷的瞥了一眼他一眼“你是魔鬼吗?知了能吃?” 乔星策一挑眉:“有什么不能吃的?饿了什么都能吃!” “你怕是饿死鬼投胎吧!”颜故渊说着抬脚朝屋内走去。 乔星策慢悠悠的跟了进去幽幽道:“颜大人娇生惯养,自然是没吃过这种奇怪的食物,行军打仗的时候饿急了连树皮都吃,有知了吃那都是加餐了。” 颜故渊闻言,朝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你···吃过树皮?” “嗯!那不正常吗?”乔星策坐下了来“没粮的时候王爷都吃过树皮。” “怎么会没粮?”颜故渊不解“你们打仗的时候,朝廷没给军粮?” “以前有给过,每次拿到的都不够,比如说好了十万石,最后只有七万或者更少,粮食少了自然有挨饿的时候,后来朝廷忌惮北梁干脆不给了,老王爷让摄政王去解决这个问题,摄政王就带着将士们又是养马养羊种地,牛羊马都可以卖了购粮,慢慢的北梁就自给自足了,不再需要依靠朝廷。” 颜故渊知道顾时笙厉害,只是没想到他还能有这本事,也难怪庆御帝怕北梁,本想断了人家的粮,结果人家自己种,还搞起了买卖,什么都不依赖朝廷了,自然更加忌惮了。 颜故渊继续看起卷轴淡淡道:“北梁肩负着大黎北境最重要的防线,如遇天灾人祸,没有朝廷支援只怕也是支撑不下去的,如今陛下开了北梁与各地连接的粮马道,今年年底马道就能通了,今后自然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 乔星策呵呵一笑:“那是,有了粮马道自然便利多了,陛下看着还算是个明君。” 颜故渊瞥了他一眼道:“陛下自然是个明君,就算没有摄政王,他也是个好皇帝。” “···”乔星策无言,这个护短的家伙。 乔星策见他面前的那一堆卷宗疑惑道:“你查个江湖组织要看这么多卷宗?” 颜故渊头也不抬道:“都是些以往的旧案,没有线索,闲来无事随便看看罢了。” 乔星策瞥见桌角一个蓝色的小本子,便拿了起来道:“这是什么?” 颜故渊抬眸瞥了一眼,“我做的一些札记罢了!” 乔星策打开看了起来,却被他的字惊艳了:“颜大人,你的字写的这么好看啊!” 君山的书法一绝,他和萧洵的字都是君山亲自教的,自然写的好。 颜故渊没理他,只是继续翻着手中的卷宗,乔星策无聊,看到桌上的纸笔便在一旁模仿起颜故渊的字。 颜故渊抬头就见他手拿着笔写着什么,只是为什么表情这么狰狞?连眼珠子都在使劲。他伸着脑袋看了一眼,只见那白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字,“颜”字都能写劈叉,丑到不忍直视。 察觉到对方在看,乔星策一抬头就见颜故渊跟吃了死苍蝇一样的表情,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哈哈哈,看你字写的好看,想模仿一下,让颜大人见笑了。” 真的见笑了··· 颜故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笔都拿错了,摄政王书法那么好没教你吗?” “王爷哪能事事教我,府上有个夫子,我跟他学过,可我不是读书的料,刀枪剑戟随便耍,看看兵书倒也是可以,书法嘛···”乔星策惆怅道“我是尽力了。” 颜故渊放下手中的卷轴道:“罢了,你过来吧,我教你!” 乔星策听说对方要教自己,立刻凑到他旁边坐好,一副乖宝宝的样子,眼巴巴的等着他教学。 “手指要这样放!”颜故渊拿着笔给他做示范。 乔星策看着他握笔的姿势,将自己的手指学着他的姿势放,却显得异常僵硬笨拙。 “不对!不是这样!”颜故渊简直看不下去了,直接上手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放到正确的位置。 随着对方的靠近,乔星策隐隐闻到了一股淡淡松香味。 颜故渊摆弄着他的手指,丝毫没察觉离对方太近了,只认真的教着。 “所谓字如其人,字与人,二而一,一而二,如鱼水相融,见字如见人,把字练好也很重要···”颜故渊将他的手指放好“要这样,不要太用力握,这不是握剑,姿势不对字肯定写不好,下笔不要太重···” 指尖传来的温软的触感,颜故渊手把手的教着他在纸上写着“乔”字。 他靠的那样近,仿佛突然没了拒人千里之外的距离感,完美的侧颜笼在光影中,若有若无的香气让乔星策心头一阵酥麻。 这是颜故渊的味道··· “你好香啊···”他情不自禁的说了出来。 “···”颜故渊鄙夷的睨了他一眼,松开了他的手,又继续看起卷宗。 乔星策嘿嘿的笑着:“颜大人,你还擦香呢?” 颜故渊白了他一眼:“擦香算什么?我一天吃十斤!” 听出他话中的不悦,乔星策腆着脸道:“别生气,我就是觉得这味道好闻,神清气爽!是衣服上的味道吧,真香!” 颜故渊的衣衫都是家中丫鬟们精洗的,洗完熨平后在用上熏香,自然是带着阵阵松香的,他懒得与乔星策解释,这孩子就跟没见过世面的土娃一样。 乔星策单手撑着脑袋,一手转着毛笔玩,他打量着眼前的人,一身白衫清雅脱俗,浑身都散发着与众不同的气质,往那一坐,着实的赏心悦目··· 见颜故渊额上有细汗,乔星策替他打扇:“颜大人,别看了,按我说还是抓个活口来!” 颜故渊头也不抬道:“乔统领有本事,倒是去抓一个看看。” “等时机呗,下次一定留个活口给你!”乔星策只觉得口干舌燥,拿起桌上的茶就喝,颜故渊想阻止他,可对方已经喝了。 乔星策喝完才见颜故渊嫌弃的看着自己,又看了看桌上只有一杯茶,才恍然大悟,尴尬的笑了笑道:“你的茶啊,哈哈,抱歉!” 颜故渊继续看着手上的卷宗,凉凉地道:“乔统领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乔星策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 “我帮你重新泡过!”乔星策说着就去炉子旁烧水。 颜故渊从卷宗里抬眸看了一眼乔星策,自然的接受了对方的服务。 “你今日倒是闲,不用保护陛下了吗?” “今日王爷带去玩儿了,我正好休沐!” 颜故渊眼眸微动,带去玩儿了?想来那日藏书阁的话白说了,他不动声色的翻了翻卷宗。 第92章 花魁 乔星策重新给他泡了一杯茶,放在了桌案上。 颜故渊看了一眼桌案上冒着热气的茶水淡淡道:“我一直觉得那些人的武功路数有点眼熟,又像是糅合了好几家刀法剑法。” “颜大人还通晓刀法,不过,刀法我熟啊,哪里不对,说出来一起研究研究?”乔星策笑眯眯的凑到他面前。 “你跟着摄政王,习的是顾家刀法,你没觉得那些人的招式也有顾家的刀法?” 乔星策细想了一下,那些黑衣人使的招式却有几招是顾家的刀法,当时他只觉得这些人画虎不成反类犬,“确实,不过一看就学艺不精,破绽百出。” 他想了想又问,“颜大人不会怀疑是我们吧?” “我说的是刀法,顾家的刀法被人偷学也是有可能的,还糅合了南宫家的剑法,君家的枪法,谭家的拳法···像是有人通晓百家绝学····” “那夜就短短片刻功夫,颜大人竟然能看出这么多家的功夫,当真是厉害啊!” “也许教授之人只是见过这些招式,却没有好好学,更像是随意教的,没有上心。” “随意教的?”颜故渊脑中突然闪过一个浪荡不羁的人,如果真是那人就麻烦了··· 乔星策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颜大人?发什么愣呢?” 颜故渊这才回过神来,冷漠道:“没什么!” “我看你在这呆傻了,今天凤鸣街举办花魁游街,去看不?” “没兴趣。” 乔星策直接抢了他手中的卷轴道:“难得我今天休沐,你陪我去瞧瞧。” “跟你不熟!”颜故渊丝毫不给面子。 “哎呀,我跟你熟!别这么拒人千里之外嘛!”乔星策死皮赖脸的一把将他拽了起来,只惹来颜故渊一记白眼,纵使万般嫌弃,还是被他拉去了。 *** 凤鸣街,京城最热闹繁华的一条街道,倒不是因为位置极佳,而是这里汇集了各大秦楼楚馆,牙行赌馆,总之各种不怎么上的了台面的都汇集在这条街上,便是连一向定位高端的聚贤楼在凤鸣街上也有分店。 凤鸣街上人头攒动,男男女女携伴观望,都想一睹这名动京城的花魁是何等绝色,众人纷纷翘首以待,人声鼎沸,连官府都来维护秩序,防止踩踏,硬是将人群拦在外侧,空出一条通道,街道尽头,鼓乐声由远及近。 颜故渊站在街边的台阶上看着这人山人海的阵仗,他是不爱凑热闹的,尤其还是这样人挤人的场面。 乔星策似乎很有兴趣的翘首以盼。 颜故渊扇着扇子依然热的满头大汗,他兴致缺缺的问道:“北梁没这样的活动吗?” 乔星策嘿嘿一笑道:“还真没有,北梁不比京城热闹。” “少见多怪。” “颜大人别笑话我,我们北梁在疆域地界,自然比不得京城,便是人也糙些,比不得你们京城的男男女女长得都好看,又细致。” 颜故渊抬眼看了他一眼,乔星策不似京城里的那些世家公子斯文儒雅,他身上没有一点脂粉气,生的剑眉星目,五官立体,浑身迸发着阳刚气息,笑起来如沐春风,丝毫不输京中的那些满身脂粉气的公子哥。 “来了来了!”人群中有人吆喝了一声。 只见十几个赤膊汉子抬着一个红漆平台,平台上只有一根手腕大的柱子,一红裳女子,反弹琵琶,绕着平台中央的柱子在漫天飞舞的花瓣雨中翩然起舞,身姿轻盈如一只赤色蝴蝶,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飞走。 她眉目如画,眸若秋水,一块薄如蝉翼的面纱遮着半张脸,面纱下的美貌呼之欲出,颇有一种雾里看花的感觉。 人群涌动,看客们纷纷卯着劲垫着脚尖,拉长脖子看。 饶是连女子也忍不住赞叹,一些轻佻的公子哥更是高呼她的名字。 “明月姑娘!花!扔给我!这里这里!” 街边的男子们纷纷起哄。 颜故渊看着台上眼眸流转的明月,只觉得那双眼睛似曾相识。 乔星策见一旁的颜故渊看的出了神,便用手肘碰了碰他:“嘿,颜大人。” 颜故渊回过神来:“嗯?” 乔星策调侃道:“你不是清心寡欲吗?心动了?” 颜故渊睨了他一眼,刚回过头就见一支红玫瑰迎面而来,他本能的伸手接下。 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颜故渊,台上的明月也停止了舞蹈,对着他轻轻颔首。 人群中有人低声道:“谁家公子这么幸运,得了明月姑娘的花,便可以同明月姑娘单独喝酒了。” 一个小厮跑来拱了拱手,而后递上一个刻着“月”字的小玉牌道:“恭喜这位公子得明月姑娘青眼,公子可择日前往紫云楼与明月姑娘一叙。” 颜故渊看着小厮奉上的小玉牌,道:“不必了,在下···” “收下吧!”高明湛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把将小厮手中的小玉牌接了过来塞到颜故渊手中“颜大人能被美人瞧上,多好的事。” “可是···”颜故渊看着手中的玉牌,眉心微蹙。 玉牌被收走,小厮退下,舞乐声起,紫云楼的花台继续向前推进。 乔星策惊喜道:“老高,你也在!” “哈哈哈,我活了二十多年还没见过京城的花魁游街,难得有机会必须得来看看。”高明湛看了一眼颜故渊“你这是跟颜大人这是出来办事还是看花魁?” “嗐!跟你一样,没见过花魁游街。” “颜大人好运气啊!”高明湛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玉牌。 颜故渊尴尬道:“高总督见笑了。” “好事!你们玩吧,我还得回趟禁军,先走了。”高明湛说着便挥了挥手走了。 见高明湛走后,乔星策拍了拍颜故渊的肩膀打趣道:“颜大人艳福不浅啊!打算啥时候会佳人啊?” 颜故渊睨了他一眼道:“这艳福送你好了!” “我可不敢,人家看上的是你,又不是我。” “····”颜故渊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不愿搭理他,转身离开。 “诶!颜大人,等等我啊!”乔星策见颜故渊走了,忙追上去。 “哎呀我说颜大人,怎么就走了?再玩会儿呗!要不咱们去吃点东西吧!我都饿了!” “颜大人?” “颜四公子?” 颜故渊被烦的干脆撒腿就跑。 “诶~颜大人,你跑什么?等等我···” ··· 聚贤楼上,萧洵猫在窗前看着楼下两个熟悉的追逐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他有些纳闷,阿渊什么时候跟乔星策这么好了? 萧洵回过头来,见顾时笙正气定神闲的喝着茶。 萧洵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花生道:“你这也太沉的住气了,外面这么热闹,你连看都不看一眼?” “有什么好看的?”顾时笙放下手中茶杯淡淡道“跟你比差远了。” 萧洵剜了他一眼道:“朕是男人!能别把朕跟女子比吗?” 顾时笙低低的笑了:“好~臣的错。” 萧洵这才哼哼了一声。 若不是为了看萧睿,他是不愿意同他出来的。 顾时笙宠溺的看着他:“好了,现在热闹也看了,去我府上看看睿儿吧。” 萧洵闻言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花生皮屑,才和顾时笙一起出了雅间。 第93章 禁药 出了聚贤楼,街上的人潮已经散了。 萧洵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手中的扇子,一出聚贤楼他就被热出了一层细汗 自那日不欢而散后,他和顾时笙第一次出来游玩。 顾时笙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只有萧洵莫名有些别扭。 突然,顾时笙将他往身边带了一下,似在防备着什么。 “怎么了?”萧洵见他警惕了起来,便顺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男子面色蜡黄,神情恍惚,眼底发青,形如枯骨,他脚步虚浮摇摇晃晃从他们身旁走过,看起来像极了画本子中的僵尸。 萧洵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这人是得了什么怪病吗?” “看着不太像。”顾时笙看着那人的背影,示意孟希言跟上去看看。 *** 摄政王府的景阁内。 矮案上燃着沉香,升起袅袅白烟,茶几上放着还未吃完的冰沙。 萧洵盘腿坐在蒲垫上,轻轻的给一旁熟睡的萧睿打着扇,他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炎炎夏日,景阁却很凉爽,更让人昏昏欲睡。 顾时笙抿了口茶水,看着萧洵困的抬不起眼皮的模样,他轻声道:“困了就躺下睡会吧?” 萧洵撑不住了,放下扇子在萧睿的身旁躺下。 顾时笙看着眼前一大一小的人儿,嘴角微扬,他暗自感叹,这大概就是岁月静好吧,只要和萧洵在一起,他总觉得有一种归属感,不管什么关系,只要人在身边,只要能看着他··· “王爷····”萧洵刚要入睡就听见孟希言的声音。 孟希言刚叫了一声就被顾时笙瞪了一眼,孟希言才悻悻的压着嗓子道:“王爷,查到了。” 萧洵揉着眼睛坐起身来,顾时笙柔声道:“你继续睡吧!我们去外面谈。” “不睡了,朕也想听听,让他进来吧。”萧洵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发现茶杯空了。 顾时笙给他倒上茶水。 孟希言走了进来跪坐下来,又心有顾忌的看了一眼一旁的萧睿。 萧洵看出他的担忧,只道:“睿儿一向睡的沉,这会雷打不醒,你直言便是。” 孟希言松了口气道:“陛下,王爷,末将跟着那人,发现那人鬼鬼祟祟的去了一条僻静的巷子,找人买了点东西,就开始吸食,末将上前询问,他想跑,被末将逮住,一通威逼利诱,那男子才说了实话,这是末将从那男子身上收缴的东西。” 孟希言将一小包粉末递给萧洵,萧洵打开牛皮纸包的包装,看着像眼前的粉红色的粉末打算凑上去嗅一下。 “陛下!”孟希言大惊失色“不可!这药粉厉害着,连闻都不能闻!” 萧洵蹙眉:“什么东西?” 顾时笙朝他伸手,萧洵这才将手中的粉末递了过去。 孟希言说:“这药粉有个好听的名字,唤做牵梦引,是由一种叫做引魂花的花蕊做成的,沾了这牵梦引,初时舒爽,但多用两次便能上瘾,而且一旦药瘾发作没有牵梦引能让人痛不欲生,可长期服用牵梦引便成了街上看到的那人一样。” “牵梦引?这是禁药吧?”萧洵若有所思道“朕记得五年前京城就出现了这个东西,说是从西南吕国传入,当时太傅极力要求父皇下了禁令,应该是没有了才对,怎么现在还有?” “现在京中服药的人还挺多,据说这药一两抵三两黄金,贵的离谱!” 萧洵眉心微蹙,他握紧了手中的茶杯道:“这事必要严查,这种东西一旦泛滥,不仅会毁了大黎国本,也会毁了大黎的经济,到时候文不能政,武不能征,大黎危矣!” 顾时笙看了一会手中的药粉,放到了桌上道:“你继续查,看看都是什么人在卖这东西,京中出现牵梦引,想来别处也有。” “末将领命!”孟希言拱手退下。 牵梦引泛滥成灾,朝廷下令大肆收缴销毁,并设立戒断所强制戒断。 药贩子们被砍了一批,一时间无人敢售卖此药。 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作为镇守西南宁州的薛家一时成为众矢之的,宁国侯薛怀信上书请罪,一时间议论纷纷。 戒断所内哀嚎不断。 北梁暗探在南部发现一直神秘的银甲军,却又诡异的消失了。 顾时笙一边忙着处理戒断所的事,一边暗查银甲军,分身乏术。 朝堂上,萧洵听着底下的议论声,只觉得有些头疼。 “陛下!陛下?”上官珏见萧洵半垂着眸子,连着唤了几声都不见他有反应。 顾时笙见他状态不对,示意一旁的韩玉上去提醒。 韩玉轻轻推了推萧洵:“陛下!太傅唤您呢。” 萧洵这才回过神来,一脸茫然的看了一眼上官珏:“太傅何事?” 上官珏担忧的看着他道:“陛下精神不佳,可是没休息好?” 萧洵拧了拧眉心,他也不知道这两日是怎么了,总觉得有些恍惚。 “朕无碍,太傅刚刚说了什么?” 上官珏稍稍松了口气道:“戒断所里已经有人死了,那些药瘾过大的撑不过去自戕了。” 萧洵骇然:“竟这么厉害!让人痛不欲生?” “牵梦引是个祸害,一旦不服药便如万蚁啃噬,难以忍受,所以一直被历朝列为禁药!” 萧洵问道:“可有什么缓解的法子?” 上官珏无奈摇头:“目前宫外的大夫都束手无策,还请陛下拨几位太医前去看看是否能找到缓解的办法。” “嗯!韩玉,让太医院调几位太医过去看看。” 萧洵一回过头就见顾时笙在看自己,只淡淡一笑,示意他自己没事。 之后朝臣们的絮絮叨叨,萧洵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下朝后 萧洵坐在勤政殿里看着满桌的折子头晕眼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颠倒。 “陛下!”顾时笙的声音将他唤了回来。 “嗯?”萧洵迷迷糊糊回过神来,见顾时笙盯着自己,他提了提神,收起桌上的折子。 韩玉端来茶水。 “你来了。”萧洵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听说你这几日都在戒断所,今日不去了?” “嗯!”顾时笙走到他身旁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萧洵不着痕迹的避开了他的手道:“朕没生病!” “你今日脸色不对,哪里不舒服吗?” 萧洵蔫蔫的打了个呵欠,懒声道:“刚吃过早膳那会精神挺好的,可能是天热,有些头晕,提不起劲。” 顾时笙微微蹙眉,这个反应,他可太熟了。 “多久了?” “什么?” “症状出现多久了?” 萧洵疑惑的看着他:“两日,怎么了?” 两日?顾时笙这几天忙着调查银甲军和牵梦引的事,倒是忽略了萧洵,仔细想想,萧洵这两日刚上朝时精神百倍,神采奕奕,快下朝时就开始精神萎靡,本以为他只是听的烦了,也没在意,现在看来却有问题。 “没什么。”顾时笙不动声色的收起他面前的折子道“快中午了,身体不舒服就别看折子了,早些用了午膳去睡吧!” “无妨,折子还没···” “听话!”顾时笙不容推拒的语气。 萧洵只好乖乖的回了太辰宫。 第94章 染药 萧洵无精打采的坐在餐桌前,面对满桌的美食却一点也没有胃口。 试菜太监试过菜后,宫女盛了汤放到了萧洵面前:“陛下,今日是耦合排骨汤!” 萧洵回过神来,抬眸看了一眼她,拿起汤勺准备喝汤。 “陛下!”顾时笙竟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太辰宫内的宫人们纷纷低头。 顾时笙已经近一个月未来太辰宫,突然到来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萧洵见他脸色不太对,招呼他过来用膳。 “摄政王来的正好,过来一起用膳吧!韩玉加一双碗筷!” 韩玉忙着手去安排。 顾时笙走到餐桌旁坐下,冷冷地睨了一眼盛汤的宫女。 “新面孔?原来那个叫婉儿的宫女呢?” 韩玉解释道:“婉儿病了,怕过了病气给陛下,这是她的徒弟小蕊!” “嗯···盛汤!” 小蕊第一次见顾时笙,吓得脸色苍白,却强装镇定的接了一旁宫女们递来的碗盛了一碗汤小心的放到顾时笙的面前:“王爷,今日是耦合排骨汤。” 顾时笙抬眸看着小蕊,那冷冽而又深邃的眸子犹如洞悉一切的雄鹰,直将小蕊看的连呼吸都轻了几分。 萧洵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一个眼神闪躲,一个死盯着看。 萧洵懒得管,端起汤碗准备喝。 “陛下!”顾时笙叫住了他。 “嗯?怎么了?” 顾时笙朝他伸手,萧洵看了一眼顾时笙,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汤,好似明白了什么,便将汤碗递了过去。 小蕊紧张的额上冒了细汗。 顾时笙却不急不慢的放到鼻尖下轻轻的嗅了嗅,眼睛凌厉的扫了一眼小蕊,他眉心微微蹙起。 小蕊倒吸一口冷气,手心已经渗出了汗,却还是假装镇定。 “乔星策!”顾时笙唤了一声。 门外的等候的乔星策立刻带着羽林卫冲了进来。 “把她”顾时笙指了指瑟瑟发抖的小蕊,轻描淡写道“抓起来!” 小蕊立刻跪地求饶:“陛下饶命啊!” 萧洵心有余悸,顾时笙突然出现,又做出这一系列的举动,他便知道自己的饮食出了问题。 顾时笙却冷冷地道:“带下去,交代慎刑司务必让人把话吐干净!” “是!”羽林卫立刻过去拿人。 小蕊汗如雨下,进了慎刑司便是生不如死,她果断的拔下发簪狠狠扎进了自己的心脏。 待乔星策反应过来急着要去阻止时已经来不及了,小蕊的身体被鲜红的血液浸透。 “王爷···”乔星策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顾时笙拧了拧眉心道:“死了就从如何进宫查起!清理干净!让太医进来!” 萧洵早已唇色全无。 羽林卫将尸体抬了下去,韩玉慌忙去请太医,却发现太医早已经候在门外。 惊慌失措的宫人们开始清理血迹。 “过来!”顾时笙拉起萧洵的手朝内屋走去。 手心的触碰让萧洵心里一阵的酸麻,他抽回了自己的手,自行坐到软榻上。 察觉对方刻意与自己拉远距离,顾时笙心头的烦躁,面上却毫无波澜。 太医看过后才道:“陛下所中牵梦引之毒并不深,指甲藏不得多少药粉,本不至于这么早出现症状,但陛下从前中过毒,解毒后身体受损,平时看不出什么问题,可一旦接触毒物便极为敏感,所以才这么早出现症状,所幸发现的早,药瘾并不大,只要坚持断药几日便会好转,这几日若是难熬就适当吃些糖或者出去走走转移注意力。” 顾时笙稍稍松了口气,便让太医下去了 “每道菜都有试膳太监,竟还能混进来,所幸没事!”萧洵心有余悸。 “你还挺庆幸?”顾时笙睨了他一眼。 萧洵嘿嘿一笑:“这不是没死吗?” 顾时笙略带责备道:“我就几日没看着,你就不能留个心眼?若是我不在,没发现你怎么办?” 萧洵敷衍道:“嗯,下次注意!” “还有下次?知道戒断所里的人是怎样生不如死的吗?”顾时笙仍然放不下心,一想到那些人哀嚎自残的样子,若不是让人绑着,早都自戕了··· 他不敢想象要是萧洵也像他们那般,他简直要疯。 “你要不放心,以后都来陪朕吃饭好了,你那鼻子厉害,一闻就知道有没有问题,比银针还管用。” 见萧洵笑嘻嘻的样子,顾时笙心里暖了一下,语气也温柔了许多:“你真想我陪你吃饭?” 萧洵一怔,谁也听的出来这是开玩笑的。 顾时笙自嘲了笑了笑:“罢了,我找个识毒的人负责你的膳食!” “嗯,谢谢!” “太医说你从前中过毒,没解干净吗?” 萧洵漫不经心道:“好久之前了,说是妓馆小倌常用的药,少量服用就会使男子阴柔,但药量下的大了就会中毒,如今已经无碍了。” 当时他还小,御医们都束手无策,要不是颜故渊半夜得到消息把君卿拉进宫相救,他早是一捧黄土了。 萧洵说着还蛮不在意的笑了笑。 顾时笙:“荣王萧奕!” “····”萧洵无奈道“陈年旧事了,你别为难他了,当时父皇也打了他五十大板,阿渊又使了些手段,差点把他打死了,他如今腿都还有些瘸,这事就算揭过了。朕虽与他不合,但也都是小打小闹,这种阴狠之事总觉得不像他自己做出来的,或许是被人利用了。” “他是被人利用了,没想到你竟还替他说话?”顾时笙自然知道是萧珩怂恿的。 见顾时笙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萧洵讪笑道:“都是兄弟,血浓于水,总不好时隔多年,朕当了皇帝,重提旧事,再将人杀了,朕也不能那么记仇吧,残杀手足,要被人诟病的。” 见顾时笙依然面无表情的模样,萧洵生怕对方像杀萧珩一样把萧奕杀了,连忙道:“以前的事你就别管了,如今朕与他挺好的,前段时间还写信来问候来着,又送了各种珍品,当下之急先把牵梦引这事了了,把下毒的人抓了。” 顾时笙见他额上渗出了一层细汗,这才松了口:“嗯,宫里的人我会让乔星策好好排查一遍,这段时间入口的东西要小心些。” “嗯,知道了。”萧洵乖巧的点了点头。 顾时笙摸了摸他的脑袋:“好好休息,折子我来处理。” 待顾时笙走后,萧洵再也没办法强装无事了,他的额上渗出了细汗,藏在袖子里的手也在止不住的发抖,他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连呼吸都在发颤。 不曾想这玩意竟这么厉害,倘若瘾大了,定然要废,若是戒不掉,满朝文武还有谁会认可一个瘾君子?到时候他无心朝政,便是顾时笙怕是也抵不住压力要将他换下来的。 手段这般阴险! 到底谁要害他? 第95章 打王鞭的主人 韩玉送顾时笙出门,刚进来就见萧洵面色苍白,身体微微发抖。 他忙端来一盏茶:“陛下,喝点安神茶,睡一觉吧!” 萧洵接过韩玉手中的茶水,喝过后才躺下,很快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见萧洵睡下后,韩玉才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门,留了两个宫女替他打扇。 “陛下睡下了?”顾时笙负手站在院中。 韩玉:“摄政王放心,陛下睡下了,多亏了摄政王的药,陛下正好睡着。” “嗯!洛神花粉虽是迷药,却不伤身体,若是陛下药瘾犯了,就给他服一点让他睡着。” “是,奴才替谢过摄政王。” 顾时笙深深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这才转身离开。 待顾时笙走远,赵福儿小声道:“师父,摄政王如今倒是真心疼陛下,一点苦也不舍得让陛下受。” 韩玉欣慰的笑了笑:“他们二人能一直如现在这般倒也挺好。” “说来,摄政王好久没留宿···” “福儿!”韩玉瞪了他一眼警告道“慎言!主子们的事,做奴才的少多嘴!” 赵福儿挨了训,悻悻的闭了嘴。 萧洵连日昏昏沉沉的睡着。 顾时笙不断忙碌于戒断所和朝堂之间,贩卖牵梦引的地下小贩抓了一批又一批。 几日后,萧洵疲累的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阳光透过合欢树的枝叶在红色的地砖上跳跃,只觉得有些恍惚。 “陛下,您要是累就再睡会吧!”韩玉小声的提醒他。 萧洵睡的久了头疼,也没力气回复他。 韩玉见他没说话,便开始小声汇报道:“您睡了这些时日,摄政王已经将政事都安排好了; 牵梦引的贩子们也都抓了; 太医们也研制出了缓解牵梦引的药,已经有第一批人成功出了戒断所了。” “此前下毒的宫女身份,乔统领那边已经查清,是商州人,婉儿的同乡,太后身边的赵福安底下的太监收了银子才纳了人进来,与此事相关的人都已经在慎刑司拷问了,想来很快就能供出主谋了。” “此外,宁州那边来信说,旭黎公主已经出发回京了,这几日就会到达。” “什么?!”萧洵腾地坐直了身子,瞬间不晕乎了,头也不疼了。 “这么快!为什么是旭黎姑姑来?” 见萧洵如此慌张,韩玉笑着宽慰道:“陛下,您如今是九五至尊的陛下,不必怕她!” 萧洵闻言,轻咳一声:“谁说朕怕她了,她···她是长辈,朕是尊重她,薛怀信为什么自己不入京?” “这···这奴才就不知道了。” 萧洵急急忙忙的起身,就往外走,韩玉也急忙跟上。 摄政王府外,顾时笙和孟希言刚回来,还未下马就见张伯急急忙忙的迎了过来。 “王爷,您可回来了!”张伯走到他身侧“府上来了客人,人已经在祠堂了。” “祠堂?”顾时笙瞥了一眼门口墙边拴着的几匹毛色光亮的好马,翻身下马大步朝里面走去。 孟希言看了一眼那几匹骏马,马鞍上隐约是红蓝相间的花纹,这应是宁州人惯用的彩凤随鸦图纹。 大堂中坐着一男一女,和几个随从打扮的人,男子三十未到,生的眉目俊朗,一旁的女子眉眼娇媚,二人均着骑装,见顾时笙没有理会他们,直接离开,那女子眉心微微蹙起,眼中满是不悦。 孟希言也没理会他们,急忙跟上顾时笙。 顾时笙快步走到了祠堂,就见一个背影矗立着。 那人身穿烟墨色骑装,长发被高高挽起,腰间挂着一卷手柄刻着金龙纹的鞭子,她身姿挺拔的站在他父母的灵牌前,即便已经两鬓生出几缕白发,依然一身沙场将领的傲骨风范。 顾时笙站在门口,他打量了一番眼前的人,一眼就认出了她腰间的金龙纹鞭子是打王鞭。 “你是顾家小子吧?”那人转过身来,不似一般的贵夫人一般涂脂抹粉,不着粉饰,任岁月的沟壑爬满了眼尾,却依然能看出年轻时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顾时笙走了进去,虚虚捧手:“晚辈顾时笙,见过长公主!” 旭黎一笑,端详着眼前的人缓缓开口道:“你与你父亲倒是有几分相似。” “母亲说,我的眼眉生的像父亲。” 旭黎看了看他,转向两块灵牌。 顾时笙不着痕迹的观察着她,亦不知对方看的是谁的牌位。 须臾,她苦笑了一下道:“一眨眼,竟然已经三十年了,没想到再次相见竟只剩下块木头了。” 顾时笙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两个灵位。 萧洵换了便装,在乔星策等人的陪同下刚到摄政王门口就看到门口拴着的马匹。 这是宁州的马?萧洵踟蹰不前,隐约听见有人交谈的声音,他似条件反射一般忙闪身躲进了一旁的墙后。 乔星策一头雾水:“陛下,怎么了?您不进去吗?” 萧洵一把将他拉了过去,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着嗓子道:“别说话,你个呆子!” 穿着便装的羽林卫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忙跟着躲了进去。 “·····”乔星策一脸的懵逼状态,好似萧洵很怕里面的人一般。 几个人趴在墙边整整齐齐的探着半个脑袋,不明所以的张望着。 远处的摄政王府门口,顾时笙和孟希言几人正在门口送别旭黎公主一行人,几人说了什么,离得远,萧洵也未听清楚,待几人策马扬鞭从他们藏身的墙边呼啸而过后,萧洵才从墙后出来。 见顾时笙还在门口站着,他高大的身躯,着那身黑色的蟒袍,负手站在门口高大宏伟的屋檐下,那气场俨然一副十里开外生人莫近的感觉。 很多时候,萧洵觉得他认识的顾时笙身体里大抵是有多个灵魂的,有时候温柔的不像话,有时候冷漠的让人不敢接近,那浑身的冷冽气息夹杂着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气,让人又想亲近又不敢亲近。 “发什么愣?”顾时笙对他喊了一声“过来!” 萧洵这才回过神来,略显窘迫,但很快镇定的走了过去。 “咳!你怎么知道朕···在那边?” 顾时笙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乔星策和羽林卫们,他在羽林卫躲进墙后的最后一刻看到他们的身影。 “身子好了?”他的语气温和了些许。 “嗯”萧洵点了点头。 “进来吧!”顾时笙朝里屋走去。 萧洵跟上他。 第96章 微妙的关系 “呜呜呜···我不要···” “小殿下乖,很快的,一点也不疼!” 几人刚进内院就听见萧睿哭唧唧的声音和刘婶的安抚声。 萧洵心下一紧,就要上去看看什么情况,顾时笙却一把拦住了他低声道:“我来!” 侧厅中,萧睿牙上绑着两根细线,哇哇哭着不让刘婶碰。 刘婶见他这般折腾,正头疼着,见顾时笙来了仿佛看到救星一般眼睛亮了亮。 “王叔~”萧睿委屈巴巴的扑到顾时笙怀中,想以此逃避拔牙。 顾时笙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看了一眼刘婶问道:“怎么回事?” “王爷!”刘婶行了礼“小殿下那两颗牙又疼了,昨晚疼的一晚没睡,府医说该拔了好长新的,可小殿下怕疼不让拔!怎么也哄不好。” 顾时笙捏起萧睿的下巴瞧了瞧,右脸有些肿,眼圈红红的,挂着几滴晶莹的泪珠,好生可怜的模样。 “呜呜呜···王叔,睿儿不拔,疼!”萧睿紧紧的抱着顾时笙。 顾时笙柔声哄道:“王叔给你拔一点也不疼的,好不好?” 萧睿抽噎道:“不好,王叔骗人,哪有拔牙不疼的~” “真的!”顾时笙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珠“从前你九哥的牙也是王叔拔的,一点也不疼!” 萧洵听到这话,想到从前他也是这般怕拔牙,顾时笙便拿了细线绑上,趁他不注意一掌拍在他脑门上,那细线就将蛀牙带下来了···· 萧洵不自觉的扬起一笑,隔了十多年,好些事倒是都忘了··· 萧睿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些怀疑的看着他:“真的吗?” “嗯!”顾时笙指了指他身后“你九哥来了,不信你问问他!” 萧睿猛的一回头,看到身后的萧洵,开心的奔向他:“九哥!” “啪!”顾时笙手中的细线上挂着两颗黢黑的蛀牙。 萧睿扑到萧洵怀中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脸,气鼓鼓的瞪着顾时笙,还不忘委屈巴巴的跟萧洵告状:“九哥~王叔欺负睿儿!” 萧洵扑哧笑出了声,这样的睿儿太可爱了,他忍不住用鼻尖蹭了蹭萧睿的小脸。 “傻睿儿,拔了牙就不疼了,以后要少吃糖,不可贪嘴,知道吗?” 萧睿被他蹭的咯咯笑,乖巧的应道:“知道了,九哥!” “啊!对了!”萧睿在怀中一番倒腾,翻出一小袋糖一股脑都塞给了萧洵“给九哥吃!睿儿都替九哥尝过了,都好好吃的!” 萧洵接过他手中的糖袋,打开一看,里面是各式各样的糖。 见兄弟两个感情这么好,刘婶笑道:“小殿下每次吃到好吃的都要藏几颗,这一个月下来竟藏了一小袋了,原来是要留给陛下吃!” “九哥喜欢吃糖!”萧睿嘿嘿的笑着。 萧洵心里暖暖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细语:“谢谢睿儿,只是糖还是得少吃,知道吗?” 顾时笙已经站了起来:“走吧!” “九哥跟你王叔还有事谈,你跟刘婶玩好不好?” “嗯!好!” 萧洵这才将萧睿交给刘婶:“麻烦了!” 刘婶忙道:“应该的,陛下且去忙!” 二人进了书房。 门外的乔星策才小声问道:“老孟,刚刚那是什么人?王爷竟亲自送到门口。” 孟希言看着顾时笙和萧洵进了书房,才悄声道:“旭黎公主,听过吗?” “是个公主?”乔星策回想了一下刚刚那个妇人,那年龄似乎有点···大了。 他疑惑道:“总不是陛下的姐姐吧?” “····”孟希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大黎能用‘旭黎’二字做封号的公主,开国至今仅有一个,陛下的姑姑,大黎最尊贵的嫡公主,容玉太子的嫡亲姐姐,萧疏影!” 乔星策恍然大悟:“南君北顾,中二萧,老姚说的那个大黎四杰,跟容玉太子和老王爷上过战场的女将军就是她?” “嗯,年轻时也是位巾帼英雄,一人带着五千骑兵大破沁国三万大军,乱军之中斩杀敌将,还能活着回来,当真是以一当十,便是老王爷见了她也礼让三分的。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但威压还在。” 孟希言说着惋惜的叹了口气,“当年容玉太子战死,越王病逝,皇室男子只余一个没用的萧容齐,嘉兴帝临终前授她打王鞭,上打昏君,下打朝臣。她凭一己之力扶持庆御帝坐稳了皇位,才退去宁州,可以说庆御帝那个昏君最怕的人就是她了,若不是她后来退居宁州后不再过问国事,一心念佛,姓方的那个奸相岂敢怂恿庆御帝诛杀老王爷?” “哦~难怪陛下怕她!”乔星策想了想又问道“既如此,她刚回京不是应该先入宫吗?怎的先来了摄政王府?难不成是来祭拜老王爷?她跟老王爷交情深吗?摄政王是晚辈,应该跟她不熟吧?” “咳···这个···”孟希言似乎有些尴尬的凑近乔星策耳边说了些什么。 “啊?!”乔星策震惊“还有这事?!那老王爷和她岂不是···” “嘘~”孟希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紧张的看了一眼书房的房门,压着嗓子骂道:“臭小子,你小点声!当心王爷削你!” 乔星策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抢亲啊,好勇,好刺激!”乔星策莫名有些兴奋。 “这也不是秘密了,当年在京城哪个人不知道?” 少时的旭黎公主风华正茂,她一身红衣飘飘,目光灼灼,手持长剑,胯下一匹黑马当街抢亲。 乔星策瞬间有了画面感,却又觉得那画面应是极美的。 他自言自语道:“那要是当初她抢成功了,老王妃换人了,可就没如今的两位王爷了?” 孟希言叹了口气,半倚着一旁的乔星策的肩,惋惜道:“人生如戏,四杰只剩两个,一个退隐江湖,一个青灯古佛!可惜了!” 乔星策也随着他叹气。 转而又问道:“她身边的那一男一女又是谁?” 孟希言懒声道:“陛下的嫡姐,当今太后的亲生女儿-苍月公主,和她的夫君薛琪,宁国侯庶出的儿子,旭黎公主无子无女,薛琪自小养在她名下,也算是半个嫡子了。” “哦~原来如此,那他们算太后的亲信了?” “算是吧···” 乔星策嘿嘿一笑“老孟,你知道的可真多!” 孟希言突然被夸,装模作样的板了板神色说教起来:“你跟在陛下身边,也该多了解一些各大世家的情况。” 乔星策满不在意的瘪瘪嘴。 “什么?!”书房内突然传出一声惊呼。 乔星策和孟希言忙站直了身体,拉长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旭黎公主要进宫,你怎么不早说啊?”萧洵神色慌张。 顾时笙却相当淡定,慢条斯理道:“陛下也没问臣!且她一个出嫁的公主,回京当天理应先入宫拜见陛下,陛下这点礼节都不知道吗?” “你!”萧洵气结,他愤愤道“你倒打一耙,你明明就是故意的!故意不提醒朕,哼!朕回去了!” 顾时笙却笑眯眯道:“陛下慢走!” 萧洵气呼呼的拉开书房的门,疾步离开。 乔星策连忙跟上。 孟希言听见了二人的对话,见自家王爷出来,不解的问道:“王爷为何一开始不提醒陛下旭黎公主要入宫的事?” 顾时笙负手立于阶上,不急不慢道:“有时候适当的迟到未必是坏事,让别人先说会话,他是皇帝,便是迟一点有何关系?” 孟希言不知道顾时笙的用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第97章 偏见 太辰宫门口,韩玉疾步出来。 “二位公主,驸马。”韩玉为难道“您来的不巧,陛下喝了药,刚睡下,怕是一时半会醒不了,长公主,您看···” 旭黎公主脸色淡然,她瞥了一眼韩玉,对方小心翼翼又畏惧的表情,让她生了一些疑心。 一旁的苍月冷哼一声:“陛下年纪轻轻的得了什么病?你这奴才不会信口胡诌的吧?” 韩玉惶恐道:“哎哟!苍月公主,奴才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咒陛下生病啊!” “那谁知道?”萧锦不依不饶“陛下宽厚惯了,难免底下的奴才被惯的刁了些,本宫和母亲,驸马,千里疾行回来,必然要先见过陛下才行。” 韩玉一脸的为难:“苍月公主,奴才所言无半点虚言,陛下确实是病了,刚喝了药睡下了。” 他看了一眼远处候着的福寿宫正等候的太监笑道:“三位贵人远到而来,不如先去看过太后,待陛下醒了,奴才再代为通传。” 苍月还想说什么,旭黎一个眼神就将她吓住了,她不满的瘪了瘪嘴,才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下。 旭黎道:“韩公公勿怪,苍月作为陛下嫡姐,也是关心陛下,关心则乱,既然陛下睡下了,那我等先去福寿宫。” 韩玉点头哈腰:“诶!奴才恭送二位公主驸马!” 待三人走远,韩玉才稍稍松了口气,忙打发赵福儿去摄政王府寻萧洵。 萧洵一路疾行,神色凝重。 乔星策见他这般紧张,忍不住问道:“陛下,您是皇帝,怎么还怕一个公主?” “朕不是怕她!”萧洵反驳,乔星策哪知道旭黎公主给他的阴影有多大,印象中的旭黎不苟言笑,可只要她一回来,庆御帝准打发他去守皇陵,要么就是关禁闭,只说是旭黎公主不想看见他们母子。 关禁闭便罢了,最怕的是守皇陵,皇陵在山上,一到晚上,四周阴森森,黑漆漆的,各种奇怪的鸟叫,兽鸣,不由得让他想起话本子里那些青面獠牙的恶鬼,他本就怕鬼,晚上吓得一整晚睡不着。 同样都是皇子,什么仇什么怨啊?只不想看见他? 他尤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位大姑姑的场景。 那年冬日,下着大雪,他拿着御膳房厨子偷偷给他做的糖葫芦边走边吃,雪天路滑,一不留神便摔了个狗吃屎,手上的糖葫芦也摔在了地上,他委屈巴巴心疼着地上的糖葫芦,就见一双上好的鹿皮靴停在了面前。 他抬头望去,撞入一双寒冷的眸子,那眼神仿佛天神凝视众生蝼蚁一般,气场大的让人忘了她是个女子。 连她身旁的庆御帝都显得无足轻重一般。 一旁的宫女太监们手忙脚乱的扶他起来。 庆御帝见她审视的打量着萧洵,眼神从怀疑到震惊再到呼之欲出的怒火。 “皇···皇姐,他是朕的九皇子···”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的甩在庆御帝脸上,直将他打出了血,整个人都险些栽倒,还是在一旁的胡德海搀扶下才勉强站稳。 所有人都被这个巴掌吓的匍匐在雪地上不敢吭声,掌掴当朝天子,这要是换了旁人,长十个脑袋都不够砍。 萧洵也怔在当场,第一次有人敢掌掴他那九五至尊的父皇,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那气势让人心悸。 庆御帝被打了,却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萧洵不知道这位姑姑为什么突然打了父皇,他对这个姑姑的第一印象便是喜怒无常,一不小心就一个大嘴巴子呼过来。 一向能说会道的胡德海在她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生怕自己说错一个字就要被拉去割舌头。 “把他母亲叫来!”旭黎忍着怒气吩咐道。 庆御帝只能悻悻的推了推身边的胡德海。 他们屏退了伺候的人,三人在勤政殿里谈话。 萧洵生怕自己母妃被这个凶悍的姑姑欺负,偷偷的趴在门上偷听,勤政殿的门隔音效果太好,他听不清里面说的什么,只知道这个姑姑应是将父皇骂得狗血淋头,具体骂得什么听不清,但隐约能听见庆御帝的回话,那声音更是小的完全听不清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洵抱着手炉快睡着时,勤政殿的门才豁然打开。 旭黎脸色极为难看的瞥了一眼蹲在墙边的萧洵,而后才大步离开了。 他尤记得庆御帝出来的时候脸上的巴掌印好似又重叠了一道,膝前的褶皱还未来得及抚平,显然是跪了,一副挫败的丧家犬的模样。 冷雨薇对外人一向冷清,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小小的他回了自己寝宫··· *** “陛下,小心!”萧洵想的入神,险些撞上面前的树,幸而乔星策一把将他拉了回来。 萧洵是悄悄出宫的,他左右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才道:“乔星策,你带朕翻墙进太辰宫,朕怕她在门口,等下迎面撞上就不好了!” “哈?”乔星策愕然“陛下,您回自己的宫里,何必偷偷摸摸?” “哎呀,你听朕的就是!” 萧洵拉着乔星策悄咪咪的绕到太辰宫最为僻静的墙边。 二人望了一眼高墙。 萧洵冲乔星策嘿嘿一笑示意他蹲下。 乔星策无奈的叹了口气,半蹲着拍了拍自己的腿,萧洵这才踩着乔星策的腿,顺势踩上他的肩,二人合作,才让萧洵爬上墙头。 “哎哟,陛下!”一路寻来的赵福儿看到二人正在爬墙忙叫了他一声。 萧洵却被这一声下了一跳,整个人滑了下来。 乔星策轻松接住了他,将他放下。 萧洵见只有赵福儿才松了口气,而后斥责道:“你那么大声叫什么?吓朕一跳!” “奴才该死。”赵福儿满脸的愧疚,他压低嗓子道“陛下,旭黎公主去了福寿宫,门口都是自己人,您从大门进去吧,别摔着了。” 萧洵闻言,才放心朝着太辰宫大门走去。 第98章 偏见2 福寿宫内,姜太后见到自家女儿回来高兴的合不拢嘴。 “哎呀,几年不见,锦儿结实了不少,必是亏了公主照顾,哀家先谢过公主了。” 面对姜太后的百般道谢,旭黎只虚虚的点头致意。 一旁的韩王萧亓笑道:“听闻锦儿这次也是骑马回来的,想当初锦儿连马背都不敢上,没想到几年时间竟能千里骑行了。” 苍月笑着看了一眼旭黎和薛琪,对姜太后和萧亓道:“那是母亲教的好,母亲为了让我不怕马,可费了不少心思,我这马术如今都快赶上驸马了。” 薛琪呵呵一笑:“锦儿日夜惦念母后和皇兄,自然学的刻苦。” 姜太后一脸宠溺的看着自家女儿,笑的眼睛挤成了一条线。 见这母慈子孝的画面,旭黎脸上也有难得的一丝笑意。 姜太后突然乐极生悲:“要是你五弟也在就好了,咱们这一家人也算团圆了,是母后没用,没保护好他···” 姜太后说到伤心处,哽咽着抹了抹泪。 “母后···”苍月蹲下身心疼的握住了她那双起了褶子的手“您别伤心了,若是五弟还在也不想看见您这般伤心自责。” 萧亓也安慰道:“母后,您还有儿臣和苍月,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旭黎叹气道:“钰儿都走这么多年了,太后也该放下了。” 姜太后点了点头,又抹了抹眼角的泪珠,萧钰的死是她心头永久痛,只要提起就是将伤口揭开,血肉模糊··· 她收拾了一番情绪,勉强扯起一笑道:“公主这次回京就不急着回宁州了吧,听闻公主要回来,哀家早早的让韩王拆人将公主府打扫了一番,时间太赶,也不敢做过多翻修,怕留着味影响你们休息。” 旭黎:“太后有心了,此次回京只为请罪,怕是留不了多久。” 听到请罪二字,姜太后的脸上僵了僵,众人面上的笑意都淡了不少。 “哀家也听闻此事了,此事怪不得侯爷,宁州那么大,侯爷哪能事事都能盯着,都是自家人,陛下怎能如此较真?侯爷日理万机,还让侯爷入京···” “母后!”萧亓小声提醒道“此事陛下已经格外开恩了,怪不得陛下。” 姜太后见旭黎脸上勉强堆起来的笑意已经荡然无存,气氛瞬间凝重了不少,她便也不再说话。 薛琪见势不对,忙转移话题道:“方才我们去拜见陛下,听闻陛下病了,皇兄可知道?” “哦,此事,本王是知道的。”萧亓微微蹙眉“已经病了几日,这几日都没去上朝,朝中大小事务都是摄政王在处理。” 苍月瘪瘪嘴,不屑道:“还真病了,以为他装的,不敢见母亲。” 旭黎冷冷的瞪了她一眼,苍月忙闭了嘴。 薛琪问:“陛下年纪轻轻的怎么会病的上不了朝?” 姜太后意有所指地笑道:“年轻人嘛,不知道爱惜身体,过于操劳,虽是九五至尊,但到底也是肉体凡胎,哪能经得起那般造?公主见了陛下,也帮着劝劝,节制些。” 薛琪听着她似乎话中有话,来的路上又听了一些关于萧洵和顾时笙的传闻,又好似领悟了什么,只笑了笑。 苍月嫌弃的小声嘟囔:“真是丢人!” 姜太后明里暗里尽是鄙夷,旭黎最是不喜别人谈论他人取向,脸上显然有了几分不悦,对于萧洵的病也起了几分疑心··· 几人正聊着天,门外的太监进来通报。 “太后,陛下来了。” 太后笑眯眯道:“快请陛下进来!” 萧洵跨入殿中,除了姜太后,旭黎几人纷纷起身行礼。 萧洵故作淡定的在姜太后身旁落座后才道:“免礼,坐吧!” 待众人落座后,萧洵正欲开口却见薛琪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那眼神让他着实有些不舒服。 萧亓开口问道:“陛下身子可好些了?” 萧洵笑了笑:“韩王有心了,已经好多了。” 他转而对旭黎道:“姑姑长途跋涉一定累了吧,朕让人备了一个小小的接风宴,晚上就在宫里用膳吧!” 旭黎看着他半响才道:“陛下费心了,此次臣入京实为侯爷请罪,怎敢如此兴师动众。” “姑姑言重了,宁州之事也非姑父一人之过,想来底下的人多有欺瞒才致如此大的疏忽,但姑父身为宁国侯,掌管宁州大小事务,出此纰漏,要给群臣和天下子民一个交代,朕不得已才····” “臣明白。”旭黎道“陛下公事公办便是。” 场面突然陷入僵局,萧洵有些懊恼,他应该直接跳过去的,这种事待上朝再议便是··· 姜太后见二人一开口就是死局,反而淡然的拿起茶盏喝起了茶,苍月的嘴角也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陛下,姑姑。”萧亓突然开口,笑道“今日不谈国事,都是一家人,陛下既然如此有心备了接风宴,姑姑就不要推诿了,正好,我们也聚聚,老六也在京中,晚上让他也来。” 萧洵感激的看向萧亓,萧亓冲他笑了笑。 旭黎也知气氛不对,她轻叹了口气道:“也罢,那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萧洵稍稍松了口气,这场短暂又别扭的会面很快就结束了。 从福寿宫出来后,萧洵有些垂头丧气,他拖拖沓沓的走在御花园中。 一旁的韩玉连忙安慰道:“陛下,旭黎公主一惯是这样的冷淡的性子,不喜与人亲近,便是从前先帝在的时候也是挨了她不少训斥,您别放在心上。” 萧洵叹气道:“她只是不喜朕罢了,那么多兄弟姊妹,她只不想看见朕。” 韩玉也是苦恼的无声叹气:“这也是奇怪了,陛下从前与她本就没有多少交集,陛下若有时间不妨多与那驸马走动走动,说不定能套出点话来,若是有什么误会解开便是了。” 萧洵坐到石凳上,惆怅。 “能有什么误会?朕与她从前就没说过一句话。” 看到自家主子失落的表情,韩玉笑道:“陛下从小听旭黎公主和容玉太子的故事长大,既崇拜她,不妨找个时间与她好好谈谈?到底是血脉相连的至亲,有什么事说开便是了。” “崇拜谁?”一声突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萧洵一回头就见顾时笙和孟希言站在身后。 “摄政王?”萧洵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顾时笙在他面前坐下,“刚刚说什么了?崇拜谁?” 萧洵不悦道:“不关你的事。” “陛下不说,那臣去问问旭黎公主?” “你又威胁朕!”萧洵气急败坏。 顾时笙饶有兴趣的问道:“崇拜她什么?会打仗?臣也会打仗,不比她差,陛下怎么不崇拜我?” 第99章 危局 “那不一样,你是男子,她是女子,朕在后宫多年,她是朕见过的唯一一个光风霁月,眼里有山河,心中有子民的奇女子,但她也凶悍,朕对她是又敬又怕。” 顾时笙低低的笑了起来:“臣还以为陛下是怕她手中的那条打王鞭和她手中那道特旨。” “特旨?”萧洵疑惑的看着他“什么特旨?朕只听说过打王鞭。” “你的皇爷爷-嘉兴帝临终前给她的特旨,如若你父皇昏庸无道,她可废立他人或自行当女皇,这道特旨长久有效,换句话就是,只要她还活着不仅可以用打王鞭打你,还可以用特旨废了你另立他人!” 萧洵眼中是震惊而后又颓丧了起来,若旭黎是男子,只怕当时嘉兴帝首选的继承人便是她了。 “看来朕这个皇帝是做到头了,你很快就可以辅佐新帝了!” “你就这么没自信?” “小时候她就不喜朕,这次宁国侯没有来,她却回来了,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嘛?” 萧洵耷拉着脑袋,仿佛认命了一般。 顾时笙语气柔和不少,哄道:“如果不当皇帝了,就跟睿儿一样,日日与我在一处,这样不好吗?” “好个屁!”萧洵有些气恼“朕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你养的金丝雀!” 对于顾时笙总想圈养他这件事,萧洵是极度敏感的,同是男人,对方却好像不是把他当小孩就是把他当成女子一般··· 赵福儿急匆匆的跑来。 “陛下,太傅和谢大人来了,在勤政殿等您了。” 萧洵深吸一口气:“朕先走了!” 他说罢起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顾时笙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笑了笑。 上官珏和谢瑜正讨论着什么就见萧洵来了,二人忙行礼。 萧洵坐下后,见他们脸色均不是很好,问道:“太傅和谢卿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上官珏:“臣听闻旭黎公主回京了,比预期的提前了两日,臣便从家中匆匆赶来,路上正巧遇见谢大人,便一同来了。” “嗯,关于宁国侯一事,二位爱卿可是有什么想说的吗?” 上官珏和谢瑜对视了一眼,谢瑜开口道:“陛下,臣听闻宁国侯此前受伤未愈,所以让旭黎公主前来,臣方才同太傅商量了一番,宁国侯一事还需轻罚,做个样子便好了,莫要下了旭黎公主的面子。” “想来两位爱卿也知道打王鞭和特旨之事。” 上官珏叹息道:“陛下,旭黎公主却有权废立新帝,臣等无力阻拦,便是摄政王也无权干涉她的决定,且太后尚有嫡子,大黎一向重嫡庶,旭黎公主是嫡出的,驸马又娶了苍月公主,于情于理她都会偏向韩王。” 萧洵并不觉得韩王是个做皇帝的料,但韩王都比他得旭黎的认可,便是连上官珏都说旭黎会偏向韩王,更别提旭黎从他小的时候就不待见他了,这中间的隔阂是跨不过去了。 “那二位爱卿觉得朕该如何处置此事?” 上官珏道:“陛下从轻处罚便是了,亦或罚三个月俸禄,后面再赏些东西给旭黎公主和苍月公主,总之不要下了旭黎公主的面子便是了。” 萧洵冷哼一声:“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只是罚三个月俸禄?按律重则褫夺官职抄没家产,轻则官降三级,罚俸三年,杖责一百以儆效尤,他是宁国侯,至少也该降为爵,罚俸杖责,朕总不能因为害怕旭黎公主手中的特旨就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如此怎么对得起那些被牵梦引荼毒的百姓?如何给天下子民一个交代?” 上官珏蹙眉道:“陛下,您要以大局为重,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二位爱卿都是饱读诗书,应知为君者,不为利动,不为危劫!朕是皇帝,必得赏罚分明方能服众,怎能为了讨好一人就徇私枉法?” 对于萧洵此言,二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谢瑜突然道:“陛下能如此公正是大黎之幸,臣斗胆问陛下一句,摄政王可曾告知陛下,宁国侯府大小事务实是旭黎公主在掌管?” “什么?”萧洵以为自己听错了。 谢瑜继续道:“却是如此,说是罚宁国侯,实际就是罚旭黎公主,臣听闻旭黎公主年初身体不适,卧床数月,由宁国侯接手宁州大小事务,斗胆猜测便是在那期间才出了此事,宁国侯受伤不能入京许是旭黎公主下令打的,若是陛下依然要处罚宁国侯,旭黎公主说是代宁国侯赴京请罪,实际就是为自己请罪,真正受处罚的是旭黎公主,公主早年战场上受伤留下旧疾,一旦动了板子,后果如何,陛下可想清楚了?” 萧洵沉默了,这些事他刚刚得知,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摄政王可知此事?” 谢瑜:“自然是知道的,且臣得到消息摄政王前段时间派了人去了宁州,臣大胆猜测摄政王是让人去寻了旭黎公主。” 顾时笙什么都知道,竟然连提都没提,还派人去过宁州··· *** 晚宴上,歌舞升平,言笑晏晏。 姜太后一直与旭黎公主聊着天,旭黎公主始终是不喜不怒,不苟言笑,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萧洵同他们喝了两杯,便早早的退了,让他们自行吃着。 夜色正好,月光倒映在湖里,四周安静的只有虫鸣声。 萧洵脱了身上的外袍,心中烦闷,他让韩玉打发了身边的太监宫女们,独自在湖边的石头上坐下。 他踢了脚上的靴子,柔顺的乌发倏然滑落肩头,他将脚浸泡在水中,任微凉的湖水漫过脚背,感受到脚上的丝丝凉意,酒意也散了不少。 韩玉站在他身后不敢离他太远,生怕他吃了酒不小心栽进湖里。 “陛下!”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也把处于放空中的萧洵吓了一跳。 萧洵深吸一口气压着满腔怒气,转过头想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在后面吓他。 薛琪见他满脸怒气的回头微微一怔,而后笑道:“陛下,小臣可是吓着您了?” 萧洵缓了缓神色,收起脚。 “原来是你啊!你怎么出来了?” “出来透透气,不曾想皇宫太大,一不小心就迷路了,惊扰了陛下,真是该死。” 他说着这话,脸上却没有半分愧疚之色,嘴角还带着一丝不羁的笑意。 “无妨,朕也该回宫歇了,朕让人送你去庆云殿吧!” 韩玉替他穿好鞋袜。 “陛下可是身子还有不适?” “已经没有大碍了,你第一次来京城,长途跋涉,晚上早些歇息才是。” 薛琪笑了笑道:“多谢陛下关心,夜路难行,不如让小臣先送陛下回宫吧!” 萧洵见他有意献殷勤,也许能从他口中套出点话,便同意了。 第100章 发落 回太辰宫的路上。 薛琪问:“陛下,我们从前可有见过?” 萧洵被他一问,在脑海中努力搜索了一番,确定没有见过薛琪。 他笑了笑道:“朕应是不曾见过你。” 旭黎公主一回来,他不是在守皇陵就是在关禁闭,哪有机会见到他。 “小臣说的是与苍月成亲之时,陛下没在吗?” “没有,你记错了,苍月公主成亲时,朕应在皇陵,或许你见到的是七皇子,他长得有几分像朕罢了。” 薛琪一笑,他自然知道他们没有见过,他不过是想看看对方会不会顺坡而下,拉近二人的关系,没想到对方竟这么直接。 “如此,那可能是小臣记错了,陛下这般风采,小臣若是见过必然不会忘记。” 对于薛琪的拍马屁,萧洵只是一笑置之。 “陛下,容小臣斗胆,小臣自小养在旭黎公主名下,与陛下倒也算是表兄弟,陛下不必如此见外的。” 面对薛琪如此套近乎,萧洵笑了笑道:“你说的对,朕理应唤你一声姐夫,姐夫难得回京,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开口,朕让人为你安排。” 薛琪脸色僵了僵,有些出乎意料,他笑道:“那便多谢陛下了,这京城繁华,倒是比宁州热闹多了。” “姑姑此次回京可有其他要事?可有朕能帮的上忙的?” “这个小臣就不知道了,母亲有她的安排,未曾告知,小臣也不知道。” “哦,姑姑从前就没对你提起过朕吗?” “自然是有的。” 萧洵心提了起来,他假装轻松的问道:“朕从前调皮,怕是有冲撞了姑姑之处,不知姑姑是否提过。” 薛琪侧目看了他一眼,似猜透对方心思,低低笑了:“倒也不曾说什么,只说九皇子生的好看,聪明伶俐。” 萧洵呵呵一笑:“是嘛?” 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听就知道是谎话,明明旭黎就最不喜见他。 二人聊着便到了太辰宫门口。 “听闻陛下对字画颇有研究,小臣前段时间得了几幅前朝名家字画,欲献予陛下,不知陛下明日可否赏脸容小臣呈给陛下?” 萧洵看着眼前眉眼带笑的薛琪,一时猜不透对方的想法,便应了下来。 “嗯,待下朝后你再来吧!” 薛琪这才行礼告退,韩玉打发身旁的小太监去送他。 看着薛琪走后,韩玉疑惑道:“这驸马怎么像是特地来与陛下搭话的?” 萧洵也纳闷着:“嗯···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乔星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萧洵和韩玉寻了一番,才发现乔星策正悠哉的坐在墙头啃着苹果。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直都在陛下身边,陛下没发现罢了!”乔星策说着便轻轻一跃落在了萧洵的面前。 萧洵看了一眼他手中吃了一半的苹果,皱了皱眉。 乔星策尴尬的咳了一声,忙将苹果往身后藏了藏。 “朕知你从前随性惯了,在朕面前倒是无所谓,在旁人面前还是谨慎些,别给人抓着话柄。” “好!谨遵圣谕!”乔星策一口应下,又笑眯眯道“陛下现在的口气可越来越像王爷了。” 一听到顾时笙,萧洵顿时生了些不悦,转身就进了太辰宫。 “诶?我说错什么了吗?”乔星策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啊你,哪壶不开提哪壶!”韩玉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也跟进了太辰宫。 乔星策一头雾水,又吵上了?事不关己,他又拿出苹果继续啃了起来。 次日,朝堂上。 随着旭黎入朝,群臣都异常安静。 行过礼后,旭黎下跪请罪:“陛下,此次宁州出此纰漏,祸及子民,宁国侯罪当重罚,因宁国侯重伤未愈无法亲自前来,身为其妻,特为夫请罪,请陛下责罚!” 此言一出,群臣纷纷看向高坐的萧洵。 一旁的顾时笙淡然的坐在太师椅上。 上官珏使劲朝他使眼色,示意他不可为。 底下的群臣都眼巴巴的看着他,看他如何处置。 萧洵深吸一口气,正色道:“牵梦引乃大黎禁药,自大黎开国以来便明令禁止,宁州与吕国接壤,乃大黎西南最重要的防线,朕和百姓的身家性命都在卿等身上,宁州此次出现如此大的纰漏,致使数万百姓遭受毒害,罪不可赦,依律应褫夺官职抄没家产以儆效尤。” 群臣哗然,上官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个劲的朝着萧洵挤眉弄眼。 萧洵却只当没看见,却无意间瞥见了顾时笙勾起一抹轻笑。 这是要将人得罪干净啊,上官珏擦了把额上的细汗,他上前一步正欲开口求情。 “但!”萧洵提高了声调“宁国侯事后,及时阻隔了牵梦引的贸易,且积极补救,也算戴罪立功了,念其镇守西南多年,有功于社稷,今降侯为爵,罚俸三年,杖责一百,以儆效尤!” “陛下!”上官珏急忙出声“陛下三思!” 已经有人蠢蠢欲动,欲要上前求情。 “各位爱卿不必再说了,国无法则不立,朕意已决,此事便到此为止。” “陛下!”旭黎看向萧洵“臣愿代夫受过,请陛下成全!” 萧洵咬咬牙,而后道:“你们二人是夫妻,自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朕准了。” “·····”上官珏一脸绝望,懊恼的眉头紧皱。 旭黎站起身,出殿领罚。 萧洵忙凑在韩玉的耳畔说了些什么,韩玉得了令忙退下了。 韩玉一路疾行,凑在执行手耳畔小声吩咐道:“陛下有令,切勿下重手伤着公主。” 那执行手点了点头便拿着板子走了。 满朝文武提心吊胆的听着外面的打板子的声音。 萧洵扫了一眼群臣,面上毫无波澜道:“徐卿刚刚说到户部税收政策调整,继续说吧!” 户部的徐敬亭被提名,他勉强扯起一笑,这才继续说起税收政策。 萧洵全程心神不宁的听着,一个太监突然急急忙忙的进来对韩玉说了些什么。 韩玉脸色大变,忙对萧洵小声道:“陛下,板子打完了,可公主,伤重···昏过去了。” 萧洵的心瞬间被提起,在群臣议论声中匆匆下了朝。 萧洵一边疾行一边低声问:“朕不是叫你让人别下重手吗?” 韩玉急得脸都红了:“奴才说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公主还是打出了血,昏过去了。” 萧洵自我安慰道:“她是习武之人,一百大板应该是要不了命的,可请太医了?” “请了,已经送去福寿宫那边了。” 萧洵闻言加快脚步,朝着福寿宫走去。 第101章 嚣张跋扈的嫡姐 萧洵刚到福寿宫就见太后和苍月面色难看的坐在外间等着。 苍月一见到萧洵来,恨不得将他瞪出两个血窟窿来,直到姜太后用手肘推了推她,才不情不愿的行了礼。 萧洵焦急的问道:“母后,姑姑如何了?” 姜太后忧心忡忡道:“太医说是打出了内伤,正治着,只怕留下病根。” 萧洵心中惴惴不安,生怕对方出个好歹。 三人焦急的在外面等着。 过了许久,太医才从里面出来。 萧洵忙问道:“太医,旭黎公主如何了?” 太医叹气道:“微臣已经替公主上好药包扎好了,旭黎公主本就有旧疾在身,这顿板子打的结实,怕是没有半个月是好不了了。” 旭黎的旧疾是在战场上留下的,萧洵虽不觉得自己打她是错了,但到底是心有不安,他嘱咐太医,“一定用最好的药治好旭黎公主!” “是,微臣遵命!” 待太医退下后,姜太后勉强笑了笑道:“陛下不必过分担心,旭黎公主在这里休养,哀家一定替陛下照看好她···” 太后的心思萧洵自是清楚,此时更是不能让他们走的太近··· “吱嘎”房门突然被打开。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唇无血色的旭黎走了出来,挨了这么重的刑罚换做常人怕是躺着动不了,她竟还能起来!!! “陛下,臣无碍。”她转而对苍月道“苍月,回府!” 苍月反应过来,忙扶住旭黎道:“母亲,您伤的重就不要移动了,在母后宫中养好伤再回去吧!” “是啊,公主不妨在此养伤,哀家调几个得力的伺候你。” 旭黎却充耳不闻,只对萧洵道:“臣告辞!” 萧洵还处于懵逼状态,只点点头道:“好,朕派人送公主回府!” “不必了。”旭黎说完便在苍月的搀扶下离开了。 萧洵没精打采的拖拖沓沓的回了勤政殿,呆坐了一会又让韩玉派个太医去公主府。 他看着桌上的折子,不管皇位保不保得住也该将眼下的事处理好,至少有始有终。 他提笔便开始认真的批阅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韩玉进来通禀,说是苍月公主来了。 萧洵结束手上的活,才让人将她传了进来。 苍月板着脸,眼下姜太后不在,她便连礼也不做了。 “陛下,烦请屏退左右,我有话对陛下说!” 萧洵见她气势汹汹,不说也知道她是来吵架的,他这个嫡姐从前未出嫁时便是不好相与的,自恃自己是嫡出的,对其他皇子都不屑一顾,甚至动手,萧洵对她从来都是能避就避··· “韩玉,你们先退下吧!” 韩玉带着勤政殿一众伺候的人退下。 “皇姐,没有旁人了,皇姐有话直说便是!” 苍月公主冷笑一声:“好你个萧洵,你以为有顾时笙罩着你,你就有恃无恐了是吗?” “皇姐此言何意?” “何意?”苍月冷嗤一声“萧洵,你不过是顾时笙扶持上皇位的傀儡,当了几个月皇帝,你还真当自己是碟子菜了?竟敢打我母亲,知道我母亲是谁吗?谁给你的胆子?” 萧洵也冷了脸,“朕只是依律行事,旭黎姑姑赴京请罪,朕罚她没有半点不对!” 苍月冷笑一声:“你有什么资格罚她?你算什么东西,我母亲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的时候你在哪都不知道。” “苍月!”萧洵的语调也高了几分,他冷眼瞧着对方,声音中多了几分威慑“注意言辞,你也知道朕是皇帝,是不是傀儡又如何?朕叫你一声皇姐是念在你与朕同是父皇的骨肉,你不知好歹直呼朕的名讳,无端指责朕,你可知道凭你方才所言,朕可以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苍月被他气笑了:“大不敬?你还想治本公主一个大不敬?本公主是嫡出的长公主,韩王是嫡子,我母后是姜家嫡女,我母亲也是嫡长公主,还有皇爷爷亲授的打王鞭,废立特旨,要废了你轻而易举,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低贱的舞姬之子,你以为张开腿跟顾时笙睡了几次,就真觉得自己就是这天下之主了?” “你!”萧洵被气的面红耳赤“你竟敢如此侮辱朕的母妃,一个女子竟说出这种污言秽语!” “我说怎么了?你都敢做,我还不能说了?” “···”萧洵被气到头晕。 “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凭着自己生了几分姿色迷惑摄政王,才坐上了皇位,没有他你萧洵是谁?呵!你怕是不知道,他母亲当年也不过是公主府的一个奴婢而已,一个舞姬之子一个奴婢之子,还能翻了天了?你看他顾时笙能保你几时?” 萧洵气大了,手脚都在微微颤抖,他怒道:“朕不需要任何人保,朕所行事仰不愧天俯不愧人,倒是皇姐你出嫁多年竟没有半点长进,还是这般市井泼妇的模样,口出污言秽语,没有一点嫡公主该有的样子!真不知道你除了空有嫡女的头衔,还有什么资本让旭黎姑姑看上你。” “乔星策!”萧洵不等苍月再开口就唤来了乔星策。 乔星策在屋顶听了半天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将这个泼妇拉出来,就听萧洵叫了他。 他飞身跃下屋顶一脚踹开了门。 苍月被这个踹门而入的人吓了一跳,对方气势汹汹,目带凶光的瞥了她一眼,而后抱拳道:“陛下,有何吩咐!” 萧洵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只道:“把她给朕扔出宫去,无朕诏令不得入宫!” “遵命!”乔星策早受够了这个聒噪的女人,现下得了令更是毫不客气的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苍月没想到萧洵这么硬气,她气笑了:“好的很,我且看你这皇位还能坐几日!” 乔星策抓住她的胳膊就将她拖走了。 苍月骂骂咧咧道:“大胆奴才,放手,竟敢抓本公主!” 乔星策拉着她,也不管她如何挣扎,一路拽着往外走,大有一副扔垃圾的架势。 待吵闹声远了,萧洵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胸腔内翻涌的怒气。 韩玉刚刚在门外大老远都听见争吵声了,他小心的劝道:“陛下消消气,苍月公主泼辣任性惯了,陛下别与她计较,别气坏身子。” “这么多年了,她真是没半点长进!” 萧洵思前想后一番,忙跑去那张牛皮地图一通查看。 韩玉见他看的仔细,不解的问道:“陛下,您要做什么?” “朕找找看哪块做朕的封地好。” “····”韩玉苦口婆心道“陛下,事情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旭黎公主若真要废了您改立韩王,早该在您处置她之前动手了,如今旭黎公主伤着,说不定等她好了就回去了。” “此事必然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坏事让朕来做,到时候她改立韩王,岂不圆满?” “哎哟~陛下,您何必如此悲观呢?” “就这里了!”萧洵手指在地图上戳了戳“云梦,这个位置好,离他们都远远的,朕一个人乐的自在,若樱说的兰溪桃花也在那边,到时候朕带你和睿儿去玩!” “啊!”韩玉哭笑不得“这···您都给自己想好去处了。” “想去哪?”熟悉的声音传来。 第102章 温言软语哄媳妇 萧洵回头就见顾时笙双手环胸半倚在门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与你无关!”萧洵白了他一眼。 “你以为你走得掉?” “哼!脚长在我腿上,想走就走!” “哦?”顾时笙嘴角噙着笑“那你走一个看看。” 萧洵冷哼一声走回了桌旁坐下。 “怎么?你还要威胁我?等我不当皇帝了就去封地,就离你远远的,以后再也不见!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真的?以后再也不见?你舍得?” 萧洵愣了愣,心颤了颤,分明是不愿的,却还是嘴硬道:“再也不见!” 顾时笙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低低的笑了:“怎么?跟苍月吵了一架受委屈了?” 萧洵不想理他,对他还是憋着气的。他拿起一份折子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不想理会他。 顾时笙走到桌旁,温声道:“要不我让人打她一顿给你出出气好不好?” 萧洵抬头鄙夷的瞪了他一眼,丢下折子。 “亏你说的出来,她是女子,朕是男子,她虽然气人,朕也不能对女人动手,况且她还是朕的皇姐!” “可你不是生气吗?” “我还生你气呢,你咋不把自己打一顿?” “我也给你打一顿,让你出出气,你来打!” “·····”萧洵一阵无语。 韩玉见他如此好声好气的哄着萧洵,忍不住露出姨母笑来,识相的退了出去。 顾时笙见他气呼呼的可爱模样,突然就想逗逗他。 他俯下身,靠近萧洵的耳畔:“现在没人了,你要是还气,我脱光了让你打,好不好?” 那热气喷洒在他耳畔,勾的他整个人燥热起来,耳根瞬间就红了。 他腾地站了起来:“你···你要不要脸?” “在你眼里,我何时有过脸?” 萧洵又羞又恼的瞪了他一眼。 “现在朕可是将旭黎姑姑得罪了个透,你高兴了?” 顾时笙低笑了一声:“陛下觉得是臣故意让你去得罪她的?” “难道不是吗?”萧洵冷哼一声,一边收拾桌上的折子一边愤愤道“你明知道旭黎是宁州实际掌权人,你还派人去过宁州,却故意不告诉朕,就是想让朕打她!好把她得罪干净!” “陛下觉得旭黎是一般的女子吗?” 萧洵停下手中的动作。 “什么意思?” “她旭黎是谁?”顾时笙双手环胸靠在桌旁“十六岁上战场,二十岁于千军万马中斩杀敌方将领,二十三岁名扬天下,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不明大道的女子吗?” 萧洵闻言冷静了下来。 “可她一直不喜欢朕,如今朕还打了她···” “她回来不就是来请罪的吗?你打她,是为天下子民,于情于理你都没有任何过错,相反,你若因为怕她就放过了她,只怕更惹她瞧不起。”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不会因此记恨朕?” 顾时笙笑了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放心,她若要废你,也绝不是因为这件事,不要给抓着什么大错就行,不过···陛下这么乖,怎么会犯什么大错呢?” “那什么叫大错?” 顾时笙想了想道:“比如···任意诛杀忠臣,暴政害民,昏庸···淫乱!” 萧洵听着似乎都与自己无关,就算旭黎要废了他也要有正当的理由,只要自己不被抓着什么过错,即使她手中有特旨也得让群臣信服,总不好因个人喜好就无故废黜皇帝。 想到这,他偷偷瞥了一眼顾时笙,却被对方抓个正着。 他理了理衣襟,一副昂首挺胸的模样,出了勤政殿,还不忘回头冲顾时笙做了个鬼脸才溜了。 顾时笙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可想到旭黎的事,面色又凝重了几分。 翌日 萧洵换了一身常服,又让韩玉去准备了一些珍贵的补品,打算去公主府看看旭黎公主。 底下的人正准备着东西,他突然想起与苍月吵架时,苍月说的话。 “韩玉”萧洵问道“昨日苍月提到一件事,朕昨日在气头上倒是忘了,她说摄政王的母亲,安歌郡主以前是公主府的奴婢?你可知道此事?” 韩玉被这么一问,忙屏退了宫里伺候的人。 萧洵见他紧张兮兮的,猜想必有大瓜。 “怎么了?你知道什么?” “陛下”韩玉凑近他小声道“陛下恕罪,这事怕是旭黎公主和顾家的大忌,奴才曾听底下的奴才们偷偷谈论过,也不知道真假。” “无妨,你且说来听听。” 韩玉想了想,便娓娓道来。 “三十五年前,旭黎公主,容玉太子与前北梁王顾驰安三人年纪相仿,交情颇深,不仅同上过战场还一同游历过,三人鲜衣怒马,志趣相投,更是形影不离,时间久了,就传出旭黎公主对顾驰安生出了男女之情,嘉兴皇帝还有意将旭黎公主许配给顾驰安,总之这桩婚事就成了两家默许的亲事了。” “后来,有一年,江南百年一遇的洪灾,地方官无能,赈灾出了乱子,引发民乱,旭黎公主领命前去平乱安民,她马过云梦,路遇一个孤女被一群刁民欺负,旭黎公主狭义心肠,便出手相救,打退了这群刁民,捡回了那位孤女,还带回公主府做了侍女,一待便是三年。” “顾驰安与旭黎公主多有往来,每每会面都带着这位侍女,都说这位侍女有心机的很,一来二去,这位一直被外界传是未来驸马爷的顾驰安竟看上了这位姑娘,还在金殿求了赐婚的圣旨,顾驰安刚得了军功,未受赏赐,嘉兴皇帝便准了这门亲事,封了那姑娘为郡主,赐了二人一场隆重的婚礼。” “旭黎公主为此在金殿门口跪了三天,当时她新伤未愈,正巧那三天还是下着大雨,那雨和着血水流,可遭罪了。” “许是气不过,他们成亲当日,旭黎公主竟身着红衣手执长剑,当街抢亲,可最终还是没能阻止得了他们成亲。” 韩玉叹息道:“可这也怪不得旭黎公主,所有人都觉得顾驰安应是旭黎公主的驸马,结果却让一个低微的侍女抢了去,如此打脸,任谁都气不过,也是自此之后,旭黎公主便与顾家断了来往。” 萧洵听的一愣一愣的,都有了画面感。 末了,他不禁感叹:“这可比话本子精彩多了。” “这都是外界传言,陛下听听就好,切不可去问旭黎公主和摄政王。” 萧洵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朕是那么八婆的人吗?朕只是奇怪,安歌郡主竟会是公主府的侍女。” 韩玉装模作样的轻轻打了自己的嘴道:“是奴才多嘴了。” “朕有一点不明白,以当时顾家的势力,旭黎公主嫁入顾家再好不过了,为何皇爷爷会同意让顾驰安娶洛安歌呢?若是顾驰安真的如此喜欢她,旭黎公主为妻,洛安歌为妾就好了,不是两全其美吗?怎的会把事情做这么僵?”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韩玉说“但奴才听说,顾驰安是出了名的专情宠妻无度,平日冷冰冰的,可对王妃那是贴心的不行,王妃喜欢梅花,他亲自种了一个山头的梅花,王妃想吃羊肉,他半夜起来杀羊,一生只一人尔,从无她人。” “哦~这么说来倒是个痴情种。”萧洵说着,脑海中却想起顾时笙半夜给他送吃的场景,大概是像他父亲吧。 “是啊,真让人羡慕!” 萧洵看了一眼,对方正一副沉醉其中的模样,他轻咳了一声:“旭黎公主的板子,你可查清楚了?” 韩玉回过神来,皱着眉头道:“奴才去查了,有人挟持了打手的家人,所以这顿板子是打的更重了。” “可知道谁做的?” 韩玉摇了摇头:“打手自戕了。” 自戕了?! 萧洵心中有些不安,正逢底下的人来通报,东西已经备好,他这才动身前往公主府。 然而,不出意外的被拒绝了。 第103章 公主府之行 萧洵站在旭黎房门口,她的侍女陪着笑道:“陛下,公主刚换完药,现下实在不便见驾,还请陛下恕罪。” 一旁的苍月眼中是藏不住的嫌弃。 萧洵碰了一鼻子灰,只好道:“也罢,姑姑伤着,合该好好养着,朕便不打扰了。” 说着便示意韩玉让人将东西留下,准备打道回宫。 待离他们远了些,萧洵才对身旁的乔星策低声道:“你轻功好,这段时间你就偷偷留下,暗中保护旭黎公主。” “那陛下怎么办?” “朕不是还有余青松和其他人吗?你看好她,千万别让她遇险!” “陛下担心有人对旭黎公主不利?” “嗯···”萧洵沉声道“总觉得有问题,若是明着派羽林卫来,不管什么说辞都像是在监视公主府,更惹的他们不快,你悄悄的暗中保护就行。” 乔星策点了点头,转而小声道:“恕我直言,要是旭黎公主死了,不就没人威胁的了陛下的皇位了吗?” “·····”萧洵瞪了他一眼,但又觉他说的在理,就目前这样的情况,于他而言,最好的结局就是旭黎没了,她手上的特旨便也没了效力···· “陛下!”一个声音将萧洵吓了一跳。 他回头见是薛琪,他强扯起一笑,“是你啊。” 薛琪走近了些道:“陛下恕罪,小臣本该昨日拜见陛下的,怎奈母亲受伤走不开,望陛下见谅。” “嗯···朕倒是差点忘了。”萧洵这才想起来答应薛琪见他的事。 “姑姑伤着,姐夫要照顾姑姑走不开,朕理解的。” “多谢陛下体谅。”薛琪拱手作揖“既然今日陛下来了公主府,公主伤着,小臣身为公主之子,还请陛下赏脸,让小臣尽尽地主之谊。” “这···姑姑还伤着,朕还是不打扰···” “无妨的”薛琪忙道“母亲虽然不能相见,但交代过小臣,见了陛下万万不能缺了礼数,还请陛下给小臣机会。” 这自然只是客套的说辞,但薛琪这么热情邀请想来是要说点什么。 萧洵想了想还是同意了。 “嗯!” “陛下这边请!”薛琪说着便在前面引路。 屋内苦涩的药味弥漫,斜靠在床上的旭黎听着门外的人走远了,她看向对面淡定品茶的男人。 “怎么?你还不敢见他?” 顾时笙放下手中的杯子淡淡道:“只是不想多做解释罢了。” 旭黎轻叹了口气道:“那么多皇子,你为什么独独选了他?” 顾时笙淡淡一笑,反问道:“同样是公主的侄子,公主为什么又独独不喜欢他呢?” 旭黎眸子微沉。 “我不喜欢他,自然有我的理由。” “难不成,是因为他长了一张让公主讨厌的脸?”顾时笙那双深邃的眸子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旭黎脸上的神色。 她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来。 “还是那句话,这孩子不能是大黎的皇帝,许他一个封地便是。” 顾时笙沉思片刻,开口问道:“那公主总的给晚辈一个合适的理由。” 又是一阵沉默,气氛瞬间有些凝重,仿佛周遭的空气凝固了一般,只能听见外间侍女们换班时小声的交谈声。 “当初公主不阻止晚辈带兵入京,便是默许晚辈的行为,我没杀庆御帝也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顾时笙顿了顿,见旭黎面上无波澜,又一笑继续道“公主虽在宁州,想必也听说了当天的情形,也应知道,我选他并非只是出于幼时与他的情谊。” 旭黎沉默片刻,又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父亲的死多少与我有点关系,是我没有教好这个弟弟,让他宠信奸臣,残害忠良,他有此下场也是自找的。可萧洵····当年我留他一命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这皇位绝不能由他来坐。” 顾时笙疑惑的看着她,半响才问道:“因为他是冷妃娘娘的孩子?” “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旭黎说着,突然察觉屋顶有人抬头看去。 顾时笙抿了口茶水道:“公主不必紧张,是乔星策。” 旭黎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有此轻功,这京城怕只有他一人。”他转而笑道“公主这么细微的动静,也能听到,好耳力。” 便是一只鸟落在上面的动静也比这大,旭黎公主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呵!”旭黎冷笑道“看来他这是迫不及待的派人监视我。” “我却不这么认为,以他的性格,必然觉得明面上派人过来会遭你厌烦,却又不放心你的安全,这才让乔星策来暗中保护。” “暗中保护?”旭黎不屑的笑了。 “公主虽然武功高强,不屑那些宵小之徒,但身上有伤,又有旧疾,让乔星策暗中保护倒也算周全。” “可就当前形势而言,最想杀我的人,不应该是他吗?” “公主是这么觉得?” 旭黎沉默了,她与萧洵并不熟,但那孩子看着却不像是阴险狡诈之辈,或许是自己对他的偏见太大了··· 顾时笙淡笑不语,垂眸饮茶。 逗鲤阁凌水而建,雕梁画栋,雅致清新。 萧洵看着底下的各色的鲤鱼绕柱游走,不禁称赞道:“这个阁倒是建的不错,四面采光,却又凉爽的很。” 薛琪正泡着茶。 “幼时听母亲说,当时外公费了好大的银钱打造这公主府,单是这个逗鲤阁就花费了五万两,这里的木头都是用的上好的香樟木,这里的桌椅也都是用的檀香木和上好的红木。” 萧洵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难怪这里总有一股清冽的香味,朕以为是燃了什么香。” 薛琪笑着给他斟上茶水,那茶水在他的手中竟能将热气倒出一朵祥云的形状。 萧洵虽然惊奇不已,但怕对方觉得自己没见识,硬是没敢开口夸赞。 “陛下,这是宁州特产的普雨茶,陛下试试。” 萧洵看着被推到自己面前的茶杯,拿起来轻轻抿了一口,笑道:“不错,味道醇正。” 薛琪察觉他的敷衍,笑了笑道:“只怕陛下喝不习惯。” “不会,挺好的。”萧洵本也没什么心情品茶,只是看他那手法跟变戏法似的觉得新奇,他又轻轻的抿了一口。 薛琪看着他心不在焉的抿着茶水,眸似桃花,唇若涂脂,黑长的羽睫微微颤抖着。 他笑道:“这次进京总算是见着陛下了,从前偶有听过韩王提过陛下,一直未有幸见上一面。” 萧洵抬起头正撞上对方那赤裸裸的打量,看不透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更让他有些不自在。 “你和皇姐成亲,是三哥送的亲吧?” 薛琪收回眼神,笑道:“是啊,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 “七年!”萧洵放下茶杯。 “陛下记得这么清楚。” 萧洵腹诽,能记得不清楚吗?你们欢天喜地成亲,我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独守皇陵,晚上憋着尿都不敢去茅厕。 面上却依旧笑眯眯道:“嗯,茶也喝了,画也收了,朕也该回宫了,姐夫若是得了空也可进宫来坐坐。” “陛下此言当真?”薛琪眼睛亮晶晶的。 “····”萧洵只是客套一下,对方显然是当真了。 他笑笑道:“自然的。” 第104章 刺杀 见萧洵要走,薛琪忙道:“陛下,请留步,小臣斗胆有个小请求,不知陛下能否恩准。” 萧洵看着他,想着他会提什么要求。 “嗯,你说!” “小臣斗胆想求一幅陛下的墨宝!” 萧洵不解的看着他:“墨宝?” 薛琪笑道:“小臣听韩王说陛下师从君山先生,写的一手好字,所以想求一幅陛下的墨宝,不知陛下是否愿意恩赏小臣?” 想着拿了人家的画,写一幅字回礼倒也说的过去,萧洵点了点头,应下了。 薛琪唤来侍女备上笔墨纸砚,还特地从一堆卷轴中挑了一个最好的平铺在了桌上,又亲自磨墨,蘸了墨递给萧洵。 “你想写个什么字?” “陛下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只要是陛下的墨宝都好。” 萧洵轻咬着笔头,眨巴了着那双惑人的桃花眼,沉思了片刻,才下笔写了起来。 薛琪看着对方这举动愣了愣,似乎没有想到对方会有这么可爱的小动作。 “好了,你看看!”萧洵放下笔,往旁边挪了挪。 薛琪看着卷轴上行云流水却刚劲有力的八个大字“山止川行 风禾尽起” 他惊喜道:“陛下果然写的一手好字,多谢陛下。” “嗯!那朕先回去了。” “好,小臣送您。” 二人朝门口走去,萧洵一路无话,感觉什么收获也没有,他甚至有些闷闷不乐。 薛琪突然说道:“陛下,韩王约了小臣和几个世家小辈,小聚一番,听说也请了颜家四公子,听闻陛下与颜四公子交好,不知能否有幸请陛下一同来?” 感觉直接邀请皇帝不大合适,薛琪又忙补充道:“陛下只当是微服出游便是,那几个世家小辈也没见过陛下,只小臣韩王和颜四公子知道陛下身份,想来是不碍事的。” 萧洵看了看他,对方一脸的真诚,笑容可掬。 他本该直接拒绝,但听说颜故渊也在倒是有些稀奇,在他印象中,颜故渊向来是不喜欢这类聚会的,且自和亲之后都没见着他倒也是奇怪了。 薛琪见他没反应,又问道:“陛下觉得如何?” “朕去了只怕不合适。”萧洵笑笑道“你们玩吧!” 见他拒绝,薛琪笑道:“陛下,您在宫里待久了,有时候还得多出来走走,有些消息也能灵通些。” “哦?”萧洵听他似乎话中有话,只道“比如呢?” “比如···”薛琪低声道“陛下最想知道的。” 他如今想知道的就是旭黎做什么打算,还有为什么对自己有偏见,若说薛琪知道倒也是正常的。 萧洵笑了笑道:“朕考虑一下吧!” 见对方没有再拒绝,薛琪笑道:“那小臣恭候陛下佳音。” 薛琪将人一路送出了公主府才心情愉悦的转身回去。 “薛琪!”苍月冷冷的叫住了他。 薛琪回头看向她,见对方脸色不大好,便走了过去抱了抱她:“怎么了?好媳妇。” 苍月不屑的挣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你跟他套什么近乎?别忘了你自己是谁!” 薛琪陪着笑,满眼柔情的哄道:“自然是最尊贵的苍月公主的驸马,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接近小舅子不也是为了你嘛?” 苍月冷哼一声:“最好如此,否则别怪本公主翻脸无情!” 苍月拂袖而去,侍女们急匆匆跟上。 薛琪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眼中也不复刚刚的柔情。 顾时笙走后,旭黎在侍女们的搀扶下站起身来,背上的伤让她忍不住蹙紧了眉心,这顿板子牵动了旧疾,让她遭了不少罪。 她的侍女花月带着几个仆从将大包小包的补品端了进来。 “长公主,陛下送了些补品过来,都是御赐之物,属下不敢擅自处置。” 旭黎瞥了一眼便道:“拿下去入库吧!” 花月正准备带人下去,旭黎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叫住了他们。 她走到那些补品面前,都是上好的补身佳品,她一个个的拿起来放在鼻子轻轻嗅了嗅,待到第三个的百年老参时却皱了眉。 参味很浓,险些掩盖了里面脏东西的味。 她放下手中的东西,用帕子细细的擦了手,才打发人将其他东西拿下去,随后又让身边的侍女将太医叫来。 花月不解:“公主,可是有什么问题?” “嗯!”旭黎在软垫上坐下,背后的疼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 花月惊惧,低声询问道:“难道陛下要谋害公主?” 旭黎抬眸看了她一眼,缓缓道:“花月,你跟在我身边三十多年了,怎么还是学不会遇事不要先急着去揣测对方的用意。” 花月羞愧的低下了头:“是,公主,花月失言了。” 恰逢底下的人匆匆的带着太医赶来。 “公主,张太医来了!”侍从将人带来后便退下了。 “嗯!”旭黎摆了摆手打发了屋内伺候的侍女们,只留下花月一人。 太医忙要为旭黎检查伤处,被旭黎阻止了。 “本宫叫来你不为伤情,是想问你一件事。” “公主请吩咐。” 旭黎看着他问道:“陛下此前因何病卧床不能朝?” 张太医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正想着用伤风感冒搪塞过去。 “休想用旁的借口,本宫有的是法子知道,可要是本宫自己查到了,你这脑袋要挂在哪,你可得好好想想了。” 张太医吓得扑通跪地:“公主恕罪,只是事关龙体,微臣不敢妄言。” “你只管说,若出了什么事,本宫一力承担。” “啊!这···”张太医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附耳到旭黎耳畔说了什么。 乔星策在屋顶忍不住无声的打了个呵欠,突然什么东西被人从屋里打了出来,穿透了他身旁的瓦片,他伸手接住,是一个白玉茶杯。 底下传出旭黎的声音:“乔统领回去保护你家主子吧!” 乔星策有些惊讶,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发现的自己,但既然萧洵让他在这保护旭黎,他便不能回去。 “公主恕罪,陛下有交代让我保护公主,待公主伤愈,我再请示陛下。” 旭黎闻言,不禁有些头疼,她现在老的连孩子都赶不动了吗? 然而当天晚上公主府就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经过一番血战,公主府的暗卫死伤不少。 乔星策却只是悠哉的坐在屋顶看着底下那群人打的不可开交。 他伸了个懒腰,刺客中有高手突围,靠近了旭黎的房门,乔星策才懒懒的下去将人解决了,他正想继续看戏,却冷不丁的飞来几支暗箭,随着铁器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那些暗箭也被悉数打落。 竟然用上了弓弩队?乔星策刚挡下一波暗箭,却突然发现那箭头上竟有羽毛的纹路。 这是羽林卫的箭?!他大受震惊,就在他出神之迹,一支暗箭已然穿过房门上的绢纱。 旭黎借着烛光淡定的看着手中的书,抬手只双指就将飞来的箭矢截住了,仿佛只是孩童打闹丢来的玩具一般,随手就扔在了地上,连眼眸都没有抬一下。 乔星策紧张的屏息,试图听到一点屋内的动静。 “看来乔统领也有失手的时候!”房内传出旭黎不疾不徐的语气。 乔星策这才放下心,反手便将飞来的箭矢原封不动的“还”给了弓弩手们,黑暗中传来几声闷哼,弓弩手们应声倒地。 院内的杀手也被花月和暗卫们击杀干净。 乔星策借力翻过院子的矮墙,地上躺着几个已经身死的黑衣人,他蹲下身拉下对方的面纱,却立刻皱起了眉心,这些人竟是萧洵亲卫。 “乔统领!”花月出现在他身后“今夜有劳乔统领了,公主还是那句话,请您回去吧!” 乔星策站起身来:“此事,我会禀报陛下。” 花月只是轻笑了一声便走了。 ··· 第105章 居心不良 摄政王府的书房内,顾时笙正看着各方信件。 “王爷,曲先生来了!”张伯领着一人站在门口。 “嗯,进来吧!”顾时笙收起了手上的信件。 曲方行过礼后将一封信件呈给了顾时笙。 “王爷,我们在京城的暗桩并不多,能查到的只有这些了,冷妃娘娘却是西域使团献上的舞姬,当年她由使团带入京中,于宴会上献舞,被庆御帝一眼相中,才纳入后宫,我已经派人去西域核实此事了。” 顾时笙换了一封信件看了起来,信上写着沈家覆灭前曾派人暗杀萧洵。 他微微蹙眉:“沈家为何要杀陛下?都说当年沈家犯的是卖国的罪,却又没有株连九族,只独独杀了沈家。” “当年沈家只有一人在朝中任职,可任的只是个闲职,若说卖国,还真没那个实力卖,属下倒是觉得沈家应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才会遭此一劫,但是奇怪的是,当年陛下还是九皇子,生母是外邦人,皇后尚有嫡子,他继位的可能性极低,沈家也没有皇子,没有道理要杀九皇子,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顾时笙看着手中的信笺,指了指信上的一个名字道:“沈家这庶子,沈庭韫不是在太医院任职吗?” 曲方凑过去看了一眼道:“是,这个沈庭韫倒是在太医院任职过,可在沈家出事前两年就已经辞官了,一直赋闲在家,后来索性就开了个医馆接诊看病。” 顾时笙将手中的信件放下,“好好查查这个沈庭韫。” “是,王爷!” “哦,对了”曲方本想离开,又折了回来,将一张纸递给他“王爷,昱王那边在查一个叫萧令仪的人。” “萧令仪?”顾时笙微眯着眼眸,想起庆御帝死前口中喊的“令仪”,他沉思了一会才道:“嗯,都盯紧些。” 他拿起一张纸递给曲方:“这几个人你让人去找找,要活口。” 曲方接过顾时笙手上的纸,只看了一眼便退下了。 曲方刚出门便碰上了孟希言,二人只匆匆打了个招呼。 “王爷”孟希言跨步进门道“公主府昨晚进了刺客,刚刚小乔传来消息,说昨晚的刺客是陛下的亲卫。” 顾时笙勾唇道:“陛下知道了?” “嗯!”孟希言道“小乔一早就跟陛下说了,陛下把他的那些亲卫都撤了,应是怕了,看来有人并不知道陛下让小乔暗中镇守公主府,想让陛下与旭黎公主嫌隙更深,反倒弄巧成拙了。” 顾时笙单手托腮,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孟希言见自家王爷笑的诡异,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他故意设的局,或者···故意放任··· “陛下今日做了什么?”顾时笙突然开口问话。 孟希言还沉浸在他那诡异的笑中,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孟希言见对方马上要皱眉,忙道“去了颜府,不过颜大人告了假并不在家,又回宫了。” “他去找颜故渊出主意了,竟没来寻我···”顾时笙突然生了些许不悦。 孟希言见他自言自语,又道:“我刚时在路上看见了薛琪的马车了,似乎是要进宫,昨晚刚出了这档子事,薛琪不会对陛下不利吧?” 顾时笙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道:“不会,他不敢!” 嘴上虽这么说,却还是有些不放心,他轻咳了一声,若无其事的起身。 “进宫一趟!” 孟希言看着他的反应,只觉得越来越看不懂自家王爷了。 雕栏玉砌的遇莲亭内,薛琪正泡着茶,热气变化出更多形似小动物的形状,有长着两个兔耳朵的,有如小鹿的。 然而萧洵却有些心不在焉。 薛琪观其神色,只淡笑道:“陛下不必忧心母亲,母亲何等聪明,这般拙劣的手段,她早就了然于胸。” 萧洵回过神,惊讶看向他,薛琪又道:“如若不然,小臣怎么还有心情和陛下在这品茶聊天呢?” “陛下如此少言,小臣怕扰了陛下清净,可又忍不住想与陛下亲近些。”薛琪说着将斟好的茶水推到他的面前。 萧洵看了一眼面前的茶水,问:“你自小养在姑姑名下,姑姑既不喜欢朕,你为什么还要与朕亲近?” 薛琪笑了笑,萧洵却从他的眼中看出了几分苦涩。 “按理说,小臣是该与陛下保持距离,或许陛下不信,可小臣初见陛下时便觉得亲切。” “说说看。” “陛下眉眼间有几分像小臣的生母,小臣的生母在小臣十岁那年过世了,这些年,小臣虽是宁国侯府的驸马,底下的人敬小臣却也怕小臣。”薛琪叹了口气道“真心待小臣好的人寥寥无几。” 萧洵对他的话并不尽信,可他也听闻宁国侯不管事,连唯一的儿子也不甚管教,整日就喜欢射猎,旭黎公主忙着处理各方事务,又不苟言笑,想来对薛琪是严厉的,这般想来,自己幼年丧母,父皇也不管不顾,倒是与他同病相怜。 萧洵语气软了些许:“你如今也有了妻儿,倒也算圆满了,朕听说小外甥和外甥女都聪敏好学,乖巧听话,将来必能好好孝顺你的。” “盛陛下吉言,说到两个孩子,小臣来时,他们还闹着要来京城,想看看皇宫,看看皇帝舅舅呢。” “是嘛?”萧洵向来是喜欢孩子的,一提到孩子,他就想到了睿儿。 “他们还凭着想象画了幅皇宫的画,陛下可要看看?” “好,给朕瞧瞧画的如何!” 薛琪从怀中掏出一张叠的整齐的画纸,走到萧洵身旁,宫女们收走了案几上的茶水,薛琪小心的铺开来。 一副凭空想象,歪歪扭扭充满稚气的画作便呈现在了二人面前。 萧洵看着这充满童真的画作,眼前浮现曾经自己也是画过这样奇奇怪怪可可爱爱的画,还满心欢喜的抱着自己的巨作跑去给顾时笙看,然后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求表扬,只要顾时笙露出笑意,再夸上两句,他能捧着画高兴一整天。 忆起往事,他心情大好。 薛琪开始介绍起来,指着上面抽象道不能再抽象的画道:“他们说这个是池塘,这个是飞鸟····” “这是鸭子吧?” “是鸟!” 薛琪高兴的介绍着那副画,萧洵也听的有趣。 二人有说有笑,聊的不亦乐乎,不自觉的贴的近了,薛琪看着那张完美的侧脸,忍不住又靠近了些,悄悄地闻了闻对方身上淡淡的香气。 萧洵毫无察觉,直到面前投下一个高大的黑影。 他一抬头就看见顾时笙和孟希言,顾时笙的脸堪比锅底还黑,站在他们二人面前真如他的外号活阎王一般骇人。 “陛下今日好兴致啊,说什么这么开心,不妨也说与臣听听?” 他的语气冷的如十二月的寒冰,萧洵本想拿画给他看,却被他的语气吓到了,只能小心的收起那张画还给了薛琪。 “姐夫,摄政王想必有事同朕商议,咱们改日再聊。” 薛琪笑笑,便行了礼退下了。 “薛驸马!”顾时笙突然叫住了薛琪。 “摄政王有何吩咐?” “你的母亲,旭黎公主知道你与陛下如此亲近吗?” 他的语气中是冷漠的威胁,又像是在警告。 薛琪听出其中的意味,忙快步离开了。 第106章 一语成谶 待薛琪走后,萧洵瞪了他一眼:“做什么阴阳怪气的?朕又哪里惹着你了吗?” 顾时笙一来就看见二人亲密无间的样子,那薛琪的脸都快贴到他脸上了,眼神中尽是贪婪的窥视,那眼神,顾时笙自然再熟悉不过了,是赤裸裸的觊觎,而萧洵却毫无防备,甚至乐在其中。 “陛下现在长本事了,学会迂回讨好人了。” 萧洵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顿时就恼了,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起来。 “什么叫迂回讨好人?朕讨好谁了?” “你心虚什么?”顾时笙嗤笑道“从前靠着颜故渊替你出谋划策,怎么?没找着他,现在觉得本王也靠不住了,又准备找新的靠山了?甚至不惜出卖色相?” 他心里不快,说出的话也带着刺。 萧洵也怒了:“你···朕找什么靠山了?什么出卖色相?你要不能好好说话,就滚!” “你再说一遍?” 萧洵虽说让他滚,但一想到顾时笙肯定会再跟他吵,索性自己先走了。 “我话还没说完,你去哪?”顾时笙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萧洵怒瞪回去:“朕想去哪就去哪,你管不着!” “你知道人家底细吗?就跟他····” “聊会天他还能把朕吃了?”萧洵本就恼他,现下气大了更不想跟他说话。 “什么时候朕跟人聊个天还要经过你摄政王的同意了?朕跟你什么关系啊?你以为你是我爹啊?管的太宽了吧?” 他用力甩开顾时笙的手愤愤离去,韩玉忙跟上他。 顾时笙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孟希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见顾时笙又气又恼,还忍着不能动手揍一顿的憋屈样。 他忍不住开口劝道:“王爷,我看陛下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以陛下这个年纪,正叛逆着,您这样···他只怕是更听不进去。” “本王不可能一直都在他身边,他这般轻信别人,以后只怕要遭人毒手!” 孟希言见他一副被逆子气的心烦意乱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你笑什么?”顾时笙语气不耐。 孟希言忙收敛了笑意,清了清嗓子道:“王爷这是关心则乱,倒不如好好与陛下聊聊?” 顾时笙正气头上,加之萧洵有事不找自己而是第一时间去找颜故渊···· 他只觉得心里憋的慌,哪还能再去找他好好聊,气的甩袖离开了。 二人不欢而散。 “陛下!陛下!”韩玉在后面紧追着萧洵“您等等奴才们!” 萧洵气呼呼的走路都带风,直走到了假山处。 他心里又酸楚又委屈,他们如今只是君臣关系,他凭什么还管那么多? “可恶!”气的一脚踹在一旁的假山上,气是撒了,可脚却麻了。 他一瘸一拐的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韩玉气喘吁吁的追上他。 萧洵揉着腿见,突然问道:“阿渊最近在做什么你让人问了吗?” “问···问了。”韩玉喘着气断断续续道“听说···颜大人忙着收购紫云楼。” “紫云楼?”萧洵以为听错了“那不是青楼吗?颜家要收青楼?!你听错了还是朕听错了?” 韩玉缓过气来,忙给他捏脚:“回陛下,没听错,确实如此。” “奇怪了。”萧洵更加不解了“颜家自太祖特赐入朝后,为了维持体面早就不涉及青楼赌坊之类的产业了,怎么突然要收紫云楼?” “陛下,可要让人暗中查查?” 萧洵看了他一眼道:“不必,你让乔星策先去一趟看看这紫云楼有什么特别的。” “是,陛下!” 入夜的凤鸣街,青楼妓馆宾客云集,其中最为热闹的当属紫云楼和飞花馆,一楼一馆几乎撑起整条街的流量。 乔星策看着紫云楼的姑娘们熟练的迎来送往,各个巧笑倩兮,目不暇接,一时看傻了眼。 “还没看够啊?”高明湛一掌拍在他脑袋上。 乔星策这才回过神来。 孟希言笑着打趣,“小乔也不小了,是时候娶媳妇了。” “我都没娶媳妇,他急啥!”高明湛啜了口酒。 乔星策有些不好意思,萧洵让他来看看紫云楼,却也没让他们来喝花酒。 他略显尴尬道:“咱们这么跑出来吃酒不好吧?还有老孟,你是有家室的,让嫂子知道了要站规矩吧?” 孟希言闻言一阵咳嗽:“没有的事,啥时候站规矩了?她在北梁,你们不说她咋知道。” “小乔这是没见过世面。”高明湛笑道“禁军那群小子经常吃花酒,男人吃几次花酒正常的很,难得你今日主动说要一起来,来,喝一个。” “哦!”乔星策懵懂的拿起酒杯,三人一起喝了口酒,一旁的姑娘们忙给续上酒。 乔星策见楼上的房间总有人进进出出便道:“我看他们都去房里喝,怎么不订个房间?这要给熟人瞧见了多不好?” 高明湛吃了口菜道:“这京城的青楼妓馆还分三六九等,紫云楼与飞花馆并称京都之最,这紫云楼的姑娘都是上等姿色,是千挑万选的,不是那什么柳烟楼可比的,想定房都得提前预定,还不是有钱就能约上的,能订个大堂的桌子都不错了。” “生意这么好!”乔星策看着那豪横的五层楼,越往上似乎人越少,廊上走动的姑娘样貌也越好。 “既然紫云楼这么多人,怎么不去飞花馆?” 乔星策一旁的姑娘闻言笑了起来。 乔星策看了她一眼问道:“你笑什么?” “公子恕罪”那姑娘敛了笑意道“公子有所不知,飞花馆同紫云楼不同,紫云楼只有姑娘,但飞花馆···只有小倌,而且生意比紫云楼还好。” “小倌?”乔星策一脸茫然。 姑娘娇羞的捂着嘴笑了,高明湛看不下去了,不想他再丢脸下去,便凑了过去小声在他耳畔解释了一下,乔星策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没想到京城的人玩这么花。 乔星策突然想到什么,对身旁的姑娘问道:“诶!姑娘,你们紫云楼那位明月姑娘呢?怎么没见到她?” 小姑娘轻捂着唇瓣笑了笑道:“明月姐姐是我们紫云楼的头牌,轻易不见客的,非一般的大官人都见不得,便是我们平日里也很难见到的。” “哦~”乔星策突然想到什么,又问道“那日明月姑娘的花抛给了一位公子,那公子来过没?” 小姑娘想了想道:“公子说的可是颜家四公子?” “你知道颜四公子?” 小姑娘笑了,高明湛身旁的蓝衣姑娘笑道:“京城里的姑娘谁不知道颜四公子。” 高明湛来了兴趣问道:“这颜四公子干了啥了?这么有名?” 蓝衣姑娘笑道:“颜四公子十四岁就才名在外,曾七步成诗,少时师从文坛之首君山先生,他的才华在京中文坛第一人,长的还一表人才,自然是众多少女的梦中情郎。” 孟希言身旁的姑娘道:“说来,从前四公子身旁总有一位神秘的公子,从前四公子还在京城时,有传言说二人是那种关系!三年前我曾有幸远远的见过一次,那二人都是天人之姿,走到哪都是焦点···” “休得胡说!”高明湛呵斥了一声。那姑娘吓的花容失色,忙闭了嘴。 高明湛和乔星策孟希言三人面面相觑了一下,瞬间沉默了。 乔星策身旁的小姑娘见气氛不对,忙岔开话题道:“说来,前几日,颜四公子倒也来过紫云楼!” “颜故渊来了紫云楼?”乔星策疑惑的看着那个姑娘。 “是呀!来找明月姐姐的,来过几次了,每次都待好久,也只有颜四公子能让明月姐姐次次都见的。”小姑娘指了指五楼道“好像今晚也来了!本以为四公子这样谪仙般的人物,会不近女色,不曾想,还是拜倒在明月姐姐的石榴裙下了,听闻为了明月姐姐,马上要入手紫云楼了,若论财力,怕只有颜家有如此实力了,如若成功,紫云楼马上要换老板了。” “那是明月姐姐有魅力!” 小姑娘们说着羞怯的笑了起来。 乔星策眼神暗了一下,似乎觉得哪里不对劲,颜故渊这样的人怎么会被一个青楼妓子迷的神魂颠倒?况且他知道颜故渊对萧洵的心思,怎会喜欢女子? 难道··· 男女通吃?! 第107章 震惊!白月光竟是她 颜故渊刚从房内出来就看见乔星策双手抱胸靠着柱子似乎在等他。 “乔统领?”颜故渊看到乔星策时有些惊讶。 乔星策嘿嘿一笑:“颜大人,真巧啊!” 颜故渊身后的明月见到乔星策也是有些惊讶,而后柔媚一笑道:“四公子,您的朋友吗?” 颜故渊轻轻的嗯了一声。 明月看了看乔星策,只颔首致意后便退回了房内。 “乔统领来吃酒?” “嗯!” “一个人来的?” 乔星策眼睛朝楼下一瞥:“老高和老孟也在。” “哦~”颜故渊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花酒好吃吗?” 乔星策嗤笑一声:“好吃啊,只是,颜大人一向清高,这样的地方竟也能迎来颜大人这样的人物,真是稀罕。” 颜故渊见他说话阴阳怪气,只一笑便准备离开。 “颜大人跑啥?”乔星策见他不理自己,忙跟了上去。 颜故渊淡淡道:“自然是回家!” “颜大人吃了酒,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送你啊!” “呵!”颜故渊好笑的瞥了他一眼“不安全?我一个大男人怎的不安全还得劳烦乔统领护送?” “哎呀!颜大人天人之姿,多少人垂涎大人美色,就让乔某送送你吧!”乔星策一副假笑。 颜故渊嘴角抽搐了一下,“那可真是多谢乔统领了。” 乔星策一笑:“嗨!好说!” 二人下了楼,乔星策冲着大堂里的高明湛和孟希言远远的打了个招呼便跟着颜故渊走了。 高明湛纳闷的摸了摸下巴的胡茬问道:“小乔什么时候跟颜大人玩到一起了?上次街上也撞见一回。” 孟希言默默的喝着酒,想了想才道:“他今日能跟我们出来,怕不是陛下授意的。” “嚯!”高明湛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 马车里,颜故渊嫌弃的看了一眼对面正襟危坐的乔星策,欲言又止。 气氛有些尴尬,颜故渊轻叹了口气道:“乔统领怎么知道我在五楼?” 乔星策漫不经心道:“紫云楼的姑娘说的。” 颜故渊汗颜,所以这小子特地跑去五楼蹲他? 二人又是无话,各怀心思。 马车摇摇晃晃的朝着颜府驶去。 “陛下去找过你!”乔星策语气有些不大好。 “陛下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乔星策看着他,那紧张的表情让他有一瞬间不舒服。 “陛下的事自然有王爷替他处理,无需颜大人操心。” 听出乔星策的不悦,他也不再说话,萧洵如今身边有了顾时笙,他自是知道自己不该过多关心。 乔星策看了看颜故渊终是开口道:“原以为颜大人只是对陛下有情,不曾想,你还是男女通吃。” 颜故渊眼眸一沉,眼神凌厉的扫了他一眼,冷声道:“乔统领慎言!” 乔星策莫名有些燥意:“也不是什么大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颜大人慌什么?” 颜故渊矢口否认:“我没有!” 乔星策见他脸色不好,只轻笑了一声:“哦~颜大人宸宁之貌,明月姑娘爱慕大人也是人之常情。” 颜故渊被他这么一说,总觉得好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被人训了一般,心里烦躁的很,只喊了一声:“停车!” 马车摇晃了一下便停了下来。驾车的小厮问:“公子,怎么了?” 颜故渊没有回小厮的话,只冷着脸下逐客令:“你下去!” 乔星策心里有些不爽,“还没送颜大人到家呢,咋还急眼了?” “下车!”颜故渊冷眼等着乔星策,一副不容置否的表情。 乔星策被赶下车,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夜色中,在他眼中的颜故渊是个很难交心的人,好像除了萧洵,就没人能亲近他,只是他这样冷清的人,怎么会对一个青楼女子着迷? 想到此处,乔星策总觉得事有蹊跷···· 翌日,城郊的一处荒凉的宅院迎来一群贵人。 顾时笙翻身跃下马背,看着眼前这座杂草丛生的院子,门上的牌匾早已看不清上面的名字,倾斜着垂着,仿佛随时都要砸下来一般,四处的残垣断壁,年久失修的大门倾斜着,台阶上上生出一层厚厚的青苔。 曲方四处看了看道:“王爷,胡德海的徒弟说的苍灵苑应该就是这里了。” 几人翻身下了马,在荒宅内搜寻了一番。 顾时笙看着开的正盛的满池红莲,猜测原主应是喜欢红莲的。 不一会孟希言便在一个暗格内找到了一幅旧画。 顾时笙接过孟希言手中的画轴,打开后,发现只是一幅残破的美人图,这幅画放的时间过久,已经褪了色,被虫子咬出一个个细小的虫洞,隐约可见是个身穿淡绯色宫装的女子··· 他看着画中人,眼中的震惊变成愤怒··· “宅子烧了,那几个人都杀了吧!” 曲方和孟希言闻言均是一愣,顾时笙明显是要隐藏什么。 不稍片刻那座荒宅便燃起了熊熊大火,顾时笙看着手中那幅画像,眉心紧蹙。 原来··· 你叫萧令仪! 他的视线落在少女芊手腕上的那根红绳,红绳上坠着一颗赤玉佛珠,如一滴殷红的鲜血,就着火光好似钻进了他的心脏,打开了一段尘封的记忆,耳畔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仿佛瞬间变成了哗啦啦的雨声··· 那一年的南林猎场上,下着大雨。 有人想杀他逼反他父亲,他侥幸从几个刺客的手下逃脱,却也受了伤。 他捂着伤口,一瘸一拐的朝着营地走去。 他脸上的鲜血早已被冰凉的秋雨冲刷的干净,腹部上的伤口鲜血不断渗出,将一身衣衫染红。 明明营地就在眼前,他却觉得远在天边。 雨水打的他睁不开眼,双腿也似灌了铅一般,他身上又冷又疼,终是筋疲力尽跪倒在泥坑中,喘着粗气,再无力起身,这时候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的杀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孤立无援··· 一把伞挡住了他的头顶浇灌而下的雨水,他抬起头看见了春日的阳光,那人手执一把油纸伞,朝他伸出手,那白皙的腕间松垮的系着一条红绳坠着一颗赤玉佛珠,她声音如暖风和煦。 “猎场凶险,二公子可要当心。” 他看着那只向自己伸来的手,迟疑着伸出手,却在看到自己的手上满是污泥时又停住了,在他欲收回手之际,却被那双手握住,拉了起来。 那温热的触感让他觉得自己的手冰凉的有些突兀。 在他错愕之际,那人已经松开了手,她身旁的侍女们扶着他进了营帐。 外面的秋雨寒凉,营帐内燃着火盆却异常暖和,侍女们为他换了干爽的衣衫。 太医为他处理伤口,他隐约听见侍女们唤她冷妃娘娘。 他这才想起来,刚入宫时见的就是那位娘娘,他还记得她生了个皱巴巴粉扑扑的“小猴子” 他正想着,就听见屏风后有孩子被惊醒,传出奶声奶气的哼唧声,有人去哄了好一会才安静下来··· 他透过绢丝的屏风,隐约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子趴在她的肩头,她轻拍着小家伙的后背,哼着令人安心的曲调。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这大概便是世上最美的画面了··· 顾时笙手臂一扬,画轴被抛起倏然展开在空中划出一道幅度,落在火焰中,那画上的赤玉佛珠随着火舌的吞噬逐渐化成灰烬··· 第108章 末微楼遇故人 太辰宫内,萧洵换了一身常服,准备去赴宴。 “陛下,您当真要去吗?”韩玉不安的看着他。 一旁的宫女为他拿来面纱,萧洵随手接下。 “自然要去。”萧洵见他满脸愁云,又道“今晚朕不是去玩的,是有正事!” “奴才真怕摄政王知道了又要动怒。” 提到顾时笙,萧洵顿时不耐烦了,他瞪了韩玉一眼:“朕还怕他不成?别老在朕面前提他,晦气!” 韩玉挨了瞪,却依然不放心,又问道:“那您真的不带奴才吗?” “不带!阿渊在你怕什么,再说朕还带着乔星策呢!”萧洵拿着面纱便往外走,门外的乔星策早已经等着了。 他看了一眼乔星策道:“朕带你去赴宴,你戴着面具不准说话,回来也不许跟摄政王告状!” 乔星策大囧:“我很像打小报告的人嘛?” “像!”萧洵笃定的回答让乔星策有些尴尬。 “走吧,记得别说漏嘴了。”萧洵快步向前走去。 乔星策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才跟上了萧洵。 *** 残阳没入层峦叠嶂的山峰,暮色悄然降临。 百家湖畔,灯光如昼,夜游的画舫上载歌载舞,川流不息。 临湖的末微楼挂着一排排的宫灯,将末微楼点缀的如通体发光的宝塔一般。 那宫灯虽不是皇家御用,却是由昂贵的绢丝所制,既透光又防风还能防火,非是普通人家能用的起的,然而末微楼却豪横的点了上百盏。 萧洵跳下马车,就见薛琪已经在前方等着他了,身边的乔星策已经乔装好,跟在萧洵身旁。 一见到萧洵,他就热情的迎了上来:“陛下,您来了,荣幸之至。” 萧洵戴上面纱,只道:“今日没有陛下,朕偷偷出来的,你唤朕九公子便是。” 薛琪见他一身月白的长衫更显清俊,他笑着在前面引路:“好!九公子请!” 乔星策抬头看了一眼末微楼,不禁低声感叹道:“没想到京城还有这样一座楼。” 萧洵见他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解释道,“这座楼从前是颜家的产业,一般就是文人们吟诗作对,品茗论道之所,后来颜家去怀州前送给了韩王,这几年就变成了韩王宴请玩乐的地方了。” “哦!”乔星策一笑“颜家可真是大手笔,京城寸土寸金,这么大的楼说送就送了,值不少钱吧?” 萧洵对这座楼是有些感情在的,从前颜故渊总喜欢带他来这边玩,主要是楼顶的风景好,两人时常在顶楼的房内写写画画。 “好了,快进门了,不许说话!” 乔星策闭了嘴,跟着萧洵和薛琪进了楼。 小厮引着几人往里走,所到之处皆是雕梁画栋,富贵迷人,珍贵的檀木桌椅随处可见。 雅室内,韩王正与几个世家公子把酒言欢,谈笑风生。 小厮轻扣了三下房门,才推开门将人请了进去。 “妹夫,你来了!”萧亓撇开怀中的两个姑娘朝他招手“过来坐这!” 萧洵扫了一眼在座的人,他们的左右分别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柔媚,女的娇俏。 薛琪带着萧洵落座后,萧亓才发现这个带着面纱的人有些眼熟。 “这位是···” 薛琪笑笑:“他是九公子啊,韩王不认得了吗?” 萧亓的脸色僵了僵,似乎是没有想到薛琪会带着萧洵来,他有些慌乱的起身,却见薛琪冲他使眼色。 萧亓这才坐下,却如坐针毡,他勉强笑了笑道:“九公子能来,真是蓬荜生辉!” 萧洵眉眼弯弯:“韩王客气了!” 座下有人起身道:“薛驸马,多年不见,久违了,今日带了朋友来,怎的不介绍一番?” “是该好好介绍一番。”薛琪向萧洵道“这位是仲家四郎仲安公子。” 仲家?工部尚书仲禄的儿子? 薛琪继续介绍:“范家六郎-范匀公子,卓家三郎卓明贺公子,阮思齐公子,谢哲公子,还有这位是祝家二郎祝游公子。” 萧洵一一与之颔首致意。 萧洵不动声色,正襟危坐,这些人都是朝中各个大臣家的,连清流祝家都请到了,还有他新任的吏部尚书谢瑜的儿子,六部来了四个,三司的倒是来齐了,除了祝游,其余还都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他忍不住瞥了一眼身旁的薛琪,愣是没明白这人约他来到底意欲何为。 萧亓略显尴尬,想解释又不大方便,“九公子,本王平日闲的无聊,正巧他们也闲着,便同本王一起喝喝酒聊聊天,你不必拘束。” 萧洵笑了笑敷衍道:“多谢韩王,各位都是人中龙凤,与之同席是在下之幸。” 萧亓勉强笑了笑。 “韩王。”仲安问道“颜家四公子这时候还没来,不会来不了了吧?” 萧亓:“呵呵,许是在忙,咱们先喝。” 仲安一旁的阮思齐正斜倚着靠背磕着瓜子,一旁的女子正给他捏着肩,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他笑道:“仲兄急什么?今晚必然能让你见着颜四公子。” “思齐,你倒是挺自信,他颜四公子是谁啊?你再递十张帖子你看他理不理你。” 说话的是范匀,他呷了一口酒,眼神有意无意的瞥向了一旁的祝游。 祝游没好气道:“你看我做什么?” “祝兄别这么冲!”阮思齐陪着笑脸“京中仰慕颜四公子的姑娘多了,颜家不知道拒了多少家亲事,何止你家妹妹,不必放在心上?” 祝游正要拍桌而起,就被一旁的谢哲按住了手,示意他别冲动。 谢哲冷笑道:“阮兄这么口直,这可不是好事。” 萧亓见有了火花的苗头,忙开口打断道:“各位,今日只喝酒,不提这些事,今日本王还特地请了秦镇秦老板,紫云楼的明月姑娘也会过来献舞,都稍安勿躁。” 几人都是一副不甘的模样。 萧洵默默喝着面前的茶水,听乔星策说颜故渊对这位明月姑娘非常着迷,他倒是有些好奇,什么样的女子能让颜故渊瞧上眼,他与颜故渊相识十年,却从未见过他接近过哪个女子,更别提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 薛琪凑过来小声道:“陛下好奇那女子吗?” 萧洵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薛琪笑道:“小臣也好奇,祝家是世家清流,听闻那祝家姑娘祝良儿虽是庶出,却品貌端庄,多少达官显贵踏破门槛求不来的亲,祝家主动谴了媒人上颜家竟被婉拒了,小臣好奇啊,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让颜四公子看上眼呢。” 正说着,又有人进来了。 “颜四公子总算来了!”阮思齐说着还不忘幸灾乐祸的瞥了一眼祝游。 颜故渊一进门就看到了薛琪旁边的萧洵,萧洵这装扮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他错愕的看着萧洵,萧洵知道他认出自己,只微微一笑。 颜故渊身旁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萧洵猜想他应该就是紫云楼的秦老板。 他们身后的明月一袭紫衣,画着精致的妆容,美艳不可方物,瞬间就吸引了场上所有人的目光。 萧洵有些惊讶,那日游街,他在茶楼上远远的见了她,倒没发现她竟生的如此眼熟,许是当时她画着浓妆的缘故。 只是··· 这张脸眼熟的很,却又如何都想不起来。 正出神之际,他蓦然发现明月也在看他,目光交汇,他脑海中闪过一人的身影,却又不太敢相信··· 第109章 羊入虎口 萧亓忙招呼他们落座。 明月刚落座,刚刚受了气的祝游便开口挑衅,“早闻明月姑娘有沉鱼落雁之貌,且歌舞了得,不知今日在这宴上,我等可有幸一饱眼福啊?” 祝游说着还不忘看向颜故渊,眼神中带着几分鄙夷。 颜故渊冷冷的睨着他。 众人趁机附和。 “我等也想一睹明月姑娘的舞姿。” 谢哲见状忙解围道:“祝兄,今晚明月姑娘是韩王的客人,怎好让客人献舞呢?” “无妨!”秦镇突然开口道“承蒙各位公子的厚爱,明月,舞一曲便是!就舞月下仙吧。” 明月闻言脸色僵了僵,可秦镇开了口,她只能起身,“容奴退下安排一番!” 待她退下后,几人小声议论起来。 “月下仙?”谢哲惊讶道“听闻跳月下仙只能身着五尺彩纱,裸足,最后再将五尺彩纱一点点褪下,可谓是香艳十足啊!听闻有人花万金也请不来明月姑娘跳上一曲,看来今夜我们要大饱眼福了。” 几个人已经开始各种臆想。 萧洵看了一眼身旁的颜故渊,他面上依然清冷,可萧洵却能明显感觉到他周身的寒意。 看来阿渊是真的很喜欢这位明月姑娘,便是这样的宴会也来了。 “九公子!”范匀突然唤了一声萧洵,朝他举杯道“久仰九公子大名,范某敬你一杯。” 萧洵有些懵:“久仰?在下与范公子可曾见过?” 范匀闻言,眼中似乎闪过一瞬的恼意,而后意味深长的笑了,“九公子自然不认的在下,可在下却认的九公子,在座的可都听过九公子大名,先干为敬。” 范匀说罢便一饮而尽,末了还倾倒空杯示意自己已经喝完了一滴未剩。 都认得?他们认出他了? 萧洵心中不安,面上却毫无波澜,只是默默的将对方敬的酒饮下。 趁着明月准备的间隙,谢哲几人也纷纷向萧洵敬酒。 几人正喝着,明月已经换好衣服回来了,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她身披彩纱,胸前和腰间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玉足盈盈,脚腕上还系着银铃,萧洵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只将目光移至别处,却正看到颜故渊那呼之欲出的戾气。 丝竹声起,明月应声起舞,身姿曼妙,轻盈如烟,引得众人注目,萧亓惊叹不已,忍不住鼓掌夸赞。 她身上的彩纱如抽丝剥茧一般散落,颜故渊的脸色越来越黑。 萧洵看了一眼萧亓,猜想对方应该不知道颜故渊和这位明月姑娘的事。 萧洵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起身为他们解围。 “韩王殿下!” 几乎同一时间颜故渊也站了起来。 萧洵有些错愕,二人对视一眼,都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萧洵示意他坐下。 “啊?”萧亓勉强从歌舞中抽回目光,见萧洵有话说,忙抬手示意歌舞停下。 萧亓笑道:“九公子可有什么话要说?” 萧洵道:“今晚殿下宴请,在场的各位都是大雅之后,在下提议不如听些琴曲,殿下觉得如何?” 明月看着这个戴着面纱的人,眸子微暗。 萧亓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他人,有兴致缺缺的,有一脸不满的,只有秦镇淡然自若的喝着酒。 萧亓尴尬的笑了笑道:“那就换听曲吧,明月姑娘琴技也是一等一的好,不如换了衣衫弹奏一曲吧!” 明月闻言这才欠身退下。 萧洵再落座后,众人又开始相互敬酒,眼神却时不时的落在萧洵身上,带着几分怪异,让萧洵觉得浑身不舒服。 薛琪还时不时转过头与他喝酒,搭话。 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了些醉意意,萧洵一回头发现颜故渊的位子空了,在一旁弹琴的明月也不见了。 萧洵想起那日薛琪暗示他会得到他想知道的消息。 “薛驸马,记得你邀朕来赴宴时说过的话吗?你我单独谈谈。” 薛琪压低声音道:“自然记得,陛下无非是想知道母亲如今作何打算又因何不喜陛下,今晚我自会告诉您,陛下不要急。” 萧洵反感这样的宴会,尤其对面那几人的眼神让他心里毛毛的。 他借口上茅厕带着乔星策出去透气。 萧洵坐在湖畔的石凳上吹着迎面而来的晚风,只觉得清爽多了。 湖面来来往往的画舫好不热闹。 “陛下以后还是不要来这样的宴会了。”乔星策突然开口。 萧洵看了他一眼,他一晚上都没注意到身后的乔星策,现在才发现乔星策好像脸色不太对。 “朕也不想来这样的宴会,那几个都是京中的纨绔,明明他们的父亲都是大黎数一数二的栋梁,却生出这样的儿子。” “他们家族大,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乔星策看着道“陛下,还是早些回去,免得被王爷知道了,我们俩都讨不着好。” “额···不行,朕与薛琪还有话没谈。” 乔星策突然听到一阵交谈声。 “陛下,你听是不是颜大人的声音。” 萧洵拉长耳朵仔细听了一会。 只听到颜故渊似乎很生气,语调都高了几分。 “你非要这么作践自己吗?为什么不能跟我走?” “跟你走?你堂堂颜家四公子,国子监的祭酒,我一个青楼女子,跟你走去哪?” “去哪都比你在紫云楼里好!我自会给你安排去处,让你衣食无忧。” “可紫云楼才是我的归宿,在这里我自在多了。” “你管这叫自在?如果今晚不是···”颜故渊欲言又止,而后稳了心绪道“若不是九公子,难不成你正要在那里···衣不蔽体吗?” 他硬是把赤身裸体吞了回去。 却不想换来明月一声轻笑:“不过一副皮囊罢了,你若想看,出够了银子,我也跳给你看。” “你!!”颜故渊气结。 “你去哪?” “颜大人,你不是想知道我因何会在紫云楼吗?你来,我便告诉你。” 传来二人离开的脚步声。 萧洵忙站起来就要去追上看看,却突然看到湖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与一个人说着什么,而后就搂着对方,登上了湖畔一艘华丽的画舫。 “那是···王爷吗?”乔星策疑惑的看着远处的身影。 第110章 画舫之辱 萧洵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上了画舫,他有些烦躁。 好你个顾时笙,这么快就跟别人勾搭上了,萧洵愤愤的想着,对乔星策道:“你跟去看看那女子什么身份,朕去看看摄政王藏了什么好东西。” “陛下,这样不好吧?” “朕觉得那女子像一个故人,又不是让你去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有什么不好?朕让你去你就去。” “诶···我是说您一个人,我不放心。” 萧洵白了他一眼:“不放心什么,你那英明神武的师父不是在吗?” 乔星策看了一眼那个熟悉的背影,想了想才道:“说的好像也是,那我走了。” “嗯!”目送乔星策走后,萧洵这才悄悄的去跟上那个身影。 见那二人已经上了船,船还没开,他悄悄的靠近画舫,见上面没人,才蹑手蹑脚的上了船。 画舫很大,萧洵在里面环顾了一圈,隐约听到房门内有交谈的声音,他悄悄凑近门边,却忽然闻到一股异香,身体的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空了一般,瞬间倒了下去。 他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抬眼看向屋内的人,却惊恐的发现那个和顾时笙一模一样的背影的人竟不是顾时笙,而是同样身材高大的仲安,一旁是笑的诡异的阮思齐,宴会上他们便是这般笑的诡异。 门外窸窸窣窣的陆续又进来了几人,萧洵已然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恍惚中他被人拉扯着头发从地上拖了起来,头皮传来的疼痛让他保持了一分清醒。 他被人扔上床,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晕眩中,他感觉有人抓着他的手捆上了麻绳,那麻绳捆的紧实,双手被勒的生疼,他闷哼一声。 过了一会,又有嗒嗒的脚步声走近,他感觉有只陌生的手摸了他的脸,指腹落在他的唇上摩挲着,随后唇上一软,萧洵顿时汗毛直立,却无力睁开眼,也说不了话,隐约听到那人语气不善的对旁人道:“听着,别玩死了,否则我饶不了你们。” “放心,我们有分寸!” 之后便是脚步声,和关门声。 他听到有人说:“把他弄醒!” 一股刺鼻的气味冲进鼻腔,像是打开了脑子的开关,他瞬间清醒。 身旁的人都是方才宴席上的几家纨绔都来了,此时,这些人的眼神诡异的瘆人。 “九公子可醒了?”范匀毫不客气的拍了拍他的脸。 “你们···你们大胆···可知道朕···唔”萧洵话还未说完,就被祝游毫不客气的捏着下巴灌了一整瓶不知名的药水,刺鼻的药味呛的他直咳嗽。 仲安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捏着他的下颌,嗤笑道:“果然长得一张祸国殃民的脸,知不知道本公子最恨你们这些自视清高的人,你不是清高吗?不是谁都不能见吗?治不了别人,还治不了你一个低贱的妓子了?今夜过后,我看你还怎么清高!” 萧洵顿时头晕目眩,待他缓了缓气才道:“你们···朕不是妓子,朕是皇帝,你们怎么敢···” 此言一出,房内瞬间爆发出一阵笑声。 “你是皇帝,本少爷就是皇帝他老子!”仲安无情的嘲笑道“不对,本少爷应该是摄政王,压你的摄政王!” 萧洵挣扎着试图挣开手上的绳索。“你···混账!放开朕!” “还演上了。”仲安掐着他的下颌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今晚你扰了我们的兴,还跟颜故渊眉来眼去,当我们都没看到吗?难不成清高的九公子也瞧上他了?啊?” “你们···唔~” 阮思齐直接拿帕子堵了他的嘴。 “跟他废话什么,祝兄,今夜阮某惹你不悦了,让你先来,算是赔罪了!” 萧洵被堵了嘴,惊恐的看着他们,身体却莫名的燥热起来。 祝游却道:“堵了嘴听不着叫声怎么尽兴?” 说着又扯下萧洵口中的帕子。 萧洵浑身无力,燥热难耐。 “朕真的是···是···是皇帝···”他喘息着,紧咬着牙关,那处紧绷的让他疼痛难忍。 祝游靠近他,伸手解他的腰带,语气暧昧:“别急,马上就帮你。” “不···不要···你们住手···救···救命··” 薛琪看着船舱内晃动的人影,他拿下脸上的面具,耳畔是湖水拍打着船体的声音夹杂着萧洵无力的呼救声。 “怎么?你还心疼上了?”苍月鄙夷的睨了他一眼,看着那里面的人影又生出一种莫名的快感。 “我去找人!”薛琪转身就要离开。 “急什么?”苍月拉住他“怎么说咱们的陛下也得雨露均沾才行,否则怎么套得住各位公子哥?” 薛琪扫了她一眼:“今夜过后,他就废了,以后他的命就是我的。” “自然,只要母亲废了他,韩王登基,他就是你的,你爱怎么玩都随你。” 薛琪跳上小船还不忘扔下一句:“看着点,别让人死了!” 船桨划动,小船才缓缓朝岸边驶去。 苍月看着他离去,眼眸中的笑意渐渐变成了厌恶,她冷哼一声:“死断袖!” 房内的萧洵还在奋力反抗,他一脚将祝游踹开。 祝游挨了一脚,正踹在了他脸上,有些怒了,他对一旁看戏的谢哲和仲安道:“给我按住他!” 他双手被麻绳捆在床头,只能用脚抵抗着对方,张牙舞爪的一顿乱踢。 阮思齐不禁哈哈大笑:“祝兄连个小倌都压不住吗?用不用我教教你?” 此言一出,惹得众人哄堂大笑。 连他的好友谢哲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祝游又羞又恼,他发了狠,一把抓住了萧洵乱踢的一只脚,反手就一个巴掌扇在了他脸上。 萧洵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疼。 谢哲看不过去了,一把按住了萧洵的腿道:“来来来,我帮你按住他了!” 这一句又惹得众人一阵爆笑。 萧洵被众人按着强行打开双腿,以一个屈辱的姿势固定在床上。 他看着眼前这些人,诡异又瘆人的笑,内心耻辱又惊恐。 “啊啊啊!!放开朕···你们这些混蛋,朕要杀了你们!” “撕拉”一声,他的衣衫被怒气上头的祝游一把撕开,露出白皙细腻的皮肤,匀称洁白的身体瞬间展露无疑。 有人忍不住打了口哨。 萧洵以一种极其屈辱的姿势呈现在他们的面前,他红了眼,咬牙切齿的吼道“啊!!!朕要杀了你们!” 祝游扯住他的头发,他被迫仰起头看着祝游狰狞的表情。 “杀我?凭你一个飞花馆的小倌,以为大家叫你一声九公子,你就真把自己当成好人家的公子了?” 萧洵一怔,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我不是小倌,你们···认错人了···不信你们问韩王!” “啪!”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萧洵被打的耳蜗嗡鸣,眼前的画面瞬间模糊恍惚。 祝游的手已经不老实的抚上他的身体,萧洵强忍着一丝清醒,趁着对方压上来的时候狠狠咬住了他的耳朵。 “啊啊啊!!”祝游疼的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萧洵发了狠,这一口他使了狠劲,口中有了血腥味,谢哲见状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萧洵吃痛松了口,让祝游跑了。 他唇上沾了血,眼神阴狠的凝视着对方,像极了一只美艳嗜血的妖。 “你们···敢动朕,满门抄斩!” “啪!”这一巴掌祝游用了全力。 萧洵嘴角被打出了血。 在场的人似乎没想到会见血,有一瞬间的怔愣,见祝游红了眼,扑上去一副要打死萧洵的模样,纷纷拦下他。 “祝兄别冲动!玩玩而已,别闹出人命!” 祝游余怒未消,他红着眼怒瞪着萧洵,像是嗜血的怪物。 “老子今天干死你!” 他说着解开自己腰带,欺身而上,一口咬在萧洵肩头,鲜血渗出··· 萧洵痛呼一声,他被几人控制挣脱不开,感觉到对方的手在找进口,他惊恐的疯狂扭动身体挣扎起来。 “啊啊啊!滚开!滚开···” “救命···呜呜···阿笙哥哥救我···” “砰!”一声巨响,房门瞬间被人踹开。 第111章 画舫之辱2 顾时笙如在世阎罗一般出现在门口,在看到萧洵赤着身体被人按在床上,身上还压着个人时,他的眼睛瞬间发红,如同暴怒的野兽。 房内的人看着这个突然踹门而入的人,一脸的错愕,顾时笙周身散发着骇人的气场,让在场的人本能生了惧意··· 范匀认出了顾时笙,他哆哆嗦嗦道:“摄···摄政王···”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顾时笙已经一脚将离的最近的范匀一脚踹飞。 “砰!”范匀重重的砸在墙上,口吐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有人见状想逃,被顾时笙一把掐住脖子,狠狠将人砸在船板上,直接将木制的船板砸裂开··· 这恐怖的力量。 一群人慌了神,纷纷逃窜,他们甚至没来得及看到对方怎么出手的,只听到骨头断裂的声音,便不省人事了。 萧洵似乎还处在惊恐之中无法自拔,泪眼模糊的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 顾时笙看着他红肿的脸蛋,肩上的渗血的牙印。 他心疼的双手发颤,解开萧洵手上的麻绳,将人用袍子裹了捞进怀里哑声安抚,“别怕,没事了。” 接触到顾时笙温热的胸膛,那股浓烈的安全感如冬日暖炉一般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 “阿笙哥哥···呜呜呜···”萧洵紧紧的抱着他,生怕顾时笙来救他只是他因恐惧生出的臆想。 “我在,别怕!”顾时笙抱着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安抚着怀里微微颤抖的人。 颜故渊丢下小船的划桨,从小船跃上画舫,就见乔星策耷拉着脑袋站在房门口,手中还拎着已经被打昏的苍月。 “陛下呢?”颜故渊冲了过去,乔星策没有说话,指了指房内。 满地狼藉的房间内,顾时笙正抱着萧洵安抚着。 颜故渊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稍稍放下。 他只扫了一眼现场的人便猜到大致的情况,又见远处一艘大船正朝着这边驶来,脑子里瞬间就有了计划。 “进来!”颜故渊一把将乔星策拉进了房里。 “摄政王,有人来了,我们今晚是被算计了,他们都是朝中肱骨大臣家的公子,所犯之罪足矣株连九族,他们死不足惜,可如果陛下真要全部处置了他们,就要血洗朝堂,这样正中了苍月公主和太后的下怀,到时候旭黎公主一定会选择废了陛下改立新君,可若是不处置他们,经过此事,陛下如何面对朝中大臣?”颜故渊看着仍埋头躲在顾时笙怀里微微发抖的萧洵,心口好似被人挖了一块血肉··· 顾时笙哪有心思听他说什么,他从未见过萧洵受到如此大的羞辱,也没见他吓成这样。 “本王要这些畜生的狗头!”若不是现在萧洵这个样子,他放不开手,他真想立刻一刀一颗脑袋结果了他们,让他们多喘息一下都在他的神经上蹦跶的难受。 “他们该死,可不是现在,摄政王信我,我比你更想现在就弄死他们!死多容易,我有更好的办法!” 顾时笙抱起颤抖不已的萧洵,他抬起猩红的双眼看了一眼颜故渊,若是换了别人他也许不信,可颜故渊不一样··· “颜大人有什么计划只管去做,萧锦和这些畜生的狗命本王要定了!” 丢下这句话,顾时笙便带着萧洵先行离开了。 颜故渊目送他们的小船离开,他回头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画舫。 他扒光了最后一人,将人拖上床,冷眼睨了一眼床上几个不着寸缕的男女,苍月被几人压在身上,祝游的手还放在她私密部位。 他的目光阴鸷,因着姜颜两家的关系,他从未想过要对苍月和韩王下手,可如今他们却踩着他的底线了,他曾经碰都不舍得碰的人竟让他们如此糟蹋··· *** 顾时笙抱着笼在衣袍里的人,钻进了马车,准备将萧洵放下,却发现萧洵的手依然死死的拽着他的衣服不肯松手。 他轻声安抚着:“乖,别怕,让我看看你的伤。” 衣袍下的人一听对方要检查他的伤,一个劲地摇头。 “不···别碰我···不许···” 顾时笙抚上他的手,发现他不仅热的厉害,还一个劲的抖。 他扯下萧洵头上罩着的衣袍,这才发现萧洵面色潮红,眼神迷离,却又因极力隐忍着,这才抖的不成样子。 顾时笙怒火中烧,咬牙道:“他们给你下\/药了?” 萧洵难受的说不出话,他紧咬牙关,死拽着顾时笙的衣衫,仿佛抓着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松手。 这是下了多少药抖成这样? 顾时笙满腔怒气无处发泄,一拳将车窗砸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 看着怀中狼狈的人,他喉咙发紧,萧洵到底是不愿自己碰他,才从刚刚一直隐忍到现在不愿让他发现。 “乔星策,先不回宫,去城外清泉庄!快!” 外面赶车的乔星策听到顾时笙的话,立刻调头策马飞奔。 “我···我难受···”萧洵紧靠着他的前胸,磨蹭着他身前的衣衫,试图寻找一个降温的地方,药劲一遍遍的摧残着他的理智,身体的紧涨着的疼痛已然让他再也忍不下去了。 顾时笙被他拉扯着衣衫凌乱,萧洵的手还在他的胸前一通乱摸,看到对方那充满情欲的雾眸,更惹的他心痒难耐。 “别动了!小祖宗!”顾时笙索性紧紧的将他圈在怀里。 怀里的人挣扎了一番,无力挣脱,又软绵无力,突然委屈的抽噎着。 “我疼···好疼···难受···” 顾时笙心疼的摸了摸他的烫的厉害的脸颊,压制着被他勾起的情欲,哑声道:“你既不愿我碰你,我在城外有一处安全的庄子,那里的泉水可以清心降火,我抱你去泡着,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 “嗯~帮我···帮帮我···” 面对萧洵这般委屈巴巴的求助,顾时笙低声问,“你真要我帮你?” “帮我···”萧洵意识模糊,那浓厚的安全感让他放松,让那脏东西一点点将他的理智击垮,随着药性的冲击,他彻底屈服了,他只想要眼前的人好好疼疼他。 萧洵仰着绯红的小脸,水眸氤氲,嘶哑的声音模糊不清的喊着:“我疼···摸摸我···” 顾时笙努力压抑的情欲再难控制,他俯身吻上了他的唇瓣。 温热的大手环着他的腰肢把他从衣袍中捞了出来,沿着平坦的腰腹往下探去为他舒缓。 随着肢体的碰触,萧洵最后一丝清明也彻底从眼中消散,化成一声声极致魅惑的低吟和喘息,似是粘稠的诱惑,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勾的人心痒难耐··· 顾时笙憋出一身汗,靠着仅剩的一丝理智忍住了身体的冲动。 直到怀里的人紧绷的身体瞬间软了下来,无力的瘫在他的怀中,他才拿着帕子将手粘稠擦干净。 顾时笙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身上的热度消了一些,他深呼吸了几口,试图缓缓自己躁动的身体。 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些,却感觉怀里的人呢喃了一声,蹙着眉,不安的动了动身体。 他摸着萧洵的脸颊,能感觉到刚刚消下去的热度又在上升,虽然并不明显,但却是在上升,想来是这药霸道,又被灌的多了才如此难缠。 “乔星策,再快一点!” 乔星策听着车里的动静,那陌生又怪异的感觉让他面红耳赤,他虽已十九,到底还是未经人事,此时在帘外只能尴尬的拽紧了缰绳。 他清了清嗓子勉强用还算正常的声音回道:“王爷,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再快马车会翻,马上到了,坚持一下。” 第112章 画舫之辱3 这一夜是漫长的,萧洵早已不知自己身处何处,只觉得颠簸,头脑一片混沌迷迷糊糊,他手里死死的拽着什么东西,似是头发又似衣衫,恍惚中他听到有人“嘶”了一声,对方尝试掰开他的手,但他依然死死的拽着。 最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浸入清凉的水中,有人在水下为他舒缓,恍惚中他睁开眸子。 顾时笙看着怀中的人,一双极致诱惑的桃花眼,眼尾处泛着微红,似醉非醒的半睁着,迷茫又委屈的看着他,白玉般的脸颊此时正泛着动情的潮红,勾的人心痒难耐。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禁咽了咽口水,呆呆的看着对方,竟不敢动弹。 “怎么了?还难受····”顾时笙话还没说完,萧洵已经栽倒在他怀中,浸泡在清凉的泉水中,胸前那具温热的身体无不挑逗着他的每一根神经,每次碰触对他来说都是挑战。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试图平复身体里翻涌的燥意。 真是要憋出内伤! 直到凌晨,寒意重了。 顾时笙感觉他的药劲已经过了,才将人捞出了池子,那池子建在室内,大理石铺就的地板光滑平整,屋中家具齐全。 他将人小心的放到床榻上,小家伙明明睡着了却还死死的拽着他的头发。 顾时笙无奈,只好拿匕首将他拽着的那缕头发割了才得以脱身去拿架子上帕子给他擦拭。 萧洵许是累惨了,直到顾时笙给他换上了寝衣都没有醒过来。 然而,此时的京城中,却有一群人彻夜未眠,像个死刑犯一般惶恐的等待判刑。 翌日天光乍破。 乔星策在屋顶上守了一夜未眠,出了这么严重的事,他心里愧疚难受的紧,顾时笙没罚他,他也无法安心入睡。 他在屋顶上隐约听到远处有庄里的丫鬟们行礼的声音,回头就见曲方行色匆忙的进了院子。 “叩叩叩!”曲方轻轻敲了房门。 顾时笙从睡梦中醒来,身旁的萧洵似受惊一般颤抖了一下,他忙伸手轻轻拍着他的胸口,安抚一番。 曲方压着嗓子轻声道:“王爷,京中出事了!” 待萧洵又睡安稳了些,他才轻手轻脚的披了件袍子,轻轻的打开了门。 二人走到院中,离房门远了点。 曲方见他这番举动便猜到萧洵或在里面,他压了嗓子道:“昨晚,高总督带领禁军巡逻皇城时发现百家湖画舫上发生冲突。 昨夜原是礼部尚书程宥宁次子满月宴,请了朝中许多大臣赴宴,可宴会进行到一半时,他们的画舫不知何故飘到了另一艘画舫旁,发生了一些剐蹭,那画舫竟没人出来处理,小厮们上了船不到片刻就像见了鬼一般连滚带爬的跑回去,他们一行人发觉问题便一起上了对方的画舫,竟发现了苍月公主与范,祝,卓,仲谢阮六家公子淫乱不堪的一幕,苍月公主的赤色肚兜还在仲家公子的脸上盖着。 苍月公主的驸马当下脸都绿了。 几位尚书气的更是当场就暴打了自家逆子一顿,一时间哭喊声夹杂着打骂声求救声,更有甚者当场昏厥,场面一度混乱,真是要多精彩有多精彩,高总督当下就下令将人全部拿下了,因涉及三司长官,也没送去任何一处牢房,全部关在了禁军的临时监牢中,几家人天没亮就脱冠去袍到宫门口跪着请罪去了,韩公公只说陛下饮了酒,还未起身,让他们先等着。” 顾时笙冷笑一声:“子不教父之过,让他们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高总督说颜大人找了你们一夜,可要让人通知他陛下在这里?” “不必,告诉他陛下没事了。”他想了想瞥向屋顶的乔星策道“你回去,让老孟过来!” 乔星策立刻从屋顶上下来,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屋里传出了动静。 “放开我···滚开!啊啊!!”房内突然传出萧洵的声音。 顾时笙心一紧忙冲了进去,就见萧洵瞬间从梦中惊醒,他坐在那出了一身的冷汗,似乎惊魂未定一般,嘴里还喃喃低语:“完了···完蛋了···” 他似乎还未从梦中彻底醒过来,抱着脑袋沉浸在恐惧与痛苦之中。 顾时笙上前抱住他:“洵儿,没事了,你醒醒,看看我,他们没得逞。” “可···可是,他···把手指···伸进来了···他们一定做了···啊!!”萧洵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脑袋不能自拔,他只觉得自己好恶心。 顾时笙听到这话,咬着牙恨不得立刻就去将那几个混蛋弄死。 他如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一样,将拳头握的咯咯响,“告诉我,谁碰了你?我去砍了他的手!” “啊!!你别碰我!”萧洵被他的举动吓得惊叫起来,疯狂抗拒着顾时笙的碰触,推搡间,身上的寝衣被扯下,露出身上大片的青紫和发了黑的牙印。 顾时笙怔怔的看着他身上的痕迹,那些淤青昨晚还未显现出来,然而隔了几个时辰后便彻底显露无疑,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的刺眼。 他似被人掐着喉咙一般难以呼吸。 他一把将萧洵揽进怀里,紧紧的抱着,哑声道:“他们没得逞,你信我,我一定给你报仇好不好?” “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我要杀了他们···” “好,我一定替你杀了他们,别怕···”他抱着怀里的人为他擦了眼角的泪珠,一遍遍的抚摸着他的背,试图给他最强的安全感。 萧洵喘着粗气,被那熟悉的味道包裹着,像是一双温暖的羽翼将他保护起来,任何肮脏的,卑劣的伤害都被隔绝在外,他的心绪渐渐平复,眼神也渐渐清明了许多,仿佛终是从噩梦中逃出来了一般。 顾时笙依然紧紧的抱着他,轻抚着他的背,喃喃道:“别怕,洵儿别怕,有我在···” “阿笙···哥哥···” 听到萧洵叫了自己,顾时笙紧抱着他的手松了些。 “嗯···我在。” “我好累···”萧洵软软的瘫在他怀中,眼皮疲惫的耷拉着,哑声道“你别走···好不好?” 折腾了一晚,他必定是极累的。 “好,我不走,你好好睡一觉,我就在这陪着你。”他柔声安抚着怀里的人,发现对方顷刻间又睡着了,便抱着他将他放好,盖上被子,轻拍着他的胸口,像极了老父亲哄着生病的孩子睡觉··· 第113章 画舫之辱4 宫门口,韩玉面色凝重的疾步走了出来。 “韩公公!”祝庭轩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挣扎着站起时,久跪让他几乎站不住,却还是蹒跚的迎了上去。 其余众人也纷纷起身围着韩玉问个不停。 “韩公公,陛下起了吗?” “韩公公,陛下怎么说?” “陛下何时能见我等?” ··· “各位大人稍安勿躁。”韩玉忙打断他们。 待他们不再发问了,韩玉才叹气道:“各位大人,陛下说了,令公子们所犯之罪乃是亵玩公主,藐视皇室,此罪当诛,重则满门抄斩,轻则抄家流放。” 六人闻言心沉到了谷底,甚至腿软的站不住,他们的儿子们忙扶稳自家父亲,身体不好的仲禄差点昏厥。 “唉呀···这个逆子啊。”仲禄已经泪涕齐下“我仲家造了什么孽,生了这么个冤孽来毁我仲家百年基业啊!” “父亲万万保重身体。”仲闻替他拍着胸口“父亲日理万机,按我说,仲安之所以如此纨绔,犯下此等大错都是姨娘纵容的,即使是庶出的也不能让他整日在外厮混不务正业,不思进取,四处惹事生非。” 仲闻懊恼的叹气。 祝庭轩和谢瑜等人面色凝重,互相对视了一眼。 祝庭轩开口问道:“我等自知没有管束好家中逆子,难辞其咎,但此事涉及六家却有蹊跷,还请公公容罪臣面见陛下。” “祝大人,咱家知道您的意思,可如今陛下身体抱恙,这么大的事,涉及前朝后宫,尤其对方还是····”韩玉故意压低了声音道“苍月公主可是太后唯一的嫡公主,听闻此事后气的卧床不起,各位大人都是有子女的,换位思考一下,若是各位大人的掌上明珠遭了这么大的罪,只怕恨不得将罪魁祸首生吞活剥了才是。 各位又都是朝中肱骨大臣,陛下爱才,哪舍得真的将各位满门抄斩抄家流放啊?可太后也是陛下的嫡母,陛下也不能不顾及太后的颜面,各位大人给陛下些时间,但各位大人面上功夫也该做全来,认错总得有个认错的态度。” 韩玉说着有意冲他使了个眼色,祝庭轩是个聪明人也明白对方何意,忙拱手道:“多谢韩公公,我等再此请罪,静待陛下裁决!” 韩玉笑道:“各位大人明白就好,那咱家便先回去了。” 待韩玉走后,仲禄问道:“祝大人,您与摄政王颇有交情,为何不请教摄政王?” “仲大人”祝庭轩正色道“祝某与摄政王只是公事上偶有合作,请注意措辞。” 谢瑜凝眉道:“此事事关皇家,前有太后,后有旭黎公主,他不插手,只怕陛下再有心保我等也斗不过她们···” 几人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宫门后,颜故渊冷眼看着一群人在那窃窃私语了一番后又重新跪好。 韩玉看着外面跪着的几人道:“颜大人,我已经按你的话,原原本本的说了,想来他们也该知道,只有陛下才能保住他们。” 颜故渊没有说话,心里依然不安,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他现在想来好似一切都有迹可循,为什么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刚好?明月,韩王,祝游,仲安···· 若不是顾时笙刚好找他问话,萧洵就真的毁了···· 他如今想来都觉得后怕。 “颜大人?颜大人?”韩玉叫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 “陛下怎么还没回来?昨晚您不是也去韩王的宴会了吗?” 颜故渊疑惑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陛下说的,那薛驸马邀请陛下时就说了您也会去,陛下听说你也去,这才放心去的。” 颜故渊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人布了个大局,而他也成了对方的棋子。 他攥紧了拳头,竟然有人利用他算计萧洵!薛琪!你背后是谁? 就在颜故渊想的入神之际。 韩玉远远的看到一人策马而来,看着身形是乔星策,他疑惑道:“乔统领怎么自己回来了?” 乔星策在宫门口翻身下马。 颜故渊和韩玉走向他。 “陛下呢?”颜故渊见他脸色不好心里顿感不安。 乔星策拿出一块羽林卫的金羽令交给颜故渊道:“王爷回来之前,宫里朝堂的一切事宜全权交给你!” 颜故渊拿着手中的金羽令,眉心蹙了蹙,“你就这么把羽林卫交给我了?” “我相信颜大人比我更想弄死那些臭虫!”乔星策说罢便转身去牵马。 “乔星策,你等等!”颜故渊叫住他“你去哪?” 乔星策攥紧拳头,眸中杀意溢出,“去禁军弄死那六个人渣!” “你站住!”颜故渊一把拉住他“他们该死,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们不会死,我会让他们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乔星策说这话的时候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颜故渊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愤怒,平日里见惯了对方嬉皮笑脸的样子,倒是让他忘了眼前的人可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百人屠,小阎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发怒。 “乔星策,你冷静点!”颜故渊抓住他的手道“我比你更想弄死他们,可摄政王叫你回来做什么?你我身份不同,你明面上是顾时笙的人,我是太后和陛下的人,我们要相互配合才能镇住场子,待陛下和摄政王回来了,你有的是机会弄死他们,他们跑不掉!” 乔星策早上自门外听到萧洵的话,他心里堵的慌,回来的路上他已经想出一百零八种收拾那六个混蛋的方式,现在却被颜故渊拦住,他心有不甘。 颜故渊把金羽令放入他手中,望进他的眼睛严肃道:“福寿宫的人一个都别放出去!苍月公主还在公主府,如今看着公主府的是禁军的人,名义上是保护公主府,但禁军毕竟是守护皇城的军队,在公主府不合适,他们午时前就得撤走,你带羽林卫去公主府,就说陛下听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不放心公主的安全,特地加派了人手,另外务必盯紧薛琪和他身边的人,他们要出门不要阻拦,派个身手好的人偷偷跟着,任何人问起陛下,什么都不要说,无可奉告。” 乔星策见对方如此从容不迫的安排着,他深呼吸了一下,冷静下来,“王爷说听你安排,我就听你一次。” 乔星策说完便要去调派人手。 “等等!” “颜大人还有何事?” 颜故渊看着他脚上的沾了少许红泥的靴子,将他身上的苍耳子摘了下来握在手心,轻声道:“把你脚上的红泥和马洗干净再去,别暴露了陛下行踪,清泉庄虽隐蔽但如果细心些,要找到并不难,庄子偏僻护卫少,若是对方人多,摄政王功夫再高带着陛下怕是也很难护他周全。” 乔星策惊讶的看着颜故渊,没想到对方只是凭这些细节就能在京城一百多个庄子里猜到清泉庄,若不是早知道他找了萧洵一整晚,他真怀疑颜故渊派人跟踪了他们。 他点了点头道:“好,听你的。” 第114章 你就是我的心上人啊! 安静祥和的清泉山庄内。 斜阳落在雅室内的池子里,反射出的光线将屋内照了个敞亮,窗外的树上传来细碎的鸟鸣声。 萧洵睡的昏昏沉沉,最终还是被饿醒了,察觉到身边有人,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撞进了顾时笙那双温柔而又深邃的眸子。 “醒了?”他撑着脑袋,看着怀中的人。 萧洵只觉得一阵头疼,他抬手揉揉脑袋,却发现手中拽着什么东西。 看到自己手里那一缕头发,他茫然的眨巴着眼睛,脑子开始运转,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涌入脑中··· 他小心的看了一眼顾时笙,心里寻思着这头发不会是从顾时笙的头上薅下来的吧?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昨晚?昨晚! “啊!”萧洵猛的惊坐了起来,昨晚他··· “别怕!”顾时笙将他搂进怀中,语气中带着几分瘆人的狠戾“碰了你的人,我会砍下他的脏手。” 他宽大的手掌轻抚着萧洵的背,直到对方因惊恐而砰砰直跳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那昨晚···”他记起一些香艳的画面,虽不完整,但是与他在一起的似乎是顾时笙,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发觉没有任何异样。 顾时笙摸着他顺滑的头发轻声道:“傻瓜,我没碰你!” 萧洵羞耻的无地自容,他竟那副模样折腾了一晚,顾时笙这样的人竟然能忍得住。他尴尬的不知该怎么面对顾时笙。 “睡了一天了,饿了吗?” “我···我不饿。”萧洵忙推开他,扯了一旁的毯子将自己的头罩住,他两颊发烫,又懊恼又觉得没脸面对他。 “咕噜噜~”肚子不争气的叫唤了起来。 顾时笙轻笑一声:“看来肚子比嘴诚实,我让人把饭菜端进来还是你起来吃?” “还是起来吧···”萧洵扯下头上的毯子。 四目相对,顾时笙的眼睛闪过一丝讶异,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最后还是亲自替他稍稍梳理了一番。 萧洵慌忙下床,刚站起来就感觉双腿绵软无力,一个重心不稳,直直的向前倒去,幸而一只大手环住他的腰身,将人捞了起来。 对方那低沉带着磁性的声音在他耳畔,低笑了一声:“闹腾一夜,看来真的是被掏空了,得好好补补。” 萧洵的脸更烫了,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怎么不说话?嗯?”顾时笙抬起他的头,桃花眼也肿着,粉粉的看起来又可怜又委屈,脸上的巴掌印也没消,他微微蹙眉。 “我没事···”萧洵轻轻推开他,有意的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面对萧洵的生分,顾时笙知道他还在意着那颗佛珠,心里乱成一团。 萧洵看了一眼周围陌生的摆设这才想起来问道:“我们在哪?” “在我的庄子里,这里很安全,不用担心。” 萧洵心里乱糟糟的,有人设计了他,欺辱他的那些人都是朝中大臣的儿子,他恍惚中还听到了薛琪的声音,此事牵涉太广怕是不好收场了···· “那些人呢?” “都在禁军的牢里关着。” “哦!” 顾时笙见他发愣,摸了摸他的脸颊:“我定给你报仇!” 萧洵垂下头:“现在不想谈这事。” “好,那先吃饭,你在这等着,我让人把饭菜端过来!” “嗯!” 顾时笙扶他在床上坐下才出门同底下的人交代。 萧洵看着手中这缕头发,心头升起丝丝暖意,他扯下头上束发的发带将那缕头发小心的系好,悄悄的塞进了被褥下。 侍女们进来为他洗簌更衣,他褪下寝衣后接着铜镜他才发现遍身的淤青,颈间出血的咬痕上已经被涂过药膏了。 待他换好衣服,侍女们也已经将饭菜备好了。 他坐在桌前,侍女们为他盛了一碗鹿茸牛排汤。 顾时笙处理完外面的事,刚迈进了房内,就见萧洵在低头喝汤,。 他安静的陪在他身边给他夹菜,看着他将一大碗的牛排汤喝了个精光,又给他盛了一碗。 “多喝点,补肾的。” “噗~”萧洵被呛的一口喷了出来,他羞怒道“你别说话!” “好~”顾时笙面色挂着淡淡的笑意。 吃完饭后,已近黄昏,夕阳洒在庄子里。 萧洵双腿乏力,只能坐在窗边,院子里那汪从石缝中流出的泉水,他的眼神毫无焦距的落在溅起的水花上。 顾时笙坐在他身后看着书,心思却全在窗前那抹身影上,时不时的抬眸看看他。 他那么安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顾时笙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却不敢提起昨晚的事,生怕再刺激着他。 直到余晖散尽,暮色降临,顾时笙放下书,准备让他去洗漱睡觉。 “阿笙哥哥···”萧洵转头看着身旁的男人。 “嗯!” “你既不愿谈她,那你,能不能把她忘了?” 顾时笙没有说话,似在思考似在沉默了。 萧洵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骤然恢复安静,让萧洵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可他也知道,经过昨晚那一闹,这事便不能再避而不谈,他们之间再不能当作无事发生。 他苦笑了一下:“如果你做不到···我不会等你,我会找别人,会成亲,会在你看得到的地方把你忘的干净。” 他每说一句话,心脏就抽痛一下。 顾时笙看着他的身影,心口隐隐作痛。 “你真的做得到?” 萧洵转过头,暮色笼着他,将他的轮廓变得模糊。 “我会!我说到做到!”他的眼神坚定而又决绝。 顾时笙深吸一口,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到他面前。 二人对视着,萧洵定定的看着他,用他认为最严肃的表情,便是要让对方知道他不只是说说而已。 顾时笙长叹一口气道:“你真的这么在意吗?” “嗯!”萧洵笃定的点头。 顾时笙的声音温柔了些许:“所以,你这段时间闹的厉害,有事也不找我,跟薛琪亲近,还去了韩王的宴会,是故意气我的?” “我是生你的气,也不想找你,但与薛琪和宴会无关。”萧洵垂下眸子,眸光微暗“我看不懂你,你与我亲近,也不像是虚情假意,可你心里有人,又何苦来招惹我?既招惹了我,怎么还能一心两用?若是我,是万万做不到的。若非唯一,我宁愿弃了它。” “你们···并不冲突。”顾时笙叹了口气道“罢了····” 顾时笙从怀中拿出那条坠着佛珠的红绳。 “你既在意,那便放在你身上,可好?” 萧洵怔了怔,他倒是没想到对方竟这般轻易的将这赤玉佛珠给他。 “你···你认真的?”萧洵诧异,甚至觉得对方或许只是说说而已。 顾时笙拉起他的手,将那佛珠小心的套了上去,拉紧了绳子。 “这佛珠,可辟邪护身,你这小可怜,多灾多难的,让它护你,最合适不过。” 萧洵看着手腕上那颗佛珠,一朵红莲悄然开放。 他心中五味杂陈,仍然有些不可置信,他看着眼前的人,有些茫然。 “你···你真的舍得?这不是你的心上人送你的吗?” 顾时笙低笑一声,抚上他的脸颊:“所以,你就是我的心上人啊。” 萧洵心头一阵酥麻,又生出阵阵欢喜。 他小声道:“那···既给了我,就不能反悔了。” “嗯,不反悔!” 得到对方的确认,萧洵轻轻的抱住了他,悄悄收紧了手臂,把人抱的紧了些,是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怀抱,他感受着对方身上独有的气息,觉得无比安心··· 第115章 替他报仇 禁军的临时监牢外,高明湛打着呵欠,他伸了伸懒腰,又活动了一下左膀右臂才问门口的看守:“那几个还有气?” 禁军小哥笑道:“总督放心,还喘气呢!这两日硬是没让人睡过!” 高明湛拍了拍他的肩称赞道:“兄弟们辛苦了,等处理完了这几位爷,请兄弟们喝酒!” 几个禁军小哥高兴道:“多谢总督!” “嗯···”高明湛正想进去看看,就听见有马车的声音,阳光刺眼,他用手遮了遮眯着眼才看清了远处行来的一辆华丽的马背。 “吁~”孟希言勒停了马,从车上跳了下来。 “老孟?”高明湛朝车内张望了一下,就见顾时笙打了帘下来。 高明湛忙行礼:“王爷!” 顾时笙下车后才扶着身着斗篷的萧洵下来··· 牢房内,六个浑身血污的少年双手被高高吊起跪在地上,唇瓣如干旱的土地一般开裂起皮,只有身体素质好的仲安和祝游还能勉强保持着清醒。 其余四人已经在翻白眼了,范匀被顾时笙那一脚踹断了数根肋骨,他撑不住闭上眼。 “不许睡!”禁军小哥一鞭子甩来,直接将刚闭上眼的范匀抽的立刻抽清醒了,明明疼的冒冷汗,却连喊叫的力气都没了。 “祝兄···”仲安气若游丝道“我···我现在越想···越觉得容···容九或许真的不是本人···” 祝游想到那晚的情形,对方的声音宛在耳侧。 “苍月公主怎么来的···那个人是薛琪带来的···会不会真的是?”仲安惊恐的看着祝游“毕竟我看到摄政王来了···如果真的是陛下···怕是要诛九族的!” 祝游只觉得后脊背一阵发寒,他咬牙道:“咱们怕是被人算计了,该死的薛琪···” 忽而牢房的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逆光处走来几个拉上的影子,他们饿了几日还不眠不休,早已经是两眼发昏,直到人走到跟前才认出高明湛。 祝游气虚道:“高明湛···我等···好歹是朝···朝廷命官家的···公子,你敢对我们滥用私刑?我要见我爹!” 高明湛手中拿着鞭子,挑起祝游的下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敢公然凌辱当朝嫡公主,便是长上十颗脑袋也是不够砍的,打你都算轻的,只怕你们的父亲此刻都恨不得用你们的狗命保自家满门。” 仲安急忙辩解:“高总督,我们没有对苍月公主行苟且···”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仲安更加头晕眼花。 高明湛蹲下身与他平视道:“小子,别狡辩,我都看到了!” “我真的没有···” “啪!” “没有···” “啪!” “那个人···” “啪!” 接二连三的耳光打的仲安眼冒金星,牙都崩了,满嘴的鲜血,再也不敢开口,畏惧的不敢再看高明湛一眼。 萧洵第一次见高明湛动手,习武的人力气本就大,每一下都是用了狠劲的,光是气势就足矣让人心悸,他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一只大手环住了他的后腰。 顾时笙温柔的声音传来:“别怕,告诉我,哪个混蛋碰了你?” 萧洵脑海中满是那晚不堪的一幕,他挣开顾时笙的手疾步朝牢门外走去,他不想看到这些人,不愿想起自己没用的样子,只加快脚步朝外走去。 顾时笙忙追了出去,就见萧洵已经上了马车。 他挑开帘子,看到萧洵抱膝坐着。 “来时说好了要给他们教训的,至少砍了他们的手,怎么又退缩了?” “我不是退缩···”萧洵抬眸看着他“暴力一旦开始,便很难停下,反正他们迟早要死,何必再多此一举?” 萧洵知道折磨这些人不会让他的心里好受,反而会被不断刺激变得越发难停下手,就如当初金殿杀相,那时候的他连自己都觉得陌生,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或住一个嗜血的恶魔,一旦放出来就会做出一些让他自己都害怕的事···· 顾时笙开解道:“他们一点也不无辜,就算不是你,他们这些年在京城干过的那些欺男霸女的混账事也该受惩罚!” 见萧洵不说话,顾时笙叹气道:“也罢,这种事我来!” 他转身又进了牢房,带着嗜血的杀意。 不稍片刻,他便拎了一袋血淋淋的东西和高孟二人走了出来,他随手便将手中的布袋丢给了高明湛。 那动作仿佛丢垃圾一般,语气森寒:“拿去喂狗!” 顾时笙拿着帕子将手上的血迹仔仔细细的擦了几遍后,等身上血腥味散尽了才上了马车。 待马车离去后。 高明湛才将那袋东西丢给一旁的禁军小哥:“听到了?今晚大黑加餐!” 禁军小哥一脸茫然,打开布袋往里看了一眼瞬间脸色僵了僵。 “啥玩意?”另一个小哥凑了过来。 袋子被合上,禁军小哥心有余悸道:“别看了,一大袋手指头!” *** 烈日炎炎之下,皇宫的门口依然跪着一行人,老家伙们晒的头晕脑胀,口干舌燥。 各家小厮们纷纷给自家主子喂了水。 祝家长子祝文忻看着朱庭轩一副摇摇欲坠却依然挺直的背板,他膝行到祝庭轩身边低声道:“父亲,咱们再这么跪下去,怕是没等到陛下降罪就先跪死在这了,不如去找找摄政王吧。” 祝庭轩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水,在这坚硬的石板上跪了三天三夜,他的膝盖早已没了知觉,他费劲的用嘶哑的声音道:“若是···跪死在这能···免去灭族之祸,跪死又何妨?摄政王他若有心相救早就出现了,玷污嫡公主之罪,即便他有心搭救也得给够惩罚,祝家才有救···咱们是逃不过的。” 一旁的谢瑜已经歪在自家儿子身上昏了一会,一醒来就听到祝庭轩的话,忙支撑着身子跪好来。 “掣!”身后隐隐传来赶马和马车碾过石板的声音。 跪在宫门前的众人纷纷往后看去。 只见烈日下四匹黑马拉着一辆豪华的温凉车缓缓靠近,每匹马都套着树叶状的金当卢,脖子下都套着装饰的璎珞。 “好像是摄政王的马车!”有人嘀咕了一声。 众人如干涸沙漠中见到绿洲一般,都挣扎着站起来,却又因跪了太久还未站起身又纷纷摔在了石板上。 顾时笙透过车窗上细小的镂空菱形花纹看到他们的狼狈,他轻笑一声,低头看着枕在自己腿上睡的正香的少年,口水还湿了一片他的裤子,他手中的折扇轻轻的扇着,生怕吵醒熟睡中的人。 第116章 敢碰你的人,都得死 “王爷,他们要过来了!”驾车的孟希言出声提醒。 “吁~”马车停下。 停车的惯性使得萧洵猛然惊醒,他惊坐起来,一脸茫然的看着顾时笙。 “嘘~”顾时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萧洵透过棱窗,看到祝庭轩等人在自家嫡子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过来了。 祝庭轩强扯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摄政王,几日不见,可是要入宫面圣?” 顾时笙隔着窗子可以看到他们的脸色,他沉稳的说道:“正是,听闻陛下身子不适,进宫瞧瞧。” 随后他又问,“天这么热,各位大人怎的都在这跪着?” 祝庭轩面露难堪之色,知道对方是明知故问,还是说道:“说来惭愧,家中犬子冒犯了苍月公主,我等再此请罪。” “哦~”顾时笙故作恍然大悟,“此事本王也略有耳闻,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各位大人真是遭罪了。” 祝家自诩清流世家,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本就已经觉得颜面尽失,难看至极,眼下更是羞愧的说不出话来。 谢瑜忙道:“摄政王,我等自知教子无方,惹出这么大的事,只是此事有蹊跷,犬子即使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公然侮辱苍月公主···” “谢大人!”顾时笙语气冷了几分,车外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各位公子所犯之事,本王并未亲眼目睹,可听闻禁军几百号人都瞧见了,还有朝中其他同僚也是有目共睹,谢大人觉得此案还有什么疑点吗?” “这···”谢瑜目光游离,他看不见车内的顾时笙,光听语气也知道对方是不高兴了,仿佛他们在狡辩一样。 “摄政王!”仲禄突然跪了下来,其余人也纷纷下跪。 仲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道:“犬子该死,便是一刀砍了也洗不清他的罪孽,老臣教子无方,亦该死,可我仲家世代忠良,还请摄政王保我仲家其余人性命啊!” 仲禄说完便是一顿砰砰砰的磕头。 “仲大人何出此言,此事乃陛下家事,本王并非皇室中人,最终的决定权仍在陛下手上,此事涉及陛下嫡姐,太后嫡女,旭黎公主儿媳···呵···陛下难做啊!” 顾时笙顿了顿,见他们一个个狼狈的模样,又无奈叹气,缓了语气,“各位大人总的给陛下点时间,只是各位大人还是要明白弃车保帅的道理。” 几人面面相觑,还未理解顾时笙的意思,马车已经离开了。 一群人看着马车入了宫门,谢瑜才道:“祝大人,摄政王此意是要让我等舍了那几个逆子保住全族的性命。” “嗯···”祝庭轩点头“颜大人也这样暗示过,想来是陛下有意保我等,只是···” “父亲。”祝文析道“如今这种情况,您若不舍了他,难道真要由着他拖累全家人吗?” 其余几个长子也纷纷应和。 仲闻道:“是啊,他们自作自受,平日里也没少给家里惹事,若是死一人保住全族那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总比落个抄家流放的好,摄政王言下之意,陛下已经是顶着各方压力处处为我们着想了。” 几人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祝庭轩长叹一口气,懊恼道:“我等真是愧对陛下。” 马车进了皇宫,行在甬道上。 萧洵单手撑着车窗斜睨着对面的一脸淡然的人。 顾时笙轻笑:“怎的这么瞧着我?” “你这是在让他们都盛我的情?” 顾时笙拿起一旁的水壶递给他,柔声道:“天热,喝点水!” 萧洵接过他递来的水壶灌了一口。 顾时笙才道:“都是百年世家,官职大小不论,但声望都在,陛下将来需要这样的人,他们欠了陛下的情,自然感恩戴德,效忠陛下,但那几个杂碎,不管是不是被人算计的,敢碰你的人,都得死。” 萧洵见他眼中杀意闪过,知道那几个人小命危矣。 “你刚刚···把他们怎么样了?” 顾时笙散漫的斜靠在软垫上,阖眼假寐:“没怎样,不过是剁了几根手指,让高明湛好生‘照顾’着几位公子罢了。” 萧洵自然知道他所说的照顾是何意。 不等他思索对方可能怎么折磨那六人,顾时笙又道:“等这边处理好了,我带你去砍他们的狗头!” “倒也不必,给他们点教训就好了。” 顾时笙目光紧盯着萧洵,认真道:“仁慈要看人给,像这种杂碎配不上你的仁慈,如果那晚不是你,也有别人受害,你觉得他们做过的坏事只这一件吗?仗着家世为非作歹,随便一找就是一大筐,这样的人死不足惜,明白吗?” 萧洵挨了训,只乖巧的点了点头。 *** 摄政王府中,刘婶又在满府的寻萧睿,边找边喊着“十三殿下”。 躲在假山里的萧睿探着小脑袋见寻他的人走了,才悄悄抱着小黄狗哒哒哒的跑到了偏僻的墙脚边上。 他拨开墙边的杂草,看到一个小小的狗洞,怀抱着小黄狗兴冲冲的扭动着小身体往外爬。 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他的腿将他拉了回来,他怒目而视,回头就见是府上的侍卫。 “哎哟,十三殿下!您怎么能钻狗洞呢?”刘婶赶来将他扶了起来,又替他拍了身上的尘土。 萧睿被扰了好事,气呼呼的丢下小黄狗走了。 刘婶无声的叹气,对一旁的侍卫道:“这狗洞怎么还没堵上?你找人来把洞堵上!” “是!”侍卫得令便退下了。 刘婶回头见萧睿又不见了,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又开始找人。 待人走远了,萧睿才从另一旁的树丛中偷偷摸摸的靠近狗洞,趴在地上扭动身子钻了出来,还未等他爬起身,一个麻袋罩了下来··· 第117章 抽丝剥茧 勤政殿内。 韩玉让人去传了乔星策和颜故渊。 乔星策先来了,虽然已经过了三日,再见到萧洵时,他还是略显尴尬,而后快速红了脸。 萧洵根本记不清那晚发生的事,看到乔星策的奇怪的反应后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顾时笙本喝着茶,看到自家徒弟别扭的样子,不悦的咳了一声。 乔星策被点了一下,慌忙将目光移至别处。 “陛下,颜大人来了!”韩玉领着颜故渊进来。 颜故渊急匆匆的进了门,在看到萧洵毫无异常后才悄然松了口气。 四人坐下开始了讨论。 顾时笙:“公主府这几日可有什么动静?” 乔星策想了想道:“没有,旭黎一直没有出过公主府,听说苍月闹的厉害,被旭黎公主打了一顿关了禁闭。”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颜故渊,见对方没反应,又继续道:“薛琪倒也没出过府,只有韩王来过一次,可没待多久就走了,看脸色似乎不大好,听闻也去了禁军,被老高拦下了,太后那边派了人出宫也被我拦了下来。” “嗯···”顾时笙沉思片刻问“颜大人怎么看?” 颜故渊想了想道:“我倒是觉得韩王没有此等心计,若他是个聪明人就应知道此时最忌讳的便是去公主府,以他的性格,估计是去找苍月了,那晚的宴会是他办的,他必定坐立难安,憋了这些天,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来找陛下了。” “至于太后···”颜故渊眸光微闪“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她如今病着,又听不到外面的消息,自然心急如焚。” 顾时笙一笑,“太后病的可真巧!颜大人,你说是吗?” 颜故渊面上没有一点波澜,淡淡道:“一点小伎俩罢了。” 顾时笙看着颜故渊的眸中带着几分笑意,“颜家和太后算是一条船上的,颜大人还真下得了手。” 颜故渊没有说话,眼底却多了几分寒意。 萧洵看着二人眼神,好似也猜出了几分,大抵就是颜故渊使了什么手段让太后病着起不来,颜故渊这样的人会干这种事,那一定是真的惹怒了他才会如此··· “颜大人不说说那位明月姑娘是何人吗?”顾时笙突然提起明月,萧洵和乔星策不约而同的看向颜故渊。 他们最好奇的就是这个让颜故渊如此上心的神秘姑娘是什么人。 沉默半晌,颜故渊望向萧洵,欲言又止。 而萧洵却从他的眼神中猜到了什么。 顾时笙仍然在一旁淡定的抿着茶水,等他开口。 他将手中的杯盖放下:“颜大人,即使你不说,等本王抓了这位明月姑娘,严刑逼供一番什么都能让她吐干净,只是小姑娘受了这么多苦,颜大人还舍得她再受刑讯逼供吗?” 萧洵问:“她是沈汐颜吧?” 颜故渊点了点头。 “那晚,朕见她时就觉得她有些眼熟,不过三年而已,她的容貌变化倒是挺大,若不仔细瞧倒还真看不出来。”萧洵看着颜故渊道“朕细想了一番那晚的事,那晚湖畔,她应是知道朕在,也知道乔星策在,她和那些人···是算好的,笃定了朕会上船去找摄政王。” “嗯···”颜故渊道“显然有人很清楚你们的关系,让她利用我引开乔星策。” 听到此处,乔星策有些懊恼,跟了顾时笙这么多年竟然会认错人,他一抬眼正对上顾时笙那双冷洌的眸子,忙心虚的将避开视线。 颜故渊继续道:“当年沈家的案子至今是个迷,沈家绝无可能叛国,先帝似乎是急着杀沈家灭口,我倒是觉得可以从此事入手,或许····” “此事不必查,与此无关!”顾时笙打断了颜故渊的话“本王只想知道她如今是谁的人!此事是谁在背后策划的。” 颜故渊看了一眼顾时笙,察觉对方有意避而不谈,他只摇了摇头道:“我查了与她接触的人,是太后的亲信-海音嬷嬷的人,如果说她是太后的人倒也说的过去,可我总觉得此事哪里不对,而且,发生这么大的事,旭黎一直没有露面也没有任何动作,奇怪的很····” “她在等一个人!”萧洵抬眸看向颜故渊。 颜故渊:“老师!” 顾时笙:“君家?” 二人几乎同时开口,又面面相觑。 顾时笙狐疑的扫了一眼两人,“你们这么确定君山一定会帮她?” 二人纷纷沉默,顾时笙观察着萧洵和颜故渊的表情,颜故渊向来会隐藏情绪,面上始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萧洵却有些心不在焉··· “陛下”韩玉在外轻声道“韩王和昱王来了。” “昱王?”颜故渊有些纳闷“韩王会来,是意料之中,昱王此时来做什么?” 顾时笙理了理衣襟,站起身道:“颜大人和本王一起内室避一避吧!” “嗯!”颜故渊起身去了内室。 韩玉忙让人将茶盏座位稍稍收拾了一番。 乔星策也退到了一旁。 不稍片刻,萧亓便灰头土脸的进来了,他身旁的萧宸倒是一副常态,行过礼后萧洵便赐了座。 萧亓坐立不安,面露难色。 萧洵浅浅一笑道:“今日倒是难得,三哥和六哥还能一道入宫,可是有什么事吗?” 萧亓笑的比哭还难看:“臣只是担心母后的身子,入宫瞧瞧,偏生不巧的很,母后刚服过药睡下了,刚巧碰见昱王入宫请太医,便一同过来了。” 萧宸道:“母妃又病着了,臣想求个恩典,请位太医过府瞧瞧。” 听到榆太妃病了,萧洵语气温和了些:“太妃身体不好,朕晚些让太医院派个太医常驻昱王府照料太妃。” “那便多谢陛下了。”萧宸说着,眼神却落在了萧洵腕上的佛珠上“陛下手上这颗佛珠倒是与臣母妃手上那串赤玉佛珠有几分相像,臣记得摄政王好像也有一颗。” 萧洵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佛珠笑着敷衍道:“嗯,佛珠嘛大同小异。” 萧宸转而一笑道:“是啊,此类佛珠却是常见···” 萧洵指腹轻轻摩挲着腕间的佛珠,虽然他觉得戴着顾时笙心上人送的东西心里有些怪怪的,但对方愿意将这样的东西交与自己足以看出他应是放下那人,一心一意待自己的。 萧宸观察着他的神色,又看了一眼面色不佳的萧亓,起身拱手道:“陛下,想来三哥是有事同陛下商议,母妃还在病中,臣就先领了太医回去,待母妃病好些了,臣再与母妃一同进宫谢恩。” “好!”萧洵唤来韩玉送他出宫。 第118章 撒娇不管用 待萧宸走后,萧亓突然起身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三哥,你这是做什么?”萧洵伸手扶他。 “陛下!”萧亓不肯起来,他瞬间红了眼眶,声泪俱下的恳求道“苍月之事臣心里有愧,他们却都是臣请来的,臣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们几个也是见过苍月的,平日虽然流连花街柳巷,放荡形骸,但断然不可能色胆包天对苍月不敬,自古女子名节最为重要,她是个嫡公主,还有两个孩子,发生这样的事,她这辈子就毁了,还请陛下帮帮苍月。” 萧洵听到两个孩子,有一瞬间的心软,可一想到她和薛琪如此算计自己,咬咬牙还是狠下心道:“三哥,并非朕不想帮她,此事几百双眼睛看着,早已经是洗不清了,涉及皇室,便是连三司都牵涉其中,何人能审此案?” 萧亓颓然的瘫坐在地上,“她如今回不去宁州了,陛下打算如何安置苍月?” 萧洵眸光一冷:“行宫!” “陛下当真不打算再查查此案吗?” “此案不管查不查都改变不了她名声尽毁的事实。” “陛下当真要这么绝情吗?”萧亓眼神里没了刚刚的委屈求全。 萧洵一怔,沉默片刻后才道:“三哥,并非朕绝情,此事已经发生,若她能在行宫安然度过一生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安然度过?”萧亓冷笑,抬眸看着他“陛下真的会让她活着?摄政王又能放过她?” 萧洵身子一僵,他知道了? “陛下,不管你信不信,臣无心皇位,陛下若不放心,只管随便找个封地打发臣去了便是,便是流放也好,只求陛下让臣带苍月走!”萧亓重重的磕了个头。 萧洵深吸一口气,终是软了心,他伸手将人扶了起来:“朕信你,也答应你,不会伤她性命。” “真的?”萧亓似乎不大相信。 “嗯!只当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但宁州她是回不去了。” 萧亓苦笑了一下:“那摄政王呢?” “朕会同他说的。” 萧亓似乎还是不敢相信,萧洵就这么答应他了。 “朕一直都知道你不是一个有心计的人,那晚的宴会当真是你自己要办的吗?还是受了何人暗示?” “却是臣自己要办的,驸马来京,臣一直想找个机会在末微楼宴请他,此前因姑姑伤重,他便一直不得空,便推迟了时间,他在京中相熟的也就那几家的公子,并非是臣拉拢他们,都是酒肉之欢,也不曾想过会出这种事,陛下若要治罪,臣甘愿领罚。” “朕信你。”萧洵想了想又问“三哥知道薛琪什么时候与他们交好的?” 萧亓摇了摇头:“说来惭愧,倒是臣先认识这几家公子,四年前,陛下还在君山先生府上听学那段时间,他与苍月回来过,住过半年,臣带着驸马与他们一起喝过几次酒,之后驸马偶有约过他们几次。” “如此····”萧洵斟酌着对方的话,一时间也猜不透眼前的人说的话是真是假,他试探性的问道“你当真不知道朕那晚会去?” 萧亓立马跪直身子,正色道:“臣真的不知道,驸马只说会带九公子来,臣一直以为他所说的九公子是···” 说到此处,萧亓突然察觉言语有失便住了口。 萧洵想起那晚,祝游拽着他的头发说他是飞花馆小倌的话。 “飞花馆的九公子?” 萧亓震惊:“陛下知道?” “偶有听闻,不甚清楚,三哥可知那九公子是谁?” 萧亓有些尴尬道:“额···也就今年刚火起来的,名叫容九,人称九公子,生的一双桃花眼,却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总是蒙着面纱,咋一看与陛下····确实相像,因其声音极美,能歌善舞,唱歌极为动听,还能一人分饰二角‘男女’对唱,扣人心弦,引人共鸣,遂得众多达官贵人争相追捧,有人一掷千金都不得目睹其真容,此人心高气傲,不管对方何等身份都不给面子,得罪不少人。” 萧洵仿佛明白了什么,他问道:“所以,他们几个也是受过这位容九的气的?” “嗯,颇有怨言,还被这位容九当众羞辱过。” 萧洵了然,两人又聊了一会萧亓才回去了。 待人走后,颜故渊才从内室出来。 “陛下不觉得此事有问题吗?” “阿渊觉得哪里不妥?” 颜故渊道:“如果陛下是苍月和薛琪,既然瞒着他策划了这一出,必是不想他牵涉其中,为什么现在又让他知道了?他一直置身事外不是最好吗?” “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不能再瞒着他。” 颜故渊叹气道:“此事没有这么简单···” “颜大人。”顾时笙的凉凉的声音从内室传出“飞花馆的容九还麻烦颜大人好好审问一番。” 颜故渊瞥了一眼内室,对萧洵道:“你自己小心些,我去会会这个容九。” 萧洵点了点头:“嗯!你也小心点。” 萧洵转头对一旁的乔星策道:“你和阿渊一起去,有什么事也好相互照应!” 乔星策点点头,和颜故渊一起走了。 待他们后,萧洵见顾时笙还没出来便移步内室,就见对方正侧卧在躺椅的茶几上单手撑着脑袋,便是一副慵懒随意的模样也不失威严。 萧洵见他脸色不好,磨蹭到他面前:“你都听见了,我可答应韩王了不伤她性命。” 顾时笙冷冷地开口:“那是你答应的,我没答应。” “这不是来问你了嘛?” “别问,问就是没门。”顾时笙坐了起来靠在身后软垫上,蹙眉道“她如此害你,你竟还想留她一命?!如此妇人之仁,你这个皇帝不做也罢!” “若要深究,那太后怕是也参与了。”萧洵在茶几另一旁坐下头疼道“还有薛琪,他是宁州的世子,旭黎公主也是要护他,难不成朕还真要与他们为敌吗?” “呵!别说他们,动了你,便是与天下为敌又如何?” 萧洵心里升起一股暖流,看着眼前的人,他忍不住挪到生闷气的男人面前,单膝半跪在对方的双腿间,桃花眼弯成月牙,讨好的凑近他。 “做什么?”顾时笙似乎猜到对方意图,大手捂住他的脸,将他的脸撑开“撒娇不管用,为了旁人你倒是厚的起脸皮了,当初杀方锦年的狠劲哪去了?” 萧洵挣开他的手快速在他唇上亲了亲:“阿笙哥哥,该杀的人我不会手软,能不杀的又何必要非要了人的命。” 顾时笙得了香吻,语气也硬不起来了,他轻咳了一声道:“洵儿,你是帝王,应当杀伐果决,你的仁慈可以给你的子民,给忠于你的臣子,但绝不该给那些害你的人。” “可她也是我的嫡姐。” “她那般糟蹋你,可把你当成弟弟了?” 第119章 撒谎精!要好好惩罚! 萧洵闻言,眸光黯了黯,他苦笑了一下:“阿笙哥哥,我知道除了睿儿,在这深宫之中,没有所谓的手足之情,可他们到底是与我一脉相连,人性本恶,恶心一起,杀戮便止不住了,今日我杀了苍月,明日我便会杀了韩王,昱王···之后便是太后,为了皇位我要杀光我的那些兄弟,此后便会有人反我,而那些反我的人未必就是恶人,将来为了皇位我还要杀尽反对我的人,以后便是无尽的杀戮,我不想如嘉兴帝一般为了皇位杀尽手足良臣,踩着无数人的尸骸坐在这皇位之上。” 顾时笙心疼的摸着他的脸颊,这孩子从来都是善良的,懂事的让人又怜又爱。 “你生在皇家,皇权路上必是腥风血雨的···罢了···”顾时笙叹气道“你的手干干净净就好,那些个杂碎,我替你料理。” “阿笙哥哥,你饶她一条命····” 萧洵还想说什么,顾时笙突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别管她了,你倒是让我想起一件事。” “什···什么事?”这熟悉的姿势让萧洵迅速爬上了红晕。 顾时笙轻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随即下了狠劲捏了一把。 萧洵低低的痛叫一声,委屈的看着他:“做什么捏我?” “连自己男人都能认错?跟着别人就上了船?” 萧洵有些局促的笑笑:“那个仲安穿上黑袍,晚上光线不好,看起来跟你真的一模一样,那不是···连乔星策也看错了嘛!” “所以呢?你当时上船是想捉奸?” 顾时笙的语气佻达,甚至有一丝得瑟。 “才···才没有。”萧洵心虚的撇过头“我就想看看你偷偷摸摸的干什么坏事···” 顾时笙俯首在他耳畔,极致低沉又诱惑的嗓音像毒蛇一般钻入耳蜗:“撒谎精!要好好惩罚!” 萧洵臊的身体热了起来,还未等他回过神来,身体已经被捞了起来,上下颠倒,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本能的抓紧了顾时笙的手臂。 待着地后,面前的铜镜印出两人的身影,那是帝王自省己身的铜镜。 萧洵瞬间明白对方的想法,脸涨的通红。 顾时笙贴在他的身后,一把扯开了他的腰带,薄衫倏然敞开。 他不得不承认顾时笙真的很会玩,他羞耻的撇过头不敢看镜中衣衫不整的二人。 顾时笙霸道的捏着他的下颌让他看向铜镜,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好好看看你男人,下次可不许再认错了,知道吗?” 萧洵羞涩的点点头,声音因动情而显得有些嘶哑。 “阿笙哥哥···这里是勤政殿,青天白日的···咱们别···” “嘘~乖。”顾时笙转过他的头覆上那双柔软的唇瓣,粗重的喘息声弥漫着整个内室。 佛珠与铜镜相撞发出阵阵细微的声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早已不再畏惧这具强大的身体,反而渴望他的碰触,那种酥麻刺激的感觉让他欲罢不能··· “陛下,王爷!”外边突然响起韩玉的焦急的声音。 顾时笙正兴头上,瞬间有种被扫了兴的不悦。 “什么事?” 韩玉听到顾时笙带着怒意的声音,硬着头皮道:“王爷,孟将军说有要命的急事,在殿外等着了。” 要命的急事?孟希言一般不会用这种词来形容,除非是真的出了天大的事。 他有些懊恼,不甘心的轻咬了一下小家伙的耳朵。 抽身离开。 萧洵缓了气息,见顾时笙黑着脸在捡地上的衣衫,他也知道任谁在这个时候被扰了兴都得生气。 他裹了一件袍子小声道:“要不···让他再等片\/刻。” 顾时笙扑哧一笑,一把揽住他的腰,见他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却,伏下头在他额上亲了亲:“片刻?你认真的吗?这么看不起你男人?” 萧洵被他这话呛了一下,吱唔道:“没有···那不是看你还没···” “还没什么?”顾时笙看他脸上嫣红羞涩的模样更加心痒难耐。 “哎呀!你快去吧!”萧洵羞恼的推开了他。 顾时笙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乖乖的,晚上等我!” 他快速套上衣衫,对着铜镜稍微理了理衣襟,见萧洵正缩在软榻上休息,他俯身在小家伙的额上落下一吻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 顾时笙一出勤政殿就见孟希言脸色惨白的等在殿前,急的来回踱步。 一见顾时笙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又怕人听着,只压着嗓子小声道:“王爷,出事了,小殿下失踪了!” 顾时笙心里咯噔了一下,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疾步朝宫外走去,声音沉了几分:“什么情况,你细细说来!” 孟希言紧跟着他道:“刘婶说这几日府外总有奶猫的叫声,小殿下寻了几次发现是院外传来,被他找到一个狗洞,被刘婶拦下几次,让人将狗洞堵上,可今日发现那狗洞竟然又被人刨开了,刘婶一没注意···小殿下就···” 孟希言看到顾时笙脸色已经很难了,忙道:“刘婶都急哭了,派人里里外外都寻了个遍也没找到小殿下,刚刚我让老高秘密带人去找了,现在还不知道人在哪。” “此事不能让陛下知道。”顾时笙突然回过头目光森寒的看着他。 孟希言一脸的忧愁:“小殿下与陛下一母同胞,陛下又疼他,隔三差五的就要去看看,怕是瞒不住多久的。” “必须在他发现之前将人找回来!” “是!属下更担心的是有人以此威胁他,王爷说小殿下是陛下的死穴,当初便是怕养在宫里遭人暗害,才养在王府里由自己人看着,可如今他丢了,若是落在有心人的手上那就不妙了····” 顾时笙眉头紧锁没有回他的话,加快步子出宫。 第120章 沈汐颜之死 紫云楼和飞花馆联名办了一场表演,容九作为飞花馆台柱,于紫云楼为明月伴奏。 颜故渊和乔星策到紫云楼时,紫云楼早已人山人海。 除了舞台,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挤满了人,台下竟罕见的没有设贵宾席。 颜故渊往里挤去,却被人潮困在中间寸步难行,时有人怒斥他不要往里挤。 乔星策没了耐心,仗着自己力气大,一把拉住颜故渊,霸道的推开人群,霸道的挤了进去。 高空倏然落下一根红绸,锣声起,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一阵悠扬的笛声起,只见一翩翩少年身着彩衣,手执笛子,临空而下,如仙君降世,少年衣袂飘飘,面上带着一块面纱遮住了容貌,一双桃花眼勾人心魄··· 乔星策附耳颜故渊。 “那双眼却与陛下很像,此人轻功不错,现在人多,我们等晚点下了场再找他来。” 颜故渊点了点头。 丝竹声起,容九开嗓,竟是自带空灵而又清澈的女声。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 明月一身真丝红裙,从高空手握红绸,翩然而至,她的身体柔若无骨,肤若凝脂,足尖轻点,如一只赤色蝴蝶,绕红绸飞舞··· “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 记得小苹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 歌声哀婉如泣如诉,她的眼中溢满哀伤,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诉说着一个绝美又悲伤的故事···· 就在所有人叹为观止时,一支暗箭飞来,直直穿透了明月的胸口。 鲜血滴落··· 全场瞬间安静,她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箭羽,没有一丝惊讶,反而露出一抹释怀的笑,她如一只断了翅膀的赤色蝴蝶一般从高空坠落··· 颜故渊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幕,他奋力拨开人群,向她奔去,却远远来不及接住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从高处坠下,砸在舞台中央··· 鲜血在她身下蔓延开。 不知道是谁尖叫了一声,随后人群纷纷向外涌去···· 乔星策已经顺着箭矢飞来的方向去追人了。 “汐颜!”颜故渊冲到舞台上,抱起血泊中的沈汐颜,她还在不断的呕血,咯血。 “你别怕,我会救你的,我带你去找大夫!”颜故渊手忙脚乱的就要抱起她,要带她去找大夫。 “渊哥哥···”沈汐颜抓住他的手“别···别费劲了,我···知道自己没有活路了。” “是谁?!”颜故渊红了眼“告诉我是谁!” 沈汐颜惨笑了一下,却被血沫子呛的直咳嗽,血腥味充斥着她的喉咙,她缓了半响才断断续续说道:“渊···哥哥,这是我的···归宿,我···我三年前····就该死了,萧···萧洵不该救我···” “什么?”颜故渊惊愕“你说谁救的你?” “可我···还是恨他···凭什么···他才是罪魁祸首,却还能干净的···像一池春水···” 她不甘心,那个她从小就喜欢的人心里从未有过她,甚至是厌恶她,只有萧洵永远是他的例外··· “为什么啊···渊哥哥···你我指腹为婚,汐颜···惜颜···呵呵···我···我母亲无子,一直将你当成自己儿子,所有的···好东西都想着留给你,他们甚至···连我们以后的孩子都取好了名字,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他们待你如此好,你怎么忍心弃了他们···” 颜故渊满腔愧疚:“对不起,是我欠了你。” “罢了···”沈汐颜又呕了一口血“如今···我也要走了···真好···” 在丞相府在那朱门高墙之内,在那个小楼里,数不清的暗夜,她惊恐的蜷缩着身子,浑身的伤痕,每每听到方锦年的脚步声她都会吓得瑟瑟发抖···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脏的像粪坑里的石头,她每天都想死,可那个恶魔总是在她徘徊在濒死边缘时让人将她救回来。 那是个无间地狱··· 无数次午夜梦回,她看到死去的亲人站在她的面前,他们都捧着血淋淋的头颅,每一张都是她曾经熟悉的面孔,往日的一幕幕在眼前重现,那些曾经爱她宠她的亲人们死的那般凄凉··· 如今她竟觉得有一丝解脱··· 弥留之际,她看到了温柔的母亲和和蔼的父亲,还有姨娘和她的两个叔叔··· 乔星策追索一番后没抓到人又折了回来。 颜故渊失神的看着怀中的少女尸体,胸口像是堵了一团荆棘一般。 那个曾经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总是兴奋的跟在他屁股后面一遍一遍的叫着他渊哥哥··· 如今···就这么走了··· 曾经他厌恶这样莫名被绑定的关系。 什么指腹为婚?他讨厌世家联姻,讨厌被人安排人生 他不喜欢她,对她从未给过好脸色,总是冷眼相待。 可她却好像永远看不到他眼中的厌恶和疏远,总是不厌其烦的当他的小尾巴··· 她会歪着脑袋笑的露出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傻乎乎的模样,在阳光下对他笑眯了眼。 渊哥哥! 渊哥哥! 渊哥哥,你等等我! ···· 可再见到她时,她的眼里没有了光,眉眼多了几分妩媚。 她的虎牙拔了,她那么怕疼,拔牙的时候该有多痛? 她知道如何摆出一个动作让男人神魂颠倒。 她回眸一笑颠倒众生,却再也不见眼底的笑意··· 颜故渊抱紧了怀里的人,满心愧疚如刀刻入骨,他声音嘶哑发颤:“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颜大人···”乔星策想安慰他,却嘴笨的很,最后知道\\\"节哀。\\\" 颜故渊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容九,对方似乎在等他,可他此刻却没有心思与他谈话,他抱起沈汐颜的尸体下了舞台,默默的走出了紫云楼,消失在黑夜中··· 第121章 混乱之夜 夜已深了,太辰宫中,萧洵靠在床头的软垫上手中拿着许久没看的话本子半天也没有翻至下一页。 韩玉见他又出了神,温声提醒道:“陛下,夜深了,该睡了。” “韩玉···”萧洵放下手中的话本子“朕今日有些心神不宁。” “陛下可是为了明日早朝之事?”见萧洵又发了愣,他又道“宫门口的几位大人已经谴回去了,有颜大人和摄政王在,您不必担心。” “倒不是因为此事···”萧洵想了想又问道“乔星策还没回来吗?” “应该是还没回来。” “都已经这个点了···”萧洵心里莫名的不安。 顾时笙说晚上等他,现在也没来,今日···怎么心里堵的慌? “陛下。”赵福儿走了进来“摄政王派人来说,让陛下早些睡下,不必等他。” 萧洵有些纳闷,顾时笙倒是第一次没有守约。 “摄政王怕是什么事耽搁了。” “嗯!”萧洵点点头“去看看乔星策回来没有。” “诶!”韩玉忙打发门外的小太监去查看。 萧洵听着门外小太监离开时踩着石板急促的脚步声渐远,他莫名有些不安。 “朕去看看!”萧洵起身。 “陛下这么晚了,您要去哪?” “去摄政王府看看,朕今日心神不宁,想见见睿儿!”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莫名的心悸,从前萧睿生病时他便是这样,许是兄弟连心,他正听学,忽觉心里莫名的难受,下了学才发现萧睿突发高烧昏迷不醒··· “陛下,此时宫门都下钥了,您这时候···” “乔星策不也没回来吗?”萧洵已经披上外袍。 “轰隆隆!”天空雷声乍起,寝殿瞬如白昼,又归于昏暗。 萧洵心中的不安更甚,衣衫还没穿好就疾步往外走。 “陛下!马上要下暴雨了,您别出宫了!”韩玉急忙劝阻“这个时间只怕十三殿下早已经睡下了。” “朕不吵他,朕就去看看他!” “陛下!”韩玉追上他,一群的宫女太监跟了一路。 韩玉苦心劝道:“您是陛下啊,深更半夜去摄政王府实有不妥,您不放心十三殿下,不如奴才去替您看上一眼,可好啊?” 天空又一个响雷,雷声震耳欲聋,大地都为之一颤,仿佛要将天劈开一条缝,萧洵心悸的厉害。 睿儿怕打雷,今晚的雷声这么大,不知道会不会被吓醒! 他忧心萧睿,便加快了脚步。 乔星策一回来就见萧洵急匆匆的往宫门口赶。 “陛下这么晚要出宫吗?” “你回来的正好,陪朕去趟摄政王府!” 乔星策见他神色不对,疑惑的问道:“这时候吗?马上下雨了!敢问所为何事?” “嗯,朕想去看看睿儿。” 乔星策忙道:“陛下,我替你去看吧,今夜外面乱的很。” “乱的很?”萧洵有些纳闷“发生了何事?” 乔星策叹了口气道:“我和颜大人去找容九,恰逢紫云楼邀了飞花馆的容九合演,那位明月姑娘被暗箭当场射杀了,紫云楼报了案,大理寺四处搜寻刺客刚刚才收了队,这时候您实在不适合出去,这要是出了事,王爷非得打死我。” “沈汐颜死了?”萧洵有些不可置信“那阿渊他···” “颜大人···在处理明月姑娘的后事,忙到刚刚才回去。” 萧洵心沉了一下,惋惜道:“没想到,她最后还是死于非命···” 印象中的沈汐颜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没想到如今··· “陛下,下雨了!”韩玉摸了一把滴在自己额上的雨水忙道“快回宫吧!” 乔星策也道:“是啊,陛下,快回去吧,我替你去看看十三殿下!” 萧洵点了点头,这才同意了。 乔星策去营房拿了蓑衣,天空下起瓢泼大雨,雷雨交加。 他雨夜策马疾行,一路摸黑到了摄政王府。 “吁~”他跃下马背,把缰绳套上马柱直奔大门。 值班的小厮忙给他开了门,他正打算进门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王爷?”乔星策疑惑的看着浑身湿透的顾时笙从马上下来。 顾时笙边往大门走边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王爷,您这是···” 顾时笙瞟了他一眼:“你怎么来了?陛下让你来的?” “额!是啊”乔星策跟上他,身后的孟希言等人还在拧着衣服上的雨水。 “陛下说什么了?”顾时笙边走边随手脱下湿透的外袍丢给了他。 乔星策接了他的外袍:“倒也没说什么!不知怎么的说要来看看十三殿下。” 顾时笙停住了脚步,转身看着一身蓑衣的乔星策严肃道:“回去告诉陛下,睿儿睡下了,一切安好。” “这不是欺君吗?” “你还少欺君了?” 顾时笙一句话堵的乔星策心虚不已。 “那我都来了···” “滚回去!” 还未等乔星策说完,顾时笙已经大步离开了。 身后的孟希言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低声道:“你今晚别烦王爷了,担心吃板子!” 乔星策这才意识到今晚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他小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孟希言凑近他的耳畔道:“十三殿下失踪了!” “啊?什么?” “嘘!!!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孟希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王爷说了此事不能让陛下知道,里外都得瞒着,多事之秋,你在宫里这段时间一定要小心陛下的安全,快些回去吧。” 乔星策闻言,忙将顾时笙的袍子塞给孟希言,大步往回赶。 这是个注定无眠的夜。 漫天雷雨下,两处灯火未眠。 萧洵听着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夹杂着明灭的闪电和轰隆的雷声,只觉得胸口堵着什么呼吸不畅。 “陛下,乔统领回来了。”韩玉领着湿漉漉的乔星策进门,宫人们为他卸了蓑衣。 萧洵跳下床不等宫女为他穿鞋就快步走近乔星策:“睿儿他···可还好?” 乔星策面不改色道:“陛下放心,小殿下安好,已经睡下了。” 萧洵长舒一口气,想了想又狐疑的问道:“这么大雷声,他没醒?” 乔星策脑筋一转道:“没醒,说是白日玩的累了,正好睡呢。” 萧洵这才放下心,转而笑笑道:“好,辛苦你了,大半夜还替朕跑一趟。” “应该的,那属下先告退了。” “等等” “陛下还有什么吩咐?”乔星策生怕他问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 萧洵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他一眼:“摄政王···睡下了吗?” 乔星策笑道:“说是刚睡下了,陛下也早些睡吧!” “朕知道了···”萧洵有些小失望,却表现的云淡风轻。 第122章 风波 雷雨过后,旭阳东升。 宫人一早就将太辰宫至金殿的道路的积水扫干。 萧洵未得好眠,他打着哈欠顶着黑眼圈朝金殿的方向走去。 韩玉和一众太监们跟在其后,驾辇空置着。 他远远的就看见顾时笙和孟希言的身影。 萧洵走近他:“阿···咳!摄政王,你怎么在这不进去?” 顾时笙见他眼下的青黑,“昨晚没睡好?” “嗯···昨晚雨下的大。” 顾时笙轻叹了口气道:“今日处置了他们,此后他们才真正是你的人,明白吗?” “嗯!知道了。” 朝堂上 范,祝,谢,卓,仲,阮六人齐齐脱帽跪着。 祝庭轩带头叩首道:“陛下,臣等教子无方,犯下此等大逆不道之罪,请陛下责罚!” 萧洵扫了一眼众人,除了顾时笙其余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萧洵如何处置。 萧洵肃声道:“六位公子大逆不道亵渎公主,其罪当诛,按大黎律着腰斩之刑。其罪累及家人本应抄家流放,但念及各位爱卿忠肝义胆,这些年为了大黎呕心沥血,恪尽职守,功过相抵,朕思虑再三,决定给六位爱卿一个机会,免除抄家流放,改··” “陛下!”有人出声打断了萧洵的话。 金殿内众人齐齐朝门外望去,就见太后在赵福安的搀扶下出现在金殿门口。 “母后···”萧洵一阵头疼,这架势怕是又要闹上一场。 “陛下好一个功过相抵!”姜太后拉长着脸缓步进了朝堂。 “母后身体不适,怎么过来了?” “哀家不过来,陛下是不是就要轻惩伤害你嫡姐的罪魁祸首了?”姜太后怒目而视。 萧洵正色道:“此案不仅涉及后宫也牵涉朝堂,朕自会还苍月一个公道,母后身子不好,还是早些回去歇着,赵福安,扶母后回去,好生伺候。” “陛下急着打发哀家走,究竟还是要袒护他人,可曾将哀家这个嫡母放在眼里?”姜太后气的发抖,头上的凤钗也随之颤着“你嫡姐平白遭人陷害受辱,他们都是罪魁祸首,按着律法都该抄家流放。” 不敬嫡母这个帽子可大可小,还当着朝臣的面··· 顾时笙站起身,他眼神凌厉的瞥过姜太后。 “敢问太后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姜太后冷哼一声:“哀家虽为后宫妇人,但到底是陛下的嫡母,苍月的生母,必然要为苍月讨回公道!自然是按律法处置!再不济也该革职贬谪!” “哦~”顾时笙勾起一笑“太后的意思是将六位大人同时贬了,是吗?” “那又如何?!我大黎泱泱大国,多得是能治国理政的能臣,自然有人能···” “看来太后已经有了替补人选。”顾时笙似笑非笑“不妨说说,太后中意哪几位替补他们?” 姜太后瞬间觉得中了对方的计,后宫不得干政,这是大忌。 一众臣子都不敢抬头看他们二人。 “摄政王这是哪里话?”金殿外传来旭黎的声音,姜太后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旭黎手执打王鞭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走进殿中,行过礼后,她心平气和道:“后宫不得干政,太后不过是心疼苍月公主罢了,这人选自然得陛下亲自挑选,至于如何惩处,也应当合理才是,摄政王,你说是吧?” 旭黎说着看向对方,顾时笙眼眸微眯,看来对方是想破罐子破摔了,干脆得罪了干净,重新洗牌···· 萧洵心里明白,今日这事是定不下来了,太后是后宫之人不能干政,可旭黎不一样,她代表着宁州,还是嘉兴帝特许的上朝议政,手中还有打王鞭和特旨。 顾时笙反问道:“那旭黎公主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旭黎走到他们六人面前,云淡风轻道:“各位大人好歹也是世家望族,连自家的公子都教不好,如何管理家国大事,不若自行离去,免得圣上为难,倘若因此再伤了陛下与嫡母的感情,那可是罪加一等,届时可不只是抄家流放了。” 一直未开口的上官珏站了出来道:“旭黎公主,各位大人都是朝中支柱,若是同时离了他们只怕社稷不稳!” “太傅!”旭黎看向他,眸光犀利“如若每个人都仗着自己位高权重,以为陛下动不得他们,天子被臣子掣肘?君不君臣不臣的,倒是新鲜!” 旭黎意有所指的瞥了一眼顾时笙。 顾时笙知道她在说他,只淡笑不语。 祝庭轩是个有骨气的,他挺直了背板,郑重的叩首道:“陛下,罪臣自知罪不容赦,已经无言面对圣上,还请陛下免了臣都察御史之职!但凭陛下处置!臣绝非如旭黎公主所言那般,臣自会将手中一切事务交接清楚,绝不会影响社稷稳定。” 其余人见祝庭轩都这么说了,也纷纷自请离去! *** 下朝后,顾时笙走在出宫的路上。 “摄政王留步!”旭黎不紧不慢的叫住了他。 顾时笙停下脚步等她,待她走到自己面前时才问:“怎么?公主还有何高见?” 旭黎一笑,毫不客气道:“顾二,本宫给你时间考虑,可不是让你助他收揽人心站稳脚跟的。” 顾时笙冷笑道:“这不是公主的好儿媳送上门的机会吗?” 旭黎无奈的摇了摇头,与他并肩走在石板路上。 “苍月这孩子自然是为了韩王,使了这些下三滥的手段,本宫已经教训过她了,可日前你我所谈之事,你可得想清楚!” “公主想如何?换韩王登基?公主觉得韩王相比先帝又有多大区别?” 旭黎笑了:“本宫何时说过要换韩王了?” 顾时笙闻言停下了脚步。 “你选的不是韩王??” “自然,韩王是何脾性,本宫最是清楚,他和我那不争气的弟弟倒是如出一辙,本性不坏,可耽于美色,耳根子软,最易进的谗言,他日容易遭人唆使···”旭黎负手看向他“当年皇室子孙凋零,本宫没得选择才选了容齐,而今有这么多皇子,除了萧洵,当初你随便选一个本宫都不至于如此大动干戈让皇位易主。” “只因为他是萧令仪的儿子?” 旭黎听到“萧令仪”这个名字的时候不禁升起一种厌恶感,蹙了眉。 她叹气道:“这本是皇室丑闻,本宫实在不愿让你知道,你去了苍灵院,必然知道萧令仪的身份,也应明白萧洵出身不正,实在不宜继承大统。” “可这是他的错吗?”顾时笙动了怒气,脸色也愈发难看“萧令仪是嘉兴帝的私生女,萧容齐明知对方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还是不顾伦理强占了她,她是受害者!她何其无辜?他们母子有什么错?他凭什么不能跟其他皇室子孙一样享有公平的待遇?” “可如果他不是萧氏子孙呢?” 顾时笙一怔:“什么意思?” 旭黎继续说道:“当年,妃嫔侍寝都有记录可查,我查过他的出生日期,说是早产两个月,可她六月底才进宫,除夕夜诞下,如此算来就是在她入宫之前,我问过她和容齐,只是他们都不承认罢了,容齐是个没有底线的人,为了美色,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先帝好色成性,或许在那之前就做了违背人伦之事,仅凭出生日期,根本不足为证他不是萧氏子孙。”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旭黎道“我们萧氏皇族,为了大黎江山付出多少条性命,只要我活着一日就不能让大黎江山落入旁人之手,谁当皇帝,于你而言并没有什么改变,你依然可以辅佐下一个皇帝成为一代明君,何必非要与我作对?” “呵呵···”顾时笙狭眸微眯“公主太不了解本王了,本王选定一个人便不会放弃。” 顾时笙不想与她再谈下去,他还要抓紧时间找萧睿,大步朝着宫门口走去··· “那如果有一天他自己也不想当这个皇帝了呢?” 顾时笙闻言,停下了脚步。 他回头目光森冷,薄唇微启:“萧睿在你手上?” 旭黎一怔,“谁?萧睿?萧睿不见了?” 顾时笙也傻眼了,他第一反应是旭黎会以此威胁萧洵,可对方似乎也不知情··· 第123章 无法接受的真相 勤政殿内,萧洵看着桌案上的折子,却心烦的怎么也看不进去,只撑着脑袋闭眼假寐。 韩玉从外面快步进来,脸上是抑不住的喜悦:“陛下,陛下!你猜猜谁回来了?” 萧洵抬头就见韩玉面容红润,满脸的欢喜。 “谁回来了?” “安禾姑姑啊!” “安嬷嬷!”萧洵站了起来,脸上也不自觉的出现了几分喜色。 “韩玉,快让人进来!” “诺!”韩玉说着便出去了,不稍一会就带进来一个看似相貌平平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也是激动的行了礼:“民妇参见陛下!” “安嬷嬷快起来!”萧洵伸手将人扶了起来。 “陛下!”安禾看着眼前的人,不禁喜极而泣“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见到陛下!” 萧洵关切道:“安嬷嬷,自母妃离世后,你都已经离宫六年了,这六年你过的还好吗?” “好,承蒙陛下挂念,奴婢很好。”安禾抹了一把眼泪道“陛下都已经这么大了,真是像极了娘娘,如今还成了九五之尊,奴婢心里高兴。” 萧洵叹气道:“朕小时候最得嬷嬷照顾,朕还记得当年母妃孕期身体不好,时常卧床,安嬷嬷可是为了我们母子鞠躬尽瘁,更是为了维护我们母子免被丽贵妃打的险些丢了性命,这些恩情,朕都记在心里。” “陛下哪里话?这是做奴婢应该做的,主子就是天,没有主子何来奴婢?” 萧洵感慨道:“但嬷嬷这样的忠仆却是少见的,可惜当年母妃骤然离世,只留下朕和刚出生的睿儿,嬷嬷无奈被打发出宫,自此了无音讯,朕派人寻过嬷嬷,可他们都说嬷嬷搬了家,不知搬去何处。” 安禾叹气道:“陛下见谅,奴婢出宫后嫁了人,夫君又是行商,奴婢只能跟着夫君四处奔波,居无定所,奴婢未能替冷妃娘娘照看陛下和小殿下,心中实在有愧,这次也是夫家进京谈点小生意,便求着他带上奴婢,务必要来看看陛下和小殿下才能安心。” “嬷嬷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你的家人,朕让韩玉好生安顿。” “好,那奴婢先谢过陛下了。”安禾说着就要下跪。 萧洵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臂道:“嬷嬷不必多礼!” 安禾站了起来,瞥见萧洵腕上的佛珠有一瞬间的诧异:“陛下,这···” 萧洵见她盯着他手腕上的赤玉佛珠,抬起手给她看:“这是朕的一个朋友相送的。” 安禾看着那佛珠上的九瓣莲花,惊讶道:“陛下的朋友?可是那位顾家二郎?” “安嬷嬷怎么知道?” 安禾看着他腕上的佛珠,笑着自言自语道:“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这佛珠又回到了陛下手上,当真是缘分啊!” “什么?”萧洵有些不明所以,“嬷嬷认得这佛珠?” 安禾回过神来:“是啊,陛下当时还小,怕是已经忘记了,这佛珠是娘娘之物啊,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所赠,娘娘佩戴了好些年的!” 萧洵心中咯噔了一下,他看着手上的佛珠,心底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惧意。 他的声音沉了几分:“韩玉,上茶,朕与嬷嬷多年未见,好好叙叙旧。” 韩玉伺候久了萧洵,听这语气就知道情况不对,他脸上没了刚刚的欣喜,忙吩咐底下的人上茶。 待两人坐下后,安禾显得有些局促:“陛下,奴婢怎能与陛下同坐?奴婢还是···” 萧洵阻止了正要起身的安禾。 “嬷嬷不必拘束,朕让你坐,你便坐着,无妨的。” 韩玉端来茶水。 萧洵问:“嬷嬷,你说这颗佛珠是母妃的?那为什么会在摄政王手中?” “摄政王?”安禾疑惑的看着他“谁是摄政王?” “摄政王便是顾家二郎—顾时笙!嬷嬷不知道吗?” 安禾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道:“奴婢一个后院妇人还真不知道,让陛下见笑了。” 萧洵敷衍的笑笑:“无妨,他如今正是当朝摄政王,嬷嬷说说这颗佛珠吧!” “哦!好,额···陛下三岁时,有一年秋猎,先帝带了冷妃娘娘去了猎场,无意间救下了身受重伤的顾家二郎,说来当时陛下也在的,只是陛下那会还小怕是忘记了···” 安禾说“当年的顾家二郎在京为质,在宫里饱受欺凌,娘娘心善,自猎场救下他后便让奴婢偷偷照看他,宫人克扣他的伙食,把他饿的面黄肌瘦的,娘娘不忍心,就时常让小厨房炖了汤给他补身体,正好陛下幼时也喜欢他,他就时常来陪陛下玩。” 安禾说到此处似回想起从前的画面,她笑了笑,继续道:“说是陪陛下玩,其实我们都知道他是在帮娘娘照看陛下,娘娘见陛下与他玩的开心,倒也乐得清闲,他离宫那日来找过娘娘,求娘娘一物,娘娘念他生在顾家,将来必定要上战场,便将这佛珠赠与他,希望能保他平安。” 萧洵攥紧了掌心,脸色苍白。 安禾还没发现他的异样,忆起往事她不禁感叹道:“没想到当年面黄肌瘦的顾家二郎竟成了如今的摄政王,还和陛下您成了朋友,当时我们这些奴婢都觉得这顾家二郎早熟的很,说话做事滴水不漏的,说是个十三岁的孩子,倒是老成的像个二十多的男子,若不是他年纪小,还真要让人误会的···” “误会什么?” “误会···”安禾还想继续说,发觉萧洵的语气冷的有些瘆人,她忙住了口低着头道“陛下恕罪,奴婢失言了。” 萧洵看着她,沉声道:“嬷嬷,你继续说,朕想知道他的一切。” 安禾低着头道:“陛下,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奴婢不敢乱说。” “朕让你说你就说!”萧洵的语气重了几分。 安禾忙起身跪地俯首道:“奴婢失言,请陛下恕罪!当时摄政王也才十二三岁,哪懂的情爱之事,奴婢们不敢妄自揣测,冷妃娘娘倾国之貌,那样大的孩子多看几眼也是正常,便是连奴婢们也都忍不住多瞧几眼的。” 萧洵心脏如被人撕开了一个口子一般,脑海中满是幼时顾时笙来找他玩的画面,可细想来,每一次顾时笙来,他的眼神总是落在冷妃娘娘身上,那样温柔,仿佛在看一件珍宝。 “阿笙哥哥,你老是偷看母妃!”幼时的萧洵嘟着小嘴表示自己的不满。 顾时笙回过神来,看着萧洵画的歪歪扭扭的柳树,只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去年除夕前夜,顾朝宗那句话宛如耳畔。 “你是我二叔房内画上的美人!你长得可真好看!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你是位公子啊!” 他爱慕的这张脸,是因为我跟母妃长的几乎一模一样?! 萧洵头疼欲裂,太多信息让他无法接受。 “陛下,您怎么了?”韩玉吓得忙上前扶他。 “韩玉!”萧洵猛然抓住韩玉的手,通红的眼直直的盯着他一字一顿道“把乔星策叫来!” 面对萧洵突然的失控,韩玉战战兢兢的退了下去。 第124章 你的心上人是我母妃? 不稍片刻,乔星策就进来了。 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妇人,规矩的行了礼。 萧洵挥手示意韩玉打发了安禾。 乔星策见他怒到极致的脸色,有些不明所以。 “陛下,可是发生何事了?” 萧洵站起身,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问:“摄政王在北梁王府的房内,是不是挂了一幅美人图?” 乔星策原本以为他要问什么要命的问题,还有些紧张,结果对方只是问这种小事,顿时松了口气。 “嘿嘿,是啊,不是陛下的画像嘛!” “那画像是什么时候的?” 乔星策挠了挠脑袋,想了半天才道:“这我还真不知道,只知道从我十二岁进王府时就有了,至于什么时候的,这得问王爷了。” 萧洵的心沉到了谷底,他只觉得浑身发冷,“画上可是个女子?” “好···好像是,反正我们都以为是个女子,不曾想竟是陛下···” 萧洵瞪了他一眼,乔星策见他脸色不对,立刻闭了嘴。 “你们···都出去···”他无力的指了指门口。 韩玉早察觉不对,刚刚听的乔星策的一番话,便猜到了大概,忙用眼神示意乔星策快走。 乔星策不明所以的出了勤政殿,细细想了想刚刚萧洵问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韩玉见对方恍然大悟的样子,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萧洵无力瘫坐在座椅上,他苦笑了一下,心口好似被骤然豁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所以··· 顾时笙一直爱慕的是他的母妃? 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对那么小的孩子动情? 原来··· 一切都有迹可循,到底是他太傻··· 当了这么久的替身,那人还是自己母妃? 难怪他说···他与那人并不冲突··· 顾时笙对他做那些事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他的思绪忽而回到上元节那日,顾时笙让他穿上女装时眼里的光亮,是惊艳,是满眼的渴望··· 那时候的顾时笙又在透过那副女装扮相的他想着谁? 他依然记得当时顾时笙与他缠绵时的画面,那是难掩的激动,是疯狂的占有,他几乎要溺死在对方浓烈的情欲中···· “呕~”许是觉得太恶心,他竟然毫无征兆的吐了,闻到刺鼻的呕吐物后,他反胃的更加厉害了,撑着桌子一个劲的吐,直到将胃酸也吐了出来··· *** 乔星策翻上屋顶,想到萧洵的反应,他心里惶惶不安。 远远的就看到甬道上走来一个身影,他翻身下了屋顶。 他踩着瓦片,越过一栋栋的殿宇落在顾时笙面前:“王爷” 顾时笙看着一路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乔星策,不禁蹙起眉:“本王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里是皇宫,别跟个毛贼一样上窜下跳!” 乔星策懊恼的抓了抓脑袋,习惯难改。 顾时笙一眼瞧出了他脸色不对,边走边问道:“发生什么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乔星策满腹疑团“刚刚陛下问了我一些问题,我如实说了,但是他听完之后好像更生气了。” 顾时笙斜睨了他一眼:“你说什么了?” “嗯···就是···您屋里的美人图。” 顾时笙突然察觉情况不妙,又问道:“问什么了?” 乔星策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同他讲了一遍。 “王爷,我觉得吧···您这时候还是别去找陛下了,还是等他···” 乔星策话没说完,顾时笙已经施展轻功跃上屋顶,径直朝勤政殿奔去。 乔星策忍不住嘟囔道:“刚刚还让我别跟个毛贼一样上蹿下跳的,自己倒学起来了··” 顾时笙风风火火赶到勤政殿,却发现只有韩玉和一众宫人在清理满地的狼藉。 韩玉正想打发收拾完勤政殿的宫人们出去,就见顾时笙大步进了内室。 内室中那块巨大的铜镜此刻正倒在地上。 那颗佛珠静静躺在地上,靴子散落在旁。 萧洵光着脚抱膝坐在角落,发髻松乱,埋首膝间,不知道是因哭泣还是愤怒,他的背在微微耸动。 他的心瞬间揪起,默默的弯下身捡起佛珠和靴子,走到萧洵面前蹲下。 看到对方那无助又可怜的模样,他心疼的将人搂进怀中。 萧洵猛然推开他,愤怒的瞪着他,发红的眼眶里满是泪水。 “洵儿···” 萧洵努力压制着自己胸口呼之欲出的愤怒质问道:“你的心上人···是我···母妃?” 顾时笙垂下眼眸,无言以对。 “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把我当成母妃,只因为我和母妃长的像,所以···你才会,对我···做···那种事?”萧洵只觉得难以启齿,他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人,指望对方能否认。 “初见你时,我知道你不是她,可···”顾时笙眉心紧锁“你们···真的长得太像了···” “顾时笙!”萧洵猛然扑过去拽着他的衣领与他对峙,声音嘶哑发颤“那你把我当什么?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啊?!” 面对萧洵失控的怒吼,他不知如何回应。 “洵儿,你冷静一点听我说完,让我解释。” “解释什么?”萧洵心痛如绞“解释你的心上人就是我的母妃吗?解释你如何把我当成我母妃吗?你恶不恶心?那是我母妃!我的母妃!!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怎么可以这么糟蹋我的感情?!” 泪水如注,滴落在顾时笙的脸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爱人欺骗自己,将他当作自己母亲的替身。 “洵儿···”感受到对方温热的眼泪,顾时笙一把将人紧紧的禁锢在怀中“那是从前,后来我是真心喜爱你。” “啊啊啊啊!”萧洵发了疯一般挣扎着“你放开我!” 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奋力挣脱了顾时笙的怀抱,却又跌坐在地,他挣扎起身,双腿软的让他再次跌回地上。 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在泥坑中挣扎着爬不起来,狼狈至极。 顾时笙去扶他,却被他愤怒的甩开手。 “滚开!”萧洵怒目而视,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看着对方挣扎痛苦的样子,顾时笙只觉得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萧洵惨笑了一下,绝望的看着他,颤声质问道:“顾时笙,你到底有没有心?你···你怎么能做到,一边睡我,一边···想着我···母妃?你有多少次是把我当成我母妃的?你怎么能做···这么恶心的事?” 第125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萧洵几乎哽咽到说不出话,话尾的声音几乎淹没在喉间。 想到和顾时笙那些缠绵的时候,对方心里都是将他当成自己母妃,他只觉得一阵恶寒,恶心到想吐。 “当时我还小,我对你母妃并无任何逾矩,只是单纯的···” “啊啊啊啊!你闭嘴!你闭嘴!我不要听!我不要听!”萧洵再次失控,尖叫着不让他讲下去。 “萧洵!你能不能冷静一点?”顾时笙抓住他的肩,“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现在心里的人是你不就够了吗?” 萧洵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他心痛到窒息。 “顾时笙!你混蛋!”骂完后,他笑出了声,眼泪直流“你没有心···” “·····”顾时笙心疼的看着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无力辩解。 萧洵心如死灰的看着他,他的眼神逐渐暗淡,眼中的光亮不复,变得毫无生机一般,仿佛他的周身都在结冰。 顾时笙从未见过他如此冰冷刺骨的眼神,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席卷而来。 只见萧洵冷漠的,一字一顿道:“你我···从此,恩断义绝!” “洵儿!”顾时笙慌乱的拉住他的手“别说气话!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 萧洵抽回自己的手,努力压制住心中肆虐的痛苦。 “你我从未走到一起,你心里的人也从来都不是我。” 顾时笙竟一时分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真正的把萧洵当成萧洵了,那孩子身上有那人的影子,所以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喜爱···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他喃喃着,赤着脚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韩玉见他出来,眼中无光,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刚想上前就听对方面无表情道:“滚开,谁也不许跟来!” 他走了勤政殿,漫无目的的游荡着。 路上的宫女们看到赤足走在石子路上的皇帝,帝王失态,她们慌忙跪地俯首不敢直视。 萧洵茫然的看着四周的一切,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明明都是熟悉的景物,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如此陌生··· 他躲进一旁的假山丛中,寻了个最有安全感的角落,抱膝痛哭,他不知道自己该哭这那些日子的屈辱还是该哭自己错付的感情··· 顾时笙站在假山外,听着里面压抑的哭声,他知道这时候自己说什么都只会招他厌恶,只能安静的等他发泄完··· 一个小太监匆匆前来低声道:“摄政王,孟将军有急事求见!” 他今日未带孟希言入宫,没有皇帝或者摄政王的旨意孟希言自然是不能直接入宫。 “本王现在没空。”此刻的他根本没心情见任何人。 小太监又道:“孟将军说事关重大,一定要见到您。” 顾时笙看了一眼假山那处,见韩玉和乔星策在远处等着,只好吩咐乔星策看紧萧洵,这才离开。 宫门口的孟希言焦急万分的来回快速踱步,一看到顾时笙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王爷,您可出来了!” “可是找到睿儿了?” 孟希言苦恼的眉头皱成了川字纹:“没有,解岭的北梁军出事了!” 顾时笙心提了起来,“怎么回事?” “水源出了问题!现在已经有一半的将士得了疫病,上吐下泻。” “去看看!”顾时笙牵过羽林卫牵来的马,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待他们走后,赵福儿从宫里匆匆走出,亮过腰牌后,宫门口的羽林卫便放了行,他一路穿过繁华的街区,在一个卖首饰的小摊前停下。 满脸络腮胡的摊贩热情的拿着一个首饰盒介绍道:“这位小爷,买个檀木盒子吧!做工精巧,价格实惠。” 赵福儿接过他手中的檀木盒看了看又放下走了。 待赵福儿走后,那摊贩不着痕迹的张望了一下四处,确定没人后才拿过的檀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张小纸条,他若无其事的将盒子收进腰间的袋子,收拾一番便挑着担子拐进了一旁的小巷。 小巷子四通八达,那摊贩行至一处学堂门口,警惕的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没人后,才将担子放下。 学堂内传出孩童们朗朗的读书声,他在木门上敲了敲,三长两短的敲门声,马上就有童子前来开门。 摊贩笑眯眯道:“先生要的妆盒,劳烦童子转交。” 那童子看了一眼男人,接过他手中的檀木盒子,砰地关上了门。 摊贩随即挑起摊子,愉悦的离开了。 待摊贩走后,那童子再次开了门,探出头来,十分谨慎的看了看四周,从身后推出一个小孩,那是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乞儿装扮的孩子。 “交代你的可都清楚了?” 小乞儿点了点头。 童子轻轻推了推道:“快去吧!” 小乞儿立刻抱着破碗一蹦三跳的绕过小巷到了旭黎公主府门口。 小乞儿可怜兮兮的对着门口的羽林卫哀求道:“这位大哥,您就让我在这讨会饭吧!我都三天没吃饭了,您行行好吧!” 那年轻的羽林卫被烦得不行,只怒斥道:“你这孩子是饿疯了吧?这里是公主府,你在这讨什么饭?上街讨去。” “我讨不着饭!这里看着就是有钱的人家,您让我在这待一会吧!”小乞儿扑通一声跪下,抓着羽林卫的衣袍。 那年轻羽林卫不想在这与他吵,生怕被管事的瞧见,只赶紧扯回自己的衣袍道:“哎呀,你快走,要不你去远点的地方等着,等老子换岗了给你点吃的。” “我就在这等!” “哎呀,你···” “怎么回事?”公主府出来一个侍从打扮的男子。 年轻的羽林卫解释了一番。 那侍从看了一眼小乞儿,对方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那侍从道:“我们公主一向关爱子民,说吧,要钱还是要饭?” 那乞儿认真道:“要钱!” “要多少?” “要九文!” 侍从冷笑一声:“还挺贪心!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小的三天没吃饭了,母亲生病了,父亲出门未归,家里还有弟弟妹妹也没吃饭,想买几个十三香的包子。” 侍从闻言从袖中掏出九文钱丢进他的碗里:“拿去吧,别在这吵了!” 那乞儿拿了碗里的钱便不再纠缠立刻跑了。 侍从见人走了,才回了公主府。 门口的两个羽林卫相互对视了一眼。 一人问道:“这种事也要向乔统领汇报吗?” “应该不用吧,不过一个乞丐罢了!” 侍从进了公主府一路疾行至逗鲤阁。 薛琪正百无聊赖的歪在躺椅上,漫不经心的往池塘中投喂鱼食。 侍从走到薛琪身旁低声道:“驸马,门外来了个乞儿,要了九文钱,说是母亲生病,父亲出门未归,要买十三香的包子给弟弟妹妹们吃。” 薛琪正欲投掷鱼食的手顿了顿:“这是要我往刀口上撞啊!” 思索片刻后,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进宫一趟吧!” 薛琪说着从摇椅上站起身来。 身后的侍从道:“驸马,旭黎公主禁了您的足,正是风口浪尖的时候,您还是别出门了吧?” 薛琪斜睨了他一眼:“你以为本驸马愿意去啊?” 侍从低下了头。 薛琪叹气:“罢了,只当几日不见美人,去瞧瞧!” 想起那夜在画舫上匆匆一吻,他摸了摸自己的唇瓣,竟有些回味,呵!顾时笙可真是艳福不浅,竟能得这样的绝色在怀,不知是何滋味···· 第126章 小乔暴揍驸马爷 皇宫内,萧洵失神的坐在假山顶上,乔星策就站在他身旁不远处,也不敢出声打扰他。 午后天空黑云翻墨,大雨将至。 有小太监进来附耳在韩玉耳畔说了些什么,韩玉蹙眉问道:“这时候?!” 那太监点了点头道:“说是有要事跟陛下说。” 韩玉看了一眼假山顶上的那抹身影,深吸一口气走近了道:“陛下,薛驸马求见!” 乔星策冷哼一声:“他还敢来?” 韩玉见萧洵没有反应,又问道:“说是有要事同陛下说,陛下可要见他?” “看老子不打死他?”乔星策说着就跳下假山气势汹汹的离去。 听到乔星策离去的脚步声,萧洵无神的眼眸微抬。 薛琪在宫门口仰着头看着阴沉的天空若有所思。 他身旁的侍从有些不安道:“驸马,若是让旭黎公主知道您偷偷跑来见陛下,只怕回去又少不了一顿训斥的。” “闭嘴!”薛琪收回神思,瞥了一眼侍从“再啰嗦,你就滚回去!” 侍从挨了训,悻悻的闭了嘴。 “薛驸马!”乔星策突然出现在他身后,语气冰冷“陛下现在没空,不过驸马可以进来等!” 薛琪看了一眼对方,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只怕是要找他麻烦。 他一笑道:“不必了,本驸马就在这等陛下传召!” “陛下去了校场,只怕驸马要等好久,今日怕是不得空见驸马了。”乔星策故作可惜道“哎呀!我还想着驸马要不要去校场看看陛下的英姿,顺便等陛下召见。” 薛琪看着眼前的人,猜不透对方想做什么,可他又不知道顾时笙什么时候会杀回来。 乔星策转身潇洒离开:“驸马慢慢等吧,陛下身边离不得人,恕不奉陪!” “诶!乔统领!”薛琪忙叫住他。 “怎么?驸马有何吩咐?”乔星策侧眸看他。 薛琪笑道:“劳烦乔统领带路!” 乔星策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驸马请!” 薛琪跨步跟上,他的侍从则被门外的羽林卫拦下。 二人来到了校场。 薛琪环顾四周,发现并没有萧洵的身影,顿觉自己被骗了。 “看来陛下并不在校场,乔统领诓我至此所谓何事?” “陛下忙着呢,无暇接见驸马,驸马有什么话不如告诉我,我帮你转达!” “本公子所说之事,只怕乔统领不敢听!” “那就别说了!”乔星策脸色沉了下来,到兵器架前拿了一把剑丢给他,自己则随手捡了一把刀。 薛琪看着手中的剑,轻笑一声:“乔统领这是想要与我较量一番?” 乔星策睨着他,张口道:“旭黎公主年轻时是何等女中豪杰,薛驸马从小养在她名下,不知道你得她几分真传!” 薛琪轻笑一声:“看来乔统领今日是要与我一较高下了,听闻顾家刀法卓绝,取敌将人头于眨眼之间,你是顾时笙带出来,想来学的便是顾家刀法,我早想领教一番了!” 乔星策勾起一笑:“驸马想领教顾家刀法,乔某怎能让驸马失望?” 二人对峙着,天空愈发阴沉。 一滴豆大的雨滴滴落,刀剑咋起,锐利的刀峰与剑锋交错,巨大的冲力,扬起一阵风力··· *** 韩玉察觉到雨开始下大了,正想上前去劝萧洵下来,就见那个身影已经站了起来,踩着假山的石头跳下来走了。 韩玉急忙带着伺候的太监们跟上。 萧洵回到太辰宫已经浑身湿透了,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后才去了校场。 校场的避雨棚中,萧洵坐在避雨棚里,冷眼看着场上已经逐渐趋于弱势的薛琪。 大雨模糊了视线,薛琪已经看不清对方的出招,被乔星策一脚踹中腹部,重重的砸在水坑中,猛的呕了一口鲜血。 薛琪已经失了剑,乔星策不屑的冷哼一声,丢了手中的刀。 “起来!好歹是旭黎教出来的,就这点水平?看来再好的师父也教不好一块烂泥!”乔星策嘲讽道。 薛琪捂着腹部,对方强大的力道让他生出了恐惧,可仍是不服气的挣扎着站了起来。 二人改为拳脚,暴雨将两人从外到里淋了个透。 乔星策以压制性的力量打的对方无暇出击,只能连连退避。 薛琪勉力躲开乔星策的拳头,那重拳带着雨水擦过侧脸,忽而改了方向反手狠撞在薛琪的下颌上,那力道打的薛琪口中出了血腥味,还未从反应过来,对方又是一个勾拳打在了他的腹部,直将他打弯了腰··· 薛琪倒在泥坑中痛的爬不起来,连喊停的力气都没有。 透过雨幕,他看到萧洵正坐在雨棚中冷眼看着他。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乔星策已经揪起他的领子,一拳砸了过来,他用手接住对方的拳头,在雨幕中对上乔星策那双如猎鹰般透着寒光的眸子。 乔星策早就想揍他了,今日逮着机会,下手便是往死里打,丝毫不管他是什么薛驸马! 薛琪不是他的对手,只能被他按在水坑中暴打了一顿。 乔星策看着对方再爬不起来了,才罢了手。 韩玉撑着一把大红油纸伞走了过来,看到泥坑中狼狈的薛琪,故作惊讶道:“哎哟!乔统领,您与驸马比试怎么也得挑个好天气,怎的能让驸马在水坑中躺着。” 乔星策不屑的瞥了一眼正挣扎着起来的薛琪,嘴上还是笑道:“是我考虑不周,驸马爷还好吧?” 说着便伸手要去拉对方起来。 薛琪冷哼一声拍开对方伸来的手,不甘道:“我技不如人,没什么好说的,告辞!” 就在薛琪要离开之际,韩玉叫住了他。 “驸马请留步!”韩玉笑眯眯道“陛下有请!” 薛琪往避雨棚瞥了一眼,发现早已经人去楼空了。 韩玉笑眯眯道:“陛下说了,驸马淋了一身雨,让奴才先带驸马去换身衣裳,免得着凉。” 薛琪心情不佳,本想先回去,可想到正事没办还挨了顿揍,心中仍有不甘,只能先应下了。 韩玉领着薛琪去房间换衣衫,底下的太监们捧上一套干净的衣服。 薛琪挑起那衣衫一看,竟是灰紫色的太监服,他冷哼一声:“韩公公怕不是搞错了?这可是太监的衣衫!” 韩玉脸上笑眯眯,客气道:“薛驸马,后宫中除了陛下,只有我们这样的阉人和宫女们,自然只有这样的衣衫,奴才总不好拿陛下的衣衫给驸马,还请驸马暂且将就一下,别让陛下等太久失了礼!” 薛琪攥紧拳头,知道对方有意羞辱。 “不必了,我就这么去见陛下!” 说罢转身就要走。 “诶?驸马!”韩玉连忙拦住他,依然温声细语道“陛下说了,让您换了衣衫再去,您这个样子去面圣只恐冲撞了陛下。” “韩公公!”薛琪冷冷的瞪着韩玉“在宫里待久了,怕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性,想羞辱我,你也不看看自己这骨头有几两重。” 韩玉笑了,带着几分不屑,语气却还是温温柔柔:“驸马说笑了,奴才一个阉人,有几两骨头也是陛下说了算,哪知道驸马爷脾性如何,您若是不换身衣服面圣,奴才也不敢贸然领您过去,这万一惹陛下不悦,动了火,奴才该如何同摄政王和旭黎公主交代?” 薛琪咬牙道:“你敢威胁我?” “哎哟!驸马言重了,奴才不敢!”韩玉面上挂着招牌假笑。 薛琪知道萧洵这是故意要他难堪,想到将来有机会收拾他,他深吸一口,压下胸中的怒火,随手抓起衣衫进门。 门被重重的关上,看到对方那不甘又恼火的模样,韩玉努力抑制着上扬的嘴角。 第127章 越是迷人的东西,越是危险 听雨阁内 萧洵侧身坐在窗前的长椅上,一身干净的月白长衫,未干的乌发低垂,透过淅淅沥沥的雨幕,他眼神毫无焦距的落在雨中的飞檐上。 几个宫女们正在烧水烹茶。 韩玉领着薛琪进来。 薛琪本憋着一肚子火,可看到窗边那个身影时却愣了神,如此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让他有种想将他拉入泥潭,看他痛苦挣扎的冲动··· 韩玉小声道:“陛下,驸马来了!” 萧洵回过神,眨眼间便换了一副冷漠的神情,他扫了一眼身穿灰紫色长袍的薛琪。 “小臣参见陛下!”薛琪上前行了礼。 萧洵却也没让他起来,只冷笑道:“你竟还敢来见朕?” 薛琪笑了笑道:“答应陛下的事未做到,小臣心中有愧。” 萧洵睨着他,眸中蒙了一层晦暗。 “陛下,有些话只怕不便有旁人在场,还请陛下屏退左右,容小臣慢慢说与您听。” 萧洵挥手示意韩玉退下。。 听雨阁外,乔星策见薛琪进去了,他不放心萧洵,想跟进去,却被韩玉拦了下来。 “乔统领。”韩玉笑眯眯道“陛下交代了,让您该带人巡逻就去巡逻,不必管他和薛琪。” 乔星策皱眉道:“薛琪在里面,万一他对陛下图谋不轨···” “乔统领,陛下心里有数,您只管放心,没人能伤害的了陛下。”韩玉笑弯了眼,似乎完全不担心。 乔星策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听雨阁,紧了紧拳头,转身走了。 萧洵依然没有让对方起来,薛琪却轻笑了一声,自行起了身,站在对方面前。 他俯下身,言语轻佻道:“明明生的一身媚骨,却又这般纯情,如此反差,当真迷人,让小臣心神荡漾。” 面对薛琪的放肆,萧洵不紧不慢的站起身,挑了挑眉,一双桃花眼中此时尽是危险的神色:“驸马怕是不知道越是迷人的东西,越是危险。” 薛琪却不以为然:“小臣就喜欢迷人又危险的东西。” 萧洵没了耐心,厌烦的睨了他一眼。 薛琪笑道:“别急,陛下想知道的,今日小臣都会说与陛下听的。” 萧洵在茶案前坐下,自斟自饮。 薛琪在他刚刚坐的地方坐下道:“陛下可听过萧令仪这个名字?” 萧洵想起庆御帝临终前口中喊的“令仪”,原来那个“令仪”姓萧··· 他毫无波澜的抿了口茶水,不做任何回应。 薛琪继续道:“这位萧令仪便是我母亲同父异母的妹妹,当年嘉兴皇帝与孝恭皇后,帝后恩爱,成为佳谈,嘉兴帝终身未有妃嫔,可却酒后与一舞姬风流一夜,生下萧令仪,嘉兴帝赐死了那舞姬,却偷偷将这个私生女养在城外的别院中,禁止她与外界任何人接触,所以并无人知晓她的存在。 一次偶然的机会,容玉太子发现了这个从小被软禁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心生疼惜,此后便暗中多加照顾。 可好景不长,容玉太子战死,他临终前托我母亲去别院放萧令仪自由,我母亲带回容玉太子的遗体,处理完容玉太子的后事之后,想去那别院,可孝恭皇后又病倒了,之后便是二皇子薨逝,孝恭皇后悲痛欲绝之时,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她病中得知了萧令仪身世竟被气的吐血身亡,接连的打击,不到三日嘉兴帝也气绝身亡。 我母亲短短两个月内痛失三位至亲,只能扶持庆御帝登基,想方设法稳定朝堂,等她再去那别院时,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了。 五年后,她偶然在后宫中发现一个跟萧令仪长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她让庆御帝把那孩子的母亲叫来,果然发现,那孩子的母亲就是失踪多年的萧令仪!而且一番调查之后,母亲发现这孩子出生日子不对,还有可能不是庆御帝的孩子。” 萧洵的心倏然收紧,手中的杯子也被攥紧。 薛琪看着他,他起身走到萧洵对面的茶案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等着欣赏对方脸上的神色。 “萧令仪入宫后改名冷雨薇,便是您的母妃啊!” 萧洵终是忍不住一个茶杯砸向他,薛琪伸手接下,杯里的茶水溅了出来。 他笑眯眯道:“多谢陛下赐茶!” 萧洵的眼中是喷涌而出的怒火,可只一瞬又恢复了冷漠。 他勾起一笑道:“所以···你今日来就是说这些屁话?” 薛琪一怔,这反应倒是让他有些失望,他一时间倒是有些拿不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年了。 “陛下想知道我母亲为何不待见你,这便是理由。” “说完了?”萧洵又倒了一杯茶水,看似毫不在意一般抿了一口。 薛琪没想到对方心理承受能力这么强,倒是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拿捏对方。 “陛下可真是冷血啊,这种事都无动于衷!” “哈哈哈···朕冷血吗?”萧洵靠着椅背,语气淡然“朕又不是春日里娇嫩的花朵,什么残忍的事没见过?从哪来的重要吗?” 薛琪看不透眼前的人,对方如果不是心理素质过于强大就是掩饰的太好。 “人这一生,只有出生是无法掌控的,可将来的路却都掌握在自己的脚下,与其沉溺于那些没有意义的痛苦,朕更想知道该如何活下去,还能将自己憎恨的人···弄死!” 萧洵说到此处时眼神如一片闪着寒光的刀子飞向薛琪。 薛琪捏紧了手边的茶杯,不得不说,萧洵这副表情当真是有些瘆人,与此前那个温和无害的少年判若两人,若非世上没有鬼神,他真怀疑眼前人被什么邪物上了身··· 但他很快调整好了心态,转而问道:“小臣这边还有关于冷妃娘娘的死,陛下可有兴趣听?” 萧洵心头一震:“什么意思?” 薛琪勾唇道:“当年先帝苦苦哀求我母亲,不要杀了他们母子,我母亲答应了,但要求先帝无论如何不许再碰萧令仪,否责她就要送她们母子上路。可先帝还是色迷心窍,让萧令仪怀了孩子,当时沈家,沈庭韫在太医院当差,奉命照顾冷妃娘娘的胎···” 薛琪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件放在萧洵面前。 萧洵看着躺在桌上那封发了黄的信封,只觉得后脊背发凉,他甚至有些不敢去碰那封信。 良久,他伸手拆开了信封。 皇后亲启, 吾近日听闻,后宫冷妃已有身孕,吾日夜不安,诸多详情不便告知,然,此女腹中之子不可留下,去子留母,汝若办成此事,亓儿之事,吾或可考虑。 敬叩金安! 旭黎奉上 “呵···呵呵···”萧洵突然笑的诡异。 薛琪有些愕然,他看着眼前的人仿佛对方着了魔一般,莫名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觉得朕傻吗?”萧洵随手将那封信丢在案上,他的眼睛却盯着眼前的薛琪。 “你不意外?”薛琪狐疑的盯着他。 萧洵勾唇,取了一个茶杯放到他面前,淡然自若的给他斟了一杯茶水:“朕在这后宫中被下过三次毒,落过七次水,被套过麻袋,关过冷宫,想弄死朕的可太多了,能在这后宫中活下来的,从来都不是凭着抱了谁的大腿。” 第128章 朕只是想换个姐夫罢了 薛琪忽的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面上却还是带着笑意:“陛下什么意思?” 萧洵一双桃花眼此刻却透着逼人的危险,他薄唇微启:“驸马觉得沈家为什么会死?” 薛琪心头一颤,思索一番后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你···是你做的?” 萧洵淡然的抿了口茶水。 “朕一直想不明白,姜后为什么要杀母妃,也曾想过或是受了旭黎的意,却也只是猜想,没有证据,当年母妃这胎明明很稳却突然难产离世,朕就起了疑心,便暗中调查,好不容易收集好了姜后与沈庭韫合谋毒害母妃的证据,选了个黄道吉日呈给了父皇,朕以为父皇会为母妃做主,纵使当年姜家势大,哪怕不杀了姜后,也该废了她的后位。可朕到底还是高估了父皇的胆量···” 萧洵说到此处,眼眸愈加晦暗了几分“他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了沈家,其实···不管当时阿渊去不去报信,沈家都逃不过,因为父皇早让人封锁了城门,父皇正气头上,阿渊若去了反而得落下个共犯的下场,朕那是救了他···” “你竟什么都知道?!”薛琪震惊,他仔细理了理思绪,问道“沈家并不知道先帝要杀他们,他们更没有理由去杀你,所以沈家刺杀你一事,其实是····” 萧洵轻笑一声:“是啊,朕亲自安排的,如果阿渊没来,朕只当没这个朋友罢了。” “呵!”薛琪还处于震惊中“我倒真小瞧了你!装的可真像!怕是连摄政王都被你蛊惑了吧?” “过奖,命如草芥,身如浮萍,若不为自己谋划,光指望旁人终会落个任人鱼肉的下场。”萧洵抬眸,看向薛琪的眼中狠厉又多了一分。 薛琪一怔,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少年的状态怪的很,察觉到危险的他坐立难安。 “陛下好手段,小臣所知已经尽数告知,便先退下了!”薛琪站起身来,他有种预感,得赶紧离开这里,否则接下来发生的事一定是对他不利的。 萧洵淡然的喝着茶。 薛琪匆匆行了礼,转身就欲离开。 “薛琪,你确定你今日的任务结束了吗?”身后的人冷冷地开了口。 薛琪身形一顿,回过头看着他:“陛下什么意思?” 萧洵不紧不慢道:“不是还有十三香包子吗?” 薛琪顿觉头皮发麻,不禁咽了咽口水。 萧洵放下手中的杯子,缓缓起身,戏谑道:“你的主子让你办事,你都没办完怎的就要走?” 薛琪眼神飘忽不定,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你主子的人抓了朕的胞弟,想来是要朕替他做什么事吧?” 萧洵慢悠悠的走到薛琪面前,见他的领子没扣好,伸出手替他扣上。 薛琪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脸,呼吸都轻了些许。 “说吧!他想要什么?皇位?还是朕的命?或许什么更高级的东西!”萧洵那语气仿佛在问对方想吃什么一般。 “陛下此等绝色,谁舍得让您死。”薛琪嘴角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凑近他的耳畔道“有人想要顾时笙的人头!” “就这?”萧洵嗤笑一声“不要皇位吗?” 薛琪愣了愣,对方却继续说道:“看来你主人还是不会玩!” “什么?!”薛琪一头雾水,却又好奇,这个人身上还有多少惊喜。 萧洵踱着步子,行至放置轻羽剑的架子旁,仿佛在玩什么玩具一般,拿着剑在手上玩了玩,随后笑了:“他也是不容易啊,这个皇位本该是他的,偏生冒出多方势力,又要斗世家,又忌惮摄政王,真是命途多舛!” 萧洵的剑指向薛琪,眼中寒意愈甚。 “你知道他?”薛琪看着他半响,忽而笑了“你在诈我!” “随你怎么想吧!”萧洵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收起了剑。 薛琪满心疑惑,一时间竟猜不透眼前的人在想什么,他现在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没有弄清楚对方的底,他始终不放心,可如果这时候不走,他怕眼前的人突然发疯··· 想着还是小命要紧,先撤了再说。 “薛琪啊!”萧洵叫住了他。 “陛下还有何吩咐?” “说什么吩咐,多见外!”萧洵睨着他,嘴角带着笑,眸中却一片冰冷“那晚画舫上轻薄朕的人是你吧?” 薛琪看着他,不得不承认,萧洵这副模样真是又危险又迷人。 “陛下说笑了,小臣哪有这个胆?” “哦!是嘛?”萧洵走到他面前,勾了勾他的衣领,即无辜又魅惑道“可你不是说朕迷人吗?你不想试试?” 薛琪看着眼前这个随便一个动作就能将人勾的心绪不宁的妖精,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陛下天人之姿,小臣不敢冒犯!”他的心如擂鼓一般,内心深处一直有个声音让他快跑,可身体却渴望着对方,偏生对方那双媚眼勾的他走不动路。 最终还是鬼迷心窍的靠近他,就在贴近对方唇瓣时,他仿佛看到了对方微微扬起的嘴角,下一秒,他便痛苦的皱紧了眉,腹部刺痛的地方流淌出温热的血液··· 薛琪不可思议的向后踉跄了一步,萧洵却面带微笑的看着他。 “礼尚往来,这一刀算是朕还礼了。” 门外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知道小楼已经被羽林卫包围了。 薛琪心神大乱,这些日子他觉得自己摸清了萧洵的性格,料定萧洵不敢动他,可眼前的人完全超出他认识。 薛琪冷静下来,脑子迅速做出判断,他扑上前去想要制住萧洵。 “嗖!”一只匕首从窗外飞入,在薛琪的手即将触碰到萧洵的前一刻直直钉入了他的掌心。 薛琪闷哼一声,还未反应过来,乔星策已经从窗外的屋檐灵活的翻了进来。 萧洵的脸色却瞬间黑了下来,乔星策竟然一直都在檐上?! 薛琪震惊,对方什么时候来的,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他刚刚明明听到韩玉在外面赶走了乔星策,怎么会··· 乔星策挡在萧洵面前呵斥道:“驸马好大的胆子,敢在宫里冒犯陛下!” 薛琪冷笑:“乔统领,你不觉得如今我冒不冒犯陛下的已经不重要了吗?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 乔星策心头不安,他回头看了一眼萧洵,却对上了萧洵那阴鸷的眼神,只一瞬就消失了,他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门外的余青松带着羽林卫蜂拥而入,将薛琪团团围了起来。 乔星策倒是没想到余青松和这些羽林卫竟不知何时起已经是直接听命于萧洵了,连他这个羽林卫统领都不知情。 萧洵淡淡道:“薛琪神智错乱,对朕不轨,着先关入大牢,再行处置!” “萧洵,你想杀人灭口?”薛琪慌了,只觉得这个清纯小白花一夕间就变成要人命的乌头花。 萧洵却笑道:“薛公子哪里话?朕只是想换个姐夫罢了!” 薛琪大惊,被余青松制住,堵了口,五花大绑的带下去了。 此时的天色已经暗了,暮色将那人的侧脸打上了浓重的阴影,显得五官有些锋利··· 韩玉让人掌了灯,听雨阁内瞬间明亮了起来。 第129章 萧洵要杀他? 待听雨阁内的人都撤出后,萧洵只留下了乔星策。 气氛莫名的凝重了起来。 乔星策咽了咽口水,看了一眼早已恢复正常的萧洵,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好似变得有些陌生。 没想到他堂堂一个皇子也过的那般坎坷··· 这一日好像完全颠覆了他对萧洵的认识,从前他以为萧洵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单纯善良,没了顾时笙便会被人生吞活剥··· 萧洵在茶案前淡定自若泡着茶。 “坐吧!”萧洵语气平淡,给他斟了一杯茶,又去拨了拨旁边香炉里的香。 乔星策恭敬道:“属下不敢僭越!” “呵呵!”萧洵睨了他一眼“你都敢在檐上偷听了,喝杯茶倒不敢了?” 乔星策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他本意不是偷听,只是怕薛琪欺负了萧洵··· 香炉里的升起袅袅的轻烟,带着一丝回甘的香味似乎无形中缓解了房内紧张的气氛。 二人坐着,故作是轻松的品茶。 萧洵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的随风飘落的雨丝。 乔星策拿起茶水呷了一口。 萧洵突然开口问,“都说你那百人屠的名声是一夜之内杀了一个寨的山匪,山匪而已,交给官府处置便是,说说看为何要赶尽杀绝?” 乔星策没料到对方会突然问起这话。 萧洵勾唇:“怎么?不方便跟朕说吗?” “没有,陛下想知道,属下自当如实相告。”乔星策看了眼窗外淅淅沥沥的雨,缓缓说起“属下七岁那年家乡遭洪水,便随父母北迁,路过望月山时,父母皆被山匪所杀,那些山匪抢走了所有的财物,将受伤的我丢下山涧,可我命不该绝,被树枝挂住了衣衫侥幸活了下来。” 萧洵眸光微动。 “北梁军的人救了你?” 乔星策摇了摇头道:“没有,我被一户人家捡回去当了养子,我在那户人家待了两年,每日砍柴做饭洗衣,做伺候人的活,可那户人家不喜欢我,嫌我笨,他们的孩子比我大五岁,总打我,我受不了就跑了。之后便四处流浪,不怕陛下笑话,为了活命,讨过饭,做过扒手,十二岁那年我在街上偷了摄政王的钱包被当场抓住,摄政王见我根骨好便收了我在身边。” “倒不曾想你也过的不易。”萧洵叹了口气问“所以你长大后杀他们是为父母报仇?” “倒也可以这么说,只是那伙山匪干的都是杀人劫财的狠活,不似云梦那带的山匪只求财不伤人,十六岁那年,我请命一个人去了望月山,因而得了个百人屠的恶名!” 萧洵垂着眸子,眼神落在手中的茶杯上,似在衡量着什么。 乔星策只觉得今日的萧洵不大对劲,他站起身:“陛下,属下还是下去巡视了。” 就在他要离开之际,忽觉头脑一阵晕眩,面前的萧洵仿佛出现了重影一般,他这才察觉不对,想到刚刚薛琪的话,难道萧洵要杀他?! “轰!”乔星策轰然倒地。 萧洵面无表情的拿起对方的杯子,将杯中剩余的茶水倒入香炉,熄灭了炉子里的香,随后从袖中拿出一颗药丸塞进口中。 余青松带了几个人进来将昏倒在地上的乔星策拖了下去。 韩玉见乔星策被拖下去,满脸的担忧之色。 “陛下,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现在收手还来得及,您真的没有必要跟摄政王为敌!” 萧洵眼眸低垂,长睫遮住了眼底的落寞,“没有回头路了,朕如今只要睿儿。” “摄政王也在找小殿下了,您好不容易才让摄政王死心塌地为您···” “韩玉···”萧洵抬起眸子看着韩玉“朕只有睿儿一个亲人了,这皇位朕可以不要,命也可以不要,但睿儿必须活着,害朕母妃之人也一个都别想跑!” 韩玉鼻头一阵酸涩:“陛下,您这是何苦呢?若是娘娘知道了该多心疼。” 萧洵站起身,却一阵晕眩,险些栽倒,韩玉忙扶住了他:“陛下,您没事吧?” “无事···”萧洵揉了揉太阳穴又问道“福儿还没回来?” 韩玉摇摇头道:“唉···还没,幸好福儿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否则我们都不知道小殿下失踪的事。” “那个书院,让人盯紧点!” “诶!已经有人盯着了。” “嗯···” “那乔统领···”韩玉担忧的看着他。 萧洵没有答话,韩玉便也不再追问。 *** “喵喵~”年幼的萧洵蹲在草丛边上试图用手中的鸡腿将灌木丛内的小白猫哄出来。 那小白猫警惕的看着面前的小孩,确定对方没有恶意后,才小心的迈着猫步走了过来,却忽然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吓得窜进了一旁的灌木丛内。 萧洵抬头还未看清来人,口中就被塞了布条套了麻袋,只觉得一阵上下颠倒。 他呜呜的挣扎一番,却还是被人扛走了。 他们将他丢进一个地方,随后周围便是一阵可怕的寂静,萧洵扯下口中的布条,拿着常备在袖中的瓦片,摸索着袋口,一点点的磨开绳子。 他刚钻出麻袋,一张惊悚的大脸就出现在眼前,对方蓬头垢面,流着哈喇子,瞪大着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 “啊啊啊!!!鬼啊!!!”萧洵吓得大叫起来,起身就想逃跑,却发现他身边竟是一群行迹疯癫的女人,她们原本安安静静的看着一个会动的小麻袋,里面钻出的小孩让她们瞬间犯了疯病。 “这是我的皇子,哈哈哈哈,这是我儿啊!” “这是我儿子···” “是我儿子,你们别抢!” 几个疯女人开始争抢起来,拉着萧洵的手脚,扯着他的头发,好似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争抢着,他白皙的手臂甚至被她们的长指甲抓出一道道血痕。 萧洵被这一幕吓得大叫:“我不是你们儿子,救命啊!母妃救我!” “放开我!我的手快断了,放手啊!” “救命啊!哎呀~好疼啊,我的头发···” 萧洵的惨叫声不断,然而这群疯女人还在争抢着一个孩子,萧洵的手臂直接被拉脱臼了,疼的他面色惨白,一度以为自己要死在这群疯女人手中。 然而一眨眼,他又仿佛脱离了身体,如一个旁观者一般看着眼前疯狂的一幕,只是待他看清楚那惨叫连连的孩子时却发现竟是萧睿的脸··· “九哥救我!”萧睿哭着向他求救。 “睿儿···”他想扑过去,双腿却好似被定住了一般,他低头一看,竟是已经死去的丽贵妃死死的抓着他的双腿,那张惨白的脸,诡异的笑,森黑的牙齿··· “啊!!”萧洵从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陛下!您怎么了?”韩玉急忙上前安抚。 萧洵惊魂未定,在看清韩玉后,才慢慢的缓过神来。 “陛下,您是做噩梦了吧?”韩玉见他一头的汗,忙拿了帕子给他擦拭。 “朕···朕梦见冷宫里那群废妃了!”萧洵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绪。 韩玉柔声安慰道:“陛下,那些废妃们早都死了,她们也都是失去孩子的可怜人,您别害怕,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吗?”萧洵苦笑了一下,他这些年却时常梦见被丢在冷宫的那些日子,被那些废妃们扯断了手脚,被她们强行喂食馊了的饭菜,更是差点被烧死··· 他如今却无论如何不想睿儿再经历那样的可怕的事了。 萧洵叹了口气站了起来:“去看看驸马爷吧!” 第130章 阉了吧 阴暗的大牢内,点了盏昏黄的灯,这里是羽林卫临时关押闹事宫人的牢房,建在地下,没有窗子,也不通风,因为不常有人来这里生了霉味。 满身枷锁铁链的乔星策从简陋的床板上醒来。 这迷药劲大,乔星策睡了一夜醒来依旧头痛欲裂,发现自己的处境后他索性又睡了一觉。 薛琪看着对面牢房,不禁嘲讽道:“乔大统领,身陷囹圄了还能睡的这么安稳,就不怕睡着时脑袋搬了家?” 乔星策揉了揉太阳穴,反问道:“怎么不睡就能出去了?驸马一晚没睡怎么还没出去?” “你以为有顾时笙撑腰,萧洵就不会杀你?”薛琪坐在床板上,捂着腹部已经稍作包扎的伤口“他们俩闹掰了,你千不该万不该在檐上,知道太多,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你怎么知道他们闹掰了?”乔星策狐疑的看着对方。 薛琪轻笑:“才刚说的,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怎的转眼就忘了?” 乔星策仔细想了想那日韩玉领进宫的妇人,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可萧洵便是见过那妇人后突然就魔怔了一般···· “那个叫安禾的嬷嬷是你们的人?” 薛琪不否认。 乔星策又猜测道:“你们抓了她的家人让她为你们办事?” 薛琪嗤笑道:“你还是少打听旁人的事,好好想想怎么保住自己这条狗命吧,咱们这位陛下疯起来可真是···” 薛琪仔细搜索了一番,最终陶醉的蹦出几个字:“又疯,又媚,又可怜···” 乔星策瞪着他:“凭你也敢肖想陛下?” “他都把你关进来了,你还对他这么忠心做什么?” “他是王爷的人,就不容许你肖想!” “乔统领啊!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保住小命吧!” “该好好想想保命的人应该是你!你以为有旭黎公主在你就性命无虞了?”乔星策不屑道“就算他不杀你,你也不会好过!” 二人正说着,就听见门口的锁链声。 一个羽林卫端来精致的茶点和吃食进来了。 另一个羽林卫打开了乔星策的牢门。 薛琪勾唇道:“他不会这么快就送你上路了吧?” 乔星策厌烦的瞪了一眼对面的人。 羽林卫将吃食放下恭敬道:“乔统领,这里条件不好,先委屈您一下,陛下交代了务必让您吃好,您有什么想吃只管吩咐,属下尽量为您寻来,等晚些时候再给您换个房间。” 那羽林卫说完便退了出去,又将门锁上了。 乔星策看了一眼小桌上各类精致的点心,还有一旁切好了的叫花鸡。 他本以为萧洵要杀人灭口,可眼下看来,对方似乎并没有想把事情做绝,可这样关着他又是什么用意? “驸马,陛下有请!”羽林卫将受了伤的薛琪带走了。 薛琪被套了头,被人带去了一个房内,他一进去就闻到了一股难闻的臭味,带着一点腥味,很快他就被人按到了一个梆硬的木板上,四肢被人绑紧了。 头套被人取下,映入眼帘的是萧洵那张绝美的脸庞。 一旁的老太监穿上了白色的围裙,在一堆工具中挑拣着什么。 薛琪环顾了一下四周才发现这里竟是净身房,他身下躺着的是阉割时的躺板。 薛琪慌了,挣扎了起来,那麻绳绑的死紧,他急道:“萧洵,你敢动我?!” “薛公子穿上这身太监服可真好看,有些东西多余了,不如朕替你取了,今后你就在这宫里跟朕作伴吧!” 薛琪见那老太监挑了把蹭亮的刀子,一旁的两个太监就要上前扒他裤子,他吓得冷汗直流忙道:“别!陛下!你行行好别动我,有话好说!” 萧洵挥手,那两个太监立刻退到一旁。 薛琪松了口气:“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你别动我!” “好啊!”萧洵脸色沉了几分“睿儿在哪?” 薛琪脸色大变,眼珠子不安的转动:“你换个问题,这个我不知道。” “朕没别的问题,只想知道你把睿儿关哪去了。” 薛琪极力解释道:“不是我抓的人,我只知道他们抓了萧睿,让我来告诉你用顾时笙的人头换萧睿,至于在哪,谁下的手,我真的不知道!” “那朕留着你有什么用?” “·····” “阉了吧!”萧洵转身欲离开。 眼见对方要走,薛琪忙道:“别!我知道一个地方,陛下不妨去碰碰运气!” 萧洵意味深长的勾起一笑··· 片刻后,萧洵从容的从房内走出,不稍片刻,房中就传出薛琪发出的咒骂声和惨叫声···· 韩玉着急忙慌的跑来低声道:“摄政王来了,按您的吩咐给堵在宫门口没放进来,可这不是长久之计啊!” 萧洵淡定道:“他如今理亏,还不至于这么快撕破脸,只当朕在生他的气不想见他,我们还有时间!” “陛下!”韩玉又叫住他“可君远马上入京了,他若是也站在旭黎公主一侧,陛下再没了摄政王,可如何斗的赢他们?” “韩玉,如果齐州和宁州同一阵线,便是有摄政王在也没用。” “陛下,君山先生好歹是您的老师,那君家独子君卿也是您的师兄,您就不考虑一下请他们相助吗?” 看到韩玉如此担心,萧洵叹了口气道:“韩玉,你只知道君山先生是朕的老师,你可还知道昱王和五哥还是老师的第一批学生。” 韩玉震惊:“奴才竟不知道还有此事!” “老师若是不掺和进来自是最好的,朕就算只一个人也要赌一把···” *** 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萧洵带着帷帽,身侧跟着戴了面具的余青松。 二人一路进了飞花馆,店内的小厮热情的招呼着他们引着两人上了楼。 由于是白天,并没有晚上爆满的场景,每个客人的身边都跟着一个小倌。 那小厮将他们领进了天衣雅间,又殷勤的给他倒了茶水:“客官,您稍等,我们的公子一会就来!” 萧洵大手一挥丢了一块元宝给他:“我们想先休息一会,让他们晚点再来。” 小厮见对方出手阔绰,喜笑颜开:“诶!好嘞,那贵人先好好休息!” 待小厮出去后,萧洵才撤下帷帽,换了面纱,脱去外袍,里面是淡紫色的薄衫。 余青松担忧道:“陛下,您一个人去真的没问题吗?万一出点什么事,属下···” “没事,朕今日有备而来!半个时辰后朕若没有回来,你再出来寻朕!” “要不还是属下陪您一起去吧!”余青松始终不放心。 萧洵打量了对方一眼,人高马大,猿臂狼腰,年纪也稍大了些,一看就是个武夫。 “呵呵···你···算了,不合适,万一惊动了他们,只怕再难找到睿儿了,你在这等吧!” 察觉到对方的嫌弃,余青松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属下实在不放心陛下,冷妃娘娘待属下有恩,若是陛下出点什么事,属下将来到了地下,如何同娘娘交代?” 萧洵闻言,有一丝动容,拿出怀中的哨子:“若是遇到危险,朕就吹这个哨子,你就寻过来!” 余青松这才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萧洵稍稍整理了一下着装,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第131章 他回来了 走廊上三两成群的小倌们聚在一起闲聊,萧洵从他们身旁走过,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每一扇房门。 飞花馆占地很大,仅是一层便有三十多个雅间,曲折蜿蜒的回廊,每一扇门的雕花都不尽相同,看的萧洵头晕眼花。 找了半天总算是在窗棂上看到梅花图纹。 薛琪明明说的是门,可这却是扇窗。 他观察了一番四周,左右两侧都是雅间,中间这扇窗户更像是隔出来的一个小空间。 监牢倒是不像,说不定是个通道。 萧洵想着,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注意他后才悄悄的靠近那扇窗户,伸手拉了拉那扇窗户,发现是封死的。 看来只能从两侧的房间看看了,可是从哪边进呢?只能赌一把了。 他走到左侧的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绢纱,好似里面有人,还传出靡靡丝竹音。 他正愁着要用什么借口进去,就见一个小厮端着酒上来了。 “小哥,我来吧!”萧洵殷勤的接过小厮手上的酒。 那小厮见对方的打扮以为是飞花馆新来的小倌,便笑着将手上的酒给了他。 萧洵推门进去,入眼便是熟人。 户部的徐敬亭··· 他此刻正和几个户部的其他两个臣子饮酒,他们身侧的小倌正殷勤的给他倒酒。 有人拍马屁道:“徐大人如今是朝中中流砥柱,待陛下撤了范,祝,谢等六人后,三司六部最高长官便只剩您和礼部尚书了。” 徐敬亭抬手道:“诶~陛下还是得提升他人的。” “新人哪能跟您比啊,陛下定是最仰赖您的。” 几人喝了酒,都有些酒意了。 萧洵看了一眼右侧的巨大雪山屏风。 “喂!送酒的愣着干嘛?把酒拿过来!”徐敬亭喊了他,语气中满是不悦。 萧洵只能先将手中的酒壶给他送过去。 徐敬亭有些喝多了,面上泛着酒醉的红晕,他猝不及防的抓住了萧洵的手。 萧洵眼中寒光一闪,迅速抽回了手。 徐敬亭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口中嘟囔着:“这小倌的一双眼怎么长得这么像陛下?” 待他回过神来时发现人已经不见了,随后他自嘲道:“看来是真的喝多了!” 然而,此时的萧洵在屏风后的轻手轻脚的找着有什么机关。 