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废太子,开局贬为藩王》 第1章 荆南王! “奉天承运 皇帝敕曰:太子之位,实为国本,苟非其人,不可虚立。皇太子桓,性识庸暗,仁孝无闻,昵近小人,德不配位。朕恭天命,属当安育,虽欲爱子,实畏上灵,岂敢以不肖之子,而乱天下。” “今降太子桓为荆南王,就藩邕州,无诏书不得入京,即刻前往,不得延误。钦此!” 宣旨宦官抑扬顿挫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殿回响,良久之后依旧无人接诏,杨公公侧了下身子,看向跪在地面上的荆南王赵桓,从东宫太子到边地藩王,这种打击他倒是能理解,只是不能耽误了时间。 “殿下,接旨吧,”杨公公悄声说道。 这时赵桓才如梦初醒,直起身子高声呼道,“儿臣,叩谢皇恩!” 送走杨公公之后,赵桓长舒了一口气,“总算能离开这座囚笼了。” 他伸出手,摸着自己脸,仍感觉有几分不真实,只因此赵桓非彼赵桓,而是来自一个新世纪的同名青年,半年前在与一辆半挂车进行亲密接触后,一缕不甘消散的灵魂穿越到了这个时代,一个原来时空没有的朝代。 原主是大周王朝的一名太子,半年前失足落水,染了风寒,奇怪的是,身为一国太子落水后却无人问津,得了这种病,在这个时代只有等死的份儿,多亏自己的生母柳贵妃尽心照顾本该因风寒而死的太子,起死回生,不过虽然人没死,但灵魂却换成了几百年后的人。 不过也多亏了这场风寒,刚刚穿越而来的“赵桓,”趁着卧病在床的时间,学会了这个时代的古语,同时也在不断消化着原主的记忆和摸清这个架空的时代。 赵桓所处的大周朝是一个偏安南方的政权,占据着大江下游,在他的北面,还有两个不甚友善的邻居,一个是游牧民族建立的魏国,和自称继承前朝的齐国,三方连年摩擦不断,都有灭亡一国的能力,但怕被另一方摘了桃子,因此三国之间保持了微妙的平衡。 而赵桓要就藩的邕州地处岭南,面积虽大,但山脉连绵,交通闭塞,而且瘴气遍布不说,更有土司割据一方,大周朝只是名义上的占据,仅在邕州有治所,那里的官员也大多是斗争失败发配到此,整日浑浑噩噩,不理政事,真正说话管用的,却是这些僚人土司。 就藩在这种地方,无异于发配了,赵桓本想去求见周帝,自己好歹是他的儿子,发配到这种边荒地带,怎么也要讨些好处才行。不过算了算时间现在应当是早朝,只好先去柳贵妃那里问安。 ...... 大庆殿,文武百官分立左右,周帝赵元宏头戴十二冕旒,身着红色龙袍,端坐在龙椅上,隔着垂珠看不出神色。 一旁的小黄门捏着嗓子高唱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只见文臣班列中走出一人,身着紫衣手捧玉制笏板道,“臣御史大夫,胡高进有本启奏!” 御史大夫掌管御史台,有监察百官之责,见胡高进走出,一些大臣低声私语,“不知御史台又咬上谁了!” “听闻陛下已经下旨,废除皇子赵桓的太子之位。然太子乃国之根本,陛下妄自废除,不与臣等商议,这是动摇国之根基!” 赵元宏皱眉道:“废立太子,是朕的家事,何须与诸位商议?” “陛下乃天下之主,家事便是国事,更不要提此等动摇国本之事,”胡高进顿了顿,继续道,“难不成陛下是想册立大皇子为太子?” “怎么可能!”一提起大皇子,赵元宏有些失声,这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大皇子是当今皇后张氏所出,是他的嫡长子,按理来说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只可惜这位大皇子自小痴笨,整日痴呆傻笑,弱冠之年仍不能生活自理,常常便溺于身。 若是在太平年月,大臣们对这样的副君也就捏鼻子认了,可无奈如今三足鼎立,北方有两个邻居虎视眈眈,将来若是让大皇子继承,只会是取乱之道。 而赵桓虽不是嫡子,但从小表现出来,起码基本的才智还是有的,不至于像大皇子这般。 “皇子桓往日无错,今日却被陛下轻言而废,臣等需要一个说法,不然还请陛下收回成命!”胡高进目光灼灼地盯着赵元宏,同时亦有几名大臣站出附和,今日势要讨个说法。 面对如此较真的臣子,赵元宏也是十分无奈,大周开国不过六十余年,因此臣子们还保持着直言不讳的上进之心。 “二皇子不敬父母,不睦兄长,已有半年的时间未曾去皇后那里问安,不知胡御史满意否?” 一句不知“满意否?”惊的胡高进身形一颤。 “不敢!”而且又是这个理由,胡高进顿时没了脾气,大周以孝立国,不敬父母可是大罪,皇后虽不是赵桓的生母,但在后宫,名义上还要叫一声母后的。 当然若是赵桓在此,定要反驳几句,自己这半年卧病在床,哪里能下床去问安?不过就算他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因为《大周律》里明明白白写了:子告父母,不论父母是否有罪,先杖一百,徒三百里。 “臣弹劾御史大夫胡高进妄言朝政,喧哗宫廷!” 方才胡高进的话的确有些大了,但这都是小事,就算真要追责下来,也只是罚铜而已,但臣子一见说话之人,纷纷猜测是不是陛下嫌胡高进御史大夫的位置做的太久了。 只因站出的这人位列文臣第一位,当朝权相韩正言,是赵元宏当年还是皇子的潜邸之臣,再加上才华满腹,因此圣眷日隆。 “无妨,胡御史也是一番忧国之心,”赵元宏呵呵一笑,“倒是朕有个好消息要告诉诸位,昨日皇后偶感不适,经太医诊治,已有三个月的身孕!” 难怪要废二皇子,诸位大臣点头,再加上赵桓的生母乃是柳贵妃,更加佐证了京城间的一则传闻。 赵元宏并不是从先皇手里继承的大统,而是属于自助式上位,他发动政变,袭杀了先太子,又提着太子的人头去见他的父皇,面对血淋淋的人头,一生征战四方的先皇因此惊厥驾崩。 而柳贵妃,则是先太子的一名妃子,在先太子授首后,赵元宏竟也不嫌弃,不顾士林非议硬是将其纳入后宫,只不过柳贵妃当时已有身孕,十个月后诞下皇二子赵桓,因此坊间一直传闻赵桓是先太子的遗腹子。 “臣等为陛下贺,为皇后贺,恭祝我大周千秋万载!”韩正言突然站出第一个拜倒,躬身说道,其他还在胡思乱想的臣子立马反应过来,学着韩正言的动作拜倒在地,同时高声道: “臣等为陛下贺,为皇后贺,恭祝我大周千秋万载!” 臣子嘴上说着恭贺,心里却在想这位皇子是否能长成。或许是因为赵元宏杀兄逼父,惹得上苍震怒,自从他入主皇宫十几年以来,竟无一名皇子或皇女长成,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顺利长大成人。 “哈哈哈,诸卿家平身!” 在臣子的一片恭贺声中,早朝结束,赵元宏移驾至御书房,开始批阅奏折,只不过刚下笔寥寥数语,他就有些心烦意乱,对着身后的杨公公道,“二皇子在哪?” “接了诏书后,二皇子先去了皇后那里问安,又去了柳贵妃的淑香阁坐了半个时辰,方才有人来报,正在保慈宫外求见太后。” “保慈宫?”赵元宏太阳穴的青筋突然暴起,只觉得心头燃起一股无名火,“他想做什么?去求太后,让朕收回成命?把这个逆子给我叫来!” “奴才领命!”杨公公不敢怠慢,急忙起身离开了御书房。 保慈宫外,一名健壮的中年妇人躬身对赵桓道:“殿下,太后有请!” “烦请嬷嬷引路!” 赵桓跟着嬷嬷一脚踏入保慈宫,一股熏香的味道扑鼻而来,越过屏风后,是一处精致的佛堂,一名鹤发老妪背对着赵桓,正跪坐佛像下低声诵经。 “孙儿拜见太后!”赵桓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 可曹太后仿佛没听见一般,继续低声诵经,赵桓倒也不意外,继续说道,“太后,孙儿不日就要前往邕州就藩,日后不能时常侍奉左右,请太后恕罪!” 到了这时,曹太后才停下诵经的声音,一旁的嬷嬷眼疾手快,急忙上前将她搀扶起来,“岭南瘴气遍布,且道路不通,陛下又下旨无诏不得回京,你我祖孙这一别怕是最后一面了。” “哪里的话,太后身子康健的很,倒是孙儿,不过是落水,就躺了足足半年,这些时日没能过来问安,实在是孙儿的错。” “你有这份心就好,”曹太后缓缓道,顺势将枯瘦的右手搭在了赵桓的肩膀上,“有些人表面上来问安,实际上巴不得你马上驾鹤西去。” “太后是指......” 曹太后自觉失言摆摆手,“罢了,你也不是专程来看望老身的,出来吧!” 佛像后走出一名气质温婉,亭亭玉立的少女,一见赵桓,眼里噙满了泪珠,最终还是忍不住,如银河泻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桓哥哥,昨晚我听父亲说陛下要废你太子之位,还要将你分封到南方瘴疠之地,我本想提前告诉你,却被父亲禁足,今日清晨方才寻了个机会逃出来,可惜还是.......” 少女哭的梨花带雨,赵桓于心不忍,一把将其搂在怀里,少女名为韩玉儿,是丞相韩正言的嫡女,自幼被曹太后收养在宫中,而赵桓因为经常来保慈宫请安,故此与年龄相仿的韩玉儿相交,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继承了前主记忆的灵魂自然也将这份感情继承了,赵桓轻声说道,“玉儿,等哥哥几年,哥哥一定会想办法娶你回家的!” “嗯,玉儿相信哥哥一定能办到!”韩玉儿水灵灵的丹凤眼迎上了赵桓炽热的目光,顿时俏脸一红,扭捏着身子从赵桓怀里挣脱出来。 “桓哥哥,这个你收好,”韩玉儿从怀里取出一个红色的香囊,上面还残留着少女的体香和温热。 “邕州不比金陵城,蛇鼠蚊虫泛滥,有这个香囊定能将它们赶的远远地!” 香囊缝制的十分粗糙,甚至可见边角露出的线头,但赵桓一观韩玉儿神色略带疲惫,顿时明白这是她连夜缝制出来的,不由的心头一热,“玉儿,我这里也有东西要给你......” 岂料话还未说完,杨公公的声音突然从保慈宫外传来,“陛下有旨意,宣二皇子御书房觐见!” “桓哥哥,快去见陛下吧,别让陛下久等!” 没办法,赵桓只好跟着杨公公的脚步,来到了御书房,这也是他穿越过来,第一次见到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御书房。 赵元宏心情早已平复,他端坐在正前方,手里还拿着笔不停批阅奏折,就来赵桓到来,也只是抬头淡淡一瞥。 “你去保慈宫干什么?” “儿臣要去岭南就藩,自然要向太后辞行!” 竟然不是向太后求情,留在京城的?赵元宏心里舒畅了几分,“那明日你就启程吧,再耽误几日就到了雨季,到时路就不好走了。” “明白了,”赵桓躬身道,“不过儿臣还有几个要求,希望父皇恩准!” “说吧,只要不是太过分,朕都可以答应你!” “因为岭南道路不便,传递消息不易,若是有突发事件,希望父皇能赐予儿臣临机专断的权利!” “可以!”赵元宏点头,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岭南之地道路不便,传递消息极为缓慢,通常朝廷收到的消息都是半个月以前的了。 “儿臣还要岭南的人事权财权和兵权!” 赵元宏略微皱眉,若是将这几项权利下放,几乎可以说是割据了,但转念一想,岭南多僚人,汉人不多,十户人家里能有两户汉家儿郎就不错了,而且那里的官员也大多是犯罪贬官至此的,一群异族和罪官,能翻起多大浪? 最主要的还是大周只能在岭南之地的几个大城维持基本统治,那里并不富庶,每年加起来的税收甚至不及江南一县,故此满朝文武并不放在心上。 “可以,不过邕州知州依旧要由朕来任命!” “谢父皇,”赵桓躬身,却没有要停的意思,“按照我朝祖制,凡是弱冠皇子都要配备宗卫护卫左右,儿臣虽然还差个三四年,但想来父皇大概是赶不上我的冠礼了,因此希望父皇先将宗卫调拨与儿臣。” “你要宗卫?”赵元宏的脸色露出几分古怪的神色,“好,这事朕也准了,不过你要自己去宗正寺找大宗正。” 宗正寺是大周皇室用来管理皇室弟子的,常言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实际上犯了过错的皇子都要由宗正寺来惩戒。 “有父皇一句话就行了,”赵桓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最后一件事,儿臣恐日后难见母妃,因此特请父皇恩准,让母妃随儿臣一同就藩!” “你说什么?!” 第2章 宗正寺 赵元宏突然暴起,抓起御桌上的一方砚台砸向赵桓,若不是赵桓躲避及时,一下就能将他再送去穿越。 历朝历代,亲王皇子就藩或者将帅出征,都要有家人在京为质,算是一种牵制。尤其是对皇子来说,生养自己的母亲就是自己在冰冷的皇宫中唯一的亲人了,毕竟你不能指望坐在龙椅上的那人会对你有几分亲情。 不过但凡新皇登基,都会将这些兄弟的母妃送去团聚,以示自己仁德。 赵桓早已料到赵元宏会拒绝,毕竟这个要求加上前面的几个,几乎可以说是要裂土称王了,但他还是没想到,赵元宏反应会如此之大。 “好好好!”赵元宏面目变得狰狞无比,太阳穴周围的青筋如同小蛇般颤动,“你非要离开朕,现在还要带着柳贵妃走,那好一同带着你母妃滚吧!滚的越远越好!” 赵桓被这几句话弄得莫名其妙,不是你废了我太子之位,又将我分封到岭南,不准我回京么,怎么听得好像是我主动提出来的? 他还想反驳几句,但一见赵元宏正在气头上,而一旁的杨公公也在疯狂使着眼色,赵桓生怕之前的许诺好的条件都没了,只得躬身告退。 赵桓走后许久,赵元宏方才平息了心情,他躺在御榻上喘着粗气道,“杨六!去给朕拿五石散来,朕的头疼......因为这个逆子又犯了!” “奴才明白了!” 出了御书房,赵桓对于赵元宏突然暴怒依旧是一头雾水,记忆中,赵元宏像这般发作近年来愈发常见,而且父皇对于自己的不喜,甚至是厌恶,赵桓都清楚的感受到了。 举个例子,正常来说,皇子到七八岁就要寻找大儒名师开蒙,而赵桓,则是足足等到了十二三岁,在群臣的逼迫下,赵元宏才不得不请来名师为其讲授经学。 至于坊间的流传的柳贵妃故事,赵桓也略有耳闻,并且在皇宫中嚼舌头的宫女太监嘴里得知自己眉目间和先太子十分相似,那么赵元宏对自己这般态度也就不稀奇了。 “先去宗正寺一趟吧,”赵桓心想道。 宗正寺位于皇城,但赵桓并不知道具体位置,询问了许多内侍后,他这才在皇城东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宗正寺。 “这就是宗正寺?”赵桓站在大门前,说是门可罗雀一点也不过分,若不是大门上方挂着一个牌匾,写了这是宗正寺,赵桓只当自己是来到了郊外。 不知名的野草从石头缝中钻出,长到足足齐膝的高度。曾经让皇族子弟望而生畏的两扇大门,却有一扇不翼而飞,仅剩的一扇还在风中顽强的履行它的使命,但上面朱漆早已剥落,留下了斑斑点点,哪里有往日的半点派头。 “呼,”赵桓上前几步,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虽然宗正寺只有一扇门了,他还是了保持应有的尊重。 良久之后,一名小厮睡眼惺忪地从门房中走出,“你找谁?” “请问大宗正可在?”赵桓问道。 “在的,”小厮顺手指向宗正寺深处,“沿着这条走廊,走到底然后左转,再向前经过两个房间,就能见到大宗正了。” “多谢!”赵桓拱手致谢,他并没有因为小厮的无礼而出言斥责,从小长在深宫的赵桓不可能所有人都能认识他,而且这里还是大周朝最不受待见的宗正寺。 顺着小厮指的路,赵桓很快便寻到了大宗正,只不过一路走来,曾经华丽的亭台楼阁,纷纷倒塌,操练羽林军和宗卫的校场也长满了荒草,倒是校场的一处角落十分规整,上满种满了农物,还有一个黑瘦的老者正在劳作。 ’“十九爷?”赵桓小声说道。 听闻有人说话,黑瘦老者放下了悬在半空的镐头,回过头,“是......太子殿下?” 老者名为赵德汉,是大周皇室旁系中的旁系,血脉稀薄的几乎可以不计,但在宗谱中排资论辈的话还是赵桓的爷爷辈。 而赵德汉一介旁系能坐上大宗正之位却是一个意外,当年,赵元宏杀兄逼父,夺取帝位后,其自助式上位的方式引得大周各地的藩王亦是蠢蠢欲动,最后,打着各种旗号相继反叛,而赵元宏曾经亦是征战四方的将帅,用了不到两年时间便平定了叛乱。 而对这些造反的宗室,赵元宏只有一个字,“杀!”一道圣旨下来,杀的是人头滚滚,等他反应过来时,血脉亲近的叔伯兄弟已经不剩一个了,但为了维持皇室的颜面,大宗正还是要有皇室血脉的人来当的,于是便找上了当时几乎与普通百姓无异的赵德汉。 见赵德汉依旧如此称呼,赵桓苦笑两声,道:“哪里还有什么太子,现在是荆南王了。” 赵德汉嘿嘿一笑,“不知殿下来宗正寺作甚?” “唔,得了陛下的特许,前来宗正寺挑选宗卫,”赵桓说这话心里十分没底,难怪当他提出这个要求时,赵元宏会露出奇怪的微笑,就宗正寺这般破败景象,真的还能训练出宗卫吗? 果然如他所想,赵德汉摆摆手道,“殿下也看到了,如今宗正寺这般模样,殿下想要宗卫,却是很难办啊!” “唉,那就不打扰大宗正了,”赵桓转身告辞,他明日就要启程,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既然宗正寺没办法给自己帮助,那自己只能另想他辙。 谁料刚一转身,一个身高八尺有余,满脸髯须的壮汉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们这些寺人,还敢来宗正寺撒野,当真以为俺不敢杀人是不是?”壮汉怒视赵桓,说罢劈头就是一掌。 “住手!” 赵德汉突然出现在二人中间,壮汉一见是赵德汉,硬生生将手缩了回来。 “何健不得不无礼!这位是陛下亲子,荆南王殿下!” “不是寺人?”何健嘀咕两声,“明明是个男人,怎么面皮这般白净?” 赵桓一听顿感无语,他在床上养了半年伤,不见阳光,皮肤自然白腻了些,再加上自己的胡须尚未蓄起,被认成太监倒也情有可原。 “这位壮士是?”赵桓问道。 “他本名何健,曾经是一名宗卫,如今在五城兵马司担任一名弓马手。” “曾经?”赵桓并没有将何健的冒犯放在心上,反而提起了浓浓的兴趣。 “对,自从陛下委任老汉我为大宗正之后,宗正寺的宗卫和羽林军便都充入了大周的边军之中,而何健因为当年年龄还小,便由我一直养在身边。” “原来是这样,”赵桓目光炯炯地盯着何健,宗卫都是从战死的将士子女中选拔,从小由宗正寺供养他们吃喝,还有皇室成员教导读书习武,再加上不停灌输忠君爱国的思想,对于大夏皇室的忠诚是绝对可信的。 何健被赵桓看的有些不自在,心里顿时感到一阵不舒服,难不成这位殿下有龙阳之好不成? 赵德汉自然是看出了赵桓的心思,对何健说道,“何健,荆南王不日就要南下就藩,需要一位宗卫护卫左右......” “俺不去,”何健还未等他说完,“要是俺走了,十九爷你可咋办,要是宫里那些小太监再来欺负你,向你讨赏钱可咋办?” 赵德汉气得跺脚,“一群小太监,老汉还能让他们欺负了?” “可俺上次来,那小太监可是不要脸上来讨钱,幸亏俺来的及时!” “你懂啥,老汉是不想和他们起争执,消钱免灾!” 赵德汉还想说什么,却被赵桓拦住,示意让他来,“何壮士,本王听说你如今在五城兵马司任职?” “是啊,怎么了?” “唉,”赵桓叹了口气,“想想你堂堂一个宗卫何等风光,如今只能屈居于小小的五城兵马司,而且我观何壮士气度不凡,又读过书却只是一个弓马手,想必同僚和上司都没少打压过你吧?” 何健闻言沉默,眼神也有些闪动,看来自己是说到点子上了。 “古语云,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小小的五城兵马司容不下何壮士,而本王马上就要南下就藩,身边却无一个可用之人,正是需要像何壮士这样的人来助本王一臂之力!” 见何健依旧低头不语,赵德汉气势一变,怒喝道,“宗卫何健!本宗正命你护卫荆南王殿下,寸步不离,你可能做到?” 见赵德汉摆出这般架势,饶是赵桓都被吓了一跳,何健自然也不例外,他愣了半晌,随即单膝跪地,“宗卫何健遵命!” 随后又冲赵桓拜道,“何健见过荆南王殿下!” 宗卫是皇子的肱骨心腹,一旦宣誓效忠自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赵桓只觉得心情一阵舒畅,“哈哈,快快请起!” 纵使从何健还有几分不情愿之色,但赵桓相信,自己有的是时间收服他。 ...... 金陵城中,赵桓太子被废一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在一处酒楼,几名壮汉围住了一名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 “好端端的,陛下怎么就废了太子?黄先生,你读过书,给俺们这些大老粗讲讲呗!” 姓黄的书生哈哈一笑,“当然,不过这酒钱......” “俺给你垫上!” “那好,我便与诸位讲讲其中利害!”黄书生顿了顿,道,“首先是荆南王这个封号,要知道,我朝封赏皇子,一般都是一字王,只有血脉稍远的叔伯子侄才会封二字。” 大汉倒吸一口冷气,“难不成前一阵子,俺在张说书那里听到的是真的啦!” “你听得是啥,给俺说说!” 大汉先是瞅了瞅酒楼里的食客,然后悄声道,“俺听说啊,太子殿下其实是先太子的遗腹子!” “嚯!这话可不能乱说啊,黄先生,您看呢?” 黄先生呵呵一笑,“荆南王,南是方位,是岭南之地,瘴气遍布,向来是我朝发配罪臣的地方。至于这荆字,却是取自《诗经》,荆舒是惩呐。陛下是什么意思,一望而知!” “多亏了黄先生解惑,真是让俺们几个如拨开云雾见明日啊!”壮汉赞叹道,当即掏出一把碎银,“掌柜的,黄先生的账,俺付了!” 酒楼掌柜接过碎银,数了一番后,提醒道,“诸位客官,咱们吃酒就吃酒,这事还是少谈为妙,要是被皇城司的人听了去,不仅本店要吃挂落,几位客官也得被捉去下狱呐!” “哈哈,放心吧掌柜的,不会连累你的!”黄先生说罢,仰头将壶中清酒一饮而尽,随后便离开了酒楼,消失在了人群中。 第3章 离京 东宫内早已乱成一团,内侍和宫娥像是无头苍蝇一般穿梭,他们有的是想求人离开东宫,虽然赵桓如今只是荆南王,但还需要人服侍,而他就藩的地方又是以贫瘠和疫病着称的岭南之地,自然无人愿意去了。 而这些小太监和小宫女在见到赵桓后,竟然连一丝恭敬的没有。 赵桓苦笑两声,看来原主之前也无甚威信,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了,这些人人心思离,自己就算想留也留不住。 “哎呦!” 这时一名低头快跑的小太监因为没看路,撞上了赵桓身后的何健,何健虎目圆睁,“你这小阉鸡,走路不看道么?” 小太监一见是赵桓,急忙行礼,谁知这一动,身上鼓鼓囊囊藏着的东西可就都掉了出来,赵桓仔细一看,这不是东宫内为数不多的金银器皿么,再看小太监眼神躲避的模样,心里大概知道了他要作甚。 “算了何健,”赵桓示意何健不要发火,对小太监说道,“孤不计较你偷拿东宫物品去发卖的罪过,不过孤要你把东宫内所有人都叫来,可以么?” “奴才遵命!” 小太监顾不上散落一地的贵重金银,连滚带爬的跑开了,不多时,整个东宫的人都聚了过来。 望着黑压压的一群男女,赵桓清了清嗓子,道:“岭南不比金陵,条件艰苦,你们不愿随孤南下,孤明白,不过你我主仆一场,孤也想结个善缘。不愿随孤南下的,这些金银器物你们拿去,还能换些钱财,孤也不会追究。若是有愿意南下的,孤现在无法给你什么,但孤保证定然不会让大家吃苦!” 赵桓说罢,底下一阵窃窃私语,良久之后,一位头发花白的健妇像是被推举出来的领头人,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您说的可是当真?” “当真!” 健妇闻言眼睛一亮,盯着琳琅满目的金银器物,从中挑出一件砚台,“老婆子要这个,家里正好有孩儿开蒙,需要文房四宝!” “哈哈,好,”赵桓点头,“可要收好了,这可是端州进贡上来的砚台,外面要买的话少说也要上百两银子!” “诶!”健妇抱着砚台喜滋滋的走了,有她这么一个示范,其余的人也都大着胆子,纷纷挑选值钱的物件,二三十号人,竟无一人愿意随赵桓南下。 赵桓颇为无奈的看了一眼何健,从收服何健到东宫散财,证明了他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王霸之气,并不能让人纳头便拜。 不过这些太监宫女并非不知好歹之辈,拿了东西之后纷纷来到赵桓身前行礼,半个时辰过后,就剩一个年龄和赵桓相仿的小太监了,赵桓认得此人,是他平日服侍他起居的三德子。 “三德子,你不选一个?” 三德子盯着所剩无几的器物,眼神闪动,但随后却又坚定无比,“殿下,奴才愿随您南下!” “真的?”赵桓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真的!”三德子咬牙道,似乎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赵桓心中冷笑几声,这个三德子是他父皇派来监视他的,没想到如今自己就要南下就藩,父皇还是想知道自己的点点滴滴,真是一个好父亲呐。 “好,正所谓患难见真情,孤有你这样忠心的人在也就放心了!”赵桓低下身子,虚扶起三德子,不管怎么说,三德子也是个人,起码有点用。 ...... 清晨的曙光照耀在金陵城,层层叠叠的瓦片泛起点点金光,不过赵桓无心欣赏,他和何健牵着马在皇城外的御道上等着柳贵妃的车驾。 “殿下,来了!”何健提醒道。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从皇城里缓缓走出,赵桓急忙上前,马车里,一个风韵犹存的美熟妇掀开帘子,探出头来,“我儿辛苦了,”看着一脸疲惫之色的赵桓,柳贵妃说道。 “不辛苦,”赵桓低头,但他眼角周围淡淡地黑眼圈却无论如何抹不掉,昨晚他一直忙到深夜,并没有睡好。 “对了母妃,这是孩儿的宗卫,何健。”赵桓向柳贵妃介绍道。 “宗卫何健,见过柳贵妃!”何健躬身拜道。 柳贵妃对何健十分满意,道:“有何宗卫这般人在,我也就放心了!” “母妃,时候不早了,咱们启程吧,不能让父皇派人来催不是?” “嗯,”柳贵妃点点头,马车重新启动,赵桓和何健二人也翻身上马跟了上去,赵桓又回头看了一眼皇城,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关闭,似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在目送母子二人远去。 柳贵妃也和赵桓一样,遣散了服侍自己的宫女,仅仅留了一个贴身侍女,因此赵桓一行人并不起眼,直到行至大西门,才有一名内侍和两名绿袍小官匆匆赶来。 绿袍小官是太常寺太祝,官居九品,是赵元宏下令来送行的,而内侍则是奉了皇命特来送上践行的钱财。 “今特赐荆南王黄金十两,银百两,绢二十匹,护卫五十人!” 这些东西,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足以让他们衣食无忧好几年,但对一个皇子来说,实在有些刻薄了,不过对于目前孑然一身的赵桓,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紧接着城门外,一队身着破烂甲胄的士兵列队左右,看着他们兵刃上的锈迹,赵桓十分怀疑他们能否担当起护卫的职责。 “呼,儿臣叩谢皇恩!”不管怎么说,自己还是要谢恩的。 城门外来来往往的人群这才明白过来,这一队不出众的队伍,竟然是南下就藩的荆南王殿下。 待到内侍走后,人群中窜出一个少女,拦住了赵桓的去路。 “殿下,奴婢是韩大小姐的贴身侍女,我家小姐被禁足,无法前来为殿下送行,特派我来送些东西。” 少女取出一个盒子,里面装满了女儿家的首饰,“小姐本想将这些首饰卖出去,换成银两再送给殿下的,无奈时间紧急,一时卖不出,只好先送过来这些了。” 赵桓看着花花绿绿的首饰,这些少说也值个上百两银子。 少女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请殿下不要说拒绝的话!” “我,我知道了,”赵桓接过盒子,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交到了少女手里,“这是我送给韩小姐的礼物,希望她能收好,留个念想。” “这是......”少女把玩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物件,放在阳光下还能透光,饶是见多识广的她也认不出这是什么材质。 “这是打火机,你看,”赵桓轻按了一下,一缕火苗闪出。 赵桓并不像其他穿越同僚一样,随身带着土豆玉米辣椒一同穿越,更没有觉醒什么金手指。陪他过来的,只有一蓝一粉两个塑料打火机,后世卖五毛一个的那种,以及一条中华香烟,半年时间已经被他抽了两包。 “奴婢会把这个......打火机转交给韩小姐的,请殿下放心!” “多谢.......”赵桓话还未说完,太常寺的两个小官却是忍不住了,他们本就不想接这个差事,见赵桓一直在城门墨迹,顿时急道: “殿下,时辰不早了,该上路了!” “知道了,”赵桓翻身上马,“不过你的话,本王很不喜欢!” “啪!” 赵桓扬起手里的马鞭,抽在了绿袍官员脸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顿时浮现。 “你,你!” “你什么你,一点尊卑不分了么?”赵桓怒喝道,“本王就要南下就藩,不说点好听的,反而说这种晦气的话,巴不得本王死是么?” 紧接着又是一鞭子甩下去,这一下将绿袍官员打倒在地,赵桓也不怕得罪人,反正自己短时间也回不来金陵城,就当自己发泄最近的怨气好了。 与绿袍官员随行的一名小官急忙拱手道,“殿下,万请恕罪。不过时辰的确不早了,若是再不启程,万一陛下怪罪下来......” “哼,下次说话注意点!”赵桓拍马便走,丝毫不顾绿袍小官怨毒的眼神。 直到车队看不见,两名官员才起身返回,“你呀,南下的官员基本都带着一股子怨气,更何况是被贬为荆南王的二皇子呢,你说你触这个霉头作甚?” “怕他作甚,莫说他现在是荆南王,就他还是太子,吾亦不惧!” “唉,”官员摇头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第4章 劫道 历来,皇子就藩,少说也得有百人护送,只不过赵桓这边略有出入,算上马车里的两个女眷,以及何健和三德子,也不过才五十五人,甚至还比不过一些商队的人手。 因此一出金陵城地界,赵桓便命人收起了皇子的招牌,轻装简出,与普通的商队无异。 “殿下,咱们收起王府招牌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更改南下路线?”何健不解的问道。 “方才陛下赐下金银饯行,正所谓外不露财,城门口人来人往难免有心怀不轨之徒,咱们人手又不多,万一被人盯上......”赵桓解释道。 “不可能吧,您可是皇子,真有人敢胆大包天劫到您头上?”何健不信。 赵桓苦笑两声,不再多言,大周民风彪悍,越往南越是如此,更何况万一真有匪徒杀人劫财,自己那个喜怒无常的父皇会给他报仇还未可知。 “对了,这五十个护卫我可交给你了,”赵桓想起了什么,对何健道。 岭南不比金陵,没人可以信任,但赵桓想想,自己在金陵似乎也无人可信,若想在岭南立足。只有这带出来的五十人作为自己的班底。 虽然不知其中安插了多少父皇的眼线,但这些人能被安排作为自己的护卫,想必也是不得上司赏识的那种,到了岭南,自己有的是时间收为心腹。 “得令!”何健扬起马头,似乎十分兴奋,看来他之前在五城兵马司也是郁郁不得志。 等到休息时,赵桓一直在一旁观摩何健训练士卒的手段,倒是十分简单,不服他的尽管来单挑他,手段是粗糙了一些,但却十分有效,军中只要你拳头大,能打胜仗,哪怕你是伙夫兵,都比别人高出一头来。 而何健不愧是宗卫出身,五十个护卫中,一对一是不在话下,就是一对二,一对三,都是不落下风。 “看来自己真是捡到宝了。”赵桓窃喜道。 或许是因为赵桓的低调,又或许是因为他在杞人忧天,车队已经行进了半月之久,预想中的匪徒劫道是没有出现,倒是天气愈发湿热,看来距离目的地不远了。 “殿下,何侍卫长,前方道路被堵,暂时过不去了!”一名去前方探路的护卫回报道。 “被堵了?”赵桓沉吟片刻问道,“可能绕路前行?” 护卫看了四周地形,道:“附近树高林深,贵妃娘娘还需乘坐马车,很难通行。” 赵桓同样扫视了一眼周围地形,果真如侍卫所言,树木繁盛,而且地形起伏,是个天然适合伏击的场所。 “留下二十人护卫母妃,其余人等随本王去前面看看!” 随着护卫前行了半个时辰,如他所说,前方的道路被一棵参天古树拦腰挡住,赵桓上前查看情况,古树是被人锯断的,伤口十分整齐。 “何健,不对劲......”赵桓话还未说完,何健突然猛扑过来,将他死死护在身下,原来是一支冷箭从密林中射出,赵桓是躲过一劫,但何健就没那么幸运了,肩头中了一箭。 “列阵!”何健倒是有几分胆色,强忍着疼痛站起身冲护卫喊道。 赵桓同样抽出了自己的佩刀,他双腿有些颤抖,方才可真是与死神擦肩而过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有几分后怕。 “何健,怎么样没事吧?”赵桓焦急的问道,这可是他为数不多忠心的手下,可不能折在这种地方。 “殿下放心,皮肉伤而已,没伤到筋骨!” “那就好!”赵桓松了口气,转身看向密林射出冷箭的方向,奇怪的是,那里只是射出了一枝冷箭,便再无动静。 这时,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他妈的,谁手不稳当,差点吓走了肥羊!算了,弟兄们,跟我冲!” 密林中突然出现百十道身影,他们衣衫褴褛,面有菜色,手里的武器也参差不齐,好一点的有拿着几把砍刀,差一点的只有镰刀斧头,甚至还有举着菜刀和粪叉。 这些大概是住在附近的村民,平日里看似老实巴交,靠着种地为生,可一旦聚起,便是匪盗打家劫舍,平日里官府也十分头疼,根本难以剿灭。 “弟兄们,给我上,这可是一票大鱼,劫这一票,咱们三年吃喝不愁啦!”随着匪首一声令下,百十名土匪呼啦啦冲了过来,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处土坡,居高临下,冲下来还真有几分气势。 只不过赵桓这边也不是吃素的,虽然人数不占优,但起码是在籍的兵士,基本的训练还是有的,对付这些更像是村民的匪徒倒也没有慌乱。 但匪徒靠着人多势众,通常一个护卫要独战两人以上,场面因此一时陷入了焦灼。 赵桓这边倒是十分轻松,他的对手只有一个,那便是这些匪徒的匪首,这位匪首是为数不多油光满面的人,看起来平日里没少受到地下供奉,活的相当滋润。 “咕!”赵桓深咽了一口唾沫,一道冷汗划过他的脸颊,不论是这一世还是后世,他都没见识过这般场景,手里的佩刀也不由得颤抖了几分。 匪首目露凶光,似是看出了赵桓的心虚,当即大吼一声,提着砍刀便冲了过来, 赵桓没有退缩,此时何健和一众护卫都在苦战,腾不出手来支援自己,只能拼了。 匪首无论是在力道还是技巧上,都胜过赵桓许多,因此他只能被动挨打,而这匪首似乎更多是在玩弄赵桓,不多时他身上已经多出数道血痕。 “哈哈哈,到底是京城里养尊处优的阔少,哪里是俺的对手!”匪首狂笑道。 听完匪首的话,赵桓目光一冷,他竟然知道自己是从京城来的,果真是有人盯上了自己,他身形一动,主动贴近匪首,劈头就是一刀。 “来的好!” 匪首稍稍侧过身子,便躲开了赵桓这满是破绽的一击,随即一拳狠狠击在他的小腹上。 “唔......”赵桓喷出一口血水,身子更是像虾米一般弓下去。 “哈哈哈,想不到俺王老六也能杀一个贵公子,这辈子也值了!”说罢就要给赵桓致命一击。 正当这时,原本弓身的赵桓突然暴起,一刀横劈在匪首的小腹,顿时花花绿绿的内脏喷涌而出,任凭王老六用手硬是往身体塞,却依旧身子一沉,倒了下去。 趁这个机会,赵桓快速将匪首的头割下,然后不顾鲜血滴答,高举过头顶,大呼道:“贼人头领已经授首!” 见此,一众匪徒纷纷作鸟兽散,他们原本就是打顺风仗的,欺负一些手无寸铁的百姓还可以,今日碰上赵桓这些个硬茬子,若不是雇主答应事后赏赐丰厚,早就想跑了。 “穷寇莫追!”赵桓见有护卫还想追击,急忙制止了他们,前面树高林深,地形不明,深追下去肯定不合适。 “打扫战场,能用的东西都带上,”赵桓吩咐道,不管怎么说,这些匪徒手里除了农具,还有一些朴刀,起码比护卫配备的生锈兵器强。 “殿下,你看这个,”何健靠了过来,肩头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他要给赵桓看的,正是射中他肩头的那支羽箭。 羽箭尾端刻着一行小字,赵桓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广明十五年,军器监段忠监造......” 第5章 真情流露 “这是军器监流出来的,”赵桓望着箭簇尾端的小字说道,也只有大周的军器监,才能产出如此精致锋利的箭矢来。 显然,这些劫道的土匪是弄不来这种制作精良的箭来,想要杀他赵桓的人,一定在大周有着不小的势力。 “殿下,”何健道,“射出此箭的人,恐怕也不是一般人,只怕是传说中的射雕手!” “射雕手?”赵桓倒是知道这是个箭术高超人的称号,是军中万里挑一的好手,能驱动这样的人来杀自己,还真是看得起赵桓。 赵桓冷笑一声,何健只当他是不在乎射雕手的威胁,面色凝重地说道,“殿下可不要掉以轻心,我曾经在边境地方见过魏国的射雕手,隔着数百仗远,射出的箭矢能穿过吊着的铜钱。咱们大周的射雕手虽不及,但也差不太远。” “并不是不放在心上,而是本王在想,是谁花费这么大力气来杀本王,”赵桓用脚踢了一下匪首的尸身回道,“不过,方才你说,你去过边境?” “嗯,”何健点头,但他显然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见此赵桓也没有追问下去。 另一边,护卫已经将战场打扫完毕,这一次百十名匪徒算上匪首,足有四十余人被斩杀,想必短时间内是不会出来作恶了。而护卫这边则战死五人,受伤十二人,这还是赵桓只带出了三十人,以少胜多,算的上一场大捷了。 “将战死弟兄的尸身都聚在一起,”赵桓下令,接着他又问向何健道,“他们可有亲人?” 何健摇摇头,道,“没有,这几日我和他们交流过后才得知,原来他们曾经都是羽林军的一员,后来陛下裁撤羽林军,将他们打散入大周各军中,最近才被重新召集起来。” “原来如此,”赵桓点点头,羽林军曾经是宗正寺手底下的一支精兵,都是为大周牺牲的将士之后,宗正寺收将他们养育成人,因此绝对忠诚于大周皇室。 而羽林军中的佼佼者,便是护卫皇子的宗卫。 五位战死的护卫尸体摆放在赵桓身前,他们都和赵桓一样年轻,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绒毛,赵桓强忍着血腥与身体的不适,一一为他们整理遗容,而何健和护卫围成一圈,默默地注视着他的动作。 良久之后,赵桓缓缓起身,望着四周护卫的眼睛,说道:“孤本欲将战死的兄弟带回宗正寺安葬,但无奈路途遥远,而且天气炎热,尸身怕是要腐烂。” “而且孤还曾听过一句诗: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因此孤决定,将尸体烧成骨灰,放在坛子里,先安置在邕州,若是日后孤有机会能重回金陵城,定会将他们妥善安葬在宗正寺里。” 护卫们嘴里咀嚼着赵桓说出的诗句,按照赵桓的指示,架起柴堆,最后由赵桓亲手点火,在漫天飞舞的火光中,赵桓潸然泪下: “卿等都是忠良死节之臣,却为了保护孤而死,孤恨不得与你们同生共死!”说罢就要扑入火堆,幸好何健眼疾手快,一把将赵桓抱住。 “殿下,护卫皇子,是我等羽林军的使命,殿下断不可因此轻贱自己!” 护卫们更是神情激动,纷纷上前阻挡赵桓,经过这一番扑火欲焚的操作下来和单挑击毙匪首,人心算是收拢过来。 赵桓终是被劝了下来,他这一番并不全是做作,有大半是真情流露,毕竟一群认识不过几日的人,竟会豁出性命保护你,怎能不让他动容。 收拾好五名护卫的骨灰,赵桓带着剩下二十余人返回了马车处。 一见儿子身上满是血痕,柳贵妃眼圈一红,滚滚泪珠便滑了下来,“儿啊,母妃可就你一个亲人了,你若再有个三长两短,母妃也不活了!” “我,我这不是没事吗,”赵桓忙安慰道,“再说了,只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就是皮外伤也不行!