他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不妥,这几日没有睡好,他的精神一直不佳,脑袋一阵晕眩,他下意识的扶了一下一旁的大花瓶,却听到了一声异响。 他小心的转动了那个大花瓶,墙上倏然打开一道窄门。 外面的丝竹音和说笑声正好掩盖了机关的声响。 看着漆黑的通道,他随手取了个蜡烛,借着烛光小心翼翼的走下台阶。 蜿蜒曲折的长阶,一直通向地下,上面的喧闹声早已经听不见了。 光线昏暗,即使萧洵一再小心,却还是一脚踩空,整个人摔了下去。 黑暗中一只大手揽住了他的腰,让他勉强站稳。 还未等他开口对方已经先开了口,语气中尽是不耐烦。 “怎么这么久?” 萧洵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提溜着他的后领:“快点!别磨蹭!” “啊?”萧洵一头雾水。 对方已经打开了帘子,视线瞬间明亮起来,这里竟是比上面还要豪华,连灯盏都是镀金的,大理石板铺就的长廊还铺上了一层花团锦簇的棉毯。 萧洵被那人半拖半拽着走,走的急,看不清那一扇扇雕花门后是什么景象,这里应是隔音极好的,可房内总有人扯着嗓子叫唤,传出细微的让人脸红心跳的叫声。 “发什么愣?”那人明显是更不耐烦了。 萧洵这才回过神来去看那人,只一眼就让他心头一颤! 是他??君卿?!他回来了? 君卿比他足足高一个头,一身绛紫色衣袍,勾勒出那宽肩窄腰的身材,他五官立体的仿佛是女娲细细雕刻过的,狭长的凤眸有一丝的魅惑感,可此时却是极不耐烦的瞪着他。 萧洵低着头,快步跟上他。 君卿回来了,是不是说明他爹君远也回来了?驻外大将回京必先入宫面圣,可对方却没有一点动静··· 君卿推开一扇重门,拉着萧洵跨了进去。 房内摆设极为讲究,紫竹屏风,檀木桌,红木大床,绯色珍珠作点缀,便是摆设的器物都是一等的白瓷,极尽奢华。 萧洵看到那红木床上一男子正背对着他们慢条斯理的穿着衣衫,身上还有一些暧昧不清的痕迹。 他震惊了,不可思议的看着君卿。 君卿却旁若无人的宽衣解带。 “看什么?脱啊!让我看看你有什么特别的?”君卿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 脱什么?萧洵汗颜,这家伙眼瞎吗? 但很显然对方没认出他。 “起来!”君卿对床上的人冷冷的喊了一句,似乎很不满。 那男子拿起床头的帷帽戴上,不急不缓的下了床。 萧洵眼神飘向一旁的君卿,对方好似满身的怒气。 在那人毫不留恋的离开时,君卿似有不甘的抓住了他的手腕,目光凌厉的盯着帷帽下的人。 “我不在,你这些年玩的挺开啊!” 帷帽下传来不屑的笑声:“怎么?玩玩而已,我还得替你守身如玉呗?” “玩?”君卿气笑了“把我推火坑里玩?!” 男子冷哼一声不急不缓道:“东西还你就是,发什么火?” 君卿怒了一把掐住了帷帽下的人的脖子,正想说话又瞥见一旁带着面纱准备吃瓜的人。 “你···先滚出去!在门口等着!” “·····”萧洵无言,他本就听的一头雾水,早巴不得走了,他翻了个白眼就出门了。 房门掩上的一刻,仿佛听到了二人的争吵声。 萧洵无心管闲事,看着成排的房门,开始寻找萧睿。 他轻轻推开一个房门,却出奇的发现门是没有锁的,他推开一条缝,里面的画面让他瞬间面红耳赤,他迅速关上门··· 一扇,两扇,三扇··· 一幕幕不堪的画面,原是到这里来的都是有着特殊癖好的人,那场面让萧洵感觉三观受到了严重的冲击,他揉了揉眼睛。 “叮铃叮铃叮铃~”一阵急促铃铛的声音响起,有人来了。 萧洵顿时有些不知所措,但却清晰的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 感觉脚步声越来越靠近,他紧张的开始四处寻找藏身之处。 就在守卫从拐角过来时,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将他拖进了一个房间。 萧洵迅速摸到袖中的匕首,准备反击。 “嘘~别出声!”身后竟是温柔的女子的声音,萧洵的手僵住了,察觉对方没有恶意,萧洵才默默收起了袖中的匕首。 门外传来男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和女子哭泣求饶声,萧洵听着外面的争闹,大概猜出是女子经受不住男人的虐待行为咬伤了对方,惹得男人暴怒,之后守卫便将女子拖走了。 第132章 零号房里的断指 待外面安静下来后,身后的人才放开了萧洵。 萧洵正想道谢,却发现对方竟是个男子,短暂的惊讶后,萧洵立刻反应过来对方就是那个叫容九的少年。 原来容九的真容是长这样的,那双桃花眼却与他有几分相似,可除了那双眼睛却与他无甚相似之处··· 再想到刚刚君卿没认出他,原是因为他戴着面纱,所以对方才把他当成了容九。 容九道:“公子要找的人并不在此处,还是早些离开的好!” “你知道我要找什么人?”萧洵警惕的看着对方。 容九轻笑一声,笃定道:“不管你要找什么人,都不会在这里!” 萧洵不信任眼前的人,他上前一步,匕首抵在容九的脖颈上,然而对方依然没有半分畏惧。 “萧睿在哪?”萧洵也不跟他废话,直接逼问萧睿的下落。 容九笑了,他不慌不忙道:“在下只是一个小倌,怎会知道小殿下在哪?” 萧洵眼中渗出杀意,匕首的刀锋也更贴近了容九的脖颈,锋利的刀锋直接将对方的脖颈划出一条血痕。 “你的同伙说他在这里,你却说这里没有我要找的人,你们二人必有一人在说谎,你若不说,我只能先杀了你!” 容九丝毫没有露怯,他笃定萧洵不会杀他。 “同伙?”容九笑了“薛琪啊?你说那个蠢货!那种为了自保说的话您也信?” 萧洵感觉眼前这个临危不乱的人不简单。 “你的话我也不信!” “在下刚刚才帮了贵人,怎么说贵人也该多信我一分才是。” “····”萧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置眼前的人,但想着既然来了这,无论如何都得好好找一下,这个人是敌非友,还是先弄晕··· 萧洵正想着是用药迷晕对方还是直接打晕,突然对方单手钳了他的手。 好大的力气! 萧洵震惊,竟一时挣不开。 容九依然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你若是不死心,不妨去零号房看看。” 腕间的力道一松,萧洵眼睁睁的看着容九淡然的走出房间。 “你去哪了?”走廊深处传来君卿不耐烦的声音。 “没什么,看你忙嘛,随便走走!”容九慵懒的回道。 萧洵悄悄打开一条缝,就见君卿黑着脸扯住容九的手拉走了。 待他们走后,萧洵才出了门,一路找着容九所说的零号房。 出奇的是,他竟一路畅通无阻,他停在一个房门前,门牌上写着“零”。 他小心的推开门,这个房间与其他豪华无比的房间大不相同。 房内空荡荡,连张床都没有,只有一个高脚小方桌,桌上放着一个小方盒,就好像对方是故意放在那里的。 他警惕的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危险的机关后才走进房内,那方小小的盒子,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一般吸引着他去打开那盒子,却又在碰到那木盒时有种莫名的不安,这种感觉,既熟悉又恐惧··· 小方盒在他的手中打开,一节惨白的断指静静的躺在盒子里,刀口处的血迹已经凝固变黑,一旁还放着一个干枯的草戒指。 萧洵脑子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这个草戒指··· “九哥,你给睿儿做个小狗好不好?” 萧睿抓着一把不知从哪里拔来的狗尾巴草,抱着萧洵的大腿要他给编小狗。 那已经是一年的事了,当时他们还是皇宫内的皇子。 萧洵怀抱着小小的萧睿,在院子中晒着太阳,用那一把狗尾巴草给他编了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有兔子,有小狗,有傲娇的小狐狸··· 他的手巧的很,末了还用剩余的给他编几个精致的草戒指,萧睿一直视如珍宝··· 后来狗尾巴草编的小动物都被玩坏了,却唯独剩下了几个草戒指,萧睿一直小心的带在身边。 “九哥,等睿儿长大了给你盖最漂亮的院子,咱们种很多很多狗尾巴草,九哥天天给睿儿编小狗!” 那时候,萧洵还打趣他:“睿儿长大了就不喜欢狗尾巴草了!说不定以后娶了媳妇也不喜欢九哥了!” 当时的小睿仰着一张天真无邪的笑脸道:“才不会,睿儿最喜欢九哥了,睿儿才不娶媳妇,一辈子都跟九哥在一起,陪九哥去看九哥最喜欢的兰溪桃花!” ···· 萧洵只觉得心口传来阵阵刺痛。 他的睿儿啊··· 这该有多疼啊! 他仿佛看到了萧睿痛哭惨叫的脸,他模糊了眼睛,心痛的直不起腰,浑身颤栗不已,这种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被搅了个遍···· 看到断指下还有一张字条,他颤抖的拿起那张字条,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字:以顾时笙首级换之。 萧洵不知道因为愤怒还是心痛,浑身颤抖着,眸光中染上一层狠厉之色,忽闻门外异响,他下意识的抬手袖中的袖弩嗖的飞出,袖弩擦着来人的脖颈划过,之差毫厘就割破他的喉咙。 “陛下!是我!”余青松心有余悸,若是反应再慢一点,只怕要死在萧洵手中,别的不说,这袖弩当真是射的极准,不愧是自己亲自教出来的! 萧洵这才回过神来,悄悄抹了一把泪:“你怎么跟来了?” “摄政王来了!您快跟属下离开吧!”余青松催促道。 萧洵站起身,抱着那个红木盒子便跟着余青松从来时的通道返回。 刚出通道就见徐敬亭等人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走廊外的三俩小倌看着正挨着门寻人的顾时笙正相互打趣着,猜测着对方是不是来抓自家小相公的。 萧洵一看对方已经上了楼,他此刻不想见顾时笙,忙道:“余青松,你带朕从窗户跳下去!” “啊?”余青松震惊“陛下,这可是五楼啊!属下皮糙肉厚倒是没事,您不会轻功怕是会伤着···” 萧洵抓紧了手中的盒子,眸光一沉:“那就回房!” 第133章 想玩是吗?臣陪陛下好好玩! 顾时笙黑着脸一把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萧洵正被两个柔媚的小倌贴身喂酒。 他一身白衫,端坐着,只是抬眸冷冷的睨了一眼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身旁的小倌见来人气势汹汹立刻往后缩了缩。 “都滚出去!”顾时笙一声怒吼,那两个小倌立刻吓得起身离开。 萧洵却不以为意,继续自斟自饮,门外的余青松不禁替他捏了一把汗。 孟希言捏了捏眉心,朝着余青松嘿嘿的笑了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顾时笙砰的摔上了门。 “陛下好本事啊,还敢来飞花馆寻欢作乐?” 萧洵放下酒杯,凉凉地道:“摄政王能来得,朕为什么来不得?” 顾时笙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跟我回去!” 让他生气的不是萧洵趁机\\\"造反\\\"囚禁他的人,而是萧洵竟然独自犯险来这飞花馆。 “跟你?”萧洵嗤笑道“朕玩够了自己会回去,不劳烦摄政王。” “你再跟我赌气也不该来这种地方!” 萧洵眼底的涌现一股哀伤,他很快收起情绪,勾唇道:“这种地方怎么了?朕是男子,又没有嫔妃,出来玩玩还不行?” 顾时笙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好点:“现在是非常时期,你这样乱跑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那不是正好?朕要是死了,您照样辅佐新主!不耽误您的宏图大业!” 萧洵的话像针一般扎在他的胸口扎一般,疼的他连呼吸都轻了些。 “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你知道我···” “朕说了,你我恩断义绝,怎么那天摄政王没听清楚吗?”萧洵死死的瞪着他“以后你少管朕的事!” “别闹了,跟我回去!” “摄政王管的太宽了吧?朕寻个乐子何时回去还要劳您亲自来接?” “寻乐子?”顾时笙努力压制胸口即将喷涌而出的怒气,咬牙道“敢问陛下准备怎么寻乐子?” “如你所见,这里的小倌们身娇体软,朕很满意,可惜不能带回宫,自然是要玩够了再回去!” “身娇体软的不是陛下吗?”顾时笙气笑了,眼中却是不可遏制的怒意“陛下来这里到底是想玩还是想被玩?你那玩意就没用过!你知道怎么用吗?” 萧洵顿觉的被羞辱了,手中的杯子狠狠的砸了过去,顾时笙偏头躲过。 “顾时笙!你混蛋!老子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你滚!” 顾时笙盯着他,眼眸眯起危险的弧度:“有本事陛下玩给臣看看!” 萧洵深吸一口气,捏紧了衣角,硬是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勾起一抹笑道:“好啊!摄政王有此窥视床笫之欢的癖好,朕也不吝赐教!” 他不顾顾时笙威胁的眼神,拉了一旁的红绳,不一会就有小厮推门而入。 小厮殷勤问道:“贵人有何吩咐?” 萧洵面不改色道:“本公子的人呢?叫进来!” 小厮看了一眼吓得站在门口的两个小倌,忙使眼色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还不进来伺候贵客?” 那两小倌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个“门神”怯生生的走了进去。 孟希言扶额,一副没眼看的样子,忍不住低声吐槽:“王爷带个孩子咋这么费劲呢?” 小厮将人弄进了房内才笑眯眯的退了出去,关了门。 两个小倌重新坐到了萧洵身旁,面对顾时笙那浑身散发的压迫感,再也不敢像刚刚那般贴着萧洵,显得有些拘谨。 萧洵瞪了一眼黑着脸的顾时笙,一把搂住旁边一个黄衣小倌的肩,瞪着顾时笙不悦道:“你还真要看啊?” 顾时笙看到萧洵搂着那黄衣小倌的手,怒火蹭的燃了起来,脸色肉眼可见的更黑了。 “萧洵!你敢!” 萧洵白了他一眼,随即拿出一锭银子丢给怀中的黄毅小倌:“会伺候人吗?” 那小倌得了银子眼睛放光,一扫刚刚的拘谨,立刻喜笑颜开的搂住萧洵的腰连声道:“会会会,贵人想怎么玩?” 萧洵勾起小倌的下巴,贴近他的脸上闻了闻,在他耳畔低语道:“把你的看家本领都亮出来,把本公子哄高兴了少不了你的奖赏!” “贵人,您真坏!”黄衣小倌娇嗔的往他脖颈蹭了蹭,萧洵瞬间汗毛直立,面上去没有波澜不惊。 看的出来顾时笙已经很努力在压制自己的怒气了,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左拥右抱的他。 萧洵心想着还是别太过分,气一气他便算了··· 另一个蓝衣的小倌也忙拉着萧洵道:“贵人,别忘了小的。” 萧洵瞥了一眼顾时笙,随手丢给蓝衣小倌一锭银子道:“这位爷脸色不好,你去把他哄高兴了,本公子同样有赏。” 那蓝衣小倌拿了银子立刻端了酒杯起身凑到顾时笙面前讨好道:“这位爷好生俊俏,赏脸喝杯酒吗?小公子点的都是好酒呢!” “滚开!”顾时笙气的吹胡子瞪眼睛,蓝衣小倌不敢再靠近。 “看来你还不会玩!美人敬酒怎么好拒绝?这么不解风情!”萧洵接过身旁的小倌递来的酒一口喝下,挑衅的睨了顾时笙一眼,看到了吗?该这么玩。 黄衣小倌拍马屁道:“贵人好酒量!咱们换皮杯!” 皮杯?什么玩意?还未等萧洵反应过来,黄衣小倌已经迅速啜了一口酒,掰过萧洵的脸贴了上去,感受到对方口中度过来的酒,还带着一丝温热的唾液,萧洵震惊之余竟然鬼使神差的吞了下去!! 然而只一瞬,黄衣小倌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踹飞了出去。 “砰”的一声,那小倌猝不及防的挨了一脚,整个人重重的砸在墙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蓝衣小倌目瞪口呆,随后惊慌的上前查看同伴的伤势。 萧洵怔怔的看着墙边不省人事的小倌,他本来只是气不过想气气顾时笙,这才发觉自己做过火了。 蓝衣小倌叫道:“哎呀!你怎么能伤人?” 顾时笙深吸一口气,像是压下了浑身的怒气,随后直接扯下身后的披风,萧洵忽感不妙,想跑,却被罩进了披风内,还顺手捆了个结实,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他已经被顾时笙扛上肩。 蓝衣小倌还想纠缠,顾时笙随手丢给他们一块金元宝,扛着萧洵就要走。 “顾时笙!你干嘛?你放我下来!”萧洵整个头和上半身都被罩在披风内,胡乱一通挣扎。 “啪!”顾时笙一掌拍在他的臀上,沉声道“想玩是吗?臣陪陛下好好玩!” 萧洵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掌,这一掌对方是下了狠劲的,仿佛挨了一板子般,都被打麻了,屁股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他模糊了双眼,这一刻他莫名的觉得委屈,可眼泪仍是硬生生的被他憋了回去。 “放我下来,我走,我走就是了,你别动手!你这个野蛮人!” 顾时笙咬牙道:“不想丢人就闭嘴,否则别怪我在这办了你!” 即使看不见对方的脸色,他也知道顾时笙是真的动了怒,他不敢再出声,可委屈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顾时笙扛着人出了门,余青松本想上前却被孟希言拦住了。 孟希言笑眯眯道:“余大人,我劝你别管他们俩的事!” 第134章 乖,别赌气 廊上,一人懒懒倚着红柱,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手中的紫竹扇,饶有兴趣的看着几人出了飞花馆。 风情万种的老鸨子兰姐娇滴滴的叹了口气嗔怪道:“唉~又一工伤,不养个三五个月怕是上不了工了,主子你就这么让人走了。” 兰姐虽是年过三十,却生的娇美,风情万种,又前凸后翘的,双手环胸时更是将胸前那两个招牌挤的浑圆,好似下一刻就要从束缚中跳出来一般。 君卿轻笑一声道:“给了钱的,都够买一个倌儿了,谁让这孩子是个没眼力见的蠢货,当着他顾时笙的面···” 想着又觉得有趣,不禁笑出了声。 “可怜的小洵儿···” 兰姐似有些不悦道:“原来是主子的熟人啊?” “熟人算不上!”君卿收了折扇转而走进雅间,随口问道“容九的身份查清了?” “查清了!”兰姐跟着进了雅间,接着从怀中抽出一封信递给他“没什么特别的,扬城那边的情报,这容九原名唐厌,是个商户家公子的伴读,说是和那家公子关系不一般,可后来那家公子得了咳疾死了,那家人觉得是他克死了自家孩子,把他打了一顿发卖了,几经辗转才到了咱们这飞花馆,贵人看中了他,让奴家捧他,这容九却是有两把刷子,不到三个月就名声雀跃,给飞花馆赚了不少钱。” 君卿在茶案前坐下,拆开信封,看了起来。 兰姐坐在他身旁,替他斟上茶水:“主子离开这些年,这位贵人也没闲着,除了朝中众臣那些破事被他拽在手中,有如今的紫云楼和飞花馆倒也有他的一份功劳,所行之事也没出格。” “他得了群臣的把柄自然是无所顾忌了,怕是没人再敢反对他了。”君卿嗤笑一声“这些个老东西,这把年纪了还寻花问柳,活该被人掐着命根。” 兰姐莞尔一笑:“男人嘛,哪个不好色?色字头上一把刀。” 君卿突然觉得兰姐这话不对劲,他挑眉睨了一眼笑的花一般的女人:“你在说我?” 兰姐娇嗔道:“主子明鉴,兰儿哪敢?” 说是不敢,脸上却尽是娇憨的媚态。 君卿也不与她计较。 “看来我是把你宠坏了,乖张的很。” 兰姐娇笑一声:“主子这话怕是要叫人误会的。” 君卿合上信,不与她继续调笑,问道:“小美人从零号房拿走什么东西?” 兰姐一头雾水:“他拿走什么东西了吗?容九说的?” 君卿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颌。 兰姐笑道:“那许是贵人放在那的!” *** 摄政王府的清风小院外。 刘婶端着餐盘和张伯在小院门口伸着脖子张望着。 “老张啊,这都三天了,不会出什么事吧?”刘婶不安的问道。 张伯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忧愁道:“王爷没叫人,咱们也不敢进去,你把吃食放在门口吧!” 刘婶自是知道自家主子在做什么,刚把人扛回来时,里面动静大的,让她一度怀疑二人在打架,之后便是一边倒的压制,从一开始的叫嚣声,到后来断断续续的哭声,现在倒是安静了,可她却更担心了,那孩子身体娇弱,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自家主子的折腾··· 刘婶将手中的餐盘塞给张伯:“哎呀,我觉得还是把府医叫来在门口候着!” “刘婶!”正当刘婶准备去叫府医过来时就见孟希言和乔星策来了。 孟希言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见他们都在门外站着,问道:“王爷还没出来吗?” “小孟啊,你来的正好,这里面现在没了动静,我真担心陛下出点什么事!”刘婶眼珠子一转“你可是有什么要事找王爷?” “啊?”孟希言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对方没开口他就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我这边是有点事。”他忙又加上一句“不过不急的,小乔的事比较急!” “诶?我也不着急的,曲先生的比较急!”乔星策连忙推脱。 刘婶:“那曲先生呢?怎么不见他来?” 乔星策不自然笑了笑道:“哦!他呀,他说在外堂等!” 见二人都一副不敢去问的样子,一副生怕惹毛顾时笙就会将他们生吞活剥一般。 刘婶皱眉道:“那我还是把府医叫来!” “吱嘎~”房门被人打开了。 顾时笙衣着整齐的走了出来。 众人见到他出来,这才敢走进小院。 刘婶悄悄看了一眼房内,有些没好意思开口。 顾时笙吩咐道:“张伯,让府医过来一趟!顺便找人去宫里把韩玉叫来!” “诶!好嘞!”张伯急忙将手中的餐盘又交还给了刘婶,便匆匆去办了。 孟希言和乔星策正想说话,却被顾时笙打断:“你们先去大堂等着!” 说着便接过了刘婶手中的餐盘,又回了屋内。 顾时笙将餐盘放到桌上,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红木盒子,转身捡起地上散落的衣衫,将倒下的屏风扶起,简单收拾了一番乱糟糟的房间。 抬眼就看到床上的萧洵白皙的背上那满是印子,乌发凌乱的散在床上,他趴在那,面朝里侧,一声不吭,安静的好像坏掉的瓷娃娃一般··· 顾时笙拿起一碗素菜粥,走到床边坐下,语气平淡道:“起来吃点东西!” 萧洵没有理他,只是闭上眼假寐。 顾时笙也不恼。 “单凭你,是救不出睿儿的。” 见萧洵依然没有回应,顾时笙继续道:“你想杀我,用我的首级换回睿儿,可你现在连床都起不来,要怎么杀我?” 萧洵咬紧了牙,依然默不吭声。 顾时笙轻笑:“下手倒挺狠,这么早就阉了薛琪,就没想过怎么同旭黎交代?” “我知道你不是心狠手辣之人。”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床上安静的人“在我面前,你不需要伪装,有我在,你想做什么,何必用自己的手?” “洵儿···”顾时笙眼眸暗了暗“那件事,我很抱歉,等你消气了我们再好好谈谈···” 萧洵眼中的恨意更浓了,那红肿的眼眶渐渐起了雾气。 这三日,顾时笙每要他一次都要在他耳旁重复一次:要的是他萧洵与旁人无关。 他能感觉的到顾时笙的恐惧,能感觉到对方急切想要拉近二人的感情,甚至愿意低头让他,却不知这样的接触只会徒增怨恨··· “韩玉很快就会过来,你起来吃点东西,我把粥放在床头了,你伸手就能够到!”顾时笙将手中的粥放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乖,别赌气。” 萧洵始终没有任何反应,顾时笙将锦被拉了拉盖住他满背的红痕,才起身拿了桌上的小木盒子离开。 他刚出房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瓷碗砸碎的声音,他心似乎也跟着破碎的声音抽痛了一下,萧洵当真是恨透了他,他苦笑了一下,还是离开了···· 第135章 目标相同,不如合作共赢 摄政王府的大堂内。 “我说小乔啊”高明湛歪在椅子上打量着对面的乔星策“你这羽林卫统领也当了快一年了,总共就三千羽林卫,怎么还没养熟?还能让人关起来!” 乔星策闻言,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惭愧!可能是我能力不足···” “怪不得他!”颜故渊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天井处。 “颜大人?”乔星策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颜故渊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乔星策:“你们主子请我来的。” “哟!颜大人!稀客啊!”高明湛笑着拍了拍身旁的位子“请坐!” 颜故渊稍稍颔首,便坐了下来。 高明湛随手给他倒了一杯茶:“颜大人有何高见啊?” 颜故渊抬眸看了一眼乔星策,道:“羽林卫不似你们平时一起上场血拼的生死之交,他们都是士族子弟,不用上战场厮杀,能当陛下近卫的都是有身份的,余青松好歹也是世家出身,又在羽林卫中干了二十几年,所累积的声望不是你当了统领就能比的了的,也不是功夫高对方就服你的,他能在不到一年时间培养出自己人已经很不错了。” “哦~原来如此。”高明湛恍然大悟“颜大人可有对策啊?” “·····”颜故渊突然无言以对。 高明湛见他不回自己的话,想了想,颜故渊是萧洵的人,余青松也是萧洵的人,他竟问颜故渊如何对付萧洵的人···· “咳!”高明湛干咳了一声“颜大人别在意哈!不知颜大人对禁军有何高见?” 颜故渊抿了口茶水,淡淡道:“听闻高总督恩威并施,把禁军管理的很好,颜某没有看法。” “就没其他什么建议?比如···” “禁军都是白身入选的。”颜故渊瞥了他一眼“想来高总督这么长时间应该是查阅过禁军档案的,只要高总督管理得当,像乔统领这样的情况通常不会发生!” “噗!”孟希言一不小心笑出声。 高明湛被看穿了小心思,尴尬的笑道:“多谢颜大人指点迷津,颜大人喝茶!” 又看到一旁的孟希言和曲方憋笑的样子,他皱着眉低呵道:“去,笑什么?” 他是真怕禁军造反,他手下还没出过造反的士兵,看来还得严加管教。 几人正说着,就见顾时笙出来了。 几人纷纷起身,一番虚礼后又落了座。 顾时笙看了一眼曲方,曲方正想开口,又顾及颜故渊在场,欲言又止。 顾时笙淡淡道:“无事,本王既请了颜大人过来就能让他知道,你说吧。” “王爷让查的几件事都有了结果。”曲方道“紫云楼和飞花馆明面上独立的两家妓馆,老板分别是秦镇和兰姐,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主人,就是君家公子—君卿,君卿离京数年,前几日刚刚回京,和君远一起回来的,想来跟旭黎有关。” “颜大人可知道此事?”顾时笙抿了口茶水。 “嗯,君卿是飞花馆的幕后老板我多年前就知道了,却不知原来还涉及紫云楼,他离京这些年紫云楼和飞花馆还有一人在背后经营,此人隐藏的极好,我有怀疑之人,但没有证据,不敢妄言···” 顾时笙示意曲方继续。 “颜大人说的没错,却有一人,想来画舫之事与他脱不了干系,我们在···”曲方顿了顿,见顾时笙没有意见,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们在紫云楼和飞花馆的线人说,超过八成的朝廷官员都有去过这里,更有些特殊癖好的人,怕是留下不少把柄。” 顾时笙道:“他们抓着这些官员的把柄,便是为了掌控他们,如此想来,祝,谢,仲···他们六家必是没有把柄在手,所以只能从他们的子弟下手了。” 孟希言大惊:“那这么说来这些被抓着把柄的朝廷大臣们都算是他们的人了?” “不止!”高明湛蹙眉道“君家手上还有二十万的守备军,加上旭黎和宁州铁骑,他们占了优势,若真要动起手来,我们没有胜算。” “大黎如今经不起内战···”顾时笙拨弄着茶盏“他们也知道这个道理,尤其旭黎和君家兄弟,别的不说,一旦内战起,外部势力就会趁机割据···” 几人纷纷陷入困境。 须臾,颜故渊开口道:“我倒是觉得他们不一定谈拢了,只是有共同目标罢了,否则君远入京已五日,旭黎到现在都还没去见他。” “或许他们还在等人···”顾时笙猜测。 颜故渊一笑:“你说的是君山老师?” “毕竟君远是个莽夫,他只会打战,这种政局,他定会听君山的意见。”顾时笙看向颜故渊“你和陛下也是君山先生的学生,你觉得能说得动他吗?” 颜故渊无奈的笑了笑:“摄政王,你今日请我来不是为了这个目的吧?” “确实,信息共享嘛!”顾时笙道“你我目的相同,不如合作共赢。” 颜故渊看了一眼顾时笙,若非为了萧洵,他是不愿意与这个人合作的,他看不透眼前的人,偏生对方好似都能洞察一切··· 他冷冷地问道:“摄政王想知道什么?” “说说昱王吧,如何?” “昱王?”颜故渊狐疑的看着他“你想知道什么?” “说说看为什么旭黎想立他为帝?” “啊?旭黎想拥立的人是他?!”乔星策震惊,他一直以为旭黎要立嫡子韩王。 颜故渊嫌弃的睨了他一眼:“你以为他为什么竭力留在京城?” “哦!”乔星策哪知道原来这些人的每一步都是有章法的。 顾时笙垂着眸子,想到当初萧洵轻而易举的答应了昱王留在京城的提案,当时他竟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昱王身世有什么特别的吗?” “摄政王倒是一语中的。”颜故渊轻笑一声,他深吸一口气道“他确实与其他皇子不一样,因为他···根本不是先帝的孩子···”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 一辆朴素无华的马车穿过繁华的街道,停在了昱王府的门口。 昱王萧宸和榆太妃却似乎早料到今日有客到,早早的候在了门口。 马车一晃,君卿掀了车帘子,看到门口的萧宸,唇角勾起一抹不羁的笑意,随后便从车上跳了下来。 昱王府的下人们急忙搬来马蹬。 车内伸出一只干瘦的手,出来一男子,那人一身灰白广袖袍子,面容清瘦却干净整洁,没有一点胡茬,他打了帘子踩着马蹬下了车。 萧宸上前恭敬的鞠躬作揖:“学生见过老师!” 君山微微颔首。 榆太妃虽是一脸的病容,也难掩周身雍容华贵的气质,她站在台阶上微笑着颔首。 君山也对她微微颔首示意。 “老师,请!”萧宸侧身让路做了个请的手势。 君山抬头看着眼前精雕细琢,描金彩绘的大门,他轻叹了口气,迈进了昱王府的大门。 第136章 你就是个祸害 日暮溪亭内,君山看着满池的荷花和水下游动的红鲤,突然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一个少年正坐靠在那柱子上,头枕双臂,悠然小憩的模样。 一旁的君卿正为榆太妃施针,在头顶扎下最后一根银针后,榆太妃的脸色竟然肉眼可见般的红润了不少。 随后君卿将银针收起,榆太妃感觉浑身舒畅不少,不禁感叹:“君公子医术还是这般了得,哀家感觉好多了,多谢君公子。” 君卿轻笑:“太妃不必客气,晚辈应该做的。” 他说着还意味不明的瞥了一眼一旁的萧宸。 萧宸面色如常,眼底却是藏不住的冷漠。 榆太妃看了一眼君山的背影,对萧宸笑道:“宸儿,你种的夹竹桃正是花季,你与君公子也多年未见了,何不带君公子去看看,叙叙旧?” 萧宸知道对方是有意支开自己,便带着君卿走了。 “君山先生!”榆太妃轻声唤了他。 君山收回神思,回头看了一眼榆太妃,对方眉眼尽是温柔之色。 “沫儿,先生的茶凉了。” “是!”侍女沫儿重新上了茶水。 君山在她面对的石凳上坐下。 榆太妃语气亲和,如叙家常般道:“多年不见,先生风采依旧,不知这几年过的可还好?” “承蒙挂念,在下很好。” “那便好,去年听闻先生在齐州病着了,可还好全了?” 君山看着她,微微蹙眉,眼中尽是不解。 榆太妃笑问:“先生怎么这么瞧着哀家?” “没什么!”君山将视线重新投向这片池塘“你我之间不必来这些虚礼,有话直说便是。” 见对方如此不愿多与她叙话的样子,榆太妃轻捻茶盖。 “旭黎也回来了。” “嗯···” “先生可见过她了?” “在下今日刚入京,未得空见她。” 榆太妃轻笑:“想来先生也知道哀家书信邀您入京所为何事,不知先生是何想法?” 君山看向她,对方好像永远都是那般温柔敦厚的模样,谁能把眼前的人与初来京城时那活泼好玩当街狠抽地痞的吕国公主联系在一起呢? 君山深吸一口问道:“是宸儿想要这个皇位?还是你想要?” “有什么区别吗?”榆太妃笑道“他的意思便是哀家的意思,况且,这个皇位本就该是他的,哀家不过是想让他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也知道,如今情况大不相同了,顾时笙掌握朝政,他能受得了顾家掣肘?” “所以才要先生和旭黎公主帮忙,哀家相信,以你们二位的能力,顾家不敢硬碰硬。” 君山冷冷一笑:“他顾家不是不敢硬碰硬,只是大黎此刻内战,易招外敌入侵,届时你说北梁军是先制外还是先安内?” 榆太妃点了点头:“先生所言甚是,只是哀家不觉得他会为了个萧洵大动干戈,如若不然,让其退回北梁,再以利晓之,想来他比较能接受这样的做法。” “他不是顾驰安。”君山轻叹一口气道“那孩子完全没有遗传到顾家死忠,他只相信自己的选择,洵儿也是我的学生,这孩子的品性我比谁都清楚,他会是个明君。” 榆太妃脸色微沉,思索片刻后,她红了眼眶道:“宸儿是容玉太子唯一的孩子,太子殿下一生都献给了大黎,如今只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当年殿下战死,宸儿未出生,不知是男胎女胎,为稳定朝堂,旭黎才选了先帝,旭黎和先帝也都在太子殿下灵前承诺过,只要出生的是男孩,必立为太子,当时你和先帝也都在场,可先帝欺我孤儿寡母,没有遵守承诺···如今,连你也不愿帮他吗?” 君山攥紧了衣角,喉间的窒息感让他忍不住湿了眼眶,他站起身道:“只要宸儿想要,我便尽力,只是你须知,太子殿下从来不是贪恋皇权之人。” 榆太妃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道:“哀家自是知道他不是贪恋权力的人,哀家与他七载夫妻,同床共枕,他是什么样的人,哀家比谁都清楚。” 对方似乎有意强调了“七载夫妻,同床共枕”,君山身子一僵,袖中的手再次握紧。 榆太妃浅浅的笑着站起身道:“先生,宸儿之事,便托付先生了。” 君山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先生!”榆太妃叫住了他。 君山停下脚步,等着她说话。 榆太妃看着他的背影,开口问道:“不知令妹凤娇姑娘可安好?” 君山回头瞥了她一眼,对方依旧一脸的温柔和煦之色,他眼中神色复杂,终是没有再说一个字,离开了··· 榆太妃看着那抹身影走远后,嘴角微微上扬。 身旁的侍女沫儿低声问道:“娘娘毕竟有求于人,又何苦说这话惹怒他?” “沫儿···”榆太妃脸色沉了些,冷声道“你知道你母亲最让哀家满意的是哪点吗?” 沫儿忙低下头:“是母亲的忠心。” 榆太妃睨了她一眼,凉凉地道:“是她从不多管哀家的事,她跟着哀家近三十年却从没有一句话是多余的,懂吗?” 沫儿忙惶恐下跪道:“奴婢失言,请太妃责罚!” 榆太妃冷笑了一声,感叹道:“到底是一代不如一代。” *** 昱王府的庭院里,墙边种满了成片的夹竹桃,白色的夹竹桃花开的正旺。 萧宸执扇,看着满庭的百花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怎么?今日还吵吗?” 君卿不以为然道:“你把君家拉进局,还不许我生气了?” “呵呵···君家本就躲不开这场风波!” \\\"哼!你就是个祸害!\\\" \\\"过奖!\\\" 君卿睨了他一眼,对方却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看着眼前满树的夹竹桃,君卿轻笑一声:“竟然还真有白色的夹竹桃。” “意外吗?”萧宸的语气很是淡漠。 君卿转头睨着他薄唇微启:“这花跟你很像。” 萧宸勾唇:“是嘛?我也觉得,这可是我的本命花!” 二人面对着怒放的白花,安静的站着,气氛陡然冷却,只听的见黄鹂清脆的鸣叫。 明明是鸟语花香的庭院,此刻却好似有些焦灼。 “你在零号房放了什么东西?”君卿突然开口打破了僵局。 萧宸毫不在意道:“没什么,一点小礼物罢了。” 君卿冷笑,“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没兴趣过问,不过我的东西你用了这么久,是不是该还我了?” 萧宸没有丝毫犹豫,从袖中拿出一个红色金丝绣花的钱袋子,随意的丢给了他。 君卿见他还的干脆,有些怀疑的打开了钱袋子瞄了一眼,确认是自己的东西后才转身离开。 “你就这么走了?”萧宸唇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怎么?难道昱王殿下还想跟我叙旧不成?还是···”他的语气陡然暧昧起来“你想深入探讨些什么?” 萧宸扑哧一笑:“师兄还是这么爱开玩笑,只怕以后你我能像现在这般聊天的机会少之又少了。” 君卿凤眸微沉,而后倏然一笑:“我并不觉得你能坐上那个位子。” 萧宸的唇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那就请师兄你,拭目以待了。” 君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第137章 冲突 君山刚出了昱王府就见门口站了个英姿飒爽的女子。 旭黎见君山从昱王府出来,淡淡一笑:“好久不见。” 君山微微颔首,回以一个温和的笑容。 旭黎:“一起走走?” “好!” 君卿一出来就看到这一幕,他有一瞬间的惊讶,没想到自己这个一向清冷又沉默少言的二叔竟然在旭黎的面前活像个乖巧的小弟弟。 君山和旭黎并肩而行,马车缓缓跟在身后,马车内的君卿百无聊赖的倚着车窗发愣。 看着一行人走远了,红墙后的顾时笙半倚着墙体,双手环胸看向颜故渊。 “本王知道君山和容玉太子是旧识,他给容玉太子做过伴读,当时容玉太子还是誉王时,君家小姐君凤娇在誉王府住过一些时日,还差点成了太子侧妃,后来不知何故便不了了之了···”讲到此处,顾时笙突然发现了哪里不对劲。 君家是怎么说也是世家中声望最高的世家之一,君家小姐乃世家嫡女,怎么可能未婚配就住进誉王府?除非对方的身份根本无需在意贵女名声之说。 颜故渊淡淡一笑:“你也发现了?” 顾时笙疑惑道:“所以根本就没有君凤娇这个人?” “不能说没有,老师从前用的却是君凤娇这个名字。”颜故渊道“只是当时知道此事的人甚少,老师出生之时算命先生说他生辰八字过轻,活不过十五,君家为求平安,便从小让老师以女装示人,还取了个君凤娇这个名字,偏生老师年轻时生的秀气,竟也没人发现他男子身份,直到后来过了十五之后才穿回了男装,改名为江山社稷的山字。” 顾时笙听着颜故渊的叙述,他思索片刻后,勾起一笑道:\\\"难怪,庆御帝最不喜欢的六皇子还取名为‘宸’,帝王之名,昱王···誉王···玉···只是,颜大人确定这个山字是江山社稷的山吗?\\\" 颜故渊怔愣了一下,被顾时笙这么一点,他突然觉得这个\\\"山\\\"字或许还有别的意思。 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 原来,他们曾经是恋人。 “所以说君家一直都是昱王的人。” “嗯!”颜故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我从前不希望洵儿坐在那个位子上,他当皇子时已经够坎坷了,我不想他再搅和进这些纷争。” 顾时笙沉默了,颜故渊的话让他有些动摇,可他却不相信萧宸能善待他的兄弟们··· “颜大人当年为什么会去查萧宸的身份?” “是陛下发现的。”颜故渊叹了口气道“当年陛下有段时间跟他走的很近,可后来有一日陛下突然告诉我,萧宸或许不是他的哥哥···” “王爷!”府上的小厮急急忙忙的跑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他上气不接下气道:“小的可算找到您了。” “怎么了?”顾时笙被打断后有些烦躁。 小厮看了看颜故渊,顾时笙知道他不方便说话,便与他退至一旁的柳树下。 “说吧,什么事?” 小厮苦恼道:“陛下他要回宫,按您的吩咐,张伯和府上的人没敢放他离开,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唉···现在正僵持着,您回去看看吧。” 顾时笙闻言大步离开。 颜故渊见他要走,忙追上他冷声道:“摄政王!你说今日让我见陛下的,他在哪?” 顾时笙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正色道:“颜大人,本王现在有急事要马上处理,这天马上要下雨了,颜大人不妨早些回去,本王到时自会派人通知你。” 他丢下这句话就疾步离开了。 颜故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却有种强烈的不安···· *** 然而此时的摄政王府内一片焦灼。 韩玉和余青松等一众羽林卫正和摄政王府的北梁亲卫们剑拔弩张。 两方都是训练有素的高阶护卫,谁也不敢轻易动手。 余青松抱着笼在披风下的萧洵,他的面前是一脸为难的乔星策。 韩玉怒斥道:“乔统领你们要反了吗?陛下要回宫你们敢阻拦?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张伯好言相劝道:“韩公公息怒,摄政王临走前交代了让陛下在此养病,不宜挪动,要不等王爷回来了您再同王爷商量一下?” 韩玉见他搬出顾时笙来压自己,正想反驳,一旁的余青松便开口了。 他掷地有声的开口道:“即便是摄政王也无权干涉陛下的去留,陛下是一国之君,哪都去得,阻拦陛下回宫形同谋反,按律当诛!” 他身边的羽林卫一众立刻拔刀相向。 “余大人,别冲动!”乔星策忙开口阻拦“都是同僚,有话好说!” 余青松深深的看了乔星策一眼:“余某和诸位同僚只忠于陛下,乔统领是摄政王的人,余某与乔统领道不同不相为谋,陛下有令,让吾等带他回宫,若余统领非要阻拦便是抗旨!” “啊!这···”乔星策看了一眼罩在披风下一声不吭的萧洵,他轻声道“陛下,王爷不让您回宫必然有他的道理,要不您等王爷回来了,你们再好好聊聊?” 披风下的人依然不吭声,挂在余青松脖颈上的手紧了紧,执拗的表示自己要离开的决心。 余青松肃声道:“乔统领,陛下现在就要走,烦请您让路!” 乔星策头疼的拧了拧眉心,心里猜测着这两人怕是真的闹翻了。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顾时笙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王爷!”张伯如同看到救星一般迎了上去“您可回来了!” 顾时笙无视了张伯径直走向余青松,伸出双手沉声命令道:“给我!” 余青松看了一眼萧洵,虽看不清萧洵的脸色,但他明显感觉到萧洵身子僵了僵,搂着他脖子的手也紧了。 余青松不卑不亢道:“摄政王,微臣奉命护送陛下回宫!恕不能从命!” “本王再说一遍!”顾时笙的眼中渗出了杀意“给我!” 面对顾时笙的威压,在场的人噤若寒蝉。 余青松坚定的望进那双深邃的眸子,语气坚定道:“恕不能从命!” 顾时笙似被惹怒的狮子一般,他闭眼深吸一口气。 萧洵笼在披风中却也知道对方是发怒了,他无奈的松了手:“余···” 下一秒他就感觉身体突然悬空,抱着余青松脖颈的手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扯开,他一惊,瞬间便落入一个怀抱,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又被迅速抛入另一个陌生的怀抱。 “余大人!”韩玉惊叫一声。 萧洵迅速扯下头上的披风,就见余青松已经倒在地上,他痛苦的捂着腹部的伤口,血液很快渗透了他的衣衫,殷红的血迹一滴滴的滴在石板地上···· 顾时笙手中正握着他那把仰月刀,刀尖还在滴着血。 第138章 论夫君总想当我爹这事··· 萧洵的心彻底凉了,他不知道自己如何从乔星策怀中下来的,他双腿无力跌坐在地上,乔星策忙又将他扶了起来··· 羽林卫们根本没有看清对方的出招,只知道对方速度极快,瞬间就放倒了余青松,没了主心骨,他们此时一个个都面面相觑,茫然无措··· 顾时笙冷冷地的看着地上的余青松:“本王当初留着你,不是让你跟本王对着干的!” “余···余青松···”萧洵挣开乔星策的手扑到余青松身旁,慌乱的替他捂住伤口,颤声问道“你怎么样?可伤着要害了?” 余青松咬紧牙关,摇了摇头:“陛···陛下,臣没事,臣···” “太医!韩玉!快传太医!”萧洵推了推一旁傻眼的韩玉。 韩玉反应过来忙开始叫人,一时间竟无一人听他的。 萧洵看着周围矗立的身影,他们穿着黑色的甲胄,纹丝不动。 萧洵突然觉得自己渺小无助,好似只能任人鱼肉一般,他苦笑,心脏阵阵抽痛,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叫不动臣子··· 顾时笙给了张伯一个眼神,张伯这才带着人和韩玉一起将余青松抬了下去。 萧洵瘫坐在地上久久未回过神来,他真心爱慕的人竟然是这样的?他越发觉得这个人可怕的让他汗毛直立,好像他从未真正认识过顾时笙···· 豆大的雨滴滴落在青石板上,顾时笙收起刀,欲上前将地上的萧洵拉起来。 “顾时笙···”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萧洵的前一刻,萧洵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又透着几分绝望。 “是不是···我不听你的话,有一天,你也会杀了我?” 顾时笙静静的看着他,并没有回他的话。 萧洵绝望的笑了,心寒的他只觉得置身雪地一般,他抬眸看着眼前的人,他天真的以为自己会是顾时笙的软肋,会是他的例外··· 然而此刻,眼前的人却让他觉得异常的陌生,而过往的温存显得愈发可笑··· “你这样的人···到底···有没有心?” “起来,下雨了!” 顾时笙伸手拉住他的手臂,强制拽了起来,却不想萧洵突然发了狠,奋力挣脱了他的手。 却又因为双腿发软无力,狠狠的跌回地上,手掌在石板上擦破了。 他拔出匕首对着顾时笙,不许对方靠近。 顾时笙看着他,两条剑眉拧在一起,他沉声道:“洵儿,别闹了!” “我问你···”萧洵颤声问“如果···我一定要回宫···你是不是也要杀了我?” “你想回宫做什么?写退位诏书?还是把自己交出去任由他人处置,以此换回睿儿?你凭什么觉得你放弃一切,你的好六哥就会放过你?” 萧洵被看穿了心思,只有一瞬的惊讶,可他笑了。 “这个皇位本就不是我所愿,是你强塞给我的,什么皇权富贵···要我牺牲我的至亲才能得到,我宁愿不要!我与他并无非要见血的恩怨,即使他不放过我,放过睿儿也是好的。” “你还有选择···”顾时笙蹲下身来,语气缓了几分“他要你杀了我,为什么不选择杀了我?” “你少自作多情了!”萧洵死死的瞪着他“你以为我不想杀了你?别说我杀不了你,杀了你就与北梁结仇,我们兄弟照样没有活路。” 顾时笙心沉了沉,只是因为不想结怨吗?他的眼中是难掩的落寞。 “你真的这么恨我?” 雨滴滴答答的开始下大了。 他叹息道:“那年,我在猎场上被人追杀,身受重伤,是你母妃救了我,她温柔聪慧,坚强不屈,明明身处困境却还能对身边的人充满善意,于我而言,她是暗夜中的一轮明月,我仰望过她,却从未敢亵渎神明,你明白吗?” 萧洵苦涩的笑了,要我明白什么?明白我只是个替代品吗?明白你的暗恋有多辛苦吗? “我明白···”萧洵看向他的眼睛。 顾时笙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你明白就好,如今在我身边的人是你,我定会护好你···” 萧洵却不屑的笑了,他凉凉地道:“我明白了你为什么会这么对我,因为你一直把自己代入我父亲的角色,可是面对着这张与母妃一摸一样的脸,你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所以你才会不顾我的意愿一遍遍的囚禁我,强迫我···其实你自己都是矛盾的吧?你会在不知不觉中把我当成母妃,或许连你自己的都控制不住这种感觉,我说的没错吧?摄政王!” 顾时笙瞬间无言,萧洵的每一句话都好像戳中了他心中最不想提起的秘密,让他生了几分烦躁。 雨越下越大,将二人的淋了个透,明明离得如此近,可却像二人之间隔了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顾时笙终是软了语气耐心哄道:“先回屋好吗?你身体不好,别淋病了。” “对于这件事,你始终避而不谈···”萧洵看着他的眼睛。 “我再问你一句···”萧洵攥紧衣袖死死的盯着他问道“上元节那天,你让我穿女装,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她?” 面对萧洵的质问,他却无法回答。 “你说啊!只要你说一句没有,我就相信。” 萧洵盯着他的眼睛,雨水打湿那双桃花眼,失了往日的光芒,他只渴望从眼前这个人的口中说出一句:没有···· 哪怕知道他在说慌,他也愿意相信,可对方只是避开了他的眼睛···· 他的心一点点冷却,他尤记得顾时笙看到一身女装的他时脸上那副痴愣的表情,如今想来只觉得可笑,可悲··· 萧洵自嘲的笑了,心却在被刀子一点点剥离,鲜血淋漓般悲壮,终于还是彻底死心了···· “你说你喜爱我···你喜爱的从来不是我,若是睿儿长大了也与母妃长得一模一样,你也是会喜爱他···” “你喜爱的从始至终···都只是这张脸。”萧洵的眉眼被雨水冲刷的比往日多了几分凌厉。 “你肆意控制我,伤害我身边的人,丝毫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因为你根本不在乎我怎么想,因为在你眼里,只要我活着留在你身边,其他都不重要,是不是?” 雨声的哗哗声几户淹没了他的声音,满院的人被雨水劈头盖脸的浇注,已经没了刚刚的剑拔弩张,一个个静默的立在雨中,仿佛一个个柱子一般。 “呵呵···”他苦笑“你以为你对我好就够了,你自认为给我的都是你认为最好的,却从未问过是不是我想要的,我说你没心,没冤枉你吧?” 顾时笙心绪不宁,他从未如此烦躁,他不知道如何回萧洵的话··· 他腾地站了起来,背过身,冷声道:“乔星策,带陛下回房!” 乔星策杵在原地,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神情复杂的看着顾时笙,他很想开口劝自家王爷别再逼萧洵了,却看到萧洵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第139章 毁容 “陛下···”乔星策惊呼一声,眼睁睁的看着萧洵用匕首绝决的划了脸。 雨水混着温热的血液顺着脸颊流向脖颈染红了那身白衣··· 顾时笙猛然回头,就见萧洵满脸鲜血,脸上的伤口还在随着雨水不断涌出鲜红,可他的脸上却挂着一抹得逞的笑。 “洵儿!”顾时笙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揪住了,情急之下就想上去阻止。 “别过来!”萧洵突然拿匕首抵住了自己的脖颈。 顾时笙定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竟已经将人逼到这种地步了吗? 萧洵的身体还未从这三天疯狂中缓过来,他勉强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可双腿还在发软颤抖。 “阿笙哥哥···”他像是感受不到脸上的疼痛一般,眸子湿漉漉的,嘴角却带着笑,他说“你看看我,我不是从前的小洵儿了,我已经···十八了,我长大了,是个男人了,不是你随口哄两句就能笑的没心没肺的孩子,我有心,会开心,也会难过,我需要被尊重,而不是像一个玩物一样被随意囚禁,也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更不是非要依附你才能生存的菟丝花,我不需要你的照顾,没有你,我也能活的很好,如今你喜爱的这张脸也没了,你能放过我吗···” 放过彼此吧,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做这么极端的事来逼迫一个人放过自己,而这个人还是他曾经那么喜欢过的人,原来心碎真的如话本子里写的,是裂开的,血肉模糊的疼···· “好···”顾时笙终是应了,他攥紧拳头沉声道“乔星策,送陛下回宫医治···” 乔星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忙上前去接萧洵。 然而萧洵却执拗的将匕首对着他,不许他靠近。 面对面前黑压压的人群,萧洵咬牙强撑着身体,在韩玉的搀扶下朝门外一步步的走去。 *** 颜故渊撑着伞站在雨中,看着那个威严的摄政王府的大门,府兵们将他拦在了外面,他只能在外面等着。 雷声隆隆作响,他不安的握紧了手中的雨伞。 就在他想离开之际,一群羽林卫急匆匆的驱来了马车。 不一会,他看见萧洵在韩玉的搀扶下从摄政王府的大门出来了,狼狈不堪。 轰隆隆,天空响雷炸起。 颜故渊惊愕的看着眼前熟悉的少年,他脸上的血早已将他胸前的衣襟染红了。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颜故渊的眼眶飞速的红了。 看到挚友,萧洵强装出来的坚强瞬间崩溃,“阿渊···” 那声音干哑的几乎要吞没在喉间一般··· 等他再醒来时,已经躺在了太辰宫的床上了,脸上的伤口也处理了,他迷迷糊糊的听见太医叹气的声音。 “陛下这刀下的狠,怕是要留下疤的!” “陛下从前最爱惜自己的容貌,绝不能留疤,麻烦太医想想办法。”说话的是颜故渊的声音。 萧洵只觉得头昏脑胀,四肢乏力,脸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太医无奈道:“下官尽力,韩公公,下官会每日过来给陛下换药,陛下染了风寒,身体···” 太医尴尬的咳了一声,后继续道:“陛下需要好好卧床休养几日,下官开了些滋补的药膳给陛下养着,烦请韩公公叮嘱陛下莫要再过度操劳。” 韩玉轻声应道:“奴才记下来。” 外间窸窸窣窣的一阵声响后,太医便离去了。 萧洵躺在床上,听着外面檐上雨滴落进水坑的滴答声闭目养神。 熟悉的脚步声停在他的床边。 “我知道你醒了。”颜故渊温和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 “你我相识十载,我比谁都了解你。”颜故渊的眼中多了几分落寞“当初你心悦他,我可以只远远的看着你幸福,不打扰你,如今····只要你愿意,我也可以带你离开他。” 见他闭着眼,泪水却从眼角滑落。 颜故渊拿着帕子替他擦了擦,叹息道:“你总是这样,何必什么事都自己忍着?你我是挚友,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连我你也不相信吗?就像当初沈家的事···我知道,你阻止我去沈家是在救我,你为什么就不愿相信我也能理解你?” 听到沈家的事,他开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的人。 颜故渊笑了笑道:“你以为能瞒得过我吗?” 萧洵别过脸,避开他的眼睛:“你怨我吗?” 颜故渊心疼的看着他,“一开始我确实是怨你的,我对你从无隐瞒,而你却瞒着我调查此事,你是信不过我,可养伤的时候也想明白了,你做的没错,你只是为自己母妃的死查明真相,下处置的人是先帝。沈家是待我好,可我不能要求你因为我就原谅害死你母妃的仇人。” 颜故渊顿了顿道:“我也知道是你救了汐颜···这就够了,过去的事便让他过去吧!现在你好好养伤,你看你又伤又病的,都瘦了一圈。” 颜故渊不敢提他的脸,只能心疼的拍了拍他的手:“你再好好睡会,醒了叫我,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 听到这般暖心的话,好似在雪夜独行时看到了篝火一般,好像从始至终真正关心他的人只有这个发小。 他的喉咙发紧的很,泪眼不受控制的从脸颊滑落。 看着萧洵没有答话,仿佛还没从那场情伤中缓过神来,颜故渊眼眸暗了暗,起身准备离开。 “阿渊···”萧洵叫住了他,他依然保持着面朝里的姿势,顿了许久才哑声道“我要见昱王···帮我。” “现在这种情况,他不会进宫见你的。” 昱王精明的很,这时候进宫无疑是将自己送进虎口。 “他会···信我···” 他看着萧洵那贴着绷带的脸,思索片刻后还是道:“好,待你好些了,我来安排。” 颜故渊刚出太辰宫出来,就在门口看到了靠在墙边垂头丧气的乔星策。 乔星策见颜故渊出来,他眼睛亮了亮,忙上前问道。 “陛下怎么样了?” 颜故渊本不想理会他,但看见对方眼中的明晃晃的担忧之色,还是没好气的道:“脸毁了,病了,得静养几日,你可以去回复你的主子了。” 颜故渊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颜大人!”乔星策突然拉住他的手腕。 颜故渊睨着他:“做什么?” 乔星策低落的叹了口气道:“颜大人,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觉得我是为了王爷说话,可是我还是要说,王爷他的做法是有些极端,可是却是一心为了陛下的。” 颜故渊忽而一笑:“你觉得我关心你家主子怎么想吗?他们俩一拍两散,未必不是好事。” 乔星策似乎没想到对方会是这样的想法。 “颜大人,你····” “你的听力那么强,我与摄政王第一次在藏书阁说的话想必你也都听见了,还用我多说吗?” 乔星策想起那日颜故渊的话:那便请王爷别负了他!如果有一日你负了他,别怪我横刀夺爱! 颜故渊看了看他身后墙边露出的一个衣角,语调高了几分:“即使没有他,我也能护住陛下,我不需要他做什么皇帝,我只要他平安快乐就好。” 那话像是说给什么人听的。 待颜故渊离开后,墙后的孟希言看着眼前满脸阴沉的人,几度欲言又止。 乔星策的脚步声靠近,顾时笙抬脚离开。 “王爷···”乔星策刚过来就见顾时笙离开了,看着对方倔强又落寞的背影,乔星策看了看一旁的孟希言。 孟希言拍了拍他的肩道:“这几日,陛下的安全交给你了,看紧些。” 第140章 守了多年的白菜让别人家的猪拱了 飞花馆内,一个小厮匆匆行至天雨雅间门口,轻轻敲了敲房门:“公子,有客到。” 房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个声音,小厮正犹豫要不要再敲敲门,就听里面传出一个慵懒的声音。 “嗯···谁?”君卿不耐烦的睁开眼就看到身旁躺着个面容姣好却衣衫不整的少年,他毫不留情的一脚将少年踹下床,仿佛只是丢掉一块抹布一般。 少年突然被踹下床,瞬间惊醒,立马忍着全身快要散架的酸痛感惶恐的跪在地上,他身上满是红痕和各种触目惊心的咬痕,少年回想起眼前这个男人昨夜的疯狂,现在仍然心有余悸,即使两个人伺候着,也经不起他这般玩命的折腾。 门外传来小厮小心翼翼声音:“颜家四公子,说是寻公子有急事!” “嗯?颜故渊?”君卿一双凤眸倏然睁开,想到颜故渊能找来这,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他身子一动,只觉得浑身疲累,昨夜饮了酒,又折腾的狠了,他现在只觉得浑身无力。 “主子。”一旁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另一个少年的手抚上他的胸膛,君卿嫌恶的瞪了他一眼,少年吓得一激灵,悻悻的退至床角跪着。 隔壁的天衣雅间内,颜故渊一袭青衣不染纤尘,慢条斯理的饮茶。 房门被倏然推开,浓重的酒味扑鼻而来。 他抬眸看向来人,眉心不自觉的蹙紧了。 君卿胸前衣襟大开,满是暧昧的印子,一身烙金紫袍穿的浪荡不堪,满脸的倦态,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 他拖沓的走到颜故渊对面,席地而坐,直接拿过了颜故渊手中的茶杯,灌了一口茶水,在颜故渊嫌弃又鄙夷的目光中,瞥了他一眼。 “怎么了?颜四!找我干嘛?” 颜故渊没眼看他,闻到对方身上杂乱的味道更是不愿跟他多待一刻。 “老师回来了,他没回君府?” 君卿单手托腮,半眯着那双魅惑的凤眸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原来是找二叔来了,二叔住在城外你不知道?” “老师住在城外,我怎么会知道?城外哪里?” 君卿疑惑的看着他:“你真不知道?” 颜故渊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不悦道:“你觉得我要是知道,还会来问你吗?” “也是啊!你俩小家伙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君卿转念一想“不对啊,禁军的人不是一直跟着二叔吗?你不知道这事···难不成···” 君卿突然兴奋起来:“小洵儿和顾二闹翻了?” “····” “好事呀!恭喜你啊!”君卿不怀好意的笑了起来“自家守了多年的白菜让别人家的猪拱了,心里不好受吧?” “·····”颜故渊瞪了他一眼“你就说老师在城外哪里?” “不告诉你!” “····”颜故渊站起身准备离开。 “急什么!”君卿慢悠悠的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你确定没别的事找我了?” 颜故渊的身形顿了顿,君卿取了一个新杯子,给他倒上茶水:“陪我聊聊天,把我聊高兴了,说不定能帮上忙呢?” “君家在城外总共就十几个庄子,一家家找,今日也能找到!” “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直接去找不就好了?”君卿轻蔑的冲他挑了挑眉。 颜故渊噎住了,他深吸一口气,又重新坐了回来。 君卿笑了笑,将手边的茶水推到他面前:“你那么聪明,这种事那需要来问我,只有小洵儿伤了病了你才会来找我,说吧,这次怎么了?” 颜故渊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这个放浪形骸的人,他虽不喜君卿,但君卿到底是了解他的。 “我知道你有一种药膏可以让伤口快速愈合不留疤的。” “原来是来讨药的!”君卿换了个姿势,背靠着桌延抿了口茶水,眼神暗了几分“这次又是谁伤的他?” 颜故渊沉默了一会,才沉声道:“他自己。” 君卿喝茶的手顿了顿,随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药有,不过,这次你准备用什么东西交换?上次你半夜拖我入宫,用试药七日来换,险些丢了一条命,这次呢?你想用什么来换?” 颜故渊也是没想到,当初君卿竟然用他试毒,让他疼了七日差点活活痛死过去,每一个挣扎的日夜都是他的噩梦··· “不如···用你最想知道的真相吧!” “什么?” “五皇子萧钰···” “啪!”青玉的茶杯在君卿的手中被捏碎,一双凤眸立马溢满了杀气。 颜故渊轻笑,知道这是踩着对方的痛点了,他慢悠悠的抿了口茶水···· “偷偷教洵儿游水的人是昱王,我只这一句话,至于怎么验证你自己慢慢想!” 君卿呼吸一滞,手中的碎片落在地上,他转过头看向颜故渊:“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概···是洵儿和他交好那段时间···” 君卿仔细想了想喃喃道:“那是···八年前···” “你自己慢慢想,先把药给我!”颜故渊伸出手。 君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快速的起身脚步虚浮的冲出了房门。 颜故渊愣愣的看了对方一阵风似的跑了,正想追去,一条白皙纤细的腿横在了门框上,拦住了他。 兰姐高高的拎着一个灰褐色的布袋,风情万种的媚笑着。 “颜大人,我家主子说了东西都在里面,四公子那么聪明想必能找到你想要的东西!” 兰姐说着便将那一袋瓶瓶罐罐的东西丢给了他,扭着婀娜的腰肢离开了。 日暮西亭内,阳光正好,萧宸拿着鱼食投喂着湖里的红鲤。 身后传来一阵嘈杂。 “君公子,您不能进去!” “君公子!” ··· 萧宸头疼的深吸一口气,刚扯起一个假笑,转头的一瞬间就见君卿那张阴沉的脸快速的扑了过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揽着他的腰摔了出去··· “扑通!”溅起一大片水花。 两人一起落了水,惊散了湖中的红鲤! 君卿拽着他往下沉去。 萧宸猛的呛了一口水,湖水涌进鼻腔,浓厚的窒息感让他本能的向上游去。 “哎呀!殿下!”花奴惊呼着忙指挥一旁的人捞人。 萧宸划拉出水面,叶岚最先反应过来,忙伸出手将浑身湿透的萧宸拉了出来。 第141章 青出于蓝 萧宸莫名其妙被弄进池子,他恼怒的抹了一把脸上的湖水,看到君卿也浑身湿漉漉的爬了上来。 便是湖水也浇不灭对方的怒火,他咬牙切齿一副就要上前掐死对方的样子。 “保护殿下!”花奴喊了一句,亭内瞬间出现一批训练有素的死士,叶岚挡在了萧宸面前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狼狈的人。 萧宸缓过神来,才明白自己露了馅,眼中有意一瞬的惊慌,然而只一瞬他又恢复了冷静。 “萧宸!”君卿浑身散发着逼人的怒气“是你!是你设计了萧钰是不是?” 花奴手忙脚乱的拿着帕子替他擦拭,萧宸一把推开花奴的手,勾起一笑:“看来萧洵还是告诉你了!” 君卿早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他怒吼道:“他是你哥!他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害他?你明知道他身体不好,那么怕冷,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湖里?定是你设计的!” 萧宸扑哧一声笑了:“是我,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从他要跟我抢太子之位开始,他就注定不能善终!” “可他并不想当太子!”君卿怒吼道“是庆御帝要立他为太子,你明明知道他无意于太子之位!” “那又如何,我就讨厌他,一副对谁都很好的样子,活的像个菩萨一般,明明就是个病秧子,自己的身体都管不好,还成天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我不过是早点帮他解脱罢了。”萧宸拧了一把衣衫上的水,语气淡然“君卿啊,你看看你,他一死,你就变了,哪里还是从前那个鲜衣怒马少年郎?” 那年,萧宸第一次见到君卿,他和萧钰一起去君府,有人从屋顶上掷下的小石子,他抬头就看到一个身穿紫袍的少年坐在墙头朝他笑眯眯的招手,少年仿佛周身笼了一层阳光,他看的出了神。 少年轻轻一跃,一个漂亮的翻身落在他面前,亲昵的揽住了一旁的萧钰的肩笑问道:“钰儿,这谁呀?” ···· 萧宸身上的衣袍浸了水,不停的滴水,他索性退下外面的袍子丢在一旁。 他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的笑意:“君卿啊,你太让我失望了,本以为你能让我保持一段时间的兴趣,没想到只是死了个萧钰你就彻底堕落了,没意思!” 君卿的拳头握的咯咯响,下一刻就挥拳过去,叶岚上前阻拦,死士们纷纷拔刀加入。 君卿没带刀,被一群死士缠住,越来越多的侍卫涌来,夜晚放纵过度,再加上怒意上头,完全没了章法,只一味的用强劲。 即使落不了下风,也占不了好处,对方有战术的车轮战下来,他已经体力透支了。 “住手!”还是萧宸先喊了停。 君卿依然怒气未消,怒视着他:“你竟然用我的人训练了一批新的死士!” 萧宸嗤笑一声:“你说云蝎阁和暗香阁啊?你是很有天赋,可惜我更擅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怎么样?这些人比起你的人如何?” 君卿不得不承认,这些年他对手上的这些杀手阁不管不顾,倒是真让萧宸钻了大空子,如今想杀他还真没那么容易。 “今日闹也闹够了,这些年你也没少帮我,等我登基了再好好谢你!”萧宸面上带着轻蔑的笑意。 君卿冷哼一声:“怕你没这个命!” “真可惜,我天生就是那个位子的主人!便是你也改变不了!” 君卿愤恨的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太辰宫内。 颜故渊坐在萧洵对面,小心翼翼的给他拆了绷带,那道发紫发黑的伤口赫然眼前,他小心的取了膏药。 “这药抹上后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嗯···”萧洵安静的坐着任他上药,乳白色的药膏沾上伤口时传来刺痛感让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疼吗?”颜故渊轻轻的给他吹了吹。 “无事!”萧洵垂眸却看到颜故渊手背上的伤口“你受伤了?” 颜故渊顿了顿,浅浅一笑:“没事,一点小伤。” 萧洵却看到那伤口明显是上了药的,他的第一反应是颜故渊自己伤的。 “阿渊!” “嗯···”颜故渊还在仔仔细细的给他上药。 萧洵有些愧疚道:“你不必如此的。” 颜故渊给他上完药后,毫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没事,用在你脸上的,不敢大意,总得先试试效果。” 萧洵心口被烫了一下。 须臾,他苦笑道:“抱歉,这些年,我总是给你惹麻烦。” “别说傻话!”颜故渊收起药膏“那不是你的错,你我是知己,这些是我该做的。” “可我欠你的多了···”萧洵落寞的垂下长睫。 颜故渊的手顿了顿,他安慰道:“别说这些了,先把身体养好,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颜故渊从太辰宫里出来时,正好碰上了拿着药膏的乔星策。 乔星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颜大人···” 看到对方正看着他手中的药膏,乔星策忙解释道:“这是我们军营里一个很厉害的军医研制的膏药,王爷让人八百里加急从····” “陛下已经上过药了!”颜故渊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哦···这样啊···”乔星策有些失落的垂着脑袋,局促的捏着手中的药。 颜故渊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交给韩玉吧!” “好···”乔星策声音低低的。 颜故渊有些懵的看着眼前这个情绪低落的大男孩,明明是萧洵和顾时笙闹掰,可对方却好似自己失恋了一般,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对于他的反常,颜故渊也没兴趣过问,只是径直绕过他离开。 “颜大人···”乔星策叫住了他。 颜故渊回头看他等着看他要说些什么。 乔星策揶揄了半天才道:“王爷和陛下的事,你能别掺合吗?” 还未等颜故渊反驳,他忙继续道:“我知道,我没资格讲这些,也不合时宜,只是觉得挺可惜的,他们是相互倾心的,其中有些误会没有说开罢了···” “你管这叫误会?”颜故渊好笑道“这叫侮辱,我不想与你过多解释,一个人如果不懂得如何尊重自己的爱人,他就没有这个资格拥有。” 乔星策欲言又止,颜故渊并不知道萧洵母妃的事,若只是他们二人的问题便罢了,可中间还隔着萧洵的母妃,更是二人难以跨越的鸿沟。 乔星策叹气道:“罢了···颜大人只当我没说过吧!” 他转身朝太辰宫走去,颜故渊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这人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对方在意什么。 第142章 六哥哥 摄政王府的书房内。 顾时笙一个人坐在书房内,单手撑着脑袋,眼睛无神的看着桌上的平安扣和赤玉佛珠。 三司六部突然撤了六个长官,他忙着找萧睿,还要空出手来处理政务,忙的不可开交。 这几日萧洵一直称病不朝,他几日没见着人,心中的烦躁与日俱增。 庭院里的刘婶看了一眼门内那抹孤单落寞的身影,心疼的叹了气:“都怪我,把小殿下弄丢了···” 一想到萧睿,她更加内疚伤心,抹了掉下的眼泪:“也不知道小殿下怎么样了?有没有伤着饿着,谁那么狠心竟切了他的指头···” 想到这她心如刀割,眼泪更是不停往下掉。 “唉···”张伯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别再自责了,各位兄弟都在外面找着,相信他们很快就能找到小殿下了。” “你看这么大的王府,没了小殿下,可太冷清了。” 张伯给她递了帕子,轻声安慰道:“好了,别难过了,王爷已经几日都没怎么用饭了,你去给他煮点面吧。” 刘婶这才含泪点了点头,下去了。 孟希言一进院子就见刘婶抹着泪出去了,他疑惑的看了看张伯。 张伯低声道:“还在为小殿下伤心着呢!” 孟希言点了点头,这才进了书房。 “王爷····”孟希言一进书房就见顾时笙魂不守舍的模样。 “什么事?”顾时笙收回神思,随手将桌上的同心玉和佛珠收了起来。 “禁军的人来通知,君山刚刚回城了,去了公主府!” 顾时笙毫不犹豫的站起身就要去公主府。 “王爷!”孟希言连忙补充道“陛下让人传了昱王入宫,这会估计已经见上了。” 初秋的御花园依然繁花似锦,湖畔的成荫的柳树低垂着柳枝摇曳。 小太监领着萧宸来了御花园,就见萧洵面湖而坐,他安静的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萧宸走到他身旁,与他并排负手而立。 萧洵哑声道:“你来了。” “陛下,寻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萧宸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萧洵抬头看着一旁的柳树道:“六哥可还记得这棵树?” 萧宸忆起往昔,眼神柔和了许多,他点了点头道:“陛下幼时曾爬到树上却因太高不敢下来。” 萧宸在他的印象中一直都是温和友善的哥哥,虽然萧洵总觉得他的笑不达眼底,总让人觉得他的笑是没有温度的。 庆御帝妃嫔多,争宠的厉害,又多是舞姬宫女或者民间女子,只因着面容姣好被纳入后宫,没有什么见识,只知道拈酸吃醋,以至于每个皇子之间也都明争暗斗的厉害,兄弟感情稀薄,见了面大家也没什么好脸色,倒是萧宸一直都是面带微笑,让人看不透···· 萧洵说起往事:“从前孝恭皇后喜欢柳树,嘉兴帝便在湖边种了成排的柳树,一到夏天,密密麻麻的柳条便像帘子一样垂着,朕幼时调皮,又爱上蹿下跳,几个人都看不住,夏日的知了叫个不停,朕就寻着声音爬上树去抓,待到爬到高处抓着知了后,想下去时却发现离地面竟高的吓人,抱着树干迟迟不敢动,偏生天热,没人经过,求救无门,朕便抱着树干硬生生的在树上待了一个时辰,热的浑身大汗···” 当时的萧宸已经封了昱王,他循例入宫给庆御帝请安,经过御花园时,就见一个小身影抱在树上。 “九弟,你在树上干嘛?”萧宸站在树下用扇子挡着光线仰着头看他。 “六哥···”萧洵的嗓子都哑了,他颤声道“我···我下不去了,太高了,我怕。” 萧宸笑了笑张开手臂道:“别怕,你慢慢的爬下来,我在下面接着你。” 萧洵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舞,便壮着胆子开始慢慢的往下爬,他的手心和身上都出了汗,在树上待的久了,手脚失了力,他一点点往下挪,待爬到一半的时候,那手就跟抹了油一样抓不住树干,整个人摔了下去。 他本以为会摔的很惨,却跌入一个怀抱,两个人一起摔在了草坪上,萧宸真的接住了他,还给他做了垫底,明明自己硌着地上的石头了却还安慰他:“你看,我说会接住你的,没摔疼吧。” 当时,他觉得这个哥哥很好,跟其他兄弟不一样··· 后来,每每到了他入宫请安的时候,萧洵就会早早的等在宫门口,远远的看见他就冲他招手。 “六哥哥!我在这!” 萧宸也冲他笑,任由萧洵去牵他的手。 萧洵便同他一起去给父皇请安,再去皇后宫中蹭点点心,偶尔他从君府听课回宫也会拐去他的昱王府看他,大概是难得的有一个兄弟愿意同他亲近,他便格外喜欢这位皇兄··· 后来他被人推入水中险些溺死,萧宸便偷偷教他游水,他也会赖在昱王府蹭饭,长身体时他总犯困,吃着饭就昏昏欲睡,醒来时就见自己躺在萧宸的床上,而一旁的萧宸总会给他扇着风··· 那一年,大概是他和这个六哥关系最好的时候。 然而有一日,榆妃入宫给皇后请安,萧宸便进宫陪同。 萧洵同他一起回了榆妃道观,萧宸和榆妃聊着天,他却不知何时睡着了。 当他昏昏沉沉醒来时,却发现萧宸不在,隐约听到榆妃训斥他的声音。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天天带个孩子在身边?你父亲怎么也是大黎的神明太子,他拼了一条命守下的江山就要让给旁人了!” 那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萧宸不是他父皇的孩子,也明白了为什么每次萧宸去请安,庆御帝都神情复杂,也明白了为什么榆妃光有头衔却久居宫外···· 萧宸看了一眼太师椅上的人,冷了声调:“我说过,我教你游水的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萧洵心下一紧,无辜的看着他:“我没有···” 萧宸看着他脸上的伤口,俯下身,拇指轻抚了一下那伤口,萧洵疼的倒抽一口冷气,却也没有避开他的手。 萧宸嗅了嗅拇指上的淡淡的清香,嘴角勾起一笑:“霜花玉露膏,君卿给的。” “是···”萧洵心中疑惑,难不成是颜故渊告诉君卿的?可他从未跟颜故渊说过此事,颜故渊竟然知道··· 萧宸冷笑一声,搓开了拇指上沾上的膏药:“无所谓了,反正我早就腻了他,没挑战性,不好玩。” 萧洵没想到萧宸会说出这样的话。 “父皇已经不在了,姜家失势,五哥的死自然没人再深究。” 萧洵有些心寒,他从小就知道五哥六哥感情最好,同行,同寝,同窗,是众兄弟中唯一两个亦兄亦友的,便是这样的人,只要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他也能痛下杀手··· 第143章 丢失的记忆 萧洵拿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递给他。 萧宸斜睨了一眼他递来的圣旨:“什么东西?” “你最想要的,让位诏书,你拿去,把睿儿还我!” 萧宸眼底有过一丝惊讶,却没有伸手去接。 “让位诏书?哈哈哈····”萧宸忽而笑了“薛琪没告诉你想要萧睿得用顾时笙的人头来换吗?” 萧洵的手僵在半空,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朕···朕杀不了他。” 萧宸按下诏书,俯下身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唇瓣,轻声问:“是杀不了,还是···舍不得?” “杀不了!”萧洵避开他的手,他很不习惯萧宸这个样子,让他莫名的心慌。 萧宸笑了笑:“我的傻洵儿,你现在虽然破了相,但只要你想,这世上哪个男人逃得过你的手心,你往那一站,便是焦点,谁不为你倾心?” “你太看得起我了,若我没猜错,安嬷嬷的家人是你抓的,你让她入宫告诉我顾时笙与我母妃的事,你必然知道我和他已经闹翻了,现在我更杀不了他。” 萧宸一点也不惊讶,他捏着萧洵的下颌望进他的眼睛,轻声细语道:“不!你可以,只要你想,每个人都有弱点,而他的弱点你最是清楚,男人在床上动情时便是他将致命之处暴露之时,只要你抓住了机会····” 萧洵愤怒的拍开他的手:“萧宸,你疯了!你把我当什么?为什么又非要杀他,只要你当了皇帝不就好了吗?” 萧宸也不恼,依旧一副温柔假笑:“我就是想他死,因为只有他死了才没有人干涉我做什么。” 他说的那般云淡风轻,根本不像是在讨论一个人的生死。 “他是摄政王,你若想乱政他必然不会同意,你好好当这个皇帝便是了,你只要忍几年,他迟早是要退回北梁的,并不妨碍你···” “当然妨碍,而且一定会。” 萧宸笃定的语气,让萧洵猜不透他想做些什么。 “你杀了他便是得罪了北梁,于你有何好处?” “杀他的人是你啊,得罪北梁的人怎么会是我?” 萧洵心头一颤,转而瞪着他:“到时候你再把我交出去,你打算的真好!” 萧宸笑了:“都是兄弟,我怎么忍心把你交给别人杀?我会替北梁处置了你!” 萧洵拽着手中的圣旨,垂眸道:“我真的···杀不了他,我可以想办法让他回北梁,不会妨碍你,皇位给你,你把睿儿还我!” 萧宸却转而不紧不慢道:“那草戒指编的不错,只是你是不是忘了,那都是我亲自教你的。” 萧洵想起那年秋天,萧宸环抱着他在御花园里耐心的教着他编狗尾巴草··· 从前那般温柔的一个人,竟不知何时变的那般心狠手辣,抑或温柔从来都只是表象而已··· “说起来,睿儿长得挺像小时候的你,只是你小时候更加瘦小一些,不过,饿了这些时日应该更像了。”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萧洵急了,他一把拉住萧宸的衣袖,带着几分哀求的语气,“六哥!他还小,你别伤害他,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好不好?” 萧宸微微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道:“你啊,先把这张脸治好,或许我高兴了就好好考虑一下!” 萧宸说罢便扯回自己的衣衫。 “六哥!”萧洵腾地站了起来,追出去几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萧宸眸光微黯,语气也沉了几分,“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就好好想想!” 看着萧宸离开的背影,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杂乱的画面,却似乎笼着一层薄雾一般,隐约是个青绿色的床帐,竟莫名的熟悉,像是某个夏日午睡醒来后头痛欲裂时看到的场景··· 他仔细回想,却感觉头脑像是被撕扯开一般疼。 在他头疼的倾倒之际,一只手扶住了他的腰身。 萧洵缓了缓神,站稳后,才看到腰上的那只手,他下意识的看向那人,是顾时笙!只一瞬,还未等萧洵开口,对方已经松开了他。 萧洵只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抬脚离开。 看到萧洵脸上的伤口,顾时笙的心头像是扎了一根刺一般,萧洵不理他,他也不敢先开口,直到对方走远了,他才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心,好像还残留着萧洵的余温,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可以这般想念一个人,满脑子都是少年的脸,高兴的,生气的,绝望的··· 这几日仿佛过了几年一般漫长··· “王爷···”乔星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旁,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叹气道“陛下写了让位诏书,昱王没接,陛下这段时间都不让靠近,隔得太远,我也没听清都谈了什么。” 顾时笙看了一眼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只道:“你跟着颜故渊,别让人发现!” “啊?现在吗?”乔星策有些茫然。 顾时笙瞪了他一眼,乔星策也不敢再问,悻悻的离开了。 *** 萧宸一路慢悠悠出了宫门,上了等在宫门口的马车。 待马车走远后,颜故渊才从一旁的石柱后现身。 他身边的羽林卫道:“颜大人,按您的吩咐已经在石板路上撒了特制的磷粉,属下看着昱王进去时踩中了,不管他去哪,只要天一暗,都能看得见,我们的人都已经在各处做好准备了。” “嗯!你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的事交给我!”颜故渊说完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再过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他准备跟上去。 “颜大人!”那羽林卫叫住他,担忧的问道“余大人负伤行动不便,您真的不要兄弟们跟您一起去吗?” “人多反而容易被发现,我走了!”颜故渊说罢便跟去了。 颜故渊一路跟着那辆豪华的马车,经过闹市,经过僻静小巷子。 巷子路窄,与一朴素的马车交汇之时,稍有停顿,待马车过后,颜故渊正想追上昱王府的马车,却恍然察觉不对,他回头看了一眼刚刚与之交汇的马车,短暂的思索后果断的去跟了刚刚那辆不起眼的马车。 那马车兜兜转转,最终在飞花馆门口停下。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斗篷的男子,进了飞花馆,车夫赶着马车离开了。 飞花馆内,两个小倌热情的迎着斗篷男子上了楼。 第144章 游戏输了,要付出代价 天色渐暗,暮色渐渐笼罩了繁华的京城,万家灯火通明。 百家湖游船画舫歌舞升平。 末微楼自从苍月的事之后便没了往日的繁华,只点了几盏昏黄的灯。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门前,车夫搬来马蹬,萧宸弯腰出了马车,抬头看了一眼那黑黢黢的楼顶,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红漆的大门被他推开,立刻有人提了灯迎了上去。 “殿下小心脚下。”小厮小心翼翼的在前面引路。 萧宸从容的走着,随口问道:“这几日他怎么样?” 小厮笑道:“殿下放心,小公子这段时间没再闹了,也不跑了。” 萧宸不屑的轻笑一声:“看来也就这点本事了!” 小厮将他领到三楼门口,便拿出钥匙开锁。 房门推开时,黑暗中隐约有铁链扯动的声音,那人像是受了惊一般迅速钻进被窝。 萧宸走了进去,在桌前坐下,戏谑道:“躲什么?出来!” 黑暗中,被子下的人明显颤了一下。 萧宸有些不耐烦的走过去,准备将人提出来! “你们是谁?干什么?啊~”刚刚的小厮被人一脚踹进了门。 萧宸睨了一眼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小厮,似乎一点不惊讶。 颜故渊跨进了房内,不紧不慢的点了房内的蜡烛,诺大的房间瞬间明亮了起来。 外面的羽林卫举着火把迅速包围了房间。 “颜大人!”萧宸轻挑眉尾“跟了一路,难为你了。” 颜故渊冷眼睨着他:“昱王这游戏也该结束了,大人的事何苦牵连孩子?小殿下那么小怕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萧宸嗤笑一声:“所以今日陛下让位是假,骗本王入宫,诱本王来看人是真?” “诏书是真的!”萧洵走进房内,冷冷的看着他“那本就是你的位子,朕从未想过要与你争,若非当初形势逼人,这个位子也不会轮到朕头上,可你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不惜残害手足,朕不得不算计。” 萧洵不紧不慢道:“看来洵儿是长大了,也学会算计人了。” “跟你比起来差的远了。”萧洵眼眸暗了几分“今日你我谈了那么多,你之所以有资本要挟朕,不过是仗着你手中有睿儿,你必得来看看人是否活着。” 萧宸饶有兴趣的看着他,蓦然笑出声来:“洵儿啊,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让我越想看你痛哭流涕哀求我的模样?” 萧洵的脸色僵了僵,他瞪了萧宸一眼:“怕是你没这个机会了!” “是吗?”萧宸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记住,话别说太满!” “丁零···”铁链扯动的声音,萧洵看到他身后床上的鼓起的被子。 萧宸大大方方的往旁边退了一步,给他让开一条路。 “睿儿!”萧洵忙冲了过去,被子下的人似乎在瑟瑟发抖,他心疼的皱起眉,轻轻摸了摸隆起的被子安慰道“睿儿别怕,九哥来救你了!” 他小心的掀开被子,却对上一双陌生又恐惧的眼睛。 “你···你是···”萧洵怔在原地,这个人是柳明泽?!他猛地掀开被子,就见隐隐烛光下赫然是未着寸缕的柳明泽,他身上满是各种伤痕,有鞭痕有烙印的烫伤,还有一些明显淡了许多的青紫色···· “怎么是你?”萧洵发了疯一般拽着柳明泽的肩“睿儿呢?朕的睿儿呢?” 颜故渊也傻眼了,竟然不是萧睿?! “陛···陛下”柳明泽一把抓住萧洵的手,哆哆嗦嗦开口“救我···求您···救救草民···好可怕,这个人好可怕,他要弄死我。” 萧洵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向那个笑的一脸温和的男人,他挣开柳明泽的手冲过去,一把抓住萧宸,他死死的抓着萧宸的手臂质问道:“萧宸,睿儿呢?睿儿不在这,你把睿儿弄哪去了?” 萧宸却云淡风轻道:“陛下真会开玩笑,陛下与十三弟一母同胞,你都不知道他在哪,臣怎么会知道?” 萧洵心里的不安简直要将他逼疯了。 萧宸附耳在他耳畔,柔声细语道:“洵儿不是喜欢玩这样的小把戏吗?六哥可以陪你一直玩下去!不过游戏输了,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十三弟的什么部位···” 萧洵惊恐的看着他,他不明白萧宸怎么能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不···不要!你别伤害他!”萧洵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臂,几乎要将手指抠进他的肉里。 “找到了!小殿下在这里!”有人在外面喊了一声,萧洵心中再次燃起希望,他松开萧宸冲了出去。 几个羽林卫聚在门外却谁也不敢进去,低垂着脑袋,他们偷偷的看了一眼萧洵。 这是什么表情?萧洵心瞬间被提了起来,羽林卫门让开一条道,萧洵站在门口看着漆黑的房间内一个小小的身躯安静的趴在地上。 借着跳跃的火光,他清晰的看到那个小身影是一团被烧焦的人体,屋内还飘出阵阵尸体的烧焦的臭味,恐惧如洪水猛兽瞬间吞没了他的理智,他瘫倒在地上,闻到那股焦味,他腹中一阵翻滚,他努力控制住那股恶心味,连滚带爬的爬到那个小身躯旁,一枚草戒指正静静的躺在身体不远处。 萧洵颤抖的捡起那枚草戒指,握在掌心。 睿儿软萌的声音犹在耳畔。 “九哥九哥!等睿儿长大了要用天下最好吃的糖做一个糖屋!” “为什么是糖屋啊?” “因为九哥爱吃糖!这样九哥想吃糖了,随时都能吃上!” “小傻瓜!” “九哥!” “九哥~” “九哥~九哥你理理睿儿嘛!” “你好吵哦!九哥要看书!” “九哥坏蛋!九哥不爱睿儿了!” “唉···受不了你,过来吧!抱着你看总行了吧?” “嘻嘻,九哥最好了!” ···· 睿儿总爱粘着他,他会甜甜的唤他九哥,会在他怀里撒娇,会偷偷将好吃的藏起来留给他吃··· 那软糯的小家伙抱起来软乎乎的,他仿佛才刚刚抱过他的睿儿,怀中还残留着睿儿的体温··· “啊啊啊啊啊····”萧洵抱住那个小身躯,失控的痛哭。 “萧宸!!”萧洵红了眼,如同一只炸了毛的猫,他腾地站起身,随手取了一个羽林卫的刀冲向萧宸。 萧宸看着眼前气红了眼的萧洵丝毫不将对方这点威胁放在眼里,他轻松的掐住了萧洵提刀的手腕。 “朕要杀了你!”萧洵发狂似的挣开他的钳制,挥刀砍向萧宸。 萧宸有些意外,这小家伙发起狂力气倒是挺大。 “哐!”萧洵手中的刀飞了出去,巨大的惯性让他猛地后退了几步,颜故渊眼疾手快一手接住了萧洵,一手接刀,挡住了对方横空劈下的一击。 兵器交碰的声音,两方迅速拉开距离。 颜故渊强接对方那一击,此时手臂早已被震的发麻,他看清黑暗中的那人,执一把鬼头刀,在暗夜中犹如一个鬼魅一般守在萧宸身旁,与此同时,他还察觉到四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门外的羽林卫接连发出惨叫声,和身体落地的声音。 萧宸抬手阻止了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带着怒意的眸子扫过叶岚,沉声呵斥:“谁给你的胆子敢对他动手?” 叶岚挨了训,默默低下头,退至暗处。 第145章 "礼物" 萧洵缓过神来,不顾一切的要扑过去同他拼命,被颜故渊紧紧的环住了腰。 “陛下!”颜故渊沉声道“别冲动,四周都是他的人!我们不是他的对手!” 萧洵满脸泪痕,怒瞪着萧宸吼道:“朕不怕!有本事你连朕一块杀了!反正也不差朕这条命!” 萧宸面带微笑,仿佛很喜欢看对方这般恨不得杀了自己的模样。 “陛下哪里话,你我是兄弟,我怎么会对你下手?” “你少恶心朕了,你杀了睿儿,就算跟你同归于尽,朕也要你死!”萧洵挣开了颜故渊的手。 “陛下···”颜故渊拉住他的手,却突然听到四周传来一阵骚乱和人体掉落的声音。 萧宸警惕的听着四周的声音,确认是自己的人正在遭受高手攻击,他的脸色有些难看,眸光幽暗。 楼下传来一个沉稳的脚步声,那脚步声似乎进了隔壁的小房间。 房内剑拔弩张的气势瞬间就熄了,都在听着那人的动静。 顾时笙蹲下身,细细检查了一番那具尸体,又掰开尸体的嘴,将手指伸了进去,细细的摸索了一番,才拿着帕子擦了手,起身来到他们所在的房间。 顾时笙半倚着门框,睨着萧宸冷冷地道:“昱王这样做有意思吗?用一具假的尸体把人激成这样。” 什么?假的?!萧洵猛然晃过神来,心底陡然升起一丝希望。 “做错事总要受点惩罚。”萧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只要能让陛下长点记性!” “你!”萧洵眼眸亮了亮,他看了看萧宸又看了看顾时笙“你怎么知道那不是睿儿?” 顾时笙看了一眼萧洵道:“睿儿右侧的牙蛀了两颗,疼的厉害,我亲自拔的,那具尸体虽然身量与睿儿差不多,可一口的牙齿却好的很,膝盖处有茧,想来是常跪在街边乞讨的乞儿。” 萧洵听到顾时笙的话,他这才想起旭黎刚回京那日,他亲眼看到顾时笙给睿儿拔了两颗蛀牙,看到那草戒指他瞬间就崩溃了,竟也没有检查尸体是不是睿儿··· 紧绷的情绪瞬间瓦解,过度的大悲大喜让他双腿发软,颜故渊扶住了他的手,却感觉他的手还在明显的颤抖。 “还是摄政王心细啊!”萧宸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萧洵。 “本王猜你不敢杀睿儿,他可是你的护身符,他若死了,本王立刻就能要了你的命!” 萧宸无所忌惮道:“可本王要是死了,他也活不成。” 顾时笙眯着一双冷眸,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野狼随时准备结果了眼前的龇牙咧嘴的猎物一般。 许久,他才吐出一句:“你走吧!” 叶岚拎起床上的柳明泽,铁链碰撞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柳明泽慌忙求助的看向顾时笙:“王爷,王爷···救救我!” 顾时笙却始终连个正眼也没有给他。 他浑身赤着,被叶岚粗鲁的从床上扯了下来,浑身的伤痕触目惊心,他被人像牲畜一般拉扯着脖子上的链子。 萧洵看着对方的模样,仿佛看到了自己落在萧宸手中的下场。 “别看!”颜故渊捂住萧洵的眼将他轻揽进自己的怀中,他知道萧宸这是故意警告萧洵的,柳明泽与萧洵长的有几分神似,他却将人折磨成这幅模样··· 顾时笙看到两人的亲近的举动,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怒意。 萧洵挣开颜故渊的怀抱,毫不示弱的瞪着萧宸。 “王爷!求你了!”柳明泽几乎要哭出来了,他甚至连看都不敢看萧宸,顾时笙便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顾时笙冷冷的睨着眼前的萧宸。 萧宸轻嗤一声:“叶岚,放下吧!便当是给陛下留个‘礼物’陛下不妨好好想想该怎么做!” 萧洵攥紧拳头,只能看他大摇大摆的从自己身边走过。 柳明泽听着对方下楼的脚步声,这才如获新生一般松了一口气。 颜故渊轻声道:“陛下,回宫吧!” 顾时笙看着眼眶红红的人,正想开口送他回去。 萧洵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迈步跟颜故渊走了,门外残余的羽林卫忙跟上他们。 见人都走了,柳明泽才发觉自己没有穿衣服,他正欲遮掩,一件袍子被丢在了他的头上,等他扯下头上的袍子,顾时笙已经离开,他看着手中的袍子,如获珍宝般紧紧的将袍子搂在怀中啜泣着··· 末微楼下满地的黑衣人横七竖八的躺着,乔星策和孟希言处理完黑衣人便从屋顶翻了下来,擦拭着剑上的血渍。 湖畔的杨柳树下,旭黎和君山隐在暗影中,看着萧宸全身而退,离开时对方似乎发觉了湖畔的二人,还不忘对着二人的方向微笑颔首。 不稍一会萧洵和颜故渊也出来了,一行人匆匆离开。 旭黎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孩子真是够闹腾的。” 君山眸光微沉,他叹气:“昱王到底是狠毒了些。” “一个君王,这点狠毒不算什么。”旭黎说“父皇当初也是为了皇位屠尽了兄弟姐妹,他抓萧睿不过是为了保命,顾二跟我约定,一个月内他能向我证明洵儿比他更适合当这天下之主,再有几日就到约定时间了。” 顾时笙正巧从末微楼内出来,冲着二人的方向微微颔首后才离开。 旭黎轻笑道:“顾二的性子大概就那倔劲像他爹了!” 君山神情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前几日,卿儿告诉我,萧钰的死与他有关,若是他坐上那个位子,先帝的子嗣怕是难留了。” 旭黎眉心微蹙,半响后才道:“只要对他没有威胁,也并非要斩尽杀绝,到底都是萧家血脉,我自会保全他们。” 君山垂眸思索一番道:“公主可有想过,也许洵儿更合适?至少他不会过度杀戮!” 旭黎摇了摇头:“他不行,他能做到的宸儿也都能做到,可宸儿能做的,他却做不到!就像是今日这种情况,他便舍不下那孩子,换了宸儿,情况便大不一样!成大事必有牺牲,一旦他被人抓着弱点就只能任人发落,君王必无情,情是一把刀,不是伤人便是伤己。” “我明白公主的意思,这也是洵儿最致命的弱点。可当帝王当真要这般绝情吗?治理天下容易,可爱民如子却不是每个帝王都能做到的。” 旭黎侧头看他,昏黄的灯火印在她脸上,她笑了笑道:“怎么?你动摇了?” 君山摇了摇头,眼底的悲伤涌现,“只是觉得在宸儿这孩子的身上找不到一点他的影子。” 旭黎眼神柔和了些,甚至有些心疼眼前这个清瘦的男人,从前也是那般清秀干净的少年,如今倒是多了不少沧桑。 “你真打算苦着自己一辈子吗?” 君山自嘲般笑了笑道:“人生过半,苦也好乐也罢,一辈子太长,也许某一天就想通了。” 旭黎叹了口气,似替他惋惜,她拍了拍他的肩道:“小山啊,人这一生只有这一次机会,前世不记,来世未知,何不过好当下?” 她说罢便抬脚离开。 “那公主呢?可有好好过自己的人生?”君山突然开口,他的脸一半都笼在暗影中。 旭黎停住脚步。 湖上的画舫正唱着:重过阊门万事非,同来何事不同归?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歌女动情哀婉的歌声,仿佛触动了两人心底的那根弦。 旭黎依旧挺直着背板,眼底的悲伤却难以掩饰,她站了片刻,似在听歌又似在想什么人,最后只是自嘲的笑了笑便离开了···· 第146章 送你下地狱 马车内,萧洵看着手中的草戒指,经过这么一闹,他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至少他的睿儿还活着。 颜故渊安慰道:“没事的,我们再想办法。” “他要我杀了摄政王才肯放过睿儿···”萧洵突然开口。 “在意料之中。”颜故渊说“如今他借着君卿手下的紫云楼和飞花馆掌握了众臣的命脉,便是掌控了朝堂,而军权方面,能与旭黎和君家匹敌的只有北梁,摄政王如今还是站在你这边的,若没了他,你便是自断臂膀,任人宰割,昱王自然是想要你杀了他,这样他才能稳坐龙椅。” 萧洵神色晦暗,他哑声道:“可我总觉得他目的不止皇位,他想要报复我。” “报复你?”颜故渊问“何出此言?” 萧洵摇了摇头:“不知道,总感觉我遗漏了什么,可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哪里得罪了他···” 颜故渊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安慰道:“我们相识这么久,你与他关系好的时间也不长,而且那时候你还小,能得罪他什么?别胡思乱想了。” 萧洵看向颜故渊,却明显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闪躲,虽只是一瞬,但直觉告诉他,颜故渊知道些什么。 “阿渊,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怎么会,你我之间没有虚言。”颜故渊轻轻捋开他额前的碎发“你要相信,我不会害你。”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可是····” “吁~”马车突然被勒停了,外面响起羽林卫的声音“陛下,颜大人,前面有个人。” 颜故渊拍了拍他的手道:“别乱想,我出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萧洵先一步走了出去。 乔星策已经策马走到前方,漆黑的街道上一个身穿淡紫色斗篷的人站在马路中间。 “你是什么人。”有羽林卫拿着火把走近了些。 那人蒙着面,萧洵却一眼认出了那双眼睛。 “是你?”颜故渊走上前去拨开了羽林卫手中的火把,似乎有意不让人看清对方的容貌,与他走远了一些,确定旁人听不见了才问道:“找我有事?” 那人将一个东西交给他,又倾身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便离开了,没入暗夜中。 萧洵见颜故渊回来时脸色不太好,二人进了马车。 “那人是容九吧?”萧洵问道“你跟他很熟?” “熟?算不上,合作罢了。”颜故渊似有所虑。 \\\"你信他?\\\" 颜故渊摇了摇头。 萧洵想到那天在飞花馆便是那个容九帮了他··· “他说了什么?” 颜故渊深深的看了一眼萧洵:“君卿要杀萧宸!” “什么时候?” “现在!” 萧洵瞳孔骤缩,还未等他开口,颜故渊就道:“我知道,小殿下未找到,他不能死。” “那你觉得他能打得过萧宸身边那个叶岚吗?” “叶岚是个高手,估计能跟乔星策打成平手,而君卿的功夫绝不低于叶岚!” 两人陷入沉默。 “不行,还得找人去救场!”萧洵准备出去。 “陛下去哪?”颜故渊拉住他的手。 “找禁军过去,三司长官如今停了职,怕是镇不住场子,禁军守护皇城的安全,他们去最合适!” 颜故渊笑了笑,掀开车帘,就见乔星策立刻坐直了身子,道:“乔统领都听到了?麻烦跑一趟吧!” 乔星策略显尴尬的清了清嗓子道:“我没偷听啊!我天生听力好!” 说着便拍马离开了。 *** 马车在昱王府的门口停下,叶岚搬来马蹬,正欲放下就见萧宸已经跳下了车,眼神阴鸷的瞥了他一眼。 叶岚心里不安起来,一般萧宸这般举动便是动了怒的。 他放下马蹬,低着头走到了萧宸的面前。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叶岚脸上。 叶岚挨了打,大气不敢出,却有些庆幸对方只是打了他一巴掌,低声道:“属下知错!再无下次!” 萧宸冷哼一声便抬脚朝昱王府走去。 “啪啪啪!”身后的屋顶上传来几声鼓掌声。 叶岚警惕的抽出鬼头刀戒备起来。 昏暗的月光下隐约能看清是君卿的身形,他嘴里叼着一根牙签戏谑道:“今晚可真是精彩啊!萧宸!” “君卿?”萧宸挑眉“怎么?戏看得劲了?” 君卿翻身跃下,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落下,雁翎刀随意的搭在肩头,他吐掉了口中的牙签。 “差点意思,看你没被劈死,有点遗憾。\\\" \\\"君卿,真是狠心啊,好歹好了这些年,你就不盼着点我好么?\\\"他说的那般轻松,好似在调笑。 \\\"哼!少扯这些屁话!\\\"君卿脸色冷了下来\\\"现在空了,咱们的账也该好好算算了!” 萧宸面上没有一丝畏惧,反而勾起一抹笑意:“看来你今日是有备而来了?” 君卿冷笑一声:“你这样的人不配活在世上!” “偏生我就活的好好的,你说气不气人?” 君卿握紧了手中的刀柄:“那我就送你下地狱!” 萧宸不屑道:“可惜,你今日杀不了我!” 君卿凤眸微眯:“你且试试!” 手中的雁翎刀划破夜空披向萧宸,鬼头刀出鞘,接下对方强有力的攻击,两刀刀刃相错,雁翎刀出手快准狠,在夜色中与鬼头刀碰撞出火花。 萧宸不动如松,静静的看着二人打的难舍难分,丝毫不觉得自己处境危险。 君卿本就擅长急攻,招招狠手,面对君卿的攻击,叶岚应付自如,却也拿不下对方,只能一味的防守。 就在二人打斗之际,似有一批人马正在赶来。 君卿凤眸一沉,知道这样下去今晚又得无功而返,袖中毒针飞出,叶岚意识到毒针时已经来不及了,毒针刺入脖颈,他瞬间没了知觉,轰然倒地。 几个死士从暗夜中窜出,立刻护在萧宸身旁。 君卿不屑道:“你觉得没了叶岚这些人能护得住你?” 萧宸依然笑眯眯的看着他,他示意身旁的死士退下,缓缓走到君卿面前。 君卿的刀架上他的脖子,冷笑道:“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萧宸却毫不在怕的,只瞥了一眼那蹭亮的刀锋,反而笑着问道:“你这么急着为萧钰报仇,就不想知道你当初偷偷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心里有没有过你?” “想跟我玩心理战术?”君卿不屑道“就算他心里没我,也不影响我杀你!” “哈哈哈···”萧宸笑出声“你真可悲啊!那你知道他心悦之人是谁吗?” 君卿的脸色僵了僵,萧钰有心悦之人? 萧宸似乎稳稳的拿捏了他,他笑着拨开架在他脖子上的刀凑近他耳畔:“我不介意告诉你,他···心悦之人···就是···我啊!” 第147章 禁忌之情 君卿瞬间面色苍白,他的脑子几乎炸开一般。 “你胡说!”君卿一把掐住他脖颈,萧宸几乎要被他掐断气。 “你这无耻贱人,他是你嫡亲的哥哥,怎么可能···” 萧宸感觉对方手下的力道越发大,眼见对方下手失了力度,他反手猛击对方手肘挣脱了钳制。 君卿吃惊的看着他:“你会武功?” “别这么吃惊!”萧宸揉了揉自己被掐红的脖子“我会的东西可多了,你不知道罢了!” 君卿咬牙道:“你一定是骗我的,你这张嘴···” “骗你做什么?”萧宸冷嗤一声,带着几分嘲笑“我只可怜你,为他学医数载,却不知道,你一直求而不得的,却是我弃之如敝屣的,你不知道他在我身下求着我疼他的时候有多可怜!” \\\"放你娘的狗屁!\\\" \\\"他的右臀上有一颗黄豆大小的红痣!\\\" 君卿呼吸一滞,他给萧钰行针时确实见过··· 萧宸故作惊讶道:\\\"哦!还有,他大腿根内侧还有一颗米粒大小的黑痣,不过,你应是没见过的,因为他除了我没有给过别人!\\\" 杀人诛心,此言一出,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君卿的胸腔炸裂,扎的他窒息溃败,他心中最珍爱的白月光被眼前的人踩在泥坑中的愤恨。 “你放屁!”他心神大乱,挥动雁翎刀砍向萧宸,萧宸侧身躲过。 “王爷!”地上的叶岚用尽全力将鬼头刀抛了过去,萧宸随手接下鬼头刀,挡住雁翎刀的刀锋,靠近对方。 面对君卿恨不得弄死他的眼神,萧宸却笑的越发狰狞:“我那五哥偏生就喜欢这种跨越人伦的禁忌之情,如同他那个父皇一样,所以,我让他证明给我看,他毫不犹豫的跳入冰冷的湖中,再也没有上来了。” “啊啊!!”君卿狠狠的将他踹开了,这一脚若踹中了必是要了命的,萧宸用手臂挡了一下,清晰的听到手骨错位的声,他踉跄了两步,身后的死士忙扶住了他。 “萧宸,你敢侮辱他,就凭你,你这样的人也配?”君卿已然暴走,举刀目光森寒“我要你的狗命!” “住手!”高明湛带着禁军赶来,阻止了君卿。 禁军将几人围了起来,萧宸咬牙将脱臼的手臂复原,似乎一点也不惊讶高明湛的到来。 “君公子!”高明湛看了一眼萧宸,转而对君卿道“深夜于昱王府门口刺杀昱王,你是君家嫡子也得跟我们走一趟!” 君卿冷哼一声,“呵呵,什么时候禁军还担起大理寺的职责了?” 高明湛笑了笑道:“君公子哪里话?我们禁军守护皇城安全,昱王是皇室贵胄,保护昱王在职责范围内,还请君公子跟我们走一趟,若是误会说清楚便是!” 君卿看了一眼满眼得意的萧宸,他知道今晚有禁军在他杀不了萧宸,强压下心中怒火,转身离开。 高明湛深深的看了一眼萧宸,收兵回营。 翌日,晨光熹微。 御花园里,萧洵恍恍惚惚的坐在秋千上,看着太阳从庄严巍峨的金殿顶上跳出,驱散了一夜的寒凉。 韩玉打了个呵欠,有些昏昏欲睡,看到萧洵看着太阳发呆,忙劝道:“陛下,您一夜没睡了,这般直视日光伤眼,既不上朝了,不如回去再睡一会吧。” 萧洵收回深思,叹了口气道:“不睡了,有段时间没给太后请安了,今早便去看看她。” 福寿宫内,宫女太监们低头洒扫,看到萧洵来了,纷纷伏地跪拜。 太后一向有早起的习惯,看到萧洵来了倒是有些惊讶。 萧洵按着礼数给她请了安。 赵福安给二人上了热茶。 姜太后虽不喜见他,碍于礼节还是带着标准的笑脸同他嘘寒问暖了一番。 两人面上笑呵呵,内心都不喜对方。 “福安!”姜后有些不悦的瞪了一眼一旁的赵福安,板着脸呵斥道“陛下的茶都凉了,也不知道换一杯?” “奴才知错!”赵福安忙去取萧洵面前的茶盏“奴才马上给您换杯热的。” 萧洵看了看对方,茶明明是刚上的,热的,对方明着让赵福安换茶,暗里是赶他走。 萧洵反骨上来,非要让对方不痛快,越想赶他走,他越是不走,愣是装傻听不懂,笑眯眯的等着赵福安上茶。 赵福安小心的看了一眼姜太后的脸色,将一杯热茶放到萧洵面前恭敬道:“陛下,请用茶!” 萧洵不动声色的环视一圈,海音嬷嬷自沈汐颜之事后就失踪了,说是犯了错打发回家,但以太后的性格只怕是毁尸灭迹了··· 见服侍她的人里似乎还少了一人,他拨弄着茶盏似是随口问起:“朕记得母后宫里有位若水嬷嬷,是母后当初的陪嫁丫鬟,怎的今日不见她。” 姜太后喝茶的动作顿了顿,抬眸警惕的看了一眼萧洵,确认对方神色正常,她才呷了一口茶水:“哀家让她去丝制局取点东西,一会就回。” 萧洵笑笑道:“如此,朕知道母后向来勤俭,眼下马上入秋了,母后也该置办些新衣了,莫要委屈了自己。” “哀家节俭惯了,衣衫多了也穿不完,陛下有心了。” 二人官方的客套了几句,萧洵赖着用了早饭,给对方添够堵才慢悠悠的出了福寿宫。 待萧洵走后,姜太后面上的笑意肉眼可见的消失了,她怒扫了桌上的茶盏。 赵福安见她动了怒,忙打发了屋内伺候的人。 姜后胸口起伏跌宕,她怒道:“见了鬼了,从前怎么没看出来这孽种这么讨厌?” “太后消消气!”赵福安安抚道“如今驸马还在他手中,您还得忍忍。” “提到驸马哀家更气。”姜后一副恨铁不成钢道“若不是他安排的如此不周全,锦儿何至于此,现如今他废了,成了没根的阉人,锦儿更指望不上他。” 没根的阉人··· 这话,实实在在的刺在了赵福安的心上,他眼神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却只一瞬间又恢复如初。 “太后莫急,这不是还有旭黎公主吗?”赵福安说“旭黎公主必然会保全苍月公主的。” “旭黎?呵!”姜太后嗤笑一声“哀家本以为苍月嫁去宁州能让她念及两家的亲情帮亓儿一把,没想到她还是一心想着昱王,你看她,驸马被困在宫里这些时日可有问过一句?她对驸马尚且如此,更别提苍月了。” “啊!这···”赵福安为难道“也许旭黎公主有什么苦衷呢?到底还是一家人。” 姜太后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怕在她心里只有容玉这个弟弟,没有先帝,更别提我们这些人了。” 想到此处,她又忍不住在心里抱怨起庆御帝的无能,同一个娘胎出来,怎的一个就是人中龙凤一个就是一滩烂泥··· 第148章 飞花馆约谈 萧洵出了福寿宫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路边盛放的月季。 韩玉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上前小声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不妥?” 萧洵没有回他,仍然自顾自的摆弄手中的月季。 不一会,远远的就走来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 那宫女看到萧洵忙抬手下跪行礼:“奴婢若水,参见陛下!” 萧洵看了她一眼,却被她手背上那不甚明显的三道抓痕吸引了。 若水似乎也察觉到萧洵的目光,忙拉了拉袖口试图遮住那抓痕。 萧洵微微一笑道:“起来吧!朕刚给母后请完安,见这月季开的好!快入秋了,母后喜欢菊花,你去花房给母后挑几盆养的好黄菊。” “是!多谢陛下!”若水站了起来,她手中拿着几个精致的金丝菊花样式的香囊。 察觉萧洵在看她手上的香囊,若水忙解释道:“奴婢奉太后之命去丝制局拿了几个香囊。” “嗯!快去吧!别让母后等久了。” 打发走了若水,萧洵才敛了笑意对着韩玉勾了勾手指,低声吩咐道:“查查这个若水嬷嬷的行踪,再找几个靠得住的人盯着福寿宫的人,朕要知道她们都做了什么。” “是!”韩玉小声应下。 萧洵刚回勤政殿,看到一堆乱七八糟的折子就觉得一阵头疼。 三司六部一下少了六个长官,一堆大大小小的事堆到了他和顾时笙这边,虽然顾时笙已经揽走了七成的折子,可这些琐事积了几日已经堆成一座小山了。 他灌了一杯提神茶便开始忙碌。 没过一会乔星策就来了。 萧洵正奋笔疾书,头也不抬的问道:“又怎么了?” 乔星策挠了挠后脑勺道:“倒也没什么,就是来跟您说一声,那君卿今早已经放回去了。” 萧洵顿了顿,快速处理完手中的那份折子,便歇了笔。 “正好,陪朕去找他一趟!” 乔星策见萧洵已经不赶他走了,只高兴道:“好!那我去准备马车!” 得知君卿没有回君府而是去了飞花馆,萧洵便直接去了飞花馆。 兰姐打着呵欠,睨了一眼带着面纱的萧洵,有些意外对方带上面纱竟真的和容九有几分相似,她媚笑道:“哟!公子大早上的找谁呢?飞花馆还没营业呢!” “君卿在哪?” 兰姐装傻充愣道:“公子在说谁?” 萧洵直接问道:“在楼上还是地室?你若不说本公子就让人一间间找,若是扰了阁下的生意只能说声抱歉了。” 听到对方知道地室,又生的与容九那般像,兰姐这才想到对方是那日闯入地室的人,她清了清嗓子道:“在楼上,天衣雅间,不过这会怕是不便见公子,等他···” 萧洵一听到在楼上就已经抬脚走了上去。 “诶?这位公子,您不能上去!快,拦住他!”兰姐忙指挥小厮去追萧洵。 乔星策一人直接将楼梯堵了:“敢拦我家公子,先过了我这关。” 萧洵充耳不闻底下的吵闹,径直上了五楼,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天衣雅间,一把推开了门。 却听到屏风后靡靡之音声音,屏风后的人听到有人闯入瞬间停止,萧洵瞥了一眼屏风后的人影。 这姿势··· 萧洵脸热了热,瞬间有些尴尬,难怪兰姐要拦他。 他正纠结着要退出去关上门还是进去让他“歇工”,就听有人哀嚎一声,有物体落地的声音,应是有人被踹下了床。 萧洵清了清嗓子道:“有事找你!收拾一下,我们聊聊!” 萧洵关了门,站在门口的廊上,双手环胸。 不到一会就听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开了门,衣衫不整仓皇而出。 一个 两个 三个··· “·····”萧洵瞳孔震惊,忍不住捏了捏眉心,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进来吧!”房内传出君卿的声音。 萧洵这才推门而入,就见君卿衣襟凌乱满脸怒气的坐在茶几前,散漫的倒了杯烈酒猛的灌了一口酒,似乎还浇不灭满腔的怒火。 看到萧洵呆楞着一副嫌弃的表情,他不耐烦道:“坐啊!” 萧洵这才走了过去,在他面前坐下,君卿还不忘给他倒一杯茶水,顺手扯下了萧洵脸上的面纱。 “做什么?”萧洵被猝不及防的扯了面纱,有些不悦。 君卿不由分说的捏着他的脸瞧了瞧:“你这张脸得该毁了,长的跟个妖精似的到处招人!” 萧洵恼怒的拍开他的手:“我找你有正事!” 君卿又灌了杯酒问道:“昨晚的禁军是你叫来的?” “嗯!正是要跟你说这事!”萧洵见他又要倒酒,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别喝了,我要你清醒点听我说!” “说呗!”君卿拍开他的手“你还能说出什么,睿儿在昱王手中,让我别杀他!是不是?” “是!睿儿还没找到,他要是死了,睿儿也活不了!” 君卿饮下杯子里的酒,砸了手中的酒杯,白瓷的酒杯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他就是吃准了你不敢杀他,你懂不懂?” “我知道,可一日没找到睿儿,他便一日不能死!” 君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冷哼道:“那你就等着被他弄死吧,你的下场只会比那个戏子更惨!” 萧洵狐疑的看着他:“为什么这么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哪里得罪过他吗?” 君卿倒酒的动作顿了顿,他放下酒壶,漫不经心道:“你没得罪他,是他想弄死你!” “可是为什么?”萧洵夺下他手中的酒杯“别喝了,说清楚!” 君卿深深的看着他,却突然动了怒,他一把扯过萧洵的领子,逼近他质问道:“凭什么告诉你?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萧钰的死跟他有关?他还教了你游水,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早说?” 君卿罕见的对他发了火。 萧洵被他一副要吃人的气势吓到了,离得这么近,对方浓烈的酒气喷洒在萧洵的皮肤上,让他极其不适。 “你先放开我!”萧洵想挣开他,无奈对方力气大的吓人。 “说啊!你为什么帮他隐瞒?”君卿揪着他不放。 “我···我答应过他不告诉任何人的。”萧洵别过脸“而且当时我并不知道五哥的死跟他有关,毕竟五哥跟他那么亲近,又那么喜欢他。” “你放屁!”君卿急的直接爆了粗口“萧钰怎么会喜欢他?” “啊?”萧洵本意是想说他们兄弟感情好,可君卿这种反应倒是让他觉得好像事情又没有那么简单。 第149章 交易 萧洵温声相劝:“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说,别动手,我又打不过你!” 君卿这才松开了他的领子,冷哼道:“没打算对你动手,就你这样的都经不起我一拳!” 萧洵松了口气道:“其实这事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可事隔多年,我总不好突然告状,让父皇处置他吧?无凭无据的,只凭对方会水性就重揭旧事,没人会信的。再说了,我与他也无恩怨,他教我游水也是想让我保命,我又何必···” “萧洵!”君卿拍桌怒道“萧钰他也是你哥,你的嫡亲哥哥,他被人害死你就无动于衷?” 萧洵反驳道:“并非我无动于衷,是我无能为力,他是我嫡亲哥哥,可我对他并没有多深的印象,而且现在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只想找回睿儿,其他什么也不想追究。” 君卿气笑了,他冷冷的看着萧洵开口道:“其实你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冷血,你自己的弟弟就能拼了命,他也是你的嫡亲哥哥,跟你血脉相连的,你知道他死的不明不白,你知道凶手却什么也不做?你这样的人也活该被人害!” 萧洵被骂得莫名委屈,怒道:“那你说我能怎么办?他们两个都是我兄弟?无凭无据,我去把事情捅出来,让父皇砍了他?还是让人再把他害死? 他们背后都有人,太后有姜家,昱王有旭黎,只有我和睿儿无依无靠,到时候死的只会是我们兄弟! 太后又是什么好人?她得了旭黎的指示联合沈家毒害我母妃,如今我只有睿儿了,谁能护我?谁能护我睿儿?你是君家唯一的嫡子,你父亲没有娶姨娘,你从小不用担心走在湖边会被人推下去淹死,不用担心吃饭会被毒死,走在路上会被人套麻袋扔进冷宫被人扯断手脚,被人烧死,你根本不知道后宫有多险恶,你不知道那位所有人都称赞贤良的太后背后有多狠毒,这些年我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只是想跟睿儿好好活下来,也有错吗?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萧洵似乎诉尽了满腹的委屈,眼眸中隐隐泛着泪光,丝毫没有察觉某处一个杯子被捏碎的声音。 “你···”君卿看着对方那楚楚可怜的眼神,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他尴尬的避开了对方的眼神“你别哭啊,我最讨厌别人哭了,我···整的我欺负你一样,大男人哭什么?” “谁哭了?”萧洵愤愤的用袖口擦了一下眼睛“我是你被你气的!你凭什么骂我?” 君卿叹了口气,在身上搜出一块帕子递给他:“喏,擦擦,别让眼泪流伤口上了,跟个娘们似的。” “你才娘们!”萧洵瞪了他一眼,还是接过了那块白色银丝绣花的帕子,想到对方刚刚屋里的迤逦,生怕对方会不会用这个帕子擦过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凑近帕子像只小狗一样嗅了嗅。 君卿见对方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吐槽:“哎哟~没用过,我的小祖宗,那么嫌弃就还给我!” “哼!”萧洵剜了他一眼,才小心的擦了擦右脸上的泪水。 这傲娇又可爱的表情,让君卿哭笑不得:“说出来舒服了?” 萧洵又白了他一眼。 君卿递给他一杯茶水:“说了这么多,喝口茶?没毒。” 末了 一个喝茶,一个喝酒,各自冷静了一会。 君卿叹气道:“我们师兄弟就是闹的多了,从未好好谈过,你若是信我,这事早该告诉我。” “告诉你什么?”萧洵斜睨了他一眼“就凭你和萧宸的关系,我也不告诉你。” “····”君卿瞬间噎住,蹙眉反问“我跟他什么关系?” 萧洵回想起那天地室的情形,摆明了就是二人刚“打过一架”,他眼神闪躲,忙用喝茶掩饰尴尬。 君卿试探性的问道:“那天地室,你认出他了?” “噗!咳咳咳···”萧洵一口茶水喷出,又被呛的一阵猛咳,脸都咳红了。 君卿险些被喷一脸,幸得及时拿袖子挡了喷溅的茶水。 他嫌弃的拍了拍袖口,似乎一点也不尴尬,拿起酒杯呷了一口:“早知道是你了,容九哪敢翻我白眼。” 萧洵鄙夷的睨着他,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君卿倒是来者不拒,活该后悔··· 君卿被他那看垃圾一般的眼神看的心梗。 “不要这样看着我,我跟他没什么关系,就相互···”相互发泄一下,这话对着萧洵这小屁孩他始终说不出口,他翻了个白眼“反正没感情!” “·····”萧洵理了理衣襟准备起身离开“我对你们那些破事没兴趣,就是来告诉你,睿儿没找到之前他不能死!你要再敢轻举妄动,我跟你没完!” “若是找不到睿儿,他再当了皇帝,你有想过你这一生都要受他钳制吗?” 萧洵闻言,不解的看着他。 君卿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说你与他没有恩怨,你就从来没想过为什么老七老八就逮着你欺负吗?就没想过谁把你套了麻袋扔进冷宫吗?没想过原因吗?还有,你不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事吗?” 萧洵顿觉脑子轰的一震,难不成是萧宸?他瞬间呼吸发颤,问道:“你什么意思?” “君卿!” 在君卿正打算开口时,颜故渊气喘吁吁的一踹开了房门。 房中的二人错愕的看着他。 颜故渊扫了一眼萧洵,未见异常,他才松了一口气。 “阿渊,你怎么来了?”萧洵诧异的盯着他。 颜故渊瞪了君卿一眼,又似在警告他一般。 君卿头疼的捏了捏眉心:“你们两个除了会在人洗澡的时候放马峰,现在还学会扰人好事了!” “管好你的嘴,少胡说八道!”颜故渊幽怨的瞪了君卿一眼。 君卿无奈的耸了耸肩。 颜故渊看到萧洵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己,又柔声道:“陛下,我有事想跟你谈谈,走吧。” 君卿依旧淡然的喝着酒。 萧洵知道今日君卿这话没有说完,但颜故渊在,必然是没机会听了,他点了点头才起身跟他走了。 君卿呷了一口酒,对着隔壁拔高了几分声音:“那可是稀罕的白玉瓷盏,阁下捏坏了记得赔钱!” 过了一会,隔壁的房门被打开,沉稳的脚步声走来。 顾时笙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冷冷地睨着君卿。 君卿依旧自顾自的倒酒:“摄政王,我们好像没什么交情吧?” 顾时笙跨进门内,身后的孟希言,将门关上了,在门外守着。 “没交情,但可以有交易!”顾时笙在他对面坐下。 君卿冷嗤一声:“你我能有什么交易?” “本王能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你手上有本王想要的东西!我们之间就有交易可做?” 君卿饶有兴趣的问道:“哦?摄政王能给我什么?” “萧宸!如何?” 君卿抬眸看了他一眼,扑哧笑出了声:“摄政王莫不是在说笑?他萧宸是谁啊?容玉太子唯一的血脉,我二叔和旭黎共同守护的人,即使你是摄政王,是顾家人,想动他,也得问问他们同不同意。” “即便如此,你还不是想动他?”顾时笙瞥见萧洵留下的那方帕子,有一瞬的愣神,他淡淡道“你别管本王要怎么做,你只说成不成交?” 君卿半信半疑的看着他,虽是第一次见顾时笙,但眼前这人浑身散发着让人不可轻视的威严,那是战场拼杀出来的肃杀感,即便是不说话也让人有种可靠的感觉。 君卿轻笑:“说说看,我有什么是你想要的?” 顾时笙嘴角上扬,二人似乎突然达成了共识一般。 第150章 近在咫尺的希望 马车缓缓驶在街道上,车外是嘈杂的叫卖声。 萧洵审视着眼前的颜故渊,他确信对方有什么事在瞒着他。 颜故渊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他笑笑道:“陛下怎么这么瞧我?” 萧洵无声叹了口气:“阿渊,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没有,别乱想。” “你若不告诉我,我还是会找机会问君卿的。” 看着对方笃定的眼神,颜故渊无奈道:“你又何必这么执着呢?我不想让你知道自然是为你好。” “我知道,可我不是孩子了,有些事我一定要知道,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我忘了的。” 颜故渊眼底神色复杂,他心疼的摸了摸萧洵的脸颊:“你要知道,人都是趋利避害,那些被遗忘的自然是对你不利的。” “阿渊···” “嘘~”颜故渊的手指抵在他的唇瓣,指间的柔软像是一股电流击中了他的心脏一般,他慌乱的收回手。 他缓了缓神色道:“我有正事同你商量!” 萧洵知道颜故渊的性子,他不愿说的,没人能让他开口。 他叹气道:“什么事?” “摄政王和禁军的人几乎将城外城外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人,而且昱王府的人包括那所学堂都在监视下····”颜故渊沉思了一会继续道“我想了一晚上,睿儿现在可以说是萧宸的保命符,以萧宸的性格,这样重要的人他绝对不可能放在自己的视线外。” “你该不会觉得人在昱王府吧?” “不可能,昱王府里面必然有摄政王的人,摄政王至今没有让人去搜昱王府便是最好的证明。” 萧洵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低落道:“那你觉得还有其他可能吗?” “自然!”颜故渊看着他“这便是今日我找你的目的。” 萧洵抬眸看他,似乎不抱什么希望。 “昱王很聪明,昨夜我从容九处得了一本萧宸从前写过棋道心得,他这样的人往往会出其不意给你一击,所以···”颜故渊认真的看着他,语气严肃“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好好想想,有没有这样一个地方你最熟知却又绝对不会去的?” 萧洵垂眸思索,却突然想到君卿的话。 “你说你与他没有恩怨,你就从来没想过为什么其他皇子逮着你欺负吗?就没想过谁把你套了麻袋扔进冷宫吗····” 脑海中浮现,早上若水手上的抓痕。 “奴婢奉太后之命去丝制局拿了几个香囊。” ··· 萧洵脑子突然清醒不少,他喃喃道:“堂堂一个太后陪嫁丫鬟,一等嬷嬷,取香囊这种小事何必亲自····” 熟悉,却最不想去的地方··· 太后··· 若水··· 抓痕··· ···· 所有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所有的线索似乎突然串成一线。 萧洵顿觉寒意串上颅顶,他腾地站了起来,却猛的撞到了车顶。 “陛下!怎么样?没事吧?”颜故渊见他面色苍白,忙追问“可想到哪里?” 萧洵顾不得被撞的发昏的脑袋,匆匆出了马车大喊:“停车!” “吁~”车夫勒停了马。 前头的乔星策听到后面停下,正想掉头回去询问情况,就见萧洵已经跑了过来。 “乔星策,你下来!” “哦!”乔星策不明所以,但还是翻身下了马。 萧洵迅速跨上马,拍马而去,一个挑担的商贩险些撞上他,对着扬长而去的人一阵骂骂咧咧。 乔星策见对方这么急,不解的挠了挠后脑勺:“陛下这是怎么了?”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颜故渊也骑马追了上去。 宫门口,守门的羽林卫远远的就见一人策马扬鞭直奔宫门,眼尖的羽林卫一眼就认出了策马之人,急忙指挥人让路。 萧洵心急如焚,骑着马直闯进甬道,迎面而来的桶车避让不及,险些撞上,幸得萧洵骑术了得,堪堪擦身而过。 牵马的小太监因方才差点撞上,吓得脸色发白,不禁抱怨道:“诶?这谁呀?敢在宫里纵马” “嘘~”一旁的老太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新来的啊?不知道这宫里能纵马的只有陛下和摄政王吗?那身形,必然是陛下!” 小太监又转头朝那抹身影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原来那就是陛下啊?” “走了,别看了,这两桶泔水再不倒就该发臭了!” 在老太监的催促下,几个小太监才继续推着那两桶泔水往宫门走。 老太监不禁低声抱怨道:“幸亏发现的早,这些个小兔崽子,越发偷懒的厉害,竟不知什么时候还多了两桶没处理。” 萧洵下了马,一路直奔冷宫。 韩玉一听说萧洵回宫了,立刻带人去追他,远远的就见萧洵朝冷宫的方向跑去。 “陛下!陛下!”韩玉眼见追不上他,急忙抄了条近道,卯足了劲才追上他“陛下,发生何事了?” 萧洵面色沉重,一路疾行,脑子里只有睿儿,他现在只想找到睿儿。 自十年前大火后,冷宫又在原来的废墟上被重新修葺了一番,用的都是杉木,也未做精雕和防腐,经过十年的风吹雨打,早已经又破败了,四处挂满了蜘蛛网。 冷宫的大门上了一把大锁。 哐当~萧洵猛的踹了一脚门,试图将门踹开,即使腿发麻了,也没能将那门踹开。 韩玉忙指挥底下的太监撞门,萧洵却等不及了,他看了一眼那矮墙,直接拉了韩玉当人肉垫子,踩着韩玉的肩头翻墙而入。 跳下围墙入眼便是一人高的杂草,熟悉的场景让那段不愿被提起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入大脑。 那年的冬夜,萧洵像一个破烂的玩偶尖叫着被一群疯癫的女人争抢。 他的手脚在被她们争抢中扯断了,软啪啪的垂着,他哭干了眼泪,哭哑了嗓子,只能像个无声的玩偶任由她们争夺··· 直至深夜,她们挤在一处围着萧洵堪堪睡去。 那时候他被挤在弥漫着各种汗臭味和霉臭味的人堆中,睁着眼睛不敢睡去,他无时无刻不在祈祷有人能来救他··· 半夜,他被一阵惊叫声吵醒,一睁开眼就见漫天的火光。 那些废妃们纷纷尖叫着,想往外跑,却发现房门被上了锁,一阵的惊慌失措,哭喊声,尖叫声不绝于耳··· 火势越来越大,屋顶不断有瓦片砸下。 萧洵隐约听到外面传来母妃的哭喊声,他手脚无法动弹,只能趴在地上边哭边往外爬,却始终爬不动··· 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场大火里,却不想··· 那些让他恐惧的废妃们却聚集了过来,一个接一个叠罗汉一般的将他护在身下,硬是用重重的身躯将他与大火隔离开来··· 他听到有人轻声说:宝宝乖,宝宝不哭,娘亲护你··· 后来,外面陆陆续续来人救火,他们扒开一个个被烧的焦黑的尸体,在最底下发现了一息尚存的孩子···· “睿儿!”萧洵哽咽的四处翻找起来“睿儿你在哪?九哥来救你了!睿儿···” 他的睿儿啊,他的噩梦他再也不想让他的睿儿再经历一次了。 第151章 本就是逆臣 萧洵发了疯一般的找遍每个破烂的房间,一遍遍的喊着萧睿的名字。 韩玉也带着人撞破了门进来了。 韩玉急的大喊:“还愣着干嘛?帮陛下找人啊!” 一时间,冷宫中到处都是寻人的声音。 萧洵看到一个房间的门口杂草被踩过的痕迹,他蹲下来,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确认是人走过的痕迹,他心中一紧,腾地的站起来,一把推开了房门。 他本以为能看到那张日思夜想的小脸,然而映入眼帘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和一张简陋的木板床。 那一瞬间,胸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他失魂落魄的走到木板床边,墙上有一串长长的铁链垂在床上,上面是一床破的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被子,还有一些干涸的血迹。 余光中,他看到一旁还有一点馊了的饭食,他心头一颤,拿起那个破碗,却是有人动过的痕迹,他更加确信了那血迹是萧睿断指留下的,这饭也是萧睿的··· 他喉咙发紧,迅速丢下手中的破碗,又匆匆赶去福寿宫。 路上韩玉告诉他,若水这段时间,时常偷偷一个人去冷宫。 “陛下,陛下您不能进去,太后歇下了!”赵福安一路追着萧洵进了内殿。 姜太后正卸了一半珠钗,就看到萧洵脸色阴沉的闯了进来。 “陛下?”姜太后只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依旧自顾自的卸着耳环“你这又是怎么了?” 若水偷偷看了一眼萧洵,却与对方的眼神撞上,心虚的忙移开了视线。 萧洵二话不说,直接上前抓住了若水的右手质问:“你给朕解释一下手上的抓痕哪来的?” 面对萧洵突如其来的动作,若水下的面色惨白,忙跪下:“陛下息怒!” “陛下这是做什么?”姜太后也恼了,她不满的站了起来与他对峙。 萧洵不理会姜太后,掐紧了若水的手腕厉声逼问道:“说!这抓痕哪来的?别告诉朕是你自己抓的!” 若水慌了神,忙道:“是···是野猫抓的。” 萧洵怒了,加大了手中的力道:“狗奴才!你敢说小殿下是野猫?!” 若水顿觉一盆冷水当头浇下,让她忍不住哆嗦起来。 “陛下饶命···奴婢不知陛下何意!” “来人!”萧洵喊了一声,立刻进来几个太监“把这个虐待皇子的恶奴给朕拖下去即刻杖杀!” 若水闻言吓得忙向姜太后求救:“太后,救救奴婢,奴婢没有···” 姜太后从未见过萧洵发怒,她也有些傻了眼,直到若水抓着她的手求救时,她才缓过神来,她拉住若水发颤的手,喝退了上来拉扯若水的太监。 她板着脸质问道:“陛下,你今日闯进哀家宫里要杖杀哀家的人,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萧洵冷笑“少装蒜了,你帮着昱王绑走睿儿,把睿儿锁在冷宫里,断他手指,给他吃馊饭,如此虐待一个孩子,你怎么这么狠毒?” “你···”姜太后有些失神,她怎么也没想到萧洵竟然会找到她这里来,但立刻又无所顾忌道“陛下莫要胡说八道,你说哀家绑架萧睿?他人在哪?你有什么证据?” “朕就是来问你,睿儿在哪?你把他藏哪去了?” 姜后知道对方没有证据,她不屑的嗤笑一声:“陛下真可笑,捉贼捉赃,无凭无据就说哀家绑了小皇子,你就是这么对嫡母的?” 萧洵怒火几度不可控,他深吸一口气:“朕不想跟你扯,你要想苍月活命就把人交出来!否则朕立刻以辱没皇家之罪赐死她!” “怕是陛下没这个权力!” “太后可以试试!”门外传来顾时笙声音。 门口是那具高大的身影。 姜太后脸色僵了僵,看着顾时笙走到面前,只觉得迎面而来一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听便是训练有素的羽林卫。 他瞥了一眼一眼跪下地上的若水,冷声道:“还愣着干嘛,陛下说了拖下去杖杀!没听到吗!” 两个太监忙将哭喊求饶的若水拖了下去。 姜太后心惊肉跳的看着人被拖走,又不安的看了一眼阴沉着脸的顾时笙,相比软儒可欺的萧洵,她相信眼前这个活阎王会杀了苍月。 顾时笙睨着她:“太后是现在说出十三皇子在哪还是等本王杀了苍月和韩王再说?嗯?” 姜太后依旧嘴硬道:“哀家不知道陛下和摄政王在说什么!” 萧洵急的就要上前与她争论,却被顾时笙伸手拦在了身后。 “太后和昱王也是不对付的,你帮昱王是被抓着把柄了吧?”顾时笙勾唇“当初为了离开行宫,你倒是听他的话,让你放毒蛇,你就真的放,就没想过会被他抓着这点威胁一辈子吗?” “你···你怎么···”姜太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没想到顾时笙竟然知道这事。 “不必太惊讶,这事本王早就知道了。”顾时笙轻笑“本王许你,只要说出萧睿在哪,这事本王就放过你,否则不必本王动手,旭黎都会生吞活剥了你。” 姜太后咽了咽口水,权衡利弊后,她才道:“萧睿···他···他不在宫里了。” “不在宫里?”萧洵急了,他一把抓住姜太后的手臂追问道“他在哪?” 姜太后慌乱的挣开他的手道:“哀家不知道,只知道刚刚昱王的人把他从冷宫带走了。” “刚刚?什么时候?”萧洵怀着一丝希望。 姜太后有些不耐烦:“大概是一个半时辰前,用泔水桶偷偷送走,这会应该是出了城了···” 萧洵突然响起刚刚进宫时险些撞上运送泔水桶的车,他不敢想象自己竟然与睿儿擦肩而过··· “现在追也许来得及···”萧洵失神的自我安慰,又慌忙去追人。 顾时笙目光阴鸷的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满脸沟壑的女人,她此时面上满是不安和慌乱。 饶是姜太后在后宫多年,什么样的威胁都是见过的,面对顾时笙那副要吃人的眼神还是瘆得慌。 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直到腰间抵住了梳妆台,才强装镇定道:“这里是后宫,摄政王是外臣,是不是该走了?” 顾时笙逼近她,姜太后正想开口叫人却被他猝不及防的掐住了脖子。 “太后···”赵福安见状慌忙上前劝解“摄政王怎可对太后动手···” “哐~”只一瞬,赵福安便被一脚踹飞了出去,撞在墙上爬不起来。 “你···你干什么?”太后见势吓得脸色越发惨白,脸上的妆粉显得越发的诡异。 “是你对冷妃娘娘下毒的?”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发出的。 姜太后顿觉头皮发麻,她颤声道:“不···不是,是旭黎···让哀家除去冷妃腹中之子,那是意外···呃···” 顾时笙手中的劲道加大,她几乎能听到自己的脖子在他手中被掐的咯咯作响。 “给你两个选择。”顾时笙突然松开她的脖子。 姜太后险些瘫软,扶住了身后的妆台才稳住身形。 “要么本王赏你们母子三人一起死,要么你自己了断!” “你···你敢!”姜太后怒视着他“哀家可是当朝太后,你敢杀哀家,群臣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 “本王有什么不敢的?”顾时笙声调拔高了几分,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她“天下人都知道本王就是个逆臣,谋逆出身,血洗朝堂又如何?” 第152章 来自活阎王的报复 “你···”姜太后脸色惨白“你刚刚明明说放过哀家···” “本王说的是毒杀先帝的事放你一马,可没说要放过你其他罪行,旭黎让你除去冷妃腹中的孩子,落子药有那么多种,麝香就足矣使她滑胎,可你偏生等到她月份大了才用了那最险恶的乌头,才致使她难产大出血,你盘算着可以一尸两命,却不想她竟选择了剖腹取子。”顾时笙说到此处,胸口一阵闷痛,那样温柔的人是怎么做到对自己那般残忍的?怎么忍受的了生剖的痛苦? 姜太后浑身冰冷,她胸口剧烈起伏,仿佛被人扒光了虚伪的外皮一般。 顾时笙拿出一个黑色的瓷瓶:“这是牵机药!听闻人吃下这药,全身抽搐,痛不欲生,最后头足佝偻相接而死,你那么喜欢下药,不如就用你最喜欢的方式送你上路如何?” “不····不要,哀家是太后,哀家给先帝正妻,育有二子一女,是大黎最尊贵的女人,岂容你这般凌辱?” “没了姜家,你就是后宫一普通女人,你做下的恶,只能自己偿还。”顾时笙晃了晃手中的药瓶“你是自己吃了,还是本王亲自喂给你?” 姜太后看了看自己周边,赵福安负伤,宫里的太监宫女面对顾时笙都噤若寒蝉不敢吭声,羽林卫不是萧洵的人就是他顾时笙的人,今日这顾时笙是铁了心要她的命,没有一个人能出去报信,旭黎也救不了她,她已经孤立无援··· 明白自己的处境后,她慌忙求饶:“摄政王!有话好说,你现在还不能杀哀家,哀家知道好些事,哀家都告诉你,你放过哀家好不好?” “哦?”顾时笙不屑道“你能知道什么事值得本王放你一马?” “牵梦引,对萧洵下毒的是人昱王,昱王让哀家找人做的。” “不新鲜···” “那···那夜画舫的事,也是他利用了苍月他们夫妇做的,哀家也是中了他的算计···” “·····”顾时笙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姜太后慌了,她脑子飞速运转,随后像是想到什么。 “冷妃之死,跟他也脱不了干系,本来哀家是要按照旭黎的指示打掉她腹中的孽种,可有一日他入宫请安时,突然说他养了一只猫,怀了崽,又不想要一堆小猫,太吵,想给打掉,可猫肚子大了,快临产了,结果没处理好就一尸两命···”她紧张的拽着手“是他故意诱导哀家,哀家便是得了他的提示才···” 顾时笙深吸一口气冷冷地的看着她,为了活命她几乎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让她死太便宜她了。 他嘴角勾起一笑,带着报复的快感俯下身道:“你帮他做了这么多事,可知道你最疼爱的五皇子萧钰就是死在他手里?” “什···什么?”姜太后愕然,一股寒意直冲脑门。 “听闻君卿对萧钰极好,从前萧钰身体不好,他便为萧钰钻研医术数载,为他甚至不远万里跑去危险重重的雪山寻了天山雪莲入药,可谓是以命相护···” 姜太后自然知道君卿对萧钰是难得的真情,两个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可昨日···君卿在昱王府门口扬言要杀了昱王给萧钰报仇,被禁军拦下了。” 姜太后瞬间瘫坐在地上,她仿佛被雷击中一般,在她的印象中,萧钰不只一次在她面前说过最喜欢萧宸这个弟弟,他们两个只差了三个月,萧钰性子温柔,平易近人,对谁都好,几乎每个人都与他交好。 可他却从未说过喜欢哪个人,只有萧宸,萧宸永远是他的例外,大雪天不和自家兄弟姐妹聚,偏生冒着大雪跑去昱王府给他庆生··· 从不在外留宿的他,却总能找到各种借口留宿昱王府··· 纵使她不喜昱王,可萧钰跟他交好,她便也尽量包容。 他死的那日,下了一夜的大雪,午后积雪未消,她和几个来请安的嫔妃们在燃着暖炉的凤仪宫有说有笑。 忽然,一个太监惊慌失措连滚带爬的跑来告诉她五皇子···在荷花池···没了··· 她如坠冰窟,连鞋袜都来不及换,只穿薄袜踩着积雪跌跌撞撞的跑去了湖边,看到羽林卫们江萧钰的尸体捞了起来,她只觉得天塌了一般,她抱着萧钰的尸体不顾仪态的嚎啕大哭··· 后来她听说萧宸也在,可有人看到萧钰自己跳入湖中··· 萧宸自责自己不懂水性没能救下萧钰,可她怎能想到害死萧钰的竟就是他··· 姜太后奔溃的怒吼:“你胡说!他为什么这么做?他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她是不愿意承认的,她痛苦了这么多年,可凶手就在身边,她竟不知道。 “当年庆御帝有意立五皇子萧钰为太子,便宣了萧钰同他讲了此事,萧钰将此事同君卿说过,却无意间被昱王知道了,他为了向萧宸证明自己不会跟他抢太子之位竟听了萧宸的话大雪天里跳了湖,还天真的以为萧宸会救他···”顾时笙嘲讽的笑了“没想到啊,人家等的就是他这么一跳,你若不信大可传了君卿来问便是,本王许你活着知道真相。” “萧宸···萧宸!”姜太后的手死死攥着衣袖,咬牙切齿的喊着萧宸的名字,眼中的恨意难消。 顾时笙嗤笑一声:“太后现在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昱王?如果不是因为你帮他藏了睿儿,本王早杀了他了,而你却一直在帮害死你儿子的凶手!” 姜太后感觉自己的心仿佛被生剖出来撕扯的血淋淋的,眼泪控制不住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顾时笙蹲下身,拿着药瓶在她眼前晃了晃戏谑道:“吃一颗尝尝?“ 姜太后生无可恋的看着他手中的瓷瓶,颤颤巍巍的伸向那瓷瓶,可在碰到那瓶子的时候却还是求生欲战胜了一切。 顾时笙见她欲退缩,眼眸一沉就想给她塞药,一旁的赵福安却拖着受伤的身体跪爬到顾时笙身前:“摄政王饶命啊,她毕竟是陛下嫡母,您若杀了她,必将遭到朝臣的唾骂···” “你倒是提醒了本王!”顾时笙蹲下身,将手中的药丸放到了赵福安的手中。 赵福安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药丸。 “你来喂,你若好好替本王办事,本王不仅留你一命,还让你继续在这福寿宫里当你的掌事太监,你若不喂,本王就杀你,再诛你九族!” 赵福安惊恐的看着眼前如恶魔一般的男人。 “本王可没这时间陪你瞎耗,本王数三声,还不动手,本王就让人···” 面对顾时笙的威胁,赵福安知道自己躲不过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一···” 赵福安看向一旁的姜太后,她气急败坏道:“狗奴才,你敢!” “二···” 赵福安颤声道:“太后娘娘,奴才冒犯了!” “三···” 姜太后见势就要跑,赵福安先一步掐住了她的下颌,塞了一颗药丸。 “咳咳咳···”姜太后一阵猛咳,又急切的伸手去抠自己喉咙。 赵福安惊魂未定,吓得退到一旁。 “狗奴才,哀家要砍了你!”她死死的等着他咬牙转向顾时笙“你这个乱臣贼子,哀家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顾时笙嗤笑一声,俯下头恶魔低语:“你不会死,你这样的人,不配死的这么轻松!” 他说完便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不一会里面便传出一阵痛苦的哀嚎声。 “韩玉!”顾时笙瞥了一眼还在门口的韩玉。 韩玉听到里面的惨叫声,又突然被提名,胆颤心惊的走了过去:“摄政王···” 顾时笙丢给他一个白色的瓷瓶,吩咐道:“过一个时辰进去给她喂一次药,看着点别让她死了!” “是···”韩玉应下。 顾时笙看了一眼福寿宫纷纷低头不敢直视他的宫女太监们。 又对韩玉道:“福寿宫服侍的人全部撤下,不用本王教你怎么做吧?” 韩玉:“摄政王放心,奴才明白,必不负所托!” 顾时笙这才大步离开了。 第153章 杀人诛心 颜故渊在外后宫外等了半天没见人出来,他有些烦躁不安。 他是外臣,未经许可不得擅入内宫。 一个小太监来告诉他萧洵已经从另一处出宫了,他隐约察觉不妙,忙出宫去寻。 等他赶到城外后,找了一圈,发现大批的禁军都在找人。 师仲轩远远看见他,过去同他打了招呼,带他去见萧洵。 运送桶车出城的太监们都遭了毒手,早已气绝。 那板车和马静静的停在那里,两个泔水桶倒在地上,却不见萧睿的身影。 日落西山,红霞万丈,傍晚的风带着一丝凉意。 萧洵独自站在那里,任晚风吹起他的乌发和白衫,他愣愣的看着那两个空荡荡的泔水桶,显的尤为孤单。 乔星策看到颜故渊来了,走到他身旁小声将后宫发生的事同他说了一遍。 颜故渊上前检查了一下那个泔水桶,底部是特地做空的,萧睿大抵就是被藏在了那里才躲过了羽林卫的检查。 “陛下···”颜故渊见他两眼无神,安慰道“没事,我们再找找。” 萧洵胸口阵阵绞痛,他红了眼眶,哑声道:“她们···把他关在那样的地方···还用铁链锁着他,给他吃馊饭···他该多害怕···” 他不敢去想这些人竟然这样对待他的睿儿! 这些年,他把萧睿当成自己孩子一样宠着,怕他冻着饿着伤着··· 他尽自己的所能给睿儿最好的一切··· 萧宸竟让人把他的宝贝当牲畜一样。 颜故渊心疼的将他拥进怀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慰他,所有的语言都显得苍白无力。 “啊?这这这···”乔星策看到二人抱在一块,不知所措。 高明湛带着一队人马回来,就看到二人抱在一块,乔星策又急又恼却不敢上前,他直接上前将二人扒拉开。 在二人错愕的目光中,高明湛淡定的汇报:“陛下,方圆十里都搜过了,没有发现小殿下的行踪,已经扩大范围去找去了。” 萧洵知道如果还是找不到萧睿,那萧睿就还得被当成牲畜一样锁着,吃着馊饭,被人虐待,他胸口堵的厉害,突然转身,拉过一匹马,利落的翻身上马。 “陛下,你去哪?”乔星策和颜故渊几乎是同时开口。 “去找他,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睿儿!” “驾!”萧洵策马迎风策马而去。 颜故渊立刻上了马去追他。 众人纷纷开始继续寻人。 不远处的山坡上,孟希言看了一眼身旁的顾时笙,低声道:“王爷,再有三日就到您和旭黎公主约定的时间了。” 顾时笙眸光微沉:“宁州那边的人还没回来?” “说是这两日就会到了。”孟希言担忧的看了一眼顾时笙“即便您能让陛下坐稳皇位,可如果还是找不到小殿下,怕是陛下自己也是不想当这个皇帝的。” “还有三日,所有的暗线都发出去找。” 孟希言沉默了一会,转而说道:“王爷,末将倒是觉得颜大人是个人才,他把人心看的太透了,凭着一本萧宸写过的棋道就能猜到他的意图,今日这事但凡再早一点点就能找到小殿下了,不如您再同他谈谈?你们二人联手找到人的几率更大。” “你不觉得今日这事,是萧宸故意为之吗?” “王爷的意思是···” “萧宸和颜故渊都是聪明人,小乔说颜故渊是昨夜得了那本书,颜故渊这样弈棋高手轻易就能从中看透他的棋路,棋路往往便是一个人的战略思路,容九此人敌我未明,他所行之事未必不是萧宸之意。 只怕这一切都是萧宸的一局棋,譬如,君卿会杀他,禁军会救他。君卿不管不顾的性格他最是了解,所以他需要一个人保他,那就是陛下···”顾时笙叹了口气道“萧宸他···才是真正的高手,他早就将一切都算好了。” 孟希言恍然大悟,又觉得有些可怕,他把眉头皱成了川字型:“聪明人之间的较量,稍有不慎满盘皆输····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要给颜大人提示?” “因为他要击溃陛下的信念!”顾时笙拧了拧眉心“一个人最怕的不是失望,而是一遍遍看到希望,再一遍遍失望,绝望···就像沙漠中迷失的旅者,又渴又累,濒死之际窥见绿洲,可当他满怀希望走近了,却发现那只是虚幻的海市蜃楼···” “杀人诛心啊这是···”孟希言突然有些心疼萧洵“这个昱王跟陛下什么仇什么怨啊?即使不是同一个爹,到底也是血脉相连的堂兄弟,同是萧氏子孙,怎么····这么狠呢?他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顾时笙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当然是要陛下亲手杀了本王。” “啊?”孟希言惊愕的看着他的侧脸,半响又笑道“怎么可能,陛下哪是王爷的对手?他这也太看得起陛下了。” 顾时笙斜睨了他一眼,没有再多的话语,转身便离开了。 孟希言见人走了,忙大步追上:“王爷,您不帮着再找找了吗?” “找?”顾时笙翻身上马,反问道“去哪找?他若想藏,那么小的孩子你便是找上一个月也不一定找得到,倒不如让颜故渊再想想萧宸可能藏人的地方,他是心急则乱,漫无目的的寻找没有意义。” “那我们就不管陛下?” “现在谁劝他跟谁急,九头牛拉不回来的,总的让他折腾够了才能歇歇。” “也是啊!陛下的脾气这么倔,有老高和小乔都在倒也没事。”孟希言叹气“那我们现在去哪?” “飞花馆!驾!” “啊?”还未等孟希言反应过来,顾时笙身下的马已经飞奔出去了。 *** 飞花馆华丽的地室内,一个少年被吻的面色潮红,娇喘吁吁。 门外的兰姐敲了敲门:“主子,容九带来了!” 君卿停下手中的动作,怀中的少年被撩拨的心痒难耐,转眼就被君卿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 他拿出帕子擦了擦手:“进来吧!” 开门响起,容九踏进了房内,隔着丝质的千里江山图的屏风,他都能闻到一股暧昧的气息。 君卿看着屏风外那抹隐约的浅蓝色的身影,问道:“会弹曲吗?” 容九答:“会一些。” “溪亭乐会吗?” “会。” “桌上有一把琴,过去坐下!” 容九按着他的吩咐走了过去,坐下后才发现这是一把粗制滥造的琴,那琴弦很锋利极易将人的手割破。 君卿饶有兴趣的看着屏风外的人影,道:“没叫你停,就一直弹,弹错一个音,不必我说,旁边有把匕首,自行把弹错的手指切下来,懂?” 容九知道对方今日这是要与他算账了,他道:“是,主子!” 琴音流淌,如溪水淙淙,似晚风漫漫··· 君卿看了一眼一旁衣衫不整的少年,只勾了勾手指,少年又谄媚的迎了上去。 容九听着里面传出阵阵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手指被琴弦划破,殷红的血迹滴在琴身上,像一朵朵绽放的红梅。 君卿本就一肚子火,早上又被萧洵扰了好事,睡饱后便越发有精神折腾。 少年一开始只是娇喘着求饶,到后来就变成惊恐又痛苦的求饶声:“主···主子,您饶了我···” 容九是个正常的男人,一听到这番动静,瞬间热了起来,却不敢有一丝松懈,凝神静气弹着曲子。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内此起彼伏的浪叫才渐渐停了下来,听着声音倒像是那少年昏死过去了,而容九的十指已然鲜血淋漓。 容九早听闻这个主子阴晴不定,除了兰姐敢与他调侃几句,全馆都对这个主子又敬又怕,这些天,他听其他人说,这位主子折腾人全凭心情,若是心情好,那技术能让人舒服上天,若是心情不好,将人折腾到昏厥也是常事,听这动静,想来是心情不好的很。 君卿拉了床头的红绳,在床上稍躺了一会,便起身穿衣。 不一会就有人进来将那昏死的少年裹了被子抬了出去。 第154章 疯子 房间内只剩下二人,君卿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随手拎了块金丝牡丹坐垫丢在地上。 他在容九面前坐下,胸前衣襟还未理好,半敞着紫袍,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不紧不慢的问道:“你原名叫唐厌?” 容九指间血肉模糊,但君卿未叫他停下,他便忍痛继续弹奏:“是” “唐厌,哪个厌?” “厌字取自吟风语中,清风婉婉浮云伴,柳条疏淡枝头厌。” “容九这个名字是萧宸给你取的?” “是!” 君卿一笑:“多大了?” “十九!” 十九,对于小倌来说这个年纪一般是稍大了些,妓馆最喜欢的是十五到十七岁的小孩,长的嫩,正是招人的年纪··· “年纪不小了,哪里人?” “扬州人!” “嗯··是有些扬州口音···听说你曾经给一富商家的公子做过伴读?” “是,做过两年。” “跟那家公子有苟且之事?” 容九神情一滞险些弹错音,却又立刻恢复淡定的表情:“是···” 君卿不会错过他的每一个反应,他睨着眼前的少年,嗤笑道:“听说后来那家公子得了咳疾,病死了,是吗?” 容九依然弹奏着,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半晌才道:“不是!” “哦?”君卿勾唇道“那是怎么死的?” 容九淡然道:“我杀的。” 君卿瞬间来了兴致,他手肘抵着桌子,托着下颌:“为什么?” “恶心···” “你不喜欢男人?” “只是不喜欢他。” “哦~”君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长相干净清秀,说话不急不缓,也不露怯,看着像是个温和有礼的小倌“听说你从前接过客,还是最下层的男娼,萧宸为什么看上你?” 容九闻言,面上依然毫无波澜,只道:“大概是因为小的有一副好嗓子。” 君卿观察着他,没从他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表情,略显失望,他饮了口酒道:“知道为什么罚你吗?” “知道,因为我给颜大人报信,扰了主子的事。” 君卿的脸色沉了些:“你是萧宸的人,可你在我的馆子里,你的身家性命都在我手上,我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就得死,你却还敢为萧宸做事,你有几个脑袋?” “主子怕是误会了,小的自然是主子的人,恕小的直言,若是一切仇怨都能一死还之,这世间哪那么多怨恨意难平?”容九继续道“主子杀他能泄一时之愤,往后主子便会后悔让他死的太轻松了。” 君卿冷哼一声,嘲讽道:“怎么?这就是你的杀人心得吗?” 容九沉默了,君卿看了一眼他血淋淋的手指。 “停了吧!” 琴声戛然而止,容九收回微微颤抖的双手,十指连心,在锋利的琴弦上反复摩擦,早已经让他疼出了一层冷汗。 君卿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戏谑道:“虽然我不相信你那什么破烂借口,一心二用,还能滴水不漏,是有点东西,杀了你倒是怪可惜的,暂且留你一命,要是再让我发现你做什么小动作,我就砍了你的手脚做成人彘塞进陶缸里,懂?” 容九乖顺的俯首。 “主子,摄政王又来了。”门外响起兰姐不耐的声音。 君卿这才拿了桌上的一本厚厚的本子准备离开。 “主子···”容九叫住了他,君卿回头睨着他。 容九淡然一笑问道:“小的斗胆问一句,主子因何喜欢萧钰?” 因何喜欢萧钰?那个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在他最无助绝望时,对他不离不弃,为他受尽苦难的人,他如何能不喜欢?他许诺会护他一世,却终是没护住他··· 君卿眸光阴沉,像是激起了他心中的愤怒,在容九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那人的大手已经掐住了他的咽喉,将他重重的砸在地上。 容九闷哼一声,看着眼前发怒的人,不敢吱声。 君卿紧掐着他的咽喉,恶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千人骑万人压的低贱男娼,萧宸捧了你,你倒忘了自己的身份了?下贱的东西,也敢提他的名讳?” 容九眼中划过一丝凄哀,他艰难道:“小的···错了···主子···饶···饶命···” 君卿知道自己失态了,他努力缓和了一下心绪,这才松开手,愤然离开。 听到君卿关门的声音,容九依然失神的躺在地上,半响才爬起身,自嘲的了笑了笑。 天衣雅间内,顾时笙的茶已经喝第二壶了。 孟希言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一直盯着门外来回走动。 顾时笙却好似十分淡定的慢悠悠的品着茶。 孟希言又走了回来:“王爷,咱们都等了一个时辰了,都这么晚了,这人怕是故意耍咱们吧?” 顾时笙瞥了他一眼:“你很急吗?” “额···倒也没有···”孟希言烦躁的叹了口气“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老高和陛下他们找到人了没有。” 顾时笙放下茶杯,他自然知道萧洵他们找不到人。 雅间的门被推开。 君卿径直走了进去在顾时笙的面前坐了下来,随手丢给他一个厚厚的本子:“摄政王久等了。” 顾时笙翻开快速的浏览了一下,便合上了本子。 “你们果然留了副本!” 君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太聪明的人,我信不过。” “君公子分明就很信得过他。”顾时笙嘲讽道“手上的杀手阁和两座信息流通渠道都能交给他不是吗?” 君卿瞬间被噎了一下,他有些无语的瞪了顾时笙一眼:“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样的人,小洵儿看上你什么了?” 提到萧洵,顾时笙心头麻了一下,他苦笑:“他本就看不上本王。” “那他能忍这么久不杀你?”君卿换了舒服的姿势半躺着“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若真的想杀你,便是没有把握也会拼一把。” “是吗?你可听说今日发生了什么?” 君卿不以为意道:“嗯,来见你前稍微了解了一下,萧宸给了颜故渊一本他以前写过的棋道心得,又狠狠的欺负了一番小洵儿。” 顾时笙看着他:“你和昱王认识这么久,以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下一步会做什么?” 君卿脸上少了些吊儿郎当,他认真想了想,半响才严肃道:“杀了颜故渊!” “颜故渊?” “嗯!颜故渊可是我二叔最得意的学生,萧宸也好棋道,但他从来不与颜故渊对弈,不是因为他下不过颜故渊,而是颜故渊此人擅长通过棋道将一个人看穿,这种能力不是一般人有的,他这样的人,你给他一本这样的书,相当于把自己脱光给他看,太危险了。” 房间内突然安静了下来,入夜后的飞花馆越夜人越多,只听的外面熙熙攘攘的人声。 君卿突然一笑:“猜测而已,他是个疯子,谁知道他会干嘛。” 顾时笙捏着本子,思量片刻后,站起了身:“时候不早了,回去了。” “这玩意不要了?”君卿晃了晃手中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你知道该给谁。”顾时笙头也没回的走了。 君卿挑了挑眉,轻抿了口茶,坏坏的勾起一笑:“让我去,只怕你会后悔。” 第155章 夜袭 顾时笙和孟希言刚出飞花馆,就有一人匆匆迎了上来,在他耳畔说了什么,他脸色僵了僵,忙往皇宫赶去。 顾时笙一到太辰宫门口就见乔星策正耷拉着脑袋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 “王爷?”乔星策看到顾时笙来了,忙跳了起来。 顾时笙睨了他一眼:“怎么回事?” 乔星策道:“天太黑了,陛下的马绊了一下,就···” 看到顾时笙眉头皱了起来,乔星策忙道:“别担心,只是扭伤脚,我已经给复位了,在里面休息了。” 乔星策那粗手粗脚的,复位只怕没少让他遭罪,顾时笙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正想进去突然想到什么又走了回来。 “颜故渊呢?” “啊?”对于顾时笙突然问起颜故渊,他有些诧异“宫门马上下钥了,颜大人送陛下回来后待了一会就走了,王爷怎么突然问起···” 顾时笙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一个人走的?” “是啊,怎么了吗?” “走了多久?” “走了一会了···” “你马上追上去,把他安全送到家再回来!” “我···”乔星策看到顾时笙严肃的神情,立刻意识到不对劲,急忙转身去追颜故渊。 看着乔星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 昏黄的灯光下,萧洵穿着松垮的寝衣坐在床角,抱膝缩成一团眼里满是死气。 一旁的韩玉拿着药膏看着他脚踝上大片的青紫色,温声劝道:“陛下,太医说了要用药膏好好揉揉,让奴才给您揉揉吧,好吗?” 萧洵一声不吭仿佛听不见一般。 韩玉无声叹气,手中的药膏突然被拿走,他一回头就见来人是顾时笙,便识相的退下了。 顾时笙拿着药膏走到床边坐下,见他依然处于呆滞的状态,刚伸手欲给他上药就遭到萧洵的拒绝。 “别碰我!” 嘶哑的声音响起,顾时笙的手停在半空。 “你自己都伤着,怎么救他?” 萧洵转过头,不想理他。 顾时笙看着他无助又孤单的模样,伸手想摸摸他的脑袋,可想到对方的抗拒,还是收回了手。 入夜后,屋内安静的能听到二人的呼吸声。 “你无路可走了。”顾时笙打破了沉寂“你若杀了我,换回睿儿,届时你的身前身后没有人再能护你,颜故渊更护不住你,你应知,覆巢之下无完卵。等旭黎扶他当了皇帝,你们兄弟便是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他宰割,你舍不下睿儿就要受他牵制···” 萧洵忽地转过头冷冷的瞪着他,仿佛在看一个让他憎恶的陌生人一般:“怎么?难道你想让我舍弃睿儿?” “如果放弃睿儿尚有一丝希望···” “你滚!”萧洵气的直接赶他,他简直不敢相信顾时笙能说出这种话来。 “洵儿···” “你滚你滚你滚!我不要你管!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给我滚出去!”萧洵气的热血上头,朝着他怒吼,恨不得亲自将他打包了像个球一样一脚踢出去。 看到萧洵反应如此激烈,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突然一把拉住他的小腿将他拉了过来。 萧洵被他猝不及防的一拉,哐的倒在床上,他正想怒骂对方就已经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口,对方高大的身躯压了上来,他以为对方又要对他硬上弓,他惊恐的挣扎起来。 “安静点,听我说!”顾时笙略带怒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萧洵这才停止了无用的挣扎,怒视着近在咫尺的人。 昏黄的灯光下,对方的半张脸笼在阴影里,眉眼显得更加锋利。 ···· 黢黑的街道,路上行人渐少,京城十街过了亥时,除了凤鸣街依旧热闹不减,其他街道已归于寂静。 颜故渊骑着马走在石板路上,脑子里却在分析着对方可能的藏人地点,却没注意到,屋顶上一个黑影站起了身,缓缓的跟着走着,仿佛暗夜中的豹子,正注视着猎物跃跃欲试··· 一只暗箭飞来,颜故渊察觉危险单手撑着马背翻身跃起躲过了暗箭,落在了地上。 他的马受惊狂奔而出,消失在暗夜中。 黑暗中越来越多的箭矢飞来,颜故渊腰间的剑出鞘,斩断飞来的箭矢。 鬼头刀横空劈来,颜故渊举剑挡下对方有力的一击,却被逼退了数步。 黑暗中的死士涌现,团团将他包围了起来。 “叶岚?”颜故渊看清来人的样貌。 叶岚眸子一压:“叶某来送颜大人上路。” 话毕,一群死士便发起攻势,颜故渊一边应付着对方的攻击一边快速的评估了一下敌我双方的实力,光是眼前这个叶岚武力值就在他之上,更别提这群死士了。 叶岚看着颜故渊与死士们缠斗,他只想早点完成任务回去交差,鬼头刀闪着寒光斜披向那抹殊死搏斗的身影。 颜故渊分身乏术,他接下对方砍下的刀,还未反应过来,对方猛的一脚踹来。 “唔···”颜故渊胸口挨了一脚飞出数米远重重的摔在地上,一阵剧痛袭来,胸口的肋骨同时断了十几根一般,他猛地吐了一大口血。 叶岚习惯性的甩了一下手中的鬼头刀,逼近颜故渊。 颜故渊看着对方如鬼魅一般的提刀而来,瞬间有种恐惧涌上心头。 想到自己即将命丧于此,颜故渊又有些不甘,他还有没做完的事,还有一直藏在心里没敢说出口的话··· 他挣扎着起来,可对方那一脚是用了全力的,他现在连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又跌回地上。 叶岚有些惋惜,这样一个人才就要陨落,倒是可惜了,他的语气温和了几分:“颜大人别怕,叶某下刀很快的!” 颜故渊随手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 “叶···呃···”他本想开口,却又猛的吐了一口鲜血,喉咙的血腥味不减。 “叶某这一脚一般人非死即残,颜大人就算有遗言,叶某也无法代劳,不如让叶某取了你的人头回去交差!”叶岚说着便高高举起鬼头刀,鬼头刀倏然落下,颜故渊咽了口血沫紧闭上眼··· “哐~”一支箭破风而来,在暗夜中如闪电一般险些击飞了鬼头刀。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又有接二连三的箭矢飞来,仿佛来了一对弓弩队,强弓射出的箭势不可挡,叶岚堪堪避过两支,身旁的死士却没有那么好的身手,有的直接被射穿了脑袋,有的连人一起被箭矢带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颜大人!”随着马蹄声而来的还有乔星策的声音。 颜故渊扭头去看,乔星策已经出现在了他身前。 乔星策弃了手中的强弓,腰刀出鞘。 面对这个不速之客,叶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颜大人,你怎么样?”乔星策翻身下了马背,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颜故渊。 颜故渊强忍着喉间的腥甜,咬着牙摇了摇头。 乔星策回过头看着面前的叶岚眼眸中迸发出强烈的杀气。 “当街劫杀朝廷命官,今日便让我看看你有什么能耐如此嚣张!” 叶岚嘴角勾起一笑,高手见面,自是要好好较量一番,他挥手屏退身旁的死士。 霎时间,刀锋交错,黑夜为幕,身形变换,二人速度之快犹如暗夜中的鬼魅一般,在场的人几乎看不清动作,只听得兵器碰撞的声音,甚至连人影都分不出是哪一方,招招致命··· 颜故渊看着眼前的混杂的重影,他从不知道原来乔星策真正的实力如此惊人,想到之前与他在聚贤楼打的那一架,对方显然是放了水,否则只怕自己连他三招都接不住···· 然而他却没看到谁输谁赢就吐血昏厥了··· 第156章 你这小徒弟不错 昱王府内,萧宸正靠着软垫借着烛光看着手中的书籍。 花奴剪了烛心,烛火更亮了一些。 见萧宸还在认真看书,上前低声道:“殿下,夜深了不如早些歇下,仔细熬坏了眼睛。” 萧宸置若罔闻,依旧翻阅着手中的书,安静的房内只有翻页的声音和细微的烛火炸裂的声响。 花奴深知他的脾性,不敢再吱声,站在一旁伺候着。 过了一会,院子里似有人从屋檐上落地的声音,萧宸瞥了一眼门口,对方还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他翻了一页书,语气平淡道:“不敢进来?看来失败了。” 门外的叶岚打了个寒战,踌躇半响才伸手轻轻推开了房门,看到萧宸在看书,活像一只出去打了败战的猎犬一般,耷拉着脑袋跪了下来,一股血腥味随之而来。 “这···”花奴看到叶岚身上和脸上的伤口有些惊讶,随即又低声问道:“伤的可重?” 叶岚摇了摇头。 萧宸冷冷的的睨了他一眼,合上了手中的书。 “如果你这一身伤是颜故渊干的,你可以卷铺盖滚回吕国了。” 萧宸自是知道颜故渊的武力值,到底是世家公子不是上场杀敌的将士,叶岚的功夫远在颜故渊之上。 叶岚忙解释道:“殿下,不是···是···是乔星策。” 萧宸闻言,脸色冷了下来:“所以颜故渊安然无恙的回去了?” “也不是···”叶岚垂着脑袋“属下踹了他一脚,这一脚是往死里踹的,肋骨尽断伤及肺腑,即便是侥幸留下一命,以后也难再动武了。” “所以,他会昏迷几日?” “这个···不好说,属下也没有把握。” 萧宸闻言拧了拧眉心:“花奴,让颜府的人动一动,别让他活下来。” 花奴连声应道:“是,奴才这就去。” 花奴走后,萧宸见叶岚还低垂着脑袋跪着,不耐烦道:“还不滚,等着本王给你治伤吗?” 叶岚见对方没有要惩罚他的意思,如获大赦,忙起身退出了房门。 *** 太辰宫内,顾时笙看了一眼侧躺在床上的人,清瘦的背影显得有些孤单,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打开房门,将手中的药膏丢给了韩玉才离开。 韩玉打开药膏看了一眼确定是用过了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后又感激的朝顾时笙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萧洵睁着眼睛,听着周围的一切安静了下来,想着他的睿儿此时可能戴着铁链蜷缩在哪个角落,或许整夜的睡不着,或许在哭,或许还在饿着肚子···· 想到这,他更控制不住的心疼,温热的泪水从眼角滑落··· 宫门早已下了钥,羽林卫破例给顾时笙开了门。 孟希言在宫外焦急的等着,看到顾时笙出来了,忙迎了上去。 孟希言脸色难看:“王爷,出事了。” “怎么了?”顾时笙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孟希言附耳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二人便匆匆回了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的厢房内,府医正给颜故渊诊治。 颜故渊面色惨白的躺在床上生死不明,胸口的衣衫都已经被血液浸染红了。 乔星策身上也带了刀伤,此刻正不安的站在一旁,看这床上安静的人他突然生出了些恐惧··· “如何了?”顾时笙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府医站起身,皱着眉头道:“王爷,颜大人伤的太重了,这一脚怕是要他的命了,小的无能为力啊!” 乔星策急了,抓着府医的手央求道:“府医,您再看看啊,颜大人好歹也是习武之人不至于这一脚就把他踹没了吧?” 顾时笙看着乔星策的反应,冷静的思量了一番才道:“你去把君卿找来也许还有救。” 乔星策一怔,急忙道:“好,我去找他!” 说罢就夺门而出。 孟希言挠了挠后脑勺:“小乔挺关心颜大人啊!” 顾时笙看着床上脸色惨白的颜故渊道:“他难得聪明一回,还知道把人带回来,而不是送去颜府,这要是送去颜府···只怕真要给人收尸了。” 乔星策一路夜骑,直奔飞花馆,飞花馆正准备打烊,兰姐指挥着底下的小厮收拾。 乔星策急匆匆的上前一把抓着兰姐就问:“老鸨子,君卿在哪?” “老鸨子?”兰姐忍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瞎了你的狗眼,姐哪像老鸨子了?” 兰姐说这还不忘扶了扶自己的发髻。 乔星策心急如焚,只好讨好道:“好姐姐,小弟眼瞎,人命关天,还请姐姐告知君卿在哪,拜托了!” 兰姐认出他就是动手打了自家小厮的人,她嗤笑一声:“哟~大爷还有求人的时候。” “快点!人命关天!”乔星策急的脸色难看“那人是你老板的师弟,死了要坏你老板的事!” 兰姐见他是真急,这才不紧不慢道:“主子不在城内,至于在哪我也不知道,现在城门关了,再急也得明日早上开了城门才···” 她话未说完,乔星策已经跑出飞花馆,驾马一路飞奔向城门。 亮了腰牌后,守城的禁军知道是乔星策忙开门放了行。 君卿刚睡下,突然察觉有人闯入房中,他猛地坐了起来,摸向身旁的刀。 “君公子,江湖救急!”乔星策气喘吁吁,一路的夜风吹的他发丝凌乱,看起来有些狼狈。 君卿愕然,又有些不爽,到哪都有人找,没的一个安稳觉能睡···· 天蒙蒙亮时君卿才收了药箱,一夜未眠他忍不住打了个呵欠,一回头就见乔星策像只猫头鹰一样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眼底的乌青显而易见。 “君公子,颜大人他怎么样了?” 君卿伸了个懒腰道:“死不了,别乱动他,让他缓缓,药煎好了就给他灌进去。” “哦···好,多谢君公子。”听到颜故渊死不了,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走到颜故渊的床前守着,床上的人面色苍白好似随时都会没了呼吸一般,他在战场上见过无数生死,可这一晚他却整晚都在害怕对方会死,明明对方还不待见他···· 想到此处,乔星策苦恼的挠了挠脑门。 君卿看着对方焦急不安的样子,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般,从前萧钰身体不好,生病时,他便是这样整宿整宿的陪着,怕他醒了找水喝,怕他半夜难受··· 年少胆怂,他从未敢言心悦二字,只是默默的守在他身旁,没想到他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 “君公子”顾时笙陪了他们一夜,中间小憩了一番,此时精神还算饱满,他给坐在桌前给君卿倒了一杯茶水,做了个请的手势。 君卿坐了下来呷了一口茶水,他玩弄着手中的青玉杯淡淡道:“摄政王,虽说我们之间有交易,不过到底是没什么情分,你这半夜三更的让人去我别院找我是不是有点自来熟了?” 顾时笙抿了口茶水:“君公子哪里话?我们目的相同,自是要相互帮忙,好歹颜大人和你也是师出同门,你这师兄能见死不救?” 君卿一笑:“我们师兄弟之间从来都是利益互换,他找我做事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摄政王能给我什么?” “君公子要收诊金?” 君卿轻笑:“本公子不差钱。” “那你想要什么?” 君卿看了一眼乔星策的背影,坏笑了一下:“你这小徒弟不错,改天借我用用?” “······”顾时笙一时竟无言以对,他看了看乔星策,又看了看君卿,君卿好男色,难不成看上了乔星策?! 他承认君卿长的是挺美的,一双凤眼邪魅勾人,倒也不算委屈了乔星策··· “咳···”顾时笙略显尴尬的轻咳了一声“这个···小乔同意就好···本王没意见···咳咳···” 眼见对方一副想歪的表情,君卿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僵了僵,在他开口解释前乔星策就先开了口。 “我没问题!”乔星策走了过来“君公子有事尽管吩咐。” 君卿眼眸带笑的看着他,这孩子这么单纯,也不问问什么事就答应的这么干脆··· 顾时笙恨铁不成钢的睨了自家徒弟一眼。 “王爷···”孟希言匆匆进来,脸色不佳,看到君卿后欲言又止。 顾时笙看了一眼一旁的君卿,现在他们暂时还是一条船上的人。 “没事,说吧!” 孟希言皱着眉,急道:“陛下刚刚一个人去了昱王府。” 顾时笙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他一个人也没带?” 孟希言:“没带,一个人去的,韩公公说陛下已经连着三日未眠了,昨日又一夜未眠,怕是已经扛不住压力了。” 第157章 恶魔 清晨的昱王府浸沐在一片祥和中,小厮和丫鬟都在忙碌着各自手头上的活。 两个侍女端着茶水和点心,绕过长廊一路小声的说说笑笑,朝着湖畔的走去。 萧宸站在湖畔的墙边,他手中捏着一枝刚折下的夹竹桃花,看着那开的正盛的白色的夹竹桃。 花奴脸色苍白的走到他身旁,颤颤巍巍道:“殿下,颜府那边的人说···颜故渊昨晚···并未回府。” “啪嗒!”他手中的夹竹桃枝被折断。 花奴知道他生气了,立刻像只乌龟一样缩紧了脖子,将头压的更低了。 两个侍女一路说说笑笑走来,接近萧宸时才闭了嘴,敛了笑意,将茶水和点心放在了一旁的石桌上,退到了一旁伺候。 萧宸低头看着自己手中折了枝的夹竹桃花,思索着是谁看穿了他要杀颜故渊,对于有人看穿他的布局这事让他着实不爽··· 他身后的两个侍女似乎还在兴奋刚刚讨论的话题,暗地里相互用手指戳了戳对方,抿着嘴偷笑···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几乎是同时扇了两张脸。 两个侍女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打的头脑发懵,嘴角直打出了殷红的血迹,反应过来后连忙跪地声音颤抖的求饶:“殿下,奴婢知错!” 花奴抬眸就见萧宸黑着脸,眼中满是狠戾之色,他倒吸一口凉气,也知道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侍女死定了。 果然,不稍一会,萧宸转过身冷声吩咐道:“剁了吧,正好做花肥。” 两个侍女顿时头皮发麻,哭天喊地的一通求饶也没改变她们被府上的侍卫拖走做成花肥的命运。 待二人被拖走后,花奴悄然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大气不敢出。 “昱王殿下,陛下来了。”一个侍卫前来禀报。 萧宸一扫刚刚的不悦,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好似早在意料之中一般。 过了一会,便有侍女恭敬的带着萧洵过来了。 “六哥···”萧洵干哑的喊了他一声。 萧宸转头就看见一脸憔悴萧洵,对方眼睛红肿,眼下青黑的吓人,他微微一怔,而后破天荒的上前拉住萧洵的手询问:“九弟吃过早饭了吗?” 面对萧宸突如其来的温柔,他只觉得诡异的吓人,他想抽回手,却被萧宸用力的握在手中。 萧宸见他没有回话,拉着他在石桌前坐下,拿着帕子仔细擦着手,一边偷偷观察着萧洵的神情,萧洵眼睛无神,似乎在酝酿着要说什么。 在萧洵张口之际,萧宸先一步开口了:“九弟先吃些茶点如何?” 萧洵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人,对方只是笑了笑,好似早就猜到对方会来一般,连他喜欢吃的东西都备好了。 萧宸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九弟最喜欢的碧螺春和桂花酥,尝尝看。” 萧洵看着阳光下泛着淡绿色的茶水和精致的茶点,他犹豫着还是拿着茶杯抿了口茶水。 萧宸又拿了一块桂花酥递给他,萧洵瞬间不明白对方到底想做什么,猜测着对方是不是想毒死他。 萧宸轻笑:“你敢一个人来,连茶都喝了,还怕吃块点心?” 萧洵抬眸看着他,还是伸手去接,萧宸却躲开了他的手,动了动手上的桂花酥,像逗宠物一般,示意他直接吃。 萧洵攥紧了袖子,还是凑过去咬了一口,萧宸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萧洵有种被羞辱的感觉,对方就好像逗着他玩一样,他嚼着口中的桂花酥,味同嚼蜡··· 然而下一刻他却又被萧宸震惊了,对方竟然将他咬过的那块桂花酥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口中,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萧宸漫不经心拍了拍手上残余的碎屑:“说吧,想如何?” 想到萧睿的处境,他鼻头一酸,低着头哑声哀求道:“你能不能···放过睿儿?” 萧宸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森寒的看着他。 萧洵再次拿出那卷让位诏书递给他:“你收下,放过他好不好?” 萧宸扫了一眼他递过来的诏书,轻蔑的笑了:“心疼了?” “他只是个孩子,你别这样对他,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就是了。” “我想要的···你都给?”萧宸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嗯···” 萧宸笑了,他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突然问道:“你说,你多久没来我这昱王府了?” “八年····” “带你去看看有什么变化,如何?” 萧洵见他故意岔开话题,急道:“六哥!我们在谈···” “我说了,带你去看看!”萧宸语气中是不容拒绝的霸道。 萧洵知道自己没得拒绝,只能低声应下。 萧宸站起身,将刚刚被他折下的白花,簪到了萧洵的头上,见萧洵也没有反抗,他这才满意的带着他在府中逛了起来。 日暮西亭内,萧宸拿着手中的鱼食悠哉的喂着湖中的鲤鱼,湖中的鲤鱼争相抢食,发出噼啪的水声。 “知道这叫什么吗?”萧宸冲他抬了抬手中的一小碟东西。 萧洵恍惚的抬眸看着他,又看了看他手中的鱼食,开口道:“鱼食···” 萧宸看着萎靡不振的人,又朝湖中丢了一把鱼食,悠悠然道:“错了,这叫赵福儿!” 萧洵瞳孔一颤,不可置信的看向他手中的那碟鱼食,赵福儿自那日出宫给摊贩传递消息后一直没有回来,竟不曾想遇害了,还被做成了鱼食··· 萧洵看着眼前衣冠整洁的人,突然觉得对方像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害怕吗?”萧宸冷笑\\\"叛徒而已,我最讨厌言而无信和背叛我的人。\\\" 见萧洵脸色惨白,萧宸用折扇轻挑起他的下巴,勾唇道:“那夜见你嚣张的很,今日倒是乖顺,看着顺眼多了。” 萧洵垂眸,压下心中的恐惧,故作冷静道:“六哥···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谈?”萧宸轻笑出声“还记得那夜我说过什么?” 萧洵想起那晚萧宸的话··· --- “洵儿啊,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让我越想看你痛哭流涕哀求我的模样?” --- 萧洵抬眸看着眼前的人,明明对方生的风华月貌,可偏生性格偏执,他知道对方是有意要羞辱他,但为了睿儿,他能忍··· 萧洵咬牙忍着屈辱跪了下来,低声道:“六哥,求你···放过睿儿。” “噗~哈哈哈···”萧宸笑出声来。 萧洵更觉得被羞辱了一般,他紧攥着拳头,垂着脑袋,听着对方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萧宸在他面前蹲下,从袖中拿出一把金玉为鞘,青白玉为柄的匕首,他拔出匕首锋利尖细的刀身闪着寒光。 萧洵紧张的看着他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生怕对方会突然给他一刀。 第158章 走投无路 萧宸用刀身在他右脸上已经淡化的疤痕处轻轻拍了拍。 “君卿这药效果不错,这么快就好了,连疤痕都快看不出来了。” 萧洵抿唇不语。 萧宸嗤笑一声,将匕首收回鞘,递给了他。 萧洵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对方挑眉示意他接下。 待萧洵接下后,萧宸才扶着人站了起来,又伸手替他捋了额前的碎发,语气温和:“六哥答应你,明日天亮前,你用这把匕首杀了顾时笙,我就带你去见睿儿!” “六哥,我···我做不···” “别拒绝我!”萧宸厉声打断了他的话,看着对方惊惧的眼神,他的语气又温和了几分“乖一点,六哥不喜欢你不听话的样子,你要知道,你让我不高兴了,睿儿就要吃苦头的。” 萧洵眼神飘忽不定,半响才道:“可我···不是他的对手···” 萧宸走到他面前,捧起他的脸,轻轻摩挲着他的唇瓣,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 “他若不死,明日睿儿的胳膊就保不住了,你好好想想,那么小的孩子砍掉一只胳膊,能不能保下一条命呢?” 萧洵瞬间慌了,他知道萧宸心狠手辣一定会做到,他抓着萧宸的手哀求道:“六哥,别这样,你要砍就砍我的手,他什么也没做错,我求你了,你别这样对他。” 萧宸伸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心疼他就乖乖的办完事来寻我,我等着你,带你去见他,只此一次机会,别说你做不到,便是为了睿儿,你也要成功,你要知道,就你这副样貌,便是世上最强的武器。” 萧洵六神无主的瘫坐在石凳上,他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走这一步···· 萧宸将那份诏书放到他的手中:“这诏书你带回去,明日办成了再带来给我。” 说着还摸了摸他冰凉的脸颊,见他神情恍惚的样子又道:“叶岚会跟你一起回去,如果有用得上的地方,你只管使唤他。” 萧洵抬眸看了一眼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边的叶岚,他知道萧宸这是让叶岚来监视他的···· 看着萧洵和叶岚走后,萧宸满意的打着折扇,他抿了口茶水,一回头就见榆太妃面色不善的站在不远处正看着他。 榆太妃步入亭中,眼睛却始终盯着自家的儿子。 萧宸笑了笑问:“母妃,您怎么来了?” “啪!”清脆的巴掌声,把亭中伺候的人吓得纷纷跪下。 花奴忙打发了亭子里侍女们,自己也退出了亭子。 萧宸挨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立刻屈膝跪下。 榆太妃厉声训斥道:“哀家跟你说过多少次?先把皇位坐稳,再杀萧洵,你把哀家的话当耳旁风了?就不能先老老实实的等着时间到了,让旭黎拿特旨扶你登基吗?” 萧宸低着头,眼底中一丝不甘一闪而过,他执拗道:“母妃想要的儿臣定会给您,也请母妃让儿臣最后做一次自己想做的事。” “你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吗?你是贼心不死!哀家的身家性命都挂在你身上,你什么时候能让哀家省点心啊?”榆太妃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萧宸不愿与她争执,起身行了礼就想离开。 “站住!”榆太妃叫住了他,眼神闪躲。 “你···是你截了哀家的信件?” 萧宸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几个度,他攥紧了拳头,这句话像是触及了他的底线。 他回头,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 榆太妃被他看的有些心虚,悄悄移开视线。 “咳!宸儿,那封信···” “烧了!”萧宸的声音如同腊月寒冰。 “宸儿···” “再让我知道他寄信过来,儿臣连他一起烧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后半句。 “你···”榆太妃没想到萧宸会忤逆自己,一时被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却又不敢再惹怒他,这样的萧宸让她害怕。 萧宸回了书房,身体里的戾气得不到释放,他抓起桌上的茶壶砸了,花瓶砸了,文房四宝统统摔了··· 路过的一个侍从听到声音,忙过去查看,却见满地狼藉,而萧宸走火入魔般双眼通红,行迹疯癫的狂砸书房。 侍从愣在当场,那双通红的双眼却盯上了他。 侍从下意识想要逃,却被萧宸一把掐住了脖子拖进了书房,书房的门重重关上,里面传出一阵惨叫声,血迹飞溅染红了窗子上的绢纱··· *** 萧洵精神恍惚的出了昱王府,叶岚抱着刀跟在他身后。 “小洵儿!” 萧洵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君卿倚靠在小河边的柳树下冲他挥了挥手,他走了过去。 “你来做什么?” 君卿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叶岚,他随手摘下萧洵鬓间的夹竹桃丢了,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萧洵一副要哭的样子:“没什么,昱王让他当我的贴身侍卫···” 君卿猝不及防的弹了他一个脑瓜崩。 “你做什么?”萧洵惊愕的看着他。 君卿坏笑着:“看你要死不活的,给你点人气。” 萧洵没有心思与他胡闹,他不耐烦道:“你若是没事,我回去了。” “回哪去?”君卿伸手将他拉了过来,一手揽住了他的腰。 萧洵被他禁锢在怀中,瞬间有些恼了:“君卿!你做什么?放开!” “当然是讨债了!” “我欠你什么债···唔···”萧洵话还未说完就被君卿堵住了嘴,对方的湿濡的带着丝丝凉意的舌头灵活的探了进去,舌尖顶着个什么东西送到了他口中,他惊恐的看着对方那张放大的美人脸。 叶岚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撇过脸一副眼不见为净的表情。 萧洵被这突如其来的吻给整懵了,他推不开对方只能狠狠一口咬下。 “嘶~”君卿吃痛才放开萧洵。 “君卿,你有病吧?”萧洵嫌恶的擦着自己的嘴,想到这家伙不知道碰过多少人,他更加嫌弃了,这嘴巴是不能要了。 君卿舔了舔唇上的腥甜味,又用拇指擦了一下血迹。 “小东西,敢咬我?” “你···你混蛋!”萧洵红了脸气急败坏的怒道“做什么突然···” “亲我”二字说不出口,他又羞又怒,更多的是恶心。 “怕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在你死之前,马蜂的账不得先找你算一算?” 萧洵愕然,从前君卿坏的很,总喜欢戏弄他和颜故渊。 两个小家伙一合计,在他洗澡时朝屋里扔了个马蜂窝。 结果,在马蜂围攻下,君卿光着腚夺门而出,青天白日的,硬是给全府人上演了一场“遛鸟”大戏··· 可这事都隔六年了,这家伙也太记仇了吧? “哼!你给老子等着!”萧洵气呼呼的放狠话“总有一天整死你!” 君卿吊儿郎当,笑眯眯道:“好啊!你来!随时欢迎!” 萧洵气的跺脚,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才气冲冲的离开。 叶岚嫌弃的看了眼一脸得意的君卿忙去追萧洵。 看着二人走远,君卿看向远处的两个身影,还得瑟的朝对方抛了个媚眼。 顾时笙和孟希言几乎是同时扶额。 孟希言偷偷瞄了一眼一旁的脸绿的吓人的顾时笙,他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顾时笙对萧洵的占有欲那么强了,归根结底还是萧洵长的太招人,又容易被人占便宜··· “咳···”孟希言尴尬的咳了一声“王爷,这君卿靠得住吗?” 顾时笙还在懊恼自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随便找个人去也比君卿这个浪荡子好··· 第159章 抉择 萧洵烦躁的走在回太辰宫的路上,身后的叶岚不紧不慢的跟着他。 他去勤政殿,叶岚跟着 他睡觉,叶岚守着 连他解手对方都要跟着,还不断提醒着他时辰··· “陛下,未时了。” “陛下,酉时了。” “陛下,戌时了。” ··· “你能消停点吗?”萧洵怒瞪了一眼叶岚“昱王说让你帮朕,没让你烦死朕,有本事你去杀摄政王。” 叶岚这才安静了下来。 萧洵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他转身出了太辰宫。 韩玉忙带人跟了上去。 芍药宫门口,萧洵拦住了叶岚:“你在这等着。” “昱王殿下让我···” 萧洵不耐烦的打断了他:“闭嘴!能不能让朕一个人好好静一静?” 说罢重重的甩上了门,连同韩玉也一起关在了外面。 他看着芍药宫内熟悉的一切,仿佛每一处都有他与母妃的回忆。 他和母妃坐在那藤条制成的秋千上轻轻晃着··· 房内的软榻上,他摸着母妃的孕肚,他们相视而笑,一起期待着即将出生的宝贝。 墙边是他和萧睿一起为他们母妃种下的芍药,正如火如荼的开着··· 石子路上有他与他的睿儿相互追逐嬉闹的身影··· 这些回忆更让他觉得此时的他孤单无助··· 他独自坐在冷雨薇的灵前。屋顶传来细微的声响,他知道叶岚上了屋顶监视他。 乔星策刚回宫就听说了叶岚也在宫里,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管后宫不后宫的,径直找了过来。 “叶岚!”乔星策远远的就看到芍药宫屋顶上的人,他跃上屋顶,就要跟对方大干一场。 萧洵听到屋顶上的人似乎被引开了,这才吐出口中的东西。 那是君卿舌尖顶过来的东西,他看着那用一小片防水油纸包裹着的一个小小的药丸,他打开油纸,上面的字迹模糊,几乎看不出写的什么东西,他逆着光,仔细研究了半天才将那药丸用油纸包裹了放入口中···· 叶岚不敌,很快陷入了羽林卫的包围。 乔星策冷嗤一声:“叶岚,今日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叶岚十分淡定的看着他,也不与他争论。 乔星策下令:“羽林卫,拿下!” “住手!”萧洵出现在他身后。 “陛下!”乔星策一回头就见面色憔悴的萧洵,他有些惊讶,不过短短一日,萧洵整个人好似瘦了一圈。 “放开他!”萧洵冷淡的说道“他暂时是朕的人,谁也不许动他。” “什么?!”乔星策震惊,而后怒意勃发,气愤道“陛下知不知道他是谁?” 萧洵瞟了他一眼:“知道,你不必多言,退下。” 乔星策本是担心萧洵的安全,但见萧洵要维护叶岚的样子,直接气笑道:“陛下,你叫我退下?你知不知道他昨天差点杀了你最好的朋友?” “阿渊···”萧洵身体一颤,他看了一眼叶岚,对方没有要否认的意思,依然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萧洵抓着乔星策的手臂急切的问道:“阿渊他怎么样?他在哪?” 乔星策瞪了一眼叶岚没好气道:“鬼门关走了一趟,死不了!有些人没完成任务,该失望了。” 萧洵稍稍松了口气:“带朕去看看他!” “陛下!”叶岚出声道“昱王殿下说了,小的必须在您身边保护,您若是要去看颜大人,还请带上小的。” 叶岚走之前,萧宸便交代他盯紧他,不能让他耍什么花招,没能杀成颜故渊,他已经让萧宸生气了,这要是再让萧洵整出点什么事,他怕是不只卷铺盖滚蛋而是脑袋搬家了··· “诶?我说你找死吧?”乔星策气势汹汹的逼近他,操起袖子一副要弄死他的样子“昱王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监视陛下?昨天没打够是吗?来!有种再跟老子打一架!” “够了!”萧洵挡在二人中间,怒道“乔星策!朕还在这呢,你有没有把朕放在眼里?要打要杀出了这宫门朕不管,在宫里就给朕收敛点!” 乔星策傻眼了,萧洵竟然为了叶岚凶他?! “陛下,你看清楚啊,他是昱王的人···” “朕知道!”萧洵深吸一口气道“你去照顾阿渊,宫里的事不用你管!” 乔星策还想说什么,就被萧洵瞪了一眼:“别让朕再听见你多说一句话!滚!” 乔星策气的直呼气,气愤的转身带着羽林卫走了。 韩玉在一旁看的焦头烂额,正打算上前劝慰,就被萧洵冷不丁的一句:“闭嘴,朕现在什么也不想听!” 夜幕降临时,萧洵颓然的坐在芍药宫的台阶上,一如六年前他坐在台阶上等着母妃生产时那般绝望··· “哎呀,不成了,冷妃娘娘难产!”芍药宫里的嬷嬷们进进出出的端着热水。 产婆满手鲜血的出来,急急忙忙对太医们道:“这都一天一夜了,冷妃娘娘已经完全没有力气了,你们快想想办法啊!” 太医们手足无措:“该用的法子都用了,娘娘若是生不出来恐怕大小都保不住。” “母妃!”萧洵急的就要冲进去,却被一旁的嬷嬷拦住了。 安禾拦住了他:“九殿下,产房血腥,您不能进去!” 萧洵急的眼泪止不住的掉:“安嬷嬷,母妃她是不是很疼?你让我进去陪陪她!” “九殿下,娘娘现在见不得您。”韩玉将他拉住“您乖乖的在产房外等好不好?娘娘她福大命大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产房内传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产房内瞬间又沸腾了。 “不行了,大出血了!”有人大叫了一声,产婆急忙冲了进去。 萧洵趁机冲进去,又被一群婆子拦在了屏风外。 他听见冷雨薇在里面气若游丝的声音:“剖···剖开肚子,把···把孩子···取出来···” “不···”在萧洵喊出来时,韩玉急忙捂住了他的口···· *** 夜色笼罩了整个芍药宫,萧洵抱膝坐在台阶上。 顾时笙提着一盏宫灯推开芍药宫的大门,就见台阶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他走过去,将宫灯挂起。 一盏小小的宫灯撑起了阶前一方明亮。 顾时笙在他身旁坐下,安静的陪在他身旁。 “你来了···”萧洵沙哑的嗓音响起。 顾时笙轻轻的应了一声“嗯” 二人就这样相互无言的坐着,四周安静的听的他们的呼吸声和细微的虫鸣声,渐渐的虫鸣声也没有了。 长夜漫漫,初秋的凌晨已经有了寒意,顾时笙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到他肩上。 第160章 留他全尸 不知过了多久,萧洵随手抹了一把脸上冰凉的泪水。 “母妃生产的时候。”萧洵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干哑,他如叙家常般谈起“父皇去秋猎,从小到大,我从未指望过他什么,可那一刻我多希望他能在身边,尽管他可能什么也做不了,可他···却是唯一我能依靠的,而他却没在,在母妃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在秋猎,带着他的嫔妃皇子···” 说到此处,萧洵苦笑了一下,心中的苦楚仿佛一下涌上了心头。 他那个父皇好像将她的母妃宠上天,什么好东西都往芍药宫里送,却从不知道怎么保护她,也不知盛宠必招人嫉恨这个道理,每一次他母妃需要他的时候他永远不在··· “我知道···母妃很疼···很疼,剖腹的时候她却让人将我带出去,她担心我会害怕,怕我···会有阴影,她不敢叫,便命人将她的嘴堵了···让人生生剖开她的肚皮,取出腹中的孩子,她快死的时候,还对着我笑,安慰我,让我别怕···她死的时候,身下的褥子全是血,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身上有这么多血,可以将将整个被褥浸透···”萧洵喉间发紧。 顾时笙递给他一块帕子。 他眼泪朦胧的看了一眼对方,接过他手中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 “母妃刚走的时候,我其实挺恨睿儿的,我恨他夺走了我的母妃,恨他每天只知道哭,我埋冤他,如果不是因为他,母妃就不会死···” “我把他丢给奶娘,对他不闻不问,他哭的时候也不让人去哄,我就站在床前看着他哭,看他哭的撕心裂肺,看他把脸都憋红了,也不去抱他,有种报复的快感。可最后,我总是忍不住跟他一起哭。” 他顿了顿,四周很安静,只有细微的虫鸣声,屋顶上的叶岚也只是抱着鬼头刀安静的坐着。 萧洵捏着手中的帕子,眼底悲伤涌出,他吸了吸鼻子。 “三个月的时候,他生病了,也不哭也不闹了,就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那年冬天好冷,明明屋里燃了火盆,他的身体却冷的吓人,那一刻,我再次体会到了母妃离世时的恐惧,我怕他会死,害怕母妃用生命换来的他也要离开,那是与我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的至亲,我知道,所有人都可能会离开我,只有他不会,他那么需要我,没有我,他在这深宫中便活不下去,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羁绊啊!” 萧洵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几乎是乞求的语气:“阿笙哥哥,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唯独不能没有他···” “我知道”这是顾时笙今晚说的第二句话,他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旁倾听,他朝着萧洵张开臂膀,眼中带着几分期盼,期盼对方愿意再抱抱他。 萧洵看着院中的景色逐渐清晰了起来,天快亮了。 少年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喉中发出干哑的声音:“对不起···” 未等顾时笙说话,他突然翻身坐上顾时笙的腿,抱着他吻了上去。 冰凉的唇瓣相接,仿佛一阵电流窜过心脏,顾时笙闭了眼,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按着他的后脑勺呼吸急促的吻着他,像是做最后的吻别。 舌尖相触,他感觉到萧洵的舌头顶着个东西直抵舌根··· “咕噜~”他咽下了对方送进口中的东西,却更狠的吻着对方,好似要将人吞了一般,直至他察觉身体的不对劲,胸口一阵发闷,手脚渐渐无力··· 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愿松开萧洵。 “唔~”一把利剑贯穿了他的左胸口。 顾时笙这才堪堪与他的唇瓣分开,却还是不甘的在他唇上又轻啄了一下··· 匕首拔出瞬间,殷红的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淌,黑色的蟒袍很快就被黏腻的液体浸染··· 萧洵怔怔的看着从胸口处不断涌出的鲜血,反应过来后,他才手忙脚乱的去捂那伤口,试图给他止血··· “这么多血···我是不是···” 心脏上一寸,他刺偏了?! 他的脑中响起那晚顾时笙将他抵在床上说的那番话··· --- “我只说一遍,你听清楚了!”顾时笙将他压在床上,指了指左胸口的位置“刺这里,或能骗过他们,明白吗?你若刺偏了,即便你救回睿儿也再无人能护你了!” --- 萧洵看着那不断涌出的血液,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轰的炸了。 “太医···”萧洵慌乱的大喊“韩玉,韩玉!快传太医!” 门外打瞌睡的韩玉听到萧洵的动静,一推开门就见萧洵满手鲜血,他吓得双腿发颤,忙叫人去传太医。 “止血···止血,对!我帮你止血!”萧洵手忙脚乱的拿着止血的药粉尽数倒在伤口上。 “别忙活了···陪陪我。”顾时笙抓住他的手,却感觉他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晨光熹微,他轻轻的抚去着对方脸上的泪水,看着对方红肿的唇瓣,有用手指轻轻摩挲着。 “乖~别哭,便只当我还了你的···” 萧洵早已泣不成声,他哽咽道:“对···对不起···我好没用,我什么也做不好···” “洵儿···”他感觉身体的温度渐渐流失,却依旧不舍的看着他“再亲亲我好不好?” 萧洵泪眼朦胧,满手的鲜血,泪水挡着他的视线,他胡乱摸索着顾时笙的脸,蹭了他满脸粘哒哒的血,萧洵捧着他的脸眼泪鼻涕蹭的他一脸,才亲上他的唇。 “洵儿···你能不能···原谅我?”顾时笙说这话时,声音已经虚弱到将尾音吞没了。 萧洵睫毛一动,眼眸中的泪珠滚落,眸中情绪翻涌,他张了张口,话却被卡在喉咙。 顾时笙苦笑了一下,抚摸着他脸颊的手终是重重的沉了下去。 “阿笙哥哥···”萧洵惊恐的看着对方闭上了眼,他颤抖的探了一下对方的鼻息,恐惧袭上心头,他不知道是药的效果还是这刀真的要了顾时笙的命。 这个男人竟然真敢把命交给自己? 而他却··· 他再难控制自己的情绪抱着顾时笙的身体奔溃大哭。 “我原谅你,我原谅你!呜呜呜···你别死!阿笙哥哥···” 屋顶上的叶岚翻身下来,看到满手鲜血的萧洵,上去粗鲁的将他从顾时笙的身旁拽开。 萧洵被他猛的一拽,跌坐在地上,等他站起身时,叶岚正伸手摸着顾时笙脖颈的脉搏,他拔出刀就要砍下顾时笙的脑袋。 “你做什么?”萧洵猛的扑过去护在顾时笙的身前。 叶岚面无表情道:“他已经死了,自然是砍下他的脑袋带回去复命!” “你敢!”萧洵怒目而视“人都已经死了,你还要让他尸首分离!” 叶岚冷声道:“还请陛下让开!” 萧洵死死的瞪着他:“留他全尸,要么你就杀了朕!” “哎哟陛下!”韩玉惊呼一声。 身后的一众太医和太监们都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韩玉壮着胆子挡在萧洵面前,怒斥道:“大胆叶岚,你敢行刺陛下不成?” 叶岚没有动摇,依然冷声道:“陛下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了。” 萧洵依旧不肯放手,执拗道:“那你先杀了朕!” 第161章 命悬一线 僵持之际,乔星策和孟希言赶来。 他们在宫门口等了一宿,一听到芍药宫出事了,一路赶来,一进就见自家主子倒在血泊中。 “王爷···”乔星策声音发颤,在看到叶岚后顿时浑身充满了杀气。 “叶岚!”乔星策热血上头,拔刀就要砍了叶岚。 叶岚往后一退迅速拉开与他的距离。 孟希言上前探了一下顾时笙的脉搏,韩玉急忙把太医叫进来。 叶岚冷眼看着乔星策道:“看清楚,不是我杀的,是你们的陛下亲手杀的。” 此言一出,乔星策愣在当场,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萧洵:“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太医连连摇头,嘴里念叨着:不成了,不成了,连脉搏都没了··· 萧洵满身血污的站了起来,脸上的泪痕混着血迹,他开口道:“是···” “混蛋!”乔星策瞬间炸了,如同一只炸毛的狮子,他拔刀上前就要砍了萧洵。 “小乔!”孟希言立刻拦住了他“你别冲动!” 乔星策面色铁青咬牙切齿道:“滚开,今日我要杀了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乔星策!”孟希言猛的拽了他一把,沉着脸道“王爷进宫前说了,不论他生或死,让我们不可伤害陛下!” 乔星策震惊:“这算什么?王爷为他做了多少事?他反过来恩将仇报,跟他那个昏君父皇有什么差别?你让开,我今日非砍了他不可!” “乔星策!”孟希言见拦不住发了狠的少年,突然反手给了他一巴掌“你冷静一点!” “老孟!” 孟希言吼道:“你先闭嘴!有什么事别在这闹!先把王爷的尸身带回去再说!” 乔星策忍着满腔的怒气,愤愤的瞪着萧洵。 孟希言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萧洵,他别过脸道:“你们走吧!” 叶岚看了一眼顾时笙的尸体又看了看萧洵,萧宸没让他杀萧洵,他看着顾时笙心口的伤,这一刀正中心口,顾时笙没了气息脉搏,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人了··· 他权衡了一下利弊,终于还是收了刀。 “天亮了,陛下可要去见昱王殿下?” 萧洵恍恍惚惚的回头看了顾时笙一眼,眼神呆滞的跟着叶岚走了,身后传来乔星策吵闹的声音···· 萧洵精神恍惚的走出宫门,就见马车旁的人打着扇子。 阳光下的萧宸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他如何也想不到,这样沐浴在阳光中的人,心里竟是如此阴鸷··· 叶岚走到萧宸身旁附耳对他说了些什么。 萧宸似乎还算满意,他看着萧洵一身的血污,正想伸手替他擦擦,对方却轰然倒下。 萧宸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他的身体,见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伸手探了一下对方的额间,这才发现萧洵正发着高烧,他却一笑:“倒还省了迷药!” 马车摇摇晃晃的驶离。 两个隐藏在暗中的线人也悄悄的跟上了。 马车经过闹市区,拐进偏僻的小巷子,一路兜兜转转后才停在了一处破庙前。 那两个线人见车上的人半天没有下车,忍不住假装路人,悠哉的上前听了听里面的声音,确认没有任何动静后,二人使了个眼色,掀开一角帘子,却发现马车内空无一人。 他们正欲离开之际,空中飞来两只暗箭,两人被当场射杀。 屋顶上放箭的叶岚收弓转身离开。 躲在暗处的高明湛看到自己的人被杀,忙带人上前查看马车。 他掀开马车的帘子,看到里面的人竟然不知什么时候丢了! 他气的踹了一脚马车,“艹!” 一旁的禁军纳闷道:“奇怪了,我们这一路跟着也没见有人下车,这人什么时候走的?” 另一人说道:“是啊,真是见了鬼了,他们两个都是追踪高手,竟然在城中跟丢人!” 高明湛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得下令开始搜人。 萧洵昏昏沉沉的,身体仿佛被抽干了气力,软绵绵的,脑海中却都是顾时笙满身鲜血的画面,他不停的在懊悔,自责··· 他失手了··· 他竟失手了··· 他是恨顾时笙,恨他如此糟蹋自己的感情,恨他觊觎自己的母妃,恨他把自己当成母妃的替身··· 他在心里无数次骂他不要脸,无耻混蛋。 他想过此后一别两宽,最好是不复相见。 可他从未想过真的要他死,他不想他死,也不想欠他··· 他甚至不想醒过来,不想面对,可脑海中又浮现睿儿哭喊他的声音。 想到睿儿,他努力保持这最后一丝清醒,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要救睿儿,一定要救睿儿··· 恍惚中,好像有人扒了他的衣衫,他的身体被放入了热水中,暖意瞬间袭来,他勉强睁开一条缝,氤氲水汽中是萧宸模糊的脸,对方捏起他的下颌,他看到萧宸唇角阖动,却听不见对方说了什么,又昏睡了过去··· *** 摄政王府内,孟希言刚将顾时笙放到床上,北梁旧部纷纷围了上来。 “哎哟!走开走开!”君卿不耐烦的拨开人群。 孟希言见他来了,忙道:“君公子,王爷流了好多血,会不会···” “别乌鸦嘴,我先看看!”君卿撕开他胸前的衣衫,仔细的看了看伤口,眉头舒展了些,看到一群人都挤在一块直勾勾的盯着他,“你们都这么喜欢围观吗?把人扶起来啊!” “我来!”乔星策还处于蒙圈的状态,忙上前将顾时笙扶了起来。 君卿这才拿出一瓶药水给他灌了进去,才让乔星策将人放下。 君卿清理了伤口上了药,才拿出绷带给他包扎,他一边淡定的忙活着手上的事一边调侃道:“小洵儿这刀可太险了,说了三寸,这连半寸都不到了,差点这活阎王要见真阎王了。” 乔星策茫然的看了看一旁的孟希言。 “所以···王爷没事?” “都叫你别冲动了!”孟希言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要是王爷真有事,我还能拦着你砍人?” “啊?!”乔星策顿时心里五味杂陈,若不是孟希言拦着,他真砍了萧洵,顾时笙非拧掉他的脑袋不可,好险··· 孟希言见他包扎给顾时笙包扎好了,忙问道:“君公子,王爷什么时候能醒?” 君卿拿着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漫不经心道:“不知道,这假死药我还没来得及给人试过,谁知道什么时候醒,等着呗!” 孟希言骇然,感情自家王爷成了试药的。 次日清晨,高明湛顶着黢黑的熊猫眼垂头丧气的进了摄政王府。 “老高!”孟希言远远的看见他进门冲他招了招手。 高明湛走近他没精打采的问:“王爷呢?” “还没醒呢!”孟希言见他眼下乌青的厉害,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高明湛正欲开口,就听的张伯紧张的喊道:“孟将军,颜大人醒了!” 二人相视一眼,朝厢房去了。 第162章 真正的目标 乔星策端着药准备给靠在床上的颜故渊喂药。 “不用···我自己来!”颜故渊伸手接过他手上的药碗,看着浓黑的药液,仰头咕咕的喝下。 颜故渊喝完药,将药碗还给了乔星策,他瞥了一眼桌旁的君卿,不解的问道:“这是哪?” 乔星策递给他帕子:“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颜故渊疑惑的看了看乔星策,又看了看君卿“那他为什么在这?” “傻了吧?”君卿嗤笑道“当然是联盟了。” 颜故渊知道君卿此人必然是无利不起早,他也懒得理对方,只问道:“陛下呢?” 乔星策看了一眼君卿,突然有些不敢回话。 君卿吊儿郎当道:“一醒来就问别人,先管好自己吧!知不知道你这小命差点交代了?” 乔星策不自然的笑笑道:“君公子说的对,你都差点没命了,先把身体养好再说。” 颜故渊见他们故意避开话题,心下越是不安,他冷了脸,严肃的问道:“陛下呢?陛下在哪?” 见他们眼神飘忽不定,颜故渊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颜大人!”乔星策忙阻止了他“你做什么?你伤的这么重,不能乱动!” 颜故渊忍着胸口的阵阵剧痛,咬牙道:“我要见陛下!” “你见不着他!”君卿道“别白费力气了。” “他去了哪?” 君卿有些心虚的咳了一声:“被萧宸带走了!” “什么?!”颜故渊不可置信的看了看乔星策,他的心蓦然沉下“你们这么多人,怎么还能让他被萧宸带走?” 乔星策低声道:“说是萧宸要他杀了王爷,就带他去见小殿下···” “疯了!”颜故渊脸色大变,他看着君卿质问道“他们不知道萧宸是什么人,做过什么,难道你也不知道吗?你怎么可以让萧宸带走他?他会活不下去的!你怎么还能····呃···” 颜故渊急的猛地吐了口血。 “颜大人!”乔星策慌忙给他擦拭“你别激动,你的伤还没好!” 颜故渊愤愤的瞪着乔星策,咬牙道:“你是他的护卫,你把他找回来!” “你放心,老高在跟着呢!” “咳~”门口的高明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我能说···跟丢了吗?” “·····”君卿扶额“看来顾时笙的人也不过如此···” 高明湛急忙辩解:“是我没用,君公子别扯到王爷身上!” “扶我起来!”颜故渊依然挣扎着要起身。 “你起来也没命去找他!”君卿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他不会死,萧宸好不容易把他抓手里,哪舍得他那么快死!” “你少说风凉话!”颜故渊甩开乔星策的手,这一动牵扯到胸口的伤,疼的他脸色又白了几个度。 \\\"颜大人,你伤着呢,冷静!\\\"乔星策想让他躺下,却又不敢再去碰他。 颜故渊转头瞪着君卿,“你知道萧宸的目标从来都不是皇位,而是陛下,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什么?”乔星策震惊的看着他。 君卿却冷哼一声,“我又不是菩萨,没那么多慈悲心,你从前不是一直说我冷血吗?我便是冷血又如何?再说了,他们兄弟之间的事与我何干?” 想到萧洵知道萧宸是害死萧钰的凶手,却隐藏真相这么多年,他是有怨言的,如今萧洵出事,他却好像也没有报复的快感,反而莫名的心塞··· “你···”颜故渊气的险些昏死过去。 “颜大人,你别激动···”乔星策忙扶住他几欲倒下的身体。 颜故渊咽下喉中的血腥味,缓了缓气息才道:“我就···不该告诉你五皇子之事···” 听到五皇子,君卿的眼眸暗了暗,周身的气息似乎冷了几分,他站起身欲离开,却看到了站在院中的顾时笙,对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脸色黑的像锅底一般,唇色因失血过多而稍显苍白··· 顾时笙支退了众人,厢房内只留下君卿和颜故渊。 他看了一眼颜故渊和君卿一眼:“你们两个还不打算同本王说清楚吗?” 房内突然的安静,两人心照不宣··· *** 朦胧中,萧洵恍惚的睁开眼睛,入眼便是熟悉又陌生的床帐,淡青色的床帐,绣着熟悉的银丝白花,脑子一阵疼痛,那一刻让他以为自己的脑浆和脑壳分离了,疼的他紧蹙眉心··· “眼熟吗?”一个清冷又熟悉的声音传来。 萧洵忍着几乎要炸裂的脑子,看向那人,温和清雅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他猛的清醒了几分,警惕的往一旁挪了挪,却感觉浑身发软,一点也使不上力:“萧宸···” 萧宸侧卧在他身旁,轻笑一声:“怎么?怕我?” 萧洵脑子迅速回顾了一下昏倒前的事,他给顾时笙吃了假死药后刺了顾时笙一刀,可顾时笙流了好多血··· 看着他眼珠子惊恐不安的转动,萧宸生了几分不悦,他捏着萧洵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在我床上,你还想着别人?” 萧洵看着对方的眼睛,努力冷静了下来,他想挣开对方的手,一抬手却发现自己手上戴着镣铐,更要命的是他浑身都光着,一件衣衫也没有! 他想起在他意识模糊时,好像看到了萧宸。 “哑巴了?” 萧洵拽紧被子警惕的看着他:“你做什么扒我衣衫?” “你一身的血污,我帮你洗洗,现在干干净净的,不好吗?” “你···你帮我洗的?”萧洵只觉得后背发凉,他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萧宸按回床上,顺势压在他身上。 “跑什么?”萧宸有些怒了“一醒来就想跑,还想跟八年前一样逃走吗?” “你在胡说什么?”萧洵一头雾水“放开我,你答应让我见睿儿的。” “睿儿?”萧宸冷笑“果然这孩子不能留!” 萧洵顿觉后背发寒,他怒瞪着萧宸威胁道:“你敢动他,我一定杀了你!” “威胁我?也不看看自己的处境?”萧宸掐住了他的脖子,手中的力道加大,面上却没有一丝狠戾,甚至还有一丝温柔“不听话的孩子可是会受惩罚的。” 萧洵被掐的面红耳赤,喘不上气,他费劲挣扎着,就在他快被掐断气的时候对方才松了手。 萧洵一阵猛咳,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萧···萧宸···你疯了!” 萧宸深吸一口气,起身下了床,走向桌前开始倒水,他回头瞥了一眼床上的人,怅然道:“你只有睡着的时候最乖,就安安静静的睡着,也不会跑。” 萧洵突然觉得这样的萧宸,莫名的瘆人,到底什么样的人可以一边温柔的说话,一边差点掐死他··· 萧宸倒了一杯水走回来递给还处于蒙圈状态的萧洵,带着几分命令的口吻:“喝水。” 萧洵裹着被子,烧了一天一夜,他早就干渴难耐,看到对方递来的水,他怀疑萧宸会不会在里面下了什么毒,他撇过头,拒绝了他的水。 萧宸直接饮了一大口,掐着萧洵的下颌覆上唇将口中的水度了过去。 “唔···”萧洵仿佛被雷劈了一般,顿时傻了眼。 “你干什么?”他猛的推开萧宸,擦了擦自己唇瓣,以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对方。 他简直不敢相信,萧宸竟然亲了他?!什么鬼?! 萧宸不慌不忙的坐到他身旁,“你不觉得这床帐很眼熟吗?” 萧洵防备的抱着被子往里挪了挪,他抬头看了一眼那浅绿色的床帐,他是觉得眼熟,可却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萧宸怅然道:“我就不明白了,你在我床上睡过那么多次午觉,对这床帐却没一点印象?”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 萧洵话说一半,却突然有些不自信了,他中过毒,确实忘了很多事,若无人提起他是完全不记得,比如老师讲过的《盐铁论》,当时与颜故渊约好三月三画舫游湖,他都完全没有印象··· 第163章 浮出水面 “记得第一次喝的什么酒吗?” 萧洵有些茫然,他不知道萧宸为什么要问这个,他努力去回想,却只觉得头脑像是被人用棍子搅和了一通般疼的他两眼发昏。 八年前?他隐约记得有一日,他带了三份母妃做的糕点,去君府,给了一份先生,给了一份颜故渊,还有一份··· 当时竟是准备留给萧宸的,可后来被赖皮的君卿偷了,他气恼的也去他房里偷了他藏的酒··· 他带着偷来的酒跑去昱王府献宝。 “六哥哥!”萧洵眉欢眼笑的朝亭中清雅的身影招手,他丢下身后的韩玉和一众服侍的太监们蹬蹬的跑向萧宸。 “洵儿今日来的晚了!”萧宸将桌上的糕点盘朝他面前挪了挪,又将韩玉和其他多余的人打发下去休息,只留了花奴在旁伺候。 萧洵用衣衫裹着个什么东西,神秘兮兮的凑到萧宸身旁,压着嗓子道:“我今日是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萧宸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藏了啥好东西?” 萧洵嘿嘿一笑,拿出了怀中一个小小的青绿色酒坛子。 “这是酒?” “嗯!”萧洵拿了杯子,边倒边说“这是从君卿那偷来的,他偷了我给六哥哥的糕点,礼尚往来,我就偷了他的酒来给六哥哥尝尝看!我见他藏的可紧了,定然是好东西!费了我好大的劲才给翻出来的。” 萧宸好笑道:“君卿的东西你也敢喝?” “六哥哥别怕,没毒的,我看君卿喝了,没死!还活着呢!”萧洵把酒杯凑在鼻尖闻了闻惊喜道“好香啊!六哥哥试试看!” 萧宸尴尬的咳了一声:“他的东西,我可不敢喝!” “别怕呀,我试给你看!”萧洵说着就要喝那酒,萧宸忙拦下了他。 “别试了,小心闹肚子!” 萧洵这才有些不甘的放下了杯子,闷闷不乐道:“都是君卿这个坏蛋,洵儿给六哥哥带的糕点都被他吃了。” “无妨,洵儿的心意六哥哥已经收到了。” “可昨日我说了要给你带好吃的···”萧洵低落的瘪了瘪嘴。 萧宸轻捏捏他的小脸:“六哥哥不爱吃糕点的,如果洵儿一定要给送点什么,不如···答应六哥哥一件事?” “六哥哥说,什么事?”萧洵眸子亮晶晶的盯着他。 萧宸眸子里闪过一丝精明,他认真道:“六哥哥等你长大,你不许心悦他人,不论发生何事,不许与我生分!” “好!不心悦他人,不与六哥哥生分!”萧洵当时并不知道他是何意,但听明白了后半句,便高兴的点头答应。 “你可说好了,若是你反悔,可是要受惩罚的!” “嗯,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拉钩!”萧洵伸出小指,与他拉了勾。 萧宸看着自己与他拉过勾的小指一时间有种缔结契约的感觉,竟觉得有些神奇,就在他愣神之际,萧洵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就喝了。 “哎哟!九殿下!”花奴惊呼一声,萧宸才反应过来,小家伙竟然不小心喝了那杯酒。 萧宸紧张的看着他,生怕他会突然口吐白沫倒地不起。 只见萧洵皱了皱眉,被那股呛人的味道恶心的颤三颤,而后才嫌弃道:“咦~好难喝,六哥哥还是别喝了!” 见萧洵没事,萧宸才稍稍松了口气,结果下一刻人就倒下了。 “洵儿!”萧宸接住了他的身体,看他眼睛半睁着,身体软绵绵的,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醒着。 一旁伺候的花奴大惊失色:“殿下···这···这有毒啊,九殿下可千万不能死在昱王府!” “闭嘴!快请府医!”萧宸训斥了一声,忙抱起萧洵回房。 他将萧洵放在床榻上,看着对方面色绯红,水眸半睁着,竟是莫名的诱人,他忍不住喉结攒动··· “哎哟~果然在这!”君卿气喘吁吁的赶来,显然是跑了一路。 萧宸收回神思,看向门口的君卿。 “先让我喝口水!”君卿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喝下。 萧宸睨了他一眼:“他喝了你的酒就这样了,这什么酒?” “药酒呗!”君卿走到床前伸手恶作剧的捏了捏萧洵的脸,不禁笑道“这臭小子,年纪小小胆子挺大,敢偷我的酒!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萧宸向他伸手:“给我解药!” 君卿看了他一眼,又捏了一把萧洵粉嘟嘟的脸蛋:“要什么解药,反正又死不了,你看他现在这样不是挺可爱的?你这会叫他做什么他都会乖乖照做的,来,小洵儿,给哥哥笑一个!” 床上的萧洵扯起一个木讷的笑,眼眸却还是耷拉着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看起来极为滑稽。 “小东西,这时候最讨喜了,哈哈哈!”君卿又狠捏了他一把。 萧宸有些不耐烦了,他拍开君卿的手:“别闹了,把解药给我!” 君卿不屑嗤笑一声:“你们兄弟什么时候感情这么好了?” 萧宸没有理会他,君卿见状无赖的缠上他,从后抱住他的腰身,轻吻了一下他的耳垂,炙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耳后,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粘稠了起来。 君卿在他耳畔暧昧道:“快一个月不见了,不想我吗?” 萧宸看了看床上的萧洵,突然没有兴趣与他玩,他掰开君卿的手,严肃道:“别闹,还有孩子在!” 君卿被拒绝了也不恼,依旧吊儿郎当。“怕什么!反正等他醒了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萧宸的内心仿佛被激发了什么,有什么东西在躁动着。 君卿见他兴致缺缺,也不与他纠缠,丢下一小瓶解药便走了。 萧宸拿着药瓶看着床上人,竟是那般诱人,一时间他竟生出了些奇怪的想法,也许浅尝一下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 记忆逐渐清晰,萧洵记起那天的情形,午后一直雷声大作,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整个世界都笼罩在哗哗的雨幕中,恍惚之中,有人在亲吻他,他如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做着自己不知道的事··· 萧洵紧拽着被子,愤怒使他发颤的厉害,他一直以为自己做了一个荒唐而又零碎不清的梦,不曾想,那竟是他遗忘的记忆,一段肮脏不堪的往事··· 他半响没从这巨大的打击中缓过神来,这简直太变态了!他不敢接受这样的真相··· “洵儿···” “啪!” 萧宸上前想要伸手抱他,却生生挨了一巴掌。 一时间,打人的和被打的都傻眼了。 萧洵率先反应过来,他红了眼眶,仿佛受了莫大的屈辱一般,愤怒的瞪着眼前的人斥责道:“萧宸!你这个禽兽!我们是亲兄弟!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萧宸用舌尖顶了顶被打的左脸,他满不在乎道:“我们不是亲兄弟,我的父亲是容玉太子。” “你真是疯了!即便如此我们也是堂兄弟!你怎么能···”萧洵声音发颤“八年前···我···我才十岁···还是个孩子···你···你这个变态!我杀了你!” 萧洵顿时觉得自己咽了只苍蝇一般,恶心的不行,他愤怒的扑向萧宸,想跟他拼了,却反被对方抓住双手抵在床头。 第164章 始作俑者 “变态?”萧宸那双墨色的眸子里满是不甘与愤恨。“我念着你年纪小,硬是忍着没做到最后,想着等你再长大些,结果却便宜了顾时笙!” “萧洵!你答应过我,不心悦他人,不与我生分,可你转头就变了,连见了面都急着要走!” “我当初若是知道你是这个意思,死也不会答应你!”他手脚并用的挣扎着。 “凭什么顾时笙可以我就不行?”伴随着萧宸的一声吼,萧洵才恍然清醒。 二人对视着,萧洵只觉得眼前的人让他无比的恶心。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萧洵无比绝望的看着他,眼眶蓄满了泪水,他颤声质问道“我到底犯了什么罪?你要这样对我?” 萧宸眸光微沉,光线经那对浓密纤长的羽睫在他眼下投下一片暗影,他沉声道:“还记得吗?有一年我被人传出与后宫嫔妃有苟且之事,父皇罚我在金殿门口跪了三日,你知道是谁设计的吗?” 萧洵恨恨的瞪着他,他哪知道谁传出来的,后宫勾心斗角,设计暗算层出不穷··· “你一定觉得是其他后妃是不是?”萧宸语气平静“其实,是父皇。” 萧洵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萧宸苦笑了一下,“没想到?一开始我也没想到,我十二岁开府建衙,比我年长的嫡子都没有封王,而我却早早的封了王,所有人都觉得他对我是偏爱的。 后来我就想通了,他哪里是待我好,只是想毁了我,给了最高荣宠,却不给予任何保护,别人害不了我,他便亲自动手。 如此丑事换做他人早就偷偷命人打死涉事的后妃,即便是要罚我,也该偷偷罚,哪还会选择群臣上朝必经之路,让所有人都来看笑话,因为我不是他的孩子,他是想踩低我!拉垮我在所有人心中的印象,想让五皇子继位···” 萧洵虽没有和萧钰多亲近,可在他印象中,这位五哥是个宽容温厚的少年,相比萧宸外表温和心如蛇蝎,萧钰确实更适合做储君。 庆御帝不想让萧宸当这个太子,自然会想方设法拉踩萧宸··· “可那关我什么事?”萧洵顿觉自己莫名委屈,眼泪簌簌的往下掉“你出事那年,我才八岁,又不是我害你!我还为你求过情,你怎么能···” “是啊,你为我求过情,当时的你真的好可爱,这样的你撒个娇卖个萌,谁会不心软?腊月寒冬,我在金殿外跪了三天,两条腿险些跪没了,你抱着他的腿三言两语就让他免了我的责罚,你知道我心里有多想弄死你吗?”萧宸的眼中猛然爆发出杀气。 冷雨薇恨极了庆御帝,从未给过庆御帝一个好脸色,庆御帝在她那受多了冷遇,而他长得像极了母妃,所以,只要他一撒娇庆御帝总会心软。 萧洵心中酸涩,不曾想自己为兄长求情还求出错来了。 “可真正让我盯上你的,是你对我说的那句话。”萧宸阴鸷的笑了起来“你说,为人应当不乱于形,不惑于心,坚守己身,但求本心。我在泥潭中苦苦求生,凭什么你能一身干净?还能说出那种风凉话。我就想知道,当所有不幸和偏见发生在你身上时,你还能不能坚守本心···” \\\"我···我那不是风凉话··我只是···我只是想开导你啊···\\\" 萧洵恍然醒悟,便是从那一年开始,不断有人要害他。 想起君卿在飞花馆未说完的话,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萧宸:“所以···你虐杀了七哥的猫嫁祸给我,看着我天天被他们欺负?” 萧宸轻轻的拂去他脸上的发丝:“我承认你很坚强,明明每次都打不过他们,却每次都不服输,而且你打架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萧洵咬碎银牙,嫌恶的甩头避开他的手,怒视着他:“冷宫之事是不是也是你?把我套了麻袋丢进冷宫的是不是也是你?” 萧宸的手顿了顿,似乎没有想到萧洵会知道此事。 “果然是你!”萧洵顿觉毛骨悚然,冷宫里放火烧他的竟然是萧宸! 这萦绕在他心头多年的噩梦竟都是那个看着无比温雅的六哥··· 萧洵强压下胸腔内熊熊燃起的怒火,他咬牙道:“我母妃从头到尾并未得罪过你,你们甚至没有说过话,为什么你要害她?” 萧宸眼神冷凝了几分,杀冷妃不过是顺水推舟,本以为萧洵孤苦无依,终会来找他寻求庇护,可他却倔的跟头驴似的··· “你为什么要害她!你说啊!”萧洵几乎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发了疯一般的挣扎着“我要杀了你这个禽兽!” 萧宸加大了手上的力道,压住他的手抵在床头,他怒道:“因为你违背了你的誓言!我说了,你若是反悔,是要受惩罚的!” 萧洵如遭雷劈,眼泪不自觉的从眼角滑落,为了一个什么狗屁誓言,他的母妃就惨死在产床上··· 萧洵心痛到浑身发寒,他又哭又笑。 什么狗屁誓言? 为什么多管闲事? 为什么要替这个恶魔求情? 为什么会觉得萧宸好? 萧宸看着他绝望魔怔的样子,只是抬手轻轻为他拭去眼角的泪水:“你不知道,那天你逃走之后,为了你,我花了多少心思,我想等你长大些再同你说,想着只要我登上那皇位,我便能将你留在身边,我设法让方锦年诱导父皇杀顾驰安,以旭黎和顾驰安的交情,只要父皇杀了顾驰安,旭黎就会回来废了他这个昏君,我就能顺利登基,可没想到啊,旭黎没来,来了个顾时笙,还把你抢走了···” 说到此处他的眼眸中满是狠戾与不甘,他单手捏起萧洵的下颌看着他发红的眼眶:“为什么他们都觊觎你?都要跟我抢你?洵儿啊!你看看我,我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你的一切都该属于我,他顾时笙算什么?他不过是把你当成你母妃,而我从始至终,期盼的都是你,也只有你才配做我的宝贝。只要你乖乖的,我会疼你的。” 萧洵瞬间感觉自己真是可悲又可笑,好像所有恶心的事都砸在了他身上。 都是他曾经亲近的人,一个个都要这样羞辱他,折磨他··· “呸!”萧洵吐他一脸唾沫“你个无耻混蛋!变态!我一定会杀了你!” 萧宸擦了擦自己脸上的唾沫,反手就是一巴掌。 萧洵本就头疼的厉害,又挨了一巴掌,此刻脑子更是嗡嗡作响,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萧宸那如恶魔般的话传入耳朵:“不听话的孩子可是要受惩罚的!” 萧洵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揪着头发拽下了床,他重重的摔在木质的地板上,手肘上擦破了皮,手脚上的镣铐也叮当作响,他本就生着病,这突如其来的一下让他只觉一阵天旋地转。 而他也看清了自己所在的环境,一个华丽的房间,挂着各种名画和翡翠琉璃摆件,四周的窗子却都被木板封死了,倒像是个仓库一般,他的指尖像是摸到了细沙一样的东西,他仿佛嗅到了火药味。 他还未来得及确认是什么东西,萧宸扯着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本来看你病着,不想给你吃药的,可你不听话的样子我真的不喜欢···” “萧宸,你···唔~”萧洵话还未说出口就被对方强行塞了一颗药,咽了下去。 “混···混蛋!你···你给我吃了什么?”萧洵咽了不明物体,惊恐的想去抠自己的喉咙,却被萧宸捏住了手腕。 “你不是想见萧睿吗?叫一声好听的,我就带你去,好不好?” “你给我吃了什么?” “没什么,让你听话点的药罢了!”萧宸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从前都喜欢叫我六哥哥,再叫一声,我带你去看睿儿。” “真的?”萧洵狐疑的看着他。 萧宸摸了摸他的脑袋:“嗯!真的!” 萧洵权衡了一下利弊,虽然他现在恨不得立刻杀了这禽兽,可为了睿儿他还是忍了,他不情不愿的唤了一声:“六哥哥!” 萧宸似乎很满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乖,咱们去看睿儿。” 萧洵踉跄的站起身,却被萧宸猝不及防的扛了起来,一阵上下颠倒,他竟一丝不挂的被萧宸扛了起来,他蹭的一下红了脸。 “萧宸!你放我下来!”萧洵挣扎了起来“你好歹让我穿件衣衫!” 萧宸勾唇道:“放心,这里除了我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看你!” 第165章 蛊毒 萧宸扛着他一路上了楼,木质的楼梯被踩出吱嘎的响声。 萧洵被倒挂着,晃的他头晕眼花,他看着周围繁复的卯榫建筑,得出结论,这里是座高楼,应是至少得有七层···· 房门被推开,是一个四面封闭空间,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几缕阳光,他才看清房内的情况。 一张红木床,青色床帐,房间的角落似乎放着一个类似大箱子一样四四方方的东西,用一块白布盖着一个,却不似刚刚那个房间华丽,这里的空间很大,像是整层楼都做成了一个房间,屋内陈设简单低调,没有萧睿的身影··· 萧宸将他放下,萧洵还未从晕眩中缓过神来,双手的镣铐被打开,他起身就想往外跑,却忘了还有脚镣。 他被脚镣绊了一下,重重的摔在地上,瞬间让他的膝盖和手肘一阵痛麻。 萧宸过去扶他,就在萧宸碰到他的瞬间,他突然爆发一股力量,一把将他压倒,迅速拔出萧宸腰间的匕首抵在他的喉间,目光如电。 萧宸被他压在地板上,惊讶于他的速度,忽而笑了:“看不出来,洵儿还是有两下子,真是让我意外!” 萧洵将匕首抵在他的脖颈的大动脉上,“少废话!你说带我来见睿儿,他人呢?” 萧宸朝角落那个被白布笼罩着的“箱子”瞥了一眼。 萧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仿佛看到那块白布动了一下。 他心头一颤,试探的出声问道:“睿儿!你在吗?” 白布又动了一下,随后传出萧睿嘶哑颤抖的声音:“九···九哥?” 听到萧睿的声音,他心中一喜:“睿儿,是我,九哥来救你了!” 就在他因激动而松懈之际,突然发现自己手空了,他低头一看,那匕首已经转移到了萧宸的手中,冰凉的匕首此刻正抵在自己的喉间。 萧洵咽了咽口水,不敢动弹。 萧宸眸光瞬间暗了下来,将人反压在地上,“这么不听话,看来,我是对你太好了!” 他说着伸手打了个响指。 房间外面响起一阵怪异的陶笛声,而笛声一响,他就察觉自己不对劲,肚子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啃噬一般,这样的噬咬像疯长的藤蔓逐渐蔓延开来,直至每一根神经都在被啃噬一般,钻心蚀骨的疼痛让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萧宸不疾不徐的站了身,收了刀,瞥了一眼地上痛苦蜷缩着的少年。 太疼了。 纵使不想叫出声,不想让睿儿担心,可真的太疼了,他终是忍不住发出压抑又痛苦的哀嚎。 “九哥!呜呜呜···九哥你怎么了?”萧睿听到萧洵的惨叫声,急的哇哇大哭。 萧宸心烦的走过去,掀开那块白布,白布下是个关野兽的笼子,萧睿看到萧宸瞬间吓得止住了哭声,泪眼汪汪的瞪着萧宸,却依然一副不服气的表情。 萧宸拿出一块帕子强行塞进他的口中,阴沉着脸看着他:“听好了,拿下这块帕子,我就再剁你一根手指,明白吗?” 萧睿捂住了自己还打着绷带的右手,断指之痛让他立刻服了软,他委屈巴巴的点了点头,只能呜呜的哭着。 “别···别动他···”萧洵忍着剧痛艰难的爬过去“六···六哥···求你···别伤害他!” 萧宸看着地上狼狈的人,他打了响指,陶笛声停。 疼痛瞬间消失,萧洵倏然松了口气,像是溺水的人总算得以呼吸一般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萧洵没想到对方竟然给他下蛊毒,还是最恶毒的蚀心蛊,痛起来如同万只蚂蚁啃噬全身的神经一般,太可怕了···· 萧宸拿着尖刀挑起他的下颌,看着他眼含泪花,双颊微红的样子,莫名生出一种想要虐待他的冲动。 “还想跑吗?” 萧洵权衡了一下利弊,这样的情况,硬刚只会活受罪,还连累睿儿,想着还是先假意顺从。 他揶揄了一下才眼带泪光,可怜兮兮道:“六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跑了,你别让人吹那笛子了。” 萧宸笑了笑,问:“那洵儿说说,你是谁的人?” 萧洵乖顺道:“是六哥哥的人。” “哦~我的人。”萧宸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他站起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居高临下的俯视他“那你爬过来亲亲哥哥,哥哥就信你。” 萧洵顿觉的屈辱,他这辈子没受过这样的羞辱,他看了一眼那白布罩着的笼子,为了他的睿儿,他能忍··· 他咬牙一步步的爬过去,膝盖在木质的地板上挪动,每一步都好似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一般,他爬到萧宸的脚边,萧宸伸手像抹小狗一样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你对顾时笙下毒那晚,你如何亲的他,就如何亲我,亲到我满意为止!” 下毒那晚?萧洵抬头就看到萧宸那未达眼底的笑意,他只觉得一阵恶寒。 他起身强忍着恶心坐到萧宸腿上,可看着萧宸那张脸,他真是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自己亲他,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这样算什么? 萧宸揽住他的腰身挑起他的下颌:“不敢吗?还是不想?” 萧洵咬咬牙,闭上眼还是覆上他的唇,这一吻对他而言每一秒都是煎熬的,恶心的。 不能吐,要忍。 不知过了多久,萧宸才满意的放开他。 “美人骨,桃花眼,柳叶腰,蜜桃臀···”萧宸的手从脸颊至白皙的脖颈渐渐滑至他的腰迹。 萧洵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立,仿佛冰凉的毒蛇在身上爬行一般瘆人。 他想把顾时笙在萧洵身上所做之事都做回来,想将他拖入泥潭,想让他再也干净不了··· 萧宸挑起他的下颌:“这世间只有你配得上肤若凝脂这四个字···洵儿啊,你真的太适合养在后院了,当什么皇帝呢?就在我的后宫里多好?” 萧洵侧过脸强忍着满腔的恨意,声音低低道:“六哥哥喜欢就好。” 萧宸很满意他此刻低眉顺眼的样子,他将人抱了起来走向大床。 萧洵只觉得一股寒意窜上头顶。 “六哥哥···不要!”萧洵紧紧的抱住他的脖颈不肯下去,好像那床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感受到对方的恐惧,萧宸贴近他的耳畔好笑的问道:“不要什么?” “不要!”萧洵抱的更紧了,他颤声道“别这样对我,我会疯掉的···” “嗯···”萧宸思索片刻,又道“可你说了要做我的人,是不是该留点证据?” 萧洵警惕的看着似在思索的人,那个脑子定是在想着什么龌龊的事。 萧宸眸光一亮,萧洵的心瞬间被提起。 他将萧洵放到床上,拿出床头早就备好的铁链。 “你···你要做什么?”萧洵紧张的看着对方慢条斯理的将他的双手固定好。 萧宸笑而不语,将他锁好后便下了床。 第166章 烙印 萧洵听不到萧宸的动静,他心中越发不安。 他伸着脑袋想看看对方在做什么,却见萧宸拿着一块铜质的印章在油灯上炙烤着。 萧洵瞬间便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他本能的挣扎起来,扯的铁链叮当响。 萧宸回眸扫了他一眼,唇角勾起一笑,继续心情愉悦的烤着,直至将那块铜印烤的发红了才走了过来。 \\\"别这样,你冷静点!\\\" 萧洵看着他手上烧的发红的铜烙,他本能的往后缩去。 萧宸单手抓着他的脚腕轻松将人拖拽回来。 萧宸眉眼带笑,轻声细语的问:“洵儿说说看,想烙在哪里?” “你···”萧洵觉得眼前的人简直是个虐待狂,他颤颤巍巍道“能不烙吗?” “洵儿若不选,那六哥哥就自己选了。”萧宸轻抚着他的身体,最后落在了他的大腿内侧。 微凉的指尖抚过萧洵的大腿,惹得他一阵头皮发麻。 “这里,好不好?这样以后每次欢爱都能看见洵儿身上的印记了。” “不要···”萧洵一向敏感又怕疼,他不敢想象这样的东西烙在痛觉最敏感的大腿内侧会是什么样痛不欲生。 萧睿听着外面的声音,他忍不住偷偷扯下笼子上的白布,引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幅骇人的画面。 萧洵身子一僵,转头就看到萧睿口中塞着帕子惊恐的看着他们。 萧洵强压下内心的恐惧,忙安慰道:“睿儿,转过去,别看,九哥没事···” 烧红的铜烙突然落下,印在白皙的皮肤上发出滋滋的烤肉声。 “啊啊啊啊!”萧洵失控的叫出声,痛的几乎要晕过去。 屋内甚至能闻到一股皮肉烧焦的味道。 “哇啊!!九哥!!”萧睿吓得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口中的帕子也掉了下来。 铜烙拿起,萧洵已经痛出一身大汗,大腿在止不住的颤抖,原本白皙的皮肤上赫然印上了一个“宸”字。 萧睿还在止不住的大哭,萧宸不耐烦的扫了他一眼,他起身,萧洵便知道他要做什么。 “六哥哥···”萧洵拉住他的手,短暂的调整情绪后,他仰起那张无辜又可怜的脸,泪光点点“六哥哥,洵儿疼,你抱抱洵儿好不好?” 萧宸怔了怔,从前的萧洵也是这般模样,他最擅长这样撒娇,偏偏每次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求抱抱的时候,他都抵抗不住诱惑··· “好!”萧宸温和的笑了笑,他轻轻将少年的身体揽入怀中,感受着怀中的人贴着他的胸口,这一刻他仿佛是个真正的胜利者,又好似找到了归宿一般,那是种奇妙的感觉··· 萧睿看着二人相拥,泪水挂在眼睫毛上,傻愣愣的看着,也忘了哭。 “六哥哥···” “嗯···” 萧洵目光呆滞,他说:“从前···我真的很喜欢你,你喜欢孩子,有包容心,从不与人急,在我眼里,你是兄弟里最好的哥哥。” 萧宸心头一暖,将怀里的人圈的更紧了。 “洵儿···可是真心话?” “嗯···六哥哥,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好不好?” 萧宸摸着他的脑袋:“把你自己也给我吗?” 萧洵沉默了一会才道:“嗯,都给你,你能不能让我看看睿儿。” 萧宸轻笑,果然萧睿是他的死穴,妥协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萧睿,可那都不重要,只要有让他在意的东西在手,时间久了总能驯服他··· 他轻叹了口气道:“好,那洵儿可要说话算话。” “嗯!”萧洵讨好的在他怀中蹭了蹭。 萧宸满意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替他解开了镣铐,萧洵刚下床就险些栽倒。 “洵儿小心!”萧宸扶住了他的手,发觉他不仅烧的厉害,全身无力,连站着都费力,还不停的发抖,似乎很冷的样子。 “披上吧!”萧宸拿披风将他裹住。 萧洵裹着披风,乖顺的对他道了谢。 对于萧洵现在的表现,他是满意的,他心情愉悦的打开关着萧睿的笼子。 “九哥···”萧睿哭着飞扑过去抱住了他,萧洵险些被他撞倒。 萧洵鼻头酸了酸,耐心安抚着怀里的小人儿,“傻睿儿,不哭了。” 萧宸看着兄弟二人久别重逢,眼眸中好似有什么情绪在翻涌。 “叩叩叩”门外有人敲了门,传来叶岚的声音“殿下,属下有要事相商。” 萧宸看了一眼地上抱作一团的两兄弟,心中盘算了一番,以萧洵现在的身体,在这四周密闭的空间内也跑不掉,想到这他才放心的开门出去。 萧宸出门就见容九手执陶笛冲他微微颔首。 叶岚垂着脑袋紧张道:“殿下,我们的人在清理摄政王的暗线时,发现摄政王还活着,眼下他们正往这边来了。” 萧宸的语气冷凝了几分:“你说你亲眼看着他死了!” “属下也觉得奇怪。”叶岚蹙眉道“属下摸过他的脉搏,却是没有气息的,或许他们用了什么方法造成了假死的假象。” 萧宸眸光一沉,脑海中立刻锁定了一个怀疑对象。 “君卿!”萧宸握紧拳头,随后他深吸一口气,镇定自若道“无妨,带人从地下通道离开,去下一个地点,把楼引爆,别留下痕迹!” “是!”叶岚抬头却看到萧宸身后的房间内一片火光,他惊愕不已“殿下···着···着火了!” 萧宸猛的回头就见原本昏暗的房间早已经是红光一片··· “让开让开!”禁军疾驰开路,不明所以的行人纷纷退让。 “驾~”顾时笙策马扬鞭,朝着末微楼飞奔而去。 乔星策,孟希言,高明湛紧跟其后 “王爷!”孟希言勉强追上他喊道“颜大人猜的靠谱吗?我们的人一直在末微楼周围一直没有撤过,这末微楼自上次陛下扑了个空后,所有的门窗都拿木板封死了的,那封条都是完整的,没见有人接近过,按理说这应该是最不可能的藏人的地方便是这末微楼了。” 顾时笙没有回他,只是甩鞭加快速度 乔星策道:“颜大人那么聪明,一定不会错!先去了再说!” “王爷,你看那是不是火光?”高明湛指着高耸的塔楼,那楼顶红了一片。 顾时笙抬头就见高高的楼顶有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第167章 坠楼 萧宸推开门就被烟雾熏的呛了一下,满屋的火光。 萧洵一手抱着伏在他肩头的萧睿,一手拿着那盏油灯,而他身后竟然凭空出现一个敞开的大门,那门是面向百家湖的。 萧宸呆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从震惊中缓过来,随后嗤笑一声:“洵儿,你可真让我惊喜!竟能凭空变出一扇门来!” 萧洵冷冷的看着他:“这扇门一直都有,只是你们并不知道罢了,这末微楼,我比你熟悉···” 从萧宸带他进入这个房间他便确定了这里是末微楼的顶楼。 从前,这座楼还是属于颜家的时候,颜故渊时常带着他偷跑来楼顶看风景,为此,颜故渊还特地让人秘密修了一个面湖的隐藏门,只要一拉地板下的机关便能打开,风可以吹进来,他们躺在地上也能感受到凉意,没想到,如今却是这样的用场··· “可你别忘了,这里可是七楼,跳下去会死的。” 萧洵深吸一口气道:“总比落在你这样的人手里强。” 他最后看了一眼黄昏下的百家湖,斜阳夕照,湖光潋滟。 景还是从前的景··· “洵儿!”萧宸的脸色冷了几分“别闹!过来,我带你走!” 萧洵扑哧一声笑了,随后笑意瞬间消失,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道:“应该是我带你走,你在这座楼里安了炸药吧?今日,我便带你一起下地狱!” 手中的油灯倏然倾倒,砸落在地板上,木质的地板沾上火油,火焰瞬间窜了起来,火舌舔舐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 萧洵被火焰逼的往后退了两步,怀中的萧睿将他抱的更紧了。 “萧洵!”萧宸急了起来,他伸出手“别做傻事!你过来!” 容九见状先一步离开了。 叶岚急道:“殿下!快走!再不走火势太大会引爆炸药的!” “闭嘴!”萧宸怒瞪了他一眼,依旧不愿放弃,对萧洵伸手哄骗道“洵儿,有话好好说,你过来,我先带你离开这!” 火势越大,萧洵已经退至边缘,他拍了拍萧睿的后背安抚道:“睿儿别怕,抱紧了,九哥一定护你周全!” 萧宸察觉对方是想用自己的身体给萧睿当缓冲,他眼眶发红厉声威胁,“萧洵!你敢跳!我一定杀了这个小兔崽子!” 萧洵厌恶的不愿再看他一眼,只是抱紧怀中的睿儿,释怀的仰面向后倒去,最后一刻,他看到萧宸眼中少有的惊慌失措,看到对方扑过来欲抓住他的手··· 大火,天空,湖水,地面··· 画面极速翻转,他坠了下去,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他如一只敛了翼的雁从高空坠落,身上的披风被风拍的噼啪作响··· 顾时笙看着高空坠下的身影,他有种浑身气血倒流的错觉,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接人,他猛的从马背凌空而起,踩着二楼屋檐上的瓦片,飞扑上去,看着越来越近人影,这一刻,时间仿佛都自行慢了下来,二人之间的距离犹如隔着一道峡谷一般··· 顾时笙如疾风般抱住了坠落的人,却被巨大的惯性带着往下砸去,他后背重重的砸在了屋檐的瓦片上,瞬间压碎了一大片的琉璃瓦··· 巨大的爆炸声传来,整座楼突然炸了。 “小乔老高接人啊!”孟希言急吼出声。 顾时笙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双手护着萧洵的头,二人在屋檐上翻滚了两圈后,砸向地面,乔星策和高明湛及时赶来合力接住坠落的人。 二人几乎是同时被砸倒,巨大的惯性总算是被两个肉垫给阻下了··· 乔星策率先反应过来忙爬起身:“王爷,陛下!你们怎么样?” “洵儿!”顾时笙紧张的看向怀中面色苍白的人,他安静的像是没了气息一般。 顾时笙喉结攒动,整个人浸在莫名的恐惧中,他颤抖着伸手去探了一下萧洵的鼻息,感受到指尖微热的气息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乔星策看到顾时笙胸口再次渗出了血,忙道:“王爷,您的伤口裂开了!把陛下交给我吧!” 顾时笙紧紧的抱着怀中的人,不舍得将他交给别人,他整个人都还未从刚刚的恐慌中缓过来,生怕这只是他的臆想。 高明湛接人时右手脱了臼,他咬牙\\\"咔嚓\\\"一声将脱臼的手臂接上。 “九哥···”披风下的萧睿哭唧唧的喊了一声萧洵。 顾时笙将萧睿从披风下拎了出来,丢给一旁的孟希言。 披风散开时,他看到萧洵裸露的小腿,和腿根处刺眼的烙印,心脏仿佛被狠狠扎了一刀,他忙将披风紧了紧,又脱下自己的外袍将萧洵裹紧了些,才将人小心的抱了起来。 末微楼被炸的四分五裂,燃着熊熊大火。 在末微楼轰然倒塌的瞬间,叶岚护着萧宸从炸毁的窗子跳了出来。 叶岚背上的衣衫着了火,他来不及拍灭自己身上的火苗,就看到萧宸肩上着了火,他手忙脚乱的为萧宸拍灭了火,才忙去脱自己身上的衣袍··· 看到狼狈不堪的主仆二人,乔星策指挥赶来的羽林卫将人围了起来。 “洵儿···”萧宸看到顾时笙怀中的人想上前,却被叶岚拦住了。 “殿下,别去!”叶岚挡在萧宸身前,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对方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随便一个都能将他牵制住,他完全没有胜算。 顾时笙眼中寒光闪过,“昱王谋害陛下,杀无赦!” 萧宸并不惊讶,他知道对方一旦找到萧洵和萧睿两兄弟必然会下手杀他。 羽林卫得令,刀剑出鞘。 叶岚打了个口哨,众多死士涌现,双方厮杀在一起。 叶岚和几个死士护着萧宸往后退。 “叶岚!”乔星策活动了一下手腕,腰刀出鞘“咱们的账也该算算了!” 叶岚抽出鬼头刀,可他却不想撇下萧宸,然而乔星策并不打算放过他,腰刀出手狠戾,刀刀致命,叶岚被逼的不得不离开萧宸与之对招。 死士们护着萧宸往后撤离。 “昱王殿下要去哪啊?”高明湛扛着刀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萧宸瞥向顾时笙,毫无惧意,反而勾唇道:“摄政王这么急着杀本王?只怕你今日伤了本王都得后悔!” 顾时笙看了一眼怀中昏睡的萧洵,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解决萧宸。 他抱着萧洵走到高明湛身旁,恋恋不舍的将怀里的人交给对方。 高明湛忙接过萧洵,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给他磕坏碰坏就得招来一顿批。 顾时笙转过身,那双深邃的眸子中带着暴虐的狠戾,低沉的嗓音带着让人心悸的寒意:“杀你?太便宜你了,本王先断了你的手脚!” 仰月刀出鞘,萧宸几乎没看到他的动作,鲜血飞溅,身旁的死士瞬间倒地,那身手如暗夜中的鬼魅,不见其形,只闻刀剑入肉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第168章 保命符 萧宸拔剑挡住顾时笙横空劈来的刀,强劲的力道震的他连退数步。 顾时笙的刀是久经沙场淬炼出来的狠戾,萧宸远不是他的对手,只这一招他就被震的双臂发麻。 顾时笙不给他喘气的时间,一个箭步冲他的面前,哐当一声击飞了他手中的剑,不等他反应过来,如钢筋一般的手爪掐住他的脖子如蝼蚁一般砸在地上,仰月刀已经贯穿了他的右肩,钉入地面,只需一瞬就能将他整个胳膊卸下。 “你不能杀我!”萧宸一把抓住仰月刀,锋利的刀锋瞬间将他的手掌割出血来。 “殿下!”叶岚见萧宸受伤被擒,急欲摆脱乔星策的纠缠,却反被乔星策抓了控制,一剑刺伤腹部,被羽林卫的绳索套住了手脚。 萧宸的死士寡不敌众,形势一边倒。 顾时笙居高临下怒视着萧宸,他只恨自己没有早点发现萧宸的野心,若是早点一刀砍了,断然没有今日之事。 顾时笙握紧仰月刀,要卸他的手脚。 “哎呀!陛下!你怎么···”高明湛惊呼一声。 顾时笙闻言,转头就见高明湛单膝跪在地上,托着萧洵的身体,手忙脚乱的给萧洵擦拭吐出来的黑血。 高明湛茫然的看了一眼顾时笙,几乎是萧宸受伤的同一时间,萧洵便开始难受吐血··· 萧洵眼神空洞,在高明湛的怀中又呕了一大口黑血。 “洵儿···”顾时笙心被揪了起来,他这是中毒了? 萧宸咬牙忍着肩头的疼痛,道:“摄政王若是杀了我,他也活不成。” 顾时笙回头盯着他,咬牙道:“你给他下了什么毒?” 萧宸阴恻恻的笑了起来:“一种···除了我谁也解不了的毒!” 萧洵挣开高明湛的手,他几乎都站不稳,却还是赤着脚,踉踉跄跄的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高明湛忙扶住他:“陛下,您要做什么?” 萧洵忍着深入骨髓的剧痛,看到他腰间的短刃,伸手拔了出来。 “洵儿···”顾时笙看他因痛苦眼中晦暗无神,却依然要拿着短刃艰难的走来。 “我···我要···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萧洵拿刀的手都在颤抖。 “洵儿···”顾时笙一把握住他的手道“别脏了你的手!” “滚···滚开!我要···唔···呃~”萧洵猛的又吐了口黑血,浑身的痛加剧,痛的他瞬间倒下,几乎要失去意识。 他眼睛却还是死死的盯着萧宸。 他不甘。 就算死他也想拉上萧宸。 “洵儿!”顾时笙感觉到他身体都在因剧痛而抽搐,他也顾不得萧宸的死活,忙抱起萧洵往府里赶。 房内。 君卿给萧洵把着脉,他眉心紧蹙,脸色怪异,一旁的顾时笙看到他皱眉内心隐隐不安,他最怕大夫皱眉。 眉头一皱,生死难料。 见君卿收了手,顾时笙才问:“他中的什么毒?” 君卿看了他一眼,神情严肃道:“蛊毒,还是两种,一个是蚀心蛊,一个是阴阳蛊,都是蛊毒中最阴狠的,我只能暂时给他止住。” “蚀心蛊···阴阳蛊!”顾时笙道“蚀心蛊,本王在北梁时也有所耳闻,通常是靠陶笛控制蛊毒发作,阴阳蛊是什么?” 君卿收起药箱,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床上的萧洵,转而道:“阴阳蛊,也叫鸳鸯蛊,顾名思义便是分阴阳二蛊。阴蛊受制于阳蛊。拥有阳蛊之人受伤便会百倍反噬给阴蛊。这黑血便是阳蛊牵动阴蛊引起的。阴蛊发作时还会引发蚀心蛊,二蛊同时发作,中蛊者五脏六腑犹如万蚁啃食,痛不欲生,且毒发次数越多对身体损伤就越大,也就是说哪天阳蛊死了,阴蛊也会毒发身亡。” “传说,吕国曾有一女炼药师,此女不仅擅长炼毒还擅长制蛊,她生的花容月貌却心肠歹毒。她有一爱人,因为受不了她阴毒虐杀的性格,选择逃离,女炼药师便将他抓了回来,那阴阳蛊便是这女炼药师为了控制她的爱人而制的,后来,她的爱人因受不了她日益增长的控制欲而自缢了,她一生无子,死后便失传了。” 君卿叹了口气,看向顾时笙,“此毒无解!” 顾时笙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人,问道:“不能尝试配出解药吗?” 君卿摇头,“这阴阳蛊涉及一百多种毒虫毒草,制作繁复,只要配错一味药,一个步骤不对炼出来的就是剧毒,一旦服用立刻毒发身亡,你敢让他试吗?” 顾时笙握紧了拳头,如此一来不仅杀不了萧宸,还得保护好他,否则萧宸伤了死了,萧洵也会受到百倍反噬。 这阴阳蛊竟成了萧宸的保命符··· 顾时笙满心烦闷的出了房门,走远了些才一拳砸在一旁的合欢树上,他感觉自己从未这么受挫过,从前便是孤身陷阵他也无所畏惧,如今却处处受制于人。 竟还有他想杀却不敢杀的人··· 君卿隐约听见外面传来不小的动静,后又听见对方离开的脚步声,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低声道:“他走了!” 萧洵缓缓睁开眼睛,那双原本一笑就满眼春光的眸子,如今尽是晦暗,如深陷于沙漠的枯井,寂寥荒芜··· 君卿翘起脚道:“说说看吧,如今什么打算?” 萧洵看向他,坚定而又决绝道:“萧宸必须死!” 君卿怔愣了一瞬,思索片刻后才道:“你也会死!不怕吗?” 萧洵瞪了他一眼:“怕?你还能帮我不成?” 君卿无可奈何道:“这次我是真的无能为力,这蛊毒实在不是我所擅长的,若是我师父南竹真人倒是还有一丝希望,可惜他老人家仙逝多年。” 萧洵沉默了,若是要杀萧宸便是同归于尽两败俱伤,若是就此放过他只怕死了也无法瞑目,他艰难的撑起身子,坐了起来。 房门被人推开,萧睿的小脑袋探了进来,张望了一下,看到床榻上的萧洵后瞬间湿了眼眶,他扑了过去,带着哭腔道:“九哥,你吓死睿儿了!” 萧洵抱着怀中的小人儿,眼眸中的淡漠渐渐化成一汪柔水,他轻轻摸着萧睿的脑袋安慰道:“睿儿不怕,九哥没事!” 君卿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起身道:“不早了,你今日也够呛,早些休息吧!” 待君卿走后,萧洵轻轻握着萧睿没了小指的右手,他鼻头发酸哽咽的问道:“疼吗?” 萧睿怕他难过,硬是挤出个笑容摇摇头,伸手替他擦了擦眼泪,“不疼,你看,已经没事了,一点也不疼,九哥不哭!” 看着懂事的萧睿,萧洵勉强挤出一丝笑,他抱着萧睿轻声道:“睿儿,不管九哥做什么,你都会支持九哥的是不是?” “嗯!睿儿永远支持九哥”萧睿抱着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口。 听到睿儿的话,萧洵的眼中愈加柔和,心底的悲伤却更加控制不住。 “九哥!”萧睿仰起小脸期盼的看着他“睿儿今晚能不能跟你一起睡?睿儿这些天一直在盼着九哥···” 说到此处,再坚强的孩子也哽咽了,他低低的抽泣着。 萧洵心疼的摸着他的后背,一个月不见,他的睿儿瘦的背上的骨头都硌手了,他柔声道:“好!今晚九哥陪睿儿···” 第169章 蛰伏的恶鬼 阴暗的地牢里,烛火跳动。 萧宸身上带着沉重的镣铐呆坐在简易的木板床上,肩头的伤口还在渗着血,他却好像没有一点知觉。 狱卒打开了牢房的房门,顾时笙踏入牢房,同行的大夫上前给萧宸包扎。 萧宸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一般,“你来的比我预期的早。” 顾时笙黑着一张脸,看到萧宸,他需要极力控制自己那强烈的杀欲。 “我不信你没解药,说说你的条件。” 萧宸赤着上身,大夫快速的给他清理伤口包扎。 他不急不缓道:“没有解药,即便有,我要的东西,你也不肯给。” 顾时笙眼眸微眯,透着几分危险:“死到临头你还想要他?” 萧宸毫无惧色,反而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顾时笙上前拽开大夫:“滚出去!” 大夫包扎到一半,顾不得手上的血迹,忙抱着药箱跑了。 顾时笙一把掐住萧宸的脖颈,死死的瞪着他:“你这个禽兽!他是你弟弟!” 萧宸眼中没有一丝慌乱,他鄙夷的看着眼前怒发冲冠的人,呵呵一笑:“我是禽兽?你与我所做之事又有什么差别?别说他是自愿跟你的,谁信呢?” 顾时笙一怔,似乎被戳中了痛点一般。 萧宸嘲讽道:“怎么?不辩解一下吗?与我相比,你更无耻,至少我看上的是他,不是他的母妃,也没把他当成任何人的替身,你我一样肮脏,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 “闭嘴!”顾时笙手中的力道加大。 萧宸被他掐的险些断气,可想到萧宸身上还有阳蛊,顾时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松开了他的脖子,将拳头握的咯咯响。 “本王动不了你,还动不了榆太妃吗?你们母子的性命都在本王手上,不交出解药,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们生不如死!” 萧宸不屑的笑了:“你啊,便是杀了我母妃也没用,阴阳蛊无药可解,怎么?君卿没告诉你吗?” \\\"我不信。\\\"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话。 \\\"那你去找,或者你可以杀了我试试!\\\" 对方那有恃无恐的模样更加激怒了他,萧宸便是算准了他不舍得萧洵受罪,才这般有恃无恐··· 顾时笙一拳打在萧宸身后的墙上,墙体瞬间凹进去一个印子,拳风擦着他的耳畔而过。 萧宸可以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压迫力十足的怒意,脸上仍无惧意··· “顾时笙”萧宸平静的说“你这一生过的太顺利了,可你不是神,你不过一介凡人,这世上总有你掌控不了的事,譬如他。” 顾时笙攥紧了拳头,他想杀了眼前的人,可他要忍。 萧宸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眼神中却是凝视猎物的豺狼,“这世界本就充斥着绝望和痛苦,没有一个人能一帆风顺。于你而言,最痛苦的不是得不到一个人,而是护不住所爱。你记住我的话,终有一日,你会深陷泥潭,会切身体会什么是无能为力,什么是绝望,他不会永远躲在你的羽翼之下,而你···一定···护不住他。” 萧宸的眼中隐隐透出一种病态的兴奋,他的五官在昏暗的灯光里没了平日里温驯的模样,锋利的如同蛰伏在阴暗处扬唇狞笑的恶鬼,又像是邪魔的预言,透着诡异,让人不寒而栗。 夜色渐浓 顾时笙憋着一肚子火的出了天牢,就见孟希言脸色难看的跑过来。 “王爷,不好了,昱王府着火了!” 顾时笙心一沉,快步上了马,“怎么回事?” 孟希言也上了马,道:“不知道,突然就起火了,火势太大,榆太妃怕是救不出来了!” “去看看!”顾时笙说罢便策马朝着昱王府疾驰而去。 等他们到昱王府的时候禁军刚刚将火势压下,昱王府已经是一片狼藉了。 高明湛见顾时笙来了忙上前道:“王爷,禁军正在火场里面搜寻!” “总督,又找到一个!”一个禁军在残垣断壁里对着外面喊了一声。 过了一会,废墟中的尸体一个个被挖了出来,一个个都烧的面目全非,盖着白布。 高明湛站在一个尸体旁,看了一眼那具尸体手上的烧的只剩拂尘上的金属篓子,顾时笙走了过来。 高明湛起身叹了口气道:“王爷···看来这就是榆太妃了···” 顾时笙只瞥了一眼道:“那可不一定,找个仵作来验一验!” “是!”高明湛立刻打发身边的人去找了一个仵作来,现场验尸。 那仵作仔细检查了牙口和骨骼情况,试了银针··· 过了半个时辰,那仵作才道:“这具女尸是个二十出头未生育的女子,死因是中毒···” 君卿拎着一袋瓶瓶罐罐走来,丢在了顾时笙面前。 顾时笙挑开那些那袋子,都是被烧的残缺的衣衫和瓶子。\\\"这什么?\\\" 君卿嗤笑一声,\\\"千面郎君,江湖秘术,稀奇吧?那个叫花奴的老太监,你说的假崔吉大概就是他。\\\" 顾时笙眸光黯了黯,看向那堆东西。 \\\"所以,有他在,榆太妃能轻而易举的躲过搜捕?\\\" \\\"嗯!\\\"君卿捡了个瓶子,在手上颠了颠\\\"老太监老了,皮皱了,易容便只能用这些带有剧毒的药水才能不显形,毒药啊,可不能长时间用,等他回了吕国,他那一身皮也要烂了,你若是一定要追,不如联系宁州那边的人,找身上带有腐臭味的人。\\\" 顾时笙闻言,冲孟希言抬了抬下颌。 要追! 孟希言秒懂他的意思,叫了两三个人匆忙离开。 \\\"金蝉脱壳,昱王进了天牢,榆太妃竟然撇下他跑了···” 君卿轻笑,\\\"他们母子可都是狠人,以我对萧宸的了解,指不定这只是他留的后手呢。\\\" *** 顾时笙回到府中时,已经过了丑时。 暗夜中,万籁俱寂,顾时笙满身疲惫,他独自站在院中看着那扇门,心情莫名沉重了几分。 他想起刚入京城时,萧洵便抗拒与他碰触,而他却只是想着驯服他,一次次折辱他··· 或许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的洵儿是个人,不是马,不是狼,不能被驯服··· 他将萧洵捧上高位,却没能护住他。 想到萧洵从高楼坠落的一幕,他仍心有余悸,如果自己晚一步,迟疑那么一秒,现在的萧洵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一幕似乎也成了他心里的梦魇,让他患得患失。 第170章 原罪 顾时笙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屋内没有掌灯,安静的能听到床上之人细微的呼吸声,借着廊外的灯光,他看着床上那个微蜷着的背影,只觉得心疼··· 门开的时候,萧洵就醒了,这两天的经历让他神经一度紧绷,喝过药后他开始慢慢退烧,现下正出着汗,粘哒哒的,睡不踏实,他警惕的听着对方窸窸窣窣的脱衣服的声音。 感觉到身旁的被褥陷了下去,顾时笙高大的身躯在他身旁躺下。 他紧张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没有去碰他,只是安静的在他身旁躺下。 