我儿长得如此俊美,万一留下疤痕......”柳贵妃说着,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下。 “母妃,伤疤是男人的象征,像是边军将士,哪个身上不是刀剑斧凿留下的疤痕?” “你是皇子啊,又不需要你上阵杀敌!” 赵桓扶额,向一旁的何健丢了一个眼神,何健立马单膝跪下,道,“贵妃娘娘,您要怪就怪我们吧,是我护卫不力!” 周遭的护卫一见,亦是跪道:“请贵妃娘娘恕罪!” 见此,柳贵妃也不再继续说道赵桓,取下一截柳枝,轻轻抽打了两下何健,算是惩戒,此事就算过去了。 队伍再次前进,行进了半天的路程,天色逐渐黯淡,好在前方不远处有一座破庙,荒郊野岭的,也顾不上许多,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不错了。 破庙中供奉的不知是哪位,不过柳贵妃依旧虔诚的拜了一拜,而后对赵桓道,“儿啊,娘知道,你们男人志向远大,可娘只想你安稳度过一生。今日之事,娘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怕。等到了邕州,你就将弄玉纳入房中,早日诞下个一儿半女,也好让娘放心!” 弄玉是柳贵妃的贴身侍女,比赵桓大两岁。 赵桓闻言大窘,“娘,这些事等咱们安顿好了再说不行吗?” “不行!”柳贵妃突然语气强硬起来,“你们男人一个个心里装的都是天下大事,哪里有过我们女人的位置,你们在外拼杀,不知我们女子在家中亦是担惊受怕,今日之事,娘做主了!” “总归是要问一下弄玉姐的意见吧......”赵桓弱弱地回道,早已没了白天的模样。 “哼,不用问,弄玉自小跟着我长大的,也算是我半个女儿,”柳贵妃看向正在铺床的弄玉,“弄玉模样又不差,你这臭小子推脱什么?” “儿,儿这不是事业未成,不谈身后事吗!” “你就是有天大的志向,今日也由不得你!” “好好好,”赵桓拗不过柳贵妃,天大地大,娘亲最大,只能先敷衍地答应下来再说。 破庙中一时间寂静无比,只有弄玉铺床的细微之声,也不知今日为何,她铺床用了如此之久。 似乎是感受了长久的沉闷,赵桓开口问向柳贵妃,“母妃,儿臣有一事想问......” 到底是亲母子,心中似有灵犀一般,柳贵妃摇摇头,道,“那些都是传闻,你是母妃怀胎十个月生下的,你的父亲,就是陛下!” 赵桓张嘴,还想问些什么,柳贵妃却抢先一步道,“我儿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是母妃......” 第6章 痘疮 一夜无话。 第二日赵桓起了个大早,车队很快继续前进,行到日上三竿,终于是到达了邕州最靠北的望北县。 听名字便知道这个地方是发配岭南罪官的必经之地,现在赵桓总能理解发配此地人的心情了,就这不过几丈高土灰色的城墙,还有大半塌了。用何健的话,给他一匹好马,便能直接越过城墙。 “殿下,不对劲啊,”何健方才纵马来到城门口,却不见一人,若说城墙上无人镇守倒也罢了,但人流进出的城门也依旧无人。 “是有些不对劲,命令车队先停下。何健你和本王先进去探探情况,”赵桓略做思索便做出了决定。 “殿下,让奴才也跟着您吧,”三德子突然说道,昨日他一直跟在柳贵妃身旁,没能获得在赵桓眼前表现的机会,因此今日特地上前请缨。 “也好,”赵桓想了想,带上他也不是坏事。 三人骑着马缓缓进入望北县,城中依旧是寂静无声,不见人影,只有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的“哒哒”声,让人误以为来到了鬼蜮。 偌大的县城安静无比,饶是何健这等汉子都有些心虚,若是让他上阵杀敌自然不会退缩,可如今这望北县处处透露着诡异,让他不由得紧了紧缰绳。 “殿下,你说会不会是遭了兵灾?”何健小声问道。 往常何健都是大嗓门,今日却如同小媳妇一般低声细语,唯恐惊动了什么,这副模样倒是让赵桓有些想笑。 “应当不是,”赵桓摇头,岭南虽经常有土司作乱,但也仅限劫掠县城周边的村子,他们可没能力进攻城池。 又经过了几个街口,在一处倒塌的建筑旁,总算是发现了一名七八十岁的老汉,怀抱着一名年岁不大的小女孩。 二人就这么靠在一处半塌的墙壁上,身上也满是大大小小的伤口,小女孩似乎是长时间没有喝水,嘴唇干裂。 赵桓见状于心不忍,翻身下马取出水囊就要递过去,谁知另一边何健速度奇快无比,一把夺过水囊丢给了老汉,接着用颤抖的语气道:“殿下不要上前,他们身上的伤口是......痘疮!” “痘疮?”赵桓一时间没有琢磨明白,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天花吗,当即吓的后撤数十步,得了这种病,在这个时代和死没什么区别,就算侥幸活下来,疤痕也会伴随自己一生。他记得后世靼清便是有一位酋长幼年得了天花,侥幸不死,痊愈后依旧满脸都是麻子。 “咕!”赵桓深咽了一口唾沫,难怪望北县空无一人,怕是都去逃难了,再往坏处想,这些百姓可能已经...... “老人家,”赵桓远远地问道,“这城里可还有人?” 老汉没有说话,神色麻木,他伸出枯瘦如柴的手臂指了一个方向。 “多谢!” 赵桓急忙上马,逃一般离开了此地。 老汉手指的方向是望北县的县治所在,只见县衙外倒是有了人影,一名青衣官员带着白色的围嘴,正在指挥人手向百姓分发药材,见有马蹄声传来,官员停下了手里活,快步上前来到赵桓身前道: “几位是来望北县的客商吧,真是不巧,此地爆发瘟疫,我劝各位还是速速离去为妙!” 赵桓刚想解释身份,倒是一旁的三德子抢先一步道,“这位是当今陛下亲子,荆南王殿下,受封邕州,此次正是前来就藩!” “原来是荆南王殿下,”官员深深一拜,“下官望北县主簿马东阳!” “免礼!”赵桓下马搀扶起马东阳,对于现在的这种礼节,赵桓是十分满意的,此时的官员还保持的风骨,不像后世靼清,见到上官,先是膝盖骨软了,噗通一声就跪下。 “本王问你,望北县县令何在?邕州有没有调拨钱粮支援望北县?” 马东阳眼神一黯,道:“瘟疫一爆发,县令便弃官而去,带领全家不知所踪。至于邕州,那里是此次瘟疫爆发的源头!” “呵!”赵桓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刚踏上岭南地界,就送了这么一份大礼,老天待他还真是不薄啊。 “呼,那现在望北县状况如何?” “县中原有二千户人家,如今算上逃难百姓和已经病死的,仅剩二百余户!” 赵桓咂舌,这还不是瘟疫爆发的源头邕州,那里的情况只怕是更糟。 马东阳接着说道,“自从县令弃官而去后,便由下官指挥,下官已经将还未得病的百姓聚拢到城中,已经得了瘟疫聚拢在城南。” “你做的很好!”赵桓肯定了马东阳的安排,能在这个时代有如此超前的思维,将患病和没患病的百姓分开,已经算是比较好的处理了。 “马东阳,本王先升你为望北县县令,”赵桓突然说道。 而马东阳并无升官的喜悦,反倒疑惑地看向赵桓,“殿下,这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无妨,本王离京时已经得了陛下授予的临机专断权,知州以下,本王皆可任免!” “下官领命,”马东阳又是深深一拜,如今升官可不是什么好事,反倒给了他更大的责任。 “对了,这些百姓是怎么回事?”赵桓指着这些领取药材的百姓问道。 “他们是家中有得了病的亲人,不愿意来城中避祸,下官又不忍心任他们自生自灭,只能尽人事知天命了。” 赵桓刚想问有没有上报朝廷,可有派来钱粮支援,但到嘴后还是咽了回去,得了天花在后世都没法解决,只能靠预防,在这个时代,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天花的载体全部死亡,瘟疫才会消失。 等等,赵桓思路一亮,后世预防天花的手段他倒是知道,但也仅限是一知半解,不过如今情况紧急,每一个死去的百姓都是他邕州治下的,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第7章 传授种痘法 “对了马县令,”赵桓开口,“昨日本王露宿城北的破庙,夜晚梦中遇到了一位仙人!” “城北破庙?仙人?”刚才还在谈论此次瘟疫,赵桓却又突然跳到梦见仙人,思维之快让马东阳有些不太适应。 “是啊,仙人在梦中传授了我一种能预防天花的手段,名为种痘法!” “是什么,殿下快说!” “马县令应当知道,只要得过天花侥幸不死的人,从此以后一辈子都不会再的天花吧?”赵桓说道,“仙人的办法就是,从已经痊愈的病人身上取得痘浆,将其种到健康人身上,如果不死,再从他身上取下痘浆,种到第三个人身上,如此反复,至少要经过七人,得到了毒性稍弱的痘浆,再将其涂抹到人身上,这样症状轻微,不日便能痊愈。” 这样的方法闻所未闻,但眼下马东阳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他面色有些凝重,问道,“殿下,若是中途有人死了,又该如何?” “前功尽弃,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这,”马东阳动摇了,“这未免太过有伤天和了!” “是啊,本王也是这样想的,于是本王问仙人可还有其他法子,仙人没有明说,他说,万物有灵,有时牲畜会得和人一样的病。说完这些,仙人飘然而去,本王也醒了。” “万物有灵......”马东阳慢慢咀嚼道,正当这时,一名上前领药的百姓突然说道: “那个啥,马主簿,俺家牛也生了痘疮,能不能多给俺一份药材,俺一家可就靠这牛过日子啊!” “去去去,”马东阳还在思索仙人的话,心情有些烦躁,“人都尚且缺食少药,一头牲畜而已......等等,牲畜?” 赵桓也没想到今日还真是巧了,正好有一户人家的牛也生了痘疮,他急忙说道:“这位大哥,你速去将你家牛牵来!” 不多时,这位百姓去而复返,手里还牵着一头青色的水牛,赵桓和马县令上前一看,果真如他所言,牛身上起满了大大小小的痘疮,只不过水牛神情自若,并无不适之感。 “为何这牛生了痘疮和我们人不一样呢?”何健也凑上前问道。 “牛比人健壮十倍,能杀人的痘疮放在牛身上却不会!” “我明白了!”马东阳拍手道,“殿下的意思是消灭痘疮的毒性,而牛的解毒能力胜过人百倍,只要将牛身上的痘疮涂抹到人身上,而经过牛身灭毒后,症状轻微,不会害人性命。人反倒从此以后再也不会的痘疮!” “正是这个理!”赵桓点头,“只可惜不能将已经患病的百姓救回,只能当做预防的手段。” “已经足够了,多谢殿下授此良方!”马东阳眼看就要跪下叩谢赵桓。 “莫急马县令,这只是本王从仙人口中听来的,先试试有没有效果吧,”赵桓说道,毕竟他也不记得自己是否正确。 “好好好,那下官就先来尝试一下!”说着,马东阳就唤来衙役,抽出刀来划破胳膊就要贴在牛的痘疮上。 “万万不可!”赵桓急忙阻止道,“万一此法行不通,马县令岂不是白费了性命!而且马县令你还要担着望北县治理的责任。倒是此法是仙人传授给本王的,理应由本王做这个......小白鼠!” 虽然不知赵桓口中的小白鼠是何物,但马东阳又岂敢让一个皇子以身犯险,急忙制止,“殿下万金之躯,千万不能啊!” “你也不行,我也不行,唔......”这倒是让赵桓犯了难,突然一闪而过的三德子吸引了他的注意。 “三德子,你过来!” 三德子自然是听到了赵桓和马县令的对话,双腿打着战栗缓缓走过来,“殿,殿下,奴才来了.......” “嘿嘿,现在有个好事,你做成了大功一件!” “殿下,您还是找其他人吧,奴才自幼体弱多病,怕是经不起天花摧残呐!” “废什么话!何健,按住他!” 何健一双手臂绕上了三德子的腰间,将他死死缠住动弹不得,随后赵桓亲自开刀,从水牛身上取下一小块暗黄色的痘浆涂抹在三德子伤口上。 而三德子,早已认命般的垂下头,“殿下,奴才在金陵城还有家人,若是奴才有个不幸,请殿下看在奴才当......小白鼠的份上,照拂一下家人。” “放心吧三德子,你不会死的。”赵桓肯定道,但三德子显然不信,垂头丧气般的跟着马县令的指引,到了一处厢房。 只要接下来几日三德子侥幸不死,那就算成功了大半。 赵桓让何健出城给柳贵妃报了个平安,同时让他们继续在原地驻扎,不要进城,安排好后,便和马县令一同进入了县衙。 县衙内井然有序,来来往往的小吏各司其职,并没有因为原县令弃官而去和瘟疫爆发而产生慌乱,看来这位马县令颇有手段。 简单吃过了马县令招待的饭食后,赵桓来到了三德子居住的厢房,此时他正躺在床上,赵桓用手一摸,滚烫无比,看来起来高烧。 “你们,别碰我娘!”三德子有些烧糊涂了,嘴里说着胡话。 赵桓叹了口气,手里拿着湿毛巾敷在三德子额头,替他物理降温,似乎是感受到了一丝清凉,三德子缓缓睁开了双眼,用十分沙哑的声音道,“殿下?” “来,喝点水,”赵桓递过去一盏茶,“不要说话,好好休息。” 三德子接过茶盏,一饮而尽,随后眼皮不受控制地重新合上,而赵桓则坐在床边,一夜未眠。 第二日三德子醒来,精神状态比起昨晚好出不少,“殿下!您守了奴才一晚上?”三德子一见坐在床边的赵桓失声道。 “是啊,是本王让你当这小白鼠的,本王心中过意不去,自然要看护好你。” 三德子泪流满面,“奴才......奴才何德何能,让殿下费心费力照顾......” “你知道感恩就行,”赵桓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说道,“那日后,你寄往金陵城关于本王的信件,都要由本王亲自过目,你看如何?” 第8章 民心归附 “殿,殿下......”三德子“噗通”一声从床上滚下来,紧接着就跪在了赵桓面前,“您,您知道了?” “哼,当年你被分配到本王身边的那一刻就知道了。”赵桓淡淡地说道。 “饶命啊殿下,”三德子已经哭出来了,“要是奴才不告知殿下您的近况,奴才的家人就.......” “起来吧,以后照常写信,不过上面该写什么内容,都要由本王来决定,知道了么?” “知道了,多谢殿下不杀之恩!”三德子如蒙大赦,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 赵桓轻声道:“好了,擦擦眼泪,今日你还有得忙!” “啊,还有奴才的事儿呢?” “那可不,”赵桓懒得废话,抬腿出了厢房,外面的马东阳正一脸期盼之色。 “高烧已退,看样子是挺过来了,”赵桓说道,“接下来就是送他去城南,与病患住上几日,只要再无病症,就可以向百姓推行种痘法了!” 三德子无事,种痘法就已成功了一半,马东阳也是难掩喜色,急忙招呼人来伺候三德子洗漱吃饭,伺候了赵桓半辈子的三德子也难得体会到一次被别人伺候是什么滋味。 如此待遇自然不是因为赵桓贴身内侍的身份,而是因为他以身尝试种痘法的勇气,当然大部分还是被赵桓逼的。 在与病患连续住了七日后,三德子完好无损的从城南回来了,不光如此,与他居住在同一个房间的两个重病患者,不知是何原因竟也挺了过来。 县衙内,马东阳身着正服,仪容打理的一丝不苟,冲着端坐在最高处的赵桓下跪拜道:“下官望北县县令马东阳,代望北县百姓叩谢荆南王赐下良方,使我百姓不受天花之苦!” “呵呵,免礼,”赵桓大大方方接受了马东阳这一大礼,这几日他一直观察马东阳处理县务,同时切实感受到了底层百姓生活的不易,这一次望北县乃至整个邕州地界爆发天花死伤百姓无数,但在史书中也仅会记下寥寥数语,这寥寥数语却是无数百姓的血泪和苦苦挣扎。 真的是应了那句诗: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对了马县令,”赵桓想起了什么,“这种痘法需要牛来做引子,不知望北县可有这么多牛?” 牛在中原地带可是宝贵的资源,尤其是耕牛,大周官府严令私自宰杀耕牛。 少了天花的烦心事,马东阳紧皱多日的眉头也舒展了许多,他哈哈笑得,“殿下无须担心,岭南多牛。这几日殿下的饭食里就有牛肉!” “那就好!”赵桓点点头,这几日忙里忙外他还真没注意到饭食。 “种痘法一事下官已经派快马将消息第一时间送到邕州了,想必用不了几日,天花就会逐渐消失!”马东阳又看了一眼赵桓,道,“殿下,不知此事是否需要上报朝廷?若是将此法推广,陛下定会......” “先等等吧,”赵桓冷声打断了马东阳的话,“金陵城人多眼杂,皇城更是如同筛子一般留不住消息,万一被魏国和齐国得知此事,马县令,这可是资敌啊。” “这......”马东阳还想继续劝说,县衙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二人快步走出查看情况,没想到竟是望北县的百姓敲锣打鼓来拜见赵桓。 “多谢荆南王,救我等黎民于水火!”一个胡子花白,看起来读过书的老者抢先一步跪下,这个年龄当赵桓的爷爷都足够了,他哪里敢受这礼,急忙将老者扶起。 “老人家,小王万万不敢居功,是小王在城北破庙中,得仙人指点,遂有种痘法。” 老者还是不愿意起身,道:“殿下,身怀奇术的能人异士多了去了,哪个像殿下这般,无私贡献出来?不都是奇货可居,想卖个好价钱么,哪里像殿下这般宅心仁厚!” “再说了,那破庙多少年无人祭拜打理,怎么殿下一去就有仙人传授种痘法呢?定是因为殿下乃天命之子,是天上神仙下凡来拯救咱们来了!” 赵桓被老者说的汗颜,不过依旧被老者和百姓的朴实感动,难怪后世要发动群众路线,这些可爱的人,你给他们一个好,他们就会还你百倍千倍的好。 马东阳亦是说道:“下官查阅过县志,城北庙中供奉的乃是神农氏!” 这还真是误打误撞,赵桓本想靠着梦见仙人,来让百姓接受种痘法,没想到破庙中供奉的正是尝百草,用草药治病的神农氏,这下自己身上的神秘色彩可是怎么也洗不掉了。 在百姓欢呼的声音下,赵桓和马东阳来到了城北破庙,赵桓亲手献上香火,而马东阳也是当着百姓的面保证会修缮破庙,重塑金身。 香烛燃起几道白色的虚线,在半空中萦绕不绝,赵桓虔诚地拜了拜,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原本便对这些泥塑神佛并无什么感觉,如今却是多了几分虔诚。 “至少民心归附过来了,”赵桓小声自语。 ....... 还在车队的柳贵妃通过何健得知了望北县的情况,当她得知县中爆发天花时,差点就要冲入城中将赵桓拉出来了,还好有何健在一旁死死拽住这才作罢。 今日赵桓派人通知他们进城,柳贵妃心中还忐忑不已,心中十分忧心赵桓的安危,不过当她一进入望北县,却发现百姓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还有甚者一见到赵桓便拜伏在地,富裕一些人家都立起了长生碑。 马东阳深深地看了一眼赵桓道,“不曾想贵妃娘娘也与殿下一道离京了。”这几日赵桓与他闲聊,自然也得知了是被贬出京城的,心中带着怨气。 “哈哈,说起来本王也没想到陛下会如此痛快的就答应了。”赵桓笑道。 “殿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赵桓继续笑道,眼神中却隐藏着几分无奈,“对了,马县令,将来整个邕州,甚至是整个大周乃至天下,都将是多事之秋。而本王想在这洪流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不知马县令可愿辅佐本王?” 回应赵桓的只有沉默,他也不在意,毕竟现在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边地藩王,实在没有招贤纳士的资本。 他轻笑两声,拨转马头朝着邕州方向前进,马蹄刚踏几步,马东阳的声音却突然传来,“若是殿下能依旧保持仁厚爱民之心,东阳.......愿附骥尾!” “哈哈哈,好!”赵桓头也没回,“东阳你先替本王治理好望北县,等本王到了邕州,会有用上你的时候!” “恭送殿下!”马东阳躬身拜伏,直到车队消失不见他才收回僵硬的身体返回望北县。 第9章 赵桓:比我还狠? 前方便是邕宁县了,邕州的州治便是在此。作为大周在南方数得着的坚城,邕州的城防或许不如金陵城,但起码比望北县那区区几丈高的城墙强出百倍不止,这倒是让赵桓心里多了几分安全感。 而在城门楼下,一众邕州官员正手拿的蒲扇给自己降温,一见远远打来的荆南王旗号,为首一名身穿绯红官袍的官员一个激灵跳起来,快步来到赵桓马前,恭声道:“下官邕州知州刘知远,见过荆南王殿下。” “免礼,”赵桓翻身下马,对于这位刘知州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倒不是他长相俊美,而是因为他五短身材,脸上的都都快把五官挤没了,一身的肥肉少说也有个二百斤,能在这个时代养上这么一身膘,不得不说也是本事。 二人又互相吹捧了几句便入城,当刘知远上马时,赵桓明显听到了他胯下的马儿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嚎。 不过不得不说,刘知远给足了赵桓面子,身为一方大员骑着马,让赵桓走在前面,自己则稍后一个位置,一路上还不停为赵桓介绍岭南风土人情。 正当二人谈笑之际,街口突然杀出一个白衣美妇,抱着赵桓的马蹄紧紧不松手,嘴里还大喊着冤枉。 还好赵桓的马是经过训练的,不然就冲这下非得把他掀下马不可。而一旁的刘知远就没这么好运了,他胯下的马儿早已不堪重负,如今再被一惊吓,直接将他甩了下去,好在刘知远骑得是本地马,马匹矮小,只是磕破点皮。 美妇不知赵桓的身份,但能让刘知远作陪的肯定身份不一般,只能口中不停高呼冤枉,这下吸引了许多百姓,本来赵桓不想管的,如今也不得不问一问了。 “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出来,本王一定替你做主!” 美妇这才止住哭声,“我家官人在邕州城里盖了一座宅邸,前日刚刚落成,却被州府捉去下狱了!” 不过盖了几间房子就被捉去下狱,这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赵桓骑在马上用不善的眼神,居高临下看着刚刚整理好官袍的刘知远。 “哎呀殿下,下官在这里说不清,您还是去他那宅邸一看便知!”刘知远也是一副被冤枉的样子。 “那好,前面带路!” 一行人马又来到一座新起的宅子前,虽然赵桓早已从美妇的着装便看出她出身不凡,但还是被眼前富丽堂皇的宅邸给惊到了,比之他在金陵城的东宫都要奢华。 “您看殿下,这宅子有多处逾矩之处,下官将她家官人下狱也是应当的,毕竟咱们邕州可没身份这么高的人呐!”刘知远说着,一双小眼还悄悄扫了一眼赵桓。 赵桓又是将宅子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越看越不对劲,这他妈不是按照王府的规格建造的么。那边美妇的官人他也了解了,不过是一介富商,哪里懂这些。 “咳咳,确实是逾矩了,”赵桓点头,“刘知州,按照我大周律,应当如何处置是好?” 刘知远到底是一方知州,基本律法还是知道的,想都没想就说道,“按大周律,逾制的建筑拆毁,主犯秋后问斩,家人徒三千里!” “你听到了吧,”赵桓冲美妇道,虽然邕州本就是流放罪官的地方,他也不知道再徒三千里会到哪儿。 美妇一脸震惊之色,喏喏的不敢说话,像是愣在了原地。 “不过下官觉得如此严惩过于苛责了,”刘知远的小眼再次瞟向赵桓,见他也有几分同情之色于是说道,“以前邕州是没人敢住进这宅子,不过如今殿下来了,倒是十分合适。” 赵桓也大概明白刘知远的意思,如此拐弯抹角就为送自己一套宅子,自己也不能拂了他的好意,但表面工作还是要的。 他略带为难之色道:“可本王听说,这韩富户为了盖这宅子可是散尽了家财,如此巧取豪夺,本王住着不安心呐!” 愣在原地的美妇此时突然反应过来,冲赵桓道,“能保住性命就已是天大的福分了,些许浮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 “是啊殿下,再说了这哪里是巧取,而是救人呐,”刘知远继续在一旁撺掇。 赵桓点点头,对于这个刘知远评价高了几分。站在他的角度,自己一个从京城而来的藩王,摸不准脾气贸然送上一套豪宅,万一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只会引起反感。 而这一番操作下来,赵桓得了宅子,而邕州上下官员也得了富商家里的打点——毕竟若是想在狱中好过,不舍些钱财是不行的——里里外外都得了好处,唯一受伤的可能就是那位富商了吧。 最终,赵桓以一文钱的价格买下了这座宅子,将来若是有人追查,也可以说是富商自己定的价格,与自己无关。 赵桓吩咐三德子留下,和柳贵妃一道先打理一下家中,自己则和何健随刘知远来到州治府衙。 衙内,赵桓端居在高位,对刘知远问道,“刘知州,本王想先见见邕州的官员。” “那殿下想先见谁?”刘知远问道。 “唔,先将录事参军和司理参军唤来吧,”一个是监察之位,一个则是掌握州府讼狱审讯之职,位置极为重要。 赵桓说完,等着刘知远的动静,谁知他一脸笑容,身子却一动不动。 “刘知州?” “嘿嘿,殿下要找的这两位,邕州内暂时无人能担此大任,所以就由下官兼任了。” 赵桓直呼好家伙,观刘知远神态,那州府内其余重要的官职也不必细问了,肯定都被他兼任了,自己本想离京做个割据藩王,没想到眼前这位比他还要狠。 “那巡检司的人呢,总不能邕州的城防捕盗一事,也由刘知州兼任了吧?” “嘿嘿那倒没有,”刘知远笑道,“只不过原先的王巡检,前些日子染了天花,已经病逝,巡检司如今由州内几个推事管着。” 赵桓:“......” 第10章 空饷 “殿下,殿下?” 眼见赵桓有些失神,刘知远急忙出言道。 “啊,”赵桓回过神来,“之前本王路过望北县时,就听马县令提过,刘知州在邕州每日操劳到深夜,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呐!” “下官愧不敢当,”刘知远不好意思道,“不过这马县令又是何人?下官记得望北县县令与下官同姓啊?” “刘知州难道不知?”赵桓故作惊讶状,“这天花瘟疫一爆发,原望北县令便弃官而逃了,县里的救灾与政务都是由主簿马东阳接手,本王路过那里,见马东阳理事井井有条,便升了他做望北县县令。” “哦对了,本王南下时已经向陛下求了岭南的人事军政和财权,自州官以下,均由本王任免!” “是,是这样啊,殿下做的好啊,”刘知远擦了擦汗。 “不过那位弃官而去的刘县令还请刘知州派人追查一番,此等不负责任的官员,理应严惩!” “是是,应当的,”刘知远松了口气,赵桓显然没想追责,这件事往大了说是他御下不严,若是赵桓有心闹大,传到京城他也不会好受。 “对了,本王想巡视邕州城防,见一见替我大周镇守岭南的将士。” “这......”刘知远没想到赵桓会提出这个要求,顿时面露难色。 “怎么,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刘知远咬咬牙道,“殿下,下面的士卒大多粗俗不堪,下官怕他们言语多有不敬,冲撞了殿下!” “无妨,本王不是心胸狭隘之辈,这些士兵辛苦戍边,心中对朝廷有些不满本王也能理解。” “那请殿下在此稍候,下官这就去做准备!” “嗯,”赵桓点点头,“何健,你随刘知州一起,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得令!”何健冲赵桓抱拳,接着又对刘知远道,“走吧,刘知州!” “诶,诶诶!”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何健返回衙门,请赵桓移步校场。 望着校场内的士兵,赵桓脸色铁青,而一旁的刘知远,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知州,本王怎么记得州府里的文书明明白白写了,邕州有三千兵丁,本王不会数数,刘知州你给本王说说,这些是多少人?” “额,一百二十四人......” 吃空饷一事赵桓早有预料,挣钱嘛,不寒碜,只是他没想到会如此严重,三千人的兵额,吃的只剩下这百十来号人。 “殿下,这不关下官的事啊,实在是......我大周南方各州县大都如此......” 南方武备松弛,在大周并不是一个难以发现的秘密,毕竟此时南方还未得到开发,还是一片原始之地,而且北面还有两个邻居,朝廷的皇帝和臣子自然不会太过关注南方州县。 “就这样的兵丁,若是出了事,能顶什么用?”赵桓气道,就是仅剩的一百二十四号人也让他一言难尽,站没站相,精气神也是懒懒散散,甚至还不如前几日遇到的劫道匪徒。 “殿下勿忧,岭南民风淳朴,一般不会作乱,倒是一些僚人土司经常作乱,只不过他们数量不多,大多各自为战,也不会攻城手段,只能劫掠乡里。” 赵桓被气的无语了,自己是那种贪生怕死的人吗,而刘知远依旧滔滔不绝,“想十几年前,岭南云氏土司叛乱,一连攻下数个县城,还是当时身为皇子的陛下亲自领边军平定的。” “陛下来岭南平过乱?”刘知远的话吸引了赵桓的主意,一时竟忘了生气。 “是啊,当初云氏土司聚众作乱,号称十万大军兵围邕州,当时邕州的城防和如今无二,一时间城内人心惶惶,而陛下仅率领三千边军,如神兵天降,不到半月时间便平定叛乱。”见赵桓感兴趣,刘知远急忙说道。 三千人平定十万叛乱,虽然这十万有多少水分不好说,但可见,若无边军进入岭南,大周南方不论是土司还是官军,战力都差不多。 “这样吧,本王有意整顿岭南军务,就先从这一百来号人开始吧,”赵桓扶额。 “不知殿下打算怎么办?” 赵桓想要组建新军,这些人肯定是不能要了,一个个都是老兵油子,若是招募进来只会带坏新兵。 “建立新军,从邕州治下招募良家子入伍,至于这些人嘛,现在州内立起一个新衙门,就叫城管吧,让他们去那儿!” “不知这城管是管理何事的?” “城管城管,自然是管理城市的,”赵桓说道,“让他们去街上抓随地大小便,和随地吐槟榔的人。” 虽说是老兵油子,但只要是人就有他的用处,赵桓想起了后世的城管,最适合安排这些人了。 “这些都是疾病源头,刘知州,你也不想再来一场不亚于天花的瘟疫吧?” 此时可没有市容这个说法,更没有公共厕所,百姓一有三急都是就地解决,所以赵桓一入邕州城,差点被恶劣的卫生状况劝退。 “自当按殿下所说!” 安排好这些兵油子,赵桓又说道,“对了,明日还请刘知州将州府内的官员全都叫来,本王想......开个会!” 第二日一早,府衙公厅已经坐满了邕州的官员,他们全都在等一个人,荆南王赵桓。 公厅外,赵桓满意地点点头,刘知远虽然圆滑了些,但对于他吩咐的事都却都做到了,还是值得一用的。 思索片刻后,赵桓抬腿迈入公厅,一众官员一见,急忙起身齐声高呼,“见过荆南王殿下!” “免礼!”赵桓坐在上位,轻笑两声,看向一众青衣小官,“孤自金陵而来,说实话从小到大还从没有被这么多人拜见过。” 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无人敢笑出声,只能睁着大眼继续聆听赵桓的训示。 正当赵桓思索该如何继续训话时,公厅外,一名醉醺醺的绿袍官员打着酒嗝道,“抱歉,额,殿下,下官来晚了......” 第11章 动员大会 “你是......”赵桓问道。 一名年岁较大的官员道:“这位是管勾机宜文字,唐机宜!” “既是我大周官员,为何衣衫不整,还喝了酒来公厅?”赵桓面露不悦之色。 “额,下官,下官心情不顺,因此贪杯......”唐机宜话没说完,竟噗通一声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殿下恕罪,唐机宜本是江南一县父母官,因得罪了上官,最近才被发配至此,心中多有不快。”一名头发胡须皆白的年老官员说道。 赵桓总算是看出来了,岭南的官员除了之前见到的马东阳和刘知远,基本上都摆烂的活着。 “那你们呢,你们都是被贬官至此的么?”赵桓又问道。 “是啊,除了刘知州是陛下亲自任命的以外,吾等州府属官,皆是如此,”年老的官员道。 唐机宜这番其实他们也都经历过,刚来岭南之时,哪个不是整日酗酒,浑浑噩噩度日。 “唉,”赵桓重重地叹了口气,“你们的心情,孤理解,孤也是从繁华的金陵被贬至一片荒凉的岭南,路上还险些被劫道匪徒给杀了。” “可诸位难道真就这般颓废下去?”赵桓突然提高了音量,“陛下还有上级官员贬斥吾等的理由,无非就是说我们能力不足,不配在富庶的内地为官。若诸位都像唐机宜这般,不是正中了他们贬斥的理由么?” “孤想诸位都是满腔才华之辈,若是吾等将岭南治理的如同江南一样富庶,不正好将这些看扁我们的人的脸打肿了吗!” “岭南之大,正好给了吾等一番作为的空间,诸位难道想一辈子郁郁无为,终老在这片山林之中?想想诸位的父母乡邻,在得知你成为官员后脸上的喜悦和羡慕,难道你要告诉他们自己在岭南整日酗酒,碌碌无为不成?” “孤想治理好岭南,交付给陛下一份满意的答卷,不知诸位可愿助孤一臂之力?” 赵桓一口气说完,嘴里觉得有些渴,便端起一旁的茶水自顾自喝起来,而下方的官员尽皆沉默不语。 “看来这岭南是没救了,”赵桓心想道摇摇头,只能另想他辙了。 “下官愿意!”这时,地上的唐机宜突然说道,方才已经有小吏送来醒酒汤给他灌下去了,这会儿已经醒酒了。 “好,”赵桓满意地点点头,有了唐机宜这么一个领头的,其余官员亦是反应过来,皆表示愿意助赵桓一臂之力。 不管怎么说,这些官员的情绪是被调动起来了,至于他们的表现还有待观察。 赵桓一拍桌子,又让人将刘知远请来,待他到达公厅后,赵桓冲邕州上下官员道:“眼下首要的任务是将种痘法推广到邕州全境,百姓接种一律分文不取!刘知州,这事请你多废些心思!” “此等爱民之举,不劳殿下催促,下官哪里敢不尽心尽力?”刘知远说道,“只是若按殿下所说,分文不取,州内可没有这么多银钱呐。” “嗯,此事孤自有计较,你不用担心。还有就是邕州城治一事,今后为了防止再有瘟疫,严禁百姓牲畜随地大小便,同时在每个街口建造公共厕所,若是百姓有三急,可到厕所解决。” 赵桓此举不仅是防止再起瘟疫,也是为了收集粪便,这也是极为重要的资源。 “殿下,严禁随地大小便下官理解,倒是禁绝槟榔,却又是何意?”有官员问道。 “嚼食槟榔,口中难免生津,随口吐出的飞沫亦会传播瘟疫,更何况久食槟榔,会烂口齿,禁绝此物,也是爱民之举。”赵桓在后世可没少见过因嚼食槟榔而烂掉半张嘴的人,想起了仍然心有余悸。 “下官明白了。” 赵桓点头,继续说道:“还有就是训练新军一事,此事由孤亲自负责。诸位,为了建设一个更加美好的岭南,诸君共勉!” “谨遵上命!” 打发走这些官员后,赵桓对刘知远道,“刘知州,麻烦你将城内的富户请来衙门,本王想见见他们。” “遵命,”虽然不知赵桓找这些富户是何道理,但刘知远依旧按赵桓所说,将邕州三个数得着的富户传唤到州府,其中就有之前被下狱的韩富户。 “刘知州啊,您给我们几个透个底,荆南王传唤吾等前来所为何事啊?”一名富户问道。 “殿下的心思,其实本官能猜到的,不过啊,”刘知远故作神秘道,“你们可得做好奉上钱财的准备!” “诶,多谢刘知州!”三名富户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公厅。 一见三位衣着华丽的人进来,赵桓便知道他们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了,“哪一位姓韩?”他出言问道。 只见一名眼角带着淤青的富商上前一步道,“小人就是,见过荆南王殿下!” “嗯,你新建的宅邸本王看过了,的确有逾矩之处,刘知州将你下狱也是应有之意。” “是,小人明白,”韩富商偷看了一眼赵桓,“殿下向世人传授种痘法,使吾等百姓免受天花之苦,小人这些不算什么。” “你理解就好,”赵桓点头,示意三人坐下,三人虽然坐定,但心中仍惴惴不安,仅有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 “不知殿下唤吾等前来所为何事?”一名姓张的富商问道,“可是殿下新至岭南,王府内缺衣少食,只要殿下一句话,小人马上就派人送金银过去!” “不,本王不需要你们的钱财,”赵桓摇摇头。 不要钱?三个富商对视一眼,摸不准这位殿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这些富户平日接触的人多,看的透彻,人活着无非就是钱权色三样东西,而他们这些富商,穷的就剩下钱了,权利他们也给不了赵桓,既然赵桓明说了不要他们的钱,那肯定是...... 另一位姓钟的富户道,“可是殿下身边却些暖床的丫鬟?张老哥和韩老弟家中倒是有女儿,只不过已经许了人家。小人家中有一女,只不过才年方十岁,若是殿下能等.......” 第12章 饿死老鼠的府库 “噗!” 听完钟富商的话,赵桓愣是将喝进去的茶水一口喷了出来,看来自己还是明说了好,不然这几位富户指不定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现在邕州的当务之急是将种痘法向百姓推广,可无奈州府财政空虚,若是三位能伸出援手,本王感激不尽!” 张姓富商和钟姓富商对视一眼,竟没一个主动站出来的,倒是姓韩的那位富商,很快想明白了其中要害,急忙道:“若是殿下有用得上小人的地方,区区浮财算得上什么!” “好,本王也不会让你们白白吃亏,本王允许你在百姓中宣传你的商号,”赵桓对于这个懂事的韩富商十分满意。 剩下两个富商也反应过来,纷纷要求助赵桓一臂之力,这可是博得名声的好机会,他们虽略有家资,想要啥都能靠钱买来,但还有一样东西买不来,那便是名声,毕竟谁都不想背上一个为富不仁的名号。 而种痘这件事,更是积阴德的好事,而赵桓定下的价格也够低,一个人种痘不过花费十文钱,相比产生的好处,只付出这么点代价,还有个好名声,怎么看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若不是赵桓刚刚起家,手里没几个大子儿,怎么都不会将这好事让出来,不过他将种痘法贡献出来,已经足够岭南百姓给他立长生碑了。 四人又在公厅商议了彼此的份额,三名富商这才一脸喜气的走出了州府,迎头撞上刘知远后三人还不忘说道,“哎呀,刘知州,以后有这般好事还要多多通知吾等啊!稍候就把银子送到州府来!” 刘知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记得方才这三人进入公厅时,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出来却是一脸喜色,还美滋滋地说要送钱,这年头善财难舍,也不知赵桓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正巧赵桓出来透气,刘知远忙上前问道:“殿下,您给这三人许了什么好处啊,怎么个个跟吃了喜鹊屎一样?” “哈哈,什么好处你就不用管了,等着收银子吧!” 下午时分,三名富商共凑了白银三万两送到了州府,赵桓大手一挥,留下两万两,剩下的则交给了刘知远。 望着府库内白花花的银两,刘知远擦擦口水道:“还是殿下有办法,想下官到岭南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 “老刘啊,本王拨付给你这些银子是让你给下面官吏发放俸禄和日常开销的,你可不能起歪心思,”赵桓警告道,他从下面官吏嘴中听说,因为财政拮据,邕州上下已经好几年没发过俸禄了。而想让人办事,自己要先将他们喂饱,这个道理赵桓还是懂得。 “殿下可冤枉俺老刘了,下官在岭南兢兢业业数年,可从没贪墨过一文钱,”刘知远的一张肥脸因为激动涨红起来。 “好好,本王信你!” 有了俸禄支持,邕州州府再次焕发出活力,底层的小吏更是爆发出了十分的热情,每日不遗余力的在城内宣传种痘法,只要前往州府便可免费接种。短短三日,邕州便有至少四分之一的人口种上了痘苗。 赵桓也趁机在种痘的地方竖起了招兵的牌子,本来邕州百姓还对此事颇有抵触,毕竟谁好好的愿意去战场厮杀啊,但一听到招兵的是传授种痘法的荆南王后,适龄青年纷纷来投,场面竟比一旁排队种痘的人群还要热情。 最后赵桓只招了八百人,许多人悻悻而归,倒不是他不想多招,一个藩王在合法范围内少说也能征召两万兵士,实在是他养不起那么多人,只能先招这么多。 