萧洵垂眸看着怀中睡的正香的萧睿,三人这样躺在一张床上,对于没睡的人来说气氛是尴尬的,萧洵只能继续装睡。 长夜漫漫,萧洵即使一直闭着眼不动,也无法入睡,以他对顾时笙的了解,只听对方的呼吸声便知道他没睡着··· 突然,一只手环上他的腰间,温热的身体紧挨着他的后背,萧洵被这突然的碰触惊的绷紧了身子。 耳畔传来顾时笙嘶哑的低语:“洵儿,别怕,我不做什么,让我抱抱你,就一会。” 似乎怕萧洵不信,他又强调道:“一小会就好。” 萧洵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 安静漆黑的房内,萧洵清晰的听到顾时笙微微发颤的呼吸,莫名的伤感让萧洵胸口烦闷。 “洵儿,对不起···”顾时笙发颤的嗓音传进耳蜗“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感受到顾时笙的脸埋在他的后颈上,不似从前的那般索取,更像是小心翼翼的渴求一丝安慰,他能感觉到对方低落的情绪,这样的顾时笙,像是剥开了坚硬的外壳,把所有的柔软都暴露在他面前。 萧洵似乎被他的情绪牵动着,喉间发紧。 他回忆起二人在城外初见时的场景,那时的顾时笙一身杀气凛然,一副唯我独尊的气势,而今却也会低声下气的道歉··· 比起血雨腥风的战场,也许皇城中看不见的刀子更让人防不胜防。 那个无所畏惧的活阎王,到底是变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人悄然放开他,萧洵感受到身旁骤然空虚。 那沉闷的脚步声移向隔间,他听到隔间传来细微的声音,应是顾时笙躺下了。 萧洵摸了摸萧睿稚嫩的小脸,将人抱的更紧了些,却怎么也无法填补内心的空缺···· 听着萧睿均匀的呼吸声,身体的疲乏让他再次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次日,清脆的鸟鸣声唤醒了床上的少年。 萧洵只觉头昏脑胀,这一觉他睡的极为难受,出了一身的汗,黏糊糊的,仿佛从水中捞起来一般。 他恍惚的看着菱窗透进的阳光,恍若新生。 他做了一整晚的梦,恍惚中,他梦见母妃彻夜未眠的照顾他,替他擦干身子,为他换下汗透的衣衫··· 他回过神来,却突然发现身上的袍子被换过了,身旁的萧睿也不见了! 他心一紧,忙下床去找萧睿,却被宽大的寝衣绊了一跤,险些摔在地上,他借着一旁的矮桌扶了一把才稳住身形,却撞的桌上的杯盏滚落··· 门外的韩玉听见瓷器碎裂的声音,推门进来。 “陛下!”韩玉忙去扶他“您醒了,奴才叫太医过来!” 韩玉朝着门外喊了一声,便有人匆匆去叫太医了。 萧洵看了他一眼问道:“睿儿呢?” 韩玉将他扶上床,见他精神好了许多,才笑道:“陛下放心,小殿下醒的早,摄政王怕他吵着您,带出去了,这会应是孟将军在带着。” 萧洵稍稍松了口气,他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青色寝衣,这身量明显就是顾时笙的。 *** “吼哈!吼哈!” 幽静的小院内传出一阵萌萌的练拳声。 孟希言蹲在台阶上托腮看着院中的小可爱握拳出击,一副无比认真的模样。他突然很想自家远在北梁的浑小子,不知道长高了没有,有没有又去捡牛粪砸人··· 萧洵站在紫竹后,阳光透过叶缝,斑驳的光影在他身上跳跃,他看着阳光下的萧睿一遍遍的练着打拳的孩子,睿儿生的如此好看,与他幼时简直一个模子刻的··· 他突然想到在末微楼萧宸的话。 —— “美人骨,桃花眼,柳叶腰,蜜桃臀···” “这世间只有你配得上肤若凝脂这四个字···洵儿啊,你真的太适合养在后院了,当什么皇帝呢?就在我的后宫里多好?” —— 原来生的好看是原罪,若再没有能力护住自己,无异于把珠翠悬于乱市,引贼人惦记。 他不能让萧睿走自己的老路,要改变他的命运,就要有所取舍··· “睿儿!”萧洵唤了他一声。 “九哥!”萧睿一改认真严肃的表情,眼中盛满阳光奔向萧洵,一把抱住了萧洵。 “九哥,你好点了吗?” 萧洵蹲下身来,拿着帕子替他擦了擦汗,他的脸蛋红扑扑的,应是在太阳下练了许久··· “嗯,九哥没事!睿儿不必担心!” 萧睿担忧的看着他,心疼的摸了摸萧洵右脸上已经很模糊的疤痕,情绪低落道:“九哥总是说没事,可睿儿知道九哥也很痛。” 萧洵见自家弟弟一副心疼坏了的样子,他笑着安慰道:“真的,九哥不骗睿儿!” 萧睿瘪了瘪嘴,想起末微楼看到萧洵被欺负的一幕,他湿了眼眶,目光坚定道:“九哥,睿儿一定好好习武,以后睿儿保护九哥!谁也别再想欺负我九哥!” 萧洵欣慰的摸了摸他的脑袋:“睿儿想习武?” “嗯!”萧睿笃定的点了点头。 “那九哥给你找个厉害的师父好不好?” “厉害的师父?”萧睿的眼睛亮了亮“比王叔厉害吗?” “嗯···”萧洵思索一番“比不比王叔厉害九哥不知道,但九哥知道他一定很厉害!” “好!那九哥什么时候带睿儿见他?” 萧洵眼底划过一抹哀伤,他强扯起一抹笑道:“很快!” 孟希言看着兄弟俩温馨的画面,等萧洵起身了才走过来。 萧洵拉着萧睿的手道:“孟将军,朕要带睿儿回宫了,今日多谢孟将军陪睿儿。” “陛下折煞属下了,此乃份内之事!”孟希言道“只是陛下此时要回宫怕是不妥,王爷出去了,老高和小乔也出去了,还是等他们回来护送您。” “无妨,余青松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朕让韩玉叫他过来了!” 萧洵说罢就准备拉着萧睿离开。 “陛下,不妨您再等等?想来他们也快回来了,而且···对了!”孟希言灵光一闪“颜大人也在府上,颜大人昨夜伤势又重了,您不去看看他吗?” “阿渊?”萧洵错愕的看着他“阿渊也在摄政王府?” 孟希言一听,能留下人了,他笑道:“是啊,颜大人受了重伤,小乔不放心他回颜府便将他带了回来医治。” 第171章 较量 厢房内。 颜故渊拿着书却无心看书,他嫌弃的瞟了一眼一旁翘着二郎腿的君卿。 “你要在这待到什么时候?” 君卿无聊的玩弄着手中的一只毛笔,那毛笔在他指间被玩的花样百出。 “你以为我乐意啊?”君卿嘲讽道“我又不是他摄政王府的府医,飞花馆也不是医馆,老找我也不是个事啊,也是可以光顾一下街尾的棺材铺子,听说是家百年老铺,有上好的金丝楠木,要不我给你订一个?” 颜故渊索性把书放到一旁,拧了拧眉心道:“你一向无利不起早,说说看乔星策答应了你什么?” 君卿收了笔,坏笑着看向他:“你想知道?” “我···” “阿渊!”萧洵带着萧睿急急忙忙的进了厢房。 “洵···”颜故渊怔了怔,忙改口“陛下!” 萧洵自动无视了一旁的君卿,见颜故渊要下床,忙拦住他道:“你还伤着别乱动了!” 颜故渊笑笑道:“没事,小伤。” “是啊,小伤!一只脚踩进棺材里的小伤!”君卿调侃了一句。 萧洵见他依旧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内心愧疚:“抱歉,是我连累你了。” 颜故渊眼中柔情似水,他安慰道:“怪不得你,是我愿意。” 君卿翻了个白眼道:“哎哟~两个大男人别这么磨磨叽叽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两口子呢!” 此话一出,几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连同门口的孟希言都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颜哥哥!”萧睿甜甜的叫了他一声,打破了莫名的尴尬。 萧睿拿出一小袋糖递给颜故渊:“听说颜哥哥在喝药,这个给你,喝完药吃一颗就不苦了。” 颜故渊接过他手中的糖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小殿下。” 萧洵满眼宠溺的看着失而复得的小睿儿,颜故渊也在身边,这些日子的提心吊胆,痛苦,崩溃好似突然瓦解了··· “陛下不能杀昱王!”颜故渊严肃的看着他。 萧洵看了一眼君卿,对方摆摆手,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 颜故渊叹了口气道:“与君卿无关,你我相识十年,没人比我更了解你。” 萧洵眼眸沉了沉:“你既了解我,便知道我非杀他不可。” 颜故渊面色凝重道:“陛下,如果没有阴阳蛊,便是你不杀他,我都不会放过他,可如今情况不一样,我们不仅不能杀他,还得保护他···” \\\"他若不死,又岂会放过我们?\\\" 颜故渊叹了口气,“摄政王与旭黎约定的时间已到,若是让他登基,在外有君家和旭黎,在内,他有紫云楼和飞花馆收集的朝臣的短处,凭他是容玉太子的血脉,有容玉太子的声望,很快就能让全国百官臣服,等他掌握朝堂,接下来他就会开始清理摄政王的人,届时你们无法再掌控他,相反还会被他制约。” 颜故渊越分析越担心,他不安的抓着萧洵的手,语气严肃:“陛下要早做准备···” 萧洵心头一暖,他拍了拍颜故渊的手背道:“阿渊!你为我做的够多了,接下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好好养伤,不必操心。” 颜故渊看着萧洵坚定的眼神,释然一笑,他知道,是时候了··· 一个小太监匆匆来凑到韩玉耳畔说了些什么,韩玉面色凝重,忙进屋道:“陛下,出事了!” 韩玉不安的看了一眼萧洵和颜故渊道:“君远将军去了刑部,要将昱王带走,摄政王不肯,现在守备军和禁军双方起了冲突,僵持不下。” 萧洵和颜故渊闻言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君卿。 君卿被他们二人盯着看,只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别看我啊,我虽然是君家唯一的嫡子,可他是我老子,我管不着他!” 萧洵自是知道君卿是左右不了君远君山兄弟的想法,君家就一个儿子,偏生君卿成日厮混于青楼妓馆,放浪形骸没个正形,君远自是对他不抱期待··· *** 刑部大牢,守备军和禁军分列而立,中间的演武台上两个身影交错,拳脚相撞,电光石火之间,无人能看清他们的动作,只知道双方出手又快又狠,互不落下风。 守备军里有一年轻小伙窃窃私语道:“没想到还有人能接咱们将军十招之上还不落下风的!” 一旁年长的男子道:“那顾家的子孙能是泛泛之辈吗?你没听过活阎王的大名?” 那小伙闻言惊的合不上嘴:“原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 “嘘!小声点···” 他们一旁是带着镣铐的萧宸,他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台上打得火热的二人,虽然很精彩,但他实在兴致缺缺,正当他分神之际,忽然在高明湛和重重禁军身后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萧洵站在大牢的门口面无表情的看着台上的二人。 萧宸心头一颤,定定的看着门口那张冷清的脸··· 顾时笙凌空一脚,带着疾风,君远抬臂格挡,却被强劲的力道震的连退数步才稳住身形。 君远吃痛,他虽已经年过半百,却精壮有力,威风凛凛,毫无一点老态,丝毫看不出是个知命之年的老人,他抚了抚花白的美髯,忍不住夸赞道:“顾家小子,拳脚功夫不错,比你爹有过之无不及啊!” 顾时笙虚虚拱手:“前辈承让了!” 君远打量着顾时笙,明明长这么高,却一点也不笨重,反倒是灵活的很,招招刚劲有力,还谦逊有礼,他笑了起来:“年轻人,今日得空,额···不妨让老夫领教一番你的顾家刀法如何?” 顾时笙看着眼前的人,不像是来劫囚的,倒像是来找他比武的。 君远虽不善朝政却是个武痴,去年在齐州,对方故意放他过去,二人根本没有机会对上手,现下得了机会,自然是不能放过的。 顾时笙礼貌的笑了笑道:“这里狭窄多有不便,前辈若想比试,不如去禁军校场,禁军校场今年刚翻修了一番,足够宽敞,兵器架上任前辈挑选,晚辈必当奉陪到底,只当是守备军与禁军的演武了,前辈觉得如何?” 君远犯了难,顾时笙是铁了心不让他带走昱王,可他受人之托带昱王走,偏生刚刚与顾时笙打了这一场,现下正来劲,心痒的很,只想跟眼前这小子痛痛快快的打一场,如此一来只能作罢了··· 君远颇觉扫兴,连语气都明显有几分不悦。 “罢了,今日就到此为止,改日再同你领教!”他回头看了一眼萧宸“老夫今日必须得带昱王走,你小子别添堵!” 顾时笙轻笑:“那可不成,昱王幽禁陛下,形同谋反,如今刑部暂由晚辈接管,进了这天牢岂能想走就走?” 君远闻言也是冷笑了一声:“我说,顾二啊,你这是何必呢,你与旭黎约定时间已过,过两日上了朝他昱王便是皇帝,什么谋反不谋反的,谁会在意呢?你还得辅佐他,君臣之间,别伤了和气。” “只要陛下一日在位,他便是谋反的悖逆之徒,这天牢他便出不得。” “诶?这···这倔脾气像谁呀这是?”君远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要是油盐不进那就别怪老夫硬闯了!” 顾时笙也毫不示弱,他眼睛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前辈尽可试试!” 双方人马瞬间又剑拔弩张,随时准备进攻对方的架势。 “君爱卿想带人去哪?”禁军后面传来一道清若幽兰的声音,打破了场上的僵局。 高明湛听出是萧洵,让身后的禁军主动让开一条道。 第172章 回家了 萧洵不急不缓的走了进去。 君远狐疑的看着眼前这个长相极美的少年,一双桃花眼如雾含水般凉凉的看着他,敢叫他“君爱卿”的除了皇帝谁敢如此称呼。 “这位是···陛下?”他有些不确定,传闻中萧洵是个美少年,但能长成这样的倒还真是让他有些吃惊··· 萧洵睨着他,道:“怎么?朕看着不像皇帝?” 君远这才回过神来,才觉自己失礼,他屈膝行礼道:“臣参见陛下!” 萧洵浅浅一笑:“爱卿平身吧!” 君远站起身后,萧洵才问:“方才朕问你,想带昱王去哪?” 君远轻咳了一声道:“回昱王府,还请陛下恩准!” 萧洵看了一眼萧宸,对方眉眼带笑的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弧度,仿佛只是在看戏一般。 “听闻昱王谋反,朕也是相当震惊,朕与昱王乃同根兄弟!不过是兄弟二人私下约见,中途出了点小意外,倒让旁人误会了!”萧洵说着看向顾时笙“摄政王,你说是吗?” 顾时笙一脸的茫然,萧洵这是要做什么? 在场的人也是一时摸不着头脑,顿时面面相觑,连萧宸都一脸的疑惑,拿不准对方想要做什么。 君远看着每个人的反应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萧洵说昱王没有谋反,受害者主动为施害者脱罪倒是稀奇。 君远笑道:“陛下既说是误会,那昱王在天牢继续关着也不合理,不如让臣送其回府。” “君爱卿!”萧洵脸上依然挂着笑,他不急不忙道“没见着昱王受了伤吗?昨日昱王府大火,他这会回府做什么?难不成昱王府府医的医术还比太医院的太医更好?朕今日便是来带他入宫医治,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了,君山老师在京时常教导朕,兄弟同源,应内外一心互相照应,待其伤好朕自会派人送他回去,怎的还劳烦外人?” 顾时笙嘴角上扬,倒是小瞧了萧洵,三言两语就让君远陷入两难。 君远没想到对方突然来这么一招,他有些为难,但他们是兄弟,又主动为萧宸开罪,扬言要带兄弟去治伤,再说下去反而自己像个横插一脚的人··· 现下的情况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君远头疼的挠了挠太阳穴。 门外跑进一个小厮附耳在君远身旁说了些什么,君远回头看了一眼萧宸,才对萧洵道:“陛下所言极是,那臣便不打扰了,告辞!” 待君远的人撤走后,萧洵冷漠的瞟了一眼萧宸道:“走吧!” 顾时笙一把拉住他的手,“你真要带他走?” 萧洵抬眸看他,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的笑意:“怎么?朕像是开玩笑吗?” 顾时笙微微蹙眉,“你不能杀他!” “无需摄政王操心,朕心里有数!”萧洵挣开他的手转身就要走,他的眼中仿佛没有任何感情,就像对方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一般,让顾时笙胸口狠狠的痛了一下。 “萧洵!”顾时笙一把将他猛的拽了回来,萧洵身子未愈轻飘飘的,被他突然一拽整个人砰的撞在他胸前,浓厚的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淡淡的十里香,安心又熟悉的感觉,让萧洵顿时失了神。 “没事吧?”顾时笙将他扶稳。 萧洵缓过神来,恼怒的抬眸瞪着他,“怎么?摄政王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朕下不来台吗?” 顾时笙一怔,放开了手,他是急了,生怕萧洵把人带走就杀了,他们之间还有连接生死的阴阳蛊,那日毒发的情形犹在眼前,他怕萧洵会死··· “陛下,昱王留在这里最合适,臣已经派人给他治过伤了。” “若是朕一定要带走他呢?”萧洵眼神坚定。 顾时笙深吸一口凑到萧洵耳畔轻声道:“别闹了,你若一定要带走他,我就只能打晕你了。” 萧洵瞪着他:“你除了威胁朕还会什么?” 顾时笙自嘲的笑了,“反正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混蛋,便一直混蛋下去吧!” 萧洵气的握紧了拳头,对于顾时笙霸道又无耻的行径,他无可奈何,只能不甘的瞪了一眼萧宸,转身离去。 韩玉候在马车旁,看到萧洵黑着脸出来,他忙迎了上去,被气头上的萧洵直接无视了。 “九哥!”萧睿从马车中伸出脑袋甜甜的唤了他一声。 萧洵忙收起怒意,冲他笑:“睿儿睡醒了?” “嗯!九哥快上来,回家了!”睿儿冲着哥哥招手,阳光洒在他稚嫩的脸上,仿佛镀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一般。 回家···虽然没有家,但至少还有人喊他回家。 萧洵鼻头发酸,眼眶起了一层薄雾,他的睿儿啊,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希望··· “嗯,来了···”萧洵含泪笑了笑,便上了马车,他刚坐下,就感觉马车往下沉了一下,顾时笙打帘进来坐在了他们对面。 “你···”萧洵立刻抱紧了萧睿,生怕他将人也抢走“上来做什么?” “送你回去!” “睿儿要跟九哥回去!”萧睿抱紧了萧洵,不满的盯着顾时笙。 看到兄弟二人都对他满是敌意,顾时笙胸口发闷,他没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坐在一旁。 马车缓缓启动,一路无话。 树荫下,君山轻轻打着扇子,看着远去的队伍。 “怎么突然又让我出来了,就不管了?”君远双手环胸。 君山看了一眼身旁的君卿,“旭黎不过是怕他们会杀了昱王,但眼下看来,他在顾二手里最是安全。” “顾二?”君远不解的看了一眼君山“怎么说?” “让卿儿跟你解释吧!”君山转身离开。 君山一走,剩下两父子,君卿就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君远还盯着他看。 “咳!回去再同你慢慢解释!”君卿心虚的就要开溜。 “跑什么?”君远一把掐住了他的后脖颈将他拽了回来“一回京就见不到你人影,天天都在哪鬼混?马上而立之年了,要媳妇没媳妇要崽儿没崽儿,天天跟一群花里胡哨的男子鬼混,你能不能办点正事?” “爹怎么知道我没在办正事?不过是你我立场不同罢了!”君卿一个翻身挣脱了君远的束缚,立马逃之夭夭了。 看着自家儿子的背影,君远气恼道:“臭小子!你还没给我解释!” 君卿头也不回的摆摆手道:“你还是让二叔跟你解释吧!” 第173章 山雨欲来 萧睿一回到芍药宫就被花圃里盛放的芍药花惊到了,眼睛亮晶晶的,他蹲在花圃旁开始挖着什么东西。 萧洵就站在门口看着他拿着小铲子忙活着。 顾时笙看着萧洵那清瘦的背影,想到萧宸做的事,他胸口就堵着厉害,他甚至不敢问在末微楼里发生了什么··· “你还要跟着我到什么时候?”萧洵突然开口,他的眼神毫无焦距的落在那一丛芍药花上。 见对方不回话,萧洵回过头,眼眸中尽是冷漠。 “你想问什么?问末微楼里我和萧宸发生了什么?” “没有···”顾时笙蹙眉。 萧洵忽而冷笑了一下:“如果我告诉你,他做了跟你一样的事,你会杀了他吗?” 顾时笙握紧了拳头,沉声道:“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萧洵走近他,盯着他的眼眸“你明明嫉妒心那么强,又何必辛苦忍耐呢?做你想做的,杀了他!你我都解脱了。” 顾时笙只觉得心脏像是被刺进一把刀一般。 萧洵嗤笑一声,“还是你觉得自己的玩物被人染指了,所以嫌弃不想要了?” “别说了!”顾时笙死死的抓住他的肩,伴着支离破碎的心痛感,咬牙道“你一定要拿刀捅我的心窝子吗?” 萧洵直直的盯着他,佛然道:“顾时笙!你不是喜欢我母妃吗?不想为她报仇吗?你都不肯为她报仇,你算什么喜欢?你的喜欢这么窝囊这么没用吗?” 顾时笙心头一痛,忽然紧紧的抱住了他,哑声道:“洵儿,别这样!他不值得你跟他同归于尽,是我不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我知道你恨我,只求你不要有轻生的念头···求你了,只要你好好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他将萧洵抱回来后便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他的伤势,他又怎会不知萧宸并未得逞,萧洵如今这般激怒他只是想杀萧宸罢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抱,萧洵心头猛然一颤,身体不由自主的抬手想要回抱,在触碰到顾时笙后背前一秒却还是被理智及时阻止了。 他平静的推开顾时笙,往后退了两步,眼中是毫无生机的死寂,他嘴角牵出一抹苦笑。 “我要的东西,你再也给不了了,若你不能替我杀了他,就滚吧!” 顾时笙心疼的想伸手抱抱他的宝贝,萧洵却先一步退入门内,大门在他面前被重重的关上。 朱红的木门隔绝了两个人,他们隔门相对,像是撕开的两瓣心。 顾时笙知道,只有解了萧洵身上的阴蛊才能毫无顾忌的杀萧宸,想到此处,他毅然转身离开。 听到门外离开的脚步声,少年仿佛瞬间被抽干了力气,他靠着木门无力的滑落,眼神空洞的瘫坐在地上。 萧睿从花圃里翻出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是满满的金银珠宝,那是他一点点存的,他要建一所房子,把他的九哥藏起来,属于他们兄弟两的房子,谁也进不来,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他兴奋的想拿给萧洵看,却看到了萧洵偷偷抹了把眼泪。 “九哥···”萧睿走到他面前,看到他还在掩饰哭过的痕迹,上前抱住了他的脖子。 萧睿泪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他哽咽着道:“九哥,九哥···你等等睿儿,等睿儿长大,一定···可以保护九哥,谁也不能欺负我九哥!” 萧洵吸了吸鼻子,强行逼回眼眶的泪水。 他轻轻拍了拍萧睿的背,放开怀里的小人儿,手指轻轻为弟弟拭去脸上的泪,“睿儿,你听九哥的话吗?” “嗯!”萧睿含泪点头如捣蒜“九哥说什么睿儿都听!” 萧洵手指摩挲着他的小脸,深吸一口气,即将决堤的眼泪又给收了回去,他神情严肃的看着睿儿的眼睛,“你听好了,这世上没有人能护你一辈子,要想不被人欺负,就要自己强大起来,懂吗?” “嗯!”萧睿郑重的点头“睿儿记住了!” 萧洵摸了摸他的脑袋,强扯起一丝笑意,“睿儿,即使九哥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坚强勇敢的走下去,你要乖,不能让九哥担心你,知道吗?” “九哥···”萧睿泪眼婆娑看着他,委屈巴巴道“九哥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是不是不想要睿儿了?” 萧洵心疼的贴了贴他的额头哄道:“九哥永远不会不要睿儿,睿儿是男子汉,说要保护九哥的,就要说话算话,不练好武艺怎么保护九哥?” 萧睿迷茫的看着他,却有一种莫名的恐慌,不安··· “叩叩叩!”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兄弟俩的谈话,门外的韩玉低声道:“陛下,太傅和余大人已经在勤政殿候着了!” “好!朕知道了!” 萧洵低头看到萧睿手上沾着的泥土,右手上的绷带也都玩脏了,他站起身牵着萧睿的手开了门。 他把萧睿交给韩玉:“带小殿下去好好洗漱一番,再让御医好好包扎一下伤口。” “是,陛下!”韩玉接过萧睿,牵着萧睿的手便离开了。 萧洵回头看了一眼花草茂盛的芍药宫,伸手关了门。 勤政殿内 萧洵跨进殿中,直接进了内殿,就见上官珏和余青松已经在内殿等候了。 上官珏下跪行大礼。 “太傅请起!”萧洵亲自上前将人扶了起来,看到上官珏红光满面,他微微一笑“太傅看起来气色不错!” 上官珏道:“臣称病多时,幸不辱命,已将陛下交代之事尽数办妥!” 萧洵粲然一笑:“辛苦太傅了!” 上官珏看着萧洵明显消瘦的模样,叹气道:“陛下真的想好了?” 萧洵眼神坚定而又冷漠:“自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上官珏见他有此决心,欣慰的点了点头,“吾等愿将身家性命交由陛下手中,不论成败,生死与共!” *** 夜幕降临时,顾时笙下了马,随手把缰绳丢给了府上的小厮。 “王爷!”孟希言见萧睿没有回来问道“小殿下不回来了吗?” 顾时笙边走边道:“留在宫里了,他心情不好,让睿儿陪陪他!” “王爷真的就放小殿下回去了?您不担心陛下不听您的话吗?”孟希言追着他问。 顾时笙看了他一眼,不接他的话,反问道:“我要的东西都拿到了吗?” “拿到了,曲先生已经都整理好了,现在在书房等您了!” “派去吕国的人呢?” “这···”孟希言面露难色“没了动静,若是没查到什么也该传信回来,竟直接失联了,属下担心他们或是遇到不测了。” 顾时笙面色凝重,本想查查跟榆太妃通信的人是个什么人物,派去的人都是有脑子身手好的,没想到这一去竟石沉大海了··· 还得派人去! 顾时笙没见着乔星策,问,“小乔呢?” 孟希言说:“颜大人今日回府,小乔去送他了。” “这么快?萧宸在颜府的人他找出来了?” “嗯,听说是找出来了,颜大人到底是脑子好用,只一招就将人揪出来了。” “嗯···榆太妃那边怎么样?” “没追到人,已经让人去宁州堵着了!” 顾时笙点点头,“还是得做两手准备,本王书信一封,你明日一早让人送出去,请玉竹大师来一趟!” 孟希言笑笑道:“好,如今昱王为了保命必然死都不会把解药拿出来,玉竹大师是杏林翘楚,说不定就解出来这蛊毒了。” “那支银甲军最近可有消息?” “没有,也是奇怪了,竟能凭空消失。” 那支诡异的军队一直是顾时笙的心病,不知对方底细,不知人数,他估摸着人数不会多,可若是人多能隐藏这么久,那绝对是个威胁。 如今在皇城周围百里之内的北梁军,守备军,禁军,西陵军加起来都有十五万之多,萧宸手上也没有军队,倒也不怕谁要谋反。 顾时笙迈入书房,见曲方已经捧着个木匣子等着了。 “王爷,这是宁州那边的兄弟收集来的!请您过目!” 顾时笙接过他手中的木匣子,里面放置着一沓信件,还有一些按了手印的手稿,他随手翻了一下问道:“可属实?” “王爷放心,绝无掺假!” “嗯···”顾时笙这才拿起里面的东西仔细看了起来。 第174章 金殿事变-开端 是夜,更阑人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向城门。 守门的禁军拦下了马车,没好气道:“城门关了,无圣令不得出城!” 车内递出一块令牌给了车夫,车夫接了令牌笑眯眯的递给面前的禁军道:“车内是宫里的公公,临时奉命出城办差,还请禁军大哥行个方便开个门!” 那禁军反复看了那令牌,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嘀咕道:“这么晚还要出城办差,公公也是不容易啊!按例需要检查一下,冒犯了!” 车夫往旁边让了让,那禁军绕着马车检查了一番,又挑开帘子看了一眼,车内不算宽敞,只见一人坐于坐在车内。 韩玉礼貌的对其点了点头。 那禁军才放下帘子,下令放行。 厚重的城门开了,待马车驶出城门后才关上了门。 远离城门后,韩玉才匆匆的掀开了坐垫,将坐箱下的萧睿抱了出来。 “韩玉,我们这么晚要去哪呀?”萧睿有些不满的撅着嘴。 韩玉给他理了理身上的褶皱耐心道:“小殿下莫怕,陛下都安排好了,您只管跟着奴才走。” “九哥呢?九哥不走吗?”萧睿不安的抓着他的手。 韩玉眼底有过一丝感伤,他轻轻拍了拍萧睿的手安慰道:“陛下他处理完了手上的事很快就来了!” “韩公公!”车夫在外面唤了他,语气中透着几分着急。 “小殿下,来,咱们下车!”韩玉小心的牵着萧睿下了马车。 山坡上,早已有亲卫们举着火把驱着一辆马车等着了。 经过简单的交接,韩玉这才扶着萧睿登上新的马车。 上车前,韩玉恋恋不舍的回望,深夜的皇城灯火零星,他眼中盈满泪水,终是舍不下皇城中的少年,群狼环伺,他那尚且年少的主子该如何自保,又该如何撑起一片天?他来不及细想,悄悄的抹了一把泪登上了马车··· 翌日,群臣们陆陆续续的进宫早朝。 顾时笙一身蟒袍刚进宫门就敏锐的察觉哪里不对劲。 孟希言在他身侧小声道:“小乔今日怎么不在?平日里上朝时他都在门口等着咱们,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见顾时笙不语,孟希言又道:“今日旭黎和君山都会来,宫里没有咱们的人会不会···” 顾时笙睨了他一眼。 “毕竟上次陛下将小乔关了起来,属下心里总有些不安。” 顾时笙只风轻云淡道:“他不会···” “王爷,恕我直言,您现在跟陛下离心,虽然上次芍药宫,他没对您下死手,还是给您用了假死药,保不准只是当时需要您,现在小殿下也回了他身边,属下总有些不安。”孟希言看了一眼顾时笙,语重心长道“王爷觉的亏欠他,处处替他着想,但该防的还是得防,陛下平日看着人畜无害的样子,但也聪明着呢,您别忘了他身边还有个颜故渊!” “你今日怎么了?”顾时笙明显生了些不悦“小乔不在你就慌了神?” 孟希言挠了挠后脑勺道:“倒也不是,王爷一向运筹帷幄,属下只是···怕你当局者迷。” 他把后半句话说的极为轻,生怕对方恼他。 顾时笙叹了口气,坚定道:“那本王就赌他不会!” 顾时笙刚入金殿就见萧洵已经早早的来了,群臣们纷纷窃窃私语着,见顾时笙来了立即安静了不少。 顾时笙看了一眼高座上的萧洵,少年帝王穿的板正,面上还有些憔悴。 顾时笙心里嘀咕,今日来的这么早?也不见韩玉··· 不稍片刻,旭黎也上了殿。 群臣行礼过后,还未等旭黎开口,萧洵却先开了口。 “听闻旭黎公主手上有皇祖父的特旨,今日可曾带来了?” 旭黎被对方抢了先,心下生出几分疑惑。 她拿出一道黄稠龙纹圣旨道:“今日早朝,本宫恰好有事同陛下和各位大人商议。” 萧洵歪在龙椅上单手懒懒的撑着下颌,似乎等着对方说出点什么。 旭黎道:“当年容玉太子为嫡长子,深的民心,受百姓拥戴,他年少战死沙场,留下一子,皇位本应由嫡长子一脉继承!” 此言一出群臣纷纷议论开来,上官珏站出来道:“据我等所知,容玉太子并无子嗣,既然有子嗣,为何公主当年不直接拥立容玉太子之子即位?” 旭黎道:“当年此子尚在腹中,并不知是男是女,皇室突遭变故,即便是此子出生,尚未成年也不能临朝,遂本宫拥立先帝,先帝也立下誓言,他日必然立此子为太子,有旨为证,可此事一拖便是二十余年,今年年初先帝薨逝,可登基的却是当今陛下,似有不妥!” 上官珏笑问:“所以今日公主是想立此子为帝?” “昱王乃容玉太子之子,理应立为天子。”旭黎扫了一眼龙椅上的萧洵。 萧洵却没有任何反应,不慌不乱,冷冷清清。 “这么说来,今日姑姑便是来废了朕,改立昱王了?只是因为朕出身不正?不如昱王,并非因为朕登基这些时日有负臣民,没错吧?” 旭黎被噎了一下,她承认萧洵确实没有做错什么,可就凭他的出身也是皇室之辱。 乱伦孽种,若是当朝说出来,不仅萧洵,整个皇室颜面扫地,萧洵似乎也是料定她不会提及此事。 毕竟大家都难堪,有脸大家一起丢。 “旭黎公主!”顾时笙转头看向旭黎道“你我之间约定还作数吗?” 旭黎皱眉道:“一月之期已到,你不能证明昱王不合适当皇帝,便不能再阻碍本宫之事!” 顾时笙笑了笑,将手中的木匣子递给她道:“公主不妨先看看这些东西再做决定!” 旭黎接过他手中的木匣子看了起来。 趁她看书信的内容时,顾时笙道:“这些都是本王派人从宁州搜来的,年初开始,昱王便指使薛琪,挑拨你的部下故意放牵梦引进入大黎,信件不多,薛琪又有烧信件的习惯,只有这封被小郡主无意中夹进书本得以留存下来的信件,昱王的亲笔手书,其余都是受薛琪指示之人的认罪状,想来上面的人名公主都是认得的。” 旭黎看着上面的字迹,蹙紧了眉头。 顾时笙问:“此等卖国的行为,公主觉得他适合当我大黎的天子吗?” 旭黎狐疑的看着他:“你如何证明这些证据是真实的而不是捏造的?” “本王何必捏造这样的东西?公主若不信等回了宁州细查一番自然一切都明了。” 对于顾时笙找的这些东西,萧洵是有些意外的,如果说坑害兄弟,挑起宫斗,亦或是残害后妃,这些罪名都不足以说服旭黎,可事关国本,尤其旭黎还因此受了一百大板,她便不能不慎重了。 第175章 金殿事变-调虎离山 见旭黎一时难以分辨真假,萧洵开口道:“既然事关昱王,请昱王来当面对质就好了。” 群臣纷纷赞同。 萧洵看向顾时笙:“还请摄政王让人请来昱王!” 很快便有人去天牢提人了。 过了一会,萧宸便带着镣铐出现在金殿上,也不行礼,只是眉眼带笑的看着龙椅上的萧洵。 萧洵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仿佛对方是在无言的挑衅。 旭黎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萧宸,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他道:“这个你作何解释?” 萧宸接过她手中的书信看了一眼,随后不屑的轻笑一声道:“这样的东西,去市集上找上一圈就能找到代笔之人,能写出一模一样的笔迹!” 旭黎:“可这明显不是近日才写出。” “哦!”萧宸不以为意“那便是有人早就预谋好的,想要做旧也是很容易的,多在手上拿几次,再放书中一夹便是一样的效果!” 旭黎狐疑的看着他:“所以,这不是你写的?” 萧宸嗤笑道:“自然不是,我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难不成我堂堂昱王还要靠卖药赚钱?” 一时间,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无法辨明真假。 顾时笙不慌不忙道:“你说这信不是你写给薛琪的!正好,薛琪也在宫里,可以让他来与你对峙!” 萧宸嗤笑一声,不紧不慢道:“是啊,薛琪在宫中那么久,想来是被调教的很好了,听闻还被陛下净了身,摄政王请他来对峙是再适合不过了,他一定能说出你们最想听的话!” 旭黎听到薛琪受了阉割之刑,眉心微蹙,虽然薛琪不是她的亲生儿子,但好歹唤自己一声母亲,萧洵说阉就阉了,一点情面不留。 “昱王否认了所有的人证物证,那榆太妃与吕国大臣的通信又怎么说?”顾时笙拿出一沓书信丢给他“大黎早之前便与吕国有了协议,不得出口牵梦引至大黎,有进必得有出,吕国的辅相蔡彬便是得了榆太妃的求助才让人暗地输出牵梦引,蔡彬的书信可还作数?” 萧宸看着手中蔡彬写给他榆太妃的书信,脸色越发难看。 顾时笙继续道:“书信上可以看出榆太妃未和亲前与这位蔡相交情匪浅,二人兄妹相称,还有一些风雅之谈,许是因此榆太妃才不舍得烧毁信件吧?” “你胡说!”萧宸压着怒气道“蔡彬那狗东西也配?”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萧宸看着手中的信件。 韶妹安好··· 汝愿已达,牵梦引不日便能入黎····思卿日笃,盼见佳颜··· 看到上面的字迹,萧宸气的胸口起伏不定,什么哥哥长,妹妹短的,恶心! 萧宸震怒之下手撕了一封信件,心里暗骂蔡彬无耻,竟敢觊觎他的母妃! “昱王反应如此大,难道都没看过蔡彬写来的信件吗?听闻这蔡彬年轻时生的好,榆太妃···”顾时笙故意意有所指的顿了顿,而后又笑道“本王还以为昱王是支持二人之间的关系呢?” 顾时笙的话精准的踩在他的痛点上,萧宸彻底被激怒了,他撕了书信怒斥道:“你少信口开河!母妃是为了我才与写信与他!他蔡彬算什么?” 顾时笙见旭黎凝眉思索,他轻笑一声:“旭黎公主,事到如今,你还坚持要立昱王为帝吗?” 旭黎审视着顾时笙,看萧宸的反应这事只怕十有八九是真的,她一时间竟也下不了决定。 萧宸撕了书信后才发现上面的墨迹似乎还很新,他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才发现那信件不对:“这信是假的?” “是假的!”顾时笙笑笑道“不过昱王方才也承认了,他们却有通信就够了!” “你诓我?”萧宸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顾时笙摆一道,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到底是被刺中了痛点,才失了智。 “如若真如此,昱王当诛!”萧洵说的云淡风轻,俨然一副看戏的姿态。 旭黎开口道:“此事本宫自会查清,在此之前谁也不能定昱王的罪!” 见对方摆明了就是要偏袒萧宸,萧洵凉凉地道:“查清?到底是查清还是脱罪?姑姑可是要说清楚!” 旭黎不卑不亢,“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昱王身为皇室子孙,没有铁证,仅凭几句话岂可轻易定罪?陛下又是为何急着定昱王的罪?就不能容臣回去查清楚吗?” 群臣心虚的面面相觑了一会纷纷附和道:“是啊!陛下,此事还需慎重考虑!” “陛下,昱王情急之言做不得数!” 群臣高呼:“请陛下三思!” 龙椅上的萧洵面无表情的看着底下的人,一个个七嘴八舌的为萧宸开脱。 而与此同时,君家大宅内。 君山正与君卿在海棠树弈棋。 君卿看着棋盘上纵横交错,咬着手中的一颗白子,思索着该往哪下。 一旁的丫鬟细心的算着时辰,观察着茶杯上的热气,确认茶凉了,又马上给换了一杯。 “心浮气躁!”君山见他犹豫不决,索性将棋子丢回棋篓,喝起茶来。 君卿瘪了瘪嘴道:“我就不是下棋的人!” 君山抬眸扫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茶盏道:“擅弈者敛气收心,专心致志,棋盘如政局,两军对垒亦是如此,这点你比故渊那孩子差远了!” 君卿敷衍道:“是是是!二叔说的是!旭黎今日入朝,你就不去看看?” “我一介白衣,不任官职,不参朝政,去看什么!” 君卿饶有兴趣道:“那二叔觉得,今日他们谁会稳坐皇位?” 君山垂眸不语,他看着面前的棋盘,有那么一刻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管家匆匆进来道:“二爷,将军回来了!” “什么?”君山心下一紧,抬眼望去已经看到君远绕过回廊走来。 君卿疑惑的看了君山一眼:“二叔不是让爹留在城外军营吗?他怎么回来了?” “小山!”君远大老远就笑呵呵的冲他打了招呼。 “哥怎么回来了?”君山不安的看着他。 “卿儿也在?”君远疑惑的看了他们二人一眼“不是你让卿儿叫我回来的吗?” 君山心沉了下来,叔侄二人对视了一眼。 君卿难得严肃道:“我从昨日到现在都没离开君府!何时叫你回来了?” “诶?你小子···不是你···”君远正想说什么,突然察觉不对,回想起那人坐在马车里只露了半张脸,声音和语气都是与君卿一模一样的。 君远一拍大腿懊恼道:“不好!调虎离山计!” 又有小厮脸色苍白急匆匆的跑来道:“将军,二爷,不好了,门外来了好多官兵···” 第176章 金殿事变-朕要翻身 君府的门口。 君远和君卿率先出来,只见门口密密麻麻的集结了一群身穿银甲的军士,所有人在一年轻将军的指挥下井然有序的将君家大宅围了起来。 君远喊道:“喂!你们什么人?” 年轻将军客气的拱了拱手道:“在下文佑初!奉陛下令保护君府!” “保护?”君远冷嗤一声“老子要他保护?” 文佑初和颜悦色的笑了笑道:“圣令不可违,我等不过是奉命行事,君府内的府兵百人不到,若是强行突围,毫无胜算,届时只怕误伤了将军和先生,还请君将军稍安勿躁!” 君远正想拔刀,却被一只手按住了回去,回头就见君山冲他摇了摇头,君远这才收了刀。 君山走上前道:“你叫文佑初,文峥是你何人?” 文佑初拱手道:“乃家父!” “原来是文将军之子!”君山微微颔首。 文佑初客气道:“久仰先生大名,来之前颜大人特地交代了,先生乃陛下与颜大人尊师,让小辈务必以礼相待,还请先生也不要让小辈为难!” 文峥是与君山父亲同辈的悍将,少年成名,一把长刀,一匹烈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是个进能提刀安天下,退能执笔定朝堂的能人。 二十年前,文峥因伤卸甲归田,早已不问世事,此人若还在世,已经七十有余了,萧洵和颜故渊竟能将人请出山,想来是废了不少功夫··· 君山看着这重重的银甲军士,正规装备,却不是现有的任何一支军队。 “敢问这是···哪支军队?” “此乃王军!” “王军?”君山在脑中搜索了一番,竟没有找到这么一支军队。 君卿双手环胸,悠悠然道:“听闻此前北梁军发现一支神秘的军队,后来诡异的消失了,恐怕就是萧洵和颜故渊偷偷养的亲兵!颜家富可敌国,银钱无需经过户部,再有文峥助阵,要想养一支这样的军队完全不成问题!只是不知道有多少人!” “能躲过多方耳目养这么一批亲兵,你这两个学生···”君远摇了摇头,看了君山一眼挖苦道“哎哟~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君山神色如常,只是默默的转身回去了。 与此同时。 金殿上 萧洵听着底下乱糟糟的声音,他拍桌而起,脸色已然降至冰点,底下的声音戛然而止。 皇帝目光凛凛敏锐的扫了一眼群臣,最后留在旭黎身上。 “旭黎公主!敢问太祖皇帝可是嫡长子?皇祖父又是嫡长子?” 旭黎不答。 萧洵冷笑一声:“既然他们都不是嫡长子,为何你一定偏心昱王呢?不如让朕来猜猜如何?” 他缓缓走下台,无所畏惧的看着曾经这个让他看一眼就心生惧意的女子。 “当年容玉太子战死,其实是为了救你吧?” 此言一出,群臣面面相觑,旭黎面不改色。 萧洵继续道:“你率领的左翼军过朔风谷至神女山诱敌,容玉太子镇守碧英城,却不想对方提前得知了你们的计划于朔风谷设伏,敌方有大批训练有素的弓弩手,漫天箭雨下左翼军伤亡惨重,血流成河,几乎全军覆没,连你的左右副将全都战死。 容玉太子察觉不对,派兵驰援,却不想大军一去,正中了敌人的计。趁着碧英城空虚之际,敖登率十万大军攻城,容玉太子带兵鏖战三日,拼死守住城池。 彼时,敖登扬言屠城,为了城中百姓,为了再拖延一日,等来援军,他带领所剩不多的骑兵与对方在豁口血战,拼死拖住了半日,终于来了援军,而他和那一万骑兵却被绞杀殆尽,死后却连尸首都没找齐,他是你最疼爱的弟弟,却因救你而死!你必定心里愧疚!” 被提及伤心事,旭黎的呼吸明显乱了,二十六年前的那一幕幕场景仿佛在她脑海子重现一般,她仿佛再次看到了那场惨绝人寰的屠杀,让她心痛如刀绞。 她抬眸盯着萧洵,声音发颤:“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怎么知道的重要吗?”萧洵歪着脑袋看着她“你如此执着要扶萧宸上位不过是觉得亏欠了容玉太子,你觉得欠他一条命,就想着法还给他!可真的还的了吗?” 旭黎执拗道:“他是民心所向,他本该继承大统,若非他为国捐躯,他就是大黎的天子,他的血脉本该是太子!” 萧洵睨了一眼萧宸,掷地有声道:“他是容玉太子的儿子,可是他到底有哪一点像容玉太子?且不论他对朕做过什么,他害死朕的母妃,挑唆方锦年杀顾驰安,为了出行宫,唆使太后放蛇毒杀父皇,让人放任牵梦引流入大黎,致使千万百姓遭受荼毒! 这一桩桩一件件是不是没有铁证,不管他多坏,干了多少坏事,只要他身体里流着容玉太子的血,他就可以被赦免? 若是容玉太子真的有你们说的那般伟大,爱民如子,他应该会后悔自己留下这样一个儿子吧!” 他的声音回荡在金殿里,在场的人鸦雀无声。 萧洵看着旭黎,质问道:“那些战死的将士为的是山河无恙,百姓安好,不是为了私情!凭什么你的亏欠要让他人替你还?” 旭黎仿佛被重重的打了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萧宸无辜道:“陛下说的这些我都没做过,没有证据,让人如何信服?” “别给朕提证据,在末微楼你亲口承认的!朕就是证人”萧洵目光如刀的瞪着他“你死定了!” 萧宸却毫无惧意,他瞥了一眼旁边的顾时笙,勾唇道:“是嘛?我猜你不敢杀我!” 萧洵冷哼一声:“那你就试试!” 二人互不相让,朝堂鸦雀无声。 “够了!”旭黎将萧宸往后一拦对萧洵道“即便他有罪也该由三法司会审,皇族长辈听案,不是陛下一人说了算,今日之事再议!” 萧洵彻底对其失望了,他自嘲的笑了,“说到底你还是想护他,朕从前一直以为旭黎公主是位光风霁月心怀天下的巾帼英雄,没想到也是个是非不分之人,你以为背后有宁州和齐州就能护住他了?\\\" 萧洵骤然敛住笑意,眸中寒意陡然升起,\\\"皇位朕可以不要,但萧宸必须死!” 此话一出,殿外似有轰隆的脚步声。 孟希言在金殿外听着里面的动静! “啪!”一声巨响从空中传来,孟希言看向天空,是一朵黑色的烟云,那是北梁军被人攻击时用以传递军情的特制信号弹!在京城能用上这个信号弹的只有高明湛! “王爷!”孟希言忽觉不好,忙要进殿却被一群羽林卫持刀围住了。 突然金殿大门被人关上,发出一声巨响,殿内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殿外窸窸窣窣的都是跑步声和刀剑出鞘的声音,夹杂着一阵打斗声。 “王爷!是黑烟!”孟希言一边应付羽林卫的攻击一边冲着金殿喊。 金殿内的人瞬间慌乱起来,在众人震惊之际,却见金殿后方涌出大批的弓弩手和持剑的羽林卫,余青松护在了萧洵的面前。 “羽林卫听令!在场之人全部拿下!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顾时笙刚刚也听到那一声信号弹,再看如今这情形便猜到是萧洵干的。 “陛下,你到底要做什么?” 萧洵眸中一片冰冷,他冷漠的睨了一眼顾时笙,道:“外有世家把持兵权,内有摄政王把持朝政,朕要翻身!过了今日,朕不会再受制于任何人!也不是任何人的傀儡!尔等乱臣贼子必诛之!” 顾时笙看着眼前的人,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眼前的萧洵是那么陌生,陌生到让他心慌··· 第177章 金殿事变-绝地反击 萧宸噗嗤笑出声,“你竟想同时对抗宁州,齐州和北梁?” “有何不可?”上官珏道“不忠君之臣就该除之,陛下既已登基便是正统,是大黎的君王,旭黎公主手握特旨却无故废黜天子如何让人信服?君远未得圣令带兵入京,视同谋逆,已被幽禁,摄政王对陛下诸多挟制更该诛之!禁军已乱,王军西陵军已经包围了北梁军和守备军,二位大势已去,何必做无谓的挣扎?” 顾时笙盯着颜故渊,倒是完全无视了上官珏,对方称病一个月,想来都在为萧洵布局了。 禁军能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早已经暗地煽动叛乱,而且得师出有名,名正言顺,譬如护驾! 他看着萧洵,对方眼中尽是冷漠,萧洵连他也算计进去了。 藏的太深了,他日日见着萧洵都没有发现对方在他眼皮子底下偷偷做了这么多事。 “王军?哪来的?”旭黎疑惑的看着他。 “朕无需向你解释?”萧洵抬眸扫了一眼顾时笙,眼神停留在旭黎的脸上“把宁州兵权交出来,朕可以考虑不杀你!” “口气倒不小!”旭黎嗤笑一声,瞥了一眼顾时笙,嘲讽道“顾二,被反咬一口的感觉如何?只怕他的目的不止是宁州兵权,还有北梁军和守备军吧!胃口倒挺大,也不怕撑着!” 顾时笙阴沉着脸,对于萧洵的反水,他是动了怒。 萧宸却从头到尾一副看戏的模样,似乎没有什么变故能让他急的。 顾时笙凌厉的看向萧洵,“王军···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一直担心的那支神秘的军队竟然是萧洵的,真是看走了眼。 想要悄无声息的组建一支军队必不是那么简单的,没有半年以上是不可能做到的,萧洵必是早有预谋的,可萧洵没有钱,户部的账也都在顾时笙手上,并无问题,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颜故渊,他和颜故渊早就暗地培养了这支军队!萧洵当初将颜故渊留在京城就是做这事?! 顾时笙顿觉自己被欺骗了,而且是预谋已久的欺骗 萧洵避开他的眼神,下令:“余青松,把他们拿下!” 余青松得令,一挥手,羽林卫纷纷拔刀逼近,文臣们纷纷抱头蹲下束手就擒。 顾时笙强压下胸口怒火,与羽林卫缠斗在一起,如同一头发怒的雄狮横扫猎犬,他夺了一把刀将围上前的羽林卫打的节节败退 旭黎无奈的摇了摇头,她知道大势已去,不必垂死挣扎,但顾时笙似乎不甘,她便帮上一把,腰间的打王鞭挥出,长鞭在她手上如灵蛇一般,瞬间便打飞了两个羽林卫。 看着二人如此悍勇,不到一刻钟就放倒了一堆羽林卫。 萧洵看着面前的弓弩队冷声道:“放箭!” 瞬间一阵密集的箭雨袭来,空旷的大殿瞬间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箭矢落地的声音。 旭黎甩鞭挡下一波,却有漏网之鱼,利箭划伤了她脖颈。 旭黎顿觉一阵晕眩,她抹了一把脖颈上的血迹,伤口很浅,可箭头上竟抹了麻药··· 萧洵把他们当成猛兽来猎杀。 顾时笙见旭黎瘫软在地,伸手扶住了她。 弓弩手很快又换了一波,箭头对准了顾时笙。 顾时笙将旭黎扶到一旁的柱子旁坐下,他手持长刀,看着台上神情冷漠的萧洵心脏阵阵抽痛。 萧洵面无表情的挥手,无数的箭矢飞来,顾时笙索性扯开蟒袍,利用蟒袍巧妙的包裹住了箭矢,趁着弓弩手换队空袭,以极快的速度冲破了羽林卫的防线,冲向萧洵。 他的速度如此快,在场的人甚至都没看到他如何冲过去的,余青松持剑挡下一击。 萧洵被他的杀气吓到了,本能的站起身想跑! 只听一声闷哼,身前的余青松被他踹飞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萧洵惊恐的看着被踹飞的余青松,一回头就被顾时笙一把掐住了脖颈悬空提起,如一只发怒的豹子双眼发红死死的盯着爪下的猎物。 他的脖颈那么细,只需再用力几分就能将他掐死。 顾时笙强忍着怒意,咬牙切齿道:“说!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着对付我?” 萧洵被掐的缓不过气,直翻白眼。 “陛下!”上官珏惊呼一声,余青松从地上爬起,就想上前救他。 “谁敢上前一步试试!”顾时笙猛的回头,那充满杀气的双眸如同暗夜中嗜杀的鬼王,余青松停住脚步,一众羽林卫都不敢上前,生怕对方一个用劲就把萧洵掐死了。 看到萧洵因缺氧而憋红的脸,顾时笙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松了手上的劲道,掐着他的脖子抵在他身后的柱子上。 萧洵后背重重撞在柱子上,所幸双脚落了地,他大口的喘着粗气,眼角是被憋出的晶莹。 面对顾时笙的怒气,萧洵毫不示弱与他对视:“没错,从一开始就想对付你,上元节那夜被云蝎阁围攻,我就想组建自己的军队,你们四大世家不过是仗着自己手中的军权才能凌驾于皇权,你才能如此欺辱我,我是皇帝!不收权何以治天下?” 顾时笙一怔,眼底的痛苦之色蔓延开来··· “可···我们不是已经和解了?你要什么我都会尽力给你···” “和解?”萧洵冷笑一声“什么叫和解?是我的妥协?还是你略微的收敛?你所谓的和解都是你在享受我的顺从!” “你···”顾时笙忽觉从内到外一阵寒意,“你就这么恨我?恨的要联合旁人私养亲兵来对付我?” 萧洵冷笑:“谁愿意当傀儡?谁愿意当毫无尊严的玩物?谁愿意被圈养?谁愿意提心吊胆的活着?我是男人!我的命只能掌握在我自己手里!” 顾时笙痛心道:“我从没当你是玩物,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相信?” “我不相信!永远都不会信你!有本事你现在就杀了我!”萧洵毫不示弱死死的瞪着他,眼眸中满满的敌意。 顾时笙深吸一口气,问道:“这些时日,你对我···是不是也是假的?” 萧洵死死的盯着他,一字一顿道:“你我之间···从未有过真情···” 他的话,每个字都如一把锋利的刀刺入他的心脏,痛的他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一般。 顾时笙猛的加大手劲,掐的萧洵说不出话,他双眼猩红,目眦欲裂的怒吼道:“别说了!既如此你为什么不继续骗下去?你就不怕我掐死你吗?” 萧洵被他掐的头脑缺氧,两眼发昏,他本能的求生欲让他快速做出反击,他摸到腰间的匕首毫不犹豫的一把刺向顾时笙的胸口,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抓住了手腕。 顾时笙怔怔的看着他手中的匕首,这一刀他是对准了他的心脏,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点偏离,是要置他于死地。 顾时笙如置冰窟,“萧洵!你竟真要杀我?!” 他的尾音几乎是颤抖的,抓着萧洵的手腕收紧用力,腕间传来骨头的咯咯声,萧洵吃痛松开了手中的匕首,匕首顺势落下,却被他另一只手接住瞬间就刺入顾时笙的腹部。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顾时笙掐着他的手渐渐松开,仿佛全身的力气在这一瞬间被抽干了一般,他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那柄匕首稳稳的插在自己的腹部,殷红的鲜血顺着刀锋滴落在地上,他仿佛听到了自己胸腔内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他本以为自己很了解萧洵,可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曾经的自己有多可笑。萧珩说的没错,他萧洵从不是软儒可欺的小白兔,而是一只深藏不露的狐狸,随时都有可能反咬一口···· 羽林卫的刀已经架上他的脖颈,顾时笙彻底松开了手,眼中的光渐渐消失,如一潭死水··· 萧洵麻木的看着他眼底的升起的雾气,看着他一声不响的被带上玄铁制成的镣铐,看着他被带走时腹部的伤口在金殿的金砖地上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血迹··· 那高大的背影仿佛再也直不起腰一般,像是被斩了羽翼的雄鹰,狼狈又落寞··· 第178章 削权联姻 随着人群的撤离,金殿上慢慢安静下来。 萧洵颓然滑坐在地,抱紧了膝盖。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似被挖空了一般,这金殿冷清的亦如当初他请命出城那日的夜晚,那时的他独自坐在龙椅上等着天亮,孤独,寂寥,像个无人在意的空壳··· 初秋··· 一年了,去年他也是这个时候来的。 高头大马,腰挎长刀,一张鬼面,至今想起都让人心悸··· 那时候的萧洵像一只怯懦的羔羊被狼王叼回狼群,觉得狼王不可战胜,惧他,恨他,也在悄悄的被驯服··· 如今···他终于把那只狼关进笼子,可这一刻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萧洵将脸埋进膝盖,抱紧了自己,多日的疲惫与不安,仿佛在这一刻愈加疯长起来。 天色渐暗,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下雨声,后来雨声渐小,屋檐上的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青石板上···· 京城乱了一整夜,四处都是穿着蓑衣的官兵在搜捕人。 师仲轩手握圣旨,要诛杀反臣,勤王护驾。 高明湛就是那个反臣,禁军乱了起来,又横空杀出个西陵军,寡不敌众,他只能在心腹的掩护下逃了出来,换了一身低调的装束,他想回摄政王府看看,却见摄政王府也被王军包围了,他只能压低了帽檐悄悄离开··· 解岭的三万北梁军早已被控制,所有将领都该下狱重审,朱华混乱之下勉强带走了一队人马,逃了··· 雨下了一夜,直到天亮时分才收住。 “陛下···”一声小心翼翼的呼唤,萧洵那般坐了一夜,听到熟悉的声音,他恍惚的抬头,看到颜故渊那张病容憔悴的脸。 “阿渊···”嘶哑的声音自喉间发出,萧洵无措又委屈的看着他。 颜故渊朝他伸出手,温声道:“天亮了,别怕,有我在!” 萧洵看着那双骨节修长的手,轻轻握住了,手心传来对方温热的体温,他才稍稍安心。 颜故渊抬眸见他神色恍惚,又道,“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萧洵鼻头一酸,点了点头,好像只有颜故渊,不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能坚定的站在他的身边··· *** 天牢里, 新来的狱卒在老狱卒的带领下正熟悉牢房,走过混杂的天牢。 老狱卒趾高气扬的介绍着:“小许啊,这里是偷盗抢劫伤人之类的囚犯,这里关的都是死刑犯,秋后要处决的,这里是未判刑的,你是新人,你的任务就是每日清点这些未判刑的,一日三次,少一次都不行,知道了吗?” 那名小许的新狱卒笑呵呵的跟在他身后讨好道:“明白,多谢连大哥···” “嗯···”老狱卒带着新人往外走,小许看到左侧一道灯火通明的石壁牢房。 那成排的牢房比他见过的所有的牢房都干净,密闭的铁门紧锁,每个牢房外都站着一个身形魁梧的银甲卫兵,数道厚重的铁栅栏隔开了石牢与外边的天牢,仿佛那不是牢房而是一间间石室,关着世上最危险的野兽一般,而最外面的铁栅栏顶上挂着一个描金的“天”字牌。 小许满脸疑惑道:“连大哥,这里是?” 老狱卒压着嗓子道:“那是天字号牢房,这里关的都是犯了罪的皇室重犯!看守的都是陛下亲兵,未得陛下圣令谁也不得探视!别瞎看,更别靠近,小心人头不保!” “哦···原来如此···” “嘘~别说话,有人来了!”老狱卒看到前方走来几道人影,中间一人带着斗篷,看不清人脸,他忙拉着新人跪地伏首。 余青松走到铁栅栏向里面看守的卫兵出示了令牌,卫兵恭敬的开了门。 太医刚从石牢内撤出来,一转身就见身后站着的人,忙要下跪行礼,却被萧洵抬手托住。 太医跟着他走远了些才道:“陛下,摄···额···” 看着太医纠结着该如何称呼顾时笙,萧洵问:“他怎么样了?” 太医哂笑了一下道:“没有大碍,未伤及要害,微臣已经替他换过药了。” 太医走后,萧洵站在那扇铁门前,他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转身离开。 顾时笙坐在床上,左胸口的伤口还未好,腹部又新添伤,可都不及他心里的痛。 重重的铁门下细小的缝隙影射出有人走过的影子,他的直觉告诉他门外的人是萧洵,他自嘲的笑了笑,萧洵到底是恨透了他,连见也不愿见他了··· 经过此事后,朝堂上的群臣少了一大半。 画舫之案做了最终判决,祝,谢,范,仲,阮,卓。六家亲自监斩自家逆子。 羽林卫从禁军的监牢将那六人拖出来时,已经看不出人形了。 他们蓬头跣足,十指尽断,舌头也被拔了··· 一声令下,六颗脑袋齐齐落地··· 萧洵重新启用了被停职的三司六部的长官,任颜故渊为相,凭着颜故渊精准的识人之术提拔了一批良臣,贬谪黑名单上行迹恶劣的官员,收归人心,大刀阔斧的整顿朝堂,短短两个月就让朝堂内外恢复了正常运作。 金殿上 文臣们还在因顾君薛三家判决之事难下决断。 宁州薛怀信更是上书态度强硬要求放人,大有借势撕破脸自立为王的意图。 文幼初是文峥的长子,三十出头的小伙正是雄心壮志,急于建功立业的年纪。 “臣文幼初不负陛下所托,城外五万齐州守备军已臣服,宁国侯拒不上缴兵权,妄图割据宁州自封为王,臣不才,但请出战收回宁州!” 上官珏看向龙椅上的少年,说:“如今北梁王未作回应,此时出战宁州恐京中兵力空虚,要重蹈去年之难,这般拘着他们非长久之计,臣有一提议,可解三方之祸!” 萧洵放下手中的折子道:“太傅请说!” 上官珏叹了口气道:“世家根基深厚,其中关系错综复杂,收兵权容易,要想长治久安却很难,这一点想必颜相是深有感触的。” 萧洵看了一眼颜故渊,颜故渊点头表示认可。 上官珏继续道:“如今,我们享有主动权,他们也都是为大黎安定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功臣,除了自恃功高目无君主也非大奸大恶之人,若赶尽杀绝只怕会惹得天下臣民心寒。臣倒是认为,可削弱其兵权,重罚之,彰显陛下圣威。再行联姻之策,既全了君臣之情,给他们一个痛改前非的机会,还能让天下归心。” 谢瑜皱眉道:“太傅之意是要将他们放回去?娶这三家的女子?” 上官珏强调道:“是削弱三方兵权,可设通判,监军,敕令其将调职等,此后再行联姻,既不能一刀杀了,也不好一直关着,自然只能放了!” 群臣闻言瞬间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 “好不容易抓了又要放!” “万一再闹起来怎么办?” “是啊,目无君主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 “可他们都是有功之臣,一刀杀了要让人心寒的···” ···· 萧洵知道上官珏之意,盲目杀戮非帝王之道。取予有度,御下有道,收放自如,互相制衡才是最优之选。 这一战,是皇权与世家的斗争,而,皇权胜了。 第179章 诉衷 天牢内。 颜故渊提着一个食盒,卫兵见过令牌后开了铁门。 说是监牢,里面的陈设却是如一个房间一样,大床,软枕,浴桶,屏风,茶几应有尽有。 颜故渊看了一眼坐在床上背对着他的人,只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将里面的吃食往外拿。 “带了你爱吃的叫花鸡,过来吃点!” 乔星策不理他,像个发脾气的孩子。 颜故渊笑了笑道:“怕你无聊,给你带了几本话本子,闲来无事也能打发一下时间!” 乔星策冷哼一声:“看来颜大人伤好了,终于想起还有我这么个人!” 颜故渊自顾自的在桌前坐下:“还在生气?” 乔星策回头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哼!你跟萧洵一样没良心,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说我可以,别说他!”颜故渊倒了一杯酒,自行抿了一口。 “你们两个狼狈为奸,我有什么说不得的?”乔星策跳下床,手脚上拴着又粗又长的铁链,一端拷着他的手脚,另一端钉在石壁上,因他的被牵扯叮当响。 他一掌拍在桌上凑近颜故渊,几乎快贴到他脸上,愤愤的瞪着他“你还敢来,不怕我杀了你?” 感受到对方急促又隐忍的呼吸,颜故渊不动声色的偏头避开了。 “我知道你现在恨不得杀了我,可你不会。” 乔星策气笑了:“你哪来的自信?” 颜故渊抬眸望进他墨色的瞳孔,“你要真想杀我,我进门时你就动手了,你吵嚷是因为你生气,不甘,你还有话没问!” “·····”乔星策顿觉的憋屈,那么容易就被人看的透透的。 刚从这里醒来时,他是真的想杀了颜故渊,那种被朋友欺骗被算计的愤怒,让他久久不能平静,可他只能无能狂怒。 第一个月他几乎每天都在想着要弄死颜故渊,可慢慢的他却变成了等着颜故渊来,后来竟变成了期待颜故渊的到来,期待他给自己一个解释,当人真正来了,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骂两句宣泄一下心中的不满···· 颜故渊见他压抑着怒火不情不愿的坐了下来,给他倒了一杯酒道:“你救我一命,又小心护我,送我回家,你对我毫无防备,而我却对你下药,把你药倒关了起来,这两个月对你不闻不问,你定是恨透了我,我自罚三杯,给你赔罪!” 说罢便连着饮了三杯,想到乔星策送他回颜府,毫不设防的样子,给他一杯茶看都不看就一口喝光,还笑眯眯的同他挥手道别··· 颜故渊对他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乔星策看对方喝了酒,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是你罚三杯酒就能了事的?” “你我立场不同,你为顾时笙做事,我为陛下做事,说不上谁对谁错,换位思考一下,假如你是陛下,你能甘愿屈居人下吗?” “我···”乔星策欲言又止“我以为我们是一路人,即使不是,至少也不是敌人!” “但我们也从不是朋友!” 乔星策一怔,不是朋友?这句话伤到了他,“你觉得我们不是朋友?” 颜故渊没有回话,只是默默的站起身道:“谢谢你救了我,我今日来不仅是道谢,也是来告诉你,陛下不会关你们太久,等处理完了朝内外的事,会放你们回北梁的,耐心点。” “颜故渊!”乔星策不甘的叫住他“你他妈光长脑子不长心是吗?” 颜故渊脚下一顿,没有回头,只是径直离开了。 看着铁门再次被掩上,乔星策愤愤的捏碎了手中的杯子,杯子刺破了他的掌心,鲜血一滴滴的滴落在桌面上,正如他的心一般。 他自嘲的笑了笑,喃喃自语:“聪明人,原来这么难交心···” *** 藏书阁内,缕缕檀香自香炉内升起,宫女们小心的烧水泡茶。 萧洵看着窗外飘飞的落叶出神。 新的太监总管刘英远远的看到颜故渊朝这边走来,忙带着招牌笑脸迎了上去。 “丞相大人!”刘英笑眯眯的行了礼“陛下已经在藏书阁等您多时了!” “陛下近日可睡的安稳了?” “此前那些安神茶都没作用,陛下一直无法入眠,多亏颜丞相送来的新茶,这几日倒是睡的早了,精神也好了许多。” 颜故渊知道萧洵是藏着心事才会一度无法入眠,他那样嗜睡的人,每夜睡不着得多痛苦。 “嗯···陛下的身体有劳刘公公照料了!” “丞相哪里话?都是奴才份内之事!”刘英说罢便在前面引路。 颜故渊来到藏书阁门口,看到萧洵如从前那般单手托腮的看着窗外的景色,一副岁月静好··· “陛下!”颜故渊唤了他一声,萧洵才抽回神思。 “你来了,坐吧。” 萧洵打发了一众宫女太监。 颜故渊在他面前坐下,见他眼底有忧虑。“陛下在想联姻之事?” “嗯···你有什么想法吗?” “现如今的情况,太傅之法却是最适合的法子。” “嗯···圣旨已经拟好了,不知道他们三方会做何反应。”萧洵将手边的三份圣旨递给颜故渊。 颜故渊打开细看了一番,重新将圣旨卷好。 “陛下只说来京习礼仪,这样自是最好,只是君家二老和君卿都在京中,惠儿怕是不能自己做主,陛下还是去问问老师。” 萧洵低落的垂眸道:“朕没脸见他。” “陛下”颜故渊道“你没有错,为何没脸见他?你不见他,怎知他怎么想?” 萧洵抬眸看他:“阿渊,你真的觉得朕做的对吗?” “既然做了,就不要再去想对错,你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形势所逼,世家掌权,不收权,你便是下一个先帝!谁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于他人之手?” 萧洵自嘲的笑了笑,是啊,他的确没得选择··· “那你觉得北梁王会愿意为了他分割兵权将人送来吗?” “嗯···”颜故渊想了想道“说实话,北梁王还是北梁世子时,虽是世子,但大多事都是摄政王在处理,带兵打仗也是摄政王首当其冲,二人却能相处融洽,不争不抢,不是因为北梁王让着他,也不是摄政王要与兄长争功名,想压兄长一头,正是因为他爱护兄长。\\\" 萧洵安静的听着他叙述。 颜故渊啜了口茶水,继续道:\\\"你看顾家哪一代子孙有能善终的?哪个不是英年早逝埋骨沙场?只有前北梁王活过了五十,最终还是死在了皇城,他们顾家表面风光无限,可那风光都是累累白骨堆砌来的。\\\" 颜故渊没用\\\"惨死\\\"二字,因为他觉得将军埋骨沙场才是他们所愿的归宿,他们必然不愿被人用惨死二字形容,纵使,他们真的死的很惨烈,连留个全尸也是奢望··· 萧洵沉默了,顾家身处险境,兄弟之间却都愿意牺牲自己,为对方出生入死,是可交托生死的感情;可他萧氏,满眼荣华,却是兄弟阋墙,恨不得对方早死。 真是可笑,可悲··· 颜故渊道:\\\"顾家这辈就他们兄弟俩了,他们都是北梁的魂,若遇强敌,他离不开摄政王,所以,我觉得他会为了摄政王做出让步,现如今的情形,只要北梁王先做了决定,其他两方便没得选择,只能遵旨行事。” 萧洵回过神,“嗯,那便等着看看他做何反应。” 颜故渊看了他半晌,又问道:“陛下想成亲吗?” “联姻自是无奈之举,阿渊为何这么问?” 颜故渊有些局促的笑了笑:“不知道陛下是否喜欢···女子,陛下也已经十八了,是否有考虑过成亲?” 萧洵迷惑的看着他,“阿渊,北梁王长女也才十二,惠儿说是十五,年末生的,实际也才十四,那薛家丫头还没睿儿大,朕又不是禽兽,说是联姻,其实不过是扣个人质在手罢了,谈何喜不喜欢。” “我···”颜故渊耳根渐热“我说的是,你想同女子在一起吗?还是说你···还是喜欢男子?” 二人之间的气氛突然怪异起来,萧洵看着颜故渊不自然的神色,仿佛明白了对方想说什么,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何回应。 第180章 游戏开始 “陛下···我···”颜故渊紧张的捏着衣角,“从前你年纪尚小,未通情事,我见你对身边的小宫女都颇为关心,以为你···回来后我才想通,你待身边的宫女们好,只是因为冷妃娘娘的事,你可怜女子不易。既然,你可以接受男子,为什么不能是我?” “阿渊,你别说了!”萧洵本能的想要逃避,虽然他多少察觉出来颜故渊对他不一般,可这层窗户纸一旦捅破,他只觉得坐立不安。 颜故渊是鼓足了勇气才敢开口,可看到萧洵的反应,他就知道结果,可他不甘,仍想豁出去一试。 “你以为,你我初见是我将你从湖里捞起,其实,在那之前,每一年的百官宴,我都在看你···” 多少年,在歌舞升平的百官宴上,小小萧洵挨着艳惊四座的冷妃身旁,总是能轻而易举的吸引他的注意力。 与其他的皇子不同,在别人四处游走结识朋友,渴望得到关注的时候,萧洵总是乖巧安静的吃着面前的甜点,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笑起来时,眯成一个迷人的月牙儿,好像只要有甜点,他便能无视周遭一切嘈杂··· “可你却从未注意到我。”颜故渊眸光黯了黯“若论幼时情谊,你我之间不比他少,我们才是真正的竹马之宜,他可以,为什么我不行呢?” 再次提到顾时笙,萧洵心里依旧是阵阵抽痛,仿佛被人掐着脖子一般难以呼吸。 “阿渊,到此为止,我只当今日没听过这些话,你别再说了!”萧洵下意识去逃避,眼中的慌张却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颜故渊知道萧洵从不是狠心之人,若非失望至极,也不会如此对顾时笙,可他这样的人爱了便是倾尽全力,弃了便是再也不会回头··· “洵儿···”颜故渊抓住他的手认真道“我知道此时说这些不合时宜,可我喜欢你,喜欢好久了,藏不住了,我们能···试试吗?” 试试二字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他怕萧洵拒绝,怕因此生分,可他不得不冒险一试··· 萧洵看着眼前的颜故渊,他第一次见对方红了脸,也知道颜故渊从不轻言喜欢二字··· 以往,不论做什么,只要他表现出一点不乐意,颜故渊总能依着他,可今天,对方很明显不愿意就此放过。 萧洵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说出伤他心的话,一时间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阿渊,你那么好,可以娶个自己心仪的姑娘,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何必同我入泥沼?” “可我愿意!” “···” 颜故渊突然起身覆上了他的唇瓣,轻柔的吻了他,轻的像清晨的云雾。 萧洵呼吸一滞,下意识想推开他,却察觉对方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是那样紧张,害怕,生怕萧洵会拒绝他··· 刘英无意间往里面瞥了一眼,就见二人亲密的模样,惊出一身冷汗,慌忙转过头只当没看见。 颜故渊心如擂鼓,他终于做了自己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又暗暗庆幸对方没有推开自己,他握着萧洵的手道:“洵儿,两个月了,我都不曾见你笑过,答应我,别这样苦着自己,不管将来你我如何,不管你是否会娶妻生子,我都愿意守你一生,让我留在你身边。” 萧洵神色复杂的看着颜故渊,颜故渊在他眼里一直都是如谪仙一般的人,宛如一捧清水,若非被家族束缚,他便是那天上的白云··· “阿渊,我们不能···”萧洵忽觉胸口一阵剧烈的绞痛,喉头瞬间涌上一股腥甜,他猝不及防的吐了一口黑血,倒了下去。 “洵儿!”颜故渊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他,朝着门外大喊“来人啊!传太医!” 萧洵蜷缩着身子,万虫啃噬的疼痛让他止不住的痉挛。 刘英见状吓得忙连滚带爬的出去传太医。 天牢内 银甲兵们挨个牢房开始投放食物。 顾时笙看着桌上的包子,伸手掰开包子,拿着筷子在里面慢条斯理的在里面扒拉了一番才找到一个小纸条,他打开看了一眼,瞳孔骤缩,暴怒如洪水一般喷涌而出,他狠狠的揉碎了纸条,满腔的怒气无处发泄之时,忽闻隔壁传来颜故渊的声音。 “萧宸!”颜故渊推开了门。 萧宸正躺打着绷带躺在床上看着书,他抬眸瞥了一眼颜故渊又继续看起书:“怎么是你?萧洵没来?” 颜故渊心中不爽,他竟还有书? 颜故渊上前夺过他手中的书,语气已经冷静下来:“你又做什么?” 萧宸被收了书,抬眸不满的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小命挺硬!” “是啊,真可惜,我还活着!” “啧~真让人不爽!”萧宸坐起身穿上外袍“也不知道你们还能关我多久?” “你走不出这里,除非你把蛊毒的解药交出来!” 萧宸冷笑一声:“交了解药,我还能走出这里?颜大人可真爱开玩笑!” “他不会见你!你就算在自己身上戳一百个洞,他都不会见你!你再伤自己一次,我就让人把你吊起来让你无法动弹!” 萧宸不屑道:“你不怕他死就试试!” 颜故渊周身散发着寒意:“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宸带着笑依然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我啊···我想看苍鹰被折断翅膀,想看白云跌落泥潭,想看幽兰变乌头···” 颜故渊看了一眼他身上的绷带,一把抓起他衣领语气冷到了极致:“你以为你身上有阳蛊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听过滴水之刑吗?不会流血,不会受伤,也不会死,却能让你生不如死!你要不要试试看?” 萧宸嘴角勾起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明明是阶下囚却像个即将狩猎的猛兽一般审视着眼前的人。 “颜故渊,怎么你也要用这么低级的手段?我曾对顾时笙说过,他护不住萧洵,你也一样。”萧宸勾唇,那语气像极了宣战。“你告诉萧洵,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故意将\\\"刚刚开始\\\"四字咬的更重,仿佛骤雨将至··· 颜故渊离开前吩咐看守将萧宸手中所有可能受伤的利器全部收了,连根筷子也不给他留。 临走前,一直未出声的顾时笙突然喊住了他。 铁门的隔音很好,若非扯着嗓子喊是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颜故渊本不打算理他,准备离开,又听见顾时笙道:“我知道是你!” 他停住脚步,等着对方说话。 顾时笙语气冷硬:“让萧洵来一趟。” 颜故渊没有回应他,抬脚离开。 森严的天牢门口,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颜故渊准备上车忽闻有人叫了他。 “颜大人!” 颜故渊一愣,一阵寒意直冲天灵盖,这声音是···顾时笙?! 他猛的回头,看到身后之人不是顾时笙而是满脸笑意的容九,他暗暗松了口气。 “现在应该称呼您丞相大人了吧?”容九道“怎么?你怕这位摄政王吗?” 颜故渊不想回答他的问题,他不怕顾时笙,但怕顾时笙跑了。 “你来这做什么?” 容九看了一眼他的马车:“你们颜府的马车真是好看,低调奢华,连这帘子都是绣金丝镶玉带,鄙人命贱,没坐过好车,不知在下可否有幸搭个便车?” 颜故渊扫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可疑之人,才道:“上来吧!” 二人上车坐罢,马车缓缓启动。 颜故渊淡淡道:“说吧,何事?” “自然是来问问丞相大人,你我说好的事怎的突然就变了卦?”容九摸着座下柔软的丝缎的坐垫不疾不徐道“说好的一起对付他们三方,我才帮你引君远入城,现在你们又要联姻,那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颜故渊开了手中的毛竹扇子,轻轻晃着“我一直不明白,你答应帮我们是为了什么?” “因为什么不重要,你我当初目的相同才能联手,你若是一早说明你准备放过他们,就不必浪费我时间!” “你跟这三大世家有仇?” “仇?”容九嗤笑道“我一个妓馆小倌跟他们能有什么仇?不过是想挣点功名罢了。” 颜故渊眼眸微眯,打量着眼前的人,他让人仔细查过容九的身份,远在江南的一个底层的普通人,当过书童,卖过身,学过艺,做过大户人家公子的伴读··· 若从他的身份和过往倒是看不出来他与三大世家有什么仇,看着像是单纯想要扳倒这些世家一般,难不成单纯的凭喜好做事? 容九也不可信。 颜故渊抽回神思,“联姻是趋势,三大世家根深蒂固,不是一刀砍了那么简单···” “我不懂你们这些政治谋略,我既帮你,定不是白帮的。” 颜故渊早猜到对方是有目的的,他收了折扇道:“说吧,想让我帮你什么?只要不违背天理人伦,我就帮你,此后就两清!” 容九勾起一抹笑道:“自然,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丞相大人举手之劳。” 马车停在飞花馆门口。 容九说:\\\"我想进君府。\\\" \\\"就这?\\\" \\\"嗯!\\\" 颜故渊看了他半晌,冷声道:\\\"知道了,下车!\\\" 容九这才莞尔,躬身下了马车。 第181章 池青衣 大黎北域,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北梁王府,红檐上积雪未融。 雅苑内,炭火烧的旺,一女子身穿白绒红袄正手把手教着怀中的少女画着一幅寒江雪,一旁的小床上睡着个白净的小公子,几个嬷嬷照顾着。 “母亲,这幅寒江雪是不是差点什么?”少女抬眸看了女子一眼。 池青衣笑了笑道:“那池儿觉得当如何?” 顾念池想了想道:“少了钓鱼翁!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池青衣宠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顾时洺在军营就收到皇城的八百里加急,他刚从军营回来,来不及卸下盔甲,一下马立刻就疾步朝里走去,他匆匆拐过长廊,正巧遇见了在院中练剑的顾朝宗。 “父亲?”顾朝宗眼前一亮朝他跑去,却见顾时洺置若罔闻,直接朝着雅苑走去,他纳闷的挠了挠太阳穴,连忙跟了上去。 “青衣!”顾时洺跨入雅苑, “嘘~”池青衣立刻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慌忙看了一眼小床上的小娃娃,幸好没醒。 “父亲!”顾念池惊喜道“父亲今日怎的回的这么早?” 顾时洺压着嗓子道:“今日没事,早点回来,朝阳又在睡!” 池青衣放开顾念池的手道:“刚睡下不久!” 顾时洺走到小朝阳的床边看了看,他身上带着寒气也不敢伸手摸儿子。 室内外温差大,一旁的侍女们忙上前替他解了氅衣。 池青衣一抬头就见他脸色不甚好看,只道:“王爷今日回的早,中午在家用饭吧!” “嗯!好!听王妃的!”顾时洺走到她们旁边,摸了摸顾念池的头,看到他们那幅未完成的寒江雪,只道:“池儿先跟嬷嬷出去玩一会,父亲与你母亲有话说。” 顾念池看了看顾时洺的脸色便知道有事,知趣的行了礼便退下了,一出门就见追来的顾朝宗,她一把扯住了自家弟弟的耳朵,早没刚刚娴静端庄的模样,顾朝宗被揪了耳朵疼的龇牙咧嘴,顾念池忙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人拉走了。 “离午饭时间还早,王爷陪我出去走走吧!”池青衣起身,一旁的侍女忙给她披上了厚厚的披风。 夫妻二人踏着残雪走在小道上。 池青衣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顾时洺道:“说吧,怎么了?” 顾时洺叹了口气道:“青衣,宫里来了旨意,让我送池儿入京习礼仪!” “习礼仪?”池青衣笑了笑“送世家贵女入京无非就是赐婚,陛下要娶咱们池儿吗?” 顾时洺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想到他们会闹到现在这般。” 池青衣停下脚步,看着不远处的院子问道:“阿笙怎么说?” “阿笙如今在天牢,看守的严,不好传递消息,只一个字等!现如今皇城的消息太难传出来了,若非老高还在外面,只怕我们现在就是两眼一抹黑。” 池青衣朝着小院走去,二人一同来到了那个小院。 “阿笙走了一年了,这个院子一直让人收拾着,只等阿笙回来!”池青衣踏进院子,看着雅致的庭院,悠悠道“让阿笙回来吧!” “青衣···” “洺哥!”池青衣看向顾时洺道“我父母早亡,先王妃待我亲如闺女,我们几个自小一起长大,阿笙待我如长姐,他于我而言亦是自家亲弟弟,便让池儿去吧!我与她一同入京,见见这位陛下,若是值得托付,我也安心!” 二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房门口。 顾时洺欲言又止,最后叹气道:“青衣,我跟你说过的,阿笙和陛下,他们···唉!若是陛下真的娶了池儿···你知道阿笙的脾气,怕是不搅个天翻地覆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轻轻推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是房中挂着的那幅美人图,她不明白这群男人怎么会认为画上之人就是萧洵,即使顾时笙从未说明画中人是谁,可这明显就是一个女子,即便长得再像也不可能混淆男女··· 她看着顾时洺道:“我早说过了,此事瞒不久,他是一国之君,年纪又小,怎能受得了如此欺瞒?从沈家女一事,也能看出,他并非是个不辨是非牵连无辜的人,否则他就不必涉险去救那沈家女了,从感情上来说,到底是阿笙有错在先,这次的事,客观来说,亦是形势所迫,双方立场不同,说不上谁对谁错。” 顾时洺双手环胸,不解的看着自家媳妇:“你倒是还替他说话!他要娶你闺女当人质的!” 池青衣睨了他一眼:“我不替任何人说话,听了这么多关于他的事,我觉得他并非大恶之人,倒是个命途多舛的孩子!” “你还心疼上人家了,难不成还真要送池儿入京啊?咱们池儿可才十二!还是个孩子!” “我会挑几个府上机灵,身手又好的嬷嬷一起去!”池青衣见他眉心不展,又开导道“那宁州的薛家丫头才六岁,成亲尚早,不过是三家的孩子放在京中教养几年,京城是个好地方,咱们池儿去了正好跟这些京中闺秀们多学学,总好过被家将们带着成日遛马打鸟不像个姑娘!” “青衣,你真的想好了?”顾时洺担忧的看着她。 池青衣叹了口气道:“如今这情形只能如此,要想天下安宁,总的有所牺牲,北梁手握重兵,镇守边陲,难以管控,于君王而言本就是一大威胁,所以庆御帝在位时才一味的打击。” 池青衣踏入房内,打量着空置的房间,“虽说阿笙能干,硬是死扛着解决了粮草问题,但北梁本就物资贫乏,也多亏这些年没有天灾,否则便要让将士们重蹈覆辙,挖草根果腹,北梁将士没死在战场上倒要活活饿死。” 她停在那幅画像前,端详着画中人的五官,她不禁怀疑世上真有人能长成这副模样吗?那是什么样的妙人? “陛下难道不知道修了粮马道于他而言是更加危险吗?可他却主动提议兴修粮马道,足已见的他胸中有大义,心中有百姓,只有君臣同心方能长治久安,再说了,哪有白享的富贵?” 顾时洺愁容满面,他心系弟弟,也舍不得自家闺女,\\\"池儿到底是个姑娘,去那么远的地方,不在身边,你真能放心吗?\\\" 她转身走到顾时洺面前,“池儿她已经比其他人家的孩子幸福的多了,自小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自然要承担起她的责任,如今北梁作为大黎兵权最大的世家,不先做表示,你让宁州和齐州怎么做决定?” “青衣”顾时洺感动的握住她的手,放在手心了小心搓着“能得此贤妻,又深明大义,是我顾时洺三世修来的福气,你放心,我定不会让咱们闺女受委屈,他要分兵权,我给他便是,我不怕受制,只要他待咱们池儿好,反正他离不开顾家替他镇守北梁。” “嗯···那我安排了府里的事,择日出发。” “青衣~你们娘俩走了,朝宗和朝阳怎么办?朝阳才七个月,离不开你!要不还是我送池儿去吧!”顾时洺颇有些撒娇的意味,惹得池青衣忍不住笑出了声。 “好了,你此时不能离开北梁,别担心,我带着人呢。此次入京,还得寻一人同去。” 顾时洺想了想道:“玉竹大师?” 池青衣笑着点了点头。 第182章 收徒 青石板铺就的皇宫甬道上,宫门人正缩着脖子低头洒扫,有人正悄声抱怨着昨夜的大风将落叶刮的到处都是。 刘英领着一个翩翩少年而来。 萧赢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前面的年轻公公,萧洵向来跟韩玉最为亲近,却突然换了这位年轻的刘英当了太监总管,还让刘英亲自来接他入宫,他自认为自己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萧赢笑着开口道:“刘公公,不知陛下今日传唤所为何事?” 刘英回头带着笑道:“十殿下,这个奴才也不清楚,兴许是陛下想念十殿下了,想见见您也是可能的。” 萧赢知道对方这是不愿意透露,可他与萧洵说到底也没有多少交情,二人虽说只相差三岁,可他从小被他的静妃养在自己殿中,静妃为了保护他,硬是不让他过多与其他兄弟接触,对萧洵的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对方有一张任谁见了都为之惊艳的脸,平日更是没什么交集··· 刘英带着他一路到了太辰宫门口,才进去通报。 萧赢站在门口,还未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带着丝丝苦涩的味道。 他生病了?萧赢疑惑的朝里面看去,又听到一阵咳嗽声。 不一会,刘英又出来了。 “十殿下,陛下请您进去。” 萧赢这才跟着刘英走了进去,刚绕过外间巨大的千里江山图的屏风,就见一抹清瘦的身影半倚在软榻上。 皇帝的脸上泛着不健康的白,眼尾微红,宛如一个病美人一般,单手撑在矮桌上,低头看着手中的卷轴。 刘英将人带了过去,轻声道:“陛下,十殿下来了!” “臣弟参见陛下!”萧赢恭敬的行礼叩拜。 萧洵抬眸,浅浅一笑道:“十弟起来吧!” “谢陛下!” 待萧赢起身后,萧洵微抬下颌示意他坐下。 “坐吧,你我兄弟,没有外人在,不必拘谨!” 萧赢这才在矮桌的另一侧坐下,却闻到更重的草药味了。 刘英忙让底下的人给萧赢上了茶。 萧洵收起卷轴,萧赢才看清那是道圣旨,他一抬头就撞入那双迷人的桃花眼,一时间失了神,待回过神后又显得有些局促。 萧洵瞥见他眼中的慌乱,只一笑道:“你我兄弟也好久没见了,你一直住在行宫也不是长久之计,过完年后你也十六了。” 他说着抬眸观察着萧赢的神色,对方被他母妃保护的极好,生的清秀,性子如阳光一般暖,还心地善良··· “朕有意让你封王,以后便留在京中,你觉得如何?” 萧赢一双清澈的眸子不解的看着萧洵,他微微一笑道:“臣弟听凭陛下安排。” “你本该有自己的封地,不过,朕想留你在京城,你可将静太妃接去你府上,舒雅身子不好,朕再派个太医常驻你府,待她身子好些了,也该婚配了,京中多才俊,到时候你好好给她挑挑,只要你满意,朕就为他们赐婚,都在京中,你们兄妹也好有个照应。” 萧赢没想到对方会如此为他着想,他心中一暖:“多谢陛下为臣弟考虑的如此周到!” 萧洵将手中的圣旨交给他:“这道圣旨是封你为康王的,本该由礼部和司礼监一起送去,今日你来了,朕就亲手交给你。” 萧赢忙起身,恭敬的跪地接过圣旨。 “十弟,起来吧···”萧洵想了想道“朕留你在京,还有一事。” 萧赢知道对方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好,必是有所图,可他觉得这样很公平,利益交换反而让他更安心。 “陛下请吩咐,只要臣弟力所能及必然全力以赴!” 萧洵想了想道:“朕想让你拜颜相为师,你可愿意?” 萧赢一怔,颜故渊连跳数级,一跃成为大黎最年轻的丞相,即便从前他身无一官半职时都是旁人挤破头都结交不了的,有才,有名,有权,还有钱,这样一个人,也只有萧洵才能与之结交,如今萧洵却让他拜入颜故渊门下。 只怕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怎么?你不愿意吗?”萧洵见他发愣,以为他有所顾虑。 萧赢回过神道:“臣弟只是没想到陛下会让臣弟拜颜大人为师,太过惊喜,一时有些不知该做何反应!” 萧洵笑道:“你不必紧张,丞相人很好的,你跟着他能学到很多东西,将来···” 将来···话音戛然而止,他眸中之色渐暗,将来会如何他自己都不清楚。 “陛下,陛下?”萧赢见他突然出神,唤了他两声。 “没事!”萧洵深吸一口,转而道“你不必如此生分,若无外人在唤朕九哥就好。” 萧赢笑着点了点头:“好,听九哥的。” 二人闲聊了一会,刘英进来道:“陛下,丞相来了。” 萧洵点了点头,复又对萧赢道:“拜师之事,朕同礼部商议一番,届时会让人通知你,你今日且先离去。” 萧赢拱手道:“是,多谢九哥,臣弟退下了。” 萧赢刚走出门就见颜故渊在门口,他恭敬的行了个学生礼便离开了。 颜故渊疑惑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刚回过神就见萧洵出来了,他憔悴的脸上却有了一丝喜色。 颜故渊稍稍宽了心:“陛下见了十殿下,可是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路上与你说!”萧洵拍了拍他的肩,二人便一起出了门。 马车摇摇曳曳,余青松带着羽林卫随行护卫。 “陛下擅自替我收徒,连问都不问我的意见,我不同意!”颜故渊难得对萧洵下了脸。 萧洵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忙好声好气道:“阿渊~你也说了十弟品性端正,是根好苗子,你收他为徒,他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我不收徒!”颜故渊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萧洵好声好气哄道:“阿渊,你如今是丞相了,自然应该多承担一些。” “那我不当这个丞相便是,我为你而入仕,本就无所谓官职与否。” 萧洵心中一暖,继续哄道:“我知道,只收一个,就收一个十弟,多了也没有,好不好?你一向都不拒绝我的!” 颜故渊压着怒气看着他:“太傅是帝师,你怎么不让他跟太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怕他拜太傅为师将他置于众矢之地,又怕自己随时会死,提前找好继承人,你这后事安排的好啊!要不你也替我安排一下后事?” “阿渊···”萧洵抓着他的手腕,带着几分恳求道“你别生气,如今我能依赖的人只有你了,连你也不帮我吗?” 颜故渊看着他,眼中泛起了一阵雾气,又怕自己在萧洵面前丢脸,迅速的别过脸。 萧洵一怔,抓着他的手也松了,就在他松开之际,颜故渊突然将人搂进了怀中,轻按着他的后脑勺将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颈窝,哑声道:“别怕,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你有事,给我点时间,别这么快下定论,好不好?” “阿渊···”萧洵无力的叹了口气,颜故渊总是能那么轻易的看穿他,好像说什么都显得多余了··· 马车戛然而止,外面传来余青松的声音。 “陛下,君府到了!” 第183章 灯下美人 君家大宅的花园内。 悠悠琴声如溪流潺潺,似空谷回音,容九悠然坐于海棠树下,一把古琴,一盏清茶,十指轻捻复挑··· 君卿指尖轻捻着一颗棋子,皱着眉头盯着面前的棋盘,他换了个姿势,身上的镣铐被牵动着叮当响··· 君山抿了口茶水,望向海棠树下的少年。 “你心不在焉,是因为那孩子吗?” “啊?”君卿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容九却只是冷哼了一声“他也配?” 君山睨了他一眼:“你若静不下心,就不下了。” “别啊!二叔,你可说好了教我的!” “你若是无聊,便去同他玩去吧,再不行,寻你爹去!” 君卿放下棋子道:“我同他没什么好玩的,我爹一直在房间睡觉,他被束了手脚练不成刀,正恼火着,我这会再惹他岂不自找苦吃?” 君山看着他,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所以你这是拿你二叔消遣来了?” “怎么能是消遣呢?”君卿笑嘻嘻道“二叔能教的故渊这般棋艺,我也想再钻研钻研,说不定哪天也能将他比下去。” 君山听完似乎更觉得好笑了。 “故渊的棋艺不是你能比的,别白费劲了!” “你就会打击我。”他想了想,又有些烦躁道“说来,这两个兔崽子竟敢打我妹的主意!” “趋势使然,若不如此,便只能见血,要想兵不血刃,联姻便最好的办法,不仅牵制住了世家,分割了兵权,避免一家独大,将来,慢慢蚕食,从而达到中央集权的目的。” “看来爹说的没错,二叔这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他想了想又问道“二叔就没别的对策?” “有” 君卿来了精神,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是什么?” 君山淡淡道:“江山易主!” 君卿轻笑一声,不以为然道:“这要换了萧宸只怕他会选择杀光世家,他这人看着像是朵小白花,实际上狠毒着呢!还不如小洵儿!” “纵观大黎百年之势,帝王无能,世家才能强大,帝王昏庸,天下必乱,帝王强势,天下归一,世家若想强大,帝王就只能是无能之辈。” “二叔的意思是···” 君山抿了口茶水道:“要想世家强大,韩王最为合适。” “啊?”君卿一脸嫌弃“那还是算了吧,跟先帝有什么区别?” 君山笑了笑道:“是啊,若为大义,便只能牺牲世家,若想共存,如今这便是最好的出路。” “那二叔的意思是···” “他们来了!”君山看向远处的走来的身影。 不一会,萧洵和颜故渊一行人便走到了眼前。 君山躬身行礼,君卿见自家二叔都行礼了,也跟着行了礼。 萧洵和颜故渊复又行了学生礼,君山见他即便是当了皇帝也一样谦逊,便伸手虚虚扶了二人。 四人这才坐下,丫鬟忙上了茶水。 刘英忙让人将礼物奉上。 萧洵先恭敬的赔了罪,“老师来京数月,学生才来拜见,还诸多冒犯,多有不敬,特备薄礼前来赔罪,还望老师见谅!” “多谢陛下!”君山浅浅一笑道:“丞相已经让人多有照顾,且你我立场不同,陛下有自己的顾虑,草民理解,陛下不必介怀。” 君府的小厮忙恭敬的接下了礼品。 君卿在一旁没好气道:“哎哟!还知道来送礼赔罪,只怕是还有别的事吧?” 萧洵和颜故渊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有些心照不宣,面上却不动声色。 “卿儿!”君山睨了他一眼。 君卿懒懒的托腮,看向别处,却与容九视线对上,只一瞬就不着痕迹的错开了。 君山道:“陛下有事但说无妨。” 萧洵深吸一口才道:“想来老师已经知道联姻之事,不知老师如何想的?” 君山笑着抿了口茶水··· 几人聊了一个多时辰,萧洵才起身回宫。 君山和君卿送萧颜二人到了门口。 “颜四!”君卿叫住了他。 萧洵看了一眼君卿,知道对方有话要说便先上了马车,回去了。 颜故渊目送车队走远后,才道“说吧,何事?” “你送容九进来做什么?把他带走!”君卿显然有些不高兴。 “怕你无聊,送个人来陪你解解闷!” 君卿胳膊肘搭上他的肩,“他到底是谁的人你都不清楚就送他来。” “谁的人重要吗?他的主子进了狱,谁得到他,谁就是他的主子。” “嗤!一个小倌,谁稀罕做他的主子。” “话别说太满,也许有不一样的收获呢?” “我不感兴趣,把他带走,否则我杀了他!” “那你杀啊!”颜故渊瞥了他一眼“人进了君府,死活还不是你说了算?” “这可是你说的!” 颜府的马车缓缓驶来。 颜故渊忽而抽身离去,颇为嫌弃的拍了拍君卿搭过的肩头,回头道:“再说一遍,不要碰我,我不喜与人亲近!” “颜四”君卿双手环胸道“你不是想知道那晚跟乔星策为什么能请得我去救你吗?” 颜故渊脚下一顿,他知道君卿此人不会无缘无故帮他,必是乔星策应了他什么。 “如今不想知道了!”颜故渊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便上了马车,马车缓缓离去。 一如既往的凉薄啊!君卿突然有些替那傻小子不值。 入夜后,便起了风,呼呼的冷风刮着窗棱发出呼呼的声响。 勤政殿内还掌着灯,外边伺候的太监们纷纷冻得缩着脖子拢紧了身上的衣衫。 萧洵目光无神的看着眼前成山的折子放空大脑,君山妥协却还是想保萧宸一命,想到此处他就烦躁。 刘英见他无精打采的,便开口道:“陛下,今日时候不早了,您若是累了,不如早些回去歇着吧,龙体要紧!” 萧洵缓过神来,看了一眼外面漆黑的夜晚,这才起身回了太辰宫。 太辰宫内,太监们趁着萧洵沐浴时熄了几盏灯,房内的光线骤然暗了几分。 一群的小太监正为刚出水的萧洵小心擦拭着身上的水珠。 “刘总管!”一个小太监凑到刘英身旁低声道“外边将人送来了!” 刘英蹙了蹙眉,打发了那小太监,又取了寝衣为萧洵披上。 “陛下,明灯已熄,您早些安置!” 灯光昏暗的房内,随着刘英推开房门,萧洵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味,房内燃了暖炉,温度适中,让人身心舒畅。 萧洵刚步入房中就见明黄的龙帐前跪坐着个肤白貌美的妙龄女子,那少女乌发如瀑,芙蓉如面柳如眉,一身薄纱将姣好的身形展露无遗···· 萧洵回头看了一眼刘英,似在要一个解释。 刘英忙上前道:“陛下,这是太傅的意思,此女乃太傅家幺女上官云陌,自幼饱读诗书,不仅聪颖娴静,还精通琴棋书画,太傅说了,陛下只管留她在旁伺候,便是当侍妾也无妨,无所谓名份。” “上官云陌?”萧洵从前便早听过上官云陌之名,上官珏有五个女儿,却无一人嫁入皇家,便是韩王和成王曾多次登门求娶都被上官珏以各种理由婉拒了,最后四个女儿都挑了家世并不显赫却品行高尚的文人学子为夫婿,而上官云陌一度被京中贵圈捧为名门闺秀之典范,被上官珏视作掌上明珠··· 萧洵没想到上官珏如此重视礼仪的人,如今竟将她送入宫,还以这样的方式··· 刘英识相的和一众太监们退出了出去,轻掩上房门。 第184章 狱中再见-生辰 房内归于平静,只余烛火跳动。 上官云陌两颊发烫的跪在龙榻前,她从小学的就是三书六礼,礼仪尊卑,父亲却要她无名无份的向陛下邀宠,她很好奇这位陛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一向清高的父亲将她送出··· 萧洵坐到床边,上官云陌恭敬的行了个叩拜礼:“小女上官云陌,参见陛下!” 萧洵看着低垂着头的上官云陌,“以你的身份若是入宫至少也该是正四品的嫔位,你可知道为何太傅送你入宫?” 上官云陌抬头却撞上一张极致魅惑的脸,她呼吸一滞,似乎是没想到少年帝王竟是长了一张如此惊艳的脸,她的脸迅速红了,但良好的修养让她很快就强自镇定下来。 “回陛下,入宫前父亲交代了,陛下乃明君,让小女务必为陛下解忧,伺候好陛下!” “解忧?”萧洵知道上官珏必然又是担心他和顾时笙之事。 萧洵拧了拧眉心,起身道:“你起来吧!” 上官云陌恭敬的应了声“是”便从地上站起身,正想着教养嬷嬷教她伺候人的方法,忽觉肩上一沉,她诧异的看了一眼身上的大氅又抬头看着萧洵。 “陛下···” “回去吧,朕让人套上马车悄悄送你出宫,今夜之事不会有人知道,你的名声不会受损,好好选择自己的心仪的夫婿,莫要糟蹋了自己前程!” 上官云陌闻言急了:“陛下,可是小女哪里做的不好?小女能改,还请陛下再给小女一个机会。” 萧洵将她身上的大氅拢了拢,温声道:“你很好,只是,这后宫如深海,实在不是个好归处,你不该牺牲自己的幸福,朕让人送你回去,至于你父亲那,朕自会与他说清楚,你不必担心他会责备于你,朕从前对安乐公主说过,女人这一生已经很不容易了,莫要再为难了自己,你也一样。” 上官云陌没想到对方竟如此温柔,还如此贴心,一时间竟有些希望对方能将自己留下··· 当夜,刘英便让人套了马车,趁夜悄悄将上官云陌送出回了上官府。 萧洵正借着烛火看着书,刘英便轻手轻脚的进来了,见他在看书,只轻声道:“陛下,人送回去了。” “嗯···”萧洵放下书,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 “今年这风刮的早。” 刘英陪着笑道:“是啊,明日就小雪了,若与去年相比,却是冷的早了些。” “小雪···”萧洵喃喃道“又是小雪···” 刘英见他出神,忙从一旁的太监手中接过安神茶道:“陛下喝了安神茶,早些歇着吧!” 萧洵看了一眼刘英,她记得韩玉曾提醒过,小雪是顾时笙的生辰··· 次日,摄政王府。 厨房里,萧洵挽着袖子,一双白皙纤长的手和在面粉中熟练的揉搓着面团。 刘婶站在他对面,她面色萎黄,眼底乌青显而易见,似乎是长久未睡过一个好觉。 主子在干活,刘英惶恐的站在一旁,见萧洵抬手擦汗,手臂上的面粉蹭到了额上,忙拿着帕子为他擦了额上的汗珠和面粉。 一个时辰后,一碗热腾腾的长寿面便出了锅,刘英拿着食盒小心的帮忙装了起来。 “陛下!”刘婶见萧洵准备离开,立刻追了上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萧洵平静的看着她:“做什么?” 刘婶湿了眼眶,她重重的叩首道:“陛下,都是奴婢无用才丢了小殿下,与王爷无关,您要惩罚就惩罚奴婢吧,求您不要迁怒王爷。” 萧洵看着她满眼泪痕,本想直接离开,可走出两步还是回来将人扶了起来。 刘婶本以为他会说点什么,结果萧洵只是将她扶起后就走了。 “诶?”刘婶正懊恼是不是自己说错话,好不容易盼来了萧洵却没说上几句话。 “你别管他们了。”张伯冷不丁的冒出从背后冒出“他们之间不只是小殿下这么一件事,咱们插不上手。” 刘婶眉头皱成了川字型:“那王爷在大牢里,咱们就什么都不做?” “咱们是什么也做不了。”张伯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陛下到底是心软的,你看王爷生辰还是来跟你学做了寿面,外边传了消息进来,说王妃过段时间要入京了,咱们就等着看看。” “王妃要来!”刘婶眉心舒展,转而又忧愁起来“王妃再贤惠到底也是个女子,朝中大事怕是难为了她。” 天牢里,萧洵提着食盒站在顾时笙的牢房门口。 明明已经到了门口,却还在纠结是否要见他,萧洵看着手中的食盒,想了半天还是将食盒丢给了门口的卫兵,转身离开,可没走出两步,又停住了··· 犹豫半天还是走回来接过卫兵手中的食盒吩咐他开门。 厚重的铁门被打开,一抹高挑的身影背对着他而立。 两个月未见,再次见到对方,哪怕是一个背影都让他的心脏却止不住砰砰直跳,他手中的食盒被握的更紧了··· 萧洵见他没有转过身的意思,以为对方不愿意同自己说话,便打算放下东西就走。 “不说点什么吗?”顾时笙突然开了口。 萧洵身子一僵,两个月未说过一句话,再次听到对方的声音,却如久别重逢一般让他心头一阵的酸麻。 顾时笙转过身,身上的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萧洵,仿佛在看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一般。 萧洵虽然早想过二人再见面必然不会有好脸色,但还是被他的眼神刺了一下。 “今日···是你生辰。”萧洵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长寿面拿了出来。 萧洵垂眸不去看他的眼睛,将寿面拿出来后便安静的坐在桌旁。 顾时笙暗暗苦笑了一下,萧洵竟还记得他的生辰··· 时隔两月,二人坐在一处,却莫名的尴尬,安静的似乎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萧洵抬眸见他没有要吃面的打算,想到去年今日,他便是设了个鸿门宴··· 萧洵小声道:“面···再不吃就坨了。” 顾时笙只是凉凉的看着他,似乎等着他说点什么。 萧洵见他不吃,便拿过碗,用筷子挑起一根面吃了一口,放下筷子,将面移到顾时笙面前。 “面没毒,你吃吧!” 顾时笙瞥了一眼那泛着光泽的长寿面,上面洒着翠绿的葱花,还铺着两个荷包蛋。 “刘婶在顾家二十几年,她知道我喜欢吃七分熟的荷包蛋,她总能将蛋煎的刚刚好,而且形状圆润。”顾时笙用筷子随意的挑了蛋黄,橙黄的蛋黄便流了出来,他抬眸看着萧洵“可今日,这荷包蛋略生,不是她煎的。” 萧洵呼吸轻了轻,他第一次煎蛋,自然无法掌握的如此正好。 “那你···吃面吧!面应该还可以。” 顾时笙放下手中的筷子,眼中少了几分冷漠,他以为二人再见便是敌人,可萧洵却为他做了面··· 他自嘲的笑了,心软真是病! “那句‘从未有过真情’可是真话?” “你如今在这里,是不是真话重要吗?” “你觉得不重要,今日还过来做什么?” 萧洵呼吸一滞,目光闪烁,他本能想要逃避。 第185章 狱中长谈-争执 顾时笙沉默少许,道:“这一年来,我不信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你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在清泉山庄,我看的出来你说的话不假···” “别说了!”萧洵打断他“是真是假又如何?若不是因为我与母妃长了同一张脸,你的心也不会在我身上,事到如今,说这些只会让人觉得可笑。” 顾时笙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与你母妃并非你想的那般!” 提及母妃,像是触及了他的伤口,萧洵情绪逐渐失控,他湿了眼眶,怒视着顾时笙:“那是哪般?你从未否认你对我母妃有非分之想?我给过你机会,不管你对我做过多过分的事,囚禁,强迫,羞辱···我都能原谅,可那是我母妃,生我养我的母妃,是我最亲的人!哪怕你当初说一句不是,没有,我都愿意相信,可是你连骗都不愿意骗我,你让我的感情变成一个笑话···” “不是···”顾时笙心疼的握住他的手“我对你母妃从未有过龌龊的想法,她只是我年少时的一缕光,而你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 “共度一生的人?”萧洵觉得可笑,“终有一日你会离开,而你也知道会有这么一日,所以我们的相逢算什么?你又招惹我做什么?从一开始就想着要离开的人,能有几分真心?却还要求别人要真心相待,凭什么?你若只想要个明君,你就不该欺辱我玩弄我!” 说到底,顾时笙心中的月光还是自己的母妃,让他觉得他们的感情莫名染上了污色。 萧洵抽回自己的手,“我不过是你退而求其次的人罢了,你我的重逢只是因为你将我当成了我母妃的替身!你我永远回不回去了。” “我一直都知道是你,我要的人是你,只上元节那一次···是我糊涂了···” “闭嘴!我不想听!”萧洵顿觉的无比恶心,呼吸也不自觉的急促了起来。 “洵儿···” “我们结束了!顾时笙,休要再提从前的事来恶心我!否则别怪我痛下杀手!”萧洵怒而起身欲离开,却被顾时笙抓住了手臂。 “好,我不提从前的事,你别走!”顾时笙慌了,生怕他这就走了,忙道“你给我做了面,不看着我吃吗?” 萧洵压下心中的翻涌的怒气,坐回桌旁。 顾时笙拿起筷子,吃着凉了的长寿面,萧洵的到来还是给了他希望,也让他更相信对方心里是有他的···· 萧洵看着对方不到一会就将一大碗的长寿面吃完,甚至连汤汁都喝光了,这一副讨好他的模样却让他心里五味杂陈··· “你今日不止是来给我送面的吧?就没什么话想说吗?” 萧洵视线悄然移开,毫无焦距的看着眼前的桌面,半晌才问:“金殿上···你没杀我,可有想过要付出什么代价?” 顾时笙苦笑了一下,却没说话。 萧洵抬眸看他:“你笑什么?” “你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的?” “····” 顾时笙看着他的眼睛:“什么代价,你都值得···” 萧洵呼吸一滞,转而提高声调:“你少花言巧语!你就不怕我对你家人下手?” “你不会!” “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萧洵瞪着他“当初你为了控制我,扣了睿儿,我为什么就不能抓你在乎的人控制你?” “因为你是萧洵,即便是扣了池儿,你也不会伤害她!” “···”萧洵没想到顾时笙身在石牢却还能知道外面的事。 顾时笙搁了筷子,“你离不开各大世家,世家之所以能长盛不衰,并非只是一个家族,更多的是一种信仰,是将士们的信仰,你不能杀却也不敢放,更不可能长久的扣着人,群龙无首,便会大乱。\\\" \\\"北梁有我大哥,只要北境不乱,就乱不了,可宁州和齐州却不行,宁州位置特殊,紧邻吕国,吕国多年来蠢蠢欲动,宁国侯无能,说是薛家的兵权,实际上底下的将士们认的却是旭黎,旭黎不在,他镇不住底下的将领,一旦吕国大举进攻,宁州铁骑二十三个将领各自为战,宁州不保,若失宁州岭南往下便会迅速失守。” 顾时笙看着他,神情严肃,“齐州二十万守备军有一半是商周谭家军组成,当初大皇子谋逆案后,谭贵妃赐死,百年谭家一夜之间被杀净,连三岁小儿都未曾留下,多数旧部将领受牵连被斩,是一场让人心悸的空前血案,此后谭家军作为降军归入守备军。\\\" 萧洵当然知道这件事,天家无情,他的父皇一杯毒酒赐了大皇子,一条白绫赐了谭贵妃,那案子牵连甚广,三千条人命一夜之间就没了··· 顾时笙继续道,\\\"君远这些年在君山的帮助下收归人心,扶植可靠的心腹将领,早已坚不可摧,你动不得君家,否则稳不住那二十万守备军军心,当然你可以大换血,调职也好全部杀了也罢,你可以扶植自己的人上位,可你又如何保证他们不会是下一个君家?大权在握,是人都会变。 西蜀秦家还有五万兵权,至今还乱着,只盼着这天下一乱便可揭竿而起,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便是联姻削权,稳住各方才能争取更多时间,我猜,你去见过君山了。” 萧洵听的一愣一愣的,他没想到顾时笙即便是身处牢笼却能将形势看的如此透彻。 “嗯!昨日刚见了!” “君山同意了,是吗?” 萧洵被他看的透透的,心里有些不悦,只冷冷的“嗯”了一声。 顾时笙说,“君山他没得选择,他是聪明的人,萧宸又是他学生,他自然知道萧宸是什么禀性,当初你能轻易的让人引君远入城,他未必没有防范。 君远手中常备凤羽令烟火,守备军有一支暗卫,只要接收到信号便会入城营救,可他却始终没用上那凤羽令,一如当初他故意放北梁军过齐州一样,他有自己的顾虑。” 萧洵:“当初方锦年受了萧宸的哄骗,诱导父皇连下十二道金牌召前北梁王回京诛杀,老师他很早之前就知道此事。” 顾时笙心头一紧,害死自己亲爹的竟然是萧宸! “你什么时候知道此事?” 萧洵攥了攥手中的衣袖沉声道:“末微楼···” “他们可提什么要求了?” 萧洵眉心蹙起,“老师要萧宸活着!若我放过萧宸,他便能说服旭黎,我可以放过所有人,唯独萧宸,我是一定要杀他的!” 萧洵说着瞥了他一眼,有些不忿道,“老师要保他,旭黎也要保他!明明都知道萧宸所做之事,便生他们都要保他。” “他们二人保他是为容玉太子,说到底整个大黎的百姓都欠着容玉太子的命!” “我知道!可那是容玉太子的功绩!” 第186章 娶你侄女,喊你二叔 萧洵想了半刻钟,又道:“即便我不杀萧宸,旭黎也不会让我当这个皇帝···” 他不甘,他纵是想杀萧宸,可为着天下太平,他必须得忍! 顾时笙看着他的落寞的眼神,他耐心分析道:“君家,即使你不答应他们,他们最终还是会选择归附朝廷。世家盛极必衰,这是趋势,顾家最盛时期便是这两年,君家也一样,功高震主,且权力不在君王手中,皇权和世家必然会有冲突。 要么自立为王各自为政割据一方,天下大乱;要么自缚羽翼,俯首称臣,保全忠义之名,而君家选择了后者,因为君卿是君家唯一的嫡子,却没有称霸一方的野心,他们必须得为君家考虑,毕竟打天下容易,坐天下难,况且还要面对北梁和宁州等各方势力,内乱未平,外有强敌,大黎经不起内战,谁也不想折腾到最后只落一身骚。” “既然你和老师都知道这个道理,难道旭黎不知道吗?” “她···”顾时笙顿了顿,似乎在想什么头疼的事,半晌他才道“她有她的顾虑,若不是你也许···她也不会如此执着要换了你。” 萧洵苦笑了一下:“只因为我是孽种吗?我也不是非要这个皇位不可,可我就是不服,凭什么就我不行?即便我母妃是她妹妹,即便我出身不正,我也是萧家的子孙!” 便是争口气,他也要坐稳这个皇位,哪怕是为了母妃,为她这些年所受的不公的待遇··· “有些事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萧洵有些恼了:“你要是知道什么你就说,别在这卖关子!事到如今,我已经百毒不侵,没什么是我接受不了的。” “有些后果不是你能接受的了的,即便不做皇帝,我也能护住你。” “护住我?”萧洵笑了“你拿什么护我?将我锁在后院让我当个男宠吗?当初你让我坐在这个位子上,便没有回头路了,这条路便是满布荆棘,便是我死在这条路上,我也会走下去。” 顾时笙只是担心旭黎的猜测是真的,如果萧洵不是庆御帝的孩子,那他是谁的孩子?萧令仪离开那个院子后,那五年去了哪里? 知情人都死了,唯一线索是她从泗水关通关记录,其余的,无从查起。 顾时笙叹了口气问,“如果有一天,天下人都背弃了你,与你为敌,人人都想杀你,连你身边伺候的太监宫女们都有可能在等你松懈之际杀你,无论吃饭睡觉,你都会觉得有一把刀悬在你的脖子上,你会惶惶不可终日,即便是这样你也要走这条路吗?” “什么意思?”萧洵一头雾水,他知道顾时笙不会无故说这些,即便他出身不正,但也不至于成为大黎公敌。 “不论你做出多少功绩,都不会有人念你的好,人人都憎恶你,要杀你,这样的路你还要走吗?” 萧洵茫然的看着他,他想不明白,到底什么事能让一国之君与天下人为敌? 萧洵冷哼一声:“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你不必吓唬我!” 顾时笙也只是怀疑,“如果有这么一天,你该如何自处?” 如何自处?萧洵看着对方那双深邃坚定的眸子,道:“我尽自己所能,若天下人仍要负我,我亦可坦然赴死!” “你说的这么轻松,你知道什么是死亡吗?” “我知道,我并非是初生牛犊,不需要你教我什么是死亡!”萧洵指了指心口,“如今我的命在萧宸手中,我比谁都清楚什么是死亡,我从末微楼跳下时就没想过自己能活下来,我现在活着的每一天都是你捡回来的···” 说到此处萧洵却沉默了,仿佛自己是个忘恩负义之徒。爱恨交织,这个人让他爱不得恨不得··· “洵儿···”顾时笙似看穿他内心的挣扎,伸手想牵他的手,却被萧洵避开了。 二人陷入沉默。 良久,萧洵才转移话题道:“那你同意联姻之事了?” 顾时笙斩钉截铁的吐出三字:“不同意!” 萧洵瞥了他一眼:“不同意也没用,你如今没的选择,北梁王已经同意了,年后北梁王妃便会带着顾念池入京!” “既如此,你还问我做什么?” “你好歹是她二叔,她的终身大事自然也得问过你!” “她才十二,你敢娶她试试!” 听到顾时笙那威胁的语气,萧洵突然生了反骨:“年后她就十三了,女子十三成亲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顾时笙皱眉:“她是我侄女,你下的了手?!” 萧洵嗤笑一声负气道:“你都敢惦记我母妃,我娶你侄女怎么了?我会明媒正娶,让她做我的正妻,以后我也该喊你一声二叔了。” “萧洵!”顾时笙被激怒“你敢!” 萧洵不以为然,瞥了他一眼:“凶什么?你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威胁我了!还是省省吧!” “你一定要这么气我吗?” “谁气你了?”萧洵站起身准备离开,嘴上依旧不饶人“我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只是来通知你一声!” 顾时笙起身抓住他的手腕,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你没碰过女子,我就不信你跟我\/睡了这么多次还能接受女子!” 萧洵反唇相讥道:“男风又不是什么稀罕事,你没见流连飞花馆的哪个不是家中妻妾成群的?多的是男女通吃的,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正好,今日回去我就试试!” “男女通吃?”顾时笙威胁道“你敢试,我就敢让你下不来床。” 面对顾时笙的虎狼之词,萧洵冷哼一声:“你如今是阶下囚,还敢这么嚣张,信不信饿你几日让你也下不来床!” “咚咚咚!”余青松在门外敲了门,他贴近门缝道“陛下,丞相大人来了!” “丞相?”顾时笙的眼眸微眯“颜故渊!” 萧洵视线落在顾时笙的手上,喝斥道:“放手!” 顾时笙却将他的手腕抓的更紧了,萧洵顿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咯咯作响。他逼近萧洵,望入那双水眸:“你连来见我都要跟他一起来,怎么?你跟他在一起了?” 萧洵毫不示弱的瞪了回去:“是又如何?关你什么事?” “萧洵!”顾时笙手中的力道加大,想到颜故渊亲了萧洵,他的怒意就控制不住,那是被嫉妒激发出的愤怒,“他碰过你没有?” 第187章 得寸进尺 萧洵看着被他抓住的手腕,知道自己徒劳的挣扎无用,他反而冷静下来:“我们已经结束,我跟谁在一起你管不着!也没资格管!” 萧洵未直接回答他颜故渊是否碰过他,顾时笙心中莫名庆幸,以萧洵的性格,这便是说明他们之间并无苟且。 顾时笙嗤笑一声:“结束?我什么时候同意了?你要是敢跟他睡,我一定杀了他!” 萧洵气笑了:“顾时笙,事到如今了,你还是这么霸道!我跟你什么关系?你总是把我当成你的附属品,可我不是!你没来之前我也活得好好的,我就不明白了,凭什么你觉得你强迫了我,我就是你的东西?” “那是因为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人!”顾时笙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你扪心自问,我做的哪一个决定不是在为你考虑,只要你开口,你要什么我不给你?哪怕你要兵权我都可以双手奉上,而你却跟颜故渊合谋创立王军对付我!” 萧洵心脏一颤,他心虚的避开顾时笙的视线,却被对方捏着下颌转了过来,对视的一瞬间,萧洵还是控制不住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看着我!”顾时笙紧盯着他“为什么不敢看我?你说我们之间从未有过真情,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萧洵挣扎的要抽回自己的手。 “你放手!唔···”他却被顾时笙狠狠的堵上了唇,他的腰撞在桌旁,顾时笙长臂一扫,桌上的器物全落了地。 顾时笙将人抵在桌上。 这个吻一点也不温柔,唇齿碰撞,不知是谁的唇被磕破了,交缠的唇舌间弥漫着血腥味,带着强烈的征服欲和压迫感。 那酥麻的感觉瞬间让萧洵软了腿,深藏心底的思念仿佛找到了宣泄口一般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可残存的理智却告诉他不能心软··· 顾时笙突然一怔,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经抵在他的后颈上,唇瓣分开,萧洵的嘴已经被那一记粗暴的吻吻肿了,此刻正眼尾发红的怒瞪着他。 “记得这是你第几次拿刀对着我吗?”顾时笙的语气里没有怒气,出奇的平静。 萧洵咬牙,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字:“放开我!” 顾时笙的铁臂依然没有要松开他的意思,反而箍的更紧了,他扯起一抹笑:“你之所以能伤我,是因为我纵着你。” “你就像一条蛇,我将你抓回来,你恼我才想咬我,只要让你咬上几次,你觉得无趣了自然便放弃了。你有很多次机会杀我,可你却始终没有下死手,即便是金殿上那一刀,你知道我能接住是不是?你还是舍不得我死!” “你少自作多情!”萧洵握紧手中的匕首“你若再敢碰我,今日你就得死在这!” “是吗?可我···赌你舍不得!”顾时笙说着便发了狠劲按着他的后脑勺狠狠的啃着他,硬l挺的舌尖撬开他的贝齿,霸道的侵入他的口腔··· 顾时笙不去夺刀,任由它抵在自己的脖颈上,他在拿命赌萧洵还爱着他。 萧洵呼吸急促,陷入两难,锋利的刀锋在顾时笙的皮肤上划出血痕,只要一用力,锋利的匕首就能割开这个人的脖颈,让顾时笙血溅当场,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太疯狂了!经过金殿一事,顾时笙竟还敢拿自己的命搏他无法下手··· 可萧洵终是下不去手,紧绷的身子也柔软了下来,他还是松了手,手中的匕首滑落,任由对方压着他的双手将他抵在桌上愈发疯狂的侵l占他··· 顾时笙抬起头,深深的望进萧洵的瞳孔,他眸中是几近癫狂的占有欲,“洵儿,你是我的,你这辈子只能是我的人,谁敢碰你,我就杀了他!” 语落,他俯下头,细密的吻落在萧洵白皙的脖颈上,试图让自己的气息包裹住怀里的人,像是急于标记自己的猎物。 “顾时笙,你这个疯子!嘶~”耳垂传来刺痛,萧洵被咬了耳垂,他怒瞪着眼前的人。 “叫我什么···”顾时笙亲吻着他发烫的侧脸。 “你别得寸进尺!” “那也是你先给了寸。” “顾时笙!” “叫我什么···” 萧洵突然被抓住了命脉,激出一阵酥l麻,他又羞又恼的瞪着顾时笙,咬牙道:“放手!” “我说了···叫人!”顾时笙的手不安分的捣鼓着,萧洵险些泄出声来。 “你···你混蛋,我真该杀了你···” “叫不叫?”顾时笙见他依然犟着,轻轻在他耳畔啄了一口,萧洵打了个激灵。 男人挑衅的靠在他的耳畔低声道“你不想让人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吧?余青松在门口,你猜颜故渊在不在?” 面对顾时笙这般无赖的行径,萧洵又羞又怒,他咬牙低低的叫了一声:“阿笙哥哥···” 顾时笙心颤了颤,手心一空,萧洵趁他松懈之际猛的挣开他钳制,冲向门口,却伸手开门的瞬间被身后的人抵在了门上,整个身体砰的一声贴在了铁门上。 门外的余青松听到声音,忙急促的敲了门:“陛下,您没事吧?” “撕拉~”萧洵忽觉身后一凉,他险些惊呼出声就被一只大手封住了他的口。 顾时笙那低沉的嗓音直钻入耳蜗:“不许进来!” 萧洵扭过头死死的瞪着他,自己现在这副衣衫不整的模样,怎么可能让余青松进来? 门外的余青松已经敲第二次门了。 顾时笙放开一手让他说话,另一只手依然箍着他不愿松手。 萧洵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声音正常点。 “朕无事,没有朕的传唤,你别进来!” 门外的余青松听到萧洵的话,才堪堪松了口气,再次提醒道:“陛下,丞相还在外面等着。” “朕知道了,朕马上···唔···”萧洵话未说完又被顾时笙捂住了口。 “不许走!”顾时笙伏在他耳畔“你和颜故渊没做过,上官珏送来的人你也没碰,却跑来给我送长寿面,你还敢说你心里没我吗?” 上官珏送了人来他都知道,明明他让底下的人守住口风了,哪个不要命的敢给顾时笙传话,还是在这牢房中,他突然觉得顾时笙这人怕是只有死了才能老实··· 萧洵被捂住口,他挣扎着含糊不清的呜呜说着什么,他张不开口,声音都堵在了喉咙,却依稀能分辨出是在让他滚开,还不忘狡辩找他是因为政事。 \\\"政事你可以问颜故渊,他能给你分析的更加通透,你是来看我的。\\\" 顾时笙紧挨着他的脖颈,炙热的呼吸打在他裸l露的皮肤上,将他挠的一阵痒。 他低语道:“洵儿···你好狠的心,捅我一刀后把我丢在这两个月不闻不问,就不怕我真的记恨上你吗?” 萧洵闻言,停止了挣扎,他心中酸涩,他痛恨自己,明明下定决心要与这个人一刀两断,可真的分开后却又不断的想起对方的好··· “你···不恨我吗?” 顾时笙感受着怀里的人身上传来的温度,那熟悉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药香味。 “我恨你,却更想你···”他轻轻的蹭着萧洵的侧脸“君山没教你,许人一物,千金不移的道理吗?在芍药宫,明明说好的原谅我,为什么出尔反尔?你知不知道这两个月我有多想你?” 萧洵自知理亏,芍药宫那一刀,他以为自己下手偏了,对方连性命都能交付,而自己却险些真的杀了他··· 第188章 娶我吧,我当你的妻 见萧洵不语,顾时笙又道:“别动池儿,她们是我的底线,你若动她,我会杀了你!” 萧洵知道对方这是认真的,可是心里却莫名的难过。 “你如今是阶下囚···” “娶我吧!”顾时笙突然道“我当你的妻,我比池儿更有用,顾家是北梁军的魂!你离不开顾家为你镇守北梁,有我在,我便是你手中最锋利的剑。” 萧洵一怔,他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时笙,顾时笙竟要当他男妻?!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若为男妻便不能从政,会遭人白眼,被人唾弃,可你一定要走这条路,我也不能看着你娶他人。” 萧洵莫名的心慌,他并不想这样,顾时笙那样耀眼的人怎么能甘愿让自己堕入泥潭? “谁要娶你了?你愿意嫁,我还不愿意娶!” 顾时笙见他负气,轻佻地说道:“我们早有夫妻之实,你这个薄情郎,这么不想给我名分吗?” “你没搞清楚状况吗?我们早就···哈~”冻蛇蓄势待发吓得他绷紧了身体,他恼怒的转过头瞪着身后的罪魁祸首。 “你做什么?走开!” “做什么?”顾时笙轻咬着他的耳垂,暧昧的气息打在萧洵的耳蜗上“当然是为陛下侍寝!” 萧洵吓得面色苍白,这里是牢房,连花油都没有,顾时笙这会要他,简直就是酷刑! “我不要···”萧洵吓得挣扎起来,却被顾时笙转过脸堵上口··· 余青松听到里面隐约传出萧洵的声音,正纠结着要不要敲门,就见颜故渊来了。 “丞相大人!”余青松拱手作了个揖。 颜故渊看了一眼铁门问:“陛下还没谈完?” 余青松哂笑了一下道:“是啊···” 颜故渊莫名有些不安,他朝铁门走去,准备进去。 “丞相!”余青松拦住他,有些为难道“陛下未传召,不可擅入!” “顾时笙在里面,我不放心,你把门打开,我看看!” “陛下说,无他的传唤不许进去!” 然而,仅一门之隔内的牢房内却满室迤逦,萧洵被迫趴在门上提心吊胆的听着外边的动静,身后的人还在沉浸其中,他不禁在心里吐槽顾时笙这个疯子。 萧洵咬着自己的手,拼命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幽怨的瞪了一眼顾时笙,然而对方却好像很喜欢这样刺l激的环境。 “咚咚咚”门外的颜故渊敲了门“陛下!谈完了吗?” 萧洵倒吸一口冷气,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回他···”顾时笙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低沉的嗓音在萧洵的耳畔响起,带着几分戏谑。 萧洵眼眸含雾瞪着他,纤长的睫毛沾着泪珠,双眸湿漉漉的,两颊泛着动情的潮红,宛如白玉的肩头半隐在莹白丝质的薄衫里,腰间完美诱人的弧线在薄衫的映衬下若隐若现,往下是令人脸红心跳的春色··· 这副模样的萧洵,看在顾时笙眼中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勾的他恨不得把这个勾人的小妖精蹂l躏l上百遍··· “知道我在想什么吗?”顾时笙抬起他的脸,“想把你弄哭,看你哭肿双眼,让你喊到喉咙嘶哑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哭着求放过···” 萧洵本就提心吊胆的,听完某人毫不掩饰的欲l望,他的耳尖更烫了。 顾时笙看着他红成了熟虾,心里更欢了,他像一只小奶猫一样在萧洵的耳垂上湿漉漉的舔了一下,惹得萧洵一阵颤栗··· 门外的敲门声更加急切了。 颜故渊伸手准备推门:“陛下,我进去了!” 萧洵急道:“等等!别进来!我们还没谈完,你去外面等吧!” 颜故渊看着眼前的这扇门,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巨石,让他喘不上气。 萧洵听到外边似有离开的脚步声,而后便安静了,他悄然松了口气,一回头就怒瞪了顾时笙一眼。 “你\/岀l来!” 顾时笙撩开他鬓间略显凌乱的发丝,轻柔的抚着他白皙的下颌:“你舍得?” “你···你不要脸!”萧洵恼羞成怒的去推他,双手却被他单手制在门上,面对顾时笙那强有力的大手,他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如一只被黑猫压在掌下的白蝶一般··· “我不要脸?”顾时笙轻笑“不知道谁一副汗涔涔的可怜样?明明就想要。” “我不要!你放手!” “口是心非!” #######(懂?) 顾时笙将他放到床上。 看着萧洵面泛红云,长睫微微轻颤,眸光失焦的模样,他忍不住凑上去照着那张红唇轻啄了一口,用湿漉漉的声调道:“洵儿,你好美,好想要,天天都想要,怎么办呢?” 顾时笙这是又尝着甜头了,一副欲l求不满的样子,萧洵羞怒的推开他:“滚蛋!” 顾时笙轻笑一声,随手撕了一根布条将自己划破的手掌包扎了起来,又找出萧洵的帕子,替他擦拭··· 萧洵看着他垂头在他双l腿l间认真擦拭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 顾时笙擦拭的手突然一顿,是萧宸留下的烙印,那块烙印像是一把刀无声的扎在他心头。 萧宸再次恶心到了他,他撇过脸装作若无其事··· 萧洵敏锐的察觉到对方的眼神,顾时笙占有欲这么强的人必然是嫌弃这块烙印的,他推开顾时笙,忍着腰间的不适逃下床,捡起地上的裤子匆匆套上。 第189章 修罗场 “洵儿···”顾时笙一把从背后抱住他,将他紧紧的禁锢在怀中,低声恳求道“别走好不好?再陪我一会···” 萧洵心中一阵酸楚,他狠下心毫不留情的推开顾时笙。 “今日不过是个意外,你我之间的关系不会有所改变。” 听到萧洵这么说,顾时笙却也不恼,他伸手替他整理好衣襟:“别急,我说的话,你回去后好好考虑一番再给我答复。” 萧洵见他衣襟大敞一副事后餍足的模样,自己却一副丢盔弃甲的狼狈样,他气恼的哼了一声:“我才不娶你!少痴心妄想!” 顾时笙轻笑,勾起他的下颌,脖颈间都是暧昧的红印,萧洵的皮薄,稍稍一啜就能留下印子,他看着对方发红的眼尾,每次把他欺负狠了,那眼尾总是红的,好久都消不了,那又倔又可怜的小模样,越发让他的征服欲和占有欲失控。 他调笑着:“洵儿这么说可真像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提上裤子就不认账了?” “你···你闭嘴!”萧洵羞恼的推开他,离开时还不忘瞪他一眼。 顾时笙叹了口气,转而语气严肃道:“我并非说说而已,我给你七日,你想清楚了再答复我,我等着你!” 萧洵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顾时笙这样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总让他有种莫名的压迫感,对方的话总让他觉得话里藏着不知名的危险··· 萧洵转身开了铁门,却看到颜故渊脸色阴沉的站在门外,正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眼里似乎克制着满腔的怒意,隐着深深的不甘··· 萧洵一怔,这这这····这是什么修罗场?! 萧洵尴尬的快将鞋底抠穿了,仿佛正一丝不挂的被眼前的人看了个透,他到底是抱着什么的心情在门口站了这么许久? 萧洵小心的试探道:“阿···阿渊,你一直在门外?” 颜故渊没有回话,只是冷冷的瞥了一眼里面衣衫不整的顾时笙,那一刻,他眼中的妒忌几乎要将那人刺出一个洞来。 顾时笙却挑衅般冲他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仿佛一点也不意外颜故渊就在外面。 颜故渊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尝试压住满腔的怒火,他向来是能忍的,却在此刻失了分寸,他带着满腔怒火朝顾时笙走去。 “阿渊!”萧洵慌忙将他拦下,蹙眉对他摇了摇头。 颜故渊低头看着萧洵,对方眼中的担忧是对顾时笙,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扯下,生生撕成了碎片,他咬碎后槽牙似乎经过了艰难的思想斗争,僵持半响,还是转身走了。 萧洵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胸口闷的厉害··· 马车朝着皇宫行驶,轮子碾压在青石板上发出吱嘎的声音。 颜故渊自上车后便冷着脸一言不发。 萧洵坐在一旁不敢吭声,他与颜故渊相识十载,颜故渊是出了名的能忍,便是当初他的父亲颜世良宠妾灭妻的令人发指,甚至夺了沈氏的管家权,他都未失过分寸,他今日如此生气的样子,让萧洵只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 萧洵顿时有些懊恼,本来只是去送碗面,不曾想就··· 颜故渊还在门外,即使他已经很克制不发出声音了,但颜故渊那么聪明的人只一点蛛丝马迹定能发现不对··· 他悄悄抬眼看了一眼颜故渊,对方依然一声不吭,这尴尬的气氛··· “咳!阿渊···”萧洵率先打破僵局“你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颜故渊依然冷着脸没有说话,马车内的气氛更加尴尬了··· 萧洵也不再自讨没趣,看向窗外,他看着余青松骑马的背影,当初顾时笙到底还是留了一线,若他杀了余青松,今日他就不会身陷囹圄··· 娶他?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甘愿做人男妻?不会是关傻了吧? 萧洵暗暗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疼的紧,他一转过头就撞入颜故渊那双如深潭一般冷厉的眸子。 萧洵讪笑了一下道:“阿渊,你别这么看着我,怪瘆人的!” 颜故渊稍稍缓了缓自己神色才道:“以后不许你单独见他!” 萧洵一怔,这般霸道的话竟是从颜故渊口中说出?! “咳···我找他···是有事。” 颜故渊蹙眉,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他担心有些话一旦说出口,萧洵此后就要开始躲他了。 萧洵观察着他的反应,像是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他知道对方这是在权衡利弊后选择不说。 “阿渊,我和他的事···你别管了。” “你让我别管?”颜故渊冷笑出声“你别忘了当初你让我帮你建立王军的初衷!你想摆脱他的掌控,如今却甘愿做他胯下宠吗?” 萧洵被他的话刺痛了,颜故渊从来不会说这么难听的话,想来定是气坏了。 “我们从没有一兵一卒走到如今,花了多少心思,如今终于把他们都拿下了,掌握了主动权,你现在却要走回头路?” 萧洵反驳道:“我何时说要走回头路了?我···我只是···” “只是放不下他?”颜故渊冷笑“你若是对他一直狠不下心,终有一日你还是会落入他的手中,你可有想过,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他们死灰复燃,会如何对付我们这些人?” 萧洵如同被浇了一桶冷水,他送走了萧睿,自是没有后顾之忧,可颜故渊背后却还有整个颜家,还有上官珏,余青松,文峥···· 他们是将身家性命全押在了他萧洵身上啊。 萧洵垂眸闷闷道:“你放心,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我不见他便是。” 颜故渊闻言才稍稍松了口气,他轻握住萧洵的手,本想好好安抚他一番,却看到他袖口的一滴血迹,似乎一下子又点燃了他胸腔的怒火,他深吸一口气冷声道:“衣衫脏了,回去好好洗洗。” 这是在嫌弃他赃?萧洵仿佛被刺了一下,他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 二人正尴尬之际,马车正好戛然而止。 “到了,我回去了!”萧洵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慌忙起身,却因为太急狠狠的撞到了车顶的横梁,发出“砰”的一声,疼的他脑子嗡嗡的。 “陛下!你怎样?”颜故渊忙一把扶住他。 萧洵捂着脑袋半晌缓不过来。 颜故渊见状早消了气,他急的朝车外大喊:“刘英,传太医!” “不用!朕没事!”萧洵一听要传太医,忙道“朕先回去了!” 萧洵说罢便抽回手,匆匆下了马车,直接越过刘英的搀扶径直朝寝宫走去。 颜故渊看着对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他又气又心疼,甚至有些懊悔自己把话说重了。 第190章 剜皮去印 入夜后,氤氲的水汽笼罩着整个偏殿。 浴池中的萧洵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腿上的烙印,想到顾时笙看到这块疤时的表情,让他如鲠在喉··· 刘英算着时辰,估摸着萧洵只能泡个一刻钟就该起身了,他转身去取寝衣,却忽闻一声闷哼,随后便听到身后传来太监们的惊呼。 刘英后背一凉,忙扑到浴池边,就见萧洵脸色苍白,紧咬着牙关,手中拿着带血的匕首,整个浴池都被殷红的鲜血染红了,那瘆人的场面让在场的人都瞠目结舌。 “陛下!您您您怎么···”刘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舌头打结了一般。 “陛···陛下!陛下自宫了!”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声,随后一群的小太监们便惊慌失措的去传太医。 萧洵疼的直冒冷汗,他本以为只要自己下手够快,就只会疼一下,不曾想剜掉一块肉能将他疼出一身冷汗! 眼下宫里还隐藏着各方的眼线,虽然已经拔除了大部分,可必然还有漏网之鱼,那小太监这么一喊,着实把萧洵气的不轻,这要传出去又该引起多大的风波,一国之君自宫?!他该如何自证清白?难不成脱了裤子给人看?! “混账!胡···胡说什么?”萧洵气的忍着疼也要训斥那小太监。 “滚下去!”刘英对着那太监就是一脚,小太监吓得忙连滚带爬的出了门。 刘英忙将浴池中的萧洵扶了出来,大腿内侧的伤还在淙淙的往下流血,萧洵低头一看,那鲜血顺着雪白的大腿流了一地,活像个流产的妇人。 萧洵扶额,心中烦躁不安,这一刻他更烦的是自己竟如此在意顾时笙的看法,仿佛中了他的毒一般。 萧洵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一旁的刘英,那副焦急心疼的模样倒不像装的。 “刘英!”萧洵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顾时笙在牢中还知道这么多,必然有人为他通风报信,连宫里的事都知道··· 刘英抬头正对上他审视的眼神,心头一紧。 “陛下···”刘英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他咽了咽口水道“陛下!太医马上来了,您先上床躺着吧,奴才为您止血!” 萧洵虽满心的狐疑,可想想刘英是他自己从上千宫人中选出来的人,身份背景也都干净,找不出什么破绽,宫里人这么多,也不可能谁都是顾时笙的人,许是多想了··· 萧洵拧了拧眉心,自韩玉走后,他总是惶惶不安,大抵是身边少了信得过的人,才这般多疑··· 刘英扶着他在床上躺下,趁着太医来之前,上了止血的药。 萧洵看着刘英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为他擦拭了腿上的血迹,萧洵突然开口问道:“你知道朕当初为何选了你吗?” 刘英手中的动作一僵,随后强扯起一抹笑道:“奴才愚笨,得陛下提携奴才心中感激不尽。” 萧洵语气平淡,如叙家常:“那日朕路过御花园,看见你为保护一个新来的宫女与几个奴才发生争执,还被几人暴打了一顿。 朕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是因为那几个奴才刁难新来的宫女,被你瞧见了,你一个浣衣局送衣衫的小管事却敢上前制止,而被你相救的宫女却趁机跑了。 你这多管闲事的性子与朕小时候倒是有几分相像,且朕听说你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便对你生了几分好感,正巧韩玉走了,朕便提了你当了这个总管太监。” 刘英忙膝行后退了两步重重的磕了头,感激涕零道:“奴才感念陛下提携之恩,奴才虽愚笨不如韩公公能干,但奴才一定竭尽所能为陛下做事!” 萧洵看着伏首在地的刘英,不疾不徐道:“你知道这世上最了解朕的几个人吗?” 刘英眼珠子不安的左右一转回道:“奴才不知!” 萧洵俯下身抬起刘英的下颌,冷冷的盯着他:“自然是丞相和韩玉,当然···还有,前摄政王!” 刘英怔了怔,寒从背起,他敏锐的在皇帝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萧洵继续说道:“在御花园那一幕是你故意让朕看到的吧?” 刘英瞳孔一震不可,僵在当场,却只是一瞬间又强装镇定,扯起一个笑道:“陛下说笑了,今日陛下不提起此事,奴才还真不知道当时陛下在场。” 萧洵仿佛没听到对方的话,他深深的看着刘英,斩钉截铁道:“你是顾时笙的人!” 刘英闻言,吓出一身冷汗,他慌忙叩首道:“陛下,奴才不是,求陛下明察!” “你若认了,朕给你一条生路,你可回浣衣局继续做事,你若不认,待朕传了那日的几人来与你对峙,朕对平日对你们都太过宽厚,可对于不忠的奴才,朕不会手软,慎刑司更不会手软!不知道你和那几人能不能扛的住慎刑司的一百多套刑具?” 慎刑司的刑具,至今还没人能扛过六套,即便是身强体壮的羽林卫到了第六套都忍不住咬舌自尽了,刘英这身板怕是第三套就要晕死过去了。 刘英吓得面如土色,颤颤巍巍的抬起头,十分委屈的看着萧洵,刘英本就生的好看,一双眼睛水灵灵,仿佛一个被冤枉偷吃的小姑娘一般。 “陛下,奴才没有,陛下对奴才有提携之恩,奴才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陛下若是不信,奴才愿意去慎刑司,将慎刑司一百零八套刑具都尝上一遍···”刘英又是眼含热泪叩头道“奴才死不足惜,拜别陛下!望陛下珍重!” 萧洵看着三跪九叩的刘英,一时间拿不准是不是真的冤枉了他,毕竟他也只是猜测,想诈一下他··· 刘英抹了一把泪踉跄的站起身,就要去慎刑司。 萧洵看着刘英离去的背影,到底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太监,平日里看着也不是很机灵的样子·· “刘英!”萧洵终是喊住了他。 刘英泪眼婆娑的回头跪下伏首:“陛下!” 萧洵叹了口气道:“罢了,朕信你便是,回来吧!” 刘英抽泣着抹了把眼泪呜呜的跪倒在萧洵的脚边,千恩万谢。 没一会,太医就来了。 颜故渊提着食盒刚入宫就听说太辰宫传了太医,便直奔太辰宫,连通报都等不及就闯了进去。 太医刚为萧洵包扎完,正收拾着带血的棉球,颜故渊就进来了。 “阿渊?”萧洵诧异的看着他。 颜故渊将食盒往桌上一放急忙过去手忙脚乱的检查他的伤势。 “陛下,您受伤了?伤在哪了?” “朕没事,你别···”萧洵尴尬的避开他的手,看到太医还在忙叫刘英打发他们下去。 刘英这才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打发殿内伺候的人下去。 第191章 今非昔比 刘英一抬头就与颜故渊的视线相撞。 那双清冷的眸子好似有透视功能一般,刘英不敢与他对视,慌忙低下头退了下去。 待寝宫里的人都退了。 颜故渊才问道:“陛下在寝宫怎会受伤?” “朕没事,只是小伤!” “伤哪了?让我看看!”颜故渊说着就要掀他的被子。 “阿渊!”萧洵一把按住他的手,有些不悦道“我说了没事,只是小伤!” 颜故渊见对方不愿让自己看,这才察觉自己失礼了,他忽然跪下:“臣僭越了,请陛下责罚!” 萧洵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可他却满心不安,他总觉得颜故渊越发奇怪了。 “诶~好了,阿渊,你我之间无须如此。”萧洵伸手将他拉了起来“你这么晚入宫可是有什么急事吗?” 颜故渊这才想起食盒,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盒道:“今日臣言语不当,惹陛下生气了,陛下从前心情不好就不吃饭,我···让聚贤楼的厨子炒了几个你平日爱吃的小菜,陛下用一些吗?” 萧洵心头一暖,他莞尔道:“我没生气,你说的对,是我欠考虑了,你们将身家性命交托在我手上,我不该感情用事,将你们陷于险境!” 颜故渊眼神柔和的看着他,轻轻为他捋开鬓间掉落的碎发,语气中带着几分乞求:“洵儿,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不计代价,你不要再回头了好不好?你不知道,那日你满脸是血从摄政王府出来时,我有多心痛,那时我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不会再让你回到他身边。” 萧洵看着他,眼眶热了起来,颜故渊就像归宿,像家人,伤了,累了,受了委屈,都能在他这得到片刻的安宁,放松··· 颜故渊握住他的手道:“洵儿,那种事,我也可以···侍寝···我可以做的比他好。” “····”萧洵愕然,气氛瞬间急转直下,又尴尬起来,他忙道“阿渊,你别说了,我对你,没有那方面的想法,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颜故渊难掩低落之色,二人一阵无话,气氛更是冷到极致。 “阿渊!”萧洵打破沉默,道“你我是朋友,以后休要再说这种话了。” 颜故渊落寞的应声道:“好···” 萧洵暗暗松了口气,忙转移话题道:“有件事,我想同你说说。” “嗯,你说!” 萧洵叹了口气道:“宫里和天牢有他的人,有人在给他传递消息,天牢那边的人可能要重新换一批了。” “天牢看守的都是王军,按理说都是最干净的人···”颜故渊想了想道“宫里你可有怀疑的人。” “嗯,我怀疑刘英,便诈了他一番,可他却自请去慎刑司,想来不是他···” “陛下怀疑谁杀了便是,何苦费心去猜。” “什么?”萧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宫里残留的各方眼线必然是不可能全部找出来,如今他们失势,陛下可杀鸡儆猴!震慑那些暗处的人。” 萧洵怔在当场,即便刘英是顾时笙的人,他也没想过要杀了他,可颜故渊查都不查就说要杀了,虽然他说的没错,可这样冷血的颜故渊却让他不安··· *** 顾时笙看着食盘上的包子,这已经是第七日了,萧洵却还没来,门外的守卫几乎是每日一换,他生出些燥意,萧洵当真不考虑他的提议吗? 包子被掰开,他在肉馅里找了半天却没有看到纸条。 门外响起开门的声音,顾时笙心中一喜,萧洵果然还是来了。 “怎么是你?”顾时笙蹙眉看着眼前的颜故渊。 颜故渊抬手,两指间夹着一张小纸条,“你在找这个吗?” 顾时笙看到他手中的东西,丝毫不慌,只是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颜故渊收起纸条坐了下来:“你可真是好本事啊,人都在这了还有人能传消息给你。” “过奖!雕虫小技罢了!”顾时笙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道“狱中粗茶,颜四公子从小养尊处优,喝惯了千金一两雨前龙井,看不上这样的茶,就不给你倒了,说吧,何事?” 颜故渊淡淡一笑,“来告诉你一声,陛下不会来了,怕你等急了。” “看来当了丞相是相当闲了!” 颜故渊将纸条递给他:“三日前截下的!” 顾时笙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接过他手中的纸条。 纸条在他手中被舒张开,上面只几个字:已找到玉竹大师。 颜故渊神色缓和了一些,问道:“你认识此人?” 顾时笙淡淡道:“嗯···父亲旧友。” “听闻此人是杏林高手,还是南竹真人的师弟,你觉得他能解这阴阳蛊?” “不知道,总的等他老人家看过。” 颜故渊沉默了半响才道:“我同你说过,陛下曾经中过毒,余毒未清,君卿说陛下体内的余毒在催化蚀心蛊,即便是萧宸不死不伤,他体内的蛊毒也会不定时发作。” 顾时笙眸光微沉,随后嗤笑一声:“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传信让他马上入京!” 顾时笙睨着他,双手环胸:“他这么待我,我给他机会,他也不要,我凭什么帮他?” “你现在是阶下囚,你没得选择。” “呵,没想到你颜四公子也会这么厚颜无耻,一边囚禁着我,一边还要我帮你?”顾时笙冷声道“你让萧洵来,否则免谈!” “我知道你们谈了什么,若他不答应你的要求,你就能看着他毒发身亡吗?” 顾时笙仿佛被刺痛了一下,萧洵竟真的什么都同颜故渊说了,他冷笑:“那又如何?若非我的人,死了还是活着与我有何干系?” 颜故渊眼眸微眯:“你当真这么狠心?你从前为了他连性命都能舍弃,现在你都找到能救他的人了却不愿救他?” “你也说了,那是从前,今非昔比!” 颜故渊眯着眸子看了他半晌,最后他低眉浅笑,转向门外道:“陛下可都听见了?” 顾时笙心里咯噔了一下,猛的站起身就听到门外传来慌乱离开的脚步声。 颜故渊起身追了出去。 顾时笙心里一团乱,颜故渊竟然算计了他,他可以用这话胁迫颜故渊,可萧洵听在耳里却是伤人的利刃。 天牢外,颜故渊追上萧洵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 萧洵阴沉着脸,抿唇不语。 “陛下现在能死心了吗?” 萧洵愤怒的甩开颜故渊的手:“你就这么信不过我吗?一定要做这样的事?” 颜故渊也恼了,质问道:“那陛下呢?你明明说了不见他,如今你做的事能让我信你吗?如果我今日没来,你还是会见他!你到底要跟他纠缠到什么时候?” “我···”萧洵理亏,却依然满腔怒气“我的事不用你管?只要他一日在天牢,就不会危害任何人!” “不要我管?”颜故渊气笑了“你现在才说不要我管?你当初求我留下帮你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要我管?说到底,你还是放不下他!” 对于颜故渊故意设这样的局,萧洵是生气的,他也知道顾时笙说那话的用意,可听到那话,他还是控制不住伤心。 “放不下又如何?这是我的私事!” 亲耳听到萧洵承认,颜故渊的怒气骤然飙升,他气的失了风度,怒目圆睁的吼道:“萧洵!你能不能清醒一点?没听到他刚刚说了什么吗?你怎么那么犯贱啊?” 面对颜故渊的暴怒,萧洵当场傻眼,这还是那个温柔体贴的阿渊吗? 看到萧洵眼中泛起的雾气,颜故渊顿时后悔了,这些年,不管萧洵做了多让他生气的事,他都没舍得说过一句重话,今日竟然骂了他··· “洵儿···我···”颜故渊手足无措的想要安慰他。 萧洵气的挡开颜故渊伸过来的手,转身气冲冲的离开。 第192章 牵绊,支柱 百家湖畔,萧洵徘徊在小道上,一言不发。 余青松和一众羽林卫只能远远的跟着,生怕惹他不悦。 湖畔的画舫上,几个小厮正小心的护着船上的两位贵人下船。 少女一身素雅的宫装,目若秋波,生的柔美,面上却泛着病态的白。 萧赢扶了一把身旁的少女,一抬眼却见远处萧洵的身影。 “哥哥在看什么?”少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因视力不佳,看的人影模糊。 “那边···好像是陛下!”萧赢松开少女的手,便大步朝着萧洵的方向走去。 寒风瑟瑟,落叶纷飞,冬日肃杀的气息让景物都褪了色··· 萧洵坐在湖畔的石凳上,垂着脑袋,兀自心烦。 余青松看着他微驼的背影,突然觉得眼前的少年显得有些孤单。 “丞相大人?”余青松刚一转头就见颜故渊行色匆匆的赶来。 颜故渊看到萧洵才稍稍松了口气,他走到萧洵身旁坐下,看着对方情绪低落,本想开口安慰,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陪他坐着。 “你还来干嘛?”萧洵似乎还在生着闷气。 颜故渊轻咳了一声缓语气,柔声哄道:“方才是我急了,说错了话,你···要是生气,也骂我几句,再不行,我让你捶两拳,别生气了好不好?” 萧洵斜睨了他一眼:“我又不是小姑娘,不用你哄。” “你从前也说不用我哄,可每次你都好几天不理我,你不知道你不理我的时候,我也好难过的。” 萧洵闻言,仿佛二人还是从前小孩子闹脾气一般,顿时有些羞愧,明明每次都是他先不讲理,却还要颜故渊反过来哄他。 颜故渊继续道:“你说过,我们吵架归吵架,不能不理对方,可每次都是你气的厉害,先不理我。” “那···那你不也没理我?” 颜故渊笑了起来:“那我先理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我···”萧洵被他这么一哄,反而觉得自己羞臊的厉害“我就当下挺气的,一会就好。” 颜故渊见他即使长大了还是保留了一部分孩子脾气,顿觉的眼前的人好生可爱,忍不住笑了:“好,那就让你气一会,一会就消气。” 萧洵心中烦闷,他长吁了一口气,试图将胸口的烦闷驱散,却毫无作用。 “你骂得没错,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犯贱,我也不想这样,可我···就是控制不住···” 就像中毒了一样,他一直强迫自己不去想顾时笙,他也坚持了这么久,把自己防守的严严实实,可那日牢中一见,就像勉力坚守的防线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那口子越来越大,无论如何都堵不上了··· 颜故渊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别难过了,你们闹到如今这地步必然是回不去了,倒不如向前看。” “嗯···”萧洵垂眸,长睫下却是一片灰暗,向前看?他的心好似缺了一块,不停淌着血,每走一步身后都是血迹斑斑。 颜故渊握紧他冰凉的手,努力将自己手心的温度度过去,他柔声道:“这位玉竹大师我在怀州曾有过一面之缘,谈不上交情,但他受过我的帮助,有一点小恩,我已经派人去寻他了,便是厚着脸皮也让他还了这情,你会没事的。” 只要解了蛊毒,就能杀萧宸,颜故渊早已经等不及了,虽然他将天牢防的死,尤其是萧宸的牢房,吃食都是拆细了,翻烂了才送进去,可只要萧宸不死,他就终日提心吊胆。 萧洵抬眸看向他,他早听闻颜故渊在怀州做了不少善事,却从不求回报,他这样的人若非被家族束缚大概会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吧··· “阿渊,你是不是不想入朝为官?是不是···我也束缚了你的脚步?” 颜故渊怔了怔,萧洵那双如雾的眸子盯着他,虽未说出口,却满眼都是渴望他留下··· “没有!”颜故渊眉眼染上一层温和之色,“你在哪,我就在哪!从前说好的当你的幕僚,如今这样,便是我所愿。” 萧洵苦笑了一下,他知道是自己束缚了对方,他记得有一次与颜故渊喝酒,醉酒的颜故渊说想走遍天下,做一只野鹤,做一个闲人,他依然记得二人躺在末微楼的顶楼那一幕··· ------ “人人都说···我是天生的全才···”颜故渊醉意朦胧的笑着含糊不清的嘟囔着“可我不在乎这些,什么权力,地位,金钱,都非我所愿···” “那你想做什么?”萧洵闻言,翻身单手撑着下颌盯着他看。 “我想···”颜故渊的手在半空虚画着,转而指向他,眼中只有那个小少年“我想···带着你···去看看这个世间,想与你泛舟湖上,想带你尝遍你世间美食,看遍世间美景,想···一睁眼就能看到你···想与你···仗剑天涯···” 那时的萧洵听完,咯咯的笑了起来:“我母妃说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我不会武功,怕是要拖累你。” “没事···有我护你!”颜故渊暖暖的笑着,百家湖烟火乍起,璀璨的烟火映照着整个夜空,照亮阁楼上醉酒的两个小少年··· ------ 忆起往事,萧洵心里愧疚愈深,他一直都知道颜故渊想要的生活,可他却自私的希望对方说出这样的话,仿佛这样能让他心里好过一点··· 余青松走近二人低声道:“陛下,康王和雅公主来了。” 萧洵一回头就见萧赢和萧姝雅站在不远处,便传了他们上前。 萧赢和萧姝雅恭敬的行了礼。萧赢又对着颜故渊行了个学生礼。 萧洵看着萧姝雅笑了笑道:“许久未见,姝雅妹妹气色倒是好了许多!” 萧姝雅腼腆的笑着:“多亏了陛下谴了太医照料,臣妹感激不尽,今日同十哥出来,不曾想竟能偶遇陛下,心中欣喜,便斗胆过来打扰。” “姝雅妹妹客气了,都是一家子兄弟姐妹,理应互相照顾!”萧洵说着看了一眼萧赢“朕听说康王府快修葺好了,年前便能入住,十弟若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 萧赢拱手道:“多谢陛下,礼部已经安排的很妥当了,臣弟斗胆,若陛下有空,请陛下过府喝一杯薄酒。” “好,朕若有空一定去,说到礼部,程卿说拜师礼定在了本月中旬,可有收到通知?” “程大人已经同臣弟说过了。”萧赢看向颜故渊拱手道“以后便辛苦丞相大人了。” 颜故渊只微微颔首,态度有些冷淡,萧洵轻咳了一声提醒他,颜故渊这才道:“康王客气了。” 萧洵顿觉头疼,颜故渊对旁人向来冷淡惯了,萧洵真担心他跟萧赢合不来,正苦恼该如何让二人关系升温,一回头就见萧姝雅痴痴的看着颜故渊。 “姝雅!”萧赢唤了她一声。 萧姝雅这才缓过神来,见三人都在看自己,立刻羞红了脸,慌忙低下头:“臣妹失礼了。” 萧洵忽然意识到什么,颜故渊身上却有一种让女子着迷的魅力,翩翩公子,不仅家世好,还洁身自好,不纳姬妾,无不良嗜好,虽然待人冷淡了些,但胜在气质清冷出尘,也怪不得萧姝雅失态··· 第193章 说亲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下的比往年都迟,偏生下在了冬月初。 下朝后,萧洵便命人将折子都搬回了太辰宫,燃了炉子。 午后雪下的更大了,萧洵手中的折子也批完了,炉子烧的旺,整个太辰宫如春日般暖洋洋的,让人有些昏昏欲睡,伺候的宫女们强打着精神立在一旁,也不敢去揉犯困的眼睛。 “啪嗒!”窗外树枝被积雪压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刘英奉上茶水,温声道:“陛下,辛苦了,喝口茶歇歇吧!” 萧洵看着刘英手中的茶盏,忽然问道:“礼部今日去颜府了吧?” 刘英笑笑道:“下了朝,午时之前就去了,想来这会应该已经拜完师了。” “嗯···”萧洵接过刘英手中的茶盏,刚打开茶盖便有小宫女带了炭火推门而入,朱红的大门一开便带入一阵带着寒气的梅香。 刘英蹙眉,走上前压着嗓子训斥道:“你这丫头外边寒气重,怎的不知道门缝开小些?” 小宫女垂着脑袋不敢吱声,刘英刚训斥完宫女转头就见萧洵开了窗,寒风夹着飞雪飘进殿内。 “陛下!”刘英忙取了大氅给萧洵披上“外边冷,陛下可别冻着了。” 萧洵看着窗外那丛开的正盛的红梅,被白雪压弯了枝丫,恍惚间看到去年的第一场雪时与韩玉在院中打雪仗的场景··· 他一个雪球砸中顾时笙的胸膛,本以为对方要生气,却不想他眼中凶神恶煞的顾时笙竟出奇的温柔,将他冻红的手捧在手心暖着,还给他带了糖葫芦··· 他竟不知自己何时爱上了那个霸道又无赖的男人,明明嘴上厌恶对方,却又悄悄被对方吸引,慢慢的植入他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如今他孤身一人在这皇宫,竟生出些众叛亲离的感觉,想到此处,萧洵自嘲的笑了笑。 “陛下,丞相来了!”刘英轻声提醒。 萧洵回过神就看到门口站着的颜故渊,身旁的太监为他撑了一把红伞,他披着白色的狐毛大氅,似乎与漫天的大雪融为一体。 可至少,还有阿渊。 萧洵牵出一抹笑,“你来了?” 屋内暖和,二人退了氅衣,底下的宫女们上了茶点。 萧洵捧着热茶暖手,笑问道:“当老师了,收徒的感觉如何?” 颜故渊复杂的看了一眼眉开眼笑的萧洵,只道:“没如何,你开心就好!” 见颜故渊一脸的不高兴,萧洵讪笑着:“这么委屈,要不赏你个愿望做补偿?” 颜故渊看着他,微微蹙眉:“你知道我什么都不缺,我想要的你也不会给。” “···”萧洵语塞,默默的饮了口茶水掩饰尴尬,却被茶水烫的喷了出来。 颜故渊忙递上帕子:“烫着了?” “没事!”萧洵接了帕子擦了擦嘴角。 刘英拿着帕子替他擦着喷湿的衣衫。 颜故渊凝眉,瞥了一眼奉茶的宫女,“御前伺候的宫女连茶都泡不好吗?” “奴婢该死!”奉茶的宫女慌忙跪下请罪“请陛下责罚!” 萧洵摆摆手道:“无事!朕习惯了拿热茶暖手,刚刚吹了风,她必是想着朕会先暖手才上的热茶,没事的,朕不怪你,都下去吧!” 那小宫女感激涕零道:“奴婢谢陛下隆恩!” 萧洵看了一眼刘英道:“刘英,你也下去吧!” 刘英便带着宫内伺候的人退了出去。 颜故渊有些不悦道:“你对底下的人是不是太宽厚了?不怕养出刁奴?” 萧洵放下手中的帕子淡淡道:“不会,我心里有数,刚刚奉茶的是星儿,你知道的,她跟了我好些年了,一向小心谨慎,我刚刚并不是替她开脱,她记得我的每一个习惯,是我急了。” 萧洵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今日拜师,姝雅也去了吗?” “嗯,他们兄妹感情倒是挺好,她身体不好,大雪天还跟着来了。” 萧洵笑了笑,没有点明,只道:“姝雅性子随了她母妃,温良恭俭,不争不抢的,就是身子不大好,但好好养段时间必然是能大好的,也不知道谁有福气娶到她。” “京中多的是家世好有才识的公子,陛下慢慢替她寻便是了。” “嗯···”萧洵悄悄看了一眼对方的神色,试探性的问道“听闻你母亲又给你说亲了,有中意的吗?” 颜故渊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他眼眸微眯,审视着眼前的人:“陛下想说什么?” 萧洵被看穿心思一般窘迫的摸了摸鼻尖道:“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亲上加亲,姝雅这么好的姑娘,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亲上加亲?”颜故渊冷哼一声“你刚给我塞了个康王,又想把姝雅公主塞给我?” “说什么塞这么难听,只是想给你做个媒,前几日我和姝雅谈了一下,她挺满意你的,我就想···” “陛下!”颜故渊有些恼了“你今日叫我入宫就是想说这事吗?” 萧洵见他脸色都变了,便知道这事没戏了。 萧洵瘪了瘪嘴道:“别生气嘛,我就是想问问你的意见吗?你不想娶,我也不能下道旨意逼着你娶,你现在脾气越来越大了,动不动就生气。” 颜故渊低垂着眼眸寒声道:“陛下,恕臣冒犯了!” 萧洵干笑了一下道:“没事,你我之间不必如···唔···” 萧洵话还未说完就被颜故渊扑倒在软榻上,偏头吻上,湿濡的舌头敲开的他的贝齿,迫切的与他缠绕在一起,带着淡淡的茶香味。与之藏书阁那次小心翼翼的吻不同,这次的吻带着侵略的意味,急切的想要宣示主权一般,他竟不知道颜故渊还有一这面··· 萧洵震惊的看着对方那张放大的俊脸,他清晰的感觉到对方身体的变化,吓得猛地推开他。 “你干嘛啊?!”萧洵擦了擦自己嘴唇,如同发怒的小兽一般瞪着他。 颜故渊受伤的看着他:“他能做的我也可以,我可以做的比他更好,你为什么不能跟我试试?” 萧洵真的生气了,他疾言厉色的怒吼道:“颜故渊!我再说一遍!我们是朋友,我对你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你这样让我觉得瘆人的很!” “瘆人?”颜故渊忽觉心口一痛“你觉得我瘆人?” 萧洵一怔,感觉自己话说重了,他压下怒气,缓和了语气道:“阿渊,我们之间止于友情,我不想因为这种事让我们之间有了隔阂,你以后别再这样了,也别说这种话了,怪尴尬的。” 颜故渊愣了半晌,随后惨笑了一下。 他了解萧洵,他既这样说便是没有可能,他早知道他们之间没有可能,却还是想要试试,如今却只剩下满地狼藉··· “洵儿,你知不知道,站在你身旁,看着他拥有你,看着你和他在一起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爱意,我心里有多痛苦?我只能假装不在意,继续做你的好朋友···”他自嘲的笑了笑,眸中悲伤涌出“曾经,有个老道告诉我\\u0027你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上辈子爱了你一世的人。\\u0027若真有前世,我好想看看你前世爱我的样子,是不是也如你爱他这般?” 萧洵愣住了,眼前的人仿佛揭开了所有的伪装,毫不掩饰的脆弱让人心疼。 颜故渊颓然的起身离开。 见他连氅衣都没取就朝着门口走去,萧洵还是叫住了他:“阿渊,外面下雪···” 颜故渊回头凄哀望着他:“洵儿,你说···我是不是输在不舍得强迫你?” 萧洵愣愣的看着他开了门消失在漫天的白色中。 颜故渊走在大雪中,任由漫天的雪花落在他的肩头,他落寞的看着白茫茫的雪地,若是从未有过希望便罢了,偏偏萧洵与顾时笙决裂又给了他希望。 他不止一次想过,若是在年少时期就哄着他爱上自己,或许如今与他相守的就是自己,或者当初他没离开京城,会不会他的洵儿也能爱上他? 他深吸一口寒气缓缓呼出,试图缓解胸中的不甘。原来···爱而不得竟是这般心痛··· “丞相大人!”一个小太监大老远便喊了他,抱着他的狐毛大氅从后面追了上来。 “哎哟~丞相大人,您的氅衣···”小太监气喘吁吁的追上他,忙将狐毛大氅给他披上“您身上旧伤未愈,可别冻着了。” 小太监将伞给他留下后便冲进了大雪中。 颜故渊看着对方奔跑在大雪中的背影,脑海中突然浮起一人傻笑的模样。 第194章 借酒消愁 天牢中,下雪后,牢里愈加寒冷。 乔星策百无聊赖的看着手中的话本子,从前萧洵喜欢看这样的书,他还觉得无趣,不如打两套拳,如今打不了拳,练不成刀,无聊了,看看话本子倒也不错。 乔星策放下手中的话本子,看到一旁的诗集,突然起了兴趣,他拿起诗集学着那些文人摇头晃脑的高声读了起来。 “纤云四卷天无河,清空吹风月舒波,沙平水息声影绝,一杯相···相···相属(shu)君当歌?”乔星策将眉心拧成了川字型“一杯相属?啥玩意这是?” “是读zhu!”门外隐约传来颜故渊的声音,铁门被打开,颜故渊手中提着一个大食盒,后面的小厮提着一摞书籍和一大床棉被。 “你又来做什么?”乔星策负气瞪了他一眼。 颜故渊提着食盒走了进去,自顾自的放在桌上,边将食盒里的菜往外拿边解释道:“沙平水息声影绝,一杯相属君当歌,属是劝酒之意,这句话的意思是沙滩里水平波息声影消失,斟杯美酒相劝请你唱支歌。” 红烧鲤鱼,龙井虾仁,叫化鸡,辣炒冬笋,醉排骨,酱牛肉··· 乔星策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抬眸扫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多谢颜大才子赐教!” 颜故渊拿出食盒下的两壶酒,乔星策闻到他身上有股酒味。 “你喝酒了?”乔星策依然是没什么好气的问道,眼睛却悄悄的观察着他的脸色。 “嗯···”颜故渊自行坐下,给他倒了一杯酒。 小厮将被子铺好后才退了出去,乔星策回头看了一眼那床金丝海棠花纹的锦被。 他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一看就是死贵,乔某一介粗人抗冻,哪配的上您这么好的东西!” 乔星策还因着此前那句“不是朋友”,对他话里带刺。 颜故渊也没说话,只是默默的饮下一杯酒,又续上了一杯,不等乔星策拿起杯子,他又饮了一杯。 乔星策这才发觉他今日不对劲,在他又要倒酒时抓住了他的手:“你干嘛?来这喝闷酒啊?” “下雪了,冷···”颜故渊说着掰开他的手,又饮下一杯道“路上沾了风雪,喝杯酒暖暖身!” 乔星策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信什么喝酒暖身的说辞,他试探性的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不过是突然发现只有你可以一起喝杯酒罢了!” “你少来!”乔星策翻了个白眼道“不知道谁上次还说我们不是朋友,心情不好了又跑来找我喝酒,不是朋友谁跟你喝酒?” 颜故渊抬眸看了他一眼,将切好的叫化鸡推到他面前:“没关系,不喝酒你吃菜!给你带了叫化鸡!你吃!” 乔星策看着这样的颜故渊突然又心软了,他夺过颜故渊手中的酒壶:“别喝了,你的伤好全了吗?这么喝,不怕死吗?” “死不了!我还没那么弱!”颜故渊又拿起另一个酒壶继续倒了一杯酒,又问“你真的不陪我喝一杯?” 乔星策看了他半晌,还是拿起酒杯同他碰了杯。 “怎么想着找我喝酒?不找你朋友喝吗?” 颜故渊给二人的酒杯倒了酒:“除了陛下,我没其他朋友。” 乔星策一怔,疑惑的看着他:“骗我的吧?你那么出名,家世又好,如今又身居高位,想结识你的人怕是得从京城排到北梁,怎么可能没朋友?” 颜故渊瞥了他一眼,带着几分酸涩道:“你也这么觉得。” “难道不是吗?” 颜故渊饮了一口酒淡淡道:“相识不等于朋友,有些人只是认识,走不进心里的,都不是朋友!若有一日,我一无所有了,怕是这些人都会避我如蛇蝎,如此倒不如不结交。” 他看的比谁都通透,想的比谁都明白,人贵在一颗心,萧洵的所愿从来都是写在眼睛里,没有一丝杂质,他一眼就能把萧洵看透。 孤独,缺乏安全感,却又不愿打开心扉接纳他人,只想守住身边的人,他们是一路人。 跟萧洵在一起,他从来不用动脑子去猜测人心,所以他喜爱萧洵。 “除了陛下,你对谁都是冷冰冰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乔星策不悦的低声嘟囔道“想走进你这种人的心里怕是比登天还难吧?有时候想想,陛下可真是幸运,能得你和王爷如此守护!” “是嘛?”颜故渊自嘲的笑了一下“陛下总说,我看人太准未必是好事,人有时候需要傻一点,你说我出名家世好,身居高位,可那从来都不是我所愿,这世间有几个接近我的人不是有所图的呢?” 乔星策闻言,想骂他,可张了口又忍住了,他忿忿不平:“那我图你什么?你也没把我当你朋友。” “你···你好像···又不太一样。”颜故渊已经有了几分酒意,他醉眼迷离的看着乔星策。 “哪里不一样?”乔星策见他已经有些上脸了,双颊微红,颇有醉玉颓山之貌。 “你···傻!”颜故渊与他碰了杯,仰头饮下杯中酒。 乔星策翻了个白眼:“是啊,我傻!你们都是聪明人!你那么聪明,还有让你要借酒消愁的事?难不成跟你唯一的好朋友闹掰了?” 颜故渊闻言,脸色垮了几分,他默默的拿起酒壶倒酒,喝酒。 乔星策见他这样,忽然觉得自己猜对了,他轻咳了一声,凑近颜故渊道:“你跟陛下吵架了?” 颜故渊默默喝酒,不理会他的问题。 “明明都快喝醉了,嘴巴还这么严!”乔星策翻了个白眼,大大咧咧道“男人之间吵个架有什么?我跟老高他们几个也没少吵,不爽了就拉出去打一架!兵器架都砸坏好几个,打完了就了事,你倒还喝上闷酒了。” 在北梁,顾时笙从来不拉架,不仅在一旁嗑瓜子观战还不忘让孟希言算那些打坏的东西值多少钱,孟希言总随身携带一个小算盘,将算盘珠子打的噼啪响,等他们打完就让他们赔钱,以至于每次打完架,他们还得和和气气凑钱来赔损失。 想起往事,乔星策突然更怀念在北梁那些日子,虽苦了点,可过的开心,不似现在这般憋屈。 “乔星策···”颜故渊睨了他一眼“你喝不喝酒?” “喝!陪你喝,喝完赶紧滚!当我是飞花馆陪酒的倌儿啊!”乔星策倒上酒跟他碰了杯。 酒过三巡,乔星策也有了些许醉意。 “乔星策···”颜故渊看着眼前的人都已经出现了重影“你怎么···不吃叫化鸡?你不是···最喜欢吃叫化鸡了吗?为什么不吃?” 乔星策见他醉了,无奈的叹了口气,敷衍道:“现在不爱吃了!” “你···答应君卿什么了?” 乔星策闻言,眸光闪烁,“没什么!你喝醉了,赶紧让你的人带你回家!” “回···回家···好···我回家了···”颜故渊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却踉跄的了一下。 “喂!小心!”乔星策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的腰,看着颜故渊因醉酒而微红的脸,眼神迷离的样子,丝毫没了往日的清冷,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随后将人扶好“你喝醉了,我叫人进来扶你!你先坐一下!” 颜故渊被他扶到床边坐下,乔星策将他扶稳后叮嘱道:“坐好了,我去给你喊人!” “洵儿···”颜故渊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还未等乔星策反应过来,腰间一紧,胸口撞入一个温热的身体,那人紧紧抱住了他。 第195章 丧钟鸣 乔星策僵在原地,不知所措,身后传来颜故渊低哑的声音:“别走···陪陪我!” 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和紧贴着的热脸,他干咳一声道:“你···你可别招我!” “跟我···在一起就这么难吗?” 乔星策心脏一颤,哑声问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颜故渊却只是将他抱的更紧了口中喃喃道:“别走···” 乔星策心烦意乱的抓着他的胳膊想将他从身上扒下来,醉酒的颜故渊被他一推,腘窝在床沿硌了一下,直直倒了下去。 “小心!”乔星策拉住他的手,却被他的重量带着一起倒了下去。 两人一起摔在床上绵软的锦被中。 乔星策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人脸,那双如雾似水的眸子半睁着,人前清冷孤傲的颜故渊,此刻这副诱惑的模样让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声音也不自觉的温和了几分:“颜大人,你···醉了。” “嗯···”颜故渊呢喃了一下,他醉眼朦胧的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人影··· 乔星策无奈叹气,想起身去喊人,可看着床上已经睡着的人,突然生出了将他留下的念头。 挣扎了半响,他还是细心的给他脱了靴,解了外袍将人放好,盖上了锦被。 安顿好颜故渊后,他屈膝坐在床上,灌了一大口冷酒,再看一旁呼呼大睡的颜故渊,毫无防备的样子倒是看着越发顺眼了,他忍不住笑出声:“我看你这被子是给自己带的吧!” “冷···”颜故渊睡梦中呢喃了一下。 乔星策放下手中的酒壶,钻进被子,将人揽进怀中轻声道:“你这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从小屋里都有炭火暖着,没吃过苦吧?在我这睡,也不怕冻死你!” 耳畔传来颜故渊均匀的呼吸声,乔星策看着对方安静的睡颜,他壮着胆子,悄悄凑近在他额头上蜻蜓点水般落了一吻··· 翌日,积雪未融,余寒未消,天光微亮。 一个太监面色惨白,踏着残雪跌跌撞撞的向太辰宫跑去,路旁低头扫雪的宫人见势便知道有大事发生,一个个低头不语。 “陛下!”刘英强自镇定在萧洵床边轻声道“您快醒醒,出事了!” 萧洵骤然惊醒,坐起身:“何事?” 刘英面色难看道:“福寿宫那位昨夜薨了!” “什么?!”萧洵忙起身下床。 刘英便为他穿靴边道:“那牵机药坏了身子,即便陛下让人给她停了药,可入冬后太后的身体依然疼的厉害,苦不堪言,又时常忆起五皇子伤悲落泪,今早福寿宫的宫人早上去添炭火,就发现太后悬梁自缢了!” 萧洵垂眸,也不急着穿衣了,他自是恨她的,恨她害死了自己的母妃,恨不得杀了她,可到底她也是被人利用了,五皇子的死足以折磨的她生不如死,他知道她总有一天会扛不住,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通知韩王了吗?” “还没,陛下此前下旨不让任何人见太后,无陛下旨意,奴才们不敢擅自作主!” 萧洵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冷静吩咐道:“鸣丧钟吧!” “咚~咚~咚···”一阵钟鸣声吵醒了牢中的顾时笙。 是大丧之音!他猛的睁开眼,坐起身屏息数着丧钟的声音。 一声,两声,三声····仿佛每一声都敲在他的心上一般,让他心头发麻。 二十七下!停了!他长舒一口气,暗暗庆幸,只有二十七下!看来是太后死了,他拧了拧眉心,太后这么快就死了?! 一墙之隔的牢房内,颜故渊猛的惊醒,宿醉让他头疼的厉害,听到钟声已经停了,他倏地坐起身,不安的回想着那丧钟到底敲了多少下。 “怎么了?”乔星策睡眼惺忪的看着他。 “···”颜故渊愕然的看着昨晚与他同床共枕的人,他竟然在乔星策的怀里睡了一夜?! 颜故渊拧了拧眉心,却又很快冷静下来。 “刚刚···丧钟敲了几下?” 乔星策被这么一问,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是二十七下!” 颜故渊一把抓住他的手,紧张的盯着他:“确定吗?” 被颜故渊这么一问,乔星策也有些不大确定,他挠了挠后脑勺:“刚刚睡着,不知道有没有漏了!” 颜故渊闻言,忙跳下床,匆匆套上靴子,抓上大氅大力的敲了铁门,门外的看守开了门,他就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看着颜故渊这么急的样子,乔星策纳闷:“丧钟?!谁死了?” 不会是萧洵吧?想到此处乔星策忙跳下床贴着一旁的石壁高喊道:“王爷!王爷!你听到了吗?” 顾时笙听到隔壁传来乔星策的声音,没理会他,只翻了个身拉起被子继续睡,心里又不禁吐槽,那个傻小子,胆大包天,还敢留宿人。 乔星策瘪瘪嘴,以为对方没听到。 啧!这石牢隔音真好! *** 景泰二年,冬月十六,姜太后薨逝,举国同丧。 韩王萧亓一身丧服跪在灵前,萧洵也破例放苍月出来祭拜。 姜太后是嫡母,所有的皇子公主都应回京奔丧,灵堂前一片凄哀。 苍月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一般,也不为旭黎和薛琪之事闹,反而自请去守三年皇陵,她是太后嫡女,守皇陵合乎礼法也彰显孝道,萧洵没有理由不同意,便让她去了,只派了几个人盯着。 然而临别那日,他还是注意到了苍月怨毒的眼神,仿佛从地狱爬出的怨鬼一般,只一刹那,又恢复了悲伤之色,变脸之快一度让萧洵以为自己看错了。 处理完姜太后的丧事已至腊月。 朝堂上,群臣依旧着素服,北梁突然八百里加急传信来。 萧洵打开信笺,上面只寥寥数字:东沁政变,敖登弑父杀兄屠尽王室,东沙四十部归一,业已称王。 萧洵观察着群臣的反应,连从前身经百战的文峥都闻之色变,其他文臣更是面无血色,如临大敌,各个缄默不语。 敖登是大黎臣民刻在骨子里的恐惧,仅敖登上位的消息就已经让他们如此惶惶不安了··· 更有人提议加快联姻,让顾时笙返回北梁以防敖登突袭北境。 第196章 烟火之约 闲云茶楼内,萧洵坐在临街的窗边,焦头烂额。 刘英看他坐在那已经快半个时辰没动了,便温声道:“陛下若要见丞相,大可召其入宫相见,天冷何必出来吹风?” 萧洵叹气道:“他这段时间除了朝堂上偶尔发言便没再寻过朕,他在生朕的气,朕召他进宫那是君臣,在此约见却是故友。” 刘英似懂非懂的挠了挠后脑勺干笑道:“奴才愚笨!确是不懂!” 萧洵抿了口茶水淡淡道:“你也不需要懂!” “叩叩叩!”门外的余青松敲了门。 刘英忙去开门,一开门就见颜故渊一身白色大氅站在门口,他忙赔着笑脸道:“丞相可来了,陛下等您许久了!” “嗯!”颜故渊没有与他多叙话,抬脚便进了包间。 刘英忙为二人换了壶热茶便退出了房门,刘英一走,包间内的气氛陡然尴尬了起来。 颜故渊见他鼻尖冻得发红,还是起身关了窗户。 “陛下有事让人传臣入宫便是,何苦大冷天的出宫来这里?” 萧洵看了他一眼,哂笑了一下道:“这么多天了,你还在生气啊?” 颜故渊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浅笑了一下道:“没有,陛下多虑了。” 萧洵垂眸看着手边冒着热气的茶,道:“阿渊,我就是怕我们会像现在这般,我真的不想因为这种事失去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感觉到萧洵话中的低落,颜故渊沉默了半晌。 末了,他苦笑:“你总要给我点时间。” 萧洵点了点头,刚想转移话题,就听到隔壁的包间进了门。 “呼!好冷啊!”那人被冻得声音都在发抖。 “你是在江南待久了吧?这么怕冷!”一个略微低沉的声音响起。 成王和荣王?萧洵认出二人的声音。 萧奕倒了杯茶水,对身旁的小厮不耐烦道:“愣着干嘛?赶紧加碳,要冻死本王和四哥啊?” “唉~这大冷天的,明日还要回去,难得回一趟京城,国丧期间紫云楼和飞花馆又去不得,连酒都喝不得,只能跟你来这喝杯茶了。” “让你去我府上了,你不去,非得来这!” “你那王府一年没住了,都长蜘蛛网了吧!” “哎哟,让人打扫过了!回来的匆忙,走的时候也没想过还会回来,没充分通风,就是有点霉味。” 萧秉轻笑一声:“陛下待你还是不错的,你和七弟从前那么欺负他,他都没把你怎样。” “哎哟,四哥,你可别说了。”萧奕低声道“七哥在行宫被顾时笙一刀砍了,我都吓死了!我现在就怕他哪天想到那次下毒之事,什么时候也把我给···我现在时不时给他送个礼,讨好讨好,只希望他能放我一马!” 萧秉笑了起来:“这么怕死!当时怎么傻的听老七教唆跟他作对?” “唉~当时才多大啊?哪算的到他能抱着顾时笙的大腿坐上这皇位!若非太后薨了,我还真不想回来!”萧奕嘬了口热茶,压着嗓子道:“我听了些小道消息,陛下下了旨不让太后见任何人,好几个月了,太后的死八成跟他脱不了干系,你说,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他这么狠呢?连顾时笙和旭黎都被他关起来了,君家也被幽禁,仅一年时间就翻身做主大权在握,还有六哥也进了大牢!这京城我是一天也待不住,生怕得罪人,人头不保!” “好歹是天潢贵胄,怎的这么胆小?” 萧奕干笑了一下:“四哥,你要是我,你也得怕!你看看我们这些兄弟,还剩几个?剩下的谁不怕他,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厉害着呢!整一个蛇蝎美人!哪天我要是死了,你信不信下一个不是你就是三哥!” “你可别吓唬我了,我明日就走了,不用在京中提心吊胆!” 二人的谈话尽数落入萧洵的耳朵,颜故渊抬眸看了一眼萧洵,对方只是沉默不语。 颜故渊清了清嗓子,提高了音调道:“此间茶楼隔音不好,二位殿下慎言!小心隔墙有耳,明日可就回不去了。” 此言一出,隔壁骤然安静,接着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开门声,显然是隔壁的人慌慌张张的跑了,似乎还有人慌乱之下狠狠摔了一跤传来一声“咚!”的闷响。 萧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低声道:“你干嘛?” 颜故渊轻笑一声:“他们不是怕你吗?就让他们更怕!” 萧洵捏了捏眉心道:“唉~在他们心里我都成洪水猛兽了!” 颜故渊给他倒了一杯热茶淡淡道:“陛下何必理他们?反正从前也不亲近不是吗?” “话虽如此,到底是兄弟!”萧洵抬眸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吐槽道“你这茶楼隔音也太差了,从前也没这么差!” 颜故渊呷了一口茶水道:“前段时间刚重新装修了,底下的人偷工减料贪墨了,所以隔音不好!过段时间还得重装!” 萧洵一笑:“难怪了~” “我准备让人按你的喜好装修一间给你专用!隔音用最好的,你不来时便空着!” 萧洵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不必如此,我···” “你可以像从前一样得空就约我来此!你我之间的缟纻之交不会变。” 萧洵看着对方温柔的笑容,心里悄然松懈,他知道,那件事,颜故渊终是妥协了,放下了。 颜故渊拉过他的手,从袖中拿出一个东西塞进他的手心。 萧洵惊讶的看了一眼手中如爆竹一样的东西,有些不解颜故渊怎么给他一个爆竹。 “这是烟火,不是爆竹!”颜故渊解释道“这本是今年颜家烟火炮坊新研制的小型烟火,叫火树银花,知道你喜欢这些玩意儿,我给你备了一盒,一会让刘英带回去,从前,宫里不能放烟花,你总拉着我去宫墙上看,宫墙上风大,你总得生病。年节将近,又恰逢国丧,近期皇城内上天的烟花是放不得了,但这样的小烟火只在地上燃放,动静小,又安全,倒是不影响。” 萧洵看着手中的烟火,忆起儿时的场景。 漫天烟火照应下,小小的他拉着小小的颜故渊不顾羽林卫们的阻拦气喘吁吁的爬上宫墙,两人开心的看着宫外漫天烟火如星光坠落··· 萧洵心头一暖,“自从你去了怀州之后,便没人在百官宴上溜出来陪我看烟花了。” “去怀州那年我说要给你放一场烟花盛宴,今年在皇城内怕是兑现不了了。”颜故渊压低声音道“我在城外寻了一个僻静之处可以偷偷放,不会叫人发现。” “阿渊,谢谢你,只是···太后新丧,还是算了,明年吧,明年···你可要兑现承诺!”萧洵说到此处,却有些底气不足,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下一个新年··· 颜故渊眸光微沉,他太了解萧洵了,对方只要一个眼神他都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罢了,朋友也好,只要能在他身边,只要他好··· 颜故渊轻轻覆上他的手背,目光温柔而又坚定:“别怕,有我在。” 萧洵鼻尖一酸,至少还有阿渊,好像永远都只有颜故渊坚定不移的站在他的身边,他含泪笑着用力点了点头:“嗯!” 第197章 官道截杀 与颜故渊谈完后萧洵心情好了些许,二人分开后,他带着余青松和刘英在街上闲逛购物。 萧洵买了个糖葫芦吃着,搜罗着摊子上的小玩意,又去各大商行买了一堆胭脂水粉,珠钗耳坠。 着了便装的羽林卫们大包小包的拎着跟在后面,萧洵叼着糖葫芦走在前头。 “陛下”余青松开口道“去年尾祭奉天台之事后,禁军对入京之物管控加严了不少,尤其是与火药相关之物,禁军因此还特地驯养了一批黑犬,可方才属下看到丞相所赠的烟火,臣想起,京中烟花爆竹都是颜家商行在卖,也是与火药相关,需不需要属下让人去盯着···” “不必!”萧洵回眸看了他一眼“颜家有阿渊在,朕放心,而且颜家商行的烟花爆竹都是在城外生产,工部监制,安全合规,说是颜家产业,其实就是官制,能入城的都是没问题的,今年皇城之内不能燃放烟花爆竹,过两日国丧结束,阿渊就该亲自监督这些烟花爆竹出城入仓封存。” “丞相可真是辛苦,还要亲自监督。” “这种重要之事,阿渊向来不放心旁人去做!”萧洵说着便拐进了一家商铺。 余青松见他满目琳琅的珠宝中挑挑拣拣着:“好久没见陛下买这些东西了,想来今日心情不错!” 萧洵看了他一眼,笑道:“闲来无事,星儿和小桃她们这些丫头们平日里没什么机会出来,再有一个月就过年了,今年太后新丧,怕是不能给她们赏赐了,出来了就给她们带点回去,也不算赏赐,让她们自己挑便是了。” 余青松闻言,嘴角上扬:“陛下对她们可真好!” 萧洵只一笑继续挑捡着好看的珠钗道:“都跟了朕好些年了,小姑娘们都不容易,早早的入了宫,发了月俸还得供养宫外的亲人,该对她们好些的。” 余青松眼中闪过一丝暖意,眼前的少年像极了当年的冷妃娘娘,一样的面容,一样的温柔,却又多了一丝刚毅,经过这么多磨难也没有改变他的心性。 “相比其他人,遇到陛下是她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臣在宫里这些年没少听说贵人们无故责打丫鬟奴仆的,宫外那些世家子弟,打死发卖奴仆的比比皆是,哪有人把下人的命当人命?也只有陛下,对底下的人最是宽厚。” “都是人,谁的命不是命?若无大过,心存恶念,哪需大动刑罚?”萧洵拉着余青松一起挑选“不说这些了,你家中有妻妾,帮朕看看哪些好看!” 他挑着耳坠,在自己耳朵上照着镜子试着,丝毫没注意到身后一打扮朴素带孩子的女子正悄悄的观察着他。 余青松打趣道:“陛下连伺候的丫鬟们都如此上心,将来定是疼媳妇的!” 媳妇?萧洵闻言,拿珠钗的手顿了顿,却忍不住想到了那个说要做他妻的人,一转眼却又说出那样让人心寒的话。 发生这么多事,两人早已没了信任可言,到底是回不去了。 想到此处,萧洵瞬间没了心情。 他将手中的一大把珠钗放到柜台让刘英去付钱,便出了铺子。 待他们走后,女子身旁的小姑娘不解的问道:“母亲,那人叫他陛下,是二叔说的那位陛下吗?” 池青衣牵着顾念池的手,浅浅一笑道:“对,是他,我倒是没想到他比画中人还好看!” 顾念池疑惑道:“咱们不就是来见他的吗?怎么不跟他打个招呼?” 池青衣仿佛没听到她的话,看着萧洵消失的方向沉思着,考量着。 “琼华叔叔来了!”顾念池指了指门口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 那名唤琼华的男子进店后迅速扫视一圈,看到池青衣才大步走了过去,低声道:“王妃,郡主,老高已经到了!咱们走吧!” 池青衣点了点头便牵着顾念池跟他走了。 *** 寒冬时节夜幕降临的早,颜故渊为萧赢授课结束,刚回到家中就见管家正与颜故琛紧张的说着什么,颜故琛余光瞥见了那一抹白影,慌忙闭了口,两人神色慌张。 颜故渊一眼看出不对劲,只冷冷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和颜故琛对视了一眼,颜故琛硬着头皮上前道:“四···四哥,早上母亲和家中女眷去了城外上香,还没回来,我正打算带人去看看。” “上香?”颜故渊狐疑的看着他,家中女眷?颜故渊猜测这只怕是他娘张氏和他媳妇小张氏也去了,他才会如此着急。 颜故渊道:“即便是城外香火最旺的寒山寺,来回也不过半日车程,眼下天都快黑了还没回来!莫不是半路马车坏了?” 颜故琛忧愁道:“去了五辆车,即便是坏了也不可能全坏,我不放心,想去看看!四哥身子刚养好,在家等着吧,我带人去接她们。” 说罢便跟管家一起往外走。 颜故渊凝眉思索,母亲一向很有分寸,百年颜家富可敌国,引多少人眼红,女眷天黑未归视为大忌,定是路上遇着什么事,都是女眷,关乎声誉,自是不能兴师动众,只能带着得力的家丁护卫前去。 “等等!”颜故渊叫住他,心中有些不安“我跟你一道去接人!” 然而,他不知道,他这一走便是万劫不复··· 次日,连着几日的阴沉的天空终于不负众望的又下起了雪。 勤政殿内,萧洵心绪不宁的看着手中的折子,一转头就见窗外簌簌飘落的雪花,一时竟走了神,只愣愣的看着。 刘英忙去关了窗,又给萧洵捧上热茶:“陛下,外面冷,还是别吹风了,当心冻着。” 萧洵呷了一口茶水,温热的茶水让他身体瞬间多了一丝暖意。 “昨夜没睡好,今日总犯困,屋内又燃着暖炉,便想着开窗通个风清醒些。” 刘英笑了笑道:“陛下这段时间忙着先太后的丧事想必是累坏了,今晚再喝些丞相送来的安神茶早些安置了吧!” “嗯···”萧洵叹了口,转而问道“丞相今日未上朝,让人去问的如何了?” 刘英正想说话忽闻外面的太监慌里慌张的进来道:“陛下,刑部尚书卓大人说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 萧洵顿感不妙,忙传了人进来。 卓荣文面色惨白,仿佛死了爹妈一般,一见到萧洵就扑通一声跪地哭道:“陛下,出大事了,丞相昨夜出城遇害了!” “什么?!”萧洵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桶冷水。 卓荣文颤颤巍巍道:“今日早上颜家五公子颜故琛满身血污的跑去刑部报案,说昨夜有人官道劫杀颜家女眷,丞相带人赶到时遭遇伏击,官道上满是尸体和残臂,场面甚是血腥!臣已经带人···” 萧洵冲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丞相呢?他怎么样?他人呢?他人在哪?” 卓荣文瑟瑟道:“陛下,丞相大人生死不明,五公子说,他看着那群歹人打杀了丞相···” “朕问你他人在哪?!”萧洵急吼出声。 卓荣文紧皱着眉头,直摇头。 萧洵推开他,直奔宫门口。 第198章 消失的他 “驾!”寒风凛冽,萧洵连策马疾驰,冲向城外,余青松带着羽林卫紧随其后。 刺骨的寒风夹杂着冰凉的雪花,如同万千锋利的刀子直钻喉管,萧洵疾驰在风雪中,他的脸被冻得通红传来阵阵刺痛,一听到消息,他连大氅都没来得及穿便冲去马厩牵了匹马就跑了··· 他远远的看到刑部和禁军的人围在官道上,还未等马停稳,他就翻身下了马,直奔现场。 “陛下···”师仲轩看到萧洵的身影,忙上前行礼。 萧洵慌乱的越过他,看到满地的血迹混着残雪和泥泞的污泥,遍地的尸体,血淋淋的残肢,截断后露出的森森白骨,他们睁着惊恐的眼睛,有的面目全非,有的表情狰狞,那场景宛如人间地狱··· “阿渊···阿渊你在哪?” 萧洵发了狂般的在尸体中寻找着颜故渊的身影,衣衫染了血污他也视而不见,手掌被残箭划伤他也感觉不到痛一般,他颤抖着扒开一具具冻得僵硬的尸体。 \\\"不是他···\\\" \\\"这个也不是···\\\" 不是··· 不是··· ··· 他发了疯似得徒手扒着那些尸体,手上的伤口鲜血淋漓,他看到沈氏和张氏死不瞑目的样子,每一具尸体都让他心惊胆颤,生怕他的挚友成了冰冷的尸体··· \\\"阿渊!!\\\" “陛下!”余青松看不下去了,他上前拉住失控的萧洵“您别伤着自己了,让他们清点尸体!” “滚开!”萧洵红着眼甩开他的手继续在尸体堆中翻找着。 师仲轩上前劝阻道:“陛下,属下刚刚都看过了,丞相没在这里,也许他并未遇险呢?” 萧洵随手抹了一把睫毛上的泪水,他惊慌的抓住师仲轩的手臂,颤声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师仲轩点了点头道:“这里的确没有丞相的尸体,也许他还活着呢?” 一旁的衙役低声道:“可颜家五公子说亲眼看到那伙贼人打杀了丞相,这附近还有野狼···” “闭嘴!”师仲轩怒斥一声,那衙役忙低下了头。 萧洵听着他们的话,心中一片冰凉,余青松见他衣着单薄忙脱下自己的氅衣给他披上。 卓荣文从尸体上折断一只箭杆,在手中端详着:“这上面刻的是什么东西?” “拿过来!”萧洵朝他伸手。 卓荣文闻言上前呈上箭杆,萧洵一眼就认出那沾着血迹的血杆上是狮身蛇尾图样。 余青松也捡了一支箭,看到上面的图案后惊诧的看着萧洵道:“陛下,这是北梁的箭!” 北梁的箭!这句话仿佛将萧洵的心捅了个对穿,他紧握着手中的箭杆,连呼吸都在颤抖··· 师仲轩忙道:“陛下,若是北梁军干的,他们不知何时会出现,现在城外危险,末将送您回城!” 萧洵拧断了手中的箭杆,冷冷地道:“他们若有本事就尽管来,朕不怕他们!” 余青松忙劝道:“陛下不可啊,师总督自会将人寻回,您万金之躯怎可冒险?” “我的茵茵啊!”一声嚎啕痛哭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只见颜世良不知何时来的,正抱着张氏的尸体放声大哭。 一个禁军上前恭敬的将一把带血的折扇呈给萧洵道:“陛下,这是在现场发现的。” 萧洵看着那人手上的折扇,那扇坠上的是个小小的玉环,是颜故渊惯用的样式,他心脏一颤,颤抖着伸出手接了那扇子,颜世良突然魔怔了一般起身去抢。 余青松立刻警戒起来,将萧洵护在身后。 “这是我儿的扇子!”颜世良老泪纵横,跪倒在地“渊儿啊!我的渊儿!” 这个老父亲一夜之间像是苍老了十几岁一般,两鬓斑白··· 萧洵推开面前的余青松,伸手轻抚颜世良微微颤抖的脊背:“朕一定将阿渊找回来····” “你走开!”颜世良怒瞪着他,不顾君臣礼仪控诉道“都是因为你,我的渊儿才会死,我颜家唯一健全的嫡子没了,我造了什么孽啊?若非为了帮你他怎么会得罪北梁?得罪顾时笙?我颜家怎会家破人亡?自从遇见你,他就麻烦不断,这十年来,你不断出事,哪一次不是他费尽心力帮你?我颜家被你害惨了!你···” \\\"颜老慎言!\\\"师仲轩厉声喝之,敢当面指责当今陛下,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在场的人都替颜世良捏了把汗。 余青松想制止颜世良,却被萧洵抬手拦住了。 “朕一定会找回他!不论生死!” “找回他?”颜世良惨笑了起来,突然又发了狠,他颇有破罐子破摔之势,那双浑浊的眼眸中逐渐透露着丝丝狠戾“琛儿说他亲眼看着那些贼人杀了他,他为了你以命相搏,你若真的把他当成朋友,应该替他报仇,杀了顾时笙!屠了顾家满门!” 萧洵心头一颤,身体僵在原地。 余青松解围道:\\\"陛下,颜老情急之言当不得真。\\\" 师仲轩紧簇着眉头,这颜世良怕是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那可是北梁顾家,开国名将,三代功勋,北境的守护神,谁敢说出屠顾家满门这种话?!简直活腻了! “陛下!”颜世良突然重重的跪下,满坑的血水随之溅起,他悲戚道“草民口不择言,罪该万死!可我颜家无辜,求您为我颜家做主啊!为我枉死的妻儿做主,我求你了!” 颜世良边哭边重重的磕头,悲壮的溅起满地的血水。 萧洵颤抖着深呼出一口气,“所有禁军出动去找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萧洵转身上马去找人,又让余轻松把暗卫都发出去找。 然而,三天两夜的搜寻后却没有半点关于颜故渊的消息,这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萧洵颓然的坐在勤政殿内殿的地砖上,卓荣文跪在外边汇报。 “陛下,根据颜家五公子的描述,当时他们兄弟带着护卫一同出城接去寒山寺上香的女眷,却在官道上遇见了已经惨遭不测不测的颜家女眷和家丁,那些人是特意等在那里,待丞相和颜五公子到了之后就一窝蜂的冲了出来。 丞相此前受伤后不宜动武,那群人武艺高强,颜府护卫拼死也没能护住他们。 丞相···先是被打断了双腿,后被一剑毙命,颜家五公子被刺了一刀,却未命中要害,他装死才逃过一劫,直到天亮后确认贼人已经走了,才拖着重伤的身体一瘸一拐的回京报了案,颜家嫡女颜霜儿的尸体也不见了。 我们在距离案发地三里外发现丞相衣物,现场有野狼的足迹,还有一些人体的肉块和血迹,初步推测是死后尸体被狼群叼走了吃了,据统计,此时凶案共五十三人遇害,唯一生还的只有装死的颜家五公子···” 萧洵紧紧的抱着那件被血污染红的白色氅衣,听到颜故渊被打断双腿,一剑毙命时只觉得有如被万箭穿心一般,他满脑子都是颜故渊惨死的模样,他再也忍不住无声呜咽了起来。 颜世良的指责犹在耳畔,他突然觉得是自己的坚持害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他抱着头,蜷缩着身体,眼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滴落在冰冷的地砖上,那个无论何时都无条件站在他身边的人就这么死了吗?连尸首都找不回。 他的阿渊啊,那是他的挚友,是不计代价也会支持他的至交好友···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初次见到颜故渊的场景。 他的母妃让他爬上假山去采一朵盛开的小白花,他便兴冲冲的爬了上去,却从假山上滑了下去,摔进了湖里,他被湖水呛得的拼命呼救,口鼻都被灌了带着腥味的湖水,他本以为自己就要淹死在湖中,却不想被一只手拉住将他拽了上来,他猛的咳出了肺里的湖水后便抱着那个白净的人儿哇哇大哭··· “我要死了,我要淹死了,呜呜呜···” 颜故渊诧异的看着怀中大哭的孩子,好笑的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公子?” 后面他才知道,那是他母妃的计策,顾时笙走后,萧洵在宫中没有玩伴,又时常被年长的兄长们欺负,性子越发内向,他的母妃不想他太过孤单,想让他有个健康快乐的童年,便在众多贵公子里选中了性子清冷却心存善意的颜故渊··· 后来,他几乎每天都和颜故渊腻在一起。 “阿渊!我母妃给你做了甜点,是你喜欢的榛子酥哦!” “洵儿,你脸上沾了饭粒!” ··· “洵儿,你怎么跟个花猫似的,谁欺负你了?” “老七老八给我挠的!” “这两个混账,我帮你教训他们!” 颜故渊那样清冷的人,在外人面前从不屑多言一语,却总是对他格外温柔包容,他们一起读书,一起报复欺负他的七皇子和八皇子,一起受罚,一起度过了八个春秋寒暑直到他离开京城··· 萧洵死死的咬着自己的手,直将手咬出血印,错了,是他错了,他不该执着于皇位,将自己的挚友置于险地。 他那样孤傲的人本就不屑入仕,却步步无奈,为至亲接管家族生意,为挚友入朝为官··· “若论幼时情谊,你我之间绝不比他少,他可以,我为什么不行呢?” “洵儿,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不计代价,你不要再回头了好不好?” “洵儿,你说,我是不是输在不舍得强迫你?” “别怕,有我在。” ···· 颜故渊的声音犹在耳畔,他失控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止不住的往下掉···· 第199章 深夜劫囚 天牢中,顾时笙看着手中的纸条寥寥数字,却让他眉头紧锁。 颜故渊死了。 门外响起铁器碰撞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嘈杂的喊杀声。 只听外边大喊一声:有人劫狱! 顾时笙警惕的看向门外,漆黑的铁门外响起开锁声。 铁门打开,露出一张陌生的脸,他身着狱卒蓝白的衣服,是此前新来的狱卒小许。 “王爷!”小许看到顾时笙兴奋的拿着钥匙跑了过去,要给他手脚上的镣铐。 “你是何人?”顾时笙一把钳住了他的手,眸子冰冷的盯着他,满是不信任。 小许急忙解释道:“王爷,我是小许,也是北梁军一员,高将军让我在天牢给你传递消息,陛下要杀您,今晚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本王何时说要走了?” 小许焦急道:“您是没说要走,可近日京中发生了大事,丞相于官道上被北梁军截杀,陛下大怒,要杀您啊,再不走就活不过明日了!” “你说什么?”乔星策出现在门口,身后印着火光和喊杀声,他却恍如梦境一般。 “你说颜故渊怎么了?”乔星策冲进去一把抓住小许的衣襟,怒目圆睁,如同要吃人的野兽一般。 小许心悸的咽了咽口水:“丞相···死了,连尸体都没找回···” “什么···”乔星策忽觉胸口堵了一口气上不来,他无措的看向沉着脸的顾时笙,颤声问道“王爷···是不是您···” 能指挥的动在京北梁军的只有顾时笙,没他的命令北梁军不会妄动。 “哎哟!”小许急切道“耽误不得了,兄弟们已经在外接应了,再不出去就得引来禁军了!” 乔星策夺过小许手上的钥匙匆匆替顾时笙开了镣铐··· 孟希言和曲方等人也已经出了牢房,也是一头雾水。 小许催促着,急急忙忙的带着他们往牢房外跑去。 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涌入耳蜗,顾时笙心里莫名的不安烦躁起来。 一出监牢,便是火光熊熊,黑衣人和官兵们的殊死搏斗。 “王爷!”朱华看到顾时笙的一刹那眼睛不由自主的亮了起来,他解决了身旁的两个官兵,提着刀跑向顾时笙。 看到朱华那张熟悉的脸,他本该安心,可却始终觉得哪里不对劲。 “嗖~”一支利箭射中了跑向顾时笙的朱华,利箭贯穿透了朱华的身体,刺痛传来,朱华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从背后穿透至胸前的利箭,倒了下去。 “老朱!”孟希言惊呼一声,冲过去扶住了朱华。 “陛下?”乔星策率先发现了站在大门口手执长弓的萧洵。 顾时笙看向堵在门口的少年,他一身白色的丧服,面色苍白,头上的白绸飘飘,站在灯火处显得格外的抢眼。 他的箭术还是自己亲手教的··· 王军一窝蜂的涌入将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 卓荣文赶来,看到满地哀嚎的官兵,怒指顾时笙喊道:“大胆反贼,竟敢不顾皇恩,深夜劫狱!” “都别动!”小许竟不知何时跑回去挟持了萧宸,正用一把刀抵在萧宸的脖颈上威胁道“放我们离开,否则我杀了他陛下也活不了!” 萧洵不为所动,只是随手将手中的长弓丢下。 顾时笙看着萧洵那张白皙的脸上多了几分憔悴与冷漠,他从人群中走向前。 “你要杀我?”顾时笙平静的开了口。 萧洵冷漠的看着他,身后的余青松递上一把残箭,萧洵接过,将残箭丢在了顾时笙的面前,箭矢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顾时笙捡起一支箭,借着火光看清了上面的图案后,微微蹙眉:“什么意思?” 萧洵冷冷的开口:“认识吗?” “嗯···北梁的箭!” 萧洵冷哼一声:“天牢防守成这样了,你还能指使北梁军杀人,当真是好本事!” “你觉得是我指使北梁军杀颜故渊?” “一开始朕也不愿相信,今日有人秘密报信给刑部,说今夜北梁要劫狱···”萧洵眼中闪过杀意“没想到···果然是你!” 顾时笙蹙眉:“你凭什么觉得是我?就凭这几支箭?” “不是你,你跑什么?”萧洵几乎是吼出声的“除了你还有谁能指挥的动北梁军?” “我···”顾时笙突然觉得他这是被人算计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劫持着萧宸的小许,却想不通到底谁干的,今夜来的确实都是北梁军的人,可却不是他叫来的··· 萧洵瞥了一眼他们身后的萧宸,忽地拔出腰间的薄剑指向顾时笙,忍着心中悲怆,泪水模糊了双眼,他哑声道:“你对我怎样,我都认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对阿渊下手!他是伴了我十年的至交,他与我而言是与睿儿一样重要的存在,是我的亲人,挚友,是支撑我走下去的信念,你怎么可以动他?!” 说到最后,他的尾音几乎是在颤抖··· 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难熬,那金碧辉煌的皇宫,繁华的京城,如同吃人的牢笼,吞没了一个个他在意的人,母妃被害,兄弟分离,好友惨死···他们的面容仿佛在脑海中浮现着,对着他笑··· 没了颜故渊,他仿佛在孤身面对全世界,孤独和刺骨的寒冷令他绝望窒息却又无法嘶喊,倘若坐上那龙椅要用他在乎的至亲好友来换,他宁愿最初死在围城之时··· 看到萧洵眼中溢满了痛苦之色,顾时笙心如刀割··· “洵儿···”顾时笙走近他,却被萧洵用剑抵住了脖颈。 “别动!”小许手中的刀抵住了萧宸的脖子威胁道“若敢伤害王爷,我就杀了他!” 此言一出立刻惹来乔星策和孟希言一记白眼。 乔星策更是恨恨地咬牙道:“闭嘴!” 小许被他的眼神吓得手一抖,在萧宸的脖颈上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顺着刀锋淌下。 萧洵顿觉胸口一阵绞痛,他暗暗咬紧牙关生生将涌至喉咙的腥甜味咽了下去。 顾时笙气的倒吸一口气,转头给了孟希言一个眼神,孟希言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趁小许不备,一把夺过了小许手中的刀,将其制服,小许还在一脸懵圈就被孟希言打晕了。 乔星策眼疾手快一把掐住了萧宸的脖子。 后面的麻烦解决了,顾时笙平静的看着他道:“洵儿,我说不是我做的你信吗?” “你觉得我会信吗?”萧洵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口中白牙却残留着鲜血“你说的话有哪一句是真的?” “你就不给我一点证明清白的机会?” 萧洵眼中无波,不为所动。 顾时笙叹气道:“对你,我从未有过虚言,那日所言句句真心···” “顾时笙!你还想花言巧语糊弄我!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他的眼中渐渐被愤恨替代,他咬牙怒视着眼前的人,语气中是从未有过的决绝“今夜,你我之间必须死一个!” 萧洵丢掉手中的剑,扬了扬手,便有一个小太监弓着背匆匆端着两杯酒上来。 第200章 生死局 顾时笙扫了一眼两杯酒,“你想做什么?” “我们赌一把,这两杯酒,其中一杯掺了见血封喉的鸩毒,你若选中了,今夜你的人都得死!”萧洵睨着他“若我选中,今夜便只萧宸和我死,三日后新皇登基,自会放你们回北梁!” 萧宸饶有兴趣的看着发狠的萧洵,要死也不忘带上他,看来是真的恨透了··· 顾时笙眉头紧皱:“为了颜故渊,你要跟我赌生死!” 萧洵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你说你爱我,我信了!可我宁愿从未遇见过你!” 顾时笙呼吸微颤,心中泛起一阵酸楚。 萧洵往后退了一步:“选吧!” 顾时笙看着盘中的两杯酒,他有些不信萧洵竟真要跟他赌生死,他甚至怀疑那两杯酒都没有毒,心想着如此,他伸手拿起一杯正想闻一闻,就见萧洵毫不犹豫的端起另一杯酒就要饮下。 “等等!”顾时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萧洵冷冷道:“落子无悔,放手!” 顾时笙恼了,他一把夺过萧洵手中的酒杯,凑到鼻尖闻了闻,竟真的是鸩毒!他摔了萧洵那杯毒酒怒道:“你真的不怕死吗?” 萧洵却嘲讽道:“所以,你那杯才是毒酒是吗?怕死的人是你吧?” 顾时笙似乎没想到萧洵会如此臆测他,他气的将手中的酒喝下,愤而砸了手中的杯子,陶瓷的杯子摔的四分五裂。 “王爷!”乔星策心头一紧,所有人都紧张的看着他。 “你竟这么不相信我?!”顾时笙眼眶发红一把抓住了萧洵的手腕怒吼道“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能相信不是我做的?我若想出去,你以为几条铁链几扇铁门就能困住我?你我如今这局势,你看不出来是有人设计的吗?为的就是让我们互相残杀!那给你们报信的人是何人?这个狱卒又是何人?你都不查吗?你说我是活阎王,没错!我杀过的人比你走过的桥还多!我既要杀他,至于不敢承认吗?怎么?颜故渊一死你就被仇恨冲昏头脑了是吗?他对你就那么重要?” 一众护卫纷纷拔剑,余青松拔剑怒指顾时笙:“放开陛下!” 乔星策狐疑的审视着萧宸,萧宸耸耸肩,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萧洵眸光瞬间黯了下去,重要,怎么会不重要,没了颜故渊,他身边空无一人,他已经,没有人可以失去了··· 顾时笙看着满眼泪水的萧洵,惨笑了一下道:“萧洵啊萧洵,你何时有对我如此上过心?对我,你下手从不手软,对他,却可交托生死,甚至要为了他与我拼命,可你倒是好好想想,我哪次对你下过死手?我不过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好好待你,怎么就这么难?” 萧洵恍惚的抬眸,看着他,“你如何解释今晚北梁军劫狱?” “北梁军没有命令,即使主帅被杀也不可能擅自行动,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又是谁?谁在设局?萧洵心乱如麻,失魂落魄,他太累了,累的猜不动谁在设计他··· “洵儿···”顾时笙长叹一口气道“你要让我去查,至少给我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 萧洵抬起湿漉漉的眸子,倔强的瞪着他:“让你去查?你一出这个大门,还有谁能控制的住你?” “我若要脱困会安排这么拙劣的方式吗?” 萧洵自是知道自己今夜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顾时笙那样富有心计的人,若要脱困自然是有更好的法子,今晚着实不是个劫狱的好时机··· 可他也不能放顾时笙出去··· “陛下!”身后突然响起上官珏的声音,萧洵含泪回头就见上官珏身旁站着一个身着青衣绣花罗裙女子,那女子牵着一个水灵懵懂的少女。 “二叔!”顾念池灿烂一笑,冲他招了招手。 顾时笙一怔,不可置信道:“大嫂?池儿?” 萧洵错愕的看着上官珏似在要一个解释。 上官珏上前道:“陛下,北梁王王妃已将郡主送来,陛下或可答应摄政王,让他去查此事!” 萧洵看了一眼池青衣,对方却只是莞尔一笑。 “陛下!”上官珏眼神催促着他表态。 萧洵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顾时笙,他们走到如今这一步,是断然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不论对错,他也要走下去。 萧洵垂眸,缓缓吐出一字:“好···” 池青衣淡淡一笑平静而又亲切,仿佛在唤自家弟弟。 “阿笙,回家了!” “大嫂···”顾时笙心中愧疚,他本以为来了京城稳住政局,北梁便能无忧,到头来却还要让家人牺牲自由··· 家人是他的底线。 回家?什么是家?萧洵竟然感觉到一阵迷茫,对于家这个概念,他仿佛从未有过,从前母妃便是他的家,母妃死后,睿儿就是他的家,后来睿儿也走了,他便没了家,他一度把颜故渊当成自己的家人,如今,颜故渊也死了··· 顾时笙从他身旁走过,萧洵忽而抓住了他的衣袖。 二人侧身而立,却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 萧洵眼中一片灰暗,他颤抖的吐出一口气,哑声道:“把他···还给我!” 他几乎每个字都在颤抖,顾时笙苦涩的笑了,心脏处似乎有什么碎裂了一般,他冷淡道:“如你所愿,只要他还活着···” 随后便决绝的扯回了自己衣袖,走向池青衣。 池青衣低头在顾念池耳畔说了些什么,顾念池低落的垂着脑袋嘟囔道:“知道了,母亲!” 顾念池不情不愿的走到了萧洵身边,十二岁的丫头,身体还没长高,还不到萧洵的肩头,她抬头看了一眼萧洵,不悦的哼了一声。 乔星策放开萧宸,扶起地上的朱华,和孟希言带着一众北梁士兵也跟着撤了。 萧洵冷冷的看了一眼台阶上的萧宸,对方的嘴角却挂着意味深长的微笑,仿佛看了一场好戏一般··· *** 顾时笙和池青衣回到摄政王时,府外的王军早已经撤离了。 顾时笙心里不安,看着池青衣那永远挺直的背板犹豫的开口道:“大嫂,你···” “阿笙!”池青衣打断了他的话,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语气异常的柔和“有什么事,明日再说,你先去好好洗漱一番歇下!” 池青衣管家有方,洛安歌过世后,她就操持起了北梁王府的大小事务,如同一家主母一般,顾时笙虽喊她大嫂,却如自家亲姐一般无二,他沉思一翻又看了一眼乔星策怀中昏迷的朱华··· 池青衣看他紧张朱华却又不说,只道:“我刚刚看过了,陛下这一箭未伤着要害,我让人为他取箭包扎,你先回房!” \\\"嗯\\\"顾时笙暗暗松了口气,有池青衣在,他未言一语,她便已经将他看透,只要她在,仿佛一群男人就有了主心骨一般··· 第201章 宠他的小侄女 芍药宫内,未燃一灯,漆黑一片。 萧洵目光呆滞的坐在冷雨薇灵前的蒲垫上。 门外的刘英敲了门道:“陛下,郡主已经安置好了,按着您的吩咐安排住进了凤仪宫,伺候的宫女都是从太辰宫里挑了伺候您的老人过去,身份干净的,现下伺候郡主睡下了。” 刘英耳朵贴着门,生怕听不见里面的声音,听了半晌,里面还是没有回应。 刘英又道:“陛下,夜深天寒,您也回宫歇着吧!” 冬夜里,安静的能听到宫人们动作间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刘英冷的缩着脖子哈了口热气暖手。 过了一会,里面才传出萧洵略带鼻音的声音:“朕想一个人待会,你们下去吧!” 刘英不敢离开,只得硬着头皮退远了些,又让人取了暖炉在外殿等着。 寒夜漫漫。 萧洵又在母妃灵前睡了一夜,睡梦中似乎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他脸上轻拂,他恍惚的睁开眼,对上了一双澄澈明亮的大眼睛。 少女手中还拿着一支羽毛。 “你醒啦?”顾念池那张稚嫩的脸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萧洵腾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手中还抱着冷雨薇的牌位。 顾念池席地而坐:“你睡在地上不冷吗?” “阿嚏~”萧洵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 “咦~”顾念池嫌弃的往后挪了挪,生怕对方喷着自己“你这样是要生病的!” 萧洵揉了揉鼻尖,正想起身,却发现腿麻了。 顾念池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腿麻了吧?我帮你呀!” 说着也不顾萧洵愿不愿意就一把将他的腿拉了过去,力气之大,拖的他屁股都滑了过去,这一下,差点将他掀翻。 萧洵惊讶的看着她,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怎么这么大力气?难不成顾家的子孙都是天赋异禀吗? 顾念池自顾自的在他小腿肚上下揉搓着,嘴里说道:“我母亲说了,要这样才能让血液流通!” 萧洵看着眼前不拘小节的少女,顾念池,光从名字便知道顾时洺和池青衣感情深厚。 萧洵开口问:“在宫里还习惯吗?” 嘶哑的声音,让顾念池一怔,她抬眸看着眼前的少年,像发现新大陆一般惊讶道:“你昨晚哭啦?眼睛都肿了呀!” 萧洵窘迫的别过脸,“没有,别胡说!” “我还没见过男人哭的!”顾念池没心没肺的嘲笑道“我母亲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我弟被我父亲打屁股都没敢掉一滴眼泪,你好羞啊!” “····”萧洵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被一个小姑娘如此嘲笑。 他轻咳一声,试图缓解尴尬:“朕哪时候哭了?别瞎说!那是沙子迷了眼!” 房间内哪来的沙子?顾念池吃吃的笑了起来,颇有些没心没肺:“哭就哭了,倒也没啥大不了的!” 萧洵一时语塞。 顾念池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牌位问道:“这是你母亲?” 萧洵站起身,腿果然不麻了,他小心的将牌位放回灵台。 “嗯···” 顾念池这才敛了笑意,转移话题道:“听我弟说你还有一个弟弟,跟你长得很像,你长得这么好看,他一定也好看,他人呢?叫出来让我瞧瞧呗!” 萧洵怔愣了一下,“他走了!你见不着他的!” “哦~”顾念池低落的瘪了瘪嘴。 萧洵看着她问:“你这么早来找朕做什么?” “我要回家!” “王妃没跟你说,你要常驻宫里吗?” 顾念池眨着水灵的眼睛:“说了,我回去一趟再回来就是了!” 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不明白进了宫是何意。 “你若是想家人了,朕可以让他们进宫看你!皇宫很大,又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你昨日才到,不打算好好研究一番吗?” “我想研究来着,可她们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甚是无趣!” “那你想玩什么?” 顾念池想了想眼睛亮晶晶的问道:“马!我喜欢跑马,宫里有马吗?” 看着眼前这样单纯又充满活力的女孩,萧洵忽觉有些恍惚,这才是一个女孩该有的童年,如一朵长在阳光下的花,明媚而又治愈··· 面对她,萧洵只觉得自己就像瓦片下挣扎的小草,他扯起一个笑柔声道:“有,各地进贡的宝马,都是万里挑一的宝驹,随你挑选!宫里也有校场,一会朕让人带你去!” “真的吗?说话算话!” “嗯!君无戏言!” 二人正说着话,忽闻外面传来细微的骚乱声。 刘英敲了房门轻声道:“陛下,您起了吗?” “嗯!” 刘英闻言又问:“郡主可在里面?” 萧洵这才想到什么,他狐疑的看着顾念池:“你怎么进来的?” 顾念池理所应当道:“自然是偷偷溜进来的!” 萧洵无奈的摇了摇头,开了门,门外是刘英和满脸焦急的星儿和小桃。 星儿和小桃看到他身后的顾念池忙跪下俯首请罪:“陛下!奴婢失职,让郡主扰了您,请陛下责罚!” 萧洵回头看了一眼一脸天真烂漫的少女,对他们道:“无妨,刘英,传朕旨意,今后郡主可在宫中随意行走,不必拦着。” 他想了想又道,“郡主喜欢吃什么,玩什么,只要宫里有的都满足她。” 刘英笑了笑道:“是!陛下!” *** 雪后初霁,阳光异常明亮。 摄政王府内,池青衣正在廊前逗弄着笼子里的云雀,鸟儿叫声悦耳,却在笼中不安的扑腾着。 “大嫂!”身后响起顾时笙的声音。 “你来了!”池青衣放下手中喂鸟的谷物。 “大嫂入京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提前安排!” 池青衣微微一笑:“我若提前说了,你打算再反他一次?” 顾时笙仿佛被看穿了心思,眼眸微垂。 “阿笙,你的本事我是知道的,可并非所有人都能用武力制服的,这点,你应该比我更有体会才是。” 顾时笙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大嫂当真要将池儿留下?” “我观那孩子倒也是个会心疼人的,池儿在他身边我放心。” “大嫂”顾时笙微微蹙眉“你知道他···” “我知道!”池青衣轻轻指尖轻扣笼子,笼中的云雀再次不安的扑腾起来“重点不是他如何选择,而在于你。” “我?” “嗯!”池青衣一笑“从小你就太要强了,想要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哪怕遍体鳞伤也不愿放弃,但感情这种事,不是你强行将他留在身边就能长厢厮守的,就如这只云雀,你越是想要留住它,它越是惶恐,甚至于伤了自己,不如放手,天高云阔任它飞,它若心里还念着你,终有一日,它会回来,你们还会再相遇···” 池青衣打开了鸟笼,那云雀扑扇着翅膀冲向了天空,不稍一会便消失在光影中··· 池青衣看着他:“阿笙,感情之事是相互选择,你也要给对方选择的机会啊。” 顾时笙沉默了,如今这局势,萧洵哪还能再选择回到他身边,没有回头路了··· 张伯在廊前找到二人的身影,匆匆赶来道:“王爷,王妃!高将军回来了!” 第202章 除服 顾时笙和池青衣刚到厢房外就听见了里面的争吵声。 依稀听见高明湛急吼吼的嚷道:“哎呀,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不是我,真不是我,我何时跟你说要劫狱了?你少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朱华气得不顾身上的伤,恨不得跳起来跟他对峙“明明就是你跑来说陛下要杀王爷,让我趁夜劫狱的,你现在否认是什么意思?” 高明湛急道:“我说了我没有!怕是你老眼昏花了吧!” “高明湛!你···”朱华脸红脖子粗的跳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激动!”孟希言在旁劝道“有什么事好好说,朱华还伤着呢!” “吵什么?”顾时笙一声喝斥。 房内的三人顿时闭了嘴,顾时笙眼神扫过他们,发现乔星策独自一人坐在窗上,眼神呆滞··· “王爷”孟希言行了礼,发现他身后站着池青衣,又对她恭敬的拱手行礼。 乔星策后知后觉的从窗子上翻了下来,却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看着这一屋子乱的乱,傻的傻,顾时笙头疼的走到桌旁坐下。 “好好说,昨夜到底怎么回事?” 朱华和高明湛相互对视了一眼。 朱华先开口道:“王爷,昨夜劫狱末将是安排欠妥,但事发突然,下午老高突然找到我说陛下要杀您,让我立刻安排人手劫狱,这才有了昨夜的事。” “我没有!”高明湛急的脸都红了“我一下午都在城外查颜家的案子,哪有时间去找你啊?再说了我根本不知道陛下要杀王爷,而且陛下也不傻,单凭几支箭哪能就将人定罪,劫狱反而坐实了北梁军的罪名!这点我还是知道的!” “你还否认?你意思是我无中生有呗!” “我没做的,我当然否认!” “我有人证,当时好几个兄弟都在!” “就你有人证?我也有,也不止一个!” “来来来,找人来对峙!” “对峙就对峙,把他们都找来!老子身正不怕影子斜!”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均是理直气壮。 眼见二人又要吵起来,顾时笙一拍桌子,二人又纷纷闭了嘴。 “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哪也不许去!”顾时笙看了一眼孟希言道“你去查一下他们所说是否属实!” 交代完后,顾时笙起身和池青衣离开。 二人走在王府的小道上,池青衣问:“你觉得他们二人有人撒谎了?” 顾时笙摇了摇头:“用人不疑,他们二人在北梁军中快二十年了,我信的过他们,让老孟去落实只是给他们证明清白的机会。” “按着他们的说辞,必然有一方说的有问题。” “那倒未必,也许他们说的都是对的,朱华遇见的未必就是高明湛,虽然听起来很离谱,两个人认识十几年了,认错的概率很低,但不排除却是认错。” 千面郎君术,花奴走了,也有可能教给别人。 顾时笙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千面郎君术,也不知道到底能像到什么程度。 “王爷!”乔星策从后面追了上来,又对池青衣拱手行礼“王妃安好。” 池青衣微微颔首。 “王爷可是要去北梁军中?” “嗯,那些箭却属北梁军,本王要去查查辎重,你一起去吧!” “王爷”乔星策突然扑通一声跪下开口道“属下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王爷准予!” 顾时笙思索片刻问:“你想去找颜故渊?” 乔星策诧异于顾时笙竟然如此轻易看穿了他的心思,他轻轻“嗯”了一声,又道:“待我找到他,再回来领罚!” 顾时笙想了想道:“去吧,带一队人去,如果他还活着就把他带回来!” 乔星策惊讶的看着顾时笙,似乎没想到对方这就答应了,他郑重的磕了个头,“多谢王爷!” 说罢便起身行了礼匆匆离开了。 看着乔星策着急忙慌离开的背影,池青衣道:“看来小乔对这位颜丞相很上心啊!” 顾时笙无奈道:“可不是吗?那么贪吃的人为了他连味觉都舍弃了,如今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池青衣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这么重要?她转念一想,似乎又明白了什么。她不禁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仅能让萧洵为他连命都不要,连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小乔为他都这么拼。 “玉竹大师可来了?” 池青衣回过神来,一笑道:“本是一起来的,他中途拐去了豫州,说是解此毒需得一特殊药引,他便去寻了,如今昱王也在狱中,陛下暂时无性命之忧。” “玉竹大师可说有了药引有把握解这阴阳蛊吗?” 池青衣面色稍显沉重:“说是未解过此毒,无法保证,只能尽力而为。” 见顾时笙低眉不语,她又安慰道:“总是有希望的,等他来了再看看。” “嗯!那我先去趟军营,大嫂有什么事就吩咐张伯去办便是。” 池青衣笑着点了点头,眼神柔和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恍惚间那抹身影变成了一个倔强孤傲的小孩。 “王妃”两个嬷嬷恭敬的行了礼“今日出国丧了,百官除服,您要入宫拜见陛下吗?” 池青衣收回神思,“嗯,准备一番吧!” *** 皇宫的校场内,萧洵在看台上看着校场上的顾念池兴奋的骑着马在校场上飞驰,身后的羽林卫紧紧的跟着,生怕对方摔下马背。 她弯腰取弓,搭箭,瞄准,身下的马还在奔驰,她稳坐马背。 “嗖~”一箭射出,差一环入靶心,她似乎很不满意,再次搭箭··· 萧洵看着她不断的尝试在马上射中靶心,年纪虽小却已经颇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气概。 “哎哟~郡主,您小心些!”刘英提心吊胆的看着对方惊险的动作,生生出了一层薄汗,他扯着嗓子喊,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见。 一个太监匆匆来报:“陛下,北梁王妃求见!” “她是来看郡主的,先请去凤仪宫里候着吧!”萧洵站起身,对一旁的刘英道:“让郡主赶紧收拾一番,就说王妃来了。” “是!” 第203章 "妯娌"会面 凤仪宫内 池青衣刚进凤仪宫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果木清香,观屋内陈设都是极奢华贵气,便是一扇牡丹屏风都是用金丝绢布绣成。 池清衣坐在椅子上,玉手轻拨着茶盖,只是默默的抿了口茶水。 过了一会,外面的太监用尖细的声音喊了一声:“陛下驾到!” 二人一番虚礼后才堪堪入座。 池青衣看着眼前的少年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此前臣妇入京适逢国丧期间,故而未敢拜见,今日除服特地带了些薄礼请陛下笑纳!” 一旁的嬷嬷递上一份礼单。 萧洵接过后只略略看了一眼以示尊重后便递给了一旁的刘英。 “王妃不必如此多礼,郡主在京中,此后便是一家人了。” 池青衣稍稍一顿,转而笑道:“池儿在北梁任性惯了,只怕给陛下惹麻烦了。” “王妃多虑了,郡主很好。” “那便好,今日入宫,一是来拜见陛下,二来是有一事请陛下恩准。” “王妃不必客气,但说无妨!” “池儿在宫中,臣妇自是放心的,只是谨言,慎行二位嬷嬷从小伺候她,这一时间离开了她们心中不舍,特来向臣妇请命想留在池儿身边,都是家中的老人,臣妇今日便斗胆来问上一句。”池青衣有条不紊道“一来,池儿顽皮怕惹陛下不悦,二来,池儿从小就听她们的话,若有不合规矩之处,也能稍加指点。” 萧洵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两位嬷嬷,看着身形像是习武的,想来是有些身手的,宫中本就鱼龙混杂,人情复杂,虽然也有众多教养嬷嬷,但到底是不如她们自己人靠谱。 萧洵一笑:“刘英,二位嬷嬷的入宫手续便由你亲自安排。” “多谢陛下!”池青衣看着眼前的少年,犹豫了半晌还是开口道“臣妇有几肺腑之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萧洵见她有话要说,心里也知道了个大概,便道:“王妃初次来京,御花园的梅花开的正盛,不如朕做陪带王妃去看看,王妃有话边走边说。” 池青衣微笑着点了点头。 一行人便去了御花园,御花园红梅盛放,香气弥漫。 二人走在鹅软石的小道上,萧洵开口道:“王妃有话但说无妨。” 池青衣笑了笑道:“此事本不该由臣妇来说,但家婆早亡,有道是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有些事,臣妇便只能斗胆与陛下说说。” 萧洵沉默不语,他知道池青衣要说什么事,却也不想阻止。 池青衣见他不语,缓缓说道:“当年阿笙八岁便孤身被送入宫中为质,十三岁被接回北梁,可不到三年家婆便骤然离世,他在外总是一副百毒不侵生人勿近的样子,回了北梁那些年,对宫中之事他只字未提,可我们都知道当质子那些年他没少吃苦,相比身体上的苦,更多的怕是精神折磨。” 萧洵眼眸低垂,他知道当年的顾时笙在宫中处处被排挤,还被底下的人虐待,在这样的深宫中若不得皇帝待见,便是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那些宫人长期受主子压迫,表面笑吟吟,可那不得释放的恶意都会尽数发泄在那些不受待见的嫔妃皇子身上,更何谈一个质子··· 人性最恶的是,我若不如意,便要让别人也不如意。 “婆母性子温柔,离世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阿笙,他与旁人不一样,不管受了多重的伤,受了多少委屈,他却从不说,婆母在世时他还能与婆母说上一二,婆母走后,他就更能忍了,可陛下啊!”她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回北梁时也才十三,幼子离家思母心切,见到与母亲一样温柔的人,有些感情难免就弄混了呢?” 萧洵心中咯噔了一下,却又仿佛被挑中伤口一般··· “是吗?何以见得?” 池青衣淡淡一笑:“这要陛下自己去体会了。” 萧洵胸口堵着,他知道池青衣今日是来当说客的,可他们闹到如今这步··· 池青衣见他一度不语,便从袖中拿出一个锦盒呈上:“婆母离世后那些年,阿笙他一直忙着军中之事,未曾考虑过婚姻大事,身边也无女使伺候。 若此番君臣之间的误会能解除,臣妇求陛下怜其孤苦为其赐婚。这只碧玉绞丝手镯乃婆母临终前交与臣妇,让臣妇在阿笙大婚时转交给弟媳的,臣妇不日就要返回北梁,只能麻烦陛下届时代为转交。” 萧洵看到她手上也有一只,想来是一对的,他犹豫了一下,见池青衣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终是伸手接过了她手上的锦盒道:“朕尽力,若不成,朕便让他带回去。” 池青衣见他收了锦盒只淡淡一笑:“谢陛下隆恩!” 二人正说着,就见顾念池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 看到他们后,瞬间变成了一副乖巧的模样,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萧洵见状,适时提出先行离开,让她们母女慢慢聊。 待萧洵走远后,池青衣看到她额上还未擦干的汗水,只得拿了帕子替她擦拭,还不忘拆穿她:“别以为陛下纵着你就无法无天了,玩的一身汗,哪还像个大家闺秀!” 顾念池嘿嘿一笑道:“被母亲看出来了!” 池青衣轻哼一声:“来之前你如何答应我的?” 顾念池耍赖般抱着池青衣的手臂撒娇道:“哎哟~母亲,女儿知道了,一定好好做个温柔贤惠的大家闺秀!” 池青衣无奈的摇了摇头:“唉~也不知道你这性子像了谁!” 出宫的路上。 谨言和慎行两位默默去送她。 她身旁的谨言低声道:“王妃,凤仪宫乃皇后寝宫,陛下竟直接让郡主住了凤仪宫,其他两家的贵女还在路上,咱们郡主这后位稳了。” 池青衣淡淡道:“我们顾家不需要后位,需要顾家坐这个后位的是萧家,我不稀罕她当什么皇后,但我的女儿无论嫁给谁都必须是正妻,娘家便是她的底气。” 谨言道:“王妃说的是,咱们小郡主自然是无上尊贵的。” 慎行不解的问道:“奴婢斗胆,方才听见王妃与陛下说了那一番话,为何让陛下自己体会?” 池青衣看了她一眼道:“有些事不必说透,只要给他个台阶,他若对阿笙真有情,自己都能找到百种理由去原谅。” 慎行费解的摇了摇头道:“这男人与男人间的感情,奴婢们是真看不懂。” “咳!”池青衣假咳一声带着几分警示“我之所以让你们知晓此事不是让你们擅自讨论的,你们如今在宫中很多事必须要知道,才能护好池儿不要让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如你们二人的名字一样,谨言慎行!” 二人闻言纷纷低头认错··· 第204章 贪墨案 勤政殿里,萧洵歪在椅子上看着桌上锦盒里躺着的玉镯,陷入沉思。 余青松在一旁禀报:“摄政王今日和都察院的祝大人去了北梁军中查案了,各地重金悬赏的布告也已经发出去了,画师们都在日夜赶制丞相的画像。” 萧洵回想着池青衣的话,她这哪是在请旨,分明是在给他出题,收了这镯子,便要给出答复,他现在甚至后悔自己不该接下这东西··· “陛下,陛下?”余青松见他出神小心的出声提醒。 萧洵回过神道:“嗯,朕知道了,你们继续盯着吧。” *** 北梁军营中,箭矢被大捆大捆的抬出仓库,放到空旷的校场上,三百多个士兵在认真清点箭矢的数量。 顾时笙岔着腿坐在太师椅上翻阅着手中的辎重分发明细,周身散发着让人心慌的低气压,一旁的椅子上坐着祝庭轩。 那管理辎重的重将低头不敢吭声,气氛凝结到了冰点。 临近黄昏时,孟希言回来了,他悄声在顾时笙耳畔用二人只能听到声音道:“朱华和老高说的都没问题,却有人可为他们作证!” 虽然孟希言自己都觉得荒唐又诡异,可他解决不了,也只能如实说了。 还未等顾时笙多加思考,场上所有的箭矢清点完毕,士兵纷纷报上自己清点的数量。 孟希言在旁看着祝庭轩带来的都察院少卿有条不紊的统计着数量,到底是文官,不到一刻钟便将数量统计出来了。 孟希言看着手中的账本,上前拱手道:“王爷,已经清点完毕,数量吻合,与清单上数量并无出入!三百八十万支,一支不少!” 重将闻言暗自松了口气。 顾时笙看着手中的两个账本,正想将账本递给祝庭轩,忽然有一个清点的士兵站了出来。 “报告王爷,属下发现一个问题!” “讲!” 得到顾时笙的准许,那士兵才道:“刚刚清点时,属下发现有几支箭杆上没有狮身蛇尾的火印!” 此言一出,刚刚负责清点的三百多名士兵纷纷提出,自己也有发现没带火印的箭。 重将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孟希言忙让他们将不带火印的箭找出来,很快就有人表示自己在清点时已经将不带火印的箭单独放在了一旁。 顾时笙看着手中的箭,做工略显粗糙,箭杆上也没有火印。 他将手中的箭丢在重将面前,那重将忙扑腾一声跪下,汗如雨下。 顾时笙眼眸中弥漫着狠戾之色,语气低沉:“北梁军的箭都是北梁特制的,至今还未从兵部要过辎重,说说看,这种次品从哪进的?” 重将呼吸微颤,颤颤巍巍道:“王爷饶命,属下一时糊涂,贪墨了一些箭,可属下心有不安又马上定制一批填补上了!” 顾时笙一拍桌,吓得在场的人们心头一颤,纷纷低下头。 “以为本王回不来了就能随意变卖军中物资了是吗?北梁军军规何在?!” 重将吓的脸色铁青忙磕头道:“王爷,属下知错了!” “说!这些那些箭哪去了?” 重将硬着头皮道:“前段时间有一自称飞龙镖局的人,说是要护送一趟重要的标,所带弩箭不够,恐路上有不测,便想要一些现货,他们要的数量不多,又肯出高价,属下这才犯了糊涂!事后属下心中难安,遂又偷偷找了铁匠补上了这批箭!” 孟希言恨铁不成钢道:“重将!你糊涂呀!你差点害死王爷!” “属下知罪···”那重将闻言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冰冷,虽不知道发生何事,但连孟希言都如此说,他便是知道必然是闯了大祸,他甚至不敢抬头看顾时笙。 祝庭轩嗤笑一声,嘲讽道:“看来北梁军也不过如此,摄政王养的好下属啊!” 顾时笙脸色难看,他默默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的怒火。 “重将监守自盗,按北梁军规,责令三百军棍!逐出军营!” 顾时笙说罢起身离开,祝庭轩放下茶盏也跟着走了。 “三百军棍···”重将惊恐的睁大眼睛,立马就有两个士兵上前将人拖了下去。 一旁的士兵唏嘘道:“三百军棍,一百军棍足矣让人皮开肉绽重伤不起,二百军棍就能将人彻底废了,三百···怕是打的只剩白骨了,哪还有命出军营?” 正说着,已经传来了棍棒与肉体的声音夹杂着隐隐的呜咽声,似是被堵了嘴打出来的声音,让人心悸···· 国丧刚过,冬日夜晚的京城,再次热闹了起来,街上人来人往。 顾时笙骑在马上,放缓了速度。 一旁的祝庭轩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想要洗脱罪名,只是拉我去做了个见证可不能证明什么,摄政王还得另想法子才是!奉陛下之命,三司会尽力配合!” 顾时笙睨了他一眼,总觉得眼前的人颇有些幸灾乐祸。 “祝大人如今倒是与从前不一样了。” “哦?哪不一样了?” “倒学会落井下石了!” 祝庭轩也不恼,只道:“摄政王误会了,下官忠于陛下,只是看不惯有些逆臣所为罢了。” 顾时笙知道他们如今都忠于萧洵,自是对他的行为看不过去,尤其还扯上官道截杀这种大案,他也懒得辩解。 经过闲云茶楼时。街边传来路人攀谈声,“今夜紫云楼开业了,去逛逛吗?” 顾时笙闻言,抬头看着闲云茶楼的牌匾上的几个大字突然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 第205章 狱中亲审 刑部的天牢里。 小许奄奄一息浑身血痕的被禁锢在刑架上,右眼的眼皮已经肿的看不见眼珠。 一桶冰水泼了上去,将近乎昏厥的小许泼的瞬间清醒了,刺骨的寒冷加上身上的疼痛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牢头吐掉了口中的一节稻秆,走近他,抓起他的头发迫使他后仰,“休息够了,该换刑具了!你是说还是不说?” 小许有气无力的求饶道:“大···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您行行好,放过小的···” “放过你?”牢头啐了一口,目眦欲裂的薅紧他的头发“你小子拿着我们所有兄弟的命跟别人里应外合时怎么不想想我们?” “大人···” “来呀,给我们的许兄弟换老虎凳!”牢头喊了一声,底下的狱卒们便准备换刑具。 萧洵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凄厉的惨叫声。 牢头见皇帝来了,忙下跪行礼。 羽林卫搬来一张太师椅,又仔细用袖子擦了,刘英端上热茶。 萧洵在太师椅上坐下,捧着热茶小小的抿了口,见众人等着他发话,他漫不经心地说:“你们该干嘛就干嘛?朕就过来看看。” 牢头闻言这才从地上起来,继续对老虎凳上小许施刑,还愈加卖力起来,小许惨叫声再次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萧洵才叫停了牢头。 小许满头大汗的喘着粗气,连求饶的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萧洵手中的茶水也凉了,他单手端着茶盏走到小许面前,手中握着的是颜故渊的扇子,他用扇子轻挑起小许的下颌,冷漠的看着他那张狼狈不堪的脸。 “你叫许悠?” 小许已经发不出声音,只能眨了眨左眼以示回应。 萧洵将手中的茶水喂到他的嘴边,他如饥似渴的饮下了一大杯茶水。 “如今能救你的只有朕了,明白吗?” 小许喝完水只闭口不言。 萧洵在他面前坐下平淡的说道:“听闻你少年有成,十七岁就入了商州的府衙做了个衙役,因办差有功二十岁便升迁到了大理寺当了狱丞,后因得罪了大理寺少卿,而被罢官,你家中有七十老母,妻子贤惠,育有三子一女,朕说的可有错?” 小许垂眸不敢直视那双眼睛。 萧洵轻笑一声:“朕派人快马去了你在商州的家中,你猜朕的人看到了什么?” 小许依旧垂眸不语。 “朕本以为你应是将他们安置好了,才能无所顾忌,不曾想,他们竟都死在家中···” “不可能!”小许笃定的看向萧洵。 余青松拿出一条绣着小金鱼的帕子凑到小许面前,小金鱼上沾染了发黑的血迹。 萧洵问:“认得这条帕子吗?” 小许看着余青松手中带血的帕子,他慌了神,那粗糙的针脚一眼就知道是他的小女儿绣的,他呼吸急促了起来:“陛下,小人所行之事家中亲人并不知晓,求陛下不要牵连他们!” 余青松嫌恶的瞟了他一眼,将那条帕子丢在他身上。 “朕从不牵连无辜之人!”萧洵轻悠悠道,“杀他们的并非是朕的人,朕的人赶到的时候瓦房已毁,除了你的小儿子还尚有一口气,其他人···” 萧洵惋惜的摇了摇头。 余青松忍不住鄙夷道:\\\"你一个男人给不了他们富足的生活,还害得他们因你丢了性命,是天下男人之耻!\\\" “不可能。”小许看着身上带血的帕子,声音逐渐颤抖“你···你们只是想逼供故意骗我的···” 萧洵嗤笑一声,“若只是想逼供,何必费这力气,直接绑了你家人不就好了?反正你所犯之罪已经够满门抄斩了!” 小许急了起来:“不可能···不可能,他明明答应了···会安置我家人···” “朕是皇帝,君无戏言,你若不信,朕可以让人把你小儿子带来,不过他伤的那么重,再长途跋涉,怕是要折在路上···”萧洵忧愁的叹了口气。 小许彻底慌了。 “别!陛下!别!求陛下救救他!”小许央求道“一切都是我的错,陛下别牵连他!” 萧洵站起身淡淡道:“你能有什么错?不过是为北梁军效力罢了,可惜北梁军不承认有你这么一个人,劫狱,监守自盗,本该满门抄斩,反正你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朕便给你个痛快!” “陛下就没有想知道的吗?” 萧洵走出一小段路,回头睨了他一眼道:“你受了刑都不愿供出幕后之人,足矣见的你是个忠仆,念你是条汉子,朕成全你便是了,可怜那孩子···” 萧洵说到此处,只惋惜的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陛下!求求您!”小许恐惧的挣扎起来“给小的一个机会!” 萧洵不为所动,依然朝前走去。 小许挣扎起来,恨不得追上前去,他用嘶哑的声音急切的喊道:“陛下!陛下!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人,那人穿着斗篷,看着年纪至少得有五十多,却双手细嫩,声音尖细,举止阴柔,即便他已经极力掩饰,但我断定他必然是个太监,我当过衙役,手上办过上百件案子,您要相信我的判断啊,是他给了我一袋金子,说事成后会再给三袋金子,还会让我官复原职···陛下···陛下,饶我一命让我安顿好家中的孩子再以死谢罪!陛下···” 萧洵脚步顿了顿,身后传来小许的嚎哭声。 他是骗了小许,羽林卫赶到时,许家早已人去楼空,可人若有牵挂,一条帕子比一顿酷刑要管用的多。 真的有人设局要他杀顾时笙,而自己在盛怒之下竟真的差点杀了顾时笙··· 萧洵心乱如麻。 他怀疑的第一个人就是萧宸,可萧宸在天牢看守最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别谈设这样的局··· 萧洵一抬眸就见站在通道里的顾时笙,四目相对,他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天牢中还回荡着小许的哭嚎声。 二人只是那么安静的对视着,相顾无言。 两人都想开口,可话到嘴边又都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终是萧洵先避开他的目光,视若无睹的从他身旁走过。 “一句话也不想跟我说吗?”顾时笙开了口。 萧洵脚下微顿,他的声音仿佛在他心上划拉出一道口子,痛的呼吸都轻了几分,只是一瞬又将所有的情绪尽数收回··· 他迈开步子,决绝的离开了。 出了天牢后,萧洵独自坐在马车里发着愣。 顾时笙来了,小许说的那太监顾时笙定会去查,他就不必再管了。 车外的刘英问他要去哪,他没有回应。 要去哪呢?他竟感觉自己无处可去,除了回去那座冷冰冰的宫殿,他想不出自己还能去哪··· 最后他下了马车,只带了余青松就走了。 萧洵刚走,顾时笙也从天牢里出来了。 刘英看了他一眼,找了借口将随行的人都打发回去。 待人走后,刘英才默默走到了墙角隐蔽处。 顾时笙左右环顾了一下,确定无人才走近墙角。 刘英恭敬的行了礼:“王爷!” “嗯···郡主在宫里可还习惯?” 刘英笑道:“王爷放心,郡主在宫中一切安好,陛下上心着呢,吃穿住行都是最好的,饮食都是银针试过的。” “他没提立后之事?” “额···这倒是不曾听说,只吩咐底下的人不可对外言说郡主在宫中住在哪个宫殿,想来是留了后路的。” 顾时笙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道:“太后死的时候福寿宫还有谁在?” “当值的都是自己人,除了赵福安。” 顾时笙眼眸微眯喃喃道:“赵福安?” 小许说与他交易的人是个太监,年龄倒是与赵福安对上了。 “太后死后,他便告老还乡了,到底是太后身边伺候的老人,顾及韩王的面子,陛下便准予了,可这人一出宫就甩开了陛下的眼线,失踪了。”刘英观察着他的脸色,又满脸歉意道“王爷,不是奴才此前不给传消息,上次陛下怀疑奴才是王爷的人,险些将奴才送去慎刑司,奴才贱命一条无足轻重,就怕误了王爷大事,而且那丞相大人厉害着呢,每次他一看奴才,奴才心里就慌,只能更小心谨慎。” 顾时笙自是知道上次在天牢中的话让萧洵起了疑,但以萧洵的性格,这种仅凭猜测的事,他必然也不会轻易将人送去慎刑司,只是吓唬一下刘英的可能性比较大。 顾时笙轻叹了口气道:“嗯,本王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刘英行了礼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无人了才离开了。 顾时笙刚走出墙角,孟希言便迎了上去。 “王爷,如何了?” “让人去查一下赵福安,若有必要就将人抓回来!” “是!” ··· 第206章 "墙头草" 萧洵坐在闲云茶楼中,坐在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位置上,像是在等着那个如谪仙般的少年。一壶茶从滚烫到凉透,他身形未动,只是看着楼下的人来人往,仿佛在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曾无数次在这个位置看着颜故渊走进茶楼··· “等久了吧?”颜故渊温和的笑着在他面前坐下,为他斟上茶水。 萧洵看着眼前的茶水,一时有些恍惚,他抬起头,对面空空如也,忍不住一阵心酸,这些年,好像只有颜故渊会义无反顾的站在他身边,费尽心力护他周全,如今连颜故渊都没了,他只觉得孤单的很··· 他拿起茶杯,抿了口凉透的茶水,一股寒意充斥着整个腹腔,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离开。 夜幕低垂,街道旁越来越多的灯火燃起。 萧洵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身后的余青松保持着三尺的距离跟着。 街上人来人往,两个谈笑风生的公子哥,光顾着聊天险些撞上萧洵,被余青松不着痕迹的伸手挡了一下。 二人正想离开,其中一蓝衣男子似乎发现了什么,惊讶的拉着另一位男子追上他,一把拦在了萧洵面前。 那男子眼睛亮晶晶道:“这位公子可是九公子?” 萧洵抬眸冷冷的睨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们,就想离开。 “诶?公子留步!”那蓝衣男子再次拦住了他,余青松正想上前解决这两只苍蝇,萧洵挥手制止了他。 “你认识我?” 紫衣的男子笑道:“容九,九公子,谁人不认识呀!今日难得见到九公子真容,果真惊为天人!” 见萧洵依然一副冷漠的样子,仿佛在看傻子一样。 那蓝衣男子轻咳一声,洋洋得意的自我介绍了起来:“我乃大理寺少卿之子,洪,名映真,不知可否请九公子至飞花馆喝上一杯?” 街边隐蔽处,顾时笙看着萧洵被那两个无赖缠上,微微蹙眉。 一旁的孟希言见他脸色不好,问道:“王爷,可要上去帮忙?” “不必!”顾时笙转身离开。 孟希言看了一眼街旁屋顶上隐约的黑影,自言自语道:“也是啊,他如今身边有暗卫还有余青松,哪还需要我们帮忙?” 待他感叹完后,发现顾时笙已经走远了,赶忙去追人。 萧洵嗤笑一声:“看样子你们倒是常客了!” 那蓝衣男子颇是洋洋得意的笑道:“常客算不上,一个月去个两三次罢了!” 萧洵冷哼一声:“飞花馆动则几十两白银,大理寺少卿一年的俸禄也不过二十两,你们哪来的钱请我喝酒?” “这···”那蓝衣男子突然语塞。 萧洵直接拆穿道:“看来一个大理寺少卿也没少收受银钱!” 蓝衣男子脸色突变,心虚的喊道:“你胡说什么?” 萧洵忽然拔出腰间的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眼神中透着几分狠戾。 蓝衣男子吓的脸色惨白,一旁的紫衣男子连忙劝解道:“公子莫生气,我等也是仰慕公子,何必大动干戈?当街行凶,伤了洪公子你的小命可不保。” 萧洵冷哼一声,故意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口子,威胁道:“小子,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谁是容九?乱搭讪可是会祸从口出!” 几人吓得不敢吱声,萧洵这才敛了神色:“回去告诉你们的老爹,很快就有人找他们算账!” 萧洵收了匕首,两个男子吓得面如土色,飞奔逃离。 \\\"让都察院去一趟!\\\" \\\"是!\\\"余青松应声,又道“不过两个小流氓,陛下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他们倒是提醒了朕,容九···”萧洵若有所思“阿渊竟放过了容九?” 飞花馆内 萧洵从容的坐在天衣雅间内,等着容九的到来。 果然不到一会便看到了推门而入的容九,对方似乎一点不惊讶他的到来,反而自然的在他面前坐下,从容的为他斟酒。 “你到底是谁的人?” 萧洵此话一出,容九倒酒的手顿了顿,只一刹那,他又从容的放下了酒壶。 他的双指捏着酒杯,淡淡的笑着:“尘垢粃糠之人罢了,哪配的上做谁的人?只要贵人出的起价,我可以是任何人的人。” “朕猜你说的‘价’并非金钱吧?” 容九摩挲着手中的酒杯道:“那是自然,钱,算什么?有命花出去的才是你的。” 萧洵冷眼睨着他:“那日在末微楼,你也在!” “嗯!” “吹笛的人是你!” “陛下还挺机灵的。” 萧洵只是凭直觉,竟不想猜对了··· “你既是萧宸的人,为什么之前又帮阿渊?” 容九言笑自若:“陛下这话问的,我说了,我可以是任何人的人。” “这么说,你倒是个墙头草了?” 容九冁然而笑,“陛下若要这么理解也是可以。” 面对这样一个没有立场的人,萧洵竟一时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 “你可知道,只要朕一句话,你就能血溅当场!” “可陛下不会!” 萧洵斜睨着他,眸中之色凛如霜雪,“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自然是凭陛下没让人直接将我拿了,还坐在这与我谈话!”容九面上带着魅惑的笑容,让人猜不透。 “萧宸许诺你什么?” “他许诺我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想要从我这得到什么?” 萧洵攥紧了袖子,眼神里尽是不信任:“丞相于官道被截杀之事,你可知道?” 容九勾起一笑:“知道一点!” “谁干的?” “····”容九嘴角带着笑意,看着他急的变了脸色。 萧洵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他整理好情绪后才道:“你还想提条件?凭你一个小倌,朕大可将你抓了,稍微动一点刑你就得全招了!” “陛下,能好说的事何必大动干戈呢?先听听看再决定也不迟啊!” 萧洵看着对方从容淡定的样子仿佛吃准了他会答应一般,既然容九爽快承认知道此事倒不如先看看他能说出什么··· “说说你的条件。” 容九这才倒了一杯酒道:“算不上条件,让我再见见昱王吧。” 萧洵狐疑的看着他:“见昱王做什么?” “别急!”容九呷了一口酒道“如今大局已定,我与他到底是多年的主仆,过段时间我就要走了,见见曾经的主子也不为过吧?” 萧洵思索着,打量着眼前的人,对方一脸的淡然,甚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好···”萧洵勾唇,眸中却是一片冰冷“朕答应你,让你见他一次。” 容九一笑:“如此甚好,三日后,天牢门口,我告诉你答案!” 萧洵起身离开。 容九依然坐在房内自斟自饮着,过了一会,一头戴黑色斗篷之人推开了房门,在容九面前坐下,戴着狮头银戒的手搭在案几上··· 第207章 怒梦 一望无垠的雪原,阳光刺的人睁不开眼。 顾时笙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场景,四周安静的让人心慌,他四处搜寻一番,看到远处一方屋檐隐在大雪中。 他踩着满地积雪到走到小屋门前,他欲抬手敲门,就听见里面传出了熟悉的声音,似在哭泣。 “阿渊你真的回来了!呜呜呜····” 是萧洵的声音!顾时笙的手顿了顿,他找到颜故渊了? “洵儿,你藏着我的扇子,夜夜无眠,你还不承认你是爱我的吗?”颜故渊的手抚上萧洵的脸,温柔的替他擦拭眼泪“做我的人好不好?” 萧洵握住他的手,吻上他的唇,轻声道:“好,只要你回来,不再离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屋内的二人拥吻,传出让人脸红耳热的声音。 门外的顾时笙满腔怒火,他一脚踹开了门,床上的衣不蔽体的二人让他心脏剧痛。 最让他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他看着二人交合的身体,这一刻的怒气达到了顶峰。 仰月刀出鞘,愤怒如脱笼的野兽,咆哮着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他手中的长刃没入了颜故渊的身体,血液喷洒,溅了他一脸,红了他的眼睛,他眨了眨眼,那红色膜依然依附在他瞳孔上,而眼前的颜故渊却对他笑了,笑的诡异,忽而眼前的人瞬间化成了萧宸的那张面孔··· “他是我的,顾时笙,你再也控制不住他了···” 他心头一颤,继而他听到了萧洵撕心裂肺的嘶吼声,他回过神来时,一柄长剑已经穿透了他的心脏,低头对上的是萧洵那双嗜血仇恨的双眸··· “二公子,你答应我护他周全的···” 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女子温柔的声音,他转头去看那声音的来源,却见冷雨薇一身淡雅的宫装站在那里,眼里含着泪,他蓦然回首,突然陷入无尽的黑暗。 忽然,四周明亮起来,天光云影间,他看到了四周的景色不断变化。 屋檐,湖畔,火光··· 这里是···末微楼? 他看到萧洵坠落的身影,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他不在楼下而是追着他在坠落,风在耳畔呼呼作响,他伸手想要抓住萧洵,却始终够不到那人,他看着萧洵重重的砸在地上,骨头碎裂,身下满地的殷红如藤蔓一般蔓延开来··· 顾时笙从梦中惊醒,此时天还未亮,万籁俱静,黑暗中他一摸自己的脑门,竟出了一层细汗··· 清晨,寒意料峭。 摄政王府的院子中,顾时笙正在练刀,心浮气躁的他脑子里却一直在想昨夜的梦境,手中的仰月刀招招杀气十足。 一个梦而已,差一点他就没忍住冲进宫里找萧洵算账了。 他没办法接受萧洵跟任何人在一起,光是想到那个画面他就想杀人,想杀了萧洵··· 孟希言刚进院子,见他在晨练,想开口叫他,却发觉顾时笙气场不对,看到一旁的张伯,他悄悄凑到张伯身旁低声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谁惹他生气了?” 张伯压着嗓子道:“不知道,天没亮就起来了,一声不吭练到了现在!王妃来看了一眼只说让我们准备热水给王爷沐浴!” “啊?”孟希言犹豫了,不敢上前。 “老孟!”仰月刀入鞘,顾时笙睨了他一眼冷冷的问道“事办的如何?” 孟希言这才上前道:“赵福安并未离京,我们的人发现他在韩王府,而且韩王在其后院还藏着一个人,韩王府守卫森严,他躲在里面不出来,我们进不去,如今我们没有权力,更不能像从前那般进去直接拿人,不知如何是好!” 顾时笙满身的汗水,在冷空气中冒着白气。 “知道没根的人最想要什么吗?” 孟希言挠了挠后脑勺:“根?” 顾时笙白了他一眼:“是种!赵福安这个没阉干净的假太监,最宝贝的自然是他的两个孩子。” “哦~”孟希言恍然大悟“赵福安的两个孩子可以派上用场了,属下即刻派人以他的名义将人接入京!” “嗯,此事要办的小心点,路上抓紧时间不得停顿!” “是!属下这就去办!”孟希言得令便退了下去。 张伯上前道:“王爷,您出了大汗,先沐浴换衣吧!” “嗯!”顾时笙随手将刀丢给张伯便朝屋里走去。 顾时笙沐浴完,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衫,刚准备出门就见池青衣身旁的丫鬟红杏抱着包袱一副要远行的样子。 顾时笙开口叫住了他:“红杏!你这是要去哪?大嫂呢?” 红杏上前行了礼道:“二爷,王妃今日要出发去商州,方才王妃来寻您,您正好忙着,不好打扰便想着晚些再告诉您。” 顾时笙闻言便朝着池青衣的院子走去,还没进院子,就见池青衣正好走了出来。 “大嫂!”顾时笙走上前去“你今日要去商州?” 池青衣一笑道:“是啊,这几日见你在忙,想着今日再同你说的。” 顾时笙轻叹了口气道:“都这么多年了,你还要去找他吗?” 池青衣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却难掩眉宇间的伤感。 “阿笙,我阿姐五个孩子只剩下这么一个独苗活在世上,不论如何,我都想再找找看。” “大嫂,我明白你的心情,可谭家这案子过了十几年了,人海茫茫你要去哪找?而且他不一定活着,守备军清点火场的尸体时说尸体少了一个,可他们也说可能是烧成了灰,一个孩子在守备军的刀下存活的几率太小了。” “不论如何,我都想再试试,若是找不到,至少我努力了,对得起我的阿姐。” 顾时笙见她坚持,也不好说什么,只道:“你若一定要去,我也不阻止你,你等我办完了京中的事陪你一起去找可好?你一个人在外,大哥不在你身边,我也不放心!” 池青衣笑道:“你就安心办你的事,有琼华在呢!” 顾时笙愁眉锁眼,这时候他确实走不开,可他也不放心池青衣。 “阿笙”池青衣看出他的担忧,安抚道“大嫂知道你担心我的安危,可你别忘了,你大嫂可是顾家的媳妇,一般人也不是你大嫂的对手,还有琼华和这么多护卫,你只管放心!” 顾时笙思虑片刻,道:“那我处理完了京中的事,就去商州找你。” 池青衣笑着点了点头,惋惜道:“可惜今年过年怕是又不能一起过了,待到明年,回了北梁,我们再一起过。” 顾时笙点了点头。 第208章 你在教朕做事? 颜府的大门挂满了白绸,门口站着几排身着丧服的护卫,隐隐能听见里面传出的哭声。 高明湛啃着馒头,盯着门口络绎不绝来悼念的。 “王爷?”他一回头就看到顾时笙来了。 “怎么样了?” 高明湛咽下口中的馒头,清了清嗓子道:“没见着颜世良,听说是病了,卧病在床,颜府那个庶子,颜故琛伤还未好,颜家三公子是个病样子,骤闻噩耗已经昏睡了几日,丧事都是颜家那个跛脚的老二在办。” “能把颜故琛弄出来吗?” “啊?”高明湛尴尬道“这怕是难办啊,你看颜府这护卫守的跟皇宫似的,陛下没给咱们抓人的权利,尤其是颜府,咱们还没洗脱嫌疑,这会再弄点什么事出来,颜府告个御状,只怕王爷您又得进去了。” “不能明着抓,还不能偷偷抓吗?” 摄政王府内。 顾时笙与高明湛拿着一张颜府的地图计划着晚上的行动,颜府到底是大黎财力最雄厚的世家,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也能拥有堪比半个行宫大的宅子。 连高明湛都不禁感叹其财力惊人。 门外忽然跑进一个士兵。 “王爷,不好了!”士兵气喘吁吁明显是顶着寒风骑马疾驰而来。 顾时笙心下顿觉不妙。 士兵顺了顺气道:“王妃在城外遇伏!” 顾时笙一听立刻丢下手中的笔,带人赶去了城外。 城外的官道上,池青衣看着眼前卡进深坑的马车轮子,和满地的箭矢。 琼华正指挥着护卫们救治伤员,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轰隆声。 “戒备!”琼华大喊一声,护卫们纷纷拔刀。 众人纷纷警惕的看着马蹄声的方向,直到从小树林处的人出现,他们才稍稍松了口气。 “吁~”顾时笙勒停了马,翻身下来。 高明湛忙指挥着带来的人帮忙救助伤员。 顾时笙上下扫了一眼池青衣,问道:“大嫂有没有受伤?” 池青衣笑着摇了摇头。 顾时笙转而问道:“琼华,怎么回事?” 琼华道:“不知道什么人,突然就出现了,身手都还不错,像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我们击杀了几个,刚刚仔细检查过,身上都没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 “又是官道截杀!”顾时笙蹙眉,一时搞不懂这些人目的是什么? “刚刚···”池青衣若有所思道“有一个人很奇怪。” 顾时笙不解的看着她,等着她说话。 池青衣回想起刺杀那一幕,她本在马车内坐着,忽然马车卡进坑里瞬间倾斜,一支箭破窗而入,她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箭矢,外面瞬间响起了密集的箭雨,琼华让她在车里别出去,之后便带着护卫与那些黑衣人厮杀在一处。 听着外面嘈杂的打杀声,她还是走了出去,刚出马车就见一支箭矢飞来,就在她准备接下那支箭时,另一支箭凭空飞来,生生将那支箭挡开了,她一回头就见不远处的一个持弓男子,那人蒙着脸,二人视线对上的一刻,她看到了男子眼中一闪而过的慌张。 随后那男子吹响了一个哨子,在场的黑衣人瞬间撤离。 回到王府后,池青衣将此事与顾时笙说了。 沉默片刻后,她道:“我总觉得那人应是认识我的。” “大嫂常年在北梁,并无仇家,即便是认识也不应是敌人,怎么会有人要杀大嫂?” 池青衣摇了摇:“也许并非是他想要杀我,否则他也不必出手相救。” 虽然她那一箭她能轻松接下,可对方或许并不知道她会武功。 顾时笙见天色渐暗,他手上还有事没办,便道:“大嫂今日也累了,不如好好休息,去商州之事还是等明日我让人调一队人马护送你。” “嗯!”池青衣点了点头,便和红杏一起离开了。 摄政王府大堂内。 高明湛愤愤道:“这些人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光天化日就敢截杀王妃!” 顾时笙若有所思道:“今日这些人明显是准备不充足,更像是临时行动的,大嫂所说的那人···甚是怪异,他若要杀大嫂,为何要叫走那些黑衣人?还要挡下那一箭?还是说···那些人听命的不止是他?” “现在京中真是越乱了!”高明湛瘪了瘪嘴道“这些牛鬼蛇神都冒出来,要不是当初他们藏的紧,早都把这些臭虫全翻出来清理干净了!” “原以为是萧宸的余党,但这些人明显不是云蝎阁的人,目前看来还有第三方势力,而且还在针对我们!”顾时笙摩挲着自己下颌冒了尖的胡茬。 “王爷!”张伯进了大堂“宫里来人了,陛下要见你!” 顾时笙有些诧异,连话都不想跟他说的人,怎么会突然要见他··· 高明湛起身道:“王爷,属下陪你去!” 张伯说:“恐怕不行,来人说了,只让王爷一个人去!” 高明湛看了一眼顾时笙道:“王爷,陛下放您出来不会反悔了吧?” “本王去看看,若是晚了,今晚的计划就推后!”顾时笙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到门口时却发现来传旨的是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身旁站着几个随行的羽林卫。 顾时笙开口道:“公公看着面生啊!” 那小太监也不怯场,反而笑吟吟道:“王爷,奴才李泉,是内务府新调去勤政殿伺候的,本该是刘公公来传旨的,可刘公公此时忙着伺候陛下,便由小的代行。” 刘公公? 顾时笙确定对方称呼刘英是刘公公而不是刘总管,便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 勤政殿内,灯火通明,桌案上摆着堆叠整齐的奏折。 萧洵歪在软垫上看着手中的话本子,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刘英偷偷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自从颜故渊死后,这位少年帝王越发沉默了,他惴惴不安的立在一旁,几经犹豫才开口道:“陛下,您批了一下午的折子,刚处理完政务,再看这话本子怕是要伤了眼睛,不妨起来走走,用些晚膳吧!” 寒光闪过,萧洵那双眼睛仿佛一双冰冷的如刀刃一般落在刘英的脸上,一瞬间,刘英不由得吓得打了个寒颤。 “你在教朕做事?” 刘英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地伏首:“奴才不敢!” 萧洵见他瑟瑟发抖的样子也不再理会,继续拿着书看了起来。 勤政殿内安静的针落可闻,刘英跪在地上没他的旨意也不敢起来,一向温柔待人的少年发起狠来却让人瘆的慌。 顾时笙跨进了勤政殿就见刘英躬着背跪在地上。 萧洵眼也没抬冷冷道:“你来了···” “嗯。” 顾时笙走近他,萧洵放下手中的书,瞥了一眼一旁的椅子:“坐吧!” 李泉给顾时笙上了茶。 第209章 夫夫联手夜审 “不问问朕找你入宫何事吗?” “陛下如今这么不待见臣,总不会是叙旧,有话不妨直说。” 萧洵扫了他一眼道:“你的人在颜府门口蹲守,想抓人?” 顾时笙轻笑一声:“陛下如今越发厉害了,盯的这么紧,怕臣偷人?” 换做以前萧洵必定要翻个大大的白眼,反讥他不要脸,可如今却只当没听见。 “你如果想伤害阿渊的家人,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否则就别怪朕翻脸无情!” “陛下放臣出来不就是要给臣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吗?颜故琛就在案发地,臣不问他,怎么知道当时的情形呢?” “刑部那边的人去问过他了,天太黑,他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只一味逃窜,根本没看清人。” 顾时笙抿了口茶水:“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吗?” “他的生母,张姨娘和他的妻子小张氏也死在了那晚,他有什么理由撒谎?” “那谁知道呢?”顾时笙放下茶盏“颜家家大业大,掌握着大黎近一半的商行,每年的收入超国库税收的两成,引多少人眼红,颜家嫡长子早年南游不幸落水身亡,二子面容残疾跛脚,三子身患顽疾久治不愈,只有颜故渊堪当大任,颜故渊一朝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他死了,最大的受益人便是颜故琛,毕竟从前颜世良便有让他管家的意图,若非颜故渊在,他就是颜家未来的家主。” 萧洵睨了他一眼冷冷道:“他是有这个动机,可他没有能力布这么大的局,更没有必要连自己的母亲和妻子都一起牺牲!就算你想脱罪,是不是该找个合适的人顶罪?” “我何时说过是他干的了?”顾时笙怒而捏碎了手中的杯子,碎片直接划伤了他的手心“你从头到尾都认定了是我干的,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信我!我们之间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我若要杀他只有一个原因,便是他碰了你!” 比起手中的痛,萧洵的话总是能让他瞬间失去理智,萧洵对颜故渊的信任坚定不移,可对他却没有半分信任而言,让他嫉妒的发狂。 萧洵看着他手中溢出的殷红,默默的移开了视线,抬眸给了李泉一个眼色,李泉到底是新人,愣了半晌,在萧洵动怒前一秒才反应过来。 “摄政王,您的手受伤了,先包扎一下吧!” 李泉让人取了药箱来,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 二人沉默半晌,都努力收起自己的情绪,冷静下来。 萧洵偷偷看了一眼他被包扎好的手,开口道:“既不是他干的,你还想问什么?” “我没在现场,等我出来时现场也早已经被破坏了,可我查过刑部的档案,两侧的树上有痕迹,地上的绊马绳也是提前准备的,路旁也有踩过点的痕迹,可出城去寒山寺的路不止这一条,这些人怎么就知道颜府家眷一定会走这条路呢?而且颜故渊他们去接人也一定会走这条路?” “你怀疑颜家有内鬼,而颜故琛就是那个内鬼?” “嗯,只是怀疑,所以想找他问话。” “好···”萧洵打了个响指,一旁的李泉便出去了。 “朕也想听听看你们能说什么,但他到底是阿渊的庶弟,即便是他们从前关系不好,他也活得好好的,说明阿渊并不想杀他,如今阿渊不在,朕也不会让人弄死他,即便是不小心也不行。”萧洵眼眸扫过他,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过了一会,余青松便将颜故琛扶进了殿。 看到殿内的二人和地上跪着的刘英,颜故琛慌乱的咽了咽口水,正想行礼时就听萧洵开了口。 “你还伤着就免礼吧。”他转而吩咐道“李泉赐座!” 颜故琛忐忑的坐了下来。 萧洵给了顾时笙一个眼神,示意他可以问了。 顾时笙轻描淡写道:“五公子说说看,那晚发生了什么事。” 颜故琛低着头不敢看他。 “我···颜家的家眷出城进香未归,我便准备出城接人,正好四哥回来,说要一起去,就带了一队护卫出了城,可到了半路就发现颜府的马车撞在了树干上,所有人都死于非命,那些北···” 颜故琛抬眸扫了一眼二人,改口道“那些贼人埋伏在一旁的树丛,他们放了箭,漫天箭雨,我躲在一个护卫的身下才躲过一劫,可腿也受了伤,我不会武功,索性躺在地上装死,他们人多又都武艺高强,我们的护卫很快就被残杀殆尽,四哥此前受了伤,并未好全,无法动武,我看到四哥摔在泥坑中,我隐约听见他们说什么‘敢帮陛下对付王爷,就要付出代价’,之后他们就对四哥一顿拳打脚踢,末了,带头的人便用一根铁棍打折了四哥的腿,有人上前一剑刺穿了四哥的身体。” 萧洵暗暗攥紧了拳头,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顾时笙冷哼一声道:“五公子说的倒是与留在刑部的口供一模一样,五公子那么胆小怕事,对贼人的话倒是记得清楚,听闻口供就是当天在刑部录的,那么慌张的情况下,你还能叙述的如此清晰明了,不是提前背好的吗?” “你···你少血口喷人!”颜故琛急的脖子都红了“是你们北梁军下的手!我听那口音就是你们北梁的口音!” “北梁的口音?”顾时笙嗤笑道“北梁军是全国各地招兵的,什么口音都有,怎的偏偏本王非要挑有北梁口音的人去?” 颜故琛见说不过顾时笙便向萧洵求助,他哭诉道:“陛下,草民句句属实!草民的嫡母,生母,兄长,妻子,和三位嫂嫂妹妹都死在了那场大难中,草民与这伙贼人有不共戴天的血仇,有何理由包庇贼人?” 萧洵揉了揉眉心道:“你老实回答他的问题。” 见萧洵不帮自己,颜故琛才收了眼泪。 顾时笙不慌不忙道:“罢了,本王再问你,去寒山寺的路有三条,最快的一条是条小路,虽说是条小路,很多人却都喜欢走那条小路,因此那条路也足够宽敞平坦,第二条也是官道,经过青莲镇,葫芦镇,更加安全,且路上行人也多,为何你们便生选了人烟少的官道呢?而且你怎么知道她们是从这条官道走的?” 颜故琛:“我们颜家从不走小路,不安全,至于为什么走那条官道,自然是草民妻子出发前一晚告知的。” 顾时笙:“颜家府内大小事务一贯是你嫡母安排的,据我所知,你们颜家怕贼人惦记,最忌讳的便是透露行踪,沈氏本就不喜欢你生母张氏和小张氏,又怎么会告诉小张氏?” 颜故琛怒视着顾时笙道:“我家嫡母与长嫂在家中聊天时被我妻子听了去,又有什么奇怪的?摄政王此番这般追问,莫不是急于脱罪想找个替罪羊?” “五公子别急!”顾时笙依然一脸的淡然“听你所言,那知道你们行踪的便只有她们三个和五公子,换句话说便只有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你!” 颜故琛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随后重重的跪在地上,眼含热泪控诉道:“陛下,摄政王此言让草民心如针扎,草民有何理由要出卖自己的家人?即便是从前与四哥不甚和睦,但都是关起门来家里的事,再怎么样不也不至于引外人残杀手足还要贴上自己亲娘和妻子,四哥与陛下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为了帮助陛下出钱出力,没有一丝犹豫,如今他枉死,陛下为何不替他讨回公道,反而要让罪魁祸首在这盘问草民?” “放肆!”李泉厉声呵斥道“五公子怎敢如此质问陛下?” 颜故琛抹了一把眼泪道:“草民知罪,请陛下责罚!” 萧洵头疼的瞪了顾时笙一眼,对方只是一副不关我事的模样,他心态不好,经不住几句问,关我什么事?顾时笙淡定饮茶。 第210章 求朕吧 萧洵站起身将颜故琛扶起,还递上了帕子。 颜故琛正惊讶于对方的温柔,从前萧洵可是连理都懒得理他的。 “朕知道你受委屈了,听闻你算的一手好账,户部正缺一个郎中,朕明日让人安排你去上任!” 颜故琛震惊的看着他,似乎没想到自己竟有一日能入户部。 萧洵却只是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他正想谢恩时,顾时笙却突然笑了起来,似是嘲笑又似幸灾乐祸。 看到对方笑的如此诡异,颜故琛有些慌了,不清楚对方为何发笑。 看着对方茫然的样子,顾时笙知道这蠢货若是不说清楚厉害,他是万万不懂萧洵的意图的。 “若是那些贼人知道你深夜入宫一趟见了陛下和本王第二日就升了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信你没跟我们说什么。” 颜故琛闻言不安的看着萧洵。 萧洵依然面带微笑,道:“无妨,朕信你与那些人无关,他们没有理由害你。” 颜故琛咽了咽口水,最后诚惶诚恐的谢了恩。 待颜故琛走后,萧洵睨了一眼还坐在椅子上的人。 “陛下好手段。”顾时笙单手托着下巴称赞道“以他的脑子,若是他与那些人有关,即使他们不去找他,他也会顶不住压力去找他们解释,你只需要盯紧他就行了。” 萧洵看着颜故琛离去的方向冷哼一声:“若真是他连同外人害了阿渊,朕便是杀他一万次都嫌少,可若不是他,朕就不能让人害了他!” 顾时笙心中酸涩,他自嘲道:“若是我死了,你怕是连问都不会问吧?” 萧洵瞥了他一眼,拔出一旁羽林卫的长剑抵在刘英的脖子上。 剑身冰凉的触感吓得刘英一哆嗦。 萧洵扫了他一眼:“朕的身边容不下不忠的奴才,这个人你要带走吗?还是朕亲自砍了他?” 刘英急道:“陛下,奴才从未做过伤害陛下之事!” “朕已经给过你机会了!自问待你不薄,可你还是向着别人!”萧洵冷冷的扫了顾时笙一眼“欺君,卖主求荣,你的九族够诛吗?!” “奴才该死···”刘英心脏狂跳,巨大的恐惧席卷心头。 萧洵挑眉,与他对视:“怎么样?摄政王的这颗棋子还要吗?若是要的话,求求朕吧。” 顾时笙看着他,眼前的人仿佛突然间长大了一般,再也不需要他的庇护了··· 他淡定的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跪下。 一时间所有的人几乎都屏住了呼吸,谁也不敢相信,昔日朝堂前都未曾下跪的人,如今竟为了一颗棋子下跪。 萧洵也吓得不轻,他本以为对方顶多开口求情,不曾想就跪下了,这一跪,竟让他觉得无比沉重,仿佛他是跪在自己的心口上,压的他喘不上气,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求陛下开恩!” 顾时笙的声音将出神的萧洵拉了回来,他也不愿咄咄逼人,见好就收,他收了刀,转过身不再看他。 “谢陛下!”他说着便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地上的刘英,淡淡道“刘英,走!” 刘英这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走到顾时笙身旁。 离开之前,顾时笙还是回头道:“别相信容九,此人有问题!” 萧洵却冷声道:“朕做什么心里有数,无需摄政王操心!” 感觉到萧洵还在生气,他猜测对方应是还在气那日他在天牢中与颜故渊所说的话,开口想要解释。 “陛下···” “摄政王该走了!”萧洵直接下了逐客令。 顾时笙看着他决绝的背影,转身离开。 出宫的路上。 刘英跟在顾时笙身旁默默的抹泪。 “你哭什么?”顾时笙有些心烦的斥责了他一声。 刘英吸了吸鼻子道:“奴才对不起王爷,让王爷受辱了。” “他是君,我是臣,谈不上受辱。” 刘英心中感动,他吸了吸鼻子道:“是奴才无用,不曾想陛下竟早就知道奴才是王爷的人。” “他是君山的学生,自然是不傻,他该杀你立威的。” 刘英讪讪道:“陛下到底是给王爷面子,如今咱们的人都被陛下和丞相拔除殆尽,只剩奴才一人,奴才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只怕陛下身边无王爷的人,误了王爷的事。” 顾时笙轻叹了口气道:“无妨,本也只是不放心他罢了,如今他有如此手段,能自保了,不需要本王了···” 虽是这么说着,却又觉得胸口发闷。 刘英观其神色,立刻安慰道:“陛下到底还是相信王爷的,知道王爷不是凶手,不然也不会用此计策对那五公子,还让您知晓。” 顾时笙没接他的话,萧洵此举未必就是相信自己,说不定正让人盯着他,看看他会不会出手诱导颜故琛··· “那个李泉是什么人?” 刘英想了想道:“奴才按您的吩咐所有御前伺候的人都仔细查过底细,可这李泉是陛下让内务府人事直接调派的,一开始只说藏书阁需要一个掌灯的太监,却要求极高,身世背景得干净,得头脑聪明胆大心细,还得长相清秀,内务府挑了几个符合要求的,陛下忙完后亲自挑了人,说是喜欢李泉身上的味道,便选了他,没想到竟是要放在御前伺候的。” “味道?”顾时笙停下了脚步,看着刘英,面色凝重地问道“什么味道?所有近身伺候的宫女太监身上都禁止使用任何香粉,他为何身上会有味道?” “他倒是没用香粉,只是容易犯头晕的毛病,太医让他兜里揣了几颗糖,所以身上有股牛乳糖的香味,奴才知道王爷担心什么,奴才仔细查过他的档案,扬州人,家中父母兄弟都在,他从小入宫原来一直在杂役房那边,可他机灵又谨慎,攒了些银子舍得使,就爬的快,倒是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顾时笙无奈的笑了一声:“陛下喜欢吃糖,从前韩玉总会揣些牛乳糖在身上,大概是见着李泉就想到了韩玉。” “原来如此…”刘英恍然大悟,转而又不解的问道“王爷为何会问起李泉?他不过是勤政殿伺候的一个小太监罢了,平日里进不得陛下近身,王爷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顾时笙瞥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去。 “今日之后他就不是一个小太监了。” 刘英疾步跟着他,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王爷的意思是…陛下要让他当总管太监?” “有何不可?你也是新人上位的,御前伺候的人都是明棋,能走到御前伺候的都不简单,内宦关系盘根错节,有心人若要拉拢早都下手了,只要他们没有行动,谁又能保证他们没有被收买呢?倒不如选个新人来的干净!” 刘英这才恍然大悟,却又有些后怕,原来萧洵早在选李泉入勤政殿时就已经想好了要替换他了,这些日子是给他机会弃暗投明,殊不知对方有多少次想过要不要杀他… 勤政殿的门口,地上放着一节烟火,李泉拿着火折子点了引线。 萧洵坐在石阶上呆呆的看着那烟火棒子滋出绚丽多彩的火花,映照在他苍白的脸上,眸中的晶莹被烟火照的闪闪发光… 从前他和大多数的孩子们一样爱玩烟火,可宫规不许,只有颜故渊会偷偷带他出去给他放烟火。如今他却坐在勤政殿门口公然点了这烟火,什么国丧,什么宫规,都去他妈的! “陛下”余青松看了一眼燃着的烟火拱手道“摄政王已经出宫了!” 萧洵轻轻嗯了一声。 余青松想了想问,\\\"陛下,真的不用派人盯着吗?\\\" \\\"你们谁盯的住他?\\\"他只能相信顾时笙的判断,相信顾时笙没有杀颜故渊,否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211章 逼供 次日清晨,池青衣便带了一队人马与顾时笙告别后便再次出发了。 傍晚时分,韩王府门口来了一个衣着光鲜的妇人。 “诶?你什么人啊?”门口的护卫拦下了那名妇人。 妇人陪着笑道:“民妇是豫州来的,姓孔,名珍,是赵福安赵公公家里的,劳烦大哥帮忙通报一声。” “什么赵公公?这里是韩王府,没有这号人!赶紧滚!”那护卫毫不客气的将她赶了出来。 孔珍被轰了出去,不知所措。 远处的隐蔽的墙角处,孟希言和高明湛看到这样的情况,默契的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看向一旁的顾时笙。 孟希言见人被赶出来,急道:“王爷,这···” “不急,继续跟着。” 三人继续观察着,看着孔珍一直徘徊在韩王府门口,始终没有人出来寻她,高明湛道:“如今皇城守卫比以往都要严,又临近年关,进出查的紧,连所带物品都得查,生怕有什么人混入皇城,咱们将人弄进城,禁军是知道的,有没有可能禁军中也有对方的眼线?他们早知道有诈所以躲着不出来?” 顾时笙没有回他的话。 孟希言低声道:“别太早下定论,先等着看看。” 孔珍在门口徘徊到了天黑,才心有不甘的离开了。 她走过繁华的大街,想穿过小巷回到客栈,却在小巷中突然被人捂住口拖进了一旁的小院中。 一个身披斗篷的黑衣人正站在两个护卫中间,其中一个护卫正是刚刚拖她进来的人。 她慌乱的跪地求饶:“大爷饶命啊!” “阿珍!”孔珍还未反应过来就听见有人叫她的小名,她一抬头就见赵福安掀开斗篷露出了脸。 “老爷!”孔珍惊喜的一把握住了赵福安的手“你终于来了。” 赵福安不耐烦道:“你在家带孩子,跑来京城做什么?” 孔珍一脸错愕:“老爷,不是你派人将我们接来京城的吗?” “我们?”赵福安有些不安,急忙问道“还有谁?” “两个孩子啊!”孔珍盯着他“一到京城你的人就让我们住进客栈,然后说你想见孩子,就把孩子带去韩王府了,我不放心,才去了韩王府找你啊!” 赵福安大惊,骂道:“贱人!我什么时候···” “嗖~”两只箭精准的射中了赵福安身旁的两个护卫,还未看到是何人放的箭,护卫应声倒下,鲜血淙淙在身下蔓延开。 孔珍吓得抱住了赵福安,赵福安到底是见过世面,拉着孔珍就往外跑,他猛的打开门就见顾时笙站在了门口,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孟希言一麻袋套进了麻袋,孔珍也被一掌击晕···· 摄政王府的地牢内。 赵福安四肢被捆在刑架上,他紧张的挣扎着,看到一旁的高明湛正准备着刑具更加慌乱了。 “我是先太后的近侍,如今也是韩王府的人,你们敢抓我,不怕韩王告到陛下那里吗?” 高明湛捡了从一堆刑具里挑了一根鞭子,在手里扯了扯鞭子的韧性,忽然一鞭子抽在他的身上,赵福安立刻发出一声惨叫。 “老子最听不得威胁!”高明湛用鞭子敲了敲赵福安的脑袋“一会王爷来了,他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别让你大爷我为难,知道吗?” 赵福安敢怒不敢言,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他。 不一会,顾时笙就来了。 孟希言给他搬了个椅子,顾时笙在赵福安面前坐下。 赵福安求饶道:“王爷,太后已死,奴才对您已经没有用处了,您放过奴才吧!” 顾时笙看着他问道:“你告诉萧亓本王给太后下毒之事了?” “奴才哪敢啊,王爷给奴才机会,让奴才活命,那毒都是奴才亲手下的,那是诛九族的死罪,奴才哪敢乱说?” 顾时笙冷哼一声:“本王看你倒是胆子大的很,你既然知道是诛九族的死罪,还敢留在京城!” “是韩王让奴才留下的,说是舍不得从前伺候的老人,便留我在府上管个事。” “呵!”顾时笙嗤笑一声,不屑的掏了掏耳蜗“韩王是什么人本王不清楚吗?他会管你一个太监的去留?说说看,太后的死,你同韩王是如何说的?” 赵福安紧张的看着地面,内心盘算着,顾时笙这样的人若是什么都不说,必然不会那么好糊弄过去,韩王即使傻,但是也知道萧洵禁止任何人探视太后必然有问题。 他内心挣扎了半响才开口道:“奴才只说···太后因思念五皇子,又心疼苍月公主,心力交瘁,日日···以泪洗面,最后才想不开悬梁自尽···” “太后死的时候只有你在她身边,她是怎么死的?” 赵福安一怔,随后道:“悬梁···自尽。” 顾时笙冷哼一声:“还不肯说实话是吧?” “奴才···所言句句属实,王爷明察···” “太后那么怕死的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自尽的。”顾时笙在椅子上坐下,仆从为他上了一杯茶水,他呷了口茶水提提神,“即使她被幽禁,服了那牵机药,可她的身后还有韩王,只要韩王不死,她就还有生的机会,她这样的人不该只撑了这些时日,本王没有耐心听你胡扯,若不爽利的说了,你这身皮囊可有罪受的。” 高明湛在一堆的刑具中挑了一条带倒刺的藤鞭,试着在手中挥了挥。 赵福安没想到对方没问两句就断定他在说谎,他惊恐的大喊:“摄政王,奴才句句属实啊,您相信奴才啊!” 高明湛拿着鞭子走到他面前:“你说没说谎王爷会不知道吗?贱骨头,不打一顿是说不了实话的!” 赵福安闻言咬牙道:“奴才所言不虚,王爷如若不信大可杀了奴才!” 顾时笙见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撑着下颌想了一会,随后他一笑:“你这样的人宁死也不肯说,必是说出来比死更惨重,看来太后的死跟你脱不了干系,是你勒死了太后?” 赵福安倒吸一口寒气,对方心机太深,他咬牙恶狠狠的瞪着顾时笙,“王爷红口白牙一张,无凭无据就想将这么大的帽子扣上来,便是打死了奴才,也不是奴才干的!” 顾时笙轻笑,不疾不徐道:“也是啊,如今你咬死了顶多死你一人,若是认了,谋害太后就是诛九族的死罪!不知你一个太监的九族有多少人!” 赵福安啐了一口血沫子冷笑道:“你如今失势,空有摄政王头衔,无实权,无凭无据就要枉杀奴才九族,便是陛下也不会同意。” “那得看你这身骨头有多重了!”顾时笙站起身睥睨着他“太后之死,官道截杀,还有你的主子是谁,一个没交代干净,这地牢你是别想跨出一步。” 顾时笙说罢便转身离开。 高明湛挑了挑他的下颌,看着赵福安因恐惧而血色尽褪的老脸,他戏谑道:“太监还能生孩子!真是奇闻啊!老子这手上的功夫可没几个人有幸亲自体验,你可算是走运了,今日便让老子瞧瞧你能不能像个真爷们一样挺过这一百零八套刑具!” “你们敢动用私刑!咱家要告你!啊!!”赵福安话未说完就被一鞭子抽的惨叫出声,那竹藤带着倒刺直接勾进血肉,只一鞭就让他涕泪齐下。 顾时笙刚走到门口,里面就传来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惨叫。 第212章 韩王逃了 清晨,容九早早的就等在了天牢门口。 不一会就见远处缓缓驶来了一辆马车,羽林卫拿来了马凳,余青松扶着萧洵下了马车。 容九见他身边带的人并不多,只浅浅一笑:“陛下出行可真是低调!” 萧洵瞥了一眼容九,他只是不想太多人知道他的行踪。 “怎么样?你是要先见他还是先告诉朕?” 容九笑道:“陛下一国之君,草民还担心陛下食言吗?哪有让陛下等的道理?” 萧洵虽然对眼前的人始终有些信不过,但还是想听听对方能说出什么。 容九深吸一口气问道:“官道截杀,是苍月公主和韩王一起策划的。” 萧洵一怔,忽而扑哧一笑,而后迅速冷下脸来:“容九,你在耍朕吗?他们两个加起来脑子都凑不够一个,你说这局是他们布的?” 容九不慌不忙道:“人若被逼入绝境必然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奋起反抗,陛下不是亲身经历过吗?而且,草民听闻摄政王抓了一个叫赵福安的太监,韩王知道今日必然东窗事发,已经在今早开城门时秘密逃出城了,陛下如若不信大可去韩王府一查便知!” “你知道的不少嘛?说说看你一个妓馆小倌是怎么知道这些大事的?” “草民跟了昱王几年,昱王留下的信息网还在运作,陛下若感兴趣,在下可以帮陛下拿到控制权。” 萧洵狐疑的看着他:“你倒是坦诚,这就同朕讲了?” 容九轻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嘛!陛下如今掌握大局,若能帮到陛下,草民也算是立功一件,陛下必然不会吝啬赏赐,何乐而不为呢?” 萧洵依然不太相信他的话,正想着要不要先派人去看看,就有一个羽林卫匆忙而来附耳在余青松耳畔说了些什么。 余青松脸色一沉,忙将萧洵请到一旁,压着嗓子用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此前陛下让查的颜家送出城封存的那批烟花爆竹,师总督带禁军去复查了,里面的火药全部都被挖空了,这批烟花爆竹都是经颜故琛之手,探子回报颜故琛刚刚往韩王府去了!” 萧洵闻言,攥紧了拳头,随即派了一个御前侍卫去禁军处查实韩王出城的事,他转身就要离开。 “陛下!”容九叫住了他“您答应草民的事···” “给你一柱香时间!”萧洵丢给李泉一块令牌,也不坐马车了,直接牵了匹马带着一众羽林卫直奔韩王府。 萧洵侧过头对余青松吩咐道:“让人盯紧这个容九,等他出来,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处理了。” 余青松诧异,萧洵这就要杀容九了?但他不及多想,立刻对跟在一旁的心腹交代了几句。 容九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回头就见李泉笑眯眯的看着他。 李泉带着他进了天牢,嘱咐看守的人开了牢门,又在门口点了一柱香。 容九走进石牢,就见萧宸身上崒着铁链,正盯着桌子,手中执着一个什么东西一副举棋不定的样子,他凑近一看,竟是桌子被他用什么利器抠成了一格一格的棋盘,而“棋盘”上满是用饭粒捏成的“棋子”··· 萧宸勾起一笑,随后像是终于等到了这颗棋子一般,在棋盘中央落下手中的“棋子” 他抬眸看了一眼容九:“你来了?” 容九也默契一笑,仿佛两个老朋友一般··· 萧洵一路马不停蹄的去了韩王府,羽林卫一路将上前的韩王府众人喝退,他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大堂。 颜故琛看到萧洵瞬间瘫坐在地,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果然是你!”萧洵咬碎银牙,大步上前一脚踹在了颜故琛的胸口。 颜故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脚踹的翻倒在地,还未等他爬起身来一把长剑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了,吓得他大气不敢出,只能跪在地上颤颤巍巍的求饶。 “陛下饶命···” “那批火药去哪了?”萧洵的剑锋直逼他的脖颈。 “陛···陛下···”颜故琛生怕对方一个不小心直接抹了他的脖子,他哭求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是韩王的人来提走的!我也不认识那人···” 萧洵朝着他的面门又是一脚,颜故琛被踹的鼻歪嘴斜,摔在地上,还未等他爬起来,萧洵的脚已经踩在他脸上。 “他们是你的家人!”萧洵狠踩着脚下的人,咬牙切齿怒斥道“阿渊是你的兄长,便是你从前如何害他,他都没有要你的狗命!你竟联合旁人不惜搭上自己生母和妻子的命害死他,你还是人吗?!” 颜故琛涕泪俱下,痛苦万分,嘴里含糊不清的哭着:“我也不想的···呜呜呜,他们这些人不讲信用,我也不想···” 萧洵懒得与他废话,直接让余青松把管家押过来。 管家见这阵势吓得腿软直接跪倒在地,脖子上立刻被抵上一把剑,萧洵冷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说,韩王去哪了?” 管家哆哆嗦嗦的打马虎道:“殿···殿下出门了。” 萧洵将手中剑逼的更近了,他厉声威胁道:“说!他去哪了?跟谁?什么时候?说错一个字,便是欺君之罪,朕诛你九族!” 管家被这一连串吼吓得磕头道:“韩王殿下出城了,只带了两位小公子和···和···” 萧洵怒道:“和谁?!” 管家硬着头皮道:“和苍月公主!府上的护卫都带上了,也没说去哪,天没亮就收拾起来了,看着挺急的,从库房拿了金银玉器,赶着开城门时就走了!” 管家刚说完,萧洵派去禁军查证的人也回来了,证实了管家所言。 萧亓!苍月!萧洵怒不可遏,这明显就是跑路了,他势必要把萧亓抓回来问清楚! “封锁韩王府!把颜故琛押入刑部大牢严刑拷打,务必让他把官道截杀和火药的事交代清楚了!”他丢下这句话收了剑往外走。 颜故琛吓到当场失禁,进了刑部大牢,那刑具一上脱层皮都是小事,非死即残··· 萧洵翻身上马,就见师仲轩带着禁军策马赶来。 “陛下!”师仲轩急忙翻身下马行礼。 萧洵反手勒住缰绳,说道:“你来的正好,此前禁军养的那批犬可以派上用场了,务必将城内的火药搜出来!余青松带上羽林卫同朕出城追韩王!” “是!陛下!”师仲轩抱拳。 韩王府的一群姬妾们躲在门口惊慌的看着突然闯进府的羽林卫们窃窃私语着。 萧洵瞥了她们一眼,韩王好色,未有正妻却收了一屋子年轻貌美的侍妾,如今要逃了,竟一个也没带走!他与韩王虽不亲,可也从未结仇,颜故渊也是他的表兄弟,他一定要亲自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驾!”萧洵腿上一用力,身下的马便飞奔出去。 繁华喧闹的大街上,刘婶带着府上的几个丫鬟在外采买。 刘婶正在路边挑拣着一些年节要用的灯笼,一抬头就见身旁的小丫头四处张望着。 刘婶朝她看过的地方看了看,疑惑道:“梅子,你看什么呢?” 梅子纳闷道:“没什么,年节将近,这一路走来发现竟没有一家在卖烟花爆竹的,听说颜家的商行几乎垄断了所有的烟花爆竹生意,竟连颜家铺子都没卖,好生奇怪。” 刘婶放下手中的灯笼走边解释道:“烟花爆竹制作得有工部批文,还提前三个月制作,那些商铺应是都提前囤好了,偏生遇上太后新丧,三个月内任何节日都禁止放烟火庆祝,尤其是在皇城,今年怕是卖不成了。” “那这些商行岂不是亏死了?” 刘婶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还操心人家商行亏不亏,还是管好你自己吧,今日不把单子上的东西采买好了,明日还得继续!” 二人正说着忽而就听见一阵轰隆的马蹄声,街上行人纷纷避让。 她一抬头就见萧洵策马飞驰而过,身后是跟着持刀骑马紧追的羽林卫。 顾时笙和萧洵好的那会,梅子在摄政王府是见过萧洵的,她疑惑道:“刚刚那是陛下吧?这么急?” 刘婶疑惑的喃喃道:“陛下爱民从不在街上纵马,生怕伤了人,这必是出事了!” 小丫头担忧道:“刘婶,那我们要不要回去告诉王爷?” 刘婶马上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带着丫鬟们匆匆往回赶,却在中途又遇到一群禁军牵着健硕的黑犬四处搜寻着,民众躲在一旁窃窃私语。 刘婶越发不安,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立刻加快了步伐往摄政王府赶去。 第213章 拨云见雾 顾时笙正打算去地牢看看高明湛审的如何,就见曲方沿着湖畔的小路疾步跑来。 “王爷!”曲方一见到顾时笙恨不得一脚跨过碍事的湖蹿到他面前。 “发生什么事了?”顾时笙心下隐隐不安。 “禁军在皇城内大肆搜寻火药!说是颜家那批烟花爆竹惹出的,京中各大府邸都被围住了!”曲方往后望了望“摄政王府也不例外,人马上来了!” 正说着就听见外边嘈杂的声音,伴着几声犬吠。 是禁军来了。 “摄政王!”师仲轩大步走到顾时笙的前面拱手做了个揖“我等奉命搜查皇城,为保各位大人的安全,率先搜查朝中重臣府邸,摄政王府毕竟贵重,下官便亲自带人来跑一趟了,还请摄政王见谅!” 师仲轩身后的禁军已经带着黑犬进了府。 顾时笙淡定对一旁的张伯吩咐道:“让府中女眷先将要紧的物品收好,带他们去搜一番。” 张伯闻言立马招呼一旁的丫鬟们各自回房收拾。 见顾时笙如此配合,师仲轩倒是有些惊讶,他笑了笑道:“多谢摄政王!” “看来陛下是找着颜故琛串通贼人谋害丞相的证据了?” 师仲轩观其神色自若,只道:“是否有罪还得待下官找到证据方能给其定罪。” “陛下的安全最为重要,师总督不先查宫里的吗?” 师仲轩不便直说萧洵不在宫内,只道:“宫里自有羽林卫,我们这些粗人哪能入宫搜查。” 师仲轩说着便朝远处的禁军喊道:“兄弟们都小心点,别碰坏了府内的贵重物品!” 眼神飘忽,转移视线··· 顾时笙眸子微凛,师仲轩藏着话,奉天台爆炸案后,高明湛特地训了一批用于搜寻火药的黑犬,羽林卫不能养犬,这种事,自然不如禁军效率高,禁军一点不着急去宫里搜查,难道萧洵没在宫里? 顾时笙正想着就见刘婶在不远处,似乎有急事一般手足无措。 “师总督请便!”顾时笙说着便走开了。 “王爷!”刘婶凑到他身旁低声道“我们刚刚上街采买,看到陛下带着羽林卫出城了,好像挺急的。” 曲方看了一眼正在搜查的禁军,他低声道:“王爷,我今日来就是要告诉您此事的,陛下在天牢门口见了容九,之后便赶去了韩王府,随后便带了羽林卫出了城,看样子怕是出事了。” 顾时笙顿时有些不安,他问道:“韩王人呢?” 曲方道:“一早就出城了!” “我们的人在跟吗?” “没有,方要去追就被人截住了,对方身手好着呢,我们的人拼了命才逃回来报信。” “容九···韩王···”顾时笙细细的思索着,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转身快步朝着地牢赶去。 顾时笙还未进地牢就听见里面传出喧闹声,夹杂着小孩的哭声,他便站着听了一会。 高明湛嘲讽道:“一个太监还能娶妻生子真是奇闻啊!这也算欺君之罪了吧?” 赵福安怒斥道:“你们要做什么?他们只是我亲戚家的孩子,你们北梁军还有王法吗?竟然胁迫这么小的孩子!” “孩子又如何?”朱华拉着男娃的手上前威胁道“没有我们北梁军浴血沙场镇守北境,他们连降生的机会都没有,哪容你们这些害虫在京中算计我们王爷!” “哇···”两个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孔珍也哭着求道:“求求你们,别伤害孩子!” 朱华不为所动,反而拽着手上的娃娃更靠近赵福安道:“你没见过北境那些被沁军的踏足之地,血流成河,没有留下一口粮,活下的人甚至要易子而食,你一个太监倒是挺享乐的,山珍海味娶妻生子!还敢作妖!再不老实交代,今日你所受刑罚也让他们都尝尝,若是死了也让你尝尝亲子的肉!” 此言一出,两个孩子哭的更大声了。 高明湛被闹的受不了,大吼一声:“嚎什么?都闭嘴!” 三人含泪齐齐闭了嘴。 “赵公公!”孟希言走到他面前,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开口道“你一个太监能有两个这么可爱的孩子,已经是上辈子积了阴德了,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两个孩子想想,你担心的无非就是说出真相会落得诛九族的下场,你好好交代了,我跟王爷求情,放过你们回去,让你们享天伦之乐。” 赵福安狠狠的唾了他一口:“呸!你们这些人就想把我嘴里那点话挖干净再下杀手!咱家不傻!” 孟希言被喷了一脸的血沫,嫌弃的拿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污秽物。 “这可是你自找的!”孟希言退到一旁,给朱华使了个眼色,朱华立刻拉着那孩子往外走。 孩子的凄厉的哭声再次响彻牢房,赵福安心疼的直掉眼泪。 “你们三个干什么?”一声怒吼传来。 牢房瞬间安静了下来,顾时笙走了进来,看着低头不语的三人和满眼泪水的母子。 “王爷···”朱华正想解释,却对上顾时笙那双凌厉的双眸,忙低下头。 顾时笙睨了一眼孟希言道:“把孩子带下去!” 孟希言忙将人带了出去。 打发了他们,顾时笙走到赵福安面前,经过一夜的拷打,赵福安早就脱了形,头发凌乱,浑身血痕,惨不忍睹。 顾时笙俯视着他:“再给你一次机会,告诉本王,颜故渊在官道遇袭是谁干的?” 赵福安撇过头,一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可经过刚刚那么一闹,再见着孩子,他的内心已然动摇,眼神也不再坚定了。 顾时笙面色沉重:“你也该知道,谋杀太后,万万是没有活命的机会了,你一个残缺之身能有一双儿女,已是至高的福气了,你也看到了,即便本王不以你的孩子威胁你,本王的手下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你想有人为你收尸,续你香火,你就要想清楚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赵福安眼神有些动容,却依然嘴硬。 “呸!你们休想诓骗咱家!” 顾时笙轻笑一声继续道:“你这一生活着为了什么呢?你都快入土的人了,在宫里做了四十年的奴才,每天卑躬屈膝,年纪大了还能享受儿女绕膝的天伦之乐,你这一生没有白活了,本王只给你这一次机会,要想保他们性命,便看你如何做了。” “你···”赵福安看着他“你会放过他们?” “本王答应你,只要你的答案让本王满意,你的妻儿,本王不仅不会为难,还会让人将他们送到安全的地方,让他们平安长大享受荣华富贵,你的主子更不会找到他们。” 赵福安似乎还有犹豫,顾时笙见状道:“你若不信,本王可以发誓,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得到顾时笙的保证,赵福安这才稍稍放心,他内心挣扎了半天,终是张口道:“是韩王!” “韩王?”顾时笙深吸一口,转而轻笑一声“你当本王不知道韩王是什么货色吗?他布不了这样的局!” “是,韩王虽然愚笨,可···有人在帮他!” “那人是谁?” 第214章 炸了 赵福安抬眸,神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张口道:“昱王···” “你是昱王的人?” 赵福安点了点头道:“是,奴才一直都是昱王的人,他太厉害了,就像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奴才落入你们手中,就一直在想,是不是早已经成了他的弃子,而且连这一步他都已经想到了···” 顾时笙细想了一下,若说是昱王这一切就都说的通了,对昱王来说,颜故渊绝对是一大威胁,颜故渊一死,就没人能看的透他的布局,可萧宸在天牢被防的死死的,这些事他不可能在天牢中安排的。 顾时笙突然觉得脊背发凉,如果这些事都是在进天牢前安排的,那萧宸的脑子太可怕了!他算准了每一步,每一个可能,提前部署,这还是人的脑子吗?! 若赵福安出卖他也在他的考虑中,下一步他应该是想办法脱困才是,可他孤身在天牢,重兵把守,他该怎么脱身? “王爷!”孟希言进来打断了他的思路。 顾时笙睨了他一眼:“何事?” 孟希言面色难看道:“君府出事了!” 顾时笙便往外走边问:“什么事?” 孟希言跟着他的步子边走边说事。 “守备军潜伏在京中多日了,今日却突袭镇守君府的王军,王军本就只遣了一百多人看守君府,守备军本可以得逞的,便生遇上了禁军查火药!现在双方干上了,城外的守备军怕是要反···” “轰!”一声巨响传来打断了孟希言的话,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又是一声巨响。 孟希言大惊:“什么声音?这么大动静!连地在震动,是地震吗?” 顾时笙蹙紧了眉心:“不,是火药!炸了!听着动静应是君府的方向。” 师仲轩听到动静,立刻收了队,带着禁军匆匆撤出了摄政王府。 “师总督!” 师仲轩刚翻身上马,顾时笙就叫住了他。 “摄政王何事?” 顾时笙负手站于台阶上,漫不经心道:“本王只是好奇一件事,颜故琛送那么大一批烟花爆竹出城,禁军不查吗?” 师仲轩神情微凛,他勒紧缰绳,冷声道:“摄政王此言何意?这些烟花爆竹出城,禁军自然是查过的,可面上却是看不出端倪,国丧未满三月,总不能点了试吧?” “是吗?”顾时笙轻笑“即使不能点火,总能拆开几个看看吧?” 师仲轩脸色沉了下来,他是疏忽了,底下的人被买通,只检查了表面一层,可这事要深究,他也有未尽到监察的过失。 他拔高了音量:“摄政王怎知禁军没有拆开看过?摄政王若是怀疑下官尽可去御前告状,若是下官失职自有陛下处置,现在下官要去查看爆炸之处,恕下官不能与你多言,驾!” 师仲轩策马离去。 “王爷,咱们现在是去找陛下还是去君府?”孟希言牵来了马匹。 顾时笙牵过马,他本想去找萧洵,萧洵贸然出城恐生事端,可想到萧洵对他那么绝情,恨不得跟他撇清关系的模样,他又何必总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他有些负气道:“去君府!” 殊不知他这成了他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 此时的君府却是一片狼藉,一辆被炸的连轮子都四分五裂的马车燃着烈火,四匹马倒在地上抽搐着,君府的大门直接被炸没了,只剩下残垣断壁和滚滚浓烟,残肢,鲜血横流,兵刃,满地死伤和燃着火的碎木··· 现场一阵哀嚎,宛如人间地狱一般。 “咳咳咳···”文佑初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被突然的爆炸炸的脑袋晕乎乎的,耳朵还在嗡鸣着。 “大哥!”文佑煊带着一队身着银甲的王军赶来。 文佑初眼前发晕没看清来人就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被赶来的文佑煊一把扶住。 “大哥,你怎么样?” 模糊的声音传来,文佑初这才缓过神来,他想起刚刚还与守备军对峙着,突然就冲来一辆失控的马车,四匹马的马车直接撞飞了王军的防护直奔君府大门··· 他脸色大变:“快看看君家的人还活着吗?” 文佑煊这才指挥人清理现场找人。 “卿儿···小山!”君远满身狼狈的从君山身上爬起,爆炸发生时,他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君山,他们一起被炸飞了出去,他后背的皮肉应是被火烧烂了,还插着数只箭矢,他不顾自己身上入骨的刺痛,紧张的晃了晃失去知觉的君山。 君卿躲的及时,虽中了一支箭,受了伤未伤及性命,他艰难的爬起身,头疼耳鸣,半响没缓过劲来。 君山面色惨白的躺在地上,没有丝毫动静,君远慌乱的给他检查身上的伤口,一摸后脑勺却感觉到一阵黏腻。 “小山!你醒醒!”君远慌了神,看到君卿爬起来,急的大喊“君卿!你快滚过来,快看看你二叔!” 君卿被他这么一喊,瞬间清醒,他急忙扑过去,探了一下君山的鼻息,发现已经没了呼吸,他一把推开君远,按压着君山的胸口,又捏着君山的鼻子,猛吸一口气就开始给他做人工呼吸,君远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一顿操作下来后,君山总算是喘上气,也从昏迷中缓缓醒了过来,君卿刚松了口气就被一旁的君远猝不及防的一把推开。 君卿本就受了伤,被他一推就跌坐在了地上。 “小山,你怎么样?”君远急的眼泪直转。 “哥···”君山勉强扯起一抹笑,安慰道“别担心,我没事···” “你吓死哥哥了!”君远吸了吸鼻子。 君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嘟囔道:“唉~兄弟永远比儿子重要!真怀疑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君卿说着一把扯下了自己胸口箭头,倒刺刮出皮肉,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他拿出腰间的一罐小瓶子,拿出一颗药丸塞进嘴里,又倒了一颗递给君远,不耐烦道:“别哭了,箭上有毒,再不吃药,一会就该二叔哭你了!” 君远瞪了他一眼,这才接过药丸服下。 君卿艰难的站起身,踉跄了一下险些再摔下去,被一旁的守备军扶了一把才站稳,君山看了对方一眼,是个年轻的小兵,他将手中的药瓶丢给他:“给中箭的兄弟们服下!” 小兵感激的接过药瓶,忙去给中箭倒在地上人喂药去了。 君卿一回头就见马背上的顾时笙正俯视着他,阳光刺眼,他伸手挡了挡光线,见对方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君卿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试图显得没那么狼狈一点,他嗤笑一声:“开眼了吧?” 顾时笙跳下马背,看了一眼现场的惨烈之状,问道:“得罪什么人了吗?” “我哪知道!我得罪的人可多了!”君卿摆弄着自己破烂了的袖子,身上的铁链还铐着,让他不胜其烦。 顾时笙看了一眼君远,对方正小心翼翼扶着君山起来,他早听闻君家兄弟感情好,没想到竟是如此深厚。 第215章 格杀勿论 顾时笙看到师仲轩带禁军来了,只道:“没死就好!好好待着别乱跑了!”。 说完转身就要上马。 “摄政王!”君卿叫住他道“你不觉得这事有问题吗?” 顾时笙回头看他。 君卿道:“今日若非我反应快,我们一家三口都得死在这!我们死了,谁最受益?” “你想说什么?” “摄政王心知肚明,自然是陛下!怕是陛下起了杀心了!” 顾时笙不屑的笑了:“他若要杀你们,早就动手了,何必绕这么大圈子?” “摄政王,守备军入城相救,有问题!”君山开口道,他站不稳,只能由君远扶着。 君山说:“不瞒你说,来的是守备军暗卫,是守备军里千挑万选出的精英,没有我们的命令,他们不会轻易动手!此前我大哥便见到一个跟君卿一模一样的人,将他哄进城,陛下才能得手,足以见得除了花奴还有人可以会易容的秘术,还是陛下的人,暗卫们说大哥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安排了此次行动,可大哥并未出过府,所以卿儿怀疑陛下是合理的,可···” 他正想再说下去,突然来了一群羽林卫,一人持着明黄色的圣旨走了出来,正是李泉。 李泉扫了一眼在场的众人,高声道:“圣旨到!文佑初接旨!” 文家兄弟忙下跪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有旨,君家罔顾圣恩,企图叛逃,格杀勿论!若遇阻拦即是同罪!一并诛杀!” “这···”毕竟是手握二十万守备军的君家,开国功臣簪缨世家,格杀勿论四字太重,文佑初一时有些不敢接旨,与文佑煊面面相觑。 众人都有些懵了,顾时笙看了一眼君家兄弟,君远一手扶着君山,一手已经拔了剑,挡在身前,负伤的守备军暗卫们也纷纷拔刀,挡在君家兄弟身前。 “还不接旨!你们要抗旨吗?”李泉冷声喝道。 文佑初咬了咬牙,伸手去接,却突然被顾时笙截下。 “大胆!摄政王竟敢截陛下的圣旨!”李泉厉声喝道,一众羽林卫纷纷拔刀相对。 顾时笙充耳不闻,打开了那道圣旨,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和盖着玉玺的朱砂红印,他微蹙起眉心,难道萧洵真的要除君家?可是没有理由啊。 李泉冷哼一声:“摄政王可看清楚了?是不是陛下的字迹?这圣旨可有假?” 顾时笙收起圣旨,冷眼睨着李泉:“你可知假传圣旨是什么罪?” 李泉毫不畏惧道:“这圣旨却是陛下亲手所写,摄政王若是看不出真伪,事后可自行找陛下求证,现在请不要妨碍奴才传旨!” “是!这字迹确是与陛下的笔迹无二,可谁知道是不是有人仿冒了陛下的笔迹?”顾时笙收起了那道圣旨“待本王找陛下求证后再杀他们也不迟!” 李泉不怒反笑道:“摄政王不会觉的那玉玺印章也有假吧?摄政王当众拦截圣旨,可将陛下放在眼里?陛下的圣旨上写的清清楚楚,若遇阻拦即是同罪,一并诛杀!文将军!还不接旨吗?” 文佑初立刻站了起来伸手索要:“摄政王,陛下如今放你出来并不代表赦免了你的罪罚,麻烦把圣旨交出来!否则别怪我等不客气了!” 此言一出,霎时间所有的王军和禁军纷纷拔刀! 顾时笙轻笑一声:“都不带脑子吗?陛下出了城,这圣旨从何而来?陛下怎么会知道君家要逃?” 文佑初有些迟疑,如今守备军反,若君家的人这时候都死了,守备军没了支撑的信念自然是可以避免一场叛乱,却是合情合理,可真要杀了君家吗? “这有什么奇怪的?”还不等李泉开口,文佑煊便先声夺人“陛下提前立好了旨意一旦君家真的罔顾圣恩,要叛逃出京便即刻诛杀!李公公,陛下可是此意?” 李泉对着文佑煊拱手道:“文三公子所言正是!当初陛下从君府出来后便立了两道旨意,若君惠入京便放其归家,君臣和睦!若尔等叛逃,杀无赦!” 李泉轻蔑的睨了一眼顾时笙道:“刘英是摄政王的人,陛下早就知道此事,故而机密之事从未让他知晓,摄政王应当感念皇恩,您牵涉官道截杀一案,不仅多次对陛下不敬,还在陛下身边安插自己的人监视陛下,可是满门抄斩的死罪,陛下不仅让你官复原职还许你为自己翻案,如今再惹出事端怕是于你顾家不利,您就算不为自己考虑总该为小郡主考虑一番。” 此言一出,顾时笙周身散发出浓烈的杀气,他阴鸷的盯着李泉,冷声道:“你再说一遍,对谁不利?” 李泉被他的气场吓住,一时间竟不敢再言。 “本王最受不得威胁,李公公说话最好过过脑子!” “摄政王不必吓唬李公公!”文佑初伸手挡在了李泉身前“把圣旨交出来,否则今日末将只能冒犯了!王军听令!” 一众的王军立即围住了顾时笙,孟希言也立刻把剑挡在顾时笙身前,双方剑拔弩张。 顾时笙淡淡的瞥了一眼他们,冷哼一声:“若是没了这圣旨你们当如何?” “哗~”明黄色的圣旨落入一旁火堆中,火舌迅速舔舐上丝制的布帛。 “啊!!你!!”李泉大惊失色,他撞开众人,不要命的扑了过去试图从火焰中抢救那道圣旨,他的双手被烈火灼烧,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他鼓着眼珠子疯了似的将火焰拍灭,仿佛那道圣旨比他的性命还要重上百倍一般。 李泉这番操作,让顾时笙生了疑心。 李泉心痛的抱着那道被烧的破烂不堪的圣旨,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嘴里还呢喃着:“完了···一切都完了···” 顾时笙看了一眼还处于混乱中的文佑初道:“圣旨已毁,至于如何处置君家,还得等陛下回来后再行定夺!” “这···”文佑初缓过神来,剑指顾时笙“摄政王好大的胆子竟敢烧毁圣旨!如此大逆不道,不怕陛下重责吗?” 顾时笙则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区区一份假圣旨而已,再大逆不道之事本王都做过!陛下也没杀了本王!” “你是何人?”君山在君远的搀扶下走到李泉面前,他看着跪坐在地上的李泉,道“虽说陛下有理由杀君家,可他是老夫的学生,他天性善良,绝非狠戾之人,不流血能解决的问题,他绝不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所以,那道圣旨必然是假的,倒是你,从你一出现,你看我们的眼中都是仇恨,你与君家有什么恩怨?让你不惜冒着诛九族的罪责也要至君家于死地?” 李泉咬牙切齿的抬起头,一双眼睛早已因愤怒发红。 “诛九族?哈哈哈”李泉怒极反笑,他踉跄的站起身,满眼仇恨“我哪里还有九族?我的九族早在十二年前就被诛完了!” 君山一怔,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看似只有二十出头的少年,迟疑的开口道:“你···你是谭家的人?商州谭家?” “谭家?!大皇子萧暨母家?”君远愕然,谭家竟还有人活着?! 在场的人纷纷震惊不已,只有顾时笙依然处变不惊。 李泉回头狠狠的瞪着顾时笙,他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笑的瘆人:“顾时笙,你的多管闲事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顾时笙突然觉得有些头皮发紧,他第一反应就是萧洵,萧洵出城去追韩王了,他身边有羽林卫还有余青松在,应当没事,顾时笙默默的安慰着自己。 第216章 疯批出笼 “你是谭家什么人?”顾时笙狐疑的看着李泉,这个年纪倒不像是谭家那孩子,池青衣在找的应该不是他。 禁军的狗突然开始对着李泉狂吠。 顾时笙微蹙眉心,他大喊了一声:“快闪开!” 李泉突然发狠的扑向君家兄弟,他的身上带着燃了引线的火药。 “爹!二叔!”君卿正要冲过去,就被顾时笙一把拽住。 “轰!”君远一脚踹开了扑到身前的李泉,李泉身上的炸药瞬间爆炸,众人纷纷趴下躲避。 一阵浓烟过后,血肉飞溅,众人才从地上爬起,君远断了一条右腿,整条右腿被折到了前面,看着都瘆人,他的毁了半边脸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他身上的君山后背的衣衫都被炸毁了,满背血淋淋的,已然再次陷入昏迷。 “爹!二叔!”君卿慌忙爬了过去。 “小山···”君远抱着君山的身体“卿儿···快看看你二叔,他···” 君远哽咽了一下,他没想到,君山那样瘦弱的身体竟替他挡下了冲击。 君卿简直要疯了,这两兄弟一个比一个不要命,他慌乱的拿着药粉给他们止血。 “君···”一只染血的手虚虚的抓住了君卿的衣袖,君卿一回头,他本想结果了这个罪魁祸首,李泉的下半身已经炸没了,肠子和着血流了一地,他呛了一大口血,艰难的从喉间吐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语“昆···昆吾山···地牢,和你···共生死···的人,是···是谁···” 君卿身子一僵,昆吾山! “你知道昆吾山地牢之事?!”君卿一把抓住他破烂的领子。 “你···真···真该死···”李泉惨笑了一下,口中猩红一片,他神情逐渐僵滞,瞳孔灰暗扩散,再没了进气。 顾时笙看了一眼一旁不知所措的文家兄弟和师仲轩。 “还愣着干嘛?还不救人,等着陛下亲自来救他老师是吗?” 文家两兄弟被顾时笙的话拉回现实,师仲轩已经着手安排救援,正指挥着禁军救人。 顾时笙心下不安,匆匆上了马,策马离开。 刑部的天牢外,顾时笙刚到天牢门口就被王军拦下。 门口的卫兵刚正不阿道:“天字号牢房无陛下与丞相之令,禁止探视!” 顾时笙冷冷地道:“里面关的人至关重要,你确定他还在里面吗?” 那卫兵不答,只道:“摄政王若无圣令,请回!” 顾时笙透过铁栅门看着萧宸的那扇铁门,他深吸一口气道:“听闻今日有人见过昱王,方才京中大乱,本王怀疑昱王已经逃逸,请你们进去查看一番!” 那卫兵思索片刻,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成排看守的王军,有些不相信。 “摄政王也看到了,天字号牢房看守甚严,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摄政王多虑了,请回!” 顾时笙正色道:“以防万一,有人使了什么秘术混出牢房,阁下代为看上一眼也安了本王的心!万一里面的人真的跑了,在场诸位可是有重大过失,不仅官帽不保还可能刑罚加身。” 那卫兵被他一说有些动摇,他思虑再三,最后才道:“好,在下便看上一眼。” 卫兵拿出钥匙,打开了牢房,正要进去就被顾时笙从后掐住了喉咙,看守的王军立刻拔刀。 “本王不放心,得亲自看上一眼,看完就走,如果你们一定要动手,可得掂量一下是不是本王的对手!” 顾时笙虽这么说了,可王军始终不敢轻易放他进去,双方僵持着,顾时笙却先急了,他甚至有些后悔在这浪费时间,应当先去找萧洵,没见到人,他的心始终悬着。 “放他进去!”牢房外突然响起一个沧桑沉稳的声音。 鹤发松姿的文峥负手站在外面,身后一身便服的上官珏。 文峥道:“让他进去看一眼,有什么事,老夫自会向陛下请罪!” 得了文峥的话,王军这才收了刀剑。 顾时笙对着文峥微微颔首致意,他松开那守卫的脖子,径直朝关着萧宸的牢房走去,卫兵开了门,铁门砰的打开。 简易的牢房中只有一抹身影,他穿着萧宸白色的袍子,背对着他们,那人似乎一点不意外对方的到来,依然淡定的摆弄着桌上的“棋盘”。 “容九?!”顾时笙眉心微蹙“萧宸在哪?” 容九淡淡道:“如你所见,他走了!” 顾时笙冲进去一把提起了容九的领子,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没:“说!他去了哪?” 容九浅笑:“我也想知道,他会去哪呢?会去找什么人?摄政王要去追吗?” 顾时笙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桌上刻出的棋盘,官道截杀死了颜故渊,韩王逃,萧洵追,容九狱中换人,君府事变为萧宸拖延了时间,如果这一切都是萧宸设的局,只是为了逃走? 不,他不可能设这么大一个局只是为了逃走,他这样的人不达目的不会罢休!这是··· 调虎离山!萧洵出城了! 顾时笙倒吸一口冷气,猛的丢下容九,快步离开。 容九独自坐在凳子上,眼神恍惚的把玩着那饭粒捏成的“棋子”,他眼中溢出一缕哀伤,喃喃自语着,像是说给某个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到底只是一颗棋子啊,他永远是你的目标,我竟有一丝羡慕他了,真有意思。” 他自嘲的笑了笑,将那颗“棋子”握进手心,他垂下眼眸,满是落寞孤寂之色。 官道上一辆马车奔驰着,一群护卫骑马紧跟其后。 车内的萧亓面如土色坐立不安,他紧张的看了一眼对面冷静的苍月,两个孩子抱着萧亓的胳膊带着哭腔道:“父王,孩儿害怕!” “允儿乖,有父王在。”萧亓安慰完孩子,掀开车帘催促车夫道:“再快点啊!” 车夫为难道:“殿下,不能再快了,再快车要翻的!” 萧亓紧张的直搓手,他瞥了一眼苍月忍不住抱怨道:“都怪你,非要杀颜故渊,这下好了,借刀杀人不成,还惹一身骚,想也知道九弟怎么可能杀的了顾时笙?” 苍月瞪了他一眼:“颜故渊不死,这计便成不了,谁知道会突然杀出个北梁王妃?” “你不了解九弟!”萧亓懊恼道“他这人只要你不害他,他不会对你动杀心,那颜四与他什么交情?你杀了颜四那就是在捅他心窝子,他能放过我们?” “我不了解他,那你天天在京城,你了解?你说他无意皇位,说他不会害人,可你看看母后,看看驸马,看看姑姑!如今都什么下场?还真是咬人的狗不吠,若非找不到萧睿那个兔崽子,我非要将萧睿砍成八段送到他面前,害死我母后,我就要他生不如死。”苍月恨的咬牙切齿,萧亓怀里的两个孩子被她的表情吓得憋出了眼泪。 “你别吓着孩子!”萧亓无奈,一边安抚怀里的孩子一边嘟囔道“母后的死是顾时笙下的手,与他何干?你就是不喜欢他,因他生的好看,只要他一出现就抢你风头,所以你才处处针对他。” 苍月似乎被戳中心思,她指着萧亓怀中的两个孩子怒骂道:“你就顾着这两个兔崽子,走了还要带上,坐个马车慢悠悠的,逃跑都不利索,你能有什么出息?若不是五哥死了,我和母后断断是不会指望你,你的前头没了兄长,又是正经嫡子,你但凡有些能耐,这些年早该得了太子之位了,我千里迢迢嫁去宁州就是为了拉拢薛家做你靠山,可你呢?你在京城又做了什么?贪图享乐,成日遛鸟斗蛐蛐盘核桃,不思进取,连个有用的正妻没娶着,偏生纳了一屋子的莺莺燕燕,生了两个没用的庶子。” 第217章 抓住你了 萧亓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嗫嚅道:“我没用,我承认,我只想做个闲王,是你们非要让我去争,都是皇家子嗣,即便我什么都不做我也能过的很好,我不想争,只想好好过日子。” “你!你···”苍月险些气的背过气去,咬牙切齿半天只吐出一句“朽木不可雕也!” 萧亓低声反驳道:“我是朽木,你也不是什么宝玉!咱们谁也别说谁!” “我···”苍月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正想骂上两句,突然传来一声马匹的嘶鸣,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轰!”马车翻了。 两个孩子被吓得的哇哇大哭起来。 萧亓抱着两孩子,在护卫们的搀扶下,灰头土脸的爬出了马车,来不及安慰孩子就见马车咕噜上插着一支长枪,便是这支长枪让他们翻了马车。 他正想起身,有人骑着马停在了他面前,他一抬头就见逆光中萧洵那张冷艳的脸,让人挪不开眼却也透着致命的危险! “你···你怎么这么快追上来?”萧亓局促的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牵着两孩子的手踉跄的站起身来。 苍月也从马车中爬了出来,她的发髻乱了,发丝杂乱的贴在额前,显得有些狼狈。 他们的护卫也都被羽林卫控制住了。 萧洵冷冷的睨了苍月一眼,目光扫过萧亓的两个孩子才稍稍有了几分动容。 “三哥许久未出皇城,不知道西行这条路有近道可抄吗?怎么?三哥拖家带口的去哪?要走也不同朕打个招呼吗?”萧洵的语气还是冰冷的没有丝毫感情。 萧亓心虚的垂着头,语无伦次道:“我···我只是···不是我···对不起···” “你怕他做什么?”苍月将萧亓往身后一推挡在萧亓面前,毫不畏惧的与萧洵对视“怎么?陛下要拿我们兄妹问罪?” “官道截杀是你们干的。” 是句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萧亓虽混了些,到底这辈子没做过大事,如今办了这么个杀人放火的事,还被人抓了,他早已吓得瑟瑟发抖,冷汗涔涔。 苍月倒是冷静,眼见对方已经知道真相,她索性不装了,她眼神凶狠,毫无悔意,甚至有些居高临下谴责道:“颜故渊是我杀的,可他是因你而死,是你害死了他。我们才是他亲族,他胳膊肘外拐,竟帮你一个孽种对付我们,他该死!萧洵,我亲手杀了他!他的尸体被野狼一口一口吃了,都是因为你!” 颜故渊死了··· 萧洵仅剩的一点希望被掐灭,心口被狠狠的拉开一个口子,他握紧手中的剑,他翻身下了马,余青松护在他身侧。 长剑出鞘,剑尖抵着苍月的喉间,声音里带着一丝狠戾:“你承认了?” 苍月看着近在咫尺的利剑,她咽了咽口水道:“是,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与韩王无关!” 萧亓一惊,立刻拉住苍月的手往后退,他撇开两个孩子的手挡在苍月身前,壮着胆子道:“陛下,是我的错,你别怪苍月!” “我还不需要你一个废物救!”苍月一把推开萧亓,她冷哼一声趾高气扬的对萧洵道“萧洵,你要杀我可以,可你想清楚了,我是宁州的薛家的媳妇,我的儿子会承袭爵位,你杀我便是与薛家为敌,你想要的世家归一的局面就成不了···” 利剑挥舞,霎时间鲜血喷涌而出,苍月不可置信的看着萧洵,这一剑深可见骨,划开了她的喉管,丝毫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 她倒了下去,萧亓惊惶失色的接住了她的身体。 “苍月!”萧亓泪水簌簌的往下掉,他慌乱的捂着苍月脖颈间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徒劳的想要止住血。 萧洵只是冷漠的看着她:“朕敢阉了薛琪就不怕得罪宁州,你的儿子能不能承袭爵位还是朕说了算,杀人偿命,就算你是公主也不例外!” “她是你姐姐!”萧亓涕泪横流的对着他怒吼。 “姐姐?”萧洵冷笑道“朕何其有幸,能有一个时刻想要朕命的姐姐?” 萧亓愣住了,恍惚间他再也透不过眼前的少年看到了那个曾经单纯善良的孩子,那个依偎在仙女怀中笑的天真烂漫的孩子。 这些年他从不管宫里那些肮脏事,他知道萧洵日子不好过,知道他被人算计,知道他无数次性命垂危,知道他被针对,被欺负,事不关己,他一直选择视而不见,连一句话也不愿为他说,如今却想要对方念及兄弟姊妹情谊··· 苍月说不出话,只是紧紧的抓着萧亓的手,艰难的想要表达着什么。 “哥···哥···活···下去···” 她连一句话都说不清便没了气息。 “呜呜呜···苍月!你不能死!母后已经死了,你不能再离开我···” “哇~”两个孩子也放声大哭。 萧洵见不得孩子哭,他心烦意乱的转过身,吩咐道:“把他们带回去,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余青松得令,指了几个羽林卫上前去抓人。 “嗖~”一支箭射来却落在了地上,天上陆陆续续几支箭落了下来,余青松低头一看,那箭上竟捆着一个炸药。 “陛下!小心!”余青松猛的扑过去将萧洵护在身下。 “轰”炸药炸响。 接二连三的爆炸惊跑了马,还未下马的羽林卫纷纷被掀翻在地,羽林卫被炸的溃不成军一片狼藉··· 萧洵被强大的冲击波震的脑袋发晕,余青松护在他身前替他挡下了大部分的伤害,此刻已经昏死过去。 他勉强抬起头,朦胧中四处尘烟,兵荒马乱,耳畔是孩子的杂乱哭喊声,马匹的嘶鸣声和刀剑的碰撞声··· 恍惚中有一双干净的靴子停在他面前,那人蹲下身,勾起他的下颌,轻轻的擦了擦他唇上的粉尘。 萧洵头眼发晕,还没看清眼前的人就昏了过去。 萧宸看着昏迷的萧洵,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却带着几分诡异的宠溺:“杀人的样子怪可爱的。” 他扒开压在萧洵身上的余青松,轻轻的将人抱了起来,走向不远处的马车。 “别!六···六弟···”一只手突然拉住了他的脚,萧宸冷冷的低头看了一眼。 萧亓满脸的鲜血,正死死的抓着他的脚。 萧宸毫不费力的抽回了自己的腿,叶岚走了过来,他冷声吩咐道:“杀了吧!” 叶岚得令,手起刀落,刺穿萧亓的心脏,转身追上萧宸··· 濒死之际,温热的血液从胸口涌出,萧亓躺在地上,无力的看着萧宸将昏迷中的萧洵带走,终是兄弟相残。 这一刻,他突然有些后悔,他这一生碌碌无为,不思上进,贪图享乐,连自己的兄弟姊妹都护不住,如今这局面终是与他脱不开干系··· 耳畔的传来的两个孩子的哭喊声,他的眼眸逐渐染上了一层没有生机的灰暗··· 第218章 疯批的"棋局" 顾时笙带着孟希言和一队人马一路疾驰。 孟希言跟着他跑了一路,却始终没听他说要去追谁。 “王爷!我们不是要去追昱王吗?昱王若要逃,最好的路线必然是过宁州去吕国!” 顾时笙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萧宸一定会去找萧洵,而他费尽心机以韩王苍月作饵,便是为了引萧洵出城。 孟希言隐约听到一阵爆炸声。 “王爷!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顾时笙勒停了马,听着似有若无的爆炸声。 孟希言分析道:“是西边!这里地势高,又空旷,听这声音应是三十里以内!” 顾时笙看着西侧太阳落山的方向,三十里···若萧洵往西抄近路走,按时间推算,三十里正是萧洵所在的位置! 顾时笙立刻策马追去。 *** 萧洵醒了,头脑嗡嗡的疼,手臂上传来的刺痛,让他的头脑异常的清醒,好似能感觉到每根神经跳动的痛感。 马车摇摇晃晃,身下铺了厚厚的褥子,萧洵记得白天发生的事,他被人掳走了。 他偷偷睁开一条缝,就见昏黄的灯光下,一个白衣男人正掀着车窗的帘子,单手托腮看着天上的一丝钩月,那张侧脸有着完美的弧线,安静的时候就像个与世无争温柔清雅的贵公子,若非知道这人的真面目,他真要以为对方是这样的人了··· 萧洵不动声色,小心翼翼的摸向自己靴子,试图找到匕首,却感觉身体异常的无力,他尝试了几次,小心翼翼,生怕惊扰了那人。 “在找这个吗?”一把银色镶玉的匕首在萧宸指间灵活的翻转把玩,他头也没回,视线依旧落在天上那轮明月上。 萧洵呼吸一滞,他压下心中想要立刻弄死眼前人的冲动,冷冷的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萧宸收回视线,放下车帘,他看着萧洵脸上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你受伤了,怕你醒了乱动,给你用了点药!” 萧洵看到自己的右臂上的绷带,他愤愤道:“什么药能让人浑身无力?” 萧宸俯身凑近他,单手抚上他的脸,萧洵厌恶的避开了。 萧宸也不恼,只是轻轻的顺着他的脖颈抚至右他右臂的伤口,狠狠一抓。 “嘶~”萧洵疼的皱紧眉头,额间出了一层细细的冷汗。 伤口被萧宸一抓瞬间又渗出血,染红了白色的绷带。 “疼吗?”萧宸温和的语气在他耳畔响起。 “放手!”萧洵声音发颤。 萧宸却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萧洵痛呼出声。 萧宸不疾不徐的再问:“疼吗?” 萧洵使不上力,可疼痛感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本着好汉不吃亏的原则,他咬了咬牙,示弱道:“疼,你能放手吗?” 萧宸这才满意的笑了笑,松开了他。 萧洵如获新生一般大口的喘着气。 “这种药就是为了让你别乱动,因为动了会很疼!”萧宸说着目光下移,视线落在了萧洵的左腿内侧,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悦“你把我留的标记割了?” 萧洵不想理会他只是敷衍的“嗯”了一声。 “洵儿好狠啊!”萧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对自己都这么狠?” 萧洵没好气道:“你要带我去哪?” “去一个好地方,洵儿你会喜欢的。” 萧洵看着他那张笑脸,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让他越发厌恶,他想着萧宸究竟如何能从看守严密的天牢逃脱,他脑海中闪过容九的脸,脑子突然像是开了光一般,所有事似乎被串联了起来。 没错了,易容成君卿骗君远入城的人是容九! “我在书中见过一种秘术,易容术,又叫千面郎君术,配合着变声,能让人分辨不出真假,如果容九能做到,那么那夜北梁军劫囚便说的通了,他能将你从天牢中换出来也不奇怪了。”萧洵盯着他的眼睛“容九既是你的人,为何又要帮阿渊引君远进城?” 萧宸低笑:“他从来不是任何人的人。” \\\"哼!那他能牺牲自己换你出狱?\\\" 萧宸叹了口气道:“他有他的目的,我有我想要的东西,相互合作罢了。” “你···”萧洵有个大胆的猜想,他不确信的问道“当初···你被我擒住?是不是也是你的一步棋?可说不通啊,这不是条明路,你明明可以做皇帝,为什么选一条这样的路?” 萧宸不答。 萧洵更看不懂了,对方为什么要跑?难不成出了什么意外? 见对方不愿回答,萧洵转而问道,“你怎么确定我能牵制住他们三家?你···” 萧宸勾唇道:“你猜。” 萧洵似想到了什么,他震惊的看着萧宸,对方依然顶着一副温和的笑脸。 “你早知道王军的事?!” “你以为你们为什么能如此轻易躲过三方的眼线?颜故琛虽蠢却算的一手好账,这么大笔钱去了哪,他不会好奇吗?你以为是谁拦下了颜故琛?”萧宸牵着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萧洵的手背“你要对付顾时笙,我自然会帮你。” “颜故琛竟是你的人···” “错了”萧宸纠正道“那种蠢货不配当我的人,他只是一颗弃子。” 萧洵恍然大悟,所有的事都连接在一起,融会贯通。 叶岚没杀成颜故渊,芍药宫那一刀,顾时笙也没死,还丢了睿儿这个筹码··· 萧宸便换了策略。 不···这说不通。 应该在那末微楼之前他就算好了每一步,和每一个可能出现的纰漏,以及补救之策。 之后,萧宸便隔岸观火,让他们先制住顾,君,薛三方势力。 利用颜故渊拔除顾时笙在京的势力。 太后一死,韩王和苍月就进了棋局,他再让人帮苍月杀颜故渊。 颜故渊一死,便没人看出他的布局,还能借官道截杀案,让萧洵和顾时笙反目成仇,互相残杀,也许他没想到的变数是突然出现的池青衣。 容九天牢门口告知凶手也在他的计划之内··· 从天牢出来的是萧宸,那他原先派去杀容九的人恐怕都已经遭了毒手。 萧宸料定他在盛怒之下会去追逃跑的韩王,怕是连交汇地和交汇时间都是算好的。 真真是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萧洵顿觉头皮发麻,对方竟然布了这么大一盘棋! “呵!”此刻萧洵只觉得可笑又可悲,有这样的头脑做什么不成?偏生只是为了得到他?!真是何其有幸啊?! 可不对,萧宸从到尾没放弃的都是杀顾时笙这件事··· \\\"顾时笙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想杀他?\\\" 萧宸轻佻的笑着:\\\"因为你呀!\\\" \\\"哼!真当我是个傻子?\\\"萧洵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但我知道他的死活是决定你去留的关键,如果他死了,你的目标就是皇位和我,可他一出来你就迫不及待的要跑,这么怕他,你被他抓着什么把柄了吧?\\\" 萧宸眼神黯了黯,带着几分威胁的口吻:\\\"洵儿啊,我还是喜欢你傻一点的样子。\\\" 萧洵嫌恶的翻了个白眼,但他不得不承认萧宸脑子确实好用,能把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他气的翻过身假寐。 看到萧洵这副气呼呼的模样,萧宸好笑道:“怎么了?还气上了?” 萧洵不语,他如今身子这样断然是杀不了萧宸,更逃不掉,倒不如先不急,好好等待时机。 见萧洵不说话,他也侧身躺下,紧贴着萧洵的后背,将人揽入怀中,见萧洵没有反抗,他心中一阵欢喜,他抱紧了萧洵的腰让他更贴近自己的身体,他贴在萧洵的耳畔低语:“真希望你这副乖巧的样子不是装的。” 萧洵心中反感,甚至觉得一阵恶寒,可也没有任何动作,却始终警惕着,只要对方没有过分的举动,他不想跟他发生冲突。 变态不可怕,聪明的变态可太要命了,以卵击石并非明智之举。 萧宸似乎能读懂人心一般,他笑道:“放心,我不是顾时笙,我不喜欢强迫人,这种事,我喜欢···你乖乖的配合的样子,一定特别可爱。” 一想到对方脑海中正脑补着不堪的画面,萧洵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再也忍不住了,试图挣开萧宸的手,却使不上力。 “你放手!要么闭嘴!” “好~我不说了。”萧宸在他的后脖颈上轻轻蹭了蹭,懒声道“困了,睡一会,不要吵我。” 虽是懒懒的声音却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萧洵见对方没有别的动作,真的睡了,他这才稍稍放松了身子,却始终睁着眼睛,听着马车枯燥的吱嘎声和马蹄声,隐约传来有人打呵欠的声音。 身后的人已经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已然是睡熟了,萧洵安静的思索着该如何苟住性命还能弄死萧宸。 他在脑海中想了各种法子,可他这身子怕是没跑两步就要被抓回来,临近天亮之际,他忽然闻到一股异香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219章 追逐 顾时笙带着人一路向西追去,他们的马都是千里良驹,可连着追了三日,差点把马累死了也没追到人,他们在驿站中稍作休整。 孟希言在一旁交代驿站的小厮把马牵去喂粮草。 孟希言走了回来,看了一眼店内其他的兄弟都累的够呛,连着三日他们连好好坐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顾时笙玩命的追,丝毫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孟希言犹豫着开口道:“王爷,您已经三日没合眼了,按理说以我们这样的速度,要追上他们应是不难的,会不会方向不对?” 顾时笙眼里的红血丝多的吓人,他虽然累,可他的脑子却是清晰的,他坚信自己的判断。 孟希言又道:“昱王的母亲是吕国公主,他到底是往宁州去的几率比较大,如今吕国是蔡相把持朝政,吕王无子,王室已经没人了,他去了吕国,若得蔡相力挺,改了姓便能成为下一任吕国之主,可他往西就是豫州,咱们这都进了豫州了也没见着人,再往后就得入蜀地了,蜀地如今是秦家的地盘,蜀地乱,山匪横行,彪悍的很,他去蜀地搞不好半路就的被山匪截住。” “不!”顾时笙打断他的话“他一定不会去吕国,便是因着蔡相和榆太妃那点事,他就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可入了蜀地便不一样了,只要他掌握了西狩军,他就是蜀中王,蜀地易守难攻,只要碰上会用兵之人,五万西狩军能挡五十万大军。” 孟希言有些不大相信,他委婉的笑道:“这昱王出逃身边定是带不多人,人多引人注意,便是他入了蜀地,凭着那几个人能掌握住西狩军,到底是不太现实,王爷是不是多虑了?” 顾时笙睨了他一眼:“西蜀秦家如今掌权的人是秦宝占,此人是方锦年的小舅子,去年北梁军围城时他带着西狩军顺流东下,可北梁军采取急攻之策,他们还没到京城,我们已经掌控了全局,他离了地理优势,又没有兵力优势,只能带人撤回了蜀地,蜀地四周环山易守难攻,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定蜀未定。秦宝占便是瞧准了这点,躲在蜀地,你猜紫云楼那个秦镇秦老板是什么身份?” 孟希言听的一愣一愣的,他尬笑了一下:“不会那么巧,刚好是秦家的人吧?” 顾时笙饮了一口茶水,驿站的小厮正好上了吃食。 “颜故渊死后,本王让曲方查过此人的底细,费了好些功夫才查到,他三年前入京的,当时紫云楼闹出人命案,他出手摆平,他连名字都没换,正是秦家第七子,秦镇!”顾时笙拿起筷子大口吃起饭“君卿虽是紫云楼和飞花馆的幕后老板,可他离京多年,将这两处馆子都交给了萧宸,秦镇早就是萧宸的人了。” 孟希言蹙眉道:“那他入了蜀地,我们岂不是拿他没办法了?” 顾时笙瞪了他一眼:“所以你快吃,吃完换了马,继续追!” “哦哦哦,好!”孟希言忙端起碗狼吞虎咽起来。 一群人正吃着饭,顾时笙忽闻一阵马蹄声传来,随着外边一阵尘土飞扬,来人勒停了马。 “摄政王,总算赶上你了!”文佑初灰头土脸的进了驿站,见顾时笙埋头吃饭连头也没抬,他也大大咧咧的坐下来,自己取了筷子吃了起来,还不忘朝店内的小厮招呼上两碗米饭。 文佑初边吃菜边含糊道:“陛下失踪,我父亲已经让我三弟带人往宁州方向追去了,我跟着你往西!” 顾时笙抬眸看了一眼他,身上的银甲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尘,他看了一眼门外的马匹。 “你跟不上本王!”顾时笙饮了口茶水“你的马再不休息就该累死了,驿站内的马不够你的人换!” 说完他便起身准备离开,孟希言见状,来不及吞下口中的饭食,又塞了一大口饭就起了身。 “摄政王!”文佑初忙起身拦住了顾时笙“你必须带上我,陛下身上有召集王军的烟火,只有我们王军认得出!” “那你最好告诉本王你们的烟火是什么样的!” 顾时笙并不觉得萧洵有机会放出烟火,而且若是距离远根本看不到,他冷冷道:“让开!” 驿站内北梁军见势不对,纷纷停箸握刀进入戒备状态。 文佑初眼尾余光扫了一眼驿站内的情况,他叹了口气道:“朝中离不开陛下,父亲和各位大人都在担心陛下安全,我等是陛下亲兵,摄政王若是知道陛下去向带上我,兴许能帮上忙。” “你要跟着,无非就是信不过本王,是怕本王跑了还是怕本王对陛下不利,本王都没兴趣,可你们这么多人,对方有意隐藏行踪,你们只会打草惊蛇,你若真想帮上忙,就即刻派人守住入蜀道路。”顾时笙说完便带着驿站内的北梁军去换马了。 “西蜀···原来如此,却是个好地方。”文佑初茅塞顿开一般点了点头。 *** 萧洵再次醒来时,隐约感觉有人掀了车帘,他听到外面有人交谈的声音。 这几日,他大都在昏睡着,有时他是清醒的,可他动不了,睁不开眼,他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也不知道谁将他的身子托起,喂了他温水,他隐约能察觉眼前有人影晃动··· 萧洵动了动身子,虽然已经使不上力,但是却能勉强爬起来,他悄悄掀开车帘的一角,夕阳就射了进来,强光让他立感不适,他勉强看清小丘上的萧宸正与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男人在交谈,那男人抬手时,手指上的狮头银戒映着光格外抢眼。 男人应是气坏了,却又压着怒气,他语气不善道:“韶儿在宁州等你这么久,日日担心你的安危,说好的在宁州汇合,你却带着一个男人四处跑,你可有替她考虑过?” 萧宸睨着他,语气中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你叫她什么?” 男人愣了一下,被那眼神看的浑身不适,他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道:“有你给的布防图,拿下宁州只是时日问题,我有把握宁州一破,不出半年大黎西南都会尽收我手,你和公主想要的我会尽全力给你,我知道你不肯认可我,我与公主自幼相识,青梅竹马,若非当年我人微言轻,公主也不会···” “蔡彬!”萧宸脸色又沉了几分“我不关心你们那点破事,她想回去,我成全她,你带她回去便是,你算什么?我萧宸做什么还轮不到你置喙,我连这大黎的皇位都不稀罕,更没兴趣当什么吕国之王,你若不想死,拿着你的东西,趁早滚回吕国!” 蔡彬被气的脸红脖子粗,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萧洵却在想萧宸给了蔡彬什么,听着就像是宁州布防图,薛琪是萧宸的人,他们想要拿到宁州铁骑的布防图却是不难,若是宁州布防图落入蔡彬之手问题就严重了··· 萧宸不屑的冷哼一声,就往马车走。 “萧宸!”蔡彬叫住了他,压下胸口的怒气,好言相劝道“公主只有你一个孩子,我们不会害了你,你要知道,你若手中无权,你现在抢来的都将会失去!” 萧宸嘲讽道:“不劳蔡相费心,你还是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吧!” “你想去西蜀,带着他,你就走不了!他是个累赘,你要么杀了他,要么就将他丢下!” 萧宸回头满眼寒冰的盯着他:“别怪我没警告你,他是我的人,我对他如何是我的事,你若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就杀了你!” 萧洵见人走了过来,忙放下车帘,躺回去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第220章 被囚暗室 车身一沉,萧宸上了车。 一声清脆的甩鞭,马车继续前行,却似乎没在赶路了,只是常速走着。 萧宸上车后,一言不发的坐着,看着车外的夕阳下的群山。 萧洵看着透过车窗的一缕夕阳,通过光线的变化,他发现萧宸改变了路线。 “醒了就别装了!” “咕噜噜~”肚子不争气的叫唤了起来,萧洵懊恼的摸了摸肚子,勉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萧宸只当没听到,甚至连头也没回。 “你觉不觉得,我们挺像的?” 像?一样孤单吗?萧洵哼哼一声:“你怕是没睡醒吧?我跟你没有一点像。” 萧宸看了他一眼,随后一笑:“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萧洵攥紧了手心,愤愤道:“我跟你不一样,我的苦难都是你强加给我的。” 萧宸却笑了,他淡淡道:“我不过是让你走一遍我曾经走过的路罢了,你所受的苦都是我曾经受过的,可你比我幸运,总有人去救你。” 萧洵怔了怔,萧宸被陷害与后妃私通遭当众凌辱之事,他是知道的,那年的萧宸也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被所有人指指点点了好长一段时间,大抵真是自己那句“不乱于形,不惑于心,坚守己身,但求本心”激怒了他··· “除了父皇诬陷你那次,还有其他人害你吗?” 萧宸看着他愣了愣,似乎有些惊讶萧洵会问到这个,随后他满不在意的一笑:“那些害我的人都已经死了。” 都死了?萧钰的死虽与他有关,但以萧钰的脾性必然不会去害他··· 萧洵试探性的问道:“大哥二哥他们的死跟你也脱不了干系吧?” 萧宸轻笑一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他,这样的表情让萧洵却更加确定他定是参与了。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萧宸眸子微沉,依然没有说话,却不动声色的看向窗外。 萧洵叹了口气道:“后宫本就是一汪恶臭的泥潭,夺宠,争权,陷害,争斗不断,我从未想过要害人,也不想争任何东西,你我本可以兄弟和睦,可你却亲手毁了,你受过的苦非要让我再受一遍,可我不是你,我有我的原则,我不会害无辜之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 说到此处,他眼含杀意看向萧宸,他要杀萧宸,不论代价。 萧宸嘴角的笑意更甚,他看了萧洵一眼:“就是这样的你让我更想征服,我不在意你怎么想?恨我也好,憎我也罢,只要你在我手上,我就能让你乖的像只猫。” 萧洵嗤笑出声:“天还没黑呢,这就开始做起梦了?” “是不是我白日做梦你很快就会知道!” 萧洵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冷哼一声道:“你若不杀我,留我在身边,迟早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是吗?我等着!”萧宸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咕噜噜~”五脏庙再次发出抗议,萧洵瞪了他一眼道:“我饿了。” 萧宸拿出一小块糕点递给他,萧洵看着他手心的那块糕点,小的可怜。 “你怕不是在喂松鼠吧?”萧洵拿过他手上的糕点“塞牙缝都不够,要是穷的揭不开锅了就放我离开,免得浪费你口粮。” 看着萧洵一口就将那糕点吃了,还一副嫌弃的样子。 萧宸扑哧一笑:“看你今日还算让我满意,给你一块吃食,未来几天你怕是还得饿着。” “什么?”难不成萧宸还想饿死他?萧洵还没理解他的意思,忽觉头脑一阵晕眩就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饿醒了,四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还莫名的阴冷,他惊慌的坐了起来,身上的脱力感已经没了。 他本想摸摸四周的情况,是梆硬的石板,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惊呼出声,本以为会是万丈深渊,结果发现却没有很高,像是从床上掉下来一般。 暗室中只有他一个人粗重的喘息声,他四处摸索着,石壁,石阶,石板,触感所及之处都是石壁。 他摸索到角落里蜷缩着,他惧怕这样的环境,不知道外面是白天还是黑夜,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丝光亮。 他受不了了,封闭的空间让他的恐惧被放大到了极限,他开始拍打石壁。 “有人吗?有没有人啊?”他惊慌的大喊,四周却安静的瘆人,甚至连一声虫鸣声都没有。 肚子咕噜噜的叫着,他又冷又饿,仿佛一个被遗忘的玩具丢在了角落,孤独感侵袭而来,让他恐惧不安起来··· “萧宸!放我出去!”萧洵奋力拍着石壁,比起被关起来,这样没有光没有声音的空间更让他害怕,他呼吸紧促的拍着石壁,试图引起外面的注意,哪怕给他一点声音也好。 可除了他自己的声音和呼吸声,再没有一点声音。 安静的可怕。 萧洵折腾的累了,只能缩在角落,抱紧自己的身体寻求一丝安全感。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萧洵始终缩在角落,更可怕的是他现在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只能在这样一个密闭的空间内清醒的煎熬着,忍受着饥饿感和黑暗带着的未知的恐惧感。 他的脑海中浮现顾时笙的脸,这一刻他无比希望有人能来救救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隐约听到一阵极细的脚步声,他期盼的睁着眼睛等着那人的到来。 石门被打开,一缕光亮照了进来。 萧洵饿的两腿发软,他撑着石壁站了起来,就见萧宸手提着一盏油灯和一个食盒走了进来。 “萧宸···”萧洵饿的有气无力,连说话都费劲,他踉跄的走向他,却又砰的摔在地上。 他抬头借着灯光,才发现他所在的地方竟是个墓室,中间并列摆着两副石棺,后面是两个纸扎的金童玉女,时间久了,金童玉女眼睛泛白,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 萧洵一阵后脊发寒,他一向害怕幽闭的墓穴,从前在皇陵时他就是害怕的整夜整夜无法入睡,如今竟然被关在一个墓室里面。 萧宸将油灯放在窄小的石桌上,打开食盒,拿出一碗清水和一个白馒头,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走到萧洵面前递给他一碗水。 “啪!”萧洵愤而打翻了他手中的碗,瓷碗在地上碎成几块。 “你他娘的有病吧!放我出去!”他杀气腾腾的瞪着萧宸。 萧宸也不恼,只是站起身,连吃食也不给了,提着食盒离开。 萧洵起身想追,可双腿乏力,没追上萧宸,石门轰然关上了。 萧洵连滚带爬的扑到石门上,用尽全力的拍打着石门,大声喊叫着:“萧宸!你这个混蛋!你别走,你回来,你给老子回来!” 然而外面安静的瘆人,只有他噗噗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忽然他感觉那石棺中似有什么沙沙游走的声音,又似有飘渺的低语声,他鼓着眼,警惕的盯着那无尽的黑暗。 不会有鬼吧?他的脑海中全是话本子里臆想出的青面獠牙鬼怪。 他怕极了,生出了许多诡异的幻听,他慌乱的在墓室中摸索一番,总算摸到了刚刚那块瓷碗,他抱着碗瑟缩在门边,等着萧宸下一次到来。 第221章 疯子驯"兽" 又是极其漫长的等待,萧洵不知道外面什么时辰了,他根本睡不着,身体极累头脑却精神百倍,像是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了一般,他甚至怀疑萧宸是不是给他吃了什么提神的东西导致他无法入睡。 他煎熬的等待着,心中默默的数着数,从一数到万,又从万倒数,如此往复···总算听到外边的脚步声,石门被打开,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鼓作气就往外跑。 “呃~”脖子突然被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掐住,悬空提起,他才发现来人竟不是萧宸,而是另一张熟悉的脸。 顾时笙? 不···不可能,很像,可不是他。 千面郎君术,这人学艺不精,这身形··· 是叶岚! 萧洵只是一瞬间的惊讶,袖中暗藏的瓷片瞬间就朝对方挥去,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接住了。 叶岚一把将他扔回了墓室,萧洵后背重重的砸在了墓室的台阶上,痛的他半响缓不过劲来。 叶岚已经放好油灯,操起袖子朝他走来。 看着对方那副要弄死自己的模样,萧洵只觉得头皮发紧,他本能的往后挪去,却被假顾时笙一把拽住了脚拖了回来。 萧洵惊慌的大喊,试图震慑他:“叶岚!你要做什么?我是皇帝,你敢对我动手!” 叶岚充耳不闻也不与他说话,只是咔嚓一声掰断了他的脚踝,萧洵惨叫一声,脚上的疼痛让他头皮发麻,他是崴过脚的,这疼痛却远是平常的数倍,直将他疼出了眼泪。 萧洵本能的想逃,叶岚轻松的将他拽了回来,抓起他的一只手,萧洵还未反应过来,假顾时笙已经掰断了他的手指,那手指直接诡异的姿势翻到了手背。 “啊!!”断指的疼痛让他发出惨叫。 “好痛!放手!你放手啊!救命啊!啊···”萧洵痛的狂飙眼泪,另一个手奋力捶打着叶岚。 然而他的这点微不足道的攻击,叶岚完全没放在眼里,只是一根根的掰断他的手指,十指连心,疼的萧洵像个孩子一般撕心裂肺的大哭。 十指尽断,萧洵也哭的没了力气,倒在地上有气无力的抽噎着,他竟不知道痛感被放大后断指会这么痛。 叶岚却又将他的手指一根根的复原,又是疼的他险些晕过去。 叶岚走了,墓室再次恢复一片黑暗。 又不知过了多久,萧宸来了,依旧是先递上一碗清水。 萧洵这次不敢再打翻了,他哆哆嗦嗦的接过萧宸手中的水咕咚两口喝光。 萧宸似乎还算满意,递上一个白馒头,他饿的厉害,也不管有没有毒了,接过馒头就吃了。 “萧···” “嘘~”萧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概是被吓坏了,萧洵竟真的安静下来。 萧宸伸手温柔的摸了摸他的脑袋,随后便转身离开。 “别!你别走!你放我出去!”萧洵想去追他却浑身无力,摔在地上。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萧宸出了墓室,石门轰然关上,唯一的光亮也逐渐消失,墓室再次恢复了黑暗寂静。 叶岚又来了,又是十指掰断,萧洵哭嚎,十指复原,走人··· 他不知道这样往复了多少次,过了多少天。 墓室不大,又不通风,为了维持一点体面,他只能寻了一个角落解决生理问题,可那粪便屎尿堆积,恶臭熏天,他总忍不住干呕,更因为墓室内漆黑,看不见,他的身上不小心沾了一些,让爱干净的他一度奔溃大哭。 后来叶岚来的时候,拿了布条堵了鼻子,依然是什么也不说,进来就动手,萧洵反抗他就一拳将他打懵,然后像例行公事一般掰断他的十指··· 为什么要用顾时笙的脸做这样的事? 为什么要这么折磨他? 萧洵已经爬不起来,他蓬头垢面,那只被掰断的脚肿的像个猪蹄一般,碰一下就撕心裂肺的疼。 萧宸来送饭时,他只能像一只狗一般狼狈的爬过去,丝毫没了帝王的尊严。 萧宸却好似完全不在意他身上脏臭,每次都摸摸他的脑袋,像对待自己养的宠物一般。 他靠着冰凉的石壁,颓然的算着时间,他想应是过了大半月了吧,他一度觉得自己要死在这里··· 从一开始盼着有人能来救他,已经变成盼着见到萧宸,见到对方来送水送食,他甚至觉得萧宸无比的顺眼了。 萧洵猛然醒悟,萧宸这是在把他当兽驯,而自己就要被驯服了。 如果不做点什么,他迟早要被叶岚折磨死,他暗暗告诉自己,不能死,便是死也要拉上萧宸,萧宸不死,他的棺材板都盖不住。更不能让蔡彬带走宁州铁骑的布防图! 萧宸再来的时候,他慢慢的一点点的喝着萧宸递来的水,眼神不安的四处游荡,萧宸好笑的看着他拖拖拉拉的样子,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一口水喝完,萧宸照例递上馒头,萧洵却不去接。 二人僵持着,萧宸准备将馒头放下就走,却被萧洵拉住了衣襟,他一回头就见萧洵跪在地上满眼含泪可怜兮兮的盯着他:“六哥哥···别走,陪陪洵儿好不好?” 萧宸没有理他,抽身而去。 “不要!”萧洵惊慌的爬过去抱住他的腿“别走,求你了,不要这样对我,不要把我丢在这!” 萧宸蹲下身,轻轻的擦了擦他脸上的泪水道:“疼吗?” 萧洵疯狂点头:“我错了,六哥哥,我错了,你别这样对我。” “哦?错哪了?” “我···”萧洵一顿,是啊,我错哪了? 萧宸勾起一笑,拍了拍他的脸颊道:“乖~” 眼见萧宸又要走,萧洵抱紧了他的腿道:“你别走!你不是想要我吗?我给你,我给你就是了,你别这样对我···” 萧宸捏着他的下颌,望进他的眼睛,“真的?” “嗯。”少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闪躲。 萧宸放开手,嗤笑一声:“很诱人,可惜是假的!小狐狸的獠牙,还没磨平,会咬人。” 门外进来几个护卫,将抱着萧宸大腿不撒手的人硬生生的给拉开了。 萧洵被他们狠狠推倒在地。 萧洵挣扎着爬起来,石门却轰然关上了。 石室内再次恢复了黑暗,萧洵哭着的拍打着石门,恐惧,奔溃,绝望将他吞没··· 然而,叶岚再来时却拿了几根钢针。 这一次,叶岚将他的脚踝复位,抓着他的手,拿出那闪着寒光的钢针。 萧洵看着那三寸长的钢针,不住的犯怵,他颤抖的去抓叶岚的手,看着“顾时笙”那张脸,他涕泪横流,哀求道:“阿笙哥哥···不···不要,求你了···不要···” “啪!”回应他的只有无情的耳光。 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一阵发晕。 钢针钻入他的手指,那是比掰断手指还要钻心的痛。 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声。 纤纤十指,钉入三寸钢针,鲜血一滴滴的落在地面。 少年痛的他再发不出一声惨叫,只觉得心脏阵阵麻痹,昏了过去··· 然而,没过多久,他又被一盆冷水泼醒了,对方就是不想让他休息,要让他清楚的感受着痛苦··· 第222章 困兽 蜀地山道口的了望台上,顾时笙迎着夜风看着漆黑的山路无一点火光。 孟希言爬上了望台道:“王爷,我们追了这么久也没见到人,如今又在这蜀道上守了多日,眼下这年都过完了,按理说他们的马车绝对跑不过我们,会不会转去宁州了?” 顾时笙心乱如麻,如果对方不入蜀也不去宁州,只是想带走萧洵,天下这么大,他该去哪找? 一想到萧洵在一个变态手中不知道会怎么样,他就坐立难安! 他转身下了了望台,吩咐底下的人牵来马趁夜出发··· 经过十几日的折磨,萧洵已经彻底绝望了,他甚至已经习惯了墓室内萦绕的臭味,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壁侧躺在地上气息奄奄,低温和饥饿加之身体的疼痛,已经让他发起了高烧。 他没力气爬起来去原来的角落解决,尿在了身上,似乎最后一点体面也彻底没了,让他一度想死。 石门再次打开,看到“顾时笙”进来的一刻,他浑身一颤,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他浑身无力又抖的厉害,只能像个破布一般躺在冰冷的地砖上。 “顾时笙”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萧洵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他提着领子坐起。 萧洵不再去看他的脸,他一遍遍告诉自己,那人不是顾时笙,那是萧宸的阴谋。 “顾时笙”捏起他的脸,强迫他看自己。 萧洵没有力气,可他能闭上眼。 “你···你杀了我吧···”他知道自己这样下去还是会死,会被折磨死。 他听到那人的冷笑的声音,钳制在下颌的手骤然松开。 叶岚看着他那双已经被摧残的青黑的手,轻轻拿起,握在手中。 萧洵看着他从腰间拿出一把钳子,瞳孔骤缩,他想抽回手时已经来不及了。 叶岚抓着他的手,将他的指甲一片片的从手指上生生剥离下来,连着那殷红的血肉撕扯下来,鲜血淋漓。 墓室中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待做完这一切后,萧洵已经被钻心的疼痛折磨的满身冷汗,整个人如同浸泡在水缸中一般,没了一丝唇色,憔悴的如同刚经过生产的妇人,整个人都在发着抖。 他再次失禁了··· 叶岚警惕的看了一眼门口,确认没人后他撕下人皮面具,偷偷从腰间拿出一块锋利的瓷片放入他满是鲜血的手中,他俯下身在萧洵耳畔低声道:“不想继续受罪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做,你只有一次机会,痛快点。” 叶岚走后,墓室再次陷入黑暗。 萧洵颤抖的抓着叶岚偷偷塞给他的瓷片,绝望的闭上了眼,他知道没有人能救他,他连自己身在何处都不知道,也许这个墓穴就是他最后的归宿了··· 可他不甘啊,他还没替母妃和挚友报仇,还没看着睿儿长大··· 他···还有话没同那个人说,他还没告诉那人,他早就原谅他了,只是他的命和萧宸绑在一起,他注定会死,何必再回头。 可惜他们还没好好告别,他就要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这样肮臭的墓穴里··· 萧宸盘算着小狐狸的爪牙应该磨的差不多了,他心情愉悦的提着食盒走到墓室门口。 他翻开食盒看了一眼,是一道虾仁炒蛋,和一小包牛乳糖,他对自己的厨艺相当有信心,为了做好这道菜,他曾特地找了聚贤楼的厨子学的,他记得萧洵从前最喜欢吃的便是这道菜,每次都慢慢的吃着,品味着,好似那就是世间最好吃的东西··· 石门打开,萧宸提着食盒走了进去,如之前一般,他将油灯置于那方窄小的石桌上,便提着食盒朝石壁边上的人影走去。 他在萧洵身旁蹲下,见萧洵背对着自己侧躺着,只嗤笑一声:“怎么?饿的起不来了?” 见萧洵不语,他自顾自的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虾仁炒蛋和牛乳糖道:“你想让我陪你,好好求求我,今日不仅陪你还让你吃饱饭,还有你喜欢的糖,如何?” 萧洵依然没有任何动静,萧宸这才发现不对劲,他将人翻了过来,一张惨白的小脸,少年双眸紧闭,脖颈间一道殷红正汩汩的流着血,手中还握着块锋利的瓷片,这一幕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洵儿!你别吓我!”萧宸慌乱的将人抱了起来,他拍了拍萧洵的脸颊,对方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 “叶岚!”萧宸急出一身冷汗,连忙抱起奄奄一息的人往外跑,却发现对方轻的吓人。 *** 尘土飞扬,顾时笙勒停了马,看着眼前绵延不绝的群山突然有些迷茫,天下之大,他该去哪里找萧洵? “王爷!”孟希言追了上来,在他身后勒停了马“北梁军和王军几乎将豫州都寻遍了,也没有找到陛下,也许他们并没来豫州呢?” “不可能!”顾时笙摇了摇头道“萧宸的出路只有宁州和蜀地两处,他们没有入蜀必然守在豫州等待时机。” “若是萧宸根本不在意这些,只是想带走陛下,这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您要去哪找?” “找不到也得找!”顾时笙怒吼出声,却鼻尖一阵发酸,他以为萧洵身边有人就没事,他与萧洵还在闹矛盾,他知道萧洵贸然追出城必然有问题,可他气萧洵,他气萧洵满眼满心只有颜故渊,他气萧洵为了别人要杀他,还说要娶池儿戳他的心窝子。所以,在面对萧洵和君家时,他选择了君家,为了天下安宁,却将他放到了最后,是他错了,什么狗屁君家,什么都没有他的洵儿重要?他不该把萧洵放到最后。 他懊悔,他自责,他没有护好他的宝贝,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萧洵早就植入了他的生命,他不敢去想萧宸那个变态会对他的宝贝做什么··· 看着顾时笙这般痛苦的模样,孟希言无奈道:“王爷,京中来人催了好几遍了,上官太傅一直催您回去,说有要事与您相商。” 顾时笙充耳不闻,直接拍马离开继续找人。 孟希言咬咬牙,快马拦住他的去路,他眼含热泪,字字泣血道:“王爷!我知道您现在的心情,可是他们若是有意要躲,您要如何能踏遍每一寸土地去找?这一个月来您几乎没怎么睡过,这样下去便是铁打的身子也是撑不住的,您别忘了您当初带北梁军入京的初衷,为了大黎的安稳,为了北梁军在前线能安心打仗,这皇位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能坐,您要为死去的老王爷想想,要为北梁王和三十二万北梁将士想想啊!如今陛下不在,朝堂不可能一日无主,太傅急召您回朝必然是有他无法解决的事,王爷要三思啊。” 孟希言翻身下马,重重的跪地。 一众的北梁军听到孟希言的话,纷纷下马跪地:“王爷三思!” 顾时笙心口如压了一块巨石,他依然不死心道:“再给本王三日,若还是找不到人,就先回一趟京城。” 说罢他便策马向前奔跑,然而即便他日夜不歇的找了三天还是没有任何收获,只能先回一趟京城。 第223章 遗旨 皇城门外,上官珏和文峥候在城门口,他们的身后站着三司六部的大臣。 尘土扬,马蹄疾。 一人身着蟒袍冲出了尘土中,带着一队北梁军风尘仆仆的停在了上官珏面前。 看到顾时笙满脸胡茬憔悴不堪的样子,哪里还像当初那个风华绝代,运筹帷幄的摄政王。 上官珏和文峥一脸错愕,二人面面相觑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平静,只侧开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金殿上。 萧赢也被叫来,上官珏领着三司六部的大臣们,在众人的见证下,让人呈上拿出两道明黄色的圣旨。 顾时笙瞥了一眼那两道圣旨:“这是什么?” 上官珏拿起最上面的一份圣旨递给他道:“陛下失踪前写下的圣旨,特地交代老夫,万一他出事了,或有不测,便将这圣旨拿出,这一份是给你的,上面写的清楚,让摄政王继续执政扶持新帝,待新帝掌握朝政后,摄政王去留随意。” 顾时笙看着上官珏递给他的圣旨,眼中波澜涌动,萧洵竟然还让他继续执政? 上官珏看出他的心思,只道:“王军和西陵军陛下留给了新帝,三大世家之事,陛下也做了安排,只要你们三家归附朝廷,送女入京,依然让你们执掌兵权,至于三位贵女将来归属,陛下说了,若不愿入宫服侍新帝,可自行挑选京中子弟,让新帝赐婚,绝不勉强。” 顾时笙看着那熟悉的字迹,红了眼,萧洵从未想过要娶念池?他竟提前安排了后事··· 他鼻尖酸涩,转而怒吼道:“陛下生死未知,哪来的新帝?” 上官珏愁容满面,他惋惜的叹了口气,拿起另一份圣旨和一本青皮书递给萧赢道:“这是立新帝的诏书!这本治国论是此前陛下和丞相一同撰写,并且反复修改订正了,里面根据大黎现有的国情拟定的各项国策,其中涉及赋税,盐铁,兵权,辎重,以及各大世家关系及维护,朝堂整顿等各个细节,老夫和各位大人看过了,精辟又实用,都是符合国情,利国利民的好策略,只要按着这本书里的实施,大黎富强不在话下。” 萧赢有些颤抖的伸出手,却在碰触到那本书时被顾时笙先一步接了过去。 顾时笙打开那本治国论,看到萧洵的字迹,还混杂着一些颜故渊的字迹,他的目光落在一行小字上,他颤声读出:“将军握剑不斩蝼蚁,文臣执笔···不欺百姓···” “这就是他想要的天下···”上官珏哽咽了一下,那双浑浊的眼浸满了泪水,他含泪对萧赢道“陛下年纪虽小,却将本该先帝做的事为你都做了,他知道自己没了活路,已经为你铺平了道路,他本想让颜家扶持你,可惜丞相大人骤然身死···康王莫要辜负了陛下一番苦心啊!” 萧赢眼眶热了起来,他才明白萧洵让他拜颜故渊为师的目的,萧洵早就在为他铺路了,他们遇上个不负责只贪图享乐的父皇,还闯出大祸,萧洵更是要为他那个父皇收拾一堆的烂摊子,如今,他把路走平了,苦吃完了,却把旁人争破脑袋都抢不到的皇位交了出来··· 他这个九哥啊,让人心疼,明明只比他大了三岁,自己还是个少年,怎么就担起了父亲的责任? 上官珏看向顾时笙道:“陛下知道摄政王志不在此,可陛下最后还是选择信你,于你,他只留下六字:恪守君臣之道。” 顾时笙眸中雾气骤起,他攥紧了手中的圣旨怒道:“萧宸不敢杀他!陛下还活着,你们就开始商量立什么新帝?” 群臣见他暴怒,只能无奈叹息。 萧赢不动声色的抹了一把眼泪,忽而一笑道:“各位大人,虽然陛下立了圣旨,但陛下生死未明,此时册立新帝却有不妥,可国不可一日无君,各位大人的担忧,本王也清楚,不如这样,立新帝一事推后,本王虽未处理过政务,也愿为陛下分忧,不如由本王暂理朝政,各位大人协理,待摄政王寻回陛下再行交付。” “可陛下他···” “就按康王所说!”顾时笙打断了上官珏的话,他看了一眼萧赢道“他既然选了你,若他真的不在了,北梁必然会全力拥护你。” 萧赢微微颔首表示感谢,上官珏和其余大臣窃窃私语了一番,也点头表示同意。 顾时笙这才转身离开,一出宫门就立即上马继续找人了。 某处山庄内。 萧洵面无血色的躺在青玉色的床褥上,他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尽数包扎好,身上的衣衫也已经换过了。 一个老大夫正蹙着眉替他把脉。 萧宸见他蹙眉不语,生了几分烦躁:“这都三天了,他怎么还没醒?你到底能不能治?” 老大夫是小地方的大夫,哪见过这样残忍的事,那孩子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指甲都拔了,这是把人生生往死里逼,他还以为这位主子跟这少年有什么深仇大恨,便生人家现在又要救。 “公子,这位小公子身体本就虚弱,饿了这些天,又发了烧,还流了这么多血,能保住性命已经是奇迹了,有这百年老参吊着,他如今暂时死不了,您给他些时间缓一缓,恢复一下。” “知道了,你出去吧!”萧宸不耐烦的打发了大夫。 康大夫忙收了药箱退出了房门,他瞥了一眼院中低头跪着的叶岚,脸上赫然一道巴掌印,康大夫无奈的摇了摇头,忍不住叹一句:“唉~真是造孽。” “康大夫,这边请!”一个侍从上前将大夫领了下去。 叶岚听着康大夫叹息,他始终低着头。 过了一会,一双干净的靴子停在他面前,叶岚这才抬起头,见是萧宸,他又低下头如同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不敢吱声。 “他在哪?”萧宸冷冷的声音从头上传来。 叶岚闻言,忙道:“主子,都是属下的错,不小心被他藏了个瓷片,与蔡相无关。” “还不说是吗?”萧宸拔出剑抵在叶岚的脖颈上“你觉得你家主子是个任人愚弄的傻子吗?” “不是!”叶岚慌了,他自然知道萧宸的心思比谁都深,他闭了闭眼,硬着头皮道“蔡相也是一番好意,主子既不去宁州,如今又不入蜀,终是因为他,美色误人,主子···” “什么时候我做事要你来置喙了?跪了三日还没清醒吗?”萧宸的语气明显寒了几分,隐隐透着杀气。 叶岚不敢再多言,只道:“属下知错。” “说,他在哪?” 第224章 傻子萧洵 竹林中,蔡彬正坐在一个亭子中怡然自得的饮着茶,身旁是一排身材精悍气势肃杀的黑衣护卫。 “嗖~”一支利箭飞来,蔡彬身旁的独眼护卫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飞来的箭矢,蔡彬却仿佛没感觉到危险一般,依然淡定的饮着茶水。 萧宸放下手中的弓,带着出鞘的剑,走了过去,剑尖直指蔡彬。 黑衣护卫们纷纷握紧刀鞘进入戒备状态。 蔡彬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负手而立直面萧宸。 “怎么?你今日是来杀我的?” 萧宸身边的护卫纷纷拔刀,只有叶岚没有任何动作,他知道蔡彬不会对萧宸动手。 萧宸冷声道:“我说过,他是我的人,你若敢动他,我会杀了你!” 蔡彬虽年过半百,却如三十多的男子一般丰神俊逸,他勾起一笑:“他自己扛不住你的折磨自杀了,与我何干?” “我不想与你废话,再说一遍,别动他!我并非杀不了你,滚回吕国,少多管闲事,否则下一次我定取你性命!”萧宸丢下这一句话便转身离开。 “宸儿!”蔡彬叫住他,无奈道“你一日不入蜀,我怎能安心离开?天下美人千千万,你又何必执着于他?为了他什么都不要了吗?” “天下美人再多也没有一个是萧洵!”萧宸冷冷的丢下这句话便径直离开。 看着萧宸离开的背影,蔡彬无奈的叹气:“怎么偏生就这倔脾气随了我呢?” *** 萧宸回了山庄,刚推开房门就发现床上的人不见了。 他怒从心头起,咬牙道:“好得很!又跑了!这么多人都看不住你,果然得砍了那两条腿才能老实!” 对!把腿砍了就好,这样他就再也跑不掉了,砍到哪呢?膝盖以下都砍了吧! 他阴鸷的想着如何收拾萧洵,转身欲出门寻人,可他一转头却发现角落里缩着个小小的人影。 萧宸心头一颤,原来没跑。 他缓缓走到萧洵的面前蹲下身。 萧洵双手和脖颈上都打着绷带,此时正如一只受惊的小兽,惊恐的抱着膝盖瑟缩在角落。 萧宸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对方却如临大敌一般将双手藏进怀里,嘴里喃喃着:“别···别打···痛!痛!” 萧宸审视着他,不知道对方在耍什么把戏,他的眼神忽然看到对方身下的一滩淡黄色的液体。 他失禁了?! 萧宸震撼至极,不禁蹙紧眉心,对方这眼神,这反应··· 萧洵傻了?!! 萧宸似乎不敢置信,对方这就被他逼傻了? 震惊之余,他试探性的张开双臂柔声诱哄道:“洵儿乖,六哥哥不打你,过来六哥哥怀里!” 萧洵畏惧的看了他一眼,又缩紧了身子,眼睛不安的左右转着。 萧宸保持着要抱他的动作,却在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小动作,眼里的不安却是不假,身上也是真的在发抖。 萧宸温柔的唤了一声:“洵儿,过来···” 萧洵抬起双眸,看着萧宸半晌,澄澈的眼眸中渐渐蓄满泪水,他委屈的瘪了瘪嘴,在萧宸愣神之际投进他的怀中。 萧宸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人儿,他能感觉到萧洵在微微颤抖。 “洵儿乖,不怕,有六哥哥在!”萧宸耐心的哄着怀里的人,却心情复杂,难道他真的将人折磨傻了吗?可这不是他想要的。 自萧洵傻了之后,萧宸就哄着他跟自己一起睡,可傻子总是半夜惊醒大喊大叫,吵的萧宸天天顶个熊猫眼。 庄子里的大夫只能给他用药让他晚上能安分的睡着。 午后阳光正好,天空碧蓝如洗。 庭院中的小池子鲤鱼吐泡,池边的一个白衣少年蹲在地上抚摸着地上的一只白兔,阳光洒在少年身上,恍若镀了层光晕,美得虚幻让人挪不开眼。 萧宸站在檐下看着:“他喝了药,这几日晚上倒是没再惊醒,安静了不少,可他现在这样是真的傻了吗?” 一旁的康大夫解释道:“那药只是让他睡的沉些,小公子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受了刺激,长期的精神压力,人容易精神失常,这种情况很常见,有些人若养的好,过段时间就恢复了,有些人却痴傻一辈子。” “痴傻便算了,可哪个傻子这么些天了只会说三个字?”想到萧洵只会说“别打,痛”他心里就不好受,便是三岁的孩童也比这傻子能说的多,他并不想把他变成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他要的是萧洵清醒着屈服讨好的样子。 老大夫为难道:“这···公子不妨好好养段时间再看看,别让他再受刺激,兴许能好些。” 萧宸心烦的深吸一口气,正想走上前去,就见萧洵手中的兔子突然跑了,他急着去抓。 叶岚一把抓住了那只兔子,揪着那兔子的耳朵提了起来。 萧洵看到叶岚却吓得浑身发抖连连后退,直到撞上身后一个温热的胸膛,萧宸轻轻扶住了他的腰,还未等他开口安抚,萧洵就缩进他的怀里,畏惧的看着叶岚,嘴里小声嘟嚷道:“痛,怕···” 萧宸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好嘛,多学会一个字。” “怕!”萧洵紧紧的抱着他,将头埋进他怀里。 萧宸却很享受对方这样乖巧黏腻的样子,他摸着萧洵柔软的头,像摸小兽一般轻声安抚道:“洵儿不怕,六哥哥在。” “嗯~怕”萧洵依然死死的抱着他。 萧宸瞪了一眼提着兔子的叶岚:“没听见吗?滚下去!别出现在他面前!” 叶岚憋屈,只能悻悻地退下。 一个侍女端着一小盅鸡汤上前,恭敬道:“主子,给小公子的鸡汤炖好了!” 她身旁一个年老的嬷嬷轻声道:“小公子,过来喝鸡汤了。” 萧宸安抚了他一番,才让那老嬷嬷领着他去喝汤。 老嬷嬷哪见过这么好看的公子,每天最开心的就是给他喂饭喂汤,忙的不亦乐乎。 萧洵在老嬷嬷乐呵呵的哄骗下一口又一口的喝着鸡汤。 老嬷嬷边喂边自言自语道:“公子这身子就该好好养着,养胖些才好。” “主子”叶岚又悄悄的溜到了萧宸身旁,低声道“您真的相信他傻了吗?” 萧宸轻笑一声:“傻不傻今晚一试便知!” 叶岚担忧道:“属下总觉得他是装的,主子还是小心些,别被他骗了。” 萧宸饶有兴趣的看着乖乖喝汤的人,“让庄子里的暗卫们都看严实了,不能松懈,至于他,以他现在的身子,十个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第225章 试探 入夜后,天空淅淅沥沥下起冬雨。 晚饭时萧洵打翻了汤汁溅了一身,现下由着侍女们宽衣沐浴,正泡在温水中玩儿。 萧宸推门而入,浴桶中的萧洵像是受到了惊吓,待看清是来人后,他对着进门的萧宸露出一个干净的笑容。 萧宸微微一笑,将房内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洵儿的伤口还没好全,可不能碰水!”萧宸走到他身后,双手抚上他的肩,指尖轻轻的触摸着萧洵那白皙光滑的皮肤。 萧洵没有躲,只是想用那打了绷带的手去捧水。 萧宸抓住他的手,“都说了伤没好不能碰水,洵儿又不听话了。” 萧洵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犹如一个稚童一般,让人心生怜爱。 萧宸眼神越发柔和,他弯腰将萧洵抱出浴桶,放在床边,拿着干帕子轻轻的为他擦拭着身上的水珠,萧洵一声不吭的任由对方擦遍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见萧洵不反抗,依然一副傻乎乎的样子,萧宸便擦拭边自言自语道:“你一定不理解,我既然喜欢你,当初为什么又安排画舫一局。” 萧宸不动声色的抬眸看了一眼对方的表情,没有任何反应。 他继续说道:“你太干净了,就像天上的白云,我使尽各种手段折腾,即便将你搅的遍体鳞伤支离破碎,你始终浮在空中,不染尘埃。可我想要的是,你踏进这泥潭,染上污色,想让你再也抬不起头直视阳光,想要你只能卑微的待在我身边。” 傻子依然没有反应,只是傻傻的玩着他的一缕头发。 萧宸抽回自己的头发,坐在他面前,望入那双明亮的眸子:“如果你被人碰过了,你说顾时笙还会不会再喜欢你?他那样的人会宁愿杀了你吧?” “嗯?”傻子眨巴着眼睛,茫然的看着他。 萧宸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拿出一个小瓶子,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猜猜这是什么?” 傻子歪了歪脑袋,眨巴着那双魅惑的桃花眼,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萧宸勾起一抹笑道:“这是花油,今晚要给洵儿用的。” 傻子依然一副懵懂的样子,盯着那瓶子瞧。 萧宸看了他半晌没有从他脸上看出半点端倪,若是换了从前的萧洵,一听这话早就变脸了,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萧宸心里有些失落,他放下瓶子,开始脱衣衫,一边脱还一边注视着萧洵脸上的表情,而对方却只是傻愣愣的看着他一件件的把衣衫褪尽。 ###### 夜深了,萧宸已经睡熟,寂静的夜里,红烛燃尽,四周归于漆黑,只有一道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地上。 萧洵被他揽在怀里,他睁着眼睛,眼神空洞,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淌··· 次日清晨,萧宸感觉自己的手臂一阵发麻,他睁开眼,就看到萧洵那张睡的正香的脸。 萧洵睡着的时候安静又美好,总会让他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好像他也能拥有这样恬静安逸的生活··· 他小心的将自己的手臂抽了回来,小心的捧着他的头在软枕上放好,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主子!”叶岚见萧宸开门出来,正要开口问他情况,就见萧宸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他忙闭了嘴。 二人离房门远了些,叶岚见他心情舒畅的模样才小心的问道:“主子确定他是真的傻了吗?” 萧宸伸了个懒腰道:“嗯,不是装的。” 叶岚稍稍松了口气,又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入蜀?” “不急,等待时机!”他说着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牵出一抹笑意“待我好好算算日子。” 午后,因着昨夜的满足,萧宸心情颇好,他在亭中焚香弹琴。 有些人天生就是上天的宠儿,萧宸便是被上天偏爱的那一个,他学什么都快且精,那琴技比宫中乐师都要好。 萧宸一抬头就见亭外石桌旁正打瞌睡人儿,阳光暖洋洋的,晒得小家伙小脸红扑扑,他撑着下颌听着琴音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像一只慵懒的小白猫。 萧宸看着眼前的景色,竟有些不忍惊扰。 “洵儿!” 萧洵迷迷糊糊醒来,恍惚的看向萧宸。 他朝萧洵招了招手:“过来!” 萧洵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乖巧的走了过去,萧宸将他环在自己身前,用脸轻蹭着他脖颈裸露的皮肤,握着他的手柔声道:“你从前也会弹的,虽然弹的不好,可你认真弹琴的样子真的很好看,你弹给六哥哥听好不好?” “嗯?”萧洵傻傻的看着他,似乎听不懂一般。 二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萧宸还是放弃了。 他拧了拧眉心道:“罢了,你现在这个样子,弹琴也太为难你了,不如···先学会叫人好不好?” “洵儿,叫六哥哥。” 萧洵眨巴着眼睛,却是不张口。 “听话,叫六···哥···哥,好好叫,等下给你奖励。” 听到奖励,萧洵桃花眼弯成了一道月牙。 叶岚领着蔡彬来的时候正巧碰见亭子里这和谐的一幕。 “六···六···”萧洵六了半天硬是没接上“哥哥”二字。 萧宸耐心引导着:“六哥哥···” “哥···哥哥” “对,叫六哥哥。” “六···六···哥哥。” “对了,洵儿真乖,再叫一声。” “六···哥哥···” “洵儿真棒,奖励一个亲亲。”萧宸说着在萧洵的脸上亲了一口“六哥哥让人把洵儿喜欢吃的都做来给你一个个尝好不好?” “六哥哥···”萧洵自言自语着,始终一副痴傻的样子。 蔡彬看着他哄孩子一样,只觉得脑门青筋直突突,他轻咳了一声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 萧宸抬眸凉凉的的瞥了他一眼,眼里的寒意不言而喻。 “六哥哥!”萧洵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萧宸温柔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乖~” 看着萧宸变脸之快堪比川剧变脸,蔡彬一时无言,他无奈道:“让他下去吧,我有事同你商量。”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萧宸立刻冷了脸。 看到二人一见面就是没点好脸色,一旁的叶岚忙解围道:“主子,不妨听听蔡相所说之事。” 萧洵一听到叶岚的声音,抬头看见叶岚,立刻抱紧了萧宸,惊恐的嚷道:“啊!怕!怕!六哥哥,怕···” 萧宸忙安抚怀里的人,一抬头就狠狠的瞪了叶岚一眼:“你滚下去,以后都戴上面具,别让他看到你的脸!” “是,主子。”叶岚委屈巴巴的瘪了瘪嘴,他往蔡彬身后躲了躲,确保萧洵看不见自己。 第226章 坠入地狱 庄子里的老嬷嬷是个有眼力见的,她忙上前帮着领走了萧洵,让二人谈话。 萧洵走了几步又蹲下来,玩起地上的小兔子,老嬷嬷怎么哄都哄不走。 蔡彬在他面前坐下,瞥了一眼蹲在地上的玩兔子的萧洵,不耐烦道:“让人把他拖下去吧。” 萧宸没好气道:“你要是不想说就滚!” 蔡彬好歹是一国之相哪受过这样的气,他面如土色,却隐忍不发。 “顾时笙正四处找你,入蜀之事不宜再拖,我都给你安排好了,十日后入蜀,西狩军会帮你清除蜀道上的王军,你一过去就会有人接应你。” 萧宸嗤笑一声:“我需要你替我安排吗?他们都是我的人,自然听我安排,你算什么?敢使唤我的人?” 蔡彬无奈道:“你我父子一定要这样针锋相对吗?” “闭嘴!”萧宸脸色大变,瞬间青筋暴起“谁跟你父子?我的父亲是容玉太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当我父亲?” 萧洵摸兔子的手僵了僵,父亲?蔡彬是萧宸的父亲?! 老嬷嬷还在哄着他:“小公子,奴婢带你去西院好不好?那里清静些。” 叶岚忙示意一旁的两个侍卫上去把萧洵带走。 两个侍卫正要上前就见萧洵抱着兔子起身了,老嬷嬷便领着他离开院子。 蔡彬面露痛苦之色,缓了半响才道:“罢了,你不愿认我,我也不勉强,韶···” 一想到萧宸讨厌他叫“韶儿”二字,他又改口道:“公主久在宁州也不是长久之计,你不入蜀,她便不放心,只要你入了蜀地,成了蜀中王,待我打下西南之地与蜀地接壤,北境必然开战,北梁腹背受敌,必然溃败,我与敖登约定,北梁,齐州以北归他,其余归我们,你还是可以当这天下之主!” 萧宸站起身道:“我说了我对这天下没兴趣,你爱怎么搞是你的事。” “宸儿···”蔡彬还想说什么,萧宸已经负气离开,丝毫没有要与他谈的意思。 墙后的萧洵并未离开,他抱着兔子站在一株夹竹桃面前,呼吸微颤,原来萧宸还藏了这么大的事。 “你在这做什么?”身后响起一声低沉的声音。 萧洵抱紧兔子转过身,就撞上一双凌厉的深眸,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蔡彬,那眉眼间竟真的和萧宸有几分相似。 是了。 他们是父子。 原来这就是萧宸要跑的原因,他发现自己的身份,因着牵梦引的事,顾时笙派人去了吕国调查他,却查到了蔡彬头上。 萧宸知道只要顾时笙活着就还会去吕国调查,纸包不住火,他们迟早会发现萧宸的真实身份,所以萧宸才要跑,才那么执着要杀顾时笙··· 蔡彬审视着眼前的少年,那人怯生生的站着,不安的抱着怀中的兔子。 他冷笑一声:“果然生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一个男人竟能长成这副模样,真是逆天了,难怪能将宸儿迷的神魂颠倒,你可知道,你这样的妖孽在我们那可是要被抓去祭天,一把火烧了。” 萧洵吓得往后缩去,老嬷嬷忙上前解围道:“大人,小公子脑子不大好,怕生,大夫说他受不得刺激,您可别吓着他了。” “哼,真傻假傻还未可知,我可不是宸儿,没那么好糊弄。”蔡彬睨了一眼老嬷嬷道“你刚刚说要带他去哪玩?” 老嬷嬷一怔,弱弱的说道:“西院···” 蔡彬笑了笑道:“那你带他过去!” 老嬷嬷总觉得说不上哪里怪,还是应声带着萧洵走了。 萧洵忐忑不安的被老嬷嬷带着去了西园,却突然被一只手捂住嘴拖进了偏僻的厢房内。 蔡彬的两个身强体壮的护卫按着萧洵跪在蔡彬面前,老嬷嬷则被另一个独眼的护卫头子捂住了嘴。 蔡彬坐在椅子上俯下身,他勾起萧洵的下颌,阴冷的笑着:“我知道你没傻,装的还挺像,你这副容貌我的护卫们看着也心动,怎么办呢?偏生,我又是个心疼下属的人,你也看到了,他们这体型,随便一个都能让你生不如死,不如你开口好好求一求我,我就考虑放你一马,并且送你离开。” 蔡彬观察着他眼中的神情,心中盘算着,若是对方真傻便罢了,只当给萧宸养个宠物玩,若是对方装傻,能骗得了萧宸,这小子就不得不死。 萧洵心脏狂跳,他能感知危险,他清楚的看到了蔡彬眼眸中的杀意,说什么送他离开,只怕是要送他上路才是。 他看着蔡彬,依然闭口不语,一旦露馅,不仅会死,所有的牺牲也会功亏一篑。 这一刻他只希望萧宸能发现他失踪,会寻来,毕竟比起萧宸,眼前这个人是真的想弄死他。 而今他没得选择,要么死,要么忍,只要这次能活下来,他们必然自相残杀。 蔡彬太不了解萧宸了,正如萧宸所说,萧宸自己如何折磨他,那是他萧宸自己的事,他的东西,旁人是碰不得的,尤其是他们现在关系正处在崩盘边缘,只需要一个推手··· “还不说是吗?”蔡彬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他坐直了身子道“今日你们三个替本相好好伺候一番这位美人。” 那两个护卫立刻抓着人压在地上,蔡彬身边的护卫上前,一把扯开萧洵的衣衫,萧洵被按着动弹不得,只能惊慌的大喊:“别打···别打···怕,六哥哥···” “闭嘴!”那护卫啪的一巴掌抽在他脸上,萧洵挨了一巴掌瞬间眼冒金星,嘴角都打出了血,脸上瞬间红肿起来。 “呜呜呜···别打!别打···六哥哥···”萧洵大声哭喊着。 那护卫丝毫没有管他,撕拉一声就将他的衣衫撕了个稀碎,将萧宸昨夜疯狂的痕迹展露无疑,在他们面前,萧洵完全没有反抗之力,失去了衣衫的庇护,他哭的更大声了。 那护卫烦的索性扯下自己的腰带,想堵住萧洵的嘴。 “住手!”一旁看戏的蔡彬出声阻止“不用堵住口,若是受不住了,你就开口求我,我便让他们停手!” “啊!!!”萧洵大叫着,双腿不停乱踢着,那护卫只能丢开腰带,将他制控住··· 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越滴越快,汇聚成一片。 惊恐的尖叫声变成凄厉的惨叫。 萧洵痛的头皮发麻,全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他几度要痛晕过去,可疼痛那么清晰,他睁着眼泪水不受控制的淌下··· 地上那一片红逐渐扩大··· 老嬷嬷哪见过这种场景,吓得呆若木鸡。 萧洵绝望的看着从窗棂透进来的光,那道光看得见,却摸不着啊,他像是被狰狞的恶鬼拖入了漆黑的地狱,那些恶鬼疯狂拉扯,撕咬着他,尖利的獠牙将他的血肉和灵魂一口一口吞入腹中··· 这副躯壳早不能要了。 已经烂到泥里了啊··· 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肮脏,他该死在这滩烂泥里的。 他无助的落着泪,身体仿佛被人用锋利的匕首一刀刀捅进去,血淋淋的··· 第227章 泥坑里的少年 “砰!”萧宸一脚踹开了房门,看到萧洵被三个赤着下体的护卫压在地上,如同一个破碎的娃娃,被三只野狗撕扯成碎片一般,他眼角还淌着泪,眼神呆滞,像是没了气息一般。 这一幕刺痛他了的心,他红了眼,愤怒如同野兽一般冲破牢笼,咆哮着要撕碎眼前的人。 “啊啊啊啊!”萧宸失控的怒吼着,一剑刺穿了趴在萧洵身上的人,鲜血汩汩。 那护卫还没来的及说话,又是一剑直接割破了他喉咙,他抽搐着倒了下去。 面对暴怒的萧宸,两个护卫连忙躲开,可萧宸就如地狱爬回来的恶魔一般,提剑就冲了上去,可他们还来不及拔剑,就被萧宸抹了脖子。 萧宸如同嗜血的恶鬼一般回过头死死的盯着椅子上的蔡彬。 蔡彬倒吸一口凉气,他竟不知道萧宸有这么好的身手。 独眼护卫看到三个同伴惨死,立刻拔剑护在蔡彬面前。 萧宸杀红了眼,提剑冲了上去,他只有一个目标,杀了蔡彬,他与独眼护卫打在一起。 那独眼护卫到底是个高手,萧宸攻不下他,只怒瞪了一眼门口呆愣的叶岚。 叶岚见状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帮忙,有叶岚缠住独眼护卫,萧宸提剑便要杀蔡彬。 蔡彬只能拔剑抵挡,他挡住萧宸劈来的剑,急道:“萧宸!你清醒一点!你当真要为了这么个玩意跟我父子相残吗?” 萧宸怒气上头,完全失去理智,对着他疯狂攻击,硬是将剑当成了刀,也没了章法。 蔡彬一味的闪躲,又不能真的出手伤了对方,可萧宸招招致命,一心要砍死他。 \\\"唔!\\\"蔡彬被一剑划破了腹部,鲜血喷溅,一块牛皮从破损的衣服里掉了出来,他捂着肚子,眼见萧宸的剑再次刺了过来,他心一凉,以为自己死定了,下一秒就被那独眼护卫救走了。 原是叶岚偷偷放了水。 萧宸没杀成蔡彬,满腹的怒气没法发泄,他怒吼着砍杀了房内的老嬷嬷,那嬷嬷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剑砍了脖子,睁着惊恐的眼睛倒在血泊中··· 叶岚咽了咽口水,他从未见过萧宸如此疯魔的样子,一时间竟觉得毛骨悚然,只好悄悄的往门口移去,生怕对方下一个就要连他一起砍了。 “啊啊啊啊啊啊!”萧宸狂吼着对着地上已经死去的护卫疯狂的砍着,将那尸体砍的血肉模糊,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衫,溅了他一脸,他脸色铁青,额上青筋暴起,显得格外的骇人。 他绝望的看向地上萧洵,含泪跪到萧洵面前,颤抖着双手将他的那已经被撕坏的衣衫裹好,却怎么也裹不住了。 “呜呜呜···”萧宸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嚎啕大哭,丝毫没了之前的运筹帷幄恬然淡定的样子,哭的像个被欺负的孩子,那么委屈,好似被狠狠欺负的人是他一样。 萧洵麻木的闭上眼,他太累了,身体的疼痛已经让他无力去想怎么应对萧宸了,他太需要休息了,如果可以,他甚至想立刻死去,把这肮脏的身体一把火烧了··· 与此同时,豫州某个驿馆内。 顾时笙正吃着饭,却突然觉得喉间发紧,胸口如压着巨石一般压的他喘不上气,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萧洵出事了··· 同桌的孟希言一抬头就见顾时笙突然红了眼眶,他惊的不敢说话,他从未见过顾时笙这副模样,只能默默的埋头加快干饭的速度。 顾时笙丢下筷子,起身离开。 孟希言忙道:“王爷,您都没吃两口呢!王爷···” 见对方不理他,孟希言忙抓了两个包子,招呼随行的北梁军别吃了,众人纷纷弃箸离桌追了上去。 高明湛正好带着人追来,停在了他的面前。 “吁~”高明湛翻身下马,走到他面前“王爷,宁州那边传信来,说是吕国的蔡相已经进了大黎···” 高明湛说一半惊讶的发现顾时笙眼眸中的异常,他怔住了,回头看了一眼孟希言,对方正啃着包子,一个劲的对他使眼色,用口型:心情不好。 高明湛知道他必然是在担心萧洵,没想到一个萧洵竟能让久经沙场,杀人无数的活阎王红了眼眶。 “王爷···”高明湛刚一回头,人已经上了马,拍马离开。 众人纷纷上马去追。 两日后,临近黄昏时,天空突然下起大雨,冰冷的雨水把每个人都淋成了落汤鸡。 孟希言被雨水浇的睁不开眼,他快马走到顾时笙面前喊道:“王爷,雨太大了,我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顾时笙看着这漫天的大雨,点了点头。 ··· 雨天的小镇笼在一层灰蒙蒙的雨雾里,街上行人寥寥,只有一些本地的小商铺开着门,店家悠闲的在柜台前,托着下颌看着外面的滂沱大雨。 “别···别抢我的钱!” “找死吧你!一个死残废还敢跟我们硬抢?” 无聊的店家立刻被吵闹声吸引,探出脑袋看起热闹。 只见雨中有几个人正围着一个少年拳打脚踢。 不知哪个看热闹的说了句:“这些个恶霸又在欺负人了。” 少年衣衫褴褛,浑身被大雨浇了个透,他佝偻着身躯,倒在泥坑中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却还死死的抱着那人的大腿。 “我不是···我有钱,等我···等我回家了,我给你们钱。”少年被打的吐了口鲜血,却还坚持抱着那人的腿“这几文钱···是孩子的救命钱···呃···不要···不要拿走。” 少年不停的咳血,似乎下一秒就要昏死过去一般。 “你有钱?”他们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被抓住腿的恶棍显然是那群人的老大,他朝少年啐了一口唾沫“呸,你一个残废,带着一老一小的聋哑人,要死不活的,还有钱?快给老子放手,不然连你手都打断!” “我···说的是真的···”少年抬起头,凌乱的头发被雨水浇的湿答答的黏在脸上,狼狈的看不出人样,他艰难道“我···我真的有钱···我是怀州颜家的四公子,是···当朝丞相···” “哈哈哈···”恶棍们爆发出一阵笑声。 “大哥,我看他病糊涂了,都开始做梦了。” 恶棍头子呸了一声,嘲讽道:“你要是当朝丞相,我就是丞相他爹,哦,不对,我就是皇帝老子!” 恶棍头子的说完又一脚将对方踹倒在泥坑中。 “再说一遍,你是谁?”他们的身后突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压迫感。 “什么?”那恶棍头子不耐烦的扭过头,他本想把来人一起揍一顿,却见灰色的雨幕下,几十号骑着战马,身着玄色铠甲,手持长刀的战士,他们气势肃杀,如同夜幕下的恶灵一般屹立在他身前,为首的男子身着黑色金丝蟒袍,便是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只扑面而来的压迫感都让人震的挪不动脚。 那恶棍头子哪见过这阵仗,吓得手中的铜板都掉了,少年见铜钱掉下来了,急忙趴在地上在泥水坑中慌乱的摸索着··· 第228章 路边捡了个丞相 那群恶棍只是乡里横,没见过真正的狠人,碰着硬茬了,谁也不敢吭声。 “大···大哥···”已经有小弟开始害怕了。 顾时笙给了一旁的高明湛一个眼色,高明湛立刻指了几个北梁军下马过去。 那些恶棍见势也知道对方这是要揍他们,拔腿就跑,可他们那跑得过训练有素的北梁军,没跑两步就被逮住了,他们连连下跪磕头:“军爷饶命啊!小的只是随口说说。” 然而那些北梁军才不理会他们的哀求,过去就是照着脸砰砰的暴揍一顿,一时间街上惨叫声四起,街边那些看热闹的纷纷拍手叫好。 恶棍头子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拖到了顾时笙的面前,呜呜的哭着求放过。 顾时笙下了马,阴沉着脸走了过去一脚就踹在了那恶棍头子胸口,恶棍头子被踹的吐了一大口血,未等那人反应过来,一只脚已经踩在了他脸上,将他的头踩进泥坑,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雨滴滴落在水坑中溅起水花。 一道阴沉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再说一遍,你是谁?” 男人吓得连连求饶:“我错了,我是王八蛋!我是狗,汪汪汪···” 顾时笙本就担心萧洵,正一肚子火没处发,偏生遇上个不长眼的,敢说自己是皇帝老子··· 后面的北梁军被那男子的怂劲逗得爆发出一阵笑声。 顾时笙冷冷的往后瞪了一眼,一群人瞬间闭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顾时笙拔出刀,吓得男子哇哇大哭,求饶。 “嗖~”仰月刀挥下,鲜血飞洒,落日落入泥坑,一只血淋淋的手落在地上。 男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顾时笙将刀抵在他的脖子上冷冷的威胁道:“这次只要你一只手,再让本王看见你,本王就砍了你这颗脑袋,懂?” 那男子忍痛,连连点头。 顾时笙收了刀,像是发泄了心中的烦躁一般,他的语气缓了不少,只淡淡道:“滚!” 一群恶棍如获新生,连滚带爬的跑了。 “王爷!”孟希言看着不远处还在污水中摸索的人道“你看那人像不像颜大人?” 顾时笙刚刚光顾着发泄了,这会才看到不远处的泥坑中有个人影正垂头散发的在泥坑中摸索,狼狈的样子让人不敢把他和那清雅高贵的颜四公子联系在一起,正如一块莹白的丝帕落入泥潭,再没了往日的光芒··· 顾时笙快步走了过去,那人还在找铜板,他蹲下身,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臂。 颜故渊一怔,缓缓抬起头,对上顾时笙的眼睛。 “颜故渊?!”顾时笙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竟是颜故渊,他竟还活着。 “颜大人!竟真的是你!”孟希言不可思议的叫了一声。 这般狼狈的样子被人瞧见,颜故渊只觉得自己更加无地自容了,他在泥泞中惨笑着,可怜他一个人人艳羡的世家贵公子,曾经风光无限,如今落得如此境地,连自己的亲人都没保住,他只觉得心肝绞痛,让他无所适从,又呕了口血,显得更加落魄潦倒了。 终是有人找到了他。 罢了罢了···即便对方是顾时笙也好,反正都已经烂进泥里了··· 颜故渊仰起那张狼狈至极的脸,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辛酸的笑:“让摄政王见笑了!” 顾时笙心中一痛,在狱中他一直都防备着颜故渊,时常做梦对方把萧洵抢走了,每次梦醒他都觉得该杀了颜故渊,可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形··· 是夜,医馆内。 颜故渊不停的咳嗽,还时不时呕出血来,孟希言端来汤药,他刚喝进去不到一刻,青褐色的汤药和着血一同呕了出来,看的让人无比揪心。 大夫替颜故渊把完脉后,起身对顾时笙行了一礼道:“启禀摄政王,这位公子的伤势颇重,且有咳血之症,怕是命不···唉···或是在下医术浅薄,你们还是找找其他杏林高手看看能不能治吧···” 大夫那句命不久矣硬是没说出口,他惆怅的连连摇头。 屋内的几人皆是无声的惋惜。 顾时笙闻言,又问道:“他的腿如何?” 大夫已然眉头紧锁:“那双腿···断了之后又没得到及时救治,怕是无法正常行走,恕草民无能为力···” 顾时笙点了点头,便让孟希言打发人下去。 颜故渊依然躺在床上,眉心紧蹙,似乎在等什么人一样。 顾时笙看出他的担忧,只道:“颜大人说的那对爷孙,本王已经让人去找了,他们是你的救命恩人,找到后自然会妥善安置,你不必担心。” 颜故渊这才松了口气道:“多谢!” 孟希言见气氛沉重,他嘿嘿一笑对颜故渊道:“没想到啊,小乔满世界找你都没找到,倒是让我们给碰上了,你说这是不是缘分?” 颜故渊眸光微动,他看向顾时笙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顾时笙闻言,心里不甚好受,他苦涩的皱眉道:“萧宸···掳走了陛下···” 颜故渊呼吸一滞,随后立刻冷静下来,问道:“怎么回事?” 顾时笙便将近期发生的事一一与他说了。 夜深人静,烛火跳动。 颜故渊将顾时笙所说在脑海中一一捋了一遍。 他看着顾时笙道:“不对,他布了这么大的局,不可能带着陛下到处躲,过着四处逃亡的生活,他最终还是会去蜀地,他在等待时机,而且,若是吕国的人参与此事,便不会只是私事,现任吕国国君无子,王族内即便是旁系的男子都没有一个活下来,这事不简单。 我总觉得有人在操纵吕国王室,或者,故意让王室人丁凋零,此时,若是萧宸改了姓,有蔡相扶持坐上王位,倒也说的过去···这么为他铺路,可那日朝堂上你用榆太妃和蔡彬之事激了萧宸,萧宸那样的人都失了态,他显然是反感蔡相的,那蔡相图什么?咳咳咳···” 颜故渊说着又猛烈的咳了起来,几乎整个人都在耸动,咳的脸色苍白,顾时笙竟破天荒的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却发现他的掌心中又咳出了血··· “你这样多久了?” 颜故渊苦笑了一下道:“没事,回京后再好好调理便是。” 一阵静默,谁也没开口,他们心里都知道颜故渊这次是好不了了。 孟希言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他。 颜故渊接过茶水,抿了一口,顿觉喉咙舒服了不少。 自颜故渊狱中设计他让他与萧洵误会更深,他本以为再见到颜故渊,非得剑拔弩张,可如今看到曾经的天之骄子沦落到这境地,他却软了心,可惜了··· 顾时笙难得轻声道:“别说了,你先好好休息!” 颜故渊却一把抓住了顾时笙的衣袖道:“等等,让我想想···” 随后,他又陷入思考,屋内安静的针落可闻。 第229章 疯子也渴望有个家 “或许与宁州有关!”颜故渊突然道“吕国最想要的东西无非就是宁州铁骑的布防图!最了解宁州的,除了旭黎就是薛琪,薛琪又是萧宸的人,我怀疑宁州布防图丢了,他们能从吕国进牵梦引荼毒百姓,卖国一点不奇怪,如今旭黎受困,正是最好的时机,宁州一旦失守,将如洪水决堤,西南很快就会沦陷,到时候再接壤西蜀,大半江山沦陷,届时北境沁军再进攻,北梁军腹背受敌,大黎危矣!” 此言一出,屋内的几人纷纷震惊了,高明湛和孟希言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颜故渊继续道:“布防图丢没丢只是我的猜测,具体还得找旭黎去确认,陛下此时册立新帝想来也是不放心宁州,想放旭黎回去,宁州有旭黎,才能稳住宁州铁骑,若是真的布防图丢了,也好立刻做调整,至少还能赶在吕国动手前补救一番。” 高明湛心思重重道:“王爷,您得先回京!陛下这边我们去找!” 顾时笙摇了摇头道:“不,我不放心,京中之事,我写信让康王和太傅去处理,他如今暂理朝政,我相信他能处理好。” “王爷···”孟希言担忧道“那毛头小子能行吗?” “他行!”颜故渊斩钉截铁道“他是陛下看中的人,也是我学生,我知道他可以,摄政王把事写详细了,告诉他该怎么做,他会做好!” 顾时笙看着颜故渊坚定的眼神,点了点头:“明日,我们先去趟瞿城,刚收到消息有人在那边见到几个吕国人,或许萧宸与他们在一处,我要去看看,你身体不好,今日又下过雨,路上泥泞,马车不好走,我留几个人给你用,待你好些了,他们护送你回京。” 颜故渊只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 萧宸两眼无神的呆坐在屋前的亭子里,看着面前的琴,他的脸上,身上的衣衫还沾着血迹,他在门外守了两日,一刻也没离开过,却也不敢进去看他。 庄内异常安静,一旁池子里锦鲤吐泡泡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亭子外的叶岚硬是陪他守了两日一声也不敢吭,一个侍女领着老大夫前来给萧洵请脉。 看着自家主子失魂落魄的样子,叶岚忍不住开口道:“主子,康大夫来了,有康大夫在小公子他会没事的,您要不还是先去洗洗身上的血迹,一会小公子醒了,要是见了您这样,怕是要吓到的。” 萧宸迷茫的抬起眼,看到侍女将老大夫领进了房,他才缓过神来,踉跄的站起身,离开。 老大夫在萧洵的床前坐下,见人还在睡着,他拿了药,本想去脱萧洵的裤子,看到一旁的侍女在,他尴尬的咳了一声:“姑娘啊,老夫要给这位小公子上药,你一个小姑娘,出去回避一下吧。” 侍女闻言,羞红了脸,只好恭敬的退出了房门。 待人出去后,老大夫唉声叹气道:“这是造了什么孽,三天两头把好好一个人折腾成这个样子。” 老大夫说完便要去脱萧洵的裤子,却被萧洵一把抓住了手腕,这突然的举动吓得老大夫一个激灵。 老大夫见他盯着自己,眸中清明,丝毫不像是痴傻的样子。 他看了一眼外面,确定没人盯着,才小声道:“原来小公子醒着。” 萧洵低声道:“嗯···他们都叫他主子,可我听你却唤他公子,先生不是这个庄子里的人吧?” 老大夫点了点头道:“的确,我是他们抓来的,想来小公子也一样。” 萧洵想起身,老大夫忙去扶他:“小公子可小心了,你伤的太重,这几日不宜起身乱动。” 萧洵还是忍着身后的剧痛坐起身,他朝门外看了一眼,只有一个侍女在。 他小声道:“先生别出声,听我说。” 老大夫点头,安静的听他说话。 “这些人是吕国的细作,他们盗取了宁州的布防图,妄图犯我大黎疆土,过几日就会逃走,他们的主子,是个心狠手辣的,他们走之前为不泄露行踪,必杀先生,我会尽力保全先生性命,如若先生能活下来,还请先生替我做一件事。” 老大夫闻言吓得面如土色,他惊恐的看着萧洵,半晌才点了点头。 萧洵从床下拿出一个玉簪塞进他的手中,在他耳畔低语,正说着就听见门外来了脚步声和侍女的声音,萧洵连忙躺下假寐,老大夫也将簪子收了起来。 不一会萧宸就进了门,已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 见萧洵还在睡着,又见老大夫脸色不对,他微微蹙眉:“怎么了?他还没醒吗?” 老大夫忙起身,苦着眉道:“小公子这下伤的重,得好好休息,只怕,这半个月内都不能···行房。” 萧宸在床边坐下,心疼的抚摸着萧洵那还红肿的左脸,温声道:“上过药了吗?” 老大夫看着自己手中的药瓶,这才想起来药还没上。 见老大夫不语,萧宸狐疑的看着他手上的药瓶:“所以你在这里面半天了连药都没上?” 老大夫心一慌,忙解释道:“刚刚给小公子把了脉,见小公子似有要醒的征兆,怕惊扰了他,便想着等他醒了再上药吧!” 萧宸叹气道:“罢了,给我吧!” 老大夫这才将药瓶给了他,匆匆告退了。 萧宸听着对方匀称的呼吸声,小心翼翼的去解他的裤子。 “啊!”萧洵突然惊醒,一把抓住自己的裤子,惊恐的看着眼前的人。 萧宸怔了怔,看着对方一副受惊的小兽一般,他本想安慰一下,刚伸出手,萧洵就一下扑进了他的怀里,哭唧唧的蹭着他胸前的衣襟。 萧宸心头一软,轻抚着他柔软的头发,柔声道:“洵儿不怕,六哥哥守着你,没人再会欺负你了,那些欺负你的人,六哥哥都替你杀了好不好?” 萧洵却把头埋在他的怀里,眼眸中却是一片寒冰,他抬起头却又是水汪汪可怜兮兮的模样。 “怕···六哥哥···怕···” 萧宸鼻尖酸涩了一下,愧疚油然而生,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感受到愧疚的感觉,像是心口堵了团棉花,让他难受的紧,他在萧洵额上亲了亲道:“洵儿受苦了,六哥哥答应洵儿,一定好好补偿洵儿,洵儿喜欢什么六哥哥都给你好不好?” 我想要你狗命!萧洵恨恨的想着,抬头却是一副无辜的模样,“六哥哥···别走。” 萧宸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随后摸了摸他的脸,激动道:“好,六哥哥不走,一直陪你。” 萧洵再次抱紧了他··· 萧宸抱着他,轻抚着他柔软的头发,眸中却是涌上苦色,“真想跟你有个家啊···” 之后的几日,萧洵几乎一直都缠着萧宸,同吃同睡,因萧洵还伤着,萧宸也不敢碰他,却又似乎很享受照顾他的感觉。 第230章 出逃计划 翌日,萧宸正在亭子里饮着茶,满眼宠溺的看着蹲在院中逗兔子的萧洵。 叶岚带着个兔子面具,有些别扭的走到萧宸面前拱手道:“主子!” 萧宸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面具不错!” 叶岚尴尬的挠头:“主子,入蜀之事已经安排好了,过几日就能动身。” 院中的萧洵闻言,咽了咽口水,眼神落到了旁边的一块石头上。 “嗯!”萧宸放下手中茶杯“那个人呢?” 叶岚一怔,随后低声说道:“出事那天就让人加急把消息放给顾时笙了,只是···主子,您真的要杀他吗?他到底是您的···” 话还未说完,就被萧宸瞪了一眼,叶岚悻悻的闭了嘴。 萧宸拿出怀中那张那张牛皮图,展开看了一眼,眼眸中闪过一丝狠戾道:“他算个什么东西?我能给他的东西就能拿回来,什么父子情深?我从来都不需要这种东西,一再动我的人,便是天王老子,我都要弄死他!正好,有他吸引顾时笙的注意,我们走的也能顺利些。” 叶岚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冷血无情的让人心寒,可他的所有柔情也都给了那人,叶岚的眼神落到院中那抹身影上,就见萧洵举起一块石头狠狠的砸了下去,一旁的侍女都吓白了脸。 “啊!”听道萧洵的痛呼,萧宸急忙起身查看。 就见萧洵泪眼汪汪的拿着被砸红了的手可怜兮兮的给他看。 “痛···六哥哥···痛!” 萧宸惊愕的看着地上被砸死的兔子,萧洵那白皙的脸上还溅着几滴殷红的鲜血,宛如白雪上的一点殷红,衬托的他更加的勾人。 萧宸竟然莫名的兴奋,他突然一把揽住了萧洵的腰,按着他的后脑勺狠狠的吻了上去,缠绵又勾人的吻着他,仿佛在亲吻一件宝物一般。 傻子愣愣的站着任他吻。 叶岚看傻眼了,虽说萧宸背地里也不是正经人,跟君卿也是怎么花怎么玩的,可他从未在人前这般失控,叶岚摇摇头,只觉得怀疑人生··· 许久,萧宸才堪堪放开了他,看着那还未长好的手指又被砸伤了。 他拿着萧洵受伤的手指,轻轻的舔了舔,又凑到萧洵脸上将那几滴血迹舔尽。 “知道吗?”萧宸如同抚摸着一件珍宝一般爱不释手的摸着他的脸蛋,道“我最喜欢看你顶着这张脸杀人的样子,便是杀一只兔子,也这么迷人。” “痛···六哥哥,痛!”萧洵把自己的手给他看。 萧宸扑哧一笑,从怀中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递给他:“傻瓜,下次不要用石头,用这个!” “主子!不可啊!”叶岚紧张的看看他又看看萧洵,生怕萧洵会突然用匕首袭击他。 萧宸却如没听见一般,笑着抬了抬手中的匕首。 萧洵心里忐忑,面上还是宛如稚童一般天真的表情,他接过萧宸手中的匕首,好奇的端详起来,仔仔细细的将那匕首的刀鞘看了个遍。 萧宸拿过他手中的匕首,拔出匕首,握着他的手耐心教他:“刀尖不能对着自己,知道吗?” 二人表演了一番杀兔子大戏,很快院中兔子的尸体就躺了一地。 叶岚看的目瞪口呆,只觉得这两个人,一个傻,一个疯。 他悻悻的摸了摸自己脸上的兔子面具,生怕这二人把他当兔子捅了。 院中的兔子死了一批,萧宸怕他无聊,便让人又去抓了一批回来。 次日,萧宸出门办事,留萧洵一个人在院中玩着。 萧洵玩着余光扫了一眼,四处都是身手矫健的护卫,想逃怕是得插上翅膀才行。 三个侍女小声讨论着他,猜测着他和萧宸的关系,萧洵安静的听着,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怎么走,比起萧宸这个用棋高手,他的每一步都要特别小心··· 一个侍女悄声道:“过几日十五了,隔壁靳县的何家又要大办花灯会了!” “是啊,可惜今年看不成了,听说那何家小姐今年及芨,这花灯办的最为盛大!” “好羡慕啊,富家千金就是不一样,说喜欢花灯,就每年生日给办一次花灯会,那整条街花灯的钱都是何家出的!下辈子我也要投个好胎!” “别羡慕了,小老百姓别瞎想,投个好胎不如嫁个好人家。” 三个女人一台戏,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完全没注意萧洵已经走到她们身旁了。 “花灯!”萧洵突然出现在三人身旁。 三个丫头吓了一跳,忙低头做出一副乖顺的样子。 “花灯!”萧洵一脸天真的笑着,朝着她们伸出手。 三个丫头面面相觑了一下,其中一个侍女抬起头问:“小公子可是想要花灯?” 萧洵笑着点了点头,真是天赐良机。 萧宸回来时,就见萧洵在亭子里正提着一盏简易的兔子花灯玩着。 他轻轻拥住萧洵,轻声问:“洵儿,哪来的花灯?” 萧洵灿烂一笑道:“花灯!” 萧宸略显惊讶:“洵儿又学会了一个词,是谁教你的?” 萧洵指了指一旁的侍女。 萧宸看了那侍女一眼,问道:“这灯是你做的?” 侍女低声道:“回主子,是奴婢做的,是···是小公子说要花灯。” “说说看,你是怎么教的?” 侍女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与姐妹们谈到花灯会,小公子许是听见了,就说要花灯,奴婢这才给做了一个。” “花灯!花灯会!六哥哥!”萧洵拿着花灯在他面前晃了晃,眼睛亮晶晶的。 萧宸爱死这样的萧洵了,他照着萧洵的脸吧唧一口:“好洵儿,你想看花灯?” “嗯!”萧洵乖巧的点了点头。 萧宸摸了摸他的脑袋道:“上元节已经过了,你想看花灯,怕是看不着了。” 萧洵小脸立刻耷拉下来,嘴里嘟囔着:“花灯···花灯会!” “等回了家,六哥哥让人给你办一场盛大的花灯会!” 侍女见状小心翼翼道:“主子,隔壁靳县,过几日,十五有一场花灯会!” “花灯会!”萧洵眼睛又亮了亮,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想着过几日就要走了,干脆就安排那天走就是了,萧宸叹了口气道:“好~六哥哥答应了你,要什么都给你,一场花灯会而已,陪你去看便是!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萧洵开心的像个孩子一般抱住了萧宸的脖子。 对于萧洵的主动,他很是受用,心情大好,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侍女道:“花灯做的不错,下去领赏吧!” 那侍女谢了恩,高高兴兴的下去领赏了。 第231章 乔颜重逢 顾时笙走后,颜故渊在镇上滞留了几日,安顿好救他的那对爷孙后,一行便准备启程回京。 北梁军侍卫为他寻了个四轮车,推着他出了门。 他坐在四轮椅上,失神的看着他们套马车,铺软垫,他总觉得这一切都像在做梦一般,那些挣扎求生的日子结束了? 小镇街边的小贩并不多,只有当地农民在地上摆着自己种的蔬菜,也不吆喝,就与隔壁小贩聊着家长里短,等着来买菜的顾客。 “驾~”一阵急促的拍马声打破了宁静,街边小贩纷纷看向那策马疾驰而过的少年。 远远的,乔星策看到一个清瘦的少年坐在四轮车上,他心头猛烈一颤,一瞬间忘记了呼吸,那人一身干净的浅青色长衫,如第一次在宫门口见到的那人一样,宛如不染尘埃的世外仙人,飘飘然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颜故渊眼中没了往日的光亮,他不知道回去了自己该如何面对,比起身体的病痛,内心的负罪感压的他喘不上气,他无声的长叹一口气,或许,他不该活下来的··· 伤怀之时,又忽感一阵寒意,便又忍不住剧烈的咳了起来,喉咙一阵腥甜,再看那白色的丝帕已经染红了。 忽而,一抹身体停在了他的面前,他正要抬头,那人忽然蹲下了身,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他的身体就被揽进一个结实的怀抱,带着几分微凉的触感,还有那浓重的汗味··· 他本想推开那人,却发现那人在微微的颤抖,他能感受到那人连呼吸都在发颤,一滴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肩头,他的衣领在那人的拥抱下扯开了,那滴温热的液体却如一滴熔岩一般滴在他裸露的皮肤上,炙热,滚烫··· 颜故渊喉间发紧,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艰难的呼吸了一口,才哑声道:“你怎么来了?” 乔星策放开他,单膝跪在他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生怕自己一眨眼,这人又会消失,他喉结攒动,半响才从喉间挤出字来:“颜大人···我来找你。” 我来找你··· 阳光从云层中透出,悄悄洒在他们的身上。 颜故渊看着眼前人,有些不敢相信曾经如阳光般灿烂的少年,如今却满脸的胡茬,眼里布满血丝,憔悴的仿佛苍老了十几岁··· 他的手情不自禁的抚上乔星策的脸,却被乔星策躲开了。 “别···”乔星策紧紧抓住了他的手,怜惜道“好几日没刮了,别扎着你。” 颜故渊鼻尖酸涩,心中却涌入一股暖流,仿佛在这无尽的寒冬寻得了一丝暖意。 他湿了眼眶,将手从他手中抽出,轻轻抚上他的脸,温柔如春风拂面,看着他眼底的青黑,他知道这家伙怕是好久都没好好睡觉了,他微微笑了笑,似有些责备道:“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乔星策强行将眼中的泪水压下,却在张口瞬间失控的涌出,他声音嘶哑颤抖,又似很委屈一般:“我找了你好久,好久···连做梦都在找。” 颜故渊心中触动,被人挂在心尖上的感觉,好暖··· 他含着泪轻声问道:“你找我做什么?外面都说我已经死了,连尸体···都被狼群叼走了,你···” 他摇头道:“我不管,我只知道我要找你,只要一日没找着,我就一日不停歇。” “那如果我真的死了,你怎么办?” 乔星策扯起一笑:“那就找到不想再找的那一日。” 颜故渊也笑了,苦涩中带几分欢喜,他擦了擦乔星策脸上的泪水:“你干嘛啊?我对你那么坏,你还管我做什么?” 乔星策抓着他的手,轻轻的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如同一只讨宠的小猫:“我不怕你坏,下药也好,算计也罢,就是不能死了。” 颜故渊心中百感交集,半响才喃喃道:“真是个傻子···” “嗯···傻子···”你一个人的傻子。 *** 顾时笙带着人在瞿城找了几日,硬是没见到什么吕国人,便让人扩大了搜索范围。 意外的是,原本派去吕国查探的人回来了,二十号人只活了一个,那人身受重伤跌落山谷,恰好被一个猎户所救,可因身上伤势太重,休养了好几个月才跑回来。 顾时笙看着手中的书信,有些难以置信,萧宸竟然是蔡彬的儿子,藏的可太深了··· 连日的赶路找人,所有人都累的够呛,一行人在瞿城寻了一个客栈住下。 中午,用完饭后顾时笙回房准备写信回京,却见桌上的茶壶下压着个纸条,他打开纸条看了一眼:西郊小竹林。 小竹林?他明明昨天才找过,根本没见着任何人。 顾时笙打开房门,店里的小二正巧拿着茶壶经过,被顾时笙一把揪住了领子。 店小二被吓得不轻忙道:“啊!客官!有事好说!” 孟希言和高明湛正在楼下同北梁军们吃着饭,听到动静,纷纷起身进入戒备状态。 顾时笙拿出纸条寒声道:“说,谁让你把这纸条放在本王房中?” 店小二看了一眼楼下,差点被这架势吓哭,他哆哆嗦嗦道:“小的也不知道,那人给了银子,说让小的放张纸条,人就走了。” 顾时笙丢开小二,取了桌上的刀,匆匆下了楼。 北梁军立刻持刀跟上。 瞿城外的小竹林中,小屋外停着一辆马车,小屋内,蔡彬咬着牙,一点点拆开腹部的绷带。 除了独眼护卫留在屋内,其余十几个护卫都在屋外各处守着。 独眼看他疼的龇牙咧嘴,忍不住出声道:“相爷,这些天赶路,您的伤口又裂开了,让属下帮你吧?” 蔡彬眼见自己没办法,只能让他来动手。 独眼小心的为他拆开绷带,腹部上赫然一道足足五寸宽的伤口,伤口缝了针,却是裂了一些,独眼小心翼翼的替他换了药,又拿着干净的绷带缠上,待他做完这一切,蔡彬已经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了。 “相爷伤的重,不如养好伤再回去吧!” “不行,这小子是真的要我命,我不走,他还会派人来杀我!” 独眼叹气道:“相爷到底是公子的父亲,公子怎能真的出手伤相爷呢!” 蔡彬无奈的摇了摇头道:“是我没尽到父亲的责任,不怪他记恨我。” 独眼想起萧宸疯魔的样子,他看了一眼蔡彬,叹气道:“他是真的要对相爷下死手!” 蔡彬沉默了一会,懊悔道:“我以为他只是故意气我,以为他只是把萧洵当成一个玩物,又怕萧洵是装傻,会害了他,想着一个玩物而已,便是弄死了也没什么,等回了吕国我再给他寻几个美人送他便是,不成想他对萧洵如此上心,竟会为了他真的跟我拼命,到底是不了解他。” “公子这些年在皇城怕是经历不少事,他心思深沉,平日看着温文尔雅,谁也看不出他想什么,未曾深入接触不了解也是正常的,过段时间待他气消了,相爷再写信与他好好说说。” 蔡彬摇了摇头道:“没用了,我是彻底得罪他了,除非韶儿出面,否则只怕再见面,他还是会要我的命,如今布防图也被他拿回去了,幸好我记下了一部分,便先回去准备战事吧!” 独眼为他穿上衣衫,安慰道:“等到了宁州,让公主再同他说说,把布防图拿回来,有公主出面,公子会听进去的。” 二人正说着,独眼突然察觉有危险的气息,他刚拿起手边的刀,就听见外面一阵叮叮当当的箭矢声,接着便是一阵拼杀声。 独眼立刻拉起蔡彬道:“相爷,从后面走!” 他们打开小屋的后门,却发现顾时笙早早的等在了那里。 顾时笙冷冷地道:“蔡相,怎么来了大黎也不说一声?本王派人好生接待!” 第232章 屠庄,传信 庄子内,萧宸的护卫们纷纷收拾行囊,有人搬了柴火堆在门前,有人提着一桶火油四处泼洒着,准备烧掉这个庄子。 萧洵提着那盏兔子的花灯把玩着,萧宸细心的紧了紧他身上的氅衣,替他抚了鬓边的碎发。 “一会就出发了,今夜带洵儿去看灯会。”萧宸温柔的在他额上吻了吻。 带着兔子面具的叶岚上前道:“主子,蔡相那边···咱们真的不管了吗?” 萧宸冷冷一笑,饶有趣味的分析着:“我这一刀划得深,他怕是连肠子都流出来了。他受了伤,又刚缝了针,等他缓过神能动了,至少得五日。 我要杀他,他就得趁早走,他带着伤跑不了马,坐着马车一路走走停停,缨门到瞿城没有官道,只有小路,又崎岖不平马车不好走,他颠簸一路伤口就得裂开,必得在瞿城休整一番才能再出发,算着日子,这个时辰他应该是和顾时笙撞上了,你说,我想管也管不成。” “到底是蔡相···若是届时公主问起···” “那就等她问了再说,实在不行,我给她培养一个新丞相送去吕国帮她便是。” “瞿城离我们并不远,主子这么对他,就不怕他帮顾时笙对付您吗?” 萧宸眸光冷冷的扫过叶岚,嘴角勾起一抹笑,转而变回温和的嘴脸:“叶岚啊,你知道什么是人性吗?” 叶岚摇头,萧宸只是一笑置之,没有再与他多说。 叶岚知道他就是想置蔡彬于死地,蔡彬念及他是自己骨肉,对他下不了手,可他对蔡彬下手都不带犹豫的,还把人的心思拿捏的死死的,这样聪明又绝情的人当真让人瘆得慌。 萧洵听着他们的对话,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萧宸果然太聪明了,连蔡彬撤退路线时间都算的准准的,借刀杀人他可太在行了。 护卫们押着庄子里伺候的侍女仆人二十几号人被赶了过去,连带着那老大夫也抓了过来,一群人惊恐的跪在地上等候发落。 萧宸放开萧洵的手,向前一步带着一副万年不变的温和假笑,没心没肺道:“这段时间辛苦诸位了,可惜路途遥远,不便带着诸位同行,可留着诸位的性命,我又不放心,所以只能请诸位上路了。” 有人已经开始求饶了。 “主子,我家里还有弟妹,求主子可怜可怜我,我不能死啊!” “呜呜呜···主子饶命!” “主子带上小的吧,不要杀小人!” 一时间求饶哭喊声此起彼伏。 萧宸不胜其烦,只给了一旁的叶岚一个眼神,旁边的护卫纷纷拔刀,开始了单方面的杀戮,一时间惨叫声哭喊声不绝于耳,好好的庄子瞬间沦为人间地狱。 萧洵心惊胆战的看着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惨遭屠戮,那个给他做小兔灯笼的侍女已经倒在了血泊中,他甚至连对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他本以为萧宸会杀了老大夫而已,没想到他连自己人都不放过,竟是要屠了整个庄子。 萧洵看了一眼老大夫,老大夫显然已经吓傻了,看到一个护卫持刀朝他走过去,他才反应过来,连滚带爬到萧洵面前,抓着萧洵的衣角哭求道:“小公子,看在我医治有功的份上,您救救我!” 萧宸看到他抓住萧洵衣角的手嫌恶的蹙起眉,正打算让叶岚上去处理,就见萧洵拔出了匕首,他的嘴角扬起一个瘆人的笑。 老大夫见他拿着匕首,吓得连连后退,却被萧宸让人按住了他。 “别杀我,求你了!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指望我看病赚点钱养家,求求你···”老大夫苦苦哀求,他的身后早已经是一片修罗场了。 萧洵看着手中蹭亮的匕首,天真无邪的模样,走到老大夫身前,在老大夫惊恐的眼光中,将匕首送入他的身体,老大夫随即倒了下去··· 萧洵看着手中带血的匕首,懵懂的朝萧宸露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 萧宸眼中兴奋起来,他上前爱不释手的抚摸着萧洵的脸颊,仿佛在看这个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一般,让他控制不住的欢喜,激动··· 马车缓缓驶离了庄子,萧洵回头,透过一众护卫,看到那庄子燃起了熊熊烈火。 一只手抚上的他的手背,萧洵一回头就见萧宸一脸温柔的看着他,萧洵却觉得浑身冰凉,谁能想到这样一张温柔的皮囊下是一个丧心病狂的魔鬼··· “洵儿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舍不得这里?” 萧洵眨了眨那双无辜的桃花眼,钻进了他的怀里。 萧宸好笑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洵儿这么黏人啊?” 萧洵没有吭声,萧宸以为他舍不得这里,只是抱紧了他安慰道:“洵儿放心,我们要去的地方比这里更大,更好,更安全。” 萧洵忍着心中恶心,默默咬牙,抬眸抬头目光森寒的看着他的脖子,他只想亲手割开这人的喉咙。 萧宸享受着对方在怀中暖暖的感觉,却发现萧洵有些发抖,他一低头,只看见萧洵似有些低落的看着他。 萧宸摸了摸他的脸颊,想着说点什么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他想了一会道:“六哥哥讲个故事给你听好不好?从前你最喜欢听六哥哥给你讲故事了。” 萧洵忙坐好了,一副乖宝宝等着听故事的样子。 “说说谁呢···”萧宸看了一眼正期待的萧洵,他突然想到一个人:容九···· “说一个你也认识的人吧,只是你这小傻子或许不记得他了···” 马车渐渐走远,直至消失在地平线上。 熊熊烈火的庄子里,一人从尸体堆中艰难的爬出,正是那老大夫,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看到自己的衣角着了火,他忙用手扑灭,他拿出萧洵给他的那根簪子,捂着胸口还在渗血的伤口,踉踉跄跄的朝外走去。 不多时,烟火在天空中炸开,一朵红莲飘在在天上久久不散。 老大夫放完烟火,已经气喘吁吁了,他手中抓着萧洵给他的那支玉簪,玉簪的里面是空心的,藏着一只烟火,他靠在石头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救他,甚至不知道那个可怜的小公子是什么人··· 他只能抱着一丝希望等着,胸前的伤口还在流血,他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踢了踢他的腿。 老大夫恍惚的睁开眼,就见一个身着银甲的年轻官爷在他身前蹲下。 那人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玉簪问道:“老头,烟火是你放的?” 老大夫虚弱的点了点头,那人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他让人将老大夫扶起坐着。 年轻军爷抓住他的肩膀,“给你这支烟火的人在哪?” “去···去了···靳县。” 第233章 出逃,夺命狂奔 入夜后的靳县灯火通明,中央大街上方两侧亮起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街上人头攒动。 马车内,萧宸温柔的给萧洵戴上一张兔子面具,自己则带了个狐狸的面具牵着他的手便下了马车。 叶岚见二人出来,对萧宸小声道:“主子,住所已经清理干净了,今晚灯会人多眼杂,主子还是带着小公子早些回去歇着。” “嗯,知道了!”萧宸敷衍的应了一声便带着萧洵挤进了人群。 叶岚和一众护卫忙跟上。 街道两侧有各式各样的手提花灯和小食,小贩们吆喝叫卖着。 萧洵像个孩子一般兴奋的拉着萧宸去这个摊子瞧瞧,那个摊子吃个小食,萧宸从未这样逛过灯会,倒也觉得新鲜,看着萧洵一会给他个拨浪鼓,一会给他个糖人,他反倒觉得对方傻了之后愈加招人喜欢了。 叶岚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付着钱。 “糖葫芦诶~糖葫芦~” 一声吆喝引起萧洵的注意,他凑到卖糖葫芦的小贩跟前看着红彤彤的糖葫芦一副哈喇子都要流下来的样子。 小贩热情道:“公子买个糖葫芦吗?” 萧宸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拿一个吧!” 萧洵得了准予,开心的拿了一个糖葫芦,就想把面具摘了吃,却被萧宸喝止:“面具不能摘!” 萧洵只好放弃,掀开一点面具,快速咬了一口又放下面具。 甜腻的味道在唇齿间漫开,他却失神的落了泪。 真苦啊··· 那年的上元节,他也是这般和顾时笙在满街灯火下逛街,小兔子灯笼他还藏在太辰宫里,那时的糖葫芦香甜的让他念念不忘,而今却再也回不去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今夜何家小姐在前面抛绣球招亲了,快去看看!” 人群便朝着前方涌去,萧宸正想拉住他的手,萧洵已经跟上人群,两个护卫守在他身边,他回头朝萧宸招招手,示意他快点。 萧宸笑着,不紧不慢的跟了上去,萧洵拉起他的手,追上那些人。 一群人围在了红漆彩绸的华楼前,众多公子们都跃跃欲试。 萧洵悄悄看了一眼一旁的萧宸,比起这些其貌不扬的公子哥们,萧宸的样貌算是极为出挑的,浑身透着贵公子的气息,便是在人群中也会被一眼吸引住··· 他想了想,看了一眼紧跟其后的护卫们,又看了一眼挤的水泄不通的楼前。 “六哥哥···”萧洵拉了拉他的手。 萧洵自出了庄子,一路都没说话,现下突然开口,萧宸是开心的,他笑着问道:“好洵儿,怎么了?” 萧洵指了指他面上的面具道:“看···六哥哥。” 萧宸愣了一下,声音越发柔和:“你要看六哥哥?” 萧洵点了点头,身后的楼上已经有人出来了,隐约说了一些什么抛绣球招亲之类的话。 萧宸指腹轻轻的摩挲着他脖颈上那道疤痕:“为什么要看六哥哥?” “怕···”萧洵低落的耷拉着脑袋。 他的心像是被电麻了一下。 “看不到六哥哥,你害怕?” “嗯···” 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萧宸心中欢喜,摘下了面上的面具问道:“看见了?还怕吗?” 萧洵只是默默拿走了他手上的面具,低头玩了起来,大概装傻子的好处就是不想理他的问题时可以装作没听见。 此时,楼上的何家小姐着一身红衣带着面纱出来了,便是蒙着面纱,也能看出是个肤白貌美的少女,她在人群中扫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萧宸,眼睛落在他身上挪不开了。 “洵儿,不玩了好不好?把面具给六哥哥!”萧宸耐心的哄着萧洵。 萧洵却依然一声不吭的低着头,玩着那张狐狸面具,心里紧张的祈祷着千万要看上,快把绣球抛过来! “洵儿···”萧宸正打算把他手上的面具拿过来,前方一个圆形的物体砸了过来,萧宸神情一凛,本能的单手接住了飞来的绣球。 “这···主子!”叶岚看着萧宸手上的绣球傻眼了。 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那何家的管事带着一群家丁便围了上来。 看热闹的人群也纷纷围了过来对着萧宸祝贺。 何家管事笑呵呵道:“恭喜这位公子得了我家小姐的绣球,我家老爷请公子楼上一见!” 萧宸抬眸看了一眼楼上正看着他的何家小姐,眼神冷凝了下来,手中的绣球瞬间被他捏爆。 那眼神直接将楼上的何小姐吓的悄悄后退了一步。 萧洵趁他们的注意力没在自己身上,悄悄的挤进人群··· “公子这是何意?”那管事见他捏了绣球,有些不悦正欲上前讨个说法,叶岚持刀护在了萧宸身前。 萧宸随手将绣球一丢,也不想惹出事端引人注意,他只冷冷道:“家中已有妻室,小姐错爱了。” 那管事恼了,怒道:“你既然有了妻室,还来凑什么热闹?接了我家小姐的绣球,就是何家姑爷···” “吾妻···”萧宸一愣,这才发现站在他身旁的萧洵不见了,他慌了神,一把推开那管家在人群中找人。 “诶?你不能走!”管事一把拉住了萧宸的手臂。 萧宸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一摸自己身上的布防图,果然不见了,原来萧洵黏人是假,偷图才是真。 叶岚见状,上前将人一拳打晕在地,何家的家丁和围观群众瞬间呆住了。 “找人啊!”萧宸急红了眼,叶岚慌忙指挥身旁的护卫找人。 “萧洵!”萧宸咬碎后槽牙“你厉害,装的这么像!” 萧洵挤出人群后紧张的出了一身冷汗,他没命的往前跑,拐进了一旁漆黑的小巷子,却紧张到腿软,啪的摔了一跤,他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爬起身继续一瘸一拐的向前跑··· 与此同时,乔星策正抱着颜故渊进了一家民舍。 户主是一对老夫妻,乔星策与户主沟通了一会,又付了一锭银子,那老夫妻便接纳了他们留宿。 颜故渊坐在四轮上,就着桌上的灯光看书。 乔星策取来一个毯子盖在他的腿上。 他蹲下身道:“马车坏了,我现在要出去找一辆新的马车,你在这里等我。” 颜故渊放下书,这几日乔星策一刻不离身的照顾他,生怕他再丢了一般,少年眼底青黑隐隐可见。 颜故渊温声道:“今夜天色已晚,明日再找便是。” “今夜把马车备好,明日一早就能出发,你要是累了,可以在车上睡一觉,这样不耽误时间。” 颜故渊总觉得自从乔星策再见到他后,变得越发小心翼翼了,他一笑道:“你是怎么了?我们不赶时间,便是迟一点回京也没关系。” 想到这几日颜故渊咳血的样子,他脸色沉了沉道:“我们赶时间,你的身体拖不起,一日也不能拖了,京中的太医医术好些,实在不行,君卿也在,我去求他。” 颜故渊心头一暖,握住他的手道:“别折腾了,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乔星策闻言,眼中晶莹一闪而过,他倏地站了起来背过身不由分说道:“总之我来安排,你先歇下。” 颜故渊正想叫住他,人已经大步出了门。 “颜大人!”两个护卫探出脑袋笑嘻嘻道“小乔将军让我们留下保护大人,颜大人有什么事就叫我们。” 门外的老夫妻正好端着饭菜进来,老伯把饭菜端给了门口的两个护卫。 老妇笑容和蔼的将一碗米饭和一盘青菜放到他的面前道:“我们家只有这些了,粗茶淡饭,公子先吃些应付一下吧!” “好!多谢大婶!”颜故渊听到外面隐约有些嘈杂便又问道“请问,为何今夜这里这般热闹,连客栈都爆满了?” “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有个何家,何老爷老来得女,爱惜的很,那何家千金今年及芨,今日生辰,办了一场花灯会,十里八乡的人都来看热闹,所以客栈都满了,倒是委屈公子了,住在我们这里。”老妇说着略显局促。 “原来如此,难怪···”颜故渊一笑道“这里挺好的。” “方才听乔将军说,你们的马车坏在雨岭下的官道上,幸好你们是坏在那了,离我们县近,这要再往前走,那就得走上百里才能到下一个城镇。” 颜故渊颔首,那老妇这才退了出去。 第234章 失之交臂 吃完饭后,颜故渊正打算再看会书,就听见外面的护卫小声讨论着。 “哎哟,我这身上痒的很!不知道长了什么,我去那边洗个澡,你有事叫我!” “好,快点,一会小乔将军回来没看见你,要发火的!” “知道了!我尽快!”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颜故渊只低头看书,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他满脑子都是那夜的杀戮··· 那护卫在门外正无聊着,突然听见院子的角落传出一些细碎的响动,他警惕的拔刀过去查看,却没看见另一侧一身影翻墙而入,人影小心谨慎一瘸一拐的推开了颜故渊所在的房间。 萧洵紧张的靠着门瘫坐在地,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呼出的气聚在那张兔子面具下,异常的闷热,他警惕的听着院外的动静,听到外边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 刚刚的护卫在一堆杂物中发现一只小猫,正抱着小猫走了回来,继续守在门口逗着猫。 萧洵稍稍松了口气,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膝盖刚刚摔破了,鲜血染红了裤子,他一把扯下面具,擦了一把满脸的汗水,一转头才发现房中还有人,吓得他一个激灵。 “啪!”颜故渊手中的书滑落在地,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仿佛被人抽走了灵魂一样。 “咕嘟~”萧洵咽了咽口水,与他一样呆愣在原地,却模糊了双眼。 “我···我···”萧洵哽咽着,像是被人掐着喉咙,发不出声音,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掉,声音颤抖的不成样“我是不是···在做梦?” 颜故渊喜极而泣,他含泪笑着:“不是梦,洵儿···是我···” 萧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走到他面前,看他消瘦了一大圈,还坐在四轮椅上,他蹲下身,颤抖着想去握他的手,却透过朦胧的泪幕看到自己手上满是血污,又默默的收回了手,他笑着抹了一把泪道:“好···活着就好。” “洵儿···你怎么···” “喂!你们谁呀!”门外传来一声护卫拔刀的声音。 来人不耐烦道:“找人!” 护卫看着对方来者不善,立刻持刀上前赶人:“找什么人?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人,赶紧滚!” 萧宸的两个护卫,对视了一眼,拔出刀就想解决了眼前碍事的人。 萧洵听到外面的声音,顿时头皮发麻。 颜故渊低声问:“他们是抓你的人?” “嘘···”萧洵颤抖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泪水却先落了下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待在这里,会害死颜故渊。 他从怀中拿出那块牛皮图,放到颜故渊手中,颤声道:“别···出声,要好好···活下去!” 刚说完就听见外面的护卫被萧宸的人杀了,他趴在门上看了一眼,对方就要朝这边走来,他忙打开了右侧的一扇窗户。 “洵儿···”颜故渊含泪叫住他“你别走,再等等,乔星策马上就回来了。” 萧洵含泪摇了摇头,他知道来不及的,他翻身出了窗子,立刻爬上围墙,对着院中的两个人吹了个口哨,转身就逃。 那些人见他跑了,立刻拔腿就追。 黑暗中,萧洵一路没命的狂奔,他并不熟悉地形,只能在小巷中穿梭试图甩开对方,趁着一个拐角的视觉盲区,他利用自己身形纤瘦闪身躲进了一旁不起眼的墙缝,屏住呼吸。 那两个追兵见人突然消失,便分散开继续搜寻。 听着脚步声远了,萧洵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探出脑袋,看了一眼黢黑的小巷子,没有一个人影,才悄悄的走了出来,他隐约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乔星策将一锭银子放到一男子手中道:“好,明日一早,你把马车牵到街口,我付你尾款。” 是乔星策的声音,他如见到救星一般顺着声音寻过去,却没见到人,他慌忙在人群中搜索了一番,灯光如昼,人潮涌动,晃的他眼花。 “乔星策!”萧洵惊喜的看到人群中一个背影,他连忙追了上去。 “乔星策!”萧洵喊着他的名字,试图挤过人群追上他,然而对方只急着回去见颜故渊,身边的声音又嘈杂,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叫他,可一回头却没发现任何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便加快步子往回赶。 眼见对方越走越快,萧洵急的恨不得插上翅膀飞过去。 城楼上的萧宸脸色铁青,正盯人群搜寻萧洵的身影,却先看到了乔星策的身影,目光回拉,就见萧洵的身影在人群中挤着追乔星策。 萧宸立刻给街旁屋顶上的叶岚示意,叶岚忙飞身下去抓人。 萧洵察觉身后有人追来,回头一看就见叶岚正直勾勾的盯着他,朝他追来,那眼神好似要将他吃了一样,吓得他奋力推开阻挡自己的人群,边喊着乔星策的名字边拼命朝他跑去。 萧宸在城楼上看的着急,眼见乔星策慢下脚步,频频回头,差一点就发现了萧洵。 他毫不犹豫的拔出匕首,一刀扎入自己的右胸口,鲜血喷溅,他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仿佛那刀不是扎在自己身上一般。 “唔~”萧洵忽觉胸口一阵剧烈的绞痛,一股腥甜涌上喉咙,他猛的吐了一口血,力气瞬间被抽空,倒在了人来人往的街上,他绝望的看着无数双脚如同一个结实的屏障将希望挡在了眼前··· 命该如此啊···命运好似从未眷顾过他··· 一只大手轻而易举的将地上昏死过去的萧洵捞了起来,抱着软趴趴的人消失在人群中。 “奇怪了!”乔星策回头没见到任何人,纳闷的挠了挠头。 乔星策看着不远处一个高出人群一个头的人,只是一个后脑勺,他却总觉得有些眼熟,正打算追上去看看就听到一阵骚乱。 “让开让开!”突然出现一群身穿银甲的王军。 乔星策看到王军突然出现有些惊讶,他拦住了领头的一个年轻将领问道:“这位官爷,王军为何会在这?” 年轻将领被拦下,有些不耐烦道:“你是谁啊?” “鄙人乔星策,摄政王的人,前羽林卫统领!” 年轻将领闻言立刻变了脸色,他恭敬道:“原来是乔将军,我等收到消息,贼人挟持陛下来了靳县,便赶过来寻人,乔将军可有见到陛下?” 乔星策想起刚刚好像有人叫他,他立刻警惕起来,连忙往后追去,可直到找完了整条街也没发现对方的人影··· 第235章 披风吻 一队快骑连夜疾驰赶往靳县,直到天亮时分才到达。 彼时灯会已散,清晨的街道只留下狂欢一夜的狼藉,显得萧条又冷清,丝毫看不出昨夜的热闹之景。 乔星策给颜故渊披上氅衣,护卫们已经将马车套好,他忽闻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一回头就见远处疾驰而来的北梁军。 “王爷来了。”乔星策站起身。 “吁~”顾时笙翻身下了马,直奔乔星策,还未到跟前就先问话:“他人呢?” 乔星策低垂着脑袋,摇了摇头:“我们跟王军搜寻了一夜,方圆百里都搜过了,人走了。” 顾时笙攥紧了拳头,满脸阴郁。 孟希言道:“王爷别急,我们再找找!” 颜故渊开口道:“昨夜···我见着他了,当时他从萧宸那逃了出来···” 他将怀中那张布防图取出,递给了顾时笙,把昨夜发生的事一一同他说了。 顾时笙看着手中的布防图,他不敢去想萧洵被抓回去会面临什么,他攥紧了手中的图,转身就要离开。 “摄政王!”颜故渊开口叫住他道“萧宸一定会西行!他这样精于算计的人,如今他动了,便不会再藏,必然是要入蜀,可蜀道被王军堵了,定有人接应他!你如今急不得,你不知道去哪找他,不如我们先分析一下,有地图吗?” 孟希言一听忙对一旁的高明湛道:“地图,快把地图拿出来!” “哦!哦好!”高明湛忙将地图拿出,有人搬来一张破旧的桌子,颜故渊将地图铺展开来,上面是纵横交错的地形图。 颜故渊用一支树枝在图上比划着开始分析道:“蜀道上的王军并不多,要想清除太容易了,所有人都以为他在逃亡,固然会悄悄潜入北梁西州,走北线,可以他的性格,他会反其道而行,堂堂正正的过豫州至商州,溯流而上,去商州有三条道,如今,他暴露行踪,会选择最近的一条道!豫商道。” “疯了吧?他们走官道?”孟希言有些不信。 顾时笙看着地图半响,他摇了摇头,在图上指了指道:“不!还有一条和豫商道一样近,豫州河有条分支,走水路,到豫州三日,水路两日,五日便能到商州。” “这两条路,都有可能。”颜故渊道“西狩军会在商州接应,你们要在豫州将他们拦截,否则等他们与西狩军汇合了再临时调兵,不论是王军还是北梁军,远水都解不了近火,你们没有胜算。” 孟希言道:“他们已经走了一夜了,如果是马车也走了至少二百里,我们得插上翅膀才能追上!” 顾时笙一言不发,转身就上了马。 “摄政王!”颜故渊忙叫住他“我同你们一块去!” “颜大人这身体还是回京养着,你若是再奔波,怕是没命回去了。”顾时笙说着看向乔星策道“小乔送颜大人回京。” “等等!”颜故渊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他指了指地图上的桥的标志,说“如果他们要走水路,必然要去最近的渡口,这条路线要横跨一个小峡谷,这里原本有座石桥,嘉兴年间建的,却在庆御三年地震时塌了,三年前豫州申请重建此桥,当时国库空虚,庆御帝只是让工部敷衍了事,只建了木桥,木桥易毁,萧宸此人算无遗策,敢坐马车,出发前必然是计划好了路线,他们身上带了火药炸桥,届时你们就要绕路,便得多花上两日,等你们过去了,人早走了,你得做两手准备!” “多谢提醒!”顾时笙说罢便策马疾驰而去。 众人纷纷策马而去。 颜故渊看着眼前马蹄离去扬起的尘土,沉声道:“去豫州!” “好!”乔星策一口应下。 颜故渊一怔,他本以为要对乔星策费上好大一番口舌,没想到对方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乔星策在他面前蹲下,握了握他冰凉的手,道:“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他,即使回了京,你也会想办法去找他,可你的身体经不起赶路,我去寻个大夫同行,我们一路慢慢走,总不能没到豫州就把命丢了吧?” 乔星策说罢就要起身去安排出发事宜。 颜故渊突然心中生出一丝愧疚,他一把拉住了乔星策的手道:“阿策,你下来!” 阿策?颜故渊叫他阿策?!乔星策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傻愣着,直到对方拉了拉他的手,他才蹲下身,与他平视:“你怎么···” 颜故渊一把扯开他的披风,披风在空中倏然展开盖在了二人的头上,仿佛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在乔星策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颜故渊已经一把扯住了他的领子将他拉向自己。 一张温热的唇覆上他的唇瓣,乔星策只觉得一阵酥麻感从头贯穿到脚,看着颜故渊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他喉结上下滑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颜故渊放开他的衣领,面颊微微发烫,他故作镇定道:“我与陛下,如他所言,只是朋友,是知己,这层关系变不了的,朋友有难,我当全力以赴。” 乔星策闻言,心中一阵欢喜,他掩不住面上的喜色:“真的?那你刚刚···这个···什么意思?我是不是···” “阿策···”颜故渊面上依然冷静,可紧攥着扶手的手却出卖了他“你···是不是···喜欢我?” 乔星策骤然红了脸,他羞赧的眼睛不知放在何处,声音轻如蚊蝇:“我···喜欢你好久了,怕你嫌我恶心,一直···不敢说。” 若不是颜故渊刚刚吻了他,他怕是这辈子都没有勇气说出口,可他也知道,即便他不说,就凭颜故渊看人的眼光,他那点小心思对方早就了然于胸··· 颜故渊轻握住他的手,“那你看着我。” 乔星策哪敢看他,他一向胆大,可唯独在颜故渊这里,竟这般怕羞,像极了初见郎君的小姑娘,紧张的不知所措。 “阿策。”颜故渊眸光暗了暗“我如今这般怕是给不了你未来,无法对你负责,你若想,我这剩下的日子,就交给你,我尽量替你安排好后路,等我死后,你再寻个良人相伴。” 乔星策心口仿佛被重重砸了一垂,那点羞涩瞬间消散,他抬眸看着眼前面无血色的少年,喉咙像被一只手狠狠掐住一般。 “我不是女人,我不用你负责,也不用你替我安排后路,我只要···”乔星策望进那双墨色的瞳孔,握住他的手道“你心里能容下我一个位置,就足够了。” 他不是贪心的人,只要颜故渊心中有他一席之地,他就满足了。 颜故渊垂下眸子,视线落在那相握的两只手上,他愁绪万千。 “我一将死之人,本不该打扰你,可我怕,不说出口,哪天就再也没机会了···” “别胡说!”乔星策打断了他的话,握紧了他的手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一定能找到法子治好你。” 颜故渊转而释怀一笑,“人生一世,草生一春,来如风雨,去似微尘。生死有命,自有定数,我早已经做好准备,不惧死亡,你不必费心。” “怕不怕是一回事!”乔星策正色道“谁不想多活几年!有句话叫好死不如赖活,可听过?不许放弃!” 颜故渊愣了愣,还未等他开口,乔星策又道:“刚才没尝够味,再来一次!” 说罢,还未等颜故渊反应过来,乔星策已经按着他的后脑勺加深了刚刚的一吻··· 第236章 重病 颠簸的马车在小路上疾驰,叶岚在前方驾车,他驾车技术极好,即便是小路也能轻松躲避坑洼。 萧洵昏睡的,可身体里如无数虫蚁啃噬,又似无数爪子在抓挠,剧烈的疼痛让他再度疼醒,喉间如烈火灼烧一般,起身呕了一大口暗红色的血。 他头晕眼花,身体仿佛被人从里撕扯开一样,疼的他咬紧牙关,眼前的一切都出现了严重的重影,好似下一刻又要昏睡过去。 “醒了?”一个深沉又阴寒的声音响起。 萧洵抬眸看到了两三个萧宸的重影,三个萧宸?太可怕了! 他用力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一杯水突然泼到了他脸上,他勉强清醒了些,眼前的重影也消失了。 萧宸又递过来一块帕子,他看了对方一眼,还是接了过来,擦了一把脸,才勉强撑起身子靠在车里的软垫上坐好。 萧宸哼笑一声:“长本事了,骗了我这么久!” 萧洵浑身无力,连说话都使不上力。 “布防图没在你身上,哪去了?” 萧洵只是白了他一眼,难受的不想跟他说话。 萧宸眼睛眯起一个危险的弧度,他一把掐住了萧洵的脖子,压着怒意,咬牙道:“是我这段时间太宠你了是吗?把我骗的团团转,好玩吗?啊?” 萧洵本就难受,被他这一掐险些背过气去。 他艰难的扯起一抹得逞的笑:“当然···好玩···你这么聪明的人,机关···算尽,也能被我骗的团团转···能不好玩吗?” “你觉得好玩···”萧宸气笑了,他松开了萧洵的下颌,拔出匕首,勾起一抹瘆人的笑,拿着匕首在他面前比划着“怎么办呢?这么调皮,我该怎么罚你呢?是剁了你的十根手指还是···打断你那双爱逃跑的腿?” 萧洵听的毛骨悚然,眼睛一直盯着他手中的匕首,萧宸这样的变态是真的什么都做的出来,他索性破罐子破摔。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杀了你?”萧宸冷笑一声,他轻轻抚摸着萧洵苍白的脸“我怎么舍得杀你?既然驯服不了你,我也要将你捆在身边,你那么喜欢跑,我就挑断你的手脚筋,拿狗链锁在身边日日折磨,我就不信,一日不行,百日不行,千日还不成吗?” 他一边说还一边拿着匕首抵在他的手筋处,刀尖没入血肉,一滴殷红已经已经逐渐变大。 手腕间的刺痛传来,萧洵知道这人是真的做的出来,可再大的苦难他都受过了,又何惧一根手筋,他鄙夷的瞪着萧宸,笑了:“呵!你尽管来,只要我不死···你迟早会死在我手下!” “啧啧啧,嘴硬的样子可令人怀念啊!”萧宸猛的收回匕首狠狠的钉入马车门框上,捏着他的下颌强迫他看着自己“比起你现在的样子,还是装傻的时候可爱些!” 萧洵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让我觉得无比恶心!” 萧宸心头仿佛扎了一根刺一般,他捏着萧洵的下颌,照着那张毫无血色的唇狠狠的咬了一口,萧洵吃痛,却无力推开他,很快他便感觉到一股铁锈味弥漫在唇齿间。 萧宸放开他,手指轻轻摩挲着他微肿的下唇,轻蔑的嗤笑道:“其实,那晚你也很享受吧?” 萧洵闻言,顿觉的血液冲上头,瞬间红了眼眶。 萧宸还不解气,继续刺激他:“我的技术,便是阅人无数的君卿也都觉得是顶好的,你那么快找借口停了,不会是怕自己动情吧?” 萧洵顿觉胸口压着一块巨石一般,眼泪不争气的落下,他目眦欲裂,发了狂一般扑过去就想弄死对方,却被萧宸轻松的控制住了双手。 “怎么?现在觉得委屈了?”萧宸看着他眼眸中的一片晶莹,嘲讽道“为了骗我,牺牲这么大,心里不好受吧?” 萧洵瞳孔骤缩,呼吸瞬间停滞,噩梦似乎与现实彻底融合,与萧宸的不堪,西院的恐惧,挣扎,绝望,肮脏,那些人丑恶的嘴脸犹在眼前,让他阵阵恶寒,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脑海中那挥之不去的一幕幕每晚都在他的梦中无休止的轮回,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将他撕扯的血肉模糊。 “啊啊啊啊!!!!”他崩溃痛哭,因内心极致的痛苦占据了他,额上的青筋显得格外狰狞,比起身体的疼痛,精神的折磨更让他痛苦不堪。 “萧宸,你杀了我吧!你行行好···杀了我吧!求你···杀了我吧!” 他痛哭流涕,痛苦到无法呼吸,他要疯了,恨不得将自己剥掉一层皮,把他们碰过的地方统统剥掉,甚至把整个身体都换了··· “杀了我···杀了我···”他的声音愈发虚弱,像是溺水的人逐渐没了沉没湖底,再无力挣扎。 萧宸没想到萧洵就这么崩溃了,像是强忍压抑多日的痛苦瞬间吞没了他一般,让他失去了理智··· 他的话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想到西院那肮脏的一幕,他怔愣的看着萧洵痛不欲生的样子,他的心竟也在阵阵抽痛,他本以为将对方拉进泥潭,便能与他一样,可对方却比想象中脆弱,好似要溺死在泥潭中一样,他甚至害怕墓室中的一幕会再次发生··· 萧宸一把抱住了他,终是心软了,怕他找机会寻短见。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已经替你杀了他们了,别怕,他们已经死了···” 他紧紧的抱着怀中奔溃的人,右胸口的疼痛也不如他此刻内心的煎熬,萧洵的哭声仿佛一声声扣在他心头。 “萧宸···”他绝望又痛恨的流着泪,仿佛支离破碎的娃娃,他无力的控诉“为什么···我从不害人,为什么要遭受这些···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只因一句话,你就要毁了我···” 萧宸沉默不语,只是紧紧的抱着他,直到怀里的人身体骤然软了下来,再次昏了过去,他才将人放回软垫上。 他心烦气躁的收起被他钉在门框上的匕首··· 为什么呢?也许是他身在地狱,就见不得他人活在阳光下,就想将人拉下来与自己同行。 可偏生这人遭受了一切,明明几次在地狱边缘了,却依然不愿踏入这黑暗··· 他不服!为什么萧洵能做到?明明就是个连自保都费劲的人。 看着昏睡的萧洵,即便他万般抵触自己,也是他费了好大的心思弄到手的,他便是死也不会放手,哪怕拉着对方跟自己一起死··· 萧宸一行人,路上途径小茶馆,停马休息。 叶岚端着吃食,正准备掀开车帘,就听见车内隐隐传出萧洵虚弱的呓语。 “不···不要···滚···滚开···滚开···” 他敲了敲车门才敢掀开车帘,还未来得及看清车内的人,一把浸透鲜血的帕子就递了出来,萧洵一路上呕了好几次血,十几条帕子都染了血。 萧宸沉声道:“拿去洗洗!” 叶岚接过他递出来的帕子,抬眸看了一眼车内要死不活的萧洵, “主子!”叶岚将吃食递给他,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他病的这么重,已经连着两日进不了食了,迟早活不成,咱们眼下入了豫州,豫州人多眼杂,带着他只怕要拖咱们的后腿,主子要不还是把他丢下吧,寻几个人看着,待他日稳定了再将人接来。” 萧宸瞪了他一眼,接过他手中的吃食,冷淡道:“滚!” 叶岚深知萧宸的脾气,不敢再说话,只好放下车帘子。 “等等!”萧宸突然叫住了他。 叶岚以为对方听进自己的话,忙折了回来,掀开车帘:“主子!” “去找个大夫来!” 叶岚一听,瞬间垮了脸,他无奈道:“主子,我们暴露了行踪,后面还有追兵,马车本就不如他们马跑得快,再做停留,只怕他们要追上咱们了。” “你且去找,我自有安排!” 叶岚哭丧着脸,他现在越来越觉得蔡彬说的没错,这个萧洵就是个祸害,该杀了,否则迟早要坏事。 萧宸不耐烦的呵斥道:“发什么愣?还不去?” 叶岚只好耷拉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去小茶馆打听哪里有大夫。 萧宸摸了一把萧洵的额头,微微蹙眉,竟然这么烫!怎么老是生病? 不一会,叶岚就回来了。 “主子,这附近没有医馆,但过了前面的大桥,不到三十里就到尹沧城,那里有医馆!” “嗯,走吧!” 叶岚虽是万般不愿,还是上车驾马。 第237章 寻医 马车一路疾驰过峡谷之间的大桥,队伍后方却有两个护卫并未跟上,他们下了马拿出包袱中一摞摞的炸药··· “轰!”随着一声惊天巨响,萧洵突然气喘吁吁的从噩梦中惊醒,猛的坐了起来,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马车还在走,萧洵精神恍惚的看了一眼萧宸,对方却不紧不慢的倒了一杯水递给他。 萧洵瞥过脸,不想搭理他,若是死了倒也挺好,至少不要再被噩梦缠绕。 萧宸眸子一沉,捏着萧洵的下颌,强行灌了进去,萧洵被强灌了一口水,却像无数刀片滑过喉咙一般,一股腥甜之气涌上,他忍不住咳了起来,连着血一起呕了出来,他躺在软垫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萧宸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你病的很重,再这么下去,你会死。” 萧洵瞥过脸,眼眸中一片灰暗,仿佛还未从巨创中缓过神来。 萧宸叹了口气道:“你若不跑,我也不会自伤换你蛊毒发作,你要知道,于我身上一分痛,于你便百倍,你此前折腾坏了身体,如今更是经不住这两种蛊毒的折磨,不如你乖乖听话,我就不再折腾你?少受点苦,如何?” 见他没有反应,萧宸继续道:“布防图没了就没了吧,我不怪你就是,可你如今这样,就算跑了,又能去哪?你觉得顾时笙若是知道你被人碰过了,不干净了,他还会要你吗?他们那样的人会心无芥蒂吗?只有我,永远不会抛下你,只要你听话,我也可以对你好,你又何必要自讨苦吃呢?” 面对萧宸的喋喋不休,萧洵依然不说话,像对所有的伤害免疫了一样,眼神呆滞的看着疾风掀起的车帘外往后倒去的树木杂草,眼角的泪珠却无声的滑落··· 萧宸见他始终一言不发,也不再说话了。 他们到尹沧城时,已近黄昏。 由于事先没有安排半路停留,一行人不住客栈,便在城外寻了个废弃院子住下。 院子应是废弃不久的,虽四处长了杂草,可里面还有一些简单的家具,叶岚让人迅速打扫了一个房间出来,在一张旧床上铺了些稻草和毯子,萧宸便抱着萧洵进了房间。 待做了简单的安顿后,叶岚才带了两个人出门找大夫,其余的护卫们开始值守。 萧宸看着床上始终一副要死不活的人,他也觉得莫名的窒息,只想出去透透风,他拿了锁链,将萧洵铐在床头,便出去了。 适逢刚刚留下炸桥的两个护卫已经回来了,他们大步走了进去对着萧宸拱手道:“主子,信息留了,桥也炸了。” 萧宸满意的点了点头,丢给他们一块云蝎阁图案的令牌道:“跑一趟,接应一下他们!” 那两人接过令牌,便离开了。 与此同时,断桥边。 孟希言抹了一把地上残留的火药,放在鼻尖闻了闻,他站起身对马上的顾时笙道:“王爷,这火药并未受潮,这桥是今日刚炸的。” 顾时笙看着对面隐没在黑夜中的断桥,他咽了咽口水道:“是他们。” 高明湛不可思议的笑了:“嘿!这颜大人可真是个人才啊,还真给他说中了,桥没了!” 顾时笙瞥见一旁树干上钉着一把匕首,那匕首上还挂着一块白布,他翻身下马,扯下那块布,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萧洵在尹沧城,速来见! 孟希言凑过去看了一眼,又看了看他道:“如今桥毁了,等我们到尹沧,他们早走了!” 顾时笙丢了手中的布,走到崖边,看了一眼底下的奔腾的河流,又看了看崖壁,让人取了一只鸽子,掏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借着马鞍快速书写着,纸条卷好,塞入信筒,放飞了鸽子。 “王爷,这可是最后一只鸽子了!” “嗯!”顾时笙丢开笔,而后对他们道“你们去绕路,我从下面淌过去!” “王爷,不可啊!”孟希言闻言脸色大变“这太危险了!” 高明湛附和道:“是啊,王爷,这行不通,你要三思啊,这河水湍急,水情不明,崖壁又陡,眼下天马上黑了,万一您出点什么事可如何是好?” 顾时笙已经取下马背上的仰月刀,背在身上。 “你们两个不擅游水,带着他们去绕路吧!”顾时笙丝毫没有给他们劝话的机会,说罢便开始从一旁陡峭窄小的小路攀爬下去。 孟希言和高明湛不安的对视了一眼,眼见他已经爬下去了,只能带着剩余的人去绕路。 尹沧城内,叶岚在大街上溜达了一圈,终于看到一个杏林堂,便快步走了进去。 看到一个老大夫正在接诊号脉,他直接让身旁的护卫上前把瞧病的人都轰走了。 “诶?你们干什么的?”药童们见状就想上前阻止,护卫们却拔了刀,将他们都赶到了内室。 老大夫见对方来者不善,哆哆嗦嗦道:“这位大侠,有话好说···” “啪!”一锭金子被粗鲁的拍在了老大夫的桌前。 叶岚冷声道:“我家主人有请!烦请大夫收拾东西跟我们走一趟!” 老大夫看对方的架势,知道自己不走是不成了,只道:“好,那我收拾一下,大侠稍等一下···” “等等!”叶岚叫住了他,走到他身旁,忽而一笑,塞给他一锭金子道“家中公子病的重,我家主子不忍其受苦,在下希望大夫能有一味好药,能让人走的又快又干净,事成后,还有重谢!” “啊?!”老大夫惊愕“大侠是要老夫害人啊!这···这老夫做不到!” 老大夫说着忙将手中的金子塞回去,一副受不起的样子。 叶岚却拔刀抵住了他的喉咙威胁道:“做不到···你就得死!” “啊?!”老大夫吓得面如土色,一时间无法抉择。 “阁下这是何必呢?”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的跨进了店中。 叶岚警惕的看着他:“你是谁?” 男子笑了笑道:“在下也是杏林堂的大夫,姓蓝名玉,方才外出瞧病,怎的阁下这么大火气,还动起刀了?” 叶岚看了一眼那老大夫,老大夫看了二人半晌才勉强笑道:“蓝大夫,你可回来了!这位大侠家中有人病了,老夫正要出去看诊。” 叶岚冷哼一声:“带上东西,跟我走一趟吧!” 老大夫一副为难的表情:“这这这···老夫世代行医,从未做过这等害人之事···” “不妨让在下去瞧瞧吧?”蓝姓男子开口道“方才在门外听见大侠所言之事,这种事也属人之常情,病的厉害活着也遭罪,我这有一味药,能让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且没有一丝痛苦,不妨让我试试。” 叶岚看了一眼畏畏缩缩的老大夫,只道:“那你就快点,天要黑了!” 蓝玉微微一笑,在药房挑了一些草药便跟着他走了。 第238章 疯子的秘密 废弃的宅院内。 护卫们生了火,做起了饭。 萧宸坐在火堆旁,似在思索着什么,他回头看了一眼房内床上的萧洵,始终一动不动的躺着,像是没了生机一般。 萧宸心情愈发烦闷,他起身让人盛了一碗粥进了房内,在床边坐下。 见他满头虚汗,双眼紧闭,萧宸无奈,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知道你醒着,起来喝点粥吧!” “····”萧洵冷淡的背过身。 萧宸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的怒火,他一把将人掰回来,忍着怒意,咬牙道:“该做的都做了,不就被三个混蛋强上了吗?你一个男人,能损失什么?这世上一个人遭过难吗?怎么别人都能活?我都替你杀了他们了,你现在寻死觅活的做给谁看?” 萧洵定定的看着对方,一时间他像是突然找到了报复方式一样,他残忍的笑了,声音晦涩:“你也被人强上过!是谁呢?” 萧宸瞳孔一震,瞬间后背一阵毛骨悚然,连呼吸都乱了,仿佛被人撞破了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他怒的双手狠狠掐住了萧洵的脖颈,眼眸中迸发出杀意,这一刻他是真的想杀了萧洵··· 他现在总算知道萧宸策划画舫之夜的原因了··· 窒息感铺天盖地袭来,他痛苦的抓紧了身下的毯子··· “主子!”门外响起一声拉回了失控的萧宸,他猛然反应过来,看到濒临死亡的萧洵,他立刻松开了手,惊慌失措的看着大口喘息的萧洵。 他茫然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只差一点,他就真的掐死了萧洵! 萧洵缓了缓气,嗓子像是被他掐坏了一样,声音嘶哑的吓人:“给我个干脆好吗?” 萧宸恼怒的掐住他的下颌。 “你想死,想的美!你要一辈子在我身边受我折磨!” 撂下这句话后,他才愤愤的起身出了门。 “主子!”叶岚带着蓝玉站在门外,见他出来了,叶岚忙介绍道:“主子,这是属下请来的大夫!” 萧宸扫视了一眼蓝玉,见对方顶多是个三十多的中年男子,还穿着形似道袍的长衫,若不是对方提着个药箱,他还以为是个道士。 他微微蹙眉道:“先生看着可不像个大夫,能瞧好病?” 蓝玉笑道:“蓝某行医数十载,手下还没治不好的病,公子尽管放心。” “呵!好大的口气!看着也不过三十出头,行医数十载?难不成从小就会看病?”萧宸审视着眼前的人,他严重怀疑叶岚找了个江湖骗子。 蓝玉淡笑道:“实不相瞒,蓝某自幼习医,八岁能辨百草,十岁跟随家师开始行医,如今已经行医三十三载?” 萧宸狐疑的看着他:“你竟有四十三?” “正是,只不过看着显年轻罢了!” 萧宸面上波澜不惊的审视着他,心中却是有些惊讶的,他往门边挪了一步,示意叶岚带人进去。 “主子!”刚刚派出去的两个护卫回来了,对着萧宸施了一礼。 “人回来了?” 护卫道:“在外面候着了!” 萧宸这才抬脚走了出去。 入夜后,夜空中一轮明月,略有残缺,月光安逸的洒在废弃的庭院内。 萧宸一走出去就看见一抹身影屹立在月光下,面前的树林中隐约肃立着密密麻麻的人影··· “昱王殿下!”秦镇转过身来对着萧宸恭敬的施了一礼。 萧宸一笑:“秦阁主,如今我已经不是什么昱王了,你这称呼,得改!” 秦镇嘴角隐着笑意:“不让叫殿下,那只能叫您主子了!” 二人默契一笑,如多年的老友一般。 房内的蓝玉正给萧洵把脉,他看了一眼床上始终面朝里的人,光线太暗,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却看到他脖子上清晰可见的疤痕和被手掐过的痕迹。 蓝玉收回手道:“这位公子想来经历丰富,中过不少毒,前几日还毒发过,你身体本就受损严重,又郁结于心,你若不想活,便是这次我将你治好了,怕也是疾病缠身,最后英年早逝。” 叶岚在一旁不耐烦道:“你跟他说这么多废话干嘛?给他吃药就是了!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 蓝玉却只问道:“哪里可以煎药?” 叶岚看了一眼萧洵手上那根镣铐,这才安心带着蓝玉出门煎药。 秦镇将一支烟火双手奉上。 萧宸拿起烟火仔细看了看。 “这就是王军用来传递信号的烟火?”萧宸轻笑一声“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渡口附近的王军都清理了?” 秦镇道:“渡口附近的王军并不多,他们如今分散各地寻人,他们在明,我们在暗,想清除他们轻而易举,知道主子要走这条线,这附近的王军也都一并清理了,主子尽可放心。” 萧宸笑了笑道:“做得好!算着时辰,顾时笙应该快到了吧?今夜便好好迎一迎我们的贵客!” “主子这么确信他一定会铤而走险横渡大河吗?” “会的···”萧宸收起烟火,毫无疑问道“找了这么久,如今就在眼前了,便是刀山火海他也会想办法爬过来。” 秦镇轻叹一口气道:“顾时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猛将,可惜了!” “北梁没了顾时笙,如同断了一臂,敖登那边若是还成不了事,那可真是老的不中用了!”他心中盘算着如果没了顾时笙也许他连蜀地也不用去,直接回京拿了皇位··· “那宁州布防图···” “丢了!”萧宸略显烦躁。 秦镇一愣,又问道:“蔡相那边···” 萧宸淡淡道:“被顾时笙抓了!” “啊?!”秦镇有些不敢相信“那主子不救他吗?” “不救!布防图虽没了,所幸我已经背下来!等回了蜀地,我画一份送去吕国便是了,母妃她得了蔡相的资源,再有宁州布防图,即便没有蔡相,也不妨碍咱们的事!” 秦镇有些不可思议,他惊叹道:“主子这过目不忘的本事当真厉害,听闻宁州布防最是严密,又复杂,少说也有一千多处,您竟背下来了。” “不是什么稀罕事,颜故渊也能做到!”萧宸说着回头看了一眼院内,此时的蓝玉正在篝火旁将煎好的药倒出,起身往屋里走去,他眸光一沉,大步走了进去。 “站住!” 蓝玉正准备进屋,就被萧宸叫住了。 第239章 脱困 萧宸走到他面前,看了一眼蓝玉手中的小盘子放着一碗药和一小碗粥,他拿起药碗轻轻嗅了嗅,放下,又拿起那碗粥嗅了嗅,确认没有问题,他正准备让对方进去,蓝玉却突然拿出叶岚给的那锭金子道:“公子,在下手下从未药死过人,公子要在下办的事,恕难从命!” “什么?!”萧宸一头雾水,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说这话的意思,他回头看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叶岚。 叶岚没想到一个大夫竟不怕死,当面就说出了他要毒死萧洵的事,他冷汗直冒,他顿觉的自己小命休矣。 “不解释一下吗?”萧宸阴沉冷硬的声音响起。 叶岚知道萧宸这么聪明的人必然什么都猜到了,可他还是忍不住挣扎一下,他急道:“主子,此人绝对有问题,您休听此人挑拨离间,属下对主子的忠心···”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 屋内的蓝玉听到声音回头瞥了一眼。 叶岚挨了打,立刻扑通一声跪下,不敢再吱声。 萧宸的刀已经抵在他的脖子上了,上方传来萧宸怒不可遏的声音:“我说过什么?除了我,谁敢动他,我就要谁的命!蔡彬我都杀得,你一个不听话的护卫,留着何用?” 叶岚额间已经冒了冷汗,萧宸的狠辣他是见识过的。 “属···属下知错!” “主子!”一旁的秦镇忙劝解道“临阵杀将并非明智之举!叶岚纵有错,但好在未铸成大错,求主子念在他多年保护有功的份上,饶他这一次!” 萧宸依然怒气未消。 秦镇再次开口道:“主子三思啊!” 萧宸怒气难消,咬着牙还是收了刀,沉声道:“再有下次,你最好自行了断···下去准备,今夜,绝对不能让人跑了!” 秦镇拉了拉地上的叶岚,叶岚这才起身道:“谢主子不杀之恩!” 待二人走后,萧宸看向屋内床上的人,萧洵依然一动不动的躺着,脸朝里,隐在阴影中··· “公子,起来喝药吧!”蓝玉唤了他一声。 萧洵无动于衷,蓝玉又唤了一声,对方还是没有动静··· 萧宸走了进去,他知道萧洵不会听蓝玉的话乖乖喝药,他上去一把拉开蓝玉,强行将萧洵的脸掰了过来,灯光将他的脸照了个亮。 蓝玉惊诧的看着那绝美的容颜,活脱脱一个病美人,他眸子微眯,这张脸,他见过··· “听着!”萧宸指着一旁的蓝玉,对萧洵咬牙道“老实把药喝了,把饭吃了,否则我立刻杀了这个大夫!” 蓝玉愕然··· 萧洵眼中依然一潭死水。 萧宸拔了刀架在蓝玉的脖子上,威胁道:“既然他开的药你不喝,那留着也没用了,我数三声,你不喝,我就杀了他!” 蓝玉始终镇定自若,面不改色。 “一···”萧宸已经开始数数了,萧洵无动于衷。 蓝玉开口道:“这位公子,别冲动,我只是个行医济世的大夫,让我同这位小公子再好好说说!” “二···”萧宸却只当没听见,继续数数。 蓝玉无奈道:“小公子行个好,在下不想死的这么仓促!” 萧洵眸子一动。 “三···” 萧宸准备杀了蓝玉之时,萧洵这才伸手去拿那碗药。 见萧洵勉强支起身一声不吭的将那碗药尽数喝尽,又躺下翻身朝里,萧宸这才放下手中的刀,坐到床边,他双手撑着膝盖,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无力,对于一个不想活的人,他根本无从下手,他心情烦闷的起身走了出去。 “多谢!”蓝玉弯腰拿起那碗没动的粥,便出去了。 萧洵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隐约传来萧宸吩咐底下的护卫看好他的话,过了一会,萧宸带着一群人离开了,外面轰隆的马蹄声渐远··· 萧洵看着自己手上的镣铐,他坐起身,将一块帕子叠好全部塞进嘴里咬紧,准备掰断自己的手从镣铐里挣脱,外面忽然传来几声惨叫,他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心中升起一阵慌乱,忙要动手··· “不怕疼吗?”身后突然传来蓝玉的声音。 萧洵一怔,猛地转过身,警惕的盯着对方。 蓝玉叹息一声,他拔下头上的发簪,在床前坐下,发簪插\/入锁孔··· “咔···”在蓝玉一番操作下,萧洵手上的镣铐被打开了。 然而还未等蓝玉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夺了他腰间的一把匕首,抵在他脖子上。 蓝玉举起双手做投降状:“你别怕,我不会害你!” “先生!”一个陌生的男子闯了进来,看到萧洵正挟持着蓝玉立刻拔刀警戒起来。 “没事!”蓝玉对男子道“他就是你们王爷要找的人!” 那男子看了一眼萧洵,见对方依然不放下手中的匕首,他有些犹豫。 蓝玉解释道:“公子,他们是北梁军的人。” 萧洵似乎依然不信。 那男子解释道:“我们受命保护王妃,但我们的人并不多,都在这了,方才外面少说也有三五百号人,我们不敢动手,只能等他们走了才敢行动。” 萧洵闻言,看了一眼门口的男子,又看了看蓝玉,见对方确实没有恶意,他才放开蓝玉。 “公···”蓝玉正想说话,萧洵已经快步走出房门。 蓝玉快步追了出去严肃道:“公子如今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再不好好医治,要将这最后一丝精气耗尽吗?” 院外萧宸的护卫已经全部倒地,院子里站着十几个持刀着便服的北梁军,萧洵口中咬着帕子,回头看了一眼蓝玉,决绝的出了院子,策马离开··· 一个时辰前,顾时笙气喘吁吁的爬上了崖壁,天黑的太快,水中情况多变,他几次差点被刺骨的激流卷走,费尽千辛万苦才爬到了河边··· 此时他正朝着尹沧城赶去。 “咻~啪!”一支烟火在夜空中炸响,绽放出一朵红莲。 这是···王军的烟火?!顾时笙稍作迟疑,他不确定放出去的那些信鸽有没有及时到池青衣手中,更不确定他们能不能找到萧洵,便朝着发出烟火的地方赶去。 快到地点时,他还是警惕的隐在灌木丛里观察了一下四周,月光下,只见一人负手等在那里,正是萧宸! “他在哪?”一个森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仰月刀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萧宸淡然的瞟了一眼架在脖子上寒光闪闪的刀锋,来的这么快,还悄无声息,他随即转过身,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摄政王,好久不见!” 第240章 突围 仰月刀逼近萧宸的脖颈,顾时笙的眼中浸满杀意。 萧宸却毫无惧意,语气始终淡淡的:“你若杀了我,他也活不成,何必呢?” 顾时笙心有顾虑,准备先捆了他。 就在顾时笙收刀之际,突然发现周围的不对劲,鬼头刀瞬间劈来,顾时笙仰月刀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弧度,反射出月光,挡住了鬼头刀的进攻,却跑了萧宸。 叶岚已经持刀护在了萧宸身前,树林中火光骤起,密密麻麻的火把将他们照的通亮。 云蝎阁的死士们瞬间将他包围了,他瞬间成了被狼群围攻的落单雄狮。 秦镇站在萧宸的身旁,眼眸带笑的看着他。 顾时笙瞥了一眼秦镇,冷笑一声:“没想到云蝎阁的死士竟是西狩军的人,想必秦七公子就是这云蝎阁的阁主了吧?” 秦镇微微颔首:“久仰摄政王大名!” “云蝎阁和暗香阁本是君卿所创,实权却早已经转移,容九为救你出狱甘愿舍弃自己,身边的人如此忠诚,昱王这些年费了不少功夫。”顾时笙睨了一眼萧宸“你这次西行,是不是少带了一个人?亲生父亲都不要了?” 萧宸脸色微沉,眸光中迸发出杀意。 顾时笙却继续道:“本王真是佩服啊,一个为你劈荆斩棘铺平道路的父亲你都能下得了手,不知道你的这些跟随者们会不会担心哪天也被你一刀砍了?” 在场的人纷纷有了些许动摇。 “你少胡说八道!”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我们誓死追随主子!” 萧宸握紧拳头,只沉声道:“你若是我,你也会想杀了他!” 秦镇看了一眼萧宸,眼神有些漂移不定,但很快又恢复平静,萧宸便是这一点够狠,也最让他佩服。 秦镇蓦然一笑:“主子放心,三言两语不足以挑拨我们的关系,主子于我有大恩,我们才是一路人。” 顾时笙却嘲讽道:“可不是吗?秦宝占是个只重嫡庶的蠢货,秦七公子从一个青楼歌姬之子能一路走到今日的地位,掌握西狩军,而你的父亲卧床,兄长们非死即伤,少不了这位聪明的昱王替你谋划吧?你们却是一路人!” 秦镇攥紧了拳头,像是被人刺着痛点,气息都乱了。 萧宸冷冷的勾起一笑,声音轻飘飘的,语气中却隐不住那勃发的怒意:“杀了他!” “杀了他!”一群人蜂拥而上,无数刀枪并入。 顾时笙手握仰月刀,横扫千军,游刃有余··· 叶岚手握鬼头刀,挥向顾时笙,仰月刀刀背挡住了他的攻击,借力拉近距离,反手刀锋为攻,横扫千军,叶岚急忙后仰,刀锋堪堪擦过他额前的碎发,发丝被斩落,下一刻一脚便踹中了他胸口,直接将他踹回了萧宸的面前··· 叶岚第一次与顾时笙交手,挨上这么一脚,痛懵了,倒在地上半响没回过神来··· 秦镇拿出弓箭,对准人群中奋力拼杀的背影。 “嗖~”箭矢飞出,顾时笙刚一刀解决了一个死士,眼角余光瞥见月光下一闪而过的寒光,那是月光被箭矢折射出的反光,他反手接住了那支箭矢···” “唔···”顾时笙惊诧的看着钉入自己胸口上的箭,萧宸这一箭有秦镇作掩护,顾时笙根本没注意到。看到萧宸嘴角勾起的一丝得逞的笑意,他没有犹豫,手中的箭立刻被甩出去,如有弓相助,叶岚眼疾手快,接下飞向萧宸的箭。 秦镇也拔了刀,他也想领教一下传闻中的活阎王的刀法,他勾唇道:“我们人多,他坚持不了多久,再勇猛的雄狮受了伤也经不住狼群的连番攻击···” 顾时笙应付着死士们的攻击,他单手擒住一个死士的手臂将人瞬间抡起,仰月刀在空中瞬间将其抹了脖子。 他甩了一把刀上的残血,嘲讽道:“你们也配自称狼?你们只能算豺狗!” 叶岚随手擦了一把嘴角的血迹,露出一抹笑,跃跃欲试。 面对密密麻麻如黑蚁一般围上来的死士,顾时笙握紧了手中的仰月刀··· 在战场中,他也曾数次身陷敌军,杀出一条血路,当时的身后有北梁军,可如今他却是孤身一人面对敌人··· 但他不惧,他知道有个人在等着他,只要杀出重围,他就能再见到那人··· 仰月刀舞的飞快,月下鲜血飞溅,死士们一个个倒下,重围中的人像是杀红了眼的猛兽疯狂突围。 战斗进入白热化。 就在秦叶二人准备联手对付顾时笙时,忽闻一阵马蹄声。 众人回头,还未来得及看清来人,黑马嘶鸣一声,一跃而起,在月光下,从他们的头顶跨过,月白色长衫,被夜风刮起,宛如一只展翅的白玉蝶,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度··· 顾时笙仰头看着月光下的少年如月下仙人一般出现在他的视野里,美的不可方物却又帅气十足,让人挪不开眼,黑马嘶鸣,马蹄落地··· 顾时笙没有丝毫犹豫,翻身上马,环住了那人盈盈一握的腰,一手挥舞仰月刀,在众人还会缓过神之际,快速杀出一条血路扬长而去。 “萧洵!”萧宸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怒发冲冠,立刻上马追去。 顾时笙抱着身前的人,纵使萧洵从刚刚就没有过一丝表情,甚至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依然激动的不知所措,只是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肩颈,用力的闻着对方身上独有的淡淡的香气,再次拥抱这个人,让他感到无比的安心,仿佛这些日子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洵儿···”顾时笙哑声道“我的洵儿好厉害!马术这么好!” 萧洵依然一声不吭,脸上漠然,只是驾着马朝前奔去。 身后便传来轰隆隆的马蹄声。 顾时笙从他手中夺过缰绳,在他耳畔轻笑道:“今夜跑不掉了,可怎么办呢?要一起殉情吗?” 萧洵的睫毛微微垂下,顾时笙加快了策马速度,月下奔驰,月光柔和,夜风冷冽,衣袂翻飞,然而他们的前方却是一处断崖··· “吁~”顾时笙勒停了马,单手抱着他下了马。 萧宸带着人很快就将他们围住了,他下了马,忍着怒气大步的朝着他们走去。 顾时笙将人往身后藏了藏。 他侧头看他,语气温柔:“洵儿,怕不怕死?” 萧洵眼神复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顾时笙这才发现萧洵一直没说话,他转过身眸中溢满了担忧之色:“你怎么了?怎么一直不说话?” “洵儿!”萧宸走了过来,冷声命令道“过来!” 萧洵上前一步,却被顾时笙护在了身后:“别怕,今夜,谁也带不走你。” 第241章 坠崖 萧宸忽而笑了:“顾时笙,今夜你自身难保了,还想抢我的人?” “你要带走他,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仰月刀横挡在他身前。 萧宸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声音不疾不徐:“洵儿啊,他顾时笙今夜必死,你想跟着他一块死吗?” 萧洵没有说话,只是冷漠的看着他。 “你想跟他一块死,可他想吗?”萧宸笑的诡异“你我已有夫妻之实,只要你听话,我自然会像之前那般好好疼你,宠你,可你要跟他,你觉得他会不介意你的身子不干净了吗?” 顾时笙如遭雷击,呼吸一颤,他机械的转过头:“他···碰你了?!” 萧洵不语,身体却在微微发颤,比起自己独自忍受不堪,被顾时笙知道,却更让他痛苦。 顾时笙握紧手中的刀,青筋暴起:“你这贱人,你敢强迫他!” 萧宸笑着,话里却是隐藏不住的得意:“你这话就冤枉我了,洵儿可是自愿的,我不像你,若非他自愿,我不会碰他,不信你问问他!” 顾时笙不信,萧宸是个极其狡猾的人,极擅攻心。 萧洵感觉自己要疯了,他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仿佛对方的每个字都像一把把刀凌迟着他··· 看着顾时笙暴怒的模样,萧宸越发的得意,他看着萧洵,柔声道:“洵儿,告诉他,你跟我在一起时,我有没有强迫你,是不是你抱着我不想我离开的?是不是你夜夜都要缠着我,让我陪你睡的?” 顾时笙忍不住回头看向萧洵,可萧洵只是垂着眸子,不答复也不否认,他的脑子轰的一下炸了。 不可能···萧洵不可能跟··· 顾时笙盯着萧洵,像是无声的质问,却怎么也不敢问出口,生怕对方给出让他崩溃的答案,他不敢相信,自己发了疯似的满世界找他,而他却跟萧宸··· 萧洵眼中起了雾,他抬眸在顾时笙眼中看到了失望与挣扎,他心脏猛的一痛,气息不稳,口中咬着的帕子也松了,他再也支撑不住,呕出一口鲜血,连着先前含在口中咬着的帕子一起呕了出来。 “你···你怎么了?”顾时笙一把扶住了摇摇欲坠的人,感觉到他整个人都抖成了筛子。 他低头看到地上那块被鲜血染红的帕子,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萧洵刚刚一直不开口,他在憋着一口气支撑到现在··· “洵儿!”萧宸向前走了几步,正色道“你要知道,发生在你身上的那些事,只有我不会介意,他们这些人自诩清高,必然如鲠在喉,我们才是注定的一对,即便你跟他一起死,他还愿意同这样的你葬在一处吗?” “萧宸!你放屁!”顾时笙双目赤红,目眦欲裂,他彻底失控了,握紧手中的刀要上前砍了萧宸。 萧洵一把拉住了顾时笙的袖子,低头沉默片刻,才抬头看向萧宸,露出一抹笑道:“我跟你回去。” “你说什么?!”顾时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萧宸一喜,眼中的寒凉化成了一汪柔情,他的洵儿在他和顾时笙之间选择了他,然而萧洵的下一句话却又让他心寒了··· “你放他走,我跟你去蜀地!”萧洵默默松开了顾时笙的衣角,后退,沿着崖边远离了顾时笙,直到离他足够远了才停下。 明月当空,他站在夜风中,青丝和衣袂随风飘舞,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坠入那深不见底的悬崖,看的让人心惊··· “你那么喜欢这具躯壳,我送你便是。”萧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你答应我,放他走,否则···我便是死了,连尸体都不会给你留下!” 说着他便往后退了一步,脚下的沙石纷纷掉了黢黑的峡谷··· 这危险的行为让顾时笙瞬间提起了心,他急道:“洵儿!等等,你别乱动,我们还有机会,你过来,我说与你听!” 萧洵凄哀的看了他一眼,只道:“我欠你的,今日还了你,此后你我便两清了。” “两清?”顾时笙心痛道“我从不觉得你欠我什么,我要的也从来不是两清!你过来,我带你回家!” “家?”萧洵苦笑,眸中晶莹涌动“我早就没家了!所有人都会离开,你也一样···” 顾时笙很想解释,却见萧洵突然扯起一笑继续说道:“他说的没错,那是我自愿的,也是我缠着他要他陪我,我与他才是一路人,过去的萧洵早就死了,你走吧,别管我了。” 顾时笙怔在当场,自愿的?萧洵这样的性格···怎么会自愿跟一个害他的人··· “之前···从未好好道过别,怪遗憾的···”萧洵看向他,泪水随风飘散。 “你走吧,此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呵···呵呵···顾时笙心痛如绞,他几乎咬碎后槽牙,这一刻,他体内的控制欲如同发狂的野兽,让他只想把这人抓回去,关起来! 萧宸看着他站在崖边,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全程提心吊胆。 “放他走!”萧宸心不甘的挥了挥手,一旁的死士这才收了队形,让开一条路。 “洵儿···”萧宸朝他走了几步,却在靠近他时停了下来,他对萧洵张开手臂“过来!” 萧洵抬眸看了一眼,对方一如既往的笑的那般温和,可那张笑脸下确藏着一个吃人血肉的恶魔,他抬脚向他走去,刚走出两步,身体剧烈的痉挛,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像是大限将至,他茫然的看了一眼萧宸,身体瞬间瘫软倒下··· “洵儿!”萧宸冲上前去一把接住了他,却在接住他的瞬间,胸口传来一阵刺痛,他低头看着那把被萧洵插进他胸口的匕首,正中要害!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失了神。 “主子!”秦镇和叶岚几乎是同时惊呼出声。 身后的树林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那阵势如同天兵降临,让在场的死士们慌了神。 萧洵却笑了,口齿间染着血笑的阴森又诡异··· “你输了···” 萧宸蓦地笑了:“你也没赢。” “不···是我赢了,你的目标是带走我,而我···我的目标是你的狗命···” “可你也要跟我一起下地狱了!” 萧洵顿觉胸口又一阵绞痛,剧烈的疼痛让他额上青筋暴起,他猛的呕了一口血,胸口好似有什么要破体而出一般。 “洵儿!”顾时笙想上前。 萧宸却掐住了萧洵的脖子,威胁道:“别过来!” 他看了一眼树林中密密麻麻的火把,和震耳欲聋的马蹄声。 援兵来了。 萧宸笑了:“没想到···洵儿还有这本事,也会算计人心了,这算不算我教你的?” 萧洵利用了他的执着,这一遭是他输了。他拖着站不稳的萧洵,站了起来,踉跄的走向崖边。 “谁···谁要跟你一起死?老子是皇帝!你是逆贼,便是下了地狱···我也···不跟你同路···你-不-配!”萧洵用尽全力推开萧宸,脚下的沙石易滑,二人几乎是同时滑倒,然而却是倒向相反的方向··· 月夜之下,月白长袍和发丝被风吹的猎猎作响,他的身体向深渊坠去,失重感却没让他害怕,反让他有种解脱的轻松··· 他仰面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不禁感叹 月色真美··· 忽然,月亮中一个黑影朝他扑来,如一只苍鹰俯冲而来··· 崖上响起一阵嘈杂,似是两方打了起来。 他的身体被拥入一个冰凉却有力的怀抱,那人温柔低沉的嗓音在他耳畔响起:“洵儿···别怕···” 萧洵早已不惧怕死亡了,在无数个暗无天日的墓穴中,他早已麻木,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他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顾时笙翻过身将自己垫在了他身下,紧紧的抱住了怀里的人··· 他的后背瞬间砸入了冰冷的河水中,湍急的河水瞬间吞没了他们··· 萧洵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是被冰冷刺骨的河水裹挟着往前,却始终有一双手紧紧的抓着他,拖着他往上浮去··· 第242章 家猫寻穴 “噼啪···”火焰的燃烧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萧洵疲累的睁开双眼,恍惚中是个窄小的石洞,眼前燃着一团篝火。 “嘶啦~”一个赤膊的身影坐在火堆前,将里衣一条条撕下来,笨拙的试图将背上那条猩红的伤口裹起来,却怎样都没裹对位置。 “你···”萧洵几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顾时笙听到声音,欣喜的回过头,他丢下手中的布条,忙用一块残破的碗从一旁烧水的破锅里舀了一点热水。 “来,喝点水!”顾时笙小心的将他扶着靠在旁边的石头上。 萧洵恍恍惚惚的饮了两口水,喉间涌上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了回去。 顾时笙见他脸色惨白,又在微微的发抖,忙问道:“是不是冷?有没有哪里痛?” 萧洵摇了摇头,看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他瞬间清醒了,如同受惊的小兽,惊恐的推开顾时笙。 “别碰我!”他缩成一团,努力掩饰自己的不堪。 “嘶~”顾时笙本就受了伤,肩头的箭矢还没取出,被他这么一推,直接碰着那支断箭,痛的他身体一麻。 萧洵慌乱的看了他一眼,才发现对方胸口还插着一支断箭,他心怀愧疚,低声道:“你···你受伤了···” 顾时笙勉强笑了笑道:“没事,死不了,箭头带着倒刺,现在不便取箭,回去取出来便是。” 见萧洵还是缩着身子,他起身走到火堆旁,将支撑在树枝上的衣衫取了下来给他披上。 见萧洵依然有所戒备的样子,顾时笙调笑道:“怎么还害羞了?方才浸了冷水,怕你冻着就给你脱了烘一会。” 萧洵裹了裹自己的衣衫,看着对方努力装作轻松的样子,他低着头沉默不语。 顾时笙摸了一把他的额头:“烧的越厉害了,我去把帕子浸了水给你降降温。” 说罢,他就要起身去给萧洵拧帕子。 “诶?”萧洵突然拉住他的裤腿。 “怎么了?” 萧洵苦笑了一下道:“别费劲了···坐着陪陪我吧。” 顾时笙心里刺痛了一下,他蹲下身来,看着消瘦憔悴的人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洵儿···” “别说话···什么都别说。”萧洵颤声打断了他的话,他害怕顾时笙问起崖上的话是不是真的,害怕过往的不堪被揭开··· 二人便这么坐着,沉默着,听着彼此的呼吸声。 萧洵看到他扯下来的布条上沾着血,心头微微一痛,胸口的痛感再次袭来,他再次咽下喉间上涌的血腥味,这样的痛苦只会有一会,他不动声色的忍受着,直到那股劲渐渐缓过··· 他开口道:“我···我帮你包扎吧!” “不用,这点伤不碍事,你还病着···” “我没事···”萧洵执拗道“你把绷带拿过来!” 顾时笙这才撑起身子去将刚刚撕下来的绷带和止血的药粉拿给他,背对着面前坐下。 萧洵拧开瓷瓶的瓶盖,双手却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他咬着牙将药粉均匀的洒在伤口上,所幸伤口并不深,大概是摔下来时撞到了锋利的石头。 萧洵用绷带一圈圈的给他缠上,打上结,正想收回手之际却突然被顾时笙抓住。 “洵儿···”顾时笙紧紧的握着他的手,眸中闪过一缕悲伤“我知道你不想听,可我想说。” 萧洵苦涩的闭了闭眼,罢了,反正已经如此不堪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嗯···你说吧···” “洵儿,我好想你···想你想的好辛苦···”顾时笙突然湿了眼眶,压抑了许久的思念,担忧,自责,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宣泄口。 萧洵怔愣在当场。 顾时笙却将他的手握的更紧了,生怕自己一放手,对方就会飞走一样···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做了很多错事,我不该囚禁你,强迫你,不该分不清对你的感情···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傻,不懂得怎么好好爱一个人,让你受委屈了。” “那日,你出城,我知道事情不简单,我预感你会出事,可我···却···没有选择先去找你,让你受这么多苦。” 萧洵没想到,顾时笙这样霸道的人,竟也会这样低声下气的跟他认错。 “我···”萧洵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他低着头转过脸道“从前的事···我早就不怪你了,至于出城···是我自己傻,气昏了头,才中了萧宸的计。” “洵儿···”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哀求“我可以抱抱你吗?” 萧洵苦涩的笑了笑,抽回了自己的手道:“别···我们早就···” 结束二字终是说不出口,曾经他多绝情的话都说出来了,可如今再面对他这段时间日思夜想的人他又要再说出这样的话吗? “洵儿···” “萧宸不能留!”萧洵打断他道“我这一刀他决计活不成了,蔡彬亦不能放回吕国,可旭黎得放回宁州,你要小心敖登突袭北梁,蔡彬与敖登恐会联手进攻···西蜀之乱得趁早平了,新帝是根好苗子,只要你们辅佐得当,将来,他定会是位好君主,另外···” “这些事等我们回去再···” “要说···还有一人,容九,先不急着杀,他跟你大嫂有些渊源,他大概是被萧宸蒙蔽了,等你们回京见过他后再决定如何处置吧!” 容九?顾时笙疑惑的看着他。 “阿笙哥哥···”萧洵抬眸看着他,眼中却闪过泪光“我饿了,你帮我找点吃的好不好?” 再听到萧洵主动唤他阿笙哥哥,顾时笙心头一暖,他扯起一笑道:“好,我出去抓条鱼给你烤着吃,你在这等我一下。” “嗯!”萧洵乖巧的点了点头。 顾时笙这才起身,披了件外袍,取了个火把就要出去,走到洞口,又似想到了什么,折了回来,将萧洵在烤的衣衫取了,给他披上,又将帕子湿了叠好放在他额上,最后起身倒了一碗热水,放在他身旁,生怕冻着渴着对方。 做完一切后,还不放心的回头叮嘱道:“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好!”萧洵朝他露出一个笑容“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总受伤,疼了要说,别一个人扛着。” 顾时笙点点头,这才拿着火把和仰月刀出去了。 待人走后,萧洵便再也忍不住胸口的绞痛,他猛地吐了一大口血,因为剧痛,身体不由得痉挛起来,他半天缓不过气来,每一次的毒发都让他更加的严重,他大概是没救了,也许他的五脏六腑都烂了吧,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在抽离··· 他扶着墙壁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拿起靠在石壁上的一根木棍,一步步艰难的走出了石洞,像是一只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的家猫,害怕主人伤心,便独自出去寻一方小穴··· 顾时笙一边举着火把,一手拿着仰月刀,在河边等待着猎物,灯光并不亮,却引来一只鲤鱼,仰月刀瞬间便扎中那鱼,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那把杀人无数的仰月刀还能拿来叉鱼,他看着那鱼,突然想到萧洵的话,总感觉听着像遗言,他心下不安,急忙带着鱼不顾身上的伤一路狂奔回石洞。 篝火还在,人却不见了! 一种熟悉的恐惧感侵袭而来,他丢下鱼,带着火把冲了出去。 第243章 桃花开了 月光被薄云挡住,暗夜中顾时笙无法确认对方去了哪,只能盲目的四处奔走找寻。 “萧洵!”他急出一身汗,大声呼喊着萧洵的名字,顺着河流往下寻去,却在河岸发现一抹白色的身影,他安静的趴在那,一动不动,那衣衫的颜色在夜晚格外显眼··· “洵儿!”顾时笙冲过去,只见那张惨白的脸安静的闭着眼,安静的像是没了气息。 “洵儿···”他心凉了半截,托起萧洵的脸,却发现地上的石头上满是他呕出来的血,顾时笙声音颤抖着“你别吓我,你醒醒···别这样,我会受不了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要对我这么残忍吗?洵儿···” 他的泪水滴落,沾湿了萧洵的眼睫毛。 萧洵恍恍惚惚的睁开眼,就见哭的稀里哗啦的活阎王,若说感动,倒不如说吓人。 “阿笙···哥哥···” “···洵儿!”顾时笙顿时燃起一丝希望,脸上绽出喜色“你别怕,我带你回去,我会救你,我一定能找到人救你!” 他说着便将人背了起来,往前走。 他背着萧洵,对方的额头烫的吓人,顾时笙边走边与他说话。 “洵儿,你别再睡着了,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萧洵迷迷糊糊,睁开眼都费力,双手的无力的垂在他的胸口。 “洵儿,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趴在我的背上睡觉,玩累了,我就背着你回去,可你往我背上一趴,不到一刻就睡着了···”顾时笙同他说着话,生怕对方睡过去就没了,他哽咽道“你就是个瞌睡虫,随时随地只要一闭上眼,你就能睡着,可这一次,你不可以睡,因为我又好多话想跟你说,你一定要听。” “哥哥···”萧洵嘶哑又无力的声音传来。 “嗯!你先说!我听着!” “我···你知道吧,我···从小···就会···喜欢你···” “我现在知道了!”顾时笙拖着他,却感觉他总是往下滑,他说“你总是那么软软糯糯的,有时候却又倔的很,看着像是有仇必报的,实际上却又心软的很,在那样吃人的地方长大,便是身在暗夜,也要努力给予旁人阳光···这样的你,让我好爱又好心疼。” 萧洵笑了笑,他喃喃道:“我···不心软,我···坏的很,我对你···坏的很。” “你一点也不坏···我那么欺负你,你还是原谅我了。” “阿笙哥哥···” “嗯!” “你···不该来寻我。”萧洵心中一阵苦涩“你若···不来,我就不用说对不起···” “我和阿渊···我只是不想再受制于人···不想···君王受制于臣···” 顾时笙鼻尖酸了酸,他歪头用耳朵蹭了蹭他的头发:“你不用道歉,我不怪你,你做的没错,是我失了分寸。” 他无力的趴在男人的肩头,“可我···心里不安啊···你我之间,早已经···扯不清了。”萧洵闭着眼,炙热的呼吸轻轻的打在他的身上。 “那就不要扯清了,只要你好好活着,以后你想做什么我都依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 “听起来···挺好的···”他紧挨着顾时笙温热的背,似有若无的蹭了蹭“还记得···我对你···下毒那晚,你问我的话吗?你问我···对自己的葬礼,有什么想法,我说···一把火烧了,拿个罐子···装了,与我母妃···放在一起···” 顾时笙心头一阵酸涩,当时他并不爱萧洵,只是觉得是她的孩子,要对他好,又想他能像从前一样粘自己,那时他气萧洵不知好歹,敢下毒害他,就想狠狠吓唬他一下。 “当时说的浑话,你还记着做什么?” 萧洵苦涩的笑了一下,到底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泪水从眼角眼角,落在那宽厚温暖的肩头,他说:“如今···我只有···这一个要求,等我死了···便烧了吧,把灰撒了···这样,干干净净的走···烈火···焚尽污秽···来世也干干净净···” “你休想!你想挫骨扬灰,你疯了吗?你就痛恨你自己吗?还是想让我痛苦?” 月落星沉,黎明即起。 顾时笙背着他,爬上山坡,萧洵没再说话,顾时笙却有些慌了。 “洵儿,我的洵儿在吗?” “····”萧洵困倦的没有力气回应他,只能微弱的喘息着。 “我的洵儿在哪呢?” “嗯···我在···”萧洵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逐渐没了知觉,疲累的睁不开眼。 “洵儿···你别睡,你看天快亮了,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我马上就能带你看大夫了。”顾时笙颠了颠背上的人,即使背上的伤口蹭的流出了温热的血,他也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一般。 “好···我再···”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暗夜的帷幕,天亮了··· 萧洵缓缓睁开眼,却见漫天飞舞的花瓣。 “阿笙哥哥···桃花开了···”他慢慢抬起头伸手接住一瓣粉嫩嫩的花瓣,凑到顾时笙眼前“你看···桃花···” 顾时笙看着他手心里的东西,哪里是什么桃花,他的手心赫然躺着一片未燃尽的冥纸,风一刮,那冥纸就被风刮过来了··· 他瞬间觉得萧洵这突如其来的精神像极了回光返照,诡异的让他心慌。 萧洵又懒懒的趴在他肩头,像一只讨宠的猫儿。 可顾时笙却感觉萧洵打在他肩颈的呼吸逐渐变得微弱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萧洵的生命在一点点的消逝。 顾时笙轻声问道:“洵儿喜欢桃花?” “嗯···喜欢···” “累了,让我···睡一会。”他说着便缓缓闭上了眼。 感觉到萧洵的身体在往下坠,他知道时候到了,可这一刻,他不愿接受,他心痛如绞,眼眶热了起来,喉咙似被人扼住了一般。 “洵儿,你再坚持一会好不好?” “····” “洵儿?”他又唤了一声。 “洵儿,你陪我说说话,不多,就一会,好不好?” 说到最后他的呼吸开始发颤,无论他说什么,身后的人再没了任何回应,双手也软趴趴的垂了下来。 他慌了,忙将人放了下来,他晃了晃萧洵的软趴趴的身体。 “洵儿,你醒醒!你别睡!洵儿!” 萧洵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看着他那张惨白的脸,唇上完全没了血色,顾时笙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悲痛。 他面对过无数死亡,可唯独萧洵,他害怕,害怕这个软儒的小家伙会消失,再也回不来··· 他颤抖的抚摸着萧洵冰凉的小脸,眼前浮现萧洵策马闯入包围圈救他时的画面,当时的萧洵已然病重,却咬着帕子坚持着憋着一口气也要去救他··· 他伤心不能自已,内心的悲痛让他喘不上气来,他紧紧的抱住萧洵的身体,眼泪控制不住的涌出··· 他慌乱的恳求道:“洵儿,别走,别丢下我,求你了,我求你了···我顾时笙···一辈子没求过人,我求你了,别这样对我!别这样对我···” 在生死面前,他是那般无力,他的洵儿,那个自己身在地狱,还努力给予别人阳光的洵儿··· 就这么走了吗?他不甘心,他们好好相爱的时间那么短,他更后悔,没有好好待他··· 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 池青衣带着蓝玉赶来,她先行越下了马背,看到顾时笙泪流满面,痛苦不堪的模样,怔在了当场,从未见过顾时笙流泪的她,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在她眼中,她的小叔一向是无所不能的,是铁打的汉子,不知眼泪为何物··· “阿笙···” “大嫂···”他泪眼婆娑,哽咽哀求道“你救救他好不好?” 池青衣缓过神来,忙拉上蓝玉上前施救··· 第244章 世外桃源 归鹤山庄,门前的碧波潭里,几只亭亭玉立的白鹤栖于其间,青山为景,绿水悠悠,宛若仙境··· 归鹤山庄门外,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正在送别故友,脸上的铁甲面具掩住的是面具下隐隐露出的狰狞的伤疤。 南宫寒木拱手诚挚道谢:“多谢各位师兄弟们拔刀相助!后会有期!” 数十位头领纷纷拱手作别后才上了马,带着各自的人策马离开。 庄内的小厮上前道:“公子!王军马上就来接收俘虏了,庄主让您忙完了过去一趟。” “嗯,知道了!”南宫寒木应声便转身回去,走起路来却是一瘸一拐的,像是右脚短了半截一般。 山庄厢房内,香炉里升起袅袅白烟,温和又安神的香气弥漫着整个房间。 顾时笙一言不发的看着床上始终沉睡的人,那人就那么睡着,一如从前那般安静乖巧的样子,却让他一刻都不敢走开,生怕自己离开半会,这个人就悄悄没了气息。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洵儿变得这般脆弱了?脆弱到让他时刻提着心,不敢松懈··· 他轻轻的将萧洵冰凉的手握在掌心,轻轻的搓着,给他呵气,试图让他暖和起来。 蓝玉推开了房门,身后的童子端着一碗汤药。 “阿笙···”池青衣轻声道“玉竹大师来了,你让他给陛下瞧瞧。” 顾时笙这才回过神来,他忙站起身。 玉竹在萧洵的床边坐下,伸手替他把了一下脉,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对一旁的童子道:“药给我!” 童子忙将手中的药递给他。 “把他扶起来!” 童子正想去扶人,就被顾时笙阻止了,他开口道:“我来吧!” 顾时笙将人扶着坐起,玉竹便捏着他的下颌,颇有技巧的将药灌了进去,配合着萧洵的呼吸灌一口停一下,一点没让人呛着。 玉竹拿出针灸包,取了几根最长的银针,扯开萧洵胸前的衣襟,银针刺入胸口,昏迷中的人还是感受到了疼痛,紧紧的蹙紧了眉心。 童子拿来铜盆,一只银针刺破中指指尖,暗红色的血便被挤了出来,一滴滴入了铜盆,如墨水般乌黑。 待做完一切后,顾时笙才将人放回床上,盖好被子。 “玉竹大师,这都第三天了,他怎么样了?” 玉竹看了一眼顾时笙道:“他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可要解毒,还需阳蛊之血入药,配合前阴之蛊血液作引,再煎一次药可解蛊,在此之前阳蛊还不能死。” 顾时笙看向池青衣问道:“萧宸没死吗?” 池青衣摇了摇头道:“萧宸···还活着!他若死了,陛下是一点活的希望都没有了。” 顾时笙攥紧拳头,眼眸中的恨意汹涌,从来没有一个人让他这么想弄死的。 池青衣叹气道:“我知道你想杀他,所以不告诉你,如今陛下还没醒,他不能死,陛下那一刀伤及肺腑,他是活不成了,只能用药吊着,或能吊个三五日,他身上的匕首也不能拔!一经拔出必死无疑!” 顾时笙看着床上的人,只要萧洵能活下来,他什么都能忍! 池青衣问道:“方才大师说的前阴之蛊,是为何意?” 玉竹解释道:“前阴之蛊就是上一个中了阴阳蛊之人的血,这世间只有一颗阴阳蛊的解药,服下那解药之人,他的血即可作引,我来豫州便是来寻他的。” 池青衣:“那人是···” “南宫寒木!” 池青衣和顾时笙皆有些吃惊,都好奇这南宫寒木究竟是什么人。 “叩叩叩···”门外有人轻轻敲了门后,轻手轻脚的推开了门。 那人低着头道:“摄政王,奴才来伺候陛下!” 听到熟悉的声音,顾时笙蹙眉,回头一看,一下愣住了:“韩玉?!” 韩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是···是奴才!” “你在这,那睿儿···” “额···”韩玉硬着头皮道“小殿下···也在···” 顾时笙惊讶的看向床上的人,原来萧洵认识南宫家的人?! 池青衣笑道:“这可真是巧了!原来家公的师父竟也是陛下的熟人!” “这···”韩玉尬笑了一下道“陛下···与南宫家的人倒是谈不上熟。” 池青衣疑惑的看了一眼顾时笙,又看了看韩玉:“谈不上熟?不熟能把亲弟弟送来避难?” 韩玉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生怕说了不该说的,只好缄默不语。 门外有人敲了门:“摄政王,王妃,君家的人来了,庄主请二位贵人至闻鹤堂一叙。” 池青衣听闻君家,脸色不甚好看,当年君家带兵屠了谭家满门,她唯一的阿姐惨死在乱刀之下··· 虽然她知道君家是奉命行事,即便再通情理,她也忍不住憎恨那刽子手··· 池青衣正想出去,被顾时笙拦住了。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萧洵,虽有些不舍,但还是开口道:“我知道大嫂不愿见君家的人,你在这替我陪着他,我去见见吧!” “无妨,总是要见的···” “但可以不见!”顾时笙道“并不是非见不可,见了面到底是尴尬,大眼瞪小眼的,不如不见,洵儿在这,我只放心大嫂替我看着,我们俩不能都走开了。” 韩玉观二人神色,他笑道:“王妃不如听摄政王的留下吧,外面的事让家里的男人去便是。” 池青衣看着顾时笙,只觉得有这个小叔在,她也莫名的安心。 她忽而一笑道:“好~阿笙办事,我放心!你也放心,大嫂替你看着你的小美人,定不会让他出半点事!” 沉重的气氛瞬间松快不少,顾时笙一笑这才开门出去了。 他正朝着闻鹤堂的方向走去,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王爷!王爷!”孟希言匆匆赶来,满头满脸的灰尘,像是拼命赶路来的。 顾时笙瞥了他一眼:“你们绕的够远的!” 孟希言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道:“天黑,走错了路,所以···” 顾时笙抬脚离开不想与他废话,他只想早点去完闻鹤堂好回去守着萧洵。 孟希言忙追上去他道:“听闻你们抓着昱王了,陛下没事吧?” “嗯···”顾时笙冷淡的应了一声,随后突然想到什么,睨了他一眼“本王要去闻鹤堂见长辈,你这一脸灰···” “我马上擦干净!”孟希言拿出帕子边走边擦着“庄子的管事不让这么多人进,老高在外面安顿他们,王爷,我刚刚看到门外停着宁州的马,旭黎公主也来了吗?” 顾时笙一皱眉,自言自语道:“她来做什么?” 第245章 开解 闻鹤堂前,顾时笙刚走进大堂,就见一尨眉皓发,精神矍铄的老者坐于主座,他的旁边站着南宫寒木。君山和旭黎并排坐着。 君山身后的君卿侧倚着一旁的柱子,对他扬了扬眉,算是打招呼了。 顾时笙走进大堂,对着南宫业恭敬的行了一礼:“多谢师祖出手相救,叨扰师祖,未来拜见,晚辈失礼了!” 南宫业起身虚虚的扶了一下他,笑道:“摄政王不必多礼,请坐吧!” 待顾时笙坐下后,旭黎才对他道:“康王告诉我,宁州布防图或被盗走,让我回宁州,正好途径豫州听闻你们抓了昱王,便过来一趟,方才师父已同我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昱王他···” “萧宸并非容玉太子之子!长公主若想为他求情大不可不必!”顾时笙打断了她的话。 师父?孟希言惊讶的看了一眼那满头白发的老者,暗暗唏嘘不已,人不可貌相啊。 “你说什么?”旭黎怀疑自己听错了,她看了一眼一旁的君山,又看了看顾时笙。 君山却没有她那么震惊,只是拿起一旁的茶盏抿了口茶水,准备听下去。 顾时笙道:“我知道长公主要说什么,事情发生的突然,这段时间,我忙着找陛下没时间书信与你讲清,萧宸却不是容玉太子的孩子,他的亲生父亲是吕国丞相蔡彬,此人已经被押解回京,他们父子长的像,长公主若不信可回京同他见上一面,就知道了。” 顾时笙拿出那块牛皮图,一旁的孟希言便将那图呈给了旭黎。 旭黎半信半疑的打开了那牛皮图,赫然是宁州的布防图。 顾时笙继续道:“薛琪偷了宁州布防图献与萧宸,萧宸欲联合蔡彬和敖登挑起大战瓜分大黎江山,便把这布防图给了蔡彬,是陛下冒死偷出这布防图,交给颜故渊,才避免了一场灾难!” 旭黎看着手中的布防图,心中百感交集,一时无言。 君山却淡定多了,他放下手中的茶盏道:“其实,我很早之前就怀疑了,他与太子真的没有一点像,只是他出生的时间让人无法确认。为人师,却没教好他,让他做出这样的事,惭愧···” 顾时笙道:“如今布防图已经寻回,旭黎公主也早些回宁州,以防吕国突然进犯。” 旭黎攥着手中的布防图,苦笑了一下,她不知道该庆幸萧宸不是容玉的孩子,还是该心疼自己弟弟为大黎奉献一生连个续香火的孩子都没有。 南宫业看了一眼旭黎,只笑道:“旭黎啊,你们姐弟感情好,你自是为容玉想的多,可你又岂知容玉就是在意子嗣之人呢?为师未生育子女,却也恣意一生,他愿为大黎江山付诸一生,为的是山河无恙,百姓安好,并非是为了那至高权力,你与他最是亲近,应该最是了解他的人才是。” 旭黎湿了眼眶,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徒儿明白,是徒儿太过执着了!” “你啊···”南宫业摇头道“你们三个师兄弟,你,容玉,驰安,当年你们在这学艺,为师就看出来了,你比他们两个都要强,自然也更坚强,可你却不如他们看的开,人生无常,不如意之事常八九,何人能得尽善尽美?聚散无常,得失随缘,最要紧的是要学会走出来,你这一身病,有多少是心病惹得祸?” 顾时笙安静的抿着茶水,眼神却落在了南宫寒木那张面具上,这张脸大抵是被烈火烧过的,便是那面具也遮不住狰狞的疤痕,只是他的眼睛在看谁? 顾时笙跟着他的视线落在了君山身上··· 旭黎鼻尖发酸,她起身伏首道:“多谢师父教诲···” 南宫业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身,一旁的南宫寒木忙去扶他,南宫业艰难站稳后,他看了一眼君山道:“这位君先生,倒是第一次来,可老夫从前却没少听容玉那孩子提起你,寒木啊,你好好招待客人。” “晚辈叨扰了!”君山恭敬的作了个揖。 南宫业微微颔首便撒开了南宫寒木的手,一旁的侍从忙接着扶住了南宫业手臂,步履缓慢的离开了。 南宫寒木开口道:“寒舍简陋,如蒙两位贵客不弃,今夜便在庄里歇下明日再做打算!” “多谢!”旭黎看着眼前这个带着铁面具的人,有些疑惑道“这位公子也姓南宫,可师父并无子嗣,不知···” 寒木一笑,解释道:“我本无家可归,流浪于市井,师父见我可怜,带我回来收我做义子,赐我姓名,所以也是师父的徒弟,理应称长公主一声师姐!” 旭黎听着他的叙述,微微颔首道:“有劳师弟了。” 顾时笙心挂萧洵,只想早点回去,他起身道:“晚辈还没来得及谢过南宫师叔带兵相救!多谢师叔!请受晚辈一拜!” 顾时笙说着便拱手鞠了一躬。 “师侄多礼了!”南宫寒木虚虚一扶“哪有什么兵,来的都是你的师叔师伯们,他们或开武行,或开镖局,事出紧急,王妃来时,唯恐没有时间,只能以烟火为信召集他们,好在他们来的及时,叛贼大多擒获,可惜还是有部分跑了。” “逃走的叛贼不过少数,陛下的王军会处理。”顾时笙拱手道“陛下重伤未醒,容晚辈先行告退了!” 南宫寒木颔首,顾时笙转身离开。 “摄政王!”旭黎叫住了他。 顾时笙回头:“公主还有何事?” 旭黎攥着手中的布防图,像是内心挣扎了一番道:“陛下他···还好吗?” 顾时笙眼神柔和了一些,这倒是旭黎第一次关心萧洵··· *** 厢房内,韩玉正拿着帕子给萧洵擦着脸,却在看到他脖子上的疤痕时瞬间红了眼眶。 池青衣见他抹泪,无奈的叹了口气,安慰道:“韩公公不必担心,陛下吉人天相,自会无碍的。” 韩玉吸了吸鼻子,努力收了眼泪道:“陛下受了太多苦了,那道疤这么长,怕是割的不轻!” 他说着又忍不住哽咽了起来。 池青衣见他哭的伤心,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顾时笙带着旭黎推开房门时,就见韩玉在抹泪,他心一紧,一把拉开韩玉,伸手去探萧洵的鼻息。 池青衣忙道:“阿笙,陛下他没事!” 顾时笙感受到萧洵的呼吸,才稍稍松了口气,这一下着实把他吓得不轻。 池青衣看了看韩玉,她轻咳一声,解释道:“韩公公只是心疼陛下受了那么多苦,忍不住落泪,你别这么紧张,他不会有事的。” 韩玉这才发觉自己的行为害得顾时笙误会了,忙下跪道:“摄政王,奴才该死,让您误会了。” 顾时笙看了他一眼道:“行了,你先出去吧!” 韩玉这才起身准备出去,他刚起来,一转头看到旭黎站在门口,惊讶的合不拢嘴,最后还是对她行了礼,退了出去。 旭黎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萧洵,无声的叹了口气。 池青衣看了一眼旭黎道:“想必这位就是旭黎长公主吧?久闻大名!” 旭黎微微颔首:“没想到王妃还认得我?” 池青衣莞尔一笑道:“从前听我家王爷提起过您,一直心生敬仰!” 旭黎有些吃惊:“北梁王?” “正是!” 旭黎纳闷,凭着她跟顾家的关系,顾时洺怎么会跟自己妻子提起她? 旭黎看了一眼顾时笙,似有话要问。 池青衣见状只道:“我去看看陛下的药煎得如何,公主请便!” 第246章 垂死 待池青衣走后,旭黎却不知道从何问起了。 顾时笙轻咳一声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如今布防图拿回来了,人也都抓到了,宁州暂且无恙,长公主若能等,便在这住上几日,届时等我大哥来了,我再与你说!” “嗯,也好,先谈谈陛下的事吧!”旭黎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顾时笙也坐了下来道:“陛下如今未醒,我尚不知道他是何想法,皇位一事,他已经做了安排,让康王继位,至于其他的事,想必你也听太傅说过了。” 旭黎沉思片刻后,说道:“若不论身世,他确实是个好孩子,让他继续做这个皇帝吧,宁州会支持他,但我有一个要求,他不能有子嗣,即便有子嗣,他的子嗣也不能继位。” 顾时笙一笑:“他不是贪恋权力之人,待他醒了,我找机会与他说。” 旭黎点了点头。 顾时笙送旭黎出门,孟希言正守在门口,二人看着旭黎走远的背影。 孟希言忍不住感慨道:“没想到大黎四杰中三杰都出自同一师门,还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归鹤山庄,这山庄一定是个风水宝地!” 顾时笙瞥了他一眼:“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南宫老先生便是这山中仙,水中龙,太祖皇帝曾三顾茅庐请他出山,可以说,如今这大黎江山大半都是他打下来的,是真正的开国功臣,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便是他的前半生。 大黎立朝后他推拒了封侯拜相,反倒回了豫州过起了漱石枕流的隐居生活,却总有人来拜师学艺,当年父亲和容玉太子,旭黎公主三人冒着大雪在门前跪了三天,南宫老先生破例收下他们,他为人低调,不掺和江湖中的事更不掺和政事,几十年过去了,他如今九十高龄了,所以外界很多人早忘了有这么一个人。” “哦~原来如此!竟是位隐居的豪杰!”孟希言大为惊叹,难怪能一呼百应。 屋内,萧洵安静的躺着,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 *** 幽静雅致的石子小道上。 君山和南宫寒木并肩而走,君山只是安静的看着四周的花草树木,亭台楼阁。 南宫寒木笑了笑道:“先生似乎对庄里的景致很感兴趣,方才路过校场时,先生也看了好久。” 君山淡淡一笑道:“嗯,想看看他们从前学艺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先生来这里不会就是为了看看这个庄子吧?” 君山看了看他,轻叹了口气道:“若我说是,南宫先生会不会觉得在下很无聊?” 南宫寒木愣了愣,而后才道:“怎么会?方才听师父说,你与萧容玉是旧识,来看看旧友曾经学艺的地方是正常的。” 直呼其名?君山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开口想说什么,却突然不受控制的猛咳了起来。 “先生怎么了?”南宫寒木忙伸手去扶他,他担忧的看着君山,声音低沉了几分,没了刚刚的怡然自得“你脸色都变了,可是病了?” 君山缓了缓自己的气息,他收回手道:“无碍,老毛病了。” 南宫寒木依然有些不放心:“正好玉竹大师也在庄里,要不请他过来给你看看吧?” “没事,真的没事,劳您挂心了···” 南宫寒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道:“那就好!” 二人继续向前走着,南宫寒木问道:“听闻陛下也是您的学生,您不去看看他吗?” “现在不方便,我改日再去吧!” 南宫寒木看了他一眼:“可是因为北梁王妃?” “嗯,方才她没来,必然是不愿意见我们的,摄政王与她亲厚,她少不了在陛下的院子里,我又何必再去添堵?” 南宫寒木开解道:“谭家之事也怪不得你们君家,即使你们不主动请旨,先帝也会让姜侯去,到时候只会让姜家兵权越大,姜侯亦非良善之辈。” 君山无奈的笑了笑:“道理谁都懂,可心结难解啊。” 君山说着突然想起君卿,转头一看,后面空空如也,他左右环顾了一番也没看见君卿的身影。 南宫寒木见他神色凝重,问道:“先生,可是找刚刚那位君家小公子?” 君山神色不宁:“嗯,这孩子总让人不省心,他此次主动提出要过来,我怕他惹出乱子。” “那我陪你去找找!” *** 空旷的石室内,萧宸呈大字被镣铐牢牢的束缚在床上,让他无法动弹。 他目光呆滞的看着从小窗外投进的一缕阳光,脑海中却是他抱着萧洵在亭子里一遍遍教萧洵叫他六哥哥的一幕,怀里似乎还存留着萧洵身上的温度,即便如今他知道萧洵那是装出来的,可还是让他怀念··· 他的眸光暗淡了下来,看着那把还插在胸口的匕首,萧洵将这把匕首送入他的身体时表情犹在眼前。 痛恨,解脱,欢愉,大概就是萧洵当时的心情吧··· 胸口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他苦笑,做了这么多,终究还是要一个人走··· 可谁又是天生的恶人呢? 他也曾想做一个好儿子,好兄长,好弟弟··· 可所有人都不想他好过,因为他天资聪颖,因为他样样出色,旁人三天没背下下来的文章,他看一遍就能倒背如流。 庆御帝那样的蠢人也能想出捧杀的招,他从小就招人嫉恨。 因他得了庆御帝的夸奖,他的长兄将他按进泔水桶,让他跪在泥泞中自胯下爬过,将他的头踩进泥坑,逼他吃下长了蛆的死老鼠··· 他也才十岁啊!萧暨和萧翎将他捆去冷宫囚禁,他的母妃在道观,对他不闻不问。 他曾以为母妃心爱容玉,而他又是容玉的孩子,母妃心中有他··· 可他错了,他不是萧容玉的孩子,萧容玉爱的是君山··· 他只是个工具。 他绝望,这世间无人护他,无人爱他,他被凌辱,被欺压,无一人救他,无一人为他说话,甚至半个月了也没有人发现他失踪···· 他凭着顽强的意志力,拖着满身血痕从冷宫爬出时,他就是个恶鬼,一个会将所有欺辱过他的人拖入地狱的恶鬼··· 萧暨该死,所以谭家该死,他们死的那晚,所有人都在哭,都在害怕,只有他无比畅快,只有他笑的癫狂,笑的直不起腰来,笑出了眼泪。 没了萧暨,他杀萧翎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轻松。 脑子真是个好东西啊,只要动一动脑子,使点手段,那些蠢货就会像傀儡一样,任他操纵,生死都由他··· 可他们死后,他却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仇恨突然被抽走了,填满他的成了无尽的孤独。 毁掉一个人的滋味让他癫狂,操纵人心的感觉让他着迷。 他找不到光啊,唯一真的想予他光的人是萧钰,可他亲手害死了萧钰,那个因为他一句话就跳湖的人···死了。 他以为自己会开心,可好像也没那么开心,反而更孤独了··· 他突然发现自己离不开这样的游戏了,为了不孤独,他开始寻找新的目标··· 门外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开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以为是玉竹又来取血,依然无动于衷。 门开了,却传来一声轻笑,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 萧宸立刻分辨出了那声音的主人,顿升起一股烦躁之意,他直接闭上眼,不想搭理。 第247章 卿宴 “昱王殿下如今看着好惨啊!”君卿双手抱胸侧倚在门边,幸灾乐祸的笑着。 萧宸知道对方是来落井下石的,只是保持沉默。 君卿见他不理会自己,抬脚走了进去,他走到萧宸床前,看了一眼他胸口的匕首,在他床前坐下。 “你说巧不巧?我们在回齐州的路上,刚好收到你落网的消息,一打听这位置,这么近,特地折过来看看你。” 萧宸冷嗤一声:“那可真是缘分!” “可不是吗?”君卿笑道“听说你这刀是小洵儿捅的,刺的位置真好啊,正中要害却又能苟延残喘几日!你说说你,坏事做绝,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君卿本要狠狠嘲笑一番,可说到最后却声音却沉了几分。 “呵···呵呵···坏事做绝?”萧宸狭眸斜睨着他“你做的坏事比我少了?比起你,我倒是觉得你更惨些。” “我?”君卿不屑的哼了一声,凑近他低声道“如今要死的是你啊,我可好着呢!等小洵儿的毒解了,看在你陪我睡了多年的份上,我可以···亲手送你一程!” “那可真是多谢你了!”萧宸勾起一笑“不知道容九如何了?” “呵!你还有心思操心他?!” 萧宸勾唇道:“还记不记得容九问过你,为什么喜欢萧钰?” 君卿脸色冷了几分:“你还敢提他?” 萧宸不理会他的问题,继续问道:“你记得他原名叫什么吗?” 君卿鄙夷道:“我管他叫什么!” “他告诉你,他叫唐厌,厌字取自,柳条疏淡枝头厌,他骗了你,是海晏河清的宴,是商州谭家的谭!” 君卿忆起当时在飞花馆的情形。 “你原名叫唐厌?” “是” “唐厌,哪个厌?” “厌字取自吟风语中,清风婉婉浮云伴,柳条疏淡枝头厌。” ··· 君卿眸光一凛,容九那温润的声音尤在耳畔,当时他只觉得容九声音好听。 他看了一眼萧宸,怀疑的看着他:“他是谭家的那个孩子?” “他小的时候,谭家在宫里那位还不得宠,只能依附着姜后,谭家为了巴结姜后,还让谭宴做过萧钰的伴读···” 谭宴给萧钰做伴读一事,君卿是知道的,他回想了一下容九的容貌,与那个看着总胆小怯懦的谭宴始终没有半点相像。 君卿嗤笑一声道:“你这张嘴啊,又在骗人!容九那小子看着顶多十八九岁,谭宴若还活着的话也就比你我小一岁罢了!” “你知道飞花馆有在用回春丸吧?他看着小奇怪吗?”说到回春丸,他又想到萧洵,眼眸不禁暗淡了一下。 “你到底想说什么?”君卿没了耐心,他不想跟萧宸扯下去了,这个人太危险,生怕中了对方的算计。 萧宸回过神,看着他问道:“君卿,你在昆吾山地牢里双目失明时,陪着你的人到底是谁?你真的不知道吗?” 君卿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 “你们当年出城遭人拐走,你被药粉误伤了眼睛,你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人贩,却不知是姜行之所为。” “你说什么?”君卿有些慌了,他一直以为那是个意外,却不想是有人谋划的。 “当年,姜家想要拉拢君家,可君家却始终保持中立,老师是有远见的,他不偏帮任何一个皇子,姜行之拿他们没办法,可你是姜家唯一的嫡子,君家迟早会交托到你手上,于是姜行之便想了这么一计。”萧宸道“那次,本该是你和萧钰被关在一起,没想到···呵···哈哈···那些个蠢货认不得人,绑错了,姜行之知道后索性将计就计,直接让谭宴与你一起···” “你放屁!如果昆吾山的人是谭宴,那钰儿身体不好怎么说?” “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只是不对外言说,怕影响太子之位,一直都是悄悄诊治。”萧宸道“萧钰从未与你谈过昆吾山的事,你以为只是他不想提起不开心的事,那确实是不开心的事,因为你每次跟他说起昆吾山,其实他心里都很反感,因为觉得自己占了别人的,这也是他为什么不喜欢你的原因。” 君卿呼吸乱了,跟他在昆吾山的不是萧钰··· 萧宸继续道:“你知道萧钰是五皇子,却不知道谭宴在家也是老五。” “不可能···”君卿大为震撼,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惧意,那个在他失明时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一次次把唯一的吃食让给他··· 他记得, 那人说他叫小五,因为排行第五; 那人说喜欢唱歌,喜欢唱杨柳依依,喜欢春日暖阳他记得那人声音很好听,如沐春风; 那人说,如果他看不见了,就做他的眼睛,带他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 那人···明明自己被打的头破血流了,还一个劲的安慰他没事,让他别怕; 那人···在他崩溃之际,一次次鼓励他活下去; 那人,是他的救赎啊!是他君卿生命中的光··· 他在昆吾山,曾许诺那人要护他一世周全,他一直以为是萧钰,所以拼了命对他好,为他学医,为他进雪山采药,为他学做羹汤··· 可如今却有人告诉他,那人不是萧钰··· 他目眦欲裂,指着萧宸怒道:“萧宸,你不过是想报复我!你这个骗子!要是真的,你为什么之前不早说?”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就是想看你痛哭流涕的样子。”萧宸呵呵一笑“你还记得你后面是怎么对他的吗?” 君卿的脑子顿时混乱不堪,谭家谋反,谭贵妃赐死,大皇子萧暨伏诛,谭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少年时的他,曾跟着君远于商州诛了谭家满门,那一夜烈火映红了天际,火焰噼啪声,哭喊声,尖叫声··· “那晚,守备军杀入谭家,他的父母惨死,他看着大着肚子回家探亲的长姐被你爹的手下拉到草丛里糟蹋至死还被剖开肚皮,用长枪将肚子里刚成型的孩子挑出,他的二姐三姐不忍受辱自刎身亡,他看着你杀了他的四姐!君卿,他亲眼看着你在他的面前,亲手砍下了最疼爱他的四姐姐的头颅,血淋淋的···自此,那成了他的噩梦!”萧宸声情并茂的描述着,脸上挂着残忍的笑。 君卿想到当时的画面,已经开始奔溃,他便是因为那一次杀了个女孩,开始夜夜不安··· 萧宸却还不打算放过他,他继续刺激他道:“在飞花馆,你让他在屏风外弹琴,让他看着你跟别人翻云覆雨,他问你,你因何喜欢萧钰时,你却大骂他是个千人骑万人压的男娼,说他不配提萧钰的名字,你看他的眼神都是带着鄙夷的,也不怪你看不起他,他确实低贱到了尘埃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被几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老男人糟蹋,满身秽物,像极了一滩烂泥。” 君卿已经开始颤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害怕··· “你不知道吧,你在费尽心机哄萧钰开心的时候,他在你的馆子里,在你后来最常去的地下贵宾室,被人捆住手脚,任人玩弄,有时候还不止一个人欺负他,不管什么样的人,只要付了钱都能糟蹋他虐打他,把他折腾的遍体鳞伤,无数次昏死过去!有时候半个月都下不了床,那个你曾经发誓要护他一世的人,被你作践到了泥里!” “啊啊啊啊啊!”君卿失控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朝着他面目狰狞的怒吼道“你闭嘴!你闭嘴!” 萧宸疯狂大笑,却牵动伤口,猛地呕了一口血···· 而另一边,床上的萧洵似有所感应一般,猛然惊坐起,呕了一大口血,吓得韩玉面如土色不知所措。 “陛下!您···您醒了?!” 门外的顾时笙听到声音,猛的推开门就见萧洵已经醒来,他坐在床上,眼睛睁的大大的,下巴和脖子满是刚呕出的血,他茫然的看了一眼顾时笙又倒了下去··· “洵儿···”顾时笙一个箭步冲过去了扶住了倒下的人。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他慌乱的替萧洵擦着血。 玉竹端着药出现在门口,“阳蛊那边出事了!你先去看看,这边交给我!” 顾时笙放下萧洵冲出门去。 第248章 一路走到黑 石牢内, “萧宸!”君卿红了眼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的眼中满是嗜血的恨意“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萧宸被他掐的喘不上气,刚刚又吐了血,胸口的刺痛更加严重了。 君卿看着差点被他掐死的人,突然回过神来,慌忙放开了萧宸。 