赵桓将随他南下的护卫打入这八百人中充作军官,而领头的自然就是何健了,这八百人每日在何健的带领下,按照赵桓书写的小册子进行操练,他完全是按照后世训练特种兵的办法来操练这些人。 而且赵桓按照后世的做法,着重对这些士兵进行忠君爱国的思想教育,至于忠的是谁自不必说,肯定不是金陵城的那位。 同时他还安排夜校,晚上让三德子来教授士兵认字写字,一开始他本想让何健来教,可赵桓一问,何健的水平也仅仅能写出自己的名字,只好让三德子来教了。 虽然辛苦了些,但赵桓却每日与他们一道训练,算得上与士兵同甘共苦,而且那两万两银子也没浪费,每日好酒好肉伺候着,这八百人虽多有抱怨训练苦的,却没一个说赵桓坏的。 “嘿嘿,殿下辛苦了,”刘知远一见赵桓歇息,急忙上前殷勤的递上毛巾。 “训练士卒嘛,不辛苦,”赵桓擦擦汗,“倒是刘知州,你身兼邕州数个要职不去州府待着,整日在这校场看本王训练士卒,却是为何?” “还得多谢殿下的激励,现在州府的事宜底下官员就能处理。” 赵桓转念一想,也是,一些小事用不上刘知远亲自出面,大事则被全部自己包揽了,的确没他什么事了。 “不过你来的正好,本王正好有事想问问你。” “殿下请讲。” “你看我这些儿郎训练的不错吧,但刘知州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殿下说的可是兵器甲胄?”刘知远小心问道。 “对咯,不知州府可能支援些兵器,让本王也好武装一番。” “这......”刘知远面露难色。 得!赵桓一看刘知远这表情便知道又不好办了,想想当初被赵桓编成城管的那百十号人,吊儿郎当的模样,怕是手里家伙早就被拿去卖了。 不过将他们编为城管却是赵桓最得意的一件事,听说他们干的还不错,至少现在他走在邕州城,迎风而来的不是屎尿味了。 “府库内的甲胄兵器数量恐怕满足不了殿下的要求啊,”刘知远看了一眼正在休息的八百余人后说道。 “没事,有多少本王要多少,”赵桓说道,好歹是一州之地,再差还能差到哪去。 当推开存放甲胄兵器的府库时,赵桓还是觉得自己太过天真了,偌大的府库仅仅在一个墙角有两件兵器和一件护心铠,还有几只饿死的老鼠。 “这还真是能饿死老鼠呐,”赵桓感叹道,就是仅剩的这三件也都锈迹斑斑,不堪一用。 第13章 归化县 眼见赵桓就要发作,刘知远急忙说道:“殿下,这也和下官无关呐,实在是邕州在朝廷那儿排不上号,就这三件甲胄,还是十几年前陛下来岭南时留下的!” 细问一下,赵桓才得知,大周武备优先供给的是拱卫金陵的禁军和与齐魏两国对峙的边军,而南方,只能用他们淘汰下来的武器,就这,还都是十几年才下发一次。那些淘汰的武备往往都被回炉重造,极少有流入南方的。 “那邕州就没个铁矿什么的,兵器甲胄什么的,我们自己来造!”赵桓问道。 “哪里有啊我的殿下,就算是有,咱们岭南也用不上啊,就算做成农具运往中原发卖,路费也是得不偿失啊!” “这可难办了,”赵桓皱眉,钢铁是一个国家的基石,若是自己手头没有点铁矿什么的,总不能全靠士兵的血肉之躯硬抗吧。 “不过最近治下归化县来报,说当地土司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批甲胄,甚是可疑。” “归化县?”赵桓倒是知道,这个县直面西南群山,而在群山密林之中则有大大小小的土司林立。 “那正好,本王就带这八百儿郎出去见识见识,说不定还能见见血呢。” “嘿嘿,下官也一道前去。” “你去作甚,邕州还得你来坐镇呢!” “哎呀没事的,方才不是说了吗,如今邕州离开了下官也能照常运作。” 赵桓也不好再说什么,二人约好了明日启程,便回家收拾行李去了。 “什么,你又要出去?” 王府内,柳贵妃见儿子忙前忙后收拾东西,细问之下赵桓竟然要带兵去归化县。 “儿啊,娘可听说了,那僚人个个茹毛饮血,你带兵过去万一有个闪失......” “娘啊,没事的,儿现在有八百人保护,还有何健,一般人伤不了我!” “嗯,不过这次你要把弄玉带上,娘想抱孙子很久了!” “别啊娘,儿子这次说不准就要打仗,带个女人家家的不方便!”赵桓扶额,他要去归化县走一圈也是因为整日在王府内被柳贵妃逼的头疼,“再说了,娘还不到四十岁,整日想着抱孙子作甚。” 而柳贵妃从满是阴云的皇宫离开,来到广阔的岭南,心情似乎也变好不少,至少不会像以前整日在宫中以泪洗面, “行,这事儿娘也不逼你了,这次你回来,就把弄玉收入房中,明白了吗!” “知道了,”赵桓收拾好行李,带着何健三德子飞一般离开了王府,今晚他打算住在州府。 第二日一早,赵桓和刘知远以及八百士兵早早出发了,直到黄昏时分,终于是赶到了归化县。 一路上赵桓令士兵急行军,算是考验一下他们近期的训练成果,只不过却苦了刘知远,他本就体型肥胖,还得骑着马一路跟上,险些没把马儿累死。 队伍一停下,只听噗通一声,刘知远胯下的马儿累的口吐白沫,显然是活不成了,赵桓撇撇嘴道:“刘知州啊,我看不如你跟着这些士兵训练几日好了,也好减减这一身肉!” “下官体质特殊,喝口水都能胖三斤,”刘知远气喘吁吁地说道。 赵桓还想说几句,归化县的县令却过来拜见了,“下官归化县县令,柴令西拜见荆南王殿下,拜见刘知州。” “免礼,”赵桓说道,随后将目光放在了柴县令身后人身上,“这位是.......” 这人的服饰明显与汉人不同,反倒更像是僚人。 “啊,这位是张氏土司的首领,张香儿。” “小人拜见荆南王殿下!”张香儿虽是僚人,但一口官话说的却是极为顺溜。 看来这位就是不知从何处弄来甲胄兵器的那位土司了,赵桓哈哈一笑示意他免礼,紧接着对柴县令道:“柴县令,本王此次前来还带着王府的侍卫,还请你安排一下食宿,等本王回去后,一并给你结算银两。” “这是自然。” 赵桓朝何健使了个眼色,他立马冲身后的人马喊道:“列队!进城!” 只见这八百人,四人成一排,迈着方步踏入了归化县,虽不及赵桓见过的阅兵式,但足以让柴县令和张香儿震惊了,能够做到令行禁止,纪律严明的军队向来战斗力强悍。 “不知张首领看本王的侍卫如何呐?”赵桓有意无意地问道。 “天朝上军,果真是仪容非凡!” “哈哈,”赵桓笑了两声。 一旁的柴县令说道:“殿下,下官已在城中酒楼备下宴席,还请移步!” “前面带路!” 几人来到酒楼,掌柜早已清了场,留下最豪华的雅间,赵桓刘知远柴令西和张香儿分了主次落座,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就到了该说正事的时候。 赵桓打了个酒嗝,似是无意说道:“说起来,本王这八百儿郎虽然训练的好,但却没上过战场见过血,所以本王此次来归化县便是想找些不服王化的土司练练手,不知张首领觉得如何啊?” 张香儿作陪这顿酒席本就莫名其妙,吃的也无甚滋味,这下又被赵桓这么一问,当即一个激灵道:“小人的部族一向恭顺,不信殿下可以去问柴县令!” 柴令西点头道:“殿下有所不知,张香儿祖上是汉人,素来恭顺,对于朝廷的法令也都遵守,从没有逾越之举。” 原来是胡化的汉人,赵桓点点头,难怪官话说的那般顺畅。 “那张首领可知道这群山之中,可有不服我大周的土司?尽管一一指认出来,本王,嗝,本王定带兵扫平不臣!” “这......”张香儿面露难色,倒是一旁的刘知远说道: “殿下,您那八百儿郎虽然如狼似虎,但却没几件趁手的兵器和甲胄,而密林中那些不服王化的土司手里个个武装到牙齿,殿下真要动手怕是要吃亏啊!” “那怎么办,还不是你们邕州上下一个个都是饭桶,朝廷赐下的武器甲胄保养不当,全都锈蚀了,我不管,你给我想办法,不然本王就亲自带兵去密林中转转!” 第14章 木氏土司 “殿下,岭南诸多土司大多恭顺,都如张香儿的部族一般,与我大周交好。” “殿下万万不可啊,若是殿下有个闪失,下官的人头可是不保了!”刘知远和柴令西忙说道。 这时张香儿若是再不明白就太蠢了,他忙起身道:“小人近日新得了一批甲胄,愿意送给殿下,以壮殿下军威!” 他算是明白过来了,难怪一见到这位殿下自己眼皮子就一直在跳,敢情这几位是早就将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 刘知远柴令西和赵桓一方唱白脸,一方唱红脸,由不得张香儿不答应,只要他敢露出半点迟疑,赵桓那八百人便会踏平张香儿的部族。 他的部族因为张香儿这个汉人,在这僚人环伺的群山中算是异类,加上实力又弱,只能多亲近归化县,而且能征召作战的族人不过千人,在见识过赵桓的八百人之后,张香儿不认为自己能够获胜。 “哈哈,没想到张首领竟如此慷慨,那本王就代那八百儿郎谢过张首领了!”赵桓笑道,“不过本王也不会让张首领吃亏,这些甲胄兵器本王都按市价买下!” “多谢殿下!”张香儿躬身道,其实他心在滴血,这些铁器可都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在物资匮乏的岭南随便一个部族都能卖出天价。 “听说张首领在归化县中还置办了产业?”赵桓突然问道。 “是,养了一支小商队,平日采摘些山中特产,来往于归化县!”张香儿心中又骂了一顿柴令西,怎么连这等事都说出来了。 “柴县令,以后张首领的商队来了,还请你多多照拂一下呐!” “下官领命!” 第二日一早,张香儿便将五百副甲胄和武器送到了赵桓的下榻处。 “不知殿下可还满意?”张香儿问道。 “唔,”赵桓举起一件甲胄细细查看,与他想象中制作精良的大周甲胄不同,不仅做工粗糙,而且薄的像纸一般。 “张首领,就这做工,你不会是随便找来一堆破烂,诓骗本王吧?” “小人不敢呐,实在是这批甲胄买来就是这般模样,”张香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起来,怎么膝盖骨这般软!”赵桓对于这种动不动就跪在地上的陋习十分不满。 一旁的柴令西也说道,“殿下,下官观这批甲胄粗制滥造,再观武器样式,肯定不是出自我大周,倒像是地方州县私自制造的!” “张首领,你给本王讲清楚,这批兵备你是从哪里买来的!” “是,是......”张香儿满头大汗,显然是不愿讲出来。 赵桓见状,俯下身子,轻拍张香儿的肩膀,“只管说出来就是,不论是谁,有本王给你撑腰!” “是木氏土司!”张香儿突然开口道,“他们在山中发现了一处储量丰富的铁矿!” 赵桓与刘知远对视一眼,果真与他们之前猜测的不错,在这片西南的群山中发现了铁矿,这也正是为何最近有许多劣质铁器流入归化县的原因。 “本王欲前往木氏土司,不知张首领可愿为本王带路?”赵桓深思一番后问道。 “小人愿意!” 赵桓松了口气,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后便打发张香儿走了。 “殿下,这木氏土司可不是好去处啊,”柴令西悄声说道,“木氏土司的势力在西南土司中实力雄厚,部族中带甲兵士五千余人,若是挤一挤,八千人也能凑出。因此一直不睦王化,与归化县来往甚少。” “无妨,本王上受皇恩,此等不服朝廷管辖的土司自然要敲打敲打,”赵桓说道。 柴令西还想再劝,刘知远却用眼神制止了他到嘴边的话,刘知远自然是知道赵桓的脾气,于是说道:“那下官就恭祝殿下一路顺风了!” 过了午时,赵桓便带着何健和三德子,跟随张香儿的脚步踏入了莽莽丛林,林中没有修路,只有一条被万人踩踏过的土路,上面铺满了腐烂的落叶,走上去一深一浅,行动极为困难。 赵桓只庆幸自己没带太多人手来,光是这不透光线的密林就足以让人找不清方向了,而密林中的湿热和无处不在的毒蛇蚊虫更是让人防不胜防。 走在这样一片密林,让人忘记了时间,也不知走了多久,一直沉默不语的张香儿突然说道:“殿下,快到木氏土司的领地了。” “是吗,”赵桓身上的衣衫已经因为汗水和水汽湿透了,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十分不爽。 前方一颗参天古木的树梢上,突然出现了一名十二三岁的女孩,身上背着一把木质的弓,她穿着明显带有僚人特色的衣服,嘴里说着赵桓听不懂的土话。 而张香儿也是抬头与女孩交流起来,二人叽里呱啦说了半天,女孩从树梢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了树叶堆起的缓冲上。 赵桓这才看清女孩的样貌,她长相不错,或许是因为经常在丛林中穿梭的原因,肤色却有些偏黑,双臂肉乎乎的看起来十分有力。 “你们,是汉人?来我们这里干什么?”女孩用蹩脚的汉话问赵桓。 “我们是行商,特来贵地寻找商机!”赵桓回道。 “行商?那你们的货物呢?” “在这密林中带着货物行进不便,便由我几人跟随张首领先来探探路!” 少女点点头,显然是认可了赵桓的话,“跟紧我,这一路上有许多捕猎用的陷阱,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赵桓和张香儿对视一眼,只能跟随女孩前进,就是张香儿也不知道木氏土司的位置,只是知道个大概方向。 好在女孩十分实在,很快众人拨开层层密林,终于得见光明,在前方,就是木氏土司的领地了。 “到了,”女孩说道,“我带你们去见首领!” 此时天色已晚,僚人的村寨中已经升起了炊烟,赵桓看着村寨中的建筑啧啧称奇,它们与常见的汉人村寨不同,是由竹木搭建的上下两层的高脚楼房,上面住人,下面则养猪羊牛马。 赵桓看哪里都觉得新奇,但这些僚人却个个目光中带着敌视盯着他们这些外来人,倒是领头的那个女孩,和每个人都热情的打招呼,不仅如此还在村寨中畅通无阻,遇上一些兵丁打扮的僚人也不阻拦。 女孩领着赵桓一行人穿过重重竹楼,最终却来到一处帐篷门口,“首领就在里面,你们自己进去吧!” 第15章 剑拔弩张 帐篷? 赵桓啧啧,这玩意不是在北地游牧部落里十分常见么,怎么在这岭南之地也有,在看帐篷外面被牛羊皮包裹的严严实实,在这样的地方也不怕热死。 果然,他一拉开帐篷的门帘,扑鼻而入的便是一阵难以言说的怪味和炽热的空气。 帐篷里十分昏暗,仅有被推开的门帘照进来一束光亮,赵桓适应了许久才看清一个木桌旁,坐着一名黑瘦黑瘦的男子。 “是汉人的商队,不知从外面带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男子操着一副大周官话问道。 “我等不是商队,”赵桓说道,“吾乃大周陛下第二子,获封岭南,今日特来拜会木首领!” 张香儿人傻了,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好了赵桓隐藏身份,先来木氏土司这里打探消息吗,怎么突然自爆了身份。 “哦,大周的皇子,”男子缓缓起身,走上前来,他赤着上身,露出满是疤痕的身躯和一身的腱子肉,“不知赵元宏是你什么人?” “大胆,敢直呼圣上名讳!”一旁的三德子说道。 赵桓抬手示意三德子不要说话,接着迎上了男子的目光,“是本王的父亲!” “呵呵,那还真是巧了,”男子目露凶光,“十几年前,我的父兄响应云天海举兵,本来唾手可得的邕州城因为你父亲的到来,围在城下几万兵马眨眼间烟消云散。而我的父兄,也一并死于你父亲之手。” 草! 赵桓的余光暗瞥了一眼张香儿几句,他早已神情呆滞,眼神中也满是震惊之色。 赵桓在心里却是将他骂了个半死,柴令西和刘知远不知此事,难道你就不知道么,自己的老子杀了他的父兄,这仇可是结大了。 帐篷内的气氛瞬间凝固,一丝冷汗顺着赵桓的脸颊划过,何健也将腰间的佩刀抽出半截,只要有一个不对劲,他就会劫持这位土司首领,保着自家殿下安然返回。 “不过,若不是赵元宏杀了我父兄,我也坐不上这土司之位,所以,我还要谢谢他呐!” 男子的话犹如峰回路转,紧接着他又拱手行了一个汉人礼节,“木氏土司首领,木森拜见二皇子殿下!” 赵桓还未从剑拔弩张的气氛中缓过来,只能稍作平复后说道,“不必多礼......” 木森请赵桓做了帐篷中唯一一个座位,自己则站在一旁,居高临下的感觉让赵桓十分不爽,二人闲扯几句后,终于是重归正题。 “不知殿下来我土司有何贵干?”木森问道。 对于此等僚人,赵桓也没拐弯抹角,“本王听说木氏土司境内发现了一处铁矿,想着能与木首领合作。” 木森看了一眼立在不远处的张香儿,眼神有些凌厉,但对上赵桓的目光后,却又多了几分恭顺。 “此事关系甚大,小人也不能做主,需得和下面人商议一下,”木森说道,“不如就请殿下在我这儿稍住几日,等商议出个结果再承报殿下,也免得来回奔波之苦。” 赵桓也想体验一番此地的风土人情,便点头,然后对张香儿说道,“张首领,麻烦你带我这位内侍一并返回归化县,告知刘知州本王在此地暂居几日,请他们不要担心。” “小人遵命!”张香儿被木森的目光盯上后,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此时听了赵桓的话如蒙大赦,连木森设下的晚宴都不吃了,拉着三德子连夜回了归化县。 晚宴过后,赵桓和何健被安排到一处竹楼暂住,赵桓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脑海中回忆着木森。 僚人的风俗果然与汉人不同,放在汉地,杀兄杀父这等死仇难以化解,而木森却一笑而过,宴席上不见一丝不适之色,他要么是装出来的,要么真的不当回事,不管是哪一个原因,这都是一个十分棘手的人物。 想着想着,赵桓沉沉睡去,到了第二日,木森依旧没有派人来请他商议铁矿一事,赵桓只得带着何健在村寨中闲逛,只可惜会汉话的人不多,交流极为困难,而且这里的人普遍排外,赵桓从他们的眼神中读出了深深的怀疑。 一连数日,木森就这么将赵桓晾在这里,唯一能和他交流的便只有之前给他们带过路的女孩,或许她是村寨中为数不多会汉话的,木森安排她来送饭。 通过交流得知,女孩名为木玄英,人如其名,说话做事都带着几分英气,再深入一番交流,赵桓更是得知了,这个女孩竟是木森之女,难怪在此地畅通无阻。 “对了,你的汉话说的不错,跟谁学的?” “俺娘,”木玄英回到,“俺娘也是汉人,平日里没少帮俺爹处理事务。” “哦,”赵桓点点头,木森估计很少和汉人打交道,自己的突然到来也让他有些手足无措,这几日应当是和自己汉人婆娘商议去了。 果不其然,木森又晾了赵桓两日后,总算是等到了木玄英请他过去商议事情,只不过这一次却不是那个充满异味的帐篷,而是在土司中一处角落里不起眼的竹楼。 “俺娘平日里就住在这儿,”木玄英一靠近竹楼,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活泼,变得拘谨起来,声音也小了很多。 眼见木玄英这般,赵桓更有些拿捏不准了,他小心翼翼推开竹楼的屋门,一股熏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倒是比帐篷的味道强上许多。 再看屋内的陈设,与中原大家闺秀的闺房差不多,能在岭南置办这么一套,木氏土司的势力可见一斑。 屋内的一处床榻上半卧半躺着一名身穿汉服的中年美妇,她美目如水,虽鬓角已有些发白,但难掩其风姿绰约。 “太子殿下,不现在应当称呼荆南王殿下,请坐,”美妇示意赵桓坐在对面。 赵桓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自从来到木氏土司的领地,他一直自称二皇子,并未提及过去,能在这交通不便的群山中有如此灵通的消息,的确有点本事。 待到赵桓坐定,美妇亲手奉上香茶,“民女沈氏,见过殿下。” 第16章 木氏归附 沈夫人嘴上说着民女,但赵桓观她举手投足间一板一眼,显然极有涵养,搞不好是中原世家大族之女,只是不知为何沦落至此,成为一方土司的妻子。 “岭南不是中原,夫人不必多礼,”赵桓说道。 沈夫人闻言轻笑一声,缓缓说道:“这几日民女与夫君商议殿下的提议,因而怠慢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这几日反倒让本王了解了贵地的风土人情。” “哦,”沈夫人点头,“不知殿下觉得我木氏土司治下如何?” 赵桓想了想道:“百姓富足,风景优美,不曾想南疆亦有不输金陵的风光。”赵桓所言不虚,近几日在村寨中观察过不少百姓生活,比起他治下的百姓过得还好。 “不输金陵么,”沈夫人点头,“那殿下可知,民女和夫君是如何治理的么?” “愿闻其详!” 沈夫人从床榻上起身,显出一身婀娜的身段,“民女初来木氏土司之时,木氏土司刚经历过战乱,就是赵元宏率三千人南下平叛的那次。” “纵使已经过去了半年有余,但伤痛却久久难除,家家户户都有战死的男子,”沈夫人缓步来到窗前,眼神望向远方。 “而木氏土司的主心骨,民众的夫君更是颓废,整日酗酒不理政事,而民女来到后,与夫君痛陈利害,决定封绝与外界的通路,不与汉人交际,以木氏土司的实力,完全可以做到自给自足。” 看来这就是这几日商议出的结果,赵桓自然不会放弃游说,起身道:“夫人此言差矣......”谁料话还未说完,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鼻孔更是有一股热流。 沈夫人缓缓转身,她和赵桓一样,鼻孔下方一道鲜红的血迹流到的嘴唇边。 “这是中毒了......可是什么时候,”赵桓自觉十分警觉,一进屋就连沈夫人奉上的香茗都未品尝。现在他只觉得头脑有些昏沉,刚站起的身子一软又坐了下去。 “是熏香,”沈夫人说道,接着从怀中取出两个瓷质小瓶,打开其中一瓶一饮而尽,“这里面是解药,现在请殿下好好讲讲,来我木氏土司所为何事!” 赵桓是切实感受到了身子的不适,也确定了沈夫人真敢毒杀他,生死存亡之际,也顾不得许多,强撑着不适身子道: “哈哈,你问本王为何来此?本王也想知道啊,在金陵本王是太子,一国储君!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被一纸诏书发配岭南,你以为本王愿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赵桓故作咆哮,其中有大半的确是在宣泄不满,同时也在观察着沈夫人的神色,果然沈夫人神色略微动容,做到赵桓身边轻声道:“不瞒殿下,民女与殿下情况差不多,家父获罪被贬岭南,最终水土不服死于邕州。” 赵桓此时情绪也平复了许多,问道:“不知令尊因何获罪?” “家父曾是先太子府上的属官。” 赵桓心头剧震,十六年前,赵元宏杀兄逼父,而先太子的心腹被牵连诛杀流放的更是不计其数。 同样,赵桓心中闪过一个念头,或许是此时破局的关键,他轻声说道:“沈夫人,请你抬头,仔细看一看本王!” 从一进竹楼,沈夫人并未在赵桓脸上停留过,如今听他一言,缓缓抬头,美眸迎上了赵桓的目光。 “殿下,您......”赵桓从沈夫人的眼神中读出了震惊之色。 “本王的生母是柳贵妃,曾是先太子府上的人,沈夫人的家父既是先太子的属官,自然不会不知吧?” “自然知晓......”沈夫人的目光依旧在赵桓脸上停留。 见沈夫人这个反应,赵桓暗道一声赌对了! 自从他长成之后,便因为眉目间像过先太子而不像当今陛下,而被赵元宏疏远,这也是她被贬出京的原因之一。 而赵桓一算沈夫人的年龄,十几年前大概也是个怀春少女,定然对先太子怀着几分情愫,再加上后面先太子身死,沈夫人家道中落,与赵桓境遇相仿,自己只需激起沈夫人内心中的那几分情感即可。 “难道殿下真的是......” 赵桓止住了沈夫人的话,虽然他已经从生母柳贵妃那里得知,自己确为赵元宏所出,但他可不会傻到此时说出来。 而且沈夫人是聪明人,自己越是说的模棱两可,她会通过自己脑补,来补充上一张完整的赵桓身世脉络。 “如今国无长君,皇后腹中倒是有一个尚未出生的孩儿,早晚会被立为太子,自古以来,废长立幼是取乱之道。” “沈夫人,你觉得本王会甘心在岭南的密林里终老一生么?” “再说了,沈夫人饱读诗书,难道不知一句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今木氏土司蒸蒸日上,还占据着一座铁矿,然而这群山中土司林立,他们会坐视木氏一族壮大不成?” “还有朝廷,万一将目光投向岭南,见有一家土司日益壮大,还据守一座铁矿,难道朝廷不会想起十几年前云氏土司之乱?” 赵桓的话让沈夫人沉默良久,“殿下的话字字珠玑,但在民女最为潦倒之时,是木氏土司接纳了民女,民女不愿意族人成为殿下野心的棋子,再受战乱之苦!” “夫人请放心,本王无法向你保证什么,但本王承诺,我只要铁矿,将来若起战事,不要木氏土司一兵一卒。” “而且,本王亦不会亏待木氏土司,最近岭南逢遭大疫,本王在梦中得仙人传授技艺,可令百姓永不受天花之苦!” “什么?!种痘法原来是殿下传授的!”沈夫人睁大了双眼,若说赵桓之前的话已经打动了沈夫人,那传授种痘法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草。 她拍拍手,木森应声而入,原来他一直在外面偷听。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皆跪伏在地,“木氏土司,愿随殿下左右!” 第17章 万花楼 “哈哈,二位快快请起!”赵桓虚扶,但两人依旧不愿起身。 沈夫人跪在地上说道:“民女多有不敬,使用毒试探殿下,实在罪该万死!” “无妨,本王现在身体已无大碍,想必那熏香中并无剧毒,只是夫人用来测试本王胆量的吧?” 沈夫人神色略带尴尬道:“殿下,此毒不会马上发作,但三日后,肠穿肚烂,死相凄惨,民女还是建议殿下喝了解药为好!” 赵桓:“......” 喝下解药后,赵桓又与二人商讨了一番合作事宜,总算是敲定了铁矿一事,而后木森为了表示赔罪,愣是举办了足足两天两夜的歌舞宴席。 第三日木森还想大摆宴席,但赵桓觉得,若是再不回去,刘知远该急的跳脚了,便向木森辞行。 木森拗不过赵桓,只好派出自己的女儿木玄英和百十名护卫护送赵桓和何健离开了木氏土司领地。 安全返回归化县后,木玄英却并未跟随护卫一同回去,而是留在了赵桓身边。 “俺娘让俺跟在殿下身边......服侍......” 木玄英年岁只有十三四岁,但却明白父母的意思,说这话的时候,被晒黑的脸颊浮现几片红晕。 赵桓长叹一声,这个年龄在后世还是学子,自己实在是生不出禽兽的心思来,但若将其打发回去,万一这夫妻俩以为自己反悔或者心里没底,合作一事怕要泡汤。 唉。 算了就留在身边吧,就当是养成y了。 一踏入归化县,气氛却有些凝重,赵桓不明所以,带着何健和木玄英来到县衙,通报一番后,刘知远穿着戎装,哭哭啼啼地跑了出来。 “我的殿下啊,您总算回来了!下官还以为,还以为......” “行了别嚎了,我还没死呢!”赵桓示意刘知远安心,“城里怎么回事,怎么有许多士卒来往?” “别提了殿下,下官以为您遭遇了不测,便召集了岭南各县的守军,加上殿下的八百人等,打算讨伐不臣!” 赵桓是没想到刘知远会为自己召集了整个岭南的士兵,心中多了几分感动,“行了,本王无事,给赶来归化县的兵卒每人赏一两银子,各回各家吧!” “嘿嘿,殿下无需赏他们,士卒们一听说是传授种痘法的殿下身陷土司之手,个个奋不顾身前来,还有各县百姓更是自发前来,支援殿下呢!” 没想到竟引出这么大声势,而赵桓平安归来的消息也传遍了归化县,一时间许多百姓围在县衙。 赵桓走出大门,冲百姓深深一鞠躬道:“小王一时贪玩,在木氏土司多逗留了几日,不曾想竟引得岭南诸位父老心忧,实在是小王的罪过!” 下方一个屠户打扮的壮汉大吼道:“殿下说这些作甚?您传授种痘法,保了俺家三个小子不受天花之苦,若是有人和殿下过不去,先问问俺手里的这把杀猪刀!” “对对对!” “谁跟殿下过不去,俺们第一个不答应!” 百姓神情激动,赵桓又安抚了许久,这才各自散去。 重新返回县衙,刘知远殷勤地奉上香茗,“这都是殿下的仁爱之心,才引得百姓归心!” “嗯,”赵桓喝了口茶水点点头,“对了,本王已经与木氏土司商讨好了铁矿一事,柴县令,此事还请你多多费心!” 柴令西起身道:“下官遵命!” “首先是开辟出一条连接归化县和木氏土司领地的道路来,此事就交由......”赵桓扫视一眼周围落座的人,竟发现了张香儿,他护送三德子返回归化县后竟还留在这儿。 “就交由张首领你来负责如何?”赵桓问道。 “交给小人?”张香儿没想到赵桓会提到自己,还有些发呆。 “不错,同时这条道路的护卫和维护都交由张首领你如何?” 这条路危险重重,不仅有野兽出没,还有一些窥伺之人,需要得力之人护送运出的铁矿石,而赵桓刚刚起步,手下无人可用,交给熟悉此地风土的张香儿在合适不过了。 “小人愿意,小人愿意!”张香儿面露喜色。 敲定此事后,赵桓又与柴令西说了一些细节,便起身回去休息了。第二日,便带着木玄英刘知远踏上了返回邕州的道路。 一回到邕州,赵桓没有第一时间回王府,而是去了州府处理这几日不在积累下的事务,一直处理到黄昏时分,只见刘知远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 “嘿嘿,殿下啊,身子可还好啊?”刘知远一脸谄媚之色。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这几天天气有些燥热,赵桓不耐烦地说道。 “殿下不知,岭南位于南方,丙丁之火旺盛,尤其对于男子来说,若是长久不得发泄,会......” “停停停,你想说什么,别绕圈子!” “嘿嘿,邕州城内最近新开了一家万花楼,老板给下官发来了请柬,请下官赏光,不知殿下可有兴趣?” “请的是你,关本王何事?” “实在是家有悍妇,家有悍妇......”刘知远面露难色,从怀中取出一份精致的请柬递到赵桓手里。 仔细想想,这万花楼不就是青楼么,赵桓把玩了一下请柬,正巧自己最近邪火旺的狠,再说了既然来到这一世,不体验一番实在对不起自己。 “那好,本王就替你解决这个麻烦!” 夜幕悄悄降临,三德子一人回了王府,府上静悄悄的,直到他踏入正厅,突然灯火通明,柳贵妃一人独坐在正位,怒视着他。 “三德子,殿下呢?” “殿下,殿下他......” 三德子想起了赵桓的话,“本王带何健去万花楼喝花酒,你一个内侍去作甚?老老实实回家歇着!” 不行,自己不能出卖殿下! 见三德子不说话,柳贵妃招了招手,之间周围屏风杀出两名手持棍棒的健妇,正虎视眈眈的盯着三德子,只等柳贵妃一声令下,就打得他皮开肉绽。 对不起了殿下! “娘娘饶命!殿下,殿下他去万花楼了......” “万花楼?那是什么地方?” “青楼......” 第18章 拼爹 “青楼?好你个赵桓,翅膀硬了是吧!”柳贵妃气不打一处来,“家里还有弄玉等着你,就给本宫弄这一出!” 赵桓自然是不知王府中已然失火,带着何健在万花楼玩的乐不思蜀,何健是武人,气血旺盛,早就想来这等地方消遣了,因为自己还要护卫赵桓,自然不能常来这种地方玩耍。 万花楼,四层木质结构楼房灯火通明,人来人往,带起一阵阵脂粉的香气。 一见赵桓出示请柬,一名知情识趣的老鸨子立马上前,脸上涂满了厚厚一层脂粉,神色谄媚。 赵桓懒得和这年龄足够当自己妈的老鸨子身上浪费时间,直接要老鸨子上正菜,眼见是位性急的客人,老鸨子抿嘴一笑,招呼来数位姿容艳丽的女子服侍赵桓和何健。 见何健熟稔的游走于万花楼女子身上,便知道他是个老手了,估计在金陵城时便没少喝花酒。 万花楼似乎得知赵桓的身份,纵使他已经极力隐藏,给赵桓安排了都是姿色上佳的女子。 赵桓扫了一眼万花楼内,不乏富商和衙门内的熟人,都在各自享乐,不过他没有坏了人家好事的打算专心应对眼前的女子来。不得不说,万花楼给他安排的女子才貌双绝,不仅艳曲儿唱的不错,样貌也是数一数二的。 唉,腐败的享受呐! 赵桓头枕在一名女子的怀着,脑后就是温香的软玉,再加上女子的莺声燕语和一刻不停敬酒,让他有些飘飘然,不多时,已经醉酒的他就被两名女子搀扶着入了顶楼的厢房。 “不曾想殿下火气这般旺盛,真是俺失职了!”何健嘀咕一声,略带羡慕的看了一眼赵桓身边的女子,随后自己也揽着两名女子入了赵桓隔壁的房间。 赵桓虽然醉酒,但意识还算清醒,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到了厢房中,任由两名女子解开自己的衣衫,一番调笑之后,赵桓正欲结束自己初哥生涯,谁知厢房的大门被人粗暴的推开,硬是让刚刚磨亮长枪的赵桓收了回来。 “你是谁,”赵桓看向门口的白衣青年,咬牙道。 “妈的,本公子还想问你呢,你是哪根葱,敢抢本公子的小桃红?” “小桃红?”赵桓扭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两位半露衣衫的姐儿,依稀记得这两名女子中的确有一个花名是叫这个。 “兄弟,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小桃红是本......本公子先请来的,你这样不合规矩吧?” “规矩?”白衣青年嗤笑,“在岭南,本公子就是规矩!把他给我从小桃红身上拖下来!” 妈的还有这么狂的人,赵桓被坏了兴致,“不用你拉扯,本公子自己出去!” 来到走廊上,万花楼吵嚷的声音已经小了许多,一众看客都睁着大眼想看好戏,只见白衣青年依旧不依不饶,“他妈的,走路还这么拽,老子今天非得好好教训你一顿!不然这邕州还真小看的本公子!” 一声招呼下来,几个家丁打扮的人围住了赵桓。 “妈的,何健,给本公子滚出来!”赵桓怒吼道。 隔壁厢房,何健赤着上身,仅穿一条短裤冲了出来,“公子,发生了何事?” “这几个人坏了本公子的兴致!”赵桓骂骂咧咧,冲白衣青年道,“你若是个有种的,咱们出去试试,不要在这里坏了人家生意!” “好啊,本公子求之不得!”白衣青年可不信自己的四个家丁会搞不定两人。 几人来到万花楼外就地开片,尤其是何健怒火最省,如入无人之境,将几个家丁揍的满地找牙。他动作比赵桓快,方才和两位姐儿挺枪上马,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却被赵桓一声唤了出来,一身的怨气自然不敢冲赵桓发泄,只是苦了这几个家丁。 而赵桓则是对上了那白衣青年,他制定八百人的训练内容时,没少跟着士兵一起同甘共苦,身子骨不是这个纨绔能比的,不出一会,这白衣青年便被赵桓揍趴在地上。 “妈的,搅了本公子的好事,揍不死你!”赵桓提着拳头,气呼呼地说道。 白衣青年很快被揍成了猪头,他一声吼道:“停!”饶是赵桓都愣了一下,停下了手里的拳头。 “你知道我爹是谁吗,就敢揍本公子!”白衣青年咬牙道。 赵桓本以为他会求饶,没想到却蹦出这么一句话,手里的拳头继续招呼道,“他妈的,你知道我爹是谁么,还跟我拼爹?” 他自信在这大周境内,没人能在拼爹上,拼过自己。 眼见赵桓拳头还是不停招呼,白衣男子急忙道:“家父越国公冯义成!” 越国公,这可是位在岭南只手遮天的人物。 赵桓愣了一下,紧接着又是招呼两拳,将青年打昏过去,“越国公怎么会生出你这个纨绔子弟,定是冒名之辈!” 这边打闹声很快引来了州府巡夜的人,他们正是之前被编入城管的那百十号人,赵桓为了物尽其用,还令他们同时管着城内捕盗,消防一事。 巡夜人一见是赵桓,急忙行了一礼,“殿下,这是......” “这家伙意欲行刺本王!” 巡夜人一听抽出腰间的佩刀就抵在了白衣青年脖颈处,只等赵桓一声令下就送他归西。 赵桓摆摆手,“不用,先将此人压入州府大牢,本王要看看是何等胆大妄为之辈,敢当街袭击本王!” “得令!” 巡夜人将半死不活的白衣青年押下去,而那四名被何健暴揍一顿的家丁早已不知所踪,想必是去报信了。 正当这时,三德子不知从哪里出来了,眼神中满是愧疚之色,“抱歉殿下,奴才把您卖了!” ...... 赵桓从来没这么操蛋过,进自家王府还得翻墙进去,他踩着何健的肩头悄悄翻了进去,路过公厅时还听见柳贵妃在咆哮。 没办法,赵桓只好先回自己的卧房,卧房内不知为何有灯火闪动,赵桓不疑有他,推门而入,却见弄玉正坐在自己床榻边,一双小脚不安分的晃来晃去。 “殿下?您回来了?” “额,弄玉姐,你怎么在这儿......” 赵桓只觉得自己再说废话,三德子在来的路上已经将柳贵妃发飙一事说了出来。 赵桓面对弄玉却没了在万花楼的肆无忌惮,二人沉默良久后,弄玉先开口道:“可是奴婢入不了殿下的眼?” “没,没有。”赵桓老老实实回到,弄玉样貌不错,长得颇像后世赵桓yy的一位y姓女明星。 “那为何殿下一次次避开奴婢?”弄玉眼圈红了,声音也有些呜咽。 赵桓叹了口气,“实在是......弄玉姐,我从小把你当做姐姐,突然变成这般关系,还有些不太适应......” “再说了,本王......” 弄玉出言打断,“若是殿下......不懂,奴婢可以帮......殿下,”说罢不知从何处取出一个小册子,赵桓接过一看,顿时面红耳赤,竟是教授人的春宫图。 瞧不起谁呢! 前世的赵桓,好歹也是经过东瀛数百名名师指点过的猛人,怎会不通人事?当即起身坐到了弄玉身边,而弄玉这边,身子早已酥了,趁势躺在了赵桓怀中。 入芝如兰的吐气让赵桓方才在万花楼被熄灭的火气重新点燃,当即就和弄玉探讨其人生来。 “殿,殿下!”弄玉的嘴有些闲不住,“先,先把灯熄了!” “熄什么熄,本王就喜欢亮着灯,心里头敞亮!” 第19章 温香 一夜缠绵过后,赵桓再次睁眼,已是日上三竿,望着枕边带着泪痕,还在熟睡的佳人,赵桓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回想起昨晚,自己是不是过于凶悍了。 弄玉的皮肤细致白腻,如同羊脂玉一般晶莹剔透,再加上其娇羞的性格,只要赵桓稍作挑逗,白玉般的身子就会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 赵桓忍不住刮了刮弄玉的琼鼻,不曾想这个动作却将她弄醒了。 “殿,殿下......”弄玉的脸瞬间烧了起来,直到红了耳根为止。 “好好歇着!”赵桓翻身下床,穿起衣物。 “奴婢来帮殿下更衣......” “不用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以前赵桓年纪小,住在柳贵妃的寝宫,都是由弄玉为他穿戴衣物。说起这个,赵桓刚穿越过来那会儿,穿衣的习惯却是没变,习惯从左往右,这纯粹是野蛮人的标志,披发左衽。被皇宫中监察衣着的太监看到,差点没被气死。 “倒是本王,昨晚弄疼你了吧?今天本王来服侍弄玉姐穿衣!”赵桓嘿嘿一笑,一双贱手十分不老实,从后环抱住弄玉的娇躯。 弄玉被挑弄的俏脸滚烫,喘息声愈发粗重,雪白的身躯也染上了一层红霞,显然是已经动了情。 正当赵桓犹豫要不要提枪上阵时,卧房的门被一把推开,是柳贵妃来了,她是过来人,一见二人倒也不羞,只是把弄玉搞得满脸通红,将身子埋到被子里才罢休。 “娘,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赵桓也是个脸皮厚的,早已平复了心情,看不出方才猥琐的模样。 “娘进儿子的房间还要打招呼不成?”柳贵妃毫不客气地坐在床榻上,一双玉手伸进被子里,握住了弄玉的手。 “嘿嘿,娘不是想抱孙子么,儿子这不是正在努力么?” “现在知道你弄玉姐的好了?当初让你把她收入房中,你可是百般不愿意,”柳贵妃翻了个白眼,接着叹了口气道,“弄玉这孩子命苦,从小父母双亡,被娘养在身边当女儿一样对待,她虽然成不了你的正妃,但你可不能欺负她!” “放心吧娘,你看儿子像是父皇那样薄情寡义之人吗?”赵桓拍着胸脯道。 提起赵元宏,柳贵妃的神色明显一黯,赵桓眼见自己说错了话,忙说了些讨欢喜的话,这才让柳贵妃重展笑颜。 “对了,那个姓木的丫头是怎么回事,你让三德子把她领回王府,怎么也不知会一声娘?”柳贵妃想起了木玄英,问道。 “奥,那个木玄英啊,她是木氏土司首领的女儿,儿子已经和那边达成了合作,他们不放心,便让女儿跟随左右。” 接着赵桓又将在木氏土司的事简单说给了柳贵妃,其中隐去了沈夫人下毒一事,不然以柳贵妃的性子,非去掐死木玄英不可。 “嗯,这个沈氏娘以前还打过照面,不曾想已经沦落至此,”柳贵妃叹了口气,“不过倒是个会做人的,娘看那丫头虽然黑瘦了些,但确实个美人胚子,屁股和腰也还算开阔,以后也是个好生养的!” 到底是离了压抑的皇宫,柳贵妃在岭南可谓是放飞了自我,如此虎狼之词张口就来,惊得赵桓是目瞪口呆,这还是以前那个说话温声细语,夜里只会躲在深宫独自啜泣的母妃吗。 “娘,人家还小呢......” “不小啦!娘生你的时候也就你这般年纪!” 赵桓如今正好十八,但此时男子却已二十为成年,不过放在其他大家族,想他这个年龄,儿子早就满地跑了。但赵桓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心中暗骂了一句赵元宏这个禽兽。 待到弄玉穿好衣衫,三人来到了主厅,餐桌上已经摆满了饭食,此时还流行分餐制,赵桓对此不甚感冒,特意令人打造了一张圆桌,一家人其乐融融坐在一起吃饭才香。 以前这个圆桌只有赵桓和柳贵妃两人,没事儿的时候何健也会上桌,他是赵桓的宗卫,不必避讳王府后宅。 但今日却多了弄玉和木玄英,弄玉坐在赵桓身旁,还是有些不习惯,如同受惊的小鹿,似乎只要赵桓或是柳贵妃说话声大一点,她就会立马起身。 “奴婢真的能上座吗?” “都是一家人了,以后不用自从奴婢!”赵桓撇撇嘴道。 “是啊,桓儿如今还没有王妃,这王府的家事自有你我二人决断,你也算半个女主人了!” 男子主外,女子主内,王府的日常开销都由柳贵妃负责,如今多了弄玉也让她肩头上的担子少了几分。 而木玄英则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她盯着桌上的食物,早已口若悬河。她之前从未来过城市,一直在山林中游荡,昨日一来到邕州,着实令她大开眼界。 “还等什么,吃吧!”柳贵妃笑道。 吃饱喝足后,赵桓起身告辞,带着何健和木玄英朝州府走去,路上何健一番憋出内伤的样子,让赵桓感到一阵愧疚。 “何健,昨晚本王实在不是有意的,”赵桓真挚的道歉却让何健吓了一跳。 他连忙说道:“不怪您殿下,都是那个不开眼的家伙冲撞了您!” 何健犹豫了一会又说道,“殿下,那个家伙能不能交给俺处理?” “当然!只要你别弄死他,”赵桓点头,对于这等坏人好事的傻x,相信何健会给他留下一个难忘的回忆。 三人来到州府,刘知远早就恭候多时,眼光毒辣的他一见赵桓神清气爽,心情不错的样子,立马道:“嘿嘿,殿下,昨晚万花楼玩的可还尽兴?” “嗯?”赵桓瞪了他一眼,不提万花楼还好,一提起却败了兴致,“刘知州难道不知?昨晚可是有人胆大包天,在万花楼冲撞了本王!” “啊,是谁这么大胆!”刘知远故作惊讶状。 “哼,”赵桓冷哼一声,他不信刘知远不知此事,那他在邕州这么多年可就白过了。 “不过下官倒是今早收了一封信,来自越国公府上的信!” 第20章 手起刀落 “那小子真是越国公的儿子?”赵桓满脸狐疑之色,接过了刘知远递过来的信件,上面内容很简单,大概就是请赵桓看在国公府的面子上,请对冯宝手下留情,最后更是写了,越国公冯义成,不日就会来到邕州。 越国公冯义成的大名,就是赵桓还在金陵时便早已听说,他是刘知远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官职岭南道行军总管。 在大周还未建立之时,冯义成的祖父便已经占据岭南多年,而待到大周立国,已经到了冯义成父亲冯成勇这一辈,冯成勇审时度势,率领岭南州县归降。 当时还是赵桓的爷爷在位,他感念冯氏忠义,册封其为越国公,永镇岭南,而冯家也成了事实上的岭南无冕之王。 后来赵元宏上位,而此时的岭南却隐隐有尾大不掉的感觉,于是赵元宏采取高爵厚禄,大肆封赏,却不赐予实权,并且岭南各州府的官员皆由朝廷任命,这才收回岭南部的分主权。 只不过冯氏一门在岭南经营多年,根深蒂固,而且赵元宏的战略重心一直不在岭南,导致越国公在岭南的话语权依旧举足轻重。 “因此需要一个合适的人来替他镇守岭南,最好能和冯义成火拼的那种,只要不威胁到富庶的江南,岭南的人便是死光了,陛下也只会拍手称快!”赵桓一瞬间想明白了赵元宏的心思。 再结合昨日,刘知远那拙劣的演技,要他去万花楼消遣,结果偶遇了冯义成的儿子,自己这是掉进了坑啊,赵桓只觉得一股无名火起,一脚将刘知远踹了出去。 刘知远滚圆的身子如同胖球一般,噗通两下滚落台阶。 “刘知远,你瞒本王瞒的好惨呐!” 刘知远被踹了一脚,身上沾满泥土树叶,却也不恼怒,起身后依旧乐呵呵笑道:“难得殿下能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 “呵呵,本王以为你在岭南多年,早就没了对陛下的忠心,没想到啊,”赵桓盯着刘知远说道。 “嘿嘿,不瞒殿下,下官是赵氏一族的家臣!” 这倒是让赵桓始料未及,家臣是一个家族的核心班底,是家主的股肱之臣,别看赵周如今是坐着皇位,可本质上仍是世家的一员,而家臣便是世家的象征之一,是绝对忠诚之人,与主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活着的时候为你奔走,死了也要在下面为你开路的那种。 “你既是陛下的人,为何被贬到这鸟不拉屎的岭南?” 赵桓的问题却让刘知远面露窘迫,他犹豫了一会才说道,“当年陛下在朱雀门布下天罗地网,要将上朝的先太子一网打尽。下官当时负责把守宫门,本应提前到达,却因为起得早,扰了夫人的美梦,被训斥了一个多时辰,误了时间,险些让先太子走脱了......” 赵桓第一次觉得,赵元宏竟然脾气还不错,就冲刘知远这个罪过,把他千刀万剐了都不为过。 “你还真是......”赵桓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不过事已至此,只能一步步来了,“何健,你先去找那位冯宝公子发泄一下吧,记得弄出人命,还有不要打脸,万一越国公追问起来,本王可就难堪了。” “放心吧殿下!”何健可不管你是谁,早已摩拳擦掌。 又过了三日,越国公冯义成总算是来到了邕州,他住在隔壁的广州,按路程来算,可以确定在接到了儿子被打一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出发了。 冯义成年龄大约在五六十岁,没有老态,反而精神抖擞,身着戎装带着十二名全副武装亲卫皆是百战精锐,十三人沉默的一路步行来到州府,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顿时压的刘知远喘不过气来。 “殿下呢?”冯义成看都没看刘知远一眼。 “本王在这儿,”赵桓不等刘知远回话,自己从公厅中走了出来。 冯义成的鹰目盯着赵桓良久,身旁的亲卫也分立左右,一股难以言说的肃杀之气顿时弥漫整个州府,一些小吏受不了如此压抑的气氛,只觉得冷汗津津,连大气也不敢出。 “越国公冯义成,拜见荆南王殿下!”冯义成略微欠身,弧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免礼。”赵桓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气势上丝毫不弱。 “不知犬子何在?” 赵桓招招手,示意押冯宝上前。一见冯义成,冯宝顿时痛哭流涕,“爹啊,他......” “住嘴!”还不等冯宝哭诉,冯义成立马喝止道,“你冲撞王驾,不当场格杀你,已经是殿下仁德了!” 冯义成治家极严,因此子孙辈都还算老实,除了冯宝,他虽是庶出,但却是冯宝年纪最小的一个儿子,老来得子的冯义成因而对他疏于管教,让他逐渐生出骄横之心,在广州还算收敛,一来到邕州,却释放了本性。 冯义成冲着赵桓又是一拜,道,“殿下,犬子无礼冲撞了您,罪该致死。但还请殿下看在老臣的份上饶过犬子一命,如何?” 赵桓本就没打算杀了冯宝,尤其是在得知他是冯义成的儿子后,若是贸然将其杀了,自己将来在岭南只怕是寸步难行。 见赵桓点头,冯义成松了一口气,神色却依旧威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日老夫若是不正家风,将来指不定这个逆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说罢抽出佩刀,白光一闪,冯宝的左臂被齐齐砍下,身后的两名亲卫立马上前,一个捂住冯宝的嘴,防止他嚎叫,一个则手持烧红的碳块替他止血。 冯义成动作之快,饶是赵桓这边武艺最强的何健都没反应过来,距离最近的赵桓更是被溅了一脸鲜血。 “右臂将来还要读书写字,只好拿左臂来补偿,不知殿下满意否?”冯义成拱手问道。 赵桓自然不会在此乱了阵脚,伸出舌头舔了舔脸色的血迹后,轻笑两声道,“我与贵公子是在青楼偶遇的,怎么看也不想是个读书的料啊!” 第21章 越国公到访 冯义成闻言微微一愣,接着仰天长笑,声音振聋发聩,直冲云霄,就连飞过州府上空的一排飞鸟,都被声音震的偏离了轨迹。 “冯公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里面请!”赵桓侧身,请冯义成进入公厅。 二人分主次坐定,冯义成是征战一生的宿将,南征北讨见多识广,而赵桓虽年方不过十六,但身体里却装着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一些新奇的想法层出不穷,一老一少倒也相谈甚欢。 赵桓和冯义成不约而同的没有提起昨晚的事,就算冯义成再宠爱这个庶出的小儿子,也不会因此得罪赵桓。 “殿下仁德,向百姓传授种痘法,解救我岭南百姓于倒悬,请受老夫一拜!”说着说着,难免提及最近的瘟疫,冯义成说着起身就要给赵桓行大礼。 赵桓哪里敢让这个快六十的老人给自己行礼,急忙起身道:“冯公不必多礼,都是我大周的百姓,本王有责任......”赵桓还未说话,只见冯义成缓缓抬头,竟有两行清泪划过他满是沟壑的黝黑脸庞。 “冯公......”赵桓不明所以,一时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老夫失态了,”冯义成擦了擦眼泪,道,“殿下有所不知,老夫幼年时,岭南亦遭过一次天花瘟疫。当时的惨状是如今的十倍不止,少说有数十个州县死成了绝户!” “而老夫的母亲,感念苍生疾苦,下令州府开府库赈灾,母亲自己也亲自施粥熬药,如此仁德上天却不愿放过她,最终还是没能逃过,染上了天花。” “当时老夫不过幼冲,却也知孝道,本想侍奉母亲左右,却被父亲拦下,只能隔着重重帷帐,听着母亲日夜哀嚎,每每想到此时,恨不得代母受罪!” 冯义成说的动情,闻者无不落泪,他收拢了情绪后,继续说道:“最后,母亲承受不住病痛折磨,抽出家父的佩剑,将自己身上因天花溃烂的皮肉一一割下,血流尽而死......” “所以老夫这一拜,不光是为我岭南百姓,亦是为家母,请殿下不要推辞!” 赵桓闻言叹了口气,只能规规矩矩端正做好,看着冯义成行大礼,赵桓感叹不愧是出身名门的宿将,动作如行云流水,有板有眼,礼节方面完全不输他这个出身宫廷的皇子。 “冯公真是仁爱忠孝之人呐!”赵桓说道。 “不如殿下仁德,”冯义成笑道,“方才殿下说了,既是我大周百姓,殿下都要对其负责。所以老夫想问问殿下,为何不将此法授予我广州百姓?” 赵桓面色大窘,说实在,邕州才是他的基本盘,因此并没有向其他地方推广种痘法的念头,不过既然冯义成问了,自己也不好拒绝,只能唤刘知远奉上一个小册子。 这是赵桓亲自主笔的,本来要在整个邕州的百姓里推广,里面写了一些关于种痘法的具体事宜,同时一些在岭南常见的病灾,比如血吸虫病,预防的方法也写在了里面。 冯义成如获至宝,细细研读的一个多时辰,其中还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疑问,赵桓也是不吝赐教。 “多谢殿下,”冯义成将小册子合上,他本想将小册子交给亲卫保管,仔细一想有些不妥,于是解开衣衫,贴身收藏。 “听闻殿下还在邕州训练的一批亲卫,能否让老夫开开眼?” “当然,冯公若是能指点一二,最好不过了!”赵桓眼前一亮,冯义成是上过战场的老将,肯定能提出一些意见。 边走边说着,二人又移步来到校场,八百亲卫早已严阵以待,在何健的统领下,开始自己平日的训练。 这八百人是赵桓精挑细选出来的良家子,再加上平日里好酒好肉伺候着,精神面貌自不必说,看的冯义成连连点头。 “不知冯公以为如何?”赵桓自信道。 “殿下的锻体练兵之术确实不凡,士兵体格健硕,但还是少了几分血性!” 赵桓深以为意,到底是老将,一眼便看出了这八百人并未真正厮杀过,“唉,冯公说到点子上了,小王又何尝不知需要经历过战斗,才能磨炼出强兵,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正当这时,刘知远突然上前道:“殿下,刚来的消息,张香儿已经将第一批铁矿运往了归化县!” “哦!赵桓有些惊讶速度,“可是归化县和木氏土司之间的道路完工了?” “那倒没有,是张香儿得知殿下急需铁矿,人运马驮,运送出来的!” 没想到张香儿如此忠心,赵桓不由得点点头,而一旁的冯义成一脸好奇之色,见状赵桓便将木氏土司领地发现铁矿一事道出。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冯义成皱眉道,“殿下,张香儿部是汉人而且历来恭顺,自然不足为惧,倒是这木氏一部,万一壮大,恐怕又是一个云天海!” “冯公莫忧,”赵桓指了指校场中一脸新奇之色的木玄英,“这是木森之女,送来联络,以示亲近之意,再说了........”赵桓露出笑容。 “小王正愁不得练兵之处呢!” 见赵桓胸有成竹,冯义成也不再多言。 “对了,小王最近新设计了一套甲胄,还请冯公指点一二!”赵桓最近用邕州府库仅剩不多的一点铁矿,打造了一身甲胄兵器。 “哦,那老夫可要好好见识见识了!”冯义成对此也十分感兴趣。 不多时,何健穿着新式甲胄重新返回,头上戴的兜鍪在赵桓的设计下,帽檐从四四方方变圆,类似于后世明军的飞碟帽。 “唔,这个兜鍪有几分意思!”冯义成点头,在岭南,这种圆形的帽子既能遮阳,又能挡雨,十分实用。 再往下看,又是赵桓的得意之作,只见甲胄上的甲片,如山字排列,既美观又体现了何健的英武不凡。 冯义成亦是点头,左右又仔细查看,良久之后才说道,“殿下设计的甲胄精巧无比,只是.......” “只是什么?” “岭南潮湿,甲胄需得用心保养,每日都要刷上一层油脂,以防生锈,殿下若想在军中推行金铁甲胄,怕是有些困难。不过老夫麾下倒是有一军,身披的藤甲,是用藤蔓编制而成,水火不侵,防御更是不输金铁甲胄!” 第22章 婚事 赵桓怎不会知道冯义成的弦外之音?他轻笑两声道,“不瞒冯公,小王几乎可是说是被陛下赶出金陵的。临行前,陛下告诉小王,说皇后已有身孕,让我不要有他想。废长立幼,自古是取乱之道,冯公以为,小王会甘心么?” 听完赵桓的话,冯义成突然神色凌然,多年军旅生涯积攒下的气势一散,险些让赵桓有些坐不稳。 “呔!荆南王慎言!细数历朝历代,陛下都是少有的圣明之君,定是有奸佞小人,在一旁进献谗言,使陛下和殿下离心离德!老夫只恨自己还需镇守岭南,不能入京谏言,又想到朝堂之上,皆是无能之辈担任要职,我大周要完啊!” “若是本王......必不至于此,尤其是像冯公这般明事理的忠臣,”赵桓小声说道,同时观察着冯义成的表情。 果然,冯义成一改方才凌然的神色,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对了,老夫听闻贵妃娘娘也一同来邕州了?” “是,陛下仁德,不忍小王母子分离,便下诏让母妃随本王一同就藩。” 冯义成点头,“理应拜见一番才是!” 柳贵妃的品级在名义上可比赵桓高出半头,放在整个岭南也没人能比得上,但妃嫔在外,一般是不见外臣的,只有皇后才有权召见。 不等赵桓作何反应,冯义成已经走出了州府,向周围路人四处打听荆南王府的位置,见状赵桓只好打发三德子先回去报信,让柳贵妃有个准备,自己则为冯义成带路。 有了三德子提前告知,柳贵妃略做打扮,迎冯义成进了王府,二人交谈甚欢,让作陪的赵桓一时插不上嘴。 不过排去他荆南王的身份,在冯义成和柳贵妃面前也就是个小辈,根本没有说话的地方。 “贵妃娘娘真是教子有方,殿下不论是见地还是人品,都远超凡人!” “越国公说笑了,”柳贵妃一听有人夸赞,自然是眉开眼笑。 突然,冯义成话锋一转,道,“臣下有一嫡孙女,与殿下年岁相当,生得花容月貌,若是娘娘不嫌弃.......” 柳贵妃闻言眼前一亮,“越国公抬爱了,”当即就要给赵桓定下婚事。 “娘,儿臣可还在呢,”赵桓弱弱地问道,“就不问问儿臣的意见吗?” 听了赵桓的话,柳贵妃柳眉一竖,大声喝道,“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当儿子的做主?今个儿就是看你是个王爷,高低是个人物才让你在一旁听着,还敢在此挑三拣四?赶紧滚出去!” “哈哈哈,”冯义成却是一阵忍不住的大笑,“既然如此,贵妃娘娘先和殿下好好商议一番才是,下臣就不多待了,告辞!” 冯义成来的干脆,走的亦是如此,不等柳贵妃挽留,便脚下生风已经出了王府。 送走冯义成后,母子二人回到屋内,柳贵妃却没了刚才的神色,一脸淡然,“儿啊,娘知道你还惦念着韩家的闺女,可你没想过,今日你未和越国公起冲突,已然破坏了你父皇的计划,他就不会拿韩玉儿做法么?” “陛下不是这样的人吧,而且玉儿的父亲可是丞相啊,”赵桓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已经咯噔一下,觉得大事不妙。 作为赵元宏曾经的枕边人,柳贵妃甚知其为人,只能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深夜。 皇宫的御书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周帝赵元宏的咳嗽声不时在大殿回响,纵使如此,他笔下批阅奏折的动作却一刻未停。 这时,一名小太监慌忙来到御书房,手里举着一个信件,跪伏道,“报!岭南传来信件,荆南王殴打了越国公的幼子冯宝,如今已将冯宝押入邕州大牢!” “好!”赵元宏只感觉一阵神清气爽,当即重赏了报信太监十两银子。 “通知镇守五岭古道的萧明远,就是一只鸟,也不准从岭南飞出去!” 五岭古道是进出岭南的咽喉要道,因此赵元宏在此部署了一支只听命于他的禁军,只要守住五岭古道,就算岭南起了战事,也不会波及富庶的江南各州。 正当赵元宏暗爽之时,又有一名小太监飞马来报,“报!越国公冯义成进入荆南王府,与贵妃,荆南王密谈许久,具体内容不得而知,如今已经带着冯宝返回广州,双方......未起兵戈!” “什么?!” 原本心情还不错的赵元宏突然变了脸色,盯着第二个小太监良久之后说道,“拖下去,杖毙!” “饶,饶命啊!”小太监不知,同样是来自岭南的消息,怎么一前一后,陛下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陛下,”一直服侍赵元宏起居的杨六说道,“皇后不日就要生产,还是要以饶他一命,也算是为皇子积德啊!” 赵元宏看了一眼杨六,道,“那好,若是杖毙,一直嚎叫,惹人心烦,就用毒酒吧!” 说罢挥了挥手,立马就有侍卫拖着求饶的小太监下去。 杀一个小阉鸡显然不能平复赵元宏的怒气,他思索片刻,道,“宣韩正言进宫!” “陛下!现在已是深夜,宫门已经落锁,若是深夜让丞相进宫,恐怕金陵城不稳啊!”杨六在一旁劝道,深夜召一国宰相入宫,只会引得无知百姓猜疑。 “宣!”赵元宏的声音不容置疑。 杨六叹了口气,奉诏去传唤韩正言了。 不多时,韩正言一路小跑来到了御书房,看他的样子也是一夜未眠,“不知陛下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朕的好儿子,没有和冯义成起冲突,”赵元宏说道。 “哦?”作为赵元宏的股肱之臣,韩正言自然知道赵元宏的盘算,把赵桓这个不受宠的皇子派到岭南,让他与冯义成起冲突,最好是将岭南打成一片白地的那种最好,甚至赵元宏本就打算,让冯义成杀了赵桓,自己便有由头,一举将这个盘踞岭南多年的世家连根拔除。 “不知陛下接下来怎么办?” 赵元宏却并未回答,而是问道,“韩爱卿,朕待你如何?” “陛下简拨臣于草莽,若无陛下,臣只怕是还在每日为几口饭食发愁!”韩正言拜伏道。 “那好,如今有个天大的荣耀,朕要给你赐婚!” “赐婚?”韩正言愣了一下,紧接着脑海里回忆着被赵元宏杀得所剩无几的皇族成员,只想起了有几个血脉较远的郡主躲过一劫。 “臣的三个儿子皆有婚配,怕是要拂了陛下的好意了!” “不,不是你的儿子,”赵元宏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朕要大皇子与你的嫡女,韩玉儿结亲!” 第23章 晴天霹雳 直到早朝结束,韩正言方才从皇宫出来,韩家的马车早已恭候多时了,他摆摆手示意今日用不上宰相的仪仗,带着一名老仆漫无目的地在金陵城中走着。 “老爷,前面就是彭家的糕点铺子了。”韩家老仆见老爷有些心不在焉,急忙提醒道。 “哦,那就进去看看,”韩正言淡淡说道。 他的朝服还未换下,一身朱紫进了一间市井小店,顿时将铺子内的人群吓得四散而逃,仅剩的店家战战兢兢,也是一脸惶恐之色。 “不知......客官想要些什么?”店家的声音有些颤抖。 “唔,新出炉的糖饼子包上六个。” 这是韩玉儿最喜欢吃的点心,以前都是由家里下人来购买,像韩正言这样的朱紫重臣亲临,还是头一遭。 店家双手颤抖地奉上了包好的糖饼子,见韩正言取出一个就要尝尝味道,仍不忘提醒一句,“客官,小心......烫!” 韩正言仿佛没有听到一般,手上传来灼手的温度没有让他停下动作,糖饼送入嘴中,牙齿轻轻一咬开,一股滚烫的热流占据了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紧接着便是一股难以言说的香甜,难怪彭家糕点闻名于金陵,饶是韩正言也贪嘴多吃了几口。 “店家,借宝地歇歇脚可好?”韩正言看了一眼铺子里还有桌椅。 “当然,客官您请便,”店家说罢几名回到后厨,准备茶水点心。 韩正言默默坐下,像他这般不顾形象,出入于市井,御史台的乌鸦肯定会参上他一本,不过自己作为宰相,身上的弹章多到早就能背回家当柴火烧了。 而且历来没有外戚能坐在宰相这个位置上,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待不了多久,想到这儿韩正言有些惆怅,不仅是对权力逝去的空虚,亦有对女儿的不舍,想他含辛茹苦养大的宝贝女儿,却要伺候一个痴呆傻子一辈子。 “韩正言,你以为朕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么,”赵元宏的声音又一次在脑海中回响,“你不就是想靠着你女儿与二皇子的关系,两头下注么?现在朕绝了你的心思!就算朕现在暴毙,也会下旨赐死荆南王!” “客官,客官!” “哦?”韩正言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不是在富丽堂皇的宫殿,而是一处市井铺子,自己为什么来这里? “客官,请用茶水!” “多谢!”韩正言抿了一口,茶叶芳香很快将他的心智收回。 或许是见韩正言脾气温和,店家大着胆子问道,“客官,看您身份不一般,可知道昨晚陛下急召韩正言,韩丞相入宫所为何事啊?可是北面的魏人打过来了?” 看来这个店家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韩正言呵呵一笑,“想多了,我大周精兵百万,岂是北面的戎狄能抗衡的了?至于陛下召见,则是一桩喜事,陛下下旨赐婚韩家!” 这等事情没必要隐瞒,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传遍金陵。 “那这可真是喜事啊!” 韩正言点点头,不再多言,起身打道回府。 “夫君,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有,陛下夜半召见所为何事啊?”韩正言的妻子正喋喋不休,同时替韩正言解下身上的朱紫官服。 “没什么,一件好事罢了,”韩正言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方才想起玉儿惦念彭家的糕点,顺路去买了一份回来,因此耽搁了时间。” “您就穿着朝服去的彭家铺子?就不怕御史台的乌鸦挑刺啊!” 韩正言笑了笑,不置可否,“对了,玉儿醒了吗?” “醒啦,方才喝了一碗粥。” “我去看看。” 韩玉儿的闺房前,韩正言轻轻敲了敲门,像韩玉儿这般年纪,父兄都是要避嫌的,一般不会入她的房间。 “谁啊!”韩玉儿的声音从房中传来。 “是爹,爹买了你最喜欢的糖饼子!” “哎呀,谢谢爹!”听韩玉儿的声音十分欣喜,紧接着韩正言便看到了女儿开心的面孔。 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儿,韩正言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是好,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玉儿,爹有件事要告诉你......” ...... 赵桓最近心情不错。 距离冯义成来邕州已经过去了半月之久,邕州的诸多事宜已经步入正轨,凡事已经不需要他亲力亲为,而归化县那里更是传来好消息,连接木氏土司的道路即将贯通,届时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铁矿进入归化县。 “咱们老百姓,心情真是好啊!”赵桓哼着小曲。今日他偷了个懒,将一些杂事丢给了刘知远处理,自己则早早跑回了王府。 王府门前,一名骑手正欲离开,一见赵桓却下马行礼道,“见过荆南王殿下!” “你是?” “小人是从京城来的,特意送来一封信件的,已经被贵妃娘娘接收了。” “哦,”赵桓点点头,赏了他十两银子便去柳贵妃那里,看看京城来了什么消息。 “娘,听说京城那边来消息了!”赵桓自顾自坐在柳贵妃对面,同时给自己沏了一壶茶。 柳贵妃正在读信,只不过神色却十分凝重,“是你父皇传来的消息,皇后顺利生产,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哦,那还真是好事,”赵桓漫不经心地说道。 柳贵妃又看了一眼赵桓,继续缓缓说道,“陛下下旨,赐婚大皇子。” “是谁家女儿这么有福气,去伺候一个傻子。” “丞相韩正言嫡女,韩玉儿。” “咣当!” 赵桓悬在半空的茶盏悄然落地,摔成一堆残片,他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起身从柳贵妃手里躲过了那封信件细细研读。 “呵呵呵......好啊,好啊!”赵桓读完信件,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的喷出,瞬间染红了信纸。 第24章 联姻 “儿啊,你别吓娘啊!”柳贵妃一见赵桓这个模样,当即抱住了他。 赵桓却依旧盯着染红的信件,看着上面的一字一句,自己还是太过天真了,不过是没有和冯义成发生冲突,便惹得赵元宏如此对自己。 再细想,冯义成手握数万大军,自己手底下算上邕州各县守军,麾下也不过千余人众,还都是未经训练的士兵,万一起了冲突,怎么能抵挡住。 “呵呵,陛下就是想让冯义成杀了我,再由此将冯氏在岭南的势力一举拔除,真是好算计啊。”赵桓想明白了。 “不,不行,我要上奏章,”赵桓起身,从柳贵妃怀里挣脱出来,“奏章也不行,我要回金陵城一趟!”说罢就要冲出去。 “赵桓,你给本宫回来!”柳贵妃的声音止住了赵桓的步伐。 “你忘了?陛下将你贬至岭南时可是说了,无诏不得回京,你现在回去,是想让陛下找个由头把你杀了不成?” “再说,这都是多久之前的消息了?你回去少说也要个把月的时间,就算回了金陵,你又能做什么?靠你这八百人能翻出什么浪花?别忘了五岭古道可还有三万禁军驻扎!” 柳贵妃的话总算是让赵桓清醒过来,两世为人的他,在今日的确有些失了章法,或许正是心中对于韩玉儿的几分执念,让他难以保持理智。 “可,总不能让玉儿一辈子毁了吧......我总该得做些什么才是!” “你现在最该做得,是去上书,请求陛下赐婚你与越国公之女才是!” “这是为何?” 柳贵妃叹了口气道,“玉儿那个丫头娘见过,对你是百依百顺,但实际是个刚烈性子,你对她用情至深,她对你何尝不也是一样?对于陛下的赐婚,这丫头怕是要以死相逼,如果此时传来你与其他人成婚的消息,定会让她放下求死之心。” “这就是哀大莫过心死么,”赵桓喃喃道。 “是啊,儿啊,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只要活着,一切都还有机会!” 赵桓深吸一口气,总算能明白那个龙椅上的至尊之位为何引得无数英雄豪杰趋之若鹜了,一言断人生死,一言改变命运。 “娘,儿明白了,明日我便启程去广州,”赵桓目光坚定如铁,“那个至尊之位,儿臣争定了!” 赵桓最初无意皇位,只想着在岭南做个舒舒服服的土皇帝,将这片尚未开发的土地,改造成一片乐土。如今形势所迫,让他不得不做出决断。 “莫要怪自己以后做出父慈子孝的事来了。” 母子二人沉默良久,心中各自想着心事,许久后,柳贵妃缓缓开口,道:“儿,你不是对你的身世好奇么,今日娘都告诉你!” “娘曾经是秦淮河游船上的花魁,一次遇到当时还是皇子的陛下,他对我一见倾心,当即花费无数银钱为我赎身。” “你父皇当时名满金陵,不仅率军征战四方北击外敌,内平叛乱,更通晓诗词歌赋,是无数少女的梦中人。” “娘亦是如此,将我接到府上后,你父皇果真对我百般宠爱,我也以为自己是遇到了良配,虽因身份低微不能为妃,但只要能伴其一生,也是乐意。” “但可惜啊,你父皇当时锋芒外露,引来了先太子的打压。一日,先太子请你父亲到府上做客,席间提出了将娘送到先太子府上的要求。” 说着说着,柳贵妃背过身子,接下了衣衫,赵桓却是看呆了,柳贵妃本应光洁如镜的后背却满是大大小小的伤痕,其中又以灯蜡的烫伤为主。 “当时你父皇势弱,不得已只能忍痛割爱,送入先太子府上后,先太子对我并不感兴趣,只是听闻娘是你父亲最宠爱的姬妾,便对我百般凌辱。”柳贵妃似是想起了被囚禁在先太子府上的往事,一行清泪忍不住划过脸颊。 “娘......”赵桓小声呼唤,将自己衣衫解下披在了柳贵妃身上。 柳贵妃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后来,你父皇夺得先机,一举将先太子一脉全部诛杀,娘也终于重获天日,只不过当时娘已经怀上了你。所以你父皇一直怀疑,你是先太子的血脉。可先太子他根本就没碰过我啊......” “自从坐上皇位后,你父皇就像变了个人,变得残忍猜忌。你知道大皇子是怎么疯的么?你父皇在逼杀了先太子和先帝后,竟带着当时年仅四五岁的大皇子去看二人的尸身,美曰其名锻炼胆量,可一个四五岁的孺子,六魂不全,一见这般场景当即吓得屎尿齐流,从此痴痴傻傻。” 听完了柳贵妃的血泪史,赵桓只觉得自己目前为止做得最正确的决定,便是将柳贵妃从深不见底的皇宫中拽出来。 他轻轻拍着柳贵妃肩头道,“娘放心吧,以后儿来保护你,没人能欺负我们,没人!” 赵桓没有过多犹豫,当天便带着何健,轻装离开了邕州,前往千里之外的广州,二人日夜兼程,除非是胯下的马匹支撑不住,不然是不会停下的。 “总算到了,”赵桓望着巍峨的广州城,比起邕州来说打了一圈不止,而且人进人出,十分繁华。 广州虽城大,但赵桓并没耗费多少力气便寻到了越国公府,其豪华程度不输赵桓在邕州的宅邸。 “烦请通报,荆南王赵桓求见越国公!”赵桓上前,对国公府的门房说道。 “请稍后!”到底是国公府上的人,并没有赵桓想象中的嚣张跋扈,反倒是不卑不亢,并没有因为二人风尘仆仆的样子而轻慢,也没有因为赵桓自爆身份而卑躬屈膝。 不多时,一名约莫三四十岁的男子快步走出,一见赵桓便拜道:“越国公世子,冯国栋见过荆南王殿下!” 冯国栋请赵桓入府,二人分主次落座后,赵桓直入正题问道,“敢问世子,越国公可在府上?” 冯国栋摇摇头道,“真是不巧,前几日沿岸巡检司来报,一群自称弗朗机的黄毛怪人驾船出现,请求靠岸补给,家父一时拿捏不准,亲自前去查看了!” “倒是殿下,有事可与小人说说,国公府我也能做一半的主!” 赵桓犹豫片刻后,道:“上一次冯公来邕州,有意与王府联姻,小王来此正是为了此事!” 第25章 冯氏兄弟 冯义成有意将自己的嫡孙女嫁与赵桓,那这么说来,面前坐着的这位就是自己未来的岳父? 赵桓仔细斟酌了一番继续道:“之前冯公亦提过此事,只是小王当时不识好歹,拂了冯公的好意,如今想来追悔莫及!” 冯国栋点点头,他听父亲提起过赵桓,向岭南百姓传授种痘法,可称得上仁德。又在邕州训练了一批亲卫,锻体之术由得父亲赏识,一些技巧已经在自家军中推广开来。 只是一想到这位皇子竟和自己的幼弟起了冲突,还是在青楼那种地方,冯国栋不由得微微皱眉,道:“此事在下不能做主,还请殿下在国公府上稍住几日,我马上派人去通知大人。待到大人回府,再行商议。” “也好,”赵桓起身拱手致谢,接着跟随冯府的下人来到了给他们备好的下榻处。 到了晚上,冯国栋设下宴席,请赵桓入座,接着将自己的兄弟全部唤来拜见赵桓,不得不说,冯义成的确有本事,光是儿子,就足有十三人之多,这还没算夭折的和女儿家。其中,赵桓还见到少了左臂的冯宝,他见到赵桓明显是一愣,但还是强忍着不适,行了一礼。 冯义成子嗣众多,不过嫡出的算上冯国栋却只有三人,嫡孙女更是只有一个。 兄弟三个在席间作陪,其他庶出的儿子拜见后便纷纷告辞,让他们作陪就是折辱赵桓了。 作陪的冯氏三兄弟也都是不凡,老大冯国栋自小便被当做世子培养,谈吐不凡,一举一动极为有涵养。 老二冯国梁则是一个黑脸军汉,对于赵桓没什么兴趣,倒是对他身后的何健颇感兴趣,席间没少要提出切磋,让老大极为难做。 老三冯国才兼具两位哥哥的特点,行事礼节样样不缺,看着像个文人,但下盘极稳,也是一个在军中打过滚的人。 不过赵桓心中有杂念,与冯氏三兄弟也交流不深,宴席上的山珍海味更是味同嚼蜡,勉强吃了几口后,冯国栋也见赵桓兴致不佳,想着兴许是赶路疲惫,便提议先让赵桓歇息。 赵桓从善如流,这几日他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这一次总算能好好休息一番了。 第二日冯义成还是没回来,冯国栋便提议带他在广州城中游玩,反正也是闲来无事,赵桓也想见识一番,就随着冯国栋在城中游玩。 广州因为靠海,有着众多良港,商业贸易极为繁荣,让赵桓甚是羡慕。难怪冯义成名义上是岭南道行军总管,却把治所设在广州。 这么一对比下来,自己的邕州好似乡下的破落茅屋,完全不上档次。 看着繁荣的商铺,赵桓亦在思考自己在邕州该如何创造收入,从本地富商手里半哄半骗弄来的两万两白银马上见底了,赵桓本人生活简朴,除去王府日常开销基本都花在了那八百人的训练上。 像是穿越同行必备的吸金神器香水等物,赵桓倒是知道如何制作,但在邕州却并没有制造,主要还是没必要。像香水这种物品属于奢侈品,赵桓刚来邕州时,天花还在肆虐,百姓都成穷鬼了,哪里消费的起?不过如今见到了富庶的广州,倒是让赵桓起了心思。 “殿下,殿下?”见赵桓失神,冯国栋急忙出声,“殿下,制成这道菜的鱼是渔民今早打捞上来的,名为海龙,肉质极为鲜美,不可不尝!” “是吗?”赵桓回过神来,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送入嘴中,果然如他所言,肉质紧实,鲜美无比。 “来来来,殿下这是这家鸿运楼珍藏二十年以上的佳酿,我敬殿下一杯!” 看着冯国栋跃跃欲试的模样,这是想试试自己的酒量了,赵桓可不惧他,二人对饮了一杯接着一杯,连着喝了一个时辰,冯国栋才一脸不甘之色说了句“海量!”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照顾好你家世子,本王出去醒醒酒,”赵桓起身对越国公府上的下人说道。 一路闲逛,赵桓和何健来到了人头涌动的码头,大大小小的船只在此停泊,无数力工扛着大包来回奔波。 “唉,要是本王也有这么一支船队就好了,”赵桓的语气中满是羡慕。 “殿下,这样一艘船,恐怕不便宜吧?”何健问道。 “是啊,哪怕是小一点的船只,少说也要上千两银子。” 何健咂舌,盯着码头上整齐排列的船只,只觉得是一只只浮在水面上的银山。 赵桓一脚踹飞了脚下碍眼的石子,长叹一声,“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呐!” “兄台何处此言!”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赵桓回头一看,却是一名身着青色衣衫,手里摇着扇子的青年在说话,身后还跟着一位侍女。 “我观兄台不过弱冠之龄,尚是年富力强之时,何苦在此为些许铜臭发愁?” “你是?”赵桓盯着青年,只觉得他有些奇葩,看着身高肩宽,再看腰肢,和明显被束缚的胸部,明显是一名女子女扮男装。 “在下顾望秋,五湖商会在岭南的掌柜,这码头上大大小小的船只皆是我五湖商会所有。” “在下何健,”赵桓没有报出自己的真名,而是借用了侍卫之名,“不曾想顾公子竟是五湖商会的人。” 五湖商会是一个遍布天下的商业组织,势力庞大,在各国均有分会,财力富可敌国。其总会位于齐国,相传与齐国皇室联系紧密,不过仔细想想也是,在这个商人地位不高的时代,能做得如此之大,肯定少不了有人照拂。 五湖商会不仅规模庞大,每年的营收更是能负担起一国的开销,更为可怕的是其人脉,就连由游牧民族建立的魏国也对其十分礼遇,还有远在西域和草原的小国部落,更是将五湖商会的人奉为上宾。 “商贾而已,让何兄见笑了,”顾望秋笑道。 “哪里,说起来在下也是一介商贾,在邕州略有家资,这是第一场来广州,却见自己辛苦攒来的家业在此不值一提,因而有所感慨。” 第26章 五湖商会 赵桓的自嘲并没有让顾望秋小看他,反而提起了浓浓的兴趣,“不曾想何兄竟来自邕州,听去过的商队回报,那里民风淳朴,林深莽莽,实在是钟天地之灵秀的宝地啊!” 这是在说邕州是个鸟不拉屎的蛮荒之地么?到底是文化人,说起来一套套的,赵桓暗自腹诽,脸上却只是干笑两声。 顾望秋继续说道:“说起来在下有意在邕州开辟出一条商路,不知何兄家里是做什么行当的?” 这还真是想睡觉就来枕头,赵桓有意组建商队,却不能以自己的名义,进去岭南都要经过五岭古道,他可不认为赵元宏会让他的商队好过。 “唔,家中是做药材生意的,”赵桓向岭南百姓传授种痘法,勉强算得上一名郎中,说是做药材生意也不为过。 “药材生意么......”顾望秋眼神一转,三两步跳上了岸边的一艘船,“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何兄来船舱一叙!” 见顾望秋一个健步跃过水面,便知她平日里没少这么干过,只是赵桓看着在水中不断起伏的船只却有些发怵。 “常言道南船北马,南周山川湖泊相连,怎么何兄连我一个北人都不如?”顾望秋似是看出了赵桓的顾虑,出言嘲讽道。 听着南周这个不太顺口的称呼,赵桓皱了皱眉道,“你是北齐人?”一般只有自视甚高的齐国人才会如此称呼,他们自认承接前朝,向来看不起其他两国人士。 “不错,在下正是齐人。” 这倒是令赵桓颇为意外,虽然五湖商会发源于北齐,却通达四方,而且为了方便与各地的地头蛇打交道,分会的掌柜基本都是由本地人担任。 不过这还是赵桓第一次遇到其他国家的人,尤其还是个女扮男装之人,自然不能丢了大周的颜面。他深吸一口气,蓄力一个大跳也落在了船上。 正当这时,一阵强风袭来,吹得本就起伏不定船只摇晃的更加厉害,赵桓刚站稳的身子一阵不稳,眼见就要摔倒,一只手稳稳托住他的腰。 “站稳咯,何兄!”是顾望秋及时伸出了援手,“倒是何兄身旁这人......真是不凡!”她说的是何健,与赵桓一道跃上了船,只不过他显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风浪影响到。 四人来到船舱,开始商谈事宜,顾望秋年纪轻轻,却经验丰富,加之走南闯北,颇有见地,赵桓与她相谈甚欢,直到冯家派人来寻他,才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顾兄可莫要忘了,这次返航后一定要来我邕州坐坐!”离开时,赵桓不忘提醒顾望秋道。 “一定,何兄保重!” “你也保重!” 说罢赵桓跟随冯家的人回了广州城,而顾望秋在目送赵桓远去后,也重新返回的船舱。 船舱内,侍女已经重新换上茶水,顾望秋自顾自坐在一旁,一只手拿起一本书,另一只手则放在桌上,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敲击着,发出有规律的声响。 “小姐,方才那人是谁,为何如此礼遇?”侍女却是忍不住问道。 “如果我没猜错,应当是南周的皇子,受封岭南的荆南王殿下咯,”顾望秋的眼神依旧在书上停留。 “皇子?”侍女一脸不信。 “他身边那人,是南周宗正寺调教出来的宗卫,只护卫皇子周全,”顾望秋说道。 “那他一个皇子,不在封地好好待着,来广州作甚?” “可别忘了坐镇广州的是谁啊,越国公冯义成,”顾望秋放下书,“最近金陵的分会来报,周帝又出一子嗣,如今大周可是就有三位皇子了,老大痴傻,老二不受宠被封在这蛮荒之地,刚出生的老三还在吃奶。将来南周必乱,他这是来寻冯义成的帮助呢!” “嘿嘿,我明白了,小姐是想帮一帮这个荆南王,若是能引得南周内乱,对我大齐也是一件好事!” “帮谈不上,他现在还入不了五湖商会的眼,不过方才与他交谈一番,我倒是对他产生了几分兴趣,尤其是一入岭南,便听说了梦中仙人传授荆南王种痘法的故事。” “这南蛮百姓愚昧无知,定然是臆造出来的,”侍女说道。 顾望秋却不这么认为,“岭南之地,数月前的确爆发了一场瘟疫,但不知为何,待到那位皇子到来后,瘟疫却逐渐平息了。而且这种痘法又不难,找人试一试即可,万一真的有效,大齐的百姓可就有福了。” “小姐说的极是,”侍女撇嘴,似是对赵桓有些不满,“对了小姐,咱们这趟出来,可是奉了大掌柜的命令,一切都要以这事为主啊!” 一谈起大掌柜,顾望秋明显神情一泄,摇摇头道,“唉,忘不了,还要去南诏和安南那里打通商路,又要与这些语言不通的人打交道,真是心烦!” ...... 原来是冯义成听闻赵桓亲至,马不停蹄地赶回了广州,难怪一直这么火急火燎地寻他。 一回到越国公府,冯义成一袭戎装站在台阶下,一见赵桓眼前一亮,上前两步道,“这几日老夫不在府上,小子们慢待了殿下,还望恕罪!” “哪里,倒是小王不请自来,突然到访,该赔罪的是小王才对,”赵桓回了一礼。 接着冯义成请赵桓如府,二人交谈一番,却并没有提联姻一事,倒是让作陪的冯国栋坐立难安,毕竟要嫁出去的,可是他的女儿。 “小王见冯公风尘仆仆,一路赶来想必十分疲惫,一些事情不如明日再议?”赵桓说道。 “就如殿下所言!” 夜深时,冯义成的卧房灯火却未熄,三个嫡亲儿子正规规矩矩坐在一旁,良久的沉闷后,老大冯国栋终是忍不住了,“大人,难道真要与荆南王联姻不成?” “怎么,难道不行?”冯义成反问道。 “不过一个被贬出京的皇子,而且还与幼弟在那种地方发生冲突,实在是......” 冯义成没有说话,只是冷哼一声,看向了老二冯国梁,“俺倒觉得荆南王是个良配,大人你从邕州看到的锻体练兵之法,像是引体向上,俯卧撑等,俺在军中试了试,果真有几分效果。就是荆南王看起来身子骨弱了些,俺怕大侄女嫁过去会吃亏。” 第27章 婚事已定 其实赵桓身子不弱,只是比起何健和冯国梁这样五大三粗的人中暴龙来说,还是差了一些。 冯义成又哼哼两声,目光又看向了老三冯国才,“大人,儿子也觉得不合适,况且金陵传来消息,皇后诞下一子,这事儿......” “哼,皇后诞下一子,关吾等何事?”冯义成冷笑道,心中却是涌出一阵怨气,“我冯家世代恭顺,却换来了什么?老夫举荐的人才没有一个居于中枢要位,五岭古道更是常年有重兵把守,连只鸟都飞不出去,防的是谁?不就是我冯家么!” “老夫虽然没有犯上作乱的心思,但陛下一直在逼我犯错呐!这次冯宝与荆南王起冲突,难免不是有小人从中作梗,要的就是老夫被怒火冲晕头脑,犯下错误好有个由头。” “但可惜啊,殿下和我都克制住了,”冯义成瞥了一眼三子,“殿下想争大位,我冯家也不甘久居岭南一地,想要壮大,必须有人在朝中为我们说话,如此天赐良机,不取之,恐会惹得后世人贻笑大方!” 冯义成又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老大,叹息一声道:“要嫁出去的是你的女儿,何尝又不是老夫的孙女?我冯氏一门与荆南王各取所需,便是嫁给一个痴呆傻子,或是送过去一头猪,双方都会捏着鼻子认了。” “大人所言极是,”冯国梁拱手道。 见老大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冯义成又说道,“老大你心智不如老三,军中威望也不如老二,但是忠厚实干,放在以前,做个谨守家业的老实人却是不难。但如今我冯氏在岭南的发展已经到达瓶颈,若是在想更进一步,则需要一个勇敢无畏的进取之心!” 冯国梁闻言猛然抬头,道:“大人的意思,儿子明白了......” 金陵城,朝野都在为皇后诞下的孩子欢庆,其中尤以赵元宏为甚,自他夺得皇位后,或许是杀兄逼父之举惹得上苍震怒,纵使他努力耕耘,多年来后宫各嫔妃无一所出,市井中的流言蜚语,在皇城司的一次次回报中,让他苦不堪言。 如今这个魔咒总算是被打破了,赵元宏用手指逗弄着怀着的婴儿,越看越是欢喜,然而熟睡的婴儿却不遂他意,几番逗弄下竟“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陛下,孩子饿了,”皇后张嫣颇为无奈的看了一眼陛下,从他手里接过婴儿,接着解开衣衫,开始喂奶。 赵元宏也不避,盯着用力吮吸的儿子鼓劲道,“加油,多喝点,快快长大成人,好给父皇分忧!” 三人其乐融融之时,杨六从殿外迈着碎步走了进来,他跪伏在地上,此时皇后解衣喂奶的情景,纵使他是个阉人也不敢抬头,“陛下,荆南王与越国公合奏上书,请求将越国公世子之女,嫁与荆南王为妃!” “二人联合上书?”赵元宏冷哼一声,接过奏折细细看了一番。 “呵呵,见他好大哥要婚配了,他也是坐不住了,朕,准了!”赵元宏挥毫泼墨,写下了洋洋洒洒一大串回文。 “陛下,二皇子和越国公联姻,是不是有些不妥?”张皇后小声问道。 “哼,一群乌合之众,联合在一起又能如何?想当年邕州城下朕三千破十万,解了邕州之围,要是冯义成不知好歹,朕可不会顾惜他祖上的颜面!” 张皇后却依旧忧心忡忡,“听闻岭南有仙人传授神技,可令人免受天花之苦,陛下可听说了?” “当然,朕听说还是荆南王鼓捣出来的,你觉得朕会信么?”爱屋及乌,恨屋及乌,对于赵桓的一切,赵元宏通通是不信。 “可是......”张皇后还想再说,却被赵元宏冷声打断。 “朕新得一子,长成的两位又即将大婚,皇后不要扫了朕的兴致!” 张皇后闻言目光一冷,也不再多言。 韩府,韩玉儿已经绝食数日抗议,三天前,她饿昏,韩家上下才有机会趁机灌进去一些米汤,然而苏醒后,韩玉儿却依旧是不吃不喝。 “玉儿啊,娘求你了,吃点吧!”韩夫人抹着眼泪说道。 “不,娘,只要陛下一日不收回成命,玉儿一日不食!”韩玉儿的俏脸苍白没有血色,轮廓也明显瘦削了许多,但眼神却依旧坚定无比。 “陛下下旨了,”正当这时,韩正言突然火急火燎冲进了韩玉儿的闺房。 “陛下什么旨意?”韩玉儿闻言眼前一亮,马上强撑着身子站起,可多日未进食的她却一阵摇晃,幸而韩夫人一把扶住了她。 “荆南王上表,向越国公冯义成求亲!陛下已然同意了!” 韩玉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昏死在了韩夫人怀着。 “玉儿,玉儿,你别吓娘啊,”韩夫人转身冲韩正言喊道,“韩雀儿!你明知道玉儿对荆南王用情至深,为何还说出来!”韩夫人情急之下,竟唤出了韩正言的乳名。 韩正言并没有在意这些,摇头缓缓说道,“哀大莫过于心死,荆南王此举也是为了保全玉儿。” 韩夫人此时也恢复了几分理智,啜泣道:“老爷,就不能再想想办法吗,比如找个侍女替代玉儿去和大皇子成婚?”韩夫人自然知道大皇子是痴傻之人,一想到女儿就要跳进这个火坑,眼泪便忍不住往下落。 “没用的,玉儿从小被太后养在身边,常年出入,宫里的人都认识,”韩正言苦笑,本来若是曹太后说句话,或许韩玉儿的命运就会改变,但这位将门出身,以前也是杀伐果断的主儿,在晚年目睹了父子手足相残的惨剧后,便整日在保慈宫礼佛,不问世事了。 “陛下已经定好了良辰吉日,庆贺两位殿下大婚。等玉儿醒了,就该给她量身定做婚服了。” ...... 带着赵元宏旨意的快马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速来到了广州,随着一卷黄色圣旨宣读完毕,赵桓与越国公的婚事算是定下来了,除非大周现在亡国,不然无人能阻止这一切了。 旨意里同样安排好了良辰吉日,定在了年后三月份,此时还差半个月到年节,因此商定了一些事宜后,赵桓便踏上了返回邕州的路。 见赵桓一路上心不在焉,何健询问道:“殿下,还惦念韩姑娘吗?”这几日赵桓心中烦闷,无人倾诉,便将他和韩玉儿之事都说给了何健。 “是啊,那丫头性格刚烈,生怕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我只恨自己无能,不能救她脱离苦海,”赵桓扬天长叹。 “殿下......”何健刚想安慰,却突然拔剑而出,只见周围树丛闪出一道人影,手持利剑径直向赵桓劈来。 第28章 刺杀 “当!” 刺客动作极快,但何健更快,反手抽出佩剑替赵桓挡下了致命一击。 “殿下,刺客只有一人,稍待一会,看俺将其拿下!”何健一个高跳跃入半空与刺客缠斗起来。 奇怪的是,刺客的目标似乎只有赵桓,对于何健的阻拦并不在意,因此没过几招,刺客便被何健擒获。 “殿下,怎么处置?” 赵桓也是认出了刺客,是韩玉儿的贴身侍女,离开金陵的那天,还代替韩玉儿来为赵桓送行。 “本王记得你叫墨影,是玉儿的贴身侍女,为何来刺杀本王?” “我杀的就是你这个负心人!”墨影被何健死死按住,却仍旧怒吼,“你难道不知小姐对你用情至深?为何还要娶冯家女? 墨影是被韩玉儿派来告知赵桓,与大皇子结亲并不是她的本意,自己有意以死明节,谁料墨影刚一来广州,却听说了赵桓要迎娶越国公嫡孙女的事,墨影顿时怒不可遏,一路尾随赵桓伺机杀他泄恨。 “何健,放开她!”赵桓叹息一声。 “可是殿下!” “放手!” 何健无奈,只能松开了钳制墨影的双手,谁料他刚一松手,一柄寒芒便刺了过来,赵桓也不闪躲,任由寒芒刺入,鲜血顿时染红了赵桓的衣衫。 “殿下!”何健大怒,一巴掌将墨影打飞。 “你为何不躲?”墨影被一击打倒,愣愣地看着重伤的赵桓。 “玉儿一事,本就是我与父皇斗法失败导致的,今日我若命丧于此,也是活该,”赵桓强撑着身子说道,紧接着从怀里取出韩玉儿为其缝制的香囊。 “我对玉儿的心,一日未曾变过,你将此物交还与她,再告诉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一定会想办法带她脱离苦海!” 说罢赵桓眼前一黑,昏死过去了,何健见状马上将其搀扶起来,对着墨影骂道:“若是殿下出了什么意外,我一定不会饶了你!” 这时的赵桓面如金纸,气若游丝,却仍旧睁开眼,说道:“何健......放她走吧!” “殿下!醒醒啊!” 在何健的一声声呼唤中,赵桓的意识逐渐归于虚无,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他回到了金陵,与韩玉儿成婚,最后安享富贵做了一个太平王爷。 “桓哥哥,梦该醒了哦!”韩玉儿笑靥如花,冲着赵桓笑道。 “啊耶!”赵桓猛然睁开眼睛,扫视了四周,显然这是乡下的一间土房,并不是自己奢华的王府,难道自己又穿越了? “殿下,您醒了!”正当赵桓疑惑之际,一名壮汉推门而入,见到熟悉的面容和声音,赵桓总算确认了,自己还活着。 “何健,呼,已经过去多久了?” “殿下,您昏迷了整整七天!” “我们这是在哪儿?”赵桓脑袋有些发懵。 “这是附近的一个村子,当时您失血过多,村子里的土郎中也束手无策,只能尽人事知天命,还好殿下您命硬!” 赵桓当时就剩一口气了,在这个医疗条件不佳的时代,几乎可以说是没救了,但终究他运气极好,硬是挺了过来。 听着屋内传来的声音,坐在屋外的墨影总算松了口气,这几日她一直守在屋外,只要传来赵桓身死的消息,她就马上拔剑自刎,如今总算是松了口气。 墨影手里正握着韩玉儿送给赵桓的香囊,她记得这是小姐连夜缝制了,不善女红的小姐不知多少次刺破的自己的手指,却仍嫌不足,直到原本青色的香囊被活生生染成红色,方才如梦初醒。 香囊的一面已经有些泛黄,看起来赵桓是贴身佩戴,被汗水浸透的原因,正当墨影把玩时,赵桓在何健的搀扶下,从屋里走了出来。 “墨影小姐还未离去?”赵桓有些意外。 “奴婢上了殿下,心中过意不去,因而在此守候。如今殿下无恙,奴婢也该动身了,不然小姐该等急了!” “也好,何健,替本王送送墨影小姐!” “是!”何健不情不愿的送墨影出了村庄,一走出村庄,墨影却没了之前在赵桓面前恭顺的模样,反手抽出剑来直抵何健。 “你干什么?”何健反手抽出佩剑,怒视墨影。 “没人能白白抽我一巴掌!” 墨影出剑,何健也不甘示弱,二人就地开片,战了约四五十回合,竟一时都那对手没办法。 何健没想到眼前这个女子剑法如此刁钻,自己也算是遇到对手了,那日若不是墨影执意刺杀赵桓,二人交手胜负仍未可知。 他修习的是军中大开大合的剑术,而墨影的快剑却不按常理出招,幸好对手是个弱女子,自己能在力道上胜过几分。 “傻大个,打得不错,”墨影收回了剑势,“不过本姑娘要回去了,下次,我定会报那一掌之仇!” 说罢转身遁入了山林,留下何健在风中凌乱,暗骂了一句神经病后,转身回了村子看护赵桓去了。 赵桓正在和村中老人交谈,当得知他就是传授种痘法的荆南王殿下后,整个村子的人都拖儿带女前来拜见赵桓。 “多亏殿下传授种痘法,才使我村幼儿免受天花之苦!”村子长者胡子花白,少说也得有八十多岁,在这个年代绝对算得上长寿了。 眼见这么一位老人向自己下拜,赵桓连忙搀扶起来,本想早日返回邕州的,这下子又被热情的村民招待了数日,方才脱身。 一回到邕州,赵桓便投入了工作,他之前突然不辞而别,邕州缺了他这个主心骨,饶是让下面许多底层官吏不知发生了何事。幸而刘知远及时出马,这才没让邕州瘫痪。只不过这家伙在坑了赵桓一次后,就如同老鼠见猫一般,见着赵桓都避开走,能不和赵桓打照面,就绝不打照面。 不过今日,却还是被赵桓揪到了尾巴。 “你们几个,快点将这箱子抬出去!”刘知远指挥几个小吏将一个沉重的木箱子向外抬。 “哟,刘知州,忙什么呢?”赵桓的声音突然响起,将刘知远吓了个半死。 “原来是殿下啊,”刘知远显得有些慌乱,又冲着小吏喊道,“看什么看,赶紧把箱子抬出去!” “箱子里是什么?”赵桓很好奇。 “没,没啥。” 刘知远的语气更是让赵桓产生了几分怀疑,当即冲那几名小吏喊道:“给本王放下!” 这些小吏都对赵桓言听计从,无他,这是第一个主动发放俸禄的上官,怎么可能不听他的话? 赵桓上前打开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数百颗晶莹剔透的珍珠,在阳光的照耀下,险些闪瞎了赵桓的眼。 第29章 财帛动人心 “刘知州,这是什么?”赵桓一脸玩味之色,“刘知州身为地方大员,应当通晓我《大周律》才是,官员贪污十两银子以上,即可判斩。” 赵桓身形突然贴上刘知远的肥脸,手里还把玩着一枚圆润洁白的珍珠,“这一枚少说也得上百两银子吧?不知刘知州你有多少个脑袋可以砍?” 因为刘知远坑他的原因,也算是间接导致赵元宏下旨赐婚韩玉儿的导火索,赵桓早就想一刀将刘知远的脑袋砍下来,然后在其肥硕的肚子捻上一根灯芯,就这一身肥油,少说也能燃个十天半个月。 只可惜这家伙最近老实的很,一直没让赵桓找到下手的机会,如今总算是送上门了。 “殿下明察,这些珠子和下官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哦,那这些珍珠是怎么来的,又要运往何方?今日你要说不出个门道来,本王可要斩了你这搜刮民脂民膏的猪头!” 何健也顺势抽出了佩刀,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嘴唇,他在想自己一刀能不能砍下刘知远肥厚的脖颈,万一卡在里面又该怎么办。 “殿下饶命!这是合浦产的珍珠,每年都会朝宫里进贡一箱!”刘知远察觉出了赵桓的杀气,急忙说道。 “这就是合浦珠?”赵桓把玩着其中一枚,珍珠光润晶莹,浑圆剔透,实在是不可多得上品。 自己治下竟有如此高品质的珍珠,放在外面这一枚少说也能卖上个百两银子,赵桓眼珠转了转,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老刘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世人皆知,我父皇崇尚简朴,你将这么一箱子宝贝送过去,不是让他老人家难堪吗?” “而我这儿做儿臣的,自然要替父皇分忧,不能让陛下为难,你说是吧刘知州?” “这......殿下,万一上面怪罪下来,”刘知远擦了擦汗。 “放心,出了事本王顶着!”虱子多了不压身,反正赵元宏看自己不爽,与其将这些珍珠送到金陵供他打赏妃子,不如用来发展岭南。正巧之前遇上了五湖商会在广州的掌柜,这箱珍珠肯定能卖上个好价钱。 “来来来,见者有份!顺便帮本王把这箱子抬到王府!”赵桓熟练地取出数十颗珍珠,分给了抬箱子的小吏和刘知远,财帛动人心,两个小吏当即屁颠屁颠地朝王府去了。 “刘知州,你也收好了,”赵桓将一个硕大的珍珠塞到刘知远怀里,“刘知州的内人想必也喜欢的很,此等珍物用来堵女人的嘴,最合适不过了。” “是是是,殿下说的是!”一提起他的内人,再加上截胡贡品,刘知远只觉得后背都被汗浸透了。 正当他要转身找个凉快地儿透透气时,赵桓却又叫住了他,“刘知州,本王想去产珠子的合浦县看看。” “殿下请稍待,下官马上就去准备!”说罢忙不迭地跑开了。 一路上刘知远骑着小马走在最后面,一双小眼贼溜溜地盯着前面的赵桓和何健,只要有一个不对劲,转头就跑,生怕赵桓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他杀了。 不过赵桓刚得了一批财货,心里正美着呢,方才起的杀心也淡了。 在刘知远惴惴不安的心情里,三人到达了合浦县,县令魏明早已恭候多时,一番寒暄后,赵桓来到了县治。 “魏县令,不知咱们合浦县每年产多少珍珠,又有多少送入宫里了?”赵桓问道。 “启,启禀殿下,”魏明一辈子也没见过像赵桓身份这么高贵的人,说话有些结巴,“合浦珠原先可达到日产十斤,最近几年不知为何每日产出逐渐变少,不过三四斤而已!” 赵桓懂得,这是捕捞过度所制,不过他正有意减少合浦珠的产量,后世的饥饿营销他还是懂一些的。 “麻烦魏县令将采珠的百姓都叫到县衙,本王有事和他们商议。” “下官遵命!” 待到魏明走远后,刘知远一脸谄媚之色凑了过来,“还是殿下懂啊,下水采珠的一般都是妙龄女子,她们比男子在水下憋气时间更长,而且常年在水下活动,身材好的那是没话说,尤其是那大腿啧啧......若是在房中养上一位,回味无穷呐!” 这都哪跟哪儿,不过赵桓却是不动声色,轻轻抿了一口茶水道:“哦,刘知州这么清楚,想必没少一亲采珠女的芳泽吧?” “殿下说笑了,家有悍妻,不过在外面偷个腥还是有的,”刘知远嘿嘿笑道。 “你就不怕本王告诉你内人?”赵桓明白这是刘知远给自己递把柄,只不过以他的本事未免有些太粗糙了。 刘知远一脸惆怅,“内人最近没少殴打下官,”说着掀开了官袍下被掐的发青的胳膊和大腿,看来他内人也是个讲究的,知道刘知远是一州之官,所以从来不打脸。 “下官之前告诉过殿下被贬官至此的原因,本想着听陛下的话就能将功补过,早早回到家乡,可惜陛下还是不满意。” 刘知远长叹一声,“去岁传来母亲去世的消息,本想着陛下能让下官丁忧,但陛下却以岭南需重臣镇守为由,夺情下官......”说道这时,刘知远语气悲伤,但一双小眼却怎么也挤不出眼泪。 对于这种真话里掺着假话的说话方式,一向是难以辨别的,赵桓也是一样,不过刘知远说的,母亲亡故确有其事,因此一时也判断不出这家伙是真情流露还是别的。 “唉,以后对本王多几分忠心,本王向来不会亏待有功之人的。” “多谢殿下,下官一定效命!” 赵桓还想说什么,魏明已经带着一众采珠人来到了县治,放眼望去少说也有二百多人,几乎都是女子,而且的确如刘知远所言,个个蜂腰肥臀,身材极好。 “咳咳,听闻近年来合浦珠产量,日趋减少,可有人知道是何原因呐?” 采珠女们面面相觑,把她们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事儿?犹豫良久后,一名身材就算是在采珠女中也是高挑的女子走出,说道,“回禀上官,俺们都是下海谋生的苦命人,哪里懂这些,不过俺倒是听酒馆的说书人提过一词,叫竭泽而渔,听他解释意思,俺觉得最合适不过了。” 赵桓并未表明身份,这些采珠女见平日高高在上的县官在赵桓面前唯唯诺诺,肯定是了不得的大官,称呼一句上官倒也不是不行。 “说的不错,”赵桓满意地点点头,“所以我要求诸位减少合浦珠的采集,甚是是停止产出!” 第30章 斩贪官 “啊?!” 赵桓话无疑是一块石激起千层浪,采珠女大着胆子说道,“上官,俺们就是靠着珠子养活家里人,贸然停产,俺们又该怎么办呢?” “放心,不会亏待了你们,我数了数你们大约有二百余人,以后准许下海采珠的只要八十人即可,其余人等,官府会赐予你们十亩永业田,以供你们生存!” 赵桓的话如同一枚炸弹在采珠女中炸开,能在岸上安稳种地,谁会想下海采珠?诚然,采珠收入会高一些,但哪一次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海面下可不平静,无论是游弋的鲨鱼,甚至是产珠的母贝。 采珠女只有在母贝张口换气时,趁机虎口夺食,将其中宝贵的珍珠取出,稍慢一步,被夹住手臂,只有被慢慢憋死的份。 “上官说的可是真的?”采珠女一脸期待之色。 “当然,还有,吾乃荆南王赵桓,说话金口玉言,怎会骗你!” 原来是荆南王殿下,这下采珠女们信服了,纷纷要求赐下田产,一时间寂静的县衙热闹非凡。 “莫急,排好队,一个个来!”赵桓高呼道。 这时,一声暴喝突然从门外传来,“我说你们不去采珠,聚在县衙作甚?是想造反么!” 只见一名中年文士走了进来,一见此人,原本热情的采珠女当即垂下了头,文士走上前,先是瞪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魏明,接着随意对刘知远拱了拱手,接着质问坐在上位的赵桓,“你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赵桓反问道,此人好大的官威,就连知州和合浦本地的父母官都不放在眼里。 “哼,本官张生,奉皇命监管合浦采珠事宜,这些采珠女自然都归本官管理,你将她们唤来,耽误了上贡的数量,本官定要拿你是问!” 一旁的魏明也悄声对赵桓说道,“这位张生是少府监的人,殿下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赵桓冷哼一声,起身说道,“我怎么听说,今年上贡朝廷的珠子已经送到邕州了呢?你却还赶着这些珠民下海,是为何意?” 张生脸色一变,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本官做事,什么时候需要你一个外人指点,来人,给我拿下!”说着两名兵丁打扮的人冲了进来,手里拿着水火棍,若不是魏明拼死拦着,说什么也要将赵桓拿下。 反应这么大,这是说到点子上了,赵桓叹息一声,怎么就急眼了呢。 刘知远终是到了表忠心的时候,此刻他圆墩墩的身躯却十分伟岸,声音也是不怒自威,“大胆张生,不得无礼!这位是荆南王殿下!” “啊?”张生瞪圆了眼睛,但仍旧是不服气的样子,“就算是殿下,也不能干扰采珠一事,这可是直送到陛下内库的!” 见他还是一副嘴硬的样子,赵桓转头对着一众采珠女说道,“本王听说张生在合浦欺男霸女,横行霸道,行事多有不法。若是诸位有什么冤情,尽可说来,本王一定替诸位做主!” “殿下,那些都是无稽之谈,万万不可相信啊,”张生说着瞪了一眼采珠女们。 而采珠女们更是安静的可怕,可见张生在这群人中的淫威,赵桓冲着最开始同他说话的采珠女说道,“不要怕,有本王在,一定为诸位做主!” 终于,采珠女缓缓开口,“俺叫红日,这个禽兽,他......他拿俺父母性命威胁,说俺要是不从了他,就......” “殿下,别听她胡扯,下官不认识她!”张生竭力喊道。 “哼,本王可不相信一个女子,会拿自己的清白开玩笑。”赵桓冷笑一声,“赵元宏,看你派的好狗官!” 后一句话,在场的几人权当没听到,倒是张生当了真,“殿下直呼圣上名讳,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赵桓哈哈一笑,“在合浦,甚至岭南,本王的话就是王法!” 采珠女的队伍中更是一阵骚动,尤其是红日站出,顿时给了她们勇气,一个年岁不大的采珠女声泪俱下哭诉道,“俺娘也是采珠女,去年的时候,海上风浪大,不适合采珠,可他还是强命俺娘下海,接过一个大浪袭来,在船上接应的俺爹还有海面下的俺娘,都......” 这名采珠女年纪不大,最多只有十四岁,但小小年纪的她却已经下海不下数十次了,赵桓看着也是心痛无比。 有了两人开头,采珠女们人情激动,纷纷控诉起张生来,场面之火爆,好似后世的批斗大会。 张生越听,面色越是灰败,直到最后一名采珠女控诉完,赵桓冷声道,“张生,你可还有遗言?” “遗言?”张生有些发懵,“不,你不能杀我,我是皇后娘娘的人,你不能杀我!” 张生本姓王,为了求富贵,认了皇后张氏一的族人为父,只不过他认下的爹也只是张氏一族的旁系,怎么可能会保他。 “呵呵,今日,就是皇后来了,也保不住你!何健,斩了他的狗头!” “得令!” 何健腰间寒芒一闪,张生的狗头咕噜咕噜在县衙上滚来滚去,剩下无头的躯体更是喷出无数鲜血,染红了桌椅。 “污了魏县令的宝地,还请见谅,”赵桓拱手道。 魏明愣了半晌,方才如梦初醒,拱手拜道,“多谢殿下替我合浦铲除一害!”因为是皇帝亲自派来的,张生平日里对魏明也是不甚尊重,俨然是合浦一霸。 一众的采珠女更是欢呼雀跃,方才荆南王殿下说了要分土地给她们,这下又把在她们头上作威作福的张生斩了,一个个恨不得将赵桓供起来。 等到赵桓提起要分给她们土地一事,竟然只有寥寥几人想要土地,剩下的都表示要继续下海采珠。 “你们这是何意?”赵桓不解。 “俺们没什么能报答殿下的,只有这一身水底下的功夫,若是殿下想要珠子,便是将这南海采尽,俺们也一定办到!”红日信誓旦旦地说道。 第31章 制盐 赵桓闻言也是十分感动,这些珠户平日里受尽压迫,自己只不过是给了他们一些微不足道的好处,却引得这些人拍马效劳,若是张生平日少几分横行霸道,或许落不得今日这个下场。 “不劳诸位,本王的确有意减产合浦珠,以后我们采集,要科学、合理、高效,不要搞竭泽而渔,要可持续发展!” 赵桓说的云里雾里,让这些文化不高的采珠女一阵头疼,不过最后一句不搞竭泽而渔却是听懂了,红日拍着胸脯道,“请殿下放心,俺们一定按照殿下说的来!” “好!”赵桓点点头,又指着张生无头的尸身说道,“此人虽在合浦横行霸道无恶不作,但却仍有几分价值。就将他的尸身投入大海,之前在他的命令下大肆捕捞,如今用他的血肉喂养珠贝,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张生的尸身在被投下大海的那一瞬间,一个大浪袭来,将尸体卷的无影无踪,看来龙王爷对于这份祭品十分满意。 更让赵桓惊喜的是,张生一个监管采珠的小官,家里竟抄出了万两白银,对于目前急需钱财的赵桓来说,无异于意外之喜。 当然他并没有全部吞下,这些都是民脂民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一部分交给合浦县,一部分派人送回了邕州,剩下的则用来盖一座学堂。 “以后合浦十五岁以下的孩童,不论出身高低,都可以在学堂中免费学习!”赵桓简短的话语又引起一阵欢呼,咸苦的海风并没有阻挡人们的热情,纷纷载歌载舞。 赵桓面对一望无际的海面,顿时灵光一闪,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邕州可是又靠山又靠水,自己能为钱财发愁,实属不该。 他扭头唤来魏明问道,“魏县令,这周围可有盐场?” “盐场?有的,殿下若是想去,下官在前面带路!” “请!” 而一旁正盯着采珠女流口水的刘知远和何健也整理了一番,马上跟了过来,不多时,远处升起了渺渺炊烟,盐场到了。 来来往往许多盐丁抱着柴薪进去,赵桓不解的问道,“他们这是作甚?” “殿下,烧柴煮盐呐,不把海水熬干,哪里来的盐啊,”魏明解释道。 上一世赵桓生在在沿海,记得制盐是靠风吹日晒,而不是烈火烹煮,这样制盐成本太高,而且规模不大,产出的质量也是难以言说。 赵桓在王府见过,一种淡黄色的晶块,平日里后厨就是用这个做菜调味,他知道后顿感一阵恶寒,思索着上一世学过的蒸馏技术,将这些黄色晶块变成了可以接受的雪白食盐。 盐是极其重要的战略资源,不食盐,人就会脱发无力,最后甚至连刀都握不住,对于赵桓来说这可是门暴利行业,若是不插上一脚,实在对不起自己。 刘知远自然能看出赵桓的心思,小声说道,“殿下,这盐铁可是朝廷专营呐,万一上面怪罪下来......” “忘了本王方才在县衙说的话了么?”赵桓冷哼一声,不再多言,指挥着盐丁圈出一片平坦的土地来,接着引入海水。 忙活完,魏明擦了擦汗水问道,“殿下,真的管用吗?” 赵桓心里也是没底,这个方法也仅是他道听途说,没有实践过,但能传承到后世,肯定有几分道理。 “放心,肯定管用!” 接下来几天,赵桓就住在了合浦县,百无聊赖的他翻阅了一番积攒下来的卷宗,其中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杀人越货的无头公案,大多是邻里纠纷和兄弟争产。 “唉,果然放在哪个时代,争夺家产,都是一个令人头疼话题,”赵桓挑出一份卷宗,让魏明将当事人唤来县衙,准备审一审积年旧案。 卷宗上写着,一名姓张的屠户死后将财产分给了两个儿子,可两个儿子都觉得父亲偏心,给对方的财产更多,因此一直争吵不休。就是县令这种父母官,对这种案件也是十分头疼。 很快,两个姓张的男子被带到了县衙,本该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却好似见到了生死仇人,一入公堂便互相指责,吵嚷不休。 “大胆,咆哮公堂,一人先打五个大板!”赵桓猛地拍了一下惊堂木,打完板子后,二人果然老实了许多,只是眼中对彼此的怨恨,却仍未熄灭。 “咳咳,张二狗,你说你父亲在分家产的时候,多给了你弟弟两亩良田,是不是?” “是咯!青天大老爷,俺爹自幼疼爱俺这个弟弟,临死了还不忘拉着他的手说悄声话!”张二狗说道。 “胡扯!”张二狗的弟弟张三狗急忙道,“俺爹平日最看重俺这个大哥,不然怎么会将肉铺分给了他!” 二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都是十分不服气,赵桓轻笑两声,道,“既然你们都不满意,本王有个好办法。” “张二狗,你把你的肉脯给你弟弟,张三狗,你把你那几亩良田给你哥。这样交换遗产,不就皆大欢喜了么?”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思索良久后竟然都同意了赵桓的判决。 一旁的魏明扯了扯刘知远的衣角道,“刘知州,殿下的做法似乎不合我大周律吧?” “你管他呢?你看这兄弟二人,不都挺满意的?”刘知远撇撇嘴说道。 正当赵桓转身离去时,何健突然从外面闯了进来,拱手道,“殿下,盐场那边有动静了!” 这几日老天十分给面子,都是艳阳高照的好日头,赵桓赶到盐场时,之前被他圈出,灌满海水的地面,已经变成了白花花的盐块。 “成了!”赵桓心中一阵窃喜,此时的盐块还属于粗盐,但比起之前那种黄不拉几的的盐块来说,强上百倍不止了。 最主要的是,此法成本极低,只需将海水灌入地势平坦的地方,然后风吹日晒即可,不似赵桓之前看到的煮盐法,成本高不说,产量和质量都不如晒盐。 “殿下真是才高八斗,连这种办法都能想到!”刘知远看着白花花的盐块,仿佛看到的是闪着光芒的银子,不知不觉留下了口水。 “成何体统,擦擦你的口水!”赵桓瞪了一眼刘知远,是谁之前说盐铁是朝廷专营,外人不得插手么? 正当赵桓同魏明讲解晒盐事宜时,一名盐丁捧着一盆黑乎乎的东西走了过去,赵桓眼尖,当即喊住那名盐丁。 “停下!” 第32章 麻烦上门 被叫住的盐丁见是一名衣着华丽的公子在唤他,不由得一阵紧张,手里捧着一盆黑乎乎的东西行礼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你拿着的东西,给本王看看!”赵桓说道。 盐丁松了口气,急忙上前,还不忘说道,“殿下,这是小人用来喂猪的,您看这个干什么啊?” 赵桓有些诧异,看这盐丁穿着破烂,竟还能养得起猪,细问一下才知,原来是几家盐户共同出资养了这么一头,平日里这些盐丁会下海捉些小鱼小虾来喂。不过黑乎乎的玩意盐丁不认识,赵桓却认得,不正是海参么,用来喂猪实在有些可惜了。 “暴殄天物,这可是好东西啊!”赵桓感叹,一旁的刘知远听到后说道: “殿下,这可是喂猪啊的,这玩意能吃?” “哼哼,其实猪和人的食谱差不多,猪能吃的东西,人大概都能吃。而且这玩意不仅味美,还是大补之物!” 说罢,赵桓向盐丁借了几根葱,又舀了一碗海水,抓上一把粗盐,一阵忙活后,一盘葱烧海参便出锅了。 “来,尝尝本王的手艺!” 刘知远看着这一盘黑乎乎还带刺的玩意,瞬间没了胃口,连忙摆手,合浦县来的官员也是敬敏不谢。 “都不吃是吧?唉,此等美味只能本王独自享用了!” 赵桓夹起一只海参,顾不得烫嘴便下了肚,嗯,味道不错,手艺还在。 何健一见自家殿下吃的美,也忍不住拿起筷子想来试试,无奈身份原因,只能在一旁流口水,不敢主动上前。 赵桓自然看到了何健的动作,把一盘海参递了过去,“尝尝,本王什么时候坑过你们!” 滑溜的海参一入口,何健手里的动作便停不下了,一个劲地往嘴里塞着,看的一旁刘知远食指大动。 “真的有那么好吃?” “刘知州不妨试试,还有魏县令,这算是你们合浦的特产了,你这个当父母官的,难道不尝一尝?” 赵桓都这么说了,魏明只得试了试,他本抱着必死之心,尝了一口后却眼前一亮,“刘知州,快尝尝!” 多方劝说下,刘知远才不情不愿地浅尝了一口,虽然这玩意卖相的确不咋地,但他还是吃的很香,“哎嘛,是下官草率了,真香啊!” 吃干抹净后,刘知远也没了之前的抗拒的心思,只恨自己吃的少了,这一盘子大半都落到了何健嘴里,自己不过捞了小半碟。至于魏明,他是没胆子和刘知远何健争食的,只吃了半只便退到一旁流口水去了。 端来海参的盐丁看傻了,一群衣着华丽的达官显贵,竟然在吃猪食,而且还吃的满嘴流油,甚至还要求他再下海捉一些回来,现在有钱人都这么会玩么? “唔,魏县令,可以多发动渔民捕捞海参,这玩意可是好东西啊!”赵桓说道。 “海参?为何叫这个名字,”魏明不解。 “嘿嘿,海中人参,这可是大补之物,入肾经,尤其对吾等男子来说,” 饶是大字不识的盐丁也听懂了,当即就要下海,势要把这片海域的海参都捞回来孝敬赵桓。 “诶,别急,这玩意出水即死,难以保存,”赵桓连忙阻止了盐丁,“不过本王传授你一个法子,将海参内脏去除,放在渔网上风干,可保存很久。” 转头又对魏明道,“魏县令可以发动渔民多多捕捞,按本王的方法保存,运往邕州,有多少本王收多少!” 魏明闻言大喜,这可是为自己县里的渔民寻了一条发财之路啊,当即点头,与赵桓商议了一番细节后,不由得感叹,“殿下真是才智高绝,吾等万万不能及也!” 赵桓受了这个马屁,也是一阵飘然,这趟合浦还真是没白来,不光除了张生这一霸,收了民心,还将合浦珠的采集收到了自己下面,又敲定了制盐和海参,形势一片大好。 正当他沾沾自喜时,突然飞马赶来一名小吏,一见赵桓当即下马道,“殿下,张香儿部运往归化县的铁矿,被人劫了!” “什么?” 归化县与木氏土司之间的道路在三日前彻底贯通,张香儿也是为了献殷勤,不顾年节将至,硬是派出了自己的部众运送铁矿石。 这一路上山高林密,其中有不少土司林立,赵桓早就预料到了会被劫,但还是没想到仅仅三天,就被劫了。 “欺负到本王头上了!”赵桓大怒,当即启程回了邕州,连水都没喝一口,点齐八百亲卫直扑归化县,临行时,赵桓又命人带上了木玄英,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一进入归化县县衙,赵桓一脸阴沉,县令柴令西和张香儿都在,而张香儿脸上明显有伤,看来这次运送矿石被劫,他也在。 “怎么回事?”赵桓问道。 “下官亦不知,具体情况,请殿下询问张首领吧。”柴令西摇摇头。 赵桓的目光扫向张香儿,他的脸上有一道恐怖的伤痕,险些将半个下巴切下去,他一个土司首领都受伤如此之重,手底下的部众可想而知。 “殿下,是溪洞苗人所为!”张香儿咬牙道,“本想小人想趁着年关将至,将这批铁矿石运到归化县,让殿下您过个好年。谁曾想,这些苗人将我们的车队拦下,说我们开山修路,砍伐树木扰了他们祖先的先灵,根据他们所说,他们的祖先死后,化作了群山中的一颗颗树!” “小人与他们据以力争,谁知为首一人根本不听,反手给了小人一刀,还好手下儿郎拼杀杀出一条血路,不然小人这条命就交待了!但还是折了十二个儿郎,铁矿石也全被他们劫走了!” “好啊,修路的时候他们不来,修好了又来寻晦气!”赵桓骂道,若是这些苗人早些来说,修路扰了他们祖先,自己为了民族和睦或许真的会改道,而且你劫铁矿又是为何,其中原由不必多说。 “放心,本王一定给你讨个说法!”赵桓拍了拍张香儿的肩头,转身对柴令西道,“这个溪洞苗人,可有在我大周登记在册?” “不曾,殿下明鉴。只有部众超过两千户的蛮夷,朝廷才会派人拉拢,册封土司。像溪洞苗人这般,成丁的人口不过千余人,朝廷不会拉拢这些蛮夷的。” “那好,既然这伙苗人不知死活,那本王手底下的儿郎,可是早就饥渴难耐了!” 第33章 破苗寨 赵桓又在县衙同柴令西张香儿商议了许久,直到第二日太阳升起方才罢休。而赵桓也是没闲着,打扮一番后,随着一支车队深入了莽莽山林中。 不得不说,张香儿在修路这方面是下了功夫的,比起赵桓上次来的时候,强出了不止一点半点。 地面坚实,连一根杂草都没有,马车走上前平稳无比,毫无颠簸之感,而且一些高大遮阳的树木也全被伐倒,之前若是没有向导,赵桓是万万不敢在这不见天日的丛林中前行的。 正当赵桓欣赏道路两旁的美景时,密林中突然传出一道尖锐的笛声,紧接着一名苗人打扮的汉子拦住了车队。 “昨日杀得你们狼狈而逃,今日还敢来送死?”苗人打量了一番被马车压出深深车辙的道路,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贪婪,“你们若是将货物留下,吾等看在祖先皆在此的份上,饶你们一命!” 赵桓冷笑一声,“饶过我们?好大的口气!” 见赵桓不为所动,为首的苗人又是一声急促的笛音,紧接着道路两旁杀出数十名手持弯刀,面露凶光的苗人。 为首的苗人有了同伴助阵,胆子大了不少,径直走上前,拿着刀剑挑衅护卫车队的汉人,可惜他运气不好,拿刀对着的人是赵桓的亲卫何健。 “找死!” 何健抽出佩刀,一个箭步上前,用刀背一击便将这个苗人击倒,眼见领头的被放倒,其余的苗人怪叫几声,将车队团团围住。 “列阵!” 赵桓一声令下,护卫个个竖起大盾,与苗人隔着盾阵对峙,而他自己则跳上了马车,站在最高处冲苗人喊话,也不管他们能不能听懂。 “你们说这些树木是你们祖先所化?”赵桓冷笑道,“那就看看你们祖先怕不怕火烧吧!” 说罢从盾阵中走出一名亲卫冲着这些参天大树泼油,而赵桓则是慢悠悠地点起火折子,在空中挥舞两下后朝泼满油的大树丢去,瞬间,火光漫天。 “你不是我们扰了你们祖先的先灵么,那么以后也不会有人打扰到他们了!”赵桓狞笑道。 火势凶猛,熊熊的火焰肆无忌惮地扩张着爪牙,苗人先灵所化的树木顷刻间变成焦炭。苗人们显然是被赵桓的手段震惊了,发出几声怪叫后,四散奔逃。 赵桓低头小声说道,“木丫头,麻烦你了!” “交给我吧!”木玄英从亲卫中一跃而出,尾随逃走的苗人而去。 赵桓并不打算只消灭这一支骚扰的苗人,而是找到他们的部族,一网打尽。而在这密林中能够穿梭自如的,还得是土生土长的木玄英。 漫天的火光也是信号,在归化县的八百亲卫早已整装待发,见到信号后快速奔向车队,等这的八百亲卫到齐后,赵桓又是一声令下,浩浩荡荡地队伍沿着木玄英留下的标记一路追了过去。 不多时,标记消失,正当赵桓疑惑时,木玄英的声音突然传来,“别往前了,前面有他们设下的陷阱!” 赵桓仰头一看,这丫头站在一棵大树上,正笑吟吟地看着赵桓一行人,“快下来,”赵桓小声说道,“大姑娘家家的,整日爬树像什么话?” 