萧宸依然笑着,却明显比刚刚虚弱了不少,他凌乱的喘息着:“杀···杀了我,就差一点,你···杀了我!” 君卿攥紧拳头,看着眼前的人,那个他曾无数次翻云覆雨的人,即使说好各自玩玩而已,可毕竟是无数次同床共枕的人,这个人,怎么可以对他这么狠?!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让我现在杀了你,这样萧洵也会死!顾时笙就会失控,他必然要杀我!萧宸,你这个恶毒的贱人!算盘打的可真好!”君卿气的怒骂他,他来回踱步着,强忍着自己弄死他的冲动,最后只能蹲在地上抓着头发被痛苦折磨的几近崩溃。 顾时笙和孟希言赶到石牢门口,就见看守的守卫都倒了一地,隐隐还有残余的迷烟的味道,里面传出君卿的骂声。 顾时笙心下不安立刻冲了进去,看到萧宸还活着,才稍稍松了口气。 “顾时笙···”萧宸转过头看着他“你终于来了!我以为你不敢来见我!” 顾时笙冷睨了他一眼道:“你这张嘴该堵起来!” 萧宸嗤笑一声:“那可不敢哦!万一我一口血上不来,呛死了···洵儿也得跟我一起遭殃!” 君卿颓然的站起身,离开。 “君卿···”萧宸突然叫住了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看在你我老相识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刑部定的本月二十四,处斩容九,也就是三日后,你不知道吧?” 君卿的背脊瞬间僵硬了一下,他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萧宸一眼。 萧宸嘴角挂着病态的笑意:“你现在回京,昼夜不息,马不停蹄,也许···还来得及在刑场上见他最后一面,只是···你敢去见他吗?” 君卿攥紧拳头,沉默片刻,还是慌乱的冲了出去。 顾时笙见君卿走了,也准备离开,他怕自己不走会忍不住弄死萧宸。 “顾时笙,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顾时笙冷哼一声:“本王不是君卿,不会被你激到!” “你就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顾时笙眼神冷洌的盯着他,仿佛真是活阎王一般“不论那晚崖上的话是不是真的,本王都不会因此嫌弃他,看轻他,若非你现在还不能死,本王一定亲手弄死你!” 萧宸对他的回答似乎有些意外。 “老孟,你在这看着他,别让他有任何机会耍什么把戏!他要是乱说话,就堵上他的嘴!” “是!王爷!”孟希言双手环胸死盯着萧宸,一副看你能耍什么花招的架势。 顾时笙正准备离开,萧宸又开口道:“如果他变心了呢?” 顾时笙脚步一顿,呼吸乱了节奏,可也只是一瞬,他就恢复了冷静,抬脚离开了石牢··· 君卿失魂落魄的冲出了牢房,朝着庄外跑去。 君山和南宫寒木正找过来,看到他急匆匆的样子,君山忙叫住了他:“卿儿,你去哪?” 君卿一心只想要赶回去,仿佛没听见君山的话一样,疾步向前。 “卿儿!”君山再次喊了他一声。 君卿才后知后觉的,停了脚步,他恍惚的看了君山一眼,只说道:“二叔,我···我回趟京!你···你在这等我。” 说罢,他便加快了步子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回京?这孩子,突然回京做什么?”君山一头雾水。 南宫寒木笑道:“看来先生要独自在庄子里待上几日了呢。” 君山抬眸看向他,他似乎能感受到对他的留下很开心,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还是很礼貌的笑了笑道:“孩子顽皮,让您见笑了,家中兄长伤重未愈,不应久留,只是宸儿那孩子是我的学生,他做下许多错事,我这个老师实在有愧,不知道···南宫先生可否让我见见他。” 南宫寒木笑出声道:“倒是小事,如果先生能换个称呼,在下会更乐意!” 君山看了他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先生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君山回过神来,道:“没什么,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就叫寒木吧···” “嗯,寒木···” 二人相视,却让君山觉得此人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君山先生?”顾时笙刚从石牢走出来,就迎面撞上了二人。 南宫寒木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守卫,他们都是归鹤山庄的人,他忙过去救人。 顾时笙道:“南宫先生莫急,不过是一些迷药,他们无碍!” 君山听到是迷药已经猜到了是君卿所为,他有些愧疚道:“抱歉,卿儿这孩子···给您添乱了。” 南宫寒木拍醒了一人,那人恍恍惚惚的看清是南宫寒木后,忙站起身,南宫寒木对其交代了几句,他才急忙去拍醒其他人。 南宫寒木站起身道:“摄政王在这,想来里面那位还活着,你们的人在外面,层层守着,庄里自然不会有外人闯入。” 顾时笙这才颔首道:“二位先生,既然这边无碍,晚辈先告退!” 他说罢便大步离开了。 南宫寒木看了一眼君山,笑道:“先生,走吧!” 石牢里,君山在萧宸床前的小凳上坐下,南宫寒木则在门外候着。 萧宸看着高处窗子的光亮,嗓音低沉道:“老师都已经知道了,我不是他的子嗣,你还来做什么?” 君山看着他道:“可你还是我的学生,我授你诗书,棋道,教你礼仪,治国之道···可我教你的第一节是善,你可还记得?” 萧宸不语,依然不愿转头去看他。 君山继续道:“第一次见你时,我就知道你并非如你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无害,深宫高墙之内,你一人无依无靠,难免受尽欺凌,旧居暗处,心中生恶。所以,我教你的第一节课便是善,人为善,福虽未至,祸已远离;人为恶,祸虽未至,福已远离。积善成德,而神明自知。与其寻一人行于黑暗,不如走出来与人同行。” “呵!神明···”萧宸嗤笑一声,看向他道“老师啊,世间哪有什么神明?你是第一个看透学生的人,若说神明,你应是学生的神明,可便是你也救不了学生。” 君山无声的叹了口气道:“你若不愿让人搭救便是神明也救不了你,你们几个师兄弟,闹成如今这般,也是我这个做老师的无用,我教你诸多,反倒成了你手中杀人的剑。” “我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便是错,也已经错了一路了,倒不如一条道走到黑!倒是老师,你这一生倒是行无踏错可你快乐吗?同样都是不快乐,又有什么差别呢?”萧宸说着深深的看着他“你曾对君卿说过,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我倒觉得这句话更适合老师您呐!” 君山仿佛被人敲了一闷棍,他半晌无言,最后缓缓起身离开,可到门口时他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有差别···”君山说“快不快乐是一回事,但至少问心无愧。” 君山走后,萧宸迷茫的躺在床上,他这一生都活在别人的阴影下,他被孤独吞噬,只有萧洵在他身边,他才能短暂逃离那窒息的黑暗孤独··· 问心无愧?他以为自己这一生都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感到愧疚,直到西院那日,那一幕始终让他喘不上气,他从前策划画舫之夜时也想将萧洵拖下泥潭,可真的看到萧洵被染指时他却疯了,他也分不清自己对萧洵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 第249章 劫后余生 夜幕降临,西南的小院内,房内陈设禅意,没有过多的装饰,摆着寻常的桌椅茶具,是农家小院的感觉。 君山坐在窗口看着窗外的发出新芽的海棠树发呆。 “先生在想什么?”南宫寒木突然出现,他的手中还抱着一床被子。 君山回过神来,看着他手中的被子,忙让身旁的侍从去接。 “一床被子,让人送来便是,怎好劳烦您特地跑一趟!” 南宫寒木将被子交给侍从:“听闻先生身体不好,畏寒,便想着将这床蚕丝被送来。” “有劳先生了!” “无妨,先生还没说刚刚在想什么?” 君山苦涩一笑道:“没什么,都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可太子便爱海棠,从前东宫里便是种满了海棠,没想到连这里也种了海棠,好像他在哪,哪就有海棠···” 君山从前对海棠无感,可萧容玉喜欢,渐渐的,他便也爱了海棠,却不知海棠的花意是苦恋,像极了他这一生··· 想到此处,他的眼底是掩不住的悲伤。 南宫寒木见状,有些无措,他一脸歉意道:“抱歉啊,我···让你想起伤心事了吗?” 君山强扯起一笑道:“无妨,是我失态了,不知陛下可醒了?” “陛下还没醒,有摄政王亲自照顾着,你放心,夜晚寒凉,你早些休息吧!”南宫寒木说罢便准备离开。 “寒木!”君山叫住了他“这里是太子从前的住所,他一向不喜欢别人碰触他的东西,你们将这里保持的这么好,我住在这会不会不合适?” 南宫寒木笑道:“怎么会?您是太子旧友,自是合适的,他若还在世必然也是高兴的。” 君山苦笑了一下:“是吗?” 南宫寒木淡淡一笑,便一瘸一拐的走了,君山看着他的腿,似有所思··· 又是一个漫长的夜。 静谧的夜晚,总是格外的难熬,韩玉趴在一旁的桌子上睡着。 顾时笙看着床上的人,他的脸色白的吓人,乌黑的长发在身旁铺展开,衬托的他越发像一只脸色苍白的艳鬼··· 顾时笙伸手替他将头发捋顺,整齐的置在一旁··· 他轻轻握起萧洵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的蹭着,看着他的脸庞,轻声道:“只要你回来,什么都不重要。”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屋子,床上的萧洵似乎感受到光线,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眼,眼前是青色的床帐,他如大梦初醒,劫后余生,看着那床帐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恍惚的像在梦中··· 感觉到手上的触感,他的视线下移,床前是一张俊俏的脸庞,笼在光影中,正趴在他的床前安静的睡着。 萧洵看着眼前的人,不舍得移开视线,只是静静地描摹着那人的完美的轮廓,久违的心安,让他贪心的想要多看一会,再多看一会。 如果,不曾发生这些事多好?也许他们会有一个好的结局,也许他们还能肆无忌惮的相爱··· 可现在··· 顾时笙似乎在做着什么噩梦,两条剑眉拧成了结,连呼吸都在挣扎一般··· 萧洵轻轻的抽回手,却惊醒了睡梦中的人。 “不许走!”顾时笙猛然惊醒一把抓住了萧洵的手腕。 四目相对,顾时笙看着眼前的人,他眼中的戾气渐渐消散,转而变成一汪跳跃的春水··· “洵儿···”他又惊又喜,在萧洵还在愣神之际就一把将人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 “你终于醒了!我的洵儿终于醒了,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他说着却湿了眼眶,他轻轻地蹭着萧洵的脖颈,亲吻着,努力感受着对方还活着的证据··· “阿笙哥哥···”萧洵眸光流转,内心挣扎着,他贪恋着这一刻的温存,“你先放开我!” 顾时笙松开他:“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让···” “没有,我没事···”萧洵低垂着眼眸。 顾时笙见他脸色依然不太好,伸手想摸摸他的额头。 “别···”萧洵突然避开了他的碰触。 他的手僵在半空,这突如其来的生分,让顾时笙有些猝不及防,他默默的收回了手。 “怎么了?还在生我的气吗?” 萧洵眸光暗了暗,闷闷回答道:“没有···” “那我让玉竹大师来再给你瞧瞧,看看毒清干净了没有···” 顾时笙说着悄悄看了他一眼,对方却没有半点反应,他忍不住内心有些失望,正准备起身,就听到门外有人敲了门。 孟希言压着嗓子道:“王爷,萧宸···看着快不行了。” 顾时笙正要离开,萧洵却主动拉住了他的衣袖。 他看着萧洵,萧洵内心挣扎了一会,还是开口道:“我想见他···” 顾时笙蹙眉:“你刚醒,见他干嘛?让他死!何必脏了自己的眼睛···” “我想见他!”萧洵再次开口,语气却更加的坚定,这一战他不能躲。 顾时笙憋着一口气,他恨不得再多插萧宸两刀,哪还愿意让萧洵再见那个脏东西,可萧洵却要见他?! “好!你说清楚非要见他的理由,我就带你去!” 萧洵抬眸,定定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我说了,我想见他!” 他说的那样笃定,生怕对方不理解一样。 顾时笙心口一阵抽痛,耳畔响萧宸说的话:如果他变了心呢? 如果···萧洵变了心··· 他的洵儿怎么会变心?还是对那样的人,他如何都不相信··· “好···我带你去。”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像是押上了自己全部的赌注,他赌萧洵没变··· 石牢内,萧宸躺在那一方窄窄的床上,身上的衣衫早已被血液染红,凝固,变黑··· 他面色苍白,看不出一丝血色,他的瞳孔仿佛蒙上一层灰一样无神的看着上面的石壁··· 牢门豁然大开,他却毫无反应,门口的人迟迟没有进来,他机械的转过头,却在看到门口站着的人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洵···咳···”他一开口却突然呕了一口血,显得有些狼狈。 他痛苦的喘息着,还是努力想要伸手去够对方。 萧洵安静的站在那,看着眼前这个四肢被牢牢锁在床板上的人,许久才吐出一句话:“我想单独跟他聊聊!” “不行!”顾时笙毫不犹豫的拒绝“我陪你,要么我带你走。” “不,我想单独跟他谈谈!”萧洵语气坚定,眼眸却毫无波澜,仿佛一潭死水。 顾时笙看了一眼萧宸,对方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制内心的怒气,转身离开。 第250章 诛心之战 萧洵走过去,他在萧宸床边的凳子上坐下,眼神却毫无焦距的落在他胸口的匕首上。 萧宸却异常开心:“没想到你还会来看我。” “嗯···听说你快死了。”萧洵的声音毫无感情一般。 “你来送我一程吗?” 萧洵看着他,平静的说道:“你都要死了,我又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洵儿啊,能死在你手里便是我最好的归宿。”萧宸眸光紧追着他,尽管对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你说···我们本可以兄友弟恭,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没做那些事,会不会···我也会成你生命中重要的人,你会不会也如对他们那般敬我···爱我···”萧宸眸光沉了沉,起了雾,萧洵就那么毫无情绪的看着他。 他忽而自嘲的笑了起来,那双雾气缭绕的眸子看着眼前的人,他说:“可是,洵儿啊,那样我这辈子都得不到你啊,就像颜故渊,你看不到他眼里的爱意,你眼里···只有那个人···呵呵···而我永远成不了他,我不争不抢,我就会一无所有···” “你争了,抢了,你得到了什么?” 萧洵一句话仿佛一把刀子插进了他的心脏,痛的他又呕了一口血。 他苦涩的笑了:“是啊,得到了什么···可你知道吗?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你知道身处地狱的人最怕什么吗?” 萧洵不答。 他看着萧洵的眼睛道:“是光啊。” 如果他从不曾看到光,也许他会一直习惯地狱的阴暗··· 他想把阳光留下,笨拙的把阳光照进来的那个孔堵上,以为这样就能留住光··· 萧洵付之一哂。 “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光,五哥他才是,可你对他做了什么?你亲手杀死了你人生唯一能救你的光!”萧洵平静的诉说着,仿佛一个旁观者一般,没有丝毫感情,“萧宸啊!你这一生都不值得被爱,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你选择了这条通往地狱的路,那地狱就是你的归宿,你选择了做个恶鬼,那你就只能活在阴暗处。你想要被救赎,又不想走出地狱,你只能死。” 萧宸呼吸一滞,仿佛被刺中了痛点,眸中的雾气凝结滑落。 萧宸缓了缓气息,问:“洵儿,这段时间,你可曾···对我···动过心?哪怕一点点。” 他早知道答案,可还是抱着一丝希望。 可萧洵却连回答都不屑于回答,只是那么看着他,却让他觉得每一秒都在凌迟着他的心,哪怕对方说没有也好··· 现在的萧洵太懂得怎么样让他痛苦了。 萧宸苦笑着:“洵儿啊,我要的,从来都不多,可我却一直在做着别人想要我做的事,像个提线木偶···只有遇到你,我才能做我自己···你能明白吗?” “明白?呵!”萧洵太了解这个人了,恨他,憎他,辱他,都伤不到他半分,反而让他觉得操纵人心的痛快,这样的人最怕的是孤独,最怕的是无人念他。 “你啊,注定孤独一生,你死后连墓碑都不会有,连土包我都不会给你留,不会有人知道你葬在哪里,我会抹掉所有你存在过的痕迹,更无人会念着你,因为他们···都-会-死!” 萧洵看着他,终于在他脸上看到痛苦之色,他看着那人被一点点击溃,心里无比畅快··· “我不信!”萧宸盯着他的眼睛“就算你对我从未动过情,可你一定恨透了我,你会一辈子记得我。” 萧洵嗤笑一声,不带任何感情,“我恨不恨你都不重要,你马上就要死了,等你死了,我的恨自然就消了,你无法对我造成任何影响。” 听到萧洵对他如此无所谓,她是不甘的,他更希望对方恨自己,可他转念一想,萧洵隐藏情绪的能力他可是亲自领教过了,他此刻的淡然必然是装出来的。 他转而阴恻恻笑了:“洵儿啊,你错了,你这辈子都忘不掉我,你还敢与顾时笙亲密吗?你与他亲密的时候不会想到我吗?他不会想到我吗?我猜他一定会想到我们在一起时的画面,他会觉得恶心,恶心你,你多脏啊!他那样的人怕是会跟吃了屎一样恶心。” 萧宸的话仿佛刀子一样一刀刀的剐着他的心,他的呼吸乱了,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漾起微波,袖中的手微微颤抖着,他默默咬牙把刚长好的指甲深深的抠进了血肉里··· 萧宸观察着他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嘴角的笑意愈深,“只要你们还在一起,还会见面,我就是你们一辈子的阴影,你会永远记得我···” 萧洵努力压制住即将崩溃的防线,很快恢复冷静,那双眸子再次静的像一潭死水。 他冷嗤一声:“原来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可我没那么深情,我是个男人啊,怎么?我在你眼里是个三贞九烈的女子吗?睡几个人罢了···你们哪个干的少了?人总是要活的,这个不成了就换一个玩儿,我还能死在一棵树上不成?” 萧宸的脸僵了僵,似乎是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敏锐的察觉门外有人回来了,他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是啊,人哪能一辈子就跟一个人睡?洵儿啊,你会怀念在庄子里的那段时间吗?那可是我这辈子最舒心的日子,有你在我身边,你那么乖,我可以抱你···吻你···对你做任何我想做的事,你都不会拒绝我,我喜欢···你黏人的样子,喜欢···你叫我六哥哥,你在我怀里安静睡觉的样子···真的···好可爱,就像你小时候一样···” 萧宸见他沉默不语,笑了起来,却又呛了口血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萧洵已经猜透他的意图,却没有阻止,只坐在那安静的看着他演,看着他咳的死去活来,咳的吐出血来。 萧宸缓了缓气息,转而又笑:“你···你不敢回答我是否动心,是因为你真的动心了,哈···哈哈···洵儿啊,我们那么亲密···夜夜交颈而眠,你怎么能不动心?” 萧洵依然冷淡的看着他,只要是捅人刀子的事,就算快死了,这个人都会不遗余力的完成。 门外的顾时笙握紧了拳头,手背青筋暴起··· “洵儿···”萧宸声音越发无力,他努力想要伸手去牵住萧洵的手,却始终做不到,他喘息着恳求道“洵儿,你过来···最后,给我···亲一口,好不好?” 萧洵轻笑:“好啊!” 他站起身,在萧宸耳畔,用二人才能听到声音毫无感情道:“萧宸,戏演的不错,下辈子当个戏子吧···” 萧洵不给他再开口的机会,匕首已彻底没入身体,他根本不在意这个人怎么想,他就想亲手结束这个恶魔的性命,为他枉死的母妃,为···死去的萧洵··· 萧宸的脸色瞬间凝结,瞳孔扩散,彻底没了进气······ 门外的顾时笙脸色铁青,听到里面没了声音,他再也控制不住,冲了进去,却见萧洵紧挨着萧宸,这个角度像是在亲吻··· 怒火终是控制不住,宣泄而出,他一把拉开了萧洵,几乎是抓着他的手腕将人悬空提起,脸色阴沉的让人心生恐惧。 比起萧宸故意激怒他的话,萧洵的话更让他窒息,偏生他非要回来听这么一出··· “萧洵!你看清楚他是谁!他是萧宸!那个坏事做绝的萧宸!” “我知道···”萧洵被他提着,后脚跟都悬空了,他面无表情的抬眸看着眼前的人,声音平静无波“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顾时笙不敢相信的看着他,像个受了委屈的大男孩,他将人放了下来,却不愿松开手。 “你···为什么不解释?” 萧洵的眸光暗了几分,趁这个机会让顾时笙死心也好··· “因为他说的都是真的,有什么好解释的?” 看着他的表情,听着他的话,顾时笙只觉得每一个字都在活剐着他的心。 “你知不知道我在满世界找你?” “知道。” “那你就不能说个谎吗?” “不能!” 他在萧洵脸上看不到一点感情,他快疯了,可他依然不想萧洵在萧宸身边多待一秒钟,哪怕对方已经死了··· 他拉着萧洵的手,不由分说的将人拉了出去。 尽管手腕被抓的生疼,萧洵也没有任何反抗,只由着他把他拉到了他认为足够远的地方。 第251章 重逢 白墙边,青竹下。 二人默立着,顾时笙的手依然不愿放开,他这一路走来,已经将满腔的怒火压制的差不多了。 萧洵依然垂着眸子,安静的等着狂风暴雨。 顾时笙眼神落在了他脖颈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他心头一痛,不舍得再对他生气,更不愿去提这个事,生怕让他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那双曾经一笑就满眼春光的眼睛好似褪去了所有的色彩,只留一片灰暗··· “洵儿···”他软了语气,轻轻将人拥入怀中“我不信···别说你是骗我的,哪怕你真的对他动了心,我也相信那一定是他蛊惑了你,害你生了病。” 萧洵呼吸一颤,眸中起了一层雾气。 顾时笙轻抚着他的背,涩声道:“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你已经回来了,他再也伤害不了你了,我会陪着你慢慢的把这件事忘了,好不好?” 雾气凝结成水,从眼角滑落,他拒绝不了顾时笙的拥抱,那个怀抱太暖,暖的他不舍得推开,可他知道萧宸那句话说的没错,这件事会梗在二人的心头,永远拔除不了了,他自己都厌恶这样的自己,更何况占有欲那样强的顾时笙··· 从墓室出来那一刻,从前的萧洵就死了,现在的他不过是带着满身污秽苟活的躯壳。 萧洵推开他时已恢复了冷静的模样,只余眼角的一点微红。 “顾时笙,换个人喜欢吧。”萧洵看着他,语气平淡的好像在说换件衣服吧。 “你看我站在你面前,除了这张脸,我还有几分像从前的萧洵?承认一个人已死并没有那么难,看开点吧,找个爱你的人,一厢情愿的感情走不远的。” 与其将来慢慢消耗掉彼此的感情,互生厌恶,不如现在挥戈断情··· 萧洵走了,独留顾时笙只身站在青竹旁看着那人远去的背影,他不知道他的洵儿怎么了,突然就变得陌生了,他说那些话的时候眸中毫无波澜,仿佛没有丝毫感情,他的躯体还在,可灵魂似乎已经被人偷偷换走了,让他心慌的厉害··· *** 君山看着窗外的海棠树,身后的随从已经收拾好了行囊。 又快到海棠花开的季节了,君山眸光暗了暗,转身离开了这个院子。 他走在廊桥上正打算去向南宫业告别,却与迎面而来的池青衣相遇,还是撞上了,二人相看无言,池青衣率先移开了目光,转身出了廊桥。 “王妃!”君山开口叫住了她。 池青衣停下脚步,却没有任何动作。 君山走到她身后,道:“当年之事,虽是无可奈何,但君家始终欠王妃一个道歉,今日,在下代表君家给王妃赔礼了。” 君山说着便对其拱手深深的鞠了一躬。 池青衣转过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神情复杂,她自然是知道谭家在劫难逃,即便没有君家不主动请旨,庆御帝也会让姜行之去做,可面对害得她阿姐家破人亡的刽子手,她还是无法原谅,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径直离去··· 君山身旁的随从,见人走了,忙将人扶了起来。 与顾时笙分开后,萧洵漫无目的走在小路上,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子抱住了他的腰。 “九哥···”身后传来萧睿带着鼻音的声音。 萧洵鼻尖一酸,瞬间心软成了一滩水,他转过身,摸着萧睿的小脸,为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睿儿,好久不见!” 萧睿听到熟悉的声音,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越发苍白消瘦,他泪落得更凶了:“九哥,你怎么脸色这么差?你是不是生病了?” 萧洵忙安慰道:“九哥没事,睿儿别担心。” “真的没事吗?”萧睿委委屈屈道“那你怎么才来看我?睿儿每天都好想你,想的好难过!” 萧洵蹲下身,替他擦着眼泪,笑道:“傻睿儿,哭什么?走之前九哥跟你说什么了?要坚强要勇敢,要努力变强才能保护九哥保护自己。” 萧睿吸了吸鼻子,努力收住了眼泪,郑重道:“睿儿有好好学习,师父说,我将一整套拳法练好了才能过来见九哥,睿儿都练好了!以后就由睿儿保护九哥!” 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萧洵这才发现小家伙身上穿着练功服,他伸手捏了捏萧睿的手臂,惊讶道:“睿儿结实不少,看来是有好好练功,真棒!” 南宫寒木见兄弟二人重逢,温馨又和谐的画面,嘴角上扬。 “师父!”萧睿跑到南宫寒木身旁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将他拉到萧洵的面前有模有样的介绍起来“师父,这是我九哥,他叫萧洵,是大黎的皇帝,九哥,这是我师父南宫先生!” 萧洵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男子,他拱手道:“久闻先生大名!幼弟承蒙先生照顾,晚辈感激不尽!” 南宫寒木伸手扶了他,笑道:“陛下不必客气,旧友之子,自当施以援手!” 南宫寒木说着便拿出一枚玉扳指递给他。 萧洵惊讶的看着他手上的玉扳指惊讶道:“先生这是···” “这个扳指你拿回去,我即许了你母亲,便是她的,如今她不在了,这便是她的遗物,自然是由你收着。” 萧洵恭敬的双手接过,如珍宝一般收在掌心:“多谢先生,母妃临终前提及先生,说先生是世上最好的人,让晚辈见着了,务必给您磕个头!请先生受晚辈一拜。” 萧洵说着便郑重的准备对其施礼,却被南宫寒木扶住了。 “万万不可!陛下身为一国之君,怎能对草民行跪拜礼?” 萧洵淡然一笑:“先生受得,京中波云诡谲,幼弟性命垂危,若非先生收留幼弟,只恐幼弟要落入恶人之手,幼弟便是晚辈的性命,救命之恩,不甚感激!” 萧洵说着便拉着萧睿对着南宫寒木郑重的施了一礼。 南宫寒木忙伸手将二人扶起,感叹道:“没想到,你们兄弟生的竟与她一般无二。” 远处的廊桥上,君山正远远的看着三人。 待萧洵和萧睿走后,南宫寒木一回头就看到君山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 南宫寒木一笑:“陛下醒了,先生要见他吗?” 君山摇了摇头,道:“看到他没事就好!” “哦!”南宫寒木被他看的有些不大自在,准备离开。 “敢问寒木贵庚?” 南宫寒木愣了愣道:“在下五十有五了,先生怎么突然···” “不是五十二吗?嘉兴十年二月初三卯时三刻!”君山正色的看着他。 南宫寒木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眼神有些飘忽不定。 “怎么?难道不对吗?” 南宫寒木淡淡一笑:“先生莫不是把在下当成什么人了吧?” 君山看着他道:“我今日要走了,你没什么对我说的吗?” “先生这么急着走,不等那位小辈了吗?” 君山摇了摇头:“南宫老先生隐居于此,不敢再打扰,且兄长还在随州城等着,马车已经套好了,方才已经与老先生辞行过了,特来与你说一声。” “哦!”南宫寒木略有些失望,却还是勉强笑了一下道“那我送送先生!” 君山却站着不动,眼睛一直盯着他看,仿佛要将面具下那人看透一样。 南宫寒木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二人便这么站着,直到君山的眼底浮起一丝忧伤,南宫寒木才慌了神。 “先生,可是在下说错了什么?” 君山苦涩的笑了:“我特地支开了身边的侍从,你还不肯承认自己是谁吗?萧容玉!” 第252章 山似玉,玉如君 南宫寒木当场怔住,连呼吸都轻了,袖中的手慢慢的攥紧了。 半晌,他才从容道:“先生认错人了,容玉太子已故多年,在下怎么会是容玉太子呢?” 君山顿觉的心中升起一股凉意,他的眸子暗淡了几分,自嘲的笑了笑:“罢了,告辞···” 说罢便转身离开,可一转身,他的泪水却不受控制的滴落,双腿像灌了铅一般,每一步都无比的沉重··· 一旁矮墙后,顾时笙双手环胸,靠在墙上,他本跟着萧洵而来,却不想听了这么一出,就在他想离开之际,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南宫寒木还是追了去··· 归鹤山庄的门口停着君家的马车,君山在随从的搀扶下准备登车,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归鹤山庄的牌匾,目光惆怅,心脏隐隐作痛,他回过头,抬脚踩上马蹬··· “先生!等等!”南宫寒木一瘸一拐的追了出来,即便是隔着面具也能感受到他的急切。 君山怔怔的回头看他,眸中晶莹立现,他挥挥手让众人回避。 “玉哥哥···”君山缓步走向他眼中的晶莹终是落了下来,他哑声道“你真的还活着!” 南宫寒木喉间哽咽,他吞咽了一下道:“先生真的认错人了,先生是客,在下来送一送先生!望先生一路顺风。” 君山的脸色僵了僵,转而变成了无尽的失望,他转过身,却又万分不甘,他爱了半辈子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肯认他··· “萧容玉!”君山再次面对他,心中的委屈和不甘瞬间如潮水般涌出,他含泪质问道“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还活着却不来找我?我为你守了半辈子!你却躲在这里,二十七年啊!萧容玉!你我初识,我才十四,东宫相伴六年,你许我一世繁华,许我白头不相负,你出事那年我才二十,如今我都四十七了···萧容玉,我的人生又有几个二十七年?” “我···”南宫寒木的话哽在喉头,像是做了万般挣扎,最后还是垂下了眸子。 “夫君!”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南宫寒木的身后传来,一个装扮素净的中年女子从庄里走了出来,她上前自然的挽住了南宫寒木的胳膊,笑容温婉又亲和。 君山顿时震惊了,眼泪含在眼眶,他愕然的看了看那女子,又看了看南宫寒木,仿佛再要一个解释。 “这位是君山先生吧?我叫春华!寒木的妻子!”春华笑容炎炎道“方才听师父说庄子里来了位容玉师兄的旧识,寒木出来相送,这几日忙着庄外的事,紧赶慢赶的,还好赶上,前来送一送先生!” 君山顿觉心头一阵寒凉,呼吸发颤,他感觉自己就像个笑话,站在这愈加无地自容。 寒木不凋,春华吐艳··· 寒木春华··· 呵···呵呵···真是好一对璧人··· 他一句话也没说,眼里的光却消散了个干净。 南宫寒木看着他神情的变化,心痛如绞,他还是故作轻松开口道:“先生此去齐州,一路平安!他日有缘再见!” 君山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还是转身抬手郑重的行了一礼,一如他们初见时,只是当时的他穿着女装,青涩又懵懂的对着他行礼,而今一身伤病,垂垂老矣··· 他的声音中再无任何感情:“小臣拜别殿下,此后,你有你的清欢渡,我有我的不归路,望殿下怜取眼前人,莫再相负,后会···无期···” 莫再相负···后会无期?南宫寒木心脏阵阵抽痛。 君山上了马车,马车启动,缓缓驶离。 车里的君山,看着手中那已经发黄的平安符,那是萧容玉出征时,他于城门赠与他的太子殿下,他依然记得那日风很大,萧容玉一身戎装英姿勃发,他将求来的平安符小心的放入他的掌心··· 萧容玉将那平安符放在胸口的位置,他说:“小山,你在这,等我!” 那时的他满眼希冀,一句“等我”,他就真的傻傻的等着他,这一等便是二十七年··· 君山自嘲的笑了,笑的撕心裂肺的疼,他只觉得自己这一生就是个笑话··· “咳···咳咳咳···”他忽然捂着口猛烈的咳了起来,胸口的剧痛让他瞬间白了脸色,他摊开手中的帕子,赫然是一滩殷红。 小小的平安符终是没保住他的太子殿下。 他眼眸含泪,苦涩的笑着,自说自话着:我有···所念人,隔在···远远乡··· 庄子外的二人目送着马车走远,春华这才放开寒木的手臂,叹息道:“师兄这是何苦?每年都去偷偷看他,现在人就在眼前了,都认出你了,你还不肯跟他相认,只怕他是要恨你的!” 南宫寒木强扯起一笑,却湿了眼眶:“他苦了这些年,如今我一个残缺之人,什么也给不了他,何必再徒增他的苦恼?倒不如让他死了心,好好为自己而活。他才四十七,兴许还能娶妻生子,儿孙满堂。” 他虽这么说着,却难掩眸中痛苦之色。 春华看了他一眼,惋惜的摇了摇头,正欲转身回去,一回头却见旭黎正负手站在门口。 “这···”春华轻咳了一声,与旭黎简单的颔首致意便离开了。 南宫寒木回头看到旭黎,他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就在了,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不该这么对他!”旭黎开口道“他这些年过的不易。” 南宫寒木不自觉的低了头,果然,旭黎都听到了,终是瞒不住了。 旭黎走到他面前,湿了眼眶,她颤抖的伸手摸了摸他的面具:“没事,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南宫寒木深呼吸了一下,还是开口唤了一声:“皇姐!” “嗯!来,让皇姐好好看看你!”旭黎含泪笑了,她像从前一般拉着弟弟的手进了庄子··· *** 萧洵的毒已解,玉竹来辞行,来给萧洵最后请一次脉。 萧睿无聊的趴在桌子上看着玉竹给萧洵把脉。 待玉竹收回了手,韩玉问:“玉竹大师,陛下如何了?” 玉竹看了他一眼道:“陛下的毒无碍了,可身体已经被几次毒发折腾坏了,需要一段时间静养,不可操劳,更不可忧思过度,在下还有一急事,马上就得走了,我开个药方,陛下回去后让太医照着药方抓药喝上两个月,切勿懈怠。” 萧洵淡淡一笑道:“有劳大师了。” “陛下客气了!”玉竹看了看他,真是太像了,如今醒着,睁开了眼睛越看越像,让他总忍不住多看几眼。 萧洵察觉他的眼神,问道:“大师从刚刚就一直在看我,可是···有什么不妥?” 玉竹被拆穿,有些尴尬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像一个人。” “像一个人?” “嗯···”玉竹低头边写药方边道“我年少时去过赫绒部,也就是沁国之地,在那里见过一个奇女子,名唤其其格,但只有过一面之缘。” 萧洵心生好奇,问道:“哦?是什么样的人?” 第253章 影歌 玉竹回忆了一下初次见到其其格的画面。 少女于高台之上翩翩起舞,恍如天上的仙子一般,肤如白玉,腰若柳枝,一双桃花眼魅惑勾人,美的让在场的男女都挪不开眼,甚至有人因此让篝火点了衣裳都没及时发现,待发现时只能急忙割袍避险。 玉竹停下笔,将写好的药方交给了韩玉,他笑了笑道:“一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当年沁国处于兵力全盛时期,大黎接连受挫,被打毫无还手之力,损失惨重,被迫求和,常年征战可谓是民不聊生。 恰逢我去赫绒部的地盘寻药,被抓去瞧病,有幸见过她一面,后来,又听说此女是妖女,引得当时的沁国七十二部因她而分裂成东西两派,各自为政,连杀神敖登都因为此女被罢免兵权雪藏,沁国巨变,北梁军趁机出兵一举夺回了当时沦陷的二十三城,重创沁国,大获全胜,才得了这二十几年的喘息。” 萧洵和萧睿两兄弟听的入神,萧睿更是眼睛闪亮亮的追问道:“那女子如何了?” 玉竹想了想道:“听说被人抓去祭天,绑在木桩上活活烧死了!” 萧睿唏嘘不已,默默感伤:“啊!好可怜啊···” 萧洵却有了不同的心思。 两日后,朝中大臣催促皇帝回朝的奏折经由文佑初之手送到了萧洵手上。 萧洵粗略的看了一眼,便让文佑初安排回京事宜,自己则去向南宫业辞行。 文佑初正在门口准备回京的车队,就听到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 南宫寒木和旭黎刚出来就见一队黑压压的骑兵扬尘而来。 “是北梁王来了!”文佑初身旁的副将一眼就认出了顾时洺的身影。 顾时洺勒停了马,利落的翻身下马,看到顾时笙和池青衣,他只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顾时洺取下背上用黑布裹着的东西,他走到旭黎面前道:“长公主,借一步说话!” 旭黎有疑惑的看了一眼一旁的顾时笙,对方只是淡淡的一笑便走了过去。 三人走远了些。 顾时洺将手中的东西郑重的双手奉上:“长公主,这是母亲的骨灰,她临终前交代,让我们将她的遗体烧成骨灰,他日见着长公主,若是您还念着,还愿接纳她,就将她的骨灰交给你,若是您忘了就作罢。今日,我们兄弟将她交托与您,望您好生保管,将来待您百年···许她一方小穴···” 旭黎看着顾时洺手上的小小的骨灰坛子瞬间红了眼眶,她小心翼翼的接过他手中的骨灰坛,如获至宝一般抱在怀中,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她···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旭黎颤抖着轻抚那骨灰坛,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两兄弟对视了一眼,顾时笙叹了口气道:“母亲说,她这一生唯一愧对的就是你,惟愿公主百事从欢,万事顺遂。” 泪水一滴滴砸在那小小一方骨灰盒上,她如珍宝般小心翼翼的摸着那盒子,喃喃着那句“百事从欢···” 顾时笙见她如此,叹气道:“当年,嘉兴帝发现你们的事后,铁了心要处死她,父亲也不愿拆散你们,可若是什么都不做,母亲必死无疑,父亲他只能金殿请旨求娶,嘉兴帝这才让人去截下送往天牢的毒酒···” “我知道···”旭黎吸了吸鼻子道“父皇他见不得这种事,驰安是为了保住她的性命,也是为了我们父女不反目成仇,终是我没护好她。” “公主明白就好!”顾时笙道“母亲她一生未曾忘记过公主,心气郁结,这才久病缠身早早离世,今日,她回了公主身边,也算全了她最后的念想,还请公主妥善安置。” 旭黎含泪点了点头,顾时笙和顾时洺这才走开了。 旭黎抱着手中那一个小小的骨灰坛,颤抖的抽泣着。 “百事从欢?无你···何欢?” 所有人都道,当年旭黎公主一袭红衣当街抢亲,金殿前长跪三日。 却不知,她想带走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洛安歌··· 她轻轻将脸贴在那骨灰坛上,又仿佛看到了姑娘温柔如水的笑脸。 少女时的洛安歌,安静的坐在庭前梅树下轻声读着: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旭黎悄悄的凑到她耳畔,故意将炙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耳畔,逗她:什么横斜水清浅来着? 洛安歌极易脸红,她抿着嘴,娇羞的不敢抬头看她。 年少时的旭黎却坏笑着勾着她的下颌,语气亲和又暧昧的要求她再叫一声,待她揶揄着小声道一声:疏影··· 洛安歌总是喜欢陪在她身边,为她添香,为她剪烛,为她画上女儿家的妆发,一起对镜画眉··· 只有在她身边,她是萧疏影,不是那个人人敬畏的旭黎公主··· 三十一年了,她等了三十一年,终于等到了她日思夜想的安歌··· 心气郁结···久病缠身··· 她的安歌啊!让人心疼的丫头··· 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一袭珊瑚色薄衫的少女站在城门的红枫下迎接她得胜还朝的场景,那人总是温柔的笑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她··· 萧洵站在门口,他的眸光静静落在远处的旭黎身上。 “陛下!”顾时洺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萧洵看着眼前的顾时洺,他的身旁站着池青衣,二人对他行礼。 “陛下,臣来接内子回家,池儿在京城,有劳陛下费心了。” 萧洵微微颔首道:“北梁王放心,朕定照顾好她!” 顾时洺和池青衣走了。 旭黎来辞行时,她已经将那坛骨灰拿了一个结实的盒子装好了,用布袋装着带在身边。 旭黎破天荒的对萧洵展露微笑,她语气亲和道:“多谢陛下为臣寻回布防图,臣不甚感激!臣今日便回了宁州,陛下保重龙体。” 对于旭黎的转变,萧洵也只是笑着颔首:“好,姑姑慢走!” 旭黎怔了一下,发生这么多事,他还愿意叫自己一声姑姑,而不是长公主或者旭黎公主,她笑着点了点头,眼中多了几分温情。 送走了旭黎,文佑初也准备好了驾辇。 “九哥!”萧睿拉着萧洵的手可怜兮兮道“睿儿可以跟九哥一起回去吗?” 萧洵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脑袋:“睿儿拜了个这么厉害的师父,舍得跟九哥回去吗?” 萧睿看了看一旁的南宫寒木,低着头道:“不能两全其美吗?” 萧洵刮了刮他的鼻尖:“贪心鬼!你答应九哥的,要学有所成将来好好保护九哥的,忘了吗!” 萧睿不舍的看着他道:“没忘,男子汉一诺千金,睿儿必定学好本事!” “嗯!乖!”萧洵起身将萧睿带到南宫寒木身旁,轻轻的将人推了过去。 “南宫先生,麻烦您了!” 南宫寒木摸了摸萧睿柔软的头发,对他道:“陛下放心!” 萧洵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眸中带泪的萧睿,转身上了马车。 顾时笙也上马,带着长长的的队伍离开了。 韩玉站在萧睿身后悄悄的抹着泪,目送他们离去··· 所有人都离开后,南宫寒木独自一人立在门口,人都走了,他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转身回去,却看到南宫业正捋着花白的胡子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师父···”南宫寒木拱手。 “寒木啊!”南宫业语重心长道“人生难得一知己,世事无常,今日不知明日事,不如怜取眼前人啊。” 南宫业说罢便杵着拐杖步履蹒跚的离开了··· 南宫寒木眸中神色黯然,他又何尝不想那人,可曾经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早已死在了沙场上,如今,只余一副残缺的躯壳苟活于世,这样的自己又能做什么?不过惹他徒增伤感罢了··· 第254章 "毒鸡汤" 车队缓缓的走在官道上,顾时笙带着高明湛和孟希言跟在王军队伍后面。 顾时笙看着前面的马车,护驾在侧的文佑初偶尔弯下身对着车内的人说了些什么,却都落在顾时笙的眼中,他竟生出些嫉妒,嫉妒文佑初可以护驾··· 待缓过神来,他又懊恼自己都在想什么,可他就是忍不住想时时刻刻看到萧洵,仿佛这次的分别让他心中生出了阴影··· “王爷!你怎么不去陪陛下?”高明湛调侃道“没找着人的时候茶不思饭不想的,现在人找着了,不天天抱着?” 孟希言闻言,忍不住在一旁偷笑。 顾时笙也懒得理他,只是兀自伤心。 高明湛见文佑初时不时往车里瞧,又凑着耳朵听着什么,他故意吓唬顾时笙道:“王爷,我看文家那小子时不时的往车里瞧,不会又是个贪图陛下美色的人吧?” 顾时笙闻言,转过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高明湛却不以为然,得瑟的吹起口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顾时笙见前面的文佑初时不时贴近马车,他终是忍不住拍马上前,走到文佑初身旁问道:“文将军怎么了?” 文佑初道:“车里时不时传出陛下的声音,我以为陛下在跟我说话,所以···” 文佑初正说着就听见车里传出萧洵的声音:“摄政王,您看,就是这样,马车在走,声音太小,听不见陛下说什么。” 车内的萧洵,睡梦中出了一身虚汗,他呼吸紧促,手紧紧的抓着身上的毛皮毯子,眉心紧蹙,口中喃喃着:“不···不要,放开我···放···放开我···不要···六哥哥···六哥哥···救命···” 顾时笙刚进了车里,见他深陷噩梦无法自拔,嘴里喊的却是六哥哥,那一声六哥哥仿佛一把刀刺进他的心脏,让他痛的喘不上气,却又不忍他沉溺其中,伸手想唤醒他。 “啊!!”萧洵感觉到有人碰到了他,惊叫一声从梦中惊醒,又仿佛没有完全从噩梦中脱离。 车外的文佑初听到声音,立刻让人都停下了。 “放开我!放开我!滚!都给我滚,不要碰我!”他神智不清的抓起一旁的匕首一通乱挥,仿佛正在对抗着什么可怕的怪物一般。 “洵儿!你醒醒!”顾时笙想将他晃醒,险些被他乱挥的匕首划伤,他无奈只能一把抓住他的手,夺下他手中的匕首,萧洵却一口咬住了他的手,像一只被逼入绝境发了狠的小兽死死的咬住伤害他的人。 顾时笙忍痛让他咬着,直到对方眼中慢慢恢复了清明,牙齿渐渐松开··· 萧洵茫然的看着被自己抓在手里的那只手,上面是一排又深又整齐的牙印,还带着血,他呆愣的抬头看着被自己咬伤的人。 看着这样的萧洵,他满是心疼,却也不敢问他到底都发生了什么,生怕勾起他不好的回忆··· 顾时笙柔声安慰道:“没事了,只是梦而已,别怕!我在,没人伤害你。” 萧洵这才放开了他的手。 文佑初在车外轻声问道:“陛下,您没事吧?” 萧洵惊魂未定,只是呆呆的靠在软垫上,顾时笙撩开帘子和文佑初交代了几句,文佑初这才让人原地驻扎休息。 顾时笙简单的安抚了一下萧洵便起身出去了,不稍片刻,外边就传来细微的锅碗碰撞的声音。 萧洵紧抱着膝盖,缩在角落,泪水却止不住的一滴滴落下,萧宸死了,可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却像恶鬼一样缠着他··· 不知过了多久,顾时笙掀开帘子端着一碗药进了车。 “该喝药了。”顾时笙将药递给他。 萧洵抬眸看了半响,视线下移,落在了他虎口的牙印上,他愧疚的低下头低声道:“对不起···我···不是故···” “没关系!”顾时笙打断了他“只是小伤,你先喝药吧!” 萧洵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仰头将碗里的药喝完,却被苦的直皱眉,他刚放下药碗,嘴里突然被塞进了一颗奶香味十足的牛乳糖。 顾时笙将手中的一小包牛乳糖放入他的手中,拿走了他手里的碗,说道:“你牙不好,不能多吃,喝完药只能吃一颗,知道吗?” 萧洵心头一暖,他乖顺的点了点头:“我···帮你上药。” 顾时笙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咬痕,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和绷带,萧洵便小心的给他的伤口涂了药缠上绷带,顾时笙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那长长的睫毛像一把羽扇一般好看极了。 包扎完后,顾时笙就出去了,萧洵看着自己手中那用锦袋装着的牛乳糖,小心翼翼的收进怀中··· 过了一会,萧洵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已经饭点了,车外早已经生火做饭,他悄悄掀开车帘想看看外面,一碗鸡汤迎面凑到了他跟前。 萧洵茫然的看了一眼顾时笙,他哪来的鸡? 顾时笙轻咳了一声道:“走之前南宫先生塞来的,说是庄子里自己养的鸡,给你补补身体,刚刚趁着煎药时一起炖了,第一次做,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你···先试试看若是不合口味就算了。” 不远处的孟希言看着二人的方向,用手肘撞了撞一旁认真干饭的高明湛道:“你看看,王爷炖的汤能喝吗?会不会把陛下毒死?” 高明湛抬头扫了一眼,他口中喊着饭,只含糊不清道:“炖个鸡汤而已,不就把鸡扔锅里放点水炖熟嘛!” 孟希言震惊,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知道为什么从来不让你和王爷下厨吗?这就是原因!上次在北梁吃了你俩做的饭,差点没给我毒死!害我恶心了几天都没缓过神来!” 又拉又吐,两眼无神,遭了老大罪,孟希言至今都有阴影,他媳妇还以为他中毒了,又是找大夫又是找道士驱邪的··· 惨状历历在目,孟希言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高明湛这才反应过来,“哎哟!你说的对啊,陛下好不容易救回来,可别一碗毒鸡汤再给送走了!” 二人正纠结着要不要过去挽救一下,就见萧洵已经喝上了。 萧洵尝了尝味,又看了看他,表情一言难尽。 顾时笙叹了口气,伸手道:“罢了,给我吧!我让他们弄点吃的给你。” “不用了!”萧洵笑了笑道“挺好的,很鲜,就是···咸了一点点。” 说着又喝了大一口,被酣的忍不住抖了抖,这是放了几斤盐啊?想想这面子还是不能硬给,要命··· 顾时笙有些尴尬道:“那我···再加点水进去掺一下?” “嗯!我跟你一起去看看!”萧洵说着便下了车。 第255章 小心翼翼 二人蹲在那锅鸡汤前,顾时笙拿着水壶往里倒水,边倒还边观察着萧洵的脸色。 “好了,可以了!”萧洵制止了他的动作。 顾时笙收起水壶,便坐在一旁开始将火烧旺。 二人整整齐齐的蹲在那锅鸡汤前等着,不一会锅里的汤就沸了。 萧洵拿起大勺舀了半勺,试了试味道。 “怎么样?还咸吗?”顾时笙紧张的问道。 萧洵笑着摇了摇头:“你试试!” 说着便将勺子抬起凑到他嘴边,顾时笙尝了一口,意外的发现味道还不错。 萧洵问道:“怎么样?还不错吧?” 顾时笙点点头:“嗯!不错,加了这么多水···刚刚很咸吧?” “还···好吧···”想到刚刚咸的酣人的鸡汤,萧洵将大勺的汤喝了压压惊。 顾时笙便接过他手中的勺子,又重新盛了一碗热乎乎的鸡汤递给他。 高明湛和孟希言整整齐齐的单手托腮看着前面的二人,高明湛嘿嘿一笑,小声道:“你看王爷跟陛下,两人坐在一块看着就赏心悦目!哎呀~突然觉得找个男人也不错!是吧?” “什么?!”孟希言一副见了鬼的样子鄙夷的看着他“你···你不会···咦~我有媳妇的!你离我远点!” 孟希言默默的往一旁挪了挪,一副生怕他看上自己的样子。 高明湛看到对方退避三舍的样子,忙解释道:“哎哟,我就这么说一句,你怕什么?别说我不找男的,我就是找男人,也看不上你,瞧你这样!哎哟,我天!” \\\"咦!!!\\\" \\\"咦!!!\\\" 两人相互嫌弃的瞪了对方一眼,一阵恶寒··· 吃完饭后,一行人整装待发,顾时笙将萧洵安顿好,把水壶放在他手边,正准备出去时却又迟疑了。 “我···”顾时笙犹豫的开口道“我能在这陪你吗?” 萧洵似乎有些惊讶,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小心翼翼的接近自己··· 顾时笙解释道:“怕你再做噩梦,我陪你聊聊天,要么我不说话,就这么坐着陪陪你,好不好?” 萧洵点了点头,又窝在了软垫上。 顾时笙心中一喜,拿着毯子给他盖上,柔声道:“你身体不好,别再着凉了。” “王爷!”孟希言在车外道“我们今晚就能到豫州城了,小乔来信说,他和颜大人已经在豫州城里安排好住所等我们了!” “嗯,知道了!” 马车启动,二人却一路无话,萧洵也不睡了,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往后倒去的风景,死里逃生的他仿佛在这一场生死相逐的逃亡里丢了什么东西··· *** 豫州城,一处大宅内。 乔星策看着眼前华丽却又不失清雅的宅子,左顾右盼,虽然已经来了两日了,他依然觉得不可思议,颜故渊竟还有这么一处宅子。 身后的亭子里传来颜故渊的咳嗽声,瞬间拉回了他的神思。 “颜大人!”乔星策忙回了亭子里,一旁的丫鬟们已经为颜故渊倒上水了。 颜故渊喝了口水缓了缓气息,挥手打发了伺候的丫鬟,道:“陛下今晚应该会到豫州城了,你让人去接应了吗?” “你放心,人早就在城门口等着了!” “嗯···豫州布政使齐敏会去城门接人,但是他并不知道是陛下,以为只是摄政王,到底事关皇室,王军所行之事都要求保密,底下的人只知道是在追捕叛逃的昱王。”颜故渊捂着唇轻咳了两声继续道“主院我已经让人先收拾出来了,只等他来,休息一晚,明日再一起回京。” “好!”乔星策看了看他“可能陛下也没想到你在豫州城里还有这么大一个宅院!” 颜故渊淡淡的笑着道:“他知道,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从前颜家还在怀州时,父亲让我来这里把铺子开起来,我又遇着一笔生意,需要在这住上几个月,当时这座宅子的原主举家搬去江南,我见价钱合适便买了这处宅子,这宅子算是我的私产,平日里就空着,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 “哦!” 随手就是旁人挣一辈子都买不下的大宅子,这媳妇该怎么养呢?他看着颜故渊举止文雅,而自己就是个莽夫,竟生出一种小乞丐娶了白富美的感觉··· 到豫州城之前他总是跟在颜故渊身后端茶倒水照顾着他,现在有了伺候的人,这种事谁都能做到,他倒是显得多余了,从前还能借着查案之名厚着脸皮纠缠,如今他没了羽林卫之职,颜故渊还是丞相,他们距离甚远,只怕以后接触的机会就更少了··· 乔星策一通胡思乱想。 颜故渊见他神色不对,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袖子:“你怎么了?” “没事!”乔星策勉强笑了笑道“我去看看你药煎的怎样了!” 说罢便匆匆出了亭子,可刚走不远,又因宅子太大一时不知该往左还是右,挣扎了一下,才想起来什么,右拐离开了。 颜故渊看着对方离开的方向,垂眸思索。 “公子!”一个侍从走来,恭敬的递上一份帖子道“齐大人刚刚谴了人来,送来这份帖子!” 颜故渊接过帖子翻开看了一眼,不禁蹙起了眉,齐敏消息可真灵通,他刚入豫州城还没两日,他就送来了帖子,还要请他吃饭?! 傍晚时分,萧洵一行人到了豫州城,齐敏在城门口迎接他们。 齐敏年过半百,倒是个风清气正的儒雅之士。 顾时笙提前下了马车。 齐敏拱手道:“下官豫州布政使齐敏,恭迎王爷大驾!摄政王一路辛苦了,今晚便歇在城内吧,下官于府上备了薄酒为摄政王接风洗尘!晚上的住处也已经让人安排好了!” 顾时笙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他道:“齐大人有心了,只是城中故友已经备好住所,便不叨扰了!” 齐敏看了一眼马车,车内似乎还有一个人,他猜测顾时笙应该是顾及车内贵人,他便笑道:“既如此,那下官便不打扰摄政王与故友叙旧,只是这晚宴均已久备下了,恰逢丞相也在城中,下官也递了帖子,摄政王一同来寒舍共饮一杯何如?” 顾时笙看了一眼马车的方向,他不想离开萧洵,陌生的地方总归有些不放心,他想开口回绝。 齐敏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忙道:“虽不知车内何方贵人?不如也请来府上小酌一杯,内子今日一早就在搜罗各种豫州特色小食,贵客难得来一次,便让下官尽一尽这地主之宜吧!” 特色小食?顾时笙想着萧洵自从醒来后都没像样的吃顿饭,从前他就喜欢吃一些小食,说不定合他口味。 顾时笙笑了笑道:“好,那便叨扰了,本王换套衣衫就过去!” 齐敏这才将人迎了进去,又陪着人去了豫州的颜府,约好了时间,留了人候着,这才回去准备。 第256章 小宴 萧洵刚从马车里出来就见颜故渊坐着四轮车由乔星策推着出来。 他的腿···萧洵眼眶一热,快步走向颜故渊。 “阿渊···你的···” “陛下!”颜故渊笑了笑道“进去再说!” 萧洵点了点头,一行人这才走了进去。 青棠小轩内,焚香沏茶。 颜故渊泡茶动作熟练,他的身影在朦胧的蒸汽中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乔星策靠坐在窗子上看的挪不开眼,之前他喜欢赖在颜家喝茶,就是喜欢看对方泡茶时的模样。 颜故渊将手边的茶杯轻移至萧洵和顾时笙面前。 萧洵眼神复杂的看着他道:“所以···是苍月执意要杀你,与三哥无关?” 颜故渊点了点头:“韩王虽然脑子不聪明,但却心软的很,他想让苍月将我藏起来造成已死的假相,但苍月不肯,苍月那一剑没有刺中要害,待她走后,韩王便悄悄派人将我丢到一个老翁的牛车上。” 萧洵沉默不语,想起当初京中关于他和顾时笙的流言四起时,在酒楼为他出头的也是萧亓··· 顾时笙见他垂着眸子,看不出在想什么,却能感觉到对方的难过,“我们赶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应是萧宸下的手,所幸他的两个孩子都还活着,康王已经让人接回去好生照料了。” 萧洵心头像压了块石头一般,萧亓的死虽与他无关,可他总觉得自己心里莫名的抑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至于颜故琛···”颜故渊眸光沉了一下,声音也沉了几分“请陛下将他交给我处置。” 萧洵点头同意了,离开前他把颜故琛丢进刑部严刑拷打,他就不信那小子不残。 “叩叩叩!”有人敲了敲门。 “颜大人该喝药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的传来。 萧洵转过头,惊讶的发现玉竹竟然在这里。 “玉竹大师?”萧洵惊讶的看着他。 “陛下!”玉竹欠身行了个礼。 玉竹走了进去,在颜故渊身旁坐下,拉着他的手把了脉。 萧洵看着他笑道:“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急事!” 玉竹笑了笑:“我与颜大人有过一面之缘,齐州戌城突发疫病,药草不足,颜大人慷慨解囊千里送药,正好王妃收到乔将军的信,得知颜大人病重,便先过来了。” 病重?萧洵迷茫的看着颜故渊:“上次靳县匆匆一别,也没来得及说上话,你怎么就病重了?王妃也知道···” 萧洵看向顾时笙,他知道,却什么也没跟他说。 顾时笙轻咳一声道:“你的毒刚解,身体还那么虚,怕你担心,所以没告诉你。” 玉竹收回手道:“你这病,便是施针也无用,只能养着,吃着药,切勿操劳过度,或能拖个三五年不成问题,若是养的好指不定还能多拖个几年。” “三五年?”萧洵眼底雾气缭绕“怎么会这样?” 颜故渊勉强一笑道:“已经很好了,此前,大夫都说活不过今年冬天。” 乔星策过来见汤药热气小了,提醒道:“颜大人,先喝药吧。” 颜故渊这才拿起桌上黑乎乎的汤药,仰头一饮而尽。 萧洵急道:“大师,没有别的办法能治好吗?” 玉竹摇了摇头:“他本就伤了肺腑,寒气入体,又出现呕血的情况,内里已经惨不忍睹了,若是早些遇见我还能救,拖的太久了,便是我师父南阳子在世都救不了,至于他的腿,当时断的彻底,又没接好,如今是留下残疾了,只能先用药涂着,日后或能站起来,但不宜久站,更不宜走动,最好还是坐着。” 此言一出,气氛瞬间凝重了,除了颜故渊,每个人的脸色都很沉重。 颜故渊转而一笑道:“别这么悲观,我这命本就是捡回来的,多活一日都是赚的,已经很好了。” 萧洵眼眸湿漉漉的,眼神不知道该落在何处,他心里满是让他窒息的愧疚,他知道颜故渊的强颜欢笑,心里却更痛了。 颜故渊柔声安慰道:“陛下,我没事,别难过!” 正说着话,就有侍从领着齐府的人进来道:“摄政王,丞相,我家大人恭请您二位和贵人过去饮一杯薄酒。” 萧洵哪里还有心情去,正想拒绝,颜故渊却道:“走吧!齐敏这般盛情邀约,想来是有事要说的。” 萧洵看着他满眼心疼,颜故渊只是微微一笑以示安慰。 豫州城齐府 齐敏早早的带着夫人等在了门口,看到颜故渊和顾时笙来了,忙带着笑脸迎了上去。 顾时笙身后的萧洵戴着帷帽,颜故渊坐在四轮椅上,齐敏不敢多问,只识趣的将人往里招呼。 几人便进了齐府,乔星策推着颜故渊往里走。 萧洵素闻齐敏清廉,好歹是一方布政使,俸禄也不低,可观其宅院和他夫人穿着倒是与平头百姓不无差别。 客套寒暄过后,几人纷纷落了座。 顾时笙毫不避嫌的拉着萧洵坐在了自己身旁。 他们一落座底下的丫鬟们便陆陆续续的上了菜。 蒸软羊,秘制烧鸡,红烧鲫鱼···一桌子的家常菜。 萧洵却只对面前的一盘糕点拼盘感兴趣。 齐敏举杯道:“四位莅临寒舍,下官喜不自胜,府上粗茶淡饭,这琼花露却是不错的,乃内子的手艺,这第一杯酒,下官敬四位贵客,先干为敬。” 齐敏说着便饮了酒。 萧洵正准备喝,就被顾时笙拿走了酒杯,还顺道将桌上的糕点移到他面前,低声道:“你身体还未痊愈,莫要饮酒!吃些糕点吧,知道你喜欢!” 顾时笙开口道:“齐大人,贵人不能饮酒,便由本王替他喝了。” 他说完便喝下了那两杯酒。 乔星策见颜故渊要喝忙按住了他的手:“颜大人,你···” “我心里有数。”颜故渊打断了他的话。 乔星策却不愿松手,不置可否的盯着他,生出些霸道之意。 颜故渊叹了口气,低声道:“若是连酒都不能喝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乔星策闻言,心头一塞,颜故渊趁机拿开他的手,默默饮了酒。 齐敏是个有眼力见的,他笑道:“不如丞相和贵人喝些果汁吧!前几日下官在岭南的朋友托人带来的橙子,新鲜着呢!” 齐敏说着忙让底下的人去准备。 齐敏又跟他们扯了些场面话。 酒过三巡,齐敏才道:“不知丞相和摄政王何时回京?” 颜故渊和顾时笙对视了一眼,颜故渊开口道:“明日便回,齐大人可是有什么话需要带给陛下的?” 齐敏尬笑了一下道:“下官虽在豫州但心里时刻念着陛下,呈了几次折子,也不见陛下回复,下官心中挂念,不知陛下龙体是否康健?想请摄政王和丞相请安时,代下官也问安。” 萧洵默默的吃着盘子里的糕点,京中的事如今是康王和几个大臣在处理,康王不能直接批示,更不能用上玉玺,朝臣决定不了的事,便只能搁置,想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颜故渊道:“陛下国务繁忙,想来是没看到祁大人的折子,齐大人可是有什么急事?不妨先说与我等听听,正好摄政王也在,兴许当下就能解了齐大人之惑。” 第257章 窘境 齐敏叹了口气道:“倒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只是,二位也知道豫州堪称大黎粮仓,两年前蜀地的西狩军经过豫州时,私自跟本地的粮商大户们买了一大批粮食。 当时只付了两成的预付款就将粮拖走了,说是其余款项两年内付清,粮商们无奈只能以同样的方式承诺粮农们又收购了一批粮食正常经营。 可如今两年了,西狩军是一分钱没付过,粮农们没钱叫苦不迭,眼下这又开了春,他们就闹了起来,下官出面平息过几次,承诺他们会解决此事,曾书信给西蜀秦家催款,可他们···连信都不回,这样下去怕是要引起混乱的,下官只能请示陛下了。” 颜故渊问道:“他们欠了多少?” 齐敏伸出三根手指道:“三百万两!” “三百万两?”颜故渊狐疑的看着座上的齐敏“他这是将所有的粮都买了?” 齐敏叹了口气道:“正是,事发突然,待下官发现时已然来不及了,除此之外还带走了所有的铁器,铁矿石,都赊着账,即便有人不愿意,但耐不住西狩军强买。” 颜故渊看了一眼对面的顾时笙,对方正拿着一个干净的碟子,仔仔细细的将鱼刺一根根剔干净,将鱼肉放在碟子里,移到了萧洵的面前。 萧洵若有所思的吃着糕点,看到对方递来的鱼肉诧异的抬头看他。 顾时笙只低声道:“别光吃糕点,吃点鱼!” 萧洵轻轻“哦”了一声便低头一点点的吃了起来,让他意外的发现,这鲫鱼这么多刺竟然能给他挑的一根鱼刺都没有。 齐敏一头雾水的看了看顾时笙,对方好像就是单纯的来吃个饭。 颜故渊看着二人,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丝微笑,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又饮了一口酒,就在他还想倒酒时却被一旁的乔星策拦住了。 “别喝了!”乔星策蹙眉盯着他。 颜故渊这才放下酒杯,看着齐敏道:“此事我已知晓,待回京后自会与陛下商量。” 顾时笙宠溺的看着萧洵一点点将盘子里的食物吃完,才将帕子递给他。 “吃饱了吗?” 萧洵点点头。 顾时笙这才站了起来道:“齐大人,天色不早了,本王和丞相明日还要赶路,就不打扰了,先告辞了。” 齐敏还有些懵,他越发好奇,那戴着帷帽的人是谁能让素有活阎王之称的顾时笙这般温柔对待。 就在他出神之际对方已经要走了,他忙起身将人送到了门口。 乔星策在外面驾车。 马车内,颜故渊看了一眼对面的萧洵和顾时笙道:“你们怎么看?” 萧洵道:“当初西狩军屯粮,铁,不过是为了备战,那是萧宸给自己留的后路,如今萧宸死了,秦家若还不臣服,便只能打,收回兵权,可眼下最要紧的是先解决豫州的事,等回去了让户部先拨了钱稳住粮农。” “刚开春,户部要用钱的地方多了,这么一大笔钱,只怕户部一时拿不出来。”颜故渊看了他一眼道“但颜家可以,回去后,我好好清算一下,先把粮农的钱补上···” “阿渊,这是国事,怎能让你出,王军的军费还是你掏的,我都还没还上···”萧洵越说越窘迫,谁敢相信一国之君各种欠钱? 颜故渊酒意上了头,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无妨,等收了西蜀,让他们把钱补上,你再还我便是,我猜测···萧宸当时卖牵梦引的钱都在西蜀,而且秦家这两年只喊没钱,一分税也没交过,秦家不听指派,这两年朝廷也没给西狩军发过一分军饷,他们哪来的钱维持军费呢?就算是卖牵梦引也不够他们这么大开销···这里必然有问题。” “嗯···”顾时笙想了想道“画舫一事,你不觉得他们漏了一人吗?户部尚书徐敬亭的第四子跟那几个纨绔也没少混在一起,他那晚怎么没去?” 颜故渊想了想道:“说是那天闹肚子,拉的起不来。” 顾时笙哼笑一声:“那倒是因祸得福了。” “你怀疑他?”颜故渊看着顾时笙。 “户部的账都要呈于御览,他不敢作假,陛下登基后,户部的账我也是有看过的,单从账本上看是没问题···”顾时笙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西蜀乱着,还是要打!” 萧洵颇感头疼道:“西蜀占有绝对的地形优势,以一当十,想打西蜀,怕是没那么简单,要是一打打个几年···” “我去”顾时笙道“不用几年,不过要等一个时机!” 萧洵没说话,只是默默的转向窗外。 *** 回了住所后,下人们已经开始为沐浴做准备了。 颜故渊坐在四轮椅上,他看着底下的人将浴桶倒满热水,放好澡豆兰草··· “你们都下去吧···”颜故渊将人都打发了下去。 待底下的人关好门后,颜故渊脱下身上的衣衫,撑着身子,从四轮椅上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他空出一只手抓着澡盆的边缘,努力撑起身子靠近澡盆,身下的四轮椅因他的用力,往后滑去,他还未站稳,惊慌的想要稳住身子,却啪的一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还撒了一旁高凳上的澡豆,显得狼狈极了··· 废了··· 真的废了··· 他痛苦的蜷缩起身子,这一刻所有伪装出来的坚强轰然崩塌,他压抑的呜咽着,却突然听到门开的声音,他立刻止了呜咽声,慌乱的想要爬起来,生怕被人看到自己这副没用的模样。还未等他爬起来,他的身体已经被人打横抱起。 “乔···乔星策?你怎么···”颜故渊怔愣的看着眼前的人,泪水凝结在睫毛上。 乔星策看到他身上未着寸缕,顿时红了脸,他立刻移开视线,结结巴巴道:“抱歉,我···我不放心你,一直在屋顶,听到声音就···擅自进来了。” 颜故渊看着不敢直视自己的乔星策,他苦笑了一下:“为什么不看我?你也嫌弃我吗?” 乔星策看向他,眼中满是痛苦:“我怎么会嫌弃你?我有什么资格嫌弃你?” “那你今日为何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 乔星策闻言,还未反应过来,今日?他何时有过避之不及的态度?难不成是在亭子时? “呵···”颜故渊眸光暗了下来“我颜故渊落的今日这地步,你是该避之不及的,怪我···我不该招惹你···” “你在说什么?!”乔星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颜故渊苦笑道:“我一个残废,短命鬼···我如今这副模样,你···嫌弃我也是正常,我不怪你···不怪你···” 颜故渊只觉得自己的样子狼狈到他自己都嫌弃了,何况旁人? 乔星策见他酒意未散,又怕他着凉,将他放入澡盆:“你喝多了,先沐浴。” 冰凉的身体浸入温热的水中,颜故渊眼眸瞬间起了一层薄雾。 乔星策将一旁的兰草递给他,轻声道:“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颜故渊低垂着眸子,只觉得越发的难堪,如今的他连自己沐浴都做不到··· 乔星策见他不说话,便拿着兰草给他擦洗身子。 “颜大人,你不必强撑,你是个人,不是铁打的,生了病就好好接受别人的照顾,别再说什么残废,短命鬼之类的浑话了,就算你不心疼自己,我···我也心疼···”乔星策说到后面自己都觉得肉麻了,声音越发的小了。 第258章 坦诚 颜故渊看着他,鬼使神差抚上他的脸道:“乔星策,这样的我···你真的···还喜欢吗?” 面对颜故渊,他本就足够自卑了,可他没想到对方比他还要自卑,仿佛一个坠入深渊的神明,痛苦挣扎着。 “喜欢···”乔星策抓着他的手紧贴着自己的脸,无比认真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说我嫌弃你,颜故渊!我哪敢嫌弃你?我生怕你嫌弃我。” 颜故渊怔怔的看着他,只听他继续道:“从我第一次见你,就动了心,你就像天上的月,清冷却又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亲近不得却又让人念念不忘。” 颜故渊知道这家伙对他有小心思,可没想到那么早之前就有了··· 面对颜故渊,乔星策是自卑的,却也从未敢说出口,他将那只冰凉的手抓的更紧了,“我与你有云泥之别,你天生聪明学富五车,生的好看,家世又好,多少人踏破门槛想跟你结亲,而我···什么都不如你,若非王爷把我从街上捡回来,我现在还只是个流浪街头的乞丐,我哪敢肖想你?生怕被你厌弃。” “你···你很好。”他想说:我没厌弃你。可一想到从前对他的态度,又有些懊恼,他以为乔星策这人脸皮厚,不知羞,所以对他说话总是无所顾忌,有些话大概是伤到了他。 乔星策尴尬的笑了笑道:“说了不怕你笑话,从前,我总找各种借口厚着脸皮去接近你,即便你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只要能见着你,我也觉得好···” 想到此处,乔星策生了几分酸楚,颜故渊对所有人都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可唯独对萧洵,倾尽所有温柔··· 他大概是嫉妒的,萧洵那么轻易的就得到了这人毫无保留的偏爱··· 从前的他一直都是没心没肺的,每日跟着高明湛他们嘻嘻哈哈,可遇到颜故渊后,他这辈子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嫉妒,第一次嫉妒一个人,那人还是他师父的人,这样的心思又让他觉得羞愧。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只能看别人吃糖的小乞丐,我一直在想,哪天你要是能对我也能像对陛下那样,哪怕只一半上心,哪怕只有一天,我都能高兴一辈子···” 颜故渊却突然覆上他的唇瓣,夹杂着苦涩的泪水,唇齿相依··· “阿策···答应我···等我死了,你就把我忘了,好好找个姑娘成亲生子···”颜故渊轻抚着他的脸庞,泪水却从眼角滑落“抱歉···原谅我的自私,我想···” 乔星策吻上他的唇,深情又缠绵的吻着,那个曾经他仰望的神明如今他触手可及,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得到他的机会。 气息交错,带着苦涩的咸味在舌尖漫开,许久,乔星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他。 “颜大人,别再说这种傻话了,你不会有事。水要凉了,我抱你起来!” 他说着便将人从浴桶中捞了起来,径直走向床榻,小心的将人放到床上,取了一旁的帕子细细的为对方擦拭着身上的水珠。 “你身体不好,别冻着了。”乔星策一寸寸的擦拭着他身上的水珠,他可真白··· 乔星策的脸热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着了魔,生怕这么下去得生出邪念,他加快动作呼呼一顿操作,抓起一旁的衣衫胡乱给他套上。 “阿策···”颜故渊抓住了他慌乱的手,四目相对,那一刻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仿佛打破了隔在他们之间的屏障彻底融合在一起。 “颜大人···”乔星策单膝跪在床边无比虔诚的吻了吻他的手背,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征求道“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 面对乔星策大胆的言语,颜故渊愣了半晌,正想开口又被打断。 乔星策慌张的语无伦次:“你放心,我一定不干什么出格的事,我就想···我胆大包天,我想···我什么也不想,我就陪你躺着···” 颜故渊忽的笑了,将人拉着躺在了自己的身侧,两人平躺着,乔星策却莫名的紧张。 “颜大人···”乔星策偷偷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上一次趁着对方醉酒抱着他睡了一晚,可现在对方清醒着,他总有种还未做贼就心虚的感觉,瞬间脸红的快滴出血来了。 “嗯···”颜故渊轻轻的应了一声。 乔星策尴尬的问道:“我···我能把外衫脱了睡吗?” 他穿着轻甲,肩头和腰间都是硌人的硬甲。 颜故渊又是轻轻嗯了一声。 乔星策这才起来将轻甲卸了外衫脱了,只穿着一件里衣又躺下了,他看了一眼已经闭着眼准备睡觉的颜故渊,他小声问道:“颜大人,你冷不冷?” 颜故渊看了他一眼,将对方那点小心思看的通透,他挪了过去将对方揽进怀里轻声道:“睡吧!” 乔星策的头靠在颜故渊的肩头,他一脸懵,这是什么姿势?!他立刻起身将人捞起靠在自己身上。 “你还病着,可别把你压坏了!”乔星策紧紧的抱着他,心里一阵雀跃。 两人都穿着薄衫,他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温热的体温,以及对方那如羽毛般轻挠他皮肤的呼吸,想到刚刚的吻,他心脏却止不住的怦怦直跳,脸也热了起来。 可一想到对方还病着自己却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又觉得自己简直是禽兽,他默默的深吸呼吸着试图让躁动的身心冷静。 要不,还是走吧,太煎熬了,可别干出什么混事来。 乔星策正欲起身,就被颜故渊按下了。 “可有过肌肤之亲?” 这句话仿佛星火点了一锅油,乔星策闻言只觉得脑子顿时炸了一般,他羞赧的摇了摇头。 颜故渊叹了口气:“那我教你···” 说着他支起身子,不给乔星策拒绝的机会,轻轻覆上乔星策的唇瓣,温柔的吻着,轻轻褪去他的衣裳··· “···颜大人···”乔星策瞬间觉得画风不对,一把抓住了他往下探去的手。 “你不想?”颜故渊看着他。 乔星策一愣,随即道:“不是···我···只是···这是不是不对?” 乔星策总是把心思写在脸上,一点都不伪装,颜故渊自嘲的笑了一下:“你放心,我如今这样也动不了你。” “不是···”乔星策急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我···” 乔星策语塞,感觉自己解释的有些多余了,好尴尬··· 他索性咬咬牙道:“罢了,你来吧···” 颜故渊这才继续亲吻着他,缓缓下移,吻上他的喉结,一只手往下探去··· 感受到对方的碰触,乔星策一个激灵险些惊呼出声,身体绷的梆硬。 “放轻松···”颜故渊熟练的摩挲着,像是对待珍宝一般··· “颜···颜大人···”乔星策忍不住抓住了他的手臂红着脸道“别···别了,受不了···” 颜故渊抬眸看着他,乔星策没敢看他已然脸红到了耳根··· “做事哪有半途而废?别忘了你也帮我弄过···”他说着便拿开他的手,继续舒缓着··· 房内安静的只能听的到乔星策紊乱的气息,随后他长舒一口气,神情逐渐舒展,脑中似乎在放烟花··· 颜故渊却淡定的拿着帕子擦拭着自己的手,乔星策早已经羞的逃下床,没看到颜故渊那红彤彤的耳朵尖。 他窘迫的拢了拢衣衫,结结巴巴道:“我···我去给你端盆水洗洗。” 他落荒而逃,出门时还哐的一脑门撞在了门上,把门外两个偷偷打瞌睡的守夜侍从吓得慌忙站好。 颜故渊看着他丢盔弃甲的模样,明明年纪也不小了,却这般害羞··· 乔星策出门走远后,他才长舒一口气,扶着柱子,两腿还在发软,他从井里打了一桶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才稍稍冷静下来。 果然自己解决和别人帮忙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可想到颜故渊这精湛的技术,他忍不住怀疑对方是不是经验丰富··· 正想着,忽然察觉身后的屋檐上有什么东西呼啦一下飞过,他警惕的转过身,在暗夜中搜寻了一番,却没有再感觉到一丝不对的气息。 夜巡的王军正好经过,这座院子如今既有北梁军在外守着,又有王军在内巡逻,贼人应是进不来,他想着可能是自己太紧张了。 乔星策抹了一把脸,便端着一小盆水又回了颜故渊房内,见颜故渊已经躺下睡觉了,他便将水盆放下,轻手轻脚的爬上了床··· 第259章 后遗症 顾时笙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看着屋里子始终亮着灯,想到萧洵连做梦都喊着萧宸六哥哥,他就心烦的厉害。 他忍不住起身走到房门前,抬手想敲门,却又怕对方睡着,再把人吵醒,他轻轻推开门,见萧洵已经睡下了却还亮着灯。 他走到萧洵床前,看着那人的睡颜,均匀的呼吸声,他轻轻的替他捋了捋鬓间的发丝,为他掖了被角,起身将蜡烛吹灭,屋内陷入黑暗,他这才轻手轻脚的退出门,关好房门,对两侧的护卫嘱咐道:“晚上都机灵点,别打瞌睡!” “是,王爷!” 顾时笙这才抬脚离开。 萧洵如今的睡眠极浅,他一翻身,睁开眼四周都是黑的,没有一丝光亮,这一刻他仿佛再次置身在墓室里,恐惧极速占据了他整颗心。 “啊啊啊啊!!!”萧洵失控的尖叫起来,往前爬去,却砰的一声摔下床,他惊恐的在地上爬着到处找角落。 顾时笙没走出多远就听见萧洵的叫声,一众护卫以为他遇到危险已经破门而入,顾时笙冲进去拨开护卫。 “洵儿!”屋内太暗,一点天光都没有,顾时笙急忙让人去点灯。 护卫闻言忙拿出火折子,火折子一亮,顾时笙就看到墙角里缩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人影,手中还紧紧的握着匕首。 “洵儿···”顾时笙忙上去查看。 萧洵还处于惊慌中,他看到顾时笙的脸却觉得那是叶岚假扮的。 “啊啊啊!走开!你走开!别碰我!”失去理智的萧洵手中的刀毫不犹豫的挥了过去,顾时笙堪堪躲过。 萧洵看到他那一刻好像更惊恐了,萧洵怕他?! 他一把抓住了萧洵的手道:“洵儿,是我,你醒醒!没人伤害你,是我!阿笙哥哥!” “不···不是···你不是···放开我!滚!” “萧洵!”顾时笙一把捂住他冰凉的耳朵,掌心的温热让深陷梦魇的人慢慢安静下来。 顾时笙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轻捧着萧洵的脸柔声道:“洵儿,是我,你的阿笙哥哥,别怕。” “阿···阿笙···”萧洵看着那张的熟悉的脸,急喘的气息渐渐平稳“阿笙哥哥?” “对!是我!” 萧洵愣了半晌,总算缓了过来,他抬头看到一脸茫然的围着他的护卫们。理智回笼··· “谁把我的灯吹了?”萧洵气的大声质问。 顾时笙愣了一下,回头示意他们出去,护卫们忙不迭的退出了房间,带上门。 “是我,我看你睡了,所以···” 萧洵还在气头上,他一把推开顾时笙,红着眼质问道:“你半夜进我房间做什么?你是不是有毛病?谁半夜去别人房里?还吹我的灯!你吹它干嘛呀?你能不能跟我保持距离?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顾时笙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激烈,被劈头盖脸一顿骂,一时有些懵。 “洵儿···我不知道你···” “你出去!”萧洵指着门口咆哮道“以后不许再进我的房间!” 顾时笙莫名挨了顿骂,他深吸一口气,起身离开。 萧洵气呼呼的摔了手中的匕首。 “哐···”匕首着地的声音,让顾时笙顿住了脚步,他也恼了,快步走了回来,在萧洵还未回过神之际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突然的悬空,让萧洵惊呼一声:“啊!顾时笙!你干什么?” 顾时笙阴沉着脸,直接将人抱着丢到床上,一把将人按在了床上:“我进你房间干嘛?我告诉你我进你房间干嘛?我们从前少一起睡了吗?连你的身体我都进去过,我现在连你房间都进不得了吗?啊?” “你发什么疯?你放开我!”萧洵无力的挣扎着,顾时笙动了气,抓着他的手是用了力的,萧洵疼的嘤咛出声。 “放开你?”顾时笙惨笑了一下“你现在就这么讨厌我吗?碰你一下都跟要了你的命一样,我不信你会对萧宸那种人渣动情,你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能跟我说?为什么怕我?我们历经生死,什么事我们不能一起面对?!” “滚···你滚···你滚!”萧洵泪眼婆娑,嘶哑着嗓子一遍遍让他滚。 “洵儿···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顾时笙的语气里是绝望的哀求,他声音沙哑“你一定是生病了,可我该怎么才能把你拉回来?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把我的洵儿还给我?听你做梦都叫着那个混蛋比凌迟了我还痛苦,你说···我该怎么办?” 萧洵撇过头,泪水从眼角滑落,他说:“你就当从前的萧洵死了吧,这世间···那么多人,你又何必非我不可?多的是比我好的。” “呵···呵呵···是啊,这世间那么多人···”却无一人是萧洵啊。 他颓然放开萧洵的手,压下心中的酸涩,轻轻的为他擦了泪,替他盖好被子,默默起身出了房门。 萧洵呆呆的看着床幔,这么一闹,他是再也睡不着了,索性披了件外衫提了盏灯出了房门在府中游走。 两个护卫在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他。 萧洵眼神呆滞的看着倒映在水中的勾月,眼眸中的忧伤倾泻而出,他也想知道他该怎么办?该如何才能将那段不堪剪去,他应该是生病了,可他又说不出是什么病··· “谁···”护卫刚出声就被暗夜中的人一刀毙命。 萧洵心下一惊,警惕的站起身,手下意识的往腰间摸去,却发现自己出来时一把防身的匕首都没带··· 手中的灯被飞射而来的暗器击灭。 他想叫人,一个阴沉又熟悉的声音便从树荫下传来:“你最好别出声,否则在你的人来之前我的刀就能割破你的喉咙!” 萧洵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这个声音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看着面前缓缓走近的黑影,他惊恐的咽了咽口水。 “叶岚···你竟能避开层层守卫。” “呵!我的轻功那是一般人发现不了的。”叶岚走到他面前。 萧洵冷哼一声,故作淡定道:“怎么?来为你主子报仇吗?” 叶岚看着他微微蹙眉:“王军抓的人,我都找遍了也没见到人,他在哪?” “他死了你当然找不到!” “你胡说!”叶岚瞪圆了眼睛“他死了你怎么还活着?” “因为朕有神医命不该绝啊!” “你···你定是骗我的!主子那么聪明,怎么可能···” “信不信随你,都埋了!难不成你还要刨出来抱着哭上一场吗?” 叶岚的刀抵上他的脖间威胁道:“敢骗我?” 第260章 叶岚夜袭 萧洵翻了个白眼:“谁骗你了?那夜崖上你也看到了,那一刀他活不成!即便你将他带走他也活不成!” 叶岚的脸上爬上痛苦之色,心中的信仰瞬间崩塌,他怒视着萧洵愤愤道:“蔡相说的没错,你就是个祸害,主子早该杀了你!偏生主子被你迷惑,非要给你看病,否则我们早离开豫州了,何至于此?” 萧洵嗤笑一声,嘲讽道:“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他了?感谢他对我百般折磨还是感谢他害我亲友?” 叶岚一时无言,他强忍着怒气道:“即便主子不在了,抓了你能换回蔡相也是好的。” 说罢便收刀准备抬手劈晕萧洵,却在收刀的瞬间突然感觉周边气流不对,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一个黑影一掌击飞出去。 叶岚挨了一记重掌砰的摔在地上,他抬头就见挡在萧洵身前的顾时笙,他知道自己不是顾时笙的对手,爬起身就跑。 叶岚施展轻功准备跃上屋顶,迎面窜来一个黑影又一脚将他踹回了地上。 叶岚猛的吐了口血,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赶来文佑初带人擒住了。 乔星策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道:“叶岚,这一脚我替颜大人还给你的。” 文佑初问:“陛下,这人怎么处置?” 萧洵不紧不慢的走到他身前,看着叶岚被王军按着跪在地上,萧洵微微俯下身勾起一笑道:“叶岚,风水轮流转啊,你欠我的,今日就一并还来。” “你少小人得志!你就是个废物!没了顾时笙你就只能任人鱼肉!” 萧洵嗤笑道:“那你所尊崇的主子死在一个废物的手中,岂不是连废物都不如?” “你!”叶岚气的面红耳赤,怒道“你有种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要你的狗命! “急什么?且不论你这段时间助纣为虐,便是你伤阿渊这事,我都不会放过你,今日就送你去见你主子!” 叶岚恶狠狠的瞪着他,咬牙道:“萧洵!我真该在墓室里就杀了你!” 萧洵故意挑衅道:“可惜啊,你的好主子不让,你杀我,他就杀你,你说气不气人?” “你···”叶岚气结,口不择言骂道“萧洵!你个人尽可夫的贱人!你···” “啪!”萧洵一巴掌就呼了过去。 叶岚虽不聪明,但看到萧洵前面还在嚣张,瞬间就变了脸色,他便知道自己是戳中了对方的痛处。 叶岚用舌尖顶了顶被打的位置轻蔑的嘲笑道:“还怕被人知道你的丑事···” “闭嘴!”萧洵一把抽出文佑初腰间的匕首,厉声道“把他嘴堵上!” 文佑初缓过神,立刻拿了块帕子要去堵住他的嘴。 “顾时笙,你头上的绿帽可多了,他···唔···”叶岚还没说完就被文佑初堵上了嘴,只能发出呜呜声。 顾时笙听着这话,便知道对方有话没说完。 萧洵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握着匕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他命令道:“把他的手抓好!朕要剁了他的手!” 顾时笙抓住了他的手:“让我来吧,何必脏了你的手?” 萧洵猛的甩开他的手,双目赤红的吼道:“不关你的事!” 顾时笙看着萧洵的反应,只觉得有些反常,这么轻易就失控了。 文佑初已经让人将叶岚的手按在了地上,萧洵面无表情的拿着手中的匕首,硬生生的将他的十指一根根切了下来,他面无表情的做着血腥之事,血溅了他一脸,也没让他停下手。 叶岚被堵住口,杀猪般的惨叫声都被堵在了喉咙,痛的他青筋暴起。 血腥的画面,看的在场的人噤若寒蝉。 待做完这事,萧洵茫然的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他握紧匕首,抬起头看着叶岚那张因痛苦而面目扭曲的脸,他想杀了叶岚,想杀了与那事相关的所有人··· 少年的眼眸中溢出的疯魔让顾时笙心慌,这样的萧洵让人觉得陌生,仿佛成了萧宸手下锻出的产物一般··· “够了!”少年的手腕被人抓住,在他迈入黑暗前一刻将他拽了回来。 腕间的力道霸道又坚定,萧洵抬起头,望进一双冷静又坚定的眸子,他的理智渐渐回笼,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他突然感到一丝陌生的恐惧。 顾时笙拿走了他手中的匕首,才松开了他的手,将一块帕子塞进他手中。 萧洵看着手中洁白的帕子,和自己满手的鲜血,哪里还擦的干净? 他苦涩的笑了,转而对文佑初命令道:“杀了他!” 文佑初得令抽出腰间的刀,一刀砍下了叶岚的头,那圆鼓鼓的头颅瞬间滚到了萧洵脚下,怒目圆睁,看着甚是吓人,萧洵却没有一丝退却的意思,只是冷漠的转身离开了。 乔星策看的目瞪口呆,他凑到顾时笙身旁低声道:“这还是陛下吗?下手这么狠!看着怪陌生的。” 顾时笙看着满地的鲜血和断指,想到画舫之事,当时他剁了那几个混蛋的手指,萧洵连看都不忍看,如今竟能面色如常的剁人手指··· 他们这些久经沙场的人见惯了血腥的场面,这样的事再稀疏平常不过了,可萧洵这种养在金丝笼里的贵公子下手如此狠辣就让人唏嘘了。 乔星策只觉得匪夷所思,默默转身回房了。 颜故渊坐在床头等着消息,见乔星策推门进来,忙问道:“怎么样?抓到人了吗?” 乔星策脱下外袍,说:“抓到了,是叶岚,他的轻功比我好,幸好听你的去找了王爷,不然今夜又得出事。” “那叶岚人呢?” 乔星策坐到颜故渊身旁,将今夜发生的事细细的同他讲了一遍。 颜故渊听完后,什么也没说,只是垂着眸子坐了半宿··· 乔星策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只好陪着他坐着。 文佑初带人把院子的守卫又加强了一倍。 萧洵裹着被子缩在床角,他咬着自己的手臂,瑟瑟发抖,脸上的血迹还未来得及擦掉,脑海中却是过往一幕幕不堪的画面,那些暗无天日的折磨,哭喊,绝望,血腥,暴力,囚禁,羞辱···· 屋内的灯一直燃到了天亮,顾时笙却在门外站了一夜。 第261章 天牢杀蔡彬 次日,一行人继续踏上了回京的路,玉竹却准备前往江南,几人先送走了玉竹才出发离开。 这一路上,萧洵独自一人躲在车里,谁也不见。 半路休整时,顾时笙煎了药,想拿给他,却被文佑初拦下来。 文佑初笑眯眯道:“摄政王,陛下说了此后煎药这种事交由末将,您歇着吧!” 文佑初说着便接过了他手中的药碗,交给了一旁的亲卫,亲卫便拿着药碗走向马车,将药递了进去。 顾时笙一回头就见颜故渊在身后。 “文将军!”乔星策推着颜故渊走了过来。 “丞相大人!”文佑初拱手。 “可否代为向陛下通传一声?” “抱歉,陛下说了,回京前他谁也不见,丞相有事不如等回京后再说吧!”文佑初说完便微微施礼离开了。 乔星策叹气道:“这下好了,连你都不见了。” 颜故渊看着那马车,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康王府内 萧赢坐在主座,看着上官珏愁眉苦脸的样子,一旁的程宥宁和谢瑜也是一筹莫展。 “各位大人莫急,使团那边,明日本王再带他们四处逛逛便是,陛下想必也快回来了。” 程宥宁叹了口气道:“毕竟事关两国关系,摄政王抓了吕国蔡相,没他们二位首肯,别说放人了,便是见也不能让他们见上,但也不好一直拖着恐生变故。” 谢瑜道:“豫州的事也拖不得,西狩军这两年越发猖狂,还得朝廷替他们善后,开春后户部要用钱的地方多了,若是挪了钱给豫州,国库就彻底空了,到时候连百官的俸禄都发不出来,南方已经入了雨季,万一出点什么变故,可真是一分钱拿不出来了。” 上官珏拧了拧眉心,头疼的紧。 萧赢看着他们一副头疼的模样,心中暗自感叹,这皇帝不好当··· “殿下,二位大人!”一个小厮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陛下回京了,现在已经回了宫!” 三人听见消息,眼前一亮,仿佛看到救星纷纷起身。 萧洵刚回宫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听余青松说了吕国使团来京的事,就匆匆赶去了天牢。 天牢内。 蔡彬身上戴着沉重的镣铐,不停的用一根枯树枝在地上画着圈。 牢房尽头传来一声开锁的声音,接着一阵密集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他头也没抬,依然坐在地上画着圈,直到他所在的牢房被打开,他才懒懒的抬眸看了一眼来人。 “是你?!”蔡彬看着眼前的萧洵,顿时慌了,他站起身直勾勾的盯着萧洵“你···你回来了?” 萧洵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是!朕回来了!” 蔡彬顿觉头皮一阵发麻:“你果然是装的···宸儿···我的宸儿呢?你把他怎么了?” “死了!”萧洵脸上满是报复的快感“朕亲手杀了他,意外吗?” 蔡彬咬牙切齿道:“你不敢杀他,你们之间有阴阳蛊,你杀了他你还能站在这?” 萧洵嗤笑一声:“区区蛊毒而已,这世上还是有能解阴阳蛊的能人,如今朕身上的蛊毒已解,他死了,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贱人!”蔡彬怒极,就要动手,文佑初一把抓住了他手,让人按着他跪下了。 蔡彬怒骂道:“我应该直接杀了你,也不至于让宸儿受你如此蛊惑!” 萧洵冷眼看着眼前因愤怒而面目狰狞的男人,想到对方在那个小屋中怡然自得的坐在椅子上,看着他被人凌辱,他眼中杀意翻涌。 “可惜了,今日朕就要杀你!” “你敢?”蔡彬怒目圆睁道“本相来之前就安排好了,使团如今必然已经到了,你敢擅自杀了我,大黎和吕国必然起战,惹下大祸,你的臣子们必不服你!” “朕的臣民服不服你说了不算,今日你的狗头朕要定了!”萧洵说着便抽出余青松的佩刀就要砍了他。 “住手!”一声怒吼传来,萧洵顿了顿,转头看到是顾时笙和上官珏,他没有停手,一刀劈向蔡彬。 “相爷!”一旁牢房的独眼护卫惊叫一声。 蔡彬用尽全力,往后躲了一下,这一刀砍空了,刀尖在蔡彬胸前划下,顿时鲜血淋漓。 见没砍死蔡彬,萧洵又举起刀砍下,却被一只大手钳制住,无论如何都动弹不得。 萧洵怒瞪了顾时笙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放手!” 顾时笙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腕,冷着脸,谁也不相让。 “你想阻止朕?”萧洵红着眼瞪着他。 顾时笙夺过了他手中的刀,劝道:“你冷静点,要杀他也不是现在,先稳住使团再说!” “大胆!竟敢对陛下不敬!”文佑初怒喝一声,萧洵的人纷纷拔刀相对。 上官珏见双方剑拔弩张,他忙上前当起和事佬,语重心长劝解道:“陛下,摄政王,有话好好说,他在这跑不掉,要杀他也不急于一时,如今最要紧的是先商量一下如何处理吕国之事,二位稍安勿躁!” 萧洵瞥了一眼上官珏,挣开顾时笙的手,愤然离去。 文佑初和余青松忙跟上他。 顾时笙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蔡彬,蔡彬已经出了一头的汗。 顾时笙随口对狱卒吩咐道:“给他包扎起来,别让人死了!” 狱卒连声应下,忙叫人来给蔡彬包扎。 萧洵气冲冲的出了天牢。 “萧洵!”身后传来顾时笙带着怒意的声音。 萧洵一怔,加快步子,不想理他。 “萧洵!你给我站住!”顾时笙快步走了过去。 余青松和文佑初拦他,顾时笙直接拔了刀威胁道:“你们有把握拿下本王就尽管来试试!” 余青松和文佑初对视了一眼,依然毅然决然的挡在他面前。 萧洵听到后面的声音这才停下了脚步,上官珏看着身后剑拔弩张的气氛,他无奈的叹了口气道:“陛下,您不如跟摄政王谈谈吧。” 萧洵虽然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第262章 回京那些事 顾时笙快步走到萧洵面前,看萧洵垂着眸子,依然怒气未消的样子,他深吸一口气道:“你这一路上都躲着不见我,一回来就要杀蔡彬,你总的给我个理由?” 萧洵冷笑了一声,抬眸睨着他:“怎么?朕杀个人还要跟你汇报了吗?” “你到底怎么了?”顾时笙烦躁不安“自从你回来后就变得阴晴不定的,你杀叶岚我不管,可蔡彬惹你什么了?他的生死事关两国的和平,你连使团的人都没见过就要杀了他,你能不能为大局考虑一下?” “蔡彬惹我什么?”萧洵冷笑一声,反问道“在你眼里,我是个动不动就要杀人的昏君了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吕国如今的大权都在蔡家手中,蔡彬至关重要!” “你怎么知道我杀他不是为了大局?”萧洵厉声质问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觉得我杀他就是了为了私怨?” 顾时笙失控的质问道:“我是什么都不知道,可你告诉我了吗?你失踪的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你脖子上这道疤怎么来的,还有你为什么会对萧宸那样的人渣动心,你有告诉过我吗?你现在对我还有没有一点信任?哪怕一点点!你现在这一系列的反常行为,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你再这么下去就要铸成大错了,你还要怎么当这个皇帝?!” 萧洵冷漠的看着眼前对他大吼大叫的人,却还是忍不住鼻尖发酸。 看到萧洵眼眶中隐隐的雾气,顾时笙瞬间心软了下来,他软了语气:“你别哭,就算你想杀他,至少也要有个合理的理由!” “你觉得放了他,吕国真的就不会开战了吗?你错了,一旦放他回去才是真正的放虎归山!”萧洵冷哼一声“你要理由,好,宁州布防图在他手上过,他记下多少有没有备份谁又知道?这算不算理由?” “宁州布防图在他手上?你是从他手上拿回的布防图?!”顾时笙一直以为他是从萧宸那里拿回的布防图,竟不知道还有这一茬。 萧洵不想与他说话,只是越过他离开。 “等等!”顾时笙一把拉住他的手道“洵儿,我们好不容易才重逢,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谈?一定要这样针锋相对吗?”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我说结束,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你我只能是君臣!”萧洵回过头冷淡的看着他“还是说你觉得自己救了我,想要以此要求我像以前一样同你行苟且之事任你玩弄?” 这句话深深的刺痛了顾时笙的心,仿佛他的一腔真情都变得肮脏不堪。 他艰难的开口:“在你眼里,我竟是这样的人?!” 萧洵嘲讽的勾唇道:“难道不是吗?你一直缠着我,一副讨宠的模样难道不是想要邀功吗?” “呵!呵呵!”顾时笙气炸了,他一把钳制住萧洵的下颌“萧洵,你以为你是谁?敢这么践踏我的真心,真以为我顾时笙没你就活不下去了吗?讨宠?把我当狗吗?你想结束我成全你,但你记住是我不要你!我不要你了!” 他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出最后那句话。 顾时笙说罢便甩开他,大步离去。 我不要你了···我不要你了··· 萧洵浑身冰冷,他本以为自己可以从容的面对,可听到顾时笙说不要他了,他还是忍不住心痛如麻,他踉跄的后退了一步,浓重的孤独感瞬间将他吞没,泪水一滴滴滑落。 明明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明明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他终于赶走了顾时笙,可他却心痛到窒息··· *** 顾时笙气冲冲的回了摄政王府,孟希言远远的见他回来,本想找他说事,见他连看都没看自己径直回了书房,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孟希言呆楞在原地,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乔星策坐在一旁的树上晃着腿,啃着苹果,含糊不清的道:“一看就是跟陛下又吵上了,你还是少惹他!” 孟希言睨了他一眼:“你现在倒是有眼力见多了,怎么?聪明还能传染啊?你家颜大人的智慧没少传给你吧?” 乔星策尬咳了一声,起身将手中的苹果丢给他得瑟道:“小爷我天生聪明!” 孟希言咬了一口他吃剩的苹果,调侃道:“少来,你小子那点小心思以为我看不出来?劝你少招惹他们,都不是省油的灯!别哪天回来哭!” \\\"我才不会!\\\"乔星策哼哼一声,一副漫不经心的离开了。 孟希言看了看乔星策的背影,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无奈的叹了口气。 乔星策在府中闲逛着,一会逗逗狗,一会劈劈柴,又帮着刘婶做了一会饭,他心不在焉的切着菜叶,脑子里却全是颜故渊。 他今天回颜家,不知道是什么样,是和几个哥哥抱着痛哭,还是和父亲诉苦,或者···正在祭奠死去的女眷们··· “哎呦!乔妹儿啊,你别切了!”刘婶皱着眉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菜刀,指着他切的菜“你看看你切的这是啥?都剁成糊糊了!咋能这么糟蹋东西呢?” “你去别处玩去!别在这捣乱了!” 乔星策被她嫌弃的推出了厨房。 然而,另一边的颜府内。 颜故渊蒙头在帐房内将算盘打的噼啪响,像是将怒气都发在了算盘上一般。 颜故真轻轻的推开账房的门,看到颜故渊的脸色十分难看,他欲言又止,正纠结着要不要开口,颜故渊便先开了口,他头也不抬道:“二哥若是要说父亲娶继室之事免谈,我不会同意!” 颜故真悻悻的笑了笑道:“四弟啊,你也要体谅父亲,大哥早夭,三弟他自小身体就弱,恐不寿,我又这样···” 颜故真说着摸了摸自己畸形的半张脸,那脸就像融化了一般松垮的皮垂下,看着甚是吓人,还有严重的长短腿。 颜故渊这才抬眸看着自己那个自卑又坚强的二哥,心中酸涩不已。 颜故真苦笑了一下道:“二哥没用,大哥不在,本该是二哥保护你们的,可二哥这样,走出去只会让你们被人笑话,我们嫡系里只有你是健全的,你一直都是我们的骄傲,本以为终是上天开眼,开始眷顾我们颜家,偏生又发生了这种事···” 颜故真心痛垂泪。 “二哥···”颜故渊放下手中的账本,想自己推着四轮椅过去。 “别···”颜故真忙过去制止了他,在他面前蹲下道“二哥也知道你心里苦,老五那混蛋简直不是人,为了权势,自家兄弟和亲眷都能舍弃,他便是死一万次也无法赎罪,可四弟啊,怀州宗族那些人更是虎视眈眈,就等着我们嫡系无人他们好取而代之,我们不能倒下,这诺大的家业必须要有个健康的男子继承!” “二哥···”颜故渊痛心道“可母亲和两位嫂嫂尸骨未寒,我甚至都没来得及见她们最后一面,连霜儿都生死未卜,他怎么能这个时候娶继室?” 比起颜故琛丧心病狂的行为,颜世良的凉薄更让他心寒,毕竟他们嫡出的兄弟本就和庶出的颜故琛不对付,可颜世良是他父亲! 第263章 使坏 “我知道,我知道,二哥都知道!”颜故真握住了他手,泪眼模糊,哽咽道“你心里的苦二哥都知道,可父亲有他的考虑,咱们做子女也该为他想想。他如今五十不到,还是壮年,颜家也不能没有当家主母,我都调查过了,那刘家的姑娘,虽是庶出,却是个知书达理的,亦非善妒之人,你刚回来,还没机会见过,等过几日,二哥带你远远的看上一眼,你定知道她的好。” “二哥,你别说了,让我静静把账算完!” 颜故真忙道:“好,那你算吧,你身体还没好,别累着了。” 颜故渊心里又空又乱,待颜故真出去后,他又打起算盘,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烦的他直接砸了算盘,捂着眼睛默默流泪,像是这些日子勉强伪装出来的坚强瞬间崩塌了一般··· 屋顶上蹲着个黑影,黯然神伤,乔星策本想来看看他,却没想到听到这么一出,也不敢出声,只能无声的在屋顶陪着他。 灯火璀璨的飞花馆内。 君卿满脸憔悴的窝在天衣雅间内拿着酒壶一口口的灌着酒。 “砰!”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依然仰着头灌着酒。 来人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酒壶。 君卿这才醉眼朦胧的看了那人一眼,见是一身蟒袍的顾时笙,他嗤笑一声:“顾时笙?你···回来了?” 顾时笙没有理会他,只是抓着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闷酒。 君卿这才发现他不对劲,看着对方在他身旁坐下,一声不吭的喝着酒。 君卿这才换了个姿势,背靠软垫,单手撑着脑袋,翘起二郎腿故作轻松的调侃道:“怎么?你的小美人惹你生气了?” “别提他!”顾时笙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有意思,你们还有机会吵架···” 他说着脸上的笑意蓦然消失··· “听说容九死了?”顾时笙将酒壶丢给了他。 君卿胡乱的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故作不在意道:“死了。” 他垂眸沉默了半响,又道:“我不眠不休快马赶到京城时,他正好在午门受刑,我挤进人群时他的头刚好落地···我···我连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说到此处他像是彻底破防了一般,心口再次堵的严严实实,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流淌。 顾时笙看了他一眼道:“你都不知道他是暗香阁的阁主吧?” 君卿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涕泪,拿起酒壶道:“猜到,只是没想到那人···是他,是我负了他,还害他···过的那么惨···” 想起萧宸说的话,字字诛心,君卿只觉得心中的愧疚快要将他溺死了。 顾时笙颓然的靠在软垫上,伸手拉了一旁红线··· “君卿,再做个交易吧!”顾时笙将一封信递到他面前。 君卿泪眼朦胧的看着他递过来的信,又看了看顾时笙:“什么东西?” “是你想要的东西,等你办完我的事,我就告诉你这封信该拿去哪里!” 君卿犹豫的接过了那封信,彼时兰姐托着两壶酒,带着几个小倌推门走了进来··· *** 吕国使团听到萧洵早已回京,接连几日要求要面圣,却被萧洵以各种借口搪塞了回去,将人晾着不见,蔡邕便将气都撒在了陪使团的康王身上。 百家湖上,萧赢陪着蔡邕等人乘坐画舫游湖,入春后,皇城的接连下了几日绵绵春雨。 蔡邕虽才二十出头,却是一副老练的模样,他皮笑肉不笑道:“康王殿下,使团已经入京十日了,不知你们陛下一直称病不见何意?” 萧赢笑道:“陛下久病刚愈,朝中事务繁多,总有一些本王和众位大臣无法定夺的事,陛下自是要先处理了才好召见贵使!” “呵呵!是吗?”蔡邕手抓着那画舫的栏杆,他当然知道萧洵没病只是被萧宸掳走,他深呼一口气道“我们吕国千里迢迢来与贵国共商两国联姻通商之事,你们陛下便是再忙也该先召见,据我所知,贵国一向重礼,最是重视待客之道,哦,你们还有句话叫:有朋至远方来,不亦乐乎?难不成是我误会了?” “贵使既然来了,陛下自然是会见的,何必急于一时?”萧赢道“贵使难得来一次,正好趁此机会好好玩玩,看看我们大黎这山河风光。” 蔡邕转过头来看着他,他虽是笑着眼眸中却是没有一丝笑意:“好好玩玩?听闻皇城内紫云楼和飞花馆热闹的很,康王殿下也能带我去玩玩吗?” 萧赢脸色微沉:“这···紫云楼飞花馆乃烟花之地,贵使不如玩一些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 “有益身心健康的?”蔡邕勾唇道“骑射倒是不错,不如明日就去跑马场吧!” “骑射?”萧赢心沉了一下,他连骑马都不熟练,更何谈骑射。 “怎么?康王殿下该不会连骑射都不会吧?我可是听说贵国骑射出了名的好,想好好请教一番,康王不会连这个也要推脱吧?” 萧赢垂眸,蔡邕是有意激他,可确实是该玩的都玩了,便是应下也无妨,届时找借口上不了场,让别人去就是了。 想到此处,萧赢这才道:“好,那明日本王安排好了就派人去接贵使。” 一阵大风刮过,船身突然摇晃了一下,蔡邕见状,假意站不稳顺势撞向身旁的萧赢,萧赢本就没站稳,被他这么一撞,往前一扑直接进了湖里。 “救···救命···”萧赢不会游水,在水中扑腾着,连着呛了好几口水。 一旁的护卫慌忙跳水施救。 蔡邕却淡定的站着面带笑容的看着他们手忙脚乱的将萧赢捞上船,萧赢被湖水呛的直咳嗽,显得狼狈极了。 萧赢的护卫怒道:“贵使怎么能推我们殿下入水?” 蔡邕却一脸无辜道:“哎哟~刚刚风大,我一时没站稳,不小心冲撞了康王殿下,殿下不会怪我吧?”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那护卫气不过就要上前跟他辩上一番,却被萧赢拉住了。 萧赢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道:“自然,你既是不小心,本王自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说罢便命令画舫靠岸,萧赢在护卫的搀扶下下了画舫,身后的蔡邕还得意的冲他喊道:“殿下别忘了明日之约!” 萧赢敢怒不敢言,只瞪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蔡邕看着萧赢离开的背影,冷哼一声:“派个康王就想打发我!明日看我怎么教训他!” 他身旁同行的使臣劝道:“公子何必同他结怨,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接相爷回去!” “你以为我不想吗?”蔡邕瞟了他一眼“他们的皇帝一直避而不见,拖延时间,我不给他点颜色,他当真以为我好拿捏。” 那使臣叹了口气道:“如今天牢看守的像个铁桶,没有宸公子在,咱们的人根本就没办法进去,连相爷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蔡邕气愤道:“别给我提那个孽种,父亲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可他都做了什么?竟然为了个男人把自己搞死了,还把父亲都搭上,哎哟!我可真是服了。” 他这么说着,却也越发好奇这个萧洵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萧宸这么不要命。 第264章 收新人 萧洵正在勤政殿处理着政务,乔星策推着颜故渊就来了。 “陛下!”乔星策连人带车的将颜故渊抬进了殿。 “你来了!”萧洵盖下手中的玉玺,将手中的折子放到堆积如山的折子上。 颜故渊拿出一份单子递给他,萧洵看了一眼,伸手接过,翻开看了一眼。 颜故渊道:“三百万,可解陛下燃眉之急。” 萧洵看了看他,见他又憔悴了不少。 “这个钱朕一定会还你。” “无妨,颜家除了钱也没什么能帮上陛下了。”颜故渊道“太祖皇帝之所以允许颜家在商界一家独大,还能让一商贾之家在大黎世家中占一席之位,为的便是有朝一日国库紧张时颜家可以救急,否则颜家也发展不成如今的地位,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颜故渊心知肚明,像颜家这样的家族,各朝皇帝不过把他们当作一个应急的私库罢了,如若不然就是安个罪名抄了,可萧洵在位,颜家就安全,萧洵让他收康王为徒,也是在为他颜家铺路··· “那也是阿渊你经营得当!”萧洵收起手里的单子道“不管怎么样,这钱朕一定还!” “陛下,该喝药了!”一旁的小太监端上一碗药温声细语道“再放着,药就凉了。” 萧洵这才注意到他,接过他手中的碗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 颜故渊看了一眼殿内都是殿前伺候的太监,没有一个是总管。 “陛下还没选总管太监吗?” 萧洵叹了口气道:“这两日忙的连饭都没时间吃,哪有时间选人?而且前两次挑的两个,刘英,李清···唉~罢了,朕看人的眼光不好。” 颜故渊笑了笑道:“陛下并非看人眼光不好,只是这些人都是有预谋的接近,知道陛下想要什么,所以陛下才会一时被蒙蔽了。” “这宫里三千多个太监宫女,韩玉不在,朕也是头疼。” “陛下与其找一个身份干净的,不如找一个知根知底的。” “知根知底?”萧洵看着他“阿渊可是有合适的人选?” 颜故渊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萧洵便在几个太监的引导下,带着颜故渊和乔星策出现在了净房外,里面传出刷恭桶的声音。 随行的太监们被迎面而来的臭味熏的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颜故渊指向里面一个在鼻子上系着帕子认真刷恭桶的太监。 萧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是个二十出头,容貌清俊的少年。 “你说的就是他?” “嗯!”颜故渊点了点头“他叫季图南,是齐州银湖县一个七品县官家的公子,三年前因他父亲牵涉贪污挪用公款致使县坝决堤,死了上百人,是抄家灭族的死罪。 当时胡德海与他们家有一点远亲的关系,他父亲便在狱中托人给胡德海送了银子,胡德海便让人改了他的斩首,改为招入宫中净身做了太监。 他这些年便一直在这净房做着倒夜香和刷恭桶的脏活,因是罪臣之子,他此生都无望脱离净房,无人敢冒着杀头的风险拉他一把。” 萧洵看着那人,若有所思道:“原来是个落难公子!” “我在怀州清谈会上见过他一次,当时我见他玉树临风,谈吐优雅,见解独到,却是一个有才的青年,若非受其父亲所累,他不至于沦落至此。”颜故渊淡淡一笑道“陛下与其寻一个只知伺候人的管事,不如寻一个聪明人替陛下管好这宫里的大小事务,罪臣之子,无人可依,陛下便是他唯一的依仗。” 萧洵点了点头道:“朕相信阿渊的眼光!” 说罢他便抬脚走了进去,净房内的众人看到身穿龙袍的皇帝出现纷纷下跪伏首。 季图南也放下手中的活跪地伏首,他面朝着地面,尽量的放低姿态,却不想那人就在他跟前停下了脚步,那双干净的靴子就停在他面前,他不敢抬头。 在宫里他是最低微的太监,他一入宫就有人告诉他,见着贵人不可直视,只能伏首于地,待贵人走后方可起身。 “你叫季图南?” 突然有人叫了他的名字,季图南心里一惊,他方才没来得及看清对方,也不知道对方什么身份,他只能低着头低声应到:“奴才小季子,拜见贵人!” 头上传来一声笑,那人道:“朕不是吃人的老虎,你不必这么怕朕。” 一听到对方自称“朕”他瞬间紧张了起来,忙磕头道:“奴才参见陛下!” 萧洵问:“你原名叫季图南,为何改了名?” 季图南应道:“奴才名字取自《逍遥游》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乃有大志向之意,如今奴才只是净房一个倒夜香刷恭桶的太监,不配再用此名,遂改为小季子。” 萧洵朝他伸出手,季图南看着那骨节分明又白皙的手指,犹豫着伸出手,可看到自己灰黑布满茧子的手又想收回手,却不想萧洵直接牵住了他的手将他拉了起来。 季图南看着眼前的少年帝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皇帝,一时呆愣原地,原来他长这样··· 萧洵看着这个本比自己高了半个头却弯腰曲背的人,问道:“朕问你,想不想在朕身边伺候?” 季图南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萧洵道:“你既不想用图南这个名字,朕赐你个新的名字,你可愿意?” 季图南这才缓过神来低下头道:“奴才何德何能,得陛下赐名。” “便叫怀明吧,朕希望你,常怀明月之心!” 季怀明知道这个少年正在改变他的命运,他下跪诚挚的叩拜:“奴才谢陛下隆恩!” 萧洵这才对身旁的两个太监吩咐道:“你们两个带他在宫里熟悉一下,这几日把宫里大小事务都教给他。” 萧洵说罢便离开了,又和颜故渊在勤政殿商量了一会吕国使团之事,天色已经昏暗,他便让乔星策送颜故渊回去了。 乔星策推着颜故渊走在甬道上。 颜故渊扭头见乔星策似在想着什么,笑问道:“怎么了?今日这么安静?” 乔星策回过神,下意识否认:“没···” “你是不放心季怀明吗?” “你眼光好,选的人自然没问题,只是你说这人聪明,真的能为陛下所用吗?”乔星策总觉得这样被人欺负多的人内心多少有点阴暗。 颜故渊淡淡一笑道:“季怀明此人亦正亦邪,若是别人,可能驾驭不了他,但陛下可以,他们身上有彼此所需的东西,正合适。” 颜故渊知道萧洵身上有种能让一个迷茫之人走上正途的能力,也许不是对所有人都有效,但对现在的季怀明却是毋庸置疑的。 *** 喝过药后,萧洵开始犯困,他正准备回寝宫休息一会,就见余青松来了。 萧洵伸了个懒腰问道:“使团那边如何了?” “回陛下,康王一直陪着,说要见陛下,都被康王以陛下忙为由挡下了。” “哦!”萧洵看了他一眼,轻咳一声问“摄政王···这两日没来上朝,干什么去了知道吗?” 余青松略感尴尬的挠了挠头道:“摄政王他···他这两日都在飞花馆,连晚上都宿在那边未曾出来过···” “什么?!”萧洵以为自己听错了,顾时笙夜宿飞花馆?! 第265章 反骨 “砰!”天衣雅间的门被一脚踹开。 里面的君卿正靠在铺着软垫的须弥塌上,他头疼的拧着眉心,连看都不看来人就不耐烦道:“门不是用来踹的,能不能好好推门?” 萧洵瞪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浓重的酒味和杂乱的脂粉味扑面而来,萧洵蹙着眉扫了一眼满地喝醉醺醺,神智不清的小倌,没找到顾时笙,他径直往屏风内走去,却看到了让他瞳孔骤缩的画面。 床上的顾时笙半敞着衣襟,露着胸前大片的胸肌和伤疤,正四仰八叉的睡着,身上还趴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满地都是空了的酒壶。 萧洵顿觉一股邪火冲上脑门,他快步走出屏风,在乱糟糟的桌上找到一杯茶水,径直走到顾时笙床边,一杯冷茶泼在了他脸上。 顾时笙突然被人泼了一杯水,睁开眼就看到萧洵阴沉的脸,他昏昏沉沉的坐了起来,身上的小倌被他的动作惊醒。 “没事,你睡!”顾时笙轻柔的拍了拍那小倌的背,小倌美滋滋的抱着顾时笙的大腿闭上眼继续睡。 萧洵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人猛捶了一拳似的,从前他也是这般温柔的神情,如今竟给了一个刚认识的小倌··· “顾时笙!”萧洵气极“你怎么能如此堕落?” 顾时笙睨着他:“陛下管的真宽,还能追到这里来?”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一国摄政王流连男风馆,接连两日不朝!政务也不处理,你像话吗?” “陛下真有意思!”顾时笙斜睨着他“陛下如今有丞相替你解决财务问题,有康王替你陪使团,还用的上臣吗?臣难得放纵,你也要管?” “即便我削了你的权,你也还是摄政王,你怎么能在这里花天酒地?你马上给我滚回去,不许再来!” 看到萧洵气急败坏的样子,他竟突然有一丝快意,他嘲讽道:“陛下这副样子难不成陛下还对臣余情未了?可我怎么记得陛下分明对臣避之不及?” “顾时笙!你闭嘴吧你!”萧洵看到对方身上还沾着什么不明的污渍,像是呕吐物一般,他嫌弃的皱起眉“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脏死了,哪还有一点摄政王的样子?” 顾时笙冷嗤一声:“我脏?你又干净到哪去了?” “你···”萧洵被他的话狠狠刺了一下,身体一阵冰凉,眼底瞬间泛起薄雾。 “你闭嘴!”萧洵气的将手中的茶杯狠砸了过去,顾时笙随意抬手一挥,那杯子被打飞却正巧撞在床架上又回弹砸在了萧洵的额上,瞬间四分五裂。 萧洵下意识的捂住了受伤的额头,那些碎片划伤了他的皮肤,流出殷红的血液。 顾时笙心下一紧,差点跳起来,可一想到萧洵在天牢门口对自己说的话,他又瞬间恢复了淡定,他语气冷冷的道:“陛下受伤了,还是早些回宫吧!” 一旁的小倌战战兢兢的爬起身,顾时笙却一把搂住那小倌翻身躺下。 看着顾时笙抱着别人,萧洵心里有如针扎,他没想过对方会如此放浪形骸。 顾时笙感觉到对方还没走,不耐烦的催促道:“陛下还不走难不成要在这看上一整晚吗?” 萧洵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腹的心酸,气冲冲的转身离开。 君卿看着萧洵摔门而出,呷了一口酒,无奈的摇了摇头,却听到里面的小倌惊呼一声,似乎是被踹下了床。 顾时笙暴怒的声音传出:“谁让你上来的?找死吗?” 那小倌没想到对方前一秒还是柔情似水,下一秒就凶神恶煞,吓得连滚带爬的逃出来,委屈巴巴的跪在君卿面前弱弱的唤了一声:“主子···” 君卿却捏起他的下巴道:“蠢货,喝酒就喝酒,谁让你乱爬男人的床,活该被踹!还不滚下去?” 那小倌难得遇到一个长得那般英俊的客人,本以为是自己运气好,哪知道对方真的就喝酒不玩那事,现下又挨了训,只得悻悻的退出门去。 萧洵出了飞花馆也不坐马车了,带着帷帽疾步走向皇宫,仿佛这样能让他发泄一番。 余青松跟在他身后,见他时有抬手抹泪的动作,只能无声的叹息。 *** 萧洵回京后便赶着处理堆积的政务,早把玉竹叮嘱的话抛到脑后。 “陛下!”余青松进了勤政殿,见他还在处理政务,道“康王今日又去陪使团了,听闻,昨日那蔡邕···把康王推下水···” 萧洵闻言,手中的笔瞬间停下,他抬眸瞥了一眼余青松:“你说什么?” 余青松叹气道:“说是不小心的,也道了歉,但···随行的人都说是蔡邕故意为之。” “啪!”萧洵将手中的笔摔在桌上,满脸怒气“好一个蔡邕,在大黎还敢这么嚣张!他们人呢?” “说是今日去禁军校场骑射了!” 萧赢根本不会骑射,萧洵顿感不妙,忙赶去了禁军校场。 校场上,蔡邕一马当先,他策马奔腾,一个侧边倒挂马腹,弯弓拉箭! “啪!”随着箭矢飞出,正中远处的靶心。 使团们发出一阵热烈的喝彩声。 蔡邕拍马回到萧赢身旁,洋洋自得道:“康王殿下,刚刚不过是热身,现在正式开始,殿下可准备好了?” 萧赢紧张的抓着弓,看了一眼一旁的身姿挺拔的禁军们,丢自己的脸是小,总不能丢了大黎的脸。 蔡邕却嘲讽道:“这里这么多禁军看着,一会马跑起来,可别摔着殿下,不然受伤是小,丢脸是大!” 看台上,萧洵一身常服看着不远处的二人对身旁的余青松道:“让师仲轩找个人替康王上!” 余青松应声退下,凑到师仲轩身旁说了几句,师仲轩便离开了。 顾念池正在萧洵身边吃着糖葫芦,闻言抬眸看了一眼萧洵道:“康王比不过那个人吗?” 萧洵看了看顾念池道:“没有,朕只是怕他伤着。” 顾念池咯咯的笑了起来:“陛下骗人,明明康王连马都骑不好,一看他那坐姿就不对,哪有人骑马弯着背的,那个人虽然不如我,可他比康王强多了。” 萧洵笑道:“小姑娘挺自信啊!” “我可没吹牛!”顾念池说着想了想道“不如我替他上,让他瞧瞧厉害?” “不行,这里多的是男子,轮不到你上,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万一出点什么事朕怎么跟你母亲交代?” 顾念池不以为然道:“能出什么事?我在宫里不也天天在练骑射吗?余统领可以作证,余统领你说,我现在的骑射是不是比那个人好!” 余青松突然被点名,他看了看顾念池又看了看萧洵,笑呵呵道:“小郡主的骑射确实很好,倒是不输蔡邕。” “你看吧!连余统领都这么说,你让我上吧!”顾念池冲他挑了挑眉。 萧洵冷着脸道:“朕说了不行就是不行,有的是人可以上场!轮不着你!” 顾念池心有不甘的哼了一声,继续吃着手里的糖葫芦。 第266章 两小只被训 师仲轩很快挑了一人过去。 萧赢被蔡邕说的已经推脱不过了,正想硬着头皮上场,就见一人走了过来。 那禁军拱手道:“贵使,康王殿下昨日落了水,怕是不能发挥好,在下替康王殿下陪贵使尽兴!” “呵!”蔡邕看了一眼眼前人,冷笑一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能替康王?康王若是怕了直言便是!” 萧赢憋的满脸通红,正难堪之际,身后便传来一道少女清润如水声音。 “就你这点小伎俩,我们殿下都不屑跟你比!” 萧赢回头就见顾念池一脸笑意的看着他,一双杏眼水灵灵的,真好看。 “小姑娘,你谁呀?口气不小!”蔡邕见是个貌美的小姑娘,瞬间消了火,他笑道“有本事你让康王同我比一场?” “我不过是康王府的一个小丫鬟罢了!”顾念池道“杀鸡焉用牛刀,何须我们殿下出场,你同我比就是,若是你连我一个小姑娘都比不过,怎配跟我们殿下比?” 蔡邕闻言沉了脸道:“好大的口气,敢说我是鸡?” “我可没说,你别自己代入!”顾念池笑的眯起了眼。 蔡邕满脸煞气。 萧洵没想到顾念池竟偷偷跑过去了,她把萧赢拉下马,利索的翻身上马,同蔡邕并骑而去。 萧洵赶过来,看着场上二骑并驱的二人,急道:“余青松,快让人把郡主拦下!” 余青松看了一眼二人,已经开始跑马,他为难道:“陛下,都已经开始了,不如就让郡主试试吧!” 萧洵心有不安的看着场上的二人,纷纷弯弓搭箭,箭矢飞出正中红心。 顾念池倒挂马腹,连发数箭,纷纷中的,还不忘朝蔡邕挑了挑眉。 场上的障碍物被点了火,顾念池已经率先纵马跳跃过去,黑马凌空而起,马背上的顾念池于马背半蹲,弯弓搭箭,一箭飞出,命中红心,马蹄落地,她又瞬间坐回马背,稳住身形。 蔡邕没想到对方一个小姑娘马术和箭术这么好,可若是输给了一个小姑娘,必然要被人笑话。 他想着,趁着二人策马各自回到起点之际,将手中的箭对准顾念池。 顾念池没想到对方这么无赖,震惊了。 “池儿!”萧洵吓得猛冲上去。 蔡邕一箭射出,顾念池看着箭矢朝自己飞来,她瞬间觉得自己凉了半截。 “砰!”一支箭横空截住了朝顾念池飞过去的箭矢。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的人一时间呆若木鸡。 萧洵率先反应过来,也来不及看是谁射的箭,拿过一旁的铜锣猛敲了几下。 “都住手!” 蔡邕这才悠哉悠哉的骑着马走了回来,他略带挑衅的看了一眼萧赢,最后将目光落在萧洵身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你又是谁?” 余青松上前呵斥道:“蔡邕!休得无礼,这是我朝陛下!” 蔡邕不可置信的看了看萧洵,对方穿着常服,他还真没看出来是大黎皇帝。 蔡邕下了马,双掌交握单膝下跪道:“吕国特使,蔡邕,参见陛下!” 萧洵丢开铜锣余怒未消,他冷哼一声道:“不过一场骑射比试,贵使就对一个小姑娘耍这等阴招,可真是让朕开了眼界了!” 蔡邕笑道:“陛下误会了,骑射场上风险在所难免,方才不过是一时失手,险些误伤了这位姑娘,是在下的错,在下愿献上珠宝赔偿这位姑娘。” “谁稀罕你的珠宝?”萧洵丝毫不给他面子,他拔了剑指着蔡邕,居高临下道“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朕的地盘一再伤朕的人?不想活着回吕国了吗?” 蔡邕倒是没想到萧洵会拔剑,一般都会顾及两国颜面,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如今这样倒是让他难堪了。 他尴尬的笑着道:“陛下言重了,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更何况我们是来谈联姻通商的,哪敢伤了陛下的人,方才真是一时失手,我向这位姑娘赔礼道歉!” 蔡邕说着便转向走来的顾念池道:“在下冒犯了,还请姑娘恕罪!” 顾念池冷哼一声:“阴险小人!” “二叔!”顾念池看到迎面走来的顾时笙,立刻蹦了过去。 顾时笙脸色阴沉的骇人,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萧洵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猜测刚刚那一箭必然是顾时笙射出的。 “贵使还玩吗?”顾时笙语气森寒“本王陪贵使来一场?” 蔡邕看着走近的顾时笙,瞬间有种被压迫的感觉,一时间脸色极为难看。 一旁的使臣忙解围道:“陛下息怒,我等奉命来贵国商谈联姻通商之事,可如今入京已有数日,一直见不着陛下,心中着急,蔡使寝食难安,睡不好难免在场上失手,还请陛下见谅!” “呵!联姻通商?”顾时笙冷哼一声“你们的条款本王都看过了,想好好谈就把你们的条款再重新写写清楚,什么该要,什么不该要,想清楚了,别浪费我们时间!” “是是是!”那使臣连声道“我们这就回驿馆商量!” 说着便拉着蔡邕,离开了。 蔡邕一行人落荒而逃,顾念池对着他们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顾时笙看到萧洵额上的一小道伤口,心里生出些愧疚,可一想到今日这情形,他还是冷冷的开口:“陛下不该给本王一个解释吗?” 萧洵闻着对方身上残留的酒味和脂粉味,瞬间蹙起了眉,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二人的距离:“摄政王想让朕解释什么?” 顾时笙见对方这样的反应,更加恼了,他斥责道:“陛下如今都要让一个小姑娘上场比试了吗?今日若我没及时赶来你是不是要看着池儿命丧他手?!” 众人没想到顾时笙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顾忌萧洵的脸面就这么面斥他,纷纷呆愣在原地。 “我···朕···朕也不知道他会突然···”萧洵突然被训,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二叔···”顾念池悻悻道“不关陛下的事,是我自己要跟来的,也是我···” “你闭嘴!”顾时笙怒瞪了她一眼“你现在长本事了,你母亲如何教导你的?让你来京跟那些大家闺秀学着点,别像个男子整日舞刀弄剑,你倒好,会点骑射就开始卖弄你那点本事,这么想出风头吗?” 顾念池被这么一训,耷拉着脑袋,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 萧洵见状上前张开手将她护在身后,怒视着顾时笙不卑不亢道:“你对她这么凶干什么?是朕带她来的,谁知道那蔡邕这么不讲武德,她也是想为国争光,哪错了?” 顾时笙怒目圆睁:“所以你就让她去跟人比试,还差点让人一箭射死?我大嫂将她交托给你,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 余青松见二人又得吵,连忙打发了看热闹的人。 第267章 摄政王妃 “我···”萧洵自知理亏,可这场架不能输,他毫不示弱回怼道“那你呢?说我?你去了哪?又一整晚都在飞花馆吧?老不正经,臭不要脸,满身的酒气和脂粉味,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回京后这么多事,你又做什么了?” 顾时笙被反咬一口,气急败坏,恨不得把对方抓起来打一顿,他气极反笑,突然一把抓住萧洵的脖子,拉过来,狠狠的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萧洵猝不及防的被啃了一口,下唇一阵刺痛,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顾时笙咬完就狠狠的甩开他,萧洵被他这么大力一推险些摔倒,幸好被身后的顾念池扶了他一把。 萧洵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唇,瞬间肿了,还有黏腻的血液,昨天害他受伤,今天又咬伤他?萧洵彻底恼了,顾时笙不讲武德,直接上口,还把他咬出血来,那就不能怪他下狠手了。 萧洵气的直接一脚踹向他的两腿之间,顾时笙没想到对方竟然出此“下策”,忙一把护住了自己的裆。 萧洵一脚踢在他的手背上,这一脚是用了力的,顾时笙顿觉手背一阵麻。 他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萧洵的脚,又看了看萧洵气的发红的脸。 “你真下狠手是吧?”顾时笙咬牙道“想让我断子绝孙吗?” 萧洵冷哼一声:“天天混在小倌堆里的人,跟断子绝孙有什么区别?!” “你···萧洵!”顾时笙咬牙切齿的盯着他。 顾念池目瞪口呆的看着二人的争吵,一副吃大瓜的模样。 萧洵见对方脸色越发难看,心想着要动手绝对打不过,还是先跑吧!他哼了一声拉着顾念池快步离开。 远观的孟希言和高明湛也是震惊了。 孟希言呵呵一笑:“所以现在这两个人已经不局限于动口了?” 高明湛笑的前仰后合:“难得看到王爷憋屈!哈哈哈,有意思!竟然有人敢踹王爷那里!哈哈哈···” 孟希言白了他一眼:“你还觉得好笑,他们现在关系越来越差了,再这么下去怕是迟早要打起来。” 高明湛勉强忍住笑道:“你怕什么?王爷还能打不过陛下?” “打不打的过倒无所谓,要是真打起来又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了。”孟希言想想就觉得头疼。 入夜后,春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顾时笙满身疲惫的回到府中,张伯见他身上湿漉漉,一身酒气的回来,忙使唤家里的仆从准备热水给他沐浴。 “王爷,您可回来了。”张伯说“陛下今早让人送了几个贵女的画像和生辰八字来,让您务必在里面选一个出来做摄政王妃,您这几天都不在···” “你说什么?”顾时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张伯见他神色不对,又小声的重复道:“陛下让人送了几个贵女的画像和生辰八字,让您务必选出一个当摄政王妃···” “东西在哪?”顾时笙的脸色瞬间阴沉。 张伯道:“已经放到书房,您现在就要看吗?要不先···王爷!” 张伯还没说完,顾时笙已经气势汹汹的去了书房,果然看到案几上摆放着一摞画像和一叠帖子。 他气冲冲的走了过去,粗鲁的打开几份看了一眼,他气笑了:“好你个萧洵,还挺有眼光,各个都是秀外慧中,品貌俱佳是吧?” 顾时笙随手抓了一份便往外走,孟希言刚进来,就见他气冲冲的出去了,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孟希言不解的问张伯:“王爷这又是咋了?” 张伯无奈叹气:“怕是又得找陛下麻烦!” 勤政殿内,萧洵正批阅着折子,余青松快步走了进来。 “陛下,摄政王来了,正在宫门口闹着要见您!您要见吗?” 萧洵闻言,手一抖,笔尖的墨汁滴在了雪白的折子上缓缓晕开,他咽了咽口水道:“不见不见,你去打发了他,按朕跟你说的办。” 皇宫门口,顾时笙攥着画像,心烦气躁的站在门口等着,他手中的画轴早就被他捏变形了。 不一会余青松就出来了。 顾时笙想往里走,却被余青松拦了下来,他陪着笑脸道:“摄政王,陛下说了,天色已晚恕不见客,摄政王若是有什么事等明日上了朝再说。” “现在才刚入夜,离宫门下钥还早着,本王有要事找他商议。” 余青松笑眯眯到:“摄政王,您若是因为贵女之事,便免谈,这是皇命,摄政王遵也得遵,不遵也得遵,陛下只是通知您一声,并不是与您商量,摄政王若是选不出人来,陛下便直接指婚了。” 顾时笙满腔的怒气,语气森寒:“本王今日一定要见着陛下,他要指婚,便让他来当面说!” “摄政王要见陛下就等明日早朝再说!” “呵!好啊!”顾时笙故意拔高了声调,一副无所谓道“陛下若是愿意让本王在朝堂上当众讨论本王与他的私事,本王不介意群臣围观!就怕陛下届时无地自容!” 躲在暗处的萧洵听到他的话,一阵无语,他知道这人是真的干的出来这种事,他无奈的叹了口气,对身旁的小太监嘱咐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就在顾时笙欲走之际,那小太监忙小跑上前道:“摄政王留步,陛下有请!” 顾时笙勾起一抹得逞的笑,这才大摇大摆的进了宫。 勤政殿内,萧洵刚进殿,正不安的想着该怎么稳住顾时笙,对方就已经大步进了殿。 萧洵愕然,来这么快?怕不是一路跑来的吧? “你来了!”萧洵在椅子上坐下,有些不安的搓着指甲盖,想着昨晚才吵了一架,今天上午又吵一架,难不成现在还得再吵一架? 顾时笙将手中的画轴丢到他面前,冷声道:“什么意思?” 萧洵尴尬的咳了一声,捡起地上的画轴,打开看了一眼故意说道:“你这么快选好啦?这是礼部侍郎家的嫡女,柳卿云,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倒是与你般配,必能打理好摄政王府的···” 萧洵正说着,忽觉一阵凉嗖嗖的寒意,他抬眸正对上顾时笙那阴沉的目光。 “说啊,怎么不继续说?” 萧洵放下画轴,冷了脸道:“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成家了,娶妻生子是必然,朕也是一片好意。” “我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插手了?”顾时笙的语气里满是压迫感。 萧洵紧张心脏狂跳,他撇过脸道:“朕是皇帝,有权给你赐婚,她们都是正儿八经的名门贵女,配得上你。” “萧洵!”顾时笙上前捏着他的下颌,强迫他看向自己。 “陛下!”余青松立刻拔刀“摄政王,放开陛下。” “叫他们退下!”顾时笙眼神狠戾的盯着他。 萧洵心里一阵发酸,还是开口道:“你们先退下!” 殿内的人纷纷退出去。 萧洵见他脸色难看的吓人,道:“怎么?你要打我吗?” 顾时笙没料到对方会这么想,他无可奈何的笑了:“你觉得我会对你动手?” 萧洵不语,倔强的不去看他。 “看着我!”顾时笙用力捏着他的下颌,看到他被自己咬破的嘴唇,他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唇瓣道“告诉我,你真的要给我赐婚?” 第268章 赐婚 萧洵直视着他,斩钉截铁道:“是,我要给你赐婚,再过几年你就三十了,也该正经的找个媳妇成家了,妓馆小倌终不是正途。” “跟这个有关系吗?”顾时笙气笑了“萧洵啊萧洵,你真的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说断就断,转头就给我找媳妇,你厉害啊!你的心是铁打的吗?又冷又硬。” 萧洵撇过脸,态度强硬:“这个亲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你没得选择!” “好!这个亲我结,就这个柳卿云,你赐婚吧。”顾时笙试图从他眼神中找到一丝难过的迹象,可对方没有,他的心彻底冷了下来,一把捏住萧洵脖子恨声道:“我好不容易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无论如何你都欠我一次,在成亲之前我要你再陪我一晚!” 萧洵眼眸含雾,他咬牙道:“那你杀了我吧!这条命还你!” “你连死都不愿跟我?”顾时笙被他这话刺的心口一阵麻。 萧洵依然面无表情道:“是!” “呵···呵呵···”顾时笙痛极反笑,他麻木的松开了萧洵的脖子,眼神幽暗“如你所愿,从此,你我一刀两断,互不相欠!” 顾时笙走了,萧洵呆楞的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一刀两断··· 互不相欠··· 终是真的结束了··· 萧洵独自一人在勤政殿坐到了凌晨,等他出来时却发现站在门口等候的季怀明。 皇城初春的天气依然寒冷,尤其入夜后,他身上的太监服单薄,在外边站了许久已经冷的脸色发白。 萧洵扫了他一眼:“你站在这做什么?” 季怀明低着头道:“奴才已经在二位公公的带领下熟悉完了宫中大小事务,特来服侍陛下。” 他冷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萧洵无奈道:“在朕身边伺候不比净房,不用你一直干体力活,身体热不起来,你站在这穿这么少小心着凉,下次记得多穿点。” 季怀明听到他的话瞬间湿了眼眶。 “你哭什么?”萧洵本就心情不好,见他一哭,鼻头又发酸了。 季怀明勉强笑了笑道:“让陛下见笑了,奴才进宫三年第一次听到有人关心奴才,陛下之语有如三春暖阳,一时间有些情难自控。” 萧洵看着眼前曾也是爽朗清举的公子哥,如今却沦为身体残缺的太监,突然生出了些同病相怜··· 萧洵伸出手,季怀明反应了一下,忙伸出自己的胳膊让他扶着,太监们在前方提灯,二人边走边聊。 “知道是谁把你推荐给朕的吗?” “知道,是丞相大人。” 萧洵淡淡一笑道:“丞相与朕乃至交,他觉得你好,朕便留你在身边,朕不要求你多能伺候人,只要你能管好下面的人就够了,这宫里乱的很,此前的两个主管一个假传圣旨死了,一个被赶出宫,在朕这里,最要紧的是保持初心,你是朕的人,便只能为朕做事,明白吗?” 季怀明低头应道:“是,奴才谨遵陛下教诲。” 太辰宫里,季怀明为萧洵换寝衣,却发现他手臂上满是触目惊心的咬痕,还有一个明显是刚咬的,一朝天子,谁敢这么虐待他?季怀明当下只觉得周身一股寒意袭来,怔在了当场。 萧洵只是淡定的放下袖子道:“别怕,不是别人弄的,去把柜子里的药箱拿过来!” 季怀明这才忐忑的去取了药箱,坐在灯下为萧洵上药。 萧洵看着他认真上药的样子,随口问道:“吕国使团来求联姻通商,你怎么看?” 季怀明低着头道:“此乃政事,宦官不可论政,奴才更不敢多言。” “朕问你,自然是让你说,说说而已,不要紧。” 季怀明稍加犹豫了一下道:“奴才虽在净房,却也关注着外面的事,奴才愚见,他们此次求联姻是真是假都不一定,吕国本是农业之国,可此前他们大肆种植牵梦引卖入大黎,遭陛下强硬制止销毁。 吕国内农户停种粮食,即便蔡相下达政令,复种粮食,却未必会有人真的听上面的人所言铲了暴利的牵梦引植株而去种不值钱的粮食,这是人性,贪婪! 去年秋收他们一清算就该发现问题的严重性了,少了粮产,他们必然受影响,一旦粮食紧缺,他们就该想办法缓解国内饥荒,今年便是最难熬的一年,尤其开春后。 而大黎重农,粮产丰盛,可为战时之需却明令禁止粮食出口,若是陛下,会选择什么办法解决此问题?” 萧洵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不愧是颜故渊看中的人。 萧洵接过他手中的药膏,反握住他的手,替他龟裂严重的手上药:“再多说一点,朕想听。” 季怀明被他握着手上药,一时间受宠若惊,耳根瞬间红了。 “若是他们的通商协议里面多是利己的,却又不损大黎利益,那倒是有可能想通过联姻向大黎求援,若是通商协议里都是偏向大黎,那陛下手中必然有他们想要的东西,而且至关重要。”季怀明悄悄看了他一眼“如今陛下一直拖着不接见使团,想来也是故意的,让他们着急,看他们能忍到什么时候露馅。” 萧洵笑了,这季怀明倒是句句讲到了点子上,他赞赏的看着季怀明道:“怀明啊,你若是不被父亲所累,兴许你也是个栋梁,在宫里倒是委屈你了。” “陛下过奖了!”季怀明低着头,耳根那么红,脸上却很淡定。 次日早朝,顾时笙终是顶着黑眼圈来了早朝。 朝堂上,礼部正商量着他和柳家女的婚期。 程宥宁呈上折子道:“陛下,这是钦天监根据摄政王和柳家姑娘八字选出的吉日,请陛下过目。” 季怀明接过程宥宁的折子呈给了萧洵,萧洵翻开看了一眼道:“嗯,下个月初三倒是个好日子,礼部和摄政王府一起筹备吧,若有什么···” “陛下考虑的真周到!”顾时笙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臣昨日才选了人,今早钦天监连日子都选好了,怕不是连夜赶工吧?还是提前都备好的?臣可真是受宠若惊!” 听着对方这阴阳怪气的话,萧洵放下手中的折子,一时无言。 四轮椅上的颜故渊看着二人的脸色,开口道:“陛下,如今使团的事尚未解决,不如等使团的事解决了再安排摄政王的婚事。” 萧洵知道颜故渊这是为顾时笙解围,可他却不想让步。 萧洵只道:“使团之事今日就解决,与摄政王的婚事并不冲突。” 顾时笙轻笑一声道:“既如此,不如赶早,婚期定于十日后!届时本王亲自迎亲!” 萧洵知道对方这是负气的决定,他心里发闷,木讷的点了点头道:“好,朕准了,就定十日之后···” 朝堂一阵鸦雀无声,过了一会,便有人开始向礼部侍郎柳鹤音道喜,柳鹤音只能强撑着笑脸一一回应。 颜故渊见二人闹成这样,只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269章 设套 不一会,一个太监从殿外进来禀报:“陛下,吕国使团求见。” 金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上官珏问道:“陛下今日可要见他们?” 萧洵点了点头道:“让他们进殿吧!” 蔡邕领着使团进殿行礼,双方装模作样的客套完后,蔡邕才拿出重新拟好的通商条约呈上。 萧洵看了一眼手中的条约,递给季怀明,让他拿去给顾时笙。 顾时笙接过条约粗略的看了一眼,又给了颜故渊,几人看过一番后,条约又回到了萧洵手中。 蔡邕陪着笑脸道:“陛下,吕国诚心与贵国联姻通商,这些条款都是修改过的,于贵国都是有利无害,特求娶贵国公主,以彰两国友好。” “呵呵···”萧洵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公主不嫁!要联姻可以,送你们的公主来,否则一切免谈!” 蔡邕脸色有些难看,本以为只是嫁个公主而已,对方一般都会同意,毕竟公主不一定非得皇家血脉··· 他思索半天道:“我们此行便是为了联姻,陛下想娶我国公主自是再好不过,我们接回贵国公主,陛下可谴使团一同前往吕国,届时我们将以最高规格将公主送来贵国成亲,以全两国秦晋之好。” 萧洵不语,只是看着他。 偌大的金殿一时寂静无声,蔡邕尴尬的看了看他们。 颜故渊开口道:“贵使这条约改的不错,于大黎而言却是百利无一害,贵使这么大让步,可是还有其他要求?” 蔡邕叹气道:“是这样的,听闻摄政王日前抓了一人,实不相瞒,正是在下父亲,想来其中或有误会,为两国交好,还请摄政王高抬贵手,放在下父亲归家团聚。” 萧洵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果然是为了蔡彬而来。 “呵···”季怀明突然发笑,引得进殿上的人纷纷侧目。 萧洵故作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怀明笑什么?” 季怀明忙捂住嘴低下头道:“陛下恕罪,奴才只是觉得使臣之言有意思。” 萧洵漫不经心道:“哦?怎么个有意思?” 季怀明道:“使臣到访理应先递国书后前往,陛下您都没有收到蔡相的国书,也没邀请蔡相前来做客,无凭无据的,怎的贵使就断定摄政王抓了他父亲,可谁知道蔡相是不是来了咱们大黎呢?指不定去了别处也未可知。” 萧洵轻咳一声道:“咳!怀明此言差矣,虽无文书,或是蔡相暗访,摄政王不知情误抓了犹未可知。” 暗访···明眼人都知道暗访是何意,蔡邕有些心虚,心里盘算着如何圆场。 萧洵说着便看向蔡邕:“贵使放心,朕这就让人把蔡彬带来,让你们父子团聚。” 蔡邕没想到对方这就同意了,有些不敢相信,忙跪地叩谢。 “余青松,传朕的旨意,把蔡彬带来!不得有误!” 余青松得令下去,满朝文武都疑惑的看着龙椅上的萧洵。 颜故渊身旁的萧赢低声问道:“老师,陛下当真要放人?” 颜故渊笑了笑道:“你看着吧。” 过了一会,羽林卫便押着一排身穿囚服的囚犯。 使团议论纷纷,不知萧洵是什么意思。 萧洵面上带着温和无害的笑意:“摄政王抓了好些贼人,叫蔡彬的都在这了,朕也未曾见过蔡相,贵使快些认认,看看哪一个是蔡相,也好叫朕也见一见蔡相的英姿。” 蔡邕看着眼前一排披头散发的囚犯,却无一个是蔡彬,他知道对方这是故意耍他,胸中升起一股怒意,却只能憋着怒气。 “贵使脸色不好看啊,怎么?没找着人?”萧洵一脸笑意的看着他“难不成真如怀明所说蔡相并没来我大黎?那贵使怕是要去别处找了,可要朕派人帮你一起找找?都是邦交,贵使若有需要尽管开口,不必客气,联姻后都是一家人,贵使的事便是大黎的事,朕必当全力支持。” 话说的又漂亮又诚恳,竟让人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蔡邕咬碎后槽牙,他挤出一丝笑道:“多谢陛下,父亲却不在其中,或许父亲真的没来大黎,许是误会一场。” “既是误会,解开就好,贵使的条约朕还得同各位大臣们商议一番,贵使不如先回驿馆休息,待有结果了,朕再派人通知你。” 蔡邕这才拱手告辞,气冲冲的离开了。 萧洵冷冷的看着蔡邕离开的背影,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条约,随手就扔了,这人比起萧宸简直蠢的无可救药,这么快就暴露自己的目的。 蔡邕回了驿馆,气的乒乒乓乓的砸了一屋子的瓷器,待他发泄完后才觉得心情舒畅不少。 他的一个随从带这个人走进屋内,似乎司空见惯了一般,一点也不惊讶,甚至都没看砸了哪些东西,只拱手道:“大公子,您让属下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蔡邕瞥了一眼随从身后的男子道:“你就是萧宸留在京城的江甚?” 江甚行了个礼道:“回公子,正是,当时主子走的时候特地将小的留在京城传信,虽然主子不在了,但还有公主和相爷在,小的誓为公主和相爷效力。” 蔡邕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半信半疑道:“你既说为相爷效力,那你在京城这些时日,可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江甚问道:“公子可是要问相爷之事?” “嗯!你知道多少?” 江甚笑了笑道:“不瞒相爷,天牢里有我们的人,一直是小的在联系,相爷还活着,但受了伤,是陛下砍的,可陛下和摄政王如今并不对付,陛下要杀相爷,摄政王却让人救相爷,所以目前,相爷暂时无恙。” 蔡邕看着他依然对他有所不信,江甚拿出一枚环形玉佩道:“这是相爷托我们的人送出来的,让公子与我们联手救他。” 蔡邕拿过他手中的玉,仔细看了看,确认是蔡彬的东西后才对他放松了警惕。 “你从前是萧宸的人,可他死了,以后我便是你主子,明白吗?” “小的明白,小的见过主子!” “嗯!”蔡邕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们有办法把人从天牢里弄出来?” “这···天牢看守严密,我们要点时间,主子可想好撤退的路线了?” “自然,只要父亲一出来,我们立刻就能撤走,你们要多久?” “至少得一个月时间准备!” “一个月?”蔡邕烦躁道“不行,一个月太久了。” 江甚听他这话,只笑笑道:“一个月已经是最快的了,反正只要相爷能安全出来就行,久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不行,就算我能等,公主也等不了那么久,二十万兵马在边境更等不了那么久!万一被宁···”蔡邕说到一半突然发现自己说漏了嘴,他睨了江甚一眼“自然是越快越好,十日,最多给你十日,十日之内我要见到人!” 江甚勉强笑笑道:“十日啊···那小的不敢保证,只能尽力。” “你赶紧去准备吧!有消息了再联系我。” 江甚这才退了下去。 蔡邕刚要坐下,忽闻一阵紧凑的脚步声,外面的使臣已经惊呼:“你们干什么?” 蔡邕吓得立刻冲了出去就见他们的使团已经被人捆了。 眼前正是顾时笙,他的身后还站着江甚。 蔡邕顿时吓得面如土色,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他只能喊道:“摄政王这是何意?” 顾时笙冷冷地道:“蔡公子不是要找父亲吗?陛下让本王帮你一把,特来请蔡公子前去天牢寻人。” 蔡邕心跳如擂鼓,他看了一眼顾时笙身后的江甚,对方正笑得神秘莫测,他也知道自己栽了。 第270章 定情 阴暗的天牢内,刑房内传出阵阵凄厉的惨叫,一轮鞭刑下来,带着倒刺的鞭子直接将蔡邕身边的使臣被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狱卒又多点了几盏灯,让那人身上的血肉更加清晰可怖。 蔡邕站在一旁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他看了看架子上浑身是血的人,又看了一眼那满墙各式各样的刑具,心里犯怵的厉害。 狱卒搬来一把靠背椅,摆上茶几,上了热茶。 顾时笙在椅子上坐下,悠哉的抿了口茶水:“蔡公子,你家使团出了个想盗我们大黎机密的贼人,本王替你教训一顿,不为过吧?” 蔡邕知道他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闭口不语。 “你们吕国有这么丰富的刑具吗?”顾时笙指了指满墙的刑具“想来应是没有,蔡公子难得来一趟,要不带两套回去收藏?” 蔡邕已经吓得两腿发抖,他壮着胆子问道:“摄政王到底想做什么?我们可是吕国的使臣,我们是为两国的和平而来,摄政王怎可私自用刑?” 顾时笙“砰”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吓得蔡邕颤抖了一下。 顾时笙不紧不慢道:“听说,你们在边境有二十万大军准备攻打宁州,你们吕国一个小国,何时有了这么多兵力?” “没有的事,摄政王听错了。” “是吗?”顾时笙指了指刑架上的人,对一旁的狱卒道“来,换蔡公子上!” 蔡邕闻言,看到狱卒朝他走来,吓得扑通一声跪在顾时笙面前:“摄政王饶命啊!” 顾时笙看着眼前吓得面如死灰的人,嘴角上扬,软骨头的人省力多了··· 颜故渊来的时候,蔡邕已经被丢进牢房了,顾时笙正准备离开,就见乔星策推着人进来了。 顾时笙看了一眼乔星策,对方只是尴尬的挠挠后脑勺。 真是男大不中留··· “丞相这会来是看看他招了吗?” 颜故渊笑笑道:“有摄政王在,我不担心他不招,我来只是替陛下给蔡相带一句话罢了!” “他自己怎么不来?” “陛下说怕自己忍不住杀了他!” 顾时笙纳闷的看了一眼牢房深处,萧洵跟蔡彬能有什么深仇大恨?难道只因为他是萧宸的父亲吗? 蔡彬的牢房门口,颜故渊看着身上缠着绷带面无血色的蔡彬,他拿出袖中的一个瓷瓶丢了进去。 蔡彬睨了他一眼道:“什么东西?” 颜故渊淡淡道:“保命的,一天一粒,能保你性命,一会就会有大夫来帮你换药,你会活到吕国覆灭那天!届时陛下亲自来取你性命。” “什么?”蔡彬不解的看着他“你们要跟吕国开战?” “不是我们要跟吕国开战,是你们要跟大黎开战,你的好儿子都交代了,联姻都是幌子,只是为了接你回去,届时军前斩杀联姻公主,攻下宁州与西狩军里应外合···”颜故渊笑了笑道“相爷好口才,连敖登都跟你联手,想来敖登夺回兵权,你也没少帮他吧?” 蔡彬脸色铁青,他紧盯着眼前的人:“敖登···是萧洵告诉你的吧?” 颜故渊有些吃惊,他只是自己推测出来的,却不想萧洵知道此事。 “陛下让我告诉你,他会让你亲眼看着吕国如何灭国的!”颜故渊说完便跟乔星策一起离开了。 马车里。 颜故渊正低头在一个檀木的盒子捣鼓着,找着什么东西。 乔星策开口道:“听说···下个月你父亲要娶继室了。” 颜故渊的手顿了顿,而后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乔星策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柔声道:“你若不想看,到时候我带你去城外住几日,王爷在城外有一处庄子,里面有天然的温泉,正适合你···” 见他好似没在听,乔星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从怀中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钱袋,放入他的手中道:“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我知道你不缺这点钱,我想在京中买个小宅子,你眼光好,你去挑挑看喜欢哪个宅子,就买下来,房契就放在你那里,虽然···” 乔星策有些窘迫的挠了挠头道:“可能不够买大宅子,但买个小三进应该还是够的,以后你若不想在颜家待着就过来,我陪你。” 颜故渊心头一暖,看着手中那一袋钱,乔星策打开钱袋,拿出里面的一锭金元宝道:“你看,加上这个应该有个五百两了,够买个小宅子了。” “这···”颜故渊看着他“你存了很久了吧?” “也还好,不过我是他们几个里最会存钱的了,我在北梁时不是在军营就是在北梁王府,不怎么花钱,我年纪小,每年过年两位王爷和王妃也都给压岁钱,来了京城后陛下也没少给赏赐,我都换成了银子。”乔星策傻笑道“你就给个面子收下吧。” 颜故渊看着被他推过来的钱袋,忽地一笑:“好,那我就收下了。” 乔星策见他收了,嘴角的笑意都藏不住了,有种下聘成功的错觉。 “阿策···”颜故渊打断了他的自乐,从匣子里底层找到一个机关,盒子底层打开,他从隔层拿出一块白玉给他“这个送你。” 乔星策拿在手里看了看,椭圆的玉石通体莹白光滑细腻,却无任何雕饰,原来他捣鼓半天在找这玩意。 “这算定情信物吗?” 颜故渊轻咳一声道:“不过是一块未经雕饰的玉罢了,你且留着吧,以后遇着哪个雕刻大师,便刻成你喜欢的图案便是!我先给你戴上!” 颜故渊说着便拿过那块白玉系到乔星策的腰带上。 *** 入夜后,勤政殿内,萧洵看着手中的折子发着呆。 季怀明端着一碗药进来,见他心不在焉的只轻声道:“陛下,该喝药了。” 萧洵双眼无神的看向他,季怀明将药端到他面前,他才犹豫的拿起药喝了。 季怀明见他还是一副疲累的样子,便小心的开口问道:“陛下自下了朝后一直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萧洵冷了脸:“不该问的别问。” 季怀明见他不开心,便不敢再言。 过了一会,就有司礼监的太监送了礼单过来,简单的同季怀明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季怀明接过后呈给了萧洵:“陛下,这是礼部和司礼监刚列出来的礼单,是摄政王大婚的礼品清单,请您过目,您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 萧洵接过他手中的单子,只粗略的看了一眼就敷衍道:“就这样吧,按礼制办就是。” “是!”季怀明接过礼单。 第271章 下聘 翌日,早朝。 群臣正讨论着宁州的情况,萧洵见顾时笙又没在,心中瞬间生出些躁意。 上官珏道:“陛下,宁州如今只有十万铁骑,若要应对吕国二十万大军怕是寡不敌众,需尽快派兵支援。” 颜故渊沉思片刻道:“如果蔡邕说的是真的,我们还有十日时间,今日就要决定派谁去支援,君远伤还未好,王军,北梁军和西陵军都可以前去,陛下择一前往宁州。” 萧洵想了想道:“摄政王大婚将近,文爱卿带西陵军去一趟吧!” 大婚将近···今日应该是下聘去了。 文峥闻言正欲上前领旨,就见顾时笙进了金殿,他一身黑色的蟒袍,走上前行了礼,神情冷淡:“陛下,臣请出兵宁州支援旭黎公主!” 群臣闻言纷纷纷纷面面相觑。 上官珏道:“摄政王五日后就要大婚,此去宁州即使加急前往也要七日,三日内就要出兵,还是让文将军带西陵军去吧。” 顾时笙瞥了一眼萧洵,冷淡道:“无妨,不耽误,北梁军行军速度快,五日能达,成完亲后再出发,两不相误。” 萧洵沉默片刻道:“既不耽误大婚,你若想去,在京的北梁军也只有三万,你把五万西陵军也带上!” “不必了!”顾时笙一口回绝“有宁州十万铁骑,加上三万北梁铁骑,足矣,陛下等着收捷报即可!” 萧洵听这话像气话。 “摄政王···” “陛下!” 顾时笙负气打断了他。 “臣今日还要去侍郎家下聘,时间仓促,恐准备不充分,恕臣先告退了!” 萧洵见对方连正眼也没瞧过他,大概还在生气。 “嗯,摄政王既有事要忙,就先退下吧!” 顾时笙行礼转身离开。 萧洵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现在倒是礼数周到了,在朝堂上都站的笔直,却让人觉得陌生了许多··· *** 柳府外挤满了人,北梁将士们抬着两排聘礼整整齐齐的进了柳府大门。 顾时笙带着高明湛,乔星策,孟希言等人前来下聘,柳侍郎热情的把人往里招呼。 树荫下,萧洵远远的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进了柳府大门,眼底浮现一抹悲色,想到顾时笙以后会是别人的夫君,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他只觉得心口一阵抽痛。 “陛下···”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萧洵回头就见坐在四轮椅上,身后站着的是他的侍从。 颜故渊浅浅一笑:“一起走走吗?” 他这么说着,突然又意识到自己的腿,他脸上浮上一抹窘色道:“如陛下所见,我现在需要人推着才能走,陛下能推着我走走吗?” 萧洵鼻尖一酸,让他身旁的侍从退下,走上前推着他的四轮椅,往回走。 见萧洵一直不说话,颜故渊开口道:“乔星策让我帮他买个宅子,我在西园看中了一个,就在附近,陛下想去看看吗?” “嗯!” 萧洵推着他按着他指路的方向走去。 “阿渊···你和乔星策,真的想好了吗?” “嗯··”颜故渊看着自己的腿,眸光黯了黯道“我这身体本不该打扰他,可经历生死,却又贪恋他在身边的感觉,与其让他求而不得,倒不如成全他,若有一日他腻了,自是最好,若有一日我先离开了,替他留好后路便是。” 他说的那样平淡,仿佛早就已经看透生死。 “阿渊···”萧洵忍不住哽咽了一下,满心的愧疚终于在这一刻破防,他在颜故渊面前蹲下,将头埋在他腿上“阿渊,对不起,你本该恣意一生,是我害了你,将你拉入这个泥潭,若非为了帮我,你不会惹上麻烦,更不会被萧宸害成这样···” 感受到滴落在手背上的炙热,他苦笑了一下道:“你以为我想做那闲云野鹤,却不知,我也曾想过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可惜先帝并非明主,你受困多年,我知你想离开这囚笼,我便只想带你离开,去过那闲云野鹤周游天下的生活。 你既选择了守护这天下,我也愿死在自己热爱事业上,因为,这也是我的梦想。有道是,男儿不展风云志,空负天生八尺躯。应不负人间一趟!” 颜故渊心疼的抚着他的脑袋,“傻洵儿,从来都是不是你将我拉入这泥塘,即便没有你,我生在颜家就注定在风波里,无法置身事外,与其站在别人那边对付你,我宁愿做你的盾,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萧洵哽咽着,热泪汹涌,埋头在颜故渊膝盖上泣不成声。 人生得一知己,亦不负人间一趟。 颜故渊轻拍着他因抽泣而耸动的背,湿了眼眶。 过了许久,见他情绪稍稍稳定了,颜故渊才轻声问:“你当真要看着他娶别人吗?” 萧洵吸了吸鼻子,起身走到他身后继续推着他往前走,他道:“嗯···这是最好的结局。” “你甘心吗?” “没有不甘心,等他成亲生子了,我也成亲生子,两全其美。” 颜故渊长叹了口气道:“洵儿啊,你骗的了别人,却骗不了我,我虽然不知道这段时间,你都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一定是不易的,你把他往外推,总觉得这对他是最好的结果,可却是在捅你的心窝子。人生短短几十年,何苦这样为难他?又这样为难自己呢?” 萧洵眼眶又热了起来,刚收住的眼泪,又悄然落下。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从墓室出来那一刻,他就断了自己路了,如今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豫州那晚,从乔星策的叙述中,颜故渊就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他心里闷的厉害,他最终也没能护住这个少年··· 他们在一个府邸前停下,门前还未来得及挂上牌匾。 萧洵试图扶起他,颜故渊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撑着四轮椅准备借力站起来,却突然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臂。 颜故渊诧异的看向来人,竟是本该在柳府陪顾时笙下聘的乔星策。 乔星策笑笑道:“陛下,我来!” 萧洵见状,放开了手。 乔星策将颜故渊横抱起,。 颜故渊下意识的抱住他脖子:“你怎么来了?” 乔星策将他抱进门:“看到颜府的马车,便过来找你了。” 萧洵将四轮椅搬进去,乔星策才小心的把人放到四轮椅上。 颜故渊从来不喜旁人的亲近,如今愿意让乔星策碰触,萧洵心里是替他们高兴的,他的守护神也有了守护他的人。 “既然乔星策来了,朕先回去了。” 颜故渊微微颔首,待目送萧洵走后,他才道:“你来的正好,看看这个宅子喜不喜欢。” “只要你选的都好!”乔星策抬头看了一眼,却愣住了,宅子虽不大却素雅清净,墙边还种着一排红梅,满树的红梅娇艳欲滴。 颜故渊从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是喜欢,他笑问:“你喜欢梅花?” “啊?”乔星策回过神“嗯,从前老王爷为先王妃在王府里种满了梅花,所以看到梅花就觉得亲切。” 颜故渊垂眸浅笑,洛安歌喜欢梅花,自然是因为旭黎,萧疏影,疏影···就是梅花啊,顾驰安倒是个情种,即便知道对方心有所属依然对洛安歌百般宠爱··· 第272章 喜糖 大婚将近,摄政王府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张伯正指挥着下人们张灯结彩,一派热闹喜庆的氛围。 乔星策刚进府就见大家都在忙着布置婚礼,连高明湛都在屋顶上拉红绸。 孟希言抱着一叠请帖走出来,看到乔星策回来,忙道:“小乔,你回来的正好!王爷正找你呢!在书房。” 乔星策闻言匆匆去了书房,就见顾时笙正伏案书写。 “你来了!”顾时笙收起信封,乔星策还以为他要叫他寄信,正要伸手。 顾时笙却放下信件道:“此次出兵,你和老高不去,本王有其他任务交给你们。” “啊?”乔星策惊讶“王爷不带我吗?” “嗯!等出发前会告诉你做什么。” “哦!王爷可定好了出征日期?” “嗯!”顾时笙瞥了他一眼,看到他腰间的白玉,拿起桌上的一本书丢给他。 乔星策看了一眼书名:“玉雕术?” 似乎又反应过来顾时笙为什么给他这样一本书,他摸了摸自己腰上的玉。 “嗯!好好学学吧。” “我···怕是刻不好。” 顾时笙抬眸看了他一眼问:“知道你腰上那块羊脂白玉什么来头吗?” 乔星策懵懂的摇了摇头。 顾时笙解释道:“羊脂白玉中的籽玉,是第一块从昆山下玉河中寻得的,传说是上古天神落下的眼泪,刻上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能梦想成真。 此玉被献于前朝开国皇帝,后又传给了下一任皇帝。 前朝覆灭后,这块玉流落民间,先后被数位好玉名流收藏,五年前被江南一富商得到,于天满楼竞拍,数百名流富商云集,最后以五千二百两的价格被颜故渊拍下,如今的市价至少三万两。 此玉最难得的不是他的材质,是至今无人在上面刻上东西,便是流经数位帝王也没能将心中最想要的东西刻上,只因他们心中只有权力,而权力无法以形刻之。” “这么贵重!”乔星策摸着腰间的玉玦,震惊不已。 他不认得什么好东西,只要是颜故渊送的,他都欢喜。 可没想到,这么贵重的东西颜故渊就这么轻易的将它送给了自己··· 顾时笙用眼神示意他去看桌上的一个木匣子:“听说你买了宅子,桌上的东西拿去添置点家具。” 乔星策回过神,他走到桌旁打开木匣子,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一盒金元宝。 他既震惊,又不安道:“王爷,这···太多了吧?我并不是要搬出去住,我只是···” “本王知道!”顾时笙道“你跟颜故渊,不管在颜府还是摄政王府都不太方便,颜家财力雄厚,颜故渊私产自然也多,你那点月俸怕还不够人家吃顿饭,可你们既然在一处,用的东西自然不能太差,这本就是准备给你娶媳妇的,你拿去便是。” 乔星策一顿尴尬,他红着脸道:“王爷,我没往那方面想,我买宅子只是为了让他心烦的时候有个去处,不是要自立门户,这钱我不能要···” 他说罢就合上了匣子。 顾时笙见他那别扭的样,瞪了他一眼:“别废话了,没说你自立门户,老高去年也买了宅子,加起来也没住上一个月,还不天天都在这住着?拿着下去吧,底下压着好东西,不拿你要后悔的,回了房再看,记住了,别给我们北梁丢脸!” 顾时笙特地加重了后半句,还郑重的看了他一眼。 少年一头雾水,对方神神秘秘的,什么好东西还要压在底下。 “什么好东西啊?”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突兀的声音,君卿侧倚着门框。 乔星策脸一红,仿佛被人偷窥到什么秘密一样。 君卿坏笑着,调侃道:“这么容易害羞,你该不会是下面那个吧?” 乔星策面红耳赤,尴尬的差点抠破鞋底,他狠瞪了一眼君卿:“胡说什么?找打是吧?” 君卿得逞的笑了起来:“瞧你,急什么?难不成···” “好了!”顾时笙烦躁的打断他“别闹了,小乔,你先下去吧!” 乔星策离开后,君卿脸上的笑意骤然收敛,他拿出那封信件道:“说好的,我帮你找萧宸留下的人,让他帮你试探使团,现在该告诉我,这封空白的信要拿去哪,做什么的吧?” 顾时笙两腿交叠,靠在椅背上:“你想见的人在北梁,但你知道我大嫂不喜欢君家的人,你只有拿着这封信,她才会见你,可她见你不代表谭宴会见你。” 君卿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上前两步,瞠目而视,声音微颤:“谭宴···他真的还活着?” 顾时笙颔首。 “他救萧宸出天牢本该处死的,可他也在官道上救了我大嫂,陛下说···”提到萧洵,顾时笙心里一阵酸楚,他缓了缓道“本王便给他一次机会,让他活着,但也不能放他自由,所以就软禁着!” “好,多谢!”君卿激动的就要离开,可似乎又想到什么,他回过头对顾时笙道“我和萧宸相识多年,知道他的性格,小洵儿这样黑白分明的人绝不可能喜欢他,小洵儿若真心喜欢你,如今这般,必然有什么原因让他不敢再接近你,你若真的听他的话,娶了亲,你们的关系才真的到头了。” 顾时笙垂眸不语,君卿离开后,他才从书桌隔层拿出那块同心玉和赤玉佛珠,放在手中摩挲着,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萧洵宁死也不肯再跟他在一起,即便他都说不介意他和萧宸发生过什么,可他还是那么决绝的推开他··· 他叹了口气,取了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小心的将玉佩和佛珠放了进去,盖上··· 乔星策拿着木匣子回了房,关了门,才在灯下将木匣打开,倒出里面的金元宝,才发现底下竟藏着一本书。 “秘春图鉴?”乔星策疑惑的看着书名,总觉得有些不是很正经的样子,他随手翻开看了一眼,看到里面露骨的图画,瞬间面红耳赤。 这是···两个男子···教程?连要用的物品和使用都做了详细的介绍,各种奇怪的姿势,这是人能做到的姿势吗? 乔星策汗颜,原来顾时笙说不要给北梁丢脸是这个意思! 乔星策收起书,随手收拾了一番就出门了。 “小乔!”孟希言看到他出来,瞬间眼睛放光“你来的正好,你帮我跑趟君府,送个东西!” “君府?”乔星策疑惑的走向他“咱们跟君府又没交情,难不成还请他们?” “喜糖!”孟希言塞给他一包红色锦袋的糖“王爷说了,那君家姑娘入京许久,一直躲在君府里没见着人,陛下这段时间也忙的没时间召见,听说君家兄妹感情好,眼下君卿马上要离京,王爷让我们去看看,别让人偷偷跟着走了。” 乔星策不以为然道:“她一个小姑娘能去哪?出门就得丢吧!” 孟希言严肃的咳了一声:“这君家丫头可厉害着呢!不仅一个人带兵入京,路上还顺手端了山匪窝,抓了一窝子的盗匪,你见了就知道了!” 乔星策震惊,现在小姑娘这么厉害的吗?! 孟希言将手中的糖塞给他道:“快去快回!” 乔星策抓着糖包就出门了。 第273章 回家 颜家大宅内,下人们忙忙碌碌各司其职,少了几分以往的松快,颜府杨管家看着他们沉重压抑的样子,便连交接工作都只能低低的说上两句。 自从颜家发生这么大的事后,颜家几位主子脸上都没了笑容,家中有不懂事的丫头干活时谈笑了几句,笑声正好被路过的颜故真听见,当场就打了板子让牙行带走了。 这些下人们进了颜家待遇和薪水都比任何一家要好,生怕丢了饭碗,此后都兢兢业业不敢多言笑。 账房先生拿着一份礼单,问:“杨管事,家中财务向来是由四公子管,老爷大婚的礼单是否要给四公子过目?” 杨管家叹气道:“先给二公子吧,让他决定是否要给四公子。” “好!”账房先生刚转过身就见乔星策领着一个姑娘进了府,那姑娘径直往里跑去,他只瞧见了一个背影。 “杨···杨管事···”账房先生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说话结结巴巴的“你··你看,乔将军带来的是咱们小姐吗?” “什么?”杨管事一转头,人已经消失在拐角了。 雅苑内,颜故渊正在处理政务,各地的折子堆了一桌,开春后各地杂事繁多,这些折子经他过滤后重要的才会往上给皇帝处置。 “公子!”侍从看着自己手里的药都快凉了,他焦急道“您要不先喝药吧?政务慢慢处理便是。” “···”颜故渊置若罔闻依然在看着手中的折子。 “四哥!”少女哽咽的喊了他一声。 颜故渊手中的笔一顿,这个熟悉的声音让他瞬间湿了眼眶,抬眸对上门口那双同样浸满泪水的眸子。 “霜儿···”颜故渊心头猛然一颤。 “四哥!”颜霜儿哭着跑过去扑进了颜故渊的怀中,“霜儿终于回来,霜儿好想四哥,好想父亲母亲,好想哥哥嫂嫂们···” 颜故渊哽咽着抱紧了怀中的人,却不知该如何同她交代。 乔星策站在门口看着兄妹二人重逢,心中触动。 颜故渊安抚着她的情绪,待她平静下来后才拿着帕子替她擦了脸上的泪水,“家里派人到处找你,你跑哪去了?又是怎么回来的?” “我···”颜霜儿转头指向门口的乔星策“是乔哥哥带我回来的。” 颜故渊这才发现门口的乔星策,“是你发现她的?” 乔星策进了屋子。 “倒也不算,是君家姑娘,她入京时,在路上遇见了霜儿,霜儿这一路也不容易,又是土匪又是人牙子,好在霜儿也聪明,知道向君家求救,君小姐便将她带回来了,只是那丫头顽皮,藏着人不让走,非让霜儿陪她玩够三个月当作报恩,今日王爷让我去君府送喜糖,刚好碰见了,就带回来了。” 乔星策走近后,颜故渊才发现他脸上多了一道小口子。 “你的脸···” “是君小姐伤的,让乔哥哥打败她才能带我走。”颜霜儿看了一眼乔星策,笑了起来“乔哥哥轻敌,不仅左手拿剑跟她比,还小看君小姐,结果差点破相。” 乔星策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是,是我轻敌了,以为只是个小姑娘,没想到这君家姑娘剑术好的很。” 颜故渊满心的感动,他疼惜的摸了摸颜霜儿的头,看着乔星策道:“谢谢你,把她带回来。” “你不用谢我,倒是君家姑娘帮了大忙,你们若有空真该好好谢谢人家。” “嗯!”颜故渊点了点头。 颜霜儿嫣然一笑:“霜儿今日才知道,原来乔哥哥还有‘百人屠’和‘小阎王’的外号,听起来好凶!” “咳!”乔星策轻咳一声“别听君小姐乱说,乔哥哥没那么凶。” *** 萧洵迷迷糊糊中睡梦中醒来,恍惚中感觉到自己的手臂上一阵痒痒的,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季怀明正拿着药膏和羽毛在给他上药。 “陛下醒了?”季怀明一笑,放下手中的药膏,小心的将他扶了起来。 萧洵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看到自己裸露的手臂上满是牙印,却已经被很好的上过药,他忙放下袖子,捏了捏眉心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季怀明见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安抚道:“陛下放心,陛下身上的伤只有奴才知道,不会传出去。” 见萧洵点了点头,他又问:“陛下昨日回来突然昏倒,可还记得?” 萧洵一愣,他疑惑的看着季怀明:“昨日,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未时了!” “未时?那早朝···”萧洵猛然清醒,忙要起身。 “陛下!”季怀明阻止了他,温声劝道“您龙体要紧,奴才已经让人推了早朝,只说陛下有要事处理,今日不朝,没对外透露陛下龙体违和,陛下放心。” 萧洵长呼一口气,他看了看季怀明,突然觉得季怀明有些像颜故渊,能看透人心,他浅笑了一下道:“做的好,还有些事没处理,你扶朕起来吧!” 季怀明却不动,他郑重的跪下叩首,“陛下,太医说您现在的身体需要好好休息,不宜再过度操劳,更不宜心情大起大落,您这段时间也没有好好喝药,这样下去您这身体恐越发脆弱,政务是处理不完的,没有一个好身体要如何才能处理好政务?如何对这天下子民负责?” 萧洵怔了怔,有种被人说教的错觉,他转而轻笑道:“季怀明,你好大的胆子,敢训朕?不怕朕砍了你?” “奴才不敢!”季怀明嘴上说着不敢,却无惧意,只道“奴才虽然刚到陛下身边伺候,却也知道陛下乃明君,不会动辄打杀!” 萧洵呵呵一笑:“你是打定主意朕不会杀你了!” 季怀明笑而不语。 萧洵看了他一眼,轻叹了一口气道:“恃宠而骄的奴才,罢了,朕便听你一次。” “既如此,陛下该喝药了!”季怀明这才出门去让人将煎好的药端来。 然而,门外却跪着两排宫女太监,季怀明只是睨了他们一眼对一旁的羽林卫:“把人都带下去,慎刑司各五十大板,过段时间都打发出宫去!” “季公公!奴才知错了!”几个太监膝行两步上前欲求情。 季怀明露出一抹讥笑:“咱家不管你们都是谁的人,从今往后但凡宫里的消息敢往外传的,一律重责撵出宫去!” 其中一个胆大的太监,直接甩开羽林卫的手,理直气壮对上季怀明:“季公公连我们是谁的人都不问一句,你一个罪臣之子,不过暂时得了陛下的抬举,初来乍到就得罪人,不怕将来墙倒众人推吗?” “呵呵!”季怀明不屑的笑了“这宫里,不管你是谁的人,只要不是陛下的人都是不忠之奴,只是打一顿撵出去已经是皇恩浩荡了,拖下去,此人再加二十大板!” 羽林卫立刻抓着那几个宫女太监,不顾他们的哭喊将人拖了下去。 季怀明只觉得聒噪,挠了挠耳朵,便端着药进去了。 却发现萧洵已经起身了,正看着他。 季怀明不慌不忙的过去放下药,扶着他在须弥塌前坐下:“陛下怎么起来了?太医说您要躺着静养!” 萧洵看着他小心端来药,就要喂给他,他抬手轻轻挡下,“他们都是京中各个世家的人,倒是没犯过什么大错,从前韩玉在的时候朕就知道了,只是打发去别处伺候,你今日将他们都处置了,不怕得罪人?” “不怕”季怀明将碗递给他“奴才是陛下的人,陛下既抬了奴才,让奴才从肮脏不堪的净房出来,奴才的命就是陛下的,奴才有能力摆平他们,只要陛下好好的,奴才就不怕。” 萧洵睨着他,“这么说,朕成了你唯一的靠山了。” 季怀明淡笑不语。 萧洵接过他手中的药碗,季怀明是个聪明人,为了博得他的信任,直接将别人得罪了,断了自己的后路,让萧洵成了他季怀明唯一的活路,颜故渊却是给他寻了个好帮手··· 萧洵喝完汤药,又将碗递给季怀明道:“你既是朕的人,从前韩玉手下的人朕便交给你,床底有个隔层,里面有本名册,你拿去,朕要你去查件事。” “是!”季怀明接过碗,便按着萧洵的意思掀开了床铺,底下果然有一个四四方方的暗格,打开后里面放着一本名册,季怀明小心的拿了出来。 “里面的人都是朕从前当皇子时培养的亲卫,他们叫青龙卫,除了韩玉和丞相没人知道,人不多都是可以放心用的。” 季怀明翻开快速看了一眼,看向萧洵:\\\"敢问陛下要奴才查什么人?\\\" 萧洵神色凝重了几分,半晌才缓缓吐出三个字:\\\"其其格\\\" 第274章 其其格 “其其格?”季怀明不解的看着他“听这名字是沁国的,应是多数人会用的名字,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没有,若说特点便是貌美,擅舞···”萧洵凝视着他,语气凛然“朕要你秘密去查,所用之人都要万分小心,一旦发现其心有异,即刻杀之。” 如今颜故渊又伤又病,他只能赌一把季怀明是个可靠之人。 季怀明扶他坐到床边,温声道:“陛下放心,奴才一定谨慎用人,绝不泄露半点机密,陛下还病着,先躺下歇息吧。” “嗯···”萧洵被他扶着躺回了床上,只觉得身体的力气被抽空了一般,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季怀明看着手中的名册,又看了一眼床上面容憔悴的少年,对方竟这般轻易就信了他,他真不知道该怪他轻信他人还是该感激对方的信任。 季怀明小心的将名册收进怀里,忽闻外面有吵嚷的声音,他走出来就见是顾念池。 一旁的小太监拦着她,满脸难色:“小郡主,陛下睡下了,您现在不能进去!” 顾念池不满的撅着嘴道:“陛下说了,我随时可以见他,这宫里我哪都去的,现在才什么时辰,陛下哪能这么早睡下?你休要骗我,让开!” 季怀明带着笑脸出了房门道:“小郡主,陛下这些日子累坏了,这才刚刚睡下,小郡主不如晚些时候再来。” 顾念池看着眼前这个眉眼干净,又英俊清雅的太监,道:“你就是陛下新提拔的季怀明?” “正是奴才!” 顾念池嘿嘿一笑道:“你来的正好,我二叔要成亲了,我想去摄政王府看看,晚上就回来,麻烦你向陛下禀报一声。” 季怀明看着眼前的少女,笑道:“陛下真的睡下了,这会实在不宜打扰,不过,摄政王成亲,乃顾家大事,时间又紧凑,摄政王府这会儿,怕是得忙疯了,且摄政王不日就要带兵出征,只怕这会都在忙着分配军务,小郡主这时候去,摄政王也没时间陪您,不如明日再去,届时带了贺礼再前往祝贺,又不失礼节岂不好?” 顾念池听着他的话,见她在外面闹了这么久,萧洵也没出来,也许真是睡下了,这段时间萧洵脸色都不好,要是真睡了,她也不好再吵他··· \\\"好吧,那···听你的。\\\"顾念池这才灰心丧气的离开了。 摄政王府里,下人们都在忙着第二天大婚的事,顾时笙却在大堂对一群将领安排军务。 “此行,辎重是户部拨的,朱华,这次你亲自做辎重将,户部今日晚些时候就会将辎重送去解岭,你带人清点,明日一早就带辎重先行,这是行军路线图!”顾时笙将手中的图给了朱华,郑重的叮嘱道“行军路线切记不可外露,只你一人知晓即可!” “是,王爷!”朱华接过行军路线图,小心的放入怀中。 顾时笙继续道:“本王只带孟希言,高明湛乔星策留在京中···” 高明湛不解道:“王爷,我和小乔留一人在京通信足矣,我跟您一起去吧!” 顾时笙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高明湛知道顾时笙一向说一不二,便不再多言。 “王爷,那我做什么?”乔星策直勾勾的看着他。 “你···”顾时笙轻咳了一声道“你就留在京中保护好丞相便是,万一有什么急事,本王让老孟飞鸽传信给你去办。” “这种事老高一个人就行了,王爷,您让我跟您一起去吧!” 顾时笙明显有些不耐烦了,他睨了一眼二人,拍桌道:“怎么?本王现在怎么安排你们都有意见了是吗?” 高明湛和乔星策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起身拱手道:“属下不敢!” 顾时笙这才又继续交代其他人,直至将每个人的任务都分配好,才散了会。 府上的下人都在热火朝天的准备着明日的大婚,乔星策知道顾时笙是故意将他留下陪颜故渊的。 他被空了下来,索性去了新宅子看看需要添置点什么。 乔星策到新宅,就见看见新宅挂了牌匾,那方玄色的牌匾上用鎏金龙飞凤舞的写着“乔宅”二字,他知道这是颜故渊的手笔。 他走了进去。 满墙梅花树前,少年清瘦的身影正费劲的从四轮椅上站起身来,是那样的努力,像是每个细胞都在用力,支撑着上半身的双臂都在微微颤抖。 乔星策眼眶一热,忙快步走上前。 “别!”颜故渊突然出声制止,他连头也没回,便知道那人是谁,他缓了一口气才道“别过来,我可以。” 乔星策理解他的要强,已经伸出的手又默默的收了回来,他看着眼前的人费劲的一点一点站了起来,而后,小心的挪动脚步,慢慢的,慢慢的,转了过来,看着他。 少年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仿佛完成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一样,笑意染上眉眼。 “阿策,你看!”少年欣喜的望着他“我能站起来了。” 乔星策又激动又感动,身体却时刻保持着随时接住他的准备。 颜故渊尝试着移动脚步,慢慢的向他迈出步子,却在抬脚的瞬间整个人往前摔去,瞬间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他的脸贴着乔星策硬实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衫,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砰砰的心跳。 “没事,慢慢来!”乔星策轻声安慰着,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颜故渊自然的搂住他的脖子,淡淡一笑:“我让人先修了一间书房出来,你带我过去看看。” “嗯,好!”乔星策将他抱紧了些,朝他手指的方向走去。 在几株红梅后,是一间新修好的书房。 小小的书房不大不小,西墙边上摆了个博古架,上面摆放着几个雅致的青瓷摆件,中间一张檀木书案,上面整整齐齐的摆放一整套文房四宝,北侧的书架上摆着满满当当的书籍,四书五经,兵书典籍应有尽有。 窗前还摆放了一张须弥榻,上面放着一套白瓷茶几,还贴心的摆上了几个金丝软枕,香炉飘起缕缕白烟,窗外开着大片的梅花,焚香,听雨,赏梅,别有一番风味。 乔星策嘴角微扬,他已经可以想象到颜故渊坐在窗前品茶赏梅的美景了。 第275章 红梅春影 颜故渊本还担心乔星策会觉得太素净些,如今看到对方这表情,他便知道乔星策是喜欢的,他嘴角漾起一丝笑意,轻声道:“阿策,放我下来!” 乔星策这才将人放到了那须弥塌上。 “颜大人,我给你烧点水泡茶吧!” 乔星策去取了炉子,又去后院的井里取水了。 颜故渊就着软枕休息。 乔星策提着水进了书房,就见那清冷出尘的公子坐在窗前看着窗外的梅花出神,在红梅与蓝天的映衬下,那人周身似镀上了一层光晕,清雅如不染尘俗的仙人一般··· “发什么愣?” “啊?”乔星策回过神,他轻咳一声道“没什么,我给你烧点水!” 颜故渊看着他熟练的给炉子点了火,又用一把蒲扇给炉子扇风。 “别管它了,过来陪我坐坐!” “好!”乔星策这才放下手中蒲扇,坐到了他对面。 颜故渊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他道:“这是君卿离开前托人送来的,说让你试试,若是解开了,记得写信告诉他。” 乔星策接过那小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颗药丸。 “你···”乔星策看着他,小心的问道“你知道了?” “嗯···”颜故渊心生歉意“抱歉,当时不知道你失去味觉,还总给你送叫花鸡,一定很难吃吧?” 乔星策嘿嘿一笑道:“没事,我不挑食的,能填饱肚子就好。” “阿策···摄政王去宁州,你去吗?” 乔星策怔了怔,摇摇头,“王爷说这次不带我,让我留在京中。” “你想去吗?” “我···”乔星策眼神飘忽不定,他清了清嗓子道“不想去,战场有什么好玩的。” 颜故渊却看出了眼里的光芒暗了几分,他轻握住乔星策拿着药盒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想去就去,我最怕的便是成为别人的拖累,尤其是你,如果因为我,让你束手束脚,这样只会让我觉的自己真的成了累赘,你明白吗?” 乔星策垂眸,陷入深思,颜故渊那样骄傲的人如今变成这样却还能不自暴自弃,已经在很坚强的生活了··· “那你呢?”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我在这等着你凯旋归来!” 乔星策想了想道:“好,那你等我,待我挣个军功回来!” 颜故渊粲然一笑道:“你小小年纪能当上北梁军骁骑营的指挥使已经很厉害了,是正儿八经三品武官了,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回来。” “颜大人···”乔星策突然觉得那句平平安安的回来,暖的如同六月的炙阳,像极了家人的嘱咐,他反握住颜故渊的手,眼中似有什么炙热的东西在燃烧“我···我想···” 他好想亲吻这个人,偏生他不敢。 “阿策···”颜故渊将人拉了过来,轻轻的吻上他的唇瓣。 乔星策呆愣的看着颜故渊近在咫尺的脸,唇瓣上那微凉的触感,舌尖的灵巧的撩拨着他,酥麻的感觉让他瞬间热血上头,像是在他身上打开了什么不得了的机关一般,他一把将横挡在他们中间的茶几拉开,茶杯乒乒乓乓的碎了一地。 乔星策俯身反守为攻将人压在软枕上,青涩又大胆吻着身下的人,甚至带着些野蛮的掠夺,他气息全乱,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这一记绵长又潮湿的亲吻,险些让颜故渊喘不上气,却成功点燃了两人内心的欲望,他轻附在颜故渊耳畔,喘息着,轻柔道:“颜大人···这可是···你先招我的,别后悔。” 颜故渊大口喘息着,他轻笑了一下反问道:“那你会吗?” “···我···”乔星策瞬间语塞,他故作镇定道“我可以学。” “那你还是不会···”颜故渊反手将他压下,用眼神描摹着乔星策脸上的轮廓“这种事可不兴现学现卖,会受伤的,还是让我来吧,我教你,好不好?” 对方一副老油条的样子,让乔星策顿时有了胜负心。 “我不会让你受伤,我来···” “嘘···”颜故渊将手指抵在他唇间“第一次我教你,以后再让你来,好不好?阿策···” 乔星策不愿妥协,总觉得对方是在以弱凌强,像极了路边骗小孩糖葫芦的坏蛋。 “阿策···” 颜故渊的每一声阿策都好像是致命的春\/药一般让他心乱如麻,尤其刚刚的一吻早让他心痒难耐,憋的他整个人燥热不堪··· “颜大人,别的事都好说,这种事,我没办法让···”乔星策左右为难,想着要不先放弃,却不想,对方先放开了他。 “罢了···”颜故渊坐起身来,道“你若不愿意,我断不会勉强你,你来就是了,只是我如今的身体,怕是经不起你折腾,你下手可要轻些,毕竟头一次,容易受伤。” “啊?”乔星策瞬间犹豫了,对于这方面的事他确实没有经验,颜故渊现在的身体,万一再把人弄伤了··· 他虽然没亲眼见过这种事,但在宫里时也知道顾时笙和萧洵第一次共寝后,就将人弄的下不来床,萧洵之前尚且身体还好,颜故渊如今这般,他又怎么舍得对方受伤? 想到这,乔星策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他长叹了口气道:“罢了,你来教我便是,可我得跟你说清楚,只这一次,没有下次!” 颜故渊闻言,嘴角微扬,带着几分悸动凑过去轻吻了他一下道:“那你可得好好学···” 窗外红梅怒放,枝条随风微动,室内一片迤逦。 傍晚时分,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直至屋檐上滴滴答答的雨滴落下。 乔星策搂着怀中累睡着的人,听着对方有规律的呼吸声,他惬意的看着窗外逐渐隐入风雨中的红梅。 他低眸看了一眼颜故渊,余光瞥见一旁的瓷瓶,他无奈的笑了,颜故渊果然是个骗子,明显就是有备而来,但那纯熟的技术却是让他吃惊,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平日那般清冷的人,到了床上竟然能像个温柔耐心的导师,一点点的引导他在那个位置找到感觉,让他如坠入云间一般··· “嗯~”颜故渊呢喃了一声,他睁开眼就看见乔星策正满眼柔情的看着他。 “你睡了好久,是不是累了?” “没有···”颜故渊坐起身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乔星策贴心的替他拢了外衫。 “别嘴硬,累了就送你回去休息。” 颜故渊淡淡一笑:“真不是,只是回来这几日一直睡不好,今日你在身边好睡些,所以睡的沉了。” 乔星策闻言,心中一阵欢喜,那种被人依赖的感觉,让他有了归属感。 他轻轻拥住了颜故渊的肩,让他靠在自己胸膛上,如抱着珍宝一般小心却又满心欢喜。 “那你靠着我再睡会,晚些时候我再送你回去。” 颜故渊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第276章 他要成亲 入夜后,风雨声渐大,太辰宫内始终灯火通明。 御前伺候的太监小平子和宫女借着着雨声的掩护,小声的交谈起来。 小平子压了嗓子低声道:“青竹,你我伺候陛下多年,也没见陛下这么怕黑过,陛下这次回来,灯火夜夜燃到天明,还整晚做噩梦乱喊乱叫,你说是不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嘘~”青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小点声,别给他听见,他如今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小心他告状。” 小平子有些不满的哼了一声:“不过是个净房刷恭桶的,得了陛下的抬举,我还怕他?你我可是陛下身边的老人了。” “老人?”青竹笑了“那你可见陛下抬你了?咱们陛下聪明着呢,你会伺候人,可管不了人,里面那位,厉害着呢,这才几天,威信就立起来了。” “吱嘎~”太辰宫的门被打开,外面的人立刻垂首低眉。 季怀明看了一眼小平子吩咐道:“你去看看陛下的药好了没有!” “诶!好嘞!”那小平子殷勤的退了下去。 季怀明重新关上门,门内隐约传出阵阵的咳嗽声。 青竹听着里面的声音,不禁暗叹皇帝如今的身体是越发差了。 萧洵坐在桌案前,他捂着嘴咳了几声,季怀明忙将他肩头的氅衣给他披好,他只穿了件松垮的睡袍,面色憔悴,唇无血色,却还在案前处理着折子。 季怀明温声劝道:“陛下,您刚睡醒何必急着处理这些事?等喝完药再做吧!” 萧洵没有回他,只是自顾自的忙活着。 季怀明只能垂手候在一旁,过了一会,太医院的人就送来了药。 萧洵正好放下笔,他目光呆滞的看着眼前的堆叠的折子,其实这些事他可以交给颜故渊或者顾时笙,他们可以做的更好,可他就是想让自己忙起来,只有忙起来了他才能不乱想。 明日···顾时笙就成亲了,他紧紧的抓着自己心口的寝衣,轻锤了几下,试图缓解那种让人发疯的闷痛感。 萧洵端过季怀明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仿佛那不是治病的药,而是一碗可消百愁的烈酒一般。 又是一夜无眠,即便季怀明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床边,他也始终觉得孤单,仿佛这世上突然就剩他一人了,不知不觉便泪湿了枕巾。 季怀明看着少年微微耸动的背,无声的叹了口气。 次日,摄政王府一派喜庆之色,大门口挂起了红彩,喜乐从天没亮就奏起了,响了一上午。 门口接亲的八抬大轿早已经备好,后面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接亲队伍,那盛大的排场引来了路人的围观,只待吉时一到就出发。 房内的顾时笙,看着眼前的大红喜袍,脸上没有丝毫成亲的喜色。 张伯在门外敲了敲门催促道:“王爷,吉时快到了,您换好衣衫了吗?” 顾时笙没有回他,张伯正想敲第二次的时候,底下的小厮火急火燎的跑来道:“张伯,王爷可在?” “何事这么慌张?” 小厮道:“宫里来人了,已经在大堂候着了,我们身份太低不好去接应,对方说是有东西要亲自交给王爷···” 一听到宫里来人,顾时笙立刻出了房门直奔大堂,他心里抱着一丝侥幸,或许萧洵后悔了,不想让他娶亲了呢? 可当他满心欢喜的赶到大堂时却只见季怀明捧着圣旨,萧洵没来。 季怀明见他来了,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连连道贺:“恭喜摄政王得遇良缘,奴才提前预祝摄政王和摄政王妃琴瑟和鸣,早生贵子!” 顾时笙对眼前的人并不熟稔,他面无表情的将视线落在了他手上那道明黄色的圣旨上。 季怀明知道他关心这道圣旨,只笑了笑道:“陛下今日有事来不了摄政王的婚礼了,特让奴才送来祝福,请摄政王接旨。” 顾时笙听到对方说送来祝福时,心情瞬间沉了下来。 季怀明见对方没有反应,他也知道二人此前的关系,便直接打开圣旨宣读起来。 “陛下有旨,摄政王劳苦功高,今得遇良缘,朕心甚慰,愿你二人此后相敬如宾,永结鸾凰,共盟鸳蝶。特赐玉如意一对,凤钗头面一套,珠钗百件,聊表朕意,钦此!”季怀明将手中的圣旨交给他。 顾时笙看着他手中的圣旨,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他寒声道:“他就没别的话说了?” 季怀明笑了笑,身旁的太监递上一个檀木盒子,季怀明拿着那个檀木盒子走上前道:“这是陛下让奴才转交给摄政王的,说是北梁王妃此前交给陛下的,本该由陛下亲自交由摄政王妃,可陛下最近政务繁忙,便让奴才带来给摄政王,让您亲自给摄政王妃。” 顾时笙打开那檀木盒子,里面赫然躺着一个绞丝玉镯,池青衣手上也有这么一只,是他母亲留给未来儿媳的··· “呵!呵呵···”他怒极反笑,萧洵这么往他心上插刀子··· 他合上了那檀木盒子,塞回季怀明手中,勾起一抹狠戾的笑道:“劳烦季公公告诉陛下,本王一定不会辜负了陛下的一番美意,定会与王妃恩爱到老,至于这镯子,北梁王妃既请他保管,也该由陛下交给本王的王妃,明日本王自会携王妃入宫谢恩,届时请陛下亲手赠与王妃便是。” 季怀明拿着那盒子,想着该如何让他收下,顾时笙已经甩袖离开了。 外面的礼官高喊一声:“吉时到!迎亲!” 张伯见他穿着常服就往外走,急忙追上他道:“王爷!您还没换喜服!” “换什么喜服?本王就这么去接亲!”顾时笙说罢便大步出了王府,翻身上了马,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出发了。 声势浩大的迎亲队伍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目光,人群纷纷踮着脚尖争相观看。 闲云茶楼上,萧洵带着帷帽站在窗前,他眼神紧紧的追着马上的那抹身影,对方目不斜视的从茶楼前缓缓行过,喜乐震天,却让他觉得世界仿佛安静的只剩他们二人,那人渐行渐远,终还是消失在视线中··· 颜故渊看着窗前的背影,惋惜的叹了口气:“你何必这样苦着自己?” 萧洵没有说话,眼眸中染上一抹悲色,他们之间是回不去了,他做的决定,早已没有退路了。 萧洵转身出了包间,带着余青松离开了,他一路无话,却在下楼时再没忍住喉头翻涌而上的血腥味,他立刻捂住口,却没能阻止那股子往上冲的腥甜味,猛的呕了一口血,踉跄一下险些摔下楼,幸得余青松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陛下!”余青松只觉得他手凉的很,紧张的询问“您怎么了?” 萧洵摊开手心,一片猩红,他苦笑了一下,果然要好好听医嘱啊。 “回···回宫!” 余青松忙扶着他匆匆离开。 街边瓦舍下,徐敬亭看着喧闹的迎亲队伍,他轻摇着手中的扇子,在他眼中,顾时笙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男人,当初,顾时笙刚入京时,他也递过几张拜帖,偏生对方都没理。 明明就是个初来乍到的,却不懂的与人搞好关系,对于这样不懂事的人,徐敬亭是不喜的,只盼着对方摔那么一跤,再被万人踩下去。 偏生对方下去了,萧洵又让他起来了。 徐敬亭是有些恼这人的,可对方位高权重,他也只能小心巴结着。 没想到,如今顾时笙成亲,竟还主动给他递了请帖,他是要去喝上一杯喜酒,毕竟这是第一次进摄政王府,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徐大人。”一男子戴着斗笠出现在他身旁。 徐敬亭颇有些不耐烦的跟着他走到了一旁静处。 “我家公子想知道徐大人事办的如何了?” 徐敬亭慢悠悠的摇着扇子,道:“该办的都办了,他们的军粮早都发了,这次必定让他们有去无回,事已了,你今后别再来找我了。” 对于徐敬亭倨傲的模样,男子只是低笑一声:“徐大人辛苦了,小的今日只是来再确认一番,但徐大人想与公子了结,您得自己传信我家公子,小的可做不了主。” 男人说罢便离开了。 徐敬亭心中忿忿不平,受人胁迫的滋味让他着实不爽,他怒砸了手中的扇子。 第277章 晓真相,痛揍蔡彬 迎庆队伍依然缓速前进着,后面有人策马追了上来。 “王爷!”乔星策追上他焦急道“王爷要找的人,曲先生刚刚带回来了,王爷可要见他?” 顾时笙依然怒气未消,只冷冷道:“没看到本王今日成亲吗?改日!” “可是···王爷不想先听听那个人说什么吗?” 顾时笙咬着牙,久久无言。 乔星策还在等着他回应。 孟希言看不下去了,他策马走上前道:“王爷这次可想清楚了,莫要像上次那样后悔先去了君家。” 这句话像是刺中了他的痛点,他看了一眼孟希言,对方只是对他点了点头。 顾时笙叹了口气道:“罢了,小乔带路!” 乔星策闻言高兴的应了一声,便策马离开了,顾时笙丢下迎亲队伍,跟上乔星策。 不明所以的路人和迎亲队伍见新郎官跑了,窃窃私语了起来,礼部的官员忙上来询问,孟希言只说顾时笙有事,让其余人先去柳府门口等着。 小院内,一个老人紧张不安的看着四周的环境,像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卧房,他走到门边,偷偷看了一眼门外站着的一排身影,心里更加的不安了。 自从他从那个庄子里死里逃生后,他就终日惶惶不安,生怕那些人发现他没死回来杀他,因此他都搬了家,没想到还是被人抓了来,他紧张的搓着手。 房门突然被人推开,老大夫看到顾时笙走了进来,吓得扑通一声跪下了。 顾时笙没耐心哄他,直接拔了刀,威胁他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老大夫哆哆嗦嗦的把那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顾时笙听着老大夫的叙述,眼神从愤怒到震惊,再到挣扎,痛苦,老人的每一句话都让他觉得自己的心被人凌迟一般,痛的他无法呼吸,颤抖··· 他们竟用他的脸去日日折磨他的宝贝。 关墓室 掰断脚··· 十指尽折··· 指甲拔尽··· 用药后就是十倍的痛感,他的洵儿那么怕疼,那一个月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他脖子上那道疤···竟然是自杀留下的··· 原来,他做梦叫六哥哥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深陷噩梦,梦里都以为自己还在那个地狱里··· 原来,萧宸和蔡彬决裂是因为他的洵儿受了那么大的苦,所以他们才能那么轻易的抓到了蔡彬。 原来,萧洵忍辱负重是为了拿回宁州布防图,而他却以为他爱上了萧宸。 所以他砍了叶岚的手指,所以他要杀蔡彬··· 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竟还拦着他不让他杀蔡彬,还觉得他在萧宸身边这段时间变的残暴了··· 他终于知道萧洵为什么反复无常,一再的把他推开··· 顾时笙心痛到窒息,他将拳头握的咯咯响,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痛到发颤,仿佛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的叫嚣着,那铺天盖地的痛楚快将他淹没了··· ---- “你看你现在的样子,脏死了,哪还有一点摄政王的样子?” “我脏?你又干净到哪去了?” ---- 他对萧洵说出的这句话时,他的洵儿该有多痛?会不会想起那不堪的场面?会不会难过的睡不着? 想到此处,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的响亮,老大夫被吓得一激灵,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顾时笙已经站了起来,犹如一只暴走的雄狮,浑身散发着让人心悸的杀气,疾步出了房门··· 天牢里,狱卒们正在边嗑瓜子边谈笑紫云楼的姑娘哪个更好看,一副闲适的景象。 “来人了!”一个眼尖的率先发现气汹汹进来的顾时笙,几人忙丢了瓜子,腾的站了起来低着头一副兢兢业业的模样。 顾时笙并未理他们,甚至没看他们一眼,只是疾步走了进去,典狱长紧跟其后,一路小跑才能追上他。 蔡彬正躺在床上,身上的伤痛的让他无法下地,只能终日躺在那张窄小的木板床上,听到紧凑的脚步声后,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开门!\\\"顾时笙低喝一声。 典狱长忙打开了牢门,顾时笙抬脚走了进去,眼神充满了杀气,直勾勾的盯着蔡彬,一副恨不得将他抽骨剥皮。 蔡彬不屑的笑了一声:“摄政王这是怎么了?本相又哪惹···” 他还未说完,顾时笙抓着他的肩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肚子上,他这一拳是用了全力,直接将人打的前腹贴后背。 蔡彬肚皮上的伤刚长好些,被他这么一拳下去直接裂开了,殷红的血瞬间浸满了绷带,疼的他脸色惨白,连叫都叫不出声,额上的青筋如同树根一般凸起。 独眼护卫着急的叫他住手。 典狱长急忙相劝。 顾时笙仿佛魔怔了一般,将所有声音都隔绝在外,他的脑海里都是老大夫的话,都是萧洵惨叫的画面,他的爱人被人那般糟践,他的心被片片撕碎,疼的血肉模糊。 他抓着蔡彬一拳一拳的砸在蔡彬脸上,一拳比一拳狠,鲜血迸溅,牙齿脱落,那架势是要将人活活打死。 典狱长生怕他将人打死了,冒着被迁怒挨揍的风险,上前一把抱住他的手,扑通一声跪下劝道:“摄政王息怒啊!这人该死,可陛下说要留着他的狗命,您把人打死了,下官不好交代啊!” 顾时笙猛的甩开典狱长,典狱长本就不强壮,被他一甩,直接往后翻了个跟头,连官帽都掉了。 顾时笙单手掐着蔡彬的脖子,怒目圆睁,眼睛一片血红,看着甚是吓人,他咬碎后槽牙:“蔡彬,你他妈敢捅老子心窝子,我便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他狠狠的拍着蔡彬那肿成猪头的脸,撂下狠话:“你最好别死了,如果你死了,我就把你儿子跟你的公主情人,一片片活剐了!听清楚了没有?” 蔡彬痛的直抽气,早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能无力的瘫倒在地上,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相爷!”一旁的独眼护卫急的叫道“顾时笙你放开相爷,本事冲我来!” 顾时笙如同修罗一般瞪了一眼那个独眼护卫,他是不是也参与了··· 独眼看到对方眼中浓烈的杀意,顿感一阵寒意··· 一刻钟后,顾时笙拿帕子擦着手上的血迹从独眼的牢房出来,而独眼已经面目全非的倒在地上,脖子被扭成一个诡异的幅度,没了进气··· 典狱长扶了扶头上的帽子,吓得的脸色惨白。 顾时笙的怒气稍稍压下去了一点,他随手将帕子丢开,又冷冷的睨了一眼半死不活的蔡彬,对典狱长道:“找人来给他缝针,不要上麻药,也别让他死了!” 要不是萧洵要这个混蛋活着看吕国覆灭,他只想把这人活活打死,仿佛让对方多活一秒钟都在拿刀戳他的心。 典狱长连声应下。 顾时笙看到他腰间的棍子,随手拿了过来看了看,又在手里掂了掂,确定够粗了才道:“你这根棍子不错,以后用它每天给相爷通通后门吧!” 蔡彬几近昏厥,听到这话又是猛的一激灵,他突然觉得自己这是惹了个活阎王。 “啊?”典狱长有些不解,但转念一想,立刻就明白了。 “摄政王放心,只要您不杀他,这点小事,下官一定办好!” 顾时笙睨了一眼地上瑟瑟发抖的男人,这才抬脚离开了。 第278章 等我回来 太辰宫内。 季怀明端着药走到萧洵床前,弓着背将药碗递给他。 “陛下,喝药吧!” 萧洵看着他手中黑乎乎的汤药,他撇过脸道:“喝了也无用,先放着吧!” 季怀明单膝跪下,耐心劝道:“陛下,太医也说了,这药方精妙的很,想来开这个药方的人必是位神医,您的身体经过重创,本该需要静心调养,可您思虑过度又郁结于心,您若是连药都不喝了,便是神仙来了也治不好这病。” 萧洵心里堵的慌,不想他缠着自己,直接端过药一口喝了。 季怀明见他喝了药,准备拿了碗退下。 “怀明···”萧洵突然叫住他,他眸光晦涩,“现在什么时辰了?” 季怀明估摸了一下时间道:“应是刚入酉时。” “酉时···”萧洵喃喃着“他这会···应该在拜堂了吧?” 想到顾时笙此刻正跟别人拜堂,他心里一阵的酸痛。 “陛下···” “好了,你下去吧!”萧洵侧身躺下,不想再多说。 季怀明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便拿着碗准备退下,忽闻外面一阵喧闹,似有羽林卫的声音。 “砰!”太辰宫的门被人从外面踹开,带进一阵微凉的春风。 顾时笙竟凭一人之力将拦截的羽林卫都撂倒了,一路闯了进来。 看到床上的那抹身影,他声音哽咽的唤了一声:“洵儿···” 萧洵身体一颤,眼眶却迅速起了一层薄雾,他缓缓下了床。 本该在拜堂成亲的人却出现在了这,萧洵生出些小庆幸,可这样的情绪很快又被巨大的阴霾压下。 “你···你怎么来了···” “洵儿”顾时笙看着眼前消瘦憔悴的人,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让他窒息,他大步走了过去,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哑声道“别再赶我走了,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别再这样对我了···好不好?” 萧洵被他牢牢的拥在怀中,泪水无声地滑落,感受到对方结实有力的臂膀,那让人安心的安全感仿佛瞬间回归了一般。 余青松看到二人如此,连忙将赶来的羽林卫统统打发了下去。 季怀明也识趣的退下了。 萧洵无奈的妥协了几秒,还是忍痛推开他道:“你怎么突然就来了?” 顾时笙见他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他一把抓过了萧洵的手臂,不顾他挣扎,撸起他的袖子,上面赫然是密密麻麻的齿痕,新旧交替。 顾时笙呼吸一颤,若非今日顾念池偷偷来告诉他,他都不知道萧洵病了,还把自己伤成这样。 萧洵慌乱的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他死死的拽在手里。 他哑声质问道:“为什么?你痛苦到要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才能缓解,为什么还要赶我走?你在这病着,我却在欢天喜地的大婚,你心里能舒服?还是在你眼里,我顾时笙就是个靠不住的男人,不能陪你共患难?” “我没有!”萧洵脸色大变,急着想要挣脱对方的钳制。 顾时笙索性将他另一只手也抓住,萧洵却慌乱的躲避着他的眼神,不敢看他。 “顾时笙,你别这样···” “萧洵!”他低喝一声心痛道“你觉得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你觉得我只是贪恋你的身体吗?你以为你往我身边塞个人我就能开心了?就能把你忘了?你是不是太小看我了?在你眼里我顾时笙就是个能随便爱上别人的人吗?” 萧洵眼神慌乱的想要逃避他的质问。 “别说了,我从没这么觉得,你很好,只是我们走不下去了而已,你该学着放下,今日是你大婚,你···” \\\"萧洵!\\\"顾时笙双手捧住他的脸,低头望进他湿漉漉的瞳孔里,“你给我听好了,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除了你萧洵,我这辈子不会娶任何人,如果你不要我,就让我孤寡一生,战死沙场。” 萧洵又气又急:“你···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北梁军要奇袭,昨日就已经秘密上路了,我今夜就得走,马上就走,可我不放心你。”他竖起三根手指起誓道“我顾时笙对天发誓,如果你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你伤自己一分,便让我在战场上伤十分!” “你干什么啊?你快呸呸!”萧洵急的去抓他的手,生怕这个毒誓言会灵验一般。 顾时笙知道他在意,只是抓着他的手轻吻了一下,柔声道:“誓已发,断无收回的道理,你若想我平安回来,就好好的,别再伤自己,否则你就别管我的死活。” 萧洵却不安的眼泪直转,声音也染上了哭腔,“你为什么要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平日就算了,你马上要上战场了,刀枪无眼,生死只在一瞬,你一定要这样诅咒自己吗?” 顾时笙将他搂进怀中,感受着怀中人的真实感,他说:“洵儿,你记住,只要你好好的,我就能平安回来。” 他收紧臂弯,将人抱的更紧了,恨不得随身带走一般:“我的傻洵儿,我好舍不得你,可我,一定要让伤害你的那些人付出代价,你在这等着我,待我尽诛宵小,凯旋归来,好不好?” 萧洵泣不成声,他陷入了两难,更不知该做何反应。 顾时笙恋恋不舍的放开他,轻抚着他的脸颊,为他逝去泪水:“洵儿,你要快快好起来,别让我担心,朝中还有好多事要你处理,你若不把身子养好,怎么稳住朝堂?” 萧洵含泪点了点头:“我在后方不会拖累你。” “我知道。\\\"顾时笙爱怜的替他擦去眼泪\\\"我的洵儿一直都是最上进的。” 顾时笙将那个装着同心玉和赤玉佛珠的檀木盒子放到了萧洵手中,本想俯身亲他,却被萧洵躲开了,他知道萧洵还是心有芥蒂,只能在他额上落下一吻:“我走了,等我回来。” 说罢,他转身离开。 “阿笙哥哥···”萧洵叫住他,看着顾时笙那期待的眼神,他只道“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虽是简单的话语,却让顾时笙心里莫名安心了不少,即便萧洵不表态,但萧洵担心他,必然会控制着不再伤害他自己。 “嗯!一定!”顾时笙应了一声便离开了。 第279章 告状 夜色降临,摄政王府依然红绸高挂,宾客满座,只是新郎官成了高明湛,他正笑眯了眼举杯招待着前来的宾客。 徐敬亭坐立难安的四处张望,没见着顾时笙的身影,他心中不安,索性起来准备离开。 “徐大人!”高明湛一眼就瞧见了他,他过去一把搂住了徐敬亭的肩道“徐大人今日能来,高某真是不胜欣喜,高某敬您一杯!” 徐敬亭被他如此热情的款待,只得喝了杯子里的酒,他只觉得活久见,新郎还能临时换人的。 “来,徐大人,再来一杯!”高明湛却没有离开的意思,又给他斟上酒“听说徐大人喜欢养飞禽,这不巧了吗?我对驯养飞禽走兽颇有心得,改天咱们好好聊聊如何?” 徐敬亭敷衍道:“好好好,改日吧,今日徐某不胜酒力,诚心祝贺高将军大婚,改日再聚,先回去了!” 说罢就要走,高明湛却不放人,依然搂着他的肩道:“徐大人,高某最倾慕的就是徐大人这样学识渊博治国理家的读书人,王爷说了,让我务必把徐大人招待好了,您再喝两杯!” “高将军,徐某真喝不下了!”徐敬亭推拒着送到面前的酒杯。 师仲轩带着几个禁军的同僚前来道贺,高明湛像是见到救星一般忙上前揽住他们的脖子低声道:“哥几个今晚帮我留下徐大人,多喝上几杯,改明儿请哥几个喝酒!” 几人得了他的示意忙上前将又准备跑路的徐敬亭拉回桌子,热络的同他喝起酒来,徐敬亭推托着,却还是被半推半就的喝了不少酒··· 高明湛看搞定了徐敬亭这才继续招待起其他人。 然而与此同时,顾时笙带着孟希言和乔星策已经连夜出了城,与早已等候在城外的北梁军留下的小队汇合后,举着火把朝西奔去。 太辰宫里,季怀明端着一碗汤面进来,却发现床上的人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他手心里还握着一颗系着红绳的赤玉佛珠,同心玉也被他放在床头。 季怀明浅浅的笑了笑,只好将汤面放下,难得见萧洵睡的这么安分,他小心的替他掖了被角,在床前的踏步上坐下。 看到萧洵脸上的发丝,季怀明伸手想替他捋开,却在触碰到前的一秒发觉自己逾矩了,忙收回手,安静的守着他··· 他撩起自己的袖子,上面赫然是一道道浅浅的牙印,明显是陈年的印记,大概是同病相怜,他只觉得眼前的君王像极了从前在痛苦中挣扎的自己··· 萧洵休息了两日,气色也好了些,第三日便上了早朝。 言官逮着他告顾时笙的状,大概就是抗旨,还让副将顶替娶亲,如何如何荒唐之类的话,萧洵不耐烦的听着,装模作样的责备了几句,却丝毫没有要罚的意思。 颜故渊见他那敷衍的态度,便知道他是偏向顾时笙的,只是默默的笑了笑。 正说着,就有人上殿道:“陛下,北梁军骁骑营副将,高明湛求见!” 朝臣不满的小声嘀咕道:“说曹操曹操到!” 不一会,高明湛便拎着一个麻袋和一只中了箭的鸽子进了殿,他将东西放下后行了礼。 上官珏看着他放在地上的东西,不解道:“高大人带着这血腥物进殿可是大不敬!” 高明湛拱手道:“陛下,臣今日来是有要事禀报,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陛下海涵。” 萧洵只道:“高爱卿直言便是。” 高明湛这才打开那麻袋道:“陛下,这是户部此次拨给北梁军的军粮,不妨请各位大人帮忙看看有何不妥!” 群臣都不知道他在耍什么花样,颜故渊准备过去拿点粮看看,一旁的康王见状,先一步替他取了一捧粮。 颜故渊拿了一小戳在鼻尖下嗅了嗅,而后看向龙椅上的萧洵。 萧洵知道他有话要说,问:“丞相可是发现什么问题?” “陛下,这些粮食掺了一层发霉的谷物,掺的并不多,不容易发现,可现在是春季,掺了霉谷便会加速其他谷物迅速发霉!”颜故渊说着看向高明湛“高大人可是要说这事?” “是!”高明湛说“此乃户部给的辎重,北梁军这次要带去的不仅是北梁军的军粮还有宁州铁骑的军粮,到时候战打到一半发现军粮坏了不能吃,届时军心不稳,大战失利,不知徐大人要如何解释?” 徐敬亭自那晚被灌醉后,沉睡了两日,今日一早上朝还在头脑发晕,他一度怀疑高明湛在酒里做了手脚,可他又没证据,现下听到高明湛所言,瞬间就清醒了不少。 他理直气壮道:“高大人莫要信口雌黄,户部拨给北梁军的军粮都是你们亲自验过签收的,若是有问题为何不当场提出?反而要接收,如今北梁军都运走了才来反应军粮有问题,即便现在出了问题,又如何保证不是你们运输不利所致?” “陛下!”徐敬亭转而对着萧洵跪下哭诉道“高大人有意诬陷微臣,陛下要为臣做主啊!” 萧洵看了一眼他丢在地上的那只鸽子,只道:“高明湛,构陷忠良可是重罪,你有什么要辩驳的吗?” 高明湛笑了笑道:“陛下,徐大人说我们已经将军粮运走,可徐大人怎么知道我们把军粮运走了?难不成您派人监视着?” 徐敬亭怒目而视,毫不客气道:“高大人,北梁军早已出发,难不成你们不带军粮就走?” “巧了,真没带户部给的军粮!”高明湛笑眯眯道“户部给的军粮已经让人原封不动给运回来了,就在宫门口,徐大人要不要去看一眼?” “你···”徐敬亭脸色大变“不带军粮就出发,你们疯了吗?” “倒也不是没带!”高明湛道“带了此前存留的军粮,不多,但是够将士们吃个半个月!” 此言一出,金殿瞬间一片唏嘘。 萧赢急了:“半个月的军粮,等北梁军到宁州就没粮了,届时宁州铁骑和北梁军吃什么?你们这是要十三万军士去送死啊!” 颜故渊看了一眼龙椅上的萧洵,对方没有一丝惊慌,只是看着地上的鸽子,他知道高明湛还没说完。 颜故渊指了指地上的死鸽子道:“高大人不如说说这鸽子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啊!”高明湛拎起地上的鸽子,他指了指那鸽子腹部的一撮红色羽毛道“徐大人,这是你家的鸽子吧?今早我的人不小心射了下来,截了你的信,真是不好意思啊!” 徐敬亭瞬间浑身一凉,踉跄一步,险些栽倒。 高明湛已经信筒里的纸条读了起来:“秦七公子,事已成,北梁军已出发前往宁州,今后你我互不打扰。敢问什么事成了?” “呵!秦七···”萧洵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徐敬亭脸色惨白,双唇都在微微颤抖。 第280章 收拾蛀虫 颜故渊不经意一笑道:“徐大人,看来你有些时运不济啊,正好,这段时间,本相暗查了一下你前些年的旧账,发现一些问题,还请徐大人给解释一番!” 说着便让人将一本厚厚的账本拿上来,徐敬亭颤抖的翻开,只一页便让他浑身一颤,久久不敢再往下翻看。 祝庭轩索性捡起地上的本子,看了起来,谢瑜也凑了上去,二人越看脸色越差,其中还夹杂着几封书信。 群臣噤若寒蝉,都知道这些徐敬亭是在劫难逃了。 祝庭轩气愤的指着徐敬亭怒骂道:“你还是人吗?你怎能做出这种事?” 颜故渊淡定的说道:“庆御十八年,儋州大水,户部上奏已拨款白银五十万两,粮五万石用于救灾,而儋州实际只收到白银十万两,粮两万石,后儋州发生民乱,先帝派兵镇压,死伤无数!” “庆御二十年间,河阳大雨过后发生鼠疫,草药匮乏,需从外地购买,户部上奏拨款白银二十五万两用于购买草药驰援河阳,草药价格谎报高过一倍!只购买了一半的草药,致使河阳因草药不足,鼠疫死亡人数多达上万人!” “就此两项便是诛九族的死罪,诸如此类,不胜枚举,皆罗列在册,去年,景泰元年,户部提议翻修城内沟渠,上奏需八万两,实际只花费五万两,剩下的三万两以工费名义抵了,工部主修的,所有费用都已经囊括在那五万两里了,何来工费?” “如今,户部竟敢在军粮上做手脚,待北梁军到宁州就该断粮了,到时候军心大乱,此战必败,死的便是十三万忠魂!丢的是宁州和大黎国土,户部此行胆大包天真是闻所未闻!!” 萧洵看着被呈上来的账本,握紧拳头,因为气愤,他眼眶微红,死死的瞪着徐敬亭。 “哗啦啦!”萧洵愤怒之余将手中的账簿及信件一股脑的砸向徐敬亭。 萧洵拍桌而起怒斥道:“好一个徐敬亭,好一个户部尚书!你执掌整个国家的钱粮,不思民生,不顾军情,竟犯下如此重罪,因你贪婪才让那些百姓枉死!你这样的人便是大黎的毒瘤!” 徐敬亭浑身冰凉,止不住的颤抖叩首道:“陛下,罪臣从前是受了那奸相方锦年的胁迫,这些钱一分一毫未进臣的口袋啊!” “还想找借口?!方锦年早已被朕亲手砍了脑袋,如今往军粮里掺霉谷也是他逼你的吗?即使当初是他胁迫于你,你是大黎的臣子,应忠君爱国,怎能屈服于他的淫威?多少百姓因你遭难?你良心何安?!”萧洵气的抓起手中的砚台砸向徐敬亭,只想砸死这个混蛋。 砚台砸在徐敬亭的头上,生生将人砸的满脸是血,徐敬亭忍着头上的疼痛,深深的伏首磕头道:“陛下,罪臣该死,罪臣一直受人胁迫,从前是方锦年,现在又被秦家以此事胁迫,若罪臣不这么做,他便要将罪臣公之于众,罪臣这才···” 徐敬亭懊悔不已,痛哭流涕。 天子之怒,群臣们屏住呼吸,不敢出声。 “将士在外保家卫国,尔等于庙堂之上治国理家,若是不能洁身自好,忠君爱国,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便趁早卸了这一身朝服滚回家去!省的朕亲自动手砍了你的脑袋!”萧洵眼神凌厉扫过垂首的群臣继续高声道“徐敬亭贪赃枉法,荼毒百姓,毁损军粮,实乃国之蛀虫,即日起收监刑部,由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彻查此案,一应涉案人员全部革职处斩!拖下去!” 徐敬亭闻言,直将流血的脑袋磕的砰砰响:“陛下,臣知罪,求陛下网开一面,只治臣一人之罪!” 羽林卫进来将哭喊求饶的徐敬亭拖了下去,朝堂上的群臣皆不敢为其求情,一个个心有余悸。 群臣齐声:“陛下圣明!臣等愿效忠陛下,尽臣之责!” 高明湛看着高台上的萧洵,从前只觉得萧洵软儒可欺,倒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杀伐果断,瞬间觉得此时的萧洵身上有了些那人的影子。 “谢卿!”萧洵突然唤一声谢瑜,把谢瑜吓了一跳。 “臣在!”谢瑜忙上前一步。 萧洵冷静的说道:“此时北梁军应还在路上,如今军粮出了问题,你与祝卿协同户部立刻筹集军粮加急送去北梁军中,时间紧迫,军粮三日内必须出发!” 谢瑜与祝庭轩拱手:“臣领旨!” “陛下!”一直未说话的兵部尚书突然上前道“恕臣直言,北梁军出发后便隐了行踪,如今没有人知道北梁军在何处,陛下即使凑集了军粮也不知该送往何处。” 群臣闻言议论纷纷。 “这可如何是好?没有粮,这场战必输!” “是啊,本就兵力悬殊,此时再没有粮,唉!” 萧洵心下一紧,蹙眉道:“北梁军往宁州方向行军,怎么会不知道北梁军在何处?高明湛,摄政王没同你说过吗?” “陛下,避免行军路线泄漏,北梁军出发后没有报备行军路线,只有摄政王和军中将领知道路线,末将此次被留下,所以,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即使陛下筹集了军粮也不知道送往何处。” 听完高明湛的话,萧洵心下愈加不安,顾时笙真是给他出了个难题,这种情况,他要怎么办?若不是相信顾时笙不会带着这么多人送死,他真的怀疑顾时笙此行就是自寻死路! 勤政殿中,萧洵的桌面堆满了各方的资料卷轴,萧洵看着这些资料,想到顾时笙此时不知道在何处时,只觉得心乱如麻,正想着,就听季怀明在门外禀报。 “陛下,丞相来了!” “让他进来吧!”萧洵看着满桌乱糟糟的,也懒得收了。 余青松让人将他连人带椅的端过门槛。 “陛下!”颜故渊坐在四轮车上微微欠身行礼。 萧洵起身问道:“阿渊,你来的正好,早上的事,朕想同你商量一下” 他说着又示意季怀明上茶。 二人在靠窗的须弥榻上坐下,底下的宫女奉上茶水。 颜故渊笑了笑道:“陛下想问的是那些钱吧?” “还是你懂朕啊!” “方锦年死后,我查过方锦年的银库,并没有多少银钱。” “嗯···”萧洵若有所思“朕也觉得奇怪,徐敬亭应是被方锦年抓着什么把柄才一直为他亏空国库,朕粗略的算了一下,加之此前父皇修建各种宫殿的,堤坝,光就账上的,但这些年来,他亏空的银钱怎么说也超过二百万两,若是算上方锦年此前故意贪没北梁军军费,这金额只怕没个五六百万都下不来,这些钱数额太大,不可能藏在京城,必是藏在别处了。” 颜故渊笑了笑道:“陛下,你可有想过方锦年最有可能将钱藏哪里?” 萧洵看着颜故渊,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萧洵低头想了想,没有作声。 颜故渊继续道:“陛下还记得在豫州时,我跟你说过的问题,陛下登基后,摄政王断了西狩军的军饷,西狩军何以这般淡然?” 萧洵看着颜故渊,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说,这钱都在西狩军那?” 第281章 奇袭 颜故渊点了点头,道:“方锦年的发妻-秦氏便是出身西蜀,如今西狩军的将军秦宝占是秦氏的嫡亲弟弟,此人没什么能耐,当初是方锦年一手将他扶上位的,陛下下了两次圣旨,秦宝占均以各种理由拒不上交兵权,他虽未称帝,但秦家有权有兵,再有钱,便是西蜀实际上的土皇帝。 蜀地四周环山易守难攻,有道是,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若从北线走,古道狭窄,有时仅容一人一马通过,从东线走便是长河水路,要从长河下游往上行,若是用兵就得逆流而上,吃亏的很,所以打了吃亏,不打又不行。” 萧洵听着颜故渊的叙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颜故渊继续道:“萧宸为什么要帮秦镇夺权?” “他要去西蜀是早就计划好的,说不定方锦年都是被人利用,为他做嫁衣。”萧洵眸光暗了暗,他恨萧宸,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脑子就是比他好使,那么早将所有的后路都安排的妥妥的,正如叶岚所说,若非为了给他看病,也许萧宸早已入蜀地了。 颜故渊将皇帝的每一个小表情尽收眼底,他无声的叹了口气道:“是啊,所以···这笔钱在西蜀,若得这笔钱,国库便充盈了。” “可如今西蜀乱着,即使知道秦宝占手里有这笔钱,也要不回来。”萧洵细细的想着,突然问道“阿渊,你说摄政王早知道那批军粮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出发?” 颜故渊笑而不语。 萧洵看了他半晌,这才反应过来,压着嗓子小声道:“你说他会不会先杀去西蜀···” 可想了想,他又道:“如今宁州要对抗外敌,他应该先去宁州才对,虽说西狩军和吕国狼狈为奸,必然通风报信了,但西狩军好歹是内政,该总先御外敌。” “可现在不是没粮又没钱吗?宁州有旭黎,她可是带兵的好手,以少胜多的兵法使的炉火纯青,拖延几日还是可以的。” 萧洵本来还在担心顾时笙粮草问题,但听颜故渊这么一说,他突然明白了顾时笙为什么明知粮草有问题还敢出发,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毕竟去西蜀比去宁州近,在所有人以为他要去宁州御外时,他冷不丁的去了西蜀···· 二人正聊着,季怀明进来道:“陛下,丞相,君家嫡女君惠,薛家嫡女薛云海,还有小郡主已经在长乐宫等着了!” “长乐宫?”颜故渊不解的看着他。 萧洵这才起身道:“这事还没来得及同你说,朕和康王商量了一番,让静太妃入宫,池儿,惠儿和云海都让她带着教导,就住在长乐宫,这官家女眷命妇封赏总要有人出面,朕是男子又无皇后,会见女眷自是不妥的。” 颜故渊点了点头道:“长乐宫本就是太妃此前的寝宫!三家的贵女住在长乐宫倒也合理,有她在陛下也能省点心了。” 萧洵走到他身后主动替他推车:“走,一起去看看!” 他们还未走到长乐宫就听见一阵欢快的笑声,一片其乐融融的氛围。 *** 是夜,北梁军乘夜奇袭阳平关。 阳平关的守卫在高塔昏昏欲睡,忽闻密密麻麻的铁骑声,瞬间惊醒,定睛一看,密密麻麻的火光,守卫大惊:“有敌袭!” 报警铜钟被敲的大响,铜钟刚敲响了两声,暗夜中,一支强有力的箭矢破风而来射中敲钟的士兵。 那士兵睁着惊恐的眼睛从高台坠落,他身旁的士兵吓得面如土色,他怎么也想不到,天色如此昏暗,距离如此远,竟然有人能听声辨位,射出这么远的箭,还能命中!!这是什么可怕的怪物?! 射程如此远,又有此准头的自然是赫赫有名的破云箭!顾时笙射出一箭后收起重弓,拔出长刀高喊:“北梁军听令,跟随本王,杀敌!” “杀!!!!”北梁军士气高昂,铁蹄如雷般轰隆作响,一鼓作气冲向阳平关。 西狩军瞬间大乱,士兵们手忙脚乱的穿戴找兵器,待他们拿上兵器,北梁军已经杀入军营。 天色又暗,四处都是乱糟糟的铁蹄声和喊杀声,西狩军丢盔弃甲,狼狈至极。 与此同时西蜀北线南线各处皆被夜袭,狮身蛇尾烟火在五处一一炸响。 天亮时分,北梁军已经将先锋营,虎啸营,齐胜营等五处大营控制住了。 “王爷!”孟希言打帘进了营帐,行了个军礼道“西狩军先锋,虎啸,齐胜,齐天,中留五大营四万五千军士已降,还有五千在蓉城,已经不足为惧!小乔已经带人先往蓉城去了,我们趁早过去与他们汇合吧!” “嗯!”顾时笙看着案几上的地图头也不抬道“休整一番,将伤员留下,其余人等两个时辰后随本王去蓉城!” “遵命!”孟希言退下。 顾时笙仔细手指在那张牛皮地图上比划了一下行军路线,确定好后,才将地图收了起来,起身出了营帐。 朱华上前道:“王爷,伤员已经统计完毕,这次伤亡人数不多,军医们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五大营的兵士已经归降,他们本也不愿为秦家而战,如今王爷拿下五大营,他们都表示愿跟随王爷去蓉城。” 顾时笙点了点头:“嗯!留几个人在营地照看,至于五大营原来的将领们,卸他们的兵权,带去蓉城!” 朱华领命退下。 顾时笙正想去看看伤员,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萧洵?他呼吸一滞,看着那人提着一桶水东倒西歪的朝着伤兵营帐走去。 顾时笙负手立在站在伤兵营帐外,柳明泽端着一盆血水和带血的绷带出来,就看到顾时笙那双凌厉的眼眸正看着自己,柳明泽瞬间直觉头皮发麻,吓得手中的盆都掉在了地上,连忙闪身躲进了营帐。 顾时笙示意身旁的孟希言进去将人提出来。 孟希言大步走了进去,拎着柳明泽的后脖领像拎小鸡仔一样将人提了出来。 柳明泽跪在顾时笙面前低着头,不敢作声。 顾时笙冷声道:“擅闯军营乃死罪,本王留不得你,老孟,拖下去砍了。” 孟希言闻言提着他的衣领去杀。 柳明泽闻言忙抬起头急切的解释道:“王爷,小人不是擅闯军营,小人是正经招进来的,虽然只是打杂的,但也是北梁军的一份子,王爷不能杀小人。” 孟希言闻言,看了看顾时笙,小心的问道:“王爷,这···” 顾时笙眼眸一压,透着几分危险:“你怎么混进来的?” 营帐内走出一个大叔,看到柳明泽跪在顾时笙面前,忙上前跪地道:“王爷恕罪,小柳是军医处新招的打杂,他新来的,不懂事,可是冲撞了王爷?” 顾时笙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睨了一眼地上的柳明泽。 孟希言清了清嗓子问道:“老齐,你怎么什么人都往军营里招?” 老齐道:“孟将军,小柳呈了官府开的证明,家底清白,又不要军饷,自带口粮进军营,只想在军营里当个打杂的,我见他颇有诚意,又能吃苦又肯干,正好军营缺打杂的,所以···” 顾时笙这才转身离开,孟希言见状忙跟了上去。 见他们都走了,老齐才松了口气,扶着柳明泽站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回事?一来就差点得罪王爷!” 柳明泽只尴尬的笑了笑,他没跟老齐说自己是冲着顾时笙来的,老齐自然也不知道他与顾时笙相识。 自从那晚末微楼一别,他费了好大心思才进了军营,尽管顾时笙对他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可只要还有机会见着人,他就满足了。 孟希言不禁打趣道:“嘿,这个柳明泽当真是不要命了,这般柔弱也敢进军营,还真是对王爷一往情深啊···” 顾时笙突然停下脚步,孟希言险些撞上他,只惹来顾时笙一记白眼。 孟希言瞬间闭紧嘴,再也不敢多说。 第282章 东施效颦 而此时的蓉城的秦府里, 秦宝占心绪不宁的在家中踱步,恐惧占据了他的身心,他半夜正搂着怀里的美妾睡的正香,属下来报,说顾时笙杀过来了,吓得他滚下床,手脚都在发抖。 “怎么办怎么办?老子好不容易把秦镇这个逆子锁起来,还没过两天消停日子,这人就打上门来了!” “秦将军莫慌!”彭副将见他走来走去晃的他头晕,只道“五大营已经没了,事到如今,西狩军只余五千人马,还不够对方一顿饭的功夫,不如我们····” 秦宝占急的完全没在他听彭副将在说什么,只在那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唠唠叨叨的抱怨着:“妈的,这顾时笙什么意思?他不是在成亲吗?来这干嘛?这才几天啊?他长翅膀了?不好好的去打宁州,突然杀来蜀地,这让我怎么办?要不还是把秦镇这个逆子送出去,你说呢?” 彭副将无奈道:“将军先别急,听我一言。” “你说!有什么办法挡住这个活阎王!” “将军,说句实话,我等不是顾时笙的对手,不如降了,保住一家老小。” “降了?!你没搞错吧?万一他不受呢?那可是活阎王!我那姐夫方锦年,可是坑杀了他老子,秦镇这个逆子还帮着萧宸对付过他,谁知道他会不会一刀砍了我?还不如趁早带人跑路。” “恕末将直言,咱们跑不了,出蜀地的道必定都已经被堵了,别说跑不了,即使跑了,去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被抓回来还是得死。将军想想看,那先帝也是他的杀父仇人,萧洵还是他杀父仇人的儿子,你只是他杀父仇人的小舅子,又没血缘关系,差得远了! 左右都是死,末将觉得降了,活下来的机会更大,将军忘了当时顾时笙围困皇城时,萧洵出城投降,顾时笙也受了,还高高兴兴的立了他当皇帝,将军何不奉上兵符降了,恭恭敬敬的将人迎进城中,备上美酒美人招待着,把人哄高兴了。” 秦宝占看着彭副将,又细细的想了想,没有胜算,倒不如降了,或许顾时笙大发慈悲放他一马。 “那你说,让谁去投降?”秦宝占道“总不能让我去吧?” 彭副将想了想,提议道:“要不也从将军子女中选一个去?” 秦宝占想了想道:“可是让谁去?” “十一公子吧!”彭副将压着嗓子道:“听说摄政王好娈童,十一公子年纪小,生的好看,说不定他怜香惜玉,这事就成了····” “只是听说,万一他···”秦宝占小声道“他要是不好男色,岂不弄巧成拙?” “那就做两手准备,六姑娘生的好看,能歌善舞,到时候酒宴上让十一公子和六姑娘一起跳个舞助个兴,看上哪个就送哪个去侍寝,岂不好的很?” 秦宝占看着彭副将那暧昧的眼神,还是点了头。 午后,顾时笙带着北梁军和归降的五大营的骑兵与乔星策汇合后逼近蓉城。 秦宝占站在城门上看着远方走来的黑压压的大军,袖子下的手抖的厉害,连头发丝都在抖。 城门大开,城墙上挂了白旗,蓉城的百姓都在城门翘首以待。 秦明站在城门口,额上冒出冷汗,他回头朝城门上看了一眼城楼上站着的秦宝占。 秦宝占有些心虚的不敢看他,只挥挥手示意他快去。 秦明心里暗自叫苦,就因为他长的比哥哥们好看,就被秦宝占逼着来送兵符,不来就要将他打死,世上还有这种爹···· 顾时笙远远的就看到蓉城门上挂了白旗。 他身旁的孟希言嗤笑一声:“这秦宝占真是没半点骨气,你看那小子,看着年纪就小,不会是他儿子吧?” 乔星策若有所思道:“我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孟希言眯着眼仔细看了一眼道:“在模仿当初的陛下吧!” 乔星策轻笑一声:“东施效颦!” 顾时笙戴着鬼面,看不出他的表情。 秦明哆哆嗦嗦的走来,扑通一声跪在顾时笙面前,双手奉上西狩军的兵符,按照秦宝占教的话颤颤巍巍的说道:“王···王爷···西狩军兵符在此,听凭···王爷调遣,请王爷饶吾等一命。” 见顾时笙不语,他又道:“家父在城中备了酒宴,恭候王爷大驾光临!” 顾时笙手指一扬,乔星策便翻身下马,收了他的兵符。 顾时笙冷声道:“朱华,乔星策,带人接手西狩军!老孟带人随本王进城!” 朱华领命带着一队人马便去接手西狩军,顾时笙打马慢悠悠的从秦明身旁路过直接朝着城门而去。 秦明提心吊胆的跪在地上,看着身旁的战马从他身旁走过。 秦宝占见顾时笙受了降,也没杀秦明,这才松了口气,急忙下了城门领着众人跪在地上迎接顾时笙等人。 秦府内,秦宝占提心吊胆的看着坐在主位上顾时笙,各自的小桌前都摆满了珍贵的佳肴美酒。 气氛有些凝重,秦宝占看了看身旁的彭副将。 顾时笙左侧是北梁军的将领,右侧是西狩军在城中的将领。 左侧的人始终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右侧的则心有戚戚。 秦宝占尴尬的举起杯子敬顾时笙:“王爷远道而来,末将谨以薄酒敬王爷一杯。” 顾时笙冷眸扫过秦宝占,秦宝占被他的眼神看的一股凉意直冲天灵盖。 半晌,顾时笙才伸手拿起酒杯,勾起一个不算笑的笑道:“秦将军有礼了。” 秦宝占悻悻的赔着笑脸饮了酒,顾时笙微微仰头喝下。 见顾时笙喝了酒,底下的人才敢拿起酒杯相互敬酒。 秦宝占谄媚的笑道:“王爷此次来蜀地,末将无好物招待,家中小女思月勤学歌舞,犬子亦略通音律,特为王爷献上一曲助兴。” 顾时笙没有搭话,只是抿了口杯中的酒。 秦宝占短暂的尴尬后,忙朝着一旁的家丁使眼色,家丁收到信号才急忙下去吩咐。 不一会,堂上便款款而入一少男少女,那少女生的娇美,眉目如画,她光着脚丫,脚腕上系着一串铜铃,只穿了一身极为妩媚妖娆的宝蓝色纱裙,秦明秀气白皙,此时他着了一袭淡紫色长衫。 箫声起,少女随着箫声翩然起舞,身轻如燕,柔若无骨,脚上的铃铛随着跳动的舞步叮当作响,美妙绝伦。 连孟希言看的入了神。 顾时笙看着她脚上的铃铛却想起了萧洵,曾经他为了“惩罚”萧洵,也曾用铃铛系在萧洵的腰上。 萧洵通体肤白胜雪,又容易泛红,稍微用点力亲就会留下印子,更是容易脸红,被欺负狠了就咬着下唇用那双湿漉漉的眸子奶凶奶凶的瞪着人,勾的人抓心挠肝。 尤其腰和臀部的线条极为流畅诱人,那铜质的铃铛系在盈盈一握的腰际,那铃铛随着他的攻\/伐有节奏的叮当响,伴着阵阵低\/喘声,两个浑圆的大白兔也随之一颤一颤···· 孟希言一抬头便看见了顾时笙破天荒的露出那种痴汉的表情,险些一口酒喷出来,他看了看跳舞的少女,又看了看顾时笙,难不成自家王爷看上这姑娘了? 秦宝占观察着顾时笙脸上的表情,从一开始的冷漠变成了满眼的柔情,便是连那嘴角也微微上扬了,他与彭副将对视了一眼,二人心中一阵欢喜。 秦宝占忙举起酒杯道:“王爷,下官再敬王爷一杯,王爷旅途奔波,辛苦了。” 第283章 男女通吃? 顾时笙轻笑了一声道:“秦将军!” “诶!末将在!” 顾时笙看着他,放下酒杯道:“听说秦将军去年从豫州买了一大批粮食,可吃完了?” 秦宝占一愣,原来是要粮食,忙笑道:“回王爷,买的多,蜀地也物产丰富,所以这些粮食都还在,虽是陈米但我们保存的好,一点没坏,若是王爷有需要只管拿去。” 顾时笙身旁的侍从连忙为他续上酒。 “秦将军财大气粗,一口气买下二十万石粮食囤着,怎么?怕饿着?” 顾时笙语气淡淡的,看不出情绪,秦宝占尴尬的笑了笑道:“没有,王爷误会了,买粮食只是为了预防天灾人祸,末将穷着呢,买粮的钱都还没还上,这不前段时间齐大人又写信来催了,捉襟见肘,付不起。” “哦!”顾时笙没再去看他,只是看着场上的秦思月扭动着腰肢。 姑娘极尽魅惑的跳着舞,一双媚眼时不时的勾着他。 “你儿子秦镇呢?” 秦宝占闻言,身子一颤,转而义愤填膺道:“那个逆子下毒害我夺权,还跟昱王串通对付您,简直大逆不道,已经被我打一顿关起来了,要杀要剐都随摄政王处置!” 秦宝占一副恨不得立刻将人推出去弄死一般。 顾时笙轻嗤一声,冷不丁的问了句:“方锦年是你姐夫?” 秦宝占闻言吓得一激灵,可见对方的眼睛始终在看秦思月,才稍稍松懈道:“那是以前,曾经是,家姐跟错了人,末将与他极少往来的,与他并无多少交情。” 秦宝占急于撇清关系。 顾时笙轻笑一声:“是嘛?那他还舍得将钱放你这里,倒挺放心你的。” 秦宝占倒吸一口冷气,袖子下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全身的细胞都在紧张。 “别这么紧张!”顾时笙饮了口酒“本王就是好奇,他有多少钱在你这。” 秦宝占强自镇定下来道:“王爷怕是误会了,他···哪有什么钱在末将这,再说了,他虽曾是一国丞相,他的俸禄也是要养家糊口的,若是都给了···” 顾时笙看向秦宝占,眼里的寒意让秦宝占瞬间打了个寒颤,眼前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他自认为自己不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可对方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如坠冰窟。 秦宝占心想,钱财乃身外物,若是连命都没了,拿着钱也无用,想到此处,又换了一副笑脸道:“实不相瞒,他是有一些钱在末将这。” “哦?多少?”顾时笙眼神再次回到秦思月的身上。 秦宝占稍稍松了口气道:“此前买了粮食,发了西狩军的军饷,还···还剩五十万两。” “五十万两?”顾时笙低低的笑了,笑的诡异。 秦宝占只觉得见了鬼,这人一笑,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孟希言观察着二人的神情。 秦宝占又道:“王爷若缺军费,只管拿去。” 顾时笙没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喝着酒,看着秦思月舞姿优美。 秦宝占瞪了一眼秦思月,示意她过去给顾时笙倒酒。 秦思月停下舞蹈,上前给顾时笙倒酒,顾时笙嘴角带着捉摸不透的笑意,看着秦思月盈盈玉手拿起酒壶斟上酒。 秦宝占见顾时笙脸上溢出的对秦思月的喜爱,忙笑道:“王爷,小女钦慕王爷已久,不如今晚便让小女侍寝吧!” 顾时笙拿起酒杯,眼睛始终落在秦思月那双略显紧张的眼眸上,只淡淡道:“好啊!” 孟希言震惊了,果然自家王爷这是看上这姑娘了,他原本以为顾时笙喜爱好看的男子,没想到竟是男女通吃?! 秦思月举杯柔声道:“王爷,月儿敬您一杯。” 见男人毫无防备的拿起酒杯仰头喝酒,秦思月眼神一凛,趁他仰头喝酒瞬间,抽出袖中的匕首朝其心口刺去。 “王爷小心!”孟希言大惊失色,几乎是弹跳起来。 再看顾时笙始终保持着仰头喝酒的姿势,另一只手却轻松的夹住了秦思月刺来的匕首,顾时笙淡定喝完酒,轻轻的放下酒杯。 箫声戛然而止,秦明浑身都在颤抖。 秦思月瞳孔震惊,这个人竟然两根手指轻而易举的夹住了她刺向他的匕首,仿佛只是夹住了一只蚊子一般。 “完了···”彭副将失魂落魄的看了一眼同样绝望的秦宝占。 顾时笙拿下秦思月手中的匕首,在指间把玩着,语调不徐不疾道:“说说看,为什么要杀我?” 秦思月愤恨的瞪着顾时笙,咬牙切齿道:“因为你该死,你杀了我的表哥,还想让我侍寝?你想的美!我恨你!” “你表哥?”顾时笙想了想,冷笑了一声“方锦年的儿子啊?你就是那个跟方旭定亲的?” “你这样残忍嗜杀的人,竟还记得他!可你不配提他名字!”秦思月死死的瞪着他。 “没办法,谁叫本王记性好?”顾时笙饶有趣味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少女,随后他嗤笑一声“听闻方旭乃世家公子中的翘楚,才貌双全,还有个美若天仙,青梅竹马的表妹,原来就是你,不知你若见过他在刑场上涕泪横流的模样还会欣赏他吗?” 秦思月脸色僵了僵,随后怒道:“你这个混蛋!我一定会杀了你!” 顾时笙换了个姿势,歪在靠背上,淡淡道:“你倒是有点骨气,只是···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刀杀的不是本王,而是你秦家满门。” 秦思月看了一眼旁边面如土色一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的秦宝占,她咬牙道:“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你的是我,与我家人无关!要杀要剐你冲我来就是了。” 顾时笙嗤笑一声:“硬气,可惜蠢了点,平白搭上全家性命!” 秦思月只觉得一股寒意袭卷全身让她无法动弹。 顾时笙站起身来,外面的北梁军瞬间涌进屋内。 秦宝占彻底慌了,连滚带爬向顾时笙磕头道:“王爷,小女不懂事,行刺王爷并非末将之意,愿将此逆女交给王爷发落,求王爷饶我一命!” 顾时笙睨了一眼秦宝占冷笑道:“方锦年在你这的钱少说也有五百万两,若真如你所说只剩五十万了,这些都是国库的银钱,你敢挥霍至此,你就该死;若是不止五十万,你胆敢骗本王,更该死!” 秦宝占一愣,连忙跪爬到顾时笙面前道:“没有没有,末将没怎么动那笔钱,都在地窖里,王爷饶我一命!” 顾时笙目的达到,绕过秦宝占大步走到门口,屋内瞬间一阵混乱,血溅三尺。 过了一会,孟希言才擦着刀上的血走了出来,心有余悸道:“还好王爷反应快,我还以为王爷看上那丫头了···” 顾时笙睨了他一眼,孟希言立刻闭了嘴,他自然看不上秦思月。 顾时笙看着华丽的秦府淡淡吩咐道:“抄了秦府,把地窖里的银钱挖出来,还有豫州买的粮食,留下足够的军粮,其余的派人一起送回京城!尽快整顿好了明日出发去宁州!” “是!”孟希言抱拳离开,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折了回来问道“王爷,那秦镇呢?该如何处置?” 顾时笙想了想道:“按大黎律,谋反,勾结外敌,他所犯之罪应当送去刑部,昭告天下,由亲王监刑,凌迟示众。派人押送回去!” 第284章 故人辞世 “八百里加急!”信使风尘仆仆赶至金殿。 季怀明急忙下去接过信使手上的信件,呈给了萧洵。 萧洵打开封蜡,拆开信件,是孟希言的笔迹,他快速浏览了一遍,嘴角微扬,果然如颜故渊所说,顾时笙去了蜀地,以最小的伤亡拿下了蜀地。 上官珏见他难得露出笑容,忙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喜事?” 萧洵点了点头道:“摄政王日前带兵拐去了蜀地,收了西狩军,抄了秦宝占的家,抄出方锦年贪没的银钱七百万两和二十万石粮食,扣除所需军粮,银钱和多余粮食已经派人送来京城,不日就会到达,谢瑜协同户部做好接收准备。” 群臣听闻这个消息皆是一片喜色,纷纷表示对顾时笙的佩服。 “叛臣秦镇,已经送入京中,此案交由刑部处理!” 上官珏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摄政王如今···” “已经带兵去宁州了。”萧洵将信件折好“带着西狩军一起去的,此前准备的军粮可以叫人运回来了。” “摄政王神机妙算啊!”连一向不怎么说话的祝庭轩都忍不住夸赞一句。 颜故渊淡淡一笑:“确是神机妙算!” 萧洵看着手中的信件,虽然是孟希言写的,但总算是有了顾时笙的消息。 三日后,秦镇被判凌迟示众,康王于午门监刑。 *** 四月初,吕国突然大举入侵宁州南部,旭黎带兵抵挡,采用迂回游击战术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苦战数日,被困于南岭。 三日后顾时笙带领三万北梁军和五万西狩军兵分两路,左右夹击吕国大军··· 前线血战,京中颜家却迎来大婚。 颜世良倒也还算识趣,婚礼并未大办,只是低调的办了个小婚宴,连流水席都没设。 颜故渊远远的看着自家父亲在挂满红绸的门前笑迎宾客,只觉得寒心,他默默退去了乔星策的宅子,却在乔宅门口看到了萧洵。 萧洵抬了抬手中的一壶酒,对他笑着晃了晃酒壶,二人会心一笑便进了宅子。 庭院中的紫藤花开的正好,二人躺在花架下摇椅上慢慢的饮着酒。 颜故渊细心装饰了一番这个宅子,门前虽挂着乔府,可乔星策连地契都给了他。 萧洵忍不住调侃他:“我说让你搬去丞相府你都不愿意,偏生对这个小宅子情有独钟,看来,你是真的对乔星策上心了,要同他成个家啊。” 颜故渊饮了口酒道:“宅子大了心里空,这个就挺好!” 萧洵看着这小宅子,每个台阶都被乔星策加了一道平滑的坡,就是为了方便颜故渊的四轮车,看不出来乔星策还是很细心的··· “其实,你爹这事,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能下一道旨,命他不得娶妻,我不在意他恨不恨我,只要你舒心就好。” 颜故渊低头,嘴角勾起一个惨淡的弧度,少年老成一般,他说:“薄情之人,如何装出深情?人在,心却不在,没有意义!” 萧洵轻拍了拍挚友的手背以示安慰,转而问道:“你出来了,霜儿呢?” “她啊!”颜故渊笑笑道“大概是去找君家小姐了!” 君府,临水红亭中。 一打扮英气的少女闷闷不乐的在府中的亭子里投放着鱼食,一双凤眸与君卿有七八分相似。 一旁的丫鬟小声道:“小姐,这鱼再喂就该撑死了,您要是无聊不妨去宫里约顾家小郡主跑马!” 君惠心中不快,她撅着嘴半天才丢了手中一大把的鱼食,叹气道:“我能约的也只有她了,入宫学规矩,唉~听着就无聊!” 小丫鬟安慰道:“怎么会无聊呢?听说陛下可宠这位小郡主了,所有好吃好玩的都先紧着她,宫里上百匹宝马随便选,那校场随便耍,小姐与顾小郡主一见如故,过几日入了宫正好作伴,还有薛家的小娃娃,届时三个人一起玩,就不会无聊了。” “顾念池倒能一起玩儿,薛云海就算了吧,小屁孩,动不动就哭,跟颜霜儿一样爱哭,我可不是谁都有耐心哄的···”君惠拍了拍手上残留的鱼食,转过身却看到了颜霜儿站在亭子外,她心中欢喜,眸子瞬间亮了起来,可只一瞬又故意板起脸不悦道:“你都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颜霜儿低着头,看不清神情,她走近亭子,君惠才发现她满脸的泪痕。 “你哭了?”君惠紧张的上前托起她的脸询问道“谁欺负你了?谁敢欺负你?” 颜霜儿委屈的伸手抱住了她:“小姐···” 君惠心疼的抱住她安慰道:“好霜儿,你别哭,告诉我,谁欺负你?本小姐帮你弄死他!” 颜霜儿却只是抱着她伤心的流泪。 与此同时,齐州君家的后院,君山躺在摇椅上,眼神没有焦距的看着头顶的海棠花开满树,阳光在树叶上跳跃,他手中捏着一朵盛开的海棠花,好似日子别样惬意。 君远一瘸一拐的走来,在他身旁坐下,为他斟了一杯热茶,陪着他赏这满树的海棠花盛景。 “宁州起战了!”君远呷了一口清冽的茶水,平淡的仿佛只是在说起风了。 君山摇晃着身下的躺椅,他说:“哥,你看,海棠花要落了。” “嗯···这棵海棠你种了二十七年了,年年都开花!” “是啊,二十七年了···”君山看着那红遍半边天的海棠花,仿佛看到那人着一身银甲,手握长枪鲜衣怒马的模样··· “海棠花开了又落,可他···再也回不来了。”君山的眼眸渐渐暗淡,嘴角却挂着笑意,他口中低喃“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若····若只如初见···” 他也想不通了,到底是庆幸遇见还是惋惜如今这结局,假如重回少年,他还会不会对那人一见倾心?还会不会执着的为他守上一生? 回想那年,他一身温婉的女装,站在东宫的门口,那人策马而来,如乘光而至,带来一阵海棠花雨,冲进了他的心房,那时他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身上是带着光的··· 南墙已撞,心任不死。 若真要有个答案,大概是···会吧··· 君山眼中的光慢慢流逝,最后变成了一片灰暗,手中握着的护身符和海棠花随着生命的抽离也缓缓滑落··· 君远知道他走了,他强忍悲伤,手中的杯子微微颤抖,一滴清泪落入清茶中。 他颤抖的抽气,站起身,拿起一旁的毯子,轻轻的盖在他的身上,单膝跪在他身前,伸手替他合上了双眼,轻握着弟弟的手,哽咽着说道:“下辈子别再犯傻了,不值···” 风似乎听懂了他的话一般,吹落一树的海棠花,落在已逝痴情人的身上··· 南宫寒木千里疾骑赶来时,君山已经入了土。 君家只是发了讣告,甚至连丧礼都没有办,也没有叫来任何人,就只是如君山所愿,盖棺入土··· 君远将他带去了幕前,上面只有空荡荡的君山二字,连个落款都没有。 南宫寒木看着如此简单的碑文,忍不住悲伤,在墓前哽咽落泪。 “你又何必惺惺作态?”君远看不惯他这样,心中悲愤,更是没好气的直言道“他这半生都在等你,苦了半生,我为他感到不值。” 南宫寒木悲痛欲绝,他哽咽道:“我···我不知道他已经病成这样了,我要是知道,我怎么舍得跟他分开?” 君远不想与他多说,只是将那个发黄的平安符丢给他,这个让他弟弟苦守一生的人,他是怨的,他那样好的弟弟,没有被人好好珍惜。 南宫寒木看着手中的平安符,仿佛看到了当初在城门口他赠与这道平安符的场景,少年时的君山明明对别人总能侃侃而谈,明明二人都已经相伴六年,可少年见到他总是轻易便红了脸,总是低眉含笑··· “他···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没有···无话可说!”君远丢下这句话便大步离开了。 无话可说···南宫寒木苦涩的笑了,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若是知道他会走的这么早,他怎么会狠心与他分开?怎么会狠心让他误会? 东宫外惊鸿一瞥,他仿佛看到了少年满眼光亮的浅笑着,轻唤他太子殿下··· 二十七年···他等了二十七年,可他的一生却连两个二十七年都没有··· 南宫寒木拿出匕首在墓碑上一笔一划刻下一行字:未亡人萧容玉··· 萧洵收到讣告,是君家的人送来的,还附带了一封信。 萧洵没想到君山这么早就走了,他鼻尖酸涩,打开信件。 吾儿安好,为师五载,未能护你周全,乃为师之愧,今恐时日无多,再难相见。唯有一句赠与吾儿,人生苦短,譬如朝露,想做的事就去做,想见的人就去见,但愿情出自愿,事过无悔,不谈亏欠,不负遇见,望汝平安喜乐。—-君山绝笔。 萧洵看着手中的信件,眼里是化不开的悲伤,信中无君臣,无政事,只是老师对学生的一句劝言。 萧洵脑海里却满是那五载的回忆。 君山性子温和,不急不躁,就像一杯温水。 他那一手好字是君山坐在案前手把手教的,识文断字,琴棋书画··· 虽然他总学不好,也不如颜故渊样样出色,但君山一直都很耐心的教导··· 他也埋冤过君山,如此偏心萧宸,可如今想来,大概是故人之子,所以才要想方设法护他性命,苦了半生,求而不得··· 第285章 猪队友 南境战况愈演愈烈,战火纷飞。 九月,吕国大将齐胜率五万大军于南水溪畔设伏,被旭黎识破,三万吕国大军溃败,齐胜兵败自刎,军心涣散; 冬月,北梁军和西狩军在拂晓岭被突然出现的吕国大军冲散,乔星策被迫带领西狩军和北梁军分道扬镳。 次年三月,顾时笙趁机攻下晓月城却遭吕国主将郁生带兵围困,坚守半月,乔星策带领西狩军突袭,与顾时笙带的北梁军形成前后夹击,五万吕国大军全军覆没,主将郁生战死; 五月底,宁州铁骑,北梁军,西狩军,三军会师直面吕国大军,收回南境数城,吕国大军溃逃,大黎军队乘胜追击。 七月中旬,旭黎和顾时笙带兵攻破吕国皇城伽耶城,吕国国君纵火烧毁王宫,携数百嫔妃公主自焚于浮光殿,莫云韶于城楼上含泪自刎身亡。 十月初,大黎彻底军队彻底接管吕国,吕国国土纳入宁州板块,自此吕国彻底覆灭。 萧洵在颜相和上官珏的帮助下开始整顿吏治,惩处贪官污吏,完善律法,废除三十七项诛九族,灭满门等严厉刑法,各降一级。 新增二十七条兴民之策,轻徭薄赋,建桥修路,注重民生,更开创了一条新政,京畿都察院接受所有民告官案件,获得百姓一致好评。 南境捷报频传,像是所有的好事都聚在一起,萧洵将传回的捷报都一一珍藏了起来。 同年四月,北境巨变,敖登率兵西征,仅三个月便统一西部三十二部,成立新国—赫沁。 十月底,旭黎积劳成疾,旧伤复发,性命垂危,临终前却把兵权交给了顾时笙。 顾时笙按照她的遗愿,在她死后将她烧成骨灰,与洛安歌的骨灰带回京城一起葬入皇陵。 没了旭黎的薛家已经名存实亡,风雨飘摇。 冬月中旬。 顾时笙安顿好宁州的政务后便带着北梁军和西狩军返京。 夜晚,北梁军回程中途休憩。 孟希言打帘进帐:“王爷,再有两日的路程就到解岭了,西狩军也安置在解岭吗?” 顾时笙正看着手中的信件,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王爷,那柳明泽呢?继续留在北梁军中吗?” 顾时笙放下信件冷冷地道:“该发的军饷发给他,回了解岭就把他丢出去。” “啊?丢出去?”孟希言愕然“这··会不会不好?” 孟希言腹诽:总感觉像是卸磨杀驴! 顾时笙抬眸睨了他一眼:“怎么?你要带回去吗?” “咳!末将不好这口。”孟希言说完又发现自己说错了话,顾时笙的脸色肉眼可见黑了,急忙解释道“王爷别误会,咳!末将不是这意思···” “闭嘴!不需要解释,就按本王说的做,出去!”顾时笙说罢继续拿起信件看了起来。 孟希言悻悻的闭紧了嘴,忙行了礼退出去,刚出营帐就见柳明泽端着茶壶朝这边走来。 顾时笙看完信件,放在烛台上点了,看着信件烧成灰烬才吹熄了蜡烛,转身往榻上走去睡觉。 柳明泽刚走到营帐前,里面的灯就熄灭了,他有些失落,看着手中的茶壶,想了想还是折了回去。 营帐中的一个老兵正铺着床铺,见他回来了便调侃道:“小柳啊,你不是去给王爷送茶水了吗?这么快回来了?” 柳明泽有些失落道:“王爷睡下了,没送成。” “哎哟!”另一个小伙打趣道“那不是白费了你大老远来回走一个时辰去飞燕山脚下打水?” 又有人调侃他:“你说你何必呢?王爷不会见你的,这行军一天累的要死,你还大老远去打什么山泉水给王爷泡茶,不如早点休息。” “是啊,王爷同我们一样常年泡在军营里,没那么细致,有水都成,哪里要过什么山泉水。” “早些歇下吧,明日还要行军,怪累的,早些睡吧!” “你这细皮嫩肉的,来军营这一年多瘦了一圈,怪可怜见的,哈哈哈···“ 一群人嘻嘻哈哈的调侃他,柳明泽深深叹了口气,便开始铺床。 夜半时分,大家都睡了,柳明泽听着军帐内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只眯了一会就醒了,马上就要入冬了,天气有些寒凉,军营里没有备厚被子,他只得了个薄毯,冻得他再难睡着,索性就披着毯子出去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又想着看看顾时笙有没有可能起来喝水,便不知不觉的走到顾时笙的营帐前,看着他的营帐还是黑灯瞎火的,正值巡查兵换班。 柳明泽总觉得即使只是看着那黑漆漆的营帐也觉得心安,他微微一笑,正打算回去继续睡,却看到几个黑影闪过,就像暗夜中的鬼魅一般,让他顿时一阵头皮发麻,愣在原地久久不敢动弹。 待他反应过来,顾时笙帐前的守卫已经倒下了,他心下大惊,顾不得对方是否强大,一把操起旁边的一个扫把就冲了过去。 营帐内正激烈打斗着,顾时笙就像是暗夜的狼,迅速解决了几个黑衣人,交战几招,却发现其中一人明显身手更好。 他眼眸微眯,接着微弱的光线,他看到其中一人身形魁梧,明显比其他人更强,他勾起一笑冷冷的道:“有点意思!” 黑暗中,为首的黑衣人也只是轻笑一声,而后迅速发起进攻,顾时笙手持长剑游刃有余的应对着。 “王爷!”柳明泽突然拿着扫把冲了进来,众人皆是一怔。 柳明泽看到营帐里杀气腾腾的场景,瞬间吓愣在原地。 顾时笙:“····” 刺客们:“····” “杀了他!”领头的刺客命令道。 营帐内再次大战,刀光剑影,只有兵器碰撞的声音。 柳明泽这才反应过来抱着扫把大喊:“啊··那个··刺客!有刺客!” 顾时笙应付着对方的进攻,看到柳明泽捂着头,他只能将人拉到自己身后,一脚踹飞砍向柳明泽的刺客。一边护着他,一边拼杀出去。 柳明泽躬身低头被顾时笙时而推开时而拉回来,躲着黑衣人们的攻击。 不到一会,黑衣人纷纷倒下,为首的黑衣人见对方如此难缠,再次发起攻击,柳明泽被顾时笙一把推开。二人放开手打。 柳明泽突然被他这么一推,一个没站稳,腰在桌角狠狠的磕了一下,痛的浑身一麻,瘫坐下来,却又一屁股坐在了遗落在地上的刀锋上,疼的他又是一激灵··· 顾时笙没了柳明泽的拖累,出手狠绝,不到五招,为首的黑衣人明显落于下风,腹部被顾时笙的仰月刀砍伤,退到了一旁,捂着腹部的伤口,眼见就要命丧于此。 地上的一个没死透的黑衣人挣扎着举起右手,露出袖弩,黑暗中一支袖箭朝顾时笙飞出。 “王爷小心!”柳明泽惊呼一声扑了上去抓住顾时笙欲替他挡箭。 顾时笙被束缚了手脚,他蹙眉一把推开柳明泽以刀挡箭,为首的黑衣人抓着机会,身形如鬼魅一般飞过去,弯刀直冲顾时笙的脖颈划去··· 鲜血飞溅,溅了柳明泽一脸,他吓的呆楞在原地,惊恐的摸了一把脸上温热的血液··· “王爷!”一声惊叫划破夜空··· 第286章 噩耗 天牢里,萧洵披着厚厚的狐裘站在蔡彬的牢房门口冷冷的看着里面的人。 蔡彬狐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萧洵将手中拎着的一个东西丢了进去,一颗虎头金印玺从黄布中滚了出来,静静地躺在地上。 萧洵薄唇微启:“吕国败了!” 蔡彬颤抖的双手捧起地上印玺,泪水如大豆一般落下,他颤抖的说不出话。 萧洵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如今已经没有吕国了,吕国国君自焚,莫云韶自刎于城墙上,他们的尸体被宁州铁骑拖出来挂在城墙上···一生心血被毁,这种感觉不好受吧?想跟敖登一起瓜分大黎的江山,人家骗你的,他趁机合并了西沁三十二部,如今已经改为赫沁国了,呵!你呢?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面对萧洵句句戳心的嘲讽,蔡彬激动的冲了过去,他急火攻心隔着牢门,徒劳的想将人捞过来,一副恨不得杀了他的狠劲。 “萧洵!有种你给我过来!我要杀了你!” “吵什么?!”典狱长一棍砸下来,将他的手臂打得发出一声脆响。 蔡彬被这一棍打的直接骨折了,他捂着自己手臂,剧烈的痛苦让他的脸瞬间通红,青筋暴起。 萧洵从始至终都淡定的站在那冷眼看着他。 “朕本来想灭了吕国后再杀你,不过现在倒是觉得没必要了。”萧洵冷笑一声“有时候啊,人活着比死了更痛苦,这些吕国使臣···哦!差点忘了,现在没有吕国了,只有一些乱臣贼子,明儿个统统砍了,至于你呢,朕打算留着你,就关在这!一辈子!” 蔡彬咬牙切齿道:“成王败寇!萧洵,你别太嚣张!你的敌人还在路上!你看他敖登何时灭你的国?” “呵呵!那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先操心自己吧!”萧洵冷哼一声便离开了。 蔡彬不甘的朝着萧洵的背影大声诅咒:“萧洵!你别得意!我以性命向天神请愿!你所爱的每个人都会死于非命,顾时笙会死,北梁军会败,大黎必亡!” 萧洵闻言,回头怒瞪了他一眼对一旁的典狱长道:“他的话太多了,让他闭嘴!” 他说罢便大步出了牢房。 蔡彬含泪仰天长啸:“终是我负了吕国的臣民啊!公主!是我对不起你,没护住我们的孩子,没护住你,一失足···成千古恨····” 老人压抑又痛苦的哭着,他这一生从莫云韶身边一个小小的马奴,步步为营成了吕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蔡相,而今,却是一场空··· 典狱长闻言离开叫了几个人过去,准备将他的舌头拔了,蔡彬却忽然一头撞向墙壁,顿时鲜血如注,含恨而终··· 萧洵刚出天牢的大门,就见季怀明脸色惨白,他匆匆赶来在萧洵耳畔低声道:“陛下,摄政王前晚遇刺,听说受了重伤。” “什么?”萧洵心瞬间被提了起来,赶忙问道“他人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 季怀明蹙眉道:“这个···只说是生死不明!也不知道伤的怎样···” 萧洵只觉得头皮发麻,一种陌生的恐惧席卷而来。 蔡彬的诅咒犹在耳畔:“萧洵!你别得意!我以性命向天神请愿!你所爱的每个人都会死于非命,顾时笙会死,北梁军会败,大黎必亡!” “我顾时笙对天发誓,如果你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你伤自己一分,便让我在战场上伤十分!” 萧洵慌了,他有好好听他话,他没有再伤自己了,即便依然夜夜噩梦不断,可他再也没有伤害自己了,也在好好喝药好好休息··· 他颤声道:“北梁军···到哪了?” “陛下别急,说是今日就会到解岭,想来马上就回京了···” “怀明!备马去解岭!”萧洵慌乱的朝外跑去··· 解岭北梁军营里,大军刚刚安营扎寨。 萧洵一路策马而来,一到军营门口就被不知情的卫兵拦下了:“站住!军营内不得私自纵马。” 余青松见状忙道:“这是陛下,让开!” 卫兵见是生面孔不愿放行,只道:“可有证明自己身份的物件?” 萧洵来的匆忙哪有带什么证明身份的物件,余青松拿出羽林卫统领的腰牌道:“我乃羽林卫统领余青松,陛下要见摄政王,请开门放行!” 那门卫看到令牌,这才立刻开门放行。 萧洵滑下马背一路朝里跑去,他急昏了头,北梁军营帐千万顶,他急匆匆的一进去就找不着方向,随手抓了一个士兵就问:“摄政王营帐在哪?” 那士兵怔愣了半晌,才指了方向,萧洵立刻朝他指的方向跑去。 萧洵好不容易找到主营帐,就见一群将领站在外面垂头丧气的,面色愁苦,孟希言蹙着眉跟乔星策交代着什么··· 他们这是什么表情?! 萧洵的心瞬间凉了半截,他踉跄了一下,余青松扶了他一把,他撒开余青松的手冲进营帐。 他一进营帐就见军医正收着东西,一旁的医助将白布盖上了顾时笙的脸,就开始帮着收一旁的工具··· 萧洵脑袋嗡的瞬间空白,脚上如灌了铅一般,他举步维艰的走向顾时笙,每一步都好似重如千斤。 “阿···阿笙···哥哥···”萧洵瘫坐在他床前,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阿笙哥哥!!”萧洵抓着他的手臂心痛如绞,巨大的悲痛让他心疼的半天喘不上气。 “你···你不可以···你不可以离开我!阿笙哥哥,我有听你的话,我有好好吃药···好好休息···你说···只要我好好的···你就会平安回来···呜呜呜····你这个骗子···”萧洵涕泪横流的嚎啕大哭,全然不管有没有外人在,是不是有失帝王风范。 “阿笙哥哥!!顾时笙!!”他捂着自己心口,那密密麻麻的疼痛让他几欲发疯。 “我好痛!我的心好痛啊!” 身后有人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萧洵却沉浸在悲痛中,他失魂落魄的爬上床,使劲的摇着顾时笙:“顾时笙···你起来!你这个言而无信的混蛋···你怎么可以抛弃我?呜呜呜···你···你不能死,你说要给我当皇后的···你起来,我娶你···我对你负责···我娶你还不行吗?” 顾时笙始终一动不动的躺着,那强烈的恐惧感已经彻底击毁他了,他全身冰凉。 第287章 一个大乌龙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年初雪,他在院里玩雪冻得双手通红,顾时笙那般温柔的将他的手放入自己的掌心暖着,他说:“不冷吗?玩这么开心。” 那时的顾时笙总是威胁他,可奉天台爆炸时,他却用自己身躯替他挡下毒箭。 “洵儿别怕,有我在,没事的。” 他总是喜欢抱着他,像大人抱小孩一般,像极了父亲··· “碎碎念安安,我的洵儿要岁岁安康···” “我的洵儿呢?” “我的洵儿在哪?” “洵儿···你别睡,你看天快亮了,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我马上就能带你看大夫了。” “洵儿,你记住,只要你好好的,我就能平安回来。” “等洵儿长大了,哥哥就嫁给洵儿做王妃好不好?” ···· 他无力的将头靠在顾时笙胸前,绝望又无力的哭着:“顾时笙···我求你了,别这样对我,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推开你了,你别这样···你说好的,让我···等你回来···” 他抽噎着:“你怎么能言而无信?你说的,我要什么你都给我,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给你,我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你起来好不好?你跟我说说话···我求你了···我求你了” 绝望,恐惧,悲痛,仿佛一股洪流将他吞没,原来失去一个人是这么让人痛不欲生,世界崩塌,一片灰暗··· 初见时,他的阿笙哥哥一身戎装,英姿勃发,二人对峙如同一只雄狮和一只小羔羊般悬殊; 濒死之际,在他背上的温热感犹在心头; 分别前的拥抱,亲吻,犹如眼前··· 他趴在顾时笙的胸前呜咽着,沉浸在无边的痛苦中··· “洵儿···” 一只温热的手抚上他的头。 “····哈?”萧洵抽泣着,茫然的抬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人,对方正错愕的看着他。 “···呜呜呜···”萧洵似乎还没从铺天盖地的悲痛中缓过神来,傻愣愣的又哭了一会。 “好洵儿,不哭了···”顾时笙鼻尖酸涩,看着眼前哭的一抽一抽的人,头发被风吹的乱糟糟的,眼泪鼻涕挂脸上,他伸手替他擦了擦还挂在脸上的晶莹的鼻涕。 萧洵木然的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看着呆楞的小可爱,顾时笙失笑:“看你,都哭成花猫了。” “你···”萧洵这才有些缓过神来,他吸了吸鼻子道“你···你没死啊?!” “嗯!洵···” “呜呜呜···”萧洵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边哭边骂“你这个混蛋,你吓死我了!你吓唬我干嘛呀?混蛋!” 军医和小医助看的目瞪口呆,顾时笙瞪了他们一眼,示意他们出去。他们才合上快惊掉的下巴,默默的溜走了。 营帐外传来军医小声的斥责声:“你小子什么毛病?叫你把帕子拿来,你往人脸上盖什么?” 小医助委委屈屈道:“我听错了,你说拿来吧,我以为你说‘盖上吧’···习···习惯了···” “在重伤营那边待傻了吧?连麻药也能拿成蒙汗药···你小子···” “师父,对不起~我错了。” ···· 顾时笙听着外面斥责声越远,脑门上青筋直突突。 过度的大喜大悲,让萧洵缓不过神来,哭的一抽抽的根本停不下来。 他心疼的轻拍着萧洵的背,安慰道:“好洵儿,别哭,我答应你会回来,就不会食言。” “你···你为什么要发这么毒的誓?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吓死我了!”萧洵喜极而泣,抱着他不肯撒手。 日思夜想的人在怀,顾时笙忍不住蹭了蹭他的柔软的头发,宠溺道:“傻瓜,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别怕!” 萧洵抱紧了他的脖子,委委屈屈的诉说着这段时间的思念。 “我好想你,好想好想,想的骨头都疼,每天都想···睡前想的是你···醒睡想的还是你···你说你是不是有毒?” 萧洵说着又忍不住抽噎了起来。 顾时笙忍着肩上的疼痛紧紧的抱着他,他怎么会不知道那种感觉,这些日子他便是这样过来的,每个夜晚都想,想的他都快觉得自己得了失心疯。 他又心疼又感动,他无比爱惜的蹭了蹭萧洵柔软的头发,低下头道:“傻洵儿,我又何尝不想你?” 萧洵有些委屈的抱怨道:“那也没见你给我写信,去年还偶尔写几封信回来报平安,今年却失联了大半年···” “战事吃紧,我每日不是在行军就是在布阵,而且我写了这些信你也没回,我不知道你近况,又担心你,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回来找你!你不回信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萧洵瘪瘪嘴,声音低低的“我没生你气···我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天知道他揉了几筐信纸。 顾时笙笑了起来:“且不说这个,你刚刚说的可作数?” “什么?”萧洵抬起头顶着一张花猫脸看着他。 顾时笙哭笑不得,一边拿着帕子给他擦脸上的涕泪一边道:“你刚刚说的,我要什么你都给我,说要娶我,要对我负责的···” “你···”萧洵气恼的瞪他“你都醒着就看我笑话是吗?” 顾时笙掀开薄被,露出胸前带血的绷带好笑道:“我本睡着,被你一顿晃,再不醒怕是真要给你送走了!” 萧洵这才反应过来,他忙收回自己的爪子,心中一阵愧疚,又自责,小声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刚刚我以为···” “以为我死了,就不用负责了?” “不是···我没想···不负责···”萧洵低垂着眸子。 顾时笙突然起身将人压下,他的眸中透着兴奋:“说好了,要负责,不可食言!” 萧洵被他压在床上,惊慌的看着他:“你怎么起来了?你还伤着···” “小伤,不碍事,洵儿···” 萧洵看着他肩头的伤处,心疼的问道:“疼吗?” 顾时笙借机讨宠:“疼!洵儿让我亲一口就不疼了,我想···” “别,你还···唔···”萧洵的话被堵回去,顾时笙轻车熟路的撬开他的贝齿,温柔又霸道的吻着,轻巧的勾起他的小舌,吮\/吸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突如其来的酸涩,泪珠悄然落下,萧洵青涩的回应着他,将一切话语都淹没在这个缠绵悱恻的亲吻里··· 顾时笙感受到他的转变,被努力压制的思念如洪水般涌出,他紧紧的贴着对方的身体,急切又野蛮的掠夺着,恨不得将人吞了一般··· “唔···”萧洵被对方强烈的气息压制着,毫无招架之力,傻傻的任他掠夺,直吻的他面红耳赤,娇\/喘连连,双腿发软··· 第288章 地缝在哪,借我钻一下 “咳!王爷!”孟希言在帐外喊了一声“那啥,今日还交接吗?” “好···好了···”萧洵被亲的险些断气,忙推开他,喘着气,顾时笙的胡子冒了头,扎人的很,他羞红了脸道“不能再亲了,再亲···要扎破了···” 顾时笙宠溺的笑了,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柔声道:“谁让你招惹我,还这么勾人,谁控制的住···” “咳咳咳咳咳咳···”孟希言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提醒里面的人。 天了噜,这可是营帐,隔音效果可不好,外头一群的大老爷们可经不起他们这么造,孟希言尴尬的快把鞋底抠穿了。 顾时笙有些不耐烦,这才不情不愿的将人放开。 “王爷,大伙都在外面等着呢。”孟希言出声提醒。 萧洵脸色大变,都在外面等着?孟希言的声音这么清晰,难不成刚刚的话··· “我的天!”萧洵瞬间无地自容,忙捂住脸,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 顾时笙好笑的看着瞬间脸红到了耳根的人,低声取笑:“现在知道丢人了?” 萧洵小声嗔怪道:“你怎么不早说?” “你哭的那么厉害,我怎么好再说这个!” 萧洵眼圈都哭红了,怒瞪了他一眼,又羞又气,这下好了,他左右为难,没脸出去,又不好一直躲在这里,这可怎么办才好? 顾时笙坐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小声道:“别怕,跟我来!” 萧洵拉住他:“你要送我走?” “嗯!” “可你还伤着···” 顾时笙笑着柔声道:“没事,别担心,你在军营不方便,你先回去,等我处理好了手上的事就回去见你!” 顾时笙率先走出营帐。 果然,一众将士们都在营帐外候着,有的挠着腮观天望地,有的低头摆弄自己的佩刀,一副憋出内伤的模样,还有甚着直接仰着一张大笑脸看他,场面别提多精彩了。 乔星策抹了一把额上不存在的汗,萧洵来的时候,他正拿着本子正跟孟希言说着话,就见一个人影嗖的冲了进去,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里面传出无比惨烈的哭声···· 顾时笙若无其事,面上波澜不惊,淡定命令道:“都背过身去!” 两排人齐刷刷的转过身。 萧洵才偷摸的探出脑袋,尴尬的看了一眼顾时笙。 顾时笙摸了摸他的脑袋,小声道:“去吧!” 萧洵这才逃命似的跑了,天知道他有多尴尬。 顾时笙见乔星策还背着身,不禁蹙眉道:“小乔,你没想见的人了吗?还愣着干嘛?送陛下回宫!” 乔星策还没缓过神来,被顾时笙一说,他喜上眉梢,可转念一想犹豫道:“那西狩军那边···” “老孟会处理!你去吧!”顾时笙语气温和许多。 孟希言也拍了拍他的肩,“去吧!” 乔星策喜不自胜,立刻转身去追萧洵。 顾时笙清了清嗓子道:“都进来吧!” 众人这才进了营帐继续交接军务。 萧洵带着余青松落荒而逃,却在出军营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跪在营前的空地上。 柳明泽?萧洵还来不及多想,乔星策就追上了他。 “陛下!”乔星策气喘吁吁的追上他“您跑的真快啊!王爷让我送您回宫,走吧!” 萧洵虽然疑惑,还是在乔星策的催促下出了营地。 回程路上,已经没有了来时的疯狂疾驰,羽林卫们在他前后保护着,常速前进。 萧洵骑在马上,想到营帐里的事被那么多人听见依然觉得有些丢脸。 “咳!乔星策!”萧洵假装不在意的回头,对着乔星策勾了勾手示意他上来。 乔星策策马至他身旁,又略微靠后了一些。 萧洵看了他一眼问道:“行刺摄政王的是什么人?” “这个···”乔星策看了一眼周边的人,凑近他压着嗓子道“初步推测是赫沁的人,这些人太厉害了,我们中途休息才几个时辰,他们硬是挖了一条地道爬进了军营,事发后全军筛查了两遍,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混在里面,第三遍筛查今日晚些时候会再进行,所以军营里现在并不安全。” 萧洵心有戚戚,难怪顾时笙急着送他走,顾时笙受了伤,军营又不安全,萧洵勒住马忐忑不安道:“既然军营不安全,那摄政王他···” 乔星策笑眯眯道:“陛下放心,那些人不是王爷的对手,若不是柳明泽那猪队友碍手碍脚,这些宵小根本进不了王爷的身。” “柳明泽?”萧洵想到柳明泽跪在地上的一幕,他疑惑的看了乔星策一眼“他什么时候进了北梁军?” “咳咳!这个···”乔星策尴尬道“我也不知道,军医处招的人。” “朕刚刚见他在那跪着,他犯什么事了?” “他啊···倒也不算犯事,他半夜起来发现刺客,本意是好的,看到王爷危险就想以身挡箭,没想到反倒束缚了王爷的手脚,害王爷受伤。王爷本就想着等回来了赶他出军营,他不肯走,才跪那···” 以身挡箭?萧洵狐疑的看着他,柳明泽一个戏子,却选择去军营这么艰苦的地方,多半是有其他目的,他试探性的问道:“他是为了摄政王进的军营?” “啊?这个嘛···”乔星策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道“应该是吧,但他这个品级只能在底下照顾伤员,陛下放心,王爷洁身自好着呢。” 洁身自好···萧洵自是相信顾时笙的,只是听到这四个字时心突然沉了下去,他没再说话,只是策马向前。 乔星策见状不解的挠了挠头,低喃自语道:“我应该没说错什么吧?” 他们离开后,柳明泽连人带包裹的被赶出了军营,赶他出去的士兵粗鲁的将他推出了门。 柳明泽体格本就不如当天天练武的士兵,直接被推倒在地,那士兵倒也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推,面上有些过意不去,但还是冷着语气道:“王爷说了,军营艰苦不适合公子,公子拿了军饷早些离去。” 士兵说罢就命人关了门。 柳明泽看着掩上的大门,他默默捡起地上的包裹,回想起在摄政王的日子,即便那时候的顾时笙也只是在利用他,可他再也没有那样的机会那么接近顾时笙了,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那人站的那么高,而他却低如蝼蚁,若非长了一张与萧洵有三分相似的脸,那人大概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柳明泽默默的捡起被丢在地上的包裹,失落的离开了。 第289章 奴隶 萧洵刚进城,忽闻一阵嘈杂声,他朝着声源望去,就见城墙下围了一群人,兴致盎然的叫着价,似乎在竞拍什么东西。 萧洵看了一眼乔星策,对方心不在焉的连看也没往那边看,他知道乔星策这是急着去见颜故渊。 “你先去找阿渊吧!朕想过去看看,晚点回宫!” 乔星策回过神看他:“可王爷说让我送您回宫!” 萧洵一笑:“都已经入城了,有余青松在,还有这么多人,没事的,你尽管去吧!” 乔星策犹豫的看了一眼这一大群的羽林卫,这才点了点头,策马扬鞭而去。 萧洵突然想起来什么,对着他的背影喊道:“乔星策,阿渊在你家!” 乔星策已经跑远,萧洵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街头也不知道对方听没听见。 萧洵下了马,带着余青松和四个御前护卫的羽林卫一起走了过去,将剩余的羽林卫留在了城墙下。 两个羽林卫在前面拨开人群,让萧洵挤了进去,就见有人搭了个简易的台子,上面放着一个个笼子,像是兽笼,又用破布盖着,台上台下都摆满了笼子,里面关的不是野兽,依稀能从看到里面人影晃动,还能看见有些笼子里偶有露出的脏兮兮的光脚丫。 台前站了几个镇场子的打手,台上一个留着络腮胡子,五大三粗的男子号着嗓子喊道:“各位贵客们,都来看看哈!赫沁来的奴隶,便宜又耐劳,家里的体力活,脏活统统都能干,随便给口饭吃就行勒!不听话的,打死了也不心疼!也不会染上官司!今日各位有福了,好货都留在后头!” 原是些人贩子在公开卖人。 趁着络腮胡说话时,萧洵偏过头道:“这些人竟敢在皇城买卖奴隶,大理寺的人在做什么?把他们叫来管管!” 余青松立刻对一旁的一个羽林卫嘱咐了几句,那羽林卫便去叫人了。 余青松凑近他,低声解释道:“陛下,最近京中多了许多这样赫沁来的奴隶,大多是西沁被敖登打败的部族,刚大战过,很多战败部族都沦为了任人买卖的奴隶,大黎律法保护的是大黎百姓,没有明文规定保护外来的奴隶,这些奴隶贩子,钻了空子,才敢明目张胆的贩卖赫沁奴隶捞钱!” 台上的奴隶贩子,让底下的人拖出一排手脚被束缚的少女和小孩,那些女孩们都不过十一二岁。 她们被一条绳子捆了双手,在人贩子拖拽下走了出来,她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身上还有青紫的伤痕。一个个怯生生的看着台下的人,缩成一团。 络腮胡男高声道:“各位贵客们,这些可都才十几岁的小姑娘,个个水灵标致,干的了活,暖的了床,关键年轻,健康,养个两三年还能当个侍妾生一窝胖小子,来来来!五两一个了,先到先得啊!” “我要一个!” “我也来一个!” “还有我!” ··· 台下争相购买,可买她们的都是一些油腻腻的老头。 很快就有人贩子开始分配收钱,那些女孩们尖叫着,脖子被套上铁链像牲畜一样拖走,一个看着才八九岁的女孩,死死的拉着一个年纪稍长的少女,大概是一对姐妹,用他们都听不懂的口音哭喊着,不想跟姐姐分开··· 姐姐拉不过男人们,跪在台上砰砰的磕头求他们放过自己的妹妹,却招来人贩子一顿鞭子。 女孩们团结的保护那小女孩,对着打人的男子哭喊求饶,台上一时乱作一团。 萧洵本不想多管闲事,等着大理寺的人来处理,但看到这样的一幕他还是忍不住了,他取了块帕子蒙住了自己脸。 余青松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忙拉住他,在他耳畔小声道:“陛下,大黎并无律法保护外来奴隶的人身安全,他们并未违法,您何必淌这浑水?这些奴隶若是不被买走,下场未必会更好。” 身旁的羽林卫已经替他拨开人群。 萧洵只道:“朕知道!” 他明白,这些奴隶既然已经进了大黎,如果没有人买回去,女子要么被卖到青楼,要么被低价卖去当矿工做最危险的活··· 络腮胡男子打量着走上台来的少年,对方一身月白色华服,肩上的白色狐裘氅衣看着就名贵非常,他一眼就知道对方是个有钱的主。 络腮胡殷勤道:“怎么?这位公子也要买几个吗?” 萧洵睨了他一眼转而对台下的人道:“各位父老乡亲,请听在下一言,这些姑娘们除却是异国人,她们也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同在座的一样,她们也是别人的妻子,女儿,姐姐,妹妹···还请各位善待她们。” 台下有人嚷着:“我们买这种货色就是带回去当奴隶的,还善待,她们又不是大黎人,奴隶本就是可以随意打杀,不然我们干嘛不去牙行买正经丫鬟?” “今日战败的是他们,才沦落至此。”萧洵看向那人,掷地有声质问道“各位换位思考一下,若有朝一日此事落在我们的头上,沦为奴隶的是我们,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此言一出,台下哗然,还不等络腮胡男子开骂,台下有人已经开始骂人了。 “臭小子,胡说八道什么?诅咒我们是吧?” “对啊!你不买就滚下来!” “我们才不会败!下来!少危言耸听!” “他们是赫沁人,就是畜牲!” “对!赫沁人不算人!你滚下来!” ··· 一阵叫骂声,萧洵不为所动。 余青松吼道:“闭嘴!都安静!” 众人这才稍稍安静了一点,萧洵继续道:“不过时隔三十年,大家都忘了当年沁国险些攻入京城的情景了吗?在座的也险些沦为任人打杀的奴隶!”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噤声,心有戚戚的不敢吱声。 萧洵叹了口气道:“在下今日不是来恐吓大家的,只是告诉你们,莫要落井下石,苛待他们,他们和你们一样也是无辜百姓,只是家园被毁的可怜人,各位既然买了回去就请善待他们,在下并没有骗你们,新法三日内必出,所有外来奴隶必须经由官府备案,若无故打杀,也要受到惩罚!如果你们买他们只是为了欺辱打杀,劝你们趁早打消了此念头!” “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大黎根本没有关于外来奴隶的明文规定!”络腮胡男子急眼了“扰我生意,不买就滚下去!” 众人正窃窃私语着,已经有心怀不轨的人开始要退钱了。 那络腮胡男子见刚卖出的“货”就遭退货,气急了,撸起袖子上前就要上前揍萧洵。 余青松佩剑出鞘挡在萧洵面前,一副你敢上来就揍你的架势。 那络腮胡子男气的,让手下的人动手。 “让开让开!吵什么?!”大理寺的捕快赶来,不耐烦的推搡着群众,挤了进来。 余青松先行过去对捕头亮了腰牌,那捕头神色立刻缓和了许多,与他说了几句,便打发了人群。 “散了散了,城下不许贩卖奴隶!” “诶?官爷!”络腮胡子巧言令色的上前讨好“这之前也没说这里不能卖奴隶呀,我这手上还囤着人呢,您看这···” 捕头没好气道:“少废话,说不能在这卖就是不能在这卖!要卖拉正经的牙行去!赶紧滚!” 络腮胡男子为难道:“我这···都是没有户籍咋去牙行?” “老子管你有没有户籍!滚!”捕头没好气的推开他,便将人群驱散了。 萧洵转身想走,一个笼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 萧洵吓了一跳,低头看到是一只又脏又黑的手臂,他挑开黑布,一双黑瞳紧紧的盯着他,如猎鹰一般。 第290章 买了个崽子 那是个光着身子的男孩,他缩在窄小的笼子里,直勾勾的盯着眼前干净的少年。 “带我走!”那少年说着不怎么流利的大黎话。 那孩子眼里似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像匹受困的狼,不甘和野心都写在了脸上。 萧洵呆呆的看着他,余青松上前欲扒开他的手,却发现一个孩子的手竟然如此有劲。 “放手!”余青松拔剑威胁道“不然砍了你的手!” 那孩子什么也不说,只是死死的盯着萧洵,仿佛认定了眼前的人一般。 余青松手中的剑挥下,那孩子竟没有一丝惧意。 萧洵伸手拦住了余青松手里的剑,他蹲下身来看着眼前的男孩,开口道:“我凭什么带你走?” 那孩子瞥了一眼余青松,复又对他道:“我可以保护你!像他一样!” 萧洵笑了,他看着那孩子依然死死抓着他的脚腕,转而问道:“你会说大黎话?” 男孩笃定的点了点头:“嗯!” 那双墨色的瞳孔写满了坚毅,分明是初次见,萧洵却觉得这孩子将来必成明珠,他拿出帕子伸向笼子。 余青松见状忙抓住他的手制止道:“公子不可!” 萧洵只道:“无妨,你放手!” 余青松犹豫着松了手,手中的剑却时刻准备攻击。 萧洵用帕子将他脸上的脏污擦了擦,发现这孩子虽然糙了些,却长得剑眉星目的。 男孩也任由着他擦干净自己的脸。 萧洵收回手,一双桃花眼灼灼的看着他道:“你想当我的护卫,可会功夫?” 男孩点了点头道:“我在斗兽场杀死过野狼!” “斗兽场?”萧洵疑惑的看着他“听闻赫沁的斗兽场是奴隶与野兽放在一起决斗,杀了场上的野兽,奴隶才能活下来,你一个孩子,怎么会在斗兽场?又是如何杀死野狼的?” “你救我出去,我就告诉你!” 萧洵愣了愣,他忽而一笑,语气温和了许多:“有意思,今日你走运了,如你所愿,我救你!” 萧洵站起身,那孩子这才撒开手。 “余青松给钱!” 余青松丢给络腮胡子男一锭银子。 络腮胡子看着手中的银子蹙眉道:“这小子不卖!” 萧洵睨了他一眼:“为何不卖?钱不够?” 络腮胡子不屑的将银子丢回余青松,冷哼一声:“这小子路上跑了两趟,为了抓他还害我们折了五个兄弟,这点钱还不够我们的损失!不卖!” 萧洵瞥了一眼笼子里的孩子,这小孩这么厉害?能干掉五个成年人? 萧洵轻笑一声:“说到底,你还是嫌钱少,可你若不卖,今日你的损失更大,因为没人敢买他!” 络腮胡子迟疑了一下,看向眼前的少年,看着就是个有钱的主,他做了个八的手势,挑着嘴皮道:“八十两!一两不能少!” 想把他当冤大头,萧洵也不是吃素的,他伸出两指淡淡道:“二十,多了就不要!” “不行!八十!” “二十···”萧洵依然淡淡的语气。 络腮胡子心下合计了一下,改口道:“五十!” “二十。” 络腮胡眉心紧皱,他伸出三根手指:“三十!” 萧洵转身对男孩道:“看到了,你太贵,我只能食言了!” 说罢作势就要离开。 那络腮胡子急了,生怕砸手里,忙道:“二十就二十!带走带走!” 萧洵勾起一笑,从他降到三十,萧洵便料定了这人今日必然会同意二十两卖。 余青松这才拿了两锭银子丢给他。 络腮胡子翻了个白眼,转而命人打开了笼子,将男孩拖了出来。 待男孩起来后,萧洵才看清楚眼前的男孩,大概十四五岁左右的样子,手脚上戴着镣铐,手脚上全是裂痕和血迹,身形高瘦,身上却满是伤痕,大概是这些奴隶贩子打的,他全身只有腰间一块破布裹着,这么冷的天,赤着上身竟也没有冻的发抖。 萧洵捡起地上那块黑布丢给他,男孩接过黑布将自己裹了起来。 萧洵揣着袖子淡淡道:“好了,说说看你一个孩子怎么杀死野狼的!” 男孩伸出双手,示意他解开手上的手脚镣。 萧洵示意那络腮胡子男给他打开,男人很不满,没好气的道:“解开可以,要是跑了,钱不退,也不负责抓回来!” 萧洵没有理他,络腮胡男子又翻了个白眼,心不甘情不愿的让人给男孩打开镣铐。 待手脚上的镣铐除去,男孩活动了一下手腕,嘴角勾起一个不起眼的笑。 萧洵还在看着他,等他说话。 男孩看着他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道:“你阿母没有告诉你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吗?” 余青松脸色微变,就要上前拿住男孩,男孩一个灵活的移步,转身,躲过了余青松的手,一把顺走了萧洵腰间的一把银质匕首,一群人都没看清他的动作,男孩已经施展轻功跑了。 “妈的!”余青松暗骂了一句,就要去追男孩,却被萧洵拦住了。 “公子!”余青松忍着怒气道“这小子偷了你的匕首,我去追回来!” “不必了!”萧洵淡淡道“他动作这么快,在你眼皮底下就能从我身上顺走东西,这么好的轻功,你追不上他,走了更好,倒省的安顿他,随他去吧!” 萧洵说罢便离开了,余青松心有不甘的看着男孩离去的方向,还是转身跟上萧洵。 *** 乔星策赶至颜府门口,他欣喜的跑上前,抓着一个门卫就问:“你家四公子在家吗?” 门口的护卫见是老熟人了,他也不回答,直接让人进去通报:“乔将军请稍等!” 乔星策心急火燎的等着,心里还在想着早知道翻墙进去了。 过了一会,刚刚进去通报的人带着颜世良出来了,颜世良身旁还跟着一个二八年华的少女,她的肚子微微隆起,一副乖顺的模样跟在他身后。 乔星策原本欢喜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立刻猜出来对方是有事跟他说,果然颜世良见了他第一句话就是要同他谈谈。 乔星策真不想与他多说,他不想一回来没见着颜故渊倒先见他爹了。 颜府的大堂里,丫鬟们为他们上了茶。 颜世良夫妇一左一右的坐着。 乔星策猜到那怀孕的少女便是颜世良新娶的刘氏,老家伙还真是宝刀未老,都已经又怀上了··· 第291章 回来了 颜世良开口道:“听闻北梁军勇猛,捷报频频,战功彪炳,颜某特献上一点小心意只当祝贺乔将军凯旋,还请乔将军笑纳!” 底下的丫鬟将一个四四方方的紫檀木箱子奉上,放在了乔星策手边的茶几上。 乔星策打开看了一眼,里面竟然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排金元宝!他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随手盖上了盒子道:“无功不受禄,乔某不敢受,打仗乃朝廷之事,自有陛下赏赐。乔某一介粗人,您有话不妨直说。” 颜世良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刘氏,叹了口气道:“颜某如今只是一介白衣,见不到陛下,有些话本不该与你说,可你与渊儿交好,颜某只能厚着脸皮与你说说。” “您但说无妨!”乔星策知道对方必然说不出什么好话,但对方毕竟是颜故渊的父亲,他还是给足了尊重。 颜世良尴尬的笑了笑道:“不瞒你说,渊儿如今已经一年多未回来了,都在你府上住着···” 乔星策心中颤了一下,颜故渊在他府上住着?!他不由得心中雀跃起来。 颜世良叹气道:“乔将军也知道,我们颜家最有出息的便是渊儿,可他如今撇下家里的一切不闻不问,这偌大的颜家没他,他三哥身子又不好,他二哥···也不方便见客,能否劳烦乔将军相劝一番,让他回来吧,从前生意也都是他和琛儿在打理,里里外外也离不开他们,如今琛儿还在刑部大牢里关着,如果他不愿回来,能否劝劝他,让老五回来····” 原来他的目的在这里,想让颜故琛回来管事。 “乔将军,你也知道我们颜家家大业大,我这小儿子还未出世,待他能处事了至少还得十几二十年,我老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了,还是戴罪之身,家中需要有个能兼顾内外的,他如今任职丞相之位,将来官场上倒是能照应他弟弟,可家中生意又繁杂,他如今身体这样,只他一人也兼顾不过来···” “颜老!”乔星策打断他,他一脸严肃道“颜故琛的事虽说是你们颜家的事,但丞相是朝中重臣,颜故琛联合外人官道截杀当朝丞相,便是这一个罪名,别说让他回来了,若是换了他人,早该满门抄斩了!” 那刘氏年纪小,常年养在深闺到底没见过世面,听这话,脸都吓白了。 颜世良还想说什么,乔星策丝毫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他压着怒气,冷着脸道:“颜老顾及颜家,连未出世的孩子都想好了让他将来如何照应弟弟,你们都指望着他,颜老怎么就不为他想想?可有关心过他的身体?” 一想到玉竹说颜故渊只能活个三五年,他的心就阵阵抽痛,身为父亲的颜世良却只想着如何从颜故渊身上压榨剩余利益··· 颜世良没想到对方会翻脸,愣在当场。 乔星策已经起身,他黑着脸拱手道:“乔某失言,望颜老包涵,告辞!” 乔星策说罢便阴沉着脸匆匆出了颜府,他一路回了他的小宅子,还未进院子就听见一阵琴音,他迈进院子,几个丫鬟和仆人见他回来,只欠身行礼。 乔星策大步走了进去,就见小荷塘旁的观风亭内坐着一抹清瘦的身影,他坐在那,一把古琴,一身浅青色长衫,墨发垂在腰迹,如清风明月一般的贵公子,一如他们初见时那样,是高挂在苍穹的一轮明月。 乔星策鼻尖一酸,从前他总觉得颜故渊投了个好胎,如今看来,有那样的一个父亲也许还不如他这个孤儿··· 颜故渊似有察觉,琴音戛然而止,在他撑着桌子缓缓站起来,却在转身的瞬间被拥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乔星策无比珍惜的抱着他,哑声道:“颜大人···我回来了!” 颜故渊心头一暖,轻轻拥住他,对方身上的味道并不是很好闻,一股粉尘味,可他却觉得好极了。 “阿策···” 乔星策将头埋进他的颈肩,闻着对方身上那股淡淡的松香味混着苦涩的草药味,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味道,他暗暗发誓,以后,这个人由他守护··· *** 夜深人静,太辰宫内灯火通明,三司的长官都在奋笔疾书。 季怀明将范景行等人起草好的文书呈给萧洵,萧洵停下手中的笔,拿着文书认真的看了起来。 几人都盯着他,观察着他的反应。 过了一会,萧洵才点了点头道:“差不多了,明日给丞相和太傅看看还要不要做修改。” 祝庭轩和另外二人对视了一下,开口道:“陛下,恕微臣直言,此政策最好是问过北梁王和摄政王。” 萧洵抬眸看向他:“祝卿为何这么说?” 祝庭轩神情复杂的看着他,随后叹气道:“事关赫沁入境的奴隶安置问题,顾家世代镇守大黎北境,他们的祖父和四位伯伯当年为了阻挡沁国大军,都死在了沙场上,可谓是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如今顾家只剩下他们二人,这种事,您最好是问过他们再决定要不要颁布。” “可那是沁国大军,这些人都是平民,与这些人何干?” 范景行道:“可他们毕竟是沁国人,您若是让他们跟本国人享有一样的待遇,别说顾家了,便是大黎百姓也会有意见,您还需考虑子民的心情。 当年沁国大军过境屠城,尸山血海,所到之处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多少人因此失去自己的父母,儿女,兄弟,姐妹···他们对于沁国人的仇恨是深入骨髓的。陛下当时未出世没见过那场景,自然无法理解大黎百姓对沁军的仇恨,陛下此政恐会激发民愤!” 萧洵闻言,突然泄了气,他倒是没有想到这一面,只觉得同样是平民,那些奴隶也是无辜的,却忽略了两国是世仇,百姓自然憎恨他们,可那些奴隶里面多是女人孩子,他总是有些不忍心。 季怀明看着他愁眉苦脸的,便开口劝道:“即便要制定政策也并非急于一朝一夕,今日夜已深,陛下不妨明日再考虑一番该如何处理此事!” 萧洵点点头,三司的人这才告退了。 第292章 池鱼思故渊 烛光摇曳,颜故渊坐在床边看着床上安然入睡的颜霜儿,他轻轻的替她掖了被角,起身吹熄了蜡烛,步履维艰,一瘸一拐的出了房门,转身轻轻的掩上了房门。 “颜大人!”乔星策在他身后唤了他一声。 “霜儿睡了?” 颜故渊轻轻嗯了一声,就要走下台阶,乔星策上前将人打横抱了起来道:“我送你回房!” 颜故渊似乎习惯了对方突然就抱他的行为,只笑道:“我可以自己走,放我下来吧!” 乔星策抱着人不肯松手:“虽然能走了,但玉竹大师也说了不能久站更不宜多走,有我在你不用走!” 他说着就抱着人朝着东边的屋子走去。 颜故渊搂着他的脖子,轻笑了一下:“如今我在你眼里这么脆弱吗?” “颜大人那么聪明,怎么不知道我就是想多抱你一会?”乔星策狡黠的笑着。 颜故渊宠溺的看着他,“去宁州数月倒是油嘴滑舌了不少!” 乔星策笑了起来:“练出来的,你信吗?” “嗯~看来宁州小姑娘不少!” 乔星策抱着他大腿的手轻轻掐了他一把:“还学了不少东西,颜大人今晚要不要试试?” 颜故渊心头一阵发麻,不自觉的心跳加快了。 乔星策已经抱着他进了房间,轻轻的将他放在床上,又蹲下身给他脱靴。 颜故渊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不必如此,你一个带兵打仗的将军怎么能给我脱靴?” 乔星策抬头嘿嘿一笑:“可不是谁都有机会给丞相大人脱靴的,沾点文气!” 颜故渊看着他低头给他脱鞋袜,犹豫片刻还是问道:“今日···你去颜家见着我父亲了?” 乔星策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将他的鞋袜放好,才坐到他身旁道:“你和霜儿就在这住着,家里的事让他们自己处理就是,也不是非你不可。” 颜故渊苦笑了一下:“便是我不回去,霜儿最后也是要回去的,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你这住着到底是不方便。” 他没有多少时间,可霜儿背后需有颜家,还有他的两个兄长也要有人照看··· 乔星策犯起愁,想了想,说:“那···把宅子改名,我回摄政王府住着···” 他轻轻握住了乔星策的手道:“我迟早都要回去的。” 乔星策蹙眉,生了几分不舍:“颜大人,我刚回来你就要回去吗?” 颜故渊知道自己若是不回去,颜世良还会来烦乔星策,他最不愿家里的事烦扰到旁人。 他看着乔星策的如星的双眸,柔声问道:“你想我陪你?” “嗯!别走好不好?” 颜故渊想了想道:“那···再住一个月吧?” “嗯嗯!”乔星策点头如捣蒜,一个月也好,大不了他去颜府翻墙去私会。 \\\"哦,对了!\\\"乔星策突然想起了什么,拿出那块价值千金的羊脂白玉放入他的手中。 “我给刻好了,我觉得这个东西还是你带着比较好!”乔星策看着他手中的玉“这一年半我一得空就拿石头练着,还请教了王爷,练了一千多个石头才敢下刀的,你看看可还喜欢?” 颜故渊看着手中的羊脂白玉上刻了一条栩栩如生的鲤鱼,虽然刻工不算好,但看的出来是细细琢磨过的,只是这玉经他一刻怕是连百两都不值了,他扑哧一笑道:“数位帝王都没能将所欲刻上,你竟刻了条鱼···” 少年凑近他,炙热的呼吸打在他的羽睫上,让他乱了呼吸。 “知道为什么是鱼吗?” 颜故渊看着近在咫尺的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他自是知道原因,但还是问道:“为什么?” 乔星策笑了起来,颇有些得意道:“因为···池鱼思故渊啊!” 池鱼思故渊··· 颜故渊扬唇轻笑:“那你就将它还给我了?” “是赠,赠给你了,这条鱼,颜大人是要还是不要?” 颜故渊好笑的看着他:“看不出来去了一趟宁州还真滑舌不少。” “颜大人···”乔星策凑近他,眼神直勾勾的落在他的唇瓣上,低声讨宠“我好想你,想要你,可以吗?” 颜故渊轻抚了一下少年的耳鬓,轻轻的吻上他的唇,这一吻却仿佛勾起了少年深藏在身体里的欲火,让人欲罢不能,少年直接将人压在床塌上,深深的吻着,索取着··· 情动之时,乔星策放开他,激动的看着身下的人,声音发哑:“颜大人···这次,该我了吧?” 颜故渊脸色微僵,对方跃跃欲试的样子让他有些慌,上次用自己身体不好为由忽悠了他,这次该怎么说服他,偏生这还是他先点上的··· 乔星策蹙眉:“怎么?颜大人该不会又要反悔吧?” 颜故渊抓着他的领子,想将人反压在床上,却发现推不动对方了。 “颜大人仗着我让你,这么耍赖不好吧?”他虽这么说着,但还是偷偷享受对方这么主动的样子,总让他心头一阵阵酥麻。 颜故渊笑了起来:“我何时耍赖了?” “上次!”乔星策有些懊恼道“这段时间我总在想,你从前总跟陛下在一处,自然不会碰别人,你去怀州那两年并无姬妾,你这样的人若是做了必然会对人负责,更不会去青楼妓馆这些地方,你骗我!” “谁骗你了?”颜故渊侧过脸,悄悄红了脸,他倒是没想到小傻瓜突然变聪明了。 “你嘴上是没说,可你一副老手的样子骗了我。”乔星策凑近他的耳畔亲了亲,大手沿着他平滑的腹部攀上他的腰间“坏人,敢骗我!” 感受到腰间的酥麻感,颜故渊微喘,忙抓住了在他腰间游走的手:“别···我还没准备好···” “我准备好了!莫要辜负这良辰美景啊,颜大人!”乔星策俯下身吻住他的唇,大手一挥,扯开他腰间的衣衫··· 乔星策胸前的衣襟敞开,线条优美的胸肌和层层结实的腹肌,让他一时间心跳如擂鼓。 少年那般轻吻着他,一手沾了花油一圈圈的为他按摩着,试图缓解他的紧张。 颜故渊有些尴尬的闭上眼,他从前是研究过怎么做这种事让对方有个好体验,但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上面的那个,从未想过对方是乔星策这种要反攻的,他紧张的不知所措。 乔星策在他耳畔低语:“颜大人,别怕,我不会让你受伤的···” “嗯···”颜故渊尽量平缓自己的气息。 乔星策很小心的倾身。 颜故渊忍不住闷哼出声,那陌生的感觉让他有些难堪,他用手臂挡在眼前,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这副模样。 他带着嘶哑的嗓音道:“阿策···把灯熄了!” 乔星策摸到床前的一枚铜钱,精准的掷出,正中红烛烛芯,房内陷入一片黑暗。 房内响起阵阵喘息声。 乔星策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一般一发不可收拾,那种前所未有的征服感和占有欲,让他渐渐迷失在情欲里,一开始的小心翼翼早已经湮灭在这一波波的情潮里,他彻底放飞自我,生生的抓着人折腾了大半宿,硬是将书中的姿势试了大半,直到颜故渊支撑不住,昏了过去他才意犹未尽的罢了手,搂着人睡了··· 第293章 本王那丰厚的嫁妆 次日,天空刚刚泛起鱼肚白,晨露结了冰,解岭的北梁军已经开始操练了,练兵声,马蹄声,一望无际的营帐,炊烟袅袅··· 山坡下一个小队策马朝着军营奔去。 顾时笙刚从伤兵营里出来就见孟希言领着高明湛来了,高明湛见到他笑容立现,一路小跑到他跟前。 “王爷!”高明湛行了军礼。 高明湛天没亮就出发了,这一路他身上沾了露水,湿漉漉的,略显的有些狼狈。 顾时笙丢给他一块帕子:“听说你快当父亲了,恭喜啊!” 高明湛哈哈一笑道:“那也是托王爷的福。” 二人并排走着。 顾时笙随口问道:“柳侍郎那边可处好关系了?” 高明湛满面春风道:“王爷放心,我那岳父是个开明的,接亲那日我把王爷的信给他看后,他只说让卿云相看再决定,卿云隔着屏风看了一眼便应下了这门婚事,如今都已经是一家人了,等王爷回京了,我领她来谢王爷大恩。” “你好好待她便是!”顾时笙看到他幸福心里也高兴。 “王爷日前受伤,可严重?” “无妨,小伤罢了!” 高明湛刚刚进来时就听孟希言说了一通昨日的事,嘴角的笑意早已经掩不住了,竟然还有这么精彩的事。 几人回了大帐,军医正好端来汤药,他随手接了过来,似乎想起什么,对高明湛道“你今日来的正好,今日户部的人要来盘点交接,你和朱华一起陪着,别为难他们!” “是!”高明湛正想开口说其他事。 顾时笙突然又问道:“如今户部是谁在管?” 高明湛回想起那个留着两撮小胡子的矮个子,笑道:“窦建德,说是在户部当过十年郎中,一直没升迁过,还担任过典籍。” “窦建德?”顾时笙脑海中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随后若有所思的笑了。 孟希言见他这个表情便问道:“王爷认识此人?” 顾时笙一口气喝下汤药,道:“算不得认识,只是耳闻过此人,太过正直,不懂奉承巴结,说话又直,一个小小的典籍,敢直言抨击当朝丞相随意任免官员,结果被贬岭南,在岭南带着百姓垦荒种地种水果,新修水利,修建城墙,大大改善了当地的民生。 后又因为有才能被上官珏重新启用,被杜进棠调往刑部,结果又出言怼了庆御帝,被贬衢州,在衢州当了两年的地方官,深得民心。又被上官珏设法调了回来。三进三出,也是个传奇人物了,这些年一直都在户部当郎中,户部郎中只是从六品,非从三品以上的官员没有资格上朝,颜故渊还挺能挖人。” 高明湛道:“这还不是丞相提拔的,是陛下亲自选的!” \\\"哦?\\\"顾时笙有些意外。 高明湛笑道:“陛下如今处理政事可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丞相身体不好,户部的十几年的烂账,陛下硬是亲自抓着人加班加点一起处理了,最后才给丞相过了目。” “是嘛?”顾时笙欣慰的笑了笑。 高明湛犹豫了一下开口道:“王爷,还有一事···” 顾时笙看向他,这表情怕是没好事,他叹了气问道:“何事?” 高明湛将昨日城墙下的事同他说了一遍,顾时笙的脸色越发的不好,还未等高明湛说完他便起身,带着人回城了。 朝堂上,群臣正各抒己见宁州的安置问题,萧洵看着手中颜故渊的请假折子,上面的字丑的不忍直视,他嘴角抽了抽,不用想就知道是乔星策写的。 他本想问问颜故渊关于赫沁奴隶安置问题,没想到颜故渊竟病了。 “陛下!”上官珏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萧洵看向他道:“太傅有何想法直说便是。” 上官珏道:“旭黎公主薨逝,虽然吕国并入宁州,但如今与西蛮隔江相望,宁州是边陲重地,大战刚结束,人心不稳,还需皇族镇守,薛怀信不能服众,便不宜再管宁州,还请陛下派遣合适的皇族前往。” “嗯···”萧洵点了点头“摄政王在宁州一年多,想来最是了解宁州目前的情况,此事还是等摄政王回来再说!” “陛下!”上官珏和几个大臣相视一眼,语重心长道“西狩军和宁州铁骑的兵权都在摄政王之手,加上他手上的三万北梁军,摄政王如今手握重权···陛下要早做打算才是!” 萧洵心中咯噔了一下,他扫视了一眼群臣的脸色,他自然是知道如今顾时笙是功高震主,可他信任顾时笙,不代表群臣就会信任他,他还没回来,就已经人心惶惶了。 “朕···自有打算,众位爱卿不必多虑。” 群臣已经窃窃私语,纷纷后悔当初不该同意让顾时笙带兵去宁州了。 “摄政王到!”司礼监的太监在外高喊了一声。 众人纷纷看向金殿外,一个高挑的身影走进了殿内。 顾时笙看着龙椅上的萧洵,嘴角勾起一抹笑,他捧手单膝跪下道:“臣不辱使命,宁州已平!特来复命!” 群臣屏息默不作声的看着顾时笙。 萧洵见气氛凝重,他轻咳了一声道:“摄政王辛苦了,起来吧!” “谢陛下!”顾时笙站了起来,眼睛却始终落在他唇上,眼神里满是赤裸裸的觊觎,看的萧洵脸迅速发烫起来。 顾时笙道:“陛下,旭黎公主薨逝,臣已经遵其遗言将她的骨灰带回来了,代她向陛下求一恩典,许其遗骨入皇陵!” 萧洵淡淡一笑:“旭黎姑姑为大黎守了一辈子的江山是该入葬皇陵,朕许她一场厚葬,摄政王此行立了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朕尽量满足。” 群臣的目光纷纷投向顾时笙,钱财是小,大家更关注的是,对于身居高位手握军权的摄政王,早已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他们的君王直接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他,他们都提着心着看对方会要什么封赏。 顾时笙拿出袖中的两块兵符道:“陛下,这里是宁州铁骑和西狩军兵符,特归还于陛下!” 群臣震惊,这么简单?!这就交权了?! 季怀明则不慌不忙的走下去接兵符。 顾时笙却没有交给他,而是绕过季怀明径直走了上去。 萧洵看着一步步走到面前的人,心中阵阵酥麻。 顾时笙嘴角隐着笑意,俯下身双手将兵符递给了他,低声道:“陛下说要娶臣的,七百万加上十五万兵权够不够当臣的嫁妆?” 萧洵看着他递上来的东西一时不敢接手,心脏止不住的砰砰直跳,好像接了就要娶他一样。 顾时笙轻笑:“怎么?陛下又要反悔?” “咳···”萧洵清了清嗓子,故作冷静的接过了他手中的兵符道“朕一言九鼎!” 顾时笙笑着,眼中的爱意几乎要溢出来了,他退回了台下,看着龙椅上红了脸的人,高声道:“若陛下要赏,不妨赏臣一个后位如何?” “什么?!”群臣沸腾了。 上官珏的脸色更是瞬间就黑了,一副没眼看他的样子。 第294章 朕要迎娶摄政王 萧赢更是惊掉下巴,然而萧洵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怀疑人生。 “朕···准了!”萧洵壮着胆子应了一声,群臣如遭雷击一般久久反应不过来。 萧洵紧张的手脚都在发抖,他只觉得自己没脸了,索性更不要脸道:“礼部和钦天监挑个日子,朕要迎娶摄政王!” 朝堂罕见的一片死寂,群臣神色各异,上官珏更是被雷的外焦里嫩。 萧洵说完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他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又后悔自己不该答应顾时笙这种要求,这种事拿到台面上到底是尴尬的。 顾时笙也是紧张的,他面上还是十分淡定道:“多谢陛下!臣不甚感激!” 礼部的程宥宁震惊的半晌合不上下巴,他一度怀疑自己幻听,直到一旁的谢瑜伸手合上他的下巴道:“陛下跟你说话呢!” 程宥宁这才诚惶诚恐的上前道:“陛下刚刚所言可是认真的?” 萧洵双手握紧了龙椅的扶手,故作镇定道:“自然,君无戏言,程卿只管去选吉日便是!” 上官珏回过神来,他上前道:“摄政王可想清楚,后宫不得参政,若是嫁了陛下,便不得参与朝堂之事!” “这不妨事!”还未等顾时笙开口,萧洵便先开了口“朕许他参政!” 萧洵从未想过要将顾时笙这样一个战神困于后宫,在外人看来便是天大的羞辱,无异于杀了他··· 上官珏义正严辞道:“先祖开国时便立下了后宫不得干政的规定,前朝便是因为后宫乱政才引发民乱,不到五年便天下大乱,陛下三思!” 萧洵据理力争道:“前朝是因为邕帝昏庸暴政才致使八方割据,与后宫女子何干?若他贤明又怎会轻信奸臣枉杀忠臣?历史总是将罪过怪罪在女子头上,而不反思君王是否无能,难道在在座各位眼中朕也是邕帝那般昏庸无能之辈吗?再者,摄政王也不是女子,朕许他参政!” 顾时笙心头一暖,萧洵为了他愿冒天下之大不韪,还为他争取参政之权··· 上官珏脸色苍白,他也毫不退让道:“陛下乃明君,自然不是邕帝那般昏君可比的,可后宫不得干政却是先祖皇帝明文规定的,后代任何一任帝王不可更改!摄政王既要入后宫就要有所取舍!” “朕···” “行!本王愿卸了这一身朝服!”顾时笙坦然以对。 群臣三观再次震裂!上官珏却是松口气。 萧洵的脸色却异常的难看,萧洵还想再争取一下,可对方就这么干脆的应了,他起身道:“此事容后再议,摄政王留下,其他人先行退朝!” 待群臣熙熙攘攘的退出了金殿,只剩下萧洵和顾时笙。 “你疯了?”萧洵气急败坏的质问道“你知不知道放弃参政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顾时笙淡然道“可我不在乎,只要跟你在一起,丢个脸算什么?” “可我在乎!”萧洵走下高台,他盯着眼前的人道“我在乎啊!你是战神啊,文能治国,武能征战,是真正顶天立地的大将!你怎么能自降身份屈于后宫呢?天下人会如何评论你?你的部下又会如何看待你?你建立起的威望一夕之间就崩塌了,我不值得你为我牺牲这么大!” “洵儿!”顾时笙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深深的望进他的瞳孔,郑重其事道“你值得,我愿意!” 萧洵无奈道:“阿笙哥哥,我不能这么做,我们不成亲也能在一起,你不必如此,你若想要个仪式,我们可以偷偷办一个,只有我们。” 萧洵把能考虑的都考虑进去了,他本就不是那么看重这种事,觉得只要两个人能在一处,成不成亲又有什么关系?要让顾时笙折损自己的名誉和声望,他宁愿就这么过着··· 顾时笙温热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他的耳鬓,柔声细语道:“我知道你怕什么,你放心,我在北梁军中的威望是一场场血战拼杀出来的,不是我们成个亲就会消逝的,我的部下服不服我不仅仅是因为我的身份,洵儿能为我考虑这么多,我很感动,除了不能参政,可没说不能带兵,若是你将来有什么麻烦,我还是可以为你披甲上阵!为你杀出一片天地来!” 萧洵鼻尖发酸,他摘下头上的冕冠,随手丢在地上,他抱紧了顾时笙哑声道:“你怎么能这么傻?你图什么呀?” 顾时笙抱着怀里的人,“自然是图我的洵儿能平平安安,长治久安。” 萧洵心中一阵酸楚,泪水悄然滑落,他紧紧的抱着顾时笙,心里却万分的愧疚。 “在此之前···”顾时笙突然轻轻扒开他,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而后正色道“你是不是要为赫沁来的奴隶立新政?” 萧洵一怔,眨巴着湿漉漉的眸子,“你怎么知道?我还没想好···” “给我看看!” 萧洵拿出文书递给他,顾时笙拉着他在台前的台阶上坐下,顾时笙看着那文书,眉头皱了起来,萧洵看着他的表情,心沉了下去,果然这事不好办··· “此事不妥!”顾时笙开口道“这文书一旦发布必然引发民愤,你太小看大黎百姓对沁国人的憎恨了,让这些奴隶享有同本国国民一样的保护,只会让曾经那些受害者的家人伤心。” 萧洵小声道:“我知道,所以不敢发布,你也是受害者的家人···” 顾时笙叹了口气道:“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行!” 他拿出袖中的笔,放在口中湿润了一下,就在文书上修改了起来,萧洵见他大手一挥,哗啦啦的将一大堆政策都划去,只丢下两条,在后面加了几句话后又递给他道:“凡事都是循序渐进的,政策一出台就得罪一大堆人可不行,你如今需要民心,这些事不适合你出面来做,放眼朝堂,只有我最合适。” 萧洵看着文书上留下的两行政策道:“所有入境奴隶必须经官府备案,添加户籍方可领回,无证奴隶一经发现将由官府带走另行安置,所有者必须缴纳相应罚款;经备案登记的奴隶,若无重大过失致人伤亡不可随意打杀,否则杀人者需受鞭挞五十!” 顾时笙将“杀人者视同杀人,根据情节轻重处以斩首和监禁”改为了“鞭挞五十”。 “嗯!你若是让他们享有本国国民一样的保护是万万不可能的,此外得禁止一切异国奴隶贸易,发现者重罚!” 萧洵叹了口气道:“发现的太晚了,已经进来了许多,不管也不行,只能先这样了。” 顾时笙看了他一眼道:“听说你救了个奴隶?” 想到那个偷跑还顺走他匕首的孩子,萧洵只道:“那小子跑了,不提也罢!你刚回来,还伤着,我让太医先给你看看,一会我送你回去!走吧!” “你送我回去?”顾时笙疑惑的看着他,萧洵倒是第一次说要送他回去。 “额···”萧洵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道“阿渊生病了,我想去看看他。” 顾时笙顿时有些不悦:“我也伤着,也没见你多关心。” 萧洵失笑:“怎么这么大醋味呢?” “哼!久别重逢你就不打算跟我多待一会?” 萧洵一阵窘迫,嗫嚅道:“这不是正陪着你吗?” 顾时笙挑起他的下颌,勾起一抹坏笑道:“那你晚上陪我,就在摄政王府,好不好?” 萧洵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许多,心慌的躲开了他的视线。 顾时笙摸了摸他的脸,说:“若你不愿意,我不会碰你,我就想你想抱抱你,这一年多我每天都在想什么时候能抱着你睡,你就不能圆了我这个梦吗?” 萧洵心有芥蒂,但还是勉勉强强的答应了。 第295章 我的人,想抱就抱 太医给顾时笙换完药后,二人又去校场看顾念池。 顾念池正和君惠在赛马玩的开心,嬉笑着比试谁的箭术好,丝毫没有注意到顾时笙和萧洵来了。 顾时笙看着在校场上恣意洒脱的两个少女,道:“她母亲就是不想她在北梁成日遛马打鸟,你倒好,纵着她玩闹!” “你别看她们现在这样,我特意请了静太妃来教导她们,现在无人玩玩没关系的,见了人还是相当像个大家闺秀,那礼仪比我当皇子时做的还全,女子嘛,就该开开心心的,只要不耽误学业,玩闹些又有何妨?你看这样多好!又没外人,何必老逼着人拘谨着?” 萧洵满眼宠爱的看着场上的二人追逐嬉闹。 顾时笙看着他,生了几分心疼,他知道小家伙这是自己吃过苦,便想让别人少吃些苦,多些美好的回忆。 顾时笙深吸一口气,看向场上玩的香汗淋漓的两人,“她和君家丫头倒是一见如故!” “何止啊!还有一个!”萧洵指了指远处坐在遮阳蓬里的颜霜儿,颜霜儿正眼眸亮晶晶的看着场上飞驰的二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颜家的?” “嗯!霜儿到底是文静些,跟她们竟也能玩到一起!” 场上的二人玩出一身汗,君惠策马回了遮阳篷,翻身下了马,直奔颜霜儿身旁。 君惠气喘吁吁道:“霜儿,你来,我带你跑一圈!” 颜霜儿拉着她坐下,拿着帕子替她擦汗:“你歇歇吧,都跑出一身汗了!” 顾念池停下马,瞥见对面的两个熟悉的身影,顿时眼前一亮策马奔向他们:“二叔!” 她利索的从马背上滑下,看到萧洵对她使眼色,她立马反应过来,装模作样的踏着小碎步到顾时笙面前,一副乖巧的样子行礼道:“臣女顾念池见过陛下,见过摄政王!” “····”顾时笙对于她的转变只觉得骇然,分明是一副大家闺秀的举止,可那满头的大汗实在与之不搭。 顾念池偷偷抬眸看了一眼萧洵,就见萧洵忍着笑,故作严肃道:“嗯,免礼!你先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带你出宫!” “出宫玩吗?”顾念池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萧洵扶额,两句话就暴露本性。 顾念池见萧洵的表情,瞬间又发觉自己失态了,她又一副乖的不行的样子问道“陛下可是要带臣女去哪?” “咳咳,你二叔难得回来,你回摄政王府团聚一番!把霜儿叫上,她今日那么早进宫,怕是还不知道她四哥病了。” 顾念池看了一眼一旁的顾时笙,才道:“好!那我去了!” 待顾念池走后,顾时笙才无奈的叹了口气道:“这就是你说的大家闺秀?” 萧洵尴尬不已,刚吹完牛皮就被戳破,他心里忍不住吐槽顾念池这也太不给力了。 “咳咳,听说京中那些大家闺秀们过几日安排了冬日诗会,祝家那位姑娘办的,她们三个也去,到时候让她们跟着熏陶熏陶!” “你确定池儿不会把她们一起都带偏吗?别到时候一群人上门投诉,我可不会给好脸色!” 萧洵噗嗤一笑:“哪个不要命的谁敢找活阎王投诉啊?” 看着少年脸上的笑容,顾时笙一时有些晃眼,自从他们闹翻后,他的洵儿遭遇一大堆的糟心事,他都快忘记对方开心时笑起来是什么样了。 萧洵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发什么愣呢?” “没什么!”顾时笙轻搂住他道“我的洵儿笑起来真好看!” 萧洵瞬间红了脸嗔怪道:“大白天搂搂抱抱,要被人看到的。” “让他们看,我的人,想抱就抱···” “皮比城墙还厚。”他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却没有要推开对方的意思,贪恋着对方怀里的感觉。 半个时辰后。 巍峨的皇宫里驶出三辆马车。 萧洵和顾时笙在前面同乘一辆,顾念池的马车跟在后面,颜家的马车跟在后面。 马车刚出皇宫不久,顾时笙便一直看着窗外。 萧洵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并未发现什么不妥。 “怎么了?” 顾时笙放下帘子道:“没事,我先送你去乔星策府上。” 萧洵看着他,出发前说好萧洵送他回摄政王府的,如今突然说要送他去乔府,他便知道有什么问题。 到了乔府后,顾时笙目送着他进去,萧洵有些不安的看着他,可是顾时笙却只是笑着对他挥挥手。 萧洵问他怎么了,对方却不说,看着他身后有孟希言和十几个北梁军随行,他这才稍稍放心进了乔府。 顾时笙站在门外等了一会,乔星策就从里面出来了。 墙头的男孩看着人进了颜府正想着这么多护卫该怎么进去,突然察觉身后有人朝他出手,他单手撑着脚下的瓦片,凌空腾起,在空中灵活的一个旋转,躲开了来人的攻击,稳稳的落在屋檐上,右脚往后退一步摆出战斗状态。 乔星策颇感意外的笑了起来:“嘿!一个小孩?身手还不错!” 男孩被发现了就想逃走,却发现一转身,后面也有人堵住了退路。 孟希言拔出腰间的配剑,男孩感觉到危险,不安的看着他们,他突然一个向前右冲的动作,孟希言率先冲上前,却不想对方只是个假动作,瞬间转变身形,朝左跑去。 乔星策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不到一刻钟,男孩就被乔星策拎着胳膊押到了顾时笙面前跪在了地上,孟希言揪着男孩的头将他的头抬了起来。 男孩不甘的怒瞪着顾时笙。 顾时笙轻嗤一声道:“怎么?你们赫沁没人了?派个孩子来?” “我不是找你的!”男孩操着一口不甚流利的大黎语。 顾时笙瞥向他腰间一把银质的匕首,伸手拿了出来,那是萧洵的匕首,那日来军营时,他看到萧洵腰上带了一把这样的匕首。 顾时笙的眼神立刻阴沉了几分,语气也没了刚刚的不屑,拔出匕首锋利的刀尖抵着他的下颌:“你找这把匕首的主人?” 男孩却丝毫不畏惧对方强大的气场,只道:“对!这把匕首的主人花钱买下了我!” “所以你偷了他的匕首?还跟踪他!” “我不是偷,他问我怎么杀死野狼的,我只是展示给他看!”男孩盯着眼前的人,丝毫不露怯。 “赫沁七十二部,哪个部落的?” “赫绒部!” 顾时笙收了匕首,男孩以为他放过了自己,稍稍松了口气。 “杀了他!”顾时笙冷冷的吐出一句话,孟希言立刻拔出剑。 第296章 探病 男孩顿觉浑身一凉,他急忙喊道:“等等!” “你为什么要杀我?”男孩不解的看着他。 顾时笙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因为你是赫沁人!还敢跟踪他,本王就留不得你!” “你不能杀我!”男孩脸上是掩不住的慌乱,冰凉的剑锋已经抵在他脖间,只要眼前的男人一声令下他的小命就不保了。 “那个人说了不能随意打杀奴隶!” 顾时笙眼神依然冷漠,他冷哼一声:“本王不是他,没那么好的心!” 男孩顿时觉得自己小命休矣,孟希言的剑已经扬起,他闭上眼,准备迎接死亡。 “住手!”萧洵出来及时制止了孟希言的即将挥下的剑。 萧洵走了过来,看到是自己救下的孩子,他有些诧异:“你怎么找来的?” 男孩看到萧洵,心里升起一丝希望,他看了一眼顾时笙手中的匕首道:“昨日天你走后我一直跟着你,看你进了皇宫,我就在外面等着。” “那日我蒙着面纱,你竟认得出我?” “你的眼睛很好看!我认得你的眼睛。” “你既然走了还跟着我做什么?” “我来把东西还给你,昨天,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速度很快所以才能杀死野狼!” 萧洵还想说什么却被顾时笙制止了,他伸手将萧洵往身后挡了挡道:“不必跟他废话,心怀不轨的赫沁人,杀了便是!” 萧洵尬笑了一下,小声道:“阿笙哥哥,他还只是个孩子,别这么武断,给人一个机会!” 顾时笙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道:“他是赫绒部的!” “可他也只是个孩子!” 顾时笙看着萧洵一副征求的小眼神,半响才道:“乔星策,松开他!” 乔星策这才收了手。 男孩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被乔星策扭疼的手臂。 顾时笙看了一眼脏兮兮的男孩道:“滚吧,再让本王看到你杀无赦!” “我不走!”男孩瞪了他一眼,看向萧洵道“你买了我,我要做你的护卫!” “少痴心妄想了!”乔星策双手环胸道“我都被赶走了,就你还想当他护卫?” 萧洵汗颜。 男孩盯着萧洵再次执拗的表示:“我要当你护卫!” 顾时笙不耐烦道:“还是杀了吧!” 孟希言再次拔剑,萧洵忙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冷静点,别动不动就要打要杀的!” 孟希言依然保持着拔剑的姿势。 萧洵叹了口气道:“小孩,我买你不是为了让你当护卫,你找别人去吧,找一个能收留你的人家,好好报答人家!” “我无处可去,可你买下了我,我就要跟着你!” 萧洵求助的看向顾时笙:“要不···你带回去?” 顾时笙却冷着脸道:“北梁军不收留赫沁人,他若是不怕随时暴毙就试试!” 萧洵汗颜,顾时笙这是多讨厌赫沁人啊?他叹气道:“你看到了,没人要你,你走吧!” 男孩垂头丧气的耷拉着脑袋低喃道:“就因为我是赫沁人吗?我也可以保护你!” 乔星策轻咳了一声凑近顾时笙道:“王爷,这小子是天生的习武奇才,稍加调教必然是个绝世高手,王爷真不打算留下吗?” 顾时笙睨了他一眼道:“要留你留,本王不收赫沁人!” 乔星策施施然不敢再言,却看到萧洵对他一个劲的使眼色,他反应了半晌才明白萧洵是想让他收下这孩子。 乔星策清了清嗓子道:“小孩,你跟着我怎样?” 还不等男孩回话,顾时笙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你收他本王不管,要敢带回军营和摄政王府别怪本王一刀砍了他!要是陛下出了什么事,本王唯你是问!” 顾时笙说完便带着孟希言等人离开了。 乔星策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男孩依然执拗的盯着萧洵道:“我只认你,你带我走!” 萧洵感激的看了一眼乔星策,而后对男孩道:“你先跟着他学好本事,你现在还小当不了我的护卫!你看成不成,要是不成的话你只能离开了。” 男孩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乔星策,又看了看萧洵,他知道自己没得选择,才勉强点了点头道:“好,那你等我长大点当你护卫!” 萧洵笑着点了点头这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男孩犹豫了一下道“我没名字,我一出生就是奴隶,他们都叫我狼崽!” 乔星策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陛下,进屋再说吧!” “嗯!”萧洵转身进了乔府。 男孩看着他们进了门,看着自己这一身破烂的衣衫,他踌躇着不敢进去。 “走啊!”萧洵回头笑着对他招了招手,男孩这才进了门。 乔星策吩咐下人给他拉去洗刷,并换一套干净的衣衫。 颜故渊正坐在床上喝着汤药,颜霜儿在一旁陪着他。 萧洵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草药味。 “阿渊!” “陛下!”颜故渊将药碗随手递给了一旁的侍女。 颜霜儿搬了个凳子放在他床边道:“洵哥哥坐!” “咳!霜儿!”颜故渊冷了脸睨着她,颜霜儿立刻就改口,悻悻道:“陛下,请坐!” 萧洵看了一眼兄妹二人,只笑了笑便坐下来。 颜霜儿和侍女们都退了下去,乔星策笑道:“你们先聊,我去让人给你们弄些茶点!” 待乔星策也走后,萧洵才开口道:“阿渊,没有外人在,你又何必对霜儿这么严苛?我倒挺喜欢她像从前一般叫我洵哥哥,多亲近。” “你是不怪她,可她这样随意,将来怕是要被人抓住错处,我不可能护她一辈子,她总的学会谨言慎行。” “阿渊!”萧洵心中酸涩“别这样说,你一定会好的,我回去找个最好的太医常驻你身边。” 颜故渊笑着安慰道:“陛下,我没事,你别紧张,玉竹大师的药每日都喝着,不用太医。” “可你还是病下了,要不再去找玉竹大师来一趟吧!” “咳!陛下,我没事,我只是···”颜故渊面上泛起一丝红晕,有些尴尬道“着凉了而已,大夫来看过了,你别担心。” 萧洵狐疑的看着他:“真的?” “嗯!” 萧洵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道:“没事就好,那你这几日好好养病。” “嗯···”颜故渊看着他似有话要说,想了想还是道“你和摄政王···要成亲?” 萧洵耳根瞬间热了起来,他尬笑了一下,不禁暗叹颜故渊消息真灵通啊!便将早上朝堂的事与他说了。 第297章 利弊 萧洵心情沉重的叹了口气道:“太傅的意思是要他不参政,可我不想他为此牺牲这么大。” 颜故渊想了想道:“我明白,他打了胜仗,立了大功,宁州又没了旭黎,西狩军和宁州铁骑的兵权都在他手上,顾家掌握了大黎近七成的兵权,可谓是功高震主,就算他们兄弟不想反,难保底下的人不会有推他们上位的想法。 各大世家心里都害怕,朝臣更是惶惶不安,如果皇位上坐的人不姓萧了,那他们都是前朝旧臣,没人愿意做前朝旧臣。 如今他自愿交了兵权,他信你,愿意放手,于你而言是天大的好事,不过一个后位罢了,还能牵制住顾家,太傅自然是欢喜的。 对他而言,暂避锋芒未必就是坏事,你可知道多少人忌惮顾家,他们是众矢之的,若是有人给他们扣一个通敌卖国的帽子,要你杀了他们兄弟,你该如何自处?” 萧洵沉默良久,才笑道:“不可能的,只要我信他,没人能害他们。” “如果铁证如山呢?若是将来与赫沁交战了,只要他们输一场战,就可以捏出让人无法辩驳的证据,必然逼得你为了天下百姓非杀了他们兄弟不可。”颜故渊顿了顿了,语气愈加严肃了几分“若是从前你手中无兵权倒也罢了,只能任人拿捏,可你如今手中有西陵军王军,还有君惠在手,君远也听你号令,真到那时候,你该怎么自处?” 萧洵后背一阵寒凉,他看着颜故渊,对方严肃的神色更让他心情越发沉重了。 颜故渊叹气道:“你因他不娶顾念池,他也乘你的情,他既不想与你为敌,交兵权是最好的选择,太傅之意便是朝臣的意思,你与他成亲后,你就是顾家的一份子,只要你们不离心,北梁都会支持你,你手中有权,还有他在你身后,各方都不敢造次。” “那按你这么说,这亲可以成?” 颜故渊点点头:“反正你也不打算让自己的子嗣承袭皇位,你们又相互倾心,将来学尧舜选贤继位也不失一番美谈。” 萧洵沉默着。 颜故渊笑了笑道:“你是皇帝,你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子民模仿,虽然民间也不乏男妻,但为了避免人口凋零还需出台相关政策。” 萧洵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道:“这个到时候慢慢研究,眼下还有一事比较急。” “是关于赫沁来的奴隶?” “嗯!”萧洵拿出顾时笙修改过的那份文书,递给他“摄政王今日划掉的,只留下两条,我担心这样根本起不了作用,这些奴隶最后还是会死于非命。” 颜故渊打开看了一眼,便知道哪些是顾时笙字迹,他沉默了半晌,道:“陛下,你可知道北梁军和顾家对赫沁的仇恨?” “嗯,可他们都是老幼妇孺,你没看见,她们都还是小孩···” “你知道摄政王的四个伯伯和祖父如何死的吗?” 萧洵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他们是战死沙场,死后被追风封护国荣誉大将军。” 颜故渊合上文书,缓缓说道:“当年沁国强盛,以赫绒部为首的沁国大军可谓是所向披靡。 顾驰安的父亲,也就是顾时笙的祖父,当年在北梁宣城战败,被沁国人砍下头颅,当球踢了三日,最后被人挂在城门口,他的三个姑姑没来得及逃走,被赫绒部的士兵凌辱致死; 大伯顾驰谨带兵驰援时在北梁与沁国交界的隋安河畔中了埋伏,三万北梁军,全军覆没,敖登还命人将他四肢和头颅砍下,放进木盒送去邺城; 他二伯顾驰敏三伯顾驰舟为阻止沁国大军攻入定古城带着仅剩的五千北梁军战到最后一人,死后也没能阻止敖登血洗定古城; 他四伯兵败后被沁国士兵拴在马后活活拖死在神女山脚下,死后被挖出脊梁骨,悬于阵前。 沁国于顾家而言,那是血海深仇,他能同意留下这两条已经是极大的包容了。” 萧洵大为震惊,他知道沁国大军残暴,却没想到会如此残忍,他心中隐隐不安。 颜故渊继续道:“你知道乐安陪嫁的五万俘虏为什么最后只剩四万五吗?” “北梁王说是发生了疫症死了五千多人!” “你信吗?” 萧洵看着他,仿佛这事没那么简单,他想了想道:“当时北梁王拉他们去修马道,看守的都是北梁军···你是说北梁王有意包庇北梁军杀害这些俘虏?还是说···他对此事睁一只眼闭眼?” 颜故渊点了点头:“俘虏而已,北梁王可自行处置,能回去四万五已经是大慈大悲了,我是想告诉你,这事,你管不了,沁国当年犯下的杀孽在大黎百姓的心中留下的创伤太大了,他们需要一个发泄口。 这些奴隶虽然大多也是无辜平民,可他们也是那些刽子手的亲人朋友,可大黎死的无辜的平民更多,他们可曾有过一丝怜悯?如今他们狗咬狗,平白多出这么多奴隶,你若不想他们死于非命,最好的办法就是阻止这些奴隶进来,已经进来的奴隶,你管不了他们的死活。” “阿渊,你说的我明白,作恶的是当权者,稚子何辜?西沁此前已经投降也割地赔偿了,如今东西巨变,若樱嫁去西沁也算是沁国人,难道她也有错吗?” 颜故渊一时无言,他沉默了一会道:“当初并未想到如今会成这样,一人联姻能换来两国友好,结束三十多年的纷扰才让她去的,她若是还回不来,一旦两国开战,她必死无疑。” 萧洵的心沉了下去,他已经让季怀明安排人去找姜若樱了,可一直没有消息。 此前安排在她身边的护卫也都没了音讯··· 敖登当年是赫绒部的主将,又想到在门口的一幕,顾时笙明显也是憎恶赫沁的人,尤其是赫绒部的,而他却留下那孩子,想来顾时笙心里是不舒服的。 乔星策带着茶点走了进来,见二人脸色都不是很好,他笑道:“谈什么呢?聊这么久喝点茶吧!” 他搬来个茶几放在床前,给他们二人都倒了茶。 颜故渊看了看门口,疑惑道:“怀明没来吗?” 萧洵回过神道:“他今日有事,忙去了就没带他。” 二人闲聊了一会,萧洵才离开,乔星策出去送他,在院里看到换了一身干净衣衫的男孩,那孩子似乎刻意在等他。 男孩想跟萧洵说话,却被余青松挡住了。 男孩目光灼灼的看着萧洵道:“我看他们都有名字,你既买了我,你帮我起个名字吧!” 萧洵因着顾家的事心情沉重,看到那孩子时只觉得心里复杂的很。 男孩还在等着他开口,一双澄澈的眸子一直盯着他。 萧洵始终觉得不该迁怒孩子,他还是笑道:“也好,我给你想个名字···嗯···” 男孩眸光亮了起来,盯着思索中的萧洵,期待对方会给自己起个什么样的名字。 “遥襟甫畅,逸兴遄飞,便叫逸飞吧,至于姓氏,等过段时间你自己决定,如何?” 这孩子轻功了得,这个飞字倒是适合他。 男孩眨了眨眼睛,一脸懵懂,虽然听不懂什么意思,但是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他点头道:“好,听你的,就叫逸飞。” 萧洵赶着去摄政王府,便先离开了。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逸飞对着他的背影问了一声。 萧洵回头看他,这小子让他有种被认主的感觉,他淡笑着:“有机会的。” 逸飞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扬起一笑,他觉得这人与旁人不同。 第298章 信任,救赎 萧洵进了马车,马车启动,他捏了捏眉心,此刻他的脑子乱糟糟的,从前西沁来使都是顾时笙和颜故渊一起招待的。 顾家和沁国有这么大的仇,顾时笙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这些人打交道的?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试图缓解心里的压抑。 他歪在软垫上闭目养神,马车朝摄政王府的方向缓缓行驶,他闭着眼昏昏欲睡。 突然,马车猛的一个急刹,萧洵险些一头栽倒,他稳住身形,才发现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昏暗,他警惕的听了一会外面的动静。 “余青松?”萧洵试探的唤了一声,外面没有回应,他瞬间察觉不对劲,他紧盯着浅绿色织花的车帘子,外面似乎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像是暗夜中伺机而动的凶兽。 萧洵不动声色的摸索一番,在车里找到了薄剑,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他拿着剑出了马车,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火海,四周燃烧的房屋和树木,随行的羽林卫躺了一地。 他来不及去看余青松是否还活着,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雷鸣般的马蹄声,一群乌泱泱的人持刀朝他冲来,嘴里喊着什么,他听不清对方说什么,但却知道一定是来杀他的,还是他未曾见过的沁国大军,他匆忙左右环顾了一下,看到一个被火烧的焦黑的林子便冲了进去。 树林中残余的火焰将光秃秃的焦木烧的噼啪作响,漫天灰烬如大雪簌簌落下。 他一路狂奔,后面的马蹄声却越来越近,那群人紧追不舍,像是逃不开噩梦一般。 萧洵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摔在了地上,可他却感觉不到疼痛,他回头一看,绊倒他的竟是一只血淋淋的断腿,等他爬起来时才发现这片林子里遍地都是残肢断臂,血水如洪水染红了大片的土地,这骇然的场景宛如人间地狱,他的身上脸上也染上了粘腻的血污··· 轰隆隆的马蹄声逼近,那些人追来了! 萧洵来不及思索,撒开腿就跑,他听到身后的声音越发逼近,他甚至已经听到那些人调笑着商量着抓到他后要如何折磨。 他心里无比的慌乱,他回头,一把带血的弯刀正朝他削来,眼见脑壳就要被削掉一半。 “砰!”他又摔了,却正好躲过了这一刀,他扑在地上大口喘息,满身血污,汗如雨下,狼狈至极。 “洵儿···”一只白净的手朝他伸来。 这个声音··· 萧洵头皮一阵发麻,他惊恐的抬头,对上萧宸那张笑里藏刀的脸,这张脸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让他备受煎熬··· “啊啊啊啊!!!”萧洵疯狂的挥动手中的剑劈向他,萧宸却只是一直淡笑着有条不紊的避开他的攻击。 突然两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强迫他在萧宸面前跪下。 萧宸挑起他下颌,一如既往的笑着:“洵儿,你要跟顾时笙成亲,你想忘了我?” 萧洵眼里一片血红的朝他怒吼:“萧宸!我不怕你!你已经死了!你死了,而我还活着,是我赢了,这只是梦,我不怕你!” “是吗?”萧宸嗤笑“那你为什么还会梦到我?” 萧洵咬牙切齿的盯着他。 萧宸掐着他脖子轻蔑的看着他:“你如今这样,你觉得自己配的上他?你不怕他知道发生在你身上的事?你还能心安理得的跟他成亲?” 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侵袭而来,泪水模糊了双眼,心头传来清晰钝痛。 “洵儿,你我才是一类人,你就留在地狱里陪我吧!” “不···我不是!”萧洵朝他怒吼“我是萧洵,我的命运掌握在我自己手里,便是你将我拖入泥潭一千次一万次,我也会爬出来!你休想左右我,滚!!滚!” “洵儿···洵儿···” “滚···滚···”萧洵挣扎着醒了过来,他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顾时笙久久缓不过神来。 顾时笙见他脸色苍白满头大汗,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柔声安慰道:“别怕,只是梦而已,没事了。” “阿笙哥哥···”萧洵紧紧的抱住了他,泪水止不住的落下。 顾时笙轻轻拥住了他,安抚道:“我在,别怕!” 萧洵抽噎着哑声乞求道:“阿笙哥哥,别离开我···别嫌弃我···好不好?” 顾时笙心疼的抱着他的脑袋柔声道:“傻瓜,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更不会嫌弃你,永远都不会。” 这句话仿佛给了他莫大的安慰,如雪夜独行的人有了遮风挡雪的暖屋,泪水失控的落下。 他没了生的希望,本想放手一搏,却在迈入地狱的那一刹,一束光照亮了他,那束光叫···顾时笙··· 晚上,顾时笙陪着他用过晚饭后便去书房处理军务,萧洵偷了个懒,沐浴后就早早的上了床,他趴在被子上,贪婪的闻着那淡淡的百里香的味道,他喜欢这个味道,那是顾时笙衣服惯用的香薰让他无比的放松。 书房内,孟希言将一个从鸽子腿上取下的小竹桶递给他道:“曲先生前两日收到的,北梁王府的红头鸽送来的。” “红头鸽!”北梁王府养了一批信鸽,专门与他在京联络用的,而红头鸽子是在鸽子头上用朱砂染了一撮羽毛,一般只有紧急情况才会用上。 顾时笙取出信筒里的字条,看了一眼,却蹙紧了眉。 孟希言见他这个表情,知道是没好事了。 “王爷,发生了何事?” 顾时笙将纸条丢给他,孟希言看到上面写着:小心赫沁人偷袭。 “看来北梁王也遇到赫沁的人了!” “嗯!”顾时笙叹了口气道“不知道这些赫沁人在耍什么花样!” “他们不可能只派这点人来刺杀!” “刺杀倒不一定,更像是来试探的!”顾时笙单手撑着脑袋,歪在椅子上“以防万一,解岭的北梁军年后就撤回北梁吧!你和老高先回去!” “王爷!”孟希言闻言大惊“您如今交了兵权再撤走北梁军,万一陛下···” “他不会!”顾时笙语气笃定,若是说以前他对萧洵有所防范,可经过军营一事,他便无所顾忌了。 孟希言依然心有戚戚:“王爷,恕末将直言,一旦撤走北梁军,要是陛下要对您做什么,您背后可就没人了。” “本王信他!”顾时笙道“如今赫沁刚完成统一,势必要一段时间恢复,一时半会不会有大动作,可却不能掉以轻心,你且回去,大婚如今还未定下,即便定了日子,大哥最好是留在北梁。” 孟希言叹气道:“王爷,末将一直记得您从前说过,切勿把自己的性命交由他人之手,您如今自剪羽翼,无异于把手中钢刀交给别人。” 顾时笙没有回他,只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孟希言见他不听劝,只得转身出去。 第299章 聘卿韶华白首 待顾时笙回到房中时,发现萧洵已经趴在被子上睡着了,房中燃着暖炉,暖融融的,萧洵的脸被热的泛着淡淡的粉色。 顾时笙刚进来身上带着寒气,见他睡着也不去吵他,只是褪了外袍去隔间沐浴。 等他换好了睡袍出来时就见床上的人已经将被子滚成一团,像个树懒一般手脚并用的抱着。 顾时笙坐在床边,看着熟睡中的萧洵,他伸手轻轻抚过他额上碎发,露出那条被杯子割伤后留下的痕迹,依然记得在飞花馆,杯子砸中萧洵额头的瞬间,如今几乎已经看不出来了。 萧洵的身体好似总能轻易的消化掉伤口留下的疤,便是当初割在脸上那道伤口,也几乎看不见一点痕迹了,只有一条极细的微微泛白的痕迹,若不凑近看还真是看不出来,可他却忘不掉眼前这个看似软儒的小子,发起狠来有多下的去死手,那么决绝,丝毫不给自己留退路··· 顾时笙动作极轻,仿佛只是贴着对方的绒毛一般,生怕吵醒他,却不想如此轻微的动作还是吵醒了睡梦中的人。 萧洵睡眼朦胧的看了一眼,见是顾时笙回来了,又懒洋洋的闭上了眼。 顾时笙见他小脸红扑扑的,问:“热吗?” “嗯···”萧洵低喃了一声。 顾时笙起身,却被拽住了衣袖,萧洵半睁着惺忪的睡眼问道:“你去哪?” “我去把暖炉移远一点!” “不要。”萧洵软绵绵的嘟囔着“一会就冷了,别移走。” 顾时笙笑了笑道:“好,那你睡进去一点!” 萧洵放开被子翻了个身,就滚了进去。 顾时笙这才上了床,在他身侧躺下,他轻轻碰了碰萧洵的脑袋:“过来!” 萧洵睁开眼,看着他左胸口上的绷带道:“你还伤着,我会压着你伤口!” “那你睡外边好不好?我想抱抱你!” 萧洵撑起身子,跨过他的身子,顾时笙挪了进去,他便在他右侧躺下,朝里翻去,枕在了他的肩上,抱着他,闻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澡豆味。 萧洵往他胸口蹭了蹭:“你左臂就别动了,我抱着你就好。” 顾时笙在他额上轻轻的吻了吻道:“好!” “阿笙哥哥···”萧洵在他臂弯里轻声问道“你真的想清楚了要与我成亲吗?” 顾时笙好笑道:“怎么?又想反悔了?” “不是”萧洵忐忑着,底气不足道“如果有一日,你发现我并不值得你为我如此牺牲,我怕你后悔。” 顾时笙挑起他的下颌,勾起一笑,语气暧昧道:“那陛下以后可要对臣妾好点。” 萧洵脸色一僵,臣妾?! “阿笙哥哥,你···你好好说话!” “怎么样才是好好说话?” “我跟你说认真的。”萧洵撇过脸道“你堂堂一国摄政王,屈居后宫,我不想委屈了你。” “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不觉得委屈,你只当我贪恋你的美色,色迷心窍了。” “顾时笙,我说真的!”萧洵坐了起来,他看着眼前的人脸色严肃了几分“你再好好想清楚!” 顾时笙撑起身子,望进他的瞳孔,笃定道:“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萧洵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让他的鼻尖酸了酸,他垂下长睫,湿了眼眶:“我有什么好的?你这么做,图什么啊?” 顾时笙心酸不已,他捧起萧洵的脸,看着他盈满泪水的眼睛,哑声道:“我的洵儿什么都好,是我顾时笙心尖上的人,愿苍天为证,山河为聘,聘卿韶华白首。” 萧洵心头一颤,泪水如珠链般滚落,胸口如坠千斤,他紧攥着自己的睡袍,艰难的开了口,却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刀一样扎在他的心头。 他说:“我···我身上,发生了···很多···不堪的事,我···我不配···唔···” 顾时笙偏头吻住了他唇,将他的话都堵了回去,变成的缠绵的吻,混着苦涩的泪水,在舌尖缠绕着,变成一股甘泉。 末了,顾时笙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两双湿漉漉的眼睛对望着,顾时笙轻抚着他的脸道:“别说了,是我不好,让我的洵儿受了这么苦,该是我配不上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没有护住你,是我不配拥有你,可我,却还想再有一次机会,为此,我愿放弃一切,只要能在你身边。” “阿笙哥哥···”萧洵吸了吸鼻子,泪水却落得更凶了,他轻轻的抱住了顾时笙,轻轻的抽噎着,却又无比爱惜的轻蹭着对方的胸口。 顾时笙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柔声道:“好洵儿,不哭了,乖乖,哭的狠了一会该睡不着了。” “嗯···”萧洵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 顾时笙将人抱在怀里,像个老父亲一样又心疼又爱惜的哄着,轻轻的摇晃着,一直等到对方的情绪渐渐平稳,抽气声也渐渐平了,他才抱着人躺下。 二人面对面躺在床上,看着对方的脸,都不愿闭上眼,顾时笙伸手替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轻声道:“睡吧!” “嗯!”萧洵安心的闭上眼,却感觉对方起了身。 “你去哪?”萧洵一把拉住了顾时笙的手。 顾时笙无奈的笑了笑道:“我不去哪,烛火短了,我把烛火续上,不然烧到半夜就灭了。” 萧洵看了一眼烛台,只剩下一小节的红烛,他拉着顾时笙的手,不肯放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道:“让它熄,别管它了。” 顾时笙可没忘记那日在豫州城的一幕,他至今都没忘记灭了萧洵的灯后,萧洵如临大敌失控尖叫的场景,他轻轻拍了拍萧洵的手道:“别逞强,让烛火燃着!” “不!”萧洵坚定道“有你在,我不怕。” 顾时笙心头一暖,他问道:“真的?” “嗯!”萧洵笃定的点了点头。 顾时笙便重新在他身旁躺下,将人揽进臂弯,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思念之人就在身侧,让他觉得无比的安心。 红烛半夜就燃灭了,床上的二人相拥而眠,这一夜,萧洵睡的格外的踏实,一晚上做了很多梦,好的坏的,可却没有半夜惊醒。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偌大的摄政王府前,季怀明已经回来,他从容的指挥着底下的太监们井然有序的准备好洗漱的用具。 小平子正端着铜盆匆匆走来,却一不小心在台阶上绊了一跤,眼见就要摔在地上,季怀明眼疾手快,伸出脚稳稳的接住了铜盆,还轻松单手扶住了他的手臂,面色如常的将人拉了起来,脚上一挑,铜盆飞起,稳稳的落在了他的手上,递给小平子,压着嗓子冷淡道:“小心点,别吵醒陛下!” 一旁的青竹看的目瞪口呆,连小平子也是看傻了眼,他们都没想到季怀明的身手这么好。 张伯带着伺候的丫鬟过来,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第300章 偏爱 萧洵呢喃了一声,悠悠转醒,就发现自己身下暖烘烘的,他迷茫的抬头,就对上顾时笙那双含笑的眼眸,他这才发现自己正整个人趴在顾时笙身上。 “醒了?”顾时笙轻轻捋开黏在他脸上的发丝。 萧洵看了一眼对方身上的绷带正被自己压着,他忙支起上半身,却不想这一用力反而压着他的伤口。 顾时笙疼的眉头微蹙,萧洵慌忙坐起身,却正好跨坐在了某处异常坚挺处,他身体如触电般一麻,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顾时笙拉着趴在了他右胸口,耳畔传来顾时笙压抑的声音:“小祖宗,别再动了!” 萧洵耳根迅速热了起来,他小声嗔怪道:“我压着你伤口,你怎么不推开我?” 顾时笙低低的笑了:“看你睡的香,没舍得吵醒你。” 萧洵窝在他怀里,愧疚的说:“对不起,我睡觉一直不老实,很疼吧?” “嗯···疼还好。”顾时笙蹭了蹭他的头发道“就是挺煎熬的,你这磨人的小妖精。” 对方胯下的硬物依然精神十足,萧洵的脸愈发热了,下腹莫名涌起一股燥热,顾时笙却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二人这般僵持着,他正想着如何不尴尬的从对方身上下去,顾时笙就侧身,将他放在了床上。 “你再躺一会,我去喊他们进来加点炭火,等屋里暖和点了你再起来更衣洗漱。”顾时笙说罢在他额上落下一吻,便起身穿衣了。 萧洵愕然的看着他穿衣的背影,还是那么淡定,丝毫看不出一点慌乱,萧洵便呆愣的看着他一件件将衣衫穿好,然后开了房门,让季怀明带着人进来了,张伯带来的人端着铜盆去了隔间,洗簌,隔间很快便传出窸窸窣窣的洗簌声。 萧洵眼神黯淡了几分,顾时笙什么时候这么能忍了?明明都已经那样了还不碰他?他忍不住胡思乱想,怀疑对方是不是嫌弃自己··· 季怀明让人往暖炉里加了炭火,一转头就看见萧洵眼底的难过之意。 他拿来衣衫轻声道:“陛下,奴才为您更衣。” 萧洵无声的叹了口气,这才下了床,任由他们为他退下寝衣,换上龙袍··· 餐桌上,谨言和慎行两位嬷嬷正给顾念池剥鸡蛋,盛热腾腾的燕窝,顾念池小口小口的吃着手中的包子。 顾时笙知道她这是装的,一副没眼看她的表情。 “陛下还没来,你倒是先吃上了!” 顾时笙一句话让顾念池顿时止住了吞咽的动作,她抬眸看了一眼顾时笙道:“陛下平时不跟我们一起吃早饭,他说没外人在不需要在意这些虚礼!” 见她这样,顾时笙心累的叹了口气道:“罢了,将来给你寻一户好相与的人家便是。” 顾念池一愣,似想到什么人一般,悄悄红了脸。 顾时笙注意到她的表情,生了疑心。 张伯为他们都盛好粥后,俯下身在顾时笙耳畔将早上看到季怀明出手之事与他说了,张伯刚说完就见萧洵带着季怀明来了。 顾时笙将拿了一碗燕窝放到身旁的位子上道:“坐这!” 萧洵自然的在他身旁坐下。 顾念池起身规矩的行了礼,后又坐下继续吃饭。 趁着萧洵吃饭时,顾时笙不着痕迹的打量着一旁的季怀明,对方身姿高挑,即便穿着太监的紫袍,站在一堆太监里也是鹤立鸡群一般,骨子里透着气宇轩昂的气度。 用完早膳后,二人准备去上朝。 在摄政王府门口,顾时笙看着季怀明扶着萧洵上了马车。 “季公公!”顾时笙站在台阶上,叫住了他。 季怀明走上前客气的行了礼:“摄政王有何吩咐?” 顾时笙冷冷的看着他,忽而凑近他轻轻的嗅了嗅,季怀明不偏不倚,无一丝惧意。 血腥味?换过了衣衫,但是却没来得及沐浴,怕是沾了不少血··· 顾时笙淡淡道:“公公身上哪来的一股血腥味?” 季怀明脸色微僵,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这么厉害,这都闻得出来,他转而笑了笑道:“回摄政王,宫里几个不懂事奴才犯了错,在慎刑司挨了打,奴才来之前去看了一眼,怕是在那不小心沾上的。” 顾时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是吗?季公公挺忙啊,又要伺候陛下又要管着底下的人,真是辛苦了!” “摄政王哪里话?这是奴才分内之事!”季怀明客套的说着,便退了下去。 驾辇启动,顾时笙目送着驾辇离去,对一旁的孟希言道:“让曲先生再好好查查这个季怀明!” “是!”孟希言领命正准备离开,想了想又问道“王爷,曲先生亲自去齐州银湖查过,跟小乔说的并无出入,此前王爷已经查过他了,为何今日又问起?可是有什么特别要查的?” 顾时笙看着驾辇走远,他眼眸微眯,他冷然道:“如今陛下把原来韩玉手底下的人都交给了此人,一来就得了陛下的信任,便是此前刘英,陛下都没把韩玉底下的人交给他,此人深藏不露,在陛下身边的人,不查清楚,本王不放心,这一身的血腥味,先查查他昨日做了什么。” 孟希言肃然应声:“是!” 与此同时,乔府内。 颜故渊刚吃完早饭,正用帕子擦着嘴角。 一旁的乔星策见他脸色还有些苍白,有些内疚道:“抱歉,我不知道要清理,害你生病。” 颜故渊红了脸,他清了清嗓子道:“没事,凡事总有第一次。” 乔星策还是心有不安,轻声说:“你才刚好些,今日就不去上朝了吧!” 颜故渊放下帕子,淡淡道:“无妨,休息一日足够了,今日还得商量宁州安置问题,得去。” 乔星策瘪瘪嘴:“王爷都回来了,陛下有王爷在,你少操点心吧!” 颜故渊抬眸看了他一眼,语气柔和了许多:“你吃醋?” “没有!”乔星策立刻否认,又道“别说你们这是正事,便是私事也正常···” 颜故渊和萧洵本就是青梅竹马的感情,哪是他这样突然出现的人可比,他明白自己在颜故渊心中的地位,好像也觉得理所当然,毕竟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得到这个人,他只是心疼颜故渊,本就没有多少时间还总是操劳··· “阿策!”颜故渊淡笑着,语气温和“你与他不一样!你是特殊的。” 一个是曾经的求而不得,一个却是救赎。 乔星策闻言,嘴角的笑意立现,他清了清嗓子道:“大清早的,不说这个,先把药喝了,我送你去上朝!” 他说着便将桌上的汤药递给他。 “诶!你不能进去!”院中传来丁文的声音。 颜故渊顺着他看去,就见逸飞被丁文拦下。 逸飞似乎已经习惯了被区别对待,只道:“我来找乔将军!” 丁文毫不客气道:“乔将军说了,这个院子你不能进!” “我知道,所以你叫他出来!” 外面的二人争执着。 颜故渊打量着院中的逸飞,问道:“他就是你说的那个孩子?” “嗯!刚带回来,是个难得的练武奇才,一招一式都不像是好好学过的,却能在我手下过上三招,不简单的孩子,我防着呢,没让他接近你的院子。” 颜故渊一笑:“既是个难得的练武奇才,你收下了他,待我空了好好观察一番,若有真是个没主的就好好教着,他想跟着陛下,将来给陛下做个贴身护卫倒也不错,若有异心,杀了便是!” 乔星策望着他,自从颜故渊回来后对他倒是比从前温和许多,他只以为大病一场对方是改了性子,不再冷淡,可这一句话便让他明白了,颜故渊只是对他温和了而已,依然是那个对外人冷漠无情的颜故渊··· 原来这就是偏爱。 颜故渊见他看着自己出神,蹙眉道:“怎么这么看着我?” 乔星策这才回过神来,他忽而一笑道:“没什么,我送你上朝吧!” “嗯!” 乔星策这才扶着人站起来出门。 第301章 讳莫如深 萧洵率百官于皇陵隆重的安置了旭黎的葬礼。 幼小的薛云海穿着孝服,跪在墓前伤心的抹泪。 顾时笙亲自安葬了旭黎和洛安歌的骨灰,他看着墓碑上只有旭黎的名字,心中百感交集。 他的母亲将名留在了顾家,将骨灰留给了挚爱。 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该心疼母亲,一生不得所爱,还是该心疼父亲,痴情一生却得不到所爱之人的心··· 顾时笙回过神,转头去看萧洵,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眉眼温柔,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他还有机会得到这个人,也庆幸,不论如何,他的洵儿选择都是他。 连着几日,二人如寻常夫妻一般相拥而眠,顾时笙似乎很享受抱着他的感觉,丝毫没有要碰他的意思,萧洵心里烦闷,他猜不透对方的心思,却也什么都不敢问。 *** 早朝后,余青松陪着萧洵练剑。 看台上,乔星策陪在颜故渊身旁,二人看着场上对招的人。 乔星策惊讶道:“没想到只是一年半不见,陛下如今都有这剑术了!真让人吃惊!” 颜故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看着萧洵的身影道:“他本就聪明,只是从前被那药伤了身体,慢慢调养好了,加之勤奋练习自然是精进的快!” 乔星策饶有兴趣的看着场上的二人,余光撇见季怀明朝他们走来的身影。 季怀明走到他们身旁,恭敬的行了个礼:“丞相大人!” 颜故渊微微颔首。 季怀明看了一眼乔星策,笑容可掬的说道:“恭喜乔将军荣升征西将军,真是可喜可贺!” 乔星策对于眼前这个人并不熟,只是客气的笑道:“多谢季公公!” 颜故渊见季怀明看着他似有话要说,他转而对乔星策道:“摄政王陪康王去见了静太妃,应该快结束了,乔将军不如先去勤政殿等吧!” 乔星策见他有意支开自己,很是配合的先离开了。 待乔星策离开后,颜故渊才问:“可是出什么事了?” 季怀明站在他身侧看着场上的人道:“前几日,我杀了陛下给我的人!” 颜故渊看了他一眼,平静的问:“原因?” “他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陛下知道吗?” “奴才不打算让陛下知道!” 颜故渊稍作迟疑,而后看向萧洵的身影,他轻叹了口气道:“杀就杀了吧,再培养一批便是!” 季怀明转头看着他:“你不问他们知道了什么?” “你既不说自有你的原因。” “你这么信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颜故渊看向他,眼中是不近人情的冷淡“你只需知道你与他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为除了他,没有人再会像他那般敢重用一个罪臣之子,不管将来你羽翼如何丰满,他都是你的主心骨。” 季怀明无奈的笑了笑道:“得丞相如此信任,怀明自然不会让您赌输!” 颜故渊淡然的道:“你做事从不问我,今日找我是有解决不了的事吧?” “嗯!” “有人跑了?还是被人发现了端倪?” 颜故渊一句话就踩在了重点上,还是两个,季怀明心里是佩服的,他深吸一口气道:“跑了一个流风,还没找到,听闻此人是丞相当年引荐给陛下的,他受了伤,或有可能会去找你,若是他聪明些也许会躲起来谁也不找,最怕的便是他有意将消息放出来。” 季怀明顿了顿继续道:“另外,摄政王盯上了我,我现在做什么都会被盯着,且此事他不便知道,请丞相想办法压下去。” 颜故渊眸子微眯:“流风倒好处理,可你惹了顾时笙,这事就不好办了,告诉我,他们知道了什么!” 季怀明抿着嘴唇,内心挣扎着该不该说出口。 颜故渊看着他的表情,便知道,此事必然严重了··· 良久,季怀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深吸一口气俯下身在颜故渊耳畔悄悄说了些什么,颜故渊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转而变成惶恐不安··· “阿渊!”萧洵不知何时出现在看台上,正擦着额上的汗水朝他走来。 颜故渊吓了一跳,他立刻收敛起神色,转而对着萧洵笑了笑道:“陛下,练完了?” “嗯!”萧洵看了一眼他和季怀明,笑逐颜开道“你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颜故渊笑道:“正说今晚的庆功宴的事呢!” 萧洵练完剑神清气爽,他随手将手中的帕子丢给季怀明,道:“怀明这事还要来问阿渊,朕已经同静太妃说过了,有静太妃和内务府帮着你一起安排,若有不足的他们会告诉你,放宽心吧!” 季怀明笑笑道:“是,陛下!” “他们应该在勤政殿了,我们过去吧!”萧洵说着便上前推颜故渊的四轮车。 季怀明见状,忙道:“陛下!怎能让您做这种事,让奴才来吧!” “无妨!”萧洵接上把手“朕和丞相无虚礼!” 颜故渊淡淡一笑,二人便一同离开了。 季怀明神情复杂的看着二人说说笑笑离开的身影,眸子黯淡几分,他是羡慕他们的,若能得一知己此生无憾了。 “怀明!”萧洵转过身对他招了招手“愣着干嘛呢?走了!” 季怀明这才笑着跟了上去··· 勤政殿内,顾时笙和萧赢已经在里面等着了。 萧赢对顾时笙并不熟稔,二人独处,只觉得有些莫名的紧张。 小平子让人给他们都上了茶水:“摄政王,康王殿下,陛下交代了若是二位先来便请坐着喝杯热茶稍等一会。” “嗯···”顾时笙淡淡的应了一句,又看向小平子问道“陛下去校场了?” 小平子陪着笑道:“是啊,陛下每日这个时辰都要跟余统领练两个时辰!” 这么勤奋?顾时笙笑了笑,没想到从前他逼着萧洵练武,对方都一副敷衍劲,如今倒是还主动安排了时间练剑,难怪身子抱起来结实不少。 萧赢见对方笑了,只是默默的拿起一旁的茶水呷了一口。 “康王殿下!”顾时笙突然开口道“你真想清楚了要去宁州?” 萧赢点了点头道:“如今十一弟和十二弟年纪尚小,皇族内适龄而又无封地的亲王便只有我,老师不放心旁人,便是我去最合适。” “嗯···”顾时笙道“可你知道吧,陛下是把你当成储君培养的。” 萧赢笑了笑道:“那是陛下抬爱,陛下待我之情,我始终记在心里,我和陛下只相差三岁,谈何储君?即便陛下与摄政王成亲,将来不管有没有子嗣,三位皇兄也都有子嗣,大可选一个过继了养着。” 顾时笙看着眼前眉眼干净的少年,倒是没有往皇位上去想,他笑了笑道:“宁州是个好地方,如今合并了吕国虽然暂时乱了一点,但陛下会为你铺好路,自有能人帮你出谋划策治理好宁州!你过去熬一段时间就好了,陛下自会替你照顾好静太妃和姝雅公主。” 萧赢微低着头道:“嗯,陛下仁厚,我自是放心的。” 顾时笙观他神色似乎是不大愿意去宁州,他这样的人从小没有离开过京城,静太妃和姝雅身体都不怎么好,顾时笙想到刚刚在长乐宫,萧赢说要去宁州,静太妃瞬间落了泪,便是顾时笙在场,她都难以控制的哭了··· 萧赢竟然舍得离开京城?!顾时笙不禁有些疑惑,难道萧赢是觊觎宁州的兵权?若说如此,那此前萧洵传位给他,他直接继位岂不更好?! 第302章 庆功宴 顾时笙叹了气,一时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少年。 就在这时,乔星策就先来了。 顾时笙看到他一个人进来,微蹙起眉头道:“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丞相让我先来勤政殿等!”乔星策走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顾时笙看了他一眼,没和颜故渊一起来,怕是被支开了,他不动声色的抿着茶水,也不问,只是安静的等着。 过了一会,萧洵和颜故渊一起来了,萧赢忙上前去接手,萧洵便放了手。 季怀明和萧赢一起扶着他从四轮椅上站了起来,小心的将他扶了进去。 顾时笙见萧洵衣领都被汗水浸湿了,便开口道:“陛下出了汗,不如先去擦洗一番,再过来!” 萧洵在主座坐下,他笑笑道:“无妨,休息一下,正好谈谈宁州安置问题!” 萧赢想了想,起身作了个揖道:“陛下,臣弟自请去宁州!请陛下恩准!” 萧洵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顾时笙,不禁怀疑顾时笙是不是跟萧赢说了什么,可如今的情况,似乎也只有他去最合适了。 “十弟可想清楚了?” 萧赢点了点头道:“臣弟不才,承蒙老师费心教诲,也该为陛下分忧了,正好也历练一番。” 萧洵看了一眼颜故渊,对方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这是同意了。 萧洵轻叹一口气道:“也好,朕为你选几个学识渊博的先生同你一起去。” “谢陛下!”萧赢坐回了颜故渊身边。 顾时笙抿了口茶水,问道:“蜀地也该派个人过去,陛下可有合适的人选?” “嗯!此事,文峥老将军主动请缨,蜀地山匪横行,他虽腿脚不便,但还想趁着这几年将蜀地好好收拾一番!朕同意了!” 顾时笙轻笑一声:“文老将军早有卸甲归田之意,齐州老家的宅院都早早让人收拾了,连他夫人都已经先送回去了,就差第一封折子没递···没想到又临时主动请缨,倒是奇了!” “是吗?”萧洵不知道文峥要走,连他夫人都送回去了。 颜故渊似有所虑道:“文家二子本就掌握着王军和西陵军,若是再加上西狩军,手中便有十五万的兵权了,都快赶上君家了,陛下是否考虑分权?” “无妨。”萧洵拿起茶盏,呷了口茶道“朕打算把西陵军并入北梁军!” “什么?”颜故渊愕然的看着萧洵,眼底隐着怒意。 萧洵愣了一下,这事他没跟颜故渊说过,与颜故渊相处久了,对方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多半是要生气。 萧洵默默放下茶盏,声音也小了些:“此事朕正打算同你们说,如今赫沁统一,北梁三州是大黎最重要的防线,该加强防守,以防对方突然发难。” 颜故渊看了看萧洵又看了看顾时笙,顾时笙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萧洵眼神有些闪躲。 把西陵军并入北梁军,这么重大的事,萧洵竟然不提前与他商量一下!颜故渊心里又气又不安,他的脸色有些难看,默默的攥紧了手心。 萧洵知道对方生气了,一下没了主意。 “阿渊···” “陛下!”颜故渊语气如常,只道“时候不早了,陛下先去沐浴更衣准备参宴吧!” 萧洵不安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顾时笙,顾时笙只是对他点了点头。 “嗯···”萧洵清了清嗓子道“朕先去了,你们先聊着。” 季怀明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颜故渊,跟着萧洵离开了。 萧赢见气氛不对,一时间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顾时笙开口道:“丞相···” “康王殿下!”颜故渊知道对方要与他谈话,可他心中有火不宜相谈,只对萧赢道“宁州之事,我想同殿下谈谈,一起去庆云殿吧!” 萧赢恇怯不前,他看了看顾时笙的脸色,又看了看颜故渊。 见顾时笙也没有要纠缠的意思,他才拘谨的笑了笑道:“好!学生扶老师起来!” “颜···丞相,我扶你吧!”乔星策忙要上前搭手。 “不必了!”颜故渊拒绝了乔星策,在萧赢的搀扶下出了勤政殿。 乔星策有些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后脑勺,对方这是生气了?可为什么呢?! 顾时笙却是淡定的饮着茶,颜故渊生气,多半是不信任他。 萧洵刚沐浴完,站在铜镜前任由季怀明和宫女们替他整理衣袍。 季怀明抬眸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萧洵摆摆手示意宫女们退下,对他道“见你一直沉默,必然是有话要说的。” 季怀明和声细语道:“陛下若想加强北梁的防线,大可派人带西陵军去北梁驻守,并不是非要将西陵军与北梁军合并。” 萧洵走到桌旁坐下,季怀明替他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他。 萧洵接了茶水,道:“朕知道,可真如你所说,派兵入北梁,即便让西陵军听从北梁王调遣,但终究是朕手下的军队,会让人觉得朕是派兵监视,让北梁军心寒。” 萧洵抿了口茶水,“朕如今只想君臣一心,好好护好这天下,合并之事,朕也是刚刚练剑时想到的,未来得及同阿渊和太傅商量,想来阿渊是动了气。” 季怀明嘴角隐有笑意:“奴才知道陛下心怀天下,怕大黎百姓再遭屠戮,可您别忘了,还有君家的二十万守备军在北梁后面呢,虽说战事瞬息万变,可如今通了马道,方便了许多,要支援倒也是来得及,您手中有兵权到底好些,丞相也是担心您的安危。” 萧洵不语,他自是知道北梁后面还有守备军,可他只是想给北梁更多一些保障··· 他叹了口气道:“罢了,明日朕再同他聊聊。” 季怀明算了一下时辰,提醒道:“陛下,也该过去庆云殿了。” “嗯!”萧洵站了起来道“走吧!” 庆功宴上歌舞升平,群臣纷纷游走举杯向顾时笙和乔星策等人敬酒。 萧洵喝了几杯酒,就想嗑个瓜子,发现桌上并无瓜子。 季怀明一眼就知道他想做什么,便悄悄退下去准备。 季怀明取了瓜子,让人为萧洵备了个手炉,这才拿着东西往回走。 庆云殿的廊下,窦建德喝醉了酒,正被郭侍郎搀扶着往回走,二人正说着什么,一回头险些与拿着手炉的季怀明撞上,他手中的暖炉啪的摔在了地上,里面的兽金碳灰洒了出来。 窦建德撞了人,瞬间清醒了几分。 “哎哟!”郭侍郎惊讶道“这不是季总管吗?” 窦建德看了一眼地上的手炉,忙歉意道:“季公公,撞着你了,抱歉啊!” 说罢他忙要伸手去捡地上的手炉,却被一旁的郭侍郎拦住了,郭侍郎笑盈盈道:“季公公,窦大人吃醉了酒,无意冲撞,还请您莫怪!” 季怀明见对方故意拦着窦建德,只是默默的捡起地上的手炉,用袖子擦了擦手炉上的灰,便带着人走了。 郭清对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不屑的冷哼一声道:“哼!什么东西!一个罪臣之子,还摆起谱了!” 窦建德心有不安道:“他如今是陛下的人,郭大人何必得罪他?” “小人得志罢了!”郭侍郎鄙夷道“你看陛下身边换了多少个总管了,他能做多久都是个问题,一个阉人,胡德海那个狗仗人势的阉人还是他亲戚,朝中哪个看得起他?窦大人不必理会他!” 窦建德只听说季怀明将宫里与各个世家有关系的人统统清理出了宫,怕是得罪不少人,还是一个没有任何依靠的罪臣之子,自然是会被人瞧不起。 京中的官员,哪怕只是个九品的小官家里都是有背景的,也怪不得郭侍郎瞧不上他。 他叹了口气,惋惜道:“他看着倒也是个清朗的少年,若非受父所累,说不定也是个栋梁。” 第303章 醉酒 高台上,季怀明看着台下把酒言欢,侃侃而谈的群臣,他本该如他们一般,居庙堂之上,执掌民生,大展抱负,如今却只能做个伺候人的太监··· 他想起颜故渊的话,如今他是罪臣之子,除了萧洵他便无所依,似是依靠却也是锁链,若有一日萧洵出事,他便会摔的尸骨无存,即便他如今成了太监总管,可那些朝臣们看他的眼神都带着鄙夷··· 罪臣之子?谁是罪臣?谁有罪?他又有何错?错的是那些拿钱的人!为何受尽苦难的人是他?! 萧洵一手捂着手炉,一手嗑着瓜子,一转头就见季怀明在出神,眼眸中还隐隐透露出狠戾之色,萧洵出声唤了他。 “怀明” “怀明?” 萧洵叫了他两声,见他均没反应,他提高声音喊了一声:“怀明!” 季怀明这才回过神来,忙道:“陛下有何吩咐?” 萧洵蹙眉:“发什么愣呢?” 季怀明局促的笑了笑:“奴才该死,许久未听乐曲,一时听的入了神。” 萧洵并不相信,刚刚他眼中的神色可不是听曲入神。 “你若是累了,就先退下休息一会。” “奴才没事!”季怀明低着头,长睫微垂,掩去了眸中的戾气。 萧洵苦恼的捏了捏眉心,他抬头眼神却落在下面那抹清雅的身影上。 颜故渊全程都在饮茶,并未动酒杯,似在入神的想着什么,仿佛不管外界如何纷扰都与他无关。 乔星策应酬了一会,便跑回颜故渊身边。 “颜大人今日不喝酒吗?” 颜故渊见他喝的有些上了脸,闷笑一声道:“我们二人都喝多了不好。” 乔星策嘿嘿笑道:“我有数的,没喝多!你若是心里不畅快,便喝一些,有我照顾你呢!” 颜故渊闻言脸色僵了僵,他没接乔星策的话,只是继续喝起茶水。 乔星策不知道自己哪说错话了,一时有些慌乱无措:“颜大人,我嘴笨,你别生气···” “你不必管我,我没事,你去玩吧!” 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可乔星策却觉得不是滋味,他无奈道:“颜大人,你总得让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吧?你也知道,我没你聪明,你不说,我这心里怪难受的。” 颜故渊愣了愣,他看着乔星策半晌,这家伙好像很怕他生气一样。 他安慰性的扯起一笑:“我没有生你的气,只是觉得如今的自己这般没用,还要拖累你。” 乔星策心中一颤,他正襟危坐,严肃道:“你可别再说这种话了,你若是连这种事都不让我做,我才真的觉得自己没用处了。” 颜故渊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笑道:“今晚不说这些,恭喜你,打了胜仗升了官。” 乔星策见他笑了,立刻拿起酒杯道:“那你陪我喝一杯!” “嗯···” “就一杯,不能多喝!” “好~”颜故渊看着他的眼里多了几分柔情。 萧洵见颜故渊有乔星策陪着,面上也有了笑意,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又见顾时笙被一群文佑初和几个大臣围着敬酒,他小声交代季怀明准备醒酒汤,悄悄嗑了一会瓜子后便回了寝宫。 孟希言和高明湛见乔星策又在围着颜故渊,便故意将人拉了过去。 高明湛拿着酒杯用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调笑道:“你小子,我从前咋不知道你还有这本事?竟然学王爷,胆敢把当朝丞相养在后院,我倒小看了你!” “说什么呢?”乔星策挣开他的手臂,正色道“别胡说,什么养在后院,多难听!他可是丞相,是我厚着脸皮非赖着让他多住几日。” “哟!还不高兴了?!”高明湛哄笑了起来。 “喝你的酒!”乔星策拿起一旁的酒壶给他满上酒“他听见了要生气的。” 乔星策生怕这群人说错话被颜故渊听见,他可不想被无辜连累,好不容易才跟颜故渊好上,他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生怕这个梦哪天就破了。 “乔妹已经开始护妻了!”孟希言坏坏的笑了起来。 “你也喝!少说话!”乔星策给孟希言倒上酒,三人碰了杯,一饮而尽。 颜故渊看着他们说笑,乔星策宽肩窄腰的背影让他愣了神,乔星策的体型劲瘦,肌肉线条匀称,穿什么都好看的紧,一个孤儿能被顾时笙看中,走到今日,他是幸运的。 颜故渊默默的摸了摸自己的膝盖,没注意到走到身旁的文佑初。 “丞相!”文佑初笑意宴晏道“末将此前读过颜大人写的《盐铁论》,写的是真好,当时国子监的夫子还给我们细细的剖析了一番,丞相年纪轻轻就能写出如此有深见的文章,是我们这一届学子们心中真正的才子,末将才疏学浅,一直仰慕丞相大人的文采,不知可有幸敬您一杯!” “文将军过奖了,一点拙见罢了!”颜故渊同他喝了一杯。 文佑初逮着机会又与他攀谈了一会,二人不知不觉便多喝了几杯,等乔星策回头看他时,就见他已经醉了。 乔府门口,马车停稳后,乔星策在丁文的帮助下将喝醉的颜故渊背到背上往里走去。 颜故渊喝的多了,醉意朦胧,被这一颠簸又醒了,他软软的趴在乔星策宽厚硬实的肩上,口中含含糊糊的呢喃着。 “吾以···天地为棺椁,死生,命也,生···为梦,死乃觉,其生若浮···其死···若休···呵呵呵···” 乔星策无奈道:“又在说浑话了,我就没看着你一会,就喝成这样。” “呵呵···乔星策···”颜故渊靠在他的背上,湿了眼眶,他声音愈发低了几分,“人世悲欢一梦,如何得作双成···” 他早知,是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却还是生出几分悲凉。 乔星策听着他的话,莫名心疼。 “颜大人,我会一直在。” 见颜故渊没作声,感觉背上的人在往下滑去,乔星策又将他往上掂了掂,叮嘱道:“抱紧我,别滑下去!” 颜故渊搂紧了他的肩,将头埋在他的肩头,迷迷糊糊的闷声说着:“乔星策···我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还要我?你说···我这一生···读的什么书?学的···什么理?护不住至亲,守不了挚友,还要···拖累你,哈哈···我到底还有何用···” 他笑的悲凉,声音很低却像在呜咽。 乔星策心头阵阵抽痛,他将人轻轻放到床上,丁文端了热水进来,乔星策接过铜盆,拧了一把帕子轻轻的替他擦拭着脸和脖子。 “乔···乔星策···”颜故渊半睁着水雾的眸子,失神的看着他。 “嗯!我在听!”乔星策继续仔仔细细的擦着他的手。 “你走吧···”颜故渊苦涩的笑着“别···别管我了,别让我···耽误了你···” 乔星策的手顿了顿,心中惆怅,他忽而一笑道:“等你死了,我就把你忘了,找个姑娘成亲生子。” 颜故渊眸子里涌现哀伤,乔星策拿着帕子轻轻的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水,温柔地道:“可你现在还活着,我就想跟你好,你就大发慈悲,满足我这小小的愿望,别赶我走了!不然哪天我死了都得觉得遗憾。” 颜故渊哽咽不语,只是闭了眼,默默的将脸转向里侧,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乔星策拿着他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脸颊上,想让他知道自己都在,这人平日看着一副坚强淡然的样子,也只有喝了酒才能将心底的脆弱表露无遗。 第304章 主仆谈心 酒宴还未散场,顾时笙应酬了一晚,早就已经喝多了,他踉踉跄跄的出了庆云殿,守在门口的小平子立刻迎了上去。 “摄政王可是喝多了?” 顾时笙抬眸看了他一眼,见是萧洵宫里的小太监,只问道:“陛下回去歇息了?” 小平子陪着笑道:“陛下回去了,交代了奴才在这等着摄政王,陛下为您准备了醒酒汤,奴才领摄政王过去吧!” “去哪?” 小平子愣了一下,转而笑道:“自然是去陛下的寝宫啊!” “陛下的寝宫···”顾时笙想了想,摆摆手道“不去了!你去把孟将军叫出来!” “啊?”小平子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心想着,从前摄政王巴不得夜夜留在太辰宫,现在竟然拒绝了?!这还是他吗? “发什么愣?还不去叫?”顾时笙有些不耐烦的催促,生怕下一秒就要忍不住冲去太辰宫了。 小平子这才匆匆进去把孟希言叫了出来。 顾时笙看了一眼小平子道:“告诉陛下,早些安寝。” “是···” 顾时笙说罢便和孟希言一同离开了。 萧洵换了睡袍正在案前处理政务,就见小平子回来了。 见顾时笙没跟他一起来,萧洵微微蹙眉:“摄政王呢?” “啊?”小平子勉强的笑了笑道“摄政王回去了!” “回去了?!”萧洵疑惑的看着他“你没等到他?” 小平子惶恐的跪下,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萧洵听完,顿觉心里乱糟糟的,他如今都不愿来了吗?从前分明恨不得天天与他在一处··· 季怀明莞尔一笑安慰道:“许是摄政王喝多了,怕扰着陛下休息便回去了,陛下早些就寝吧。” 萧洵苦笑了一下:“怀明,朕问你,若是你吃醉了酒,最想见什么人?” 季怀明怔了怔,在他心中,吃醉了酒最是容易暴露一个人的脆弱,自然是最想见心爱之人,可他不敢这么说,只道:“奴才不吃酒,便是吃了酒也只想睡觉,无想见之人。” 萧洵看了他一眼,轻叹了口气,起身道:“罢了,入寝吧!” 季怀明将他安置好后,准备离开,却被萧洵拉住了衣袍。 “怀明!安排个人陪着朕。” 季怀明转身在踏步上坐下:“奴才在这陪着陛下,陛下睡吧。” 寝殿内安静下来,安静的仿佛可以听见季怀明规律的呼吸声,萧洵一如既往的背对着他,却没有睡着。 “怀明···” “奴才在!” “朕从未听你说过家里人,你不想他们吗?” 季怀明沉默了半晌,才沉声道:“想···” “想说说吗?” “陛下想听,奴才就说与您听。” 萧洵背对着他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季怀明道:“奴才的父亲是银湖的小县官,母亲是当地一家的大户的独女,温良恭俭,倒也算是门当户对,他们婚后三年有了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孩,比奴才大两岁。 家姐福薄,在奴才五岁时,她为了捡掉落湖中的帕子落了水,淹死了。 之后,奴才又得了两个双生的弟弟,父亲总说他们两个与奴才幼时几乎一摸一样,两个弟弟总喜欢围着奴才,也皮的很,河坝决堤时,他们才九岁,因为贪玩弄坏了奴才的笔,他们怕奴才生气,就冒雨出去给奴才买笔,却跟着人群去看热闹,结果···这一去就被大水卷走了,后来,季家就被抄了家,问了斩。” 萧洵听着他平静的叙述,仿佛在讲述别人的家事一般,眼底却是化不开的悲痛。 “朕让人查过你家的案子,说是上面的人把堤坝的钱克扣了,才导致河堤的银钱不够,你父亲畏缩不敢告上都察院,只得贴补家产固防却也没防住大水决堤,出了这么大的事,上头必须拉人出来顶罪,他只能当了这替罪羊。”萧洵顿了顿道“此案当时铁证如山,你爹为保你一命也认下了这罪名。朕已经命大理寺秘密重查此案,自会还你公道,你需耐心等待,不可做傻事!你若是陷害朝廷命官,亦或派人暗杀,朕是留不得你的。” 季怀明呼吸一滞,竟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他立刻开始回想自己在何时暴露了自己的想法,他羽翼未丰,什么都还没行动,为何对方这么快看穿了他? “怀明!”萧洵转过身来,看着他,对视的一瞬间,季怀明紧张的呼吸都轻了几分。 “知道朕为什么喜欢叫你怀明吗?” 季怀明强扯一笑道:“陛下希望奴才常怀明月之心。” 萧洵笑着摇了摇头,季怀明错愕的看着他,那一双桃花眼,平日看着人畜无害,此刻却透着丝丝危险。 萧洵看着他的眼睛道:“朕在提醒你,也在提醒自己,莫要因权力迷了眼,不论身居高位与否,你我都只是这世间过客,荣宠也好,耻辱也罢,死后也不过一缕风,一副枯骨,这世间又有谁能一世无忧?即便历经苦难也不能丢了本心。” 季怀明心中触动,这个人明明自己夜夜噩梦缠绕,却还能说出这样的话。 “怀明啊,苦难本是人生常态。”萧洵笑了笑道“愿你我历尽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陛下···”季怀明湿了眼眶,他声音发颤“为何要对奴才这么好?季家的案子早已是陈年旧案,当时的户部尚书徐敬亭也已经斩首了,您不管季家的案子,奴才一辈子都是罪臣之子,待罪之身,只能依附您而活,为您做事,岂不是更好?” 萧洵轻声叹息道:“朕要的不是一个工具,而是一个人,阿渊总说朕御下不严,怕朕养出刁奴,可你看这里伺候的人,哪一个有不敬之心?” 季怀明心头一暖,他看着萧洵半晌挪不开眼,这个人仿佛一缕炙热的光照进他阴暗的内心··· 季怀明眼眶含着泪,转而一笑,故意拆台:“奴才可听说从前陛下宫里的刁奴可不少。” “啊···这个···”萧洵尴尬的挠挠头道“那也不是朕养出来的,他们本就不是朕的人。” 季怀明替他掖了一下被角,笑道:“奴才明白,有奴才在,陛下身边的人只会是您的人,陛下安心睡吧。” 萧洵轻轻的“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 季怀明看着他的睡颜,直到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他才转过身背靠着床边,看着自己没了斑驳的裂痕也不再脏臭的双手,这双手从前刷恭桶,如今杀人,似乎也没有干净到哪去··· 第305章 奴隶生涯 庆功宴次日特许了休朝一日,可天没亮,钦天监和礼部就将婚期的日子选好了,这折子递了来,季怀明收了,等萧洵用早膳的时候才提了此事。 萧洵拿着那折子看了一眼,便搁置在一旁了,因着顾时笙说要挑个近的日子便选在了正月初九,时间有些赶。 季怀明见他汤碗空了,又盛了小半碗放到他面前。 “陛下今日不早朝,起的早可是要去摄政王府?是否要安排驾辇?” 萧洵咕咕的将那小半碗汤喝了才说:“不必,去一趟乔府,便装出行便是。” “是!”季怀明说罢便要离开。 “怀明!”萧洵叫住他“让小平子去安排吧,朕有话问你!” 季怀明这才对一旁的小平子交代了几句,小平子忙退下去准备出行。 萧洵擦了擦嘴,随口问道:“朕让你查其其格,顺便找乐安公主,可有消息了?” 季怀明微微一僵,说:“派去的人都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奴才已经催他们了。” “乐安公主这事要紧,得先办,她嫁过去才一年就发生这种事,如今这情形,她怕是凶多吉少,她是为大黎而嫁,如今生死未卜,无论如何都要将她找回来。” “陛下放心,乐安公主毕竟是代表大黎,只要两国一日不起战,他们便不会对乐安公主下手!” “嗯···”萧洵想了想又问“你派谁去的?” “流风和韩铄带了一小队人。” 萧洵赞许的点了点头道:“流风功夫好,韩铄机灵,他们联手倒是不错。走吧!去乔府!” 季怀明勉强笑了笑,这些人是回不来了,连着姜若樱也不能回来,可他不敢说,只能默默跟上萧洵。 乔府门口,萧洵刚下马车,乔府的卢管事将他迎了进去,丁文听说他来了,便急急忙忙的出来。 丁文刚要行礼,萧洵就打断了他:“行了,免礼!阿渊呢?” 丁文恭敬的站在一旁道:“陛下来的不巧,丞相早上和丁墨一起出去了,说是中午前会回来。” 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萧洵不解道:“你叫丁文,丁墨?是你兄弟?” 丁文笑了笑道:“正是,我们兄弟二人在怀州时受过丞相的恩惠。” “哦!那朕等他一会。”萧洵抬脚往里走去随口问“乔将军没一起出去吗?” 丁文道:“乔将军一早就出去了,说是去摄政王府。” “嗯···知道了。”萧洵在丁文的带领下,在前堂坐下。 丫鬟们很快便上了茶点,颜故渊喜欢茶,他的茶叶都是顶好的,甚至比皇宫里御用的都要香,萧洵闲适的品着茶。 “你叫萧洵?”一个声音从房梁上传来。 余青松立刻拔刀,护在萧洵身前,警惕的看向房梁。 逸飞从房梁上稍稍探出脑袋。 余青松训斥道:“大胆,竟敢直呼陛下名讳!下来!” 逸飞丝毫不理会他,只是看着底下的萧洵。 萧洵抬头看着他:“你在上面做什么?” “睡觉!”逸飞瘪瘪嘴“他们太烦了,一直盯着我,我讨厌被人盯着。” 萧洵一笑:“你这么闲,乔星策没给你安排任务吗?” 逸飞不满道:“他叫我扎马步,练臂力,我已经练两个时辰了!” 有个丫鬟悄悄去通知了卢管事,卢管事匆匆赶来,对着萧洵行了礼,一抬头就怒喝一声:“逸飞,你给我下来!” 逸飞冷哼了一声,压根不理他。 卢管事面上满是歉意,只道:“陛下,抱歉,这孩子不服从管教,您稍等,我让人上去将他撵下来!” 卢管事说着便示意一旁的几个护卫上去撵人。 萧洵挥手制止了他们,他看着房梁上的逸飞道:“你下来吧!你在上面,朕要仰着头与你说话,怪累的。” 逸飞闻言,轻轻一跃便落在了他面前,余青松立刻隔在二人之间。 卢管事惊讶的看了一眼逸飞,没想到像个猴子一样不听任何人管教上蹿下跳的孩子,萧洵只一句话便让他乖乖下来了。 逸飞的眼中仿佛除了萧洵再无旁人一般,丝毫不把别人放在眼中,他盯着萧洵道:“我还没姓氏,你姓萧,我跟你一起姓萧吧!” “大胆!”余青松斥责“萧姓乃国姓,你也配!” 卢管事连连道歉,又让人去拖逸飞。 “住手!”萧洵制止了他们,看着眼前毫无惧意的小孩,他轻笑一声,瞥了一眼自己身旁的座位“坐吧!” “陛下···”余青松担忧的看着他,他可不敢让这么个来路不明的小孩接近萧洵。 逸飞毫不客气的在一旁的茶几旁边坐下,一坐下就折起一条腿,踩在座椅边缘,活像个野猴子。 余青松到底是出身世家,循规蹈矩惯了,见着这孩子都快将两条眉毛拧成麻花了,就差没把嫌弃二字写在脸上了。 萧洵示意余青松退到一旁。 初见逸飞时,这家伙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偷了萧洵的匕首,他对逸飞防备的紧,一时间不敢退开,直到萧洵开了口,让他退下。他才退到萧洵身后,却始终警惕的盯着逸飞。 卢管事也退到一旁候着,生怕逸飞惹出什么事来,除了萧洵和季怀明,似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这个孩子戒备的紧。 萧洵抿了口茶水,问:“你知道跟朕姓意味着什么吧?” 逸飞点了点头:“嗯!你的人!” “不对!”萧洵放下茶盏道“我们无亲无故,你还是赫沁人,你不会是朕的人!” “我知道你是皇帝!”逸飞不服气道“皇帝又如何?你如今看不上我,或许有一日你没我还不成呢?收了我对你来说没有坏处!” “朕的身边不缺人!”萧洵看着他“你如今已无性命之忧,可你不断示好,必然有所求!不如你说说看到底想做什么?” 逸飞愣了愣,他抿着唇,眼神飘忽不定。 “我就想当你的护卫!我以为,你与别人不一样。”逸飞脸色凝重了几分道“从小到大,我身边的人都看不起我,不管在赫沁还是大黎,你是第一个站出来维护我的人,虽然,我知道,你不是只为了我,但关心奴隶死活的就只有你,你让我感觉怪怪的···” 他似乎在想着怎么用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感觉,却又想不到合适的词,最后干脆放弃只道:“反正就很好!你买了我就是我的主人!” 萧洵听着他的话,沉默了一会,问:“所以你就想跟朕?” 逸飞笃定的点了点头:“嗯!我会的也只有这个,你让我保护你,不管是人还是野兽,有我在,我都不会让你受伤!” 萧洵低低的笑了起来,这小子,倒挺自信。 “你笑什么?”逸飞有些不满“你别看我年纪小,在斗兽场能活下来的孩子却只有我一人!我杀死的野狼不下三十头!不信你让人放一只野狼出来,我杀了它,拔个狼牙给你做吊坠,再剥个皮给你做件衣衫!” “斗兽场?”萧洵心里咯噔了一下,他之前以为对方在吹牛皮,没当回事。 “嗯!我定能给你赢钱!” “你···”萧洵审视着眼前的孩子,对方眼中却是孩子特有的真诚,他试探性的问道“你什么时候进的斗兽场?里面还有别的孩子?” “不记得了!反正好久了,我一出生就是奴隶,没去斗兽场前一直生活在马场,每日喂马,刷马背,我的阿母教我一些捕杀的技能,进了斗兽场后,我们一百多个孩子被关在木牢里,挤的要命,晚上就交叠着睡,难睡的很,食物也不多,得抢,不然就得饿着,每日都有人被放出去跟野兽搏斗,一开始有的人活着回来了但都受了很重的伤,有的没活下来被野狼吃了,剩下的头骨血肉会被清理出去,你看我这手上的印子,一不小心就被那畜生咬了,拖了一路才挣脱开。” 逸飞撸起袖子露出上面两个狼咬过的牙印,深深的凹陷下去,旁边还有一些已经淡化的疤痕,有鞭痕,有野兽撕咬过的痕迹,看的人心惊肉跳。 第306章 分歧 萧洵看了一眼旁边的季怀明,对方神色自若。 “后来呢?”萧洵问道“后来都发生了什么?” 逸飞耸耸肩道:“后来越来越多人死了,木牢里越来越宽敞,就只剩下我们七个孩子,我们被放出去三轮都活着回来了,他们就抓来体型更大的狼,反正他们最后都没活下来,就剩我一个,我被一个有钱的人订下做他专属的兽场奴隶,与上一批胜出的孩子决斗,那孩子很强,听说在他之前已经有八个人死在他手下,不过我还是赢了,他死了。我的主人赢了好多钱,他很高兴,眼睛都笑没了,便赏了我一只烤羊腿。” 他说的这样毫无感情,好似那些孩子与野兽无差,甚至对于自己的战绩有些沾沾自喜,却让萧洵十分的不适,他很难想象那些孩子过的有多惨··· “你没去过斗兽场吧?”逸飞突然盯着他问道。 萧洵摇了摇头。 逸飞笑了起来:“那你真该去看看!带我去,我下场帮你打!” 萧洵却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逸飞不以为意道:“我的前主人说我是天生的杀手!万里挑一,你带我去斗兽场,你花的二十两银子我会帮你赚回来,不会让你亏钱!” 萧洵脸色沉了下来,厉声道:“朕不需要你去斗兽场!” 逸飞愣了愣,他茫然的看着萧洵,似乎不理解对方为何会生气一样,明明是对方赚了,可对方却没有像他的前主人一般高兴,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讨好眼前这个好看的少年。 季怀明看着萧逸飞,嘴角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开口道:“陛下,这孩子倒是可怜,他又喜欢您,不如带回去养着。” 逸飞眼睛亮了亮,感激的看向季怀明,他方才一心只在萧洵身上,自动无视了季怀明,这才才发现眉目如画的季怀明,他审视着眼前身着紫袍金边的季怀明,与萧洵如春日艳阳的美不同,此人,眉眼带着几分锐利,薄唇微勾,倒像是冬日里的月,看着温和实则冷冽。 萧洵冷哼一声:“要带你带!朕不带!” 季怀明笑了起来:“陛下说笑了,奴才一个阉人,带他只能带去净身房,不如···” “怀明!”萧洵打断他,语气中透着不悦“乔星策既然收了他,便让他在这好好待着,别整那些没意义的事。” 季怀明闻言也不再说什么只低低的应了声“是”。 逸飞失望的叹了口气。萧洵没再理会他,只是慢慢的抿着茶水。 他相信逸飞的遭遇,可却不相信对方接近自己没有目的,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孩子不简单。 “陛下?!”颜故渊一回来就见堂前的坐着的萧洵。 丁墨扶着他小心的跨进了门槛。 萧洵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容,他站了起来:“阿渊,你回来了!” “嗯!”颜故渊在四轮椅上坐下,丁墨推着他进了天井。 萧洵走上前欲搭把手,余青松已经先行和丁墨一起将他的四轮车推上大堂,萧洵这会才注意到他们身后脸色不甚好看的乔星策。 萧洵笑了笑道:“朕听丁文说你们不是一起出门的,倒是一起回来了!” 颜故渊只有些冷淡道:“嗯···正好碰上了。” 萧洵看了看乔星策,又看了看颜故渊,好似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 他正想开口,却瞥见了丁墨鞋侧像是湿了一点,黑色的靴子本是不明显的,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血迹! 乔星策行了礼,见萧洵在发愣,把人往里招呼:“外边冷,陛下与丞相若有话,进去屋里谈吧!” 几人这才去了内院。 乔星策将逸飞拎去练功。 屋里,丫鬟们燃了暖炉,又沏了茶水,备上糕点便退下了。 季怀明轻轻的将房门关上,便和余青松守在房门口。 萧洵看着颜故渊今日好似没什么心情,他感觉对方应是跟乔星策闹了矛盾,还有丁墨鞋上的血迹是谁的?丁墨是颜故渊的人,他们出去杀了什么人吗? “陛下想说什么?”颜故渊率先开了口,打断了萧洵的思绪。 萧洵回过神来,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心虚,轻声说:“阿渊,西陵军的事,我该提前跟你说一下的···” “陛下是皇帝!”颜故渊冷声道“生杀予夺帝王之权,陛下做什么何须与我沟通?” 萧洵一愣,他不安的搓着自己的指甲盖,小声道:“你生气了?” 颜故渊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自从萧洵回来后,一不安就开始搓指甲盖,他心头一痛,撇过脸道:“没有,陛下想加强北梁防守,臣没有意见。” 萧洵垂着脑袋小声嘟囔:“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就别骗我了,你直说便是···” 他已经做好被颜故渊训一顿的准备了。 颜故渊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还是一如从前那般,他缓和了语气,语重心长道:“陛下,你喜欢顾时笙,想与他成亲,我并不反对,我生气,并非是因为你要将五万西陵军并入北梁军,是你那种恨不得将自己的心也剖出来给他的这种心理! 你觉得对方交了兵权愿意将一切交给你,你就也能将手中的权交出。可你须知,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人心固难知,万事当自防。爱人七分,需自留三分,不可全断了自己的退路。你可以信他,却不能不妨他!别人不害你,与别人害不了你,是不一样的,世间没有一个人能永远无底线的护你一生,不论何时,你都要有自保的能力。” 萧洵心中触动,这话像极了父兄苦口婆心的敦劝,他笑着安慰道:“阿渊,我知道你担心我,你多虑了,经过这么多事,我信他不会害我。” 颜故渊眼中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他现在是不会害你,甚至能为你去死,可将来呢?若他变了心,若是你们决裂,或者你们之间有跨不过的鸿沟,即便他不杀你,他大可退回北梁,可你怎么办?现在是西陵军,下次就会是王军···届时你手中没有权,我又不在,你该怎么办?谁护你?谁为你筹谋?” 萧洵看到他眼底的哀伤,他心中一颤,眼眶热了起来,他好像知道了颜故渊的目的,也知道了颜故渊为什么生气··· 他看着颜故渊的眼睛问:“康王去宁州,是你同他说的?” 颜故渊没有回他,只是垂下眸子移开了视线。 萧洵又问:“文峥老将军早有辞官归隐之心,他主动请缨,也是你去说服的?” 颜故渊不否认,只是语气平淡道:“他们自己也是愿意的,至于康王,我会把霜儿嫁给他,颜家会给他一笔丰厚的嫁妆,他不亏。” 萧洵心中一阵苦涩,颜故渊仿佛在给他安排后路一般,文峥在蜀地,将蜀地治好了,蜀地便是萧睿的封地,将来万一事变,蜀地就是他的避风港。 而宁州有萧赢,静太妃和姝雅在他身边,为着她们的安全,萧赢必然全力护他。 萧洵红了眼眶,看着他,哽咽着开口道:“阿渊,你以为你在安排后事吗?” 颜故渊不去看他的眼睛,却还是湿了眼眶。 “你这一生无所依,又轻信别人,我自然得多为你筹谋一点。” “那你呢?”萧洵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颤声问“你怎么办?你这一生也无人可依,每个人都指着你,你怎么办?” 萧洵心疼到难以呼吸,说是知己,挚友,这人却像是至亲一般为他筹谋。发生这么多事,即使失了至亲,断了腿,又要英年早逝…可这个人从未埋冤过他一句,萧洵心里有愧,他这般为自己,而自己却护不住他,还要对方拖着病体为他铺平道路··· 屋顶上,乔星策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异常煎熬,酸楚苦涩,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思考他和颜故渊的关系。 同在屋顶上的逸飞,听了一会,又观察着乔星策的表情,不明所以。 “沙拉···”屋顶上一颗极小的沙砾石被逸飞碰落。 乔星策怒瞪了他一眼,偷听本就是不光彩的事,尤其对方还是颜故渊,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毛头小子,若非怕发出动静惊动底下的人,他早就将这小子打下去了,对方竟然还毛手毛脚,弄出响动···· 门口的季怀明似乎听到屋顶上有细微的声音,冷厉的眸子警惕的往上扫了一眼,而后示意一旁的余青松上去看看。 余青松抓着门前的树干,借力轻松翻上屋顶,然而屋顶上却空空如也,他警惕的左右环顾了一番,确定没有人才下了屋顶,对季怀明摇了摇头表示上面无人。 第307章 分道扬镳 乔星策黑着脸走出前堂。 逸飞看着他阴沉着脸,忍不住轻嗤一声:“他们感情好,你生什么气?” 乔星策回头瞪了他一眼,冷声威胁道:“你不想死最好闭嘴,敢对外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逸飞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翻身上了房梁。 乔星策正烦闷之际,就见卢管事进来,告诉他颜世良在外面求见,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出去。 颜世良见乔星策出来,忙笑着迎了上去:“乔将军!” 乔星策还是扯出了一丝笑意:“颜老难得光临敝舍,里面请。” 颜世良看了一眼门口停着的马车,外面站着的人一个个都是猿臂狼腰,不是禁军就是羽林卫,他尴尬的笑着道:“颜某就不进去了,请问,丞相今日可在贵府?” “丞相在会客,怕是不便见颜老,不如先进去喝杯茶等上一会。” “不了,我还是在这稍等一会。”颜世良自是不想看见萧洵,上次在城外对萧洵一番训斥,结果却是自己的庶子联合外人做下如此狠毒之事,对方还是皇帝,他多少是有点不敢见他··· 颜世良打量了一番乔星策,似在打着什么主意,良久才问道:“乔将军年岁也不小了,可有打算婚配?” “还未有打算。”乔星策见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他有哂笑了一下道“颜老怎么突然问起此事?” 颜世良笑笑道:“乔将军若看得起颜某,颜某新妇家中倒是有几个为婚配的姐妹,其中一个二姨子也是二八年华,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与内子姐妹情深,乔将军又年轻有为,内子上次见着乔将军,有意与乔将军结个亲家,不知乔将军···” “多谢颜老厚爱!”乔星策打断他,客气道“只是晚辈如今尚无成亲的打算,让您费心了。” 颜世良见他拒绝了自己,皮笑肉不笑道:“无妨,乔将军有如此条件不急倒也正常,只是我家渊儿身体不好,我正寻思着给他寻一门婚事,他老是住在贵府,还带着霜儿,实在不妥,恐要惹人说闲话···” 他说着,边观察着乔星策的反应,看到乔星策脸色沉了许多,他便知道外面的传言是真的,瞬间又气又恼,自家引以为傲的儿子不但废了双腿,还成了断袖!他胸口瞬间被堵了个严实··· 就在此时,萧洵和颜故渊出来了,丁墨推着颜故渊的四轮椅,丁文则背着包袱,身后的几个丫鬟也背着包袱。 颜世良见萧洵慌忙行了礼。 乔星策见状,心里一阵酸涩:“颜大人,你这是···要走?” “嗯!”颜故渊转而对萧洵道“陛下有事先走吧!” 萧洵看了看乔星策,知道他们有话要说,便带着余青松和季怀明先行离开了。 颜故渊目送着萧洵的马车离开后,才对颜世良道:“父亲先去车上等吧,我今日会回去,霜儿入宫见静太妃了,我已经让人通知她出了宫就回家。” 颜世良闻言,脸上笑意立现,连连道:“好好好,如此甚好,那我去车上等你!” 待颜世良上了马车,颜故渊便让其他人先出去等着。 面对着一脸憋屈的乔星策,颜故渊面色如常的笑了笑道:“阿策,我要回去了,你若得空了可去颜府寻我。” 乔星策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冷静从容一点,他看着颜故渊道:“你确定你回了颜府还会再见我?” 颜故渊不语,只是默默的移开了视线。 乔星策在他面前蹲下,近乎哀求道:“能不能不走?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今日之事我不怪你就是了···” 颜故渊却只道:“这里不方便,你若要谈,我们进去说!” 两个时辰前。 城郊的一处林子旁,散落着几处旧宅。 小道上来了两道人影。 丁墨推着颜故渊的四轮车朝那几幢旧宅而去。 丁墨问:“丞相说此处是流风此前的住所,他既要躲起来,怎么会回自己的旧居?” 颜故渊看着那断瓦残垣的土屋,淡淡道:“他受了伤,跑不远,自然要找地方治伤,这个村子本就只有几户人家,又常遭盗匪侵扰,里面的人都搬去了隔壁青莲镇,此前怀明派人来搜过这里一次,没找到人,以流风的性格,他不知道怀明的人在哪,又怕撞上对方,自然不敢在外面盲走,他一定会觉得这里如今是最安全的。” 丁墨推着他在一处小屋前停下,那小屋破败,四周结满了蜘蛛网,木门半掩着,丝毫不像是有人在住的样子,颜故渊示意他进去看看。 丁墨便将他留在院中,上前去推开了房门,映入眼帘的却是满屋的蜘蛛网和粉尘,只有一张坏了一条腿的桌子,上面积满了灰尘,丁墨伸手在桌上抹了一把,估算了一下桌上灰尘的时日便出了屋子。 “丞相,里面没人,起码五年无人住过了。” 颜故渊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的视线扫过荒宅破败的门窗,扫过一隅破损严重的高墙,他沉默了一会,只道:“你先走吧,去路口等我!” “是!”丁墨得令便离开了。 待丁墨离开后,他依然坐在四轮椅上,摆弄着腰间那块玉,指腹摩挲着上面的鱼纹。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我知道你在这,出来吧!” 四周安静的只有微风吹动干草的沙沙声,没有一点动静。 颜故渊抬头望向那座高墙道:“我如今这副样子,你都不敢出来相见吗?” 又过了须臾,那座高墙背后的人才现了身,流风身上缠着绷带,唇色苍白。 颜故渊嘴角勾起一个不起眼的弧度,待人下了高墙,走到他面前。 二人相隔一丈远,流风依然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颜故渊看了一眼他胸口的伤,微风拂来,他闻到对方身上的血腥味,他淡淡的问道:“季怀明伤的?” 流风看着他道:“丞相也是来杀我的?” 颜故渊嗤笑一声,摊开手道:“你在高墙之上看见了,我只带了一个人,还支走了他,你觉得我这样能伤的了你?” “那丞相来是何意?” “季怀明说的话,我不信。”颜故渊睨着他“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流风抿着嘴唇,似乎在做着心理斗争。 “季怀明与赫沁人有联系,他要背叛陛下,背叛大黎!我在赫沁亲眼看到他写给白仓的书信!此人居心叵测,绝非善类!” 颜故渊眼眸微眯:“是吗?你这么说,可有证据?” “没有!韩铄也看见了,我们偷偷回来便是要将此事告诉陛下,结果被人出卖了!他们都死了,只有我一人活下来!”流风说着暗暗握紧了拳头,眼神中满是不甘与愤恨。 第308章 偷来的欢愉 颜故渊叹了口气道:“你该先来找我的!” 流风垂眸道:“他也是丞相引荐给陛下的人,我怕丞相不信我们。” “你如今没有证据,他又深得陛下信任,我也不好无故让陛下处死他···”颜故渊思索片刻后道“我把人和钱给你备好,你再去一趟赫沁,把证据找回来!如何?” 流风惊愕的看着他问:“丞相此言当真?” 颜故渊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道:“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先替我做一件事!” 流风心中一喜,急切道:“什么事?” 颜故渊朝他勾了勾手,示意他过来。 流风狐疑的看了看他,对方坐在四轮椅上,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人拿下,他放下戒心,走到颜故渊面前,俯下身听他吩咐。 颜故渊悄声道:“你去赫沁之前,再帮我···” 他眸中杀意一现,袖中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毫无防备的流风,流风惊慌的往后退去,却还是被对方刺中了腹部。 “丞相!你···”流风捂着自己流血的腹部,只差一点点,就刺中了要害,他惊魂未定,可立马涌起一股怒意。 颜故渊有些懊恼,这副身体到底是迟缓了不少,一刀本该命中要害的,离得这样近却还是被他躲过了。 流风愤怒的拔刀,挥刀就要杀了眼前的人。 “锵!”丁墨不知何时已经回来,他持刀挡下了流风的一击,偷偷潜入的护卫也涌现将流风包围了起来。 流风瞬间陷入困境,如同一只困兽一般。 颜故渊从始至终都是一脸的淡漠,甚至没有正眼看流风,只冷冷的吩咐道:“杀了他!” 丁墨眼中染上杀气,就要上前解决流风。 “颜大人!”一声熟悉的声音让颜故渊心中猛的一颤。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乔星策站在高墙上,衣袂和发丝随风飘舞,墨色云纹束身的衣袍显得他格外的挺拔。 颜故渊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就见他脚下发力,踩着墙头翩然一跃,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度,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颜故渊心中慌乱,仿佛被人撞见什么丑事一般不安,他强扯起一抹笑:“你怎么来了?” 乔星策瞥了一眼流风道:“王爷让我找他,刚巧见你出了城,就跟来了。” 颜故渊心中不安,他沉声问:“你要他?” “嗯!” “可我要杀他!” “王爷让我务必将他带回去!” 颜故渊看着他,瞬间冷了下来:“若我一定要杀他呢?” 乔星策为难的攥紧拳头,沉声道:“你知道,你的人不是我的对手!” 颜故渊看了一眼负伤的流风,他深吸一口气:“好···你杀了我,带走他!” 乔星策呼吸一滞,他眼中流露出痛苦之色:“你知道我不会伤你,你又何必逼我?” “若我要你在我和顾时笙之间选择一个,你帮谁?”颜故渊最不愿的便是问出这样的问题,曾经,萧洵便是在他和顾时笙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顾时笙,如今他却残忍的想知道乔星策会怎么选··· “这···”乔星策瞬间有些心浮气躁“不过一个暗线罢了,你又何必同王爷做对?!” 颜故渊撑着四轮椅站起身来,残忍的开口道:“丁墨,杀了他!” 丁墨闻言立刻提刀挥向受伤的流风,乔星策拔刀,却见颜故渊毅然决然的挡在他面前。 “颜大人!你让开!”乔星策气急败坏,见他没有退让的意思,就要绕过他去救下流风。 “阿策!别去!”颜故渊想拦住他,却抓了个空,瞬间倒下,眼见颜故渊就要摔倒,乔星策终是选择去接住他,扶稳颜故渊后他立马就想去救流风,却被颜故渊死死的拉住了手。 他紧紧的盯着乔星策,严肃道:“流风不能留,你信我!” 乔星策左右为难,想到今日顾时笙叮嘱他的话,让他务必将人活着带回,他却无法推开颜故渊上前去救流风。 流风受了重伤,根本不是丁墨和这么多护卫的对手,很快就被乱刀砍死了。 乔星策眼睁睁的看着流风死在了他们的刀下,他心里乱成一团,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背叛了顾时笙,负罪感和愧疚感席卷而来··· 颜故渊见流风死了,才稍稍松了口气,才放开了乔星策。 “阿策···”颜故渊伸手想触碰他,却被乔星策冷漠的躲开了。 “回去吧!”乔星策丢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 *** 天空阴沉,风雪欲来,紫藤架下,枯藤缠绕在架子上,在寒冬中显得格外凄凉。 乔星策看着颜故渊的侧颜,虽然早上发生的事让他心里很不好受,颜故渊要逼他在他和顾时笙之间选择一个,他心中苦涩,颜故渊对萧洵那么好,怕死后萧洵无人庇护,都提前替萧洵谋划好了出路,可却对他如此残忍···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杀流风?” 乔星策避开他的视线,“他是你引荐给陛下的人,你这么执着要杀他,必然是出了大事,即便我问了你也未必告诉我实情。” 颜故渊笑了笑道:“你我立场不同罢了。” “你能别掺和陛下和王爷的事吗?”乔星策有些不平“王爷绝非始乱终弃之人,他不会对陛下不利,更不会害他。” 颜故渊心中顿时有些不悦,他眼眸微眯:“你偷听我们谈话?” “抱歉,我也不想,可你神神秘秘的,我不放心!” 颜故渊沉默了一会,而后才道:“他把我捡回来,我欠他一条命,可人心难料,陛下是我挚友,我不想死后他无所依靠。” “那我呢?”乔星策一阵酸涩,他苦笑了一下道“你如此为他,可有为我想过一分?在你心里我连陛下的万分之一都不如吧?” 颜故渊眼眸中爬上一抹痛苦之色,他讷讷地道:“你与他不一样。” 乔星策冷笑一声,不假思索的问道:“哪不一样?在你心里的地位不一样吧?如果你没有受伤没有生病,你还是会执着于他,你根本不会考虑我吧?” 颜故渊仿佛被刺痛了,他眸底闪过一丝悲伤,没有回答乔星策的话,只是默默的站起身,一瘸一拐的走了,他走的很吃力,上台阶时更是出了一层细汗。 乔星策攥紧拳头,内心如热蚁般煎熬,却倔强的忍着没有上去帮他,直到对方消失在视野中··· 纵使他再傻,也知道颜故渊想要离开他,就算回到那个他不愿回去的家里,他也还是要离开,乔星策苦涩的垂着眸子,幽深的眸子好似蒙上一层灰暗,那个人好像从来都不属于他,那段时间的欢愉像是偷来的,终是要还回去··· 萧洵一路心情低沉的回了宫,季怀明提醒他到了练剑时间,他才和余青松一起去了校场。 可当他到了校场却发现擂台上早已经站了一人,对方正负手而立,似乎专门在等他。 萧洵心绪复杂,还是走上前去,强颜欢笑道:“阿笙哥哥···你怎么来这了?” 顾时笙拿了一根短棍,道:“来看看你功夫长进多少。” “哦···”萧洵这才脱了厚厚的狐裘氅衣,丢给一旁的季怀明。 顾时笙意味不明的睨了一眼季怀明,对方身上总有一种让他说不清危险。 第309章 故地重游 萧洵拔了剑,上了台,可面对顾时笙,他却莫名有些紧张,大概是对方身上的气场太强,让他觉得自己有些蚍蜉撼树的不自量力··· “专心一点!”顾时笙提醒道。 萧洵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瞬间发动攻势,长剑直刺顾时笙,而对方只是轻松的用木棍挡下萧洵的剑··· “太慢了!” “手不稳!” “脚下飘了!” ···· 顾时笙一面指导一面用木棍挡下他的攻击。 利剑横扫,被木棍挡开,萧洵不断调整,却始终近不了对方的身,只感觉自己在他面前像个胡闹的小孩一般,无论他如何攻击,轻松自如的应付着他。 萧洵莫名生了几分恼意,剑法也越发快了,可依然占不到半分便宜。 长剑被木棍挡下的瞬间,萧洵一个回旋腿横踢过去,顾时笙抬手抓住他踢来的腿,勾起一笑,一棍就打在了他另一只腿上,向上斜挑··· \\\"砰\\\"萧洵瞬间被撂倒摔的脑袋嗡嗡的。 “起来!”顾时笙伸出手拉他。 萧洵揉了揉自己的撞疼的后脑勺,伸手拉住他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顾时笙正儿八经的点评道:“招式还行,下盘不稳,腿上力道不够,还得加强基本功,再来!” “好。”萧洵再次提起剑,深吸一口气,势如破竹的攻了过去,长剑不出意外的被木棍轻松挡下。 两人练了半个时辰,萧洵依然近不了对方的身,他愈加不耐烦起来,乱挥着手中的剑。 眼见萧洵失了章法,顾时笙侧身躲过他的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出声喝止道:“停下!” 萧洵这才回过神,他看着顾时笙却莫名有些委屈,只是漠然挣开对方的手,丢了剑就要离开。 “洵儿!”顾时笙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不解的看着他“做什么生气?” 萧洵心中一阵酸涩,他撇开脸闷闷道:“练了也无用,不练了!” “明明进步了很多,为什么生气?可是我刚刚摔疼你了?” “没!今日不想练了!我去处理政务!”萧洵说着就要离开。 顾时笙却不放手,捏起他的下颌望进他的眼睛,带着几分霸道:“告诉我,为什么生气!” 萧洵被他钳制着下巴,却还是执拗的移开视线,不愿与他对视。 顾时笙叹了口气道:“洵儿,我们马上就成亲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 萧洵挣开他的手,望着他问:“你真的要跟我成亲吗?” 顾时笙哭笑不得:“洵儿是觉得我的态度还不够有诚意吗?” 萧洵眼神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他只道:“正月初九,你还有一月的时间考虑,你若是反悔还来得及。” 顾时笙笑了起来,眼里满是喜悦之色,他道:“正月初九好,我回去就书信回北梁与大哥和大嫂说此事!” 萧洵看着对方高兴的样子,却不是有假,他一时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洵儿!”顾时笙将他搂进自己的怀中,难抑激动心情“你终于是我的人了!” 你终于是我的人了··· 这句话却让萧洵头皮发麻,浑身打了个寒颤,那晚,萧宸侵占他的那一刻也说过同样的话··· 他慌张的推开顾时笙,仿佛过往不堪的一幕重现了一般,让他由内而外的发寒,可看到对方错愕的表情时,又觉得自己失态了,他失魂落魄的转身跑开。 顾时笙看着对方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凝眉,在崖下石洞中对方就是这样的眼神,惊恐,不安··· 他不能让对方就这样再跑开了,他追了上去,拦住萧洵,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萧洵的手,“跟我去一个地方!” 萧洵错愕的看着他:“去哪?” “跟我走就是了!” 顾时笙见他出了汗,拿过季怀明手中的狐裘氅衣给他披上,柔声道:“你出了汗,穿好了,别着凉了。” 二人出了城,羽林卫跟在后面。 萧洵坐在马背上,任由身后的人将他圈在怀中,策马奔驰在城外的马道上,寒风呼呼的灌进他的袖口,萧洵冷的打了个寒颤。 顾时笙抱着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抱起,换了个姿势面对面的抱着,萧洵的脑袋挨着他的肩头,顾时笙将自己的外衫扯开,抓着他的手往自己的衣衫里放,又将人往自己怀里揽紧些,柔声道:“抱紧我,我身上暖和。” 这个姿势让萧洵红了脸,身体贴的如此近,他能感受到对方透过薄衫传来温热的体温,他看了一眼天空,阴沉的天空,飘下的大片的雪花。 他将脸埋进顾时笙的胸膛,抱紧了对方的腰低声说:“阿笙哥哥,下雪了。” 顾时笙单手抱紧怀里的人,他笑了笑道:“嗯···快到了。” 萧洵抬眸看着他,“我们去哪?” “你去过的地方,带你去放松一下。”顾时笙用脸蹭了蹭他柔软的头发。 余青松等人带着人远远的跟在后面,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季怀明,对方骑术精湛,颇有逐日追风之资,他不禁夸赞道:“季公公,看不出来你天天在宫里,马术还挺好!” 季怀明看了他一眼,礼貌的笑着:“余统领过奖了,奴才天生蠢笨,从前也是学了好些年才学会。” 余青松看着他,他越发觉得对方就像一个神秘的宝盒一般,总能发现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惊喜,但却也让他越发的警惕,毕竟有了李青这个先例后,萧洵身边的人他都要格外的小心。 在雪下大之前,他们终于到了秋信山庄,天也黑了,庄子里点了灯火。 顾时笙揽着萧洵的腰下了马,管事陈鼎满脸笑容的迎了出来,对着二人行了礼。 萧洵看着门上的秋信山庄四个大字,恍如隔世一般,顾时笙刚入京城那年,也带他来了这里,那时候的他们水火不容,顾时笙威逼利诱,他动刀又下毒,他对顾时笙跟防贼没有两样。而今再来,他却一身的疲惫,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内心卑微到了尘埃里,生怕对方看不起这样的自己··· 他苦笑了一下,真是造化弄人。 第310章 雪夜温泉 顾时笙与陈管事交代了几句,陈管事便热情的引他们进去,一边匆匆的吩咐底下的人去准备茶水吃食。 陈管事将他们领进了一个雅致的房间,萧洵退下了氅衣,在须弥塌坐下,庄子里的嬷嬷们就将暖炉和茶水点心端了上来,放在了须弥塌上的矮案上。 萧洵扫视了一遍屋子,汉白玉铺成的地板一尘不染,花几上摆着一盆开的正盛的小苍兰,素色的屏风,崭新的檀木桌椅,博古架上所有的摆饰都是清新淡雅的风格。 萧洵诧异道:“上次来也没见有这处屋子。” 顾时笙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道:“嗯,去宁州之前让他们修了这间屋子,先喝杯茶暖暖身!” 萧洵捧着茶杯抿了口热茶,一个嬷嬷提了个汤婆子进来给他暖手。 “我记得这里有一处温泉,刚刚走进来倒是没瞧见,怕不是给你们填了吧?” 顾时笙笑了笑,拉着他起来,走到里间的一扇门前,他拉开门,里面氤氲的热气扑面而来,在寒冷的冬日暖和的让人瞬间暖了起来。 萧洵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你们把温泉圈进室内了?” “嗯!”顾时笙轻轻捋了一下他耳畔的头发,微凉的手指无意划过他的耳朵。 “在室内便不用担心有人打扰了,洵儿喜欢吗?” 萧洵被他撩拨的,悄悄红了脸,他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嗯,好是好,就是···看不见星空了。” 顾时笙低低的笑了笑,他指了指屋顶上四四方方的一块窗子,那窗子连接着绳子和木轴,他道:“今日下雪是看不着了,不过下次天晴的时候来,开了天窗就能看见!” 萧洵仰头看着这新奇的设计,不由得感叹:“好聪明的设计,在屋内也能看见星空。” 他轻轻勾起萧洵的下颌,柔声问:“洵儿要不要下去试试?” 萧洵心脏砰砰狂跳,他避开了对方的手道:“现在吗?” “嗯···我帮你好不好?” 他的声音很温柔,却像带着电流一样撩的萧洵的心脏一阵酥麻。 顾时笙已经上手帮他解开了腰带,轻轻的退下了他的衣裳,萧洵紧张的攥紧了手心,虽说也不是第一次与对方坦诚相待了,可顾时笙的碰触还是让他紧张的不能自已,双手也默默握紧了··· 然而,就在此时,耳畔却传来顾时笙低低的笑声:“傻瓜,别怕,我不碰你,你下去安心泡着吧,你喜欢的小食都在小池边上搁着了。” 萧洵原本紧张躁动的心沉了下去,他本以为对方给他宽衣解带就是要做那事,可对方却只是单纯的给他解了衣衫··· “阿笙哥哥!”萧洵抓住对方的衣角问“你不泡吗?” 顾时笙哭笑不得:“洵儿,你可别折腾我了,你这般诱人,我可忍不住···” “为什么要忍?”萧洵垂着眸子,声音低如蚊蝇“你现在···就这么嫌弃我?” “什么?”顾时笙没听清他的话。 萧洵突然觉得问出这话,让自己更难堪了,可话已经说了,就不能再逃避,他知道顾时笙见了康大夫,必定什么都知道了,他本以为对方是愿意接受这样的他,可如今顾时笙避着他,只让他觉得无地自容··· 萧宸垂死时的话犹在耳畔··· ---- “洵儿啊,你错了,你这辈子都忘不掉我,你还敢与顾时笙亲密吗?你与他亲密的时候不会想到我吗?他不会想到我吗?我猜他一定会想到我们在一起时的画面,他会觉得恶心,恶心你,你多脏啊!他那样的人怕是会跟吃了屎一样恶心。” ---- 也许萧宸说的对,他们大概是回不去了··· 萧洵默默放开了顾时笙的衣角,他强自镇定的捡起地上的衣衫,披上衣服,往外走。 顾时笙在他的眼里看到了绝望,他拉住萧洵的手腕,满眼心疼的看着他:“你为什么觉得我在嫌弃你?” 萧洵眸底升起一层薄雾,像是鼓足了勇气,忍着耻辱,哑声道:“我···我知道我···很脏···我让你走了,是你自己非要我的,你说过不会嫌弃···现在却···” 他说“脏”时仿佛在自己的心口剜了一刀,将自己的自尊踩到泥泞里··· 顾时笙心脏像是被人重击了一拳,他捧起萧洵的脸,望进对方湿漉漉的眸子痛心又霸道的说道:“以后,不许再说自己脏!我的洵儿是最干净的,我不许你这么说他,听到没有?” 萧洵再忍不住心中的委屈,泪水从眼角滑落,他望着顾时笙的眼睛,哽咽着问:“你真的这么觉得吗?你若接受不了,可以直说,也可以离开,我不用你可怜···我一个人也能好好活下去,你的怜悯只会让我觉得我真的很糟糕···” “洵儿”顾时笙心疼的擦去他脸上的泪痕“是我缠着你,是我要跟你好,从头到尾都是我追着你跑啊,我喜爱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改变不了我对你感情,你看不出来吗?” “那你为什么躲着我?你连喝了酒都不愿来我宫里。” 顾时笙闻言,想起那晚的事,他破愁为笑:“我的傻洵儿,天知道我多想要你,我是怕再吓着你啊,想等你慢慢忘了那些不好的事。平日我能控制的住,可那晚我喝了酒,怕自己控制不住,才不敢去找你。你这小脑袋都在想什么呢?” 萧洵眨巴着泛红的桃花眼,好似闹了个乌龙。 顾时笙轻轻的摩挲着他的柔软的下唇,坏笑着道:“所以···今日洵儿想让我留下,可做好准备了?” 萧洵茫然的看着他:“准备?我没带···” 顾时笙按着他的后脑勺狠狠的吻住了他的唇瓣,轻车熟路的撬开他的贝齿,毫无顾忌的深入他的口腔,勾起他的舌尖,忘情的吻着他。 萧洵被这个汹涌的吻,亲的有些腿软,只能青涩又笨拙的回应着他。 顾时笙将他打横抱了起来,跨入了温泉内,将人放入温泉中,温热的泉水将二人包裹着。 萧洵再热气的熏染下脸越发的红了,顾时笙淌着水倾身向前,看着对方有些无措的样子,他勾起一笑,拿着瓷瓶在他眼前晃了晃道:“我早就准备了,就等你点头了,可我的傻洵儿,都不知道我忍得多辛苦。” 萧洵尴尬的撇过脸,却被对方捏着下颌转了过来:“洵儿,好好看看我,别怕。” 萧洵鼻头酸涩,含泪轻轻“嗯”了一声。 顾时笙俯下身将他抵在水中的斜坡上再次覆上他的唇,亲吻着少年沾着雾水的眼睫,鼻尖,唇瓣,脖颈,一路向下··· “唔···阿笙哥哥···”少年羞耻的抓住他的手,低着头不敢直视他。 他的声音因动情愈加的黏糊,又像个孩子一般稚嫩。 顾时笙\/心头一阵酥麻,在他的耳畔亲了亲,柔声道:“别怕,不先准备一下,你会伤着。” 萧洵只好伏在他的肩上。 顾时笙吻上他白皙的脖颈,落在那道狭长的疤痕上··· 熟\/悉的,毛骨悚然的··· 萧洵惊恐的睁着眼,他的呼吸在微微发颤。 感受到萧洵的紧张,顾时笙偏头覆上他的唇,顾时笙那粗重的气息包裹着他,他能感觉到对方努力压制的情欲,小心翼翼的生怕吓着他。 萧洵紧紧的抓着他结实梆硬的手臂。 承受着。 他伸手搂住了顾时笙的脖颈,努力回应着对方,脑海中却闪过一幕幕肮脏不堪的画面,殴打,侵犯,鲜血···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身体,他一遍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身上的人是他最爱的阿笙哥哥,不是别人,不是别人,是他的阿笙··· 可那些噩梦如影随形,过往那些场面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重现。 他要疯了,他受不了,太恶心了,他内心在疯狂尖叫,他想推开身上的人,他想逃,想一个人躲起来··· “洵儿···”顾时笙在他耳畔动情的唤他“叫我。” 萧洵愣了一下,熟悉的声音把他从泥沼里拉了回来,他鼻尖酸涩,哑着嗓子轻轻的唤了一声“阿···阿笙哥哥···” “嗯···我在,再叫一声···” “···阿笙哥哥···” “再叫···” “阿笙哥哥···” “对!叫我,我想听···”他让萧洵一遍遍的喊他,他就一遍遍的用行动回应。 萧洵含着泪,一声声的叫他,僵硬生涩的声音慢慢化成一滩水,那声音终是染上软绵绵的情\/欲,顾时笙才复又堵住他唇··· 水汽氤氲,人影浮动。 门外的季怀明站在檐下,昏黄的灯光拉长了他的身影,他恍惚的看着夜色中簌簌落下的雪花,伸手接了一片。 莹白的雪花在他掌心瞬间融化,留下一片冰凉,他出了神,一瞬不瞬的看着手心的湿润,身如浮萍无所依,如这雪花一般无根。 有时候他觉得萧洵很不幸,明明是个天潢贵胄却夜夜陷在噩梦中无法自拔,有时候他又觉得萧洵很幸运,因为他身边总有人守着他。 心有所念,就不会无所依靠,挺好··· 季怀明觉得冷了,他紧了紧自己的氅衣,呼出一口白气。 余青松从隔壁的房间出来,看到季怀明站在檐下守着,他开口道:“季公公,今晚羽林卫轮班守卫,外面冷,你进来隔间喝杯热茶吧,陛下若有吩咐,在隔间也能听见。” 季怀明看了看越下越大的雪,便转身进了隔间。 第311章 警告 下了一夜的大雪,终于在天亮时分停了,大地积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积雪压断了枝丫,发出细微的脆响,屋外轮班的羽林卫冻得两颊通红,却依然屹立在门口,终于等到换班的人便搓着冻红的手下去了。 屋内的暖炉夜里加了几次炭火,陈管事带着人轻轻的推开门,又往炉子里加了小半筐的炭火才蹑手蹑脚的退出了房门。 芙蓉帐暖,萧洵睡梦中只觉得被窝里放了个巨型汤婆子似的,热的很,身上还压着什么重物,他呢喃了一下,缓缓睁开眼,就见顾时笙安静的睡颜,像一只睡熟了的雄狮一般,没了平日的锋芒毕露,温顺的像只猫儿。 萧洵累极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昏睡过去的,只知道眼前这只猫儿昨晚不知疲倦的折腾了大半宿,现在却睡的这般死。 萧洵嘴角微扬,手指隔空描摹着他的五官,浓密的剑眉,深邃的眼窝,鼻梁高挺,那张嘴唇却看起来软乎乎的,他从未这般仔细的看过对方,现在才发现对方的眉峰处竟有一个极细的疤痕,像是什么东西割破的。 宁州这一趟,他身上又增了新疤痕。 顾时笙肩头的伤口回来这些时日早已结了痂,幸得昨夜没在水中泡太久,那块痂尚且完好无损。 萧洵心生愧疚,顾时笙身上的伤疤好几处都是他伤的,左心口那一刀用是萧宸那把又薄又窄的匕首,如今那道淡的几乎看不清的疤又被新伤覆盖,成了一个\\\"叉\\\"。 他的视线下移落在对方右胸口的一道窄窄的疤痕上,当日刺他这刀的情形犹在眼前,也如现在这般,下了雪,他怕顾时笙,不止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还有心灵上的畏惧,可便是再怕,他也忍不住想看到对方,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精神分裂了··· 萧洵自嘲的笑了笑。 顾时笙早就醒了,他闭着眼,想看看这个小家伙在他睡着时会做些什么,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右胸口似有绒毛一般的触感,在那道疤上隔空抚摸着,他本有些期待对方会对他做点什么,至少偷偷亲他一口,想着那一定很有趣,可等了半天,对方连碰都没碰他··· “嘶~”萧洵小心的坐起身子,却感觉浑身就像被车碾过一样,尤其腰间和某处的疼痛更是让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跑哪去?”顾时笙一把将他拽回了被窝,圈在自己怀中,在他耳畔懒声道“再躺一会!” 顾时笙的身体炙热,活像个大型宠物。 萧洵往他怀里蹭了蹭,低声道:“阿笙哥哥,我腰疼。” 感受到对方久违的撒娇,顾时笙低低的笑了起来,伸手在他腰间轻轻的捏着。 “膝盖疼,屁股也疼···” 顾时笙宠溺的在他额上亲了亲:“药都备好了,你是要先上药,还是陪我躺一会再上药?” 萧洵懒懒的窝在他怀里:“陪你躺一会。” 顾时笙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不到一会怀里的人又睡了过去,他听着对方均匀的呼吸声,眼前却浮现昨夜的疯狂,他已经很努力控制自己了,却还是不小心弄伤了萧洵,出了血,可对方却没向从前那般哭着喊疼要他停下,而是一声不吭的忍了下来,还竭尽全力讨好他一般,总让他觉得心里某处莫名的难过。 然而,萧洵这一睡直接睡到了中午,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发现顾时笙已经起了,伤处凉凉的,应是趁着他睡着时给上过药了,萧洵揉了揉太阳穴,他是太累了,竟然没有一点察觉。 庄子里的孩子们在外院的空地堆了一个个雪人,正欢天喜地的用黑炭给雪人加上眼睛鼻子。 “你看我这个,这鼻子多好玩!” “这鼻子要用萝卜,你看我的!” “再插根树枝吧!” ···· 季怀明站在檐下看着他们天真烂漫的笑脸,出了神。 顾时笙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季怀明侧头看了对方一眼。 两人看着院中嬉笑的孩童。 “摄政王为何愿意让我跟来?”季怀明先开了口。 顾时笙余光扫了他一眼道:“虽然本王不知道你在憋着什么主意,但颜故渊帮你,本王姑且相信你不会害陛下。” 季怀明笑了:“摄政王这么相信丞相?” “呵···本王并不相信他,但本王相信,他比任何人都想护住陛下。” “摄政王就不怕丞相看错了奴才?” 顾时笙转向他,略带威胁的口吻道:“有本王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休想作祟!” 季怀明转过头,嘴角带着笑意,眼神却如那冰雪一样毫无温度,他薄唇微启:“是吗?听闻当初昱王···” 不等他说完,顾时笙就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的脸阴沉的吓人,季怀明一句话就踩着他的痛点,让他生了杀意。 “别以为陛下现在信你,本王就不敢杀你!” 季怀明却一点不慌,即使被掐的喘不上气,他依然艰难道:“摄政王···奴才只是告诉你···你不是神···便是你,也有弱点,若是将来你们离心,你还是会因为别的事选择放弃他。” 顾时笙收紧掌心,他最后悔的就那天他因为赌气去了君家,而没有管萧洵,让萧洵遭遇了那场灭顶之灾,那成了他心底最深的痛。 季怀明被掐的面红耳赤,再也无法说话,眼角却瞥见院内走来的一抹身影。 “将来如何,用不着你担心!”顾时笙冷冷地睨着他,似乎在享受着对方窒息的表情“倒是你,明明会功夫也不反抗一下吗?” 在季怀明被掐晕过去之前,顾时笙总算放开了手。 季怀明踉跄了一下,慌忙扶住身后的门框才勉强稳住身形,他大口的喘息着,待气息平稳些,他嗤笑了一声,抬眸看向顾时笙。 “反抗?奴才这点三脚猫的功夫哪是摄政王的对手,呵!摄政王如今这么防着奴才,怎么保证将来你也能如现在这般护他?也许哪天你比任何人都想杀他呢?” “本王就是杀光这世间之人也不会杀他!”顾时笙居高临下的睨着他,发出警告“把你的狐狸尾巴收好了,再搞点幺蛾子,本王就杀了你!” “阿笙哥哥···”萧洵愕然的看着他们的对峙。 顾时笙回过头才发现站在皑皑白雪中的人,正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们,他竟不知道对方站在那多久了。 第312章 踏雪寻梅 季怀明淡定的整理了一下被拽皱的衣襟,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静,走近萧洵行礼道“陛下!您起来了,怎么不让人唤奴才伺候?” 萧洵很想问他们为什么起冲突,他的视线落在季怀明脖颈上隐隐可见的掐痕,顾时笙下手倒是一点不留情。 “怀明,你没事吧?” 季怀明笑笑道:“奴才没事,奴才不过是个身份低微的太监,想来是方才奴才失言了,冒犯了摄政王,摄政王替陛下教训奴才也是应该的。” “···”顾时笙一时无语,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哪里怪,有点···茶? 季怀明说话滴水不漏,怎么会失言?萧洵看了看檐下的顾时笙,正色道:“阿笙哥哥,你别欺负怀明,你不在这段时间都是他在照顾我,每晚都守在床边,他不仅仅是奴才,也是我朋友,你们有话好好说,怀明这体格,可经不起你动粗。” “陛下,奴才无妨的。”季怀明依然笑意盈盈的,还是因为那句朋友心里暖了一下。 顾时笙心里很是不悦,总觉得这个季怀明坏的很,明明对方杀了人,却表现的像个受害者,而他却成了那个坏人一样,他甚至觉得对方刚刚是故意激怒自己对他出手。 “咳!”顾时笙轻咳了一声道“你既然起来了,先去吃饭吧!” 萧洵走近他道:“你先答应我,下次有话好好说,不能再对怀明动粗了。” 顾时笙蹙眉瞥了一眼他身后的季怀明,对方只是淡淡的笑着,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不甘情愿的道:“好,知道了,季公公娇气的很,本王下次尽量不动手便是。” “阿笙···” “好了,去吃饭!”顾时笙拉着他的手便往屋内走去。 吃完饭后,萧洵和顾时笙在院中看着孩子们两个一组,分成了三组,正嘻嘻哈哈的比赛堆雪人,看着他们嬉闹的样子,萧洵不禁想到了睿儿,想着睿儿在归鹤山庄如何了,是不是也在玩雪··· 两个女孩看到屋檐下的萧洵,跑上前去拉着萧洵就要他帮。 萧洵便撸起袖子,帮着他们堆起雪人。 顾时笙看着跟孩子们玩的开心的萧洵,脸上难得有了无忧无虑的笑容,就如那年初雪,他和韩玉在院中打雪仗的样子。 季怀明将手揣进兜里袖子,对一旁的羽林卫吩咐了两句,便和顾时笙一起站在檐下看着萧洵和孩子们玩的不亦乐乎。 顾时笙睨了他一眼,轻笑道:“季公公曾经到底也是文人雅士,如今却还玩起心计了。” 季怀明淡淡一笑:“哪谈的上心计,不过是想告诉摄政王,奴才一个微不足道的太监,死不足惜,可千万别影响了您和陛下的感情。” 顾时笙冷哼一声道:“凭你?你也配?” 季怀明低眉顺眼的笑着道:“是!奴才不配,摄政王息怒,未来还得好好相处,摄政王何必跟奴才一般见识?不如放奴才这一次,别再追究了。” 顾时笙又是一声冷哼,不再理他。 底下的嬷嬷拿来一副厚实的手套,顾时笙接过手套,走下廊道,将玩的忘乎所以的萧洵拉了起来。 萧洵突然被拉了起来,不明所以的看着他问道:“嗯?怎么了?” 顾时笙将他冻的通红的手套上手套,带着责备的语气道:“他们带着手套,你光着手也玩的这般起兴,看你的手都冻成什么样了?这双手不想要了吗?” 萧洵扑哧一笑,知道对方是关心自己。 另一组两个男孩的雪人头掉了下来,他们对视了一眼,索性抓起那雪团砸向刚刚拉萧洵帮忙的两个女孩,咯咯笑了起来。 被砸的女孩也抓起雪团朝他们砸去,一时间堆雪人变成了激烈的打雪仗。 萧洵无辜受累,被砸一个雪团,两个女孩忙躲到萧洵身后,求助道:“哥哥,快帮我们!” 萧洵忙拉着顾时笙一起反击,顾时笙也被迫加入了打雪仗的行列。 檐下的季怀明看着二人和一群孩子玩的不亦乐乎,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回程的路上,萧洵捧着汤婆子靠在马车的软垫上,他掀着车窗的一角看着外面茫茫雪景随着马车的行驶往后倒去。 顾时笙为他捋了一下额前掉下的一缕发丝,问:“怎么?还没玩够?” 萧洵看了他一眼,放下帘子,装起可怜:“我腰疼!” 顾时笙扑哧一笑:“刚刚玩的时候都不疼?” 萧洵幽怨的瞪了他一眼,虽说是他自愿,但也经不起他这一晚上玩三趟。 顾时笙叹了口气,对他招招手:“过来吧!我给你捏捏。” 萧洵一喜,立刻过去趴在了软垫上,还顺手抓了个枕头垫在自己腰下,等着他为自己服务。 顾时笙伸手给他轻轻的捏了起来。 感受到对方颇有技巧的手劲,萧洵享受的闭上眼,不忘夸上一句:“你现在的手法不错嘛。” “怎么我以前手法很差吗?” 萧洵想了想,笃定的点了点头道:“嗯,很差!生怕给你捏废!” 顾时笙边捏边问道:“你很喜欢这个季怀明?” 萧洵愣了一下,想到他和季怀明发生冲突的事,萧洵转过头,警惕的看着他:“你想干嘛?你不会连他的醋都吃吧?” “想哪去了?”顾时笙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道“只是感觉他不简单,怕再出个李青这样的。” 萧洵摸了摸被敲疼的脑袋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他虽是阿渊推荐的人,我也了解过的,不会感情用事。” 萧洵将下巴抵在软枕上,说道:“我是挺喜欢他的,他与韩玉不一样,没有那么深的主仆意识,更让我觉得他像个朋友一样在照顾我,你不在的时候,是他整夜宿在塌前陪着我···” 想到每每午夜被噩梦惊醒,都是季怀明在身边安抚他,萧洵便觉得心里暖暖的,那种感觉像极了从前颜故渊在身边时一样安心。 顾时笙听着他的话,眸中的心疼一闪而过,他问道:“还做噩梦吗?” 萧洵坐了起来,歪进他的怀里道:“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很坚强的,没什么坎过不去。” 顾时笙抱着他,轻抚着他柔软的头发,他手臂上的咬痕数量却是与他走之前一样,没有再增加,可他却知道萧洵必然是不好过的,那件事就跟一支带着倒刺的箭扎在他的生命中,拔出来便是连皮带肉,血淋淋的。 “洵儿···”顾时笙心疼的蹭了蹭他的头顶“你怨我吗?在你最需要的时候,我都没在你身边。” 萧洵心头一酸,将他抱的更紧了:“我是个男人,不是个姑娘,我要学会保护自己,保护自己身边的人,总不能依赖你时时守在我身边,你也只是个肉体凡胎,并非天神,怎能怨你?” 感觉到对方反而在安慰自己,顾时笙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掀开窗子看一眼,叫停了马车。 萧洵不解的看着他:“怎么了?” 顾时笙紧了紧他身上的氅衣道:“带你去个地方!” 说罢便拉着萧洵出了马车,二人同骑一匹马,沿着侧边的山路向上而去。 不多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片的梅林,满目红梅,映着皑皑白雪,凌寒盛放,散发着缕缕花香。 “踏雪寻梅!”萧洵不禁被眼前的美景深深触动,他回眸一笑问“你怎么找到这处梅林?” 顾时笙在皇城外找流风,人没找到,却发现了这一处林子,他笑了笑道:“无意中发现的,最美的不在这,在梅林的尽头,我带你去!” 二人骑马穿过梅林,身旁尽是盛开的梅花,大抵是夜里雪停后山上起了风,吹落了梅花上白雪,梅花的香气带着丝丝寒意沁人心脾。 梅林与松竹如画轴一般打开,视野骤然开阔,顾时笙在悬崖前勒停了马,眼前是雪后的皇城,红墙灰瓦,亭台楼阁,宫殿宇刹,房屋鳞次栉比,如同一幅巨大的画轴一般,尽在白雪的覆盖之下。 萧洵不禁感叹:“我竟不知皇城这么大,雪后这么美!” 顾时笙在他耳畔轻声道:“都是你的。” 萧洵回过神,抬头看他,而后笑笑道:“不对,是天下人的。” 二人相视一笑,只要百姓安乐,仿佛一切的苦难都值了。 第313章 负荆请罪 日暮黄昏,马车才回到摄政王府,顾时笙和萧洵刚下马车就见张伯脸色不甚好看的迎了出来。 张伯看到一旁的萧洵,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勉强扯起一抹笑容。 “王爷回来了!” “嗯···”顾时笙观他神色不对问“怎么了?” 张伯见萧洵在,犹犹豫豫的嗫嚅道:“小乔···在英烈堂里等您一天了。” “嗯···”顾时笙转而对萧洵道“外边冷,你先去屋里暖暖身子。” 萧洵知道有事,他拉住顾时笙:“我跟你一起去吧!” 顾时笙稍作思索,想着这种事也无需瞒他,便点了点头带着萧洵去了英烈堂。 摄政王府的英烈堂里,乔星策赤着上身,背着荆条,跪在如山一般密密麻麻的英烈牌位前。 孟希言叹了口气道:“小乔,王爷都没说要罚你,自然是没怪你,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乔星策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安静的等着。 孟希言见他没反应,给一旁的刘婶挤了挤眼。 刘婶上前劝道:“乔妹儿,你都跪一天了,这么冷的天,要不你先把衣衫穿上?王爷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你煮碗面吃了再等吧?” 乔星策依然不说话。 刘婶见他听不进话,只能无奈叹气。 “吱嘎~”英烈堂的门被推开。 顾时笙和萧洵走了进来,萧洵见到这个情景,不解的看了一眼顾时笙。 刘婶忙上前道:“王爷,您可回来了,这孩子天没亮就来了,跪一天了。” 顾时笙无声的叹了口气,走到乔星策面前。 乔星策取下背上的荆条,双手呈上,低着头道:“王爷,末将有负王爷所托,请王爷责罚!” 顾时笙冷然道:“本王已经说了不怪你,做什么还来讨打?” 乔星策抬起头看着他,瞳孔里翻涌着痛苦,他掷地有声道:“王爷说的是事,可末将的不忠之心却不容赦,还请王爷责罚!” 顾时笙看到他眼底的青黑,接过荆条。 萧洵大惊,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袖子:“阿笙哥哥,乔星策做错什么了?你真要打他?” 那荆条上带着倒刺,这一顿下来非得皮开肉绽不可,乔星策对自己还真是够狠。 顾时笙只道:“你去一旁等着。” 萧洵想劝他,孟希言见状忙上去道:“陛下,您先等会!” “可是···”萧洵还想说什么就被孟希言拉到了一旁,见孟希言都没劝阻,不禁怀疑乔星策是不是真的犯了什么大错。 顾时笙手中的荆条挥下,带着倒刺的荆条勾进血肉,瞬间打出了殷红的血迹,一道道血痕落在乔星策那原本就疤痕零散的后背上,英烈堂里顿时只剩下抽打的声音,刘婶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萧洵提心吊胆的看着那荆条一鞭鞭落下,乔星策身旁的地砖上都散落着飞溅的血迹,他敢不相信顾时笙还真下了狠手。 荆条下来,乔星策脸色苍白汗如雨下,那满背的血痕血淋淋的,他竟也没吭一声。 顾时笙打完便将荆条随手丢了,对一旁面如土色的刘婶吩咐道:“让府医过来上药,伤好之前就住在府上,哪也不许去。” 刘婶连声应下,孟希言见乔星策艰难的想站起来,忙上去和刘婶一起将他扶起来。 顾时笙这才走到萧洵身旁拉着他离开了英烈堂。 书房里,萧洵拿着手中的书却没有心思看,眼睛一直盯着在案前写信的人,他真是不明白顾时笙怎么还能这么心平气静。 “做什么一直看着我?” 萧洵这才回过神来,他有些不悦道:“他不是你的好徒儿吗?上次你假死的时候,没瞧见他急成什么样,你还真下得了手!” “是吗?”顾时笙放下笔,不咸不淡道“我若不打他,他更难受!” “什么意思?” 顾时笙对他招招手:“过来!” 萧洵放下手中的书,走了过去,疑惑的看着他:“他做错什么了?你为什么打他?” 顾时笙将他抱坐在自己腿上,“你不该问我,该去问你的好朋友。” “你说阿渊?”萧洵一头雾水。 “嗯!”顾时笙抱着他,将下颌抵在他的肩头,“我预感他们不会长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萧洵心一颤,他知道颜故渊要回颜家,只是没想到对方要回颜家竟是要与他断了。 顾时笙继续道:“小乔他啊,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上心,怕是为此一整晚都没睡了,或是怕自己会去找他,这才来讨一顿打,这样,想去也去不了了,也好,随他吧!” 萧洵惋惜的长叹了口气,又不理解,道:“可为什么呢?他们明明好好的,阿渊即便离开颜家,不去丞相府,他手上那么多私产,却选择在乔星策的宅子里住这么久,看的出来他对乔星策是特殊的···” 萧洵狐疑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顾时笙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没必要告诉萧洵,毕竟流风都死了,这事季怀明和颜故渊都不想让他插手,他又何必再告诉萧洵,再惹出风波··· “没有,这是他们的私事,咱们管不了。” 萧洵半信半疑。 “别想了。”顾时笙抱着的更紧了些,“我刚刚写了家书,你要不要看一眼?” 萧洵嘴角一抽:“你写家书,给我看做什么?” 顾时笙眼里漾出笑意:“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我要娶妻,自然是要他们做主,说的可是你我的事,以后,你也是顾家的一份子,你也要写家书给他们,你确定不看吗?” 萧洵红了脸,家书,他们马上成一家人了,他还没写过家书,也没见过旁人的家书,他抿了抿唇嘴角隐着笑,“那···我还是看一眼吧。” 顾时笙看着他那可爱的小表情,忍不住凑上去亲了口,便将写好的家书给了他。 萧洵有些紧张的打开那封家书,他也很想知道顾时笙会说些什么··· 第314章 野心 季家的案子重查后牵出幕后多个贪赃枉法的官员,大理寺彻查后移交刑部定案,季怀明终于洗脱了罪臣之子的名头。 闲云茶楼里,颜故渊坐在窗前慢慢的品着茶,丁文站在窗前看到一抹身影进了茶馆,回过头对他道:“丞相,他来了。” “嗯···”颜故渊放下茶杯。 丁墨在外面敲了敲门后才推开了门,季怀明站在门口,冲着他微微颔首。 “坐吧!”颜故渊取了一个茶杯放在他面前。 季怀明在他面前坐了下来,丁文关了窗便退出房门,留他们二人谈话。 颜故渊抬眸看了一眼他道:“陛下让大理寺为季家翻了案,听说牵出不少人,涉案官员,明日于午门斩首,恭喜季兄沉冤得雪。” 颜故渊将倒好的茶水递给他。 季怀明笑意隐隐,接过了他递来的茶水道:“陛下厚德,奴才心怀感激。只是,丞相今日找奴才过来不是为了恭喜奴才吧?” 颜故渊抿了口茶水道:“我早猜到他不会以此将你绑着,季兄是有大才之人,窝在宫里做个奴才倒是屈才了,可有想过脱了奴籍,做个一方大吏?” 季怀明不答,反问道:“丞相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颜故渊扬唇一笑:“宁州和西蜀如今遍地是机会,以你的才能,辅佐良主,你想要的名望,功绩唾手可得,将来也能名留千古,全了你的理想抱负。” 季怀明望进他的眼睛,二人对视着,分明都在微笑气氛却冷的生出冰碴儿。 季怀明低低的笑了:“那丞相想让奴才去宁州还是西蜀呢?” “宁州吧,你随康王去必得重用,如何?” 季怀明嘴角挂着笑,眼中却丝毫没有一丝笑意,他抿了口茶水,云淡风轻地道:“丞相说笑了,奴才一个阉人哪还有什么理想抱负?这京城是个好地方,奴才哪也不想去。” 颜故渊收起了笑意,眼眸中透出一丝危险:“你可想清楚了,你若···” “若是没命,奴才哪也去不了不是吗?” 颜故渊看着对方脸上诡异的笑,对方显然已经看穿了他的心思,颜故渊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季怀明呵呵一笑:“不管奴才去哪里,丞相都留不得奴才,只要奴才还活着,便是一大威胁。” “流风为了保命说的话我不信,可你为杀流风也可能冒险说这样的谎,不管你们说的是真是假,我都留不得你。” 季怀明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波澜不惊道:“奴才既然敢将如此要命的事告诉丞相,就不怕您杀奴才灭口。” 颜故渊默默的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么说,你是给自己留了退路了?” “丞相不是给奴才留了退路吗?”季怀明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他斟了一杯茶水,轻声笑了笑道“丞相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财力找到的阴阳蛊,不是给奴才准备的吗?” 颜故渊长睫微垂,眉眼一片冰冷:“那不是给你准备的。” 季怀明怡然自得的玩的手中的茶杯,势在必得道:“丞相没得选择了,现下你就要先对付奴才,今日奴才若死了,那个秘密就会被送到陛下和各个大臣的手中···” 他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他警惕的环顾了一下四周道:“丞相选在这个地方,人多眼杂,就不怕我们的谈话被人听见吗?” 颜故渊收起眼底的杀意,只道:“今日楼上不待客,这个房间是专为陛下准备的,隔音很好,里面打起来外面都听不见。” “哦~那就好!”季怀明笑了笑道“只要丞相不杀奴才,陛下的秘密永远都不会泄露出去,他日便是丞相身故,奴才也会尽全力护他周全。” 颜故渊心里乱成一团,季怀明确实有能力,连他秘密寻药之事都知道,若留他在萧洵身边,到底是福是祸··· 季怀明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道:“丞相就这么不相信陛下吗?陛下赤子之心待奴才,奴才也愿护他以报之,你时日无多,可他还有几十年的路要走,不如让我替了你。” 颜故渊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对方依旧那样淡淡的笑着,眼底却是赤裸裸的取而代之的野心。 颜故渊从袖中拿出个锦盒递给他,冷声道:“你代替不了我,吃了它!” 季怀明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伸手拿过了桌上的锦盒,拿出里面的药丸,看着脸色不大好的颜故渊,乐滋滋的将药丸放进口中吞下,好似在吃一颗糖,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二人又聊了一会,季怀明才起身离开。 “哦!对了!”季怀明突然折回,笑吟吟道“忘了告诉丞相,不知前几日乔将军负荆请罪之事,您听说了吗?” 颜故渊一怔,乔星策负荆请罪? *** 摄政王府外,逸飞半倚着门口的石狮,咬着苹果朝里面张望着。 过了一会就见里面出来人了,看到是个陌生的老伯,他走上前去问道:“我家主人在吗?” 张伯看着眼前的孩子,笑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在这干嘛呢?” “我··”逸飞想了想道“暂时算是乔家的吧!” 张伯打量了他一番问道:“你就是那个叫逸飞的赫沁人?” 逸飞眼眸亮了亮,欣喜道:“你认得我?” 张伯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他后退一步眼中满是嫌恶之色,冷冷的哼了一声便转身进了府。 “诶?”逸飞有些受伤的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么讨厌赫沁人吗?” 他看了一眼守卫森严的摄政王府,悄悄的绕到了僻静的墙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翻墙而入,凭借着自己的娇小的身体和敏捷的身手硬是躲过了重重守卫。 逸飞在假山里等巡逻的守卫走过后才探着脑袋看了看无人的小径,他刚出来就被一把剑抵在了脖子上。 “你是什么人?”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逸飞心中暗暗叫苦,这摄政王府的守卫这么厉害,凭他的身手不应该进来不到一刻钟就被发现了。 第315章 揍娃 高明湛见他不说话,剑锋抵近了他的脖子威胁道:“说!你是什么人?谁派你来的?” 逸飞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人,不耐烦道:“没人派我来,我来找我的主子!” 他不理解,怎么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别人派来的。 “夫君···”不远处一个大着肚子的美貌妇人,正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们。 高明湛不敢掉以轻心,头也不回的安抚道:“夫人别怕,是个孩子,我先将他交给王爷处置!” 柳卿云稍稍松了口气,府上的守卫也来了,将逸飞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 高明湛这才收了剑,笑眯眯的朝柳卿云走去,他贴心的扶着柳卿云道:“夫人小心些,我让底下的人先送你回去,我跟王爷说点事,晚些时候回去。” 柳卿云眉眼弯弯,柔声道:“好,那夫君早些回来,我在家等你一起用饭。” “你饿了就先吃,别管我!夫人和孩子要紧,可千万别饿着我的两个宝贝了!” 柳卿云似乎习惯了他这般肉麻,只笑道:“好~那我先回去了。” “啧啧啧!这如胶似漆的!”孟希言站在回廊下看着他们眼睛笑成了一条线。 柳卿云见有人在,不禁娇羞的低下头,脸蛋红扑扑的,还是对着孟希言微微颔首致意,随后便带着丫鬟离开了。 孟希言坏笑着走了过去,打趣道:“弟妹这京城大家闺秀就是不一样哈,这礼节周到的,你小子赚大了,有了媳妇天天红光满面!” 高明湛轻咳了一声道:“你不也马上就回北梁了,银花嫂子和全儿早盼着你回去了。” 二人同行朝着内院行去。 “哈哈哈,等弟妹这胎生了,接来北梁,届时她们俩说不定还能成好姐妹!” “我也是这么想的,到时候还能让银花嫂子传授一点带娃的经验,你家全儿就乖的很···” “我家银花舍的揍,全儿小时候皮的很,一天打三顿,能不乖吗?” ··· 厢房内,乔星策趁着养伤,坐在桌前安静的看着书。 有人端着药悄悄的推开了房门,乔星策听着对方小心翼翼的动静,头也不抬道:“刘婶,我没在睡觉。” 萧洵瘪了瘪嘴道:“不是刘婶,是朕!” 乔星策诧异的看着端着药进来的萧洵,他忙起身行礼。 “陛下怎么过来了?” 萧洵在他面前坐下,将药递给他道:“过来看看你,刚刚在路上看见刘婶来送药,就顺便带过来了。” “多谢陛下!”乔星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萧洵看着他,犹豫着要不要说。 他见萧洵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道:“陛下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萧洵看了他一眼道:“你的伤···” 乔星策笑道:“都是皮外伤,上了药不碍事,多谢陛下关心。” “嗯···”萧洵纠结万分,欲言又止。 “陛下有话不妨直说!” 萧洵纠结了一下,还是开口道:“朕···虽然不知道你和阿渊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有些话也不该朕过问,但是,你和阿渊都是朕的朋友,朕看的出来,阿渊对你是上心的···” 萧洵顿了顿,继续道:“阿渊他啊,对旁人一向冷漠,朕与他相识十三载,让他在意的人少之又少,可只要他上了心,必然是掏心掏肺的,朕这几日见他上朝时眼底乌青,想来心里也不好受,朕问了他不愿说。朕不想道德绑架你,只是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别留下遗憾,毕竟你们能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你知道···阿渊他···” 萧洵心里刺痛了一下,他垂下眼眸,想到颜故渊的身体,想到这个护了他十几年的人会离开这个世间,他就忍不住喉间一阵紧锁,眼眶也热了起来。 乔星策看着眼前极力抑制自己情绪的人,他苦涩的笑了笑道:“哪里是我不想陪他,是他不想,陛下不必操心我们的事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走进了颜故渊的心里,好似他永远都在门外,从未走进去过,他甚至嫉妒那些被颜故渊在乎的人,他讨厌这样的自己,可又偏偏没办法不去在意。 萧洵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的起身离开,生怕自己在乔星策面前失态。 后堂里,顾时笙冷漠的看着被押到跟前的逸飞。 “放开我!”逸飞挣扎着,眼里满是不甘。 “本王说过,你敢踏足摄政王府就杀了你,怎么?乔星策没告诉你吗?” 逸飞愤愤的瞪着他:“我来看我的主子,我犯什么罪了?” “你的主子?”顾时笙眼眸微眯“乔星策不是你的主子,你是赫沁人就是罪,你的父母同胞犯下的罪,你们几代人都还不清。” 逸飞不服气的反驳道:“那关我什么事?凭什么他们杀的人要我偿还?这本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们打不过沁国大军,你们的子民就会因为你们的弱小惨遭屠戮!” “偿还?”顾时笙的眼神透着几分森寒“东州六城尽屠,两万五千条性命,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幼妇孺,便是连襁褓中的婴儿也没放过,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鬼,偿还的了吗?北梁军何时杀过你们沁国一个孩童?你说弱肉强食,没错,这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如今你落在本王手中,亦是弱者,本王也可以杀了你?“ 逸飞看着对方的眼神,生出几分畏惧,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抿着嘴唇还是一脸的不服气。 顾时笙冷哼了一声,对一旁的孟希言道:“把他拖下去,五十大板,打完扔出去!” “我不服!”逸飞执拗的挣扎着“那个人说了,我们也和你们的百姓一样是无辜的,我们也该被善待。” 顾时笙看着他被人拖了下去,不禁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张伯见他处理了逸飞,这才上前道:“王爷,内务府的人来了,今日要为王爷量身定做婚服!已经在外堂候着了。” “嗯···”顾时笙正打算起身去前堂,突然问道“陛下呢?” 张伯道:“刚刚我看见他带着余青松出去了。” 顾时笙看了看天色,马上天黑了,这时候出去?说好的今晚在这里睡,怎的又走了?难不成回宫了?他立刻警惕了起来,仔细回想了一下是不是今日哪里没做好惹他生气了,可对方今日明明挺高兴的,也很粘人,顾时笙纳闷的挠了挠脑袋实在想不到原因··· 第316章 不负遇见 夜幕低垂,萧赢从颜府中出来,正巧碰上前来的萧洵。 他面色不佳,但看到萧洵来了还是立刻上前行礼:“陛下!” 天色昏暗,萧洵没注意对方的表情,只勉强笑了笑道:“十弟来听课吗?这么晚才结束!” 萧赢道:“臣弟过几日就要前往宁州,丞相为臣弟引荐了几位才识渊博的先生,又多聊了几句,故而迟了。” “嗯,丞相认识的人多是文坛名流,你此去宁州需要人才,自是多多益善,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是,臣弟告退!”萧赢行礼告辞。 颜府的管家忙将萧洵迎了进去。 还未到颜故渊的书房,就见颜霜儿哭哭啼啼的跑了出来,似受了什么委屈一般,见到萧洵后强忍着泪水行了礼便匆匆离去。 萧洵一头雾水,这是咋的了? 一旁的管家尴尬的笑了笑将人带了进去。 “阿渊!” 颜故渊正头疼的拧着眉心,听到萧洵的声音,明显怔了一下,随后惊讶的看着对方:“陛下,你怎么来了?” 萧洵淡淡一笑:“本不该这么晚来,突然很想见你,所以就来了。” 颜故渊失笑:“今日朝上不是刚见过吗?” 萧洵故作生气的哼了一声道:“怎么?朝上见了,现在见不得了?你现在架子可越发的大了!” 他心中酸涩,怕哪天突然看不见对方了,便格外珍惜能见到对方的日子。 颜故渊笑了起来:“是是是,臣知罪,陛下想见,何时都见得。” “阿渊”萧洵深深的望着他道“以后,无外人时,像小时候一样唤我洵儿吧,你我虽是君臣,更是挚友。” 颜故渊动容,他点了点头问道:“洵儿可用过膳食了?” 萧洵这才想起来,晚上要陪顾时笙吃饭的事,他尴尬的笑了笑道:“还没。” “我也没吃,我让厨房炒几个菜,一起吃点如何?” 萧洵甜笑了一下道:“嗯!好!” 颜故渊对一旁的丁文吩咐道:“去让厨房起火炒几个菜,要个虾仁炒蛋,蒜香排骨,红烧鳊鱼,再要一盘糕点,炒两个蔬菜,再来一壶桂花酿!” 丁文得令便下去安排了,一旁的丫鬟上了茶水。 二人在茶几旁坐下。 萧洵见他眼下仍有青黑色,“阿渊,你想喝酒?” “嗯,想喝点,你若不想喝就吃菜吧!都是你爱吃的菜!” 颜故渊怕是比他自己都还了解他,永远都记得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你想喝,我就陪你喝点!但你还在喝药,不能多喝。” 颜故渊笑着点了点头。 萧洵想起刚刚颜霜儿哭着跑出去的情景,问:“霜儿怎么了?方才我看她哭了,可是谁欺负了她?” 颜故渊抿了口茶水道:“没什么,这丫头跟着惠儿这些时日,越发的野了,我想在康王离京前把婚事定下,明年寻个好日子就把她嫁了。” “这么急?”萧洵惊愕道“霜儿才刚及芨,康王过了年也不过十八,婚嫁倒也不急,不如留她在你身边多陪你几年。” 颜故渊稍作沉默,平静的开口道:“早些嫁人早些懂事,有朝廷的支持,康王在宁州一年半载就能安定下来,她过去正好。” “阿渊···” “洵儿,我已经决定了,你不必再说。” 颜故渊这么急着把霜儿嫁了总让他心里不安,萧洵不禁怀疑他的病是不是严重了。 不一会,颜府的下人们便端着饭菜上来了。 颜故渊给他斟上酒,二人碰了杯,仿佛回到了从前的时光,天南地北的聊了许多。 酒过三巡,萧洵有了几分醉意,看着眼前削瘦的人,他突然红了眼眶,却撇过头不想对方发现自己的失态。 颜故渊一眼就看出来对方的心思,也不语,只默默的饮着酒,等他收了情绪。 “阿渊···” “嗯!”颜故渊嘬了一口酒。 萧洵拿走了他手中的酒杯道:“你别喝了,喝多了难受!” 颜故渊沉默了一下,转而问道:“洵儿,你今日是怎么了?” 萧洵闻言,喉间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窒息感再次袭来,他灌了一口酒道:“没什么,就想多陪陪你。” 颜故渊夹了个饱满的虾仁放到他的碗中,平淡的说道:“你多吃点,这段时间又是忙宁州的事又是忙蜀地的事,你我倒是许久没好好在一起喝一场了。” “你还在喝药,不宜喝多。” “趁着还能喝,就喝点,人生有酒须当醉···” 他顿了顿,终是没将那句“一滴何曾到九泉”说完。 “再陪我喝两杯吧!”颜故渊又将他拿走的酒杯拿了回来,给两人都倒上酒。 萧洵拿起酒杯,又放下了,还是开口道:“阿渊,你和乔星策不再好好谈谈吗?” 颜故渊喝下酒,语气无波澜:“不谈,我与他终不是一路人,倒不如散了,各自安好。” “你骗不了我,即便不同路,只要你想,便是没路,你都能把路走通,你能在他的宅子里等他一年半,可见你对他并非无情···” “洵儿!”颜故渊打断他道“我说了,我不想谈!” 房内突然安静下来,气氛突然冷凝了几分。 许久,萧洵才道:“阿渊,你记得我跟你提过的归鹤山庄的寒木先生吗?” 颜故渊没有说话,只是低垂着眸子。 萧洵苦笑了一下道:“他的真实身份是容玉太子!” 颜故渊惊愕的看着他,“容玉太子?他不是···” “想不到吧?”萧洵惋惜的叹了口气道“他还活着,只是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母妃从未告诉我关于他的身份,她临终前只说,若将来,我有性命之危可去寻他庇护,我也是在老师身故后才猜到的,原来他就是老师苦守了二十七的容玉太子,老师一生求而不得,到死也没等来对方相认。我想···他是悔的,若是知道老师已然病重,在归鹤山庄时他定然不会让老师离开。” 颜故渊沉默不语。 萧洵看着他,语重心长道:“阿渊,人生在世,何必有这么多顾虑?只要能跟自己喜爱之人在一起,只多一日也少一分遗憾,到白首的能有几人?不谈亏欠,不负遇见。” 萧洵说罢便起身离开,丁墨进来,见他还坐在那一声不吭。 “丞相,阿文去送陛下了,我扶你去休息吧!” 颜故渊似没听见一般,想着萧洵的话。 丁墨无声的叹了口气道:“丞相,流风之事,乔将军最终还是选择了你,他有些情绪也是正常的,丞相何苦与他断交?” 颜故渊苦笑了一下道:“我倒希望他选择撇下我,救下流风,他如今能为我违背顾时笙的命令,将来便能为我牺牲更大,倘若将来,我与顾时笙为敌,他该如何自处?我终是陪不了他多时,我不能让他陷得太深,他的根在北梁,那才是他的天地。” 他知道,乔星策对他的付出只会越来越多,正如当初为了他选择为君卿试药,丢的是味觉,如今为他违背顾时笙的命令,背叛的是本心,乔星策对他感情比他想象中的深,他不想断了他的根,等他死后,乔星策无人可依··· 第317章 红衣女子 丁文将萧洵送到了门口,便回去了。 一个羽林卫过来在余青松耳畔说了几句,余青松正要同萧洵说,就见对方已经自行上了马车。 萧洵有了几分醉意,一上车就往车内一躺,还没接触到软垫就落入一个宽厚的怀抱,吓得他一激灵。 “别怕,是我!”顾时笙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萧洵被他这一吓,酒意也散了几分。 车外响起余青松的声音:“陛下,您还好吧?” “朕没事,回去吧!” “那···”余青松不确定的问道“回宫吗?” 还不等萧洵回话,顾时笙就在他耳畔蹭了蹭道:“说好的今晚去我府上!” 萧洵敏感的耳朵被他蹭的瞬间燥热起来,他清了清嗓子对车外的余青松道:“去摄政王府!” 车外传来余青松吩咐的声音,马车便缓缓启动了。 顾时笙将他揽在怀里,像只大型犬一样轻轻的嗅了嗅,低声道:“洵儿今晚喝了不少酒,臭死了!” “那你离我远点。”萧洵伸手去推他,却被他抓在手中,轻轻的吻了吻了他的指尖。 “再臭也是我的,回去帮你洗!” 萧洵被他撩的浑身一阵酥麻,他抽回手问道:“你怎么来了?” 顾时笙却懒懒的往后一躺,轻佻的笑着道:“媳妇深夜未归,自然得出来寻了,我的洵儿这般好,万一被人拐走了可怎么办?” “你···”萧洵脸红耳热,声音低低的道“是你要嫁我的,你才是媳妇。” 顾时笙拿着火折子,点亮了车内的灯笼。 萧洵看了他一眼:“点灯做什么?” “想看看你!” “看什么?” 顾时笙捏起他的下颌,左右观察了一下他的脸,似乎在检查自己的猎物是不是被人动了,他挑了挑眉:“我的洵儿喝醉的样子!这么招人,我不放心!” 萧洵干咳了一声,避开了他的手嗔怪道:“我只是跟阿渊喝了两杯,没喝醉,你想什么呢?” 顾时笙不满的哼了一声:“谁知道呢?说不定趁着酒意又亲上了。” 萧洵一愣,顾时笙这是还记着此前的事? 他扑哧一笑:“你是醋精吧?这都多久的事了。” 顾时笙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恨不得将人一直捆在自己身边一般。 “可我还是忘不了之前在天牢里寝食难安的日子,生怕我一觉醒来,他就把你抢走了。” “别胡说!”萧洵瞪了他一眼,“我和他是挚友,更似至亲,没那方面的想法,如今他心里有了别人,更不会有超出友情的举动,而且···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顾时笙顿时喜形于色,他本只是想逗逗萧洵,却听到了对方的告白,他将人揽的更紧了些,额头相抵,炙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鼻尖,无比狂热的盯着他:“除了我谁也不要?所言非虚?” 萧洵被他逼的心里痒痒的,他支支吾吾道:“虚不虚你自己没眼睛看啊?” 顾时笙按耐不住内心的狂喜,他如获至宝般将人搂紧了:“这辈子,除了你,谁也不要!” 萧洵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便闭上眼假寐。 顾时笙用手指轻轻转着他的发丝,轻轻的放在鼻下嗅了嗅,眼中的神色正经了几分,他不知道颜故渊在防什么,但有必要的话还是得好好查上一查··· 车内的人相互依偎的影子被灯光映在车窗上,一座高塔上两个一大一小的黑影迎风而立,看着车队缓缓行远。 高的身影是个身着红衣的女子,一旁的男孩仔细的在黑暗中搜寻了一番,暗夜中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男孩目光锐利的捕捉到了人影··· “在那!”那孩子指了指东北方位,身旁的红衣女子迅速窜出,不稍多时,黑暗中传来一阵打斗声。 那孩子听着底下的打斗声和时不时传来的男子的惨叫声,他却淡然的拿出怀中的馒头啃了一口,却发现那馒头硬的很,险些将他的牙都硌掉了,他嫌弃的将手中的馒头丢了,颇有微词的叹了口气··· *** 北梁的寒冬漫长,马道上下过雪后便结了冰,送信的人便是马不停蹄也多费了三日才将书信送到北梁王府,府上胡须发白的管家接了信件。 信使冻的两颊通红,他面带歉意道:“何管事,这信是前摄政王十日前送出的,路上遇着大雪又结了冰,费了些时日!还请何管事转交给北梁王!” “好!辛苦小兄弟了!先进来休息吧!”何管事说完便交代了几句旁边的小厮,招待信使,随后拿着信快步进了府。 东苑主屋内,顾时洺夫妻俩凑在一块看着信。 兄嫂敬启,见字如晤。 笙班师回朝已有半月有余,因战后休整,三方军务繁杂,未能书信问安,兄嫂见谅。 现,京中一切安好,母亲遗骨已随旭黎公主入了皇陵;池儿于静太妃处习礼,已有些许进益。兄嫂勿忧。 今书信兄嫂,一则问候兄嫂安康,闻兄长此前遇险,幸无大碍,笙不在家中,无暇照应,深感不安,望自珍重。 二则,有一喜事告知。 笙与陛下相识相知,我见他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敏而好学,有逸群之才;温文尔雅,乃谦谦君子。历经磨难,仍秉徽柔懿龚之心,笙倾心于他,不能自拔。他于笙,乃浮世之欢。 今终得正果,定下婚期,正月初九,新年伊始,愿与其结连理,誓白头之约,合两姓以嘉姻,敦百年之静好,此后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 笙年少失母,后宅诸事皆仰仗长嫂操持,承蒙长嫂照拂,笙与父兄才能专心军中事务,笙感激涕零。 然,今父母皆逝,家中亦无长辈,婚姻之事唯兄嫂可做主,若得兄嫂祝福,笙喜不自胜。 阿笙敬上。 看完信件,池青衣乐的眉开眼笑:“他们二人竟要成婚了?” 顾时洺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那么高兴做什么?” 池青衣小心的收起信件,道:“阿笙这算是苦尽甘来,得偿所愿,这可是我们顾家的大事,我自是替他高兴的!” 顾时洺心里酸酸的,他瘪了瘪嘴:“去趟京城还赔个弟弟进去,有什么好高兴的。” “啧!”池青衣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什么呢?你这当哥的不希望他过的幸福吗?” “唉···弟大不中留了,他们没有子嗣,以后谁在他们膝前尽孝,谁给他们养老送终?” 池青衣想了想道:“要不,把朝阳放阿笙名下养着?” 顾时洺诧异的看着她:“你愿意?” “嗯!”池青衣笑道“我看陛下是个疼孩子的。” “既如此,要不···”顾时洺搂住她讨好道“辛苦王妃再生一个?” 池青衣宠溺的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 第318章 日常撩拨 次日,逸飞在摄政王府的厢房中醒来。 “你醒了?”一个温柔的声音传来。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好半晌才将眼前模糊的人影看清。 萧洵坐在他床前笑意晏然的看着他:“你可真能睡,都午后了!” “你···”逸飞想起身,却感觉腰臀一阵疼痛。 萧洵忙阻止他:“你挨了板子,趴着吧,别动了!” 逸飞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与乔府的房间大不相同,他声音嘶哑的问:“我在哪?” “在摄政王府呢!”萧洵说着便接过季怀明递来的餐盘递给他“能自己吃吗?” “摄政王府?”逸飞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想到昨日顾时笙明明说要将他丢出去的,他疑惑的看着萧洵,“那活阎王把我留下了?” 萧洵抓了个软枕稍稍将他扶起,垫在了胸前道:“你好好的待在乔府不好吗?非得来碍他的眼,讨一顿打!他要真把你丢出去了,天寒地冻的,你在外面昏睡一夜怕是现在早冻死了。” 逸飞不服气的哼了一声道:“冻死不正合他的意吗?他就想弄死我!” “你这嘴比你的骨头硬!”萧洵将餐盘放到他面前“先吃饭吧!” 逸飞本就饿惨了,看到盘中有肉有菜,还有鸡腿,立刻大快朵颐起来,他边吃边含糊不清的说道:“我可不是来找他的,我来找我主子的。” “我不是你主子!”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逸飞这才发现乔星策黑着脸坐在桌前。 逸飞不悦的皱起眉,“你不是我主子,你收留我干嘛?” 乔星策冷哼一声道:“反正我不是你主子,我只是替陛下收留你,教你武功,以后陛下要用你便用,不用你,你就走,自己去谋一番天地。” 逸飞吞了吞口水,眼眸亮晶晶的看着萧洵问:“那你要我吗?” 萧洵温和的笑了笑道:“你既入了大黎,此后便脱离赫沁,不再是赫沁人了,上次你说要跟朕姓萧,朕准了,以后你就叫萧逸飞,好好习武,哪天你能打败你师父了,朕就收你做护卫!” “真的吗?!”逸飞眼睛放光,高兴的几乎弹坐起来,却忘了屁股上的伤,疼的龇牙咧嘴的。 萧洵无奈,只能扶他继续趴下。 乔星策没好气的泼了盆冷水道:“别高兴的太早!想打败我,还早着呢。” 逸飞不服输的哼哼一声:“你等着吧,我一定能打败你!” “好,我等着!先把你的屁股治好吧!下次再这么莽撞,打的可不是你的屁股了!”乔星策说罢便起身走了。 萧洵见逸飞闷头喝粥,依然不服气的样子,便笑着安慰道:“别理他,他这段时间心情不好。” “我知道!”逸飞小声道“他跟丞相吵架,丞相不跟他好了,他自然心情不好!” 一旁的季怀明忍不住偷笑,连一个小孩都看的出来他们闹分手。 萧洵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站起身道:“怀明,你陪他吧,等他吃完了让人来收拾!” “是!”季怀明在这本就跟萧逸飞一样不招顾时笙待见,他们二人待在这偏僻的厢房作伴倒是不错。 萧逸飞第一次被人这般温柔的摸过脑袋,一时有些愣神,直到萧洵走了,他还有些恍惚,他摸摸了被萧洵触碰过的头发,嘴角微微扬起一个不起眼的幅度。 季怀明才从怀中掏了一本书,坐在桌前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萧逸飞塞了满口的饭,他啃着手中的鸡腿,瞥了一眼坐在一旁安静看书的季怀明,这么看这人倒是越发的顺眼。 “吃你的饭,别老盯着我看!”季怀明冷不丁的来了一句,头也不抬。 萧逸飞看了看桌上的茶壶道:“我想喝水!” 季怀明没给他好脸色,只是不耐烦的放下手中的书,给他倒了一杯水拿过去。 “你还真当我来伺候你的?” 萧逸飞接过茶杯道:“伺候我怎么了?说不定以后都你伺候我!” 季怀明失笑:“好大的口气,能让我伺候的只有陛下,你这小屁孩哪来的自信?” “谁知道呢?你们大黎人不是说风水轮流转吗?指不定哪天我成了你主子,你就得伺候我!” 季怀明懒得与他争论,只道:“你还是多读书吧,用的什么比喻!” 萧逸飞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书道:“那你教我吧!” “你不配!”季怀明毫不客气的拒绝了他,又回到桌前看起书。 顾时笙是真不喜这孩子,让人将他丢到了最偏远的厢房,萧洵知道对方嘴硬心软,到底还是看逸飞是个孩子,没将他丢出去自生自灭。 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畔,萧洵远远的看到顾时笙坐在湖边钓鱼,他蹑手蹑脚的走到顾时笙身后,准备吓他一大跳。 “那小子还没死吗?”顾时笙眼睛依然盯着湖面。 萧洵被发现了,顿觉的扫兴,他走到顾时笙身旁负手而立,装模作样道:“托爱妃的福,还活着。” “爱妃?”顾时笙抬眸扫了他一眼。 萧洵坏笑着:“难道是贤后?你说以后我该怎么称呼你呢?皇后娘娘!” 顾时笙猝不及防的伸手将人拉进怀中,抱着他坐在自己的腿上,勾唇道:“能跑能跳,还能调戏本王,是本王老了,还是昨晚给的教训不够?” 他的嗓音如同千万只蚂蚁直钻耳蜗,爬满全身,痒的很,让萧洵顿时敛了气焰。 “哪里?是摄政王怜惜,放小的一马!” 看到对方示弱卖乖的样子,顾时笙忍不住凶狠的凑上前轻轻的啃了一口,眼神却宠要将人溺死:“你这小坏蛋,仗着我疼你就使劲撩拨,要不是怕你上不了朝,非好好治治你不可!” 萧洵咯咯的笑了起来:“朕如何撩拨贤后了?” “你···” “是这样吗?”萧洵趁其不备快速凑上去在他凸起的喉结上亲了一口,柔软的唇瓣像是带着电一般,撩拨的顾时笙一阵酥痒,失了心神。 “诶?你的鱼上钩了!”萧洵提前察觉到鱼竿有了细微的动静,趁他失神之际趁机跳了起来,坏笑着逃离了他的禁锢。 顾时笙觉得这小子越发的坏了,正想好好收拾他一番。 萧洵指着湖里的鱼催促道:“快快快!收杆啊!鱼要跑了!” 顾时笙深吸一口气,将上钩的鱼收了上来,是一条肥大的鳊鱼。 萧洵忙上前帮忙把鱼放入木通,他蹲在地上看着桶里有自己两个手掌还大的鱼,他惊讶道:“这么大,你这小湖里还养鳊鱼!” “嗯,鲫鱼刺多,鳊鱼刺少些。”顾时笙收了杆丢给了府上的侍从,接过帕子擦着手道“看你挺喜欢吃鱼的,去宁州前就让老高在湖里放了些鱼苗,没想到长的这么快!” 萧洵咂咂嘴:“那晚上红烧鳊鱼吧!” “好!”顾时笙看着他,叮嘱道“刑部今早收到了报案,昨夜有几人在京中被杀,尚未查明是什么人做的,你这段时间别乱跑,即便要出门也带足人!” “嗯,知道了!”萧洵蹲在地上拨弄着桶里的鱼,只是敷衍的应了一声,突然身体悬空,他惊呼一声,转眼间就被顾时笙单臂扛到肩上了,屁股上挨了一掌。 “你现在越发嚣张了!今日本王要一振夫纲!让你长长记性。”顾时笙扛着他往卧房走去。 一旁的侍从们都低头抿唇不敢直视,萧洵顿时红了脸,他压着嗓子道:“别啊,阿笙哥哥,你放我下来,白日宣淫不好!被人瞧见了!” “你也知道是大白天,还敢撩拨我!” 萧洵被他扛着挣扎了一番也无济于事,他这才委委屈屈的求饶:“哎哟,好哥哥,我错了,昨日伤了,现在还疼着呢,你行行好,咱们来日方长,你且放我一马,留我一命可好?” 顾时笙失笑,他本想好好教训对方一顿,却又心疼的紧,正想吓唬他两句就放过他,就见孟希言脸色慌张的朝他走来了,看到顾时笙肩上扛着人,孟希言轻咳了一声,停在了三丈外的回廊处,略显局促望向别处。 顾时笙知道他有事要说,便将萧洵放了下来。 萧洵被闹的脸色红扑扑,头发也乱了,顾时笙替他捋顺了凌乱的头发,替他收拾着衣衫,还不忘刮了一下他的鼻尖道:“暂且放你一马!小狐狸精!” “咳!”孟希言犹犹豫豫的走了过来道:“王爷···那个,借一步说话?” 顾时笙手上帮萧洵整理着衣襟,淡淡道:“说吧,没事!” 孟希言尴尬的看了一眼萧洵,几度欲言又止,见顾时笙不打算避开萧洵,只能硬着头皮小声道:“外面来了两个人,我想···您亲自见见?” 萧洵心里不禁犯起嘀咕,什么人能让孟希言这一副便秘的表情?好像还是他不便知道的人··· 第319章 活阎王的好大儿 摄政王府的大堂里,张伯和刘婶齐齐盯着座椅上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满眼震惊。 那孩子眉眼间却有七分像顾时笙,连着那不耐烦和冷淡的表情都与顾时笙如出一辙。 刘婶缓过神,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旁边正闲适的坐着品茶的红衣女子,对方连眸子都没抬一下。 那女子一双如水般清澈的美目,脸上透着淡淡的健康的红晕,眉宇间却无寻常闺阁女子的娇羞与和婉,倒是透着一丝英气,浓密的青丝只由一支凤蝶鎏金银簪高高挽起,又美又帅气。 刘婶正欲询问,就见顾时笙和萧洵走了出来。 “王爷!”张伯惊喜的看向他道“这孩子···” 顾时笙眼神扫过那女子,还没看清旁边的孩子,就发现红衣女子眼熟的很,下一秒他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活像见了鬼。 “小笙!好久不见!”红衣女子先打了招呼,那双眸子弯起一个月牙般的弧度。 “夏凝素?”顾时笙警惕的看着她,语气不善“你来做什么?” 夏凝素看了一眼他身旁的萧洵,有一瞬间的怔神,随后她便旁若无人的打量起眼前的少年。 她看了一眼顾时笙问:“这孩子谁呀?这模样长得可真好,跟你房中的画像简直一模一样,不会是女扮男装吧?让我看看···” 萧洵听她的话便知道她是北梁王府出来的,对方竟还要上前扒他衣衫要检查他是不是男的,萧洵一时尴尬的不知所措。 顾时笙挡在了萧洵身前,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 夏凝素扫兴的收了手,对着一旁的孩子招招手道:“顾千寻,过来拜见你父亲!” 姓顾?父亲?! 萧洵震惊了,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看顾时笙,对方竟然有个这么大的孩子?可他心里却还存着一丝侥幸,也许是干儿子呢? 顾千寻走了过去,抬眸看了一眼脸黑成锅底的顾时笙,规矩的行了个礼道:“孩儿顾千寻,拜见父亲!” 夏凝素笑眯眯的拍了拍顾千寻的脑袋,对顾时笙道:“这孩子九岁了,怎么样?很像你吧?” 萧洵从顾时笙身后走出,他俯下身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那孩子,又看了看顾时笙,这一对比,竟还真和顾时笙长的如此相像! 萧洵心里一阵慌乱,顾时笙竟然有妻儿?! 顾时笙一脸防备的将萧洵拉到自己身边,仿佛那孩子有什么传染病一样。 他压着胸口的怒气,冷冰冰道:“夏凝素!你少胡说八道,这孩子不可能是本王的!” 夏凝素一副被抛弃的可怜妇人一般,装模作样的用袖子擦着不存在的眼泪,委委屈屈道:“你如今要成亲了,不认我便罢了,连亲儿子都不认吗?唉~为了飞上枝头,当皇后,你当真要做个负心汉吗?” “噗!”一旁的孟希言没忍住笑了出来。 顾时笙吃了瘪,脸色更加阴沉了,他咬着牙道:“本王何时跟你有过···” 想到十三岁那年,众目睽睽下被对方撂倒,压在擂台上羞辱的情景,明明是那样彪悍的女子,如今却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光是想像一下和她在一起的情景,他就得起一身鸡皮疙瘩,那句肌肤之亲实在说不出口。 张伯小声道:“王爷,这孩子长的跟你小时候确实一模一样,夏小姐十年前离开北梁王府,这么算来,除去怀胎十月,那孩子确实是这个年纪,我看假不了!” 顾时笙瞪了一眼张伯,张伯这才悻悻的闭了嘴。 夏凝素却笑眯眯道:“小笙记性可真差,看来要我给你好好回忆一下了,你还记不记得我走的前一晚,我们···” “闭嘴!”顾时笙喝止了她,他目光闪躲,生了几分心虚,他提着心,生怕萧洵生气走人。 孟希言看着眼前这大型修罗场,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萧洵见他们都带着包袱,他深吸一口气拨开了挡在身前的顾时笙,面带笑意的走到夏凝素面前,道:“这位姑娘带着孩子远道而来,外面天寒地冻的,想必路上多有不易,在这一时也说不清,不如让刘婶带你们去先住下,吃点东西,有什么事慢慢说,摄政王在这,跑不了,等你们安顿好了,你们再慢慢谈如何?” 夏凝素看着眼前的少年,她莞尔一笑道:“好啊,听你的!” 萧洵转而对刘婶道:“麻烦刘婶带他们母子下去安顿,再给他们做点吃的!” 刘婶连声应下,带着夏凝素母子离开,夏凝素走之前还不忘对萧洵灿烂一笑。 相比萧洵的落落大方沉着冷静,一旁的顾时笙几乎是大气不敢出,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会上演这么一出戏剧性的一幕··· 顾时笙看着萧洵的后脑勺,心中惴惴不安,生怕下一刻对方就要翻脸。 “摄政王!”萧洵转过身,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借一步说话?” 摄政王··· 称呼立马变了!! 顾时笙喉结攒动,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道:“洵儿,我可以解释的!” “嗯!”萧洵配合的点了点头“走吧!” 萧洵说罢便抬脚朝后院走去,顾时笙只能硬着头皮跟上。 书房内,二人面对面而坐,萧洵只是默默的喝着茶,面上还是从容淡定的样子,顾时笙时不时的观察着他的表情,对方却没有一点生气的迹象,表现的太冷静了,仿佛一个局外人一般。 然而顾时笙却有些恼了,他率先开了口道:“你就不问我点什么?” “你不是要解释吗?我等着你解释呢!”萧洵放下茶盏平静的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咳!”顾时笙清了清嗓子道“她···她叫夏凝素,北梁夏家,我父亲手下一个副将女儿,她的父亲夏尧二十三年前与沁国大军交战时为我父亲挡下十七刀,牺牲了,当时我六岁,她与我同龄,父亲便定了她做我未婚妻,跟大嫂一样养在了北梁王府,你也看到了,她和大嫂不一样,大嫂温柔贤惠,她性子跳脱,不拘小节。” 顾时笙顿了顿,看着萧洵的表情,对方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第320章 未婚妻 顾时笙八岁入京为质,在京城待了五年,无人教导荒废了功夫,回北梁第二天就被顾驰安带去了军营。 他跟在顾驰安身后,远远的就听见一阵喧闹声,待走近了就见一袭红衣的夏凝素手握长剑,红色的发带在风中乱舞,她身形敏捷,即便对方是个成年的男子她也毫不畏惧,在对方挥刀横扫之际身体迅速后仰躲过大刀,转身就是一个漂亮的回旋踢··· 那一场比试,他看的入了神,想着对方的招式,甚至没发现夏凝素已经凑到了他眼前,笑意嫣然的问道:“你是小笙吧?” 顾时笙点了点头,夏凝素笑意更甚了,她说:“原来你就是我未来的夫君啊,上来,让我看看你的功夫!” 顾时笙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不打算应战,可身旁的顾驰安却推了推他,让他上去。 这场比试,便是对方以绝对的碾压之势将顾时笙打的一败涂地,对方甚至还将他压在地上,当着众将士的面狠狠嘲笑了一番。 “哈哈哈···就你这样细胳膊细腿的小白脸还想当我夫君?等你能打赢我再说吧!” 底下的众将士爆发出一阵的笑声,甚至还有人嘲笑他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 顾时笙被她的胳膊死死的抵着脖子压在擂台上,好是没面子,他又气又急:“谁要当你夫君了,你这个野蛮的女人,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娶你!” “那可由不得你!”夏凝素狠狠的掐了一把他的脸“等你打败我才有资格决定要不要娶我!” 后来顾时笙奋起直追,在顾驰安日复一日的加强训练下,他终是反超了夏凝素,大抵是天生的练武奇才,他进步飞速,仅用了三年,连顾时洺都不是他的对手。 夏凝素跟着他日日在军营舞刀弄剑,和军营里的兄弟没什么一样,然而后来的夏凝素一改常态,竟开始学着池青衣打扮起来,还破天荒的学会了刺绣。 扛大刀的手竟然拿起了绣花针,成果不言而喻。 当她羞涩的把那丑丑的香囊送给顾时笙时,顾时笙并不知道女子赠香囊的意思,他看着那粗糙的针脚,还是给她面子,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十九岁那年,顾驰安让他和夏凝素完婚,顾时笙不同意,可顾驰安坚持他们的婚事,两父子就在军营里吵了起来。 顾驰安气的脸都涨红了,他撂下狠话:“老子还没死呢,你的婚事我说了算,你不娶也得娶!” 少年也不惯着他,撂下狠话:“要我娶她!我就出家当和尚!” “素素有什么不好?好好一闺女还能输给一副画像!” “她好不好与我无关,我就是娶那街头的王二姐也不要她!” “什么?”顾驰安怀疑自己听错了“哪个王二姐?” 毕竟在顾驰安的印象中,王二姐是个又丑又胖又粗俗的女人。 顾时笙冷哼一声:“就是你想的那个王二姐!” 顾驰安气急败坏的指着他骂道:“你这个逆子,竟敢这么糟蹋老夏家的闺女!” “我不要她,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父子俩在里面吵得不可开交,那大概是顾时笙第一次跟自己父亲吵架,他后来才知道夏凝素在帐外都听见了,军营的人也都知道了此事。 大概是觉得没面子,夏凝素找他打了一架,可她不是顾时笙的对手,过了几招后就被撂倒在地,顾时笙是真的没把她当女人,一点也不怜香惜玉。 夏凝素气的要跟他拼酒,还直言自己输了就主动去退婚。 那一晚,他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反正最后是断片了,等第二天起来,他就发现自己不着寸缕的在夏凝素的床塌上,房间乱糟糟的,身旁还有夏凝素留下的红肚兜,关键是夏凝素跑了!这一跑便是十年,他还因此被顾驰安痛打了一顿··· ——- 萧洵不动声色的听完了顾时笙的叙述, 顾时笙见对方眼中毫无波澜,有些不快,他捏着眉心道:“那孩子不是我的!我若是真做了,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萧洵沉默了半响,才道:“可你都断片了。” “那也不可能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痕迹?” “额···”顾时笙总有些说不出口只说“总之身体没觉得哪不对。” “呵呵···”萧洵干笑了两声,动手的人没留下什么反应也很正常吧,平日里顾时笙折腾他的时候第二天也是神采奕奕的。 顾时笙蹙眉:“你这么笑是什么意思?” “没···”萧洵吱唔道“只是···那孩子确实跟你长的像,若说不是你的···” 到底是牵强了点,两个人长的那么像!年纪又吻合,甚至连性格都一样的冷淡,怎么看都像父子,萧洵知道这事十之八九跑不掉了。 “洵儿!”顾时笙坐到他身旁,看着他正色道“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把这事弄清楚!” 萧洵轻叹了口气,扯起一抹笑意道:“好,若是你的孩子便将他们母子留下。” 顾时笙脸色瞬间垮了下来:“你不信我,还想将他们母子留下?!” 萧洵挠了挠自己的太阳穴,腹诽道:我倒是想信,怕是连你自己都不确定那孩子是不是自己的吧··· “你就一点不生气吗?”顾时笙看着他,试图找到一点对方生气或者吃醋的痕迹,然而萧洵的表现却让他莫名的失落。 萧洵起身道:“我去看看他们!” “萧洵!”顾时笙叫住他,挡在他面前有些恼怒的看着他“你去看什么?你既然认定那孩子是我的你为什么不生气?你该生气的!至少骂我几句,或者摆个脸告诉我你很生气!” 萧洵无奈的反问道:“我生气能解决事情吗?那孩子还能塞回去?再说了,是你的孩子也挺好,至少你有后了,你该高兴!” 顾时笙被他的话气到了。 他的语气冷了下来,带着几分怒意:“你还觉得好?别人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是抢,我都蹦出这么大个孩子,你就无动于衷?你还觉得好?” 萧洵沉默了一会,一本正经的看着他安慰道:“我不会因此离开你,是你的孩子,我也会视如己出,你不必担心!” 顾时笙感觉突然被噎了一下,一时竟无言以对。 真他娘的贤惠啊!咋那么气人呢? 第321章 缩小版顾时笙 膳厅里,顾千寻啃着手中的鸡腿,他蹙着眉看着眼前的三个盯着自己看的怪大叔,一旁的夏凝素单手托腮满脸堆笑的看着三人惊讶的表情。 高明湛不可思议的转过头看向夏凝素问道:“素素,这孩子···真是你跟王爷的孩子啊?” 夏凝素笑而不语。 “这还用问吗?”孟希言白了他一眼道“这么明显,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定然是王爷的种!” 乔星策咂咂嘴道:“倒也不能这么说,是挺像的,但也就三分像吧!” “你怕是眼神不好!”孟希言瞪了一眼乔星策,他指着顾千寻“你看着这眼睛,眉毛,鼻子,多像啊!” “所以···”乔星策看着夏凝素,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他真是王爷的孩子?!” 夏凝素点了点头,反问道:“你就是小笙街头捡回来的孩子吧?” 顾时笙捡乔星策那会,夏凝素已经离开了北梁王府,乔星策只是听说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却没见过,没想到对方二十九了,看起来却像个二十刚出头的姑娘,丝毫看不出是生过孩子的女人。 乔星策笑问道:“夏姑娘知道我?” “当然了,百人屠,小阎王嘛!久仰大名!” 乔星策略显局促的笑了笑。 “你们能别盯着我吗?”顾千寻没好气的瞪着他们。 高明湛哈哈笑了起来,忍不住上手捏了一把顾千寻的脸,声音洪亮:“你们看看这眼神,这语气,不就是缩小版的王爷吗?” 孟希言小声道:“那我们是不是该叫他小世子?” 高明湛理所应当的说道:“那是自然,他是王爷长子,王爷如今又无其他子嗣,自然是世子!” 乔星策托腮看着眼前的小千寻问道:“小世子这些年都在哪啊?怎么不回北梁?” 顾千寻求助的看向夏凝素。 夏凝素笑道:“他跟着我四海为家,去过不少地方!” 顾千寻又吃起手中的鸡腿,高明湛忙将桌上的那盘鸡腿往他跟前推了推,乐滋滋的看着他道:“小世子多吃点!” “王爷定然想不到会突然蹦出这么个大个儿子!”乔星策不可置信的摇摇头,真不知道对顾时笙来说这是惊喜还是惊吓! “小世子除了鸡腿还喜欢吃些什么,孟叔叔让人给你做!” “还喜欢什么玩意,高叔叔上街给你买!” ··· 两个大男人对着顾千寻一顿嘘寒问暖,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塞给他一般。 高明湛道:“素素,你一个人带个孩子就别在外面瞎跑了,留下吧!” “好啊!”夏凝素似是无意瞥了一眼门旁投在窗子上的一抹影子,笑道“从前千寻总羡慕旁人都有父亲,如今回来了,也该让他在小笙身边尽尽孝了!” “是啊,我们都不知道王爷还有个儿子,你们一家子也该团聚了!” 萧洵在门口站了一会,听着里面其乐融融的交谈声,他本想来看看那孩子,可此刻,他只觉得自己好似有些多余,顾千寻毋庸置疑是顾时笙的孩子··· 如果他们是一家子,那他算什么呢?萧洵心里沉甸甸的,他想离开,可走两步又觉的自己是在逃避,于是他又走了回来。可他心里乱的很,这时候谈什么都不在状态,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先冷静一下,之后再见他们,似是打定了主意,他这才离开了。 夏凝素母子的出现打乱了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连着几日萧洵都以年底尾祭应当清心寡欲为由留在宫里,实则却是想不出合适的法子来处理此事。 恰好各方也都在忙着年底尾祭和节礼,顾时笙一个人在摄政王府里,看着夏凝素带着顾千寻肆无忌惮的在自己面前晃悠,一阵头疼。 顾千寻似乎故意给他添堵一般,时不时凑到他眼前喊他一声父亲,把他烦的几欲翻白眼。 萧洵禁了他随时可入宫的权力,他去了几次都被挡了回来,只说在忙政务不便打扰,这么好的天气,他只能在亭子里看着书,心浮气躁的很。 “看不进去就别看了!”顾千寻坐在亭柱旁摆弄着手里的风筝,语气着实像个小大人“总像牛一样喘气,我怕你拱我!” 顾时笙冷冷的说道:“你能别跟着本王吗?” “不行!”顾千寻看了他一眼“我也不想跟着你,可母亲说了,让我跟你多联络一下父子感情!” 顾时笙脑门青筋突突直跳,就在他准备将人扔出去时,就见顾念池脸色难看的来了,身后还跟着谨言慎行两位嬷嬷。 “二叔!”顾念池罕见的下了脸,甚至眼眸中还隐约闪着泪光。 顾时笙本就心烦,看到她这副表情,便知道没好事,他放下书皱眉道:“又怎么了?” 谨言嬷嬷严肃的轻咳了一声提醒道:“郡主不可对摄政王无礼!” 顾念池这才缓了缓神色道:“陛下要派康王去宁州你知道吗?” “嗯!知道!” “丞相还要将霜儿嫁给他···” “嗯!然后呢?” “二叔~”顾念池突然换了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道“陛下说进了宫要好好学礼仪,要听静太妃的话,可康王要走,静太妃这几日一直愁眉苦脸的,我看的怪心疼的,你是摄政王,马上要跟陛下成亲了,要不你哄哄陛下,让他换个人去成吗?” 顾时笙狐疑的打量了一番她,似是明白了什么,他冷冷地问道:“是不是最好再让丞相取消他与颜霜儿的婚事?” 顾念池眼眸亮了亮道:“那最好了,颜霜儿是我朋友,她不喜欢康王的,她这几日也愁眉苦脸,她们都愁眉苦脸,好二叔,你帮帮忙···” “你也愁眉苦脸!”顾时笙捏了捏眉心,姑娘到底是长大了,动了春心··· 顾时笙暗叹一口气,怕是除了夏凝素和顾千寻,大家都不如意。 “我···”顾念池余光扫到顾千寻,她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小孩“二叔,他是谁呀?” “····”顾时笙一阵头疼,不想回她这个问题。 “我叫顾千寻!”顾千寻指了指顾时笙道“是他儿子!他是我亲爹!” 顾时笙冷声呵斥道:“闭嘴!本王没儿子!” 顾千寻反问道:“你没儿子,那我是谁?” “···”顾时笙无言以对,索性起身离开。 “二叔,你还没答应我呢!” “你把他扔出去,本王就勉强考虑一下!”顾时笙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顾念池闻言眼眸亮了亮,她摩拳擦掌,一脸坏笑着看向顾千寻,顾千寻身子一抖,愕然的看着逼近的顾念池,危险的气息袭来,眼前这个女人看着好可怕··· 第322章 处理后宅 忙完了年末尾祭,萧洵总算是下定决心来与夏凝素谈谈了,马车停在了摄政王府的门口,张伯带着他去了夏凝素的住处。 夏凝素在院中正晒着太阳泡着茶,就见顾千寻灰头土脸的来了,她失笑道:“这是谁给你打了?” “不知道!”顾千寻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道“一个凶巴巴的娘们,她们叫她郡主,比你还凶!” “郡主?”夏凝素想了想,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已经猜到是青衣姐姐的女儿。 顾千寻见她还笑的出来,瞬间恼了:“我被打你很高兴吗?要不是我跑得快,那娘们还要把我丢出去!” “哎哟,小可怜,我看看,打成啥样了?”夏凝素抓着他的脑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就眼角有一处青色。 “我没事!”顾千寻不耐烦的挣脱她的手,不服气道“我还能怕了她!这里的女人怎么这么凶?还这么能打!” 夏凝素哈哈笑了起来:“叫你不好好练功,他顾家的孩子哪个是好对付的?” 母子二人正闹着,夏凝素一抬眸就见萧洵和季怀明站在了不远处,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笑的那般自然。 萧洵回以一个浅浅的笑。 “见过陛下!”夏凝素拉着顾千寻行了礼。 “夏姑娘免礼!”萧洵虚虚的扶了扶,随后才道“朕一直想与夏姑娘谈谈,可这两日忙着尾祭走不开,不知夏姑娘今日是否方便?” 夏凝素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季怀明,而后笑道:“自然,您是陛下,何时见臣妇都是方便的。” 萧洵脸色一僵,臣妇?只有官员家的正妻才会自称臣妇,夏凝素虽出身北梁,可有洛安歌教导,这些礼节她未必不懂,多半是刻意的。 萧洵看了看顾千寻,看到他脸上的淤青时,忍不住关心道:“千寻脸上这伤···” “无妨!”夏凝素笑道“孩子之间打打闹闹罢了,不妨事!” 逸飞伤着自然动不了手,今日顾念池出了宫,怕是除了那位小祖宗也没人敢动手打顾千寻了。 萧洵面带歉意道:“池儿下手没个轻重,等回了宫,朕会与她说,怀明身上带了祛瘀止疼的膏药,不如让他带着孩子下去上药吧!” “好啊!”夏凝素大方的将身旁的顾千寻往前推了推。 季怀明淡淡的笑着看了一眼夏凝素便将孩子带走了。 “坐吧!”萧洵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在石桌前坐下后,夏凝素笑眯眯的看着他,等着对方开口。 萧洵本打好了腹稿该如何不失风度又能让对方知难而退,可到底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还是这般尴尬的身份,对方的眼神让他浑身不舒服。 夏凝素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只是给他倒了一杯茶水笑眯眯的安慰道:“陛下喝口茶润润喉,别紧张。” “·······” 萧洵清了清嗓子,道:“夏姑娘,朕只问你一句!” “陛下请说!” “你此时带孩子回来,想要什么?只是想让孩子认祖归宗,还是···想跟阿笙在一起?” 夏凝素眼眸微眯,单手托着下巴饶有兴致的反问道:“若我说我要小笙呢?” 萧洵脸色僵了僵,少许,他正色道:“礼部发了通告,公布了婚期,想来你也知道了,阿笙···他是朕的人,你若想与阿笙在一起,当初前北梁王还在世的时候,你大可带着孩子回来,即便是阿笙再不想娶你,看在孩子的面上,他也不会弃你不顾。可你走了十年了,又突然回来,朕不觉得你是想跟他在一起的!” 夏凝素莞尔一笑道:“陛下身份尊贵,自小养在宫里,哪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少时我想去看看这万千世界,便一人一剑一娃走天涯,如今这世界也看过了,漂泊不定的生活也过厌了,想回来寻我那负心的郎君做依靠,共享天伦之乐,不是人之常情吗?” 对方的话让萧洵看不透是真是假,她总是那样笑着,看不出情绪。 萧洵淡淡一笑,而后收敛了神色,语气平静道:“且不说阿笙并不喜欢你,不是所有人都会在原地等你,从你决定离开,就失去了站在他身边的机会,也不是你凭着一个孩子就可以闯进他的生活,而且,朕不觉得你有多喜爱阿笙,否则你就不会十年都不回来了,你若只是想过上安定的生活,朕就可以给你,朕可许你一世无忧,荣华富贵,仆从成群,甚至封你做郡主公主都可以,但唯独阿笙,朕绝不相让!” 夏凝素抿了口茶,似乎完全没听进去,只故作弱小道:“那怎么办呢?我这么喜爱他,非他不可,可我也只是个小女子,哪敢跟陛下抢男人?陛下受万民爱戴,又有至高权力,要用权势逼我屈服,我也没法反抗,唯有一死谢罪了。” “你···朕何时逼迫你了?”萧洵愕然,对方明显就是要以弱胜强,他在宫里这些年,可没少见这把戏,没想到有一日自己也能体验一把。 “陛下”夏凝素笑着低声道“其实你我不需要争,陛下可与我共侍一夫。” “什么?!”萧洵如遭雷击,脸色瞬间黑成锅底,共···共侍一夫?! 萧凝素却不以为然道:“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陛下身份尊贵,自然是要居主位,我也不介意做小,这样,你六我四,让小笙六日上你房里,四日来我房中,我们···” “混账!”萧洵气的拍桌而起,他气的脸都绿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你···你大逆不道!朕是男人,是皇帝!你竟敢如此羞辱朕!你有几个脑袋?!” “啊?”夏凝素故作不解的看着他道“四六不行,那三七?实在不行二八也成啊!陛下总不至于一日都不分给我吧?这可不好的,便是寻常人家纳妾,主母也不会这么做,会留下善妒的名声。” “你···你你···”萧洵指着她,一口气上不来,你了半天最后蹦出一句“无耻!” 夏凝素却装起无辜,一双秋水眸子微微泛着泪光:“陛下怎的生气了?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萧洵气急,又不好一刀砍了,他气的转身离开,正巧遇到闻讯而来的顾时笙。 看到萧洵气鼓鼓的样子,他愣了一下,忙上前询问:“洵儿,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哼!”萧洵狠狠的剜了他一眼便带着等候在外的余青松气呼呼的离开了,刚出院子又见季怀明带着顾千寻回来,看到顾千寻那张和顾时笙相似的脸,他心狠狠的痛了一下,还是匆匆离开了。 顾时笙看着萧洵离开的背影,他蹙紧眉头回头瞪了一眼夏凝素:“你跟他说什么了?” 对方却在怡然自得的呷了一口茶,还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第323章 共侍一夫 萧洵气呼呼的回了宫,拉着余青松去了校场练剑。 夕阳西移时分才收了剑,他接过季怀明递来的帕子擦着汗往回走。 季怀明笑着劝道:“陛下何必与她置气,别气坏了身子。” “你不知道她多气人,朕是男子,她竟敢···”萧洵一提到莫名就恼火起来,后宅之事他并不擅长处理,堂堂一国之君,对方却把他当成女子,还大逆不道的说要与他共事一夫!叔可忍,婶都不能忍! “陛下怕将人诏入宫中问话惹眼,孔生事端,亲自去摄政王府同她问话,可是夏姑娘说了什么僭越的话?” “哎哟,你可别提她了,头疼!得亏是朕当这个皇帝,若是换了别人,怕是她长十个脑袋都不够砍!”萧洵说着捏了捏眉心。 季怀明将氅衣给他披上,温声细语道:“陛下若是不方便出手,奴才可替陛下料理了她!不会让她坏了您和摄政王的婚事!” 萧洵身子一僵,他愕然的看着季怀明,瞬间觉得背后一阵寒意。 “你说什么?!” “不过一个妇人罢了,任她功夫再好,多派些人处理便是!” “怀明!”萧洵神色严肃了几分,他停下脚步,盯着季怀明寒声道“你敢动她,朕绝不轻饶!别说她是顾时笙孩子的娘,她还是北梁王府的人,忠臣之后,祖上三代忠良,夏家更是大黎的功臣,只要她不犯下大错,朕便是看在她祖上的功劳也不会动她!” 季怀明挨了训,忙低头认错:“是,奴才知错!” 季怀明这性子越发让他觉得可怕,萧洵有些后怕的看了他一眼,这才继续朝太辰宫走去。 “让你做的事,你都做了?”萧洵因着他刚刚的话,心中依然有些不快,语气也不甚好。 “陛下放心,逸飞虽然比他大几岁,但到底还是孩子,很快就能玩到一起。” 萧洵这才软和了一点语气道:“逸飞这孩子说小也不小了,只是瘦了些,以后见了他,你多费点心照看着!” 季怀明想到萧逸飞讨价还价贼精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是,奴才领命!” 刚走出校场,他突然想起什么,停下脚步对一旁的余青松道:“你去看看郡主回来了没有,要是回来了,告诉她从今天开始,郡主禁足,百官宴前让她老实点,好好跟静太妃学学礼仪,朕过几日要检查的!别没事老往外跑!” 余青松笑道:“是!陛下!” 待余青松离开后,萧洵忍不住吐槽道:“当真是朕惯的她,一个姑娘家下手没个轻重,这般泼辣,以后谁敢娶她?!” “郡主有您和摄政王做主,身后还有北梁,今后不论嫁给谁那都是最为尊贵的!不愁嫁!” 萧洵叹了口气道:“背景再硬,不如自身有能力,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终有一日她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尤其是女子,她还是郡主,她要有能力去处理前厅后宅之事,这世间很多事不是都能靠武力解决的,她也不小了,有些事可以不做,但不能不会。” “陛下说的是。” 萧洵想了想问道:“上次让你安排的兽金碳和狐裘给她送去了吗?” “送去了。”季怀明温和的笑道“陛下对小郡主真是上心,按着规矩,小郡主的品级只能用银屑炭,银屑炭不经烧,又起烟,内务府那边得按着规矩办,陛下厚爱,衣食住行都特别关照,连价值千金的狐裘都送去了。” “她是阿笙的家人,以后也是朕的家人,自是得上心的!但也不能厚此薄彼,她们三个都得赏。” “是!” 萧洵感觉到一阵寒意,拢了拢氅衣道:“走吧,冷了!” 就在二人要离开之际,一直在红墙后的顾时笙才走了出来。 “陛下!” 萧洵听到他的声音,猛的回头,就见顾时笙提着个大食盒眉眼温柔的看着他。 他诧异的问道:“阿笙哥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时笙走近他:“从你说要禁足池儿时就来了!” 萧洵顿生了些不满:“你偷听?” “我可没偷听!碰巧而已!”顾时笙将手中的食盒丢给了季怀明,对季怀明道“刚打上来的鳊鱼,还活着,晚上让御膳房给陛下做红烧。” 季怀明知趣的提着食盒先行离开了。 “哼,隔墙听耳亦非君子所为!”萧洵气鼓鼓的往前走。 顾时笙与他同行,他本还在担心萧洵会不会因为夏凝素的话气的要取消婚事,但刚刚听到对方说的话便知道对方没那想法,萧洵对他的感情没那么脆弱。 “你乐什么?”萧洵不满的瞪了他一眼。 顾时笙这才稍稍收敛笑意道:“我现在连笑都犯法了,好洵儿,这几日都躲着我,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难得来了府里又气走了。” 萧洵看了他一眼,还是软了语气道:“我今早就解了你的禁令了,我不是躲着你,我只是在想怎么处理此事罢了!” 顾时笙趁机卖乖道:“那我的好洵儿可想好怎么处理了?” “我···”萧洵被他一问,瞬间又觉得头疼,他有些烦躁道“我不知道,反正你别想纳妾!我又不是女人,跟我成亲你还想纳妾?!哼!你要纳妾,我们的婚事就告吹!” 顾时笙看到他这副气鼓鼓模样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洵本就心烦,看到对方竟然跟个局外人一般,他的火蹭的就上来了。 “你还笑?这都是你整出来的破事!你还有脸笑?!” 顾时笙搂着他的腰道:“这才对嘛,你生气才是正常的,你表现的太冷静了,我倒是心虚的很,生怕你是不是不在乎我了,可你不见我,我又怕你突然就说不娶了!” 萧洵垂眸眼底浮上一抹苦涩,他哪里是不生气,只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生他的气,毕竟自己也没好到哪去,对方能不计前嫌接纳他,他又哪好意思再生他的气。 “你放心,我不生气,我只是有点烦,你让我缓缓就好。” “洵儿···”顾时笙轻抚着他的脸颊柔声道“你记住,我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可以生气,可以发火,可以骂我,可以打我,你没必要忍着,自我回来后,你总是小心翼翼的讨好,西陵军并入北梁军之事你敢说没有特意示好的意思吗?便是那事,我把你弄伤了,你宁愿忍着疼也不敢说,你觉得,你这样委屈自己迎合我,我心里能好受吗?” “不是···阿笙哥哥,我···”他低声道“我也想让你开心点,千寻是你的孩子,我自会善待他,至于夏凝素···” “洵儿···”顾时笙打断他道“此事,我自己会解决,你别管了。你出一身汗,去洗个澡换身衣衫该用膳了。” “嗯···”萧洵点了点头。也好,这种事让他自己处理。 他想了想又低声问道:“那你今晚···还回去吗?” 顾时笙嘴角上扬:“洵儿想让我留下?” 萧洵脸瞬间热了起来,对方明知故问,他索性转身离开,满不在意的丢下一句话。 “你要留便留!问我做什么?” 第324章 失踪的夏凝素 黄昏时刻。 夏凝素在院子里拿着帕子擦着自己的佩剑,顾千寻拿着一个九连环坐到她面前,似乎有些不高兴。 “你又要出去?” 夏凝素收剑入鞘,并没有回他的问题,看到他手上的九连环,反而惊喜的问道:“九连环啊,哪来的?” “高叔叔送的!”顾千寻蹙眉瞪着她道“你能别老外跑吗?你就不怕哪天死在外面?” 夏凝素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很快就回来,你在家里等着!” 说着便起身离开。 “别去太晚啊!”顾千寻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声,对方只是头也不回的扬起手挥了挥。 顾千寻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手中的九连环,起身去了萧逸飞的厢房。 待夏凝素走远后,屋顶上的乔星策才站起身,施展轻功跟了上去,却也只是远远的跟着,毕竟对方的功夫不低,一不小心就会被发现。 夏凝素走在繁华喧闹的街上,似在悠哉的逛街一般走马观花,好似对一切都很新奇,一会去医馆,一会拐去成衣店,拿着衣裳左瞧瞧右看看,乔星策跟着她逛完了两条街道,他不解的看着前方的红衣背影,不禁怀疑对方就是出来逛个街。 乔星策渐渐失了耐心,他就不理解了,女人逛起街怎么就这么精力旺盛呢? 看着夏凝素再次进了成衣店,他彻底没了耐心,索性在一个小摊子后的石阶上坐下等着她出来,可等了半天也没见人出来,他正想进去瞧瞧,忽而见两个身形健硕的青衣男子进了夏凝素在的布衣店,他忙追了过去。 一青衣男子抓着布衣店的掌柜凶神恶煞的逼问道:“刚刚进店的红衣女子哪去了?” 掌柜吓得忙道:“客官息怒···那姑娘···她从后院离开了!” 两青衣男子对视一眼,慌张道:“不好,快追!” 说罢便从后院离开追人。 乔星策还未进店就听到他们的对话,他忙绕到后院,没人,出来小巷,也没见人,施展轻功在屋顶上搜寻一副也没见到人。 他不禁有些懊恼,竟然还有他能跟丢的人! 夜幕降临,京城四处灯火通明,夏凝素独自走在昏暗的小巷中,她敏锐的感觉身后有人在跟着,她加快步子,拐进一个小巷子,却立刻停了下来,半倚在拐角处,果然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几个青衣男子,刚拐进巷子就见夏凝素抱着剑在那等着,见被对方发现,他们顿时生了一丝慌乱。 夏凝素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微微挑眉··· 乔星策还在屋顶上如猎鹰寻找猎物一般搜寻着目标,忽闻杂乱的噪音中夹杂着细微的打斗声,他仔细听了一下,目光锐利的投向东南方的巷子,他踩着瓦片飞速冲向声音源地,可等他到的时候却发现只留下满地的尸体和血腥味,这些人都穿着青衣,显然是刚刚在成衣店的两个人同伴,他忙蹲下检查是否有活口。 都死了?乔星策蹙紧了眉头,正想起身,余光瞥见他们腰间的令牌,他扯下一块看了看,刻着青龙纹路的令牌,这是萧洵的人? 乔星策来不及多想,将东西揣进怀里继续寻人··· 夜色渐浓,萧逸飞看着身旁耐心玩着九连环的顾千寻,他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你困了?”顾千寻抬头看着他。 萧逸飞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以前经常连着几天不睡!” 顾千寻将手中的九连环交给他。 萧逸飞看着他递来的九连环道:“我不会···” “我教你!” “哦!”萧逸飞这才接过了他手中的九连环。 顾千寻动手解了一环道:“像这样把九个环都解了就行···但你要注意解开每个环时别把后面环堵死了···这个环就不能···” 看着顾千寻耐心教他的样子,这孩子虽然和顾时笙一样不苟言笑,说他是顾时笙的孩子却是一点也不奇怪,萧逸飞突然开口道:“你跟那个活阎王···长的挺像的。” “是吗?”顾千寻收回手道“好多人这么说!可我不喜欢他!” “我也不喜欢他!”萧逸飞道“他还打了我!” 顾千寻似乎找到同道中人一般问道:“他为什么打你?” “嗯···”萧逸飞想了想道“反正他就是讨厌我,就打了我板子。” 顾千寻拍拍他的肩安慰道:“他可能脑子有病,他也讨厌我,也打了我!” “他也打你板子了?” “额···那倒没有,他让别人打了我!” “要不我们联手打回去吧?” 顾千寻两簇眉头拧成了结:“能行吗?” 萧逸飞看了他一眼道:“他是你父亲,会不会太大逆不道?” “不会!他又不是···”顾千寻顿了顿,他起身出门看了一眼月亮的方位,有些不安。 “怎么了?”萧逸飞走到他身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月亮正巧被乌云挡住了光芒。 “月亮西沉了···”顾千寻忧心忡忡道“她还回来。” “她?”萧逸飞看了他一眼“你母亲?还是父亲?” 顾千寻没回答他,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而与此同时,夏凝素正被一群黑衣人围堵在一个破庙中,她捂着腹部渗血的伤口,警惕的紧盯着眼前的黑衣人。 黑衣人突然让开一条道,一个戴着半块银面具身形魁梧的男子走上前来,冷冷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夏凝素开口道:“就是你杀了我的人?” 夏凝素握紧手中的长剑,准备背水一战。 男子见她不开口,只是扬了扬手,便转身离开,身后随后便响起一阵打斗声,男子负手而立,漫不经心的转着右手拇指上的一枚狼纹银戒··· *** 次日下朝后,顾时笙刚出宫门,就见乔星策面色凝重的等在宫门口,见他出来了,忙走了上前。 “王爷,夏姑娘昨晚没回来!小世子要出去找她,被我们拦下了!” “有没有可能又走了?” “这次应该不是···”乔星策讪讪道“她昨天出府时,我跟着···但是跟丢了。” 顾时笙眸子微沉:“你跟踪她?” “我总觉得她目的不纯,所以···” “本王何时让你跟踪她了?”顾时笙有了几分愠色“她是北梁王府的人,她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监视!” 乔星策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夏凝素回来这几日他都冷冰冰的,平日一副不待见对方的样子,没想到骨子里却是这么维护她,只得低头道:“末将知错!” 顾时笙见宫门口人多眼杂,心绪不安道:“先回府!” 说罢便大步离开了。 第325章 兴师问罪 太辰宫内,萧洵正望着窗外的腊梅出神。 “陛下!”季怀明端上来一碗汤药“药好了。” 萧洵看了他一眼:“朕又没病,不喝!” “这是太医院开的防疫的汤药,马上过年了,京中偶发了几处疫病虽不致死,但头疼脑热比一般的风寒都厉害,陛下还是防着点好!” 萧洵还是接过了他手中的药碗,看着那黑乎乎的汤药,随口道:“给阿渊也送点去,京中各个大臣的家中都送些药去,把太医院的药方公之于民。” “是!” 萧洵深吸一口气咕咕两口将药喝完,开始摸索身上的糖时,季怀明立刻递上了一颗牛乳糖。 “陛下的糖奴才收了,陛下牙不好,少吃些,奴才为您保管着。” 萧洵看着脸上一如既往浅笑的模样,失笑道:“怀明啊,韩玉跟了朕十多年也不敢未经朕的允许收了朕的糖,你这是恃宠而骄!你···” 萧洵正说着,忽闻外面传来一阵跪地声,他诧异的往外看了一眼,就见顾时笙的身影已经进了太辰宫。 “阿笙哥哥?”萧洵蹦下软榻朝他走去,却见对方阴沉着脸,只是略过他大步走到季怀明面前。 还未等季怀明开口,一块印着青龙纹的令牌便被他拿了出来。 “她人在哪?”顾时笙的声音低沉而又冷硬。 季怀明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青龙卫的令牌,淡然一笑:“摄政王问的谁?” “问的谁?”顾时笙冷笑一声,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本王问的谁,你心里没点数吗?” “阿笙!”萧洵见状忙上前劝道“有什么事好好说,别动手!” 顾时笙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你把自己的暗卫交到他这样的人手中,你可知道他每天都在做什么吗?” 萧洵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顾时笙自从回来后,还是第一次对他这样疾言厉色。 “摄政王在问夏姑娘吧?”季怀明眼眸中多了几分寒意“看来摄政王是相当在意这个女人,竟不分青红皂白的闯进来逼问。” “夏凝素在哪?”顾时笙不愿与他多说,收紧掌心。 季怀明被他掐的脖子微微往后仰,骨骼传来咔咔声。 萧洵也来不及多想季怀明的话,忙劝道:“阿笙哥哥你放手,你要掐死他啊?” 顾时笙却无动于衷,眼见季怀明被掐的迅速涨红了脸,萧洵急的去掰顾时笙的手,“顾时笙!你发什么疯?你放开他,你掐着他,他怎么说?” 顾时笙看了一眼萧洵,才甩开季怀明,季怀明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顾时笙气笑了:“我发疯?萧洵,你那么相信他,你知不知道你的青龙卫如今都有什么人?” “什么人重要吗?能办事就行!” “萧宸手下的云蝎阁和暗香阁都被收到你青龙卫了,你知道吗?” 再次听到萧宸的名字,他的心中一颤,说不出来是害怕还是反感,他攥紧了掌心,直视着顾时笙,质问道:“你调查青龙卫做什么?那是我的暗卫。” “正因为那是你的暗卫,我不得不查,你把自己的暗卫交到这样的人手中,你倒是放心的很!你就不怕···” “我知道!”萧洵打断他道“青龙卫里有谁我都知道,云蝎阁和暗香阁的人是我让怀明招揽的,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顾时笙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们是萧宸的人!” “是!那又如何,如今萧宸死了,吕国亡了,只要他们真心归附,我就能收为己用!” 顾时笙本因着萧宸的事,对这些人心有芥蒂,更怕萧洵会想起那些糟糕的回忆,没想到对方竟然招了那些人,那些萧宸曾经用来对付他的人··· “你知道宁州乃至大黎各州有多少残余的吕国余孽吗?” “知道!”萧洵道“朕心里有数,怀明敢收,朕就敢用!” 顾时笙气笑了,他的深呼吸了一下,他简直不敢相信萧洵这么大胆。 “所以···季怀明对夏凝素下手之事,你知道?” 萧洵愣了愣,他看向一旁的季怀明。 顾时笙冷冷地道:“果然,他没告诉你吧?” 萧洵毫不示弱道:“那得看你说的是什么事!” 看着对方明显有意维护季怀明,顾时笙心里顿时升起一股无名火,他抓着萧洵的手质问道:“你父皇才死多久?你就忘了轻信宦官的下场了吗?” 萧洵甩开他的手,怒道:“我不是好坏不分,你有事说事!夏凝素她怎么了?” “那你得问问你的好怀明了!”顾时笙说着便瞥向一旁始终不开口的季怀明。 季怀明却反问道:“摄政王拿了一块青龙卫的腰牌就来质问奴才,不知摄政王所问何事?” “昨夜,夏凝素出府,你的人一直尾随其后,后在巷子里发生了打斗,待乔星策到的时候发现青龙卫的尸体,素素却一夜没回去!” “素素?”季怀明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萧洵,笑了“她杀了奴才的人,怎的摄政王反倒来兴师问罪呢?” 叫的这般亲切!萧洵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 “青龙卫对她下手,本王不该问你吗?” 季怀明淡淡道:“她没回去,兴许是杀了人不敢回去呢?” “你以为她是闺房绣花的姑娘?她十五岁就跟着本王带兵剿过匪,杀过人!顾千寻说,这些年不论多晚她都会回去,除非她出了事!而你的人却对她下了手,你敢说她不在你手上?” 季怀明低眉浅笑,只道:“摄政王怎知不是她先对奴才的人下手?无凭无据,奴才不背这个锅!” “怀明!”萧洵看着他郑重的问道“你告诉朕,你是不是对夏凝素下手了?” 季怀明轻叹了口气道:“陛下,青龙卫确实跟踪了夏凝素,但绝无下杀手!至于是谁下的手,奴才也不知道,正准备派人去查!” 萧洵盯着他的瞳孔问:“此言当真?” “绝无欺瞒!”季怀明笃定的回道“陛下昨日才警告过奴才,不许奴才对她下手,奴才不敢违背!” 得了季怀明的保证,萧洵才稍稍松了口气道:“好,即日起,在夏凝素没回来前,你禁足在宫里,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出去,青龙卫朕亲自带!” “是!奴才遵命!” 季怀明没有一丝犹豫就将青龙卫交了出来,虽不能完全证明此事跟季怀明没关系,但至少青龙卫与此无关。 萧洵这才转身对顾时笙道:“你听到了,你要找素素,朕亲自给你找!” 纵是对方表现的再冷静,他也感觉到萧洵生气了,那句“素素”明显就是醋坛子里加了火药··· “洵儿···”顾时笙语气软了下来,他走近萧洵哄道“方才是我急了,你别生气,如今外头不安全,你在宫里待着便是,人,我自己去找,你只要确定青龙卫没有···” “没关系,关心则乱嘛!朕理解!”萧洵面带微笑道“若有消息,朕会通知你,若要搜人,朕可让师仲轩听你号令,带禁军全城搜人!” “····”顾时笙心想,这笑的也太瘆人了“咳!此事不便让朝臣知道,我的人去找便是。” 大费周章,若是让朝臣知道顾千寻的存在,只怕他们的婚事又得生出变故来,依着上官珏的性格,绝对要让萧洵也纳个妃生个娃啥的,顾时笙光是想想都觉得头疼。 “摄政王慢走!”萧洵依旧笑眯眯的。 顾时笙想说什么却又被噎住了,他幽怨的瞪了一眼季怀明,对方也只是淡淡的笑着,他越发觉得这个季怀明不是个好东西。 第326章 寻人 顾时笙走后,萧洵还在为对方那一副着急失措的样子暗暗不爽。 季怀明若无其事的笑道:“陛下,可要奴才带您去青龙卫处?” 萧洵回头审视的盯着季怀明道:“你最好别骗朕,朕信你,将你当成朋友,你若敢背着朕做什么,朕一定不留你!” 季怀明笑眼盈盈:“奴才对陛下绝对忠诚!” 萧洵叹了口气,开始犯愁,该去哪找这个夏凝素··· 次日他便去青龙卫处查了一番,仓觉告诉萧洵,季怀明确实让他派人盯着夏凝素,但却没有说要对夏凝素下手,还将季怀明的手令给了萧洵查看。 萧洵一无所获,刚回宫屁股还没坐热,小平子进来道:“陛下,颜家姑娘在外求见陛下!” “嗯!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颜霜儿便进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萧洵看着她眼睛红彤彤的,显然是哭过了,他忙站了起来问道:“霜儿,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哭了?” 颜霜儿被他一问愈加的委屈,泪水簌簌的往下掉。 萧洵手忙脚乱的跟季怀明要了帕子给她擦拭眼泪:“好霜儿,你别哭啊,有什么事你好好说,朕一定给你解决。” 霜儿扑通一声跪下,抽泣道:“陛下与哥哥自小交好,恕霜儿斗胆,一直将陛下视为自家哥哥一般,求陛下帮帮霜儿。” 萧洵茫然的看了一眼一旁的季怀明,季怀明悄悄的说了两个字“婚事”。 萧洵了然,他扶起颜霜儿道:“你的婚事,朕知道了,婚姻乃你情我愿之事,你不想与康王结亲,朕绝不勉强,阿渊那边朕再同他说说,正好,朕也有事寻他,他腿脚不便,朕同你一道回去。” 颜霜儿升起一丝希望,感激的看着萧洵:“真的?” “你这样红着眼回去,阿渊定然要生气的!”萧洵转而对一旁的宫女道“青竹,带霜儿下去收拾一番!” 待她们退下后,季怀明便将几个贵女的情况与萧洵说了一通,萧洵又让人备了各种珍稀的药材和补品。 半个时辰后,车队便出发去颜府了。 萧洵在车内假寐,街道上一个小摊贩推着推车,似车轮卡住了,堵在路中间,车队便停了下来。 萧洵撩开车帘问道:“怎么了?” 余青松打马走了回来道:“陛下,有个小贩车坏了,微臣已经让人去帮忙了。” “嗯···”萧洵正欲放下车帘,从旁边的小巷看到紫云楼的檐角,他问道:“君卿走后,紫云楼和飞花馆是谁在运营?” “这个···微臣家里···”余青松清了清嗓子嗓子道“微臣不好这口,没去过,倒也不甚了解···” 萧洵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余青松平时看着彪形大汉一个,可惧内的名声,他却早有耳闻。 余青松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勺道:“陛下,可是有什么问题?可要微臣派人去查查?” “不用,先去颜府吧!”萧洵说着便放下了帘子。 颜府的琴房内,萧洵饮着茶发着愣,颜霜儿在一旁心不在焉的弹着琴,时不时的看向萧洵。 颜故渊观察着二人的表情,他给萧洵续上茶水。 琴弦突然崩断,颜霜儿被割伤了手指,萧洵这才缓过神来。 “小姐,你流血了!”颜霜儿的丫鬟紧张的拿出帕子给她包扎。 颜故渊看着她手上渗出殷红的鲜血,对一旁的丫鬟道:“带小姐下去包扎吧!” 颜霜儿这才退下,却还不忘看萧洵一眼,眼神中尽是催促之意。 待颜霜儿走后,颜故渊才问道:“今日陛下心不在焉的,可是有什么事?” 萧洵看了颜故渊半晌,终是开了口道:“阿渊,霜儿的婚事,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颜故渊抿了口茶水淡淡的问道:“她找你求助了?” “嗯···她大概是不喜欢康王吧!”萧洵叹了口气道“虽然康王是个良配,可婚姻之事还需你情我愿,到底是一辈子的事,若非自己心爱之人要相伴一生,她也不会快乐。” 颜故渊放下手中的白玉茶盏道:“她跟你说她不喜欢康王?可跟你说她喜欢谁了?” “这···喜欢谁?霜儿有心悦之人?”萧洵诧异的看着他。 “她没告诉你吧?”颜故渊轻笑了一声“我急着将她嫁出去并非只是因为我身体的问题,而是她心悦之人并非良人,只能出此下策。” “是哪家的公子?” “君家!” “君卿?不会吧?”萧洵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可转念一想,颜霜儿怕是连君卿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会··· 萧洵试探性的问道:“不会是···惠儿吧?” 颜故渊叹了口气道:“她还小,根本不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也许这时候根本就没认清自己的感情,错把欣赏当成喜爱,等过些年她便会知道有一个靠得住的夫婿有多重要。” 萧洵还处于震惊中,在他眼中颜霜儿一直都是个遵循礼教柔弱不能自理的大家闺秀,与成日舞刀弄剑的君惠完全就是相反的两种人··· “我怎么觉得她们像···” “旭黎和洛安歌。”颜故渊道“当年洛安歌只是旭黎捡回来的孤女,旭黎是最受宠的嫡长公主,又有功勋在身尚且护不住洛安歌,如今,君惠在京为质,君家旁支随时都能取代君远,颜家现在又是这种情况··· 这个世界对女子本就苛刻,想要安稳一生已经不易,两个溺水的人却还想抱在一起,只会死的更快。她们现在一时兴起,自是没有为将来考虑,可一旦她们的事传出去,名声尽毁,还有哪家公子敢娶她,所以,她们绝无可能,我也不会同意!” 萧洵震惊的咽了咽口水,他倒是没想到还能整这么一出,这事整的··· “虽是这么说,但也不一定这么急就把霜儿嫁了···”萧洵宽慰道“阿渊,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一日便不会让霜儿叫人欺负了,我可以···” “洵儿!”颜故渊打断他,眼神复杂的看着他道“我最担心的是你,你知道吗?” 萧洵笑道:“阿渊,你多虑了,我是个男子,又是一国之君,手中有权,身边还有你和阿笙,我没事,你少操心我了,把身体养好才是。” “洵儿···”颜故渊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息道“有时候,我倒希望你只是个默默无闻的亲王!” 萧洵隐隐觉得他有什么事没说,便追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颜故渊却突然一阵猛咳,萧洵忙给他倒了杯茶水,见他咳的脸色发白忙起身道:“我叫太医过来!” “别!”颜故渊拉住了他,缓了缓才道“不用了,太医半个时辰前刚请过脉。” “阿渊,你最近咳的越发频繁了,是不是玉竹大师的药方已经不适用了?朕让人去找他来再给你看看吧。” 他饮了口茶水,缓了口气道:“我这身体就这样了,你不必操心了。” 萧洵担忧的看着他,颜故渊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表示自己没事。 被颜故渊这么一咳,他也不敢再追问,他了解颜故渊,若是对方想说下一句话便会说,若是不想说,想来下一句话便是转移话题。 果然,颜故渊看了他一眼问道:“洵儿今日来可是有其他事?” 萧洵见他唇无血色,不忍再让他为夏凝素的再费神,只笑了笑道:“无事,就是来看看你。” 颜故渊浅浅一笑道:“霜儿的事,我会同她好好聊聊,你放心,她是个懂事的姑娘,会明白的。” 第327章 夜访紫云楼 从颜府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萧洵带着余青松悄悄脱离了回宫的车队去了凤鸣街。 余青松看着相隔不远的紫云楼和飞花馆,低声问道:“陛下,咱们真要去吗?” 萧洵看了他一眼,对方的明显脸色有些不自然。 “你是公事,怕什么?要不朕亲自给你写个证明给你家夫人?” “不是···”余青松急忙否认“你去这种地方,若是叫言官知道了···” 萧洵叹了口气道:“朕不好这口,只是怀明说,他之所以跟踪夏凝素是因为她在秘密暗杀什么人,紫云楼和飞花馆是信息流通中心,原来云蝎阁和暗香阁的人都隐在其中,他们黑白通吃,如今他们招了安,让他们去查说不定更快!你选,先去紫云楼还是飞花馆!” 余青松恍然大悟,他对比了一下两座楼的画风,果断做出了选择:“先去紫云楼?” “走吧!”萧洵立刻朝紫云楼走去。 飞花馆五楼的雅间内。 兰姐吸了一口手中的烟斗,缓缓吐出一口白烟来,她妩媚的凤眼微微眯着,漫不经心的打量着窗口那位看似冷静自持的男子,灯光头仔那人的侧脸,显得愈加锋利了几分。 “你看够了没有?”顾时笙冷冷的开了口。 兰姐娇笑出声:“摄政王长得英俊还怕奴家多瞧几眼吗?” 顾时笙呼出一口气,显然有些不耐烦了:“你的人还要多久才能给答复?” “哎哟~”兰姐换了个更加妖娆的姿势道“怎的这么急躁,这都还没一刻钟,你若是急,自个去一个个房间查不就是了?” 顾时笙看向她,还未开口,对方却先给他抛了个媚眼,随后又含上烟斗吸了一口,颇有些挑逗的意味。 顾时笙蹙眉,双手环胸,不耐烦的神色已经显而易见了。 兰姐将烟斗递给他:“这可是好东西,西域来的,摄政王可要来一口?” “本王没兴趣!让你的人快一点!” 兰姐轻笑道:“我家主子说了,若你用得着奴家,就用,可奴家和姐妹们也不是神,这里可有三百多个房间,那些人,明显不是好招惹的,我们还得不惊动客人给您一个个找人,您就耐心点等等能如何?” “本王真该直接封了你的楼一个个抓出来查!” 兰姐娇笑着走到他面前,浅吸了一口烟草,缓缓吐出,道:“摄政王若是真能这么做又何必在这跟奴家费这口舌呢?怕是也不便大动干戈吧?” 顾时笙被她说中,见对方一副坏笑的模样,他的眉心蹙的更紧了,眼睛瞥向外面,却看到不远处一个不起眼的小楼灯火点点,像是客栈又像是民房。 兰姐见他发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顾时笙看了她一眼随口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兰姐耸了耸肩道:“一个小破客栈罢了,叫什么兴悦客栈,夹在凤鸣街和云锣街中间,又破又偏僻,雨季时还总被两侧街道的污水淹,没什么人住的,就一些入京实在无处歇脚的穷鬼才会住那!” “没什么人住?”顾时笙冷笑一声道“那倒未必,今日住的人就不少。” 有人敲了门,一个小厮进来道:“兰姐,那些人今日没来!” 还未等兰姐开口,顾时笙已经出门离开。 孟希言和乔星策忙跟上他。 孟希言见他行色匆匆,忙问道:“王爷可是找到了什么线索?” 顾时笙没有回他,只是快速的朝楼下走去。 紫云楼,雅间内,萧洵头戴帷帽,将夏凝素的画像交给面前一位样貌清冷秀丽的女子。 流萤接过画像,看着上面的红衣女子,随后问道:“仓觉大人要我们找这位姑娘?” “是!”萧洵道“她叫夏凝素,身高约莫六尺,擅使长剑,着一身红衣,不难认。” 流萤点了点头,将画像收了起来道:“好,我让城里的姐妹动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任务,定然不会让仓觉大人失望,不论生死,势必将她找到!” “不!