一入丛林的木玄英好似鱼归大海,比起在王府的时候活泼了许多,不过见赵桓这么说,她嘻嘻一笑,从树梢跳下,精准落在了赵桓怀里。 “你这丫头......”赵桓无奈地摇摇头。 “哼,苗寨外围的警戒都被俺给拔除了,”说着指了指一旁的草丛,果然有三四个昏死的苗人。 “哈哈,干得好!”赵桓大喜,转头冲何健道,“剩下的交给你们了,记好了,尽量不要杀人!” “放心吧殿下,您就在这儿......”望着怀抱木玄英的赵桓,何健一时可不知该说什么是好,“您就在这儿等我们好消息!” 等何健率人走远后,木玄英不解的问道,“殿下,为啥不要杀人啊,这样何大哥他们不是会束手束脚吗?” “呵呵,本王可是以仁德着称的,自然不能坏了自己的招牌不是?”赵桓笑道,但笑容让木玄英不寒而栗。 后来木玄英回想起今日,想起那些活下来的苗人在矿坑悲惨遭遇,突然觉得,有时死亡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很快,苗寨传来火光和喊杀之声,赵桓的心也揪了起来,这还是他亲卫第一次作战,不过他相信,自己的训练方法,未尝不能在这个时代训练出一支精兵。 不多时,喊啥之声逐渐平息,一名亲卫探出头来,“殿下,安全了,吾等已经顺利拿下苗寨!” “好,伤亡如何?”这是赵桓最为关切的。 亲卫目光炯炯,一脸兴奋之色,“因为是偷袭,并没有兄弟阵亡,只有两人扭伤了脚踝!但是苗寨的男子抵抗强烈,不得已之下何宗卫下令,杀了一大半,并没有按照殿下的意思来。” “无妨,没有伤亡就行!”赵桓也是激动无比,这些亲卫可都是他亲自调教出来的,死一个都要心疼半天。 苗寨中,大半的男丁都被何健杀了,剩余的老弱妇孺已经被围了起来,每个人都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这些汉人,尤其是在亲卫护卫下的赵桓。 “你们的首领是谁?”赵桓问道。 人群的回应是死一般的沉寂,“难道不会说汉话?”赵桓嘀咕一声,又让木玄英翻译了一遍,见还无人回应,他使了个眼色,亲卫立马上前从妇孺中拉出一名女子,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再无人回应,可莫怪本王刀剑锋利了!” 终于,这次有个胡须半白的中年男子走出,说的竟然是地道的汉话,“你们这些该死的汉人,亵渎我们祖先的先灵,又屠戮我的子民,你们会遭报应的!” “报应?”赵桓冷笑,“本王一向仁德,你若早些派人前来告知吾等修路,扰了你们的先灵,本王或许真的就改道了。这路可是修了三个月呐,为何你们一句话也没说过,直到道路打通,才四处宣扬吾等扰了你们的祖先?” “这些本王都忍了,你千不该万不该,劫了本王的铁矿石不说,还杀了张香儿的部众,甚至他本人都险些丧命。本王一向喜欢忠心的手下,你说,本王会怎么做?” “哼,用你们汉人的话,成王败寇,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随你们便!”首领看起来十分硬气。 “呵呵,放心,你以后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未熄的火焰照耀下,赵桓的笑容愈发狰狞了起来。 第34章 不着调的父母 “何健,收拢好苗寨的人,咱们改道去木森那里,”赵桓转身对何健下令。 “得令!”何健抱拳道。 “殿下要去我家吗?”木玄英一听要回家,顿时一脸兴奋之色。 “是啊,见你许久未归家,想必甚是思念父母,而且本王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你父亲。”赵桓笑道。 一听到要回家,木玄英小孩子的性子立马显现,如同一只花蝴蝶般走在在行军队伍最前方,为大军领路。 浩浩荡荡的行军加上苗寨的老幼俘虏,看起来十分壮观,若不是赵桓早派人通知木森,他还以为赵桓看他不顺眼派兵来灭了他。 木森和沈夫人早在领地外恭候,一见赵桓,木森急忙上,恭敬地说道,“不知殿下光临,是小人慢待了!” “无妨,本来就是突然到访,”赵桓并不以为意,“本王这次来是给你送上一份大礼,”说罢招了招手,何健押着苗寨一众俘虏走了上了。 “前几日张香儿部押送铁矿石,结果被溪洞苗寨袭击,想必木首领知道此事吧?” “怎会不知?小人也派了几个儿郎护送,结果一起被杀了!”木森说道。 “好了,以后这群山中,便没有溪洞苗寨了,本王方才已经发兵,剿灭了不服王化的溪洞苗寨,这些是本王的俘虏,就交给木首领你了。” “额,殿下可是小人养着他们,”木森试探地问道,“可是小人这里的粮食也不够啊......” “呵,养着他们?杀了张香儿的部众,还劫了本王的铁矿,还要本王养着他们,哪里有这么好的事?”赵桓冷哼一声,“把他们全都下放到矿坑挖矿,本王不管他们的死活,只有一件事,那便是铁矿石产量要提上来,懂了吗?” “当然,小人明白!”木森也是眼前一亮,他的矿坑都是本族人在开采,自然不能压榨过分,而这些外人用起来就没什么顾忌了。 对于赵桓来说,他不愿压榨汉人,只能从这些外族入手了,以现在的生产力,若没有血腥的原始资本积累,给赵桓一百年一千年,光凭岭南一地,也斗不过赵元宏控制的江南乃至整个大周。 至于如何压榨这些苗人,对于正处在半奴隶半封建的木氏土司来说,自然不用赵桓怎么教木森,他要做的,只是静待铁矿石送上门即可。 “可是殿下不是说要以仁德对待这些苗人吗?”木玄英瞪着天真的大眼问向木森和赵桓,从二人的对话中,她听出了浓厚的血腥味。 “呵呵,本王的仁德只对汉人,或者说只对忠于本王的人,比如张香儿和你父亲,懂了吗?” 木玄英似懂非懂地嗯了一声,两人的话题也不再纠结在苗人俘虏上,却是转移到了木玄英身上。 以木森和沈夫人的眼力劲,自然能看出木玄英还是处子之身,看着自己女儿,沈夫人疑惑道,“殿下,莫不是玄英这丫头惹您不高兴了?还是说殿下有什么......隐疾?”毕竟没有木玄英这个纽带在,木氏土司和赵桓的联合只是在口头上。 木森也在一旁装傻道,“若是殿下有什么困难,小人部族的狩猎队,前几日刚在山中狩猎了几只老虎,殿下走时带上几根虎鞭......” 他妈的! 赵桓心里暗骂这两个不着调的父母,有这么盼着自己女儿的吗,关键木玄英形象极其幼齿,自己实在下不了手。 再说了,自己如今年轻力盛,哪里用得上虎鞭此等至阳之物?不信去问问弄玉,多少次被搞得下不来床? 眼见赵桓沉默不语,沈夫人却是当场了另一回事,小嘴变成“o”形,“莫不是殿下喜好......龙阳?” 他妈的! 若是再不解释,自己可真就洗不清了,赵桓的目光先是在沈夫人略显沉重的软峰停留了片刻,接着用瞟了一眼木玄英略显平庸的身材,摇头,叹息,一气呵成。 沈夫人若是再不懂,那真得寻一块豆腐撞死算了,她老脸一红,急忙唤过还在上蹿下跳的女儿,母女二人来到角落说起了悄悄话。 “咳咳,”赵桓到底是厚脸皮,盯着人家妻子半天,却毫无愧疚之色,“木首领,不请本王去你寨子坐坐?” “哦哦!是小人怠慢了,”木森也是如梦初醒,急忙邀请赵桓入寨。他自信自己女儿继承了母亲的魅力,怎么会被赵桓讨厌呢。 这次木森没有安排赵桓坐在在昏暗,充满异味的帐篷,而是一处通风采光都极好的竹楼。木森请赵桓做了首位,道,“殿下请稍待,马上就有酒食奉上,还有殿下麾下的亲卫,小人已命人杀牛宰羊,犒赏大军!” “嗯,”赵桓满意地点点头,“说起来马上就到年关了,本王也不知你们过不过节,但还是带了一份礼品,希望木首领喜欢。” “嘿嘿,只要是殿下送的,小人都喜欢!” 赵桓笑了笑,使用护卫抬过来一袋百余斤的布袋,当着木森的面打开,里面满是白花花的食盐。 “这,这是......盐?”木森贵为一族之长,也极少见过品质如此之高的食盐,顿时有些恍惚之色。 “当然,本王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带了十袋食盐过来,希望木首领不要嫌弃寒酸!” “哪里哪里!”木森语气中的喜悦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盐也是极为重要的物资,尤其是在这片群山中,因为大周的政策,对于这等重要物资封堵极为严格,这也正给了赵桓拉拢人心的机会。 赵桓拍拍木森的肩头,“放心,只要忠心本王,这样的好处日后少不了!” “多谢殿下!”木森从震惊中醒转过来,急忙叩首行了一个大礼。 赵桓只觉得自己就像后世的黑老大,对着手下说,“只要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美女金钱有的是!” 赵桓扶起木森,二人谈笑风生间,饭菜已经备好,木森指着一盘水果说道,“殿下,这是小人领地的特产,名为弯蜜桃,味美甘甜,不可不尝!” 第35章 刺客再现 赵桓定睛一看,这不就是香蕉么?不过弯蜜桃这个名字倒也贴切,赵桓尝了一口,香甜软糯,与后世的味道一样。 见赵桓吃的美,木森说道:“殿下若是喜欢,走的时候不妨带上一些!” “嗯,你这......弯蜜桃,有多少本王要多少。以后运送铁矿石的时候,也稍带一些,”赵桓说道。 “便是都给殿下也无妨,只是这玩意摘下后难以存放,不消几日就会发黑腐烂。” “这就不劳木首领操心了,”赵桓笑道,这岭南的佳果也算是特产,等五湖商会的顾望秋来邕州,自己趁机推销,不愁卖不出去。 “对了,本王还有一事请木首领帮忙,”赵桓想起了什么。 “殿下尽管吩咐,木氏土司上下唯殿下马首是瞻!” 赵桓对于木森这个态度十分满意,“本王剿灭溪洞苗寨时,并未寻到被劫的铁矿石,虽然这些矿石不过百余斤,但本王还是十分在意。尤其是溪洞苗寨,就这般实力,为何敢主动寻衅滋事?” 木森眼神中明显带着几分犹豫之色,赵桓眼神一凌,“木森,莫要忘了你上一句说的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说出去的话难道当放屁不成?” “殿下息怒,是故人之子......云天海之子,云师道,前些时日拜会过小人,想借他父亲的余威,在群山中落脚,不过小人当时见他目光桀骜,言语多有不敬,便没有理会他,现在想来,此次铁矿石被劫,与他脱不了干系!” 云天海便是十几年前作乱一方的土司,他纠集三万大军,号称十万围攻邕州,险些被他破城,幸而当时还是皇子的赵元宏率边军南下,一战平定。 “木森,你好胆!”赵桓猛地一拍桌子,“如此乱臣贼子的后人,你就算不第一时间扣押,也该上报归化县,看来今日要不是本王开口,你是不打算说了!” 赵桓多日养尊处优养起的威势瞬间爆发,饶是木森也只能瑟瑟发抖跪伏在地,“殿下息怒,小人这就派人去搜寻云师道的踪迹!” “算了,”赵桓也不想逼迫太甚,“本王记得云氏一脉,不都被陛下斩草除根了么,为何会突然冒出一个云天海的后人?” “殿下明鉴,昔年云天海在群山广布恩泽,背后还有南诏支持,兵多甲利,诸多土司因而臣服,这才能聚起数万大军,进犯天朝。待到陛下一战平定云氏之乱,一些土司表面臣服,暗地多有不恭,因而助云天海的幼子,也就是云师道逃出群山,投奔了南诏。” “南诏?”赵桓知道,大概位置在云滇,本来也应当是中原的领土,只不过齐魏周三足鼎立,因而忘记了这片土地,于是这里的士族趁机建国,独立于大周之外。 “正是南诏,过去南诏的使臣也多次来过小人这里,只不过小人一心忠于大周,啊不,忠于殿下,使臣都被小人打发走了!” 赵桓心中却是冷笑,若不是南诏与木氏土司隔着崇山峻岭,道路险阻,木森怕不是早就两头通吃了。 “本王是知晓木首领的忠心,眼下正好有一个好机会给木首领,”赵桓笑道。 “殿下请说,便是征召儿郎与殿下征战也无不可!”木森咬牙道。 “不用,本王与沈夫人早有约定,不会要木氏一兵一卒。本王要你召集群山所有数得上号的土司首领。群山属于岭南,而岭南是本王的封地,是时候让这些土司见一见这里的主人了” 云天海在这片土地遗泽甚多,如今他的儿子回来,若是再不使以手段,保不齐又是一个云氏之乱,这一次赵桓可没把握能让赵元宏派边军来支援。 “殿下,群山中土司林立,而且道路不通,短时间怕是难以全部召集......” “无妨,本王有的是时间,”赵桓笑道,“正巧临近年节,本王也不打算在你这里过节,召土司觐见的日子就定在年后,本王给了他们如此充裕的时间,若到时候还是不来,可莫要怪本王刀剑不利!” “小人遵命,必不负殿下所托!”木森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应允下来。 吃饱喝足后,赵桓没有在木氏土司久留,带着八百人回了邕州,他们都是汉家儿郎,自然也是要过节的。 路过归化县时,赵桓还不忘告诉一声张香儿,自己已经替他报了仇,而且为了表彰他的忠心,还送了他几袋食盐。 谢绝了柴令西和张香儿的挽留,赵桓急忙赶回了邕州。 临近年关,赵桓一路火急火燎,八百亲卫也是归家心切,但赵桓依旧觉得心中起伏不定,似乎有大事要发生,一旁的何健也是如此,一番心不在焉的样子。 “管他呢,现在有八百亲卫护卫左右,早点回家团聚才是真的,”赵桓心想道,突然道路两旁闪过几道黑影,在黄昏下一时也难以看清,赵桓不疑有他,只当是和他一样归家心切的商人。 突然,骑马奔行在最前面的何健停下了步伐,同时高呼道,“止步!” 八百亲卫和赵桓一惊,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何健,怎么了......”赵桓话语刚落,数道冷箭从道路两旁射出,其中最近的一支羽箭,擦着赵桓额头而过,若不是何健这一嗓子,现在就是个万箭穿心的死人了。 “有刺客!”亲卫高呼,急忙列阵,将赵桓护卫其中。 赵桓幸而躲过一劫,但他胯下的马匹就没那么好运,马儿呜咽两声,倒地身亡,同时距离赵桓最近的两个护卫也惨遭不幸,其中一人咽喉中箭,嘴里不停喷着血沫,却仍断断续续地说道,“殿下......快躲起来......” “何健,带人去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本王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如此大胆!”赵桓冷声说道。 “明白了!甲乙二队,随我去抓刺客!”何健也是怒发冲冠,这些亲卫都是他亲自训练出来的,天长日久下,早已产生了手足兄弟之情。 “坚持住兄弟,马上就到邕州了,马上就能回家了......”赵桓抱着亲卫喃喃道。 第36章 弄玉有喜 赵桓怀里的侍卫终归是没能挺过来,还未到达邕州城便早早断气。 灰暗的大眼再次望了一眼邕州城墙后,赵桓替他轻轻合上,转头看向四周沉默不语的八百亲卫,去归化县的时候斗志昂扬,回来的时候也因为打了一个胜仗欢呼雀跃,直到遇上了刺客。 “他在邕州可还有家人?”赵桓询问道。 “张二宝家中有八十老母,妻子和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前阵子女儿染了天花不幸夭折了,幸而殿下及时传授种痘法,报了他一家老小,为了报答殿下,张二宝这才应召加入王府亲卫。”有人回道。 赵桓叹了口气,“本王无颜见他们的家人,他也是你们的袍泽,以后多照顾照顾,家中日常开销若是有问题尽管来找本王便是。那个仅剩的孩子,本王也会供养他长大成人,若是想读书做官,本王也能办到。” 他顿了顿,继续道,“以后这样的伤亡只会更多,本王希望你们平日多用心训练,平时多流汗,打起来就少流血。还有,像张二宝这般待遇,以后会成为军中永例。好了,各位都笑起来,今日可是除夕,待会去王府领赏银,各自回家过年吧!” 有了赏银,护卫们这才笑了起来,赵桓目送他们朝王府走去,自己却寻了一处水源,想洗净身上的血污,新年伊始,他不想带着血腥进家,然而血污却怎么也洗不掉,正当他犹豫要不要用兵刃撕下时,何健回来了。 “殿下恕罪,小人无能......” “怎么了?”赵桓冷声说道。 “十名刺客,走脱了六人,剩下四人也都是敢战敢勇之士,见我们人多势众,咬碎了嘴里的毒囊......全都死了!” “衣着和兵刃呢?可能看出些什么,”赵桓又问道。 “衣着分辨不出,兵刃倒是与上次殿下遇刺时一样,皆是来自我大周军器监,”何健说道,“而且小人见那四人极为果断,有可能是死士!” “哈哈哈,死士,”赵桓却是笑出了眼泪,“前有射雕手,如今又有死士,还真是看得起本王!何健,你来分析分析,这会是谁想杀本王呢?” 如今想杀赵桓的人,唯一一个可以确定的便是赵元宏,何健想到这儿却没有回答,而是说道:“小人的话有些悖逆,还请殿下恕罪!” “无妨,此处四下无人,尽管说便是!” 何健犹豫道,“殿下,陛下的性子喜怒无常,就算如此,想杀殿下也会是堂堂正正,师出有名,至于像下毒暗杀,倒更像是阉人或者女人的手段......” 赵桓仔细思索着何健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大周的阉人还没到权倾朝野的程度,那么只有可能是女人了。 “会是谁呢?”赵桓小声嘀咕道,“一介女流,还能调动像是射雕手和死士这样的人,放眼三国也是不多见。” “殿下,咱们大周有一人能做到!”何健突然说道。 “谁?” “皇后张氏!” “皇后么......”赵桓仔细回忆着这个后宫之主,说起来赵桓对她的印象十分模糊,不仅是受穿越而来的影响,前身也是因为皇后并非其生母,见面只是例常礼节性问候,匆匆行礼后便离去了,连皇后宫里的一杯茶都没喝过。 “她确实有杀本王的理由啊!” 皇后刚刚诞下幼子,若无意外,定是将来的大周之主,等到赵元宏驾崩后,被贬在外的赵桓,也是年富力强,主少国疑,难免不会别的心思,而将赵桓及早扼杀,也算是为她的孩子铺路。 而张皇后出身九江张氏,身后的家族在大周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手握边军数万兵马,从中挑选出射雕手和死士并不是什么难事。 “分析的不错,现在我们至少知道是谁想害本王,不是吗?”赵桓拍了拍何健的肩头,“不过本王担心,张氏一时间杀不了本王,狗急跳墙,去伤害贵妃娘娘。” 赵桓虽然训练出了一批亲卫,但都是男子,不方便整日宿卫王府,更不要提出入后宅了。何健倒是能自由出入,不过他还要护卫赵桓,分身乏术。 “其实殿下倒也无需担心,木姑娘就能胜任护卫后宅一职!”何健说道。“小人私底下和木姑娘交过手,若是在地形复杂的地方,小人还真不是木姑娘的对手!” “哦?”赵桓可是见识过何健的本事,七八个大汉围攻,不仅不落下风,还全把他们放倒了,他不信木玄英这个丫头能胜过何健。 何健其实还是放了水,木玄英将来说不定就是赵桓的姬妾,自己不能下手太狠。不过她从小在山林间穿梭,也搏杀过虎豹,若是借助地形,还真让何健头疼不已,不过女子能有这般武艺也算少见了,护卫后宅算是绰绰有余了。 “这事本王会和木姑娘说的。现在打道回府,过年了啊何健......” ...... “娘,儿回来了!”赵桓风尘仆仆地赶回了王府,脸上挂着喜悦之色,丝毫没有被方才的刺杀扰乱。 “总算回来了,这都除夕了,你不过年,手底下的人还得过年吧?”柳贵妃望着因为连日奔波而变得黑瘦的儿子,眼角逐渐泛起泪花。 “哎呀娘,别哭啊,儿子这不也是为了岭南百姓奔波吗,”赵桓撇撇嘴,拭去了柳贵妃眼角的泪花。 “对了娘,看看儿子给你带了什么!” 说着取出几颗硕大的珍珠,果然在珠宝面前,女人难以把持自己,柳贵妃早已没了悲伤的模样,抢过珍珠笑得合不拢嘴。 “唉,”赵桓叹了口气,“对了弄玉姐呢,怎么不见她?” “哼,亏你小子还记得啊,”柳贵妃放下了珍珠,“弄玉已经有了身孕!这孩子也真的是,已经有半个多月没来月事,要不是娘细心,这丫头还以为自己得了病。你这傻子也不多关心关心人家!” “不是娘,这种事儿子怎么好开口啊,”赵桓大窘,“对了,您说弄玉有身孕了,可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柳贵妃看着赵桓气不打一处来,“还傻愣在这儿干啥?还不去看看人家!” 第37章 墨影回府 “诶诶!”赵桓连忙来到弄玉的房间,蹑手蹑脚来到了弄玉身后,她手里正缝制着一件肚兜,看起来是为小孩子准备的。 “弄玉?”赵桓小声呼唤道。 “啊?”弄玉放下针线,回头一看果然是她日思夜想的殿下,连忙起身道,“殿下,您总算回来了!” “别起来,好生歇着,别动了胎气!” 赵桓此刻却乐得像个傻子,他轻轻扶起弄玉丰腴的腰肢,带着她来到了前面与柳贵妃共同度过除夕。 他亲自下厨,做了一盘葱烧海参,又炒了几个小菜,虽说海参卖相不咋地,但柳贵妃和弄玉尝过后,筷子就没停下。 “慢点吃,别烫着,没人和你抢,”赵桓夹起一只海参放到弄玉碗里。 看着儿子伺候弄玉的模样,柳贵妃有些吃味,“唉,都说女大不中留,怎么生个儿子也是这般,有了媳妇就忘了娘!” “哎呀娘,你吃什么醋啊,弄玉姐有了身孕,儿子伺候是应该的!”赵桓不满地说着,同时又夹起一只海参放到了柳贵妃碗里,以示自己公平, “殿下,我可以自己来......”弄玉也被柳贵妃说的面红耳赤,说着就要起身帮赵桓。 “你老实做好,你现在是王府的重点关照对象,可不能马虎了!” “殿下,郎中说不过三个月,孩儿还未成形,这些简单活儿,不会动胎气的,再说了,夹菜这种小事,还是不劳殿下了.......” “那可不行,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呢,”赵桓忙说道,“这玩意可是大补之物,尤其对你们女子来说,多吃些才是正理!” “呼,不过没想到我儿子还有这般手艺!”柳贵妃不顾形象,吃的很香,反正落座的都是她的至亲之人,早已将贵妃的派头丢到一边。 看着吃美的二人,赵桓心中也是十分开心,大笑两声说道,“来年,这座王府可就热闹了啊......” ...... 与金陵城万家灯火,欢声笑语不同,韩府上下却是一阵寂静,自从赵元宏赐婚一事传开,韩府便被一道无形的阴霾笼罩着。 韩府门外挂着的两盏红灯笼,在凌冽的寒风中被吹的上下乱晃,墨影看了一眼门可罗雀的丞相府, 一个健步越过高高的院墙,她向来是不走正门的。 “咚咚咚!” 韩玉儿闺房的门被敲响,她用颤抖的声音问道,“谁啊......” “小姐是我,墨影回来了!” “快进来,咳咳,快进来!”韩玉儿不知哪里来了力气,强撑着身子从床上下来,可多日未进食的她哪里还有力气,刚支撑起身子便滚下了床。 “小姐!”墨影刚推开门,正好见到了这一幕,连忙上前将韩玉儿扶起。 “墨影,你总算回来了,可有桓哥哥的消息?” 韩玉儿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虚弱,身子也瘦脱了形,墨影看着眼圈一红,道,“小姐,殿下他很好。他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说着从怀里取出那个赵桓随身携带的香囊,韩玉儿接过手,放在鼻尖蒙嗅起来,好似她的心上人儿就在香囊里面。 “殿下还让我给小姐带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殿下希望您保全好身子,他一定会来金陵,救您脱离苦海!” “还有,殿下向我解释了他为何娶越国公家的孙女......” “不用解释,这几日我想明白了,冯家在岭南家大业大,桓哥哥若是想在邕州大展手脚,没有冯家的援助是不可能的。”韩玉儿分析道。 墨影点点头,道:“殿下一层意思,他深知小姐为人,生怕您为了抗旨做出什么冲动之事,便出此下策,想让小姐您死心。不过殿下说了,他对小姐您的心意,从来没变过!” “我明白了,谢谢你墨影,替我跑一趟,”韩玉儿苍白的俏脸难得浮现出几分红润。 “小姐,我这条命是你救得,这些小事不足挂齿。但您的身子,为了殿下,也该好好养着才是啊!”墨影看着韩玉儿苍白的的面孔,和瘦削的身子,满脸心痛之色。 “你说的对,”有了心上人的消息,韩玉儿也难得吃了两口饭菜,虽然已经变冷发硬,但吃的仍然十分可口。 “小姐,都放凉了,我去让后厨再做一份吧!”墨影起身说道。 “不用了,”韩玉儿的眼神恢复了几分生机,“墨影姐,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可以吗?” “小姐你尽管说,我说过了,我这条命是您救的,随意驱使便是!” 韩玉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桓哥哥在岭南举目无亲,身边肯定缺少得力之人帮助。墨影姐,我虽不知你的身份,但你有一身好武艺,还读过书,桓哥哥那里肯定需要你!” “可是小姐你这边......”墨影说着,心里却想起了赵桓身边那个叫何健的宗卫,暗骂了一声傻大个,而且自己刺了赵桓一剑,险些至他身亡。 “怎么了墨影姐,你见桓哥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墨影咬紧嘴唇,只好将事实道出,“小姐说出来您别怪我。我先是坐船到了广州,想借道去邕州,不曾想正好撞上了在越国公府求亲的殿下,一怒之下把殿下给......” 韩玉儿惊讶的张着嘴,她没想到墨影脾气如此火爆,“这......墨影姐,还好殿下没有追究,不然此等刺王杀驾的大罪,可是要夷三族的!对了,桓哥哥没事吧?” “没事,幸而抢救及时。我一直守在殿下屋外,若是传来噩耗,便自裁谢罪。也正是因此耽搁了时间,今日才回来,”墨影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若是再去殿下身边辅佐,只怕要被当成刺客当场格杀。“ 韩玉儿捂嘴笑道,“没事的,桓哥哥不是小心眼的计较之人,再说了,以墨影姐你的武艺,想跑也没人能追上吧?” “哈哈,说的也是!”墨影挠挠头笑道。 第38章 肥猪拜年 韩玉儿房中的动静吸引了韩夫人,她推门进来一看,是女儿的贴身侍女墨影,二人聊得十分投机,女儿脸上也是难得展露了笑颜。 “原来是墨影回来了,你父亲的病好些了吗?”韩夫人问道。 “承蒙夫人挂念,已经好多了,”墨影低头说道,她前往岭南,假借的理由是父亲生病,急需人照顾。 “那就好,”韩夫人轻叹一声道,“回来了,多替夫人我开导开导玉儿,整日不吃饭,本来身子骨就弱......” 韩夫人说着说着,眼泪却是止不住地往下掉,韩玉儿见状急忙说道,“娘,女儿想明白了,你看,这一大碗饭我可是都吃完了!” “吃这些剩菜剩饭作甚,走,出去。今日可是除夕,后厨做了许多饭菜,你爹也不在家,光靠娘一个人可吃不下这么多!” “爹不在家?”韩玉儿有些好奇。 “方才宫里来人,传召你爹入宫了。” “爹进宫了......”韩玉儿的声音有些颤抖。 见状韩夫人忙说道,“别担心,往年这个时候,宫里都会召你爹这样的重臣入宫,赐下金银。别多想了玉儿。” 的确如韩夫人的预料,今年宫中赐下的与往年无二,但韩正言却好奇,往年独自开宴的皇帝,今年身边却坐了皇后张氏。 不过家中纷扰的事让他无暇思索太多,宴后急匆匆地出了宫门,凌冽的寒风吹的韩正言身形一滞。 “韩丞相,太后有请,”这时,一名健妇拦住了韩正言的去路。 “太后?”韩正言有些失神,这应该是深居宫中多年的太后第一次召见外臣,正当他犹豫要不要过去时,健妇又说道: “太后想问问,为何多日不见韩玉儿进宫问安?” “我明白了,烦请带路!” 与热闹非凡的前殿不同,保慈宫孤零零地坐落在皇城的一角,周围异常安静,加上周围的寒风,让韩正言以为来到了鬼蜮。 “正言,玉儿这几日怎么不进宫来问安啊,”曹太后询问道。 韩玉儿自幼长在她身边,是晚辈,这么问也无不妥,韩正言行了一礼道,“玉儿这几日身子不舒服,还望太后恕罪。” 曹太后叹了口气,“是因为陛下赐婚一事吧,此事是陛下做的莽撞了。” “臣不敢妄言陛下的决断,”韩正言低着头,回答道。 “是不敢,还是不愿?” 韩正言心头猛然一震,眼前这位到底是将门出身,虽深居后宫多年,但养出的气势依旧能让他感到几分压迫。 他想起了多年以前,先皇在位时,因为多凌辱宫人,引得数十名寺人持械犯上作乱,而平乱的,正是这位曹太后,当年的她还是皇后,却杀伐果断,愣是亲手将作乱之人全部斩杀。 如今虽以年老,但仍不能小觑啊,韩正言心想着,曹太后又开口道,“罢了,如今陛下的心思就是老身也猜不透,不能怪你。至于玉儿和大皇子的婚事,陛下金口玉言,已然收不回去了,老身能做的,也只能是祝福二人。” “臣替玉儿,拜谢太后。” “嗯,你回去让玉儿来老身这里。老身的心窝最近疼的厉害,有这丫头在身旁读些佛经,也能睡个安稳觉。想来陛下不会因为这种事,忤逆老身吧。” “臣下明白了,臣告退!” ....... 这几日州府早早挂了印,官员也得过年,不过百无聊赖的赵桓还是寻来了州府关于群山土司的资料,过些时日就要会一会这些土司,若不探探底,到时怕不是要闹笑话。 不看不知道,一看却让赵桓目瞪口呆,大周在群山册封的土司少说也有四五百家,至于像溪洞苗寨那种不入流的更是数不胜数。不过仔细看下来,人口土地像木氏土司那般的也不多,仅有十几家家。 而像张香儿部那样的又属异类,张香儿和他的部众都是蛮化的汉人,因此亲近汉人,在群山中也不多见。 州府中不仅记载了土司,还记载了各部之间的恩怨,看的赵桓一时间理不清头绪。 “还真是麻烦!” 正当他打算伸个懒腰,继续看时,三德子却来报,“殿下,刘知州来了,还带着家眷。”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不对,应当是肥猪拜年!”赵桓嘀咕两句,但人家已经上门,自己哪能不招待一番。 转身来到侧厅,正好撞上了刘知远的肥脸,“嘿嘿,殿下,下官来给您拜年了!” “唔,刘知州你也新年吉祥啊,”刘知远身边还跟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应该是他儿子,当着人家儿子的面,赵桓自然不能像过去那般对待刘知远。 “对了,这是犬子。小虎,过来给殿下行礼!” 小家伙看起来被调教的不错,一板一眼对赵桓行了一个大礼,赵桓看着也是十分喜欢,取出一个红包,里面包了几两碎银。 “诶,殿下,使不得!”刘知远嘴上说着,却不动声色地将小虎手里的红包收入自己囊中。 “你这家伙,本王赏给你儿子的压岁钱,你拿作甚,赶紧还回去!”赵桓最看不的这样巧取豪夺,连个理由都不编,真是不要脸。 “殿下有所不知......” 刘知远话还未说完,柳贵妃来了,知州来王府,她理应出来见一面,二人聊了会家常,柳贵妃觉得刘知远像是有事,便领着小虎去了后宅。 “说吧,又是什么事?”赵桓好奇问道。 “不怕殿下笑话,下官和犬子现在是无家可归之人。昨晚犬子燃爆竹的时候,不小心把柴房点着了,内人一气之下把我们二人都赶出去了。” “哈,原来后半夜失火的是你家啊,”赵桓想起了后半夜的确有人喊走水了。 刘知远面露尴尬之色,赵桓想了想道,“那正好,王府还有好几间客房,刘知州不嫌弃的话就住下好了。” “不劳烦殿下,下官睡在衙门即可,只是不忍犬子受苦,若是殿下能收留犬子再好不过了!” “当然可以,本王见贵妃娘娘也对小虎欢喜的很,住在王府也没关系,”赵桓笑道。 见赵桓收下小虎,刘知远明显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好似甩下了什么包裹一般。 “那下官就不多叨扰殿下了,”刘知远抬腿便走,到了大门外,还不忘说道,“殿下,来年邕州上下必将以殿下唯马首是瞻,不敢有二心!” 第39章 香水 若没这句话,赵桓还不明白一大早的,刘知远跑来给自己送儿子是怎么回事,这下总算回过味来了,自己之前对他起得杀心太重,这是把儿子送过来当人质,表忠心来了,也不知是谁出的这个馊主意。 见赵桓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刘知远擦擦冷汗道,“内人实在是受不了岭南的气候,每日在下官耳边河东狮吼,要回江南生活。若是指着陛下心软,放下官一家归乡是不可能了,因此只能指望殿下了......若是犬子有什么不懂礼数的地方,还望殿下念在他年幼的份上多多宽恕几分!” “哈哈哈,放心吧老刘,本王是有底线的人,不会对妇孺出手,”赵桓轻轻拍了拍刘知远的肩头,露出一脸阴森的笑容,“当然对于你,本王可就没那么心软了。你这颗猪脑袋,本王可是垂涎很久了!” “啊?啊!”刘知远被吓了个半死,慌忙行了一礼,在赵桓的大笑声中,一溜烟跑没影了。 赵桓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是不是有些过火,把刘知远吓过头了,“算了,还是回去睡个回笼觉才是正经!” 转身回了王府,不过赵桓也没有选择小睡,而是忙活开制作香水一事,他选择的是最为简单粗暴的一种办法,将花瓣撕成小块,与烈酒煮上几个时辰,过滤出来的液体就是香水了。 不过这种事赵桓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好几次火候出了问题,不仅材料浪费功亏一篑,还让王府上下充满了异味。 “儿啊,你最近咋了?怎么整日鼓捣花花草草的?”柳贵妃见儿子整日醉心于花草,心中不由得担心起来。 赵桓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别担心娘,儿子在鼓捣好东西,你们女子肯定喜欢!” “什么好东西都比不上儿子你啊,”柳贵妃一脸担心之色,“你看看,都好几天没休息了,娘担心你的身子啊!” “没事的娘,”赵桓刚想让柳贵妃不必担心,突然一旁煮香水的锅开了。 这次不用赵桓说,光是柳贵妃也闻到了沁人心脾的花香,一时失神,让她忘记了关心儿子,“儿啊,这就是你鼓捣出来的东西?好香啊!” “嘿嘿,这是香水,怎么样不错吧?”赵桓顶着两个黑眼圈,嘿嘿直笑,不枉他多日蹲守,总算是成功了。 柳贵妃见了新奇玩意就忘了儿子,也不顾周围刚开锅热气滚烫,径直上前盛了一碗,细细闻了起来。 “还是我儿子聪明!这玩意都能搞出来!”柳贵妃只是淡淡一闻,便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见柳贵妃喜欢的很,赵桓也是松了口气,像柳贵妃这样,深居后宫,虽说不得宠,但什么样的胭脂水粉没见过,能让她这样的人喜欢,那么天底下估计没几个女子能抵挡住香水的诱惑。 这一份香水是用玫瑰花瓣制作而出的,赵桓记好了大致的火候,又用茉莉,兰花,栀子的花瓣,做了好几份味道不同的香水,待到全部完工,赵桓伸了个懒腰。 “娘,今个什么日子了?”赵桓问道。 “今天都初六了!方才刘知州还派人过来请你去州府呢,娘见你入神,便打发他走了。”柳贵妃捧着香水爱不释手,“对了,这些娘都要了,你待会再做几份送到你弄玉姐那里,她肯定也喜欢!” “啊?都初六了!”赵桓忙不迭起身,要去梳洗一番,“娘,弄玉姐现在有身孕,最好不要用这些香水,那边有儿子调配的薄荷水,能驱赶蚊虫,把那个给弄玉姐!” “知道啦!” 交代完香水的注意事项,赵桓换了身衣服连忙赶往了州府,刘知远早已恭候多时了,他见赵桓盯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再联想到一早去王府却被柳贵妃打发走的事,不由地说道,“殿下啊,床笫之欢虽好,却不能不节制啊!” “什么跟什么啊,本王最近忙活为邕州创收一事,什么床笫之欢,”赵桓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对了,归化县可有消息过来?” “正要给殿下说这件事呢,已经有数十家土司首领响应了殿下您的号召,前往了归化县,现在正等着您过去了?” 本来赵桓打算在木森那里召见这些土司,后来一想,这些土司有的一辈子也没见识过汉人世界的繁华,自己也算是给他们开开眼。不过光展示城市的繁华,只会让这些土司觉得汉人都是肥羊,自家那八百儿郎也要出来亮亮相,不然怎么能镇住这些欺软怕硬的蛮人。 “才几十家?”赵桓有些不满意,“本王怎么记得,州府里登记在册的土司,少说也有个几百,怎么才来了几十家!” “殿下,不少啦。有些土司在深山老林里,一时间消息传递不过去也实属正常。” 赵桓冷哼一声,“告诉柴令西,本王可以一直等到上元节,到那时候,若是再有土司首领不来,莫要怪本王刀刃不利!” 上元节便是元宵,而今天又是初六,加上前面的六天,赵桓觉得自己给那些蛮部土司的时间十分充裕了,就是爬也能爬到归化县了。 “下官马上去信柴县令,”刘知远连忙说道,“不过殿下,若是到了上元节,还有蛮部土司未到,殿下又该怎么办呢?”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些土司都是我大周册封的,自然也算我大周的臣子,既然他们不愿意来,那本王可要去拜会拜会他们了!” 嘴上说着拜会,但赵桓露出的阴森笑容却让刘知远背后一阵发凉,似是又想起了赵桓对自己的杀心。 “下官明白了!” 赵桓打了个哈欠,继续道,“那州府这里就交给你了,本王这几日没怎么睡觉,先回王府了!”说罢带着何健回了王府。 正当赵桓抬腿要跨入王府时,街上传来一道声音却叫住了他,“哟,这不是何公子么,或者还是该叫你荆南王殿下好呢?” 赵桓定睛一看,是前些日子在广州碰到的五湖商会掌柜,顾望秋,今日她没有穿着男装,而是一袭女性打扮,手里拿着一个折扇,看起来不伦不类。 第40章 卖货 赵桓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也学着顾望秋的话回道,“哟,这不是顾公子么,或者是是该叫你顾小姐好呢?” 二人对视一笑,其中不必言语,赵桓侧身说道,“本王可是对顾小姐翘首以盼呐,来,请!” “殿下先请!” 赵桓自然期盼着顾望秋的到来,并不是馋她身子,而是对其身后富可敌国的五湖商会,以及白花花的银子感兴趣。而这些时日赵桓鼓捣出来海参,食盐,香蕉,香水等物,都是打算交给五湖商会代为售卖的。 赵桓这样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虽点子不少,岭南物产也丰富,但苦于没有人脉和销售网络,别看他是大周的荆南王,出了岭南,真的没几人买他的账。 二人来到客房分主次坐好,三德子十分殷勤的奉上香茶,赵桓又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后,三德子奉命下去准备了。 顾望秋抿了一口香茶笑道,“说起来殿下上次提到自己是做药材生意的,今日一见,虽有些出入,但也差不多了。” “何以见得?” “小女子自入岭南以来,遇到的人无不称赞殿下传授种痘法的仁德之举,不少人家甚至为殿下供上了长生碑,殿下之举真是令小女子佩服!” 传授种痘法一直是赵桓自傲的一件事,此举帮他收服了岭南的民心,而今又被一名女子称赞,让他有些飘飘然。 “哪里哪里,都是我大周的子民,本王理应有爱护之意,”赵桓回道。 “殿下可莫要自谦,天花这种瘟疫小女子也见识过,我大齐曾经因此死绝了三个县城的人丁,”顾望秋眼神一动,“殿下如此仁德之举,却依旧居于岭南瘴疠之地,实在不是优待功臣之举呐!” “实不相瞒,本王是犯了错误才被发配到岭南,所以本王也算罪有应得,”赵桓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心里却在冷笑,这顾望秋果真不一般,这就开始挑拨他和大周朝廷的关系,虽然现在的局面也不需她挑拨,但她是齐国人其中意味可就得好好琢磨了。 “说起来,本王观顾小姐谈吐气质不凡,理应在我大周的富庶之地担任掌柜才是,难不成和本王一样犯了错误,被排挤到岭南?”赵桓笑问道。 “哈哈,殿下可是猜错了,小女子此次是来南诏和安南开拓商路。” “安南么......”赵桓目光一冷,这两块地历来属于中原王朝,只不过现在中原三国彼此扯皮,将这两片地处天南的土地都给遗忘了,多年以前,当地的土人杀了大周的官员,趁机建国。两个弹丸小国,尤其以安南最为嚣张,自称“小中华”说自己继承中原正统,而且对岭南,尤其是赵桓脚下这片地垂涎三尺。 根据赵桓这些日子翻阅的邕州府资料来看,十几年前云氏土司之乱,其背后就有南诏和安南在撺掇,出粮出钱,就差亲自派兵上场了。幸而赵元宏神兵天降一举荡平云氏之乱,这才让这两个小国老实了不少。 而五湖商会背靠齐国皇室,不仅替皇室敛财,同样兼具着刺探各国情报,若是顾望秋真的去了南诏和安南,那么目的绝对不会是开辟商路那么简单,说不定是想扇动两个小国在南方作乱,虽说南方土兵战力有待商榷,但稍微吸引一下金陵的目光,恶心人也是不错的。 只不过赵元宏明显是不想管岭南的破事,五湖商会只会恶心到赵桓,不过赵桓自信,自己练出的精兵不会敌不过这些蛮夷土兵。 这时三德子已经在外准备好了,赵桓收回心神对顾望秋道,“对了,岭南物产丰富,本王想请顾小姐掌掌眼。” 说罢招招手,示意三德子进来,他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上面盖着一层红色绸缎,绸缎中间静静躺着三枚晶莹圆润的珍珠。 “这是......合浦珠!”顾望秋到底是见多识广,一眼便认出了盘中的珍物。 “顾小姐好眼力,正是合浦珠,”赵桓称赞道。 顾望秋起身,从盘子中拿起一颗细细把玩,刚一上手,其细腻平滑的手感便让顾望秋爱不释手。大周对于合浦珠管控极为严格,其余诸国几乎买不到,都被进贡给了大周皇室,当赵桓听说此事后,只恨得牙根痒痒,珍珠有啥用,能吃饱饭么,哪里有白花花的银子来的实在。 “怎么样,顾小姐喜欢么?”赵桓笑道,“就这样的品质,卖顾小姐一颗一百两银子,不过分吧?” “的确不过分,”顾望秋深吸一口气坐会原位问道,“不知殿下手里有多少?” “唔,”赵桓想了想,上一次截胡贡品,再加上这几日合浦县送来的,“本王手里大约有个百斤,而且本王保证,能够持续稳定供货!” “这么多!”顾望秋吓了一跳,外面都是论个,到了赵桓这里直接论斤卖了,她有些犹豫,自己怕是吃不下这么多,五湖商会虽有钱,但也不是这么花的。 赵桓看出了顾望秋的疑虑,笑道:“说起来这是本王第一次和五湖商会合作,为了彰显本王的诚意,这些珍珠本王吃个亏,两万两白银,不知顾小姐意下如何?” “真的?”顾望秋显然被惊讶到了,这些珍珠在五湖商会的运作下,少说也得值数十万两银子,赵桓这么大方让她有些不信。 “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赵桓知道自己是吃了大亏的,但若不这么做,这些珍珠只会烂在自己手里,卖五湖商会一个便宜,日后好细水长流嘛。 “多谢殿下好意,那小女子就却之不恭了!”顾望秋松了一口,这一次她是赚大了,“若是殿下没有别的东西,那小女子就先......”她现在只想离开王府,赵桓如此大方,她生怕赵桓垂涎她的美色将她扣留在王府。 赵桓自然不知道顾望秋心里的小九九,连忙起身说道,“顾小姐莫急,本王这里还有好些东西!”说罢他连忙示意三德子再拿一样东西过来。 第41章 戏精顾望秋 赵桓猴急的样子更加剧了顾望秋的猜疑,心中顿时一阵不安,她丢了个眼色给身后的侍女,侍女顿时心领神会,悄然换了个位置,只要稍有不对劲,就能擒住赵桓。 顾望秋也将手按在了胸前的短刃上,她武艺不错,不然以她一介弱女子,怎能深入南诏安南那样的不毛之地? 不多时,三德子去而复返,手中盘子这次端着的是赵桓刚研制出来的香水,赵桓将香水放到了小瓷瓶中,看起来十分不凡。 “嘿嘿顾小姐,这是本王的得力之作,名为香水,乃是本王从九九八十一朵花瓣中,提取的精华制成,只需洒上几滴异香萦身,最适合你们女子了!”赵桓嘿嘿笑道。 “是吗,”顾望秋眉头一皱,她小心翼翼取过盘中的小瓷瓶,还未细闻,果真有一股奇香从瓷瓶中散发。 她记得蒙汗药是可以混合着其他液体使用的,顿时一阵后怕,不敢多闻。 顾望秋的举动引得赵桓心中直犯嘀咕,怎么还有女子能抵挡住香水的诱惑,看看柳贵妃,有了香水早把儿子给忘了。 “顾小姐,怎么不闻闻......”赵桓突然想到,难不成是变质了,味道也变了,顿时脸色一变,从三德子手里又拿过一瓶细细闻了起来。 咦?没问题啊,赵桓只觉得花香馥郁,和刚制作出来的时候一模一样。 见赵桓自己也闻了闻,这次顾望秋不疑有他,放到鼻下轻轻嗅了起来,一股清香扑鼻而来。顿时让顾望秋眼前一亮,她这一瓶是百合花制作的,香味不似玫瑰那般厚重,但却多了几分高贵淡雅。 赵桓一见顾望秋的神色便知她被这香水折服了,他可不信天底下有几个女子能挡住这般诱惑。 “本王观顾小姐气质高雅,如高岭之花,想必这百合味的香水最适合顾小姐了,还望顾小姐喜欢!”赵桓想着他能夸奖女子的词,可惜他肚中墨水实在不多。 顾望秋闻言噗嗤一笑,“小女子承了殿下好意,不过这句话可适合形容我们女子啊!” “啊?哈哈,抱歉本王一时失言,还望顾小姐不要放在心上,”赵桓挠挠头,打了个哈哈,“若是这瓶香水要卖,不知顾小姐打算出多少钱啊?” 看着赵桓眼神发亮,顾望秋心中暗道猜错了,原以为赵桓惦记她的身子,如今看来惦记她身后的银子更多一些,一阵落差顿时让她有些难受,不过她很快调整了心神道:“方才殿下说这香水是用九九八十一朵花瓣制成,其中工艺想必更是复杂,这一小瓶,小女子出价一百两银子,殿下可满意?” 一百两?赵桓心中大喜,制作香水支出的大头无非就是花瓣和烈酒,加算在一起成本也不过四五两银子,这下可真是赚大发了。 不过他表面却不动声色,甚至有些为难,“顾小姐,这价格可是有些低了啊......” 一想到之前赵桓在珍珠上让利那么多,此时顾望秋出价一百两,她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试探性问道,“那要不一百五十两银子,殿下看可好?” “低了,再加点!” “一百八十两!”顾望秋咬牙道。 “成交!” 见赵桓答应的如此痛快,顾望秋便知道自己吃了个大亏,不过已经说出去的话,纵使她是个女子也不能不守信,毕竟自己是商人,更要以诚信为本。 不过这一小瓶香水让顾望秋爱不释手,百合的清香她十分喜欢,当然,若是带回齐国,这一小瓶,卖给达官贵人,少说也得二百两银子。 赵桓见顾望秋喜欢的很,于是说道:“本王与顾小姐一见如故,这样吧,这瓶百合香水,就当是本王赠送给顾小姐的,至于其他花瓣制成的香水,本王手里还有个百八十瓶,怎么发卖,就交给顾小姐了。” “这怎么好意思,”顾望秋嘴上说着,身子却是极为实诚,已经在身上洒了几滴,还唤来身后的侍女一道分享。 赵桓起身笑道:“已经是晌午了,不如顾小姐在王府吃一顿便饭如何,想必王府的手艺不会让顾小姐失望的。” 顾望秋想了想道:“也好,那小女子就先多谢殿下款待了。” 说罢赵桓来到后厨,打算亲自烧制一道葱烧海参,王府的厨子做些家常还好,这玩意大概是弄不来的,还得自己亲自出马。 一番忙活后,赵桓端着一盘子海参走出了后厨,刚想回去却被柳贵妃拦住了去路,早早有人汇报给她,说赵桓正在侧厅见一个女子。 方才柳贵妃过去偷瞄了一眼,只觉得这女子气质高雅,仪态不凡,“儿啊,娘知道侧厅那女子长得不错,但是咱们马上就要和越国公家结亲了,你可不能犯错啊。” 若是赵桓在迎娶越国公孙女的时候传出与别的女子有染,落到冯义成耳朵里,只怕要当成侮辱了。 但赵桓显然没这心思,一脸的莫名其妙,“什么跟什么啊,娘!那女子是五湖商会的掌柜,儿子是要和她做生意。咱们府上的开支你也是知道的,早就快见底了,一大家子的人,儿子总不能让娘和弄玉姐你们喝西北风吧?” 闻言,柳贵妃松了口气,“你知道就好!” 来到侧厅,顾望秋早已恭候多时了,见赵桓端着一盘黑乎乎,卖相极差的食材上来,。 “唔,敢问殿下,这是何物?”顾望秋放下筷子问道,她努力了好几次,无奈海参十分滑溜,而是带着刺,十分难夹只得作罢。 不等赵桓回答,一旁的侍女突然说道,“小姐,奴婢认得,这好像是沿海渔民用来喂猪的东西!” “喂猪的?”顾望秋顿时没了兴趣,再加上海参的卖相的确不好,让她心里顿时生出几分恶寒。 “这位小姐此言差矣,”赵桓摆摆手,“这可是好东西!渔民无知,把海参当成喂猪的食材,其实这可是一道不得不尝的美味!” 说罢在顾望秋和侍女震惊的目光中,赵桓夹起一只海参放到了嘴里。 第42章 机匣弩 在顾望秋和侍女二人震惊的目光中,赵桓将嘴里的海参咀嚼了两下,咽下肚,“顾小姐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多谢殿下好意......” 顾望秋的声音有些颤抖,女子本能的反应让她对这些黑乎乎的一团十分反胃,再加上海参又滑又黏的模样,更平添了几分丑陋。 “咕......”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顾望秋一咬牙一闭眼,夹起一个海参硬是塞到了自己嘴里。一脸的痛苦之色让赵桓看的莫名其妙,又不是吃毒药,干嘛这副表情? “呀,小姐!”顾望秋的侍女似是被惊到了。 谁料顾望秋突然眼前一亮,手上的筷子又夹起一只海参细细品尝起来,方才那只在她嘴里一个滑溜便进了肚,大致味道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细细咀嚼一番后,顾望秋对侍女道,“小环,你也快尝尝,很好吃!” 侍女小环只好浅尝了一口,顾望秋一般,尝过一口后,手上的筷子就再也没停下过,“真的很好吃呢,没想到猪食也能这么美味!” 刚放下筷子,小环的目光正好迎上的赵桓,他正一脸玩味看着主仆二人。 “是奴婢僭越了,还请殿下恕罪!”小环反应过来,以她的身份是不够格和赵桓同桌的。 “无妨,”明眼人都看出来,这侍女和顾望秋关系不一般,而赵桓又是个心胸大度之人,自然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 剩下的海参,则被顾望秋一人独享了,看着空荡荡的盘子,她俏脸一红,“失礼了,不曾想殿下还身怀易牙之术,一时贪嘴还望见谅。” “哈哈,吃饱喝足乃是人之常情,本王又怎么会怪罪呢!”赵桓哈哈一笑,“主食吃完了,现在吃些餐后水果如何?” “当然,”有了这一盆葱烧海参打底,顾望秋对赵桓对接下来的东西更感兴趣了。 “下面这个东西,男人爱吃,女人爱用,关键是此物只能生在岭南,其他地方没有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佳果。” 赵桓招招手,示意三德子端上一盘香蕉,这次赵桓并没有从顾望秋也眼中看到惊奇之色,反而有几分无奈。 “殿下可是想让小女子将这弯蜜桃带到齐国贩卖?”顾望秋叹了口气,一言便道出了此物的名字。 “正有此意。” “唉,小女子前些日子在安南见到过弯蜜桃,尝过之后赞不绝口,于是采购了整整一船。谁料,这弯蜜桃不耐储存,又是在海上,风浪起伏下,稍有磕碰便会发黑腐烂,等到了殿下的邕州,那一船弯蜜桃已经烂的差不多了!” “所以殿下还是莫要推荐此物了,”顾望秋说着,心里却在滴血,她初来安南,许多新奇事物都未见过,那整整一船的弯蜜桃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结果才到邕州,就已经烂的差不多了。 “顾小姐莫要担心,山人自有妙计,本王早就想出了办法,保管这些香蕉,哦不,弯蜜桃到了齐国还和原来一模一样。” “哦?愿闻其详!” 赵桓笑道,“不瞒顾小姐,其实方才吃的海参,也是极难储存运输之物,只要离了水,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死亡。” “那刚才吃的这些是......”顾望秋可不信这些是新鲜捕捞上来的。 “顾小姐请看!”赵桓命人取过来一盘脱水风干好的海参。 顾望秋拿起一只海参仔细端详半晌,方才如梦初醒,“小女子明白了,殿下真是好手段!” “顾小姐过誉了,弯蜜桃亦是如此,将其切成小片晾干后,只要不放在潮湿的地方,放个一年半载绝无问题!” 顾望秋点点头,又问道:“不知殿下手头有多少,若是价格合适,小女子愿意一次吃下!” 到底是有钱,说话就是硬气,赵桓现在恨不得跪在地上喊上一声姑奶奶,他略作矜持道:“两样东西加起来大概有个五六百斤,若是顾小姐愿意,都按五百文一斤可好?” 按照如今银铜比例换算,一千文铜钱大概是一两银子,顾望秋默默计算了一下,吃下去这五六百斤海参和香蕉,并不是难事,于是点点头,“就按殿下的意思来!” 赵桓亦是点头,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早已乐开了花,这次从五湖商会手里,少说也赚了四五万两银子,让他拮据的手头宽裕了起来,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和五湖商会建立起了一条海上商路,打破了赵元宏对岭南的封锁。 二人闲扯了一会,赵桓突然想起了什么,于是问道,“不知顾小姐可能弄来齐国的甲胄兵器?本王愿出高价购买!” 三国之中,尤以齐国的锻铁之术最为高超,因而其甲胄兵器冠绝三国,而齐国也知道自身的优势,极少有兵备流入他国。 “殿下还真是给小女子出了个难题,”顾望秋秀眉微微一皱。 没有明确拒绝,那就是有戏咯,赵桓忙说道,“顾小姐岭南一行应当也见到了,咱们汉家儿郎在这里可不是蛮夷的对手,因此本王急需一批上好的兵器来武装邕州百姓,好使他们不受蛮夷骚扰之苦!” “这件事小女子级别不够,需要上报商会,请他们定夺,”顾望秋仔细斟酌道,“不过眼下小女子商队中还有两百件机匣弩,是用来防海盗的,若是殿下不嫌弃的话......” “当然不嫌弃!”赵桓大喜过望,“可是齐国公输磐先生制作的机匣弩?” “当然不是,不过制作这机匣弩时,得到了公输先生的指点,其威力不容小觑!” 公输磐是闻名三国的机关制作大家,就连远在岭南的赵桓都听过他的名字,他替齐国设计的兵器甲胄,不知击败了多少魏国骑兵。其亲手制作的,更是可遇不可求,千金难买。 不过能得到机匣弩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赵桓本就是突发奇想,提了一嘴,不曾想顾望秋还真的能给。 “若是顾小姐愿意,这两百具机匣弩就从本次交易里扣除,如何?” 第43章 战马 谁料顾望秋哈哈一笑,“殿下莫要说笑,这机匣弩在市面上可是买不来的,如果按市价来算,殿下的银子最多也就买五十具左右。” “五十具就五十具,”赵桓咬咬牙,这机匣弩可是好东西,上面配备了类似弹匣的东西,一次可射出五六支羽箭,想象一下,二百具机匣弩齐射出去,天底下估计没人能挡得住。 “哈哈,不过小女子却打算将这两百具机匣弩全部送给殿下,”顾望秋露出玩味的神色。 “真的?”赵桓不信,但同时又隐隐期待着,这可绝对是一份大礼了。 “当然是真的,用殿下的话来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小女子虽是女流之辈,但也懂得礼义廉耻,说出去的话自然不可能收回了!” 赵桓心情激动无比,起身来回踱步,“那顾小姐的美意,本王就收下了。事不宜迟,不知顾小姐的商船停靠在何处,咱们还是钱货两清了为妙!” 看赵桓一脸猴急,顾望秋轻笑两声,“就停靠在合浦,若是殿下着急,咱们现在就出发?” 赵桓早就等不及了,“顾小姐,请!” 二人于是又来到合浦县,在赵桓的注视下,一箱箱银子从商船里抬出来,“呼,妈的总算有钱了!” 有了银子撑腰,赵桓不论是说话还是走路都硬挺了许多,顾望秋也是捕捉到了这一点,突然问道,“既然殿下有意购买军备,不知殿下可对马匹感兴趣?” “马匹?” “对,而且还是产自魏国的上好战马,不知殿下可有兴趣?” 赵桓想了想道,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 赵桓不是没有想过组建一支骑兵,在冷兵器时代,这可是大杀器,但可惜岭南并不适合养马。而且顾望秋说了,是来自魏国的上好战马,价格先不说,光是运输就是件难题,陆路五岭古道已经被封锁,那么只有走海路,但这些马儿能不能适应海上生活不说,光是岭南的气候就与魏国不同,就是到了岭南,估计也会因为水土不服死上一大片。 而且养一匹马的花费足够赵桓武装四五名士兵了,骑兵花销太大,以赵桓现在的财力根本养不起。 “现在以本王的财力怕是养不起马,但说不准将来本王发达了,顾小姐可要替本王将这些马照顾好啊,”赵桓半开玩笑地说道。 顾望秋微微一笑,“一定!” “既然提到了魏国,不知顾小姐愿不愿意和本王一道,赚魏国人的钱?”赵桓问道。 “哦,请殿下指点。” “贩盐,”赵桓说道,“魏国不靠海,魏国子民想要吃盐,只能靠那几口盐井,至于盐井的产量和质量,想必顾小姐应该比我还清楚。” 魏国的盐井不仅产量低,而且质量更是一言难尽,但盐是极为重要的资源,若是不吃盐,便会身体发虚,在武德充沛的魏国,握不动刀,骑不上马可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听到盐,顾望秋明显露出几分凝重之色,“唔,盐么,说实话,其中牵扯太深。再说了,魏国干嘛千里迢迢买殿下的盐呢?”私底下,有不少齐国人都朝魏国偷偷贩盐,其中不乏齐国高官贵族在后面支持,无他,暴利尔。 “哈哈,为何买本王盐,顾小姐一看便知!”说罢两个力工扛着一麻袋食盐走了过来,赵桓伸出小刀轻轻划开,顿时白花花的食盐便如溃堤一般流了出来。 “这,这是青盐?不对,比青盐品质还高!”顾望秋震惊了,震惊于脚下食盐的品质。像是刚才提到的青盐,那都不是用来吃的,而是早上用柳枝沾上一点漱口的,用来做菜被人看到非骂你败家不可。 “不知殿下的盐价格多少?”顾望秋的声音有些颤抖,用手抓起一把食盐放到嘴里,这才放下心来。 “本王治下邕州食盐价格约在四十文一斤,不过本王有意将食盐的价格再往下压一压,二十文一斤,顾小姐看可好?” 二十文一斤?顾望秋被这个价格震惊了,青盐的价格少说也得上百文一斤,而赵桓手上的食盐明显比青盐的品质还高,但价格却比普通的盐还要低。 “殿下,恕小女子直言,这价格超乎了小女子的想象,您没发癔症吧?” “哈哈哈,顾小姐放心,本王好得很,”赵桓笑道,掌握了晒盐法的他,早已预料到了顾望秋的反应,此时制盐普遍还是采用煮盐法,成本主要来自柴薪,但晒盐法不同,只需在涨潮的时候将海水围起来,然后借助阳光风吹日晒即可,几乎可以说是无本的买卖。 顾望秋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她也想到了大概是赵桓掌握了什么成本极低的制盐技术,自己若是能从赵桓嘴里套出来,那么...... 说着盈盈的身姿悄然靠上了赵桓,而赵桓此时背对着顾望秋,正在指挥两个力工向船上抬货物,“二位轻拿轻放啊,里面装的可都是易碎物品,不能磕碰!” 突然赵桓只觉得身后一阵香风袭来,扭过头,脸对脸,鼻尖正好撞上了顾望秋,“啊,顾小姐,你这是......” 顾望秋自带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接触了半日下来,从来没有贴近过赵桓如此之近的距离,让赵桓着实摸不着头脑。 而顾望秋明显对此也是个新手,迎上赵桓的目光后顿时俏脸一红,不由得后撤了几步,“没什么,是小女子唐突了。” 赵桓没有读心术,自然不知道顾望秋此时心如乱麻,不过见她俏脸带着几分潮红,也猜到了几分。 “穿越过来这么久,难道终于有人屈服在本王的淫威,哦不,王霸之气下了吗?” 二人就这么满怀心腹事,沉默地站在码头上一言不发,直到顾望秋的侍女小环打破了这份诡异的寂静,“小姐,货物都装完了,咱们该启程了!” “哦哦!”顾望秋如梦初醒,转身向赵桓行了一礼道,“殿下,小女子先行一步了!”此时她的脸色还挂着淡淡的潮红,在配上一本正经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那好,本王也祝顾小姐一路顺风!” 第44章 招兵买马 顾望秋的商船队伍已经离了合浦很久,清凉的海风吹打在顾望秋脸上,依旧没能消去她脸上的淡淡红晕。 方才顾望秋的行动慢了几拍,但她丰富的内心活动早已将后面的事情脑补出来了,一想到这些,一张俏脸如同火烧一般。 “小姐,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侍女小环发现了顾望秋的异样。 “没什么,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顾望秋回过神来,冲小环挤出一个微笑。 “啊,不会吧?”小环惊讶道,自家小姐可是习武之人,常年锻炼下来极少得病。 小环又想起在码头时,顾望秋和赵桓并肩站在一起,顿时想到了什么,“小姐,难不成那荆南王欺侮了您?” “怎么可能!”顾望秋被小环说出了心中烦恼事,声音不自觉地大了几分,这个反应更加佐证小环的猜测。 “小姐,他可是周人。大掌柜那边若是知道了,怕是会不高兴啊......” “哼,你不说大掌柜会知道吗,”一提起大掌柜,顾望秋顿时觉得心烦不已,“再说了,她日理万机,哪里顾得上商会这边,不还是靠我一个人打理。” 见自家主子有怨气,小环也不敢多言,只能跟在顾望秋身后回了船舱,刚奉上茶水,顾望秋突然说道:“对了小环,我想向你学一样东西,不知你可愿意教我?” “小姐想学什么?”小环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论是武艺还是诗词歌赋,自己都不如顾望秋,哪里有什么能教她的。 “很简单,教我怎么......应付男人!” ...... 目送顾望秋船队离去后,赵桓并没有第一时间返回邕州,而是在合浦县衙,将银子分给了县令魏明,让他将这些银子交给捕捞珍珠的采珠女和捞上海参的渔民。 “这里面的银子你可不能贪墨了,若是本王听说有半文钱没落到渔民口袋里,小心你的脑袋!”赵桓吓唬道。 “放心吧殿下,下官绝不拿一文钱。只是殿下,您给的实在太多了,多出来的银子可怎么办?” 赵桓这次十分大方,顺手就给了合浦五千两银子,精于计算的魏明早已将分给下面的银子算好了,但还是多出了两千两银子。 “修路!剩下的钱用来修路,”赵桓说道,“本王告诉你一句至理名言,想发家,先修路,只要你合浦的道路打通,自然会有商队云集至此,到时百姓想不富裕都难!” “下官明白了,殿下的话真如醍醐灌顶,让下官佩服!” “行了,少拍点马屁,多替百姓做些实事。好了本王先回邕州了,就不在你这里多留了。”赵桓笑道,魏明其实水平不差,但或许是多年蹉跎在岭南一县之地,让他有些郁郁不得志,因而一见到赵桓这样的上官,就多了几分谄媚之色。 回到邕州第二天,赵桓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了新一轮征兵,有了银子撑腰的他这次打算一口气扩编到五千人。原先那八百人,都是赵桓按照军官水平培养的,拉起这么大一支队伍绰绰有余。 至于为啥不一口气扩编上万,实在是他养不起,而且岭南地区的汉人人口也不支持他这么做。 而且赵桓来到这个时代后,翻阅古籍后发现,想动辄数十万乃至百万大军,其实大部分都是吹出来的,要么都是算上了运送粮草辎重的民夫。真正有战斗力的,也就五六万精兵,剩下的都是战场气氛组,队友强我猖狂的那种。 重重原因加在一起,注定了赵桓只能走精兵路线,可征兵的消息刚一传出去,第一个上门反对的,竟然是刘知远。 “哟,刘知州怎么来了,难不成是想成为本王麾下的士卒?”赵桓打趣道。 “哎呀不是,殿下,您征兵和下官无关。但这个时节选的实在不对头!”刘知远连忙摆手,万一成了赵桓手底下的士兵,真怕哪天被他找个由头杀了。 赵桓思索了一下,当即悔的只拍脑门,自己真是被着银子冲昏了头脑,忘了此时正值开春,岭南各地上下都需要青壮劳力开垦田地,哪里有人回来应召? “是本王草率了,”赵桓老老实实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不过征兵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不能再撤回,不然本王威信何在?” “唉,下官明白了,”刘知远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其实赵桓也想考验一下自己在岭南的民心,毕竟自己在岭南推行仁政,不论是种痘法还是其他惠民之举,都让他在百姓中声威颇高。 好在这次岭南的百姓没让赵桓失望,许多百姓一听是荆南王征召,纷纷涌向了邕州,人山人海,早已超过了赵桓的预期。 他深思熟虑后,决定扩编至三千人。再多的话,以他的水平实在驾驭不了,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汉淮阴的本事。 同时赵桓还正式赐予了这支军队封号,名字十分朴实,邕州军,从王府护卫一跃成为州府的地方守军,也算是高升了。 对于这些招募来的新鲜血液,赵桓也没有拉下对他们的训练和指导,尤其是思想教育和文化培养。之前的那八百人,别的不说,在三德子的教授下,虽说不至于出口成章,但起码也会简单的书写,不会被人骂成大老粗了。 这次赵桓打算亲自上阵,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此机会多多在军中扶植自己的声望。 果然这些新招募的士兵在听说当兵不仅有可观的军饷,还能读书认字,尤其还是赵桓亲自指点读书,纷纷爆发出了百倍的热情。 要知道此时大周乃至其余诸国,都没有科举,读书认字的权利还掌握在世家大族手里,赵桓此举无疑是打破了世家垄断的做官之路,同时也给了寒门士子一个机会。 第45章 面见各部 一直到上元节,赵桓都在细心教导新兵,再加上原先的八百老兵,有老兵带着,战斗力还是可以保证的。 归化县的县令柴令西也派人送来消息,又有数十家蛮部首领来到了归化县,但还是有几家到现在连个消息也没有。 “柴令西办的不错,还将没来的蛮部写在信中了,”赵桓将信纸揉捏成一团,转身对何健道,“有蛮部不愿响应本王的号召,现在不消本王叫你怎么做了吧?” 有了三千兵马撑腰,何健的腰板也挺直了许多,拱手道,“放心吧殿下,卑职一定荡平不臣!” 交代好手头上的事务,赵桓便出发前往了归化县,半路上,又与何健分道扬镳,独自带着几名亲卫到达了归化县县衙。 县衙里,早已人仰马翻,数十名蛮部首领互相交谈,气氛十分热烈,毕竟平日里哪里会有人将他们征召到一起呢。 木森和张香儿自然也在其中,他们俩一个是群山中数一数二的大部族,一个是亲近汉人,最近更是得了许多好处,很多蛮部首领都想从二人嘴里套出些什么,无奈二人的嘴巴严的很,每每提起,都被他们岔开了话题。 “诶,俺说木森啊,你家的铁矿就不能卖俺一些,价格你随便开!”一名首领道。 “那可不行,这些都是......”木森刚要说话,只见一名十八九岁的青年迈过门坎走了进来,脸色还挂着和熙的微笑。 随着木森没了动静,原本吵闹的县衙也逐渐平静下来,皆目光看向这个青年。 “张香儿拜见殿下!”张香儿第一个上前,单膝下跪拜倒在赵桓脚下。 一旁的木森暗骂一声,这白白送来表忠心的机会被张香儿抢去了,不过他动作也没有迟疑,如张香儿一样,跪在赵桓面前。 “免礼,”赵桓扫视了一眼其余蛮部首领,这下他们才反应过来,纷纷躬身拜道: “见过荆南王殿下!” “哈哈,诸位免礼!”赵桓上前两步,端坐在上位,其余蛮部首领见状也是各自寻了位置坐下。 “诸位首领能响应本王号召来到归化县,本王十分欣慰!” “上国召见,吾等不敢迟疑,”一名蛮部首领试探回到,“不知殿下召集我等所为何事?” “呵呵,没什么大事,不过本王听闻,昔年作乱被灭族的云氏土司,如今有一后人名为云师道出现在群山中,他不仅没有吸取他父亲失败的教训,反而各地走动,想再次联合诸部,反抗我大周。” “确有此事,前些日子云师道亲自来了小人的部族拉拢,小人原本想将其扣下,将来交给殿下发落。无奈此子左右皆有南诏人护卫,因此小人不敢轻举妄动。” 赵桓心中冷哼一声,神色却依旧平和,“南诏?听闻云师道在其父兵败身死后便逃到了南诏,难不成真得了南诏国主的帮助?” “好叫殿下知道,云师道逃往南诏后,南诏国主便封了他一个杂号将军,同时给与了他两千兵马,就放在南诏和大周的交界,与小人的部族十分接近!”一名蛮部首领起身说道。 “不知这位怎么称呼?”见有人主动起身,赵桓问道。 “小人是罗穆土司首领,阿里那扎,部族的位置就在南诏国边界!” 赵桓在脑海中默默勾勒了一份地图,如果阿里那扎所言不虚,那他恐怕是距离归化县最远的一个部族了。 罗穆土司在邕州也有记载,部族人口不算多,只有几千户,但家家户户都养了数头青牛,这种牛脾气暴躁,极难驯化,可罗穆土司却有办法将其降服,甚至能骑在身上作战,也算是地方一霸。 赵桓收了心神,赞叹道,“阿里那扎首领距离归化县何止百里,竟能响应本王号召前来,按律当赏!” 说罢命人赏了阿里那扎生铁百斤以及五袋百斤重的食盐,“其余各部,只要忠心本王,本王亦不会吝啬赏赐!” 适时柴令西又派人送来酒食,所有蛮部首领都得了好处,自然是对赵桓歌功颂德,推杯换盏之间好不热闹。 这些蛮部首领不知道有一支兵马在木玄英的带领下,悄悄进入了群山,他们只知道,赵桓用来招待的他们的酒菜美味无比,而赵桓更是毫无天朝上国,目中无人的架子,对待他们十分平和友善。 第二天,赵桓再次召集他们,再次回到县衙的蛮部首领这次少了几分恭敬,不仅当着赵桓的面高声阔谈,甚至目光中更是多了几分轻蔑。 赵桓依旧是满面的笑容,坐在上位说道:“诸位请静一静,本王有话要说!” 良久之后,吵闹的各部首领才安静下来,只不过这次他们的眼中明显没了对赵桓的忌惮。 “此前云氏土司作乱岭南,致使我大周生灵涂炭,而如今云天海之子卷土重来,亦有不臣之心。本王身为藩王,有守土之责,理应将其扼杀在萌芽中,因此本王要求各部,一旦发现云师道的踪迹马上上报,若是将其格杀或是擒住,本王更是重重有赏!” “嘿嘿,话说不知殿下打算赏俺们什么?”一个蛮部首领起身,嬉皮笑脸地问道。 “呵呵,赏金银百斤,盐铁千斤,本王说过了,本王从来不会吝啬赏赐,”赵桓笑道,丝毫没有被冒犯的迹象。 “俺看殿下不如先赏赐给吾等,这样俺们也好替殿下办事,诸位说是不是啊!” “对对对,俺听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殿下先把许诺的赏赐送来,俺们也好办事,对不对?” “俺看不如赏些汉家女子,那皮肤,啧啧,嫩的能掐出水来!” “得了吧,就你胯下那根东西,别以为俺不知道,早就不能用啦!” “放你妈的屁,谁告诉你老子不行的?” “你婆娘!” 三个大胆的蛮部首领,竟离了座位,走到赵桓面前,大声要求赏赐,无礼的举动让木森张香儿心头一震,这位殿下可不是好相与的人物呐。 这些蛮部首领插科打诨,丝毫没有把赵桓放在眼里,而赵桓也是笑吟吟地看着他们。端在一旁的木森和张香儿却是一直老实的很,二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疑惑,这位殿下怎么今个儿怎么这么好说话了? 正当赵桓笑对这些蛮部首领时,县衙外突然一阵嘈杂,守在外的三德子故意大声说道:“殿下正与各部首领商谈要事,你一个武夫进去作甚?” “滚蛋!”说话的正是何健,他一把推开门,一身战袍浴血,手里还提着三颗血淋淋,死不瞑目的头颅。 “殿下,卑职奉命讨伐不从殿下号令的部族,这是溪峒三族首领的脑袋,卑职替您带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扫视了一眼在座的蛮部首领,“以后群山中,便没有溪峒三族了!” 第46章 威慑群獠 带着满身杀气的何健一进入县衙,饶是把这些蛮部首领给吓了一大跳,赵桓却依旧笑眯眯地上前道:“各位莫要惊慌,这位是本王的宗卫,昨日逢本王之命前往群山,讨伐不服从本王命令的部族。” “殿下·,溪峒三族不愿听从殿下号令,已被卑职率军踏平,这是三部族首领的人头,请殿下过目!”何健又重复了一遍,而后将三颗头颅丢到地上朝三名蛮部首领滚去。 方才还在赵桓面前张牙舞爪的蛮部首领顿时如同霜打茄子般,他们倒不是被人头给吓住了,而是被赵桓的手段给镇住了。 “好好好,不愧是本王麾下第一勇士!”赵桓大笑两声,扭头对那三名蛮部首领,“方才你们三人说什么来着,本王耳朵不好用,麻烦三位再说一遍?” “不,不敢!” “嘿嘿,殿下就当吾等放了个屁,放了个屁......” 赵桓冷哼一声重新端坐在上位,冲底下的蛮部首领说道,“今后群山中的土司,皆要以本王号令为尊。如有不从者,溪峒三部就是前车之鉴!当然,你也可以对本王的命令阴奉阳违,甚至是暗中联络云师道或是南诏,两头通吃。但本王要告诉你们的是,不日本王就会尽数剿灭群山中不臣服本王的部族!” 赵桓抿了口茶水继续道,“诸位再想想,我大周天朝上国,物产人口是他们的十倍百倍不止,便是从牙缝里抠出来些残渣,都比你们费尽心思,攒上几辈子的家业强!跟着本王,不会亏待了尔等!”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便是赵桓要告诉这些蛮部首领的,蛮夷畏威而不怀德,赵桓只是按照礼数,用酒食招待了他们一日,就使得他们如此骄横,只有雷霆手段,杀鸡儆猴才能让他们心怀畏惧。 赵桓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只觉得口干舌燥,端着滚烫的茶水小口喝着,下面的蛮部首领也都各怀心腹事,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眼见气氛有些压抑,木森第一个站起道:“像何宗卫这般勇武过人的猛士,在俺们群山也是少见,如此猛士,理应浮一大白!” 说罢举起酒杯敬向何健,其余蛮部首领也是如梦初醒,纷纷举起酒杯,只不过何健十分不给面子,只是喝了木森敬来的酒,其余蛮部连看都没看一眼。 赵桓也举着酒杯上前,轻轻拍拍何健以示勉励,“做的不错,来得也很及时。” 何健将赵桓送来的酒一饮而尽,擦了擦嘴角胡须上沾的酒液后说道,“殿下,卑职在剿灭溪峒三部时,还解救出了八百余户汉民,卑职一时拿不准主意,只好将他们先带到了归化县,现在他们就在县衙外,请殿下定夺!” “哦,还有此事?随本王去看看!”赵桓丢下屋内的蛮部首领,跟着何健的脚步走出了县衙。 木森看了一眼这些不成器的蛮部首领,气恨道,“看俺作甚,快跟上去啊!” 县衙外,一群男女老幼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面有菜色,他们脚上还带着镣铐,中间的锁链已经被赵桓手下的将士用刀斩断了,但镣铐依旧还是留下了深深的血痕。 这些人中,尤以成年男子和女子最多,男子身上大多都有鞭子留下的伤疤,女子则大多衣衫不整,经历了什么可想而知,严重者眼神中早已没了光泽,如同行尸走肉般,全靠周围人搀扶着来到归化县。 他们都是岭南百姓,只不过被劫掠成性的蛮夷掳去为奴为婢。在这些蛮夷眼中,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双手,但汉人却能靠这手耕出肥沃的土地,靠这双手能织出华丽的绸缎,而且这些汉人吃苦耐劳的性子更是理想的奴役对象,就是汉人女子,也比部族养大的女子水润。 “多谢上官,救吾等于水火!”人群中一名年纪稍大的老者一见何健,立马拜道。 毕竟是何健带兵剿灭了溪峒三部,拜谢他也实属正常,不过何健不敢受这一礼,而是侧过身子道,“你们要谢,就谢俺们家荆南王殿下,是他派俺们去救你们的!” “啊,竟然是皇族子弟吗?”老者惊叹道。 在得到赵桓的肯定后,老者哭的更加凄惨,“不曾想,老朽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王师!” “莫哭,莫哭,本王来了,以后这些蛮夷再也不能欺辱我汉家子民了!”赵桓顾不得老者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愣是揽入怀中小声安慰。 赵桓这么一做,其余被解救的百姓无不失声痛哭,良久之后,老者才反应过来,连忙跪道,“弄脏了殿下的衣服,实在是罪该万死!” “老丈快快轻起,一件衣衫而已,若是能脏一件衣服就能使百姓免于苦难,本王情愿不穿衣服!” 赵桓的话铿锵有力,在场之人无不动容,安抚好这些人后,赵桓对县令柴令西说道:“柴县令,这些人就交给你了,莫要让他们再受二茬苦了!” 柴令西抱拳回到:“殿下放心,若是有一个人不满意,下官这颗脑袋,您尽管拿去!”说罢就安排人手煮粥,同时唤来郎中救治这些百姓。 赵桓十分满意柴令西的态度,点点头,转身对一众蛮部首领道,“诸位也看到了,现在群山不再是你们蛮人称霸的时候了,岭南的汉人也不再是任人奴役的对象了。若是在半个月之内,将你们部族中掳掠而来的汉家儿郎归还,本王可以既往不咎,若是数目多的,本王还可以予以嘉奖。” 此话一出,蛮部首领想起了县衙地面上,那三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心里刚升起的不愿服从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 倒是木森神色有些紧张,上前悄声说道,“殿下,您是知道的,小人部族中的确有些汉人,但那都是躲避战乱,自愿来小人部族的。而且小人也从未奴役过他们!” 这件事赵桓倒是知道,的确有几户汉人定居在了木氏土司,而且由于沈夫人的存在,他们生活的还不错。 第47章 人尽其用 至于木森身后的张香儿,则是一脸满不在乎,他和他的部族都是蛮化的汉人,又是第一个亲近赵桓的蛮部,自然没什么担心的。 马上就有细心的蛮部首领捕捉到了赵桓言语中的关键,大着胆子问道,“殿下,您说送归汉家儿郎还能有奖励拿,具体多少才是个数啊?” 赵桓呵呵一笑,“每送归一百名汉家百姓,赏盐百斤,若是一次性能送来千户,本王可赐下种痘法,保尔等部族免受天花之苦!” 赵桓的话像是炸弹一般在蛮部首领中炸开,又有一人问道,“殿下,可是赐予木首领的那种食盐?” “当然!”赵桓赐下给木森的盐,早就被他用来向各部炫耀,饶是这些吃穿不愁的蛮部首领,也没见过品质如此之高的食盐,更不要提那神乎其神的种痘法了。 据说这方法还是仙人在梦中传授的,这些蛮部首领本就十分迷信,这下眼中更是对赵桓充满了几分恭敬之色。 蛮夷诸部皆以实力为尊,被灭掉的溪峒三部虽分为三部,但祖上为一家,同气连枝,彼此之间距离也不远,一部有难,其余二部肯定是能支援过来的,三部合一,少说也有四五千可战之兵。 但赵桓麾下三千人马却硬是将溪峒三部踏平,让这些蛮部首领不得不掂量掂量自己能否挡得住赵桓的兵威。 如今赵桓的到来,先以食盐等物拉拢诸部,再剿灭溪峒三部以示威慑,威逼利诱之下,由不得他们不服从,一手萝卜,一手大棒玩的是炉火纯青。 “可是殿下,”一人又问道,“俺家倒是有几十户.......定居到俺部族的汉人,但满打满算也就八十人,达不到殿下的要求还能得到赏赐吗?” “当然不行,”赵桓说道,“不过你家凑不齐,可以去求别的首领,他们那里的人数总不能也是正好的吧,大家挤一挤凑一凑,食盐不就到手了?” 赵桓转头又是一笑,“当然,本王还是鼓励诸位向那些不臣本王的部族土司那里下手,山中还有十几个我大周册封的土司,他们世受皇恩,却不愿响应本王的号召,甚至和叛臣贼子勾勾搭搭,本王也不打算留他们,谁打下来就是谁的!” “本王承诺,从他们部族中所得,本王分文不取,只要我汉家儿郎平安而归。当然若是你们觉得攻不下他们的寨子,也可以请本王出兵,不过到时本王也不是白白出兵,希望诸位都明白!” 一众蛮部首领都没有接话,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的眼神中燃起了熊熊火焰,以前在群山中的部族都会顾忌彼此颜面,或者怕被别的部族偷家,因此一直还算和谐。 不过如今有了大周,或者说有了赵桓撑腰,他们的底气可就足了,短短半个月,就有两千余汉家子民被救回,他们的境遇与溪峒三部的汉民相差无几。 “为何这几日送归的汉家子民,多是青壮,妇孺老人为何不多见?”赵桓在县衙大声责问几个蛮部首领,他怕这些蛮夷觉得老人和妇孺行进缓慢,便趁四下无人杀了。 “殿下明鉴,不关吾等的事。”一名蛮部首领叫屈道。 “是啊,殿下,实在是那几个部族喜用活人祭祀,尤其是年岁不大的孩童,都被......至于年老之人,因为不能劳作,只会白白浪费粮食,也都被杀了!” “啪!” 一盏精致的茶杯被摔的粉碎,在见识了被奴役汉家子民的惨状,又听闻了如此人间惨剧,饶是好脾气的赵桓也忍不住了。 “这几部蛮夷剩下的人呢?别告诉本王,都被你们杀了,”赵桓冷声道,“若是没杀,一并送至归化县!” 眼见赵桓正在气头上,几家蛮部首领不敢触霉头,躬身领命后便离去了。 一旁的柴令西忍不住问道,“殿下,那几部蛮人送来,您打算如何处置他们?虽说是蛮夷,但枉杀有伤天和啊!” “哼,伤害我汉家子民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天和?”赵桓冷哼一声,“不过本王一向仁德,不会杀了他们。女子充作官妓,至于男子嘛......” 赵桓想了想道,“无论多大的男子,就算是刚出生的婴孩,一律阉割!然后发配邕州各县修路,正巧本王有意整修各县的道路,交给他们做,也算是赎罪了。” 赵桓可不会枉杀,而是榨干他们最后一丝价值后在抛弃,这些蛮人别的不会,就是有一把子好力气,整日无处发泄,才会有如此之重的侵略性。自己阉了他们,再给他们安排了这么好的活计,也算是替他们一劳永逸。 “殿下英明!”柴令西其实也是这个想法,他生怕赵桓一怒之下将这俘虏全部杀了,这可是上好的,不要钱的劳动力,白白杀了实在可惜。 “对了,何健还有本王的三千兵马也交给你了,给他们安排一位向导,在群山中替本王讨灭不臣!”赵桓说道,他有意让何健独自领兵,锻炼一下他统兵的能力。不过何健勇武过人,在战场上作为一名先锋是极为合格,但若是一名坐镇四方的主帅就不咋地了。 但无奈赵桓如今手底下无人可用,只能先将就着用,而群山之中的土司蛮部,正是合适的对象。而且那新招募的三千新兵,也需要经过战火的磨炼才能成为可堪一用的精兵, 但柴令西却提出了他的担忧,“殿下,群山险阻,况且蛮夷狡诈,万一何宗卫率领的三千精兵落入陷阱该如何是好。再说了,殿下麾下精兵倾巢而出,谁又来保卫殿下和邕州的安危呢?” “哈哈,柴县令多虑了,”赵桓哈哈一笑,表现的十分自信,“且不说本王麾下的儿郎都是本王亲自调教出来的,对上蛮人,少说也能以一当十,兼之兵刃锋利,甲胄齐全,寻常蛮部哪里会是对手?” “再说邕州上下人心安定,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群山中不时作乱的蛮夷,但他们哪里懂得攻城?别忘了当年云天海纠结十万大军,也只能望邕州城池兴叹!” 第48章 鞭春 见赵桓十分自信,柴令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拱手告退。 赵桓又嘱咐一番何健需要注意的事宜后,便带几名亲卫返回了邕州,这里还有一项更重要的事在等着他。 邕州城南外,一块被清出来的空地上,已是人山人海,在人群中央,知州刘知远正带着邕州一众官员庄严肃立,他们的每只手中都拿根五色丝缠成的彩杖,围着一头泥塑而成的土牛,在土牛边上还有泥塑的农夫和农具。 这头由泥土制成的土牛,雕得甚为精致,动作活灵活现,似是正在俯首拉犁,牛尾向四周轻摆,貌似驱赶蚊蝇。 “哎呦喂,殿下,您可算回来了!”刘知远大老远便看到了骑马归来的赵桓。 “就差您了!”刘知远接过马笼头,将手里的五彩丝制成的彩杖递到赵桓手里。 在鼓乐声中,赵桓带头围着春牛转了一圈,又抽了三鞭,接着邕州大小官员一个个依序上前,与赵桓的动作一样,转一圈,抽三鞭。旁边还有小吏高唱着劝农歌,声音高亢嘹亮,令人叹为观止。 这便是鞭春牛,称为鞭春,又称打春,用意是祈求丰年,不光是邕州,大周几百州县,乃至天下三国,到了立春这一天,官吏也好,皇帝也罢,都要进行这一套仪式,以示劝农之意。 还有许多行商在人群中穿梭,高声叫卖着一种与泥塑大牛材质一样的小春牛。小春牛不过巴掌大小,惟妙惟肖。 随着最后一位官员鞭打完毕,喧天的锣鼓声突然变了个调调,人群中央,一颗带着红绸的绣球腾空而起,原本还算安静的人群好似得了什么信号一般,如千军万马一般奔腾而来。 赵桓对此并无什么经验,看得他暗自心惊,这百姓冲撞起来,丝毫不亚于骑兵冲锋,稍有不慎说不准就会被踩踏致死。 好在刘知远十分反应迅捷,一把将赵桓拉到安全地方,看起来这样的场面不是一次两次了。 看百姓疯狂的模样,犹如蝗虫过境,眨眼的功夫,方才还好好立在那儿,与真牛一般大小的春牛便不见了踪影。 “这也......太疯狂了吧,”赵桓仍心有余悸,捂着胸口不停喘着粗气,还好刘知远动作快,不然他就被疯狂的百姓给撞倒了,说不准就成了历史上第一位被踩踏致死的亲王。 “殿下不事农桑,自然不明白春牛对农家意味着什么。若是能抢上一块春牛的碎片,那便预示着来年五谷丰登,风调雨顺!” 经他这么一说,赵桓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大周朝说到底还是一个以农耕为主的国家,这个时代耕种还都是要看老天爷赏不赏脸,开春春耕一事自然关系甚重,尤其还是像春牛这般寓意吉祥的东西。 “今年有殿下在,百姓们还算克制。往年可有不少没抢到春牛碎片的人,直接将主意打到了那些抢到的人身上,为此没少发生过斗殴事件!”刘知远又补充道。 赵桓听完顿感无语,若是放在中原地带也就罢了,可这是在岭南,这里的水土随便撒上稻种,不需要细心打理,便如野草般疯长。 “刘知州,吩咐衙役多看着些,不要闹出事情来才好,”赵桓说道。 “下官领命!” 正当赵桓要返回王府时,在人群中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是......墨影?难不成玉儿那边有事发生?”一想到这儿,赵桓心中顿感不妙,连忙上前去询问墨影。 “墨影小姐,你怎么又来了,可是玉儿那边有什么事?” 人群中的墨影早就看到了赵桓,只不过她显然注意力不在赵桓身上,“小姐那里无事。对了殿下,上次你身边的那个护卫去哪儿了?” “无事就好,”赵桓松了口气,却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劲,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关心起了何健? “他现在领着本王邕州军在群山讨伐蛮部土司,”赵桓回答道。 “哦,”墨影回了一声,声音听起来兴致明显不高,“哦,对了,小姐怕殿下手底下无人可用,便派我前来帮助殿下!” “你若是来了,玉儿那边......” “没事,我来岭南之前,太后下旨,说她整日心口窝疼,睡不好觉,需要小姐进宫日夜在她身边诵佛经才能睡得安稳。” “太后?”赵桓疑惑片刻,便想明白了其中原由,韩正言保不住韩玉儿,若是赵元宏强令玉儿与大皇子成婚,那他只有乖乖将女儿送出去的份。若是说大周还有哪里能保得住玉儿,那只有保慈宫,曹太后那里了。 毕竟赵元宏已经背上了杀兄逼父的罪名,若是在背上个弑母的罪过,死后史官笔下不知要把他写成什么样。 想到这儿,赵桓松了口气,又对墨影说道,“有太后保着,想必玉儿应当无事。” “是啊,小姐在听到你的消息后,可是难道展露了笑颜,”墨影撇撇嘴道,“话说你那个护卫何时才能回来?” 或许是注意到了赵桓十分八卦的目光,墨影俏脸一红道,“我是想和他切磋切磋,上一次我的目标是你,被他偷袭得手,心中不忿,想一雪前耻,你可别多想啊。” “说到这个,”赵桓想到了什么,“本王更好奇墨影小姐你的身份啊,上一次你刺杀我不成,我那宗卫可是都告诉我了,说墨影小姐你的武艺不在他之下。” 何健的水平赵桓还是知晓的,能在武艺上胜过他的人不多,而且还是一介女流,再观墨影的行为举止,也像是大家出身,如此种种,却甘心在韩玉儿身边为奴为婢,让赵桓心中的疑惑更是加重了几分。 似是注意到了赵桓的疑心,墨影收拢心神,端正道:“殿下请放心,我并非图谋什么,只是因为小姐救过我的性命,才心甘情愿,任她驱使。” “当然,若是殿下好奇我的身份,告诉殿下也无妨,”墨影顿了顿,道,“不瞒殿下,墨影并非中原人氏,而是东去大海万里之遥的东瀛人!” 第49章 小日子过得不错 “卧槽,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倭国人?”赵桓震惊于墨影的身份,下意识就将上一世的国粹喊了出来,不过转念一想,此时中原王朝大概还没有赐下日本这个国号,只得连忙改口,不然还真就露馅了。 “唔,我在东瀛的确算是过得不错,”墨影皱起眉头,并没有注意到赵桓脸上的窘态,而是对倭国这个偏向羞辱的称呼不太满意。 “我曾经侍奉的家族是天皇的近臣,显赫一时,但却遭到小人算计,致使家主与天皇产生间隙,进而导致家破人亡。我逢家主命令保护小主人坐船离开东瀛本土,不曾想遇上了风暴,一船人无一生还,仅剩我苟活。” “后来海浪将我送到了你们大周海岸,被渔民救起后,因为语言不通,只能流浪街头,在金陵城,我遇到了韩小姐,是她救下了奄奄一息的我,从那之后,我便发誓,要守护小姐一辈子!” 墨影一口气说完,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盯着赵桓,等待他做出决断。 对于墨影如此曲折的身世,赵桓并无太多疑问,本来想着她身份或许更高一些,比如是倭国的皇女,或是贵族大臣的女儿,有这么一枚棋子在手,将来对倭国也就有了法理。 现在看来墨影身份不高,仅仅算是一介护卫之流,而且赵桓心中对于倭国人仍留存着几分膈应,尤其是上一次见面,这女人不由分说地就来刺杀他,虽说事出有因,但几乎让赵桓送命,现在想来仍是心有余悸。 不过墨影三句话不离何健,与她交流的虽不多,但赵桓也看出这是个一根筋的女子,想要控制她并不难。 “算了,既然是玉儿派你来的,本王也不好不收留你。这样吧,有两个位置,你随意挑选便是,一个是护卫王府后宅,一个是作为本王的亲卫。” 墨影想了想说道:“你那个护卫是干嘛的?” “是本王的宗卫,也是亲卫,同时还统领王府和邕州军,”赵桓回道。 “那我......就当你的护卫吧,这样也好早见到你那个.......宗卫!” “行吧,”赵桓颇为无奈的点点头,他本想让墨影去后宅保护柳贵妃和弄玉,虽说木玄英武艺也不差,但她年纪太小,经验肯定不如墨影丰富。 正当赵桓要打道回府时,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只见一人高呼赵桓名讳,手持短刃便杀了过来、 “没完没了了是吧,”赵桓暗骂一声,拔剑便欲战。 好在经过数次刺杀后,身边的亲卫算是身经百战了,不用赵桓亲自动手,几人合力将刺客制住。 “别杀他,本王要好好审审,到底是谁......”赵桓话还未说完,墨影突然凌空飞踢一脚,将赵桓踹了狗啃泥。 正当亲卫要反手制住墨影时,赵桓却喊道,“不用,是她救了本王!” 亲卫们这才发现,一支羽箭没入了赵桓方才站的位置,原来人群中还有一名刺客手持弩箭,第一人只是弃子,用来吸引注意力罢了,第二个隐藏在人群中的刺客才是真正的杀招。 “别让他跑了!” 手持弩箭的刺客见未能击杀赵桓,连忙遁走,可此时,来参加打春的百姓还未散去,一听到有人行刺殿下,几名壮汉当即将想要逃跑的刺客团团围住。 “你还等什么,事情已经败露,还不速速自杀以报主上!”见同伴被围,已经被制服的那名刺客大喊道,同时咬破了嘴里的毒囊,紧接着头一歪死的不能再死了。 “想死?没那么容易!”墨影捏起一块巴掌大石头,隔着数百步的距离正中第二名刺客太阳穴,手持弩箭的刺客还未来得及咬破毒囊,便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干得好!”赵桓躺在地上目睹了墨影的动作,连连叫好,“不过墨影小姐,下一次能不能踢在别的地方?”赵桓扶了扶老腰说道。 “嘿嘿,下次一定!” 几名壮汉将昏死的刺客带到赵桓面前,其中一名壮汉朝刺客啐了一口唾沫,“呸!猪狗一样的人物也来刺杀殿下?殿下可是天上星宿下凡,又从仙人那里讨来种痘法,保俺们不受天花,多好的人啊,怎么都盼着殿下死呢!” 壮汉说的话极为朴实,但却是岭南百姓的心声,若是有人想杀赵桓,他们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多谢几位.....”赵桓说着翻找了一下身上,结果也没发现什么值钱的物件奖赏这些朴实的百姓,只能说道,“诸位若是不嫌弃,待本王差人去府上取些银子答谢诸位!” “殿下说这话就见外了,俺们都知道殿下仁德,一心为俺们百姓,谁要是跟您过不去,俺第一个不答应!”说罢不顾赵桓的再三挽留,几人唱着歌谣离去了。 “这几人,有古之侠士的风范呐!”赵桓感慨道。 接下来便是料理这位刺客了,将嘴里的毒囊摘除后,赵桓命人将他带进了邕州大牢,由于赵桓人尽其用的政策,邕州大牢空荡荡的,犯人都被“自愿”参加义务劳动去了,而一些大奸大恶之徒,赵桓也没客气,当着百姓的面全都砍了,引来邕州百姓一阵叫好。 因此邕州主管牢狱的小吏十分清闲,难得见到一名犯人,上一个久居此地的,还是冒犯了赵桓的冯义成之子冯宝。 “哗!” 一盆水泼在了刺客头上,冰冷刺骨的寒水很快让他醒转过来,醒后第一件事,便是要咬破嘴里的毒囊。 “省省吧,之前你有无数次机会咬破,怎么现在才想起来!”赵桓冷声道,这么刺客的意志显然不如他的同伴,被发现后就应该咬破嘴里的毒囊,而他却选择了逃跑,足以见他意志不坚。 “哼,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还是给我一个痛快吧!”刺客把头一撇,十分倔强。 “你刺王杀驾,怎么可能让你活着!”赵桓笑道,“不过在你死之前,本王突然想起了之前看过的一本书,书名为《大周十大酷刑》,本王对其中内容十分感兴趣,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这不,你来了!” 第50章 暗流涌动 赵桓搓搓手,嘿嘿笑道,“比如其中一道酷刑,在你头顶开一个小孔,然后倒入灯油并点燃,形似火烛,十分漂亮。” “还有一种,名为梳洗,就和大家闺秀梳洗打扮一样,先用热水给你洗洗身子,再用铁刷子把人身上的肉一下一下地抓梳下来,直至肉尽骨露。” 赵桓越说,刺客的脸越是煞白,他既然敢来刺杀赵桓,肯定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若是痛快一死倒也罢了,在如此酷刑下折磨而死,让他背脊发凉。 “还不说是吧,来人啊,先给他梳洗梳洗!”赵桓喊道,马上就有两人抬着一桶热水上前。 “咕!” 刺客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连忙说道,“别,我说,我什么都说!只求说完后,能给我一个痛快!” “好!”赵桓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本王只问你一个问题,是谁派你来的?” “平阳郡公,是平阳郡公派我来的!”刺客一口说完,整个人便颓废下去。 赵桓先是愣了一下,接着马上便反应过来,刺客所说的平阳郡公,正是皇后张氏父亲的封号。 “那之前本王南下岭南,还有除夕晚上的刺杀,也是平阳郡公派你们来的?”赵桓追问道。 “南下那一次我不知道。但除夕那晚,也是我们出手,我见刺杀失败,便早早退去了,”刺客回到。 赵桓眉头紧皱,看来之前何健分析的不错,的确是张氏一门想要杀自己,而且他们也有充足的理由来杀自己。 可第六感总是隐隐让他觉得其中有些不对劲,似乎周围的一切都在将凶手导向皇后一门,但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究竟是何人在幕后操纵。 “我已经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殿下,是时候该履行你的承诺了,”刺客突然说道,打断了赵桓的思路。 “放心,本王一向言出必行,”赵桓打了个响指,阴暗处走出一名亲卫,一剑刺入刺客胸膛,给了他一个痛快。 翌日,邕州城北门上,赫然悬挂着两名刺客的头颅,进出城的百姓在听说是刺杀殿下失败的刺客后,一个个恨不得将刺客的头颅取下当球踢。 ...... 群山中,由于何健率领的三千精兵,已然闹得鸡飞狗跳,在木森派出的向导指引下,被他灭掉的部族少说也有十几家了。 一名相貌魁梧的壮汉走进了贺岭土司,刚一推门,便有人叫道,“哟,这不是董皮那荼么?怎么来的这般迟?” 壮汉扫视了一眼屋内落座的各蛮部首领,又看了一眼说话的人,叫骂道:“征侧淦嫩娘的,少在这里说风凉话,这一路上都是汉狗的探子,稍有不慎就被捉了去,你离得近,哪里知道这般!” “哼,区区几个汉狗的斥候,你董皮那荼就怕了?真是白长这一身肉了!” “他娘的,你来试试!”壮汉说着就要那人扭打在一起,此时,屋内坐在首位之人,轻咳一声: “诸位莫要伤了和气,如今汉狗深入群山,吾等更应当团结一致才是!” “谨遵将军令!”征侧不与董皮那荼纠缠,退到一旁去了。 被称作将军之人身着甲胄,背对各蛮部首领,正在审视一张地图,一张关于邕州的地图。 良久之后,他缓缓转过身,露出脸上一道恐怖的伤疤,从下颚处直到天灵盖,也不知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总算是到齐了。” “云土司,不,现在该称呼你为云将军了,你召集吾等来贺岭部,所为何事?”一名蛮部首领问道。 站在上位的人就是云师道,曾经作乱岭南的云天海之子,在父亲兵败后逃亡南诏国,获封游击将军,领五千人,再加上收拢的云天海残部,多年积攒下来,已有上万兵马。 “呵呵,本将军召集诸位的意思显而易见,汉狗如今咄咄逼人,尤其是那个在邕州的小王爷,大言不惭宣称群山是他的地盘。” “哼,黄口竖子,早晚要将他的头拧下来!” 一名蛮部首领撇嘴道,“想拧下这位荆南王的头可不是容易事,如今那小儿麾下三千精兵,还有木森张香儿这两条好狗带路,好几个依附俺的部族都被灭了,好不容易逃出来的正在俺家哭嚎呢!” “能跑出来算他好运气,俺可听说了,那些汉狗把俘虏的青壮全部送到木森的矿坑挖矿去了,每人每天都有定额,若是挖不出来足够的数量轻则殴打责骂,不给饭吃,重则断手断脚,甚至直接将你杀了!” 诸多蛮部首领你一言,我一语,道出了心中对汉人的不满让坐在上位云师道露出了欣慰但笑容。 “所以本将军来了,本将军此次回归,身后有南诏鼎力相助,再加上先父的遗泽,麾下已有三万兵士。”云师道笑道,当然他手底下没这么多人,都是吹嘘罢了。 “云将军想吃下群山中的这三千人?” “不,区区三千人本将军还不放在眼里,”云师道转身,一巴掌重重拍着身后的地图上,“本将军要的是邕州,邕州城!” “诸位难道能一直忍受汉狗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今日我等不联合在一起,只会被那三千人逐个击破,若是能合兵一处,岭南之大,任吾等纵横!想想我们劫掠过的汉人村寨,随便一处村寨,都比我们的部族要富庶,而邕州城,更是比那些村寨富庶百倍不止!” 云师道的话充满诱惑,但底下的蛮部首领也不是傻子,其中一人皱着眉头问道,“俺们当然知道汉人的城池富庶,但是俺们拿什么攻城呢?当年南平王率领十万大军都没能攻下,云将军你又何德何能攻得下邕州呢?况且,万一北面再派出一支兵马南下救援岭南,吾等岂不是又要重现十几年前的旧事?” 第51章 擒虎 南平王是昔年云天海作乱时,自封的王号,只可惜他只做了短短几个月的王位,便被赵元宏神兵天降一举剿灭。 云师道有些沉醉于过去父亲的王号,良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回答道,“诸位尽管放心,既然本将军敢召集诸位,定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首先,本将军得到可靠情报,如今邕州城精兵尽数来到群山,守城之兵不满五百人!” “其二,那位荆南王与周国皇帝,也就是赵元宏生有间隙,这一次就是吾等将那小王爷杀了,也不会有人来找我们麻烦。” “至于攻城一事,南诏国主会鼎力支持吾等,”云师道笑了笑,“而且本将军承诺,一旦破城,本将军不要金银珠宝,不要美女宝马!一切都赠予诸位!” 众多蛮部首领听完后,心中的顾虑彻底被打消,目光中皆是燃起了熊熊烈火,恨不得现在就攻下邕州,享受汉人女子的温润。 不过还是有一人提出了疑问,“云将军,财宝美女你都不要,那你要什么呢?”他不信,世上会有这般好人,甘愿徒做嫁衣。 “哈哈哈,你问本将军想要什么?本将军只要——邕州城!” ...... 何健已经在群山中奔袭了半个多月之久,在木森派来的向导下,三千邕州兵犹如长了眼睛的猛虎,已经扫平了十几家蛮部。 此刻他刚刚率军攻破了五溪蛮部,见日头正盛,何健也没了继续前进的心思,便命人就地埋锅造饭,顺便等木森派人来接收五溪蛮部的俘虏。 他一直按照赵桓的指示,能不杀人就尽量不杀人,这些蛮部也是极为重要的人力资源。俘虏都被送到木森那里挖矿去了,在见识过木森如何驱使这些俘虏后,饶是见惯了杀戮的何健也是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何将军,接下来咱们该去乌里雅和部了。” 与何健说话的是木森派来的向导,起初也是十分桀骜,在见识过汉人军阵,又见大军不费吹灰之力剿灭了数个部族后,整个人便换了一副嘴脸,变得十分谄媚。 “果然和殿下说的一样,蛮夷畏威不怀德,只有你拳头大,才能号令的了他们。”何健心想道。 “儿郎们征战了半日,先让他们吃点饭食,歇息一下,”何健说道。 三千精兵不消何健说,分成了三部分,一部分收集柴火食材,一部分生火做饭,最后一部分则警戒四周,防止有人趁机偷袭。 看着军容严整,让木森的向导羡慕不已,若是蛮部士兵,早就一哄而散,各自散去了,“将军真是治军严明啊!”他由衷感叹道。 “与俺无关,都是俺家殿下将行军的各种细节都写在了书上,每日都要抽查,若是俺们这些军汉不能背下来,就要被安排去刷茅厕!” “算了,吃饭呢,提这些晦气事作甚?”一名士兵给何健送来饭食,他懒得再多言,埋头大吃起来。 两个时辰过后,何健率军再次前行,这一次他们的目标是山中的一个大部族,大约有四五千蛮兵,比之木氏土司都不多承让。 午后的暖阳照在何健身上,让他有几分沉醉和疲懒,周围也都是静悄悄的,只有士兵行军踩在地面上的“沙沙”声。 “好安静啊......”多日在林中的经验让何健觉得有些不对劲,看向了身旁的向导。 向导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何将军,有些不大对劲啊......” “全军听令,小心行事!”何健沉思后下达命令,“每部派出三人探查四周,遇敌不可恋战,即刻返回!” “喏!” 还未等各部士兵散开,周围的树丛中闪过一道身影,紧接着,一只吊睛白额老虎冲了出来。 “原来是只大虫!”何健松了口气,若是落单的猎户遇上,怕是就成了这老虎的点心,可惜它运气不好,撞上的是军队,作为最为严密的杀人机器,一路上这三千人不知杀了多少拦路的虎豹熊狼。 “起开,俺来会会他!”何健突然起了兴致,脱去上身的衣着甲胄,赤着胳膊与老虎扭打在一起。 这老虎少说也有八九百斤,一双前爪扑来,一棵水桶粗细的参天大树便折做两段。可何健一身巨力,丝毫不多承让。 “好!” 一众士兵纷纷叫好,有一位如此勇猛的上官带领,士兵的心气自然也足。 老虎见这人类力气不弱于自己,突然变了一招,一记转身,虎尾便扫了过来,虎尾如钢筋一般,将地上的杂草一扫而空。 “嗨呀!” 何健一个弹跳高高跃起,顺势爬上老虎的背部,一双铁拳高高举起,对着老虎腰部便砸了下去。 像老虎这类动物,民间都要俗语说的是铜头铁骨豆腐腰,这腰部便是它的要害所在。 果然何健一拳下去,老虎发出一声惨叫,见有效果,何健又举起铁拳,只顾向老虎腰间砸去,不多时,老虎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逐渐没了声息。 “将军威武!” 一众士兵高呼道,有如此神勇的将军带领,何愁不打胜仗? “呼,”何健擦了一把汗,“把这老虎的皮子给俺扒下来!王爷马上就要有子嗣了,留着给小王爷当褥子!” 简单休整一番后,大军重新开拔,虽说老虎已经被何健击杀,但他仍有些心神不宁,隐隐赶紧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 “何将军,乌里雅和部到了!”向导说道。 “哦,先派人侦查敌情!” 不一会,斥候来报,“将军,乌里雅和部一个人都没有,似乎是得到了风声,已经带领部众遁走了!” “跑了?”何健皱眉,亲自来到乌里雅和部探查,果然如斥候所说,这里空无一人,而且乌里雅和部的人走的十分彻底,就连锅碗瓢盆,桌椅板凳都没给何健留下。 “妈的,算他们好运气!”何健大骂道,“走,去下一家!” 正当何健转身离去时,乌里雅和部周围的树丛中人影闪动,从中赫然走出了数百名蛮兵,个个居高临下,手持弓箭。 “原来都在这儿了,弟兄们拔刀!” 就在何健拔刀的瞬间,蛮兵手里的弓弦也一阵松动,霎时万箭齐发,饶是何健持刀拼死抵挡,肩头也还是中了一箭。 “何将军中箭了!” 第52章 困兽 “嗬嗬......” 方才一支羽箭射中了何健胸口的护心镜,距离他的要害仅有几公分,好在赵桓设计的甲胄防护力非凡,这才让何健捡了一条性命。不过他的身体还是像被重锤击打过一般,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无事!”何健一把挣脱了搀扶的亲兵,大吼道。 此时他不能倒下,虽然被蛮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只要重整军阵,击败这些蛮人不是问题。 “重新列阵,杀出去!” “将军,杀不出去啊,蛮子已经将我们团团围住!” 一旦有人想冲出寨子,等待他们的马上就是一轮箭雨,已经有十几人死在了冲锋的道路上,何健不敢再拿手下兵士的生命冒险,只能喊停。 “将军,现在怎么办?” “妈的,这群蛮子,什么时候这么团结了,”何健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这些蛮人衣着不同,并不是单独的一个部族,而是数个部族联合在一起。 在乌里雅和部不远处的山坡上,云师道领着一群蛮部首领,居高临下,俯瞰着何健的军阵。 “云将军真是好计谋,让这群汉狗落入了咱们的圈套!” 云师道轻笑两声道,“算的不得什么计谋,这些汉狗自入了群山以来,未尝一败,心中定然轻视吾等,本将军只是利用了他们的骄纵心理罢了。” “哈哈,将军莫要自谦了。您若是不来,俺们这些哪里懂得算计这些汉狗!” “呵呵,”云师道不再多言,继续观察起来下方的汉人军队。虽然身陷包围,方才又被一轮箭雨夺去了几十人的性命,但这些汉人仍旧丝毫不乱,看的云师道频频点头。 “看来士气正旺,不宜逼迫过甚呐,”他小声嘀咕道,须知兔子急了还要咬人,更何况是一群如狼似虎的军士。 声音虽小,却仍然传到了身后的蛮部首领耳中,一人抱拳走出道,“将军何必涨他人威风,灭自家士气?下面这群汉人,俺看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待俺率领本部儿郎,将他们的狗头砍下来!” “唔,”云师道想了想,决定试一试这些汉人的水准,便点点头,“那好,特目首领,本将军在此助你旗开得胜!” “杀!” 很快下方杀声震天,如云师道所料,汉人的战力并没有下降,反而因为蛮人的包围,激起了他们的斗志。不多时,特目和他手下的几百蛮兵都被赶了回来,还折了四五十个蛮兵,就连他本人,屁股上都被射了一箭。 “云将军,再给俺一次机会吧,俺定能杀灭他们!”特目被人抬过来,嘴上却依旧叫嚣。 云师道挥挥手示意他下去包扎伤口,转身对着一众蛮部首领说道,“那位荆南王手底下的兵都在此处了。我观他们士气正旺,犹做困兽之斗,为了不必要的伤亡,先将他们围在此处,消磨他们的锐气。” “那云将军,我们就在这儿干耗着?” “不,我们去邕州,那里城防空虚,定可一战而克!待吾等攻破邕州,就将那乳臭未干的小王爷带到此处,当着这些邕州兵的面,杀了祭天!”云师道扫视了一眼蛮部首领,“诸位可记好了,本将军之前的承诺依然有效,攻下邕州,纵兵三日!金银财宝,美人美酒,全都归诸位。至于能不能拿到,就全凭各位的本事了!” “杀到邕州城,活捉荆南王!” 但想要到达邕州城下,必须要经过归化县,它就像一颗钉子,牢牢钉在了群山的三寸之上。 “哟,张首领,又送铁矿石来了?”归化县的城门口,一名负责检查进出城的士兵笑道。 “是啊,”张香儿擦了擦汗,“殿下吩咐的事,可不能耽搁了。” 士兵点点头,“都是老熟人了,不用检查了,快进城去卸货吧!” “哈哈,多谢多谢!”张香儿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朝士兵怀里塞了一把铜钱,“弟兄们加把劲,争取日落前把货卸完!” 张香儿部的车队极为庞大,上面载着的又是极为沉重的铁矿石,人流进出的城门一时间拥挤不堪。 “诶,你们两个站住!”士兵叫住了两个想浑水摸鱼溜进城的两人。 “额,上官,俺们俩是来这里做生意的客商!”一人回到,眼神中多有躲闪。 “做生意的?你们的路引呢,拿出来我瞧瞧!” 路引是归化县发给商人的凭证,只有手持这玩意,才能和群山的蛮部通商,这也是赵桓搞出来的,主要还是针对这些蛮部土司。 “路引?小人没有,不过小人有这个......”说着手伸进了鼓鼓囊囊的怀里。 士兵正窃喜又转了一笔小费时,突然一道白光闪过,他只觉得身子控制不住的向后栽去。 那人从怀里抽出来的却是一把短刃,瞬间拥挤的城门口乱做一团,又有两名客商打扮的人手持利刃,开始袭杀守城士兵。 张香儿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手上没有兵刃,进汉人城池的时候他也不敢随身携带。只能快步跑进城,一边跑一边高呼,“关城门,关城门!” 城墙上的士兵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见到喊话的人是张香儿,又听到城下一阵喊杀,急忙紧闭城门。 “发生了何事?”柴令西第一时间得知了城门口发生的事,连忙亲赴现场,遇到的第一个人却是张香儿,这让他惊诧万分。 “不好了柴县令,底下有人杀了守门卫士,俺见情况不对,便叫守城的士兵关了城门!”张香儿解释道。 柴令西闻言皱起了眉头,他对张香儿的遇阻代庖十分不满,虽说他在血统上是个汉人,但行事却与蛮人无异,纵使二人共事多日,也生不出亲近的心思来。 正当柴令西要训斥张香儿,重新打开城门时,远处的大地突然一阵颤动,一群蛮兵直朝归化县杀来,声势浩大,少说也有数万之众。 此刻发生了什么柴令西已经大致想明白了,他愣是将到嘴边责怪的话咽了回去,看了一眼张香儿道,“多亏了张首领及时作出决断,不然今日归化县危矣!” 第53章 蛮兵围邕州 蛮部土兵来势汹汹,放眼望去少说也有几万之众。柴令西本以为会是一场恶战,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蛮兵在距离归化县数里外停下了脚步。 “围而不攻,这是为何?”柴令西暗自疑惑。 “柴县令快看,蛮人大部队离去了,”张香儿忙说道,“他们好像是......朝东南方向去了!” “东南方向?不好!他们是朝邕州去了!”柴令西猛然警醒,“快,趁这些蛮人还未封锁道路,速速派人去给殿下报信!” “是!” 马上就有两名骑手纵马抄小路直奔邕州而去,柴令西望着远去的骑手,只盼能赶得上。 “县令,咱们该怎么办是好?”有人问道。 虽然蛮人的大部分兵力都已朝邕州而去,但还是在归化县留下了数千兵力,他们在城外不远处,却不打算攻城,只是虎视眈眈盯着城墙上的守军。 “哼,蛮子打得一手好算盘!”柴令西冷笑一声,“估计他们早已得知邕州城空虚,便起了心思,不想在我归化县浪费时间,又怕围住邕州后,我会派兵偷袭他们后方,便先将我们围在此处!” 柴令西的分析与云师道所想不谋而合,他本打算派人假扮成客商混入城中,而后大军来到,里应外合攻破归化县。可如今第一步就失败了,云师道只好改变策略,派出部分兵力围住归化县,大部队直扑邕州。 看着城下嗷嗷乱叫的蛮人,归化县的守军和官吏都露出了几分恐惧,在他们眼中,蛮人都是些未经开化,茹毛饮血的野人,若是被他们攻破城池,后果不堪设想。 “诸位莫忧!”柴令西看出了手下人底气不足,“蛮人不擅攻城,再说了他们只有几千人,这点人想攻破我们归化县还是想多了!” 柴令西的话总算是人手下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只是他还有话憋在心里没说出来,归化县蛮人是不可能攻破的,但邕州就不一样了,一旦邕州被破,大势去矣! ...... 邕州城王府内。 “报!急报!” 赵桓瞪了一眼报信的小吏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回禀殿下,实在是事态紧急,小人才因此失态!归化县柴县令来报,群山各蛮部土司在云师道的整合下,纠结大军五万直扑邕州而来!” “我他妈......” 赵桓心中此时万马奔腾,他奔波近一年,才凑出三千精兵,这云师道才来群山多少时日,就能凑出五万大军。 但作为邕州的首脑,他不能慌乱,略微平复心情后,赵桓问道,“何健呢,可有消息传来?” “不曾有何将军的消息传来!”小吏回道。 没有消息,那也就是没有噩耗,赵桓松了口气,这三千精兵是他的骨血根基,万一折损,他哭都没地方哭。 “归化县情况如何?可曾被攻破?”赵桓又问道。 “据归化县来的骑手回报,他们来的时候归化县外有大约三千蛮兵封锁了进出归化县的道路!” 赵桓深吸一口气,起身道,“好,本王明白了,先去州府!” 到了州府,刘知远也已经得到了消息,一见赵桓到来,总算是有了主心骨。 “刘知州,邕州情况如何?”赵桓沉声问道。 “回殿下,四座城门均已紧闭,暂时未见贼寇踪迹,方才有从西面逃难至此的百姓,据他们所说,的确有大部蛮人劫掠村庄!” 赵桓叹了口气,蛮人劫掠成性,看到汉人富庶的村庄自然控制不住自己,这正好为赵桓赢得了准备的时间,估计此时云师道也正骂娘,只是苦了附近的百姓。 “现在邕州上下算上衙役,可战之兵共有五百五十人,”刘知远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颤抖无比。 “不,刘知州,你少算了,”赵桓说道,“还有本王,本王也能上阵杀敌!” “可是殿下......”刘知远肥硕的身子靠了过来,“殿下,州府大牢底下有密道,可直通城外!” 赵桓深深地看了一眼刘知远,一字一句道,“本王不会逃,你若是想走,本王也不拦你,待会告知城中百姓,不愿守城的,都从密道离去吧!” “殿下!” 刘知远还想说什么,此刻有人急报,说蛮兵已经到了城外。赵桓不再多言,换了一身戎装登上了邕州的城墙。 常言道,人到一万,无边无沿。这还是五万人马,扯地连天的,赵桓一眼望不到边,他单手支撑在一块斑驳的城墙砖上,脑海中一阵眩晕。 邕州城虽说是大周南方数一数二的坚城,但那也只是在南方,上一次修缮,还是在云天海作乱后,赵元宏下令整修的,归化县也是在他的命令下,建造起来的。 而城墙上为数不多的守军也是多年未闻战火,有的人连手里的武器都握不稳。 纵使赵桓有天大的本事,也难以弥补战力上的差距,更何况此时邕州已经成为一座孤城,让赵桓顿感眩晕。 云师道望着巍峨的邕州城墙,心中感慨万千,自己的父亲便是折戟于此,好不容易靠各种手段招笼过来的十万蛮部,在这座城下却被周国的边军,如砍瓜切菜般,一举消灭,父亲也落得个兵败身死的下场。 但作为南平王的儿子,此刻邕州的城是如此空虚,他将继承父亲的遗志,攻破此城,洗刷耻辱。 “将军,掉队的两部已经跟上来了,”一人来到云师道身后回禀道。 “知道了,”他淡淡回到,心中却是气愤无比,手下的蛮人在见到几座汉人村寨后,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吩咐,脱离了大部队去劫掠村庄,自己只好率领本部人马疾驰邕州,却还是慢了一步。邕州城四门紧闭,城头人影闪动,显然已经有了准备。 不过根据可靠情报,城中守军不足六百人,自己的兵力是他们的十倍不止,攻克邕州绰绰有余。 “哼,问问那几个首领,谁愿做本将军先锋,做第一个攻上城头的人?”云师道转身说道。 “俺愿意做将军的先锋,不破此城,提头来见!” 第54章 斩蛮将 说话的是蛮部首领特目,他之前在何健那里吃了亏,现在正想表现一番。 “好!特目首领,攻下此城,本将军准许你部在城中纵兵三日!” “多谢将军!”特目说罢转身去招呼自己的手下。 “现在可没有周国的边军南下,破城只在本将军......不本王一念之间,哈哈!”云师道仰头长笑,脑海中已然浮现了他在邕州称王作祖的日子。 留给赵桓思考的时间不多,城下很快传来喊杀之声,他探出头去,只见数千蛮人手持各色兵器,嘴里喊着各色声调杀了过来。 “别发呆了!蛮子已经到城下了,若是破城,诸位想想自己的妻儿老小,蛮人会手下留情吗?”赵桓对一众还在发呆的守军怒吼道。 经过赵桓这一嗓子,守军这才本能的射出手里的弩箭,赵桓也举起一只机匣弩向下射出。这是他从顾望秋那里得来的,二百支机匣弩他分出一半交由何健,一半则放在了州府府库,此时正派上了用场。 机匣弩操作简单易懂,而且一次能射出数支羽箭,简单的操作和充沛的火力,总算是弥补了这些守城士兵经验不足的窘境。 城下的蛮人虽然来势汹汹,却并没有合适的攻城器械,只能几人合力抱着一棵大树撞击城门,或是采取蚁附攻城,徒手攀爬城墙。 这倒是给赵桓和守军一丝机会,不多时,城下已经有数百具尸体,而被牢牢封死的城门却依旧纹丝不动。 “他妈的!”特目大骂一声,死得可都是他部族的战士,怎么能不心疼,可自己已经在云师道面前许下了军令状,而且若是就这么灰溜溜撤走,自己还有整个部族,日后在群山中可怎么抬得起头! “勇士们,随我攀登城墙!” 特目一声令下,马上就有几十个人靠着多年在山林中生活锻炼出来的矫健身姿,手指和脚扣在城墙上略微凸起的部分,竟然硬生生攀上了数丈高邕州城墙。 “蛮子杀上来了!” 蛮人士兵个个披发掩面,身上还用各种颜料涂抹,相比守城的汉人,身材矮小,但胜在矫健灵活,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他们在城头站稳了脚跟。 “坏了!”赵桓深知,此时不能再上来更多的蛮人了,不然今日他就得殒命于此。 “莫怕,众将士听令,拔刀!”赵桓连忙放下机匣弩,抽出佩刀来与攀上城墙的蛮人厮杀。 好在攀上城墙的蛮人不多,在赵桓和亲卫的合力厮杀下,总算是将城头肃清。 “殿下,这里还有一个!”亲卫指着城墙一角,还在努力攀登的一名蛮人说道。 此人正是特目,他因为屁股上的箭伤未愈,速度慢了些,落在的后方,此时他已然觉察出自己登上城头的勇士已经不剩一个了,但他却卡在城墙中段,进退不得。 “把他弄上来!”赵桓说道。 废了好大力气,亲卫们才将特目弄上来,赵桓盯着他看了许久道,“本王见过你,那日在归化县,你说过臣服本王,现在为何反叛?” “呸!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废这么多话作甚!”生死之刻,特目突然想起了汉人的典故,说汉人十分敬佩那些宁死不降之人,自己表现的有骨气些,或许还能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好!”赵桓感叹道,“真是有几分骨气,那好,本王就给你个痛快!杀了,把头割下来,传首城下!” “啊?”特目瞪大了眼睛,这和他想的不一样,说好的礼贤下士呢?不过很快他就不需要思考了,亲卫手起刀落,将他的头割下,随后丢了下去。 城下还在专心致志撞击城门的特目族人一见特目的头颅,顿时作鸟兽散,撤退的途中,还被居高临下的守军用箭矢留下了十几具尸体,这才逃出生天。 “回禀将军,特目部没能攻破邕州,首领特目也被割下头颅!”营寨内,一人向云师道回禀道。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云师道冷哼一声,“今日暂且休兵!把特目部族手底下的人全都纳入本将军麾下。再传令各部首领,砍伐邕州附近树木,好为吾等安营扎寨,打造攻城军械!” “是!” ...... “殿下,看蛮人的样子是打算在城外安营扎寨了,”刘知远也穿着一身戎装说道,方才他也在城头,甚至还亲手砍死一个蛮人。不过最令赵桓惊讶的是,邕州城竟然能找到适合他穿的甲胄。 “看来是的,”赵桓的甲胄沾满了蛮人的血,黏糊糊的感觉令他十分难受,“先去州府,光靠这些人是守不住邕州的!” 蛮人围城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邕州大街小巷,无数百姓想逃出城,但四座城门紧闭,城外的道路也已经被封锁,他们无处可逃。 州府外已经围满了百姓,见到一身浴血的赵桓归来,百姓们