要活的!”萧洵郑重道“她不能死!” 流萤抿了抿唇,只道:“只要她还活着,我们尽力!” 萧洵这才准备起身离开。 “公子稍等!”流萤忙叫住了他。 萧洵重新坐下问道:“流萤姑娘还有何事?” 流萤面露难色,随后拘谨的笑了笑道:“仓觉大人说,只要我们姐妹为陛下效力,他日便让我们回去看看家人,不知可否劳烦公子向仓觉大人求求情,如若此次任务我们能顺利完成,便让我们回去见见失散已久的家人?” 云蝎阁和暗香阁里很多人都是寻常人家丢失的孩子,被训练成杀手,季怀明之所以敢用他们,原来是掌控了他们的家人,以此胁迫··· “公子?”流萤见他出神便伸手碰了碰他的手,却被一旁的余青松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语气冷硬的训斥道:“做什么?!” 流萤没想到对方的侍卫反应这么大,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萧洵蹙眉睨了一眼余青松,对方这才放开了流萤的手。 萧洵浅浅一笑道:“流萤姑娘,你的请求,我会帮你带到,你们虽是逆王的人,但如今已经弃暗投明,为明主办事,陛下自然不会为难你们的家人。” 流萤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转而笑了笑道:“多谢公子,人我们会去找,只不过还有一件事,流萤一直不知道该不该讲,怕无关紧要之事届时惹出不必要的误会。” “你且说说看!” “方才公子问京中是否有外乡人,皇城自是有各地人来此办事探亲之类的,但近日紫云楼来了几个外乡人说是来做生意的,却一直在打听近些年发生的事,出手阔绰···” 流萤顿了顿,道“他们打听之事又多是一些秘闻,却多半都是关于陛下的,譬如,陛下过往的事,品行,嗜好,以及一些关于皇室的传闻,紫云楼人来人往,什么人都有,上到朝廷大臣家的公子,下到小官小吏,便是宫里当差的闲时也会来逛上一两次,客人们吃了酒容易说漏嘴,楼里的姐妹都知道不少,平日一聚,什么消息都知道,本以为他们只是吃酒无聊便找些乐子听听,却也没想到他们会如此阔绰,只要说一个他不知道的秘闻,便赏一颗金珠,而且这几日,几乎日日都来,每日都问是否有什么新鲜事,我便生了些疑心。” 萧洵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便问道:“他们今日可来了?” “来了!” “带我去看看!” 流萤疑惑的看着他:“公子要进去看吗?” 萧洵站起身道:“自然!” 流萤打量了他一番,道:“公子这样进去,怕是不妥吧?” 片刻后,萧洵一身淡绿色的繁花宫装,三千青丝简单的挽了个小髻,其余头发垂在肩颈,顺滑如瀑,他长睫如羽,一双如水的眸子有些局促不安。 纵是阅人无数的流萤看着眼前的人也惊的目瞪口呆,即便是对方蒙着面纱,她也能看出眼前的人绝非池中之物,她咽了咽口水道:“没想到公子这一身装扮竟···” “咳!”萧洵尴尬的打断了她,寒声道“此事,不许对任何人说起!” 他说着又睨了一眼一旁发愣的余青松,警告道:“你也一样,敢说出去,我就···” “咳咳咳···”余青松连忙道“属下不敢!只是公子当真要冒这个险?万一他们是吕国余孽,公子处境就危险了。” 萧洵道:“若真是吕国余孽,在皇城里,他们不敢伤人!你在隔壁机灵点,随时听令!” 他有种直觉,这些异乡人不简单,兴许夏凝素要杀的异乡人就是他们··· 余青松讲哨子递给他道:“那公子小心些,若是发现情况不对就吹哨子!” 第328章 异乡人 雅间内传出男女混杂的调笑声。流萤抱着琵琶,轻轻的推开门,萧洵手执笛子,低着头跟在她身后进了雅间,随她在角落坐下。 流萤抱着琵琶调了一下音,便娴熟的弹奏起来,错落有致的琵琶声在雅间内响起,却似乎没有人注意一般。 萧洵眼神扫过雅间内正与身旁姑娘喝酒调笑的四个男子,一个个猿臂狼腰,皮肤均是健康的小麦色,略显粗旷,虽此时纵情声色,一看便是常年习武之人,寻常商队请的起这样训练有素的护卫? 萧洵眼神落在主座的位置,两侧的纱帘被放下,隔着帘子隐约可以看到帘后的软座上一男子懒懒的歪在座位上,他右手托着脑袋,衣衫半敞着,一脚蜷起踩在座椅边,一个姑娘跪在他的脚旁给他按着腿··· 不苟言笑,也不喝酒,不像来寻欢作乐的。 萧洵看不清帘后那人的容貌,正想伸着脑袋看看,流萤便给他使了个眼色,萧洵这才拿起笛子吹奏,眼睛却还在打量着帘后那人。 “叮叮叮···”帘后的人拿着筷子敲了敲桌上的酒瓶。 一个眼角带着刀疤的男子收到帘后人的提示,便冷了神色,他站了起来高声道:“安静!” 雅间内瞬间安静了下来,萧洵也放下了笛子。 那人冷峻的脸上忽而绽放出一抹笑意,他拿出一袋沉甸甸的金珠在手中颠了颠道:“我家主人想听些京里的新鲜事,老规矩,姑娘们说一件,赏一颗金珠,上不封顶!” 原本还依偎在另外三个男子怀中的姑娘们立刻坐直了身子,纷纷举手道:“苏大爷,我知道我知道!” 苏合轻笑了一下道:“好,一个个来!你先!” 他说着便指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激动道:“昨日阮尚书家的贾姨娘死了,听说偷了人连夜被打死的。” 苏合似乎不是很满意,只冷了声音道:“我家主人对这些没兴趣,只对皇家的事感兴趣。” 那姑娘便闭了嘴,在场的姑娘们一时间默不作声,没了刚刚的兴奋劲。 “苏大爷”一个紫衣的姑娘壮着胆子小声道“妄议皇族可是杀头的死罪,这些天姐妹们知道的也都说干净了,姐妹们更不敢造谣皇家之事,不如咱们换个别的玩如何?” 苏合眼眸扫了她一眼,从袋子里抓了一把金珠道:“不过花楼里说说而已,不如今日加赏如何?” 说着便松了手,那颗颗金珠啪啪的掉在地上,惹得一群姑娘毫无形象的跪在争抢。 苏合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余光却瞥见了坐在角落的流萤,他走了过来俯下身捏着流萤的下颌审视着她道:“你为何不抢?” 流萤低着头冷静的答道:“奴家只是弹曲的,没有资格捡贵客的金珠!” 苏合打量了她一番道:“我记得你,昨日也是你来弹曲,趣闻轶事你是一件没讲,怎么?嫌金珠不够?” “奴家不敢,奴家胆小,不敢妄议皇室罢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一个风尘女子,看着自己的姐妹赚的盆满钵满竟一点也不心动···”苏合说着忽然注意到她身后蒙着面纱低着头的萧洵,他一把推开流萤,流萤被对方这一推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苏合一把抓住萧洵的手,质问道:“你是什么人?我怎么没见过你?”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了萧洵身上。 已经有姑娘小声议论着。 “她是谁呀?新来的吗?” “不知道,没见过,没听说今日有新人。” ···· 在场的男子瞬间警惕起来,帘后的男子也坐正了身子。 萧洵处变不惊,直视着眼前的苏合。 流萤忙爬起来挡在萧洵面前,“公子,她是我们楼里新来的乐师,您有什么事问我···” “啪!”苏合猝不及防一个巴掌甩过去,那一巴掌着实的狠,被打的摔在地上脸上瞬间浮肿起来。 “闭嘴!没问你,让她自己说!” 流萤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她面无血色的看了一眼萧洵,对方却没有一丝慌乱,反而示意她别轻举妄动。 流萤挨了打,房内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一群姑娘们吓得不敢出声。 苏合抓着萧洵的手收紧,“说!!” “呵!”萧洵冷笑了一声,对帘后的人道“阁下想听皇室轶闻,我都知道,大到朝堂政事,小到皇帝饮食起居,阁下想知道什么?” 此言一出,另外三个男子已经握上刀柄,雅间内瞬间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氛。 “你竟是个男子!”苏合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 “谁规定男子不能当乐师?还是男子不能从妓?我需要钱,听闻讲故事你们就给钱,所以就来了。”萧洵从容淡定的看着苏合,那双眼眸摄人心魄。 苏合收紧掌心,窒息感袭来,萧洵袖中的匕首已经蓄势待发,流萤也紧张的盯着他们随时准备出手。 “苏合!”帘内的男子开了口“让他讲!” 苏合这才放开了萧洵的脖子,流萤暗暗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 萧洵走到席间,看着帘内的人影,语气平静:“不知阁下想听什么?各位亲王公主的轶闻,还是当今陛下?” 里面的人轻笑了一声道:“不如说说你吧,为什么需要钱?” “财米油盐,吃穿住行,哪一样不要钱?” “是吗?”男子似乎又躺回去了,他挥手将捶腿的姑娘打发了出去,他慵懒的靠在软垫上,冷冷地道“你就没想过自己今日无法活着回去?” 苏合警惕的盯着眼前的人,腰间的刀已悄悄拔出一截,在场的姑娘感觉到紧张的气氛,已经有人悄悄的起身想跑,却被一旁的男子强势的按了回去。 萧洵依然冷静的看着帘子后的人道:“这里是皇城,现在入夜了,城门马上要关,安全的很,阁下不必担心在下的安全。” 空气瞬间安静,帘后的人忽然冷笑一声:“你在威胁我?” “在下不过好心提醒阁下,怎么能是威胁。” “有意思。”男子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道“说说看,你今晚来这的目的。” “我···” “别跟我说什么赚钱之类的废话!”男子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萧洵道:“来与阁下做一笔交易!” “交易?呵!先说说看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跟你做交易而不是杀了你?” “阁下说笑了不是?阁下一个生意人自然是谈生意,怎的总是要打要杀?” 男子打量着他,房内瞬间安静如斯,流萤屏息警惕的观察着苏合的反应,只要对方拔刀,她就出手。 “呵呵···”男子冷笑了一声“你说的对,谈生意。” “隔帘高坐的可是美人,阁下是七尺男儿,这帘子是不是有些多余?” 这话多有几分嘲讽的意味,苏合眼眸一沉,钢刀已拔出一半,他寒声道:“你找死!” 流萤已经摸上了腰间的暗器。 “苏合!”男子出声阻止了苏合,随后对萧洵勾了勾手道“你进来!” 萧洵轻轻撩开纱帘,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副满是荷尔蒙味道的画面,那人带着半截银质面具,乌发高高束起,还编了两条三股辫,粗壮有力的臂膀,胸前的燕麦色的肌肉纹理清晰··· 便是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也能看的出来此人样貌非凡。 第329章 神秘人的交易 萧洵看着他道:“阁下如何称呼?” “嗯···”男子想了想道“某姓白,你叫什么名字?” “白公子。”萧洵脱口而出道“在下姓乔!” 男子有些不耐烦道:“我问的是你的名字!” “乔星策!” 男子似乎怔愣了一下,萧洵瞬间有些后悔,乔星策的名头也不小,这些人会不会刚好知道?可转念一想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多得是同名同姓的。 流萤紧张的看着帘内萧洵的背影,对方不知道是什么人,萧洵这就进去了? 男子道:“你说隔帘高坐的是美人,怎么你还戴着面纱?” “阁下不也带着面具?” 男子打量了他一番,这身打扮除了比寻常女子高了些,倒是一点也不突兀,反而好看的紧。 “你知道上一个这么跟我说话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萧洵不屑的笑了:“威胁的话我没少听,阁下不如说说看想知道些什么,在下无所不知!” 男子站起身来走向萧洵,他很高,大概和顾时笙一样的身高,浑身散发着压迫感极强的气息,萧洵身体没动,可内心却有些慌了。 男子靠近他勾唇道:“怕我?” 萧洵抬眸直视着他道:“白公子这体形确实有压迫感,还请白公子别吓唬在下!” 男子忽而一笑,随后退开一步道:“听闻当今陛下杀兄杀姊,是个不念手足之情的冷血之人,你说说看,是否属实?” “杀兄杀姊是事实,可是不是不念手足之情的冷血之人阁下却要自己斟酌。”萧洵道“未知全貌又怎可妄自定义?道听途说不如问其本人。” “问其本人?”男子道“他是皇帝,可非什么不相干的人都见的了的。” “既不相干,阁下又何必一掷千金探听消息?” “你在质问我?” “谈不上质问,阁下不想说就罢了!” “说说看你想谈什么交易?” “在下方才说了,道听途说不如问其本人,阁下既然对当今陛下如此感兴趣,带此人来,陛下自会见你们!”萧洵从怀中掏出一张夏凝素的画像递给他。 男子看了一眼,眼眸一沉,眸光锐利的瞥向萧洵,冷声道:“你怎么就确定这个女人在我们手中?又怎么能让陛下见我?” “我可没说她在你们手里,不管怎么样?你若能找到她,活着带来,我就能让你见陛下,至于我怎么做到,你就别管了!” 男子深吸一口气,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道:“成交,但见面的地点由我来定,只能陛下一人前来!” 萧洵迟疑了一下,一时不敢轻易应下。 男子勾起他下颌戏谑道:“怎么?做不到?还是怕了?” 萧洵瞳孔一震,面具下的那双眼睛似乎能看穿他的伪装一般,如毒蛇凝视猎物,寒意瞬间爬上后脊。 良久,他咽了咽口水道:“好,成交!” 男子这才轻笑了一下,转身出了帘子,带着他的手下离开了。 待他们走后,流萤才松了口气,她不解的问道:“公子为何要答应他这种事?陛下九五之尊不可能因为这种事以身犯险的。” 萧洵叹息道:“我答应他此事只是确保万一夏凝素在他手中可以活命!而他却应下了···” “所以公子确定就是这些人抓走了夏姑娘?” 萧洵没有回答她,他并不确定是对方抓走了夏凝素,只是猜测,而对方的反应却证实了他们至少是见过夏凝素的··· 余青松进了雅间,他疑惑的问道:“公子答应他什么了?” 萧洵只是淡淡道:“他认出我了!” “什么?怎么会?”余青松一头雾水,认出男人的身份还是皇帝的身份,流萤在他也不敢细问。 流萤试探性的问道:“公子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 “嗯···不是好对付的人。”萧洵不想跟她细说只道“所以你们要抓紧时间,把人找出来!这些人留不得!” 萧洵离开之际,想了想又回头叮嘱道:“此事陛下不想让丞相参与其中,你们别找他!” 他不想让颜故渊涉险,这些人显然不简单。 “是!流萤知道了!” 小巷中,苏合走在面具男子身后,他不解的问道:“少主,你当真相信那人的话?他不过是个···” “大黎皇帝!”白仓嗤笑一声道“没想到,他还是个女装大佬。” 苏合震惊的合不拢嘴,半晌才问道:“皇帝?怎么会在青楼?还穿成那样···” “是啊···”白仓轻笑一声“胆子倒是挺大,以为带了个护卫就安全了!” “少主既然知道他是大黎皇帝,为何不直接带走?” 白仓斜睨了他一眼:“你觉得我们带走了他,还能离开?这里是大黎皇城不是契阳!是带他走还是直接杀了,我还得再考虑一下。” “那我们今日就回客栈了?” 白仓神色冷了下来,只道:“今夜就得离开,他怕是知道我们是赫沁人了。” 苏合仔细回想了一下他们的对话,丝毫找不出任何破绽,他们穿着打扮也都是大黎的样式,他一时想不通对方是如何知道他们身份的。 “怎么可能?少主刚刚明明什么也没说!”苏合依然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我也是在他拿出那女人的画像后才反应过来,对方就是想让我们留那女人一命,倒是个聪明人。” 白仓猜测对方身边必然是有会说大黎语的赫沁奴隶,苏合他们即便能将大黎语说的很自然,但到底是有几分口音的,一般人若是平日不仔细听,是听不出差别,他倒是没想到对方这么敏锐··· 一行人匆匆回了兴悦客栈,白仓刚踏入大厅便感觉不对,虽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便是那个时常在柜台前打瞌睡的小二也不见人影,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血腥味,他伸手阻止了苏合他们进入客栈。 苏合立刻警惕了起来。 一个满头是血的男子被人一脚踹了出来,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白仓勾唇道:“没想到你动作还挺快!” “你说谁?”顾时笙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白仓本以为是萧洵的人,但对方似乎来了一段时间,来的人却不多。 他们此行来的都是擅长大黎语的,没他的命令这些人不会开口说话,他猜测也许对方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 “阁下入夜来杀我护卫,所为何事?” “他没死,还喘气呢!”顾时笙踢了一脚地上的人,跨过那人的身体走向白仓,挑眉问道“你是他们的主子?” “是啊,怎么?他们得罪阁下了?” “得罪谈不上!”顾时笙走到他面前“你的护卫都是哑巴吗?一个商人身边的护卫竟然有此身手,阁下要么财力雄厚要么身份高贵,却住在这小破客栈,不简单啊!” “谁规定有钱就要住好地方了?我就天生喜欢这样不起眼的客栈,安全!不容易遭贼人惦记,倒是阁下,无故伤我护卫,这京中三司都不管吗?我可以报官。” 顾时笙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意:“好啊,你报,本王就是官!要去大理寺还是刑部?还是要去都察院告,随你!” 白仓看着眼前的人,知道对方不好惹,又不能露出破绽,他叹了口气道:“阁下身份尊贵,又何苦欺负我一个普通商人?” “你一个‘普通商人’打听皇室做什么?” “酒后谈资罢了,谈什么打听,青楼酒馆多的是谈论这些轶事的,若是因此就要杀头,只怕你们得砍上几日都砍不完。” 顾时笙眼眸微眯,审视着眼前的人,对方身量体形与自己差不多,虽戴着半张银面具,却让他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把面具摘下!”他冷声命令道。 第330章 家有悍妻 苏合摸上刀柄,紧盯着顾时笙。却突然发现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两人。 乔星策和孟希言已经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白仓知道今日这人是要跟自己杠上了,对方也不是容易打发的人,不动手是不可能了。 他勾起一抹冷笑:“想看我,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顾时笙眸光一沉,仰月刀出鞘,闪着锐利的寒光,霎时间与对方的盘蛇钢刀相撞,两人脚下猛的一跃,凌空而起,两把钢刀在空中数次交锋,几乎肉眼无法捕捉到每一招,落地瞬间,顾时笙趁着交锋空隙长腿横扫,对方却敏锐的用左臂挡住了他的攻击,隐约有骨头错位的声音,不等他喘息,又是一脚飞踢而来,强劲的力道带风袭来,带起地上的粉尘,白仓后退一大步堪堪躲过对方的攻击。 下一秒,白仓脚下用力,转身踩着一旁的柜台,借力腾空而起,身体在空中翻转,借势挥刀劈向顾时笙,顾时笙刚稳住身形就见对方猛力劈来的刀,他抬起仰月刀挡住对方的攻击,却被对方那挟风而来的强劲力道逼退了两步,他一脚抵住身后的柱子,才抵住对方的进攻,刀锋侧滑而过,双刀卡在对方的刀鞘上,两双盈满杀意的眼睛近在咫尺,顾时笙空出一手,一拳朝他面门飞去,白仓迅速躲开,跃开一丈远··· 外面的两方人已经交锋,白仓瞥了一眼店外,顾时笙已经再次冲过来,白仓抓起一旁的四方木桌甩了过去,顾时笙侧身一掌打在对方空投过来的桌子,四方桌砸在了墙上,瞬间四分五裂了,然而白仓却趁机窜出客栈,抬刀挡住乔星策对苏合的攻击,一脚踹了过去,乔星策慌忙双手置于胸前抵挡,还是被对方强劲的脚力踹的后退了好几步,被孟希言扶了一把才站稳,待他们缓过神来时,那些人已经越上屋顶跑了。 乔星策就要去追,却被顾时笙制止了。 “小乔!站住!” 乔星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顾时笙,对方丝毫没有要追的意思,他不解的问道:“咱们就不追了?” 顾时笙瞥了他一眼道:“追上了你打得过吗?” 乔星策还想说什么却被孟希言拉住了,孟希言担忧的看着顾时笙在滴血的右臂道:“王爷,你受伤了!” “无碍,小伤!” 乔星策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从他认识顾时笙后,对方与人单挑从未输过,这人能伤的了他?! 孟希言收了刀,问道:“王爷,这些人不简单,个个身手不凡,尤其是他们的主子,我们要不要上报让禁军封城搜人?” “他们的身份尚不清楚,不宜弄的满城皆知人心惶惶,过几日便是百官宴了,这段时间皇城安全极为重要,你带一队人秘密搜查!” “是,那王爷可要让陛下知道此事?” 顾时笙没有回答孟希言的话,他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对方的功夫却是罕见的好,若是夏凝素要对付的是这些人,跟他们对上手肯定讨不着好,想到萧洵说亲自给他找夏凝素,他总有些不安,生怕这小子真的赌气去找人。 顾时笙简单包扎了右臂的伤口便进了宫,彼时的萧洵正吃着宵夜,他抬头瞥了一眼顾时笙继续吃着碗中的馄饨,含糊不清的问:“宫门都下钥了,你还来干嘛?” “想你了,就来看看!” 萧洵心头一暖,这家伙现在情话张口就来,他嘴角藏着笑意继续干饭,淡然道:“荣幸之至!” 顾时笙见他埋头干饭的样子,原本提着的心瞬间放下,他走了过去在他面前坐下,见他吃的香,笑问道:“晚上没吃饭吗?” 萧洵端着碗咕咕的喝完了碗里的汤汁才感觉肚子彻底饱了,他放下碗,一旁的季怀明给他递了块帕子,他擦着嘴道:“吃过了,又饿了!现在御膳房的厨子得了刘婶的真传,做的馄饨好吃,你吃吗?我让他们给你做一碗!” “不用,晚上不好吃太饱,你吃这么多,不怕吐吗?” 萧洵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小肚子,“那就晚点睡,正好今日的折子都没批,你先去洗吧!” 顾时笙叹了口气道:“这么晚了折子还没批,澡也没洗,你今天一天干嘛去了?” “去了一趟颜府!” 顾时笙皱起眉头,他忙着找夏凝素倒是都没注意萧洵的行踪。 “你那什么表情?”萧洵翻了个白眼“我就跟他谈了一下霜儿的婚事。” “哦~”顾时笙双手环胸饶有兴致道“谈挺久嘛!咋还谈出一身脂粉味了?难道颜故渊如今连脂粉都用上了?” 脂粉味?!从紫云楼出来风一吹应是没味道了吧?这都闻得到,这人怕是狗鼻子吧! “咳!”萧洵清了清嗓子道“你少阴阳怪气,想问我去哪了就直说!” 顾时笙冁然而笑,他坐到萧洵身旁,俯身凑近他细细的嗅了嗅,语气温柔又暧昧的问道:“哦!那我的好洵儿去哪了?同夫君说说,在哪个狐狸窝里蹭的一身味?” 他炙热的呼吸若有似无的打在萧洵的脸上,挠的萧洵脸颊热了起来,他默默往后躲了躲,理直气壮道:“紫云楼,咱们还没成亲呢,我去哪还得跟你报告啊?” 顾时笙眼眸微眯,猝不及防的在他额上弹了一个脑瓜崩。 “好一个薄情郎,这么快就去找新欢了!” 萧洵吃痛,捂住被弹红了的额头,嗔怒的瞪着他:“谁找新欢了,老子给你找你的旧爱去了。” “旧爱?”顾时笙一脸懵。 “素素啊~”萧洵故意阴阳怪气道“你的素素不是丢了吗?” 顾时笙被噎了一下,果然对方还在介意这事,怕他不吃醋又怕他吃醋,果然那句“素素”让他着实不爽了。 “咳咳···那你可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没有!”萧洵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要去批折子了!” 说着就要起身,却被顾时笙拉了回来,他轻咳了一声,道:“夏凝素我自己会去找,这段时间京中不安全,你别乱跑!尤其是紫云楼和飞花馆,你是皇帝,去那样的地方成何体统?” 想到那些人赫沁人的目标似乎就是自己,萧洵犹豫着要不要同顾时笙说此事,他让季怀明派人去找姜若樱,这么久也没回应,反而来了赫沁人,他总觉得这些赫沁人不简单,也觉得季怀明有事瞒着自己,也许他可以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可以再见一次那个自称姓白的赫沁人,最好是能活捉,不只是为了夏凝素,他也想知道那些人是否知道姜若樱在哪,可若是让顾时笙知道城中有赫沁人偷偷潜入,只怕对方非得掘地三尺把人揪出来砍了··· “想什么呢?我在跟你说话!” 萧洵回过神来,敷衍道:“知道了!我又不是去寻欢作乐!” “这事不用你管!”顾时笙起身拉着他往里走“折子明日再批,先去洗洗,你身上臭死了!” “臭吗?”萧洵闻了闻自己的衣衫,其实根本没什么味道,就是很淡的脂粉味,带着点淡淡的花香,可对方就跟有人入侵了自己领地的大型犬,非得撒泡尿宣示主权一般。 “臭!下次不许再去!” “还没成亲呢,你就开始管我了!” “不成亲我也管你!” “霸道!” “嚣张!” 萧洵噗嗤一笑,这样的顾时笙真像是个悍妻!他隐约闻到一股苦苦的味道,便凑近顾时笙嗅了嗅,蹙眉道:“你身上什么味道?怎么一股药味?你受伤了?” “嗯,小伤!” “怎么伤的?遇到刺客了?我看看伤的如何!”萧洵说着就要扒他衣衫。 “没事!”顾时笙一把揽住他的伸来的爪子“皮外伤而已,已经包扎过了!” “我看看!” “别急,一会脱光了给你看!” “你···正经些!” ···· 季怀明看着二人旁若无人般说说闹闹的去了浴池,长睫微沉,眼底尽是担忧,如今他被禁足在宫里,连个传递消息的人都没有,外面情况一概不知,今夜必然是出什么事了,看来又只能找那人了··· 第331章 大理寺被劫 颜府内,自从此前颜家出事后,府上的守卫便越发的森严,便是灯也多了一倍,彻夜不熄,如同白昼。 颜故渊的小院里,值班的守卫打着精神站的笔直。 颜故渊披着狐裘氅衣在案前看着折子。 丁文为他换了一壶热茶,又去加炭火,却听到身后传来阵阵的咳嗽声。 丁文温声道:“丞相,夜深了,你身体还没康复,不如早些休息吧!” 颜故渊头也不抬的看着手中的折子,淡淡道:“明年的税收政策调整,户部明日就要呈给陛下,压了两日都没空改,今夜我得看完!” 丁文无声的叹了口气,只好为他剪了烛芯,在旁伺候着。 夜深人静,屋顶上的人听着屋内时不时传出的咳嗽声,皱紧了眉头。 寒夜漫漫,勾月沉沉。 “阿嚏!”乔星策冻得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忙捂住了口鼻,屏息听着底下的动静,他的声音极小,连院内的护卫都没发现,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没一会,屋内的灯光熄灭了,丁文也退出了房间,轻轻掩上房门。 乔星策努力控制着自己偷偷进去看看他的冲动,他又坐了一会,还是施展轻功离开了。 床上的颜故渊并没有睡着,他听着屋顶上那极细的声音,猜测对方应该是走了,他又无奈又心疼,只能拉起被子闭上了眼,今日的事又没做完。 次日下朝后,季怀明便找了颜故渊,对于季怀明的境遇颜故渊也知道,虽然二人上一次见面还是你死我亡的算计,但对于季怀明找他帮忙,颜故渊也不意外,二人浅聊了一番,季怀明便准备送他出宫,却被颜故渊拒绝了。 余青松得了萧洵的授意,每次上朝都会亲自接送颜故渊来往金殿和宫门,颜故渊向来话少,从前和余青松也只是点头之交,如今也不甚多言。 颜故渊出了宫门,发现顾时笙正身着朝服站在宫门,一旁的小厮牵着马侯在一旁,对方似乎在刻意等他。 余青松看了一眼二人,将颜故渊交给等候在宫门口的丁墨便回去了。 顾时笙走近他,见他唇色有些发白,出乎意料的开口道:“丞相最近气色越差了,可是没休息好?” 颜故渊淡淡一笑:“多谢摄政王关心,下官无碍,摄政王今日等在此处,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顾时笙看了一眼等候在旁的丁文和颜府的马车,轻叹了口气道:“一起走走?” 颜故渊轻轻嗯了声,丁墨推着他的四轮车与顾时笙并行。 顾时笙负手而行,“丞相又见了季怀明,你就这么信他?” “这世间,除了陛下,我谁也不信,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话,可我不关心。” 顾时笙心里有些不爽,虽然知道颜故渊如今对萧洵或许只是真挚的友情,但从前颜故渊觊觎萧洵这事,总让他心里别扭的很,尤其他还不得不承认颜故渊是萧洵的软肋。 “流风的事,既然连你都帮他,本王就暂且放过他,本王今日找你无他事,只是告诉你,最近这段时间小心点,本王可不想你被什么人抓住用来威胁陛下!” 从萧洵身上的脂粉味顾时笙就将萧洵去紫云楼的事推敲了大半,与他交手的人身上也是一身的脂粉味,与萧洵身上的味道一样,紫云楼有暗香阁的人,如今暗香阁在青龙卫底下办事,多半是暗香阁透露了消息给萧洵,他们怕是在紫云楼碰上了,可萧洵却什么也不说··· 颜故渊见他神色凝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顾时笙回过神来,只道:“没什么!若颜府守卫不够,本王可派人过去!” 颜故渊笑而不语。 双方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顾时笙想把乔星策放过去,颜故渊也知道顾时笙想什么,却故意不接话。 “暗香阁和云蝎阁的人是我帮着季怀明选的。”颜故渊转移话题道“我既敢让他们在青龙卫底下做事,必然不会让他们危害到陛下,能用的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那些不能用的都已经杀了,你大可放心。” 顾时笙眸子微沉,不解的看了他一眼:“为何突然跟我说这些?” 他自认为与颜故渊没什么交情,颜故渊做什么也从来不与他交代,今日却主动告诉他,倒是罕见的很,更像是示好。 颜故渊叹了口气道:“你我都是陛下的人,本就不该是敌人,况且,我还欠你一条命···” “救你只是偶然。”顾时笙道“本王答应了他,若你没死就将你找回来还给他,你犯不着感激我!” 丁墨蹙眉睨了顾时笙一眼,颇有些嫌弃的意味,这个不知好歹的男人,怎的这么不会说话? 颜故渊轻笑了一下道:“如此甚好!不过,还是谢谢你!” 顾时笙一想到当时在天牢的情形心里还是忍不住各种不爽,萧洵为了颜故渊要杀他这事,就跟一道坎一样,他是怎么都过不去了,想到这,他有种回去将那小家伙按在床上好好收拾一顿的冲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平复一点心里的不甘··· 顾时笙睨着他道:“你说的没错,你我本不该是敌人,可你却好似无处不在防着我,康王去宁州,文老将军去蜀地,以及···颜霜儿的婚事,你都在防着我,怕我将来要害他?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害他?” 颜故渊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道:“你如今痴迷他,自是愿意为他赴汤蹈火,可···人心易变,兰因絮果···亦是常事。” 顾时笙顿有种被冒犯到的感觉。 “呵!”他冷笑一声“你既然如此不看好我们,又为何不阻止我们成亲?” 颜故渊瞥了他一眼,随后看向街道尽头一个策马而来的身影,他语气平淡:“你怎知我没想过阻止?可他喜欢你,便是你此前那般伤他的心,他也惦记着你,更何况如今呢?” 顾时笙微微拧起了眉心,在天牢里颜故渊设计他们那次吧,他和萧洵因萧令仪之事离了心,萧洵去看他怕是攒了不少勇气,却又听见他说出那般势力又无情的话,想来是伤透了心··· “你放心!”顾时笙说“兰因絮果绝不会是我和他,我与他会白头偕老,不必你操心!” 颜故渊抬眸凝视着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希望你永远记住你现在的话!” “自然!” 顾时笙没想到自己有一日还要向颜故渊交代,这种感觉就像跟老丈人保证一定对他姑娘好一般··· 二人正说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那抹策马的身影已近。 “吁~”乔星策勒停了马,他快速的瞥了一眼四轮椅上的颜故渊,多日不见,再看到对方,他心中一阵发酸,却不敢多看。 “大理寺出事了!”乔星策道“有人劫囚,昨日抓回来的人跑了,薛琪也趁乱逃了!” 顾时笙蹙眉,他迅速拉过一旁的马,翻身上了马背,策马扬鞭,同乔星策一起飞驰离开了。 颜故渊看着乔星策远去的背影,他揉了揉胸口··· 丁墨见他脸色不大好,忙问道:“丞相可是身体不舒服?” 颜故渊摇了摇头,缓缓道:“回去吧!” “丞相不去大理寺看看吗?” 颜故渊淡淡一笑:“看了有用吗?人都跑了,薛琪这个蠢货,外面未必比牢里安全,他活不成了,随他去吧!” 第332章 神秘人的"大礼" 顾时笙到大理寺时,只见到满地的狼藉,受伤的狱卒衙役被抬走后留下的血迹和刀剑,看得出来对方是以碾压之势打得他们措手不及。 乔星策道:“大理寺的监牢毕竟不是关押重犯的地方,若非刑部手续太多,那些人又受了伤,我们该把他们移送刑部大牢的。” 顾时笙捡起一支箭头,左右看了一番,没有纹印,只是民间粗制滥造的箭,他问道:“禁军呢?” “范大人已经派人去通知师仲轩了,过一会禁军就该去搜人了!” “还跑了薛琪···”顾时笙啪嗒一声拧断了手中的箭,透出几分杀意“告诉老孟和老高,这些人找到后,杀无赦!” “那薛琪呢!” 顾时笙看了他一眼:“你说呢?留着过年吗?” “咳···知道了!” *** 临近年关,内务府不仅要为各方的节礼做准备,还要准备着萧洵和顾时笙的婚事,各方都忙的很。 驻外的官员品级不够的参宴的都纷纷呈了拜年的折子,萧洵依例赏了。 除夕这日不上早朝,他反倒得了空闲,去了趟国库,想找个玉器做大婚的礼物,偏生看着满目琳琅的珠宝翡翠,硬是一件也瞧不上眼。 就在他在一堆珠宝中为难之际,仓觉的信传来了。 萧洵看着字条上的字:流萤复,有人传信,今日巳时一刻礼至大理寺。 这些人这么嚣张,在耍什么花样? 萧洵揉了纸条,准备换便装去看看。 季怀明看着宫女们七手八脚的给他更衣,劝道:“陛下,今夜就是百官宴了,各府的家眷都会入宫请安,您不去看看吗?” “都是女眷,有静太妃在,朕又是男子,可不必去看!倒是你,内务府那边你不用去看着吗?” “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只待下午再去巡视一番查缺补漏。”季怀明想了想道“前两日大理寺才出了事,禁军今日都还在搜查贼人,陛下这时候出去,恐怕不安全,不如让奴才跟你一起去。” 萧洵看出他的担心,只笑了笑道:“怀明,你放心,朕心里有数!你就安心待在宫里准备晚宴!” 萧洵现在越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信季怀明,到底是生了疑心,然而,疑心这种东西就像毒瘤滋生蔓延,一点点的摧毁本就不多的信任··· 季怀明只是勉强笑了笑。 大理寺早已经收到贼人要来的消息,已经全副武装等着,师仲轩带着禁军埋伏在暗处,他们设下含天罗地网,蓄势待发,只待对方出现就将人一举拿下。 萧洵上了街旁的一个小楼,在楼上他可以看到大理寺门口全景。 大理寺卿范景行等了一会,远远的看见萧洵和余青松在对面的楼上便匆匆赶了过去。 “陛下···”范景行担忧道“此处不安全,您怎么来了?” 萧洵淡淡道:“无妨,朕就想看看他们要送什么礼!你且去忙便是,不必管朕!” 范景行这才退下了,却偷偷与师仲轩商议了一番,师仲轩悄悄安排了一队人护在小楼周围。 余青松提醒道:“陛下,巳时了!” “嗯···”萧洵疑惑道“摄政王不是在找这些人吗?他消息那么灵通,怎么今日没来?” 余青松想了想问道:“可要派人去看看?” “不必了!”萧洵叹气道“随他去吧!” “陛下!”仓觉上来说“流萤来了!” 余青松忙拿出面纱递给萧洵。 流萤拿出一张京城粗略的地图,道:“上次公子让我们寻人,派出去的姐妹大都回来了,只有几个未回,分别是无极观,梨园,咏荷馆···这几处至今没有消息,一刻钟前丞相来过,他怕是要去此处,可上次公子交代别让丞相知道此事,流萤心里不安,所以···” 来不及细想,余青松便提醒道:“陛下,巳时一刻了!” 几人便凑到窗前,都想看看这些人如何在重兵防守之下行所谓的“送礼”。 乌云沉沉,寒风萧瑟为了交战时不累及无辜,禁军们早就将街上的百姓们疏散,此时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冷风裹挟着地上的枯叶和粉尘拂过。 空旷的大理寺门前,师仲轩和禁军们屏息静侯,有人指了指街口蹒跚而来的一人,那人一身破烂,形如枯槁,一路摸索跌撞而来··· 禁军上前将那人围住,却惊恐的发现此人的眼眶如同两个黑洞一般空空如也,嘴角两侧被划了两刀直至耳后,变成一个诡异的笑脸,满脸干涸发黑的血污,左耳也被生生的切了一只,十指尽断,衣衫褴褛,遍身伤痕,犹如刚从地狱逃出的恶鬼,瘆人的很···· 禁军为萧洵让开一条道,萧洵蹙眉看着眼前的人,虽然已经被折磨的没个人形了,他却还是一眼就认出来此人就是曾经风光无限的薛琪··· 这些人竟将他折磨成这样! “萧···萧洵···”薛琪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他失了两颗眼珠只能在黑暗中摸索。 “大胆!竟敢直呼陛下名讳!”师仲轩上前一脚踹倒了他。 薛琪重重的跌倒在地,嘴里却还哆哆嗦嗦的喊着:“萧···萧洵,我···我来给你···送···送礼···” 师仲轩身旁的禁军准备过去揍他一顿时,被萧洵拦下了。 萧洵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身,看着惨不忍睹的薛琪,冷静的问道:“朕在这,他们让你送什么礼?” 薛琪浑身一震,随后诡异的笑了起来,露出脸上森森白骨和牙齿。 “没想到···你的敌人真不少···”薛琪止不住的颤抖。 萧洵正欲开口,却发现他的背上似乎还背着一个画匣子,便示意一旁的余青松将画匣子取下。 萧洵站起身,打开画匣子,里面躺着一支凤蝶鎏金银簪,他记得初见夏凝素时对方便是戴了这样一支银簪,他将银簪拿出,取出画匣中的画轴打开,却在看到画中人时瞬间瞪大了眼睛。 这画竟是他的画像! 那是姜若樱出嫁时跟他讨要的画像,姜若樱在那个人手中?! “薛琪!”萧洵也不顾对方身上的血污,抓着他那破烂不堪的衣襟追问道“那些人在哪?” 薛琪苦笑了一下道:“萧洵,给我一个了断吧···” “你想死,朕不拦着,你先告诉朕他们在哪?” 薛琪沉默一会而后道:“云海在京中,你答应···让我见见云海。” 萧洵蹙起眉,让年幼的薛云海这时候见他,只怕吓着孩子,可他们是父女··· 他放开薛琪的衣襟,对余青松道:“让人带薛云海来见他!” 薛琪苦涩的笑了起来,他也曾唤了旭黎多年母亲,想到旭黎将他丢在京中不管他的死活,他的怨恨就如竹根一样不断滋生蔓延··· “我早知道旭黎对薛家无情,彩凤焉能安居燕雀之窝?到头来还是为了他们萧家,哈哈哈····” 看着对方越发点癫狂,脸上的伤也随着他的大笑猩红的血肉翻出,血液流淌··· 萧洵平静的说道:“旭黎姑姑一生都是为了大黎,她一个女子扛起了宁州乃至大黎百姓的安全,她没让你父亲再得妾室子女,只费心栽培你,教你兵法武功,你若成材,她百年后自会将兵权交与你,是你辜负了她,你们薛家再无人,你父亲贪图享乐,沉迷声色犬马,你却偷宁州布防图献与他人,如若蔡彬计成,吕国将和赫沁一同瓜分大黎,你们薛家便是千古罪人!” “千古罪人···我怎么知道萧宸是蔡彬的种···我本欲扶持正主,一朝云雨,光耀门楣!证明我们薛家不是只会靠女人的家族,却落得如此下场····”薛琪突然开始啜泣,他又哭又笑,那副模样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萧洵···”薛琪突然道“去无极观吧!有人在那等你!” 萧洵二话不说,转身就离开了,余青松和师仲轩带着禁军忙跟上他。 第333章 陷阱 萧洵在无极观外遇见了丁墨,一番相问才知道是颜故渊让丁墨带着人去无极观抓人,还来不及多问就听到顾时笙的声音。 “陛下在这里做什么?”对方的语气中带着丝丝责备的意味,眉头也拧在了一起。 顾时笙带着一队人马,看来也是来抓那些赫沁人的。 萧洵看着他走到了面前,便拿出夏凝素的银簪道:“薛琪带回来的,他说那些人在无极观等我。” 顾时笙接过他手中的簪子,神色严肃:“你先回宫,这里的事交给我!” “不行!不止夏凝素在他们手上,若樱也在那些人的手上,我要见他们!” “那就等我抓了他们你再见···”顾时笙突然一顿,狐疑的看着他“姜若樱?你是不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萧洵见瞒不过他,只得实话实说:“他们是赫沁人!” 顾时笙的眉头拧的更紧了,他直接对余青松道:“余统领马上带羽林卫护送陛下回宫!” “啊?”余青松看向萧洵小声问道“陛下,这里不安全,微臣送您回去吧?” 萧洵知道顾时笙一向霸道,抓捕在即,他也不想与对方冲突,只道:“好!师仲轩,你带禁军随摄政王捉拿贼人!” 顾时笙看着对方乖巧的朝自己笑笑,就和余青松一起离开,他总觉得今日这小子哪不对劲。 乔星策看了二人半晌,才凑到顾时笙身旁小声道:“陛下今日是不是太听话了些?” 顾时笙也纳闷,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结果对方表现的这么乖,难道是因为对方是赫沁人,所以他害怕了? 很快,无极观就被三方的人马重重包围了,师仲轩带着禁军一窝蜂的冲进去找人,顾时笙负手而立等着,他微微蹙眉,想着今日的异常,总觉得哪里不对··· 萧洵坐在马上不紧不慢的往回走,身后的羽林卫悄悄议论起来。 “这无极观周围怎么都没人烟?” “无极观地处皇城西隅,虽在皇城之内,但由于十几年前天雷击中观宇,发生大火,死了上百人,民间认为道观大火还死了这么多人,邪气至极,后来虽重建了,但方圆十里内却人敢住在这。” “无极观倒是那些贼人藏身的好地方!” 听着后面的羽林卫小声议论着,萧洵轻叹了口气,他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也许那些人就是没什么脑子,说不定就在无极观被抓了个干净··· “嗖!”一支羽箭破风而来,方才还在小声议论的羽林卫瞬间被射下了马背。 “保护陛下!”余青松大喊一声抽出剑来,护在萧洵身旁。 漫天的羽箭袭来,如暴雨侵袭一般,与刀剑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身旁的羽林卫纷纷中箭倒地,却无一支羽箭是朝萧洵飞来的,对方明显是有一支弓弩队。 眼见羽林卫不敌,余青松翻过马背,跨上萧洵的马背,将他护在身前只道:“陛下,得罪了!” 余青松说罢便带着萧洵飞驰出箭阵,没中箭的羽林卫纷纷策马跟上,可还未跑出多远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萧洵似乎一点也不慌乱,反而非常的冷静,他看着为首的男子便是那日戴着半张银面具的人。 余青松正准备背水一战,却被萧洵制止了。 两方对峙着,萧洵看着眼前的人,勾唇道:“调虎离山朕见的多了,不新鲜,你就这么确定摄政王会让朕回去,不担心朕非要进那道观看看?” 白仓端坐在马背上,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他是关心则乱,只怕他现在也发觉不对了,可已经晚了!” “是吗?”萧洵轻笑,他拿出一支烟火道“你算的这么好,可朕也不傻!” “咻~啪!”一支红莲烟火在空中炸响,瞬间竹林中便传来了紧促的脚步声,如暴雨沙沙打在树叶上一般,埋伏在林外的文佑初带着王军开始绞杀那些弓箭手,林中一时间传出阵阵惨叫。 白仓看着天上的红莲出神,随后蓦然一笑:“看不出来,你还是有备而来!” “吃一堑长一智,朕的敌人都是少有的聪明人,要想保住小命,光靠别人可不行!” 白仓歪了歪脑袋,转而问道:“可你就没发现,我的人里少了一个人吗?” 萧洵扫视了一眼他身后的人,那个叫苏合的人不见了,他记性并不好,可对苏合却是印象深刻的··· “那个叫薛琪的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好像有个叫颜故渊的瘸腿丞相与你甚好,好的可以让他为了你豁出性命。”白仓浅笑着“我倒不知道这世间还有如此友情!” 萧洵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尽,丁墨带人来抓人,颜故渊身边防守就空虚了,今日禁军大理寺的注意力都在无极观上,确实是大意了。 他攥紧手心冷声问道:“你想怎样?” 白仓拿出夏凝素的画像道:“我们的交易还算不算数?” 萧洵犹豫不决,对方的目标是自己,但却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做什么,是想杀他还是想抓他威胁什么人? 白仓看出他的疑虑,只道:“你放心,我白仓对天发誓,绝对让你全须全尾的回来!” “白仓?”萧洵震惊的看着他“你是敖登的义子,赫绒白仓?!” 白仓笑而不语。 “陛下,别去!”余青松警惕的盯着前方的人“赫沁人多是言而无信之徒,您别相信他,微臣立刻派人去颜府查看丞相是否安全!” “你大可去查!”白仓不急不慢道“你可以试试,在我烟火发出前是苏合的刀快还是你的脚快!” 余青松咬咬牙道:“陛下,丞相性命固然重要,但您是一国之君,您的安全更重要···” “好!朕跟你去!”萧洵却应下了,他欠颜故渊的太多了,若是颜故渊因为他死了,他这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白仓嘴角上扬,打马走到萧洵面前,对他伸出手。 萧洵却无视了对方伸出的手,只道:“余青松,你下去!” 余青松皱着眉下了马,眼睁睁的看着萧洵策马跟着对方走了。 第334章 "祸国妖女" 顾时笙没在道观搜到人,总觉得哪不对,所有人都在这个道观里抓人,连丁墨都来了,他简单的吩咐乔星策去颜府看看颜故渊的情况,便准备先去找萧洵,他心里有些不安,刚出道观,就看到王军的烟火,顿觉不妙,等他快马加鞭赶到时,就只剩几个王军在处理受伤的羽林卫··· 顾时笙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拍马追去,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让萧洵再次被带走了,萧宸带给他的阴影这些年如同匍匐在内心深处的野兽一般,随时都会冲出来咬他一口,而如今这只野兽像是发了疯一般的四处抓挠撕咬,要将他心脏撕碎一般··· 他快马加鞭朝城门口追去,却在城门口被文佑初拦了下来。 “让开!”顾时笙黑着脸,他的脑子里控制不住的去想萧洵可能正在遭受的苦难,每耽误一秒于他而言都如酷刑一般。 文佑初叹气道:“摄政王,陛下吩咐了,他没回来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城!” 顾时笙根本没有心思同他们废话,仰月刀出鞘:“谁敢拦本王试试!” 孟希言也道:“陛下若出什么事,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文佑初为难道:“摄政王何必为难我们,陛下在他们手中,走之前那些人的头领说了会让陛下全须全尾的回来,你们这么大阵仗出去找人,万一惹怒了他们,反倒置陛下于险地,可如何是好?” “这···”孟希言看向顾时笙,劝道“王爷,陛下在他们手中,您要三思啊!” 顾时笙深吸一口,努力压下自己杂乱的心绪,只道:“本王一个人去找!” 文佑初犹豫了还是放他一人出去了。 山崖上,白仓迎风而立。 萧洵远远的站在白仓身后,这处梅林顾时笙前不久才带他来过,顾时笙在时,他才敢站在边缘,可现在他却站的远远的,生怕对方会将自己丢下去。 萧洵冷声道:“你把薛琪弄成那样送来,什么意思?吓唬朕?” 白仓转过身道:“我没那么幼稚!” “未必吧!”萧洵冷笑一声“朕也不是吓大的,这种程度吓不到朕!” “这几日他把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都交代了。”白仓道“他这么害你,我不过是替你报仇罢了!你不高兴吗?” “替朕报仇?”萧洵顿觉的可笑“朕是皇帝,生杀予夺,都由朕说了算,若要杀他,朕早就下手了,不过看在旭黎姑姑和他两个孩子的面上饶他一条狗命罢了!” 白仓嘴角隐着笑意:“如此说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萧洵打量着眼前的人,今日的白仓似乎没有一点攻击性,反而平易近人很,反倒是自己对他提防的紧,他试探的问道:“你以身犯险,独自进大黎,只怕敖登并不知道吧?若是国事,你们大可写了国书来,使臣来访,大黎还得保护你们的安全!总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小心翼翼!你别有目的!” 白仓嘴角含笑的看着他:“果然,我白仓的弟弟怎么会傻?” 萧洵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白仓走了过来,声音温和的问道:“不想看看我吗?” 萧洵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他看着白仓缓缓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面具下竟是与他相似的脸,那双几乎一摸一样的桃花眼,挺翘的鼻梁··· 萧洵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忘了呼吸,他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还是震惊,若说柳明泽神态与他有三分相似,那眼前的人至少与他有七分相似,只是白仓的轮廓比他更加锋利一些,像是完美糅合了赫沁人的刚毅和萧令仪的柔美。 他的第一反应便是对方骗他的。 白仓的手抚上他的脸颊,萧洵吓得拍开了他手,后退两步,警惕的盯着他:“少胡说八道,朕是大黎的皇帝!朕的父亲是庆御帝!你是赫沁人!我们八竿子打不着!” 白仓也不生气,只是拿出一幅画像丢给他:“你派了人去查其其格,不想看看其其格长什么样吗?” “其其格···”萧洵眼神飘忽不定,他看着手中的画轴,画轴的红带子经过岁月的流逝,已然有些发白,看得出来是很久以前的东西,他解开那红带子,刚展开一节,就见那画像边缘有条裂缝,大抵是撕坏后又被细细的补上了,若非眼尖是看不出来那痕迹的。 画轴缓缓被打开,一双绣着红莲短靴跃入眼帘,画轴渐渐打开,红色金边束腰长袍,头戴玛瑙冠子,手上一根红绳,坠着一颗刺目的红色珠子··· 这张脸··· 为什么跟他母妃一摸一样?世界上当真有人如此相似?他慌乱的收起画轴,他顿觉的后背一阵寒意袭来,紧张的抓着手中的画轴悄悄藏起腕间的红绳··· 白仓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只淡淡道:“其其格,真名叫萧令仪,她便是沁国人口中的祸国妖女,她凭借一己之力挑拨沁国七十二部,一个小小女子,呵呵,沁国因为她而分裂战败,当年她被海牧部献给察哈尔的王子,却在晚宴上被当时还是赫绒王子的父汗一眼相中,便收在了身边极尽宠爱,三个月后她就怀上了我,她一出现便让察哈尔和赫绒部结了梁子,最后察哈尔首领认为是海牧部故意设计,因此三大部离心,后来又发生很多事,纷争不断,才出现了沁国分裂的情况。” 白仓无奈的笑了,他凝视着眼前的少年道:“从前,我看着这幅画像,总觉得也不过是个少有的美人罢了,一直不明白,现实中的阿母要长成什么样才能让父汗为她神魂颠倒,可我看到你,好像就明白了····” “你···你不是敖登的义子吗?”萧洵听的一头雾水。 “错了,敖登是我亲生父亲,只是因为我的身体里有一半大黎人的血脉,为了大局他不能承认我的身份罢了。”白仓苦笑了一下“你该庆幸你的画像和你派去的人是落在了我手里,若是落在巴雅尔手中,只怕你的身份已经人尽皆知了,你觉得我戴着面具是为了什么?是不敢见人?你觉得如果顾时笙看到我们长得这么像,他会不会怀疑你的身份?” 萧洵抬眸眼神复杂的看着那张与他相似的脸,对方是为了保护他?? “朕派出去的人在你手里?” “已经放走了,他们早就回来了,想来是没能活着见到你,否则你也不会这么震惊了。” 萧洵蹙紧眉心,所以流风和韩铄已经回来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突然有了头绪,看来是季怀明把他们杀了灭口,而颜故渊也参与其中··· 第335章 沙场无兄弟 萧洵冷哼一声:“那又如何,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你没见过,有个戏子长得也像朕,如何证明你是母妃的孩子!” 事实很明了了,可萧洵明显不愿意接受。 白仓轻笑一声道:“你不愿意承认,是在怕什么?怕我们是亲兄弟,还是怕自己身体里是赫沁人的血脉?” “你闭嘴!”萧洵后背升起一股寒意“别说我们不是亲兄弟,就算母妃真的生了你,你我也只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而已!” “你又错了,我们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这世上最亲的人便是你我!”白仓凝视着他道“阿母离开沁国时已经怀上了你,你的生辰是除夕,也就是今日,可你若是去查,便会知道,阿母她庆御六年三月初逃离沁国,同年六月才被人送入宫的,你在她腹中不足六个月,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我···”萧洵慌了,他盯着眼前的人,却忍不住悄悄往后挪了一步“我是早产···太医说胎像不稳,出生时差点活不成,花了好大的功夫才救回来···” 萧洵脸色惨白,他喃喃自语,似在自我安慰,又似在编织谎言欺骗自己。 白仓不语,只是看着他一点点奔溃··· 萧洵将时间线在脑子里彻底梳理了一遍,瞬间解开了他这些年的疑惑,原来旭黎不喜他不仅因为他是萧氏乱伦的孽种,而是他来历不明,所以旭黎坚决要换下他,身体里的恐惧在蔓延,仿佛世界都在崩塌… 如果他是敖登的血脉,他该怎么面对臣民?该怎么面对顾时笙?他抓着脑袋,向后退去,却被身后的土包绊了一跤跌坐在地上··· 萧洵奔溃的抓着自己头发,他很想尖叫,可他咬紧牙关将所有的奔溃咽了回去。 他失神的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不是···我不是!” 白仓叹了口气,在他面前蹲下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看着岱钦和其他兄弟们一起赛马,练武,他们相互照应为对方出生入死,他们是父汗原配的孩子,我与他们却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我比他们都强,他们敬我怕我,却也看不起我,而今他们却也都死了,可他们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羡慕他们,我做梦都想要有个兄弟,同根同源的兄弟,而你是我弟弟,血脉相连的兄弟!” 白仓面露喜色,他说:“你不知道,当我知道你的存在时有多高兴,可又怕因此害了你,更怕你是个像父汗一样冷血无情的人。” “呵呵呵···兄弟···”萧洵冷笑起来,却感觉心肺剧痛“我这一生,兄长二字就是我的噩梦,你还想当我兄长?” 白仓轻抚在他的肩头,看着他道:“这些日子我打听着关于你的一切,我知道这些年你也不好过,可我与他们不一样,你我才是至亲,你的存在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寄托,只要你愿意,跟我走,我可以保护你!” 他本还担心对方杀兄杀姊,会是个不顾手足之情的人,可查明原因后,对于萧洵这些年的遭遇,又有些心疼,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怎能让别人如此欺负··· 萧洵的眼眶热了起来,他抬眸看着白仓道:“我们成不了兄弟,我是大黎的皇帝,我从小在大黎长大,我是大黎人,这里有我的亲人,挚友,臣民···我不会跟你走!” 白仓眼中的温情顷刻间化为乌有,他寒声道:“你就这么贪恋这个皇位?” “你不了解我,所以你才会问这句话!” 白仓沉默了一会,他深吸一口气道:“跟我走,父汗如今膝下无子,便只有你我兄弟,我能斗得过巴雅尔,你想要权利,将来我可以辅佐你当赫沁的王!” “我不会跟你走!”萧洵坚定道“我的母妃把我留在这里,我就是大黎人,便是不当皇帝,当个乞丐,我也不会走!将来,我的尸骨也要埋在这片土地,魂魄也会留在大黎的山河!” 白仓仿佛被抛弃了一般,他蹙眉道:“那我呢?我们是兄弟,是比你和萧睿还亲的兄弟,你一点都不在乎?” 萧洵眼眸湿漉漉的看着他,内心挣扎着,白仓也看着他,期待着他能说些让他暖心的话,见他眼眸晦暗不明,终是苦口婆心劝道:“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这里,可你要知道,大黎人若是知道你的身份必然容不下你,到时候众叛亲离,你该如何自处?你的臣民会反你,挚友会离开,顾家的宿敌便是赫沁人,顾时笙能容得下你?父汗最恨的便是断袖之风,你现在不走,一旦父汗知道你和男子在一起,他断然容不下你,到时候你左右不是人,该怎么办?” 萧洵苦涩的笑了:“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将被所有人厌弃,那也是我心甘情愿!你若是真为我好,便只当不知道此事,当没有我这个弟弟!” “若是有一日两国开战,你我当真要手足相残?” “沙场无兄弟,家国为先,你忠你的国,我忠我的臣民,生死不怨!” 萧洵眼神坚定的凝视着他:“可我不希望有这么一天。” 白仓心情跌落谷底,他兴致勃勃寻来,却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有设想过将人掳走,慢慢调教,可突然又觉得这样的做法与萧宸有什么区别?萧洵最后只会恨他,与其寻个仇人回来,倒不如不寻,可要放任自己的亲弟弟将来被他人杀害,倒不如现在就杀了干净··· 察觉到对方身上的杀气,萧洵知道自己不能激怒他,只得转移话题道:“母妃她从未跟我说过我有个哥哥。” “呵!我是她的耻辱,她根本不会在乎我,她既抛下我,又怎么会同你提起?这些年,我看着她的画像,早都忘了她现实中长什么样子了!” “不对!”萧洵道“如果是这样,那我呢?你我又有何异?母妃她本该是个尊贵的公主,却被囚禁一生,被自己哥哥占为己有,生了睿儿,这不是耻辱吗?我们三个哪个不是她的耻辱? 在她心里,我们都只是她的孩子,你不知道,生睿儿的时候她遭人陷害,只能生生剖开自己的肚子,你能想象的到她遭了多少罪吗? 那些年她有什么苦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咽下,在那座金碧辉煌的皇宫里,人人都觉得皇宫是个好地方,却看不到黑暗中的毒手,她这一生身不由己,没有过过好日子,可她珍视她的每一个孩子!你不可以说她不在乎你。” 萧洵说着忍不住哽咽了,白仓也动容了,对方好像默默接受了他这个哥哥的事实,他静静地听着萧洵诉说着萧令仪的事,他太想要知道关于自己阿母的事了。 萧洵吸了吸鼻子继续说道:“小时候,我身边没有玩伴,我总问她,为什么不生个哥哥姐姐陪我玩,她总是那般温柔的笑着,却红了眼,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一提这事她就难过,现在我才知道,那时···我竟是在戳她心窝子···” 萧洵说着便哑了声音,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他慌乱的抹了一把眼泪,极力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却让眼泪却落得更凶了,所以后来才有了顾时笙,有了颜故渊,有了睿儿··· 那是母妃亲自为他挑选的家人··· 第336章 团聚 白仓心中百感交集,他一直觉得萧令仪将他视为耻辱所以才狠心将他抛下,这些年他怨恨着却又忍不住想念,无数次想将那画像烧了却又次次下不了手,他承认他太需要亲情了,需要有个精神寄托,可敖登却是个为了权力地位连自己亲子都能牺牲的父亲··· “别哭!”白仓将他搂进怀中,似是安慰一般轻拍着他的后背,他从未安慰过别人,也从未被人安慰过,敖登只告诉他,不强大就得死,他身边的人也不需要安慰,只是麻木的变强,杀死敌人于他们而言就是安慰,然而这突如其来奇怪的感觉却让他一时有些失神。 “洵儿!”远处突然传来顾时笙的声音,萧洵身体一颤,若是让顾时笙知道此事,他们怕是得打起来。 白仓的部下急匆匆的赶来催促。 他放开萧洵,郑重的问道:“顾时笙找来了,你想好要不要跟我走!” 萧洵没回他,只问道:“你想看看她吗?” “谁?” “我们的母亲!” 白仓苦笑了一下:“她都死了这么多年了···” “你跟我来!”萧洵拉着他站起身道“我带你走,他找不到我们!” 白仓不知道对方想做什么,但直觉告诉他萧洵不会害他,便和他一起上了马,策马而去。 * 顾时笙简直要急疯了,他在寒冬里热血澎湃,孤身在丛林间找人,漫无目的的喊着萧洵的名字,渴望得到一点回应,然而回应他的只有呼呼的风和寒鸦的声音,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更加的不安,策马逆风而行··· 小镇里,街上早已挂了喜庆的灯笼,沿街的商铺都早早的关了门过节,萧洵敲开了一家布衣店,给店家塞了银两,店家才勉勉强强让他进店选了一套衣衫。 白仓跟在他身后,见对方买了一身衣衫,他忽然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了。 待萧洵换了一身合欢色女装别别扭扭的走出来时,白仓瞬间看傻了眼,眼前的人似乎与他他记忆中的阿母重叠了,那模糊了的记忆再次清晰起来,他瞬间红了眼眶,他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在阿母怀里的模样,他的阿母是那样温柔,笑起来如沐春风··· 萧洵尴尬的走到他面前,开口道:“我和母妃长得几乎一模一样,换上这衣衫,跟母妃没多大差别,我知道,母妃陪你的时间并不多,今夜除夕,本该阖家团圆,你就当母妃她也在吧!” 白仓温声问:“阿母从前便是这样打扮的?” “倒也不是···”萧洵略显局促道“母妃她着宫装,温婉大气,我只挑了她平日喜爱的颜色,总之···大概就是这样的。” 白仓看着他别别扭扭的样子,忍不住失笑道:“上次见你穿的也挺自然的,怎么今日这么别扭?” “上次戴着面纱,以为你看不出来!”萧洵轻咳了一声连忙澄清道“我平日不这么穿的,我可不是个变态!” 此言一出,白仓却更忍不住笑了,萧洵瞬间涨红了脸,他本想着对方说快忘了阿母长什么样,这才换了女装给他看的,结果感觉被对方嘲笑了一番··· “你看完,那我去换了!”萧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忙要去换衣服。 “别换了!”白仓拉住他道“我不是要取笑你,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多了个妹妹,让我多看两眼,记住阿母的模样。” “那···”萧洵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马上天黑了,看来今晚的百官宴怕是去不成了,依着惯例,百官应是会等着,只是顾时笙怕是该急死了··· “怎么了?” 萧洵回过神来,只道:“去吃饭吧!你我兄弟也该好好吃顿饭。” 白仓浅浅一笑,仿佛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妹妹又像弟弟一般,他将萧洵换下来的狐裘大氅给他披上,点了点头。 二人寻了一处馆子,点了几个菜。 萧洵知道对方的诉求,不过是个缺爱的孩子,想要找到自己的亲人。 “白仓哥哥!”萧洵自然的喊了他一声,给他夹了菜“这些都是大黎的菜式,我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你都试试吧!看看喜欢哪个,吃完我再点。” 哥哥?白仓心头一暖,他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接受了现实,便大口吃了起来,虽是吃不习惯,但还是大口的吃着。 白仓吞下口中的饭菜,苦涩的笑着道:“自阿母离开后,这还是我第一次跟家人一起吃饭,原来是这种感觉!” 萧洵怔了怔,敖登不跟他一起吃饭吗?白仓这些年都是怎么过的?他这么渴望亲人,一定很孤单吧。 “母妃仙逝后,我也只和睿儿相伴,若是两国和平,你可作为使臣来京住上一段时间,届时,我把睿儿接回来,让你见见他!” 白仓知道他说的是场面话,他放下筷子,笑了一声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跟我回去了?” 萧洵垂下眼眸道:“你也看到了,我的根已经长在这里了,我的亲人,朋友,挚爱,都在这,我离不开这里。” “你是因为顾时笙吧?” 萧洵没有答话。 白仓道:“他是男人,他如今有孩子,你跟他在一起便是要断子绝孙的,他这是害你!” “他不是!”萧洵定定的看着他道“他不会害我,他愿意为了我放弃到手的权力,多次舍命相救,便值得我放手一搏。” “顾家对赫沁人恨之入骨,若有一日他知道你的身份,背弃了你,便是如此你也要留下吗?” “嗯!”萧洵笃定的点了点头“如他所说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白仓沉默了,他知道萧洵必然不会那么轻易跟他回去,对方示好怕是也是有目的的,他心里难得的温情也淡了下去。 萧洵见他脸色沉了下去,想了想道:“我们是兄弟,这点是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的,若有一日我真的众叛亲离了,我便去寻你一次,可我最终还是要回来的,这里是我的故土,我和母妃都是大黎的子民,便是你身体里也有一半血脉是大黎的。” 白仓听着他的话,眼眸中有些许触动,最后他还是叹气道:“虽然我不理解两个男人怎么会生出这种感情,但我许你,若你将来有难便来寻我,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定护你周全!” 萧洵鼻头酸了酸,眼中泛起一股晶莹。 白仓有些不知所措,他低声问道:“你怎么又哭了?难道这样也不好?” 萧洵摇摇头,笑道:“不是···只是···突然觉得有哥哥的感觉挺好!” “男人别动不动就哭!”白仓虽这么说着,却还是拿着自己的袖子给他擦了擦眼泪。 “哥哥吃饭!”萧洵笑着又给他夹了菜,这些年,都是他独当一面,费尽心力的保护睿儿,他是兄长就有责任保护好自己的弟弟,好像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习惯了站在幼弟面前挡住所有风雨,习惯了牺牲自己保护幼弟,又有谁知道,他也渴望有个兄长偶尔能替他阻挡风雨··· 二人正和和气气的吃着饭,白仓的手下便来禀报,告诉他顾时笙找来了。 白仓无奈的放下筷子道:“这个顾时笙真是阴魂不散,连顿饭也不给吃完!你与他成亲当真不怕被他控制的死死的吗?” 萧洵笑道:“不会的,他很好的,若非得他多次舍命相救,只怕我也活不到今日,更见不着哥哥!” “那是他还不知道你的身份!”白仓神色凝重了几分“你既打算留下来,父汗那边我会处理好,不会让他知道你的存在,至于京中的事你自己处理,不该留的人不要手软!明白吗?” “嗯,哥哥放心!” 白仓蹙眉道:“希望你我不会有战场相见的一日!” “大黎不好战,只要赫沁不主动开战,我们兄弟就不会有这么一日。” “但愿吧···” “还有一事,哥哥此次回去,可否帮我照应一人?” “乐安公主?” “嗯!她是个好姑娘,我视她如亲姐,她远嫁和亲,我派人接她回来,却没找到人,本不该麻烦你的,你得了她的画,想来她如今在你手中···” “她不在我手中!”白仓神色复杂“她如今是父汗的人,只怕回不来了,但我可以帮你照应她,不让她被其他人欺负。” “那···夏凝素。” “已经让人放回去了,答应你的自然不会食言。” 萧洵浅浅一笑真诚道:“谢谢你!” 白仓的手下再次来催,白仓站起身道:“他快来了,我要走了!生辰快乐,傻弟弟!” 萧洵起身目送他离开。 第337章 潜藏的恐惧 顾时笙策马在小镇上四处找人,可到人多的地方,他只好下马牵着四处搜寻萧洵的身影。 萧洵看着他在人群中左右张望,想着此前他失踪时,顾时笙大概就是这样找了他三个月吧? “阿笙哥哥!”萧洵叫了他一声。 顾时笙浑身一颤,他猛地转过头,就见萧洵好整以暇的站在街道上,正对着他浅笑。 “···”顾时笙百米冲刺飞扑过去,一把将人揽进怀中,感受到怀中真实的触感,他那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他抓着萧洵上下检查了一番,一边急切的问着,有没有哪里受伤,有没有哪里疼,萧洵被他左右翻看,根本来不及应他,顾时笙紧张的检查后,确定对方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受伤,他这才重新将人拥入怀中,紧紧的抱着,重重的喘着气,生怕一松手,到手的人又要不见了。 紧揪着的心终于落下,随之而来的却是控制不住的愤怒。 萧洵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的身体,正准备好生安抚一下他就被他一把拽出怀里,顾时笙提着他的后领子,像拎着一只离家出走的猫儿一样,满脸怒气的吼道:“你疯了吗?他们是什么人你都不知道就敢跟他们走!我说过什么你全忘了吗?你的安全最重要!你的安全最重要!你的安全最重要!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啊?你就这么想往我心口插刀子?非得吓死我你才高兴是吗?” 萧洵被他吼的一愣一愣的。 “阿笙哥哥···” “阿什么笙,没这人,被你吓死了!” 顾时笙是真的生气了,气大了就一把丢开他。 萧洵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对方平日对他温声细语,好久没对他发火,发起火的样子还是挺吓人的。 “阿笙哥哥,我错了,你别生气。”萧洵像只小鹌鹑一样,小心翼翼的扯了扯他的衣袖“这么凶,怪吓人的。” 顾时笙见他装可怜,也不买他的账,只是转身牵了马憋着气离开了。 萧洵见对方真的气大了,忙屁颠屁颠的跟上他,却也不敢开口说话,生怕说一个字对方又得吼他一顿。 出了镇子,顾时笙一把拎住他,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翻身上了马,将他环在身前,却始终故意与他保持着一拳的距离。 二人一路无话,萧洵坐在他面前,对方不说话实在憋闷的很,他故意往后靠去:“阿笙哥哥,我们现在回宫吗?” “····”顾时笙不理他。 萧洵又尬笑了一下道:“难道去摄政王府?今夜百官宴,想来还没开宴呢···” “·····” “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宫吧,他们怕是等急了。” “·····” “阿笙哥哥,你能说句话吗?” 顾时笙冷哼一声,突然狠拍了一下马,身下的马瞬间窜了出去,推背感让萧洵后背紧挨着他的胸膛,生这么大气?萧洵汗颜,也不敢再开口了。 一路回了宫后,顾时笙拉着他连拖带拽的拉回了太辰宫,重重的将他丢给了季怀明,便要离开。 “等等!”萧洵知道他要带兵去追,忙上前拦住他“别去了!百官宴马上开始了!” “让开!”顾时笙冷冷的开了口。 “阿笙哥哥,别去!都这么久了,你追不上他们了!何必浪费时间?” 顾时笙憋着一肚子气,看到萧洵还要阻止他,一把推开他,萧洵被他一推踉跄了一下,眼见拦不住,他顺势一头撞在旁边的柱子上。 “哎呀!嘶~”他本只是想学后宫那些妃嫔的把戏做个样子,结果用力过猛,顿时撞的头晕眼花,脑袋上瞬间鼓了个包,他暗暗叫苦,果然是没经验,把握不住力道。 “洵儿!”顾时笙心一紧,忙去扶他,看着他额上的红肿了一块,顿时内疚的不已。 萧洵却委屈巴巴的看着他道:“阿笙哥哥,你打我,还没成亲呢,你就开始家暴我了。” “我···”顾时笙哑口无言,他硬着头皮将人抱了起来,随后吩咐季怀明道“陛下累了,庆云殿那边就不去了,让他们自行开宴吧!” 季怀明看了看他怀中的萧洵,对方一个劲地朝他使眼色,让他赶紧走,季怀明这才退了下去。 季怀明走后,小平子忙拿了个鸡蛋来,顾时笙便剥了蛋壳轻轻的给他揉着额上的红肿,却依然一声不吭。 萧洵却跟做了贼一样心绪不宁,虽说他打心里还是不相信自己是敖登的儿子,但白仓却真是他的哥哥,对方若要害他又何必偷偷摸摸,大可公告天下,即便没有证据,他这个皇帝也会被世人诟病,总有人会相信··· 母妃仙逝,父皇也驾崩了,沈太医也死了,便是当初为庆御帝收集美人的方锦年和吴德海都死了,似乎除了敖登,所有知情人士几乎都已经不在世了,死无对证··· 他出生在皇宫里,父皇既认了他,他便是萧家的子孙,萧令仪完美的将自己的血脉遗传给了他,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点关于敖登或者庆御帝的痕迹,更不会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不是父皇的孩子··· 想到若他真不是庆御帝的孩子,庆御帝至死都没说穿他的身世,萧洵突然又多了几分感激,但更多的是让他觉得也许他真是父皇的孩子。他心乱如麻,这事就像一根针一样扎在他的心里。 顾时笙见他脸色难看,以为萧洵还在伤心自己伤了他,终是开口道:“我···不是故意的,给你打回来便是。” 说着便拿过一旁的烛台塞进他的手中,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萧洵愣了愣,一时间哭笑不得,心里又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楚,他放下烛台,轻轻搂住他的脖子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没生气,倒是你,能不生气了吗?” “不能!”顾时笙再次冷下脸“你现在胆子越发大了,知道对方是赫沁人你还敢跟着走,你知不知道那些人多凶残?” “我知道错了!”萧洵果断服软认错“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别怕,我没事。” 顾时笙看着他这样,眼底闪过一丝自责,他垂下眸子道:“洵儿,别再这样了,我快被你逼疯了,我真的···受不了你再次离开了,太煎熬了,再来一次我真的会疯掉···” 萧洵心中触动,他能感觉的到对方的恐惧,他捧着顾时笙的脸覆上了他的唇,试图用亲吻化去对方内心的恐惧··· “我知道。”萧洵轻抚着他的脸颊“这辈子,我都不会再离开你,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顾时笙看着眼前的人,偏头狠狠吻了上去,带着几分惩罚的意味··· 第338章 烟火盛宴 事后,顾时笙餍足的搂着怀中哭红眼的人,轻嗅着对方发丝上淡淡的香气,只觉得岁月静好。 萧洵无力的瘫在他怀中,累的动弹不得,甚至有些昏昏欲睡。 顾时笙在他耳畔亲了亲道:“别睡着了,我抱你去洗洗。” 萧洵闭着眼嘟囔了一句:“不洗,困了!” “不行,刚刚···”顾时笙摸了摸他的脸颊,在他耳畔柔声道“不小心在里面了,要洗,不洗会生病的,我帮你,很快的!好不好?” 萧洵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似是抱怨一般咕哝了一声,便任由对方将自己抱起来去了浴池,剧烈运动后,身体骤然放松,又处于昏昏欲睡的状态,突如其来的温水将身体瞬间包裹,反而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顾时笙将他抱在身前,微凉的肌肤紧贴着他的,熟稔的替他清理。 “···”萧洵哼唧了一声,迅速涨红了脸,他总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明明都已经不知道与对方接触过多少次了,却还是轻易红了脸。 耳畔传来顾时笙暧昧的调笑声:“怎么?难受?” “没有···”萧洵将头埋在他胸口,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顾时笙轻轻勾起他的下颌,看着对方湿漉漉的眼眸,绯红的脸颊,像一朵沾着露水的芍药,勾人心魄,他咽了咽口水,饶有兴趣的问道:“看来是本王老了,没能满足陛下,这么快又精神了!” “别闹···”萧洵慌忙躲开他道“时辰还早,要不我们还是去一趟庆云殿吧!” 顾时笙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躁动,只道:“不去了,你若不困,换了衣衫我带你去个地方!” 萧洵笑着点了点头,二人这才出了浴池。 入夜后宫灯通明,宫墙上也比平日多点了几盏宫灯,在没有月光的夜晚依然显得漆黑冷清。 萧洵环顾了一下四周,不解的问道:“来宫墙上做什么?” 顾时笙指了指宫门口的灯光昏暗处,萧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昏暗中一人坐在四轮椅上,身旁还有一个孩童的身影,不远处几个人在地上摆弄着什么。 “咻~”引线瞬间点燃,成排的烟火嗖嗖嗖的窜上夜空,在天上炸响,瞬间如无数的星光坠落,耀眼夺目,宫墙下响起一阵欢呼声。 “九哥!!!”萧睿在底下扯着嗓子用最大的声音喊着他,试图压过烟火的声音,萧洵心头一颤,低下头就看见宫墙下的萧睿兴奋的对他使劲的挥手,身旁站着笑眯眯的韩玉。 一旁的萧赢正将手中点燃的烟火棒递给一旁的贵女公主们,顾念池和君惠正用手中的烟火棒相互玩闹,只有颜霜儿乖巧的站在颜故渊身旁。 朝臣们闻声也纷纷凑出来看烟火。 乔星策和高明湛点完烟火就撤到一旁。 萧洵惊喜的看着顾时笙问道:“睿儿他···是你接回来的?” 顾时笙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道:“生辰快乐!本想给你个惊喜的,偏生今日出了这么多事,幸好只是虚惊一场,我的洵儿安全回来了。” 萧洵感动万分,踮起脚重重的吻了他一下:“谢谢你,阿笙哥哥!” 顾时笙心里一阵酥麻,还未等他细细回味这个吻,萧洵已经拉着他下了城墙,萧睿激动的扑进了萧洵的怀里,诉说着想念之情。 “九哥,睿儿想死你了!” 萧洵将他抱起,如从前一般额间相抵,宠溺道:“九哥也想死睿儿了!臭睿儿长高不少,还重了好多!” “那可不!睿儿长大了,师父都夸睿儿剑术越发的好了!比他从前学的还快!” “先生可还好?” “师父很好,除了常常在院里看着海棠树发呆,身体健康无灾无病!九哥放心!” ··· 君惠拿着烟火棒走到颜霜儿身旁,想邀她一起玩,却又顾及颜故渊在场。 颜故渊终是发话道:“去吧!小心些,别把衣衫烧了!” 颜霜儿这才高兴的和君惠一起玩去了。 顾时笙的目光刚从萧洵身上移开,却瞥见萧赢的眼神直直的落在顾念池身上,他看了一眼还玩的不亦乐乎的顾念池,瞬间只觉得头大··· 待天上的烟火燃尽,颜故渊看了一眼身旁的顾时笙,开口问道:“摄政王可见到那些赫沁人了?” “没有,本王找到陛下时他们已经走了!” 颜故渊眼眸微沉喃喃着:“所以,他们活着离开了···” 顾时笙没有回他,这些人没有理由好好的放萧洵离开,而萧洵似乎有意在维护这些人,这其中自是有别个原因··· 烟火散,寒意起。 百官宴散场,各府官员在宫门道别后才登上了马车,萧洵牵着萧睿的手在宫墙上看着陆续离去的马车,恍如隔世一般,曾几何时,他也这样牵着萧睿的手站在城墙上,而今他的身边多了一人。 他握紧了身边一大一小的手,看了眼身旁的顾时笙,虽然很不愿意开口,但还是说道:“夏凝素和千寻应该在摄政王府等你了,你回去看看吧!” 顾时笙转过头,蹙眉道:“你舍得把我推给别人?” “自是舍不得的。”萧洵苦笑了一下道“且不论夏凝素是不是伤着,你到底是千寻的父亲,于他,你有陪伴他的责任,今夜除夕,你已经陪我一晚了,也该回去看看他们。” 顾时笙冷哼一声:“你倒是大方!夏千寻若真是我儿子,你怕不是还得收在膝下教养着?要不你把夏凝素也给我留下?” “夏千寻?”萧洵懵了一下。 顾时笙深吸一口气解释道:“我说了那孩子不是我的,你不是让萧逸飞套他的话吗?夏千寻亲口说了,他跟我没半毛钱关系,他也不是夏凝素的孩子,只不过夏凝素在行走江湖时见那孩子长得像我,便捡了他,认作儿子,那孩子十一了,跟着夏凝素在外,一天饿三顿,没长好罢了,多半带来蹭饭的,顺带给我添个堵。 夏凝素的性子我自是了解的,她就是想耍我,但她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当初她离开北梁王府多半是不想我难做,可又气不过,所以才故意整我,好让父亲揍我一顿罢了。你不知道男人喝酒乱性多半是借口吗?真喝的不省人事了,是起都起不来的,如何碰的了她?” 萧洵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半晌才道:“所以···你真的没碰她?” “没有!”顾时笙再次皱起眉“我要是做了绝不会逃避责任,你为什么总不相信我呢?” 萧洵一时无言以对,支支吾吾道:“此前你自己也都没法百分百确定吧?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想着你喝多了,可能忘了···” 顾时笙哭笑不得,只凑在他耳畔暧昧道:“要不···今晚你试试?看看你喝的不省人事的时候你那小玩意还行不行!” “瞎说什么!”萧洵脸瞬间热了起来,忙低声道“睿儿还在呢!” 一旁的萧睿咯咯的笑了起来:“王叔真坏!看来今晚我得早点睡了!” 顾时笙冲他眨了一下眼道:“小机灵鬼!” 第339章 问心酒 子时过后,喧闹的皇城渐渐归于平静,街上虽还燃着灯火,却依旧没什么人了。 乔星策一路跟在颜府的车队后,直至车队在颜府大门停下,看着颜故渊等人进了颜府,他才准备离开,可想到刚刚跟在车队后听到颜故渊的咳嗽声,他又忍不住想去看看,便翻身上了屋顶。 “啪嗒!”他刚上了颜故渊的屋顶便将瓦片踩出了声音,他暗自懊恼,明明已经很小心了,难不成是功夫退步了?还是这瓦片被人做了手脚? “阿策!”屋内传出颜故渊的声音,乔星策愣了一下。 “下来吧!屋顶冷!” “····”乔星策瞬间有种偷窥被抓包的尴尬,他终是翻身下了屋顶,门口的丁墨见到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只是给他打开了门,丁文却先出来了。 温暖的烛光下,颜故渊已经脱了狐裘大氅,正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袍坐在桌前,这般看他,倒是少了几分平日的清冷,多了几分温润。 乔星策关了门,屋内暖炉烧的正旺,他身上带着寒气,也不敢靠近颜故渊,只是远远的将氅衣脱下,抖了抖上面的寒气,在颜故渊对面离了三尺的距离坐下。 乔星策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确定是我?万一是贼人呢?” 颜故渊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道:“你没发现瓦片松了?” 乔星策诧异的看着他,他每次来都是在同一个位置坐着,所以那瓦片是真的被做了手脚,这样他来时颜故渊就能第一时间知道。 乔星策默不作声的饮了口茶水,轻咳一声试图狡辩道:“王爷说让我照看你,以免你被贼人挟持。” “嗯!今日多谢你,及时赶到!” “我什么也没做,我一来那人就走了!对方也没想伤你。” 颜故渊淡淡的笑了,想到乔星策一路狂奔而来慌乱又狼狈的模样,他语气柔和了几分:“可你还是来了。” 他看着颜故渊半晌,胸口里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最后却只化成一句:“你身体如何了?” “好多了,除了脚不利索,其他倒与常人无异。” 乔星策点了点头:“你没事就好,你也该休息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罢便起身要离开,尽管他想多看看这人,但他怕自己多待一刻就会舍不得走,终是狠下心离开。 “阿策!”颜故渊叫住他,乔星策脚下一顿,却没有回头,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颜故渊苦笑了一下道:“你我怎么说也是同僚,既然来了,就陪我喝一杯吧!” 呵···同僚?乔星策心头一阵憋闷,但还是回了桌前。 不一会,丁文便拿着一壶温好的酒推门进来了,替他们倒上酒,笑着叮嘱道:“乔将军可看着点我们丞相,别叫他喝多了!这酒虽驱寒暖胃,丞相却不能多饮,您受了凉,可多喝两杯!” “嗯!好!多谢!”乔星策看了对面的颜故渊,丁文还知道他受寒,想来是颜故渊说的,倒是观察入微。 丁文安排完后便退了出去,留二人独处。 自乔府一别后,二人再没这样好好坐在一处了,乔星策竟有些紧张,端起酒杯就先饮了一口,却发现那酒味道怪的很,他不禁皱眉问道:“这什么酒啊?” 颜故渊笑着反问道:“你问的是这酒的名字还是作用?” “有什么区别吗?” “此酒名为问心酒!”颜故渊看着他,眼中似有什么东西翻涌着,他笑了笑道“是太医院的一种药酒,驱寒的,你怕是喝不习惯的!” “不会!”乔星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嘴硬道“喝的习惯,还不错!” 说着又呷了一口,却还是觉得一股怪味。 他抬眸了一眼颜故渊,开口道:“听说,你父亲为你寻了一门婚事,你应下了?” 颜故渊顿了一下,给他倒上酒淡淡道:“嗯!祝家的女儿,婚期定在五月初。” 祝家,那个从前不惜放下身段登门求亲的祝家女,没想到如今还惦记着颜故渊··· “挺···挺好的,祝姑娘对你倒是一往情深,祝家又是清流世家···”乔星策胸口越发的憋闷,还是口不由心道“倒是门当户对!” 颜故渊抿了口酒,问道:“摄政王和陛下成亲后,便卸了摄政王之职,你···有何打算?” 乔星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道:“王爷本打算让老高和老孟回去,但老高媳妇过段时间要生了,不宜远行,我准备请命和老孟一起回北梁,让老高留在京里。” 颜故渊眼底微暗,他强扯起一抹笑意:“你要走了?” “嗯···”乔星策豁达道“皇城繁华,但我这样的粗鄙之人倒更喜欢北梁的草场!” “你不是粗鄙之人,不要妄自菲薄!”颜故渊心口像扎了一根刺一般,乔星策要离开了? 乔星策状似没心没肺的嘿嘿笑了起来:“那是丞相看得起,若你有空也可给我写信,不过,丞相这么忙,大概也没时间做这种无聊的事了。” 他说着却又抱有一丝希望,期盼着对方能挽留他,只要对方一句话,他就能不顾一切的留下来,留在这人身边··· 可颜故渊始终没有开口挽留之意,少年心里失落,觉得对方这样的满腹学识的人怎么会看得上自己,到底是自作多情了,想到此处,他又忍不住心脏抽痛。 二人突然一阵沉寂,气氛莫名的凝重了起来。 “颜大人···”乔星策自嘲的笑了笑,说道“虽然,我也知道,你心里没我,但我还是很感激,你给了我机会,是我没能留住你,我啊,只顾着喜欢了,却忘了不合适,你那样好,本不该配我,是我趁人之危了。” 颜故渊心疼的看着他,眼中痛苦之色涌动,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的憋回了肚子里,只是默默的给他倒上酒。 他平静的说道:“你很好,只是以后别再蹲屋顶了,风大。喝了这酒,驱驱寒,早些回去吧。” “好···”乔星策眼底浮起一抹失望之色,他想了想还是笑着道“你以后还是对我冷淡点吧,我很傻,你对我稍微好一点,我就会误会你对我与旁人不同。” 颜故渊垂着眸子轻轻的嗯了一声,似是应下了。 乔星策胸口堵的慌仿佛要窒息一般,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便起身离开了,丁文去送他,他一路无话,可出了颜府,他却忍不住湿了眼眶,他回头看了一眼颜府的大门,他想,他不会再来了,这种低入尘埃的单恋也该结束了。 丁文送走了乔星策,刚回颜故渊的院子就见丁墨慌乱的叫人去找府上的太医,他心一紧,冲进房内,就见颜故渊脸色惨白,嘴角带着血迹,又呕血了··· 颜故渊颤颤巍巍的在丁墨的搀扶下站起身,却瞬间倒下,丁文冲过去,一把扶住了他,和丁墨一起将人扶到了床上。 丁文看着他眼眶通红,隐着泪光,终是哽咽的开口相劝:“丞相这是何苦呢?你把每个人的路都算好了,怎的就不给自己留一条?” 他没有回答丁文,只问:“他走了?” “嗯!走了!” 颜故渊随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第340章 摄政王,朕来娶你了 年后各方都在为大婚做最后的准备,年初朝堂反而清静不少。 萧洵便将西陵军交给了顾时笙。 顾时笙准备大刀阔斧的对西陵军一番休整改造,整肃军纪,提拔贤能,还拟出一份名单,将一些靠关系留在军营蹭军饷的老弱病残遣回,由于乔星策申请回北梁,高明湛留了下来,整肃西陵军的重任便落到了高明湛肩头··· 婚期临近,礼部和司礼监又因着问名纳采之事吵了起来,还闹去了勤政殿。 顾时笙忙了几日,大婚前两人本不该相见,顾时笙向来不管这些虚礼,一空下来就朝宫里跑,他正抱着萧洵腻歪,就听闻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萧洵一个激灵猛地推开他。 顾时笙本就人高马大的,屁股蹭着龙椅的一角,被他这么一推险些栽倒。 待礼部的官员们进来时,二人已经人模狗样的坐好了。 程宥宁瞥了一眼坐在一旁淡定饮茶的顾时笙,忍不住皱起眉,看来那日说了半天忌讳之事是白说了。 众人对着二人行了礼。 萧洵轻咳一声,看了一眼孔定和程宥宁问:“何事吵嚷?” 孔定道:“陛下,奴才只是提醒程尚书关于大婚应当注意的事罢了。” 萧洵看了一眼二人的表情,问道:“程爱卿是礼部尚书,对礼节自是最了解的,还有什么事有分歧吗?” 程宥宁为难道:“陛下明鉴,年前关于送聘雁之事,微臣就跟礼部其他同僚商议好了,摄政王自立门户,那聘雁自是要送去摄政王府,可今日孔公公突然说摄政王出自北梁,聘雁得送去北梁,三日后就大婚了,临时更改···” “不必了!”萧洵打断他道“不送聘雁!” “啊?”程宥宁和孔定几乎都惊呆了,哪有人成亲不送聘雁的?! 萧洵转而看向顾时笙道:“你要聘雁吗?” 顾时笙噗嗤一笑:“不用!” 如果萧洵要聘雁,他倒是乐意去抓两只来。可他们本就不是寻常的男婚女嫁,他们的感情也不用这些俗物来证明。 “看到了?不用!”萧洵将桌上的大一堆礼单精准的朝程宥宁投了过去道“上面什么乱七八糟流程统统改了,朕和摄政王只拜天地祖宗即可!孔定届时把金册金宝交给摄政王就行,那什么皇后称呼也都改,摄政王和朕都是男子,皇后这个称呼不合适,改为圣君吧!” 孔定和程宥宁相望两无语,最后在萧洵的催促下硬是将各种流程更改了一遍··· 顾时笙看着萧洵和他们一边讨论一边认真修改的模样,忍不住嘴角上扬,萧洵为了给他保留体面倒是费劲心思,连婚服都安排一样的样式···· 大婚前一日,顾时洺夫妇总算是赶到了。 大婚当日,喜乐自天光微亮便响彻云霄,漫天金边红绸挂满皇宫乃至京城十街,蔓延十里。 礼炮齐响,百官朝贺,万民同欢,大赦天下。 萧洵虽简化了流程,却以最隆重的方式办了这场婚礼。 吉时一到,帝王亲迎。 萧洵红衣烈马,踏朝霞而来,至摄政王府。 顾时笙和一众北梁亲卫已经在门口等着了,见着那个明艳的少年满脸喜悦的朝他笑。 “摄政王,朕来娶你了!” 顾时笙嘴角是隐不住的笑意。 礼炮齐鸣。 在众人欢呼起哄中,萧洵身轻如燕跃下马背,二人携手去了英烈堂。 身后的礼官大呼不可,帝王成婚来臣子府上接亲已经是千古奇闻了,萧洵还要进府去拜顾家先烈,顾家作为臣子是万万受不起的。 顾时洺凭一己之力将礼官们拦在了门外,面上却是笑眯眯的。 “各位大人在此等候,陛下和圣君很快出来!” 英烈堂前,身着喜服的二人齐齐跪在成山的牌位前。 顾时洺将点了香火递给他们,他也没想到萧洵会提出要在英烈堂里和顾时笙拜堂,他现在对萧洵的好感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顾时洺看着二人,有些恍惚,好似又多了个弟弟,他看着二人齐齐跪拜,眼眶发热,得君王如此厚待,不枉顾家世代血战沙场··· 一众北梁亲卫在外面看着,已有人悄悄抹了泪。 后,二人身穿同样的大红喜服,在百官协同下于奉天台上执香敬告上苍。 钦天监高声朗读奉语,萧洵却只字未入耳,他看着面前身穿大红喜服的人,他从未见过顾时笙穿着这样鲜艳的衣衫,那一身红袍穿在他身上少了几分杀气,反倒多了几分深情,仿佛周身都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一般,让他挪不开眼··· “口水流出来了!” 萧洵一怔,慌忙的用手擦拭,却看到顾时笙偷笑的样子。 他哼哼了一声,小声训斥道:“严肃点,这可是奉天台!” 顾时笙却故意捉弄他,坏笑着:“怕天神看到陛下觊觎臣美色吗?” “你···严肃点!” “咳咳咳!”陪伴在侧的司礼监和礼部同时咳嗽出声提醒。 萧洵忙微微低下头,对面的顾时笙却满眼宠溺的看着他。 待礼乐起时,祝祷声起。 萧洵紧张的拿出早已备好的菩提戒指,看着一身红衣的顾时笙,只小声道:“婚礼没有这一流程,此戒为菩提戒,母妃留给我的菩提白玉做了这对戒指,我在环内刻了你我的名字,菩提戒寓意百转千回绕指柔,终遇良人长相守···” 萧洵觉得那些俗物都配不上他的心上人,唯有这菩提戒合适。 萧洵给他带上那圆润的菩提戒指,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阿笙,洵此生必不负君!” 顾时笙无比珍视的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满眼宠溺道:“天地为证,日月为媒,此生亦不负卿!” 萧洵眼眶湿漉漉的看着他,哑声道:“阿笙,我们终于成亲了!” 顾时笙心头酸麻,将人揽进了怀里。 一旁的礼部官员惊慌失措,压着嗓子忙提醒道:“圣君不可啊,于礼不合!” 萧洵噗嗤笑出声,忙推开了顾时笙,小声道:“百官都看着呢,克制点!” 顾时笙也隐着笑意,应了声“好~” 程宥宁悄悄看了一眼百官的表情,忍不住擦了一把额上不存在的汗,生怕被言官抓着把柄。 台下的顾时洺皱紧眉头,啧啧啧了半天,对一旁的池青衣小声道:“你看看阿笙,这么不矜持,像什么话?” 池青衣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她道:“我倒觉得挺好的,男人嘛就该心疼房里人!” 顾时洺一时语塞,他想了想又问:“王妃可是觉得本王不够心疼房里人?” 池青衣闻言只一言难尽的看了他一眼,顾时洺看到她眼神瞬间急了,他追问道:“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我努力改正···” 池青衣不语,顾时洺就开始不依不饶的追着她··· 颜故渊听到二人小声的嘀咕,忍不住投去羡慕的目光,却瞥见他们身后的乔星策,对方目不斜视的看着台上,他却感觉对方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他只默默的移回目光··· 第341章 新婚 应付完晚宴,已是夜深人静了,二人这才双双一起回了太辰宫。 萧洵累的直接瘫在大红喜床上了,顾时笙只是宠溺的看着他,金册金宝被他随手放在了桌上。 季怀明想过去提醒萧洵要喝合卺酒,却被顾时笙阻止了,他打发了宫内伺候的众人,坐到床边:“洵儿,该掀盖头了!” “盖头?”萧洵腾地坐了起来,他挠了挠腮帮子“可我没给你准备盖头!我以为你不需要,而且今天一天也没···” “我准备了!”顾时笙掏出一块红盖头“虽然你取消了这个环节,不过···这可是我从小到大的心愿,你不准备满足我一下吗?” “噗!”萧洵笑了起来,谁能想到叱咤沙场的摄政王想要披盖头··· 顾时笙不等他说完就将那红盖头罩住了他,萧洵下意识的去扯。 “别!”顾时笙阻止了他的手,柔情蜜意道“好洵儿,我都答应嫁给你了,这点愿望你就满足我吧!好不好?” 顾时笙的声音温柔却带着蛊惑,萧洵点了点头,原来这盖头是给他准备的… 顾时笙看着对方乖巧的盖着盖头坐着,他忍不住有些激动,在他潜意识中揭盖头好像比任何一个环节都要有仪式感,就像拆开自己心心念念已经的礼物一般。 没有喜秤,他双手捏了红盖头缓缓撩开盖头,盖头起,露出一张红润的美人脸,美人垂着长睫,那双眼睛抬眸瞬间,波光粼粼。 “洵儿,你今日好美!” “阿笙哥哥···” “叫夫君!” “夫···夫···”萧洵支支吾吾的还是没叫出口,忙道“我们还没喝合卺酒呢!” 顾时笙端来了镶金嵌玉的酒杯。 “好洵儿,喝了合卺酒这礼就成了,以后你我就是一体!” 顾时笙说着便伸出了右臂做好要与他喝合卺酒的姿势。 萧洵看着他的样子,似乎看到了熟悉的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 “洵儿笑什么?” “没···只是想到你生辰那晚你也说要喝交杯酒,恍如昨日。” 当时萧洵真以为顾时笙要毒死他,他依然记得顾时笙笑里藏刀的表情,对方的声音犹在耳畔。 顾时笙噗嗤一笑,学着当时的语气道:“你我也算一夜夫妻,来喝个交杯酒如何?是这句吗?” “嗯嗯嗯!”萧洵点头如捣蒜“就是这样,连语气都一样。” 顾时笙挑眉道:“这杯迟到了四年的交杯酒,洵儿今夜可是要喝的!” “嗯!”萧洵捏着酒杯勾上他的手臂,深深的看着他道“从此,你我便是一体,再没人能将我们分开,生同衾,死同穴,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人。” “嗯!你的人!一辈子。” 二人仰头饮下合卺酒,顾时笙拿走他手中的酒杯,满眼柔情的看着他道:“既然喝过合卺酒了,是不是该洞房了?” 萧洵脸热了起来,对方已经吻上了他的唇,湿濡的舌抵了进来,顺势将他压在了满床的花生桂圆红枣上。 “洵儿···”顾时笙看着身下的人印着红色的喜床显得更加的诱人,他爱惜的轻抚着他的脸道“今日一整天,我都像在做梦一般,好不真实,生怕我一觉醒来发现只是个梦。” 萧洵轻刮了一下他的鼻梁:“那你这梦别太早醒,今夜朕可要好好宠幸圣君!” “好!今夜你来!”顾时笙突然翻身躺下,顺势将萧洵翻了过来骑坐在他身上。 我来?!萧洵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你···你是说,让我在上面?” “嗯!” 萧洵震惊了,一时间又兴奋又紧张,他看着身下的顾时笙,有些不好意思道:“可我···不太会,要是弄疼你了,你会不会有阴影?” 顾时笙憋着笑道:“没事,你来便是!” “真的?那我可来了!”萧洵两眼放光跃跃欲试,这要是自己上了顾时笙,那成就感不得上天?够吹一辈子了! “嗯!你来。” 再次得到顾时笙肯定,萧洵又激动又紧张的开始解起对方的腰带。 红烛摇曳,红袍落地。 红帐内的萧洵肩头半披着大红里衣,白皙的肌肤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越发的白嫩,他的脸却红的像个苹果一般,让人垂涎欲滴,他羞涩的不敢直视身下的人··· 顾时笙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道:“洵儿,你动一动。” 萧洵欲哭无泪:“我动不了···” “动一动么,今夜可是新婚夜,陛下不是说要宠幸我吗?不会打算这么坐一晚上吧?” “你骗我。”萧洵委委屈屈的撇着嘴。 “小可怜,我哪骗你了?你这不是在上面吗?”顾时笙在他腰上轻轻掐了一把“再耗下去可要天亮了。” 萧洵揶揄着:“灯···灯太亮了。” “你想熄了灯来?” “嗯···” “好,那我熄灯,不过···”顾时笙坏笑着“熄了灯你可不能只坐着不动哦!” “啊?”萧洵委委屈屈的耷拉着脑袋,自己这般坐在对方身上,说好了让他在上的呢?竟被忽悠了。 顾时笙已经坐了起来,萧洵立刻环住他的脖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道:“阿笙哥哥···” “该叫我什么了?” “····” “叫一声!” 萧洵委委屈屈看着他:“夫···夫君,我···我不会···” 顾时笙却凑在他耳畔,诱惑道:“没事~夫君教你!” 萧洵趴在他肩头,炙热的脸颊紧贴着对方微凉的臂膀。 顾时笙捏了几个花生弹出,红烛瞬间熄灭,屋内暗了下来。 ###### 春宵苦短日高起,一夜的缠绵,二人睡到日上三竿。 按着规矩,帝后成婚三日不朝,季怀明也没去吵他们。 萧洵是被饿醒的,他一睁开眼就见顾时笙那张浸在微光下安静美好的睡颜,呼吸均匀,他很少见到顾时笙睡的这般沉,他的脚正搭在对方的腿上,怕自己一动就要将人吵醒,便陪他继续躺着,满眼柔情的看着眼前的人,直到感觉脚麻了,他屏息,小心翼翼的想要拿开自己的腿。 睡梦中的顾时笙呢喃了一声,闭着眼睛,自然的将人搂进了怀中。 “你醒了?”顾时笙慵懒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萧洵轻轻的“嗯”了一声,本想再陪他躺会,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噜噜叫唤了起来。 顾时笙打了个哈欠,这才睁开了双眼,温热的大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饿了怎的不知道叫我?” “看你睡得熟,没舍得吵你!”萧洵顿了顿又道“你这几日忙着西陵军的事,又忙着成亲的事,是不是累坏了?西陵军倒是不急于一时的,你不用两头赶,以后慢慢管就是了。” “我知道,你是怕我卸了摄政王之职后太闲。”顾时笙坐起身伸了懒腰懒懒的道“歇歇也挺好,这些年感觉自己就跟陀螺一样没休息过。” 顾时笙说着便下了床,捡了一件袍子披上,他回头看着床上酥肩半露,忍不住在他肩头轻咬了一口道:“我也想好好陪陪我的娇妻啊!等把京中的事情安排好了,我们一起下江南,听闻兰溪桃花最负盛名,三月时节,满山遍野的桃花开得如火如荼,蔓延十里,若有晨雾便如仙境一般,你喜欢桃花,我带你去看!” 桃花?过往的一幕忽然浮上心头,那年他坠落悬崖,顾时笙背着他走了好久好久,天亮时分,忽有一阵风来,带来漫天花雨,病入膏肓的他以为那未烧完的冥纸是桃花,他抬手接了一片凑到他眼前给他看··· 那时的萧洵依稀能听到顾时笙的声音,听得到对方撕心裂肺的呼喊,只是他再没有任何力气回应,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桎梏着一般,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已经飘上天空··· 那时候的顾时笙应该很害怕吧,他这条命是顾时笙从阎罗殿里抢回来的··· “想什么呢?”顾时笙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他的面前。 萧洵这才回过神来,他伸手抱住顾时笙的脖子,轻轻的吻了吻他的唇道:“阿笙,我爱你!” 顾时笙心头一麻,加深了这个吻,又缠绵了一会才恋恋不舍的分开,他轻抚着那张微肿的唇瓣:“我也爱你!” 二人腻歪了一会才起来洗漱沐浴用膳,待忙完后都快到午膳时间了。 第342章 活阎王敬茶 长乐宫里,静太妃看着窗台前一抹小小的身影正乖乖的拿着针线刺绣,稚嫩的脸庞丝毫看不出一点悲伤。 静太妃呷了口茶水,无声的叹了口气对一旁的宫女道:“这孩子倒是坚强,她父亲年前没了,她倒也不哭不闹,吩咐伺候的人都上点心,别苛待了她。” 海棠应下了,转而又心有余悸的低声道:“听闻薛世子死的极为凄惨,十个手指头都没了,两只眼睛都被剜了,浑身的血污,薛姑娘还去看了,她这样是不是太冷静了些?倒像是个无情无义的。” 静太妃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道:“薛世子罪孽深重,陛下不过是看在旭黎公主的份上留他苟延残喘罢了,只要他还活着,陛下心里那根刺就拔不掉,他死了对这孩子来说倒未必不是一种解脱,也许不用多久,陛下就会为她指一条出路。” 海棠接过一旁宫女递上手炉递给她道:“薛姑娘也是不易,摊上这样的爹娘,小小年纪就没了倚靠,还是小郡主她们三个命好,说来,今日小郡主和君家姑娘,只早晨来请了安,现在也没见着人,颜家姑娘都没来,小郡主大抵是去见北梁王和王妃了,今日学女工,君家姑娘那边可要奴婢派人去看看?” “不必了!”静太妃揣着手炉不咸不淡道“池儿和惠儿说是来宫里学礼仪的,平日倒是看着恭顺,可你看她们,舞刀弄剑,哪能规规矩矩的学什么女工,由她们去吧!” 海棠笑道:“两位贵女生性活泼,正是爱玩的年纪,倒是颜家姑娘温婉,和咱们殿下相配的很。” 颜家?静太妃自然是知道颜故渊的用意,可她却了解自己的儿子,只怕那个傻儿子不会喜欢这样温婉贤淑的贵女··· 想到萧赢要去宁州她又有忍不住有些埋怨萧洵,让他去那么远又危险的地方。 她愁苦的叹了口气道:“过两日赢儿就要走了,一想到要去宁州那般乱的地方,无依无靠的,哀家这心里就堵的厉害。” 海棠安慰到:“殿下天生聪明,又师承丞相,陛下还训了一支得力的护卫保护殿下,身边能人多的是,太妃宽心便是。” “唉~你不懂,都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薛家虽然没落了,可到底是常驻宁州,如今薛云海在京为质,薛世子还惨死在京,哀家真怕他们要将怨气撒在赢儿身上···” 主仆二人正说着,就听闻外间的太监进来通报,萧洵和顾时笙来了,静太妃有些意外,虽说皇帝成亲第二日是要挟皇后拜见太后,但她又不是萧洵的生母也非嫡母,难不成他们还来敬茶不成?但若是皇后,她是太妃,敬一杯茶倒是也在情理之中,她可什么见面礼都没准备!她默默祈祷着可别来敬茶的。 静太妃连忙起身迎接,不多时萧洵便和顾时笙进来了。 她陪着笑脸道:“陛下和圣君昨日大婚,今日怎的过来了?” “朕带圣君来看看太妃!”萧洵说着便看到她身后的薛云海。 三人坐罢,海棠便命人将薛云海带了下去,让他们谈话。 静太妃有些坐立难安,她生怕顾时笙突然来敬个茶,那非得把她吓死不可,活阎王敬的茶她可不敢喝。 顾时笙像是猜透她的心思一般,也不说话,只是安静的喝着茶。 萧洵开口道:“这段时间太妃辛苦了,又是忙着安排百官宴,又是忙着朕的婚事,几位贵女的教养也仰仗太妃,听闻太妃头疾又有发作的预兆,朕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朕和圣君准备了一些补品,还请太妃珍重贵体才是!” 季怀明让小平子将补品交给了她身旁的海棠。 “多谢陛下,能为陛下分忧,哀家心里也欢喜。” “今日朕过来,实际是还有一事与太妃商议!” “陛下请说!” 萧洵想了想道:“十弟马上要去宁州了,朕知道太妃必然心里不放心,宁州本是薛家的地盘,如今宁州吞并了吕国,疆土之大已达大黎国土的四分之一,宁州势力旁根错节,稍有不慎恐有大难。” 静太妃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刚才说了对萧赢去宁州的担忧,若非萧洵刚来她真要以为自己身边有对方的眼线,这孩子倒是聪明的紧。 她局促的笑了笑道:“能为陛下分忧是他做臣子的本分,陛下已经为他安排的很好了,若真出什么事,也是他时运不济,哀家只盼他能为陛下解忧。” “太妃。”萧洵语气柔和道“十弟是朕的弟弟,朕绝不会让他出事,今日朕便是来同你商量此事,需要太妃您配合才是。” 静太妃不解的看着他:“不知哀家有什么能帮的上陛下的。” 萧洵看了一眼门口缓缓说道:“如今三位贵女都在太妃这长乐宫住着,薛琪年前去了,薛云海已无父母,朕的意思是,不如由您提出收其为养女,在您名下养着,赐福安公主,一切吃穿用度皆以皇室公主为准,将来也会以公主之礼出嫁!既安抚了薛家又能让薛家感念您的恩德,十弟去了宁州,有丞相为其网罗的人才,只要稍使些手段,薛怀信不但不会为难他,还会鼎力相助。” 静太妃眼前一亮,瞬间转忧为喜,薛云海成了她义女,萧赢就是薛云海义兄,多少算是薛家攀上关系了,这么一来萧赢和薛家算是结盟了,如今薛家没落,将来薛云海同胞兄弟要继承爵位若能得萧赢相助,于薛家有利无害··· 静太妃没想到萧洵竟会放心让萧赢与薛家结盟,她感激的看着萧洵,起身道:“陛下如此信任赢儿,哀家感激不尽,在此替赢儿谢过陛下。” 说着便要弯身行礼,萧洵忙扶住她的双臂道:“太妃不必如此,朕与康王是兄弟,自是要为他谋划。” 静太妃眼底起了一层薄雾,冷妃曾盛宠多年,招来不少嫉恨,一朝失宠便有无数双手想推她一把,静太妃见过太多算计,也看到萧洵被人陷害,几次险些丧命,她害怕萧赢会遭遇不测,所以她一直置身事外,不让萧赢与任何一个皇子往来。 萧洵被丢冷宫那次,她看到了,可她不想惹麻烦便只当没看到。 没想到萧家这么多兄弟姐妹,最后竟是萧洵待萧赢最好,想到此处,静太妃都觉得该抽自己两巴掌,一时间心中只剩下深深的愧疚自责··· “此外,还有一事!”萧洵道“十弟的婚事,静太妃可有什么想法吗?” 静太妃回过神来,对于萧赢的婚事她只道:“丞相和赢儿商议,要将颜家姑娘许配给赢儿,赢儿同意了,哀家倒是没意见的。” 萧洵和顾时笙对视了一眼,颇有些尴尬道:“太妃,是这样的···咳咳···到底现在婚事还没公布,虽说他和丞相说过了,但婚姻之事乃一生的大事,朕还是希望他能为自己考虑,遵从本心,朕不需要他为难自己。” 静太妃有些不明所以,为何对方会这么说,她平声道:“陛下但说无妨。” “他和霜儿的婚事是否要定由他自己决定。不管他想娶哪家姑娘,朕和圣君都不会反对,他无需为了避嫌就委屈自己,不论君家还是···顾家···咳咳咳。”萧洵说着悄悄瞥了一眼顾时笙的眼色,见对方没有不悦之色又继续道“只要两情相悦,朕愿意做这个媒。” 静太妃一脸茫然,虽然不知道萧赢是不是真的有心仪的对象,但萧洵这么说,她还是应下了,并道了谢。 事情交代完,萧洵便起了身,季怀明端了两盏茶过来,静太妃心里瞬间慌了,连忙站了起来。 顾时笙硬着头皮起身端了一杯茶水,萧洵却很是自然的接了茶水起身道:“朕年少失怙,这两年承蒙太妃照顾,宫中之事多是太妃在操持,朕不胜感激,今与圣君结缘,太妃为长辈,这杯茶朕和圣君奉上聊表心意,还请静太妃莫要推拒。” 看着二人微微欠身奉茶,静太妃有些手脚打颤,她尽力保持冷静,咽了咽口水,接过萧洵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 顾时笙虽然感觉别扭,但他对旁人一直都是冷着脸,来之前萧洵让他尽量和善一点··· 和善?平日他不和善吗? 他勉强对着静太妃挤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 萧洵心中直呼救命,这个人在干什么?! 不笑不打紧,这一笑直接把静太妃吓得汗毛直立,她还是强自镇定的伸手接过他手中的茶盏,饮了一口,接着便准备从手上脱下一只翡翠镯子送顾时笙,虽然她也觉得很奇怪,但只能硬着头皮做奇怪的事。 萧洵知道她的心思,忙制止道:“太妃不必如此,圣君他是男子,您不用守这些礼仪,朕今日还有事,不便久留,便和圣君先走了。” “也好···也好···那陛下和圣君慢走···”静太妃尴尬的笑着送走了二人,待二人走后,她忙扶住了一旁的海棠。 “太妃,您怎么了?” “腿···腿软···”静太妃抓着海棠的手重新坐回了椅子,她惊魂未定,忙饮了茶水压压惊。 海棠忙给她抚背道:“太妃吓着了吧?奴婢也吓到了。” “是啊!”静太妃长舒一口气道“陛下是个恭顺的孩子,哀家倒是不意外,哀家意外的是···哀家何德何能能让不可一世的摄政王奉茶,怕是连先帝和先太后都没这个福气,尤其,你看见没?那一笑差点没把哀家当场送走···” 静太妃依然心有余悸,她倒是希望对方一如既往的冷淡,也好比吓她来的好。 海棠忙低声提醒道:“太妃说错了,如今他是圣君,不是摄政王了,您别怕···” 静太妃有一下没一下轻抚自己胸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第343章 交代 出了长乐宫,萧洵拉住顾时笙的手,不满的问道:“你刚刚干嘛?” 顾时笙想了想,自己没干嘛啊,连句话都没讲。 “我···干嘛了?” 萧洵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不是叫你和善一点吗?你干嘛吓唬人?” 顾时笙蹙紧眉头:“我吓唬谁了?怎么吓唬了?” “你···”萧洵模仿了一下他的笑容,做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你刚刚这样笑的,老瘆人了!” 顾时笙噗嗤一笑:“有这么夸张吗?” 连身后的季怀明都憋着笑。 萧洵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然顾时笙此人平时都好好的,一但要他表现的好些时,他就掉链子··· 他岔开话题道:“池儿的婚事,你当真同意啊?” “不同意啊!”顾时笙轻描淡写的应了一句。 萧洵急了:“不同意你还跟我说这事,我以为你同意的我才管!” “池儿的婚事自然是大哥大嫂做主,只要他们同意,我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不同意?” 额···顾时笙自然是瞧不上康王这样文文弱弱的男人,可这话不能说,一说出口萧洵必然要不高兴,他默默的选择了闭嘴。 顾时笙立刻转移话题道:“不说他们,说说今日之事吧!” “薛云海?” “嗯···若不是了解你的为人,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是个玩心理战术的高手!” “心理战术?”萧洵一脸无语的看着他“我?” “嗯!你登基之前与萧赢本无多少交情,甚至都没有怎么讲过话吧,且不说冷宫之事,静太妃自己也是有子女的,却对你见死不救,她本就对你有愧,只怕这些年也都梗在心口,而你却如此为萧赢打算,她心里怕是更加愧疚了,他日一旦你有需要她必定竭尽所能护你,萧赢也是。” 萧洵笑了笑道:“我不需要她做什么,我也从未怨过她,当年她也不受宠,身后更无势力,还有两个孩子要她守护,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深宫,她不过是不想惹祸上身罢了,我倒是庆幸她没搅和进来,否则,她们母子三人被萧宸那个变态盯上,怕是没我这般运气能化险为夷,那我才要内疚。” 他眼神柔和的看着萧洵的侧脸,见他如今提到萧宸也毫无波澜,他知道,萧洵终是放下了。 萧洵豁达道:“这世间,除了父母,没有人有义务对你好,她若救我,既是恩,我必放在心上,不救,也无可厚非。若因为旁人不予善意就心存怨念,那样我岂不是要日日活在怨恨中?这世间温度来自人心,我相信真心能换来真心。” 顾时笙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他的洵儿懂事的让他心疼。 “别老摸我脑袋!”萧洵故作的生气的瞪了他一眼“长不高了你赔不起!” 顾时笙本还在心疼他,听到他这么说噗嗤笑出声道:“你都二十二了,已经过了长身体的时间了,本就长不高了!” 萧洵掰着手指算着:“二十二···我除夕生的,认真算应是二十一,四哥二十之后还长高了一大截呢,或许我还能再长高点。” “为什么想长高?你又不矮。” 萧洵小声嘟囔道:“怪你长太高···” 往人群中一站,就他一脑袋露出来,他真怀疑顾时笙是不是吃了什么怎么就能长那高,每次亲他都得垫脚··· 二人正闹着,萧睿来了。 “九哥!”欢快的声音传来。 萧睿一早起来就带着韩玉去太辰宫找他,去了几次都被季怀明告知二人还未起,只得回了芍药宫,结果再过去时,二人却先去了长乐宫。 萧睿丢下韩玉,跑到萧洵面前伸手就要他抱。 萧洵哭笑不得:“都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黏人?” 虽是这么说着,他还是伸手将萧睿抱了起来,不得不说萧睿长大了不少,他真是越发抱不动他了。 萧睿圈着他的脖子笑的人畜无害的模样,撒娇道:“就喜欢九哥抱,二十岁了也要九哥抱!” 顾时笙见萧洵抱他吃力,只命令道:“你累死你九哥了,下来!” 萧睿却问萧洵:“九哥,你累吗?” 萧洵宠溺的与他鼻尖相触:“九哥不累,睿儿明日要走了,九哥想多抱抱你!” 萧睿得逞的冲着顾时笙挑了挑眉,一副挑衅的模样。 “可睿儿不想九哥累着!”萧睿还是从他身上下来道“听余青松说九哥要跟圣君出宫,不如九哥先回宫换便服,睿儿跟圣君叙叙旧!” “好~小家伙还知道叙旧了!”萧洵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一大一小看着萧洵离开后,萧睿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的淡了下来,他像个大人一样负手而立,直视着眼前比自己高一大截的人。 “圣君,有两句话,我一定要同你说的!” 顾时笙看着小家伙变脸神速,一时有些疑惑,也很想知道这小子会说出什么。 “好啊,你说!” 萧睿一扫刚刚的天真无害,他盯着比自己高半个人的顾时笙正色道:“你可别把我当成小孩,我已经长大了,我把九哥交托给你,你须得待他好,不可欺负他,若有一日你再欺负我九哥,我就把九哥带走,去一个你找不到的地方,让你永远见不到他!我说到做到的!” 顾时笙看着眼前的孩子,明明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却好似突然长大了一般,像个小大人一般,便是那眼神也让他觉得很是陌生,他知道对方的用意,一点没把他当成小孩,而是郑重道:“好,不会有那么一日的,因为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得了顾时笙的保证,萧睿这才像个小大人一样满意的点了点头,朝着萧洵的寝宫的方向同手同脚的离开了。 见韩玉没走,顾时笙无奈的笑道:“怎么各个都怕本座欺负了他?” 他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对萧洵不好。 韩玉生怕顾时笙怪萧睿,忙解释道:“圣君别误会,圣君对陛下的好,奴才心里明白,陛下信中字字都是夸圣君的好,小殿下他也知道,只是,小殿下他啊···自从末微楼回来后,懂事了不少,您看他在陛下面前还是跟个孩子一样会黏人会撒娇,您没看到他在旁人面前是如何不苟言笑的,奴才倒是觉得他越发像圣君了。 庄子里也收了几个孩子,小殿下比所有的孩子都努力,其他孩子在玩闹时他在看书,其他孩子还在睡觉时他已经起来练功了,风雨无阻,一心变强,他一直记着要学好本事保护自己哥哥。” 当年末微楼之事只怕给萧睿留下不少阴影,看着最疼爱自己的哥哥为了救自己像牲畜一般被烧的通红的烙铁印在身上,还那样小的孩子心里必然痛苦无助。萧洵到归鹤山庄时几乎同死人没差,幸亏萧容玉找借口不让他探视,否则只怕他要心疼坏了··· 顾时笙欣慰的笑了笑:“难得他有这样的心,也不枉洵儿疼他一场!” “兄弟之间本该如此。”韩玉感叹道“如今,陛下有圣君,有小殿下,还有丞相,倒也算美满了。” 顾时笙看了他一眼,只淡淡道:“还有你韩玉!” 韩玉心中一颤,还有韩玉··· 待他回过神时,顾时笙已经走远了··· 次日,萧睿送回了豫州。 然而萧赢对他的婚事却始终没有答复。 *** 三日后,因着北境如今形势不明朗,顾时洺夫妇也准备回北梁,顺便将顾念池带回去。 夏凝素休养了一段时间,伤虽还没大好,但她似乎还有自己的事,早就等着与顾时洺夫妇一同出发了。 第344章 原来是恨嫁 清晨,顾时笙和萧洵送他们至城门口。 兄弟二人走到一旁谈话,顾时洺看了一眼始终闷闷不乐的顾念池,像是失了往日的光彩一般,突然黯淡了,便是颜霜儿和君惠来送她,与她说话也是一副蔫蔫的。 顾时洺无奈了的摇了摇头。 顾时笙道:“池儿也到婚嫁的年纪了,大哥可在北梁为她寻个婆家了,不必远嫁,日后想见也能见着。” “池儿这孩子,若不是她愿意的,谁能指的动她的婚事?”顾时洺叹了口气道“我就说那康王没担当,到现在也没个回复,终非良人,亏她闹成那般,又是求你,又是求她母亲,最后倒是她自作多情了。” “如此倒也好,我也不怎么看好这个康王!” “是吗?”顾时洺诧异的看着他“我以为你相当看好他!” 顾时笙自是不想顾念池嫁给萧赢,那样他们关系可就乱了,那康王算他侄女婿还是小叔子呢? “咳咳!”顾时笙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大哥回了北梁,若遇着什么困难,只要我能帮上忙的,大哥只管捎信给我!” 顾时洺拍了拍他的肩道:“你我亲兄弟,我还跟你客气吗?倒是你啊,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陛下。” 说着便看向了不远处的萧洵,萧洵感觉到他的目光,见顾时笙示意他过来,他便走了过来。 “陛下!”顾时洺欲拱手作揖,却被萧洵扶住了。 “大哥不必多礼,如今朕与阿笙成了亲,无外人在,你我便是一家人,家人之间不必见外。” 顾时洺看了看二人,欣慰的笑了笑道:“陛下说的是,以后,阿笙就托付给陛下了,阿笙久在军营,屋里也无姬妾,恐习惯粗手粗脚的,若有照顾不周之处,还请陛下海涵···” 说着他凑近萧洵小声道:“陛下可写信来告状,我让你嫂子说他!” 萧洵噗嗤一笑道:“好,多谢大哥!” “说什么呢?”池青衣走了过来,见三人面上都挂着笑意。 顾时洺笑道:“正说呢,以后阿笙要是欺负陛下,让你训他!” 池青衣嗔怪的瞪了他一眼道:“说什么呢?我何时训过阿笙?我那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是是是···”顾时洺道“我们全家都听你的话!” 四个人正说着笑。 顾时笙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夏凝素,对方正把夏千寻安置上马车,刚回头就与顾时笙视线相交,她大大方方的莞尔一笑。 顾时笙这段时间忙着西陵军和婚事,倒是没有与她单独说过话,想到她回来时身上受了重伤,他有很多话想问,却碍于萧洵在场只能压在心底。 “去吧!”萧洵轻轻推了推了他。 顾时笙一回头就见萧洵朝他眯眼笑着,他这才点了点头与顾时洺夫妇说了一声便过去了。 看着顾时笙走向夏凝素,池青衣只笑道:“素素当年离开北梁王府,是为了成全阿笙,这次回来大抵是想看看阿笙这样挑剔的人会寻个什么样的人成亲,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这般皮,还望陛下别与她一般见识。” “嗯!朕明白!”萧洵道“大嫂放心,朕不是那般小气的人。” 大嫂?池青衣愣了愣,萧洵唤她大嫂?!她脸上的笑意愈浓··· 顾时笙走到夏凝素面前,见她气色不是很好,软了语气道:“你伤还没好全,为何不留在京中养好伤再走?” 夏凝素挑了挑眉:“你留我不怕你的小美人吃醋?” 顾时笙本想与她正经说话,却又被调侃了,他蹙眉道:“你就不能正经些?” “好吧!正经些!”夏凝素敛了敛笑意道“我外祖病重,我要去齐州看看他,青衣姐姐要回北梁,就要经过齐州,正好顺路,便一起走,路上也有个伴!这个解释,可还满意?” “戚老将军这些年还好吗?” “战场上留下的老毛病了,年纪大了多半是撑不了几年了,这次回去,我也不打算出去了,好好照顾他几年吧!”夏凝素说着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萧洵,笑道“替我谢谢他!” “嗯!” 夏凝素看了看萧洵,似是内心纠结了一番,随后正色道:“有件事我一直在想该不该告诉你。” 顾时笙察觉到她瞥向萧洵的眼神,已经猜到她想说的事必关萧洵,只问道:“说吧,何事?” 夏凝素垂眸想了想道:“我来京城并非偶然,也不是想看与你成亲的人,两个月前,我经过北梁东州麒麟关时遇见了悄悄潜入的赫沁人,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人,我便一路跟着他们入了京城,待他们行动时将他们逐个击杀,却有一人负伤逃走,那日我本出去寻受伤那人,却被三方的人跟踪,除了你那个小徒弟还有一群身穿青衣的人,他们被我发现了,我本只想打他们一顿就算了,我还没来的及动手,却不想被那群赫沁人找到了,以为那些青衣人是我的人,便将那些青衣人杀了···” “青龙卫是季怀明的人,陛下无意伤你,至于杀青龙卫的人我已经知道了。” “嗯···”夏凝素道“我要跟你说的不只是这个,我落入他们手中后,一直被关在无极观里,昏昏沉沉之际,我听到他们叫领头的人‘少主’,赫沁七十二部,范围太广了,我本以为只是哪个部族的少领主,后来,无意间,我听到他们谈及巴雅尔。” “巴雅尔?”顾时笙眼眸微眯“他们谈了什么?” “他们并不知道我听的懂沁国语,可他们也没谈太多,只知道他们来寻人,而且他们与巴雅尔是对立的,怕巴雅尔知道此人的存在先下手。”夏凝素严肃的看着顾时笙道“他们是白仓的人,据我所知,白仓身高八尺有余,功夫高深莫测,有个带着半张面具的男子倒是与之相符,我怀疑他们口中的少主就是白仓,而他们要找的人···” 夏凝素看向远处正与池青衣说话的萧洵,回来后,她听说萧洵被那些人带走后竟然毫发无伤的回来了,便生了疑心,对方为萧洵,冒险进入大黎境内,千里跋涉而来,没有理由那么轻易的就放过了萧洵··· 顾时笙自然也知道那件事没那么简单,却不想那晚与他交手的人竟是白仓··· “不管这些赫沁人什么目的,如今他们已经走了,我答应了他,不再查此事,此事就此作罢。” 夏凝素闻言,疑惑的审视着眼前的人:“你这种一贯刨根问底的人,竟还有人能让你这么听话,他不让你查你就不查,看来这位陛下倒是真的有点东西啊!” “他什么都好!” 夏凝素忽而一笑道:“也不知道当初是谁信誓旦旦的说,要娶个温良贤淑的女子?这世间温良贤淑的女子多的是,你硬是拖了这些年也没娶一个妻妾,原来你只是恨嫁啊!” 顾时笙睨了她一眼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倒是你,以后遇到这种事别再仗着自己功夫好就独自行动,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到底是女子,别整日只身犯险。” “你这是在担心我?”夏凝素笑眯眯的看着他。 她本以为对方又要回怼她自作多情,不曾想对方只是淡淡道:“你到底是北梁王府出来的,不论去了哪都是北梁王府的人,绝不能让人欺负了去!” 夏凝素心头一暖,顾时笙已走开了,她看着走到萧洵身边的人脸上露出的温柔之色,记忆中,这个男人,总是面无表情或者冷淡如斯,从未有过那般柔情的眼神,他看着萧洵时,那双眼里好似装满了星辰大海一般··· 夏凝素释然一笑,罢了,输给男人不亏,毕竟再怎么样她也成不了男子。 萧洵满眼温柔的看着回到自己身边的顾时笙,也不问对方都聊了什么,只道:“聊完了?” “嗯!”顾时笙看着眼前的人,他不想去查那么多,只要萧洵好好的,便是让他当个瞎子也好,何必追根究底? *** 书斋内,颜故渊一如既往的看着书,他表情清冷,安静淡然的看着手里的书。 对面座位的萧赢虽拿着书,却满面愁容,坐立不安,无数次悄悄抬头看向颜故渊,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他放下手中的书道:“老师,听闻今日解岭的北梁军要回北梁了。” 颜故渊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仿佛对方在说下雨了一般稀松平常。 萧赢见他这般,心中更加焦灼,他道:“北梁王一家今日也是今日回北梁···” 顾时洺自然是将其余的北梁将领一同带回北梁,萧赢说此废话,他便知道对方有话想说,他放下书道:“嗯,想说什么说吧!” 萧赢深吸一口气,他终是冲破了自己内心的束缚,缓缓站起身,随后便扑通一声跪下。 着实把一旁的丁文吓了一跳。 颜故渊蹙眉道:“殿下是皇室血脉怎能跪我?” 萧赢却抬起头:“学生要辜负老师所托了,学生不能娶霜儿,望老师见谅!” 颜故渊看着对方眼中的澄澈,萧赢最终还是选择了顾念池吗? “老师放心!”萧赢道“陛下对学生推心置腹,如此为学生谋划,学生去宁州,不论将来发生何事,学生定竭尽所能护他。” “即便对方是顾念池的家人?” 萧赢坚定道:“是!” 颜故渊叹了口气道:“罢了,你去吧!” 萧赢心中感动,忙起身,对着颜故渊郑重的行了个学生礼便跑了。 看着萧赢离去的方向,颜故渊却出了神,今日那人也该走了吧··· 第345章 添喜 城门口,乔星策看着他们谈的差不多了,便上了马,准备离开。 萧逸飞不知何时来的,他不满的瞪着乔星策道:“你走了我怎么办?” 乔星策对着不远处的季怀明扬了扬下巴道:“你不是找好下家了吗?你不愿跟我走,他又愿意收你!” 萧逸飞看了一眼萧洵身后的季怀明,对方好似永远都像个笑面虎一般,面上挂着笑,却不达眼底。 “不过你小心了,这个季怀明,我总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乔星策还不忘提醒他“若是哪天他抛弃你了,你就来找我!” “找你?”萧逸飞嘟囔道“我可不敢!你们北梁人更讨厌赫沁人,我可不想哪天睡着就被暗杀了。” 乔星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着嗓子道:“小点声,别叫北梁王听见了,他不知道你身份。” 二人正说着,孟希言打马走到他身侧,看了一眼人来人往的城门,调侃道:“看来你的颜大人也不会来送你了。” 乔星策心情瞬间沉了下去,心中泛起一丝苦涩,“他是大黎的丞相,不是任何人的。” 孟希言见他强颜欢笑的表情,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安慰道:“没事,回了北梁,哥让你银花嫂子给你相看几个好姑娘,正好,我那小堂妹今年也该及芨了,到时候我做媒,让你相看相看如何?搞不好还能成我妹婿!” “是嘛?你家小堂妹长的可好看?长成你这样的,我可不要!”乔星策强笑着与他打诨。 “啧!”孟希言瞪了他一眼“你小子!长成我这样咋了?我这叫风流倜傥,那什么临风····咋还配不上你了?” 二人正吵吵闹闹,池青衣已经带着顾念池登上了马车,顾时洺也准备上马,随行的将士们纷纷上马准备出发,忽闻有人大喊:北梁王留步! 就见城中一人骑着马,歪歪扭扭的一路狂奔而来,因为骑术不佳而东倒西歪,险些从马上掉下来,看的人惊心动魄。 高明湛见是萧赢,他有预感对方会停不下马,还得摔下来,他无奈的叹息一声,在对方惊恐万分控制不住时已经率先冲了过去,翻身跃上萧赢身后,夺过他的缰绳,替他勒住了缰绳,这才让马安全停了下来。 萧赢连忙对他道了谢,这才在高明湛的牵扶下下了马背。 一群人纷纷替他感觉丢人,忍不住扶额叹息,顾时洺看着他更是一脸的嫌弃,两条眉毛恨不得拧成麻花。 萧洵只叹气道:“看来康王这骑术是该找个师父好好教教了。” 顾念池听到他的声音已经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萧赢这一路疾驰而来,索幸没有撞到人,他心脏还在砰砰直跳,冷风吹的他脸红彤彤的,五官都冻麻了,他粗略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被风吹的乱糟糟的头发,看了一眼马车前的顾念池,浅浅一笑,随后深吸一口气,走向萧洵,而后恭敬的对着萧洵和顾时笙,顾时洺一一行了礼。 “北梁王,晚辈萧赢,特向北梁王求娶贵府千金池儿郡主,还请北梁王应允,若得北梁王割爱,晚辈定用尽一生厚待池儿郡主,绝不让她受委屈。” 顾时洺蹙眉看着眼前的少年,脑门青筋直突突。 萧洵悄悄的看了一眼顾时洺,见对方的脸色不太好,又同情的看向萧赢。 顾时洺毫不客气的冷声道:“你连马都骑不好,除了空有皇室身份,手无寸功,本王凭什么觉得你能厚待池儿?” 萧赢瞬间尴尬,他知道自己又丢人了,他想了想抬起头眼神坚定道:“晚辈得陛下信任,不日便要前往宁州,三年!” 他比出三根手指有如发誓一般,字字如雷道:“三年内,必将宁州治理成一方乐土,并且晚辈许诺您,若得池儿,赢此生绝无姬妾,无庶出子女。” 池青衣和顾念池走来刚好听到此话,顾念池脸瞬间热了起来。 顾时洺冷哼了一声道:“本王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什么无姬妾无庶出子女?等池儿进了你康王府,便是你反悔,本王也管不着你,还得让池儿落下个善妒的名声。” “父亲!”顾念池嗔怪的扯了扯顾时洺衣袖,却惹来顾时洺一记瞪眼。 萧赢拿出自己的康王玉牌呈给顾时洺道:“晚辈现在只有这玉牌为信,请陛下和圣君做个见证,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若将来晚辈违背今日所言,他日愿去官削爵,死于乱刀之下!” 顾念池急了,她脸色大变,低声训斥道:“小肉包!不许你胡说!” 小肉包? 竟然还有爱称? 萧洵一副吃瓜的表情偷偷扫过几人的表情,真是神色各异。 顾家兄弟二人不愧是兄弟,脸都黑成了锅底,同款便秘的表情。 池青衣只是默默的捏了捏眉心。 萧赢却是悄悄红了脸。 这亲不成也得成了,毒誓发了,爱称叫了,真是好生精彩! 终是池青衣打破了僵局,她佯装生气的训斥道:“池儿,不可对康王殿下无礼!” 顾念池这才觉得自己失言了,默默的闭了嘴。 “咳咳!”萧洵清了清嗓子,试图缓解尴尬,赔着笑道“康王既许下诺言,朕倒是可做这个见证人,不知北梁王有何看法?” “臣···”顾时洺语塞,他能有什么看法,有人光明正大要挖他的白菜,他心里只想砍了这人,可他也知道良人难寻。 顾时笙无声的叹了口气道:“大哥大嫂不如商议一番再答复!毕竟是池儿的终身大事!” 池青衣闻言,将顾时洺拉到一旁,二人开了一通小会,才走了回来。 萧赢紧张的看着他们。 顾时洺别别扭扭,万般不愿,依旧没有好脸色,池青衣知道他这样开口准没好气,他正想开口,就被池青衣悄悄戳了腰际,给了个警告的眼神,随后才拉着顾念池走到一旁,让男人们谈话。 顾时洺稍稍和颜悦色了些,说道:“你们的婚事,本王和王妃讨论过了,我们顾家也不是非要你功绩卓着出类拔萃,但顾家的女儿不可能嫁给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 听到这话的萧赢心凉了半截。 谁知顾时洺又道:“本王不求你上场杀敌,但至少把马跑好来!练练武,打不过本王没事,至少要打得过地痞流氓。” 萧赢沉下去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他知道对方这是同意了,连忙道:“多谢北梁王,晚辈一定好好待池儿!” 他说着便满脸喜色的看向同样开心的顾念池。 “咳!”顾时洺提着嗓子道“至于婚期,也别说什么等你治理好了宁州,什么三年,我们池儿也不是只捡现成的,可先让陛下给你赐个婚,有陛下和顾家给你做后盾,你在宁州没人敢动你,待你在宁州站稳脚跟,再来同我们商议婚事!” “多谢北梁王,多谢陛下!我···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萧赢激动的耳根红的快滴出血来了。 第346章 颜祝联姻 乔星策忍不住在出城的人中搜索着那人的身影,直到队伍出发了他还杵在原地,心存一丝希望,这一走怕是不会回来了,即便是回来,怕是那人也已经不在了吧?他心里苦涩,不禁埋怨颜故渊当真心狠啊,连最后一面也不见他。 顾时笙似乎看出了乔星策的心思,走到他面前道:“你若是不想走就留下,不必为难自己。” 乔星策强撑起一抹笑意,他了下马,从怀中掏出一张房契交给顾时笙道:“这是我那个小宅子的房契我本想亲自交给他的,他不来,只能劳烦圣君帮我转交给他,那宅子本就是为他买的,不管他是心烦时去住住也好,或者卖了也罢,都随他!反正是给他了。” 顾时笙看着手中的房契,只道:“你们本不至于此,你若想留住他,我可以帮你。” 顾时笙最后半句说的极为小声,似乎是怕萧洵听见,乔星策跟在他身边多年,自是知道对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将人捆了藏起来,让对方跑也没处跑,可颜故渊不是萧洵,没萧洵那般包容心,更没萧洵那般好哄,若敢辱他只怕对方是要与他同归于尽的。 乔星策强扯起一抹笑,摇了摇头道:“随他吧,他欢喜就好!” 萧洵过来与他道别。 “乔星策,若是哪天想回来了,随时回来便是!摄政王府会一直留着。” 乔星策点了点头:“嗯!多谢陛下!” 顾时笙拍了拍他的肩道:“去吧!” 乔星策这才转身,准备上马。 “乔将军!”一阵急促的呼喊声传来,几人回头就见丁文抱着个檀木盒子气喘吁吁跑来,见到乔星策他一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的喘了一会,才吞了吞口水道:“乔···乔将军!我家丞相让我将此物交与乔将军!” 丁文说着便将那檀木匣子递给他,乔星策看了一眼城门处依然没有那人的身影,他伸手接下那盒子,却见上面带着一把锁。 “丞相说了,劳烦乔将军保管此物,但请不要打开它,他日可以打开之时丞相自会让人传信与您!” 顾时笙则正好将手中的房契交给丁文:“乔将军给你家主子的!” 丁文也没多问只是伸手接了下来,便离开了。 乔星策看着手中雕花精美的檀木盒子,一时间不知道颜故渊为何突然给他送来这么个匣子,来不及多想,见队伍已经走远,他便匆匆与顾时笙和萧洵道了别,便上马扬鞭而去。 顾时笙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没入地平线,心中突然有些怅然若失,这一幕不禁让他想起幼时被留在京中的一幕,那时的顾驰安将他送来后便带着北梁军离开了,他知道那是迫不得已,却还是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萧洵似乎能看懂他的失落,伸手牵住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试图将掌心的温度传给他。 “突然都走了是不是感觉心里空空的?” “嗯!”顾时笙看了他一眼将人搂进怀里道“但有你在,就什么都值了!” 萧洵抱紧了他,在他怀里道:“阿笙,我会一直陪着你,不会让你孤单的。” 他虽是这么说着,却始终觉得自己好像折断了雄鹰的翅膀,让他心里莫名的有一种负罪感,只能想着日后要尽可能的待他好。 城门上,颜故渊看着远方的队伍没入地平线,眼眸渐渐暗淡了下来,那人知道他要成亲,想来是死了心了,这样也好··· 虽是这么想着,可心却控制不住的阵阵抽痛。 丁文爬上城楼道:“丞相,东西已经交给他了,这是他给您的。” 颜故渊只瞥了一眼便知道那是乔府的房契,他根本不缺宅子,可还是视如珍宝一般将那张房契收进了怀里。 “丞相!”身后响起一个浑厚的声音。 颜故渊回头,见是祝庭轩。 “祝大人,您怎么会在这?” 祝庭轩强扯起一笑道:“方才见颜府的马车停在城下,猜想或是丞相在此,便上来碰碰运气。” 颜故渊观其神色,虽然掩饰的很好,但他一眼便看出来对方有事,只淡淡一笑道:“祝大人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祝庭轩脸色僵了僵,袖中的手紧紧握着,他艰难的开口道:“事关你我两家的婚事,能否提前两个月?下个月也有个不错的日子,正逢十五···” 颜故渊听着不对,平和的问:“可是祝三小姐的病情加重了?” 祝庭轩苦涩的皱紧了眉头,眼眶里蓄满了泪水道:“各种名贵药材吊着,可这丫头的身体依然不见好,还是越发的差了,偏生这孩子这辈子只一个心愿,便是嫁给丞相,下官只好厚着老脸来求您了!” 他说着就跪下了:“这种事下官实难开口,她二姐去年没了,如今下官只剩这么一个嫡女了,从小捧在手心养着,她也懂事的很,恭顺有礼,从不给家里添任何麻烦,她一生都在为别人考虑,从未开口讨要过什么,下官只想满足她唯一的心愿。” 祝家本是清流之家,祝庭轩又是个实打实的女儿奴,他与发妻感情深厚,一生只纳了一个姨娘,还是她发妻主动为他纳的,偏生出了祝游这么个混账,他有四个女儿,三个出自正妻,一个出自侧室,早年便是那侧室所生的女儿痴迷于颜故渊,祝家厚着脸皮上门提亲过,却被颜故渊拒绝了,这位三小姐倒是少有耳闻,却不知对方也是他的拥趸。 颜故渊不满十六就有数不清的人登门求亲,都被颜世良拒绝了,颜世良眼高于顶,认为只有公主才能配得上自家儿子,故而拒绝的亲事他都记不清了··· 颜故渊从四轮椅上站起身,伸手将他扶起,只道:“三小姐真是好福气,得您这么好的父亲,为她如此费心,能与祝大人结亲也是我的福气,此后便是一家人了,祝大人莫要再如此了,是要折煞晚辈的。” 祝庭轩早就听闻颜世良宠妾灭妻,便心庶出的颜故琛,若非颜故渊争气,样样超群,也是像他另外两个兄长一般不受待见的,为人父母若是对子女的好都带着这么强的目的,哪还是纯粹的父爱亲情? 他叹了口气道:“怪我家宣柔福薄,真是难为丞相了。” “承蒙祝三小姐不嫌弃我如今这副残躯,还愿意嫁入颜家,若能圆了她的念想倒也是好事一桩,这个月倒也有适合下聘的日子,我让家里将聘礼备好,择日上门下聘,必然不会亏待了三小姐。” 祝庭轩心存感激,只连连道:“聘礼倒是不必,本就是下官强人所难,怎么好再要聘礼?” “你我都是读书人,礼数必然得周全的!否则要叫人看了笑话!” “这···”祝庭轩心想着不能让对方亏了,到时候他给足丰厚的嫁妆便是,便心怀愧疚的应下了。 颜故渊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听闻祝公子尚未娶亲,不知可有心仪的姑娘?” 祝庭轩如实说道:“丞相不知,原本定了豫州一同知之女,两个孩子年龄差的多了些,想等那家姑娘及芨后再办婚事,可那姑娘三年前突发恶疾去了,便一直没见着合适的人选。” 颜故渊笑了笑道:“不知祝大人想寻个什么样的人家?” 祝庭轩看着颜故渊那张清俊的脸,似乎明白了对方的想要什么··· 第347章 时光静好 翌日,萧洵拟了圣旨为萧赢和顾念池赐了婚,还隆重的封了薛云海为福安公主,行了册封礼。 三日后,萧赢便带着带着谋士和护卫,在王军的护卫下前往了宁州。 天朗气清,艳阳高照,藏书阁外的平台上,摆了十几张的案几,上面堆着一摞摞的医书,太医院的太医们都在阳光下安静的翻阅着手中的医书,还不断有太监们搬来新书。 藏书阁内,季怀明在林立的书架上找着书,身后跟着一个为他抱书的太监。 萧洵临窗而坐,翻着手中已经发黄破损的医书,保持着一个动作久了,他只觉得肩颈有些发麻,抬头看向对面正专心批阅折子的顾时笙,柔和的光线打在他的皮肤上,眼前的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温柔··· “累了就歇歇。”顾时笙头也没抬,却已经感受到对方炙热的目光。 “真好看!” “医书有什么好看?” “不是医书,是你,你好看!” 顾时笙抬眸撞进对方带着星光的眸子,萧洵冲他灿烂一笑。 “折子不批,你现在越发的懒了!” “这不是有你吗?”萧洵放下手中的医书,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松快的歪在了身后的软垫上。 顾时笙将手中批好的折子堆上高高的奏折,淡淡道:“要是被那些老家伙知道你让我批折子,只怕他们的唾沫该淹死你的。” 萧洵无所谓道:“知道就知道呗!说不让你参政,可没说不让圣君替朕分忧!是吧?朕的好圣君!” 说着还不忘冲其挤了个眼。 顾时笙失笑,眼神却愈发宠溺:“你这是钻空子!” 季怀明抱着一摞书走了回来,将基本发黄的医书放在了萧洵的案边。 “陛下,这几本都是三百年多年前的医书,都是原件,守藏使让人修复过几次,但还有部分字迹并不清楚的,陛下可先看看!” “嗯,好!”萧洵又拿起书继续认真看了起来,季怀明则带着几个抱着书的太监出了藏书阁。 顾时笙看了一眼萧洵案上的医书道:“颜故渊的身体连玉竹大师都治不了,不是你看几本医书就能治好的,这藏书阁三十多万册书籍,光是医书都有两万多册,只怕你看到老也看不完。” 萧洵的睫毛颤了颤,他勉强笑了笑道:“你别打击我,这么多人陪着一起找,说不定就能给我找到治疗的法子呢?” 尽管知道萧洵对颜故渊没有那方面的情意,可看到对方如此在乎颜故渊,不管是出于愧疚还是友情,他还是忍不住心里发酸。 “听说他今日去祝家下聘了,你怎么不去看看?” 萧洵轻轻的翻动着手中的书页只道:“他不会想我一起去的。” “这么确定?” “嗯!”萧洵淡淡的笑着“我了解他,这婚事本不是他欢喜的,只不过是见祝庭轩为了那祝宣柔竟低声下气去求他,这才同意的,再说了,我的身份去了不合适。” 顾时笙轻笑一声:“未必吧?颜故渊这般凉薄的人会因为对方低声下气求他就心软?确定不是别有用意?” 萧洵抬眸不满的睨着他:“别这么说他,他不凉薄,你若是他,经历过他经历的那些事,也许你的心比他更硬。” “颜家那些事,我倒是听说过一些,看他那些兄长死的死,残的残,病的病,听说颜府曾经有十房小妾三个外室,光是夭折的庶子都有四个了,他能走到如今实属不易,可颜世良本就是商人,重利轻义乃常事。”顾时笙抿了口茶水,悠悠道“有时候,我觉得你们应是同病相怜才成为朋友。” “嗯,其实你比我们幸运多了···” 顾时笙虽然也没了父母,可至少家庭合睦,父慈子孝,兄友弟恭,比之萧洵和颜故渊这种时刻要警惕明枪暗箭,小心谨慎过日子确实幸运多了。 萧洵见对方在沉默,故作无意的问道:“你那么讨厌赫沁人,万一哪天你无意中结交了一个赫沁人成了朋友,你会因为他的身份跟他断交吗?” 顾时笙将笔夹在指间,细细的想着萧洵说的话,难道萧洵跟白仓做了朋友? 看着对方皱起的眉,萧洵紧张的看着他。 过了半晌,似是经过深思熟虑后,顾时笙答道:“会!” “为什么?是你没有将自己代入这个角色考虑吧?比如乔星策,高明湛或者···” “不可能!”顾时笙嗤笑一声“你觉得你家夫君会那么傻吗?一个连他的身份都不告诉我的人,我能跟他成为推心置腹的朋友?我是顾家的人,他隐瞒身份与我结交,其心可诛!” “那如果他原本并不知道自己身份呢?” “这么蠢的人,我怎么会跟他结交?” “·····”萧洵瞬间无语,他觉的自己或许就是那个蠢货。 “怎么了?” “没什么!”萧洵拿起一旁的茶盏抿了口茶水,又继续看起书,却怎么也静不下心,而对面的顾时笙已经全身心投入工作了。 萧洵深吸一口气,宁心静气,准备看书,就见季怀明进了门。 “陛下,出事了。”季怀明虽说着出事却没有一点慌乱之色,平淡如斯的诉说道“君姑娘携颜姑娘出逃,被师总督拦下了。” “什么?”萧洵放下手中的书,忙问道“怎么回事?她们人在哪?” 季怀明道:“说是太傅今日去书画斋,路上看到两位姑娘带着包裹,乔装打扮成男子偷摸出城,太傅眼力好,一眼就认出了,当即让师总督拿人,君姑娘拒不回城,出手打伤了几个禁军,索性是人单力薄,被制住了,在京为质出逃视为谋反,按律是要牵连家族,师总督不敢声张,只是悄悄将人送入宫,待陛下处置!” 听到师仲轩将人送进宫没有声张,他才悄悄松了口气,随后起身道:“去看看!” 顾时笙也不好事,他已经猜到了大半,只是继续处理着案上的折子。 萧洵一路连走带跑的赶去勤政殿,季怀明和一众小太监追了一路。 师仲轩在勤政殿门口站着,正与余青松聊着,远远的就见萧洵的身影,忙下了阶,等对方到了面前才下跪行礼。 “微臣拜见陛下!” “师爱卿起来吧!” 待师仲轩起来后,萧洵淡笑道:“师爱卿做的好,此事不宜声张,让知情人把住口风,太傅那边,朕处理了此事在与他说。” “是,微臣明白,二位贵女已经在殿内等候了。” 萧洵点点头,随后对身旁的季怀明道:“怀明,把江南进贡的云锦挑上几匹送去师府!” 师仲轩得了赏,谢了恩便退下了。 萧洵刚进勤政殿就见颜霜儿红着眼眶悄悄抹泪,一旁的君惠愁眉苦脸的替她擦了擦泪水,又是心疼又是懊恼··· “咳咳!”萧洵板着脸咳了一声,二人才看向门口,随后起身行礼。 萧洵看着颜霜儿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了然,他对君惠道:“静太妃今日教云海插花,你现在过去兴许还来得及,朕让小平子送你过去。” 君惠看了看萧洵,知道对方想要支开她,低头跪下道:“陛下,此事是我一人的主意,要打要罚我一人承担,还请陛下不要怪罪霜儿。” 萧洵依然温声细语道:“朕知道了,你先去吧!” 君惠这才跟着小平子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颜霜儿走了。 第348章 私奔 萧洵打发了殿里的伺候人,也不坐了,只柔声问道:“为何要离开?” 颜霜儿泪眼婆娑的瞥了一眼萧洵道:“我不想嫁人,四哥又替我寻了一门亲事!” 萧洵想了想,安慰道:“你是女子,长大了自然是要嫁人的,那祝家是个好人家,书香门第,清流世家,祝文析一表人才,学富五车,倒是配的上你,你可见过他?” 颜霜儿眼神复杂的睨着他,随后她苦笑一声:“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四哥非要将我嫁出去?他什么都为陛下着想,为什么不能替我这个亲妹妹着想一次?” 萧洵眼底划过痛苦之色,颜霜儿怕是还不知道实情。 “陛下,霜儿真的不明白,四哥与你好,你们是生死之交,相互帮助,我明白,我也支持,可···我也是他妹妹,母亲死了,父亲娶了新妇,那个女人才比我大两岁而已,父亲还要我叫她母亲?!母亲死了,再没人疼霜儿了!” 颜霜儿忍不住呜咽起来,萧洵不知所措的想安慰她,却因自己是男子不好触碰,只能拿出帕子给她,却被她一把拍开。 再抬起头来时,她的眼中除了泪水还有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她哭诉道:“我没有母亲了,再没人护着我了!呜呜呜···都是因为你,母亲和嫂嫂们才会死,若非为了帮你,他怎么会得罪旁人?怎么会引来如此杀身之祸?便是我的婚事他也要用来帮你,如果不是小郡主和康王看上眼,我就要嫁去宁州,为了给你铺路!为什么啊?他也是我四哥,我才是他血亲,为什么就不能也为我想想?我恨你,是你抢走了我的四哥哥,你明明都跟别人成亲了,为什么还不肯将四哥哥还给我···” 萧洵听着她的话,心如刀割··· “颜霜儿!”一声低吼传来。 殿内的二人齐齐往门口看去,就见本该在祝家下聘的颜故渊正扶着门框站着铁青着脸。 颜故渊跨过门槛,一瘸一拐的走向颜霜儿,忍着怒气命令道:“跪下!向陛下道歉!” 颜霜儿还处于悲伤气愤中,虽然心里已经生了惧意,但依然执拗的表示:“我没错,我为什么要道歉?” “道歉!”颜故渊的怒意几乎要喷涌而出。 颜霜儿依然毫不示弱的瞪着他,似乎压抑多年的反骨瞬间起了,她咬着下唇绷直着身子,用尽全身的力量对抗着想要服从的惯性。 “四哥还是打死我吧。” 萧洵见状忙调解:“阿渊,算了,你别生气···” “啪!”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将萧洵吓了一跳。 颜故渊动手打了颜霜儿?! 萧洵和颜霜儿几乎都被吓懵了,颜故渊却依旧怒气难消一字一顿道:“跪下!道歉!” 颜霜儿的泪水瞬间如泉水涌出,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从小到大连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的四哥哥竟然动手打了她! “阿渊!”萧洵急道“你怎么能打她?” 萧洵说着又忙检查起颜霜儿的脸:“霜儿,你怎么样?” 看到颜霜儿脸上的巴掌印,萧洵心疼道:“哎呀,都打红了!要肿起来的,怀明快拿膏药和冰块!” “陛下!”颜故渊一把拉住萧洵的手“别管她,今日她若是不道歉,还有重罚!” “阿渊,你别较真了,她还小,我不怪她的。” “小?陛下!她不小了,今日若是换了旁人,她这颗脑袋还能保住吗?是我将她宠坏了,敢跟人私奔,还不知悔改以下犯上···” 颜霜儿泪水落的更凶了,那被长期压制的反骨突然就站起来了,她气愤道:“这颗脑袋不要也罢,我死了你正好省心!母亲死了,我倒是成了你的累赘,没我这个妹妹,你倒是落得清净!” 颜霜儿说罢就气冲冲的离开。 “你!你站住···”颜故渊本想伸手拉她,却忽然感觉胸口一阵绞痛,一口血喷出,身体直直倒下。 “阿渊!”萧洵急忙一把扶住了他,见他意识模糊直至昏厥,萧洵急对着外面的人大喊“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颜霜儿怔愣在原地,吓得不知所措。 太医们都在藏书阁门外,突然来了个太监十万火急的将他们统统叫走了,顾时笙抬眸看了一眼太医们急匆匆的背影,以为萧洵出事了,慌忙丢下手中的笔就跟了去。 太医们在勤政殿的内殿为颜故渊诊治,萧洵坐在外边心烦意乱的听着里面太医们的交谈声,见颜霜儿还在自责的低声啜泣着,萧洵不忍心,还是开口安慰道:“霜儿,别哭了,太医们都在,阿渊不会有事的。” 颜霜儿泪眼婆娑的看了萧洵一眼,她抽噎着道:“他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在喝药,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生的什么病,连太医也不肯说,为什么你们都要瞒着我?我是他亲妹妹,他就这么信不过我吗?” 萧洵神情复杂,颜故渊自然是不想让她担心,颜霜儿性子柔弱,若是知道了必定要日日以泪洗面,他无奈的叹气道:“他不告诉你,自是为你好。” “为我好?”颜霜儿抹了一把眼泪“让我嫁给一个我都没见过面的人也是为我好吗?” “这····” “陛下,我知道,你与我四哥交好,看在他对你如此推心置腹,你告诉我,他生的什么病,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非要将我嫁出去?” 看着颜霜儿哭的伤心,萧洵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 “因为他快死了!”顾时笙在门外听了一会,终是忍不住走了进来,他冷冷的睨了一眼震惊颜霜儿,随后在萧洵身旁坐下。 “阿笙!”萧洵低喝道“别胡说!” 顾时笙却不以为然:“她迟早都得知道!她若是再不懂事,只怕颜故渊要被她气死!” 萧洵心情复杂,只能任由他说下去。 他冷眸睨着颜霜儿,毫不留情道:“他快死了,而你却还在想着自己的婚事,你们颜家如今这情况,你父亲的心思全在新妇和刚出生的嫡子身上,你两个兄长病的病,残的残,你觉得等你的四哥哥死了,还有人能为你的将来筹谋?” “你···”颜霜儿慌了“你一定是骗我的,他只是生病了···” 第349章 误会 “他是生病了。”顾时笙正色道“当年那场截杀,他伤及肺腑,寒气入体,本座找到他时,他已经病入膏肓,呕血不止,大夫说他药石无医,连三个月都可能熬不过。 若非遇到神医搭救,说是按时用药勉强能拖个三五年,距今两年了,可如今他的身体崩坏的速度比预期的还要快,那些药在他身上的作用会越来越弱。 你再加把劲,很快就能将他送走了,到时候就没人管你嫁不嫁人了!你可以在家安心做个老姑娘,哪天你那新主母不想面对你,随便给你指个歪瓜裂枣,你就高兴了。” 颜霜儿一阵心惊,泪水刷刷的往下掉,她失神的喃喃自语道:“不会的,我的四哥哥身体一向很好···他不会死的···不会死···” 她这么说着,可想到颜故渊汤药不离身却越发的脆弱,她心里越发的慌乱。 “你看不到你们颜家在没落吗?”顾时笙道“颜家没有能人了,他死后,颜世良没有官职加身,便是普通商贾,你觉得他能撑起颜家?今日你与人私奔这事再传出去,一个商贾之家的女儿,再坏了名声,哪个正儿八经的世家愿意娶你?便是一般的小世家都不敢娶你,更何况那世代书香门第的清流祝家,这些年,多少人想攀上祝家都被拒绝,连尹太妃为涟漪公主求亲都没求成,若非你四哥愿娶他家那病入膏肓的三小姐,你觉得你有这福气能嫁入祝家吗?” 颜霜儿闻言止住了哭泣,一时间心慌不已,已经彻底没了主意。 “祝家三小姐病入膏肓?”萧洵小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颜故渊突然与祝家结亲,我稍稍让人查了一下,祝家瞒的严实,没几人知道。” 萧洵鄙夷的瞪了他一眼:“你真是···” 颜霜儿揶揄道:“我···我没与人私奔···惠儿她是女子,不一样···” “你那点事,连本座都瞧出来了,你觉得你四哥那么聪明的人会看不出来吗?”顾时笙漫不经心道“若非陛下让人压下此事,你的名声就彻底败坏了。” 颜霜儿身为世家贵女,自然知道一个女子坏了名声是什么后果,寻不着好亲事,便是嫁出去了也会被婆家人轻视刁难,所以颜故渊才那么生气··· “按我说啊,那祝文析才貌双全,是你高攀了,不过,你这会心里只有君惠,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倒不如你自己冷静一下,好好想想你与君惠是否有路可走。” 顾时笙话毕便悠哉的喝起茶,颜霜儿脸色惨淡,好似世界瞬间坍塌了一般··· 君惠也没回长乐宫,只是一个人在御花园里呆坐着。 萧洵来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发觉,直到身旁坐了个人她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陛下···”君惠起身行了礼。 萧洵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她坐下,君惠这才坐了下来。 “想这么入神,可是在想今日之事?” “嗯!”君惠说“我带霜儿走,没想那么多,只是不想见她受苦,不知道这样会害了她,还会连累家族。” 萧洵看了一眼身旁垂眸难过的少女,只道:“你小时候,朕也见过一次的,只是那时候你还小,大抵是没什么印象,你我虽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朕一直都知道你,你二叔是朕传道授业解惑的恩师,你兄长是朕的师兄,朕也将你当成自家妹妹,今日之事朕自会替你料理了。” 君惠看着眼前的少年君王,带着歉意道:“多谢陛下!是惠儿给你添麻烦了。” “你还小,难免会犯错。”萧洵看着她说“有些话,朕想问问你。” “嗯!陛下请说!” “你觉得你和霜儿是什么关系?” 君惠垂眸想了想,看着萧洵笃定道:“朋友!” “你确定?” 少女却是点了点头道:“我确定,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从小没什么玩伴,家中也无姐妹,总是跟着父亲在军营同一群男子打交道,头一次见着这般软儒的姑娘,便想与她做朋友,保护她!” 萧洵想了想问:“那你觉得她在你心里和池儿在你心里有何不同?” “没有!”少女摇了摇头,真诚的说道“她们都是我朋友,我对她们是一样的,只是霜儿柔弱一些,我便多照顾着些,若是池儿有难,我也会帮她!” 萧洵悄悄松了口气,看来是霜儿想岔了。 “我知道陛下想问什么。”君惠突然说道“我和哥哥不一样,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这些话,你该对霜儿说,有些感情总容易混淆,不说清楚却是容易惹人误会。” 君惠似有所悟,她眨了眨那双大眼,而后点了点头:“我明白。” 君惠还是去了勤政殿找了颜霜儿,两个女孩在勤政殿外的树下谈了许久。 萧洵站在廊下,看着二人的身影,看到女孩抬手抹眼泪,另一个却没有再去安慰。 颜故渊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颜府,彼时天色已经暗了,他恍惚间看到床前坐着一个身影,似乎发着愣。 “霜儿···”颜故渊唤了她一声,声音却是沙哑如在沙漠中久行之人。 颜霜儿慌乱的抹了一把眼泪,才转过身来:“四哥哥,你醒了,我让人去叫太医。” “等等···”颜故渊拉住她的手道“让丁文去吧,四哥有话对你说。” 颜霜儿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掉落,她吸了吸鼻子道:“是霜儿错了,不该惹你生气,霜儿以后都听你的,四哥哥让霜儿嫁谁,霜儿都答应,只是四哥哥,能不能别那么早?霜儿还想多留家两年,多陪陪父亲和兄长们。” 颜故渊倒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答应了,但对方也抛出了条件,为防止颜霜儿只是缓兵之计,他试探性的问道:“那过几日就把亲定了,至于婚期可再商议。” “好!听你的。” 颜故渊狐疑的看着她,半晌才道:“你知道了?” 颜霜儿点头:“嗯,都知道了,你的身体已经这样了,你不该瞒我,我不是小孩子了,我能照顾你的。” 颜故渊轻轻笑了,随后长呼一口气,像是心中积累已久的秘密突然倾斜而出一般,他道:“我不用你照顾,你别再做傻事就好,那祝文析是个谦谦君子,你若坏了名声,只怕要拖累了他。” 颜霜儿眸光暗了下来,她低声道:“我知道···对不起,我再也不会了。” “霜儿···”颜故渊轻握住她的手,目光柔和地看着她道“是四哥要同你道歉,从前四哥没有保护好你,没有保护好母亲,是四哥对不起你,可你要相信,四哥不会害你。” 颜霜儿含泪看着他,心头阵阵酸楚,她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沉默一会问:“你是不是觉得是陛下害的母亲和嫂嫂们丢了性命?” 颜霜儿不语,却是默认了。 第350章 颜故渊新婚 颜故渊叹了口气道:“霜儿,你觉得颜家为什么能凭借一个商贾之家跻身十大世家多年?不过是那点钱罢了,富可敌国?呵呵!这可不是什么好话,哪个皇帝想听到这样的话?你以为颜家当初为何要攀附姜家?要讨好姜后?因为不论谁当皇帝,只要他想除掉颜家随便捏一个理由就足够了。颜家注定在风波中,又岂能置身事外?” 颜家就像一块肥肉,让贼人垂涎欲滴,日夜惦记。 “我帮陛下绝非只是因为个人感情,韩王虽不至于成暴君,可他没有主见,易受他人蒙骗,只要稍加讨好他就会受人挑唆犯下大错;昱王聪明却也狠毒,你须知大树之下无大草,他若登基,我们颜家随时可能抄家流放;其余的四皇子,八皇子,他们与韩王无异,若是五皇子在,也许他也会是个好人选,可他福薄···只有陛下,他心性坚韧,心怀仁义,他是个好皇帝。” 颜故渊说着顿了顿,随后他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选了他,他又何尝不是选了我?我们是相互成就,没有谁欠了谁。我与他不仅仅是挚友,更是生死之交,你看到的都是我为他做了什么,如何帮他,却不知道,只有他才会保颜家长存。当初国库告紧,换做别人,父亲牵涉奉天台案子,他完全可以趁机抄了颜家充实国库。” “我在为他谋划,他又何尝不在为我谋划?当初他让康王拜我为师,你看到的是,他是想让颜家做康王的后盾,其实,他也是想让康王将来登基后会放过颜家,便是如今,康王仍是最佳储君人选,若我还能活着,等到小弟长大,等到二哥的两个孩子长大,颜家不会没落,可我···命不久矣···” “霜儿,你小时候,一直很喜欢陛下,陛下也一直将你当成自己妹妹一般疼爱,便是你说错什么话,他也不会同你计较,可你如今长大了,他是一国之君,你也该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官道截杀,死了母亲,死了嫂嫂们,那是五哥糊涂,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四哥心里也未曾有过一日舒坦,陛下他也心怀愧疚,可那些事绝非他所愿,你需分清黑白,明辨是非。” “四哥···”颜霜儿泪水簌簌落下,她哽咽道“你不会有事的,都是霜儿不好,你都病成这样了,我还要让你担心。四哥说的,我都明白,我明日就进宫跟陛下道歉求他宽恕。” 颜故渊这才稍稍宽了心,他怕的是颜霜儿因此事与萧洵离心,又作死的厉害,将来无人护佑,比起颜世良,他更相信萧洵,正如萧洵所言,只要他活着便不会让霜儿给人欺负了去··· 颜故渊的婚事如期举行,大婚那日,十里红妆,满城花瓣雨,颜故渊亲自去了祝家迎亲,破天荒的邀请了朝中半数以上的官员,连禁军总督师仲轩和羽林卫统领都充当了迎亲护卫,场面浩大算是给足了祝家颜面···· 新婚夜里,宾客陆陆续续退去后,颜故渊挑了盖头,大红盖头下的少女虽然化了精致的妆容,涂了丹蔻,可那脂粉下的病容却显而易见,看到倾慕已久的人掀了自己的盖头后,激动的,更是忍不住阵阵的咳嗽。 颜故渊待她咳得缓和了些才递上一个酒杯道:“你身体不好,我让人将合卺酒换成了茶水,今日累了一天了,晚上早些歇下吧!” 祝宣柔接过他手上的酒杯,心中五味杂陈,只道:“难为你费心了,这门婚事···委屈丞相了,今后,你若想纳妾,我不会阻你。” 颜故渊闻言,这才知道原来对方并不知道她命不久矣,他淡淡一笑:“别说傻话,你们祝家的姑娘金贵着呢,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祝宣柔心头一暖,这才与他一起饮了合卺酒。 颜故渊借口外面还有宾客,安排好祝宣柔后才一个人去了庭院,却发现萧洵竟不知何时等在了那里,好似早就知道他会出来一般。 二人在紫藤树下的石桌旁坐下,萧洵今夜饮了几口酒,面上泛着淡淡的红晕。 丁文给他们上了热茶,又在旁边加了两盏宫灯。 萧洵淡淡的笑了笑道:“他在外面等,今日你成亲,我们长话短说,便不打扰你新婚夜。” “嗯···你们过几日要去江南,朝中暂时有我,你放心。” “我倒是不担心这个···”萧洵拿出袖中的一个小瓶子道“这是北梁那边加急寄过来的,今日傍晚才送到,说是玉竹大师的新药,今日见你都在忙,只能现在给你,你且试试!” 颜故渊接过他手中的药瓶,问道:“玉竹大师···他回北梁了?” “嗯,他四处游历了一番,如今在北梁研制新药,君卿也在,据说这药还有君卿的功劳,炉不熄火炼了七日,君卿累睡着好几次,才得这么一小瓶,玉竹大师说,你服用后若有起效记得给他写反馈。” 颜故渊忍不住笑了起来:“好,我一定认真写,倒是辛苦他们了。” “嗯···”萧洵虽笑着,却有些心不在焉。 颜故渊似乎看出了他有话没说,便笑问道:“怎么了?” 萧洵回过神,缓了缓道:“没什么,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也该进去陪新娘子了。” 他说着便起身与颜故渊道了别。 颜故渊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药瓶,却不想回房,只是默默的去了自己的别院。 马车内,萧洵刚上了马车就见顾时笙双手环胸正襟危坐的等着他。 萧洵看了他一眼,感觉对方有些不高兴,他蹙眉道:“做什么这样看我?” 顾时笙有些不悦道:“明日给他不行吗?今晚是他新婚夜,你单独见他算怎么回事?就一晚还能给他病死?” 感觉到他的醋意横飞,忍不住失笑:“好酸啊,你的醋坛子这么容易翻啊?” 顾时笙傲娇的轻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哪天我要是病成他这样,会不会得你对他的一半关心。” “呸!胡说什么?”萧洵轻打了一下他的嘴“你这身强体壮的,能打死十头牛,哪那么容易病,别乌鸦嘴!” 顾时笙本也就随口一说,见他真的担心,便将人揽进怀里,叹气道:“如今他也成亲了,今日我看那祝三脚步虚浮,怕是过不了多久他就该成鳏夫了,小乔求着玉竹研制这药,这么急着送来,只怕是还不知道他今日成亲。” 萧洵听着车外整齐的脚步声和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音,他忽然抬头问道:“乔星策知道祝三的病情?” 顾时笙摇了摇头,道:“他只知道对方要成亲了。” “那你为何不告诉他?” “我告诉他做什么?颜故渊打定主意不与他好,说了再让小乔念念不忘吗?倒不如断了念想的好!” “···”萧洵反问道“你觉得一场婚姻能断了他的念想?” 顾时笙叹息了一声,他自然知道乔星策这倔脾气,只怕回北梁的目的也是为颜故渊寻药的··· 第351章 宣战 芍药宫内,顾时笙坐在石亭内看着折子,他抬眸看了一眼阳光下正拿着小锄头松土的身影,一旁的季怀明正气定神闲的拿着剪子修剪着芍药花苗。 萧洵忙的满头大汗,才将那一片生了杂草的小花圃收拾的整整齐齐,他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水,一旁的小平子递了一株芍药花苗给他。 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住他,萧洵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你折子批完了?” “嗯!”顾时笙淡淡的应了一声“萧赢半个月前已经平安抵达宁州了!遇到了些刁难,颜故渊选的那些谋士已经教他处理了,做的还算漂亮。” 萧洵笑道:“上手倒是挺快!” 顾时笙看着他满手的泥土,连脸上都沾着泥,不禁蹙眉道:“睿儿若是喜欢这花,你该往他的府上种,你种在这里,他也见不着,再过两年他也该封王了!” 萧洵这才反应过来,他抬头嗔怪道:“你怎么不早说?” 顾时笙失笑道:“你想不到吗?” “我还真没想到,总觉得他还是个孩子,回来了必然是要同我一起住的。”萧洵看着翻好土的花圃,想了想道“还是种上吧,他还能再住两年!” “蜀地那边进展很快,文峥到底是老将,动作神速,估计再有个一年半载就好了,你可以先将他封王,至于何时去封地随他便是。” “嗯,你说的是,那你拟旨吧!就封宣王,这些事都在我们去江南前搞定!”萧洵边说边将花苗放入小坑中埋土。 顾时笙双手环胸,饶有兴致道:“我怎么感觉,你现在除了上朝,其他事都丢给我了呢?还要我同你汇报,合着你就光出个耳朵是吧?” 萧洵闻言,仰起脸露出一个讨好的大笑脸:“圣君能者多劳嘛!我现在视力不大好,太医说得少用眼,多活动!” 一旁的小平子递给他一株花苗,小声道:“陛下,太医是说您挑食所以夜晚看不清,要多吃猪肝···” 眼见小平子这个二货当场拆台,萧洵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闭嘴!” 小平子挨了训,一脸委屈的低下了头。 顾时笙算是知道了,这家伙明显就是把他当成秘书了,但他也知道对方这是怕他太闲,所以把大大小小的事都丢给他了。 他将满手泥的萧洵拉了起来,拿着帕子替他擦拭脸上的脏污:“歇会吧,满脸的泥和汗水,这种事交给底下的人去做就好,你要是没事干,就去练剑,不可偷懒。” “行吧!”萧洵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道“我也不是没事干,医书还未看完,我去洗把脸,你一起去藏书阁吧!” 颜故渊这身体是没得救了,只能拖着,拖一日是一日,除非玉竹能研制出新药来··· 这些话顾时笙还是没说出口,怕伤了他的心,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颜霜儿定亲后便在家亲自照顾三位兄长和新嫁进门的嫂嫂,祝宣柔对这个温柔懂事的小姑子也是喜欢的紧,回家探亲也将她带在身边,还不住的在祝文析面前夸赞她的好。 好似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在发展。 三月初,萧洵和顾时笙准备好去江南看桃花,二人兴高采烈的换了便装,带着一队同样便装的羽林卫就出发了,萧洵第一次出远门游玩,止不住的兴奋,刚出发就哼起了小曲。 顾时笙宠溺的看着一旁骑着马好不悠哉的人,到底是没出过远门的人,对一切都充满了向往··· “江南除了桃花,听说江南的红烧鱼特好,应该还有很多好吃的小食,等回来时还能带点给阿渊尝尝,应该还有很多小玩意,到时候给睿儿也寄一些,还有江南珍珠好,那胭脂水粉也好,给大嫂和池儿也捎一些···”萧洵掰着手指,算着还有哪些好吃好玩的,活像个第一次出门的小孩,已经想着给亲朋好友带特产了。 顾时笙随口问道:“为什么喜欢桃花?梅花不输给桃花!” 萧洵嘿嘿一笑:“都好,只是我更喜欢桃花,因为桃花结果子!” 果然,这个小吃货,顾时笙失笑:“萧奕不是年年都给你送桃子吗?” “嗯!但桃子容易烂,送一次都费好大劲,太奢侈了···” 二人正说着,忽闻身后一阵轰隆的马蹄声,来人脸色难看气喘吁吁的追上他们,那是顾时笙留在京城的人。 “陛下,圣君!北境有新消息!敖登派人送国书入境了。” 萧洵和顾时笙闻言,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战这么久,萧洵发了数次国书都石沉大海,现在突然发来国书,却让人心有不安。 出游计划被打乱了,二人只能折返。 十日后,送信的使臣便将奥登的国书送到了,对方竟然只是派了个无名小卒前来送信,对方甚至都不会说大黎语,只是将信送到后就匆匆离开了。 朝堂上,群臣看着使臣远去的背影一时间议论纷纷。 萧洵拆开国书上的火漆印,便看到信上如蚂蚁爬的沁国语,萧洵是学过沁国语的,从前君山特地请了人教过他们,如今竟是这用场。 萧洵看到上面的内容,脸色愈发阴沉,随后他命令师仲轩将赫沁的使臣拦截下来。 上官珏担忧的问道:“陛下发生何事了?” 萧洵将国书直接丢给季怀明,季怀明拿着那国书给了上官珏,上官珏皱着眉看了一会,看不懂,便给了颜故渊。 颜故渊看着那国书半晌,在群臣的催促下才平静的说道:“敖登说,要大黎割北梁三州相赠,送陛下入赫绒契阳做客,岁岁纳贡,黄金三百万,白银一千万,少女五千,否则就踏平大黎,限收到国书后一个月内做出答复。” 此言一出群臣沸然,咒骂声和斥责声此起彼伏,纷纷指责敖登无耻。 颜故渊看了一眼龙椅上的萧洵,对方只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第352章 临别 下了朝之后,萧洵心烦气躁的去了勤政殿,就见顾时笙早已经在等着他了。 见萧洵脸色不对,只问道:“怎么了?敖登在国书上说什么了?” 萧洵将手中的国书丢给他,在一旁的软垫上坐下。 顾时笙看了一眼那国书,嗤笑一声道:“要下战书就好好下战书,还写这种玩意来羞辱一番!送信的人呢?” “我让师仲轩去截下了!” “嗯!做得好!”顾时笙随手丢开了国书,只道“这一战是免不了的,在赫绒的探子说了,他们早就在北境部署了兵力,本以为他们还需要再缓一缓,没想到这么快,一会你写一封国书也恶心他们一番!” 萧洵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战迟早得打,不管我们写了几封国书,好坏说尽,他们都没有回应···宁州刚打完,北境又要打,一开战就要生灵涂炭。” “该来的总还是会来,他们不会给我们休养生息的时间。” 萧洵垂眸思索,这战若是打起来,顾时笙是不是要回北梁?对手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敖登,不管敖登是不是他的生父,白仓是不是他的亲哥哥,他心里清楚,他们站在对立面,战场无父子,可顾家兄弟若是和他们对上阵··· 他不敢去想,却觉得心头堵的更加厉害,明知道如今没有证据证明他的身份,可他仍然觉得这个位子是偷来的一般。 “想什么呢?想这么入神!”顾时笙在他身旁坐下,轻抚了一下他的脑袋。 萧洵回过神,寻了个借口搪塞道:“我在想春种,现在是春季,正值农忙,若没有战争,将士们是要下田春种的,若要开战这地谁种?” 顾时笙笑道:“你啊,你种!” “我?”萧洵以为自己听错了,对方却笑着点了点头。 “陛下亲自下田种地了,其他人还有什么理由不下地的?下面的人自然群起而效仿!” 萧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之而来的却是强烈的不安,他蹭进顾时笙的怀里低声道:“阿笙,这场战就没别的法子避免吗?” “有,你要试吗?” “什么?”萧洵眼睛亮了起来,一脸认真的等着他开口。 顾时笙却坏笑道:“把你送过去,割地赔钱送美人。” 看着对方还嬉皮笑脸的,萧洵嗔怒的瞪了他一眼:“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若是我们打赢了他们割地赔偿送美人,若是打输了···”顾时笙脸上没了笑意,他轻抚着萧洵的脸颊“他们索要的只会比今日这国书里的多,把你送去赫绒为质,你怕吗?” 萧洵心脏猛的提了起来,心里升起一股未知的恐慌。 顾时笙看着对方脸色都白了,忙安抚道:“别怕,仗还没开始打你就先怕了,除非我死,否则谁也别想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那你···你是不是要···”萧洵心里是不想他回北梁。 “真打起来了,我还是要回北梁,我和白仓交过手,若是对上阵,大哥他不是白仓的对手,还有敖登,这个人的实力还是个迷,听闻他亲自培养的还有一个巴雅尔,都是顶尖的高手···”顾时笙说着,又怕吓到对方,转而笑道“别担心,相信我们能打赢!” “嗯···”萧洵心情瞬间沉入谷底。 顾时笙看着他,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那次白仓跟你说了什么?” 萧洵睫毛颤了颤,他低头低语:“你说不追究的···” “我只是觉得他们找你或是早有预谋···” “没有预谋,你信我!”他知道自己一个人不足以挑动两国战争,敖登早就觊觎大黎,并非他一人所致,战乱将起,不管他身世究竟几何,他都要让所有在前线的将士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赫沁毫无征兆的发起战争,甚至都不到国书上的一个月期限,趁夜偷袭了东州··· 四月初,北梁王顾时洺提前命人转移泺川河岸村落百姓,退回邺城。 四月中,赫沁大军跨过两国交界河-泺川,于泺川南部与北梁军正面交战。 短短两个月,两军于泺川河南岸历经三场战役,双方势均力敌各有伤亡,可明显北梁军打的更吃力,而对方的主力军却还未露面··· 六月中,顾时笙准备带返回北梁,临行前夜,满月高悬,萧洵从勤政殿出来时,圆月正当空,空气中没了白日的燥热,清风徐徐··· “陛下”季怀明打断了他的思绪,提醒道“夜深了,圣君还在等您。” 萧洵这才回过神,他刚收回视线,就见一人站在月光下。 顾时笙冲他淡淡一笑。 二人并肩走在月光下的御花园小道上,默契的谁也没有说话,最后在一处假山顶上坐下,安静的赏月。 萧洵悄悄回头看着那张浸沐在月光下的侧脸,想到又要分别,他就忍不住鼻尖泛酸。 “别担心,我会回来的。”顾时笙似乎感觉到对方的情绪,他平淡的说着,却没有收回视线,依然看着那轮圆月。 “嗯!”萧洵轻轻的应了一声。 顾时笙低下头轻搂紧了他的肩头,与他额间相触,轻声道:“洵儿,别怕,有你在我身后,我就不会倒下。” 萧洵不语,只是拼命的忍着眼眶的泪水。 顾时笙轻轻摩挲着他的脸颊,柔声道:“傻洵儿,明日我就走了,这一分别又不知道要多久,你就打算这样给我践行吗?” 萧洵害怕分别,可他却不敢开口,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是求他别走,可他知道,顾时笙是顾家的子孙,他的兄长,在独自作战,他不能自私的将人留在自己身边··· 他终是忍不住抱住了顾时笙的脖颈,在泪水落下的瞬间,狠狠在他肩头咬下一口。 顾时笙感受到肩头的炙热液体和刺痛,他轻轻的抱住怀里的人,直到对方松了口。 他好笑道:“咬过瘾了?” 萧洵看着那被自己咬出血印的肩头,扑哧一笑道:“留个记号,这是我的人,谁也不许碰!” “这么说,我也得给你留个记号才公平。” 萧洵扒拉开自己的领口,露出白皙的脖颈,紧闭着眼道:“来吧!” 顾时笙看着他脖子上那道疤痕,心脏抽痛了一下,他凑了过去,在那道伤疤上轻轻的落下一吻,转而将人搂进怀中,低声安慰道:“别怕。” 第353章 出征 夜深人静时,颜故渊顶着灯火在案上写着什么。 颜霜儿敲了门,端着一碗药膳走了进去,见他收了信,开始装信封。 “四哥这信是给乔哥哥的吗?”颜霜儿将药膳放在案上。 颜故渊愣了一下道:“不是,给玉竹大师的反馈。” 颜霜儿有些失望,她无声的叹了口气道:“四哥吃些药膳吧,四嫂特地让人熬的,吃完也早些回房休息,四嫂还在房中等着你呢!” 颜故渊微微蹙眉道:“她身子不好,我让丁文去告诉她不必等我,丁文没与她说吗?” 颜霜儿勉强笑了笑道:“丁文被我拦下了,四哥成亲后一日也没在四嫂房中过夜,四嫂要被人说闲话的,她最近身体越发不行了,都起不来床了,今日还托人给你纳妾,你还是去看看吧。” 颜故渊这才点了点头,吃过药膳后,他才在丁墨的搀扶去了祝宣柔的院子,看到里面还燃着的灯火,时不时传出阵阵的咳嗽声,他却止住了脚步,月色正好,他抬头看着那轮明月,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个满眼星辰的少年,心中阵阵苦涩,也不知道对方过的好不好··· 丁墨见他踌躇不前,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丞相夫人她病的更重了,今日请脉的太医说她,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您不若陪她一晚圆了她的念想···” 颜故渊苦笑了一下,这祝宣柔到底是性子柔善,招人喜欢,连丁墨这样不善言辞的人,都为她说话。 他深吸一口气道:“罢了,都是薄命人。” 说罢便一瘸一拐的进了屋子。 红烛灭了之后,月辉洒在床前的两双鞋上,祝宣柔那张满是病容憔悴的脸却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她借着月光,满眼柔情的看着那个安静躺在自己身旁的人,她用眼神细细描摹着那个她日思夜想的脸。 “夫君”祝宣柔轻声问道“你累了吗?” 颜故渊睁开眼,轻声道:“嗯,你有什么话想说吗?” 祝宣柔有些不好意思道:“你能抱我一会吗?” 颜故渊平静的看着她,祝宣柔从未对他有过什么要求,便是新婚夜他们没有同房,祝宣柔夜不曾有过任何怨言,依然是一副识大体的样子···· 祝宣柔生怕他误会,忙补充道:“就一会,你放心,我不会得寸进尺的···” “过来吧!”颜故渊对她伸出手。 祝宣柔心脏砰砰的跳了起来,她小心的挪到了颜故渊的怀里,感受到对方透过薄衫传来的体温,她心脏却跳的更快了,生怕自己下一秒就要昏过去,直到颜故渊轻轻的将手臂环住她的肩头,她都还觉得自己在做梦一般。 过了好一会,她才自觉的默默退开了,虽然很留恋那感觉,却还是懂事的退回了自己的位置。 “怎么了?”颜故渊问她,语气还是那样平淡无波。 祝宣柔自嘲的笑了笑道:“我说了只要一会就好,我知道,这桩婚事并非你所愿,能嫁给你,我已经满足了,我不会为难你。” “别乱想,早些休息吧!” “丞相···”祝宣柔道“有些话,我想说,我怕我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颜故渊看着她,眼前的人有些局促,甚至有些无以名状的悲伤。 他叹了口气道:“你知道了?” 祝宣柔点了点头道:“即便他们不说,但看他们的表情我也能猜到一些,我的身体,时日无多了吧?” 颜故渊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祝宣柔徐徐道来:“第一次见你,我才十二,你十五,那年,我大哥举办了一场诗会,邀请了城中的文人才子参加,当时的你年少成名,风头正劲,听说你要来,几乎所有的文人才子都来了,都只是想看看你,看看那个一鸣惊人的少年。” 颜故渊听着她的叙述,隐隐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当时的萧洵总喜欢凑热闹,他才收下了祝文析的帖子,带着萧洵去参加了。 祝宣柔苦笑了一下道:“当时的你在诗会上就如一轮明月,我本以为你是天上的月高不可攀,清冷少语,可我见你对身旁的童子耐心又温柔,便动了心。 后来,姜皇后在宫里举办赏花宴,邀请各大世家的嫡女参加,我第一次入宫,却不知道宫里这么大,我一时贪恋宫里的景色,不慎与丫鬟走散,还摔伤了脚,我又慌又怕,被你碰见了,是你将我扶了起来,还替我处理了伤口,让人将我送回了赏花会···” 颜故渊隐约记得有这么回事,当时只是举手之劳,连对方的名字都没问,却不想对方竟然记了这么久。 “我知道,是我一厢情愿,我也知道,你心里有人,自我还没嫁过来时,我就知道你或许并不喜欢女子,其实我很羡慕那位将军,能被你放在心上。”祝宣柔眼中隐着泪光,她苦笑了一下继续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这世间到底有没有下辈子?人有没有灵魂?死后的世界是怎样的?亦或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所有的记忆都会消失,会化成虚无···” 颜故渊仿佛有了共鸣一般,因为他也曾无数次在想这个问题,也许每个人都在关心这些问题,或者说将死之人尤为关心··· “可我想明白了,与其关心到底有没有下辈子,与其关心死后会怎样?不如趁还活着做自己想做的事,见自己想见的人,别留下遗憾,若是死后能被人记着何尝不是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颜故渊始终没有回应她的话。 这一夜,祝宣柔说了很多,就像是把毕生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黑夜中,颜故渊安静的听着,不知道对方说了多久,最后他困的不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去了··· 次日清晨,旭日初升,西陵军早已经整装待发,高明湛正与自家的媳妇和襁褓中的孩子道别,远远的就见顾时笙和萧洵的身影从城门口出来了,颜故渊和上官珏等几位大臣也来送行。 高明湛上前行了礼,“陛下,圣君!西陵军五万大军业已集结完毕,随时准备出发。” 萧洵看着身穿盔甲的顾时笙,一如初见那般神武,道别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众人纷纷识趣的退至一旁给他们留出空间。 萧洵拿出两封信交给他道:“这是阿渊给玉竹大师的信,这封,是我···给大哥大嫂的家书。” 顾时笙随手接了过来,看到对方有些难为情的样子,忍不住逗他道:“你不给我写一封吗?” “你在这呢,想说什么还用写信吗?”萧洵心中酸涩。 顾时笙看着眼前的人,温声道:“那你···等我走了,不会像之前那般,一封信也不给写吧?” “你想我给你写,我就给你写,我只是怕你分心。” 顾时笙扑哧一笑道:“我想日日都收到你的消息,才好安心。” 萧洵重重的点了点头:“好!那我给你写!” 顾时笙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心中万分不舍:“今年的桃花没看成,待天下安定了,来年三月,你我共赴江南赏桃花。” “嗯···三月···”萧洵闷闷的应了一声,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道“你只管放心去,京中有我在定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莫忘了答应我的。” “吾妻在此,必守此约,不论多远我都会回来。”顾时笙恋恋不舍的看着眼前人“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别一忙起来就不好好吃饭,要把胃折腾坏的,切不可以身犯险,解决不了的事写信与我···” “阿笙!”萧洵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却红了眼圈,他强扯起一抹笑道:“我在这等着你,你路上莫要被什么小妖精勾了去。” 顾时笙一阵心疼,他笑道:“这世上除了你,没有别的妖精能勾的动我。” “那可不一定,妖精厉害着呢,圣君英勇神武更是招妖精惦记,你若是被勾走了,我可不去找!” 顾时笙失笑,他摸了摸自己肩头的咬痕道:“已有所属!你家夫君丢不了!” 二人均是一笑,顾时笙这才翻身上马。 恋恋不舍的再看了他一眼:“等我!” “嗯!” 顾时笙这才示意高明湛出发。 “西陵军出发!”高明湛坐在马上举起长刀高喊一声,一呼百应,层层声音如巨浪扬起。 “驾~”随着一阵阵策马扬鞭的声音,大军便缓缓远去。 颜故渊看着大军渐渐没入地平线,他刚回过神就见丁文急匆匆的跑来,还有两个丫鬟急急跑去了祝庭轩身旁附耳说了些什么,他看到祝庭轩的脸色瞬间变得隐忍痛苦,视线相汇,祝庭轩的眼里多了一层晶莹··· 丁文已至他身旁正要附耳与他说话,颜故渊却挥手制止了,不必丁文说,他就已经知道了,祝宣柔没了··· 生命就是这么脆弱,说走就走。 第354章 归北 午后的北梁大帐内,顾时洺和一众将士正围在沙盘上商讨着作战策略。 “如今赫沁主力还未出现,完全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北梁三州都不可松懈,东州虽交战三次,但本王始终觉得他们这只是在试探我们,或者掩人耳目,好将我们的主力引到东州。”顾时洺指了指西边的西州道“告诉朱华,加强朔月城的防守,中部中州定古关有山脉阻挡,峡谷绵长,于他们行军不利应是最无可能选择这里,现在最关键的是要确定他们的主力在哪,否则人心惶惶,只希望琼华能顺利找到对方主力军在哪。” 十几个将领面露难色。 姚司贤扫视了一眼在场人的脸色,他若有所思道:“对方主力还没出现,我们就已经打的这么吃力了,这一战怕是难打,北梁三州,都不可松懈,北梁军三十二万,各州也就十万兵力,若是对方主力突然出现只恐支援来不及。” 孟希言思索片刻道:“这么盲目防守终不是良策,琼华这么久也没找到他们主力在哪,要不王爷写信让圣君回来吧!圣君最擅探查军情。” 顾时洺面露难色,“他如今是圣君,我是兄长,从前是北梁的世子,现在是北梁王,这本是我的责任,出去探查军情向来是九死一生的,我怎么能···” “说什么傻话?我也是顾家子孙!”顾时笙还未进帐就听到对方这么说,他打了帘子,大步进了营帐,后面跟着高明湛和引他们进来的乔星策。 “阿笙!”顾时洺的眼睛亮了亮,满是惊喜的看着眼前的人。 大帐内的将士们也是满脸的欣喜。 “二爷!” “圣君!” “二爷回来了!” 顾时笙看着又惊又喜的顾时洺只笑道:“大哥!我回来了!” 顾时洺箭步上前重重的拥抱了自家弟弟,“你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陛下舍得放你回来了?” 顾时笙将西陵军的兵符递给他道:“陛下让我把西陵军带来并入北梁军,已经驻扎在十里外,任你调遣,明日开始就没西陵军,只有北梁军!” 顾时洺看了一眼他递来的兵符,抬眼惊讶的看着他:“陛下竟然如此信任我?!” 顾时笙一笑:“自然,我们是一家人!陛下还写了家书给你和大嫂问好。” 顾时洺接过他递来的兵符,重重的点了点头,在场的北梁军的将士们也纷纷宽了心,君臣和睦,后方无忧比什么都重要。 几人这才重新聚集到沙盘前继续讨论起来··· 直到傍晚时刻,才各自散了会。 乔星策也跟着孟希言他们准备离开,给他们兄弟叙旧的时间。 “小乔!”顾时笙叫住了他。 “圣君!” 顾时笙拿出一封信递给他,乔星策眼眸亮了亮,颜故渊写给他的? “丞相给玉竹大师的。”一句话仿佛一盆冷水将他浇了个透。 顾时洺喝着茶,却观察着乔星策脸上的表情,那毫不掩饰的失望,让他都忍不住心疼这个孩子。 顾时笙又道:“听闻玉竹大师也在军营,你带去给他吧!” “哦,好。”乔星策局促的笑了笑,接过他手中的信便出去了。 顾时洺道:“你也够狠心的,明知道这孩子惦记京里那位,没他的信,还让他去送信。” “小乔也在大哥身边多年了,大哥还是不懂他。”顾时笙抿了口茶水道“他啊,从见到我的第一眼怕就想问了,憋了这么久,心不在焉的,不如早些断了他的念想也好。” “啧!搞不懂他们,明明是很快乐的事,非得这么折腾!”顾时洺说着,又打趣道“你和陛下可还好?他就这么放你回来了?没哭哭啼啼?” 顾时笙本就想萧洵想的紧,突然分开,他心里不上不下的,被自家哥哥这么一问,他顿时心乱如麻,只将萧洵的信丢给他道:“陛下给你和大嫂的家书,我去准备明日的行动了。” 说罢便起身出了营帐,顾时洺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样子,便知道自己必然是戳着他的烦心事了,他无奈的笑了笑。 姚司贤见顾时笙出了营帐便打了帘子进来,他不解道:“圣君这么快就走了?从前你们兄弟不是总有说不完的话?” 顾时洺笑了起来,他看着手中书信,叹气道:“看来有个弟婿也挺好!至少有个人让他这么挂心。” 姚司贤明白他的意思,只道:“我这段时间听老孟说了很多宁州的事,虽然圣君一直都胆大心细,但从前那股不怕死的劲真是让人捏一把汗,现在倒也谨慎多了。” “身后有人,自然就惜命了。”顾时洺说着嫌弃的瞥了一眼姚司贤,手中的茶盏就飞了过去。 姚司贤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愕然道:“王爷做什么砸我?” 顾时洺瞪了他一眼道:“你个老光棍,打完仗也该娶个媳妇了吧?” 姚司贤嘿嘿一笑道:“这不等王爷给说亲吗?” “你要有中意的姑娘,本王就算不要这张老脸也给你说成。” “咳咳咳!那啥···我还有事,我去看看圣君要不要帮忙···”姚司贤趁机跑了。 乔星策给玉竹送完信后,一个人去了马厩,心不在焉的给自己的坐骑喂草,孟希言过来牵马,就见他跟丢了魂一般。 孟希言侧倚着一旁的柱子打量了他一番问道:“做什么愁眉苦脸的?你的丞相给你写信了?” 乔星策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没有!” 孟希言扑哧一笑,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道:“我就知道,你啊,就是一厢情愿,我早说了,那些文绉绉的读书人最是薄情,你看他转头就娶亲了。这没良心的玩意,你还念着做什么?还是听我的,我给你寻门正经亲事。” 乔星策心烦意乱,挣开他的手一言不发的出了马厩。 正好撞上牵马回来的姚司贤,也没与对方说话就离开了。 见乔星策阴沉着脸离开,姚司贤狐疑的看了一眼孟希言问道:“这孩子是怎么了?” 孟希言摊了摊手道:“失恋呗!” 姚司贤饶有兴致问道:“他哪来的恋?” “这个说来就话长了。”孟希言去牵马,还不忘道“说到这个,有件事,你一定感兴趣。” “什么事?” 孟希言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圣君成亲前,夏凝素也去了京城。” 姚司贤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孟希言已经牵了马,冲他挤了挤眼低声道:“等这场战结束了,我告诉你去哪找她呀。” 姚司贤有些心虚的轻咳了一声,故作严肃的蹙眉道:“我何时说要找她了?我找她做什么?” 孟希言却笑的意味不明。 第355章 大水 夏秋暴雨成灾,长河水位暴涨,各地都在上折子求援,萧洵忙的焦头烂额,京城连着下了数日的暴雨,城外的农田和低洼的村子也被河水淹了不少。 萧洵顶着大雨带着禁军去了城外指挥救援,天雷轰隆作响,暴雨劈头盖脸的浇下来,即便穿着蓑衣雨笠,还是从里到外都湿了个透,他干脆撤了笨重的蓑衣,指挥着禁军们转移百姓。 禁军们纷纷卸了盔甲和钢刀,背起行动不便的百姓和妇女孩童,牵牛的,搬农具的,现场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连萧逸飞也在场帮忙,他背起一个瘸腿的老人毫不费劲的从坡下爬了上来将人放上牛车。 上官珏顶着大雨,踩着水坑往萧洵的方向赶去,即便有人替他撑伞,也顶不住这泼天的大雨,他也淋了一身。 “陛下!”上官珏大声喊着他,大雨几乎将他的声音淹没,他急着喊萧洵,却脚下一滑直接从坡上滑了下去,显得狼狈至极。 几个随从连忙将他扶起来,他才勉勉强强来到了萧洵身边。 “陛下,河水大涨了,您不能在这里啊,太危险了,您快些回宫吧!” 萧洵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太傅先回去吧,朕在这盯一会,农户们没撤离,朕不放心!” “陛下!”上官珏急的直跺脚“您是千金之躯,怎么能在这淋着?城中不论官阶职位,能帮忙的都来了,您可是一国之君啊,您的安全最为重要,先回宫吧!” 萧洵看了一眼陆陆续续来帮忙的,便是朝廷大臣都冒着雨来了,他欣慰的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忽闻上游有人惊呼一声,随后就听见有人喊了一声:“孩子落水了!救命啊!” 萧洵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一个小孩被浑黄的河水裹挟着往他们的方向流过来,孩子的父母急的直拍大腿。 “快把人捞上来!”上游的师仲轩急忙推了一把身边的禁军。 那禁军惶恐道:“总督,属下不会水啊!” 师仲轩立刻对着坡上的人群高喊了一声:“会游水的人都过来!” 萧洵看了一眼坡上滑下来的人,以这流速,等他们过来,人都被卷走了。 他咬咬牙,扯掉头上的雨笠,一头扎进了湍急的河中水。 这一举动,吓得岸上的上官珏差点厥过去,季怀明立刻带人沿着河岸追人。 “陛下落水了,快来人啊!”上官珏情急之下,抓着身旁的护卫就要把人丢下去救人。 “太傅,我不会游水啊!”身旁的护卫吓得脸色惨白。 岸上一时间乱作一团,河中的萧洵却冷静的朝着孩子的方向游去,待接近人后他一把扯住在河中挣扎的孩子的头发,奋力往岸边游去,河水裹挟着他们向前,萧洵便顺着水流的方向斜向前方,慢慢的靠近岸边,最后成功抓住了季怀明抛出的麻绳,将人拽上了岸。 一群大臣和禁军们围了过来,孩子被抱走,与父母团聚,劫后余生的庆幸,萧洵浑身湿了个头,头发滴滴答答滴着水,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看着那一家子却突然想到了萧宸。 那年夏天,萧宸在水中一遍遍的教他如何游水,前尘往事再多怨恨,人都死了,也该释怀了··· 在各方积极抢救下,总算有惊无险的过了汛期。 连日的暴雨也渐渐停了,阳光再次笼罩了大地。 勤政殿内,萧洵从容不迫的安排着灾后复产工作。 季怀明在一旁替他研墨,看着他处理完最后一份折子,瘫在龙椅上,眼底泛着青黑。 季怀明轻轻替他捏着肩道:“陛下这段时间辛苦了,所幸此前各地加固的河堤都派上了用场,这次大水倒是没造成太大的损失!” 萧洵疲累的叹了口气道:“是啊,幸好加固了堤坝,否则这一次大水,怕是秋收就该出问题了,一旦秋收出了问题,粮食就紧缺了,北境还在打战,此时最是怕饥荒,由此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朕真是不敢去想。” 季怀明笑道:“陛下有先见之明,加固堤坝,兴修水利,轻徭薄赋,所立之策都是利国利民的。” “若是北境无战乱就好了。” “听闻圣君只带了十几个人深入敌军腹地去找敌军主力了。” 萧洵瞬间一个激灵,他坐起身来紧盯着季怀明,“此事朕都不知道,你哪听说的?” “陛下别紧张,是西陵军那边的人传了消息回来。” 萧洵审视着季怀明,瞬间不悦:“你们在西陵军里安插了人?” 季怀明感觉他生气了,忙跪下道:“是青龙卫的人,陛下不必担心,定不会误了圣君的事。” “朕相信他,你们这么做若是让人知道了,朕今后如何面对他和北梁王?” “奴才知错!”季怀明低着头道“奴才只是觉得陛下会想要知道他们的动向。” “他若想让朕知道自会写信与朕,不必你多插一脚!” “是,奴才这就让人撤回来。” “出去!” 萧洵气愤的将他赶出去了,他知道单凭季怀明做不到悄无声息的安插人进西陵军,恐怕颜故渊也参与了,他顿觉一阵头疼。 翌日,大街小巷都在传,灾难面前,当今陛下亲临现场救援,甚至跳下水救一个落水的孩子。 “当今陛下真是爱民如子啊!” “是啊,从古至今,哪个皇帝不是怕死怕的要命,只有咱们这位陛下亲自下水救人,还是个寻常百姓家的孩子。” “听说陛下生活节俭,原本先帝都是一百零八道菜的,现在都改成了三菜一汤,跟百姓一样,便是连底下的官员都不敢浪费,奢侈享乐的建筑是一个没盖,省下的钱全拿去修坝和水利了,所以这次大水才能有惊无险啊!” “得此旷世明君,真是吾等之幸!” “咱们老百姓管他谁当皇帝,对我们好的就是好皇帝,就值得咱们拥戴!” ···· 季怀明站在闲云茶楼窗边听了一会楼下百姓们的议论,他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关了窗,外面杂乱的声音瞬间被隔绝在外,他走到桌前坐下。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颜故渊只是默默的饮着茶水。 “丞相真是为陛下费尽心血,连这种事都亲自写成了故事让人传出去。” 颜故渊放下手中的茶盏淡淡道:“只做事,不宣传,有谁知道呢?” 季怀明轻笑一声,凑近颜故渊低声道:“他若真是赫沁人的血脉,不管他为大黎做了多少事,最后都会被抛弃。” 颜故渊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道:“季公公慎言,陛下是真命天子,什么赫沁人,没有证据可别胡说,担心掉脑袋。” 季怀明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笑笑道:“陛下可生气了,西陵军那边的人可要撤回来?” “不必!”颜故渊冷冷地道“以后别告诉他北梁的情况,若是有一日他发现了,要怪罪,就让他怪我好了,我从未想过害顾时笙,只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罢了。” 季怀明为他倒上茶水,道:“陛下得你这样的挚友,这一生值了。” 颜故渊抬眸看了他一眼道:“若这世间有人值得你付出,你也会觉得满足。” 季怀明浅浅一笑,没有再回他的话,他知道这世间怕是没有这么一个人了,有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该羡慕萧洵还是该羡慕颜故渊,自己好像永远是个孤魂野鬼一般。 从闲云茶楼出来后,季怀明便独自一人回了宫。他刚回宫里就见萧逸飞坐在太辰宫的屋顶上架着二郎腿,悠哉的啃着手中的桃子。 “季怀明,你回来了?”萧逸飞单手在屋檐上一撑,一个漂亮的挺身稳稳的落在他面前。 季怀明睨了一眼他手中的桃子:“陛下让你入宫当御前侍卫,你的规矩都白学了吗?你可知道偷吃贡品是什么罪名?” 萧逸飞嗤笑一声,从怀中拿了一个递给他道:“不是偷的,这是陛下给的,我给你留了一个!” 季怀明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萧逸飞将桃子塞进他手中:“放心吧,我害不了你!放心吃!” 季怀明本想说教一番,对方已经翻上屋顶溜了,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桃子,萧洵倒真是疼孩子,便是对萧逸飞都格外的包容,他轻叹了口气,还是将手中的桃子揣进了怀里。 第356章 战事告急 与此同时,一处山坡上,知了没命似的扯着嗓子叫着,灌木丛生中露出一双双的眼睛,若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是知了,一群士兵灰头土脸的藏在灌木丛中被热的满头大汗。 顾时笙蹲在地上手指轻轻摩挲着脖子上坠着的菩提戒指,眼睛却盯着远方的矮坡。 “圣君!”孟希言躬着身子悄悄移到他身旁压着嗓子道“咱们好不容易找到赫沁大军驻扎地,这都蹲了五天了,也没见到人,巴雅尔的大军真的会沿这条河道走吗?” 顾时笙勾起一笑道:“巴雅尔既然派人去查证了邺城的北梁军驻扎地,必然派大军偷袭,其他主力军不知道在哪,不能从东州调兵,怕生变故,能调动的只有西州的兵,还得留着驻守的兵力,我们只有两万人,要智取。他的大军在下游,上游分叉去的是邺城,我们截了水源,这条河干枯,如今他们从这条干涸的河道走是最快的,但保险起见他们不会从河道上走,只会沿河行军,你且等着吧!” “可这天太热了,又不能撑营帐,今日又晒晕了十几个,这都第五日了,再等下去只怕将士们受不住了!”孟希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群狼狩猎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等,熬得住寂寞,才能猎得好物···”顾时笙话还未说完就看到地平线上一冒出一根旗杆,他轻笑一声“这不来了吗?传令下去,准备伏击!” 孟希言急忙去传令,地平线上的大军逐渐出现在视野中,浩浩荡荡的赫沁军队在巴雅尔的带领下沿着河岸行军,轰隆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 巴雅尔生了个浓眉大眼,长相略显粗犷,他眼神四处游离,警惕非常,频频往北梁军藏身的灌木丛看去。 灌木丛旁的北梁军个个都紧张的握着刀剑,蓄势待发,准备狩猎。 “啪!”一支烟火冲天而起,行军中的赫沁大军看着空中炸出的一朵蓝灰色的云团,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顾时笙瞧准了时机,倏地站起身来,举刀高呼一声:“放箭!” 一时间万箭齐发,利箭犹如暴雨般落下,赫绒军还未反应过来就纷纷中箭落马! 巴雅尔高呼:“有埋伏!所有人跟我往河道撤!” 一波波的箭雨直将赫绒军队往河道上逼,巴雅尔一边退向河道一边用手中的刀挡着箭雨,北梁军始终没有下坡正面拼杀,他突然察觉不对,忙喝到:“上岸!所有人上岸,去河对岸!” 轰隆隆!河道上蹦腾而下的洪水瞬间将河道上的赫绒军队连人带马冲走,呼救声和马匹嘶鸣声此起彼伏,他们狼狈的爬上岸,却被从山坡上蜂拥而下的北梁军杀了个措手不及···· 巴雅尔于乱军中拼杀,与孟希言碰上,他眼眸一压,瞬间发起攻势,刀锋交错,巴雅尔刀刀刚劲致命,带着浓烈的杀气,孟希言不敌,被逼退数丈。 顾时笙看到了他们那边的情况,他腾空而起,混乱中也不知道踩着谁的头,凌空而来,仰月刀劈下,巴雅尔收刀去挡却被震的连退数米,才堪堪停下,眼见赫沁军成溃败之势,巴雅尔虽满脸的不甘,还是咬牙宣布紧急撤退··· 半月高悬夜空。 北梁军大帐里,将士们士气大振,将士们七嘴八舌的说着。 “总算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底下的兄弟们都高兴坏了!” “是啊,我们太需要一战胜战振奋人心了!” ··· 顾时笙刚到大帐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声音,他打了帘子进去,顾时洺连忙招呼他过去。 几人在沙盘前开始探讨军情,顾时笙在沙盘上指了指西州外的几处山丘道:“巴雅尔的兵力大致在压蛰山附近,但经此一战怕是要变,他手上大概有五万兵马,中州前有兵力部署,但不多,并且一直在流动,无法确定数量···” 一群人在一起讨论到了深夜,才各自散了去。 顾时笙也准备离开,却被顾时洺叫住了。 “阿笙。” “大哥还有事?” 顾时洺问道:“你这次出去可有碰着琼华他们?” 顾时笙摇了摇头:“他们还没回来?” “嗯,怕是凶多吉少了。”顾时洺苦着脸道“阿笙,北梁军中除了你就是琼华最能寻敌军了,我一直都知道你有能力,虽然这次以少胜多打的漂亮,但你一定要小心,今时不同往日,合并后的赫沁实力深不可测。” 顾时笙看到他眼下的乌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我知道大哥在担心什么,从前有父亲在,总有个主心骨,如今要你独单一面,又是面对敖登这样的敌人,父亲总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有我在,别担心,我心里有数的。” “嗯!”顾时洺轻叹口气道“我只有你一个弟弟,只想你平平安安,万一你出点什么事,大哥真不知道该怎么同泉下的父母交代,凡事别逞强,自身安全最重要。” 顾时笙第一次感受到对方恐惧,他知道顾时洺是害怕的,没了顾驰安,面对未知的强敌,作为家中顶梁柱,顾时洺心里是没有底的,生怕自己撑不起北梁军撑不起顾家的重担。 顾时笙只扬起一笑道:“好!” 景泰七年,冬,赫沁大军大举入侵北梁三州,西州连失三城,退守巳水关,巳水关告急。 顾时洺带兵西进至西州驰援,鏖战数日,双方死伤惨重,顾时洺率众将苦守寒鸦城,赫沁大军暂退,驻扎于寒鸦城外三十里等待时机进攻。 同年腊月,顾时笙带三万北梁军过风谷饶道神女山西侧欲和邺城的北梁军形成两面夹击赫沁主力军,突降风雪,阻碍了行军速度,中途被敌军侦查兵发现,路上进行了两场恶斗,敌众我寡,损失惨重,勉强脱身东进,入碧英城与镇守碧英城北梁军汇合,怎料碧英城正被赫沁大军攻击,守将余淮战死,人心惶惶,正逢顾时笙率军赶来,一番拼杀众人退回城内,却不料遭赫沁十万大军围城··· 彼时北梁三州四面楚歌,朔月城沦陷守将金耀战死,邺城寒鸦二城纷纷告急,碧英城在东北部,孤立无援··· 赫沁士兵残忍嗜杀,常于阵前虐杀俘虏,活剥人皮用以震慑北梁军。 接连的战况失利,北梁军军心不稳,畏战和厌战情绪高涨。 第357章 亲征 北境战火纷飞,与之相反的京城仍是岁月静好。 藏书阁内,桌案上左一摞折子,右一摞医书。 萧洵坐在桌前,看着手中的战报愁眉不展,桌上的一角搁置着一把精细的刻刀和一颗未刻完字的红豆。 皇帝放下手中的战报,剩下满心的不安,心头压抑的厉害,烦躁的他无法思考,便拿起一旁的红豆刻字,试图静下心来。顾时笙已经许久未写信给他了,发出去的信也没了回应··· 他正出神,手中的刻刀刷的在手指上滑出一道口子,看着殷红的鲜血从白皙的手指上涌出,少年心中越发焦躁难安。 季怀明微微蹙眉,胸口一阵绞痛,是阴阳蛊,所幸只是一下,他缓了缓神色,轻抚了一下胸口,忙吩咐地下人的取了药箱。 季怀明刚为萧洵处理完伤口,就见颜故渊来了,他轻声提醒道:“陛下,丞相来了!” 萧洵忙将受伤的手指藏了起来,见颜故渊对着他笑,他这才勉强扯起一抹笑道:“你来了,坐吧!” 颜故渊在他面前坐下,眼角余光瞥见窗外屋檐上投下的一个人影,那人正嗑着瓜子,屋檐上不断有瓜子壳从上面掉落。 萧洵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只道:“放心,是逸飞。” “让他去别处吧!我有话对你说!” 萧洵这才给了季怀明一个眼色,季怀明这才将屋顶上的萧逸飞叫了下来,带着人退了出去。 颜故渊看到他面前一堆的医书,心头一暖,只温声道:“陛下看这么多医书担心伤了眼。” “无妨,朕白天看,只当碰碰运气了!” 颜故渊浅浅一笑,随后拿出一根像大型爆竹的炸药递给他。 萧洵震惊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他手中的炸药,问道:“你让人做出来了?” “嗯!”颜故渊道“已经产了一批出来了,等陛下取名。” 萧洵看着手中的大号爆竹,笑道:“就叫震天雷吧!” “震天雷···”颜故渊轻叹一口气道“此物一定要小心使用,一个火星就可能将整批震天雷炸了。” “做出来多少?” “这东西虽然不难,但是做起来很危险,一不小心就可能把整个工坊炸了,所以现在做出来的并不多,工部正在招人,不仅要身份干净还要有做烟火的经验,需要点时间。” 萧洵颠了颠手中的大爆竹,说:“萧宸的脑子倒是好用,利用爆竹的原理还能做出这种杀伤力极强的炸药,还这么便携,幸好当初他没将此物交给吕国,否则我军必定平白增添伤亡。” 颜故渊顿了顿道:“或许他还没坏透,至少,还有一丝人性。” “或许吧···”萧洵若有所思的敷衍了一句,转而说道“北境形势并不乐观,战况接连失利,只怕军心不稳,听闻敖登亲自指挥,敌军士气大振,朔月城已经沦陷,其余三城早已经是摇摇欲坠了···” 颜故渊听着他的话有种不好的预感,只得故意扯开话题。 “萧逸飞到底是外族,陛下日日将他带在身边是不是太相信他了?” 萧洵一笑道:“阿渊怎的突然说起他?” “我总觉得这孩子是个有主的,可又没有证据,陛下向来疼爱孩子,可并非所有的孩子都是天真无害的,陛下还是防着点好。” “阿渊多虑了,你看小飞在我身边,除了贪嘴些,哪有什么多余的心思。” “嗯···”颜故渊沉默不语,他至今也没看出来这孩子对萧洵有半点坏心思,倒像是真心喜爱萧洵,可他却总有些不安。 “阿渊”萧洵试探性的问道“你那边可有关于圣君的消息?” “没有,听闻圣君带兵出去已经失踪两月了,此事陛下也知道。”颜故渊说着抬眸观察他的反应,果然如他所料,萧洵眉头微拧,显然是愁坏了。 颜故渊继续道:“北梁军伤亡惨重,只怕要重新征兵了,齐州的守备军不能动,一旦北梁失守,齐州就是最后一道防线,明日该与兵部商议征兵之事了!” “此时征兵也赶不上用场了,没经过训练的便是上了战场也只是惊弓之鸟···”萧洵想了想道“守备军动不得,我带王军去!” “不行”颜故渊不假思索的否决了“王军是保护你的,万一他们都守不住,王军得带着百官往南撤!” “不管什么军,都是百姓的军队,真到那时候你觉得往南撤还有意义吗?”萧洵深吸一口气道“北梁必须守住!” 颜故渊看着桌上的医书,沉寂片刻后,缓缓道:“那就让文佑初带着这批震天雷去北梁试试吧!” 萧洵没有说话,沉默半响后再次抬眸时,眼里充满了坚定,他直直的盯着颜故渊道:“阿渊,我要去北梁!” 颜故渊看着他,久久不语,二人就这么僵持着。 “去做什么?” “皇帝亲征,稳定军心!” 颜故渊却冷了脸,语气中满是嘲讽:“你带过兵吗?打过仗吗?你知道战场多凶险吗?你想去帮忙还是添乱?” 萧洵不为所动,坚定的盯着他道:“我要去北梁!” 颜故渊顿时恼了,忍不住开始板着脸训斥起来··· 二人不欢而散,颜故渊冷着脸出的藏书阁。 季怀明守在门外,见颜故渊出来时脸色异常难看,便知道两人这是又吵上了,他原以为他们二人好的跟亲兄弟似的不会吵架,可这些年来,他发现二人也没少吵过,有意思的是第二天二人就跟无事人一般,而萧洵总是笑眯眯的先开口和颜故渊搭话。 想到此处,季怀明忍不住低笑出声,这两人活像没长大,颜故渊这般清冷寡淡的人也只有在萧洵面前才会像个小孩一般喜怒显于形,从不隐藏。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偷偷凑到他的耳畔低语了几句,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随后便进了藏书阁。 萧洵还在因颜故渊的放肆气恼,正撅着嘴气呼呼的哼哼着,大抵是越想越气。 季怀明见状,只默默为他倒了杯茶道:“陛下消消气,丞相已经走了。” 萧洵接过他手中的茶一口饮下,稍稍定了定神才问道:“让你找的人找的如何了?” “奴才正要与陛下说此事,青龙卫已经找到了尹嬷嬷,陛下何时见她?” 尹嬷嬷是当初给萧令仪接生的宫女之一,并非芍药宫的人,只是被临时调过去的,宫中记事簿上并未记录她,而萧洵出生后她就到被放出宫的年纪,是以她才能活下来。 “嗯···就今日,宫里人多眼杂,朕出去一趟,此事除了你和青龙卫的找人的暗卫,不可让其他人知晓!便是丞相也不行!知道吗?”萧洵盯着他特意强调了后半句。 “是,奴才明白!”季怀明低头应下。 萧洵这才起身离开··· 第358章 困境 碧英城外,乌泱泱的赫沁大军望不到头,他们的军前还飘着一张张瘆人的人皮,那些飘舞的“皮子”都是被俘的北梁军,巴雅尔生性残忍,好活剥人皮,这段时间,每日在阵前剥皮示威,北梁军虽勇,却也是血肉之躯,难以忍受那非人的折磨只能凄厉的惨叫,有的忍受不住便咬舌自尽了···· 城楼上的北梁军们,每个人都心有戚戚,神情严肃,虽未言语,早已人心惶惶,更遑论城中百姓。 那碧英城的城墙高达三丈,用的都是糯米和夯土砌的,萧洵登基后拨了款给每个城墙外面加了一丈的石头硝,碧英城易守难攻,城中又备了火油,对方备了投石器,又上云梯,强攻过两次都没讨着好,便只能采取围困的方式。 城内那些临近城墙的房屋经过对方投石攻城,已经残破不堪,百姓躲在破损的房屋下,各个灰头土脸,抱着自己的亲人坐在角落,总有人因恐惧而偷偷哭泣,一片凄凄艾艾··· 顾时笙看着城外的赫沁大军,不觉拧紧了眉头,他总觉得对方在等待什么,思索着如何能绝处逢生。 孟希言抓着一只鸽子爬上城墙,他看了一眼城外的敌军凑到顾时笙身旁低声道:“圣君,碧英城离耶城太远了,他们提前把路上的狼烟观测站都毁了,没人能传递我们被困的消息。这是最后一只鸽子了,要是再被射下来咱们可真要凉了,您可想好了要不要放。” 顾时笙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红头白鸽,道:“他们早做好了后手,现在不发动进攻便是赌定我们没有援兵,想等我们自己撑不下去···城中粮食还有多少?” 孟希言苦恼道:“城中的粮食本就不多,还有这么多百姓,撑了这两个月,已经耗尽了,能吃的都吃了,连战马都杀了一半了,若是还没有援兵,总不能把马都杀了吧?这样我们连最后一搏的机会都没有了!” 顾时笙沉默不语,孟希言看了他一眼道:“圣君,我们带来的北梁军损失了三成,加上碧英城尚存的北梁军总共也只有三万余人,其中还有伤兵,对方起码有十万大军,没有援军,这一战我们撑不下去的。” 顾时笙看着脚边一坛坛的火油,他思索片刻道:“放吧,若传不出消息,明日我们只能拼一把!” “嗯!”孟希言说着便下了城门,鸽子扑扇着翅膀飞向天空,向远方飞去。 “嗖~”一支箭穿透了空中的鸽子,顾时笙在城墙上看着那白鸽直直坠下。 孟希言急急忙忙的跑上来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他四处张望了一番,却没看到天空上有鸽子的身影,却看到一阵密密麻麻的黑点如千万只苍蝇一般侵袭而来。 “趴下!”顾时笙将他按了下来,躲在墙垛之下,顺手捡了个盾牌挡在头顶,天上落下一阵箭雨,城墙上的北梁军也纷纷蹲下躲避,却还是有人不幸中箭从城墙上掉了下去。 密集的箭雨叮叮当当的落在他们身侧,甚至有几支射穿了头顶的盾牌,过了好一会,箭雨才停了下来。 孟希言问他:“鸽子没了?” “嗯!” 孟希言闻言两手一拍大腿,心疼不已:“哎哟,早知道别放了,多浪费,至少够吃一顿!” 城楼下有人朝着他们喊道:“喂!楼上的!你的鸽子,吃吗?” “····” “····” 顾时笙和孟希言一阵无言。 孟希言伸着脑袋看了一眼,就见巴雅尔手里提着他们的红头鸽子,满脸是报复成功的快感。 巴雅尔用磕磕绊绊的大黎语朝他喊着:“顾时笙!别龟缩着啊,出来单挑啊!上次没打够,出来再打一场!” 对方在城外叫嚣,试图将人引出来,顾时笙静默不语。 “顾时笙!我杀了你那么多部下,你就不想为他们报仇吗?” 孟希言咬牙道:“他娘的,这个巴雅尔又来这招!圣君,别理他!” 巴雅尔见城楼上没动静,对着一旁的赫沁人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就有十个被五花大绑的北梁士兵被推上阵前。 巴雅尔扯着嗓子在底下高喊着:“顾时笙!你下来,同我打一场,这几个人就还给你!这次不骗你!” “圣君!”孟希言急忙道“别听他的,他又是骗您的,您一出去可就回不来了!” “弩车和弓箭手准备掩护!”顾时笙取了仰月刀准备出去,却被城墙上的将士们齐齐拦住。 他们纷纷劝道:“圣君,您不能出去,他骗您的!” “是啊!”孟希言道“巴雅尔阴险狡诈,前几日您才与他交过手,他使诈,您差点回不来,这才几日又故技重施!” 有人朝着城楼下的巴雅尔大喊:“巴雅尔,你好不要脸,说好的单挑,你却言而无信,要打可以,你一个人进来打!” “有胆你进来打啊!” “对啊!卑鄙小人,有种进来!老子跟你打!” “对,你进来!单挑!” ···· 将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朝着巴雅尔喊话。 巴雅尔“啧”了一声,他漫不经心的挠了挠耳朵,他本也没指望顾时笙会出来,只是扬了扬手指,几个身形高大的赫沁士兵,拿着刨刀便上前,给俘虏们剥皮,刀子划过皮肤,鲜血喷涌,惨叫声四起··· 城上的北梁军们看不下去,他们红了眼眶,纷纷请命出城迎战。 阵前的被俘的北梁军,有人爆发出一击,挣断了绳索,撞开刽子手,朝着城墙哭喊:“圣君!将士们尽忠了!来世再跟随圣君和北梁王守这大黎江山!求圣君送我等魂归故里!” 他们都是铁血铮铮的汉子,顾时笙眼眶热了起来,他咬着牙,一字一顿道:“放箭!” 孟希言懂他的意思,含泪下令放箭。 城墙上的北梁军一个个眼含热泪,将箭头对准了阵前的兄弟们。 随着一声令下,阵前的北梁军纷纷中箭倒下,城墙上已经有人忍不住哭出声,他们闷声不语,却紧咬后槽牙,恨不得下去同赫沁大军拼命。 巴雅尔却还冷嘲热讽:“真狠心啊!你们顾家就是这么对待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吗?太让人寒心了吧,我劝你们降了吧···” 孟希言看着同胞惨死,他愤愤的抹了一把眼泪,恨恨道:“该死的巴雅尔,站的太远,在射程外,不然老子一箭射死他!” 顾时笙默默拿起一旁的强弓,捡了一支羽箭。 孟希言眼睛一亮,满怀期待的看着。 弯弓,搭箭,瞄准,箭头正对巴雅尔的脑门。 巴雅尔轻嗤一声,他压根不信对方能射这么远。 “嗖~”顾时笙手中的弓弦瞬间松开,利箭破风而出,似有了生命一般裹挟着震撼的力量俯冲而去。 巴雅尔脸色一变,等发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躲避,那速度太快了,正冲着他的脑门飞去。 “砰!”一支羽箭横飞而过,撞开了顾时笙射出的利箭,两支箭擦着巴雅尔的肩头掠过,直直射入后方的士兵身上,箭矢直接穿胸而过,深深的钉入地面三寸。 第359章 杀出重围 巴雅尔看着身旁的士兵轰然倒地,没了气息,他有些后怕的看向救他一命的人。 那是一个知命之年的男子,他高坐于战马之上,薄唇,鹰眼,像草原上傲视群雄的雄狮,不怒而威,浑身散发着让人不敢靠近的王霸之气,光是往那一站就有种傲视群雄的威严。 孟希言一惊,满脸诧异的问道:“那个人是谁?竟能拦下你的破云箭?!” 他眯着眼试图看清远方的人,却只能远远的只看到一个腰杆笔直的男子轮廓,即便是在一众赫沁大军里也格外的显眼,对方从那么远的地方就能预测顾时笙这一箭角度和速度,还能提前及时截下这一箭,这简直就不是人能做到的事。 顾时笙盯着那抹身影,默默的攥紧了手中的弓,寒声道:“鹰空破,父亲在世时说过,如苍鹰俯冲而下,利箭带风,有苍鹰凌空破风之势,是敖登!” “什么?!”孟希言后背一阵寒意,他不可置信的看了看顾时笙,又看向人群中那个身影。 “他就是敖登?!”孟希言惊叹道“他竟然在这?!完了,只怕这次我们真的要凉了!这下突围完全没有希望了吧?” “他们先毁了狼烟观测站,一面攻打碧英城,一面引导我们来碧英城,若非我们先他们一步入城,这一战我们就输了···瓮中捉鳖,敖登这招用的好,如今他们是打算在碧英城将我们困死!”顾时笙分析道“他现在不攻城就是想慢慢耗死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就赢了这一战,到时候把我的头送去大哥那里···” 孟希言一阵心悸,他懊悔道:“我们该让守备军来支援的!” “守备军不能来,守备军是大黎最后一道防线,若是破了,当年沁国大军直捣京城的惨案就得重演!方锦年虽奸,但当初他放守备军壮大便是为了防止这么一日。” “可他们不来,我们要是输了,凭他们能挡得住赫沁的大军吗?” “····”顾时笙没有说话,唇亡齿寒的道理他是懂的,可为了身后的百姓,他们必须留一道防线。 孟希言凝眉思索片刻道:“我一直很奇怪,战打到现在,赫沁的将领见了不少,巴雅尔都碰见两次了,如今连敖登都碰上了,那此前与你交手的白仓哪去了?竟一次也没碰着,甚至没听到对方有带兵,他不是敖登手下的一等猛将吗?难道敖登这次南征没带他?” 顾时笙也纳闷,他一直防着此人,生怕顾时洺和他对上手,战打到现在却没听到一点关于此人的消息··· “叔汗!”巴雅尔退回敖登身旁。对方却只是冷漠的睨了他一眼,便扯了马头,掉头离开了。 巴雅尔只默默跟上他。 城上的顾时笙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道:“准备明日突围!” 孟希言踌躇了一会道:“我们力量悬殊,突围没有胜算!” “不突围只能等死,他们每日在阵前杀俘虏,再耗下去他们没攻城我们内部就先崩溃了,同样免不了被屠戮的命运。”顾时笙盯着他郑重道“明日你在后方掩护,我带人去杀出重围!今晚把愿意跟我一起杀出去的将士们报上名来。” 顾时笙丢下这句话便起身离开了城墙,他一下城墙,路旁的百姓纷纷将目光便紧紧跟随着他,仿佛眼前这个男人便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入夜后,顾时笙坐在碧英城府衙门口的篝火旁,看着手中萧洵的书信,那是萧洵新年写给他的,自收到这封信后,他便带兵出来了,也不知道萧洵还有没有来信。 他缓缓展开那封在自己怀里藏了四个月的信,这四个月来,他不知道反复看过多少遍,萧洵的字写的极为清秀,干净又清爽,他甚至能想象到对方在写信的神态,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阿笙,吾妻安否? 自你离去已有数月,朝中一切顺利,虽逢大水,所幸损失不大,不影响秋收。今年又快结束了,待你收到此信,或已过除夕。 新年将近,思卿日笃。愿吾妻平安喜乐,岁岁安康。愿来年此时得卿相伴,不复分离之苦。 山河已暮,时已安寝。虽不同枕,但求同梦。盼妻梦里相聚片刻,寥慰相思意。” 顾时笙扑哧一笑:“小坏蛋,你才是我的妻。” 他轻轻摩挲着信上的每一个字迹,想着萧洵执笔书写时的模样,他将信件贴着心口,却是阵阵的酸涩,他喃喃道:“虽不同枕,但求同梦,我的洵儿啊!我定要活着回去!” 孟希言来了。 “圣君,将士们已经在门口了!” “嗯···”他摸了摸挂在脖子上的菩提戒指,眼神愈发坚定,他站起身走向府衙的大门,一眼望不到头的北梁士兵们站满了每一条街道,看着火光下的将士们,神色凝重,却眼神坚定的凝视着他。 “兄弟们!”顾时笙高声喊道“明日一战事关生死,若能突围我们便还有一线生机,若失败,不仅是我们,城中所有的兄弟子民都将死于敌人的弯刀之下!他日铁蹄入北梁三州,大黎危矣,唇亡齿寒!在座各位的父母,兄弟,姊妹,家中妻儿如何免遭屠戮奴役的命运?愿意跟随我一起杀出一条血路的去孟副将处领一封信纸,今夜把遗书留下!明日随我出城!守下此城,为国捐躯者,陛下为其立碑,让你们的名字永存在这碧英城!” “吾等愿随圣君杀敌!”一阵如响雷一般的呐喊冲破云霄。 孟希言已经备好信纸,将士们有序的排队领取。 次日临近傍晚,突围的五千将士骑上仅剩的五千匹战马,聚集西城门口,蓄势待发。 孟希言安排好弓箭手和盾牌,在城门上,只等着顾时笙下令开城门。 顾时笙算着时辰,打算在天色暗下来前快速交战后冲出重围,趁夜色没入树林··· 孟希言担忧的看着他道:“圣君,您一定要活着回来!陛下可还等着您回去团聚!” 顾时笙点了点头,他深知这一战只能赢不能输。 “此行不论成败,你们都要守住碧英城!” “圣君放心,不论能否等来援军,末将们必拼死守城,绝不放弃最后一丝希望!” “嗯···” 顾时笙扫视了一眼城中百姓,他们都在不安的观望着。 进攻的号角起,东,南,北三面城门倏然打开,守在三处城门的北梁军,发出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弩车羽箭齐发,两军相互冲杀向对方··· 西城门的将士们紧张的握紧手中的刀剑。 “开城门!”随着顾时笙一声高喊,厚重的城门瞬间被打开,盾手率先冲出去架起盾墙,随着一声放箭,城墙上所有弓箭手齐齐射箭,漫天的箭雨将城外的赫沁大军逼的往后退去。 铁骑如雷鸣一般奔腾而出,随着一阵喊杀声五千铁骑如一支黑色的长矛一般冲进了那一堵厚厚的人墙,拼杀声四起。 声东击西计策成功后,东南北三面的北梁军未与赫沁大军交锋,立刻撤回城内。 然而赫沁大军迅速调整了状态,不断往西边聚拢,两军交锋不断有人受伤落马,北梁军很快就陷入孤军奋战的境地。 顾时笙一面砍杀冲杀上来的赫沁大军一面指挥着人冲杀出去。 城墙上的孟希言一遍遍的下令放箭支援,眼见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那一小撮军队被赫沁大军杀的支离破碎,他知道这一次怕是杀不出去了,他的眼眶涌起热泪,嘶哑着嗓子高喊“放箭!” 第360章 救夫 顾时笙砍杀着赫沁士兵,一转头就见巴雅尔狞笑着,向他冲来,巴雅尔挥动手中明晃晃的弯刀朝他挥来,他灵巧的躲开对方的攻击,一脚踹中巴雅尔胯下的马头,直接将对方掉了个头,不等巴雅尔反应过来,仰月刀已经挥了过来,巴雅尔堪堪躲开,却见一根辫子落下,巴雅尔摸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确认是自己头发才变了脸色。 顾时笙眼神如同暗夜里前来的复仇的恶鬼,势不可挡的冲向他。 巴雅尔费劲的抬刀接了几招,却吃力的紧,已经大汗淋漓。 仰月刀落下,有劈山之势,更如千斤加持,巴雅尔持刀接下一击却无法挡住这可怕的爆发力,眼见仰月刀已经压着弯刀嵌进他的肩头的血肉,鲜血染红了战甲,他咬牙支撑,脸部因过度用力,青筋暴涨,显得扭曲狰狞··· “嗖!”一支箭朝着战斗中二人飞来。 顾时笙眼角瞥见那支如鹰俯冲而来的羽箭,迅速放弃巴雅尔,侧身躲开了那支利箭,利箭还是穿过了他右肩的盔甲,他感觉到了箭矢划过臂膀的皮肤。 巴雅尔得了空,闪身躲开他的攻击范围。 顾时笙拔下那支羽箭,随手丢开,他在乱军中看见敖登正看着他,朝他扬起一个诡异的笑,如猛兽凝视猎物。 顾时笙默默的握紧了手中的仰月刀,矮下身,驰骋着身下的战马,朝那个浑身散发王者之气的男人冲杀过去。 敖登敛了面上的笑意,随后微微矮下身,策马持刀与迎面冲杀来的人战在一起。 二人初次交锋,没有只言片语,是北梁和赫沁的战争,是顾家和敖登世仇。 顾时笙全神投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每一招都充满了爆发力。 几番对战下来,敖登似乎对这个顾家次子起了兴趣,从起初的试探转而认真对待。 马背上的较量以顾时笙被逼下马转为地面战斗。 二人对峙,一个是久经沉淀的雄狮,一个是跃跃欲试的新狼王。 顾时笙受了他一掌,啐掉了口中的鲜血,随意用手擦了一下唇边的鲜血,重新握紧了手中的钢刀攻了过去。 高手较量,双方士兵均不敢上前。 敖登锐利的眼神审视了一下眼前的人,“你是顾驰安次子?” 顾时笙没有回他,转而挥起仰月刀凌空劈向他。 敖登一面应付着他的攻击一面说道:“你们顾家就剩你们兄弟二人!” “你还不错,至少比你们顾家上一辈的强些!” “可惜,你还不是我的对手,你的头我会送去给你大哥,等拿下大黎,再把你们兄弟一起送去你们的皇城送给大黎皇帝!” 敖登侧身躲开他狠劈来的刀,一把抓住他的手,手肘猛的撞击在他胸口,一口鲜血喷出,顾时笙踉跄了一步,还未等他缓口气对方的弯刀已经斜扫而来··· 顾时笙应对着他的攻击,却异常吃力,肩头,腰背都被对方的弯刀砍中,虽未伤及筋骨却也让他明白自己不是敖登的对手,因为他已出全力,而对方却未伤分毫。 长大后,他几乎没有遇到敌手,那日在客栈和白仓匆忙的一战,勉强打成平手,他便知道敖登不会比白仓好对付,他默默的告诉自己,不管对方多强大,他都不能输,他的身后是大黎百姓,是顾家,是至亲,他不能让他的大哥收到他的头颅,更不能让他洵儿收到他和大哥的头颅,绝对不能··· 他深吸一口气,眼眸中杀意弥漫,手中的钢刀被握的更紧了,挥刀的力道更加大了。 “砰!”敖登一脚踢中了他的后背,整个人踉跄了几步,却立刻抬刀挡下敖登劈来的弯刀! “你父亲胜之不武!”敖登压制着他,咬牙盯着他“萧容玉和你父亲一样,他们从未胜过,靠女人保住的胜利是耻辱的!” 顾时笙被他逼退几步,才勉强用脚支撑住地面才勉强止住了他的攻击。 他并不明白敖登所说的女人是何意,也来不及去想,他空出一脚,一个回旋踢直击敖登的头部,敖登迅速偏头躲开,二人拉开距离。 顾时笙冷声道:“你的话太多了!” 敖登哼笑一声,眸色瞬间冷凝了几分,他只想杀了眼前的人,就在他准备全力出击取了顾时笙的头颅时··· “轰!”一声巨响响彻云霄,所有人都震撼了,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又是一声巨响,接着就是一连串的巨响,如密集的雷声一般。 赫沁的投石车顷刻间被炸的四分五裂,残肢血液飞溅。 顾时笙也听到了巨响,敖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巨响的方向。 “什么玩意?”巴雅尔停下拼杀,只见看不到头的南面升起一团烟。 城墙上的,孟希言茫然的四处张望,确定巨响是从南面传来。 南面城门的士兵疾驰而来,一路高喊着:“红莲军旗!是红莲军旗!” “红莲···”孟希言心头一颤,他惊呼道“是王军!是陛下的王军!我们的援军来了!所有北梁军随我出城迎敌!” “援军来了!”将士们瞬间激动万分! 城门大开,城内的北梁军冲杀出去。 孟希言冲着顾时笙高喊:“圣君!是王军!王军来了!” 战场上的顾时笙虽然没听到孟希言在喊什么,可他看到城门打开了,城内的北梁军纷纷涌出,又见远处升起的烟云在空中消散,他便知道援军来了! “援军来了···”顾时笙嘴角微扬,他重重的呼出一口气,重新深吸一口气,握紧手中的仰月刀,眸光紧盯着面前的敖登。 “呵!援军来了也救不了你!”敖登握紧手中的弯刀,势必要取了顾时笙的头。 “嗖!”天空飞来一支羽箭,上面捆着一支点了引线的震天雷。 敖登刚想上前杀顾时笙,就见一个冒着白烟的大爆竹落在自己身旁,他神色一变,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但直觉告诉他不是好东西,眼见那东西落下,顾时笙立刻掉头跑了,他忙往后退去。 “轰!”大爆竹瞬间炸响,大爆竹的碎片混着地上的泥土如暴雨一般洒下。 敖登抬手挡住洒下的土块和碎片,身旁的赫沁士兵忙围了上去,将他护在中间。 被搅了好事,男人拉过一匹马,翻身上了马背,他远远的便看到一个身着银甲戴着面具的少年,那少年手持弓箭,身旁还有几个银甲兵护卫左右,在乱军中左右搜寻着什么。 敖登眼眸微眯,他敏锐的察觉,那个被护在中间的人就是这群银甲兵的领袖,见巴雅尔朝他看来,便指了指远处那个少年,示意他过去抓人。 “叔汗!”巴雅尔欲策马过去,又见一支羽箭带着大爆竹落在他面前。 巴雅尔急忙躲避,随着一声巨响,马上的巴雅尔还是被炸了下来,他身下的马已经被炸的马肚子都裂开了,肠子流了一地。 巴雅尔看着被炸开花的战马,他惊魂未定,就被身旁的赫沁士兵拉了起来,他用赫沁语言暗骂了一声:“妈的,这什么玩意?这么大动静!” 接二连三的大爆竹落下,赫沁士兵慌忙躲避。 敖登蹙眉瞪了巴雅尔一眼,怒骂道:“你过来干什么?叫你把那个人抓来看不懂吗?你的脑子什么时候能赶得上白仓的一半?” 巴雅尔被骂了才反应过来,他硬着头皮扯了一匹马,将马上的人一脚踹下,翻身上马在乱军中找到敖登所说的那人,便直奔那个人影。 敖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回头开始在乱军中搜寻起顾时笙的身影。 第361章 战场重逢 萧洵在乱军中边找人边射出震天雷,他带了一小队先锋过来支援,好不容易找到了顾时笙的身影,就见对方正被围困,他射出一箭,结果炸完人不见了。 他心里惴惴不安,生怕误伤了将顾时笙,只能四处找人。 “嗖嗖嗖···”巴雅尔几箭飞出,将护在萧洵身旁的银甲兵射下马。 萧洵一惊,这么快的箭法?他一转头就见一个面目狰狞的男子朝着他冲过来,身边的四个王军上前截杀,却被对方纷纷砍下马,这架势看着就是个硬茬。 萧洵看了一眼远处拼杀的顾时笙,北梁军都出城了,王军也渐渐渗透过来,顾时笙应是无碍了,他调转马头往后撤去。 哪知这巴雅尔就跟饿狗见了肉骨头似的紧追不舍,眼见对方一路佛挡杀佛的架势狂追而来。 萧洵扭头看到身后拦截巴雅尔的人不断被斩下马,他顿时有种被神经病追杀的错觉,明明这么多人,为什么非要追我?! 巴雅尔跳上马背朝萧洵飞扑过去,萧洵转过头见就一个黑影扑了过来,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对方直接抱着他摔下了马,惯性使得两人在地上滚了三圈才停下。 萧洵的头盔和面具也在翻滚过程中脱落,乌黑的长发瞬间散开,映衬着他肌肤雪白,眉目如画。 萧洵惊恐的看着眼前的如野兽一般的男人,而对方看到他后却是一愣,他明显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惊。 “滚开!”萧洵趁其不备飞速一拳打在他的眼睛上,又是抬脚踹在了对方的裆部,趁巴雅尔疼痛之际,萧洵一溜烟爬起身,忙将手中的泥抹上自己的脸,生怕被人认出。 见巴雅尔要起来,萧洵拔剑挥向他。 巴雅尔偏头躲过,他捂着眼,来不及看清对方的动作,那剑锋已经滑向他的脸,他往后仰去,却还是被划伤了右脸,鲜血瞬间涌出。 萧洵眼见对方没死,又要补上一剑,却不料对方如脱弩之箭,瞬间窜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咔嚓一声,萧洵的右手直接脱了臼,疼的他脑子一片空白。 巴雅尔揪着他的衣襟,看到那张脏兮兮的脸,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下意识想给对方擦干净再看一眼,却被萧洵一口狠狠咬住了手掌。 巴雅尔吃痛,瞬间怒了,反手一巴掌扇了过去,萧洵被这厚实的一掌打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 还未等少年反应过来,男人已经掐住他的脖子按在泥地上了,用不怎么流利的大黎语质问道:“你是男是女?” “你瞎啊!我是你爷爷!”少年左手摸到腰间的匕首,锋利的匕首往他脖子上插去,却在离对方脖颈只有毫厘之差时被制住了。 速度这么快?!巴雅尔眼见自己险些被一个小白脸伤了两次,早没了耐心,他捡起地上的弯刀挥刀砍向萧洵。 眼见那刀就要落下,萧洵吓得拿受伤的右手去挡。 突然,一个黑影窜来,直接将巴雅尔踹翻了。 “小飞?!”萧洵爬起身惊喜的看着从天而降的少年“你刚刚跑哪去了?” “我被人群冲散了···”萧逸飞说着看了一眼巴雅尔,对方从地上爬起来又砍杀了几个王军。 巴雅尔看到萧逸飞那一刻似乎更加癫狂了,那眼神犹如嗜血的恶魔看到猎物一般,紧盯着他。 萧逸飞瞳孔骤缩,似乎看到了什么恐怖的凶兽一般,他二话不说,拉起萧洵撒腿就跑。 萧洵被萧逸飞拉着往前跑,却听见巴雅尔在后面骂骂咧咧,隐约听见对方骂着“小杂种”之类的话。 萧洵有种直觉那人应是认识萧逸飞的,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把他吓得头皮发麻,那人右半边脸满是鲜血,眼神却就像野兽一般一边砍杀着阻拦他的王军,一边狂追他们而来,距离迅速被拉近··· 这什么人啊?怕是怪物吧?萧洵感觉萧逸飞拉着他的手更加紧了,两人一路狂奔。 萧洵再扭头时,就见巴雅尔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下,两人挥刀战在一起··· 震天雷还在炸响,赫沁大军逐渐处于弱势,很快就紧急收兵撤退了。 混乱过后,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王军和北梁军开始打着火把清理战场。 季怀明和文佑初也赶到了萧洵身边,彼时萧洵正坐在城内的桥墩旁。 简单的沟通后,文佑初替他接上脱臼的胳膊,接好胳膊后,萧洵感觉舒服多了,正活动着手臂,就见灯火阑珊处一个身影风风火火的赶来。 萧洵看清来人,心中一喜,刚站起身,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被那人紧紧的搂进怀中。 久别重逢,萧洵心中雀跃不已,对方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失了力道,萧洵感觉自己要被勒的喘不上气了,忙拍拍他的背安抚道:“好了好了,你再这么抱下去,我要窒息了。” “吓死我了!还好你没事!”顾时笙稍稍松了点力,却不愿松手。 萧洵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还夹杂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他安慰道:“我没事,别怕,你受伤了?” “我没事,小伤!”顾时笙看到他脸上的红肿,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疼吗?可有别处伤着?” 萧洵笑着摇头,说:“没有,不疼了!” “你怎么来了?” “吾妻有难,自当来救!” 顾时笙在战场拼杀时,孟希言冲到他身边说萧洵来了,他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孟希言再次强调,确定萧洵真的来了,他却慌了,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是残肢断骸,他边杀敌边找人全程提心吊胆,好不容易见着了,就见巴雅尔像个藏獒一样狂追萧洵和萧逸飞,着实把他吓得不清··· 现在看到对方好端端的站在这,提着的心才落了下来,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控制不住的怒意。 顾时笙突然将人一把扛到肩上。 “啊!”萧洵被突然的悬空,忍不住惊呼出声“阿笙!做什么突然扛我?你放我下来!” 顾时笙不顾他的挣扎径直向府衙走去。 文佑初忙跟上他们,季怀明看了一眼坐在石桥上的萧逸飞,对方从刚刚就一直心绪不宁的样子。 “萧逸飞!”季怀明喊了他一声“走了!” 萧逸飞这才回过神,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季怀明狐疑的看着他:“做什么丢了魂似的?见鬼了?” “没有!”萧逸飞敷衍的应了一声就去追顾时笙了。 季怀明这才跟了上去。 第362章 稳定军心 顾时笙一路扛着人进了府衙,路上的北梁军纷纷退让侧目,都在好奇顾时笙扛了个什么人回来。 顾时笙将他丢在了府衙大堂的太师椅上,双手抓住椅子的扶手,将人禁锢在他与太师椅之间,满脸怒气的盯着他:“谁让你来的?不知道战场凶险吗?” 萧洵见对方是动了火,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他咽了咽口水,弱弱道:“想你想的紧,再不见你,我就要相思成疾了。” 果然此话一出,顾时笙的脸色明显缓和了一瞬,可却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凶神恶煞的表情:“那也忍着,你是皇帝,说好要替我守住后方,万一你出点什么事···” 萧洵果断的堵住了他唇,唇上传来温软的触感,一阵酥麻直钻心口,即便是顾时笙还想训他,也凶不起来了。 赶来的文佑初看到此情此景,两脚急刹折返,只当没看到,顺便将后面跟来的季怀明和萧逸飞给拦了出去。 男人一把按住他的后脑勺,凶狠的啃着他,连亲带咬,带着几分惩罚的意味,又似恨不得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一般,直到口腔中弥漫出丝丝血腥味,他才松开了对方。 少年委委屈屈的看着他:“杀气这么重,你要吃了我呀?” 看到少年唇上殷红的液体,男人生了几分心疼,拇指轻轻替他拭去血迹,才责怪道:“疼干嘛不推开我?” 少年轻抚着他的面庞,楚楚可怜的看着他,带着几分撩拨的语气道:“日思夜想的郎君就在眼前,便是疼也受得。” 顾时笙本有一肚子的话要训他,见他这副模样,哪还生的起气,他总觉得自己是中了萧洵的毒,生了一双魅惑人心的眼,对方似乎也已经越发纯熟的用上这一技能了。 “油嘴滑舌,别以为说几句好听话就能让我消气!” 萧洵眉眼一弯,在他脸上啄了一口道:“知道我家夫君不好哄,等打完仗了随你处置好不好?” 顾时笙那一点余怒也烟消云散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蹲下身,握着少年的手在手心攥着,道:“你总不让我省心,下水救人的事还没来得及同你算帐,又跑来这吓我!你就不能留我一命吗?非要吓死我你才高兴?” “我家媳妇这般好,哪舍得吓死你?我还指望着圣君共度余生呢!” “小家伙!”顾时笙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讨好人的话张口就来!” 萧洵嘿嘿笑着,知道对方爱听这样的话,大抵是有安全感,他已经精准的知道如何讨好这个大魔王了。 “碧英城被围消息传不出去,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阿渊猜的!”萧洵说“他推测,你没能和邺城的北梁军形成两面夹击之势,或是路上遇到赫沁大军了,北行太危险,随时碰见其他部族的大军,最好的选择便是退回碧英城,可碧英城一直没有消息,我们一入北梁就派人快马先去了邺城,确认你们没成功,就直接赶来碧英城了,还好来得及时。” 顾时笙起身坐到他身旁的椅子上,感叹道:“颜故渊这脑子真是好使,若是身子没坏,便是军师也是做得。” “不过···”顾时笙突然狐疑的盯着他问道“为何他会同意让你来北梁?” 以颜故渊的性格,只会将萧洵置于最安全的地方,绝不可能让他来北梁冒险··· 萧洵心虚的避开他的视线,“皇帝亲征,振奋士气,稳定军心,不是正常的吗?阿渊自然会同意。” 顾时笙看到对方眼神躲闪,便是确定了萧洵这是没听颜故渊的话,擅自跑来了。 他沉声道:“你明日就回京!” “不行!”萧洵坚决道“我千里迢迢过来,可不是来玩的,如今北梁接连失利,将士们需要安抚,我是皇帝,怎么能躲在后面让别人在前面拼命?” “你是皇帝,你可以高高在上,可以躲在后面,这里不需要你!” “皇帝也是人,我想跟将士们患难与共。” 顾时笙拍桌而起,他憋着满腔的怒气,盯着眼前的少年训斥道:“你知道北梁现在每天要死多少人吗?我每天要见多少尸体?你看这碧英城的守将余淮,他才二十三,他跟你一样的年纪,十七岁从军,兵法武功样样拔尖,我们来的时候他的头被人丢在城门口,没人敢出去捡,一出去就被射成马蜂窝,我们只能看着他腐烂!你看清楚了!这是战场!不是你宫里的校场,那些人不会像陪你练剑的羽林卫那般让着你,他们只会想着怎么把你的那三两重的脑袋削下来!你到底知不知道?!” 面对对方的勃然大怒,萧洵有一瞬间的退缩,但很快又坚定决心,他盯着顾时笙眼睛道:“我知道,可如今北梁接连失利,死伤惨重,兵部若强制征兵,百姓便苦不堪言,赫沁的汗王亲自上阵,不仅北梁军,便是百姓也人心惶惶,我是皇帝,我在这不仅可以稳定军心,还能激发百姓自发投军,我既然将王军带来支援你们,断无可能回头的道理!” 顾时笙皱紧了眉头:“你若是出了什么事····” “我不会出事!”萧洵打断他,语气里是少有的不容置疑,“我能自保,况且,这个这个皇位不是只我一人坐得,只要北梁不败,我就是安全的!若是北梁败了,我在哪都逃不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顾时笙内心挣扎了一番,他知道萧洵说的在理,可他却不愿将萧洵置身危险之中。 “不行!你还是得回去!你在这我没办法安心打仗!至于北梁军,我自会想办法稳住军心,战场凶险,万一你出点什么事,朝中就得大乱!” “不会大乱,我都安排好了。”萧洵说“再说,我又不上战场拼杀,我就在军营里,我身边有护卫,都是阿渊和余青松千挑万选的高手!你放一百个心!” 顾时笙眉头紧蹙,眼见对方死活不走,他又气又无奈。 萧洵见他脸色难看,又温声安抚道:“阿笙,你别怕,我不会给你添乱,我在这待着,辎重运送没人敢拖延,新一批的震天雷正在加急生产,阿渊亲自监督着,这个月底就能再送一批上路,更不会少了将士们的口粮,京中有阿渊和太傅,重要的事他们会让人加急送来,我在军中处理便是,玉玺都带来了,万一要守备军支援,我直接拟了旨,让君远派兵来,战机稍纵即逝,总比你们千里迢迢传信来的好!” 分明就是有更好的办法,可这小家伙为了留下来,真是连哄带骗,顾时笙拧着眉心不说话。 萧洵也闭了嘴,乖乖的坐在一旁,给对方时间考虑。 第363章 留下 良久,顾时笙才开口问:“今日你们用的那个东西就是震天雷?” 萧洵轻声应了一声:“嗯!阿渊让工坊做出来了一批,我就带来了,只是这东西太危险了,一点火星就能把整个仓库的震天雷炸了,现在余青松在亲自看管着,一刻都不能走开。” 顾时笙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这个东西最初是萧宸搞出来的,此前他是见识过那玩意的威力,当时只觉得那玩意应是攻城利器,但这东西是福是祸却是不好说··· “余青松去看管震天雷了,你怎么办?” “我能保护自己,而且还有小飞在,他现在是我的御前侍卫,乔星策教的好,这孩子学的快,现在已经可以和余青松打成平手了!” 顾时笙微微蹙眉,他早知道萧逸飞根骨惊人,是个练武奇才,乔星策教的匆忙,他竟学的这般快,余青松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了,对方这么快就追上余青松,可他却始终不放心萧逸飞。 “你既然来了,就别到处乱跑,这几日城中乱着不可离开我的视线范围,等我处理了这几日的碧英城的防守,过中州去西州接应大哥,到时候要去中州大营调兵,届时你回北梁王府,大嫂,池儿,朝宗,朝阳都在府上,你在中州城等我便是!” 萧洵闻言心中一喜:“这么说你让我留下来了?” 顾时笙点点头,若是有办法分身,他绝对要将萧洵送回去,但正如萧洵所说,如今士气不振,军心动摇,天子的到来倒是能安军心··· “咳!另外还有一件喜事···”顾时笙道“大嫂已经有八个月身孕了,大夫说是双胞胎,或是龙凤胎,大哥和大嫂的意思是,其中一个孩子放在我们名下养,你去了说不定还有机会见证孩子的出生!” 萧洵心中一颤,眼眸亮晶晶的,他激动的有些不知所措。 “真的?” 看到萧洵眼中的光,他笑着点了点头,顾时洺和池青衣提议将孩子过继一个给他们养,倒是弥补了他们的一点缺憾,虽说他并不在意子嗣,但萧洵似乎一直都对他没有子嗣这事有些耿耿于怀,甚至在知道夏千寻不是他的孩子后还有些小遗憾··· “大嫂怀孕你咋不早说?我好备些小孩衣物和月子里补品来!我可什么都没准备。”萧洵突然犯起愁。 顾时笙笑道:“大哥大嫂不让说,本想给你个惊喜的,谁知道你自己跑来了!补品就算了,王府里都有,大哥如今在外征战无暇照顾大嫂,你去了之后多费点心。” “嗯嗯,好,听你的!”萧洵心里欢喜的很,顾时笙算是有子嗣了,他已经开始幻想着今后有娃的生活是如何的情景了,小奶娃是不是该叫他父皇? 顾时笙这才起身要去处理战后事宜,还不忘叮嘱道:“城中现在乱着,你待在这里,哪也不许去,我去军中办完事就回来!” “嗯嗯嗯!好!”萧洵笑眯眯的冲他挥手“快去吧!早点回来!” 他本还担心这小家伙会到处跑,见他如此乖,这才放心的离开了。 夜深了,顾时笙处理完了军中的事,正满心期待的回府衙找萧洵,却发现人不在府衙,他按着守卫的指引在伤兵营里看到那个一身薄衫的少年,正和其他军医们一起照顾着重伤的士兵,季怀明和萧逸飞也在里面帮忙。 伤兵营里的士兵多是刀伤,更有缺胳膊断腿的,他们疼痛难忍,夜晚无法入睡,止不住的呻吟··· 顾时笙看着少年细心的照顾着伤兵,包扎,擦血,上药,喂药···动作熟练的像个医助。 刚打过完仗,军医们都忙的焦头烂额,一个老军医刚给受伤的士兵换完药,他口干舌燥,正要找水喝,转头就有人递上了一碗水,老军医见是个眼生的少年,忙接过他手上的碗道:“小公子看着面生,是王军的人吧?” “嗯!”萧洵浅笑着点了点头“我帮不上什么,只能做些简单的,打个下手。” 老军医饮了口碗里的水,笑道:“公子跟着我们忙了一晚上了,且去休息吧!接下来这里有我们就够了!” “好,那我明日再来看看,若药材不够,也好及时补上···”萧洵说着忽觉肩上一沉,他转过头,就见顾时笙满眼柔情的看着他。 “夜深了,北梁不比京城,温差大,怎么也不披件披风?” “无妨,在营帐里,忙起来就热了。” 老军医见是顾时笙,忙起身行礼。 帐内的军医和醒着的伤兵纷纷以自己的方式同顾时笙打招呼。 顾时笙少了往日的冷肃,都一一回应了,二人听军医谈了一番将士们的伤情才离开。 等他们走后,老军医默默的擦了一把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他起初并不知道这个漂亮的少年是什么人,对方有心帮忙,他就毫不客气的使唤起人来了,直到顾时笙来到后,他才隐隐发现不对,但见少年未表明身份,他就继续装作不知道,现在想到少年给他递水,他仍心有余悸,使唤一朝天子做事,他此生都不敢想··· 等萧洵回府衙休息时天都已经蒙蒙亮了,回来的路上他已经困的睁不开眼,无精打采的,也不与顾时笙说话,一回府衙他粘床就睡。 顾时笙看着他睡着的脸庞,眼下的乌青隐隐可见,温热的大手不自觉地抚上了他的面颊,轻柔的,疼惜的,眼里满是柔情。 季怀明端了水来准备服侍他洗漱,刚进门就发现萧洵已经趴在被子上睡着了,顾时笙坐在床边替他脱鞋。 见季怀明来了,只小声道:“他睡下了,放着吧!” “是!”季怀明将铜盆放下后便退出了房间。 顾时笙本想直接睡下,但想到萧洵爱干净,还是拿了帕子替他稍稍擦拭了一下,萧洵睡的死丝毫没有察觉。 顾时笙安顿了碧英城,做了新的布防,才动身前往中州。 路上北梁军和王军配合紧密,伏击赫沁军队,有震天雷后,更是如虎添翼,一路夺城,收地,驱敌,更是在麒麟谷俘虏了对方驭蛇部的首领··· 萧洵跟着大军行军,一边帮着军医处安置伤员一边协同孟希言调配辎重。 一个月后,北梁军和王军抵达中州大营,顾时笙要赶去西州接应顾时洺,争分夺秒的处理着北梁军的军务··· 第364章 暗夜偷欢 萧洵进了北梁军的大营,萧逸飞得了空闲便悄悄去了林中打猎,他于丛林中蛰伏,很快就等来了一只食草的野鹿··· 不到两个时辰野孩子就满载而归,萧洵正在伤兵营里给将士们包扎着,就见萧逸飞肩头扛着一只小野鹿,脖子上挂着三五只野兔和两只野鸡,季怀明正给他卸着身上的猎物。 伤兵营里的老军医笑道:“这孩子厉害啊!一个人打的吗?” 萧逸飞习惯了自动无视他人,眼中只盯着萧洵,他没理会老军医,只兴高采烈的凑到萧洵面前讨好道:“我打了只鹿还有野鸡和兔子,你想吃哪个?我弄给你吃!” 萧洵见他满头大汗,空出手来拿帕子给他擦了擦汗道:“你说去玩儿,就是打猎去了?” 萧逸飞似乎贪恋着他手中的帕子往他手边蹭了蹭,笑眯眯道:“嗯!打猎好玩!你这段时间都累瘦了,该补补!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萧洵失笑:“折腾了半天,你休息会吧,让怀明拿去伙房炖了给兄弟们分一分。” “啊?你不吃啊?”萧逸飞瞬间有些失落“我可是特意给你打的!” 一旁的老军医闻言忙道:“陛下,您这段时间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军营清苦,您龙体要紧,得该补补的。” “是啊,陛下,您龙体要紧!”伤员们也纷纷附和。 顾时笙打帘进来就见门口堆着大大小小的猎物,又看到萧逸飞挨着萧洵,他微微蹙眉,过去像抓小鸡一样一把将萧逸飞提了起来,扔到一旁。 “出营打猎报备过了吗?” 萧逸飞不满的哼哼一声:“我又不是你北梁军的人!” 顾时笙冷了神色:“进了北梁军军营就要守北梁军的规矩!” “你这···” “小飞!”眼见二人又得吵起来,萧洵连忙喝止了萧逸飞,对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犟了,小孩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闭了嘴。 萧洵这才转向顾时笙:“阿笙,是我准他出去玩半天的,本该先同你说一声,可你这几日都在忙,怕打扰你,所以没同你说,你别生气。” 顾时笙冷冷的睨了一眼萧逸飞,他对这个孩子的敌意不减,但萧洵是一国之君,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这般哄自己,他也生不起气来,只柔声道:“你是陛下自是做的了主,无需同我讲,只是军营重地,若无重要的事还是别让他随意出入!” “嗯!好!”萧洵笑眯眯的应下。 伤兵营里的人都不敢吭声,似乎不太相信这是他们从前那个冷若冰霜的“二公子”。 直到萧洵和顾时笙离开后,老军医才发出一声谓叹:“老夫今日真是开眼了,圣君竟还有温柔的一面。” 一旁的伤员笑道:“陛下这般好,圣君自然怜惜了!” 又有一人附和道:“是啊!我等真是受宠若惊,从古至今,哪个君王这般体恤臣民?日日都来这伤兵营!” “陛下可真是个仁君!我还听说去年发大水···” 伤兵营里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 萧洵和顾时笙从伤兵营出来后,天色已经暗了。 孟希言正牵着马等候在外面,看到二人过来将马交给了顾时笙,笑眯眯道:“天要黑了,圣君快去快回!” 萧洵见顾时笙连盔甲都没穿,诧异的问道:“你要出去?” “嗯!”顾时笙拉着他的手道“你一起去!” “我?”萧洵一脸茫然,顾时笙已经翻身上了马背,朝他伸出手。 萧洵伸出手,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某人急切的拉上了马。 “驾!”随着一声鞭打声,身下的马便窜了出去。 广阔无垠的草野上,明月初升,一匹骏马载着两人在月色下奔驰,黑漆漆的草场上虫鸣声和着夜风在耳畔呼呼作响。 萧洵被身后的人拦腰调了个方向,面对面的坐着,突然的调转方向,身旁的一切都在快速向前冲去,他紧紧抱住了顾时笙的腰。 顾时笙却笑了:“你骑术这么好,也会怕?” “那也不倒着骑!还在夜晚,万一摔了多疼啊···” “怕吗?”顾时笙轻挑的勾起他的下巴。 萧洵看着他那双暗夜中不甚清晰的眸子,竟染上了一层爱欲的朦胧感,他声音低低的:“有一点···” “那就抱紧我,可别掉下去了,掣···”顾时笙说罢用力一夹马肚子,让马跑的更快了些。 萧洵心下一惊,抱紧了他的腰:“阿笙···别!慢点,你要带我去哪?” “当然是带你去幽会啊!这段时间忙的都没时间与你好好亲近,可想死我了。”顾时笙有些亢奋的凑在他耳旁,炙热的呼吸打在萧洵的耳蜗,让他血液上涌,耳朵瞬间红了。 “可我都两日没洗了!” “我也两日没洗了,明日我派人送你回北梁王府,我去西州与大哥接应,我紧赶慢赶将军务处理好,就是要空出一晚陪陪我家洵儿。”顾时笙在他脸颊上啜了一口“今晚,我带你去洗洗好不好?” 萧洵脸热了起来,他明显感觉对方的某处已经精神奕奕,却还是忍不住调侃他:“你方才还说不能随意出入军营?怎的自己一转头就犯规了?” 顾时笙低低的笑了起来:“大哥不在,我就是老大,为了与陛下偷欢!便是受一顿军法也值!” “你这个色胆包天的···唔···” 顾时笙不等他说完就狠狠攫住了他的唇瓣,辗转缠绵的吻着,亲够了才堪堪离开他的唇瓣,又轻轻的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色胆包天的讨债鬼吗?该还债了洵儿···”顾时笙喘息着单手解开了他的衣衫··· ###### 第365章 清潭丽影 隐在夜色中的深潭被明月的清辉洒满,拴在一旁的战马轻轻甩动着马尾,战马漆黑的瞳孔里印出两个在水中偷欢的人。 微凉的水在炙热的皮肤上流过,淙淙的水声夹杂着喘息声,林子中时不时有些细微的鸟兽入巢争闹的声音。 萧洵没想到顾时笙竟然如此精力旺盛,似乎比以往更加肆无忌惮的折腾他。他已经精疲力尽,浸没在山泉中的腿早已经抖的不成样子,却还是死犟着不开口求饶,终于在他快要昏过去前,还是没忍住开口··· 萧洵带着哭腔恳求道:“阿笙···歇···歇会好不好···” 顾时笙痴痴地笑起来,附耳在他耳畔道:“还以为你长了本事,不曾想还是这般可怜样。” 萧洵吸了吸鼻子,委屈巴巴的窝在他的怀中:“你变了···” 顾时笙凑近他的耳畔问:“哪变了?” “从前你好歹让我歇口气···这哪是‘还债’?你是想弄死我。” 顾时笙看他梨花带雨的模样,轻轻吻去他的泪珠,又啄了一下他的鼻尖宠溺道:“小可怜,哪舍得弄死你?怪你,太招人了,小狐狸精。” 萧洵娇嗔一声,换了个姿势背靠在他的胸膛上休息,他抬头看到水潭边上的巨石上搭了个小棚。 “这里···倒是个好地方,你怎么发现的?” 顾时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小时候爱打兔子,便时常在林子里摸索,偶然间发现了这个水潭,离大营近却没什么人来,夏日有段时间太热了,得了空我就来这里泡泡,后来就顺手搭了个棚屋,上面铺了干草可以休息,去了京城几年,这棚屋竟还在。” “倒挺能找地方,从前没少来这撒欢吧?”萧洵想到对方人前不苟言笑,人后像个孩子一般玩水撒欢,有种特别的反差萌。 “得亏找了这地方,不然今夜哪能饱餐一顿?”他说着便在少年红透的耳垂上轻咬了一下,惹得少年往后瑟缩了一下,顺势贴着他微凉的胸膛。 少年的望着天上的明月轻语:“阿笙,今夜的月好圆,又圆又亮。” 顾时笙环着他柔声道:“因为有你在!我愿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萧洵低笑:“哥哥的嘴越发甜了。” 顾时笙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带着几分苦涩低声呢喃道:“洵儿,有你,我的人生才算圆满,这一年零二十三天,我每天都在想你,想的我快疯了。” 萧洵心头一软,转过身,搂住他的脖颈,含情脉脉的看着他,倾身主动覆上他的唇瓣,缠绵而又温柔的亲吻着他,安抚着。 男人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欲火再次被挑起,他占据主动权··· ······ 顾时笙将昏过去的少年放在小棚屋里那简易小床上,又拿着帕子为他擦干身上的水珠,给他套了一件轻薄宽松的白衫。 月光印在少年干净白皙的脸上,安静的睡颜美的让人不忍打扰,他轻轻的在少年额上落下一吻,生了堆篝火,将他的衣物拿出去,蹲在潭边洗了。 溪水淙淙,萧洵睡梦中呢喃了一声,察觉到有人轻轻替他按着腰间,悠然转醒,就见篝火摇曳的光线下是顾时笙那张俊美又极具侵略性的俊脸。 “阿笙···”萧洵带着少许疲惫的唤了他一声。 顾时笙柔声问:“是我吵醒你了吗?” “没有···”萧洵翻了个身,却感觉身上跟被车轮碾过一般。 “躺着吧,别动了!” 萧洵叹了口气,嗔怪道:“哥哥好狠心,这是要我下不了床。” 顾时笙好笑道:“你先招的我,怎的还委屈上了?” “唉···圣君老当益壮,我这身子怕是不够你折腾了!” “你这小狐狸精!”顾时笙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子“现在越发嚣张了!” 萧洵只觉得疲累,一动不动的瘫着懒声问道:“几时回去?” “不急,若有事,他们会来寻。”顾时笙说着拿出一个系了红绳的坠子“给你洗衣服时找到的,这是你刻的?” 萧洵看着他手中的骰子,那骰子他用了心做的,安了刻字的红豆。 “嗯···送你的。” 顾时笙看着手中的骰子,里面的红豆上还刻着二人的名字,他心头又酥又暖··· 玲珑骰子安红豆,是入骨相思。顾时笙心疼的抚上他的手背柔声道:“傻洵儿,夫君知你想我。” 萧洵将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用自己的脸挨着他的手背,像个讨宠的猫儿一般,呢喃道:“阿笙···等打完战,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嗯!好!”顾时笙说着见他倦意又起,眼眸耷拉了下来,他柔声道:“别强撑着,困就再睡一会···” 他今夜折腾的狠了,只怕萧洵要吃不消的,正想着却发现身旁的人已经睡着了,他一笑,果然是累坏了。 “圣君···”孟希言压着嗓子极小声的喊了一声。 顾时笙一回头就见孟希言正站在潭边,远处似乎有马蹄的声音,应是带了个小队来的。 他拿外袍小心翼翼的盖在萧洵身上,这才从棚屋中走出,翻身下了巨石。 孟希言抬眼看了看上面正休息的萧洵,他压着嗓子小声道:“王爷,有紧急军情,各位将领在主帐等您商议,陛下可还能回去?” 孟希言这话问的顾时笙有些尴尬,萧洵被他折腾成这样怕是至少得休息一个时辰才能回去了,他也不舍得让萧洵勉强起来还要忍受颠簸之苦··· 孟希言似乎看出他的不便,轻咳一声道:“陛下若是累了不防再此歇息一会,季怀明和萧逸飞也来了!还有羽林卫都在林外候着!” 顾时笙这才道:“嗯,你跟我回去,其他人留下来保护陛下。” 说罢还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萧洵,季怀明和萧逸飞已经进来,他这才带着孟希言离开。 顾时笙匆匆回了营帐,就见几个在主营的将领都在,连洛城的乔星策和定古城的高明湛都回来了,洛城和定古城离得近,虽然离大营都不远,但也要半日的路程,两人明显是没来得及商量就回来了。 “圣君!”高明湛似乎脸色不太好。 “发生什么事了?”顾时笙预感有事发生。 高明湛面色凝重的说道:“昨日,我们的人看见敖登了。” 此言一出大帐内的众人瞬间鸦雀无声。 静了一会。 顾时笙开口道:“在哪?” “乱云涧附近,他们一路行军,怕是要往寒鸦城的方向去!”高明湛道“北梁王在寒鸦城,末将担心他们可能已经知道北梁王在寒鸦城,便是冲北梁王去的!” 顾时笙闻言心中有些不安,沉声问道:“他们有多少人马?” “目测有十五万!” “十五万···”顾时笙微微凝眉“如今寒鸦城的主力军是海牧部,寒鸦城和巳水关只有九万,可巳水关有天险,震天雷也派人送过去了,只要他们不出巳水关就是安全的。” “如今敌军的方位大抵都清楚了,明日一早我就带兵去寒鸦城,五日就能到!” “圣君,还有一事···”乔星策道“震天雷此物太危险了,洛城前几日混了人进来险些被盗,我们发现已经有人潜入北梁,据悉是来了中州,一旦这东西被他们偷了去,就会成为他们的攻城利器,圣君可要让王军那边小心,尤其是京中送来的辎重。” “嗯!”有人潜入北梁,可他第一反应是萧洵还在山谷那边,虽然知道赫绒人也不至于这么赶巧出现在主大营周围,毕竟北梁这么大,北境十城三隘口范围这么广,碰上的几率很小,可是他还是有些坐立难安。 顾时笙眸光一沉,随即有条不紊的安排道:“孟希言即刻通知大哥警惕对方偷袭!” 顾时笙迅速安排好,立刻朝帐外疾步走去。他心中不安,立刻带了一个小队去接萧洵,他此时万分懊悔,不该把萧洵留在那边的,虽然有一队人在,但他不愿意让萧洵在这么危险的时候离开自己身边半步···· 第366章 隐在暗夜中的人 山谷中,萧洵在草堆上睡的有些不太安稳,虽然这段时间也都跟着大军风餐露宿,可季怀明却将他照顾的极好,他睡梦中总觉得有虫子在咬他,左挠挠右挠挠还是醒了,他一睁开眼就见萧逸飞坐在篝火旁用手中的树枝拨动着火堆。 见到萧洵醒了,萧逸飞丢下手中的树枝道:“陛下,您醒了?” “嗯···”萧洵只觉得浑身酸痛,他坐了起来问道“小飞,你怎么在这?圣君呢?” 季怀明拿来水囊道:“军营里有紧急军情,圣君他回去了,陛下睡的香,便让奴才在这守着,等陛下醒了再回去。” “哦···”萧洵抓了抓后背。 季怀明见他挠着后背,问道:“陛下怎么了?” “可能有小虫子,朕要洗个澡再回去,你和小飞去林子外等吧!”萧洵说着拿袍子遮掩了一下身上的痕迹。 季怀明见他脖颈间惨不忍睹的红痕,和后颈的牙印,便知道“战况”激烈,他只道:“奴才留下服侍陛下沐浴吧。” “嗯···” 待萧逸飞走远了,萧洵这才舒展了一下筋骨,却一动就感觉浑身疼的厉害。 他懊恼着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得了路,早知道这么严重就不能纵着他胡闹,这要是明日去了北梁王府被人瞧出来就该丢人了。 萧洵心想着,便在季怀明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下了巨石,双腿还发软着,每一步都疼的他龇牙咧嘴的。 季怀明扶着萧洵下了水后,便去帮他收烘干的衣衫。 萧洵浸在潭水中,冰冷的潭水让他忍不住抖了抖,背上才没了之前的瘙痒,满月照着小潭明亮异常,月光笼在他的身上。 他半身浸在微波荡漾的潭水中,那白色宽松薄衫已被水浸湿,半挂在肩头,衬的那肩颈线条流畅,如瀑的乌发垂至凹凸匀称的腰际,散在水中,水下的沟壑若隐若现。 月色是真的好,他微微仰着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明月,月光让他有些恍惚··· 他看的入迷,却不知道黑暗中有人也看的入了迷。 潭水凉意愈浓,萧洵回过神来,准备上岸,却发现不远处一块布满青苔的石头上似乎落着一块黑色的布帛,便淌了过去,捡起那块布,却发现那不是他和顾时笙的衣物,今日午后下过一场雨,青苔是湿的,这布帛竟是干的? 萧洵心头一惊,慌忙转身唤了一声:“怀明!” 他还未看到人,一把带着凉意的匕首已经抵上他的脖颈,那人低喝一声:“别动!” 萧洵倒吸一口冷气,他来不及看那人,就见不远处的季怀明倒在了地上。 那人再次出声,嗓音低沉道:“别出声!” 萧洵刚刚太慌张了,没认出那人的声音,现下听来却觉得有些耳熟,他抬起头看向那人,就见那张跟自己有着七分相似的脸。 “咕噜!”萧洵震惊的咽了咽口水低声问道“怎么是你?” 白仓脸色有些怪异,他蹙眉扫了一眼萧洵身上那些凌乱的痕迹,咬牙冷声命令道:“你给我上来!” 萧洵明显感觉白仓有些恼了,他这般光着身子也怪尴尬的,可他双腿无力爬不上去,他索性厚着脸皮道:“我上不去,你拉我一把!” “····”白仓脑门青筋直突突,他还是伸手将人从潭水中捞了起来。 萧洵还未站稳,一件袍子就砸他脸上了,对方背过身命令道:“把衣服穿上!” 萧洵感觉对方表情很奇怪,一副想看不敢看他的模样。 萧洵匆匆套上衣衫。 “咳咳!我···我穿好了!” 白仓这才转过身来,依然是嫌弃的皱着眉,萧洵却发现他耳根红了。 哥哥恨铁不成钢的压着嗓子怒斥道:“你是皇帝,怎么能这么任他欺负你?你看看你身上有一块好肉吗?” “····”萧洵越发尴尬,对方怕是第一次见男子之间这种事,他清了清嗓子问道“你···你怎么在这?” “不关你的事!”白仓似乎还憋着气。 “那你在这多久了?” “····” 萧洵心中一凉,瞬间汗毛直立,问道:“你该不会···一直在这吧?” “····”白仓不知道该怎么回他,难不成他要说从他们进林子他就在了?而且还全程隐藏气息躲在树上,看着他们翻云覆雨还不敢动,腿都蹲麻了,便是不看也听得见,想到萧洵也叫自己哥哥,他只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不该出现的,要不是见萧洵马上要发现他,他只想当作自己没来过。 萧洵顿觉得无地自容,他这辈子也没想到会给人上演一场活春宫,那人还是自己亲哥,这跟当众拉屎有什么区别?他觉得自己可以原地驾崩了··· 两兄弟互相没眼看对方,都尴尬的不知所措。 “你怎么能这么自甘堕落?你可是皇帝!”白仓先恼了,开始训他“就任由他那么对你?!你丢不丢人?” 萧洵脑子嗡嗡的,半天才反应过来,只磕磕巴巴的辩解:“我跟他···是拜过天地的夫妻,正常!倒是你,你怎好偷看这种事,你羞不羞?” “····”白仓整个无语住。半晌,他才红着脸争辩道“谁偷看了?是我先在这休息的,谁知道你们会来?倒是你!马上跟我走!以后不许再见顾时笙!” 萧洵闻言心里一惊,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二人的距离,那点羞耻也淡然无存。 “走哪去?我不走!这是我的私事,你管不着我!”萧洵警惕的看着他。 “回赫沁,你不走,我就杀了他!” “我不会跟你走,你若杀他,我们就是敌人!”萧洵冷了脸色,死死的盯着对方。 “呵!你要与我为敌?” 萧洵正色道:“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若是杀他,要么连我一起杀了,要么我杀了你!” “我是你亲哥!你要为他杀我?!”白仓怒气值飙升。 “我也不想手足相残,可他待我好,是我要相伴一生的人,不论谁动他,我都不会原谅那人!便是亲兄弟也不行!” “呵!”白仓气笑了,随后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突然一把掐住萧洵的脖颈寒声道:“你敢威胁我?如果你不是我兄弟,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外面都是北梁军和我的护卫,你杀了我,你觉得你一个人能活着离开这吗?” 白仓冷了语气,眼眸中溢出杀气,手中的力道也加大了:“我挟持你离开,等安全了,再杀了你!” 萧洵被他掐的瞬间涨红了脸,只能徒劳的抓着对方的梆硬的手臂本能的挣脱着,他明显感觉白仓周身的气息不对,刚刚是生气,震怒,却无杀气,似乎因为他最后那句话才真的被惹毛了··· “别···哥!我···我错了···松点···我···要被你···掐死了···” 萧洵服软,他的怒火似乎被浇了一盆水,眸中清明不少,看到少年眼角的泪水,他心烦的松开了手。 萧洵得以喘息,贪婪的呼吸着空气,见对方余怒未消,脸色却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他惊奇的发现白仓竟这般好哄,这脾性倒是跟顾时笙有些相似,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难道是北方汉子的特性。 第367章 狼崽的主人 白仓冷睨了他一眼道:“哭什么?掐你一下就哭,你就这么娇气?!” 萧洵很想辩解,他真不是哭,只是生理性的被掐出泪,但却看到了白仓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他便顺势而下。 “哥哥别生气,都是我的错,我们是兄弟,血浓于水,我知道你不会杀我!”萧洵像在给一只炸毛的猫顺毛。 “哼!”白仓冷哼一声“刚刚还说要杀了我,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杀你?” 萧洵有些心虚,他干咳了一声陪着笑脸哄道:“刚刚是我急了,口不择言,哥哥别放在心上,你我一母同胞,在我心里你和睿儿一样重要,我怎么会真的对你下手?” 白仓闻言,神色才缓和了下来,虽然知道萧洵这话多少有点水分,萧睿在萧洵心中的情分自然不是他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哥哥能比的,可他也不贪心,只要把他带走,时间久了自然会有感情。 “既如此,那你就跟我回去!” 萧洵无奈道:“我以为上次我们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可能跟你走,你是我哥,我认!可敖登不是我父亲,我们立场不同,你若愿意回来,我保你性命无虞,你若留在赫沁,我祝你欢愉胜意。可若上了战场,就无手足!” 白仓微微蹙眉,萧洵说过“沙场无兄弟,家国为先,你忠你的国,我忠我的臣民,生死不怨!” “那你就该在你的皇城待着,为什么要让父汗看见你?!” “什么···”萧洵有些茫然,努力回想着自己何时见过敖登,却没有头绪。 “天下这么大,偏生你们要碰上!”白仓懊恼的瞪了他一眼“如今你便是不愿也得跟我回去,否则你的身份便会天下皆知,到时候即便顾时笙不杀你,你的臣民里有多少人想让你死?你只有跟我走我才能护住你!” 萧洵无奈叹气道:“我说了,敖登不是我父亲,你为什么不信?你走后我查过自己的出生,却是早产,我真不是敖登的儿子!我要跟你回去,我才真的死定了!” “你见过哪个孩子不满六个月出生能活的?”白仓蹙眉道“父汗说了,当年阿母离开沁国时已经有了身孕,你如何能是别人的孩子?” 萧洵震惊的看着他,所以白仓已经跟敖登坦白了?敖登并未见过他,只有巴雅尔见过他一面,他仔细回想那日战场上的情形,巴雅尔并不确定是否看清,可敖登是个聪明人,白仓多半是被他诈了。 他气恼的转过身道:“我说的你不信,你既信他,我们就没什么好说,反正我不会跟你走!” “由不得你!”白仓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人拽了过来,盯着他道“我来就要带你走!你若不走,我就杀了你免得你死在旁人手上!” “我不会跟你走,可你也别想杀我!否则今夜你无法脱身!” 兄弟二人对峙着,都不愿退步。 白仓耳力过人,远远的就却听到远处一阵马蹄声,他拉着萧洵就要离开。 萧洵却不愿走,他试图挣脱白仓的手,可对方的手却如铁臂一般,反而收的越紧了,疼的他闷哼出声。 白仓拖着他往前走,就像拖着个孩子般毫不费劲。 萧洵挣脱不开,急道:“你放手!否则我叫人你就走不了了!” 白仓气的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样下去就要来人了,他抬手就要将人劈晕带走。 萧洵见他抬手瞬间吓得闭上眼,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的手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 他睁开眼却看到了萧逸飞双手抓住了白仓要落下的手,眼中带着哀求:“主人,求你了,别伤害他!” 主人?!萧洵惊愕的看着眼前的少年,萧逸飞接近他果然目的不纯。 白仓眼眸微眯,透露出几分危险的意味,看的萧逸飞有些心悸,只得默默的收回手。 萧逸飞不敢看他,听着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他只低声道:“主人快些走吧,他们来人了!” 萧洵倒是第一次看到萧逸飞这般畏惧一个人。 白仓蹙紧眉,睨了一眼萧逸飞道:“你觉得他还会留你?” 萧逸飞哭丧着脸,看了一眼萧洵,又看了看白仓,左右为难,他咬咬牙,突然对白仓出手,少年腰间的长剑倏然出鞘,剑身挥向白仓,白仓迅速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剑锋,萧逸飞突然变了动作,剑锋朝他抓着萧洵的那只手劈去··· 萧洵趁着白仓松力之际趁机挣开了他的手,迅速躲远了,扯着嗓子对着林子外的护卫喊了一声:来人!有刺客! 白仓扫了二人一眼,冷哼一声道:“长本事了!敢对我出手!” 萧逸飞挡在他们中间,剑指白仓,道:“主人,你走吧,带着他,你走不了的!” 树林外的北梁军和护卫听到声音,立刻朝里面冲来。 白仓听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看到萧洵一脸防备的盯着他,他微微蹙眉,转身消失在漆黑的林子中··· 顾时笙一路风驰电掣赶来,就见林子外的北梁军和季怀明带来的羽林卫都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带来的马,周身的寒意直冲头皮,他下马冲进林子,却在水潭边看到毫发无伤的少年。 萧洵刚让人扶起被打晕的季怀明,就见顾时笙已经进来了。 “阿笙!你怎么又出来了?我们正打算收拾一下就回去。” 顾时笙快步上前,抓着萧洵上下检查一番,见他没有被动过的痕迹,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萧洵正想说话,一旁的季怀明悠悠转醒,回过神后立刻警惕起来。 “陛下!您···” “无事!”萧洵立刻抢先道“这里青苔多,刚刚怀明不慎滑了一跤,摔晕了!朕还以为来了刺客!” 萧洵说的这般平淡,季怀明缓了几秒钟,看到顾时笙向他投来的目光,转而冷静道:“陛下,奴才该死,笨手笨脚的惊吓着陛下,还请陛下责罚!” 顾时笙狐疑的看了季怀明一眼又看了看一旁的萧洵,显然是不相信这个说辞。 萧洵轻咳一声,故意板了脸道:“平日里看着倒是机灵,怎的到了野外就这般糊涂,那么大块青苔,抬脚就往上踩,你不摔,谁摔?吓朕一跳!” “陛下教训的是!奴才知错!”季怀明配合的低头认错。 “既知错,朕就罚你一个月月例,下次注意!”萧洵说着眼角的余光偷偷扫了一眼顾时笙,见对方脸色正常,他才暗暗松了口气。 顾时笙隐隐察觉有问题,但萧洵有意隐瞒,此刻人多,他也不想追问,只给萧洵拢了拢外袍道:“没事就好,该回去了!” “嗯!”萧洵应了一声便跟着他离开了。 第368章 选择隐瞒 回了北梁军大营已入深夜,顾时笙将萧洵安顿好后,便出了营帐处理一些琐事。 这段时间顾时笙总是忙到凌晨,一日也睡不了几个时辰,萧洵早已经习惯了,便只吩咐季怀明给他炖个肉汤给他温着给他做宵夜。 萧逸飞惴惴不安的站在营帐外,直到季怀明出来叫他进去,他才硬着头皮打帘走了进去。 萧洵正坐在床边,他已经换了松垮的寝衣,乌发柔软的披在肩上,脸上看不出喜怒。 萧逸飞耷拉着脑袋,声音低低的:“陛下,我···我可以解释。” 萧洵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说:“好!” 萧逸飞浑身的不自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回来的路上他一直都在想该如何同萧洵说才不会被赶走,可他却也知道萧洵必然是容不下他了··· “怎么?不知道该撒什么样的谎才能圆过去?”萧洵的语气很平淡,甚至听不出怒意。 “没有!”萧逸飞急忙否认“我没想要骗你!” “是吗?没想不代表没做。”萧洵看着他,语气冷了三分“白仓是你主人,你一开始接近朕并非偶然,而是心怀不轨。” “不是!我···” “你的身份,目的,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什么?三句话内说清楚,朕不想听旁的废话!” 萧逸飞看着面前冷淡的人,即便对方语气中依然没有怒气,但他知道萧洵是动气了的。 萧逸飞低着头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我···是白仓少主的打奴,我不小心弄坏了那画像,主人很生气,就将我卖了。我见你与主人的阿母长得一模一样,想接近你,把你带给主人赔罪,也许主人高兴了便会将我留下,可我没想到你竟是皇帝,你身边的人太多了,我做不到···我对天神发誓,我没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萧洵听着他的叙述,脸上毫无波澜。想到白仓拿给他其其格的画像时,却是有撕破的痕迹,只是又被细细的修补了,竟是萧逸飞弄坏的··· 萧逸飞继续说:“我并没有我说的那么强,我在斗兽场上输过,我的前主人因此输了钱,他很生气,要将我吊起来剥皮,是白仓主人将我买下,做了他的打奴,教我猎杀,才让我在斗兽场上活下来。” “你的前主人是巴雅尔?” 萧逸飞一惊,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那日在战场上萧逸飞明显就是畏惧巴雅尔,那巴雅尔追杀他们时还骂着“小杂种”之类的话,萧洵猜测二人应是认识的。 他没回萧逸飞的话,转而问道:“既如此,你主人要带朕走,你又为什么要帮朕?” 萧逸飞嗫嚅道:“我···我不想让你经历那些,那不是人待的地方,你那么好,你在那活不下去,会死的。” 他越说越小声,头也低了下去。 萧逸飞并不知道他和白仓的关系,兴许他以为白仓是要抓他回去做奴隶,所以才出手阻止白仓。 萧洵这般想着,脸色才缓和了几分,他问:“白仓将你卖了便不再是你的主人了,你为什么还去见他?” 萧逸飞再次惊住,似乎没想到萧洵知道自己去见过白仓。 “不说话?”萧洵轻笑一声“你出营打猎,没见他?” 萧逸飞抬眸惊疑不定的看着眼前那双透着几分危险的桃花眼,眼前这个人平日里看着人畜无害,有时候却聪明的让他心慌,他咽了咽口水道:“我并不知道他在大营附近,只是偶然碰见的。” “所以你告诉他我们要去中州城?” 萧逸飞倒吸一口冷气,耷拉着脑袋,瘪着嘴,像一个犯错的小孩。 池青衣怀着身孕,家中都是老幼妇孺,白仓知道他要去中州城,他便不能再去了,否则怕是要给家里带来麻烦。 萧洵冷笑一声,他很生气,那种被背叛的愤怒在他胸腔翻涌,还伴着隐隐闷痛,萧睿不在身边,他将这个孩子当成弟弟般照看着,竟不想对方是个吃里扒外的··· 萧洵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内心的烦闷,他是知道怎么让一个人难受的,他不怒反笑,而后柔声道:“小飞啊,你知道,大黎与赫沁是世仇,尤其是北梁军,你也知道朕和圣君的关系,朕本不该将你留在身边,朕信你,给你机会,赐你名字,允你萧姓,便是将你当作义弟,你应当知道萧逸飞这三个字的意义,你既认白仓做你的主人,再留下也没有意义了。” 萧逸飞鼻尖泛酸,他抬起头看着萧洵,哑声问:“你要赶我走?” “你今夜救了朕,朕不杀你,明日一早,你就离开吧!” “陛下!我错了,能不能不赶我走,我可以···” “天大地大你去哪都好,留在大黎或者回赫沁都随你。”萧洵说着,看到萧逸飞受伤的眼神,他转头不看对方的眼睛,说道“可是,朕还是不希望你再回赫沁。” 萧逸飞心如针扎,他想将功补过也没机会了,萧洵是真的不要他了。 帐外传来季怀明的声音。 “圣君,陛下在等您。”季怀明提高了音量,试图提醒帐内的人。 听到顾时笙来了,萧洵用眼神示意萧逸飞退下。 季怀明打了帘,顾时笙睨了一眼季怀明和帐内的萧逸飞,抬脚进了营帐。 烛火熄灭,二人相拥躺在床上。 “阿笙。”萧洵在他怀中开口道“明日我同你一起去寒鸦城吧!” 黑暗中一阵沉默。 良久,顾时笙才问道:“因为今夜之事?” “嗯!”萧洵道“我怕去了中州城会给家里带来麻烦。” “今夜你见了谁?”顾时笙这么问,却已经猜到了,只看萧洵会不会同他说。 萧洵知道瞒不住对方,索性承认了:“白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那,也许是巧合。” “又是他···”顾时笙蹙眉“是我大意了,应该先搜查一下附近。” 萧洵抬头只看到他的下颌,问:“你不问我白仓为何放过我吗?” “我等着你告诉我。”顾时笙低下头,在昏暗中与他对视“若你不愿说我不会逼你,因为总有一日我会抓到他!” 顾时笙冷静的让他有些心慌,他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说这事。 “洵儿,你我是拜过天地祖宗的夫妻,除了不能有共同的孩子,与寻常夫妻并无差异,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 萧洵总觉得不该瞒他,沉默片刻,道:“此事,我还没来得及查清楚,总有一日我会告诉你。” 顾时笙轻抚着他的乌发柔声道:“好,那我等你告诉我。” “嗯!那我明日···” “大军要急行,带着你多有不便,你先留在大营,明日我带一队羽林卫同行,他们必然以为你跟我一起去寒鸦城了。”顾时笙顿了顿,继续道“乔星策今晚也回来了,他要等辎重去洛城和定古城,会路过中州城,但还得等上几日,我让他带人秘密送你过去,北梁王府防守严,都是北梁军退下来的老将,不比你的羽林卫差,只要你在府上,跟皇宫一样安全,不用担心会给大嫂带来麻烦。” 萧洵垂着眸子,有些失落道:“好吧···” 顾时笙将他搂紧了,轻声道:“傻瓜,你这身体,今夜折腾的狠了,明日再赶路就该病下了。” “怪你!”萧洵故意将脑袋往他脖子上蹭,刚洗过的头发干了之后软软的,像一只奶狗一般蹭的顾时笙一阵痒。 萧洵往上挪了挪,额头贴着他的脸颊,沉声道:“你走那日,祝三没了!” “嗯,我知道。” “乔星策不知道吧?” “没同他说。” 萧洵叹了口气道:“他们本不必如此!” “他们的事,我们管不了,颜故渊聪明又固执,他要放手,便是谁也说不了的,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嗯···明日我与他谈谈。”萧洵抱紧了他,枕着他的臂膀阖眼··· 第369章 逃避 次日一早,萧洵醒来时发现身旁空了,顾时笙天没亮就带兵出发往西州去了。 季怀明在大营外送萧逸飞走,看着萧逸飞背着包袱离开后才转身回去。 远处的树林中,一个身影翻下了树顶,落在了矮坡上,朝着树下的那抹挺直的背影走去。 苏合问:“少主,狼崽出了大营,可要把他叫来?” “不必,他昨晚已经做了选择,今日怕是被赶出来的。”白仓勾唇道“看来我这个弟弟也是够狠心的!” “狼崽说他们要去中州城,如今狼崽暴露了,只怕他们不会再去中州城了,早上好几支队伍出了大营,里面有羽林卫,有可能大黎皇帝已经不在大营了,北梁军到处在搜人,如果我们再留下太危险了,少主还要在这等吗?” 白仓无声叹气:“不等了,回去吧!” 苏合惊愕的看着他:“汗王给少主十日时间带他回去,少主没完成任务只怕少不了责罚,上次少主擅自来大黎就···” 白仓瞪了他一眼,苏合忙闭了嘴。 白仓知道萧洵并不傻,在对方的地盘,想要躲着他必然不会那么容易被他抓住,昨日便是最好的机会,但萧洵坚持说自己不是敖登的儿子,不管是真是假,他也不想萧洵冒这个险··· “不过一顿鞭子罢了,还死不了!”白仓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苏合忧愁的叹了口气,敖登严厉的不近人情,那带着倒刺的鞭子,鞭鞭入骨,打一顿就能让他在床上躺半个月都起不来。 *** 季怀明往萧洵的营帐走去,路上遇着伙房的哑巴厨子,哑巴高兴的往他怀里塞了一串新鲜的葡萄,对着他一通比划,大抵是说送给萧洵的,季怀明笑着谢过他后才进了营帐。 萧洵正伏案写着什么,季怀明就进来了,他头也不抬道:“他走了?” “嗯!”季怀明将葡萄放进铜盆里一边清洗一边说道“陛下仁慈,叛徒本该处死的。” “到底还是个孩子,他救过朕,该给他机会。”萧洵说着停笔,折信,入信封。 季怀明将普通装入一个瓷盘,放在了萧洵的桌案上,拿着银针一个个扎着。 “陛下莫不是忘了您与他有再造之恩,在遇到您之前他只是个被圈养在笼子里的野兽,哪能像个人一样活着。”季怀明将银针试过的葡萄挪到萧洵面前“陛下吃些葡萄吧!” 萧洵抬眸看了他一眼问道:“这时候哪来的葡萄?” 季怀明收起银针笑道:“伙房的哑巴给的,大约是在大营种的,刚刚成熟就迫不及待的采了送来,陛下可真招人喜欢。” 萧洵似乎早已习惯了季怀明的调侃,他摘了一颗放入口中,道:“把匣子拿来吧!” 季怀明将架子上的玄铁匣子取来,萧洵将桌案上的一摞折子和信件放入匣子。 “陛下,信使队今日就出发,陛下可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 萧洵思索片刻道:“加急的折子已经处理了,阿渊的信也回了,其余的便交给他和太傅吧。” “好!奴才今日就安排他们出发。”季怀明啪嗒一声锁上玄铁匣子。 乔星策走到营帐门口,听见萧洵提到颜故渊时还是心头一颤,他停住了脚步,须臾片刻才进了营帐。 “陛下!” “乔星策!”萧洵绽出一个笑容“你来的正好,今日有信使回京,你可有什么要寄回去的?” 乔星策似乎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说,有些错愕。 “我···末将···没有什么要寄的。” 萧洵许久未见他,见他满脸胡茬,又有些憔悴,不禁有些心疼,便对一旁的季怀明道:“怀明,你先下去吧!” “是”季怀明应声退下。 帐内剩下二人,萧洵直接了当的拿了笔和纸,走到乔星策面前递给他:“拿着!” 萧洵给的,他只能接下。 “陛下想要末将做什么?” “写信!”萧洵说“朕知道你心里念着阿渊,他不给你写,你给他写就是,别憋着了,写吧!” 乔星策却为难的看着手中的纸笔道:“可我不想写!而他也未必想看!” 萧洵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朕真的看不下去你们两个了,做什么非要相互折磨呢?你若是因为阿渊娶妻之事,朕可以告诉你,那祝家姑娘在阿笙回北梁那日就没了!” “什么?!怎么会?”乔星策震惊的看着他“他们才刚成亲···” “她本就命不久矣,阿渊娶她不过是因为祝家。”萧洵说“颜家本就是商贾之家,世家凋零,没了阿渊,颜家就要没落了,他早猜到康王不会娶霜儿,正好遇上祝家求亲,他便应下了,祝家欠了他人情,霜儿嫁入祝家此后自有人照看着。” “是吗?”乔星策眼眸低垂,想了想只道“即便如此,我与他也没什么好说的,陛下的心意,末将心领了,我们的感情不似陛下和圣君那般深厚!” “乔···” “陛下若无他事,末将先告退了!”乔星策说完便要离开,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将纸笔还给了萧洵后迅速出了营帐。 *** 校场旁,季怀明将玄铁匣子交给了信使,随后又将一封带着火漆印的信交给信使,信使与他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只是接过那封信便背上玄铁匣子带着一队人策马离开了。 “季公公!”乔星策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季怀明短暂的惊讶,随后挂起一张笑脸转过身看着他:“乔将军!” 乔星策审视着眼前的人,他嗤笑一声道:“季公公可真像一种动物!” 季怀明也不怒,反而问道:“哦?什么动物?” “笑面狐!”乔星策双臂环胸睨着他“听过吗?” 季怀明淡笑不语,与他擦肩而过。 “季公公!”乔星策再次叫住他。 季怀明却没有转身,等他说话。 乔星策走上前两步道:“西陵军里的青龙卫已经被揪出来了,我知道以陛下和圣君的感情他不会干这样的事,是你干的。不管你跟丞相在做什么,若你们要危害北梁,害圣君和北梁王,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哦?”季怀明转过头脸上没有一丝意外之色,只是饶有兴趣的问道“如何不留情?奴才贱命一条倒是无所谓,丞相金尊玉贵,乔将军要如何对他?杀了他?还是关起来?” 季怀明观察着乔星策的表情,在看到乔星策眼底的暗淡,他微微勾唇带着一丝轻笑。 “这是我的事!”乔星策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在北梁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季怀明知道他还在因为流风之事对他百般设防,见对方转身离开的背影,他还是开口叫住了他。 “乔将军!”季怀明说“你应当知道,你们如今这般不只是因为我,至于为什么,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乔星策没有理会他,还是大步离开了。 萧洵远远的看着他们,沉默半响还是决定去找了乔星策,他在马棚里见到了准备牵马的乔星策,他正要过去,乔星策却牵着马直接走开了。 萧洵愣了愣,什么情况?乔星策躲他? 乔星策加快了步子,似乎不想与他见上。 第370章 错过 “乔星策!”萧洵一路小跑追上他“你跑什么?朕有话同你说!” “陛下,末将还有军务要处理,陛下若要交代什么末将一会派人去陛下营帐,陛下慢慢交代。”乔星策说着又离开了。 “乔星策!”萧洵大声喝住他“你给朕站住!” 乔星策烦躁的停在了原地,萧洵追了上去,挡在他面前气呼呼的盯着他道:“做什么你现在这么不待见朕?朕惹你了?” “末将不敢!” “你哪不敢?朕看你胆大包天,还敢给朕甩脸子!” 乔星策依然冷着脸,他索性转过头不说话。 四周时不时有巡逻兵巡逻,不是说话的地方。 “你给朕过来!”萧洵转身离开,半晌也没听后面的跟上来,又忍不住回头,正想开口催促,对方就抬脚跟上了。 两人到了一处安静的小坡。 “现在没人了。”萧洵看着他道“这里无君臣,你有话只管说出来。” “末将没话要说。” 萧洵翻了个白眼:“你少装了,一副朕欠你百八十万的样子,还没话说!” “·····”乔星策皱眉道”末将不敢!” “别说什么不敢,朕知道你和阿渊闹翻了,都一年多了,朕本不该再提起此事,只是不想你们这样相互折磨,若是因为阿渊娶亲的事,朕已经同你解释了,朕不明白为什么你还更生气了?” “没有,陛下误会了,末将没有生气。” 乔星策的语气依然冷冷的,萧洵一时无言。 “陛下若无其他事,末将先告退了!”乔星策说完便转身离开。 “站住!”萧洵喝住他“乔星策,朕从前只觉得你是个敢爱敢恨的爷们,怎么遇到感情的就变成了懦夫?你若不觉得遗憾,朕无话可说!你走就是!” “说?说什么?”乔星策转过身怒视着眼前的人,他眼尾微红愤怒中带着几分委屈“这一年多来我已经在努力忘记他了,陛下觉得是因为他和祝三的婚事我们才彻底断了来往?你想知道原因,好!我告诉你,因为你,因为他心里都是你,你满意了吗?” 萧洵闻言,怔愣在当场。 “因为我?” “我们之间永远都隔着你,你是他的求而不得,即便你对他从未有过那方面的想法,即便他知道你心里只有圣君,可在他心里你永远是第一位。他从未说过他喜欢我,在他心里我乔星策什么都不是,我不想怨天尤人,是我没本事,没办法让他对我动心,他不喜欢我,我认了,别再说什么遗憾!在他心里我从来都不是什么遗憾!也许···是他连提都不愿提起的人。” 少年这般说着,却是忍不住胸口的钝痛,他深吸了一口气,憋回眼眶里的热意,决然的离开了。 萧洵站在原地,心情复杂,他怕颜故渊坚持不了多久,又怕他们最终也没能和解留下遗憾,却不想乔星策竟是这么想的··· 三日后,中州城来信。 萧洵展开信,上面是池青衣的轻盈飘逸的字迹。 “陛下敬启,日前得家弟书信陛下亲临北梁,臣妇与家中子女翘首以盼,望陛下归家相见,静候佳音···” 信使是北梁王府的老人了,他笑道:“王妃和世子郡主早就盼着陛下去中州城了,小郡主更是日日去城墙上等着,连宅子都命人打扫了好几遍了,陛下若是不去,她们可要失望了!” 萧洵收起信,问道:“大嫂和腹中孩子可还好?” “陛下放心,王妃和胎儿都好着呢!怀着双生子,身子重了些,不宜远行,不然她是要来大营的。” “好!辛苦了!” “此乃属下分内之事。”信使退了出去。 *** 两日后,户部的辎重到了,乔星策带了辎重就要回洛城。 萧洵和随行的余青松,季怀明,以及剩余的羽林卫都换上北梁军的装束和押运辎重的北梁军同行。 萧洵穿着北梁军的盔甲蒙了脸混在其中,一路到了中州城外才与乔星策分别。 树林中,混在北梁军中的羽林卫从北梁军中撤出。 余青松带着人稍作整顿就准备入城。 “陛下!”乔星策打马走到萧洵身旁,他有些别扭的僵着,欲言又止。 自那日后乔星策几乎没同他说过话,现在却主动叫了他,憋半天却开不了口。 “抱歉!” “对不起!”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的,空气瞬间安静,有点尴尬有点别扭。 萧洵还是先开了口:“乔星策,朕很惭愧,并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自他病后,我们有争吵都是我主动找他,便也理所应当的让你先找他,却忽略了你的感受,抱歉!” 乔星策本想着自己那日对他说话太冲,心里不安,想跟他道个歉,可对方却先道了歉,他就更别扭了。 乔星策转移视线,他低着眸子,“您是陛下,无需同我道歉,是末将逾矩了。” “朕知道你在生他的气,不管你信不信,朕还是得告诉你,如今阿渊对朕真的只有兄弟情谊,他对你也不曾有过假意。” 乔星策沉默着,最后只道:“末将辎重在身,先走了。” 两人瞬间冷了场。 罢了,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感情的事他一个外人也插不上手··· 萧洵转而一笑道:“好,那朕等你平安的回来!” 乔星策看着眼前的明艳少年,愣了半晌,最后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可一转头他的眼底却涌上一股伤感,曾经那人也曾这般嘱咐过,那时的他只觉得这句话像极了家人的叮嘱,曾也暖了他好久,他就像一个小孩一般贪恋着那人给的温暖,可那人终是离开了··· 乔星策策马离开,殊不知,这次的决定,成了他一生的遗憾。 第371章 他的家 萧洵还没入中州城,在城下抬头就见城墙上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张望着,果然是顾念池在上面,他低笑了一下,却不敢打招呼,只是低头进了城。 顾念池看着进了城的“北梁军”有些失落的叹了口气,嘟囔道:“二叔说陛下会来家里,怎么还没来?” 一旁的谨言嬷嬷笑道:“兴许陛下有事耽搁了,北梁军入城了,兴许哪位将军回来了,小郡主不回去看看吗?” “还能有谁回来?父亲和二叔都不在城内,只有朱华叔叔···”顾念池说着突然一愣,她眼眸亮了亮,提着裙摆快步跑下城墙··· 少女下了马车,急急忙忙的进了气势恢宏的北梁王府大门,绕过长廊一路直奔后堂,嬷嬷在后面一路追着她告诫着北梁王府规矩不可疾行,少女置若罔闻,头上的珠钗也跑乱了。 后堂中萧洵和池青衣正谈笑风生,他还未来得及换下北梁军的盔甲。 顾朝宗和顾朝阳都规规矩矩的坐着,他们各自的茶案上都放着一个小盒子,那是萧洵给他们带的礼物。 顾朝阳到底是年纪小,早已忍不住想看盒子里的东西了,几次伸手想看,都被正襟危坐的顾朝宗打了手,只能委屈巴巴的坐在一旁。 顾念池气喘吁吁的跑来。 “陛···”顾念池正欲脱口而出就见池青衣投来了警告的眼神,她忙端正了姿态走上前去,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萧洵见她那被迫营业的表情,忍不住失笑道:“池儿起来吧,在家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顾念池一听立刻喜笑颜开,立刻蹦到他前面:“陛下可来了,方才在城墙上看见北梁军进了城,我就纳闷了并未听说谁要回来,朱华叔叔又在城内,就想着可能是陛下来了,果然没猜错!” 萧洵笑道:“看不出来,池儿回来这一年多,倒是越来越聪明了!” “嘿嘿嘿!”顾念池笑弯了眉眼“陛下,可有池儿的信呀?” 萧洵对季怀明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季怀明便抱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箱子上来交给她。 “霜儿和惠儿都给你写了信,有你喜欢的颜家铺子的胭脂水粉,还有些今年京城流行的珠钗首饰!霜儿亲自去店里挑了给你的,惠儿也给你寄了些小玩意和几本新出的画本子。” 顾念池眼睛亮晶晶的,抱着箱子就想下去看看,突然又看向,可怜巴巴的问道:“那陛下呢···” “咳咳咳!”池青衣警告的瞪了她一眼。 萧洵扑哧一笑说:“你喜欢云锦,朕让宫里的秀娘给你做了几身衣衫,都是京城流行的花色和样式,你要是没长胖,必然是合身的,也在箱子里,快去试试看。” 顾念池欣喜若狂,忙谢了恩,抱着箱子退下了。 池青衣却无奈的摇了摇头,她抚着圆滚滚的孕肚道:“陛下这般宠她,这孩子总长不大,将来如何做的了康王妃?” “康王那性子闷的很,便是喜欢池儿这般跳脱的性子。” “说到康王,不知康王在宁州如何了?” 池青衣问起康王,还是颇关心这个未来女婿,萧洵道:“刚去宁州时遇到些麻烦,原来吕国旧部负隅顽抗的或诛杀或收服,如今还有薛家也帮着他,倒也还算顺利!” “顺利就好!”池青衣说着看了一眼一旁的两个孩子,转而让身旁的慎行嬷嬷带着他们下去。 顾朝宗便拉着顾朝阳起身,两兄弟对着萧洵和池青衣恭敬的行了礼后才跟着慎行嬷嬷退下了。 萧洵见她似乎有话要说,便将余青松和季怀明也都打发了下去。 后堂只剩下二人。 池青衣有些为难道:“有个人听说陛下要来,想见见陛下,不知陛下是否愿意见他?” 萧洵看着她,想了两秒后才问:“是谭宴吧?他还好吗?” “他这些年在烟雨阁思过,少有出门。”池青衣说“我知道,他帮着逆王害过陛下,本是千刀万剐的死罪,陛下是看在顾家和池家的份上才留他一命,阿笙此前来信也说别让他见你,可他···若你不想见也无妨的。” 萧洵垂眸思索片刻,还是起了身道:“朕换件衣衫再去吧!” 池青衣撑着扶手站了起来道:“陛下若不愿见他的话,不必勉强的。” “无妨。”萧洵淡淡一笑道“朕也有些话想跟他谈谈。” 池青衣见他没有抵触之色,点了点头道:“陛下这段时间跟着大军奔波,今晚先好好休息,明日再见他吧。” 北梁王府修葺的极为简约大气,并没有京中的宅院那般雕梁画栋,都是些素雅的青松浮云等雕刻,没有过多的花圃亭子,府中最大的地方就是练武场。 原来这就是他长大的地方,萧洵心里生出一股别样的感觉。 慎行嬷嬷扶着池青衣将萧洵带到了顾时笙的凌霜院,慎行推开房门退让至一旁。 房门打开的瞬间,里面隐隐飘出一阵极淡的十里香的味道,那是顾时笙惯用的熏香,熟悉的气味让萧洵舒心不少。 屋内的陈设颇为素雅,博古架上只有几件天青色的瓷器摆件,桌案上摆着文房四宝,地上放着瓷白的画篓··· 这分明就是个书生的房间,谁能想到驰骋沙场的活阎王房间竟是这般文气。 池青衣看了他一眼,就从他的表情上看出,他是喜欢这里的。 池青衣道:“陛下住在此处,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萧洵看向她笑道:“好!多谢大嫂!” 池青衣见他没提墙上的美人画,悄悄松了口气,顾时笙来信特地交代把墙上的美人画收了起来,生怕萧洵见了又想起不开心的事。 晚上,萧洵沐浴完躺在柔软的床榻上,摸着指间的菩提戒指,听着屋外的蛙声沉沉的睡了过去···· 战火连天,尸山血海,轰鸣声不断,浓烟滚滚,火光如血映红了天际。 一人手执仰月刀,指间的菩提戒指已经被鲜血染红,他孤身站在血海中,一群手执弯刀的赫沁士兵蜂拥而上,迅速将那抹孤影吞没了··· 萧洵从梦中惊醒,吓出一身冷汗。 四周一片漆黑,彼时天还未亮,门外隐约有蛙声和鸟雀的叽喳声。 季怀明举着烛火推门进来,见萧洵满头大汗的坐在床上,便知道他做了噩梦。 季怀明点亮了屋内的灯火,才走到床边蹲下身问道:“陛下做噩梦了?” 萧洵心有余悸,这段时间他总是莫名做同一个梦,梦里的顾时笙孤立无援,让他在梦里都止不住心酸。 “几时了?” “差一刻卯时了!陛下再睡一会吧?奴才在这守着。” 萧洵叹了口气,下了床道:“不睡了,起来吧,今日让余青松去看看有没有圣君的消息。” “好!”季怀明扶起他,唤了人进来为他洗漱更衣。 第372章 融入顾家 清晨,萧洵坐在书桌前安静的看着书,季怀明被门外的蛙声吵得一夜未睡好,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困了就去睡一会。”萧洵头也不抬道“在北梁王府里,你不必如此警惕,朕也不用你陪,这段时间跟着大军东奔西走你也累了,去睡吧。” “奴才没事,天亮了,奴才也睡不着,还是陪着陛下吧。”季怀明替他斟了一杯茶。 萧洵抬眸看了他一眼,将茶推给他道:“你喝吧,提提神。” “是!”季怀明浅浅一笑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萧洵刚低下头准备继续看书,却看到一旁的画篓,他拨了一下画篓,随手从里面拿了一个卷轴,缓缓展开,却是一幅萧令仪的画像,画上的人眉眼温柔,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宛若神女··· 原来这就是阿笙挂在房内的那幅画。萧洵轻抚着那画,画上的人笑的温柔,经过时间的流逝,这幅画已经淡了颜色。 季怀明看到他手中的画像,知道不简单,也不敢多嘴。 萧洵看了一会,深深的叹了口气,便让季怀明取来画笔和朱砂,细细的描着上面已经模糊的轮廓,他做的仔细,每一笔都小心翼翼。 “吱嘎~”有人将门推开了一个小缝。 萧洵收笔,看向门口,就见门口的人立刻站直了身子。 萧洵莞尔一笑,放下手中的画笔,让季怀明将画像放平晾着。 房门打开,萧洵看着站在门口,耳朵红红的少年,笑着道:“几年不见,朝宗长高不少!昨日见你少话,这么早来找朕可是有什么事?” 顾朝宗恭敬的对着他行了个礼道:“朝宗无事,只是来给陛下请安!又怕陛下未醒吵着陛下,所以才···朝宗失礼了。” 顾朝宗是北梁世子,池青衣又对他教养严格,如今看来竟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萧洵笑道:“无事,在家中不必这般拘谨。” 顾朝宗礼貌的笑了笑问:“陛下昨夜睡得可好?” “好!” 顾朝宗看着他,半响,才道:“方才听见院子的池子里有蛙声,朝阳去年往里面丢了几只青蛙,我抓了几次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必然吵着陛下了,今日我让人把池子再好好清理一下,晚上就不会再吵着您了。” “嗯,好,有劳!” 顾朝宗言未尽,却还是拘谨的行了礼就准备退下。 “你没别的话要说吗?”萧洵叫住他。 顾朝宗看着萧洵,脸上浮起一片红晕,他低下头轻咬了一下下唇似乎下定决心一般仰起脸,问:“宣王可还好?” “嗯!”萧洵笑着点点头“他很好,他前几年在外学艺,今年年初去了蜀地,如今在蜀地和文老将军一起学着治理一方。” 顾朝宗眉眼带笑:“他好就行。” 萧洵看着眼前的小少年,好似腼腆了不少,少了初次相见时的跳脱。 “不如你给他写信吧,他若收到你的信必然是惊喜的。” “嗯!”顾朝宗重重的点了点头,小少年眼眸亮晶晶的,高高兴兴的和萧洵行了礼才离开。 顾朝宗刚走一会,萧洵正欲回房就见池青衣一手扶腰一手托着孕肚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端着餐食的嬷嬷。 萧洵忙走了过去:“大嫂身子重,怎么过来了?” “没事的,玉竹大师说下个月就要临产了,适当的走动生产时也能顺利点。” “玉竹大师在府上?”萧洵惊讶的看着她。 池青衣示意谨言带人将餐食放道一旁的桌上,又对萧洵道:“玉竹大师不在府上,但他在中州城内,陛下若想见他,我让人请他来府上便是。” 萧洵和她一起走到石桌旁坐下。 “上次在豫州多亏大师相救,大师喜欢自在的生活,朕也不知道该如何答谢,朕此次来带了些稀罕的草药,想着若是见上了便赠与他做谢礼。”萧洵道“若是让他来府上是不是有些失礼?” “无妨的,大师并不在意这些虚礼,只是陛下初来中州城倒是可以出去逛逛,顺便去大师的医馆看看,池儿昨日就说要给陛下做向导在城中好好逛一逛,这孩子也不管陛下累不累,幸而被我拦下了。”池青衣说着便拿了汤勺给他盛汤。 萧洵迟疑着,他想再同玉竹谈谈颜故渊的病,不知道城中安不安全,但如果好好乔装改扮一下小心些应是无妨的,毕竟是北梁中心,中州城进出城查的比京城还要严格··· 池青衣将一碗鸡汤放到萧洵面前笑着说:“陛下与上次见面时清瘦不少,想来是在军营中吃不好,阿笙怕是要心疼坏的,我让人炖了汤给陛下补补。” 萧洵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嫂不必如此费心,大嫂身子重,该朕替大哥和阿笙多照顾大嫂才是,怎么好让大嫂照顾朕···” “陛下说的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府上嬷嬷家将多是老人,会照顾好我。”池青衣感叹道“池儿在京中多亏陛下照顾,回来都胖了一大圈,谭家的事···我还未好好谢过陛下。” “大嫂既说是一家人,何必言谢?朕····”萧洵说着,突然一串糖葫芦伸到了面前。 顾朝阳眨巴着纯净的眼睛将糖葫芦往他面前凑了凑,却一言不发。 池青衣笑着将顾朝阳抱在身前道:“朝阳昨日得了陛下的礼物,今日早早的起来出府,买了糖葫芦给陛下做谢礼呢。” 顾朝阳固执的拿着糖葫芦往他面前凑,眼巴巴看着他,等着他接下糖葫芦。 萧洵笑着接下了他的糖葫芦,自从昨日见到这孩子到现在就没听到对方开口说过一句话,正纳闷着,池青衣看出他的疑虑,解释道:“朝阳还不会说话,可玉竹大师说他没问题,许是开口晚些。” 顾朝阳见他接下了糖葫芦,漾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原来如此,宣王开口也晚,到了三岁才会说话,朕从前急坏了,可三岁的生日一过,他就突然会说了,叽叽喳喳的一整日就没停过,朕倒是听说晚开口的孩子更聪明。”萧洵伸手摸了摸他肉嘟嘟的小脸,看着眼前孩子,安静美好的样子,像极了萧睿小时候。 池青衣看着眼前的少年眼里盛满光,不禁感叹,原来真的有人身上是发着光的,也明白了顾时笙为何那么执着于他··· 第373章 谭家案的真相 高楼上,香炉生烟,琴音婉婉,公子白衣抚琴,却是一身枷锁。 烟雨阁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琴声戛然而止。 萧洵看着那人的背影,与池青衣对视一眼,独自走了进去,掩上了房门,他走到窗旁的查案旁坐下,自顾自的斟了一杯茶淡淡道:“听说你要见朕。” 白衣公子这才起身,脚上的镣铐叮当作响,他走到萧洵面前坐下。 “多年未见,你竟一点没变。”白衣公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在唇边轻抿了一口。 萧洵看到他时有一瞬间的惊讶,这人眉目清秀,却完全看不出他有半点容九的容貌,那双桃花眼竟也是假的?! “所以,这才是你的真容是吗?” 谭宴动作一滞,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算是吧!” “所以,朕该叫你谭宴还是容九?” 谭宴浅浅一笑,看着他道:“随陛下高兴。” 萧洵与他对视,脸上却无半点笑意,直接了当的道:“大嫂说你想见朕,朕这一路都在想,你对朕因是没话说,朕很好奇你能说什么?” 谭宴眸光微沉,他苦笑了一下道:“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想来是萧宸告诉你的,听说萧宸死在了你手上,我只是想知道,他同你如何说的,可有什么话留给我。” “你觉得有你不知道的事?” “嗯!这两年我一直在想,萧宸当年救下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凭什么觉得朕会告诉你?”萧洵冷冷的睨着他“别忘了是你帮着萧宸设计朕,你如今还能活着已经是朕最大的宽容了。” 谭宴沉默片刻,而后道:“不如,我们一换一,我手上有一个你感可能兴趣的秘密。” “好啊,你先说!”萧洵爽快的应下了。 谭宴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并非先帝的子嗣!可你却是正统!” “什么?”萧洵听的云里雾里。 “我只知道这一句,很早以前我无意中听到萧宸提了这么一句,这事他从未打算让任何人知道。”谭宴说“我也不明白,可所有关于此事的人都被他杀了,没有证据,至于你信不信都随你。” 并非先帝子嗣,却是正统?!萧洵一时间无法消化这句话。 “该你了,告诉我,萧宸同你说了什么?” 萧洵瞥了他一眼道:“有些事你知道了,未必好过,朕看在大嫂的份上已经放过你一次,你又何必自找不痛快?” “你只管说,痛不痛快是我的事!” 萧洵看向窗外的中州城的景色,却远远的看到一个迎风矗立的身影,紫袍翻飞,那人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所在的烟雨阁··· 谭宴起身将窗户关上,萧洵看了他一眼,看不出喜怒。 “陛下说吧!” “朕说什么你都信?” “陛下没有必要骗我。”谭宴为他斟上茶水“你我本就不是敌人。” “呵!是啊!”萧洵自嘲的笑了笑“没了萧宸,你和朕就不是敌人。” 谭宴放下茶壶,等着他开口。 萧洵抿了口茶水道:“你只知道大皇子谋逆案牵连了谭家,萧暨虽有野心却是个有勇无谋的,可谭贵妃却是个聪明的女人,自是知道这事太险,外有旭黎,君家,顾家,内有姜家,方家,他们成功率几乎太小,萧暨为何还要策划谋反?还轻易被人拿到证据告发?你可有想过是不是有人给了一个看似完美周密的谋反计划?” “有人给了个周密的谋反计划?得是身边的人,还得是一条船上的···”谭宴盯着他“可···是谁?” 萧洵笑着反问:“谭贵妃被赐死后,谁失踪了?花奴又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萧宸身边的?你的易容术是谁教你的?” 谭宴皱眉思索一番,幡然醒悟,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萧洵,声音微颤:“花奴?当年姑姑被赐死,身边伺候的人都被处死,只有许优失踪了,你说花奴就是姑姑身边的掌事太监许优?” 萧洵低头喝茶,不回答他的问题,这般明了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你有什么证据?仅凭这个时间推算?” “对,仅凭时间推算,朕没有证据,可这招他屡试不爽,不论是太后身边的赵福安还是朕身边的李青,都让他如意了!这点你该比朕更有心得,毕竟,李青也是你的人!跟谭家也脱不了干系!”萧洵说着扫了他一眼,他想,李青是谭家的人,受谭家的案子牵连却苟活了下来,所以才对君家恨之入骨。 许优是花奴?许优是花奴?许优是花奴啊!! 许优是萧宸的人!那计划是萧宸给的··· 谭宴头脑一片空白,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早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恬然,他失神的喃喃道:“可是···为什么?萧宸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当时的五皇子才是最有可能成为太子···” 萧洵长叹一口气道:“萧暨本不该那么早死,可谁叫他是个禽兽呢?” 萧洵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萧暨真是个“人才”,没点本事还敢惹那么聪明又狠毒的人,最后连自己为什么会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连累家人··· 谭宴惊愕的看着萧洵,似乎不明白对方所说的“禽兽”是何意,萧暨对萧宸做了什么? 忽而,谭宴的脑海中却闪过一个画面,是萧暨在无人之处调戏萧宸的画面,那时萧宸还是个小少年,他生的好看,眉清目秀白白净净,是那种让人看了就喜欢的模样,分明是个极能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可他对萧暨的厌恶却是毫不掩饰··· 谭宴无意间撞见,当时他以为那只是兄弟之间的玩笑,不曾想竟是那般不堪··· “他救你的确不是偶然。”萧洵手指轻抚着茶杯,目光毫无焦距的落在那扇紧闭的窗子上,他知道外面那个紫衣男子还在看着这座小楼。 萧洵说“他在做一盘棋,大概是有些心里变态吧,他从五皇子口中知道了你和君卿的事,就想看你们相互折磨,想看生在阳光的君卿如何坠入地狱,想看纯洁的谭宴堕入泥潭,想看温柔的萧钰为他发疯···呵!谁知道呢?或许,他觉得主宰别人的一生很好玩呢!” 所有的事似乎都串连在了一起,萧宸杀萧暨让君家壮大,再留着谭宴对付君家,等君家和旭黎扶他他登基后,再帮助谭宴搞垮君家,下手的是谭宴,他萧宸便是明君,又怎会被天下人指责? 若非后来萧宸发现自己的身世,失了理智,乱了阵脚,这一盘棋便会按着原来的计划进行。 原来,萧宸留着他是想成事后再用他对付君家,这么大一盘棋,而他们都是棋子,被萧宸玩弄于鼓掌,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被人利用,成了仇人手中的刀,甚至还生出了不该有的感情··· 谭宴恍然大悟,他红了眼,铺天盖地的自责痛苦汹涌而来,心痛的他的表情扭曲,仿佛那痛苦要将他溺死一般,只能发出压抑又呜咽的哭声··· 萧洵冷冷的看着谭宴痛不欲生的样子,却突然有种报复的快感,他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他留谭宴一命却做不到原谅,若非谭宴,萧宸出不了大牢,他也不会被掳走,不会经历那些不堪··· 萧洵起身下了楼,他一出烟雨阁,就看到池青衣站在门口,正担忧的看着他。 萧洵咽了咽口水,将喉间的紧绷咽下,他本不想管谭宴,可看到池青衣那一刻还是不愿意让她伤心··· 萧洵走到她身边说:“大嫂让人看着他吧,别让他想不开!” 他留下这句话,便带着季怀明和余青松离开了。 池青衣上了楼,看着沉浸在痛苦中不能自拔的谭宴,她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 谭宴满脸泪水的看着她,哑声道:“小姨···怎么办?我这十几年都做了什么···” 池青衣不知事情原委,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无声叹息··· 第374章 冒险截辎重 战事愈演愈烈,赫沁大军也出了新的投石战车,顾时笙带兵赶到巳水关时正遇到对方大举进攻寒鸦城,巨石如流星一般投来,炸的石块纷飞,一片混乱··· 北梁军的投石车跟赫沁的新战车比起来有如天壤之别,只能在弩车绑上震天雷一波波的往外发射,双方你来我往连着打了几日才稍稍消停下来,可寒鸦城早已被摧残的如同废墟,城墙破损严重,他们还得时刻警惕对方会从豁口冲进来··· 营帐内,顾时洺兄弟二人和几个将领聚在沙盘前探讨军情,经过几日对轰,他们各个灰头土脸,眼底泛青,身上满是土灰。 文佑初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有些心悸,却又有些佩服顾家兄弟,原来北梁军面对的是这么强大的敌人。 他忍不住看向对面的顾时笙,对方正盯着沙盘思索着破敌之策。 文佑初开口道:“末将从前也研究过各类战车,可威力这么大的战车倒是头一次见,北梁王从前可遇见过?” 顾时洺正出神,听见他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未曾,那投石车看着怪异,听闻五年前白仓灭东临国时抓了东临国的国师,据说这个国师是个奇人,能做出各种让人意想不到的东西,甚至还能让人飞上天,他若是做出这样的东西倒是不足为奇。” “人还能飞上天?!”文佑初惊诧的合不拢嘴。 “嗯!据说因为风险太大,试飞的人摔死了好几个,东临王便制止了这个试验。” 顾时笙道:“这几日下来我发现,那战车有个致命的问题,它的承轴是木质,未打上铁皮,木质易损,不够结实,石头太重,经他们多翻使用便会磨损严重!只怕这只是他们第一批战车,也发现这个问题,巳水光有天险,要想攻下寒鸦城只那些战车是不够的,必是要补充新的投石车。” 顾时洺点头道:“你说的对,琼华传信来说他们已经有一批新辎重上路了,想来就是新的投石车。” 姚司贤抹了一把脸上的灰,道:“这白仓也是个人才,听闻当时敖登被削了兵权,他手下没有一兵一卒,还穷的叮当响,后来白仓不知道从哪弄来五千人,他就带了五千人出征东临,所有人都觉得他不能活着回来,没想到,他竟然以五千人马打败了东临国十万大军,真是个奇闻!” 顾时笙抬眸扫了一眼他们道:“钱是蔡彬给的,人是逆王帮他弄来的,当时的东临王朝腐败不堪,东临王又自负,不把那五千人看在眼里,可敖登是个聪明人,他若出手必然会被他那些兄弟盯死。白仓年少气盛,想立功建业,还不用他们出钱,老赫绒王自然不会管他,或许想着左右是个愣头青,没什么威胁。他们采用蚕食之策,慢慢吞噬,等对方认真起来时却发现对方已经壮大到他们无法匹敌的地步了,敖登有了助力这才能夺权成功。” “这个昱王真是···”文佑初眉头紧锁,又气又恼,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愤恨。 顾时笙淡淡道:“他要对付北梁,于他而言这步棋走的最省力,能牵制北梁的只有外敌了。” “我们光替他擦屁股了!”姚司贤忍不住骂道“这个混蛋!那么早死,便宜他了!” 顾时洺道:“如今得先想办法把他们的战车毁了,消息说他们有上百架这样的战车马上就要送来,如今才十架我们都已经这般吃力了,绝不能让战车成功送来,否则城破只是时间问题,本王带一队人马去找他们的辎重!” 姚司贤说:“末将跟王爷一起去!” “大哥不能去!太危险了!”顾时笙严肃的看着他“你是北梁王,是北梁军的支柱,你若出事,北梁军军心涣散!我去!” “阿笙!”顾时洺笑了笑道“你也说了,我是北梁王,这是我的责任!” 顾时笙固执己见,带着几分怒意不容置疑道:“我说了不行!我带人去!你留在这接应!” 眼见兄弟二人有了争执,姚司贤识相的拉着文佑初出去了。 顾时洺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笙,从前我是世子,现在我是北梁王,这本是我的责任,父亲让你辅佐我,也叫我要护好弟弟。” 说到此处,顾时洺忍不住一阵心酸,他顿了顿继续道:“那年,本该是我留在京做质子,却是你替我在那里困了五年,我对你有愧啊,那五年我一直在想,等你回来了,我一定好好弥补你,再也不会让人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再也不要受制于人,所以,父亲死在京城的消息传回,你说要反,我没有迟疑,我支持你,不论成败,你我兄弟都一起承担。” “可是阿笙,我想和你并肩战斗,而不是向从前那般,遇到危险你冲在我前面,我在你身后提心吊胆。你是不是忘了,我才是哥哥!我有义务保护弟弟,我不能遇到危险就让你上,那我算什么哥哥?还做什么北梁王?” “是我愿意的。”顾时笙说“母亲总说,你我兄弟便是这世上最亲的人,我们从一个娘胎出来,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液,便是要相互扶持。” “是相互扶持,不是让你为我挡下所有的危险。”顾时洺看着他的眼睛,语重心长道“放手吧,让我去,我会平安回来的!相信我!” 顾时笙迟疑着,心里却是极度的不安,顾时洺坚持要去,他知道顾时洺说在理,顾时洺是北梁王,有自己的责任,即便他心里再不愿,对方最终还是会去的。 顾时笙看着眼前的人半晌,终是点头同意了··· 十日后。 天空乌云蔽日,沉闷异常,巍峨挺拔的神女山下,遍地赫沁护送物资的军士尸体,几十辆巨型的投石车排成长龙一眼望不到头。 北梁军在姚司贤的指挥下拿着锯子将投石车破坏,将物资从运送的车上卸下,现场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顾时洺擦干净长刀上的血迹收刀入鞘,绘图师将绘制好的投石车图纸交给他。 姚司贤走到他身旁,二人凑在一起看了那投石车的图纸。 姚司贤啧啧称奇道:“这投石车经他们这般改造竟能提升十倍的威力,若非这玩意太笨重,我真想把它们都拖回去。” 顾时洺收起图纸,淡淡一笑道:“别想了,回去自己做吧!拖回去怕是半路就要被赫沁人发现了。” “不过这批辎重落在我们手上,也够他们喝一壶了。”姚司贤说着便啃了一口手中的牛肉干。 二人正说着,顾时洺忽感不对,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隐约是轰隆的马蹄声。 “糟了,来人了,东西不要了,马上撤退!” 姚司贤闻言,立刻下令撤退。 众人纷纷上马,策马离开,神女山下是一片宽阔的草原。 北梁军还来不及离开,面前突然出现赫沁大军拦截了他们···· 一处山坡上,顾时笙焦虑不安的等着。 孟希言担忧的看了他一眼道:“圣君,北梁王让您在关内等着,咱们都出来了,万一赫沁大军突袭巳水关怎么办?” “城内有文佑初,王军和震天雷随时准备着,相比他们突袭,我更担心大哥···”顾时笙正说着就见远处的天空隐约炸出一朵黑色的烟云,离得远,看着只是一个黑点。 “圣君!那是北梁军的信号?!” “出事了!”顾时笙翻身上马,带着北梁军朝着黑点的方向疾驰而去。 顾时笙一路快马加鞭,心中隐隐不安,只能默默祈祷千万不要有事··· 第375章 希望与噩耗 中州城内,顾念池高兴的带着萧洵在无人的小巷中穿梭,季怀明抱着一个匣子和余青松跟在他们身后。 顾念池看了一眼萧洵和身后的两人,三人都带着帷帽,她忍不住吐槽道:“这大热天的,陛下不用裹这么严实,不闷的慌吗?在中州城内没人敢行刺陛下。” 帷帽下的萧洵轻笑出声:“以防万一,朕倒是不怕刺客,只是怕给你们带来麻烦。” “陛下别怕,北梁王府的家将们都不是泛泛之辈,谁敢来造次,家将们必让他们有去无回!”顾念池道“陛下来了这中州城只管放心玩!” “这么自信?” “嗯!中州城我熟的很,这里的人都很好的···”顾念池说着停在了一个院子门前,她凑到萧洵身旁悄声道“晚上我带你去街尾的摊子吃烤羊肉,还有羊蝎子,你一定会喜欢的,偷偷告诉你,从前父亲经常半夜起来带着我和母亲去吃烤羊肉,都不带朝宗,他到现在都不知道。” 萧洵扑哧一笑,早知道顾时洺宠她们母女,竟然还厚此薄彼。 顾念池推开那院门,带着他们走了进去,熟门熟路的将他们安置在后堂的才出去。 “哟!稀客啊!”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萧洵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就见君卿一身紫袍,双手环胸半倚在门上,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你来的可真快!”萧洵对于他的出现一点也不意外。 “知道你要来,就等你出府了,偏生你磨蹭了这么多天!” “怎么?你找朕有事?” 君卿笑笑,却没说话。 萧洵猜到他想说什么,那日在烟雨阁上看到的人就是他。 “别说朕不帮你。”萧洵睨了他一眼,语气中透着不悦“他不想见你,朕也不想再见他。” 听出萧洵话中的不悦,君卿挑眉:“怎么?还生他的气呢?” 萧洵白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你知道他不想见你,你来中州城这些年他要见早见了,朕若是他也不愿见你,见了面也只是怨憎之言,你又何必凑人家跟前平白遭人嫌弃?” 君卿没了刚刚的散漫之态,眼眸蒙上一层灰暗,他自是知道谭宴最恨的就是自己,可他却还是想见他。 后堂的气氛陡然有些沉重,萧洵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不该这么说,在他眼中君卿一贯是没心没肺的,可唯独这事卡在心头多年··· 顾念池带着玉竹进来了。 “陛下!”玉竹对其行了礼。 萧洵回过神,忙去伸手扶了玉竹,一回头发现君卿不见了。 “大师不必多礼!”萧洵淡淡一笑道“朕此前豫州蒙难也是大师搭救,不甚感激···” “陛下言重了,救死扶伤乃大夫的职责。” “此前康王在宁州得了一株罕见的草药,名曰九曲灵参,朕知大师喜爱药草,便带来赠与大师。”萧洵说着便让季怀明将东西拿上来,却见玉竹在听到草药名字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满是狂喜与激动。 “九曲灵参?当真?” 季怀明将一个扁平的黑檀木的匣子呈给玉竹,玉竹打开那匣子,入眼便是一株黢黑的参。 “竟是真的九曲灵参!”玉竹激动的手有些颤抖,他看向萧洵道“这味药草世间罕见,陛下可知他们的作用?” 萧洵摇了摇头道:“朕这些年博览医书古籍却未曾见过有关这种药草记载,倒是在道家古籍上见过,只说这七九曲灵参是天地灵气所化,宫中御医也不知道这两味药的功效,银针试过后说是有毒,故而不敢再轻易尝试。” 玉竹接下那匣子道:“我曾在一本古籍上见过,说是可活死人肉白骨,虽有剧毒却有续命之功效,活死人肉白骨倒是夸张了一些,没有案例记载,可这九曲灵参只要将毒性控制好却是有续命的功效。” “可续命?!”萧洵心头一震,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玉竹,似在恳求一个希望。 玉竹点点头道:“据说一百多年前,玄武县一药师的儿子得了早衰之症,年仅十五便像七十老者一般苍老,都说他那孩子活不过十八就会老死,那药师为救子,四处寻药,终在一山谷里发现了这九曲灵参,制成药丸,喂其子服下,那孩子连服数月竟然竟然越发年轻了,早衰症慢慢消失了,直到五十年后才去世。” 萧洵难掩心中的激动,眸子明亮了几分,他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那阿渊的身体是不是···” 萧洵说着声音便颤抖了起来,喉间一阵发紧再说不出话来。 玉竹知道他的意思,只笑着点了点头道:“丞相或可凭此药续命!在下这就去制药!” 再次得到玉竹的肯定,萧洵内心五味杂陈,他的阿渊有希望了,可以活下去了··· “好好好!”萧洵几步走到他面前,湿了眼眶却万分欣喜的说道“朕陪你!” 玉竹局促的笑了笑道:“好!” 玉竹将九曲灵参清洗后,放入药水中浸泡,萧洵就坐在那看着,看着碗中的水由澄清渐渐被变黑,水里那东西可以救他挚友的命。 顾念池等不住了,便凑到萧洵身旁道:“陛下,别看了,玉竹大师说得泡上七日,我们去吃烤羊肉吧!” 玉竹在一旁磨药,也道:“陛下不必守着,等做好了我让人送去给陛下。” 萧洵看了看玉竹和顾念池,他还有些恍惚,还未从突如其来的狂喜中缓过神来,他缓缓起身。 “陛下,出事了!”一个羽林卫惊惶失色的进来。 萧洵心下咯噔了一下,一种强烈的不祥涌上心头。 余青松低声呵斥道:“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 羽林卫硬着头皮看了一眼屋内的众人道:“文将军传信回来,北梁王···战死,圣君重伤···” “什么?”萧洵顿觉脑子嗡的一阵空白,一时间恐惧感席卷上心头,他愣在原地。 药房内的人被这个惊天的消息震撼的无法思考。 “你胡说什么?”顾念池不顾形象的怒斥“我父亲那么强,怎么可能战死?!” 羽林卫哭丧着脸低着头哽咽道:“文将军说,北梁王带兵去截赫沁的辎重,在神女山下炸了对方的战车却也陷入敌方的包围,他们遭到赫沁大军绞杀,圣君带兵营救···没来得及,一个叫白仓的赫沁人带走了北梁王的头颅····” “闭嘴!”萧洵颤抖的喝止了他的话,忙抓着他问道“圣君伤的重吗?可有性命之忧?” “圣君受伤中箭,经军医救治,暂无性命之忧···” “听着!”萧洵死死的盯着他警告道“这个消息不能传回北梁王府,王妃身怀六甲,经不起刺激,听到没有?!” “还有你!池儿···”萧洵转过身,就见顾念池已经泣不成声了。 萧洵也不顾得礼仪,心疼的将她抱入怀中轻声安慰:“池儿别怕,你还有二叔,还有母亲,还有朕在···别怕···” 顾念池眼泪如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在他怀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顾念池哭的狠了,眼睛肿的像个核桃,萧洵怕她回去被池青衣看出什么,便将她留在医馆,自己则先回了北梁王府,他生怕池青衣知道消息,一路急匆匆的往回赶。 第376章 池青衣早产 夕阳下,池青衣正在院子里的紫藤花架下纳凉,手里正拿着一件衣衫缝缝补补,府里的丫鬟们在地上撒了水,散去一天的热意。 一切都这般岁月静好。 “陛下?”池青衣笑着唤了他一声。 萧洵回过神来,这才走了过去,见她手中拿着一件灰黑绣金的袍子,那是顾时洺的衣衫,他忍不住鼻尖酸涩。 “大嫂怀着身孕,这种事让底下的人做就是了,何必亲自动手?” 池青衣笑道:“无妨,洺哥的衣衫向来都是我亲手补的,他粗手粗脚的,时常将袍子勾破,偏生又喜欢旧衣,说旧衣穿着舒服,我补的结实些。” “大嫂这般贤惠,能娶到大嫂,是大哥的福气。” “陛下惯会夸人的。”池青衣笑着,小声道“你别看阿笙这五大三粗的,他可是会做针线活的,是不是很意外?” 萧洵勉强扯起一抹笑道:“是挺意外的。” 池青衣见他笑的勉强,仔细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他的眼尾有些红,她疑惑的问道:“陛下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萧洵急忙否认“只是出去一趟有些累了。” “陛下不在朝中也如此多政务,听底下的人说陛下总是忙到深夜才歇下,龙体要紧,晚上还是早些休息。”池青衣说着,拿起剪子将线剪断了。 “嗯!好!”萧洵说着就见一个家将面色惨白的匆匆朝他们疾行而来,他急忙对季怀明使了个眼色,示意季怀明拦人。 季怀明悄悄退下,在拐角处将人截下。 萧洵看到人被拦下,才稍稍松了口气,可此刻他却坐立不安,顾时笙受了伤,他不放心,想去看看,可是他也答应了顾时笙帮忙照顾池青衣,他心烦意乱,左右为难··· “嘶~”池青衣猝不及防的被针扎了破了手,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下一秒就被她含进口中。 萧洵夺过她手中的衣袍和针线,放到桌上,“大嫂别弄了,身子要紧!” 池青衣微蹙眉心,只觉得胸口莫名的闷痛,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然而,纸不包住火,敏锐的池青衣还是发现了端倪。 夜里,萧洵心烦的无法入睡,在房中来回的踱步,季怀明看着他走来走去,开口劝了几次,见他听不进去便也就作罢了。 “怀明!安排一下,明日去寒鸦城!” 萧洵突然蹦出这么一句,季怀明无奈的皱起了眉道:“陛下,文将军和王军都在那边,留下的羽林卫就这么一点,万一路上遇到赫沁人就危险了。” “可是朕实在不放心圣君!”萧洵浮躁的坐下,撑着额头,头疼万分。 季怀明安慰道:“陛下,您别急,文将军也说了圣君没有生命危险,您现在过去也无用,不如在这等着。” “朕知道他没有生命危险···”萧洵只觉得脑门的神经跳个不停,顾家兄弟感情好,顾时洺骤然离世,只怕顾时笙一时难以接受,他更怕顾时笙会做傻事,将自己陷于危险之中,让他更坐立难安的是为什么是白仓杀了顾时洺,偏偏是白仓,这让他要怎么面对顾时笙··· 萧洵正头疼着,忽然就听到外面骚动起来,他披了件薄衫就出去了。 季怀明拦住一个神色惊慌的嬷嬷问了两句,才知道是池青衣动了胎气,早产了。 萧洵急急忙忙的赶去池青衣的院子,就见院中灯火通明,伺候的嬷嬷们手忙脚乱的端着铜盆进进出出,房内传出池青衣痛苦的叫声和产婆催促她使劲的声音。 “呜呜呜···陛下,怎么办?”顾念池急的直哭,她自责道“都是池儿不好,母亲和弟弟们要是有什么事可怎么办?” “姐姐别怕!”顾朝宗明明自己都吓得脸色苍白,却还是抱着顾念池安慰。 “怎么回事?朕不是让你别跟她说吗?你怎么就说了?” 顾念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在止不住的发抖,断断续续的说着:“我···没想说···母亲她···呜呜呜···” 季怀明在一旁和谨言嬷嬷沟通了一番,才悄悄告诉萧洵,原是顾念池晚上回来便躲在房内偷偷哭,池青衣去看她,发现了端倪,一番逼问后又将此前要报信的家将找来了,这才知道顾时洺没了,一时接受不了,这才动了胎气··· 萧洵听着产房里的惨叫声越发虚弱,他的手止不住的抖,萧令仪生萧睿时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他无数次梦见那个血淋淋的场景,这一刻仿佛场景重现了一般,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 “陛下!”季怀明慌忙扶住了他。 萧洵定了定神,他咽了咽口水,哑声道:“快···快去把玉竹大师请来。” 谨言道:“陛下放心,府中的家将已经去请了,里面都是中州城最好的产婆,王妃一定能母子平安的。” 萧洵听着里面的惨叫声,心慌气短,忍不住就要进去,谨言吓得忙将他拦下。 “陛下不可啊,您可是一国之君,产房污秽进不得啊!再说男女有别,实在不妥!” 萧洵这才缓了缓心神,他是男子,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在门外焦急不安的等着。 正好玉竹赶来,进了产房。 顾朝阳呆呆的站在门口,无声的哭着,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萧洵看着眼前的孩子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独自站在产房外害怕又无助的等着的孩子··· 萧洵将孩子抱了起来安抚了一番,又让谨言带姐弟三人去隔壁的房间,他留在门口等着。 北梁王府众人彻夜未眠,折腾了一整夜。 直到东方泛白,房内终于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声。 等候在门外的萧洵仿佛看到了希望,腾的从扶椅上站了起来。 顾念池和顾朝宗也从房内冲了出来。 不到一刻钟,第二声啼哭传出。 顾念池脸上还残留着泪痕,她欣喜的看向萧洵,似乎在求证一般,萧洵只是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她不顾瑾言的阻拦就冲进了产房。 玉竹擦着汗走了出来。 “大师,大嫂如何了?” “陛下放心,王妃虽遭了些罪好在母子平安,是两个男孩。” “母子平安!平安就好!”萧洵这才重重的松了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陛下可以进去看看她们了。”玉竹说完便带着药箱离开了。 晨光绚丽,柔和的照在院中,好似劫后余生一般。 第377章 顾时洺身死 赫沁大军没了辎重,退回泺川河岸,转而向东行军。 顾时笙带着顾时洺的尸身返回中州城。 棺椁回城那日,阴沉压抑的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丫头们打着黑伞给主子们挡雨。 池青衣带着五个孩子和家中的家将,身着孝服于城门口接人,她刚生产完,脸上气色却异常的难看,双眼通红,唇上却无半点血色。 顾念池连着几日都在垂泪,眼睛肿的像个核桃,她和顾朝宗一左一右的扶着池青衣,脸上的泪水就没干过。 她们身后的谨言和慎行抱着刚出生的两个孩子,眼中噙着泪水。 满城的百姓夹道恫哭。 入眼满是一片凄哀,萧洵心里堵的厉害,他紧紧的牵着朝阳的手。 不一会,地平线上便出现了运送着棺椁的北梁军,他们头戴白巾,低头不语,气氛沉重。 顾时笙下了马,身后随行的将士们也纷纷下马。 池青衣看到顾时笙身后的棺椁时,双腿控制不住的瘫软,只能在顾念池和顾朝宗的搀扶下勉强站稳,少顷,她从儿女手中抽回双臂,独自颤颤巍巍的走向那个棺椁。 她眼含热泪,颤抖着手抚上棺盖。 “别···”顾时笙抓住了她要推开棺盖的手,哑声道“别看···大哥他···不想让你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 池青衣却含泪摇了摇头,拿开他的手,推开了棺盖。 只见逼仄的棺材内躺着一具无头的尸体,竟死无全尸··· 巨大的悲伤侵袭而来,她的眼泪瞬间决堤,却在下一刻瘫软倒下,昏死过去。 顾时笙慌忙接住了她的身体,将人横抱起来,转身却与萧洵视线相交,他眼神骤冷,迅速移开了视线,匆匆抱着池青衣离开。 萧洵愣在原地,一股寒意直冲脑门,顾时笙从未用过如此寒凉的眼神看过他,即便是当年二人闹的不可开交时他捅了顾时笙一刀对方都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陛下,该回去了!”季怀明提醒道。 萧洵这才从回过神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始终懵懵懂懂的顾朝阳,这才牵着朝阳恍恍惚惚的回了城··· 大堂里白绸高挂,顾时洺的棺椁就停在正中间。 府中的管事张罗着丧事。 池青衣的房内,府医给她看过后便退下了。 顾时笙独自坐在床前,看着憔悴的池青衣,他发着愣,脑海中却满是顾时洺死的那一幕。 草原上,他快马朝着被围攻的顾时洺冲去。 那是他的兄弟,是他的至亲··· 他看到三千人的小队被杀的只剩下几十号人,他们拼死做着最后的挣扎。 他看到曾经的兄弟们一个个倒下,看到姚司贤用身体挡住飞向顾时洺的乱箭,而顾时洺还是被一支如苍鹰俯冲而下的箭射穿了心脏··· “大哥!!!”顾时笙恨不得飞过去救人。 顾时洺看着弟弟不顾一切的奔来,他满眼泪水,唇角张合说着什么··· 他看到带着面具的白仓抓着顾时洺的头发将人提了起来。 “放开他!!!”顾时笙简直要疯了。 弯刀抹过脖颈,鲜血喷溅,模糊了他的双眼。 “啊啊啊啊啊!!!”悲鸣穿透云霄。 “白仓!!!!我要杀了你!!!”顾时笙几乎是暴吼出声,如同发狂的野兽一般,冲向那个提着他兄弟头颅的男人。 白仓将手中的头颅丢给了苏合,他扬了扬手指,示意他们都退下。 在逼近白仓时,仰月刀骤然出鞘,朝着白仓劈下。 白仓侧身躲过一击,两把利刃激烈的交锋。 因极度的愤怒,顾时笙的每一招都带着恐怖的爆发力,白仓被这股力逼的步步后退,似乎没有想到对方能爆发出这么可怕的力量。 “砰!”白仓被猝不及防的一拳打倒在地,银质的面具也随之掉落,他脑袋嗡嗡的,甚至没看到对方那一拳是怎么打过来的,只知道对方与他交锋时瞬间弃了刀,白仓的弯刀砍进对方的肩膀,换来对方猛烈的一拳··· 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白仓知道对方是要与他拼命。 顾时笙抓着白仓的脖颈,沙包大的拳头就要朝着他的脸砸下,却在看到对方的容貌时愣了一瞬。 就在他愣神之际,一支箭迎面飞来,他侧身欲躲,却还是被箭头穿透了肩头。 白仓趁机踹开他,退到了敖登身后。 与此同时,被顾时笙甩在后面的北梁铁骑也赶来了。 敖登瞥了一眼轰隆隆的铁骑,冷嗤一声道:“顾时笙,今日暂且放你一马,想要你大哥的头颅,就把我儿子送来!你知道他是谁!” 顾时笙愤恨不甘,他折断肩头的箭羽,咬碎后槽牙,抓起仰月刀咆哮着冲上前去。 敖登留下一部分人阻挡发疯的顾时笙,带着白仓和剩余的赫沁大军撤退了。 男人杀红了眼,如同困兽一般拼了命的砍杀赫沁士兵,他的身边满是赫沁士兵的尸体,孟希言终于追上他,赫沁大军已经撤离,北梁军很快就将留下的赫沁士兵斩杀殆尽。 “把我哥还给我!!!”顾时笙红着眼,提刀寻马仍要追杀敖登和白仓。 “圣君!”孟希言拦住他劝道“您冷静点,不能再追了,恐有埋伏,我们人马不多,没有胜算!” “滚开!”顾时笙怒吼一声,一把推开孟希言,孟希言被他这般大力的推搡,倒在地上,却来不及反应,连滚带爬的扑过去死死的抱住顾时笙的腿。 顾时笙已经彻底失了理智,满眼泪水,因愤怒而面目狰狞。 “圣君!”孟希言跪到他面前,死死的抱住他的腿,哭求道“末将求你了!北梁王已经没了,要是你再没了,北梁就真的完了!世子还小,你要他一人如何面对?你想想王妃!想想世子,他们只有你了啊!” “圣君三思啊!”北梁军齐齐跪下。 顾时笙被绊住了脚,他多想甩开一切,一人一刀追上敖登砍下对方的头。 “二···嗝···二爷···”姚司贤浑身是血,还不停的呛着血,他身中数箭,一支箭射穿了他胸口,他活不了了,只存留一口气,艰难的朝顾时笙伸手,似有话要说。 “圣君!”孟希言含泪恳求道“别去!您看看老姚吧!” 顾时笙仰天绝望的闭了眼,泪水从眼角滑落,他咬咬牙放下了手中染血的仰月刀,走到了姚司贤的身边。 “二爷···”姚司贤呕了一口血,颤颤巍巍的伸手抓住了顾时笙的手“末将···对不住你,没能···护···护住王爷···” 顾时笙痛苦的无法言语,只能强忍着胸口的撕裂感,艰难的摇了摇头。 “二爷···”姚司贤艰难的喘着气道“那白仓···是敖登的亲子···陛···陛下···就是敖登的···儿子,敖登亲口承认的,其其格···就是冷妃···二爷···我好恨啊!!!他对王爷说···这战不打了···顾家···北梁军都在替他儿子守天下···” 杀人诛心··· 姚司贤忍不住愤恨的哭出声来,北梁军流血不流泪!可这一刻他是气哭的,那句话让他差点一口气撅过去。 顾时笙控制不住的颤抖,他难以想象顾时洺听到这话该是什么反应? 姚司贤垂死之际,不停的呕着血,他满手的鲜血,却死死的抓顾时笙的手臂道:“二爷···你不是什么圣君,你是顾家的子孙,你···你是北梁军的支柱···是北梁的战神···是我们的二爷,你不能输!” 又是一口鲜血呕出,血沫子呛的他喘不上气,他拼着最后一口气,手指掐进他的肉里,一双泪眼死死的盯着顾时笙。 “二爷···不能留他···大黎的天下···不能···落在赫沁人的手中,不能···让他逃回京城···北···北梁不能成为弃子!不能让王爷枉死···不能让将士们白死···” ···· “吱嘎~”房门被小心的推开,回忆戛然而止。 萧洵拿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看到顾时笙仍然没有反应,一副呆滞的表情,他将手中的汤药放下。 “阿笙。”萧洵走到他身旁,轻声道“你还伤着,先去休息吧!我替你看着大嫂。” 顾时笙仍然没有反应。 萧洵知道他难过,却也做不了什么,便默默的陪在他身边。 气氛异常的沉重,压抑的让人喘不上气。 第378章 破裂 许久,顾时笙才凉凉的看着他道:“我看见白仓了。” 萧洵心中一惊,半晌,才轻轻的应了一声“哦”。 “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他的语气冷的让人心悸。 萧洵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显然对方已经知道他和白仓的关系,他硬着头皮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你在替谁道歉?”顾时笙冷笑一声“早在京城那次,你就知道他是你哥,所以你才不让我去追他!是不是?” 萧洵垂下头慌乱的搓着自己的指甲盖,他小声道:“有什么话我们出去说,别吵着大嫂。” 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顾时笙心一痛,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萧洵!”顾时笙一双血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是不是?颜故渊也知道,所以他才帮着季怀明杀人灭口,所以你才让我不要追究!我那么信你,你却如此瞒我!!” 萧洵被对方凶悍的眼神吓得有些哆嗦,这么凶的顾时笙他却是头一次见。 “不是的···我不是···”萧洵慌乱的不敢看他的眼睛,语无伦次的解释着“他是我哥···只是他是,我跟那人没关系,我不是那个人的儿子,我不是···你别这样···你给我点时间,我已经在查了···” “你知道敖登对我大哥说什么吗?”顾时笙拽着他的手腕加重了力道,手却因为极度的愤怒止不住的发抖。 萧洵忍着痛,低垂着眸子,眼眸中的雾气凝聚。 顾时笙咬牙一字一顿道:“他说,我们顾家!北梁军!都在!替他儿子守天下!” “他胡说···”萧洵抬眸看着男人,泪水瞬间滑落“他···他挑拨离间···我不是他儿子,你信我。” “出去!”顾时笙猛的甩开他,背过身,心痛到抓狂,他不想看到这张脸,一想到萧洵和敖登白仓的关系,他就烦的不想再看到他。 萧洵被他推的踉跄了两步,扶住了一旁桌子才稳住身体,他含泪看着那个背影,突然升起一股恐慌,仿佛觉得眼前的人就要抛弃他一般。 “阿笙,我···”萧洵伸手欲拉住他的衣衫。 “出去!”顾时笙咬牙道“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伸出的停在半空,萧洵只觉得心肝俱裂,他默默的收回手,脚步沉重的出了房门。 身后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顾时笙失魂落魄的捂住眼,却有几颗晶莹从掌心滑落。 “阿笙···”池青衣嘶哑的唤了他一声。 顾时笙忙收起情绪,放下手时,不着痕迹的抹了一把眼睛。 “大嫂,你醒了。”顾时笙扶起她,让她靠着软垫,端来桌上的汤药“喝药吧。” 池青衣轻轻推开他递来的药碗,含泪看着他哽咽道:“你大哥没了,可···可朝宗还小,他做不了北梁王。”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刚生产完,先把药喝了。” 池青衣摇摇头道:“我知道,可我要说,朝宗他现在当不了北梁王,他没这个能力。” 顾时笙忍着悲痛安慰道:“你别怕,有我在。” “阿笙。”池青衣抓着他的手,泪水簌簌落下,她哽咽到无法言语,待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悲痛,她泪眼模糊的看着眼前的人,艰涩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唤我一声大嫂,可我却一直将你看作自己的亲弟弟,如今,你大哥没了,你便是家里的支柱,我知道你可以辅佐朝宗,可现在情况不一样,外面还有强敌,你大哥一死,北梁军必定军心涣散,朝宗他担不了这个大任···原谅大嫂的自私,大嫂希望,你来做这个北梁王,好不好?” 池青衣哀求的看着他。 顾时笙看着她,他知道自己一旦应下便再不能离开北梁,这个位置如同一把枷锁,锁住的是他的手脚··· 可正如姚司贤所说,他不是什么圣君,是顾家的子孙。 从前有顾时洺这个兄长在,他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追求所愿,可如今,没了顾时洺,他便逃不开这个责任··· 两双泪眼相望。 他苦涩道:“好,我来当这个北梁王,以后,我来护你们。” 池青衣泪水再次决堤,却是松了一口气,她抓着顾时笙的手仿佛大海中快要溺亡的人抓着一块浮木,便将所有生的希望寄托于那浮木。 晚上,萧洵在房中等了一夜,顾时笙也没回房。 直到凌晨,红烛燃尽,归于黑暗,萧洵坐在床边,耳畔是院中池子里的蛙声,在漫长的等待中渐渐凉了心,眸中雾气凝结成水珠,莫名有种要失去所爱的恐惧,他害怕那人也要抛弃他··· 如果顾时笙不要他了,他该怎么办? *** 漫天星光,微风慢慢,暗夜中草浪翻涌。 赫沁大营内,白仓正看着手中的画像,忽而似想到了什么,心烦的合上画轴。 他只觉得自己应是见了鬼,自从那夜撞见萧洵和顾时笙欢好后,那些让人血脉喷张的画面总是不受控制的从脑子里跳出来··· 他瞥了一眼那个被放在矮桌上的顾时洺的头颅,顾时洺的眼睛还睁着,瞳孔发灰,人死后,血流干了,整张脸竟有些发青的,敖登说那是他的战利品,要他收好,他便放在自己的营帐内摆着。 他们赫绒人打了胜仗喜欢砍下敌人的首级放在营帐中,说是可以越战越勇,白仓并不喜欢收集头颅,可敖登要他摆他就只能摆。 苏合带着一女子进了营帐。 “少主!”苏合做了个扶肩礼道“人带来了。” 白仓抬眸扫了一眼面前满脸皱纹的女子。 “你就是以前照顾阿母的乌雅?” 乌雅做扶肩礼:“是!” “你还会医术?” 乌雅说:“会一点,不过是会看一些妇人的问题。” “嗯!”白仓走到乌雅面前道“阿母离开赫沁时,可有身孕?” “额,这···”乌雅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想好再开口!”白仓拔出匕首,冰凉的刀刃挑起她的下颌,他凌厉的眸光望进乌雅的瞳孔,威胁道“敢说谎,我就把你送去巴雅尔那!” 乌雅一听到巴雅尔,吓得脸色苍白,连连道:“乌雅不敢说谎,愿对天神起誓,所言没有半分虚假,否则定叫我被狼群分食而死!” 巴雅尔是个变态,又喜欢活剥人皮,可比斗兽场的野兽更让人心生恐惧。 白仓这才放开她,淡淡道:“嗯!说吧!” 乌雅稍稍松了口气,才道:“夫人离开时却有身孕,我曾跟一个大夫学过看脉象,夫人是刚怀上不久的,大概是一个多月,但夫人被汗王养的好,那胎稳的很。” 白仓皱着眉,默默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么算来就是刚好十月,若是中途流掉了,除去小月子,根本来不及怀上别人的孩子,所以,萧洵确是足月生的,是父汗的儿子··· 第379章 险遭暗害 顾时洺身死,北梁王府上下都沉浸在一片悲痛中。 顾时笙一边操持着兄长的丧事和军务,一边照顾嫂子和两个刚出生的孩子。 连着几日,萧洵都没等到他回房,只知道他忙的晚上都宿在军营里,只抽空回来看看池青衣母子。 这日,萧洵和季怀明去大堂祭拜顾时笙,路上遇着府上的丫鬟和家将们,萧洵感觉后背发毛,一回头就看到他们怪异又怨憎的眼神,让萧洵一阵毛骨悚然。 等走远后,萧洵问:“怀明,你有没有觉得他们怪怪的?” 季怀明勉强笑了笑道:“北梁王新丧,他们都是北梁王府的老人,自是开心不起来。” “不对,他们看朕怪的很。”萧洵心有戚戚。 “陛下多虑了。” 听季怀明这么说,萧洵也不再多问。 季怀明看了看他低声道:“丞相派了人来接您,陛下不如先回京吧!” “顾家发生这么大的事,朕不放心阿笙,等过段时间吧!” “恕奴才直言,圣君这两日一直避而不见,陛下在这也帮不上忙。” 萧洵知道顾时笙还在因为他瞒着白仓的事生气,故意不见他,可他却不做不到在对方难过时离开。 “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萧洵突然问起。 季怀明脸色僵了僵,而后道:“当年方锦年寻美的人多半都不在世了,青龙卫的人费了好大功夫,才找着一个,是方锦年的门客之一,陛下不如先回去见见他?” 萧洵为难的皱了皱眉,最后还是道:“想办法把人送来北梁吧!” 见对方依然不肯回去,季怀明想了想道:“陛下,咱们回去处理完事情再来也不迟,圣君又跑不了!您想想,丞相的身体如今每况愈下,京里又传来丞相卧床不起的消息,您不回去看看吗?赫沁又来了和谈书,您正好回去与丞相商量一番!” “和谈书?”萧洵瞪了他一眼“你管那叫和谈书?怀明,亏朕觉得你是个聪明人,看不出来是离间计吗?朕若是此时离开北梁,你觉得北梁军会怎么想?更坐实了朕是敖登儿子这个身份,北梁军只会觉得朕要舍弃他们,‘父子’联手算计北梁,届时君臣离心反目成仇,正中他们下怀。” “可陛下留在这太危险了。”季怀明脸色晦暗,他说“如今这个事情传的沸沸扬扬,即便是圣君想保您,难保底下的将士不会对您下手。” “没有证据,朕还是皇帝,谁敢行刺?至于阿渊,朕还要等着玉竹大师的药,只要有了那药,阿渊就不会有事。”萧洵说着突然发现少了一人,他扫了一眼四周,却意外的不见余青松的身影。 “从昨晚就不见余青松,他哪去了?” “哦!余统领啊,他出去处理一点事,晚点回来。”季怀明说着,二人已经到了灵堂,季怀明伸手扶他“陛下小心台阶。” 大堂内,顾念池带着弟弟们披麻戴孝的跪在灵前烧纸。 萧洵和季怀明取了香,给顾时洺上了三炷香。 看到顾念池红肿着双眼,睫毛上挂着泪珠,眼底一片青黑可见,萧洵蹲下身道:“池儿,你带着弟弟们下去休息一会,朕在这帮你看着。” 顾念池抬眸看着他,眼中满是寒意,随后哑声道:“臣女不敢有劳陛下。” 萧洵心一惊,没再说什么只是起身离开。 一旁的嬷嬷看到他们出了大堂,立刻拔了他们刚插上香炉的香,毫不客气的丢了出去,就丢在了萧洵的脚边,生怕对方看不到似的。 萧洵停下脚步,那么明显的憎恶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季怀明就要上前理论,却被萧洵拉住了。 季怀明皱眉,愤怒道:“陛下,您是天子,她们如此不敬···” “算了!”萧洵打断他的话道“走吧!” “陛下···” 萧洵大步离开,他不想在顾时洺的灵前闹。 季怀明只能快步跟上。 萧洵一路疾走,回了顾时笙的院子,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太压抑了,这几日他快憋疯了,好似他突然成了人人憎恶的罪人一般··· 那种感觉犹如从天堂跌入地狱。 “陛下!”谨言带着两个丫鬟进了院子,对着他恭敬的行了礼。 谨言让丫鬟将鸡汤端上,放到石桌上和颜悦色的说道:“陛下,这两日府中有些流言,小郡主刚没了父亲难免心情不好,还请陛下多多包涵,莫要放在心上。” “嗯,朕明白,嬷嬷费心了。” 谨言微微颔首道:“王妃生产您陪了一整夜,这几日又忙着政务,没怎么用膳,王妃让奴婢们为您炖了汤,您趁热喝了休息一会,圣君今日一早去了军营,晚些时候就会回来了。” “嗯,大嫂醒了吗?” 谨言叹口气道:“王妃总是睡了醒,醒了睡,睡不安稳,总是哭着醒来····” 谨言说着便红了眼眶,哽咽着说不出话,她努力缓了缓情绪才道:“大师说她刚生产完,又悲伤过度,身体匮乏的厉害,需要好好静养,不宜打扰。” “嗯,有劳嬷嬷好生照顾她。” “这是奴婢份内之事。”谨言说罢便行了礼带着丫鬟们退下了。 季怀明见人走后,便盛了一碗汤,从袖中拿出银针准备试毒。 萧洵蹙眉道:“怀明,你做什么?” “奴才试试这汤!” 萧洵慌忙看了一眼四周,确认没人才压着嗓子道:“你这样做让人瞧见了岂不是伤了大嫂的心?” 季怀明正色道:“陛下,今非昔比了,不小心些,怕是要中了暗算。” 银针入汤,萧洵拿过他手中的碗道:“像什么话?在家里还要银针试什么···” 他话没说完,季怀明便将那发黑的银针给他看。 萧洵顿觉头皮发麻,忙放下手中的碗。 “陛下还信他们吗?” 萧洵心里一团乱麻,不理会他的话。 季怀明无奈道:“陛下,奴才知道您相信王妃不会害您,可底下的人呢?您怎么保证?北梁王府内的人大多受过顾家人的恩德的,难免有几个信了您就是敖登的儿子这种话,要为北梁王报仇呢?” 萧洵睨了他一眼,想反驳,可看到对方手上发黑的银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季怀明耐着性子劝道:“陛下,回京吧,圣君如今避着您,也不管您,您在这,这么多眼睛盯着,太危险了,要是一不小心着了他们的道,您就真的冤死了,不如先回京把事情查清了再与圣君解释。” 萧洵心烦意乱,只不耐烦的敷衍道:“知道了,你别再说了,朕考虑一下。” 第380章 遭软禁 乔星策所在的洛城前方还有高明湛镇守的定古城,赫沁大军突然没了消息,北梁王新丧,他便回了中州大营。 营帐内,顾时笙正盯着沙盘发愁,孟希言和乔星策也是愁容满面。 孟希言道:“圣君,如今赫沁大军突然失了踪迹,他们有五十万大军,我们不敢擅自带兵过河追击,怕中了对方的埋伏,又怕对方突袭,如今三州将领都惶惶不安,还得派小队出去查探。” “嗯,此事我考虑一下让谁去,如今琼华突然失了音讯,我们不知道对方大军行踪,万事都得小心。”顾时笙想了想,转而问道“大哥拿回来的图纸,军器所做的如何了?” 孟希言面露难色道:“圣君,虽说咱们北梁有自己的军器所,但投石车还是京中的军器所做的好些,圣君没让陛下安排,可是有什么顾虑?” “老孟,你糊涂。”朱华白了他一眼道“如今陛下身份不明,这图纸落在他手上难保哪天他要用这玩意对付咱们北梁!” “我觉得陛下应该不至于这么做。” “那是你觉得,若他真的是···” “砰!”顾时笙黑着脸,一掌拍在桌上。 帐内瞬间鸦雀无声。 顾时笙一阵的烦躁却隐忍不发,那日在场的人太多了,消息传的太快,想封锁时早已经控制不住了,如今几乎人人都知道萧洵和敖登的关系··· “圣君。”一直沉默的乔星策突然开口道“末将请命带人去寻敌军的踪迹。” 顾时笙抬眸扫了他一眼,过了一会才道:“嗯,老孟安排一下。” 天色渐暗,有人急急忙忙的进了营帐附耳在顾时笙耳畔说了些什么,就见顾时笙的眉头拧的更紧了。 孟希言见他脸色不好,正想开口询问,顾时笙已经匆匆出了营帐。 夜晚,凌霜院的主屋灯火通明,院中的池子蛙声终于消停了许多。 余青松一回来就带着两个羽林卫挽着裤腿和袖子一头扎在池子里抓青蛙,一旁还有两个提着灯笼照明的。 余青松刚将最后一只制造噪音的小东西抓上来,就见季怀明端着一盅汤进了院子。 “季公公!”余青松从池子里爬上来,他满手满腿的泥,随手将手中的青蛙丢给一旁的羽林卫,就凑到了季怀明面前。 季怀明总是冷冷清清,看到余青松满手泥凑上来,下意识的端着盘子往后退了一步。 余青松见他避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在身上擦了擦手,小声道:“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了,陛下什么时候走?” 季怀明闻言,忙警惕了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才对着余青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余青松还想说什么,忽闻身后房门被打开。 “怀明!”萧洵看着院子里的二人,问“圣君回来了吗?” 季怀明立刻挂起招牌笑脸走上前道:“回来了,不过这会陛下还是别去找他了。” “怎么了?” 季怀明道:“方才奴才过来时,见府中的人都被叫去了,圣君发了好大的火,正挨个训着呢!好几个挨了板子,怕是今晚没那么快能忙完了,陛下这几日都没睡好,奴才炖了盅燕窝,陛下喝了早些歇下吧,别等他了。” 萧洵隐隐察觉跟今日下毒之事脱不了干系,他有预感顾时笙今晚会见他。 夜色愈浓,房内烛火未熄,萧洵侧躺在床上,睁着眼,等着那人。 少顷,房门被推开了一个小缝,萧洵阖眼假寐,想看看对方会不会留下来。他感觉身后有人进了房间,那人走到桌旁似是放下了什么东西,轻手轻脚的准备出去。 萧洵一阵心酸,他坐了起来看着那个正准备开门的背影。 “你还要走?”萧洵本想好好说话,可一开口却成了哭腔。 顾时笙没有回应,也没有别的动作,只是站在那,背对着他。 萧洵鼻尖发酸,他站起身,走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顾时笙,声音低低的恳求道:“阿笙···别走,求你了。” 顾时笙有一瞬间的心软,他深吸一口气,冷声道:“桌上的折子记得盖玺。” 萧洵瞥了一眼桌上的放着的折子,默默的松开了手,拿起桌上的折子,看了一眼。 他看着那抹背影问道:“你要做北梁王?!” 顾时笙没有回答他。 萧洵苦笑了一下,湿了眼眶,“那我怎么办?” 顾时笙忽然转过身盯着他:“你希望我怎么办?” “阿笙···”萧洵忍着落泪的冲动说道“我知道你现在生我的气,怪我不告诉你实情,可我,真的没打算瞒你,只是还没到时候。当初父皇杀了你父亲,你也没有怪我,你爱的人不只是我吗?跟我是谁的儿子有关系吗?我还是我啊,我没变···” “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顾时笙烦躁的打断他的话,咬牙道“庆御帝是个蠢货,他被人利用坑害忠良,可敖登不一样,他是顾家的世仇,你知道他手上有多少条顾家人的性命吗?他手上沾着顾家三代人的血,如今我大哥的头颅都还在他手上,我们顾家与他不共戴天!他的儿子却成了大黎的皇帝,成了我的妻!你让我情何以堪?让北梁的英烈们如何瞑目?” 萧洵颤抖着握紧了双手,好似被人浇了一桶冰水一般,他唇瓣微颤,看着顾时笙问:“你既然认定我是他儿子,那你为什么不把我送过去换回你大哥的头?或者把我的头送去给他!这样你也痛快了!你又何必管我会不会被人暗杀?!” “你以为他稀罕你吗?”顾时笙红着眼,恶声道“他能为了夺权亲手杀了自己养大的儿子,你一个不在他身边长大的孩子,死就死了,又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萧洵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他苦涩的笑了笑,问:“如果我真是他的孩子,你要我如何?把骨血剔了还他吗?” 顾时笙胸口阵阵闷痛,他撇过脸冷声道:“从现在开始你就在这个院子里待着,哪也不别去,没人动的了你。” “你要软禁我?” 顾时笙不做回复,只说:“我如今要对付赫沁大军,没时间查你的身世,在拿到证据证明你不是敖登的儿子之前,你还是皇帝,京中送来的政务还是你来处理。” “如果有证据证明我真是敖登的儿子,你当如何?” 顾时笙烦躁的斜睨了他一眼,咬牙道:“我保你不死,仅此而已!” “呵···”萧洵心凉了半截“保我不死···然后关我一辈子吗?” 顾时笙不答,转身离开,如果萧洵真的是敖登的儿子,想要保他性命都不知要顶住多少压力。 “阿笙!”萧洵叫住他,忍着眼泪,颤声问道“那样,你还会要我吗?” 这个问题还是没有答案,顾时笙开门离开了。 季怀明推门进来时,就见少年失魂落魄的瘫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眼圈和鼻尖红红的… “陛下。”季怀明蹲下身,伸手替他擦泪“原谅奴才僭越,别哭了,再坚持几日就好。” 萧洵根本没听进他的话,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第381章 双生儿被劫 顾时笙把凌霜院守卫增加了一倍,每一餐都有专人检查,除了不让他出院子,却没有限制别人的行动。 萧洵也不闹,只是安安静静的在房内忙着自己的事,只偶尔听季怀明说些府上的事。 季怀明看着他自被顾时笙禁足这三日,一句话也没说,只能想办法逗他开心,却发现都是糟心的事,没一件能让他开心的··· “听闻有紧急军情,今日圣君又带兵去西州了。” 季怀明说着见他还在低头写字,没任何反应。 “听说王妃还在睡着,但气色比之前好些了。” “·····” “丞相又来信催陛下回京了,陛下不给他回一封信吗?” “·····” “原来在京的张伯和刘婶昨晚已经回到了北梁王府,如今是刘婶负责陛下的饮食,比起其他人,奴才倒是觉得刘婶可靠些,至少她不会违背圣君···” ···· “怀明!”萧洵终于开口,他将写好的信印上火漆印递给他道“拿个玄铁匣子装了,把玉玺一起放进去,让人跑一趟,送回京中,务必让丞相和太傅当着百官的面共同拆阅。” “陛下,这是···” “别问!去办就是!”萧洵捏了捏眉心,这几日他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只觉得头疼的很。 季怀明看着手中的信,却将信放回了桌上,正色道:“陛下如今还未查清真相,就要让位了吗?康王在宁州还未完全稳定,这会回京岂不半途而废?” 萧洵愣了一下,季怀明越来越了解他了。 季怀明苦口婆心劝道:“陛下,此事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连圣君都没说要您退位,您又何必急于一时?且再等等!” “季···” “陛下!!” 萧洵正要发火,季怀明先声夺人喝住了他,萧洵愕然的看他,季怀明倒是第一次这么大声凶他。 季怀明看着他,面色严肃:“丞相说让我务必护住你,不必他说,我也会拼尽全力护住陛下,若他日证明陛下确是赫沁人,我自会将这些东西寄出,不急于这一时!” 季怀明没有像平日里那样自称奴才,萧洵知道他这是把他当成了朋友··· 二人正僵持着,忽闻外面一阵骚乱。 萧洵忙出门查看,余青松急匆匆的进了院子。 “发生何事?” 余青松皱眉道:“陛下,北梁王刚出生的两位小公子被人抱走了!家将发现时,奶娘都已经断气了,现在整个北梁王府都乱了套!” “贼人往哪边去了?” “说是一路出了城,朱华已经带人去追了,连世子和府中的家将也都跟去了,刚刚属下过来时看到王妃起来了,看样子要去追人,可她身体还未恢复,被两个嬷嬷拦下了。” “都去了?”萧洵听着余青松的话却是有些不安,看到院子外的守卫都撤了,他当机立断,他对余青松道“府中守卫松懈,恐贼人还有后手,让羽林卫提高警惕,护好北梁王府!”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季怀明闻言,似有自己的想法,他拉住准备离开的余青松道:“余统领等等!” “陛下。”季怀明小声道“丞相安排的人已经在城外等候了,趁着现在守卫松懈,我们出城就能回京,这可是个好机会。” 萧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怒从心起,喝斥道:“季怀明!你说的什么混账话?!现在顾家有难,你让朕撇下他们自己逃命?!朕岂不成了狼心狗肺之徒!” “陛下顾念旧情,可圣君他呢?”季怀明说“他今日软禁您,他日呢?” “闭嘴!”萧洵厉声呵斥道“季怀明,再说一句,你这个总管别当了,自己滚回京城去!” “陛下····” “余青松!”萧洵不愿再听季怀明的话,只转而对余青松下令“立刻去安排,切不可让人乘虚而入!” 余青松看了一眼争得面红耳赤的主仆,抱拳退下。 季怀明还想劝他一番,萧洵丝毫不给他机会,快步进了房里拿了把剑就离开了。 萧洵气冲冲的走在前面,季怀明追在他身后,他烦得很,不想听季怀明啰嗦,索性跑起来。 “陛下···您等等奴才···”季怀明没想到他能跑这么快,追的气喘吁吁。 萧洵充耳不闻,他现在只想去查看一下池青衣和剩下的三个孩子,既然朱华已经带人去追贼人了,他再去也帮不上忙,倒不如守好北梁王府,等他们回来··· 萧洵跑着突然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便停下了脚步。 顾朝阳穿着孝服,正站在地窖外,呆愣愣的看着那地窖。 “朝阳?”萧洵走过去蹲下身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嬷嬷呢?” 顾朝阳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似乎想说什么,却始终开不了口。 萧洵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道:“没事,朕带你去找你母亲。” 顾朝阳却摇了摇头,不愿走,他指了指地窖。 萧洵看了一眼木门半掩的地窖,问道:“怎么了?” 顾朝阳又指了指地窖,萧洵看着那地窖问道:“里面有什么吗?” 顾朝阳点头。 萧洵警惕的看着那地窖,半掩着的木门后是一片黑暗,黑暗中仿佛有什么正张牙舞爪的随时扑出来一般。 萧洵抱起孩子,塞给了赶来的季怀明,他拔出剑,盯着那扇半掩着的木门,悄悄靠近··· 季怀明抱着孩子轻声道:“陛下,别去!” “喵呜~”地窖中传出一声猫叫,似是奶猫的叫声,不一会就从地窖中窜出一只小小的橘猫。 二人齐齐松了口气,原来顾朝阳来找猫的。 萧洵走过去抱起那橘猫,逗弄了一番,将猫凑到顾朝阳面前。 “喏!你的猫!” 顾朝阳却皱了眉,害怕的抱紧了季怀明的脖子。 萧洵正纳闷着,手中的橘猫“喵呜”一声挣开萧洵的手跑了,地窖里还有什么东西··· 突然,一团黑影砸来。 “陛下小心!”季怀明眼疾手快一手将萧洵扯了过来,勘勘躲过黑影。 “砰!”一声酒坛碎裂声,黑影在身后的假山石上砸的四分五裂,发出一股酒香。 “啧啧啧!”身后响起一个少女的声音。 一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她脸上脏脏的,似是画了白狼的图腾,穿着奇奇怪怪的服装,看似破破烂烂的,一手扛着弯刀放浪不羁的搭在肩上,一手提着一颗还在滴血的头颅,那是谨言的头颅··· 少女看到萧洵时有一瞬间的愣神,而后似乎病态的兴奋起来,她用沁国语说道:“这颗头长的真好,哥哥,给我当摆件吧,我要把他摆在床头!” 萧洵是听得懂沁国语的,一个十几岁的少女竟然说出这么毛骨悚然的话。 得知还有人在,萧洵高声喊人:“来人啊!余青松!有刺客!” 少女没有得到回应,似乎有些不高兴,她像个赌气的孩子一般,气鼓鼓的丢掉了手中的头颅,她右脚后退一步蓄力,身体微微前倾,摆出攻击的动作。 这个女孩让萧洵汗毛直立,他握紧手中的剑将季怀明和孩子往身后推了推。 萧洵低声道:“你带着朝阳先走···” 少女嘴角扬起一个邪魅的笑,瞬间发起进攻,弯刀迎面劈来,速度之快有如雷电,萧洵甚至看到了对方的残影,弯刀已经到了眼前··· 第382章 杀戮机器 “住手!!”一声暴喝传来。 弯刀在离萧洵脖颈处毫厘处停下。 季怀明看着那刀只差一秒就砍下了萧洵的脑袋,他吓出一身冷汗,这还是人的速度吗?他慌忙丢下怀里的朝阳,将吓懵了的萧洵拉到自己身后,警惕的盯着眼前的少女。 “啊?”少女不耐烦的收了刀,撅着嘴看向大树上的人。 萧洵看向树上的人影,那人翻身落下,竟是白仓。 “哥哥~” 刚刚还像个怪物一般的少女,秒变撒娇耍赖的小妹妹,她凑到白仓面前撅着嘴用沁国语表达自己的不满:“我想要那颗人头~” 白仓蹙眉用沁国语回道:“他不行,他是你哥!” 少女怔愣了一下,眨了眨好奇的眸子看向萧洵,那天真又好奇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是个会收集人头摆在床头看的变态。 萧洵看着少女只觉得寒意从背后窜起:“这个疯子又是谁?” “她叫诺敏,是你我同父异母的妹妹。” 诺敏仿佛听懂了一般,对着萧洵露出一个纯净的笑容。 这孩子一看就是精神不正常的,萧洵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怒视着白仓:“那你又来做什么?” “带你回去!” “你把北梁王的两个孩子带哪去了?” “你跟我回去就知道了!” 萧洵咬牙道:“你做梦!” 余青松已经带着羽林卫赶来了,他将萧洵护在身后:“陛下,您带着二公子先走!” 白仓哼笑一声:“好啊,你走,今日北梁王府不留一个活口!” 眼见对方只有两个人,余青松嗤笑道:“好大的口气,行刺陛下,今日你们两个都别想跑!” 余青松随即立刻下令击杀,数十名羽林卫立刻开始绞杀二人。 少女突然来了精神,她的脸上漾起一个诡异的笑,弯刀横扫,鲜血飞溅,残肢乱飞,少女身型变幻自由穿梭在羽林卫之间,毫不费劲的收割人头,像个天生的杀戮机器,身手之快,只能看到她的残影··· 那些训练有素,体型力气都远大于诺敏的羽林卫在她手下竟过不了三招就被割了喉,那恐怖的武力值丝毫不像一个人类。 白仓甚至连脚都没动一下,羽林卫已经损失大半,尸体遍地··· 余青松脸色大变,似乎从未见过这样的怪物,他忙催促道:“陛下快走啊!” 萧洵看了一眼还在杀戮的诺敏和气定神闲的白仓,他忙抱起顾朝阳就跑。 眼见余青松和季怀明护着萧洵跑了,白仓叹口气,抽刀解决了两个挡在面前的羽林卫,翻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余青松持刀挡住白仓:“陛下先走!” “呵!”白仓冷笑“你觉得他是我的对手?” 萧洵抱紧了怀里的朝阳,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情景,却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 诺敏满身沾染鲜血,从遍地尸体中缓缓站起,手中提着两个刚摘下的头颅,血淋淋的,犹如一个刚从修罗地狱逃出来的恶鬼一般,她对着萧洵露出一个森然的笑··· 萧洵回过头,看着白仓,前有狼后有虎,他进退两难··· 诺敏还在可惜着萧洵的人头,她都想好了要摆在哪里,满心的不甘,正出神着,忽然一支利箭飞来,她偏头躲过。 是身着孝服的顾念池,满眼杀意的盯着那个像魔鬼一样的少女,又搭上一支箭对准诺敏。 诺敏似乎找到了新玩具一般眼睛亮了起来。 萧洵预感不妙,忙将怀里的顾朝阳塞给了季怀明道:“你带他先走!” “陛下!” “走啊!”萧洵对着他怒吼。 季怀明不安的看着他。 “你再不走,我们都得死在这!”萧洵狠狠的推了他一把。 季怀明咬咬牙,只能抱着孩子先跑了。 白仓也不追,只道:“跟我走!” 顾念池一箭射出,诺敏如暗夜中的魅影一般瞬间躲过又持刀极速冲向顾念池。 速度之快,顾念池根本来不及躲避,只能用手中的弓阻挡,带血的弯刀落下,斩断弓弦,下一秒,顾念池就被扯着头发提了起来,弯刀架上她白皙的脖颈,吓得她眼泪止不住的滑落。 “住手!”萧洵用沁国语急吼出声,诺敏愣了一下,看向萧洵。 萧洵上前几步,努力用沁国语对诺敏道:“你别激动,你等等!” 诺敏哼哼一声不买账。 萧洵看着白仓哀求道:“不要杀她!我跟你走,我跟你走就是了!” 白仓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他用沁国语道:“诺敏,放开那女人!” 诺敏满心不甘,委屈的看向白仓,像个舍不得自己心爱玩具的小孩一般不愿撒手。 白仓无奈的哄着她:“乖~放开她!听话!” 诺敏依然不愿放手,她愤愤道:“父汗说,让你带走一个人,其他的全杀了,一个不留!我不放,这是我的!” 萧洵听对方不愿意,瞧准机会突然冲上前瞬间出剑,剑锋挥向诺敏的面门。 少女似乎没料到这人会功夫,眼见对方的剑锋就要伤到自己,只能放开顾念池,往后退去堪堪躲过那剑锋··· 萧洵忙扶起瘫软的顾念池,将她护在身后。 诺敏被惹怒了,她怒瞪了一眼白仓,提刀就要将那两人一起砍了。 白仓脸色瞬间凝滞,诺敏一旦生气就要大杀四方,像脱缰的野马,谁也控制不住。 “陛下!!” 眼见诺敏的弯刀落下,余青松惊的大喊。 “锵!”一把长剑挡住了诺敏砍下的弯刀。 池青衣手持长剑挡在了萧洵和顾念池身前,府上剩余的家将们也都赶来了,将诺敏围了起来。 余青松冲过去的身形滞住,那一下将他惊出一身冷汗。 “大嫂!”萧洵缓过神,却看到池青衣唇色苍白,显然是强撑着起来的。 池青衣心情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 白仓皱眉,想要过去,却被余青松带人挡住,二人打了起来。 诺敏被围住,不怕反笑。 池青衣持剑指着诺敏,冷冷的下令道:“拿下!” 家将们一拥而上,诺敏不急不慢,舌尖舔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勾起一抹阴冷的笑,随后与家将们战在一起。 弯刀所到之处鲜血飞溅,诺敏毫不费劲收割人头。 池青衣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少女如同野兽一般尽情杀戮,这样恐怖的人让她头皮发麻。 少女冲杀而来,池青衣持剑与之交锋,却被对方快速又强劲的攻击逼的连连后退,对方却像是逗着她玩似的,一刀一刀的割在她身上,却没有下死手,像是猫儿吃老鼠前的逗弄,享受着杀戮的乐趣。 池青衣不是诺敏的对手,萧洵上前帮忙,诺敏余光瞥见萧洵直刺而来的身影,她一掌打开池青衣,弯刀横挡住萧洵的剑,抬脚踹向萧洵的胸口。 萧洵整个人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假山上··· 见诺敏分神,池青衣抓住机会,剑锋朝诺敏的脖子划去,诺敏下意识抬起左手挡了一下,剑锋削去了她三根手指,弯刀也划伤了池青衣的腹部。 “母亲!”顾念池急忙过去扶住倒下的池青衣。 萧洵从地上支起身子,猛的吐了一口血,后背传来的剧痛,让他眼前一片发黑,天旋地转,他用力甩了甩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晕过去。 白仓看到萧洵受伤,心里一阵烦躁,余青松负伤却还是缠着他,他瞬间起了杀心,动了真格。 负伤的羽林卫蜂拥而上拦住白仓··· 第383章 突发巨变 诺敏愣愣的看着自己残缺的手指,断指的疼痛让她更加生气了,她的表情逐渐狰狞扭曲。 “啊啊!!!”诺敏疯了一般刺向背对着她的顾念池。 “池儿!”萧洵爬起身伸开双臂挡在顾念池身前。 “诺敏!!”白仓暴喝一声,一脚踹在余青松胸口,将人踹的倒地不起。 诺敏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眼见萧洵就要命丧当场。 突然,萧洵被人重重推开,弯刀刺进了池青衣的身体。 顾念池吓呆了。 弯刀抽出,池青衣轰然倒下。 “母亲···”顾念池泪水如短线的珠子落下,她含泪愤恨的瞪着诺敏,捡起地上的剑,就要跟诺敏拼命。 “池儿!”萧洵忍着背上的伤痛,拦住她,小声道“别冲动,你打不过她,我拦着她,你带着大嫂快走!” 顾念池含泪咬碎银牙,可为了池青衣,她只能听萧洵的,去扶池青衣。 诺敏已经杀红了眼,她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弯刀朝萧洵挥去。 萧洵知道自己就被秒杀,却也想挣扎一番。 白仓飞身过去,一把抓住了她劈向萧洵的刀,刀锋在他手心划出血来,诺敏却还是不甘的盯着他身后的萧洵,眼中满是嗜血的杀意。 白仓知道她又杀的走火入魔了,只能耐着性子哄用沁国语温声道:“好了,消消气,他是你哥哥,父汗说不能杀他的,你忘了?” 见诺敏眼中杀气不减,白仓继续哄道:“我们诺敏最乖了,回去不关笼子了,哥哥带你去抓鸟,好不好?诺敏最喜欢抓鸟了是不是?我们去抓很多鸟,都养在笼子里。” 在他的安抚下,诺敏眼中的狠戾渐渐消散,她看着白仓,眼里彻底清明。 就在少女松开手里的弯刀时,一柄长剑刺穿了她的身体。 诺敏茫然的低下头,看着刺穿自己身体的长剑,像个委屈的孩子一般瘪了瘪嘴,看向白仓,身体向后倒去··· “诺敏!”白仓慌忙扶住了诺敏的身体。 “呕~”诺敏猛的吐了口血,看着白仓断断续续道“哥哥···诺···诺敏不要关笼子···诺敏听···听哥哥的话。” 白仓颤声道:“好,哥哥跟父汗说,诺敏以后都不关笼子了好不好?” 诺敏眼神涣散,白仓抱着她心疼不已。 萧洵冷漠的瞥了一眼那个魔鬼一样的少女,他看了那么多医书,知道人的身体哪一处最致命,这一剑,他没有给对方留半点生机。 “大嫂。”萧洵忙去扶池青衣,可看到池青衣腹部的伤口,他却心凉了半截,这一刀伤到了要害,怕是没的活路了。 顾念池已经泣不成声了。 “池儿···”池青衣摸了摸顾念池的脸道“池儿乖···你是姐姐,要···坚强起来,照顾好弟弟们···” “呜呜呜···母亲···你···别离开池儿,呜呜呜···”顾念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陛下···” “大嫂,我在!”萧洵握住了她伸来的手。 池青衣含泪看着他道:“宴儿说···你···你是正统···我便信你,大嫂只求你···救救两个孩子···” “好···”萧洵含泪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一定将他们找回来。” 池青衣呕了一口血,艰难道:“陛下···孩子···还没取名,王爷曾说···让陛下赐名···” 提到顾时洺,池青衣还是忍不住心痛的不能自已,眼眶积蓄已久的泪水终是决堤了,她紧紧的抓着萧洵的手。 “陛下···给···给孩子们取个名字吧···他们···都···都交···给你和阿笙了···” 萧洵含泪点头:“好,你放心,有我和阿笙一定会护好他们。” “好···好···”池青衣的瞳孔逐渐扩大,蒙上一层灰雾,紧握着他的手也垂了下去。 “母亲!呜呜呜…”顾念池抱着池青衣的尸身放声大哭。 与此同时,诺敏也在白仓怀里彻底没了气息。 这孩子是天生的杀人利器,却是个心智不全的疯子,残忍嗜血,发起狠来敌友不分,敖登把她当野兽养在笼子里,只有白仓把她当人一样耐心教着,努力让她像人一样活着,可最终还是没能让她活下来··· 白仓彻底怒了,他放下诺敏,站了起来怒视着萧洵,厉声道:“萧洵!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 “她不是我妹妹!”萧洵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不卑不亢道“我有妹妹,我的妹妹是大黎公主,她们个个温柔可人,这种杀人为乐的疯子才不是我妹妹!” “萧洵!”白仓咬牙切齿道“你杀了她,我要怎么保你?” 萧洵嗤笑一声,抬剑指着他反问道:“保我?你看看周围,杀光我的同胞,杀光我的护卫,就是你所谓的保我?” 白仓自知理亏,他只想把人带走。 萧洵怒道:“你我一母同胞,我认你,唤你一声哥,不是给你机会伤害我!你想要兄弟情深,你看看你自己跟曾经那些害我的兄长们有什么区别?!” 白仓看着眼前的少年,忽然觉得这份感情已经被扼杀在萌芽中,少年的眼中只剩下冰冷。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你想带我走,可以!杀了我,带走我的尸体!” 白仓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心绪,说:“你以为事到如今,他们还能容得下你?” “他们容不容得下我,与你无关!”萧洵说“你要是真的想保我,就把你们带走的两个孩子还给我!他们自会容我!” “我是你亲哥!”白仓说“你的事我说了算!诺敏的事我自会想办法跟父汗解释,你马上跟我走,否则我杀了这个女人!那两个孩子你也别想要回去!” 萧洵眼神坚定,剑尖指着白仓道:“那两个孩子我要定了,你要杀她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白仓将后槽牙咬的咯吱响,他突然出手抓住了萧洵握剑的手。 “咔嚓”腕骨瞬间错位,萧洵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冲到面前一掌将他劈晕。 白仓将人扛了起来。 “陛下!”余青松艰难的爬起身,仍要阻止他。 白仓丝毫未将他放在眼里,扛着人就要离开,却见一个脚带镣铐的少年满眼杀气的盯着他,少年身后还有个紫袍男子。 君卿上前,伸手将谭宴护在身后,敌视着白仓寒声道:“把人放下!” “呵!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白仓拔出弯刀,准备带着人杀出去,却突然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身后突然有人持刀砍来,白仓敏捷的躲过一击,对方却迅速发起第二轮攻击。 君卿看到来人是乔星策,也拔剑发起进攻,白仓一手扛着萧洵一手要与他们二人对招。 带着萧洵,他处处受制,无法发挥实力,而对方的身手都好的很。 听着那些脚步声越近,白仓知道对方来人了,失了诺敏这个杀戮机器,他一人要对付眼前的高手还要对付即将到来的援兵,是带不走萧洵的。 再三思索后,白仓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先放弃萧洵,眼见乔星策和君卿再次冲杀过来,他只能猛的将人抛给乔星策,抬刀挡下君卿的攻击,反身一脚横扫,趁君卿躲避之际带上诺敏的尸体越上屋顶消失了··· 第384章 被囚烟雨阁 “余统领!”一群的青衣护卫出现在余青松身旁,为首的人一眼就看到了乔星策怀中的萧洵。 “乔将军!将陛下交由我等吧!”那人过去准备接过萧洵,乔星策却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 男子笑了笑道:“乔将军,我们是陛下的人,在下苍觉,青龙卫领队!您将陛下交给我们吧!” 乔星策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几十号人,皱眉道:“陛下此行并未带青龙卫,你们为何在此?” 苍觉道:“是丞相大人派我等前来接陛下回京的。” 听到是颜故渊派他们来的,乔星策的敌意才少了些,却仍然不愿意将人交给对方。 “圣君在回城的路上了,还请各位稍等!” 苍觉一听顾时笙要回来,忙道:“丞相病重,恐时日无多,朝中大臣皆盼着陛下回京主持大局,我们等不了。” “丞相病重?”乔星策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苍觉见他有反应,忙道:“是啊,丞相担心陛下,又因身体原因无法前来,只能派我们来接陛下回京,临行前特地吩咐我等务必安全带陛下回京,还请乔将军让我们带陛下走。” 乔星策沉吟片刻,还是坚持道:“万事等圣君回来再做决断!” 见说不通他,苍觉拔了刀威胁道:“乔将军若不同意,我们只能先带走北梁王的二公子了!” 乔星策怒道:“你们竟然趁人之危!” 苍觉:“抱歉,我们也不愿做这样的事,可若是乔将军非要与丞相作对,我等万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顾念池失了母亲,沉浸在悲痛中,一听到这话,将池青衣的尸身交给给了一旁的谭宴,捡起剑厉声质问道:“你们把我弟弟带哪去了?” 苍觉和颜悦色劝道:“小郡主别急,二公子安然无恙,我们不是敌人,季公公拼了命把他带出来,就是要护他周全,你们把陛下还来,二公子随后就回!” 乔星策和顾念池对视了一眼,终是同意了··· 夜风呼啸,马车摇曳,萧洵再次醒来时,只觉得后背钻心刺骨的疼,他头晕眼花,车内只有昏黄的灯光,外面是轰隆隆的跑马声··· 马车跑的快,颠簸的厉害,萧洵只觉得被颠的身上更疼了,他勉强撑起身子,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才发现季怀明脸色惨白的倒在一旁。 “怀明?”萧洵伸手晃了晃他,见他没有反应,他慌忙伸手去试探对方的鼻息,他提着心,察觉到指尖上有微弱的呼吸,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陛下您醒了!”驾车的苍觉撩开帘子。 “苍觉?!”萧洵诧异的看着他“你怎么在这?” 苍觉笑道:“回陛下,丞相让我们来接您的!” “阿渊···”萧洵反应了一下,急忙道“不行,朕现在不能走!阿渊的药也没拿!” 苍觉递给他一个小瓷瓶道:“陛下说的是这个吗?” 萧洵接过他手中的瓷瓶,不解的看着他。 苍觉解释道:“季公公来找我们之前去拿了这个东西,说是丞相的药,让我们务必交到您手中!” “怀明···”萧洵回头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季怀明,不解的问道“朕记得他并未受伤,他怎么了?” “属下也不清楚,他找到我们时并没有外伤却有呕血之症,像是中毒,大概是胸口疼,属下看他疼的直抽搐,然后就倒下了。” 萧洵听着苍觉的叙述,又看到对方的样子,他眉头紧锁,这症状他可太熟了,阴阳蛊发作时便是如此,季怀明离开时并没有受伤,难道阳蛊就是自己?!他受伤后才反噬给季怀明的··· “轰隆隆…”就在他出神时,另一阵铁蹄声传来。 苍觉暗骂了一声:“该死,这么快就追来了!” “谁追来了?” “陛下您坐好了!”苍觉匆忙放下帘子,狠甩了一下马鞭,马车跑的更快了,萧洵没坐稳,险些被这突如其来的惯性带倒。 马车颠簸的更厉害了,萧洵只能一手抱住一旁的季怀明,一手扶住车身。 “咔嚓!”一声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车身骤然侧翻,萧洵的后背猝不及防的撞在车身上,雪上加霜,疼的他脑子一片空白。 “轰~”马车彻底翻了。 一阵天旋地转,萧洵也不知道磕到哪了,只知道脑袋撞了,手肘撞了,手掌摔麻了··· 车外传来一阵打斗声,萧洵摔得七荤八素,脑袋嗡嗡的,他趴在车上半天没缓过气来。 车帘被人掀开,萧洵勉强抬头看向那人,就见闪动的火光下顾时笙阴沉着脸看着他。 “阿笙···” “你要去哪?”顾时笙的语气冰冷到了极点。 “我···”萧洵被他的语气吓到了,低着头“我没想走的。” “呵!没想走?”顾时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拉出了车外。 车外的北梁军举着火把,青龙卫的人已经被控制住了。 萧洵慌忙道:“阿笙,我可以解释···” “好啊!”顾时笙紧紧攥着他的手腕,压着满腔怒气道“回去,你慢慢解释!” 萧洵心彻底凉了,他知道这下真的解释不清了,白仓带着诺敏杀了池青衣,掳走了两个孩子,还杀了那么多北梁王府的人,而他却趁乱跑路了···· 顾时笙把他带回了北梁王府,锁在了烟雨阁,任凭萧洵怎么求他,他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两日后,中州城天空突然飘下雪花一般的纸,百姓们纷纷捡起来看,上面歪歪扭扭的字。 与此同时,北梁王府也收到敖登的信。 书房中,顾时笙看着手里的信,愤怒的将手中的信撕成了碎片。 孟希言和乔星策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不敢吭声。 最后还是孟希言开口道:“王爷,敖登要我们把陛下交出去,他才将两位小公子还回来,如今全城百姓都知道了,郡主和世子也都知道了,王爷打算如何?” 顾时笙阴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只将拳头握的青筋暴起,接连失去两位至亲,他心痛到发狂,他只能强打精神应对,如今敖登还要他把萧洵交出去··· 张伯神色慌张的跑了进来道:“王爷,不好了,中州城的百姓都跪在府外请见王爷!” 顾时笙似乎早料到会这样,他深吸一口气,起身出去。 第385章 再生误会 北梁王府外,百姓们纷纷在雨中跪着。 有人见顾时笙出来,忙膝行上前两步道:“王爷,前北梁王幼子落于赫沁人手中,大伙求您把那赫沁孽种交出去把前北梁王遗孤换回来吧!” “是啊,王爷!把那赫沁孽种交出去吧!”百姓们异口同声,现场一阵嘈杂纷乱,甚至有人已经痛哭出声。 眼见形势失控,孟希言大声喊道:“乡亲们冷静一点!听王爷说!” 人群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顾时笙看着台阶下一双双眼睛紧盯着自己,他只觉得压力如山一般压的他喘不上气,他想说什么,可却开不了口。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转身进了府,身后又传来嘈杂声,他也没心思理会,一路进了后堂··· 刘婶见他回来,担忧的看着他道:“王爷,陛下已经两日没吃饭了,我看他一直睡着,像是不大舒服的样子,要不您去看看吧?” 顾时笙本就心烦气躁,闻言只怒声道:“他不舒服你找府医看啊!本王去看有什么用?!” 刘婶似乎没料到对方会发这么大火,可想到萧洵脸色那么差,她还是小声道:“王爷说不让任何人见他的···” 顾时笙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正要离开之际,就看到带着镣铐的谭宴。 谭宴明显脸色差了许多,见了他也不说话。 顾时笙看了一眼他脚上的镣铐,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丢给他:“大嫂已死,不会有人再管你,去留随意,但本王奉劝你一句,好自为之!” 顾时笙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谭宴看着手中的钥匙,眼中雾气凝结··· “不会有人再管你”这句话像一把利刃插进了他的心脏,池青衣死了,不会有人再管他了,这世间已经没有他的亲人了··· 萧洵睡了两日,醒来时只觉得浑身无力,后背痛的厉害,他一抬脚却发现右脚的脚腕上套了一根长长的链子,那根铁链一直延伸到墙上,他无力的扶着额,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身体的不适,才勉强撑起身体。 “吱嘎~”门被人推开了。 萧洵一抬头就与顾时笙撞上了视线,他明显看到对方眼中的一怔。 “阿笙···” 顾时笙看他好端端的醒着,第一反应便是他又骗了自己,转身就要离开。 “阿笙!”萧洵慌忙叫住他“别走!” 顾时笙身形滞住。 萧洵湿了眼眶,爬下床看着他的背影哀求道:“你别走,我们谈谈!” 顾时笙依然站在门口,没有要回头的意思,却也没有离开。 “不管你信不信,那晚,真的是误会,我不知情的,我没想走,顾家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抛下你独自逃走?你知道我的,我不是这样的人···” 萧洵说着忍不住哽咽了。 “那你是什么样的人?”顾时笙回头看着他,眼里却没了往日的温情“你让我信你,你又何曾信任过我?为了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留在京城屈于后宫,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什么权力,地位,面子···都不及你,可你呢?你做了什么?我大哥死了,大嫂死了!被你一直维护的哥哥杀死的!他们是我的至亲!” 顾时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后半句的,那句至亲几乎淹没在喉间,他心中有愧,他觉得自己没有护住家人。 “我做了什么?”萧洵落了泪,他心痛的无法呼吸,他说“我也想问,我做错了什么?不论什么身份那都不是我能控制的,也不是我愿意的,若是可以,我宁愿自己只是个平民百姓!” “阿笙,我知道顾家和敖登的仇恨,我不敢告诉你,我只是怕你不要我,我已经找到当年替方锦年寻美的门客了,你要让我去查啊,你要给我机会证明我自己的身份!” “所以你要回京?”顾时笙望入他的瞳孔。 “我···”萧洵语塞,他知道一旦他离开,一定军心涣散,北梁人人自危,他们会觉得萧洵抛弃了他们。 “我知道你回京是颜故渊的意思,难道你不知道颜故渊打什么主意吗?” “他只是怕我遇到危险···”萧洵垂着眸子,声音很轻。 “我就是那个危险!”顾时笙冷笑了一声“在他眼里,我一直是那个威胁,如果你是敖登的儿子,他就准备舍弃北梁,保住你!” 萧洵闻言,急道:“不是的,阿渊不会这么做,你误会···” “误会?”顾时笙质问道“你敢说他不是打这个主意?弃了北梁,再压住流言,你照样可以做皇帝,死的只是我们顾家和北梁军,他会不惜代价保你,从前便是如此!” 他苦笑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和他才应该是一对,不论你怎么样,尽管因为你,他死了母亲,变成如今这样,他也始终坚定的站在你的身侧,呵呵!情比金坚啊!倒是我多余了,是吗?” “阿笙,不是这样的···”萧洵上前欲伸手抱他,顾时笙却后退了一步,萧洵扑了空,倒在地上,这一动,背上的伤疼的他倒吸一口冷气。 顾时笙却只是冷眼看着他。 萧洵抬眸,苦涩的看向他:“从前你为了我能豁出命去以命相搏,为什么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愿相信了?” 顾时笙红了眼眶,他抓过萧洵的领子抵近他咬着后槽牙道:“萧洵,我可以为了你去死,可我的家人不行!他们比我的命还要重要!” “那你为什么不把我送出去,把两个孩子换回来?” 顾时笙呼吸颤了一下,萧洵看到他眼底的痛苦之色,只见他恨恨道:“你做梦,这辈子你都只能待在这!哪也别想去!他白仓永远都别想再见到你!” “阿笙···”萧洵颤声道“你我是拜过天地祖宗的夫妻,你也是我的家人啊,大嫂临终前要我救两个孩子···” “用不着你操心,我自会救他们回来!”顾时笙推开他,转身离开。 “阿笙!等等!”萧洵慌忙拉住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道“那你帮我个忙,这是阿渊的药,你帮我送去京城好不好?” 顾时笙挣开他的手,萧洵却抱住他的腿哭求道:“阿笙,求你了,别这样,我不走,你帮我把药寄出去!阿渊没有药会死的!” 见顾时笙依然没有反应,萧洵抱紧他的大腿恳求道:“看在往日的情份上,你帮帮我,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求你了,阿笙哥哥。” 顾时笙眉宇间尽是痛苦之色,萧洵何时这样求过他?这样卑微的求他··· 他的心寒了又寒,萧洵心里总是念着颜故渊,多可笑,明明他们才是夫妻,却始终不如一个颜故渊··· 顾时笙苦笑了一下,仿佛心死了一般,终是接过了萧洵手中的药瓶。 见他接了药瓶,萧洵这才松开了手,流着泪,任由他走了··· 顾时笙回到房里,他看着手中的瓷瓶,心情复杂,怒而打翻了桌上的瓷器,他突然觉得这世间只剩下他一人独自面对所有的难题··· 桌案上放着萧洵刚描完的画像,他看着那画像,想到白仓竟是萧令仪的儿子,他怒撕了那画像。 他恨自己护不住至亲,恨自己杀不了仇敌,明明父兄在时,遇到多大的困难他都能漂亮的解决,可如今··· 他的人生仿佛陷入一片至暗,这种无力感要把他逼疯了··· 第386章 谪仙陨落 颜故渊昏睡着,恍惚中听见房门外两个小丫鬟悄悄的讨论着。 “丞相已经连着数日起不来,还时有咳血,今日祝大人来他都在睡着,叫都叫不醒,真吓人啊!” “唉~太医说,怕是要不好了,可咱们丞相···还那么年轻···”小丫鬟说着忍不住红了眼眶。 “嘘!丁文来了!” 门外瞬间安静,丁文推开了房门,见颜故渊半睁着眼睛,快步走到床前。 “丞相,您醒了?”丁文看着他没有反应,以为他还在睡着,连着几日颜故渊都半梦半醒,连丁文都不确定他睁着眼睛时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他轻叹口气就要离开。 “丁文···”颜故渊气若游丝的叫住了他。 “丞相!”丁文忙凑到他面前问道“您醒着?” “嗯···扶我起来。” 丁文便伸手将他扶着靠在床头的软垫上,看着颜故渊被病痛折磨的眼窝凹陷,形如枯槁,丁文心疼的湿了眼眶。 颜故渊缓了一会,才问道:“青龙卫接到陛下了吗?” “丁墨还没回来,尚且不清楚。”丁文怕他担心,转而柔声宽慰道“您病着就放宽心,有季公公在,还有青龙卫,陛下一定能安全回来的。” “现在外面的流言压下来了吗?” “祝大人已经让人去平息了,可是流言这种事即便明面上不讲,背地里总有人偷偷讨论陛下的身世。” “只要不出民乱就好···” 颜故渊默了一会又问道:“陛下找到的方锦年的门客,可审出点什么了?” “有,说他们当年是在齐州找到的冷妃娘娘!” “齐州?”颜故渊垂眸思索片刻,而后道“我果然没有找错人。” “丞相说的是南宫先生吗?” “嗯,冷妃娘娘在齐州于二月被方锦年的人发现,南宫业也在同年二月在街头找到了身受重伤的萧容玉,都说萧容玉战死,未必不是被沁国人抓了去,只是那些人不知道那个容貌尽毁的瘸子就是萧容玉罢了···”颜故渊说着突然一阵猛咳,感觉喉咙涌上一股腥甜,他努力压下喉中的血腥,脸色却越发的惨白。 丁文忙给他拍背顺气,可他却还是呕了血。 丁墨进来时就见丁文手上的帕子满是鲜血,他鼻尖酸了酸,双脚如同灌了铅一般无法上前。 颜故渊喘着气,缓了好一会才看向门口的丁墨,懒得说话,只对他招了一下手。 丁墨这才走了过去,手中捏着一封信。 颜故渊伸手接过。 丁墨道:“南宫先生来不了了,南宫老先生前两日仙逝了,不过南宫先生说知道丞相想问什么,已经写了信来了。” 颜故渊拆开信封上的火漆印,快速浏览了一遍,他瞳孔震惊,随后又浏览了一遍才迅速收起了信件。 “陛下呢?接到了吗?” 丁墨心疼道:“丞相,属下说了您千万不要激动。” “说!”颜故渊拿着信的手微微发颤,内心有种强烈的不安。 丁墨硬着头皮道:“齐云八百里加急来信说没在齐州边上等到陛下,连苍觉都没了音信。” 颜故渊的心狠狠的沉了一下,眸光微颤。 丁墨说着始终留意着颜故渊的表情,见他没有过多激动才壮着胆子继续道:“但齐云说苍觉此前的传来消息,说圣君截断了季公公和文将军的通信,如今文将军在西州怕是不知道中州城的消息,也不知道陛下被软禁之事,恐怕陛下已经孤立无援了···” “呕~”颜故渊猛的吐了口血,他捂住胸口痛的面容扭曲。 “丞相!”丁文吓的连忙朝着外面大喊传太医。 颜故渊终是昏了过去。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入黄昏,颜霜儿坐在他床前偷偷抹泪。 “霜儿···”颜故渊朝她伸出手。 颜霜儿连忙握住了他的手道:“四哥,我在!” “别哭···”颜故渊气若游丝道“丁文和丁墨呢?” “丞相,我们在!”丁家兄弟异口同声。 颜故渊撑着一口气道:“我···我要去找南宫寒木···准备一下···” “四哥!”颜霜儿忍不住哭出声来“你都这样了怎么去啊?” “我···我要去···我一定···要去···”颜故渊湿了眼眶却坚持道“这事···还得他出面···” “我去!我替你去!”颜霜儿哽咽着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替你办成!” “霜儿···” “你放心···”颜霜儿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道“我不是小孩了,我可以!你信我!” 颜故渊欣慰的笑了笑,却又想到什么一般他对丁墨道:“你来···我有话对你说···” 丁墨在他床前跪下,俯下身把耳朵凑到了他唇边··· 丁墨起身后,他仰面躺着,眼神空洞的看着床帐喃喃自语着。 “让我的墓朝北吧···我想往北去···那里···有我的····鱼···” 他说着,眼角晶莹的泪水滑落··· 弥留之际,他似看到那个让他悸动的少年乘光而至,笑着朝他伸出手,他好似听到了少年的声音。 “颜大人!” “我来找你···” 他心头一痛,想抓住那只手,身体却沉的仿佛渗入土壤一般。 他听见少年说,“池鱼思故渊啊!” “阿渊···”那是挚友的声音。 “阿渊,你等我回来!”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做我兄弟吧,换我护你一世!” “好···”颜故渊仿佛看到了两个少年对着他笑···· *** 灵堂前,顾念池身穿孝服往火盆中放着冥纸,短短几日连失双亲她接连数日神情恍惚,一言不发。 刘婶心疼她,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无奈的叹气,看到顾时笙和乔星策从外面进来,她忙走向顾时笙。 “王爷!”刘婶愁眉苦脸道“您劝劝小郡主吧,她这几日茶饭不思,也不说话,我真担心她要憋坏了。” 乔星策道:“那日我赶来的时候王妃已经没了,满地的尸体,只有小郡主知道实情,她如今什么都不说,王爷想知道那日发生什么,还需好好开导一下她!” 顾时笙看着那抹孤单的背影,心脏不由抽痛了一下,他正打算过去就听后面传来张伯的声音。 “王爷!”张伯神色凝重的朝他小跑而来。 顾时笙看着他:“何事?” 张伯苦着脸,把那瓶药拿了出来道:“这药···不必寄了!” 顾时笙接过那药瓶,预感不妙。 张伯看了看一旁的乔星策,叹了口气道:“京中红头鸽来信,说···丞相薨了!” 乔星策脑子瞬间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的脸色瞬间褪尽,一把抓住张伯,颤声求证道:“你说···谁薨了?什么叫薨了?” 张伯叹了口气道:“小乔,你冷静点,丞相已经···走了···” 乔星策颤抖着松开了张伯,他神情恍惚,颜故渊···死了?他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朝着门口走去,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北梁王府,如何上的马,如何出的城,只知道心脏仿佛被人一刀刀片下,血淋淋的··· 他在马背上飞驰,泪水迎风而落。 他从马背上摔下,在草地上滚了两圈,直挺挺的躺在草地上,马也跑远了··· 草场上传来一声痛彻心扉的悲鸣。 手臂挡住了眼睛,泪水却止不住的落下。 初见时的一幕仍在眼前,那个少年一身素衣,站在宫门口,犹如一个不染尘俗的谪仙,只那一眼便撞进了他的心里,让他此后都莫名的想要与他亲近··· 他又哭又笑,他恨那人薄情,又贪恋与他在一起时那短暂的温情,仿佛一切都是偷来的,那般不真实,也终将逝去··· 第387章 最后的诀别 晚上,刘婶前来送饭。 萧洵半梦半醒的睡着,他只觉得身体难受的紧,又冷又热,隐约听到开门进来的声音便清醒了过来。 “刘婶···”萧洵一开口便是声音嘶哑的吓人。 刘婶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看到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她忙倒了一杯水送去床边担心的问道:“陛下声音怎么这样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萧洵饮了一口水,喉咙的火辣感才稍稍退去,他说:“朕可能生病了···” “我去跟王爷说!” “等等···”萧洵拉住她的衣袖道“阿笙···他把丞相的药寄出去了吗?” 刘婶闻言眼神不自觉的躲开了。 萧洵见状,急道:“他没寄?” 刘婶不答,只道:“陛下生病了,我先去跟王爷说一声···” “别走!”萧洵死死的抓着她不让走“告诉我,他是不是没寄?他为什么不寄?阿渊会死的!他为什么···” “陛下!”眼见萧洵失控,刘婶忙安慰道“王爷寄了,您放心。” “不···不对!”萧洵盯着她道“你说谎!朕还是皇帝,你敢欺君!” 刘婶苦着脸道:“陛下,您又何必为难我呢?那药寄了也无用···” “什么叫寄了也无用?”萧洵染上哭腔,他异常的敏感,一听那话便知道有问题。 “说啊!什么叫寄了也无用?”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 刘婶见他这般,不忍心告诉他实情。 “阿渊他怎么了?”萧洵盯着她,怕对方说出让他崩溃的话。 刘婶拗不过他,只能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陛下节哀!” “人死···不能复生?”萧洵顿觉一团棉花堵住了他的气管,恐惧袭上心头,他双手颤抖的松开了刘婶喃喃道“阿渊···阿渊他···不会死···他答应了要等我回去···他说会等我···” “陛下···您节哀啊。” “呕~”萧洵猝不及防的呕了一口血,后背的伤又疼的厉害,可却不及他心里的痛。 “哎呀!天呐!陛下!”刘婶手忙脚乱的替他擦拭,回过神来后又急忙冲出门去。 “来人啊!快传府医!陛下吐血了!” 萧洵听着外面乱哄哄的声音,他只觉得心疼的要厥过去了,那铺天盖地袭来的窒息感,快要将他逼疯了,他紧抓着胸口,眼泪却止不住的流。 他的阿渊啊!那个永远都无条件支持他的少年,那是他此生的挚友,是他的亲人··· 天塌了! 这一夜他做了很多梦。 他梦见了幼时的颜故渊,那个白净又稚嫩的小阿渊,总是像个小大人一样正襟危坐着,认认真真的看着书,一副清冷贵公子的模样,而贵公子身旁的孩子却是在呼呼大睡,流了一滩涎水··· 他梦见贵公子一手执书,一手为他摇扇纳凉。 他梦见那日临行前,颜故渊坐在四轮椅上送他,却还生着闷气。 “好阿渊,别生气了,我去去就回,你在家等我呀!等我给你带好吃的牛肉干好不好?” 萧洵总是那般耍赖,而颜故渊也是那般好哄。 他说:“去了北梁不可上战场,不可涉险,早些回来!” “都听你的,你在这等着我,等我回来!” “好···我等你!”颜故渊说这话时,眼里黯然无光。 萧洵要离开之际,颜故渊还是叫住了他。 “洵儿,你早点回来,我怕我等不了太久···” 萧洵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握着他的手道:“你可以,我相信我的阿渊一定可以。” 颜故渊问他相信人有下辈子吗? 萧洵说:如果真的有下辈子,做我兄弟吧,换我护你一世。 颜故渊没回他,只是淡笑着嘱咐他:“早点回来!” ···· 太痛了,那种心脏被揉搓撕裂的痛苦··· 萧洵是哭着醒来的,醒来时他依然沉浸在痛苦中无法自拔,呆愣的睁着眼控制不住的流泪··· 顾时笙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脏阵阵抽痛。 “伤的这么重,为什么不说?” 萧洵完全没听进去他的话,仿佛还未从梦中清醒,眼神呆滞。 想到萧洵后背那一大片的青黑,府医说他背上好几处骨折,若是撞着后脑怕是得命丧当场··· 顾时笙终是不忍心责备他,只拿起床头的汤药,舀了一勺递到他唇边道:“把药喝了!” 萧洵微微张嘴,苦涩的汤药入喉,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顾时笙胸口堵的厉害,他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泪水道:“军情紧急,我马上就要带兵出征,两个孩子还在他们手上···” 他指尖轻抚着那张憔悴的脸,嗓音中染上几分温情:“你在这养伤,刘婶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在你的饮食里做手脚,也别想跑,烟雨阁外都是高手,不论谁来都别想活着出去,只要你听话,我不会让人害了你。” “阿笙···”萧洵红着眼圈看向他。 半晌才问道:“我们回不去从前了是吗?” 顾时笙避开他的视线道:“你在这,等我处理了外面的事,自会查清你的身份,只要你不是那人的血脉,不管你是谁的儿子,哪怕是盗匪之子,我们都还会像从前那般···” “如果我是那人的血脉呢?” “你一定要问吗?” “告诉我吧,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萧洵的语气异常的平静,泪水挂在眼睫上。 顾时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烦躁不安。 他说:“我说了,会保你性命,你会在这里生活下去,但不能离开这座楼。” 萧洵看着他,即便对方不愿与他对视。 “你说错了。”萧洵说“我们回不去从前了,即便,我不是那人的血脉,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顾时笙的眼眶热了起来,他喉结滑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萧洵抓着他的温热粗糙的手哽咽道:“阿笙,怎么办呢?可我还是好爱你。” 泪水从眼角落下,他说:“我一直都只是我,我既爱了你便是一辈子,我也明白你的痛苦,我不怪你,真的···” “我很抱歉,是我太没用了。”萧洵如叙家常般说着,泪水却不受控制的落下,他说“我这一生,护不住至亲,护不住挚友,护不住挚爱,连自己都护不住···我本是这世间一个平庸之辈,本该庸庸碌碌过完一生,可命运偏生让我生在了皇权下···” “可是,阿笙···那都不是我所愿。” 萧洵挤出一丝微笑,眸中蓄着的泪水滚落,他抓紧了顾时笙的手臂道:“从前你坏的很,我怕你,你非要逮着我就亲···那年,上元节,你哄着我穿了女装,那是我第一次穿女装···” 那年顾时笙哄骗他穿女装的场景犹在眼前,却好似隔了几个世纪一般遥远。 “你说···我穿一次,你就答应我一个要求,我一直未要求过你什么,你说过,许人一物,千金不移,你答应我的还作数吗?” 顾时笙回头看着他,眼底复杂的情绪翻涌。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放我走。” “嗯···” 萧洵苦笑了一下道:“那你再亲亲我好吗?” 顾时笙心中隐隐作痛,他看着眼前的少年,雾气模糊了双眼。 最后,他还是俯下身,吻上那双微凉的薄唇。 这个吻并不美好,苦涩的药草味夹杂着咸涩的泪水。 滴滴泪水砸在萧洵的眼皮上,他伸手抱住顾时笙的腰身,去解他的腰带··· 唇瓣分开,顾时笙按住了他的手,俯视着身下红着脸意乱情迷的人,微微蹙眉。 “你还伤···” 萧洵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勾着他的脖子又覆上了对方的唇瓣,辗转缠绵的吻着他,泪水滴滴落在枕巾上。 顾时笙本念着萧洵又伤又病,可对方非要与他纠缠,他没有把握能不能活着回来,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他便狠下心,反守为攻,狠狠的攫住对方的薄唇,辗转缠绵的吻着身下的人··· 酮体翻覆,少年右脚上的铁链颤动,发出细微的叮当声··· 顾时笙抽身而退时,萧洵已经昏睡过去。 他穿戴好后,既心疼又不舍的看着床上脸色苍白,满身红印的少年,为着北梁军和身后的百姓他不能这时候放萧洵回京,可他也不会把萧洵交给任何人,不论对方是谁··· 他捡起地上的衣衫小心的给萧洵套上,又轻轻的盖了被子,这才离开了。 第388章 逃出烟雨阁 萧洵再次醒来时汗湿了整件衣衫,连发丝都湿了,整个人仿佛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身体也更疼了。 “陛下醒了?”房内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却不是刘婶。 萧洵看向那人,见是张陌生的脸。 那人拿了一件干衣衫放在床边,拿着干帕子替他擦拭额上的汗水,“我帮你换还是你自己来?” 萧洵不答,只是盯着他。 那人笑了笑道:“我是府上的府医,王爷让我在这照顾陛下。” 萧洵吞咽了一下,他的喉咙像是吞了刀片一般疼更不想说话了。 那人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烧傻了,便走过去伸手探了一下他额头:“已经退了不少了,听说昨夜烫的能烧水了。” 听说?!萧洵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若是府医自是知道他的病情,怎会用“听说”二字? 那人似是知道自己露了马脚,只笑道:“换了张脸,陛下就不认得我了吗?” 是谭宴的声音! 谭宴倒了一杯水,小心的将他扶起来,边喂他喝水边道:“今早定古城告急,王爷带兵去了定古城。” 谭宴用帕子给他擦了一下嘴角,道:“敖登说让他把你交出去,看样子他不打算拿你换两位小公子,想跟他们死战到底。” 谭宴见他身上湿哒哒的,伸手想解开他的衣衫帮他换衣,却被萧洵抓住了手腕。 萧洵不语,只是直勾勾看着谭宴等着他说下去,他知道对方来找他不是说这些废话。 谭宴勉强笑了笑道:“烟雨阁如今里三层外三层看守着,整个北梁王府更是防的像个铁桶一般,不过···你也看到了,我进的来,你若想出去,我可以帮你,但你脚上的链子我没有钥匙,还需再···” 谭宴还没说完,就见萧洵从被褥下拿出一把钥匙。 谭宴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刚刚还在想,顾时笙做什么在他伤病时这么狠折腾他,现在看来,竟是萧洵耍了手段··· 萧洵终是在谭宴的易容术下出了北梁王府,临走前,他愣愣的站在门口,看着曾经辉煌一时的北梁王府挂满白绸··· 他还是去了玉竹的医馆,找了君卿。 君卿似乎一点不意外他的到来,反而在等他一般。 “出来了。”君卿语气平淡问“想去哪?” “西州”萧洵说“你陪我一起去。” 君卿看着他半晌,才嗤笑一声道:“我若不陪你去,你现在这样,怕是得死在半路,陪你!不过你最好先见一个人!” 丁墨从楼上走了下来,他的头上还系着白绸。 萧洵看到他,憋了许久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涌了出来,他深呼吸了一下,努力将泪水憋了回去。 丁墨也红了眼眶,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萧洵。 “丞相临终前让我务必交给您。” 萧洵接过他手中的信,上面却是陌生的字迹,是萧容玉···他打开那封信,快速浏览了一遍。 “丞相说,他要食言了,等不到您回去了,让您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便是为了宣王也要好好活下去,切不可做傻事!”丁墨说着却是哽咽着说不出话,好半天才继续道“丞相临终前最不放心的就是您,心心念念的都是您的安危···” 萧洵的泪水一滴滴砸在那封信上,看完后,他却收起信,放在烛台上点了。 “陛下!”丁墨忙要去阻止,却被君卿拦下了。 “我相信他有自己的打算!”君卿说“让他做他想做的事!” 萧洵烧了信件,一回头就见玉竹正看着他,他只是回以浅浅的一笑。 *** 赫沁大军突袭定古城,即便有天险加持,也难敌对方数排巨型投石车轰击,城墙被轰出一个巨大的缺口,大批的赫沁大军涌入城中。 城中一片混乱,高明湛一边抵挡蜂拥而入的赫沁大军,一边让人指挥百姓撤退。 洛城离定古城近,乔星策带兵支援,还未入城就见城墙上北梁的旗帜被撤下了,赫沁的玄色鹰图旗被挂上城墙了··· 四处都是哭天喊地逃难的百姓,北梁军却被困守城内···· “乔将军!不能进去了!”身旁的副将拦住他“定古城已失,我们此时入城必然成困兽!” 乔星策看着城内火光冲天,惨叫声不绝于耳。 他红了眼,里面有他的兄弟,有他的挚友··· “轰隆隆···”大批的北梁军从后方赶来。 “王爷!”乔星策看到顾时笙的那一刻突然就绷不住了,声音都哑了几分。 顾时笙看着城墙上飘舞的鹰图旗,他握紧了手中的仰月刀,下令道:“通知下去,所有的弩车和投石车都绑上震天雷,三日后攻城!” 顾时笙说罢便调转马头准备离开。 “顾时笙!”城墙上有人中气十足朝着他们喊了一声。 顾时笙回头,就见城墙上有一人站着,一旁还有个小兵用力的甩着旗帜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顾时笙逆风看着城墙上那个人影,对方的声音随着风飘来。 “你不要你的两个小侄子了吗?”隐约是巴雅尔的声音,他的身旁还站着敖登和白仓。 顾时笙打马朝前走去。 “王爷!”乔星策拦住他道“别靠太近!” 顾时笙走上前,乔星策不放心,便跟着他,他们在离城墙五十丈的地方停下。 白仓身后两个赫沁的女奴抱着尚在襁褓的孩子上前给他们看了一眼便退下了,孩子哇哇哭着。 敖登睥睨着他们,勾唇道:“把萧洵送来!这两个孩子还你,否则我杀了他们祭旗!” 顾时笙看着城上的两个孩子,心如刀割,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转身往回走。 “别走啊!”敖登勾起一个挑衅笑“我先送你个见面礼!” 几个赫沁士兵押着五花大绑的高明湛上了城墙,他满身的伤痕,眼睛肿的像个核桃,还在不停的流血··· 他们将高明湛的头按在墙垛上。 高明湛眼前一片血红,却从那片血红里看到城下的两个身影,那两个身影他太熟悉了。 那年他刚入北梁军时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顾驰安身旁带着两个人,是成年的成年的顾时洺和稍显稚嫩的顾时笙。 顾驰安让他在兄弟二人中择一人跟随,他看着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顾时笙,那张年轻的脸上是冷漠的疏离,所有人都以为他会选择身为世子的顾时洺,可他没有,他觉得眼前的少年跟他甚合,于是他嬉皮笑脸的选择了那个全程冷脸的少年,这一跟就是十五年··· “王爷!”高明湛含泪对着他们喊道“高明湛有负王爷所托!未能替王爷守住城池···” 他说着哽咽的说不出话。 “王爷!我老高尽忠了,内子和犬子拜托王爷了···”高明湛咽了口血沫道“老高下辈子还要跟着王爷!” 高明湛说完爆发全力,挣开按着他的士兵,挣断了绳索,两拳打倒身旁的士兵,从赫沁女奴的手中抢过一个孩子,一脚踹开上前拦截的一个士兵。 眼见巴雅尔冲了过来,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救下两个孩子,只能用尽全力将一个孩子抛向城下··· 裹着襁褓的孩子受到惊吓,在空中发出一声稚嫩的哭声,顾时笙策马飞奔过去接人,所有人的心都被揪着··· 第389章 失定古,逝良将 城墙上突然抛出一根鞭子,那绳子迅速卷住了落下的孩子,拽了回去。 白仓收回鞭子,啼哭的孩子稳稳的落在他手上。 惊惶失色的女奴立刻上前接过他手中的孩子退回安全区域。 赫沁士兵蜂拥而上。 高明湛紧悬着的心狠狠的沉了一下,没机会了,他已经被包围,即便他夺了刀,也如困兽一般如何挣扎都是徒劳,他被白仓一脚踹开。 巴雅尔的刀没入他的胸腔,他呕了一大口血,无数赫沁士兵蜂拥而上,他被无数长枪刺中,将他整个身体叉了起来,鲜血顺着枪柄往下淌着血,他却还望向那两个女奴手中的孩子,他不甘的朝孩子伸着手··· 乔星策看着自己的兄弟被杀,泪水模糊了双眼,就要冲上前去,被一旁的顾时笙拦下了。 顾时笙红着眼眶,极力隐忍着自己的情绪。 “敖登!”乔星策怒骂道“你个龟孙,你下来!老子要跟你决一死战!” 敖登看着他们发狂的模样,无动于衷,他吩咐白仓砍下高明湛的头扔给他们。 叉着高明湛的士兵们收了长枪,高明湛的尸体落在城墙上,大片的鲜红在他身下蔓延开来。 白仓手起刀落,人头滚落。 “啧~”巴雅尔嗤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嘲讽“真乖哟~乖宝宝!” 面对巴雅尔的阴阳怪气,白仓只是瞪了他一眼,捡起地上的头颅,随即用力抛向了顾时笙。 顾时笙扯下披风裹住了对方抛来的头颅,他攥紧了手中的披风,手背青筋暴起,眼前浮现的却是高明湛没心没肺的笑,他双眼通红,哑声道:“我带你回家···” “顾时笙!”白仓喊道“不想你的两个侄子祭旗就把萧洵送来,我把你大哥的头也还你!” 顾时笙扫了一眼城墙上的人,放下狠话:“你敢伤害他们,北梁铁骑必定踏平赫沁!” 白仓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不觉皱起了眉头,他看向一旁的敖登,他总觉得每次他砍下一个北梁将领的脑袋时,他的父汗都莫名的痛快··· 入夜后,顾时笙换上夜行衣,准备去把孩子偷回来。 “王爷!”孟希言慌乱的闯进了他的营帐,看到顾时笙一身夜行衣,他愣了一下。 顾时笙睨了他一眼问:“什么事?” “王爷要去救人?” “嗯!”顾时笙拿上仰月刀,就要往外走。 “王爷,末将正要跟您说此事!”孟希言说“刚刚末将去找小乔,发现他不见了,问了一番才知道他已经一人一剑去敌营救人了!” 顾时笙预感不好,他对孟希言吩咐了一番,便匆匆出了营帐。 月黑风高夜,定古城内灯火通明,一排被俘的北梁军被五花大绑蹲在街边,赫沁士兵持刀看守着。 一个黑影从屋顶上闪过,如一阵微不可察的风。 定古城府衙内外层层守卫,黑影熟练的避开守卫翻进了府衙,守卫没有丝毫察觉。 黑影在府衙内小心的搜寻了一番,隐约听到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他找到一个小院。 小院子里燃着灯火,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屋顶上却无人看守,看似有可趁之机。 乔星策确认了一下守卫的位置,他迅速在脑子里演示了一番如何以最快的速度干掉外面的守卫,进去把孩子抢出来··· 他正估摸着要用多少时间才能在下一波守卫来之前撤离,突然,一只手拉住了他,乔星策条件反射就要出手,一回头就见萧逸飞对着他做噤声的手势。 萧逸飞打着手语,示意他看屋里的人影。 乔星策见小院里三间房,里面隐约有人影闪动,不一会,白仓就端着一碗牛乳进了院子,他径直的走进了婴孩啼哭的房间,接过了女奴手里的孩子,拿着勺子给孩子喂了些牛乳··· 里面的哭声没一会就小了,女奴关上了房门。 萧逸飞示意他离开,二人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 乔星策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襟握拳就要揍他:“你这个白眼狼,竟真是个叛徒,老子宰了你!” 萧逸飞压着嗓子小声道:“你小点声,先别急着宰我,你知道这里守卫多严吗?被发现了你也得死!” 乔星策警惕的看了一眼周遭,和他一起在草丛里蹲下身。 萧逸飞小声道:“你先别管我是不是叛徒,你带不走那两个孩子的,你看白仓进了屋,他寸步不离的看着那两个孩子,你只看到外面的守卫,旁边那两个房间四周埋伏着多少高手你知道吗?你再靠近一点点,他们就要发现你,只等你们动了手,好来个瓮中捉鳖,你就是那鳖···” “说谁鳖呢?”乔星策一掌拍在萧逸飞的后脑勺。 萧逸飞吃痛,瞪了他一眼。 “我就是那么一形容。他们早想到你们会来劫人了,早布好了天罗地网,你进去就得死在里面,哪怕你们带一队人来也绝对无法活着回去,只是来白白送死,你们没机会的!” 乔星策看着那院子,外松内严,这确实是个圈套,如果萧逸飞不在,也许他今晚就折在这了。 “你在这,你有办法!” “我···”萧逸飞为难道“我也没办法,白仓虽然要我,可他不信任我,我根本接近不了那个院子···” “我去放把火!” “你疯了?”萧逸飞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知道外面多少人吗?你以为放把火能把看院子的人引走?你看着老大一个,怎么那么天真?” 乔星策感觉对方赤裸裸的鄙视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你说怎么办?” “他们只要陛下,说陛下是汗王的孩子,只要陛下来了,我能悄悄带陛下离开!” “他们休想!”乔星策低声呵斥道“陛下不能来,孩子我们也要!” 萧逸飞瞪他:“我可先告诉你啊,白仓不会杀那两个孩子。但是巴雅尔就不一定了,你不知道巴雅尔多想要那两个孩子,一心想剥了那两个孩子的皮做个皮凳,白仓就是防巴雅尔才带着两个孩子,你觉得你能打得过白仓吗?一旦你动手了,有了动静,巴雅尔随后就到,到时候你折在这,巴雅尔就能趁机跟汗王要了那两个孩子!你说你是不是害了他们。” 乔星策左右为难,突然来了一队巡逻的队伍,发觉草丛里有动静,就要过来。 萧逸飞见状慌忙将乔星策按下,探出脑袋笑眯眯的和过来的卫兵用沁国语打了招呼。 “各位大哥,是我!” 领头的卫兵看到他,皱眉道:“白仓少主的奴隶,你在这做什么?” 萧逸飞故作便秘的样子道:“茅厕满了,憋不住了,这在方便一下,各位大哥见谅!” 领头的卫兵不买账,就要过来确认一下,萧逸飞情急之下放了个响屁。 乔星策被他按着头,还挨着他的屁股,这一个响屁,让他瞪圆了眼睛,恨不得跳起来揍萧逸飞一顿。 萧逸飞满脸歉意道:“抱歉啊!各位大哥,最近吃坏了肚子!” 那卫兵嫌弃瞪了他一眼,这才捂着鼻子走了。 等他们走后,乔星策起身不由分说就是一巴掌拍在萧逸飞的后脑勺上。 “你敢对着我的脸放屁!” “形势所逼···”萧逸飞委屈的瘪了瘪嘴。 乔星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你说该怎么办?” “你回去,让陛下来!” “你···”乔星策心浮气躁道“王爷不会把陛下交给任何人的,你就别想了。” “相信我!你们送陛下来吧,白仓少主会护住陛下。”萧逸飞苦口婆心道“赫沁人真没你想的那么傻!你现在去就是白白搭上一条命,不管你们来多少人都只是来送命的!何必呢?” 乔星策仍心有不甘,可他不敢尝试,他不怕死,可他不敢拿两位小公子冒险··· 最后他还是离开了,可就在他离开时,却被路过的巴雅尔听到了动静,巴雅尔就像找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越上屋顶看到一抹黑影灵敏的在屋顶上跑远了,他奋起直追。 乔星策感觉身后有人逼近,弯刀挥下,乔星策侧身躲过,一掌朝巴雅尔面门拍去,巴雅尔迅速躲闪··· 二人在屋顶上激烈的交锋,打斗声引来了赫沁士兵,势单力薄,眼见形势不利,乔星策忽而对冲上来的巴雅尔洒出一把粉末,趁着巴雅尔护住眼睛时迅速消失在了黑夜中··· 第390章 别怕,有我在 顾时笙在途中遇见了乔星策,看到他身后的赫沁追兵,他便知道对方失败了,只好与他先行回了军营。 营帐内,乔星策将府衙内的情况一五一十与顾时笙都说了。 几个将领听完都愁眉苦脸的。 吴耿更是恼的捶桌:“二位小公子在他手里太危险了,王爷,换人吧!” 另一个人也附和道:“是啊,敖登认定陛下是他的血脉不会杀他的,换人吧!” 顾时笙仍是不愿,他不会再把萧洵交给任何人,可那两个孩子也是他大哥的血脉,他感觉自己快疯了。 “恐怕你们没得换了!”张良打了帘进来道“老朱刚刚派人来说,陛下逃走了!”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各种懊恼。 “早该换了!” “现在人跑了,想换也没得换!” “若是攻城,两位小公子怕是危险了。” “不攻城他们也要杀了两位小公子祭旗···” “左右都是死路一条!我们跟他们拼了!” “对!拼了!” ···· 将领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顾时笙烦躁的攥紧了拳头。 “闭嘴!”顾时笙怒喝一声。 帐内瞬间安静。 孟希言同情的看着他。 “都出去!”顾时笙强忍着怒意下令道“准备明日攻城!” “王爷!两位小公子···” “他们是顾家的子孙!”顾时笙怒吼出声,他红着眼咬字极重“我们顾家子孙不畏死!死在沙场上,是他们的荣耀!本王会替他们报仇雪恨!” 将领们面面相觑了一番这才纷纷退下。 孟希言还想说什么,就听顾时笙低喝道:“你们两个也下去!” 赶走了孟希言和乔星策,顾时笙捂住双眼,绝望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涌,萧洵还是跑了,还是跑了!!! 他怒的踹翻了面前的桌子,坐在地上无力的垂着头,他从未如此绝望过,这一刻的他多想父亲和大哥还在··· 他像个被所有人抛弃的孩子,抱着膝盖,无助,绝望··· *** 两军对垒,战鼓雷鸣。 被俘的北梁军被押上城墙,他们的头被压在了墙垛上。 一声令下,鲜血四溅,整排的头颅齐刷刷的从城墙上滚落。 “顾时笙!”巴雅尔用不甚流利的大黎语大声喊道“把你的小美人带来了没?我们可要拿你的两个小侄子祭旗了!” 顾时笙将拳头握的咯吱响,他红着眼咬牙下令:“投石车,弩车就位!” 所有投石车,弩车,弓箭手盾牌纷纷就位。 敖登扬了扬手,两个孩子被抱了上来,放在墙垛上,婴孩的啼哭声撕心裂肺。 巴雅尔提刀上前,却被敖登拦住了,他看着白仓道:“你来祭旗!” 白仓瞳孔一颤,他看着两个襁褓中的孩子,又看了看敖登,对方眼神冰冷,打定主意要他来祭旗。 白仓握着手中的刀,看着那两个他喂养过的孩子,却是下不了手。 苏合凑到他身旁小声提醒道:“少主不能心软,汗王看着呢!” 白仓握刀的手心出了一层汗,他可以杀敌,多么强大的敌人他都不怕,可面对这么小的孩子他却无法说服自己下手。 “轰隆隆···”一阵铁蹄声传来。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地平线上来了一队银甲军队。 银甲军队中,一少年骑着一匹黑马,着一身白袍,乌发随风飘舞,那么扎眼,即便在一群银甲军中也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 孟希言看清来人后,凑近顾时笙道:“王爷,是陛下和王军!” 顾时笙心口一颤,他看着萧洵于千军万马中独自策马而出。 萧洵打马朝着城墙走去,君卿快马两步一把拉住萧洵的手臂,神情严肃的看着他说:“活着回来!” 萧洵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道:“尽量···” 君卿放开了他的手臂,看着那抹清瘦的身影一步步走近城墙。 王军架起投石车和弩车严阵以待。 萧洵走到离城墙五十丈的位置,确定对方能看到自己的距离,对着城墙上的挥了挥手。 白仓心中一喜,他转而对敖登道:“父汗,他来了!” 敖登看着城下的少年,示意白仓换人。 “萧洵!”顾时笙撇下北梁军,疯了一般策马朝那抹身影奔去。 文佑初立刻指挥王军上前拦住了顾时笙。 顾时笙被王军拦下,他望着萧洵,急的喊道:“萧洵!你···” 像是经过万般挣扎,那句“别去,不许去!”终是说不出口。 他想要萧洵,不论他是谁的血脉,可他也想要两个孩子,那是他大哥的血脉,是他的至亲··· 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漾起一抹笑,却湿了眼眶。 顾时笙只觉得心脏阵阵抽痛,他看到萧洵唇角阖动,却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隐约是:别怕,有我在。 顾时笙只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欲上前,王军却死死的挡住了他。 “萧洵!你不准死!给我等着,等我抓你回来!” 萧洵听着他的声音,泪水盈满了眼眶,没有再回头。 曾经,在他坠入地狱的时候,是顾时笙拉了他一把,他的阿笙哥哥是他的光,是他的救赎。 如今,他也要做那道光,让他的阿笙哥哥不至于坠入那无间地狱。 萧洵下了马。 城门戛然打开,白仓站在城门口,他身后站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大黎妇人。 白仓将一个圆滚滚的包裹交给了身后的一个妇人,那里面裹着的是顾时洺的头颅,经过这段时间,那头颅已经有了腐臭味。 女奴们将怀中的两个孩子交给那两大黎的妇人, 两个妇人泪流满面,颤颤巍巍的抱着怀中的孩子,缓缓出了城。 两军之间,萧洵朝着两个孩子走去。他看着两个孩子睡着,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他终是忍不住落了泪,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脸,好软啊,这么软的小娃娃。 他从怀中取出两封信,那是孩子们的名字,他把信放入两个孩子的襁褓中,最后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软乎乎的两个小家伙,便毅然决然的朝着城门口的白仓走去。 顾时笙看着两个孩子安然回来,红了眼眶,他接过妇人肩上的包袱,颤抖着打开··· 是哥哥的头,只一眼,他就迅速裹上了那包裹,不忍再看。 他含泪将两个温温软软的小家伙抱进怀里,却心痛愧疚的无法言语,他曾说过只要他活着就不会让任何人把萧洵从他身边带走,可他食言了,他终是让萧洵去换了人··· 孟希言上前让两个妇人将孩子抱了下去。 白仓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年,喜悦跃然脸上,他朝弟弟伸手,却被萧洵冷漠的躲开了。 少年看着他的眼中是无尽的失望··· 白仓仿佛被那眼神刺了一下,他愣愣的看着萧洵独自朝城墙上走去,那一刻,他有种错觉,好像他亲手斩断了他和萧洵之间唯一的亲情··· 第391章 兄弟相残 城墙上,敖登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少年,嘴角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他居高临下的捏住了萧洵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似乎在看一个完美的作品一般··· 最后,敖登忽的嗤笑出声:“好一个萧令仪,真是能生,这模样,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萧洵看着他,眼前的男人年过五十却依然依然威风凛凛,可那眼神分明就是凉薄之人特有的。 “父汗!”萧洵转而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只见敖登的笑容在脸上肉眼可见的僵了一下。 萧洵单膝跪下,牵着他的左手,在他粗糙的手背上落下一吻。 敖登似乎没有料到少年会有这样的举动,他满脸的错愕,茫然··· “哈哈哈···”敖登忍不住狂笑起来,带着几分嘲弄的意味,他捏着少年的下巴,与他四目相对,他沉了脸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萧洵站起身,一把拍开他的手,似乎嫌弃他碰过自己一般擦了擦自己的下巴,眼神冰冷,像是对他厌恶到了骨子里一般,丝毫看不出对方刚刚高高兴兴的叫了他父汗还对他做了吻手礼,虽然,吻错了手··· 敖登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问一旁的巴雅尔:“他刚刚是叫了我父汗没错吧?” 巴雅尔点了点头,证明对方没听错。 敖登一脸玩味的看着眼前的少年,变脸这么快?! 萧洵嗤笑一声道:“怎么?还听上瘾了?” 白仓察觉二人之间的气氛怪异的很,他拉了拉萧洵的袖子低声斥责:“不可对父汗无礼!” “父汗?”萧洵冷笑出声,他斜睨着敖登道“他也配?” 白仓闻言脸色大变,他伸手去拉萧洵,却被萧洵冷漠的甩开了。 巴雅尔眼见要唱大戏了,从腰间摸出一个果子默默的退远了准备看戏。 敖登似乎也不恼,只道:“你该庆幸你生了个男儿身,否则你怕是要后悔来这世上一遭。” 白仓听出二人的对话中掺杂着的火药味,他心中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父汗!”白仓忙打圆场“弟弟不懂事,您别与他一般见识,回去后,孩儿一定好好与他说!” “回去做什么?”敖登寒声道“他不会回去,今日,便用他祭旗,还是你来!”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白仓完全没料到对方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慌了神,不可置信道:“父汗,他也是您儿子啊!” 城内外的赫沁大军已经准备好盾牌,投石车和弩车。 “儿子?”敖登冷笑一声“他是不是我儿子,我心里还没数吗?谁知道他是那个贱人和哪个男人的野种?” 白仓瞬间脸色惨白,乌雅撒了谎?他看向萧洵,对方却是一点不惊讶,似乎早知道了这样的结果。 “您骗我的?”白仓茫然的看着他。 敖登轻叹了口气道:“他不是你弟弟,杀了吧!” “不可能!”白仓后退一步“我们分明是一个母亲···” “我们是同母异父!”萧洵睨着他“你还没看明白吗?他要你动手杀我,就是要你我兄弟相残!” 白仓看了看萧洵,又看向敖登求证。 敖登冷下脸,“父汗从小就教你,做人不能有不必要的感情,否则终有一日你会万劫不复!杀了他,等打完这一仗,你就是赫沁的王子!” “是啊!你杀了那么多北梁军,再杀了我,他就痛快了。”萧洵说“母亲害的他丢了兵权,窝囊了二十年,他怕是恨毒了母亲,你的身体里有一半大黎人的血脉,你不杀我,不杀北梁军你如何当的了赫沁的王子,他便是要看着母亲费尽心力护下的大黎江山被她儿子亲手摧毁,他是想看你我兄弟相残,想让母亲泉下也不得安息。” 敖登生了些不耐烦,他扬声道:“别听他废话,你我是父子,杀了他!父汗打下的基业都是你的。” 萧洵也不急不慢的附和道:“是啊!哥哥,你该杀了我!踏着我的尸体成为储君,将来你会是赫沁至高无上的王!从此以后你再也没有兄弟了,不过,你这样的人也不会在意什么兄弟手足,你合该百年孤独的!” 萧洵说着,脸上却是挂着残忍的笑意。 白仓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们二人,寒意直冲头皮,他只觉得自己要疯了,被这两个人逼疯··· 见白仓犹犹豫豫,敖登生了不耐烦,他一把掐住了萧洵的脖子抵在沾血的墙垛上,厉声命令道:“砍了他!” 白仓握着刀的手都在颤抖,迫于敖登的压力他迟疑着举起刀。 萧洵的脸被迫贴着满是血腥味的石面上,他本以为自己可以坦然赴死,可真到这时,他还是不甘,好不容易苦尽甘来,若是这一切不曾发生,他本可以幸福圆满,所爱在侧,挚友相伴,还有兄弟姊妹··· 可如今,一切都毁了,他也要死在自己兄弟的手上··· 城外的顾时笙看到城墙上的一幕,震惊不已,他不敢相信对方要杀了萧洵祭旗,都说虎毒不食子,敖登怎么能杀萧洵?他们不是父子吗?他怎么能杀自己儿子?! “王爷!”孟希言道“文将军说,陛下让我们即刻攻城!” 顾时笙转头看向文佑初,文佑初已经抬手下令:“准备攻城!!” “什么?”顾时笙猛然看向城墙上的人。 疯了···都疯了···他策马奔向城墙。 “王爷!你不能去啊!”孟希言在后面狂追他。 城墙上瞬间飞出一阵密集的箭雨,他的马的中箭栽倒,他却依然不肯放弃,躲过箭雨后他从地上爬起,拿着仰月刀发了疯似的冲向城门。 “王爷!!”孟希言飞扑过去将人扑倒,箭雨再次袭来,乔星策带人起了盾墙,挡住箭雨,飞矢如暴雨般落在铜质的盾牌上,丁零当啷。 “敖登!放开他!”顾时笙对着城墙上的人狂吼,他挣脱了孟希言的手,拼了命朝萧洵奔去。 孟希言再次扑上去抱住顾时笙的腿:“王爷!不能过去啊,太危险了!” “萧洵!!!” 萧洵听到顾时笙的撕心裂肺的声音,他看着那个挣扎着也要奔向自己的男人,模糊了双眼··· 白仓攥着刀却始终迟疑着无法挥下,他仿佛看到了幼时在萧令仪怀中的一幕。 阳光正好,幼时的他依偎在阿母怀中,他那位美得人神共愤的阿母,温柔的为他梳发,他天真的问,能不能给他生一个弟弟,便是妹妹也好。 阿母不答,反而笑着问他,他能不能保护好弟弟妹妹,年幼的他信誓旦旦的发誓说一定会保护好弟弟妹妹··· 阿母笑的温柔,在他额上落下一吻。 那是他此生唯一的温情,被他深藏在心底。 自阿母走后,他的世界只剩下阴暗冰冷,再无人予他温情,敖登告诉他,这世上所有的感情都是多余的羁绊,只会桎梏你的双脚,让你一败涂地,只有冷心绝情才能变强,才能得到自己想要得东西··· 青春懵懂时,他也曾对身边一个娇俏活泼的女奴动了心,可他父汗却让他亲手将那少女剜眼割舌凌辱后再丢进狼群,他看着曾经满脸欢喜的少女哀嚎着被狼群撕碎,而他的父汗只是高坐在那虎皮座垫上,眼中毫无波澜得看着他做完那一切··· 可他是个人啊,不是畜牲,他有心,每每看到别人有家人朋友挚爱相伴他也会心酸,他也渴望被人需要,也渴望被爱被人放在心里··· 这些年他怨过他的阿母,也曾想着把那个狠心抛弃他的女人忘记,却也只有靠那短暂遥远的回忆相伴才能保留一点本心,不至于变成一个毫无感情的杀戮工具··· 第392章 白仓的选择 “我···我做不到!”白仓突然朝敖登挥刀,“啊啊啊!!!” 敖登似乎没想到对方敢朝他挥刀,他掐着萧洵的脖子挡在身前。 白仓急忙收刀,看到萧洵落在敖登手中,他失神的喃喃着:“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敖登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背一阵痒,方才萧洵亲吻过的地方蔓延出黑色的血管,像疯长的藤蔓顺着手背一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手臂直冲心脏,他只觉得心脏骤然麻痹了一下。 萧洵知道身后的人毒发了,离开前,君卿将那口脂交给他,告诉他这毒不致死,却能让人有片刻麻痹的效果··· 他看着白仓释怀的笑了:“你还是没让我太失望,哥哥,再见了。” 他抓住敖登腰间的刀,倏然抽出,最后看了一眼朝他奔来的身影,毫不犹豫的刺入了自己的身体,长刀穿过他的身体,也贯穿了敖登的身体··· 白仓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甚至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做到的,敖登这样强大的人便是他和巴雅尔联手都夺不走的刀,竟能让文文弱弱的萧洵轻易的夺了刀! 可对方就是与敖登同归于尽了··· 在旁看戏的巴雅尔惊得手里的果子都掉了,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 “萧洵!”白仓一把抱住倒下的少年。 敖登看着自己汩汩流血的身体,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生大风大浪都过来了,竟会在阴沟里翻了船。 他踉跄了一步,被冲上来的巴雅尔和手下们扶住。 敖登看着自己左手背上发黑的血管,有如一只趴在上面的毒蜘蛛,正在渐渐消散,竟是着了萧洵的道。 “攻城!!!”文佑初下令,漫天巨石朝着定古城投去,两军开战,震天雷轰隆炸响。 北梁军没有得到命令不敢行动。 孟希言咬咬牙,只能冒着军法处置的风险擅自下令开战,冲锋声,爆炸声震耳欲聋。 顾时笙被夹在中间,漫天的碎石和箭雨飞来,他率先冲入敌军,北梁军和王军蜂拥而上,和城外的赫沁大军交战,城墙被炸出一片豁口,城内的赫沁大军也相继涌了出来··· 白仓看着怀中因疼痛和失血而脸色煞白的少年,他握住刀柄道:“忍着点···” 长刀被拔出的瞬间,萧洵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 萧洵的腹部汩汩流血,额上渗出了冷汗,整张脸早已没了血色,身体因疼痛和失血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白仓丢下敖登,抱着受伤的萧洵躲着漫天的碎石和箭矢往城下撤去。 敖登猛的吐了口血,这毒不致命,可对方刺的位置却糟糕的很。他死死的盯着白仓逃走的方向,恨不得砍了这个逆子。 巴雅尔慌忙和士兵们扶起敖登往城下撤去。 “哥···我好疼···”萧洵痛的整张脸拧在一起。 白仓抱着他在混乱中朝府衙的方向跑去,还不停安慰:“你再忍忍,哥会救你的,别怕!” 萧洵看着对方失魂落魄的样子,他苦笑了一下道:“哥···唤我一声洵儿吧!” 白仓停下脚步,看着怀中脸色苍白的人,自责道:“洵儿,是哥哥不好,哥哥该信你的,是哥哥害了你···” “你我是兄弟···我···不怨你···”萧洵捂着自己流血的伤口,疼的他冷汗直流。 “哥···” “我在听!” “你要杀了敖登!”萧洵斩钉截铁道“你如今不杀他,将来···怕是要死在他手下···” 白仓停住了脚步,他看着气若游丝的萧洵,今日发生太多事了,他现在脑子都是蒙的。 萧洵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臂,忍痛道:“你今日···反了他,他定不会···再信你,不如···杀了他,由你来当这个汗王···” “他是我父汗,我不能···” “你一定要杀他!否则死的就是你。”萧洵疼的一阵颤抖,他盯着白仓道“我的哥哥是赫沁最强的男人,你可以的···答应我···杀···杀了他···活下来!” 萧洵的泪水落下,他说:“杀了他,从此以后,你就是赫沁的王···你要记住···你的母亲是大黎公主···他们也是你的子民···你的刀,不能对着自己的子民···” 白仓万分纠结,萧洵说的没错,如今这样的情况他没的选择,他长叹一口气,终是坚定的点了头。 一支带着震天雷箭落在他们身旁的房顶上,轰隆炸响,瓦片横飞。 “少主!”苏合出现在他身旁,与他一同来的还有几个赫沁的将领。 苏合催促道:“敌军杀过来了,您快指挥作战吧!” 白仓抱着萧洵,他要带萧洵去治伤,分不开身。 萧逸飞突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朝他伸出手道:“主人,把他给我吧!我带他去找巫医!” 白仓看了萧逸飞一眼,又看了看怀里的人,萧洵彻底没了意识,脸色白的仿佛被抽干了全身的血一般,腹部伤口还在滴滴答答的滴着血··· “主人!”萧逸飞急道“来不及了,这样下去他要没命了!” 白仓终是将萧洵交给了萧逸飞,他看着萧逸飞带着萧洵远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 “少主!少主!”苏合急道:“汗王伤重,北梁军打过来了,你快指挥作战吧!” 白仓看了一眼苏合,又看了看其他几个面色凝重的将领,他下定决心,带着他们朝城门走去··· 城外战场上已经是一片焦灼,乔星策一边拼杀,一边找着顾时笙的身影,却先看到了巴雅尔。 “巴雅尔!!”乔星策一声暴吼,冲着巴雅尔冲了过去。 巴雅尔正忙着杀敌,就见乔星策朝他冲了过来,长剑当空劈来,巴雅尔接下他一招被逼退两步,他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狂喜。 二人刀剑交锋打的不可开交··· 顾时笙一路冲杀进了城里,他红着眼四处寻找萧洵的身影,他在城下看到城墙上那一幕简直要疯了,他一路冲杀上城墙没有看到萧洵的身影,却在大街上先看到白仓。 “白仓!!”顾时笙持刀挡住了他的去路。 二人再次对上阵。 顾时笙双目赤红,死死盯着他问:“他在哪?” 白仓让一旁的苏合先去调后援,独自面对顾时笙,他拔刀对着眼前的男人,目光坚定道:“他是我弟弟,谁也不能带走他!” “你找死!!”顾时笙飞身凌空砍下,白仓拔刀挡下一击… 城内各种轰鸣声,碎石漫天飞溅,城外两军交战,血流成河··· “洛城狼烟起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顾时笙闻言,迅速躲开白仓的攻击,他灵巧的越上残破的高楼,三两下攀登到了顶上。 洛城方向升起了狼烟,顾时笙心中不安,攻进来时他便察觉不对,对方没有理由那么容易让他们进来,眼下看来,他们的目标是洛城,洛城紧邻中州城,且洛城的人马并不多,如今洛城遇袭,一旦洛城破了,中州城将岌岌可危,若是整个中州失守,东州西州被分裂,西州更是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地步,赫沁一举拿下北梁二州,后果不堪设想··· 白仓正想追上高楼,就听赫沁士兵高喊:“府衙着火了!” 白仓心下一惊,萧逸飞带着萧洵去了府衙找巫医了,他急忙往失火的方向跑去··· 第393章 身份揭秘 等顾时笙下了高楼时,白仓已经不见了身影,城内一片狼藉。 “王爷!”孟希言一路拼杀到他身边“洛城遇袭,这是声东击西,一旦洛城破,这一战我们就真的败了!” 顾时笙握紧了手中的仰月刀,只能先跟着孟希言杀出了城。 两军如火如荼的交战,双方势均力敌··· 孟希言道:“王爷,我们此时撤兵怕丢的不仅是定古城还会陷入两面夹击的困境!” “张良在洛城!”顾时笙说“朱华会带中州城的人马过去!我们只有拿下定古城才能有一线生机!” 顾时笙说完很快便进入状态,带领北梁军杀入城内··· 大战持续,直到暮色苍茫时分,大地一片混沌迷茫,火光印红了半边天。 轰隆隆··· 一阵雷鸣般的声音传来。 北梁军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们心里涌现一种强烈的恐惧,他们都怕后方来的是赫沁的大军。 顾时笙从血战中抬头,看着模糊的地平线上,出现一排密密麻麻的大军。 狮身蛇尾旗在晚风中扬起··· 援军来了··· 乔星策和巴雅尔都已经负伤,二人不死不休的打了一天,都累的站不起了,纷纷撑着兵器歇气,身旁有不要命的敢上前,他们便抽空砍了再歇气··· 乔星策看着远处如洪流涌来的援军,笑出声:“哈哈!我们的援军来了!” 巴雅尔惊恐的咽了咽口水,他大吼道:“不可能!你们的大军在这,我们二十万大军去了洛城,你们哪来的援军?!” 乔星策愣了愣,二十万大军?张良和朱华怎么办到的?他看向远处,红甲?是···守备军! 守备军无圣令不得出齐州,是萧洵让他们来的,守备军一走,后方彻底空虚,这是要放手一搏了。 巴雅尔早已经吓白了脸,他慌忙撤退。 见对方要跑,乔星策奋起直追,巴雅尔扭头看到对方追来,他骂骂咧咧,忙叫人拦住乔星策。不曾想一转头就看到了满脸煞气的顾时笙··· 乔星策解决完拦路的赫沁士兵后,才发现巴雅尔的脑袋已经在顾时笙手中提着了。 顾时笙随手将巴雅尔的头颅丢给乔星策,转身又继续去找人了。 *** 八月底,北梁军,王军,守备军,三方联手,一鼓作气将赫沁大军驱逐至泺川河以北。 顾时笙一边打仗一边寻找萧洵,夺回定古城后,他将城内城外都翻了一遍,也没见到萧洵。 大营里,三军将领齐聚首。 君远见人都到齐了,他站起身说:“我想各位有必要见一个人!” 有人打帘进来,大帐内的人纷纷看向人,只见是个带着面具的跛脚的男子。 “南宫先生?”顾时笙惊讶的看着他。 萧容玉看了一眼大帐内的人,他缓缓取下脸上的面具,那右张脸满是狰狞可怖的烧伤。 张良是北梁军的老将了,他看着眼前的人半晌,突然问道:“阁下有点眼熟!张某是否在哪见过你?” 萧容玉淡淡一笑道:“张将军,你当初入北梁军还是我引荐的,你忘了?” 张良惊的冲到了他面前,不管不顾的盯着萧容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忽而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下喊了一声:“太子殿下!您···您真的是太子殿下!您还活着!” 萧容玉伸手将他扶起:“如今我已经不是太子了,只是江湖草莽一个,将军不必行此大礼。” 现场的人都面面相觑,一时间难以接受死而复生的容玉太子。 顾时笙看着萧容玉,他知道对方退隐江湖,突然来此表明身份必是有要事。 “在下来此乃受人之托,来解各位心中的疑惑。”萧容玉说“此前,赫沁人放话,说陛下乃赫沁汗王敖登之子,丞相曾派人来请在下赴京,恰逢家师仙逝,在下操持丧事脱不开身,便写信将陛下的身世与他说了。” 那日,有一小姑娘一大早敲开了归鹤山庄的大门。 颜霜儿一见着他就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泪流满面的求他救自家兄长··· 文佑初道:“此事吾已知晓,王军上下都相信陛下是正统,并非敖登所说的那般!” 文佑初说完还不忘瞪一眼顾时笙,似乎有些恼他。 孟希言见帐中的人都一头雾水,只捧手道:“还请先生告知详情!” 萧容玉点点头道:“陛下却不是先帝之子,可他却是正统!” 此言一出,帐内的人更懵了。 萧容玉长叹了一口气,才缓缓道出:“陛下的生父乃太祖皇帝的嫡子,当年父皇···夺位时,独孤皇后已有身孕,独孤皇后在内侍的帮助下逃出皇城诞下一子,名唤萧宁,冷妃娘娘在入宫前与其结缘,后被方相为先帝寻美的门客遇见,阴差阳错的被抢进了宫,可当时的冷妃娘娘已经有了身孕,便是当今陛下,当时在下也在萧宁处,此事在下可作证···” 顾时笙头脑一阵嗡鸣,萧洵不是敖登的儿子,敖登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才要杀他祭旗,可他如果不是敖登的血脉,去了赫沁必然没有活路··· 大帐内鸦雀无声。 萧容玉轻叹了口气道:“陛下是太祖皇帝的嫡长孙,按着辈份,在下与他应是平辈,只是造化弄人···” 众人一片唏嘘。 顾时笙眉头紧锁,他知道萧令仪的身份,他有太多疑问了,只是不方便在这么多人面前提出,他将帐内的人都打发了出去,唯独留下了萧容玉。 “南宫先生。”顾时笙走到他面前问“方才你话未言尽,晚辈有不解之处,前辈可否为晚辈解惑?” 萧容玉戴上面具,浅浅一笑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令仪是我妹妹,也是冷雨薇,当年我困在沁国,与她一同逃回大黎,我带着她去投奔了萧宁,结果,他们二人一见钟情···” “晚辈不理解!”顾时笙道“你明知他们都是萧氏子孙,为什么会让他们犯下大错?” 萧容玉喑然不语,许久,才说:“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应该说我和令仪都不是萧氏子孙,包括父皇···” 顾时笙闻言,怔了怔,仿佛明白了什么。 萧容玉说:“太祖皇帝发迹前曾受过一林姓公子的恩德,可那公子却因为他家破人亡,只留下一襁褓中的幼子,太祖皇帝发誓将其当成自己亲子,后封其为嘉王,便是我父皇。父皇得知自己身世是在夺位前夕,幼时的我也是无意间听到他和太祖皇帝的争执才知道此事。” “旭黎公主不知道此事吗?” 萧容玉摇了摇头道:“她并不知道,直到你们来了归鹤山庄,我才与她说了。” “难怪···她对洵儿的态度突然就变了。” “此后便是你们熟知的五王夺嫡,弑父杀兄,只因为父皇觉得是太祖皇帝害林家灭了门,可上一辈的恩怨,先人都已经不在,谁又说的清呢?” 说到此处,萧容玉顿了顿,而后看着他道:“若说正统,萧洵才是萧氏唯一的正统,可,是不是正统真的那么重要吗?这天下之主人人可做得,能不沉迷权力奢靡享乐,让百姓安居乐业的帝王又有几个?” 顾时笙心乱如麻,萧洵如今生死未卜,城墙上那一幕一直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只能抱着一丝侥幸,也许萧洵没死,也许白仓念在一母同胞的份上会救他··· 第394章 生死未卜 次日,顾时笙带兵回中州城,打算安顿了家里的事后再去赫沁寻人,他们在洛城歇脚,乔星策却在街上撞见了萧逸飞。 九月初的正午,积云漫天,战后的洛城一片狼藉,百姓们都在修补房屋。 萧逸飞背着包袱啃着馒头在街上走着,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见对方是乔星策,他丢了馒头拔腿就跑,一转身,却发现顾时笙已经挡住了他的去路。 废墟旁,萧逸飞被二人逼在墙角。 乔星策质问道:“你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背着包要去哪?陛下呢?” 萧逸飞气鼓鼓的瞪了二人一眼,拉着脸不说话。 顾时笙本就对他没耐心,直接拔了刀抵在他脖子上威胁道:“说!陛下在哪?” 萧逸飞恼了,他怒视着顾时笙,眼里却憋出了泪水:“他死了,你高兴了吗?” “你···” “别胡说八道!”乔星策先声夺人,在顾时笙发火前威胁道“好好说话!否则我收拾你!” “我说的是事实,信不信随你们!”萧逸飞抹了一把眼泪道“他伤着要害,我抱着他去找了巫医,可没有汗王的允许,巫医不给他治,他一直流血,我想给他止血,可我不懂医理···” “不可能!你不是说你能带他离开吗?”顾时笙本是不信的,可看到萧逸飞哭的伤心,他却慌了。 “那他也得活着啊!”萧逸飞吸了吸鼻子说“他伤成那样,我就是天神也救不了他!” 顾时笙心渐渐沉了下去,寒意从脊骨一路爬上头皮,他不敢相信萧洵死了··· “他们不救人,我出去找主人帮忙,结果府衙起了大火,他一个人在房间还昏迷着,等我进去时他已经被大火吞没了,只有这块玉没烧坏···”萧逸飞拿出一块同心玉,上面盘着精致的龙纹,挂绳早已将烧没了,只剩下一块光秃秃的玉,却还残留着烈火焚烧过的痕迹··· “···”顾时笙看着他手上的玉,颤抖着伸手拿了过来,那是他送给萧洵的生辰礼,他依然记得那年除夕,少年窝在他怀中拿着那块玉佩半醉半醒的眨巴着眼睛瞧着··· 少年蹭着他的胸口轻声唤他\"阿笙哥哥\"。 那一幕像隔了几个世纪一般遥远,又好似就在昨天··· “不···不可能,他不会死,他怎么能死?!!”顾时笙一拳打在墙上,鲜血淋漓,他红了眼,像极了发怒的狮子,那窒息的痛苦仿佛要将他五脏六腑都撕开一般。 萧逸飞说:“就算没有那场火,他伤成那样也活不成了。” 乔星策看着顾时笙仅有的信念仿佛瞬间崩塌,颓然失神,他沉重的叹了口气,若是颜故渊知道萧洵死的这般惨烈怕不是得心疼死。 想到颜故渊,他心脏丝丝抽痛,萧洵那日让他写信,竟是最后的机会,他该听萧洵的话,哪怕颜故渊并不期待他的信,至少他写了··· 萧逸飞见二人都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暇顾及他,他悄悄溜了,还不忘回头偷偷对着他们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哪里还有半点伤心难过之色。 顾时笙失魂落魄的回了北梁王府。 顾朝宗和顾念池牵着顾朝阳满眼泪水的在站在门口,身后的两个嬷嬷抱着两孩子,他们都在等着他。 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满脸憔悴,双眼无神,满布血丝,短短几个月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一般。 顾念池含泪唤了他一声:“二叔···” 顾时笙看着几个孩子,忍着泪上前将他们拥进怀中。 玉竹和谭宴站在天井下静静的看着他们。 后堂里。 顾念池得知萧洵死了,当场泣不成声。 顾朝宗轻拍着顾念池的肩膀安慰着她,轻声说:“姐姐把那日府中发生的事再跟二叔说一遍,别让二叔继续误会陛下。” 顾念池含泪点了点头,这才将池青衣死的那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与他说了。 原是敖登想要杀光北梁王府。 顾时笙心如刀割,他的洵儿为了保住他的家人真的尽全力了啊··· 可他却一直以为萧洵要放弃北梁,放弃顾家,所以趁乱独自逃走。 玉竹说:“其实陛下在离开中州城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王爷也不要太自责了。” 顾时笙心头一颤:“他···早知道了···” “嗯!”玉竹点点头道“丞相死前让人将南宫先生的信带来,说是他的身世都在信中,叮嘱他不要做傻事,他明知会死,还是选择了去换回两位小公子,唉···” 顾朝宗将两封信给了顾时笙道:“这是陛下放在两个弟弟襁褓中的,母亲说让陛下给弟弟们取名,这是弟弟们的名字。” 顾时笙拆开信封,上面是那熟悉的笔迹,干净隽秀。 顾朝平,顾朝安。 泪水模糊了双眼。 玉竹叹了口气道:“陛下取平安二字,乃国泰民安,太平盛世之意,平平安安,他的所愿都在这二字中了。” 后堂中一片寂静,气氛异常的压抑,顾时笙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堵的要喘不上气了,他的洵儿啊,替他守住了家人··· “王爷,季公公还在府上,陛下临走前,让我为他解毒,我去看看他如何了···”玉竹说着便要起身,却见刘婶扶着一人走了过来。 “不必了···”季怀明虚弱的声音传来,他脚步虚浮,脸色惨白眼窝凹陷,人瘦了一大圈。 玉竹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料到对方会是这副模样。 季怀明对着玉竹虚虚抱拳致谢,而后问道:“北梁王既已回来,敢问陛下在哪?” 在场的人都不愿说出萧洵已死这话,季怀明皱眉再次问道:“陛下在哪?” 见他们都低着头不肯说,季怀明冷笑一声,嘲讽道:“本以为你对陛下情深似海,说到底也不过如此,为了家人你也可以抛弃他,也可以推他出去!丞相说的没错,终有一日你才是陛下身边最危险的人,他防你一点没错!你没了大哥大嫂,可他也没了此生挚友,你痛苦,他就好过了吗?顾时笙!你配不上他!我不指望你护他,你且告诉我他在哪,我自会去寻他!” 孟希言看着顾时笙,这个男人好像突然没了灵魂一般,明明将萧洵锁在烟雨阁是为了保护他,明明直到最后也没将萧洵交出去,可他连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没有。 孟希言皱着眉,艰难的开口道:“王爷说···陛下已经驾崩了。” 季怀明愣了一下,而后笃定道:“不可能!他还活着,他受了重伤,应是还未痊愈,你没将他带回来?” 顾时笙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他腾地站了起来,快步走近季怀明激动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还活着?你怎么知道他受了重伤还未痊愈?!” 季怀明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却故意不告诉他。 “你先告诉我!”顾时笙猛的抓住他的手,扯着他质问“你怎么知道他受了重伤,怎么知道他还未痊愈!” 季怀明本就身体虚弱的厉害,被他这一扯整个人都在摇摇欲坠,好似随时都有可能再昏死过去。 刘婶急忙劝道:“哎哟,王爷,您小心些,季公公大病了一场,还未痊愈,可经不起动粗!” 僵持之际,一旁的玉竹突然开口:“季公公没吃那阴阳蛊的解药吗?” 顾时笙心头一震,他看向玉竹。 玉竹解释道:“季公公身上有阴蛊,陛下离开前留了血做药引,让我做成解药给季公公解毒,方才我见季公公状态不对,显然是那阴阳蛊没解,所以你才断定陛下受了重伤还未痊愈,是吗?” 季怀明被顾时笙拽着却执拗的不愿开口,像是故意报复他一般。 “阴阳蛊···”顾时笙破愁为笑,他对这个毒再了解不过了,季怀明没死,萧洵就还活着。 “王爷!有客到!”张伯带了一人匆匆进了后堂。 “北梁王!”男子对其施了一礼。 顾时笙打量着眼前面生的男子。 男子恭敬道:“吾乃青龙卫齐云,陛下让我来告知王爷,陛下无事,让您不必寻他。” 见对方是齐云,季怀明忙追问道:“陛下如何了?他在哪?” 齐云笑了笑道:“季公公不必担心,陛下有君公子照顾着已无性命之忧,陛下的行踪,暂时不便透露,只让季公公身体好了之后再和余统领,苍觉一起回京!” 顾时笙听到君卿在他身边才稍稍松了口气,可萧洵不见他,难道是在生他的气? 第395章 寻家 日暮时分,霞光满天。 彩云镇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下,金麦翻浪,一片安静祥和。 田间的农民们加快手中收割的镰刀,都想趁着天黑前多收割一些手中的麦子。 矮坡下,一个朴素的小院紧挨着池潭,池中红莲盛放,院子里种着各种菜,女主人赶着院里的鸡鸭回笼,一个中年男人推开院门就见妻子刚锁好家禽。 大黄狗看到主人回来,摇尾折耳凑了上前,蹭着男主人的大腿使劲的讨好欢迎。 屋前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咿咿呀呀的追着一只橘猫,小女孩看到父亲回来,眼前亮了就要过去迎接他,忽而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院子门口。 “吁~”赶车的人拉停马车。 那一家人见对方将马车停在了自家门口,以为是有客到,男主人伸手拦了就要出门查看的妻子,独自开门出去。 赶车的马夫从车上下来,他摘了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如彩霞般艳丽的脸,男子对着男主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男主人诧异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公子是问路还是···” “借宿!”君卿笑道“在下与家弟路经此处,天色渐暗,家弟身上有伤,不便夜行,不知先生家中可否收留家弟几日?” 男主人脸色僵了僵,哪有人这么冒昧上来就要留宿的,他对眼前的人多了几分戒备,但还是笑了笑,带着歉意道:“家中有妻女,怕是多有不便···” “先生不如先看看家弟再说!”君卿说着便掀开了车帘。 车里躺着一位少年,那少年,脸色惨白,一脸的病容,却生的极为出挑,美的动人心魄,少年见了他,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 男主人呼吸一滞,他看着君卿,似乎在求证什么。 君卿笑笑,将一锭银子塞到男主人手中道:“麻烦萧先生照顾家弟几日,等在下办完事了再来接家弟。” 萧宁心脏砰砰直跳,他看着手中的银锭久久回不过神来。 君卿躬身进了马车,伸手在少年额上摸了摸,又摸了摸他的脸才道:“烧退了,药还得吃!伤口不能沾水!知道吗?” 萧洵虚弱的点了点头。 君卿小心的将他抱出了马车,萧宁看着男人怀中的少年,百感交集。 君卿问:“先生可有空房?” 萧宁忙将手中的银锭塞回君卿的怀中,他伸出双手道:“有!我来!” 君卿愣了一下,还是将怀里的萧洵交给了萧宁。 萧宁看着怀中的少年,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手在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白氏走了出来,君卿从车上拿下几袋药给了白氏交代了煎药注意事项便上了马车,驾车离开了。 白氏一脸懵,可一回头就见萧宁已经抱着人进了屋,她这才忙将狗赶回院内,锁上了院门。 夜晚,屋内烛光跳跃,萧洵躺在床上闭眼假寐。 萧宁将人抱回屋内安顿好后,却杵在门外不进去。 白氏是萧宁后来娶的媳妇,她生的平平无奇,却是个贤惠的女人,她按着君卿的吩咐煎了药,端着药到了房门口,见萧宁在门口局促的张望着不敢进去。 “相公!”白氏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年,低声道“这位小公子样貌不凡,我看今日送他来的那位公子穿着非富即贵,不像是寻常人家,还受着伤,莫不是得罪了什么仇家?我们收留他真的没关系吗?” 萧宁看了她一眼,轻叹了一口气,接过她手中的药碗道:“没关系,我去送药,你先去给他弄点吃的,明日把家里的老母鸡杀了,炖个汤给他补补身体。” 白氏错愕的看着他,萧宁最是宝贝那只下蛋的老母鸡,竟为了个陌生少年要把老母鸡杀了炖汤? 萧宁端着药在萧洵床边坐下,看着少年的手腕上的赤玉佛珠,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那颗佛珠,却情不自禁湿了眼眶··· 萧洵睁开眼就看到这个被岁月蹉跎的男人在他面前潸然泪下。 “先生”萧洵轻唤了他一声。 萧宁慌忙收起情绪,转头抹了重重的一把眼泪,强扯起一抹笑道:“公子的药好了,你伤着,我来喂你吧!” 萧洵看着他,笑了笑道:“好,有劳了。” 萧宁强压下喉间不适,舀了一勺汤药递到他的唇边,手却止不住的微微颤抖着,汤药撒了些到衣衫上。 萧洵看出对方的紧张,只是默默的喝着汤药。 萧宁又慌忙拿帕子给他擦拭衣衫,声音有些发颤道:“抱歉,把你的衣服弄脏了,我一会给你拿去洗洗。” 萧洵轻轻抓住他紧张的手,露出一个浅笑:“无妨。” 萧宁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二人就坐着,各自沉默着。 萧宁冷静了一会,才问道:“不知公子贵姓!” “是晚辈失礼了,见先生面善都忘了自报家门。”萧洵道“晚辈姓萧,名洵,取自‘叔于田’洵美且仁,洵美且好,洵美且武。” 萧宁闻言眼底浮起一抹悲伤,他尤记得那日的黄昏,红霞满天,晚风习习,萧令仪依偎在他怀中,晚风拂起她的发丝,她的眸光温柔如水,充满希冀的问他,打算给孩子取个什么样的名字。 他看着远处的田野,思索片刻,徐徐道出:“洵美且仁,洵美且好,洵美且武,我们的孩子就叫萧洵。” 他任记得萧令仪轻轻的将他的手放在她还未有任何反应的腹部,断断续续的重复着他的话··· “洵美且仁,洵美且好,洵美且武···” 那时候的他只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他幻想着孩子出生后的生活,他甚至能看到孩子在妻子怀中撒娇卖萌的样子。 那一定会是世上最美的画面··· 萧洵看着他沉浸在悲伤中,轻声唤了一声:“先生···” 萧宁回过神来,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看着眼前的少年颤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萧洵看着他,眼中却是平静的,他点了点头,却在那一瞬看到萧宁红了眼眶。 他看着男人慌乱的冲出了房门,在院中槐树下泣不成声。 萧洵在房内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压抑的抽噎声,他无声的湿了眼眶。 第396章 父亲养你 晚上,萧宁为了方便照顾萧洵,便在萧洵床边弄了个小床,与他同睡一个房间。 萧洵看着那个弯腰铺床的背影,如果当初他们没有被迫分开,也许他也能有一个完整家,也会父慈子孝,也能这般安稳,他深吸一口气,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水。 这一夜,父子二人都没有说话,却谁也没有睡着,萧洵看着那个背对着他的男人,后背微微的耸动,他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伤心的事,隐隐听到对方轻颤抽气的声音。 次日一早,萧宁早早的就起来了,他吩咐白氏照顾萧洵,自己则去街上买了许多补身体的草药,又怕与他现在吃的药冲突,还细心的带了一包药去药铺问过后才买了大包小包的补药··· 白氏在院子里煎着药,一头雾水的看着他忙进忙出,又是送水又是炖汤的,事事亲力亲为,恨不得整颗心扑在这个陌生的少年身上。 “母亲。”小女孩娇滴滴的唤了她一声,却是委委屈屈的表情。 白氏放下手中的蒲扇,摸了摸小女孩的脸问:“莲儿怎么啦?” 萧红莲撅着小嘴道:“我想看看那个哥哥,可是父亲不让!” 白氏笑道:“哥哥受了伤,需要静养,莲儿听父亲的话,别吵哥哥,乖啊~” 小姑娘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 白氏看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满心疑问。 萧红莲蹲在树下逗弄着橘猫,橘猫烦了她,喵呜一声蹿进了萧洵的房间。 萧洵刚睡醒就见一只橘猫睡在他身侧,还有一个小姑娘正怯生生的躲在门外探着脑袋怯生生的看着他。 萧洵笑着朝她招招手,萧红莲犹豫了一瞬才走了进去,她趴在萧洵床边,双手托着下巴,睁着明亮的眸子盯着萧洵。 萧洵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姑娘眉眼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道:“我叫萧红莲!” 萧洵怔了怔,喃喃道:“红莲···” “嗯!”萧红莲笑嘻嘻道“我家门口有一个小池塘,那是我父亲一锄头一锄头挖出来的,父亲还在里面种了满池的红莲,所以给我起名红莲。” 萧洵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时有些失神,他倒是没注意到门前的池塘里的红莲。 “哥哥!” 小姑娘突然甜甜的叫了他一声。 萧洵回过神,就见萧红莲眼眸亮晶晶的看着他问:“哥哥长得真好看,一定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萧洵扑哧一笑,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蛋道:“小丫头,你见过几个人啊?” “嗯···我想想哦!”萧红莲竟真的开始思考自己见过几个人,还在掰着手指算起来,最后她也算不清了,只道“我算术不好,反正就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你一定是仙女的孩子吧?” 萧红莲说罢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萧洵被她纯粹的笑容暖了一下。 “你也是哥哥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姑娘。” “哥哥”萧红莲缠着他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啊,我跟你一样姓萧,我叫萧洵!” “萧洵?!”萧红莲想了想道“我记住了!” 白氏端着药碗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二人的对话,手颤了一下。 “我来吧!”萧宁出现在她身边,接过了她手中的药碗,走了进去。 萧红莲见父亲来了,忙抱着橘猫站了起来。 萧宁柔声道:“哥哥要休息,莲儿跟小橘出去玩好不好?” “好!”萧红莲欢快的应了一声便抱着猫蹦蹦跳跳的出去了。 萧宁在床边坐下,他吹了吹汤药的热气,就要喂他喝药。 “先生不必如此。”萧洵说“我可以自己来!” 萧宁眼眶热了起来,他说:“你就让我做吧,我想照顾你,只当弥补一点这些年的亏欠。” 萧洵闻言便也任由他喂药。 萧宁看着少年一口口的喝药,他忍不住哽咽了一下。 萧洵察觉对方的异常,一抬眸就见一双湿漉漉的眸子,萧宁慌忙转过头去,强忍住泪水,生怕被对方看见。 沉默良久。 萧宁才问道:“这些年你们去了哪?你怎么伤成这样?” 萧洵苦笑了一下道:“一点意外,抱歉,本不该这时候来寻你的,只是太想看看你了。” 他心中一阵酸涩,这一战,他仿佛失去了一切,他去不了北梁,他和顾时笙注定回不去了,可他也不敢回京城,没有顾时笙,没有颜故渊,没有睿儿的京城是冰冷的,他的心口仿佛缺失了一块,疼的他几欲发狂··· “别这么说!”萧宁心疼的看着他“这么多年,我没有尽到一点父亲的责任,是我的失职,护不住你母亲,也护不住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一想到为萧洵换衣衫时他身上的伤,大大小小的疤仿佛一把刀子戳在他的心头,萧宁哽咽着再说不出话。 萧洵伸手为他擦了擦泪水,安慰道:“没事,都过去了,你不用自责。” 萧宁无权无势,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百姓,他只知道一群陌生人闯进他家,不仅带走了他的妻子,还将他妻子的兄长打成重伤,却不知道夺走自己妻子的人是权力顶端的皇帝,也幸得他什么都不知道,否则他非但救不了人反倒会因此丧命,哪还能像如今这般安稳··· “还好,你回来了,我有儿子了···”萧宁哽咽的不能自已,却又拼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 萧洵静静的看着他,等他缓过劲。 萧宁深吸一口气,又继续说道:“以后不走了好不好?留下来,父亲养你!” 父亲养你···少年心口被烫了一下,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淡笑着。 院子外的柳树下四个身影直勾勾的盯着那敞开的房门,君卿看着萧宁从房间出来,偶有抹眼泪的动作。 他忍不住笑出声:“看来小洵儿这爱哭的毛病是遗传了他!” 一旁的萧逸飞闻言,瞪了他一眼,一拳头飞了过去,却被君卿轻而易举的接住了。 “我给你断后,你竟把我丢下!害我一通好找!你这个骗子!” 君卿不以为然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去彩云镇等吗?” “彩云镇这么大!你知不知道我找了多久?要不是在街上遇见丁墨···” “哎哟~你怎么那么事多呢?”君卿不耐烦道“你要是那么闲,去帮你主子把麦子收了,还有你们俩兄弟!颜四让你俩跟着他,都别闲着啊!干活去吧!” 丁家兄弟对视了一眼。 丁文问:“陛下伤着,我们真的就这么看着吗?” 君卿双手环胸吊儿郎当道:“人家父子联络感情,你们凑什么热闹?也该他照顾照顾小洵儿了!播个种啥都不干就能收获一个好大儿,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丁文汗颜,对于君卿的口无遮拦,他一脸的无奈,只问道:“你什么时候去北梁?” “怎么?你有事?” “我···”丁文叹了口气道“我跟你同行!” “行~明日,先去干活吧!” 丁文这才拉着丁墨和萧逸飞去田里割麦子去了。 第397章 责任与束缚 乔星策在军营忙了几日,刚回城就在城门口见到了阔别已久的丁文。 丁文将一把钥匙交给了他。 乔星策看着他手中的钥匙,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了。 “他走前,可有什么话留给我?” “没有,丞相要说的都在那个匣子里,乔将军自己看吧!” 丁文说完便离开了。 乔星策握着那把铜质的钥匙,匆匆回了北梁王府,将那个匣子翻了出来,插入钥匙。 “啪嗒”匣子的锁被打开了。 乔星策缓缓打开匣子,里面赫然放着那块刻着鱼纹的玉佩,底下是一封信,他拿出那封信,却发现信底下还有一打像是地契的东西,他仔细看了一眼,真是地契,还是在中州城的,他往下稍稍翻了一下,十几张的地契房契,颜故渊竟然在北梁各个地方都给他置办了宅子,就好像不知道他会在哪里生活,索性全买了··· 原来,颜故渊从未想过放弃北梁。 可,鱼还回来了,还给他置办了宅子,便是从一开始就想让他留在北梁。 他看着手中的信封,狠狠的将信拍在桌上,胸腔里翻涌着酸涩的怒意。 这算什么?怕他买不起房子吗?还是当作那段时间陪伴的报酬?颜故渊可以不爱他,但不能用这样的方式羞辱他!把他乔星策当什么人了?小倌吗?! 乔星策将信和东西一股脑的塞回了匣子,抓着匣子冲出去找丁文,想将那匣子丢回去。 可丁文早已离开,乔星策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心烦气躁的进了百草堂歇气。 医馆的小厮见他进来,忙放下手中的活过去问道:“乔将军,可是找玉竹大师?我帮你去叫他。” “不必了!”乔星策在桌旁坐下,他闷闷道“我就歇歇!” 小厮见他黑着脸,明显生着闷气,殷勤的给他倒了杯茶水:“乔将军这是怎么了?喝口水消消火。” 乔星策一抬眼就见桌子上摆着一坛子酒,他拿过来晃了晃问:“这是什么?” “哦!这个啊,是张员外的药酒···哎哟!乔将军不能喝啊!”小厮话还未说完,乔星策已经饮了一大口,一股药草味让他忍不住皱起了眉。 小厮忙抢过来抱在怀中:“乔将军知道这是什么酒吗就乱喝?您这么大火气,再喝这酒不怕流鼻血吗?” 乔星策瞪了他一眼:“问心酒么,小爷又不是没喝过!” 最后一夜见颜故渊时,对方就是给他喝的这酒,当时喝了是暖身,现在却是烧心··· 就在乔星策烦闷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玉竹挥挥手示意小厮退下,小厮这才抱着那酒坛下去了。 “大师笑什么?”乔星策的语气中透着不悦,好似被人取笑了一般。 “你说这酒叫问心酒?” “难道不是吗?” 玉竹在他对面坐下,他想了想道:“这酒只是普通的屠苏酒,冬日防疫暖身的。” 乔星策一怔,颜故渊为何要骗他? 玉竹笑了笑问:“告诉你这酒叫问心酒的人,是你的心上人吧?” 乔星策诧异的看着他:“大师···如何知道的?” 玉竹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轻轻呷了一口,看着他缓缓道:“愿得一盏问心酒,使知吾心向君心。你啊,该好好读书的,别是姑娘表明心意的话都听不懂!” 使知吾心向君心?乔星策的大脑已是一片空白,他恍恍惚惚的站起来,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的医馆,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城墙脚下,他才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周围人来人往,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 他还是打开了那封信,入眼便是颜故渊那清隽有力的字迹。 乔星策忍不住喉间发紧,他似乎能想象到对方伏案写信时的模样,是那般不食人间烟火。 “阿策,当你见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我曾听过最动听的情话便是那句:颜大人,我来找你。 如黎明晨光,似春日暖风。 从豫州回来后,我一直在想,要什么样的人才配得上我的阿策? 那些日子,我曾无数次幻想过,若上天庇佑,你我会有一个家。 君于庭前舞剑,我于檐下弹琴,岁月缱绻,葳蕤生香,莫不静好。 也许,将来,会有那么一个人陪着你,给你一个家,但那个人不会是我了··· 阿策,回家看看吧。 乔家的老宅已经修好,你父母的遗骨已寻回,就安葬在你小时候种的那棵枇杷树下。 我走了,唯愿我的阿策,往后余生,所求皆所愿,所行化坦途,多喜乐,长安宁。 颜故渊绝笔。” 乔星策颤抖的在匣子中找到了一张俞阳县的地图,红圈标注着他家的地址,还有一张泛黄的房契,那是乔家的旧宅,在他很小的时候,乔父为了还债就把那宅子抵了出去,连他自己都忘了那宅子在哪,而颜故渊竟能查到他家旧址,还能将他父母的遗骨寻回··· 长大后,乔星策也曾多次去望月山寻过父母的遗骨,却始终没有结果,后来又听说,有个路过的好心商旅将他们埋了,却因为不知道乔家夫妇的名字故而连个墓碑都没有··· 天下商旅千千万,颜故渊拖着病体花了多少心思才能将他父母的遗骨找回? 还知道他小时候种过一棵枇杷树··· 泪水一滴滴的砸在那张泛黄的房契上。 他始终记得瞿城中,看到少年活着的那一刻悲喜交加,将少年抱着怀中的那一刻,他便发誓绝不会再让这个少年从自己身边消失,他单膝跪在少年的面前,用脸颊轻轻的蹭着少年的掌心··· 那时候的他想着,不管颜故渊喜不喜欢他,他都不想再放手,哪怕被对方讨厌也好,可真的走到了一起,他又贪心的想这个人只属于他就好了,他想要对方的爱,执着的想听对方的一句:我爱你。 甚至因为没有听到这句话耿耿于怀,原来,颜故渊早就说了,是他太傻··· *** 君卿去北梁王府时,谭宴已经离开了··· 顾时笙与君卿一起呆坐在小湖边的草地上。 “他就这么走了?”君卿失神的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顾时笙看了他一眼,轻轻的“嗯”了一声。 君卿喃喃自语道:“他答应我说会等我回来的···” 顾时笙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道:“你与他再见也没有意义,他说让你不必找他,过去的事他谈不上原谅,但他会学着放下,也不会再见你,你与他到底是隔着太多东西了,你也放下吧···” 君卿不语,他知道他们回不去,只是心中的愧疚让他日日煎熬,他亏欠那人太多,终是偿还不了了。 二人并肩坐着,似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君卿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中的憋闷感,起身。 顾时笙抬头看他,“去哪?” “回家!”君卿说“二叔没了,老头子一个人在家,回去陪他。” 顾时笙站起身,盯着他:“你先告诉我,他在哪?” 君卿微微蹙眉,“可他不想让你知道。” “那我就继续查!丁文也来了,我让人跟着他总能找到人!” 君卿\"啧\"了一声,他头疼的睨着顾时笙,最后,他无奈的叹息道:“罢了,反正我也从没听过他的话,他在齐州彩云镇。” 顾时笙匆匆回房快速收拾了一个包袱就准备去找人。 “吱嘎~”他打开门,却发现顾念池带着几个弟弟等在门口。 “二叔···”顾念池看他背着包袱瞬间红了眼眶“你要走?” 嬷嬷怀中的顾朝安突然哼哼唧唧的哭了起来,嬷嬷慌忙去哄。 顾朝宗接过嬷嬷怀中的孩子,有模有样的轻拍着哄着。 顾念池牵着顾朝阳的走他面前,哑声问:“二叔要去找陛下?” 顾时笙心脏阵阵抽痛,他点了点头。 顾念池瞬间眼泪啪哒啪哒的往下掉:“那···二叔还回来吗?” 顾时笙喉间发紧,看着几个孩子,所有的话都被梗在了喉咙。 “二叔”顾朝宗抱着怀里安静下来的小朝安走了过来,他强扯起一笑说“没关系,你去吧,家里有我,我会照顾好姐姐和弟弟们。” 顾朝宗到底也才十三,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年,却懂事的让人心疼。 顾朝阳委委屈屈的瘪着小嘴,眼眸含泪怯生生的牵住顾时笙的手,他虽不能说话却努力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眸表达着自己的挽留。 顾时笙心中一阵酸涩,他现在去找了萧洵,还舍得下萧洵吗?他最终还得回来。 从前,他上面还有大哥顶着,他可以随心选择自己的生活,可如今大哥走了,他就是顾家的顶梁柱,这是他的责任,照顾好家人,守护好一方,顾家的担子,他要担起来··· 正如萧洵所说,他们回不去从前了,因为他们都有各自的责任··· 他蹲下身抱起顾朝阳,哑声道:“二叔不走,二叔就在这陪你们。” 顾朝阳搂住他的脖子,无声的抽噎着。 第398章 各自安好 断虹霁雨,净秋空。 池边小院,屋檐还在滴着雨滴。 萧宁在池边用茅草做顶搭了个小亭子,虽然简陋却别有一番与世无争的闲适感。 萧洵躺在竹椅上,眼神空洞的看着满池的红莲,大黄狗跟他熟了,此时正舒适地趴在竹椅旁闭眸小憩。 萧红莲抓着一把小凳子揣着一包糖糕献宝一般凑到萧洵身旁,在他身旁坐下。 “喏!哥哥吃糖糕!”萧红莲将糖糕凑到他面前“父亲今日从街上买回来的。” 萧洵回过神来,看着萧红莲扑红的小脸,他淡淡一笑。 兄妹二人便一起吃着糖糕,赏着红莲。 远处的树荫下隐隐站着一排肃穆的身影,正看着他们所在的小亭子。 萧宁刚从屋内出来,就见兄妹二人在斜阳下安安静静赏花的一幕,是那么温馨美好,他看呆了眼。 白氏悄悄凑到他身旁,她心有戚戚的低声问道:“相公,这位小公子怎么能叫萧洵呢?我听说那是当今陛下的名讳,他不用避讳吗?这可是大不敬啊!” 萧宁回过神,这些日子他也在想这个问题,萧洵来到这里后一直未提及这些年去了哪里,他也没有追问。 白氏又问道:“寻常百姓与皇帝重名应是要改名的,为何他可以不改?” “嘘!别问了,你先去喂鸡吧。” 白氏叹了口气,忧心忡忡的去一旁喂鸡了。 萧宁拍了拍小红莲的肩:“莲儿今日功课还没做,快进屋背书!” 萧红莲口中含着糖糕,乖巧的笑着点点头便蹦蹦跳跳的进了院子。 萧宁在红莲的小凳子上坐下,纠结着要不要开口问他。 萧洵看着池中的红莲缓缓道:“我恐怕不能久留。” 萧宁一怔,看着他问道:“你要走?” 萧洵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他转过头问:“先生可知自己的身份?” 萧宁闻言,脸上有难色。 萧洵见他不语便已经猜到了,他浅浅一笑道:“看来你知道自己是皇室子孙,你可想过要回自己的东西?” 萧宁摇摇头,苦笑了一下道:“从前你祖母一再叮嘱,让我别暴露身份,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完一生,你母亲出事后,我曾四处奔走,表露自己的身份,让官府帮忙找人,可是他们都不相信我是太祖皇帝的嫡子,甚至还觉得我是个骗子,将我撵了出来,如今你母亲都不在了,我还要这些有什么用?” 萧洵沉默片刻,他说:“也好,若有一日你反悔了,就来寻我吧!” “你···”萧宁纠结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这些年,你在皇宫?” 萧洵点了点头。 萧宁皱起了眉头,道:“那是个吃人的地方。” 少年浅笑,他看着天边逐渐消散的彩虹,云淡风轻道:“是啊,吃人的地方,可我也活下来了。” “洵儿···”萧宁心疼的看着他“当初你母亲怀上你时,曾向神明许愿,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愿你平平安安,父亲亦是如此,你明白吗?” 萧洵收回视线,看着眼前满脸沟壑纵横的男人,道:“我明白,母亲当初选择你便是想要与你一起过上平常百姓的生活,这也是我想要的生活,在父母膝前尽孝,兄弟和睦···” 萧洵说着,仿佛能想象到那般生活,可很快又认清现实,他平静的说:“可我既入了泥潭,坐了那镀金的椅子,便要担起相同重量的责任。” 萧宁垂下眸子,眉头紧锁,他知道自己的儿子非池中物,困不在这燕雀之窝。 萧洵拿出一块金牌,他细细摩挲着手中的金牌,眼底升起一抹苦涩,他说:“这块金牌本是我挚友之物,可他已经不在了,我把它留给你,凭借此物可随时见我不受阻拦。” 萧宁犹豫着伸出手,却在触碰到那块金牌时收回了手。 “我想···我应是用不着。” 萧洵心头一凉,他看着萧宁闪躲的眼神,眼眸暗了暗,默默的收回了那块金牌。 二人沉默之际,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九哥···” 萧洵心头一颤,回过头就见萧睿站在不远处,身旁站着韩玉和文峥。 萧宁扶着他站了起来。 萧睿满眼泪水,看到萧洵那一刻再也控制不住,他不顾一切的上前抱住了萧洵,萧洵的伤口还未痊愈,被他这般一抱,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却忍着没吭声,只是温柔的摸着他的脑袋。 “九哥···”萧睿抽噎着,这些日子的担惊受怕仿佛瞬间破防了一般“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能这么吓我?” 萧宁看到睿儿的一瞬有些恍惚,这孩子跟萧洵长得这般相像,即便什么也没问,他已经什么都明白了,等他回过神时,他忙要扒开萧睿:“小公子,你小心点,他伤还没好!” 萧睿闻言,慌忙松开了手眼眶湿漉漉的看他:“九哥,你受伤了?” “没事,已经好很多了。”萧洵说着看了一眼远处的马车。 马车旁是羽林卫和青龙卫,季怀明也找来了,萧逸飞正扶着他,余青松,苍觉,齐云,丁文丁墨都到齐了。 萧睿还在心疼的眼泪直打转。 萧洵轻叹了口气道:“睿儿跟文老将军去那边稍等一会好吗?九哥有些话要同这位先生说。” 萧睿含泪点了点头,这才和文峥一起走远了。 丁墨走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一份地契呈给他后便恭敬的退下了。 萧洵将手中的地契交给他道:“既然你做了选择,我也不强人所难,毕竟在我身边也不安全,你在这倒是更好,他们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你若不放心,我替你找了一处庄子,是个好地方,你会喜欢的,有空去看看吧!” 萧宁拿着手中的地契,满心愧疚,他问:“洵儿,你不怨我吗?” 萧洵内心苦涩,他注定要一个人面对,荣华富贵绝非那么好享的? 他摇摇头道:“父亲保重!” 萧宁心头一震,这“父亲”二字砸在他的心头,萧洵叫他父亲了!他怔怔的看着萧洵离开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洵儿!”萧宁含泪追了上去。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努力咽下喉间的艰涩,强扯起一抹笑道:“你也要保重,一定要好好的。” 萧洵含泪点了点头,这才抬脚离开了。 萧宁看着对方越走越远,直至到了那辆豪华的马车旁,有人扶着他进了马车··· 白氏从院中走了出来,左右环顾了一下,没见到少年的身影,她看了一眼满眼含泪的萧宁,诧异道:“那位小公子走了吗?” 萧宁没有回她,只是深吸一口气,搂住身旁的妻子。 白氏笑了笑道:“他就是姐姐的孩子吧?” “嗯···” “姐姐一定是个美人,才能生出这般好看的孩子。” “是啊···”萧宁苦涩道“可我却希望她只是个普通女子。” 平凡亦是福气··· 第399章 终章1 萧洵没有直接入京,默默的在颜故渊的坟前站了一天,从天亮到天黑,随行无一人敢打扰,所有人都默默的陪着他站着。 残阳如血,孤坟面北而立。 凉风卷起满地的黄纸,少年孤单的背影立于坟前,手中纯白的桔梗花被他置于墓碑前。 那孤坟里躺着的人没等到他的挚友。 萧洵就那么安静的站着,任凭冷风吹乱他的头发。 一只温热的小手牵住他的手,萧洵回过神来,随手擦去脸上的泪痕。 “九哥···”萧睿含泪看着他“你还有睿儿,睿儿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萧洵低头看他,心中的酸楚再次涌上,他伸手替萧睿擦了泪水。 “洵哥哥···”身后传来少女略带鼻音的声音。 他抬眸,对上颜霜儿泪湿的双眸。 萧洵对她张开双臂,颜霜儿丢下手中的篮子,怀着沉痛的心,轻轻拥住了他。 什么君臣有别,什么男女大防,这就是她的哥哥··· 颜霜儿的泪水落的更凶了,她委屈的抽噎着:“你终于回来了···” 萧洵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哑声道:“霜儿,哥哥回来了。” 颜霜儿终是忍不住哭出声,她哭的凶了,断断续续的哭诉着:“他一直···在等你···一直在等···你···你怎么才回来···”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 柏树下,两个颀长的身影远远的看着他们离开。 乔星策看着那孤零零的墓碑,颜故渊竟没有和祝萱柔合葬,就好像在执着的等着什么人一样。 他将手中的酒浇了一半在墓前,仰头将剩下的酒饮尽,苦涩的药味让他忍不住落了泪。 身后的顾时笙拍了拍他的肩,默默的转身离开了。 乔星策深吸一口气,在夜色中,转身跟上那抹身影··· *** 同年十月,赫沁政变,白仓掌权,软禁敖登,敖登久伤不愈,最终死在了契阳王庭,赫沁动荡,白仓力压群雄成为赫沁新汗王。 次年,景泰八年,春,赫沁来使,两国议和,签订协议,互不侵扰。 景泰九年,大黎赫沁两国起草通商协议,遭大黎百姓反对,骂声四起,有心怀不轨之徒趁机拉帮结派成立三十九个江湖门派。萧逸飞一人一剑,独闯三十九门派单挑,一一将人打成重伤,成立江湖第一门派无极,广收学徒,提倡惩恶扬善,忠君爱国。 同年,皇帝携大臣亲自出面至十三州游说,在商州遇刺,被一神秘人所救,刺客被神秘人打伤,后被百姓合力缉拿。最终两国初次试通商; 景泰十年,萧洵破格提升季怀明为相,从上而下整顿吏治,肃清贪官污吏。 同年,萧洵以公主之礼,兄长之名,十里红妆,亲送颜霜儿出嫁; 景泰十一年,顾念池三年孝期满,顾时笙亲自送嫁至宁州。 景泰十二年,大黎赫沁两国正式通商,; 景泰十三年,乔星策偷偷掘了颜故渊的坟墓,盗走了颜故渊的骨灰,开始周游四海,萧洵大怒,发下海捕令。 景泰十五年,经过八年的精兵简政,励精图治,大黎进入全盛时期,百姓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真正实现了国泰民安,太平盛世。 同年八月,百官联名上书于金殿求天子封后纳妃,绵延皇嗣,册立东宫。 九月初,萧洵于全盛时期宣布退位,册立康王萧赢为帝,而萧洵退居太上皇,成了史上最年轻的太上皇。 这位退的猝不及防,第二天人就跑了,百官登时傻眼,连季怀明都没想到萧洵连说都不跟他说一声,连夜收拾东西跑路了,竟还有人接应,一点没给他啰嗦的机会。 中州城内,街道两旁店肆林立,小贩沿街叫卖,孩童追闹嬉戏,百姓安居乐业··· 沿街的茶馆外,两个衣着华丽的公子在四方桌旁坐下,侍从们在他们身后的桌子坐下歇脚。 “老板!” “诶!来了~” 青衣公子喊道:“一壶清茶!两盘茶点!茶点要甜的,不要咸的。” “好嘞!”店老板殷勤的端上茶壶,给他们二人斟茶。 店老板看着眼前两位公子,白衣公子眉眼温柔像是由内而外透着淡淡的圣人之光,青衣公子清冷孤傲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这两人一看就是兄弟,却生的这般出众,不知道是什么的母亲能生出这般好看的孩子。 他看傻了眼,桌上的茶水都溢了出来,眼见就要顺着桌子的倾斜方向流到白衣公子衣衫上。 青衣公子蹙眉,迅速拿出怀中的帕子阻止了水流。 “看什么看?茶满了!”青衣少年不耐烦的瞪了一眼店老板。 店老板才回过神来,忙拿着布擦拭桌子,又赔着笑脸道:“公子见谅,二位公子样貌不凡,在下还未见过二位这般惊为天人的公子,一时不察。” 萧睿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干你的活!少乱瞄!” “睿儿!”萧洵出声制止“不可无礼。” 萧睿这才瘪了瘪嘴。 店老板悻悻的下去了。 萧洵无奈叹气,萧睿越长大越跋扈张扬,竟一点没有小时候那般乖巧可爱的模样。 他看着眼前繁华热闹的中州城,不禁感叹:“这中州城倒是变了许多!” “九哥何苦大老远来这里?蓉城也繁华的很,九哥不去看看吗?” 萧洵回过神,看着他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尖,宠溺道:“你呀,非要跟来做什么?九哥答应你会去蓉城便不会食言。” 萧睿撅着嘴不满道:“那还不是怕哪个不长眼的怠慢我九哥?” 萧洵失笑,自家孩子长大了,也会保护兄长了。 见他似有怨气未消,萧洵嗔怪道:“说了会去你那的,怎么一路上都在不高兴?还迁怒旁人,这么凶不好的。” 萧睿脸色沉了几分,他低声嘟囔道:“哼!我说了不喜欢他,你还非要来。” 自那之后,萧睿对顾时笙有了怨怼,他是不愿萧洵再见那人的,他只想把哥哥绑在自己身边,时时刻刻看着,不想把哥哥再交给任何人。 北梁王府外,一个信使匆匆翻下马背。 两个少年从府中走出,信使见了他们连忙上前将怀中的信交给了其中一黑衣少年道:“世子,皇后娘娘给北梁王的信!” 顾朝宗接了过来问道:“二叔带三弟四弟出门了,皇后可说是急事吗?” 信使为难道:“属下也说不好急不急,只知道太上皇和宣王可能会来北梁···” 顾朝宗闻言,不等信使说完便冲出了门。 街边的烤肉摊前。 顾时笙正带着三个孩子吃着烤肉串,他慢慢的嘬着茶水,一旁还坐着个灰衣男子。 顾时笙抬眸瞥了一眼柳明泽,五年前柳明泽突然来了中州城,他还记得,那日他在街上看到柳明泽的背影,刹那间,他以为是萧洵来了··· 柳明泽温柔的给朝平擦着嘴角的油渍,抬头就见顾时笙正看着他发愣,他莞尔一笑问道:“王爷今日不用去军营吗?” 顾时笙回过神来,他摸了摸一旁的朝安的脑袋,说:“嗯,今日陪他们仨个。” 高启比朝平和朝安大一岁,他懂事的帮两个弟弟倒了水,还不忘嘱咐弟弟们慢点吃。 “义父!”高启看着顾时笙问“我何时可以和朝阳哥哥一样跟您去军营?” 顾时笙看着高启,他的眉眼神似高明湛。 顾时笙递给他烤肉:“等你再长大些。” 柳明泽看着对方温和的神情,笑问道:“那王爷今晚来我这吗?” 顾时笙看了他一眼,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微笑道:“好!” 柳明泽抿着嘴,却红了耳根。 “二叔!”顾朝平抬起水灵灵的眸子,拿着手中空了的竹签道“平儿还要两串!” 顾时笙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道:“好,再来两串!” “二叔,我也要!”顾朝安连忙出声。 “都有都有!”柳明泽忙起身去叫老板加单。 第400章 终章2 萧洵远远的看着他们,他的眼神看不出喜怒,只是远远的看着摊子前坐的笔直的抹身影,这个人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如今见着了却又不敢上前。 萧睿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冷嗤了一声:“九哥,看吧,我早说了他不是好东西,都跟别人好上了,亏你还···嗯?九哥?” 萧睿说着突然发现身后的人不见了,他急忙开始找人,却和着急赶来的顾朝宗迎面撞上。 “小心!”顾朝宗下意识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却被对方猝不及防的甩开。 顾朝宗看到眼前的少年,心头一震,好美的一双眼,如雪山的银狐。 萧睿忍着被撞麻的肩膀,颇为不善的瞪了一眼罪魁祸首,可他着急找人,匆匆离开。 “宣王殿下?”顾朝宗对着的背影喊了一声。 萧睿转过头,玄衣少年面容清俊,他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 顾朝宗看着眼前和萧洵有着几分相似的少年,他更加确定这个少年就是从前养在摄政王府的小孩,他激动的就要上前搭话,可萧睿根本不给他机会,冷漠的转身离开。 “诶···”顾朝宗看着消失在人群的身影,还是转身去找顾时笙了。 “二叔!二叔!”顾朝宗火急火燎的跑到他身旁“姐姐来信了!” “说什么了?”顾时笙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一边将肉串分给朝平朝安。 顾朝宗说:“信使说太上皇和宣王可能会来北梁。” 顾时笙递肉串的手僵了僵,他慌忙接过顾朝宗手上的信,拆开看了起来。 顾朝宗说:“刚刚我看到一个人很像太上皇,不知道是不是宣王,毕竟这么多年,我也没见过····” “在哪?”顾时笙腾的站了起来。 顾朝宗指了指远处:“在那,可我没见着太上皇···” 不等他说完,顾时笙已经追了出去。 顾朝安看着柳明泽笑眯眯道:“看来二叔今晚去不了你的戏楼,也听不了你排的新戏了!” 柳明泽浅浅一笑,萧洵终于来了,也不枉顾时笙苦等八年,他将肉串递给朝安,笑着道:“没关系,下次吧!说不定下次他会带太上皇一起来看呢,我给你们留着贵宾席。” 红日西坠,红霞满天。 城墙上,萧洵迎着习习晚风而立,夕阳下中州城屋舍鳞次栉比,街道纵横交错,偶有瓦房冒起袅袅炊烟··· 顾时笙看着那抹熟悉的身影,心口隐隐作痛。 “来了也不打声招呼吗?” 萧洵身体一僵,那熟悉的声音让他浑身像是充斥着电流一般,是久违的悸动。 他缓缓转过头,晚风扬起他的乌发,他看着眼前因岁月多了几分沧桑的男人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你来了?” 顾时笙喉头哽了一下,他看着眼前朝思暮想了八年的人,竟是说不出话来,多少次他忍不住偷偷去看这人,却从不敢接近,只能远远的看着··· 萧洵看着落日下的中州城道:“这里···和八年前相比,倒是变了许多。” “嗯!”顾时笙走到他身旁,与他一起迎风站着。 没有战乱的北梁在这八年里也越来越繁华了,民宅多了,商铺多了,人多了,孩子也多了。 “你走那年也是这个季节。” “嗯···”萧洵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那一年他们都经历了人生中至暗的一年。 烟雨阁上最后的温存是苦涩的,痛苦的,两个溺水的人做最后的告别,一同沉入海底··· 顾时笙看着他的侧颜,那般安静祥和,他还是如从前那般,没有一点岁月的痕迹,只是少了初见时的活跃,如今的他像极了他的母亲,温柔沉稳··· 突如其来的疏离感,让二人都沉默了。 萧洵问:“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嗯···”顾时笙轻轻应了一声,只是等人的日子格外难熬。 “嗯,那就好。”萧洵说着只是浅浅的笑了笑,晚风拂过他的面颊,吹乱了发丝。 顾时笙想伸手替他捋开脸上的发丝,他动了动手指,最终也没敢伸手,像是怕对方会躲开。 萧洵轻轻发丝捋到了耳后。 “桃花···” “嗯?” 顾时笙看着眼前的人,四目相对,他问:“答应你的,三月去云梦看桃花。” 萧洵心中一阵酸涩,桃花啊,迟到了八年啊。 沉寂的心又开始阵阵抽痛,他嘴角噙着笑,却未言语。 顾时笙看着眼前人,眼眶热了起来,他轻声问出那句:“你还想去看吗?” 明明只是一个简单的问句,顾时笙的整颗心都揪起来了,呼吸都轻了几分,好像问的不是看不看桃花。 萧洵看着他,将他的每一个表情都尽收眼底,他嘴角的笑意愈深。 斜阳余晖映在两人的面庞上,等待答案的每一秒都无比难熬,好像无数只蚂蚁在心里爬咬,可他能等,八年都等过来了,是一个拥抱还是一把刀他都该受的。 曾经霸道又无赖的男人,如今竟也这般小心翼翼,怂的像个讨糖吃的小孩,萧洵哪舍得他煎熬,他嫣然一笑歪着头问:“怎么?北梁王要爽约?” 他笑起来时好像乌云散尽,光芒万丈··· 顾时笙呼吸一滞,那双深邃的眸子瞬间起来一层薄雾。 “许人一物,千金不移。”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微颤,是破镜重圆的欣喜,是他日夜等候的答案。 萧洵鼻尖酸涩,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可现在离春三月还早呢,北梁王是不是先还点利息?” 顾时笙笑了起来,怀着悸动的心缓缓走近他,伸出手牵了他的手柔声问:“利息先还,我这就带你去别处走走,看看你我守护的山河,可好?” 萧洵眼眶发烫,他点了点头,这八年,顾时笙每一次偷偷来看他,他都知道,也知道在商州救他的神秘人是他的妻啊。 为这天下,他们忍痛分离八年,此后,再无任何阻挡··· 落日残霞,轻烟老树寒鸦。 两道影子,被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拉长。 他们相拥着,欲将八年的思念用一个绵长的深吻诉尽··· 完--- 萧令仪篇 一 从小,我就被圈养在一个大院子里。 伺候嬷嬷说我的母亲是有钱人的外室,我是见不得光的小野种。 幼时的我哭着找母亲求证,母亲只是心疼的摸着我的头说:我们令仪不是野种,是公主。 她说我的父亲是皇帝,是天下之主,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但我知道即便如此,我也是一个不被任何人期待的孩子,我的母亲因我受困,我的父亲憎恶我,因为我是他犯错的证据。 那年凛冬,母亲着一身水蓝色舞裙在月夜下的冰面上跳了一支惊鸿舞,让原本饮了酒的父亲犯了错,这才有了我。 从我记事起,我就身在这个深宅大院里,我的母亲日日在门前等着,我知道她在等我那从未谋面的父亲,她那样执着,总觉得父亲会来看她,便每日打扮的漂漂亮亮在湖心亭里跳舞,期待着哪日父亲来时能再次被她吸引。 她那么想做父亲的妃子,想要父亲的爱,我想她应该是中了男人的毒,如我所料,她没有等来父亲,只等来了一杯毒酒。 那天,她疯癫大笑,一口饮下那毒酒后就开始跳舞,那是她最后一支舞,祭奠已死的心。 她说:令仪啊,千万不要像母亲一样,永远不要轻易把心交给一个男人。 曾经,为了帮那个她永远等不到的男人夺权,母亲出卖了自己身体替他拿到了兵权,还天真的以为对方真的会许她皇后之位,可哪个皇后能是个舞姬?他有正室妻子啊,我可怜的母亲,真的很傻。 我抱着母亲的尸身放声大哭,她虽傻,但她也是我唯一的亲人… 那个人远远的站在成荫的柳树下,我与他遥遥对望了一眼,他连一句话都没有同我说就走了。 我甚至没看清他的脸··· 我想他一定很讨厌我,连一句话都不想跟我说。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也是最后一次。 母亲死后,我像个金丝雀一般被禁锢在这小小的一方院落,只能独自空望着天空浮云,日子过的枯燥无味,险些把我憋出毛病。 后来,有个如春日般绚烂的少年闯进了我的院子,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外面那么多人,他却能溜进来。 那个少年说他是我的哥哥,他用各种好玩的糖人哄了我叫他哥哥。 他笑起来很好看,像糖人一样甜,他说我是他唯一的妹妹,我们是亲人,血脉相连的亲人。 他隔三差五的来,给我带话本子,给我带糖人,给我带各种好吃好玩的,跟我说外面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他说总有一天,他要带我离开这个牢笼的,去外面的世界好好看看。 我对他防备的紧,始终与他不亲近,可他好像一点不在意,只是一如既往的对我好。 有一次,我生病了,烧了一整晚,做了一整晚的噩梦,我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去。 醒来时,少年守在我床边,眉眼间有些憔悴。 见我醒来,他绽放出一个明亮的笑容,那一刻,好像整个世界都亮了。 真好,这个世界还有人在意我。 后来,他会在我床边给我讲故事,还会给我讲解那些我看不懂的兵书。 我每天盼着他来,可他好像越来越忙,他说他要去打仗了。 他身上的盔甲看起来好重,头盔好大。 他说男儿自当保家卫国。 我感觉他每次来的时候都比上一次黑了许多。 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脸上没了以往的笑容。 他说:令仪,哥哥又要去打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哥哥让你三哥来陪你好不好? 我摇头,我不知道谁是三哥,我只想要他,我拉住他的手臂,问他能不能跟他一起去打仗。 他把手上的那串赤玉佛珠拆了一颗给我,他说:此珠为证,哥哥一定回来。 最后,他笑的勉强,说:令仪要乖,等哥哥凯旋归来就带你走。 他走的时候,我好难过,我感觉他要抛弃我了,像母亲一样,走了就不回来了。 我一个人哭了好久,直到有个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我泪眼模糊的抬头看那人,那人的眉眼有一点像哥哥,可也只是一点,他没有哥哥那般明亮的笑容,他直勾勾的盯着我,什么也不说。 我知道这个人就是哥哥说的那个“三哥”。 我不喜欢三哥,他很奇怪,他总盯着我看,他笨拙的学着哥哥给我买糖人,给我讲外面的事,可我不喜欢他讲的事,我不关心哪家小姐跟哪家公子结亲,也不关心哪家的小妾跟奸夫跑了。 我不喜欢他说的那些让人不舒服的笑话,我觉得他很傻。 我很想念哥哥,哥哥总喜欢说那个很厉害的姐姐是怎么把仗势欺人的地痞流氓打的跪地求饶,他总把一个叫君山的少年夸的天上有地下无,还会把那个人的诗集拿给我看。 我憧憬着他们的故事,也向往着他们的生活,眼里有山河,心中有所爱,这才是人生。 我坐在从前母亲坐的那个亭子里等着哥哥凯旋归来。 可是,哥哥这次去了好久啊,我每天在院子里等着,池子里的红莲都结了莲蓬,他还没回来。 我好怕等我死了他还没回来。 等人的日子好难熬,我只能让自己忙起来,书架上的书我都被背熟了,母亲教的舞我都跳烦了,新曲都学了好多,就等哥哥回来了我跳给他看。 三哥来的时候就哄着我跳舞给他看,我不喜欢在他面前跳舞,我不喜欢他总是盯着我看,我对他很冷淡,可他好像永远看不到我对他的疏离,总是像牛皮糖一样粘着我,我被他烦的不行了,就敷衍的跳一支打发他走。 哥哥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刚过完年不久。 三哥带了一群人闯进院子,他拉着我就往外走,我很害怕,我回头看,我的院子已经起了火,我看到三哥带来的人把那些伺候了我十几年的奴仆都杀了,血流成河··· 三哥把我藏在了另一个小院子里,说让我在那里等他,等他把外面的事都处理完了就带我离开,说以后再也不跟我分开。 我更害怕了,我真的不喜欢三哥,所以,等他走了之后,我逃了。 哥哥说他是太子,住在东宫里,我要去找他。 我费了好大劲才找到东宫,可三哥也找到了我。 三哥把我带回了那个小院子,我很生气,我推了他,表示我要去找哥哥。 三哥把我抱进怀里,他说萧容玉死了,我找不到他了。 他说,不想我当他妹妹,他要我改名字,要我当他妃子,他说他会独宠我一人。 我更生气了,我推开他,动手打了他。 那是我第一次动手打人,那一巴掌我是用了全力,我只是被囚禁了,不是没脑子,我读过书,我知道天理人伦,而三哥却把我当傻子。 真可笑啊,我的读的书比他多,知道的比他多,他却想哄骗我。 我倔强的表示要去找哥哥。 三哥第一次对我生气,他脸红脖子粗的对我吼:萧容玉死了,敖登杀了他,他被人砍死了,血肉模糊,死了!回不来了,你懂不懂?! 他生怕我不懂什么是死了,一个劲的吼。 我看着他红了眼,看着他那双眼睛蓄满了泪水。 我好难过,我的哥哥死了,我唯一的亲人死了,可他说过让我等他回来,我一直在等啊,他怎么就不回来了? 三哥哭着跪在我面前,他一遍遍的说着对不起,他说他真的不想当我哥。 我想,他也不配当我哥。 我拿烛台打晕了他,换了他的衣服,抹脏了脸,拿了他的钱逃了,我要去找哥哥,我不信我的哥哥死了。 可我还没出皇城就被人一麻袋套走了。 萧令仪篇 二 那是个很颠簸的旅途,我和一群女孩挤在一个狭窄的车厢,我们脏兮兮的,带我们走的人总会忘记给我们吃的,我差点饿死在路上。 我不记得我们被转卖了几手,每一次转卖都有女孩子被带走。 有几个身体不好的女孩,半路就死了,她们的尸体从山坡上被扔下去,没听到一声响。 同车的一个小女孩吓得抱紧我的手臂,这一路我与她混熟了,她就粘着我。 我很喜欢她的名字,圆圆,听起来很可爱,像是团团圆圆。 我趴在一个小缝隙看外面的山川河流,原来这就是哥哥说的山河,是他要守护的山河。 半个月后,我们几个女孩被送到了一个叫海牧的部落。 女孩们尖叫着被一群男人扒光了赶下泺川河洗澡,河水很冷,冷的我站不起来。 我是被人拖上岸,拉我上岸的男人,长得很凶,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害怕的凶狠的长相,他举起鞭子想抽我,我惊惧的看着他,却见他僵在原地,就像被人定了身一般,直愣愣的盯着我看,手中的鞭子也没落下。 一群妇人将我们带走,那妇人一边给我打扮,一边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但她看我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笑眯眯的,我想她应该是在夸我好看。 我知道自己好看,在院子里的时候,伺候我的小丫鬟总说我是世上最好看的人,那时候她看我的眼神就是这样的。 那妇人给我套了一件大黎的衣衫,却是件大红薄衫,这里的天气好冷,那薄衫一点不御寒,我冷的直发抖。 他们连鞋子都没给,就让我们赤着脚。 我们一群女孩子被带去了一场庆功宴,篝火燃的很旺,舞乐声震天。 沁国大军又打了胜仗,听说又屠了一城。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敖登,一双凌厉的冷眸,不苟言笑,他坐在虎皮椅上,穿着毛茸茸的狐皮,看起来好暖和。 两个穿着沁国服饰的女子跪在他的脚边,时不时替他添酒。 两侧都是看起来又凶又糙的男人,有几个怀里抱着大黎的女孩,女孩们怯生生的。 他们好像很喜欢大黎的女孩子,喜欢那种水灵灵的姑娘。 我看到那些女孩身上裸露的皮肤上都有青紫的掐痕,有的更有触目惊心的烧伤。 “姐姐···”圆圆瑟缩到我身旁,她想抱我的手臂,却突然被一个男人粗鲁的拽开了。 圆圆惊叫一声,我想伸手拉她,然而我还没碰触到圆圆伸出的手,我的身体骤然悬空。 他们在抢人。 女孩们惊叫声四起。 我被一个大块头扛着回到了座位,他把我抱在怀里,捋了捋旺盛的大胡子,似乎很满意我没有大喊大叫,他塞给我一杯酒,示意我喝下。 我接过酒杯喝了一口,却被辛辣的味道呛的直咳嗽。 那大胡子却示意我喝完,我看了一眼周遭,那些女孩被男人们捏着下颌灌酒,我知道表现不好是要挨打的,我不想挨打,我强忍着那冲鼻的辛辣味,将一杯酒都喝了下去。 大胡子很高兴,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话,用那张毛茸茸的嘴在我脸上猛嘬了两口。 好臭,我差点吐了。 那么大的胡子真不好,喝酒会沾在上面,吃肉会沾在上面,他们还不洗澡。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却知道他们都在对上座的男人说话,像是在拍马屁。 我知道这个男人不一般,只有他身边没有女人。 我看到有人起身对着那男人敬酒,之后就像提小鸡仔一样拎起身边的大黎女孩走了,我知道这女孩要惨了。 又有人起来敬酒,带女孩离开。 圆圆被带走的时候一直在挣扎,她的眼睛还紧紧盯着我,可我救不了她,我自身难保了。 大胡子起身敬酒时短暂的放开了我,我知道等他喝完这杯酒我要遭殃了,这个大块头那么壮,他可能会碾碎我的骨头,我活不到明天了。 我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在大胡子惊诧的目光中,我走到了正在跳舞的沁国女子身旁,推开了那姑娘,我看着座上那人的眼睛,莞尔一笑,像个大家闺秀一样对他微微欠身施了一礼,我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而后,我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轻踮脚尖起舞。 三哥说,我跳舞的时候像极了一阵轻烟,好像风一吹就会飘走一般,让人不敢呼吸,生怕惊走了这缕烟。 我想,我应该能引起那个人的注意,那个人没留大胡子,应该不臭的。 大概是酒精起了作用,我有些晕乎,却越舞越起劲,恍惚间,我好像回到了那个院子,虽然没有自由,可我的哥哥还在,他会来看我。 我说,等他回来了,要跳一支新舞给他看,虽然我知道他没有那么喜欢看我跳舞,可我也不会其他技能讨他开心了呀。 我可以不要自由,只要哥哥回来。 我的手突然被一只大手钳住,突然被打断,我晃了一下,险些跌倒。 我抬头看向那人,轻眨了眨眼,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我看到男人眸光微动,他伸手擦了我脸上的泪水。 “为什么哭?”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他会大黎语,虽然听起来有些别扭。 我说:想我的哥哥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我光着的脚,什么也没说,只是将我横抱起来,带走了。 那一夜,我很难过,不停的流泪,却没有哭出声来。 他从一开始的粗暴,到后来越发的温柔。 他替我擦去眼泪,问我,你们大黎的女孩子是水做的吗?都这么爱哭? 我不知道别人爱不爱哭,反正我只有难过了才哭。 完事后,他很满意,因为我没有晕过去,他不喜欢弄到一半晕过去的女人,他告诉我,他叫赫绒敖登,让我记住他的名字。 他说他不喜欢我的名字,就给我取了个新名字,叫其其格。 他说我是他的奴隶,以后要听他的话。 我很乖,他说什么我都应着。 他说我跟其他女人都不一样,我胆子很大,从不畏惧他,总是站的笔直,又柔软的如草原上的春草。 他和三哥一样,喜欢看我跳舞,但他不像三哥那样聒噪,他就静静地看着我跳,偶尔还拿着骨笛吹上一曲。 我说没骑过马,他就带我去跑马,我害怕,他就故意让跑的更快,他还养了一只鹰,他一跑马,那畜生就追着他飞,在天幕下盘旋。 草场很宽阔,可我更喜欢来时路上的山川。 他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我睡不好觉,就蔫蔫的歪在他怀里。 他给我送了很多东西,大黎人的衣服,首饰,珠宝,翡翠,那都是他从我的国家抢来的,我总有种感觉他是抢我的东西来送我。 我再也没见过那个叫圆圆的女孩,听说那晚后,那个孩子被折断了腰丢给了狼群。 我想,如果那晚我被那大胡子带走,会不会也被折断腰丢给狼群? 但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我发现那个大胡子总会时不时偷偷跑来看我,他小心翼翼的送我东西,像极了用糖果哄骗小孩的人贩子。 我用沁国语问他,是不是喜欢我? 他震惊的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学会了沁国语。 萧令仪篇 三 哥哥总说我很聪明,不输那些文人才子。 我只是使了点小手段,让敖登看到大胡子欺负我的场面。 我真可怜啊,那个臭哄哄的大胡子在我脸上蹭来蹭去,像话本子里写的藏獒。 他把我衣服都撕烂了,我哭的梨花带雨,惨兮兮。 敖登当下就疯了,他抓着大胡子胖揍了一顿,大胡子明明个头很大,却被他打的毫无招架之力。 敖登的拳头很硬,打人真的很痛,大胡子的牙齿都打掉了六颗,流了好多血。 他没用拳头打我,却是给了我一巴掌。 好疼···我被打懵了,忘了哭。 那次,敖登很生气,他接连三天都没理我。 我装可怜,哭鼻子,他都无动于衷,我怎么都哄不好他,后来,我恼了,直接不哄了,丧气的蹲在地上。 结果他又反过来摸着我的脸问我疼不疼。 男人真是个奇怪的生物,我一句疼,他却红了眼。 我知道他被他的父汗罚了,据说打了一百鞭,因为他差点打死了察哈尔的王子。 他在床上趴了半个月,我行动受限,他没来找我,我不能去看他。 后来,他伤好了,却总是拿很奇怪的眼神看我,他问我很多问题,譬如我父母,家人朋友。 他说我这样的女人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他在怀疑我,觉得我是个骗子。 可我除了哥哥,真的没有亲人了。 他说我像一个危险的谜,他这样的人很少有人能骗得了他,可他却看不透我,他很生气,大概是那股挫败感让他生气,他走了,又接连几日都没来找我,我就一个人在营帐里待着,也不出去。 他变得很奇怪,总是莫名其妙生气,生气了就使劲折腾我,把我弄的青一块紫一块,完了他就一声不吭的离开,然后好几天不理我。 后来,我觉得他是厌恶了我,半个月了都没来看我一眼。 他的营帐里有了别的女人,几乎每晚都有,甚至有人是被弄死了抬出来的。 好可怕,原来他能这么凶,我又庆幸他没把我弄死。 后来,有一晚,他们又开了庆功宴。 他们又打胜仗了,我的国家又死了好多人,我的哥哥如果还在一定很难过吧?他说要保家卫国的,可他的子民被人屠戮。 敖登让人把我叫来的时候,我看到他身边有了别人,他抱着两个大黎来的姑娘,两个小姑娘在他身边瑟瑟发抖。 他看我的眼神变了,冰冷,凌厉,像极了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 他让我在台上献舞。 一群沁国的勇士直勾勾的盯着我,那个被打掉牙的大胡子也在。 大胡子的眼神好可怕,像是要把我拆骨入腹一般。 我很害怕,害怕敖登的转变,害怕他把我丢出去,害怕自己会死。 因为,除了初见那次,他再没让我在人前跳过舞,他是个小气的男人,他说不想让别人看到那样的我,只能他一个人看。 如今看来,他是不要我了。 我已经猜到了我的结局。 我看着他,如初次一样行了礼,我想今晚若是熬不过去,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跳舞了。 这次,他们抓了个来草原寻药的大夫,那人还会吹笛子,他就让那人伴奏。 这支舞我跳的格外用心,我的眼睛全程都在看着敖登。 可他的眼中太平静了,静的让我心慌。 我不敢停下,直到曲终我都没停下舞步,我害怕,我想我会死的很惨,会像圆圆一样被折断腰,扔去喂狼。 大胡子早没了耐心,他大步上了台子,在所有人的目光下,将我扛上肩头带走了。 我就像一件薄衫一样被他扛走,没有大喊大叫,只是看着上座的敖登默默掉眼泪。 他好狠心啊,好歹也好了半年的,他就看都不看我一眼,这个男人跟我那父亲一样冷心冷情。 我想我是赌输了,可我不甘心,我还得再押一把。 大胡子把我扛到了旁边的营帐,帐里的灯光能映出我们的身影,我猜敖登在外面能看到,也能听到。 大胡子把我丢在虎皮地毯上,他解开腰上的绳子,抓着我的头发,让我做很难堪的事。 我咬了他,把他咬下一块肉来。 大胡子嚎的像野猪一样,他倒在地上,下身全是血。 我看到敖登率先冲了进来,我看到他惊慌失措的眼神。 我猜,这一把我能赌。 我站起身来,嘴角带着笑意,抬手轻轻擦了嘴角的血迹。 我想我此时的样子一定很好看。 我用他们的沁国语,平静的对他说:你说,我是你的奴隶,那我就只能是你的。 我拔下头上的簪子,如瀑的乌发散落在腰际,在他颤动的目光中将那根簪子扎进心口。 倒下那一刻,我看到他红了眼,看到他冲过来的身影,看到他急疯了模样。 我倒在他怀里,手抚上他的脸,柔柔的问他:能不能把我埋了,我不想喂狼。 他凶神恶煞的凶我,威胁我,说等我死了他亲自把我剁了喂狼。 可他没有,我活了下来,还有了他的孩子,那个大黎来的年轻大夫救了我,其实不用他救我也死不了,因为我扎的并不深。 我的伤好了,那大胡子却是彻底废了,而敖登力排众议保下了我。 察哈尔和赫绒部也因此结下了梁子。 我发现他们这些人很强壮,却没有很聪明。 敖登又挨了打,这次,他被降了职 我知道他为了保下我花了很大的代价,可他这次没有生我的气,反而异常开心。 我日日守在他床前,看到他背上狰狞的伤口就掉眼泪,一声不吭的掉眼泪。 他却心疼的握着我的手不停安慰我,真有意思啊,明明挨打的是他。 后来,他伤好了,我依然在他的营帐中养身子,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日缠着我,处理军务时也把我抱在腿上,行军时也带着我,就像一只粘人的大狗狗,我觉得他快长在我身上了。 我的身子越来越重,他想把我送回契阳王庭,可我害怕,我觉得离开他,我会被人生吞活剥,他也担心,他索性亲自照顾我。 后来,我生了个男孩儿,敖登亲自接生的,他很开心,抱着皱巴巴的小人儿凑到我面前,他说:其其格,你看,我们有儿子了。 我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开心的,毕竟他儿子不少,他那在王庭的妻子给他生了三个儿子呢。 可他开心,我就陪他开心,我们像极了幸福的一家三口,但也只是像。 他给孩子取名赫绒白仓。 那是什么奇怪的名字,我也不懂。 但他很喜欢白仓,日日都要来看,每次来都要抱着哄上好一会。 我们一直相安无事的处着,照顾我的女奴说我命好,说敖登宠我,她没见过哪个沁国男人那么宠自己的伴侣,尤其我还是一个异国的女人。 我总是笑而不语。 萧令仪篇 四 后来,我又有了第二个孩子。 这一年,战事很紧张,双方都死了很多人,他无暇顾及我,就让人将我和白仓送回了契阳王庭。 我第一次见到他那位王妃,听说是那个大胡子的妹妹,看着是个不怎么好相处的主。 我知道敖登送我们回来之前已经同她交代过了,她不敢对我和白仓下手,但估计少不了刁难。 我牵着白仓恭敬的对她施了一礼。 她眼神很冷,开口第一句话就是:穿的什么东西?把衣服换了。 然后,我被一群女奴当众扒光了衣衫,她们粗鲁的给我穿上沁国人的服饰,很耻辱,但我全程没有反抗,一副任由揉搓的模样。 回来第二个月,我腹中的孩子没了,我因此病了一个月,只有小小的白仓每日守在我床前,小家伙心疼的直掉眼泪,自责没有保护好我,我那傻儿子啊,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次大病我瘦了很多。 敖登回来的时候,我谨小慎微的跟在王妃身后去迎接了他,我始终没有抬头去看敖登,也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当天晚上,他来找我了,只是一个劲的安慰我没关系,说以后还会再有,我只是掉眼泪,什么也不说。 后来,我听说他和王妃吵架了,王妃还受了伤,大概是敖登动手打的。 我知道他们是因为我吵架。 他的王妃脾气真的很不好,脑子也不是很好用的样子,她当天就收拾了东西要回察哈尔。 第二天,他们的汗王又说要赐死我。 敖登死活不同意,父子俩爆发了一场争吵,后来敖登又挨了打,他总挨打。 他伤好了之后,好像突然闲下来了,他带着我和白仓去斗兽场玩儿,在那里,我见到了我的哥哥。 我看着我的哥哥被人放出笼子,他的脸烧毁了半边,那烧伤的疤痕绵延至脖子下,一瘸一拐,虽然他现在变得很丑,可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那是我的哥哥啊,我的至亲。 我湿了眼眶,紧张的看着他在斗兽场上猛虎与搏斗,看着他伤痕累累的,看着他杀了那畜生,看着他倒在地上喘气··· 我对敖登说,我想要一个奴隶,让他保护我。 敖登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他是不愿意任何一个男人接近我的,可他却这么轻易的答应了,我有点不安。 可我很快便知道了答案,原是我的哥哥早就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了,那一战,他受了很重的伤,被人捡了去当了奴隶··· 我好难过,我的哥哥是个如阳光耀眼的男子啊,怎么就跌落泥潭了? 那是我唯一的亲人啊。 哥哥被我带回去养伤,我不敢明目张胆的去看他,只能让身边的女奴去照看。 那女奴是从前照顾敖登的乳母的女儿,她叫乌雅,我总觉得沁国人的名字很奇怪,用大黎话叫这个名字,可太像乌鸦了。 好好一姑娘,怎好叫这么个名字? 那天,乌雅偷偷来告诉我,汗王给了王妃一瓶毒药。 汗王还是要杀我的,他们都说我是妖女,把他们的战神迷的失去了理智。 那晚,王妃请我去吃饭,营帐里只有我和她。 她跟我说了许多,说女人不容易,又说生的好看未必就是福气。 还说我那孩子不是她下的手。 我当然知道不是她下的手,因为是我下的手啊。 可我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在敖登来时拿着小鞋子坐在灯下,期期艾艾的掉两滴眼泪,敖登就会心疼我,就会为我出头。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这些。 她让我把毒酒喝了,我举杯与她干杯,我说我不怨她,希望下辈子我们能做朋友。 我看到她眼里的诧异,我看她释怀的笑了。 我们喝了酒,她却痛的脸色大变。 她指着我骂,我依然目光温柔的看着她,看她疼的死去活来。 我淡然的将她杯中剩余的一点毒酒倒进我的杯子里,在她震惊的目光中淡定的饮下那毒酒,然后我们一起倒在地上捂着肚子疼的死去活来。 好疼啊,毒药真的不能吃。 最后,她死了,而我活了下来。 真要多亏了那个大黎的大夫,给我留了不少好药。 我说,沁国人真的不是很聪明,一点没有冤枉他们,这点障眼法都看不出来。 敖登只以为她要与我同归于尽,他连夜把我和白仓送走。 察哈尔和赫绒因为王妃的死彻底决裂,两方甚至打了起来,愈演愈烈,最后一发不可收拾。 那一年沁国分裂了,分成了东西两部。 外面闹的厉害,我趁着空闲,把这些年得到的信息都归类整理了出来,在哥哥的帮助下,我们把沁国的地形图,各部落位置图,布防图绘制出来。 哥哥真的很厉害,在层层守卫的情况下,他还能找到办法把东西传出去。 哥哥说我们要离开这里,一旦敖登他们战况失利,很快就会发现问题。 我抱着白仓一遍遍的教着他大黎语,五岁的小孩子真的很单纯,他问我能不能给他生个弟弟妹妹。 我怎么可能给他生弟弟妹妹?过不了多久他的阿父就要来杀我了啊。 我笑着问他,能不能护住弟弟? 他笃定的点了点头,因为我和王妃不对付,他的哥哥们也不喜欢他,我想这孩子大概是太孤单了。 我摸着白仓的柔软的头发,这孩子完美的融合了我和敖登的血脉,生的真好看。 那段时间,我总在想,如果我没遇见敖登,会寻个什么样的夫君?会过什么样的生活? 哥哥安排了回去的计划,他说有一个小队会来接应我们,只要我们逃出去就能回家了。 哥哥说等回家了,他再好好为我寻一门亲事,为我找个好夫婿,他说:我的妹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我没有多期待嫁人,心里空空的,胸口却像堵了一团棉花。 前线战事失利,沁军接连战败,节节败退。 敖登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因为他的作战风格,战术,计策,布防我都了如指掌。 我和哥哥带着白仓逃出契阳,和哥哥说的那个小队接应上。 我们一路往南逃去,哥哥说马上就到北梁了,他说北梁王是他的挚友,到时候他带我去中州城,他们会护送我们回京。 我们满怀希冀,马上就能回家了。 可是,我看到了盘旋在天幕下的畜生,那是敖登的鹰。 我们的人跟他带来的人厮杀在一处,我们的人都被杀光了,我看着哥哥与他对打,两个人势均力敌,都是拼尽了全力,都负伤了。 我知道哥哥带着我走不了,我带着白仓挡在了他们中间。 哥哥伤的很重,敖登也伤的不轻。 我让哥哥先走,他不肯,我只能跪下求他,如果他不走,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哥哥在我以死相逼之下才离开。 敖登眼神复杂的看着我,我在他眼里看到了失望,痛苦,还有无尽的恨意。 他问我,是不是一开始就是在算计他。 我哪有那能耐,一开始我只是想保住性命,只不过后面我发现我能做的还可以更多。 我说,他们都说我是妖女,可我不想被火烧,你亲手掐死我吧! 我看到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男人红了眼眶,我们对望着。 他把白仓扔在一边,拉着我进了草丛,他的力气真的很大,他把我压在草地上,一只手掐在我的脖子上好像一用力就能把我脆弱的脖颈折断。 我含着泪看他,我看到那个男人落了泪,看到他眼中痛苦的挣扎,感觉到他的颤抖。 他声音颤抖的问我有没有爱过他。 我答:有。 我看到他的唇在颤抖,许久,他才放开了我。 他说再见就是死敌,我点头默认了。 他把我一个人扔在了原地,带着白仓走了。 其实,我骗了他,而他也知道我在骗他,如果我爱他怎么会舍得离开他,怎么会千方百计算计他? 可他还是放过了我。 我想我们应该是不会再见了,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他真的不聪明,他该杀我的,该把我带回去烧死。 萧令仪篇 完 那晚,我走了很久很久,脚都走烂了,我倒在路边,被折回来的哥哥碰见,可他也动不了了,他伤的太重了。 我们一起倒在路边,等着被狼吃掉。 一个路过的商旅把我们捡了,等我们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齐州了。 哥哥伤的很重,他身上好多伤口,他说他有一故人在齐州,让那好心的商旅带他过去。 我想他定是要去寻那位君山先生,因为他从前提的最多的就是这个少年,却不想他去找了个不相干的人,那个人也姓萧。 我第一次见到萧宁时,他正在田里忙活,听说有人寻他,他满头大汗的就跑来了,头发也乱糟糟的,脸上却带着好看的笑,像极了夏日的太阳,炙热。 我们在他那小屋住下,他忙前忙后的照顾哥哥和我。 我就帮他做饭,可我不会,烧糊了两次饭,他开始教我做饭,他教的很耐心,告诉我水放多少,炒菜要先放油··· 我觉得这样的人真好,这样的生活真好。 我说,我们成亲吧! 他被我吓了一跳,默默的往后退了退,手上的锅铲都掉了。 他不同意,我就缠着他,他看到我就脸红,开始躲我。 我大概是霸道的,我想要的就要得到,被我缠了大半个月后,他终于同意了。 我拉着他到哥哥面前,说我要嫁给他。 哥哥沉默了很久,最后郑重的问我:想清楚了没有。 我认真的点头。 萧宁说要三媒六聘,明媒正娶,还要大摆宴席,宴请左邻右舍,可我拒绝了,我只想悄悄的成亲,悄悄的幸福,太过张扬可不是好事。 萧宁不明白,但我坚持,他也只能依我。 于是我和萧宁就在屋前挂了一根红绸,萧宁去镇上买了红烛和盖头,我们就这样草草的拜了天地。 我想白仓了,他是我的孩子,可我大概率是见不着他了,那个死在腹中的孩子一直是我的心病。 那孩子是无辜的,他成了我和敖登争斗的牺牲品。 我心中有愧。 和萧宁成亲第二个月,我有了身孕。 萧宁很开心,对我更加小心照顾了,连洗菜都不让我做了,他和敖登完全不一样,他对我的照顾是小心翼翼的,奉为上宾的,他在我面前总是莫名的自卑,他总说我这样的女人不该配他这样的凡夫俗子。 我总是淡淡的笑,我觉得他是顶好的,连我这样什么都不会的人都肯要。 我开始给我们未出世的宝宝做小鞋子,小衣衫。 萧宁连宝宝的名字都取好了,他好像很笃定我这一胎一定是个男孩。 怀孕第二个月,我见了红,萧宁吓坏了,他抱着我去了镇上看大夫,结果大夫告诉他没多大问题,给我开了些保胎药。 我本以为我们的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只等着孩子出生。 然而,那天,家里来了不速之客,我正坐在院子里做孩子的小袜子,一群人突然冲进我们的院子,把我套了麻袋。 又是麻袋,我真讨厌被套麻袋。 我以为是敖登找上门来,没想到却是三哥。 我被人带去了皇宫,三哥看到我,眼睛发亮的冲过来想抱我,我平静的拿着簪子抵住了他的脖颈,他不敢动。 这么多年了,这个人还是贼心不死,我第一次有种想杀了他一了百了的冲动。 身旁的老太监吓唬我,说我要是杀了三哥,我也活不成。 我犹豫了,我才有了宝宝,我不想死,我想要这个孩子。 我留了下来,但要求他不许烦我,让我好好把孩子生下来。 三哥高兴的同意了,他还给我取了个新名字叫冷雨薇。 三哥没有遵守约定,他总是来烦我,他给我送来各种吃食,又给我肚子里的孩子送了很多小衣服小鞋子,说什么那孩子就是他的孩子,他会视如己出。 我想他是很喜欢我的,我生气的时候手上有什么东西都往他身上砸,有时候他被我砸的头破血流,他也没有生气,反而求我别生气。 他一个皇帝跪在我面前跟我道歉,还扒开自己的头发,委委屈屈说着,我当时拿烛台给他敲的留了好大的疤。 我想着,我当时怎么没把他敲死?我真后悔啊,我该把他敲死的。 我经常动气,太医说我这胎不稳,每日保胎药煎着,他也不敢再来惹我生气了,只是动不动就往芍药宫里送些珠宝首饰。 后来哥哥找来了,三哥带我去见了他。 他们吵的很凶,我身子重了,只能坐在那看他们吵,看他们吵的面红耳赤。 哥哥气的打了三哥,重重的巴掌扇在三哥脸上,三哥却没有还手,只是执拗的表示他会照顾好我,让他走,让他再也不要出现。 哥哥骂了他很多难听的话,那是我第一次见哥哥那么凶的骂人,从前的哥哥一直都是温温和和笑盈盈的,是个慈爱宽容的大哥哥。 我第一次看到三哥那样红着眼对人嘶吼:谁也别想带走她。 我知道三哥在外面埋伏了很多杀手,他是想杀哥哥的,他如今是皇帝了,一切已成定局,哥哥这个太子早已经“死”了,不应该再出现的··· 哥哥不该为我涉险。 最后,哥哥问我怕不怕死?要不要同他拼一把跟他走? 我想我是走不了了。 我留下来,三哥才会放过哥哥。 我们好不容易从沁国活着回来,我不想死,我不想我的孩子没出生就死,那是我真心盼来的孩子,我不想我那好不容活着回来的哥哥回家了却要被兄弟杀死。 我最终没有跟哥哥走,我说我要在这里把孩子生下来。 哥哥很难过,他说他对不起我,他说我护住了子民,可他却护不住我。 哥哥走了,他给我留了个扳指,说将来有难让我去归鹤山庄寻他。 那年除夕,我早产了,生了个皱巴巴的小猴子,真的如萧宁猜的那般,是个男孩,我记得白仓出生时比他大点,我叫他萧洵,是萧宁起的名。 萧宁说:“洵美且仁,洵美且好,洵美且武,我们的孩子就叫萧洵。” 孩子出生后,我一直在想敖登那个问题,我到底有没有爱过他? 其实我也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 我爱萧宁吗? 可能我也不爱萧宁。 也许,我是个没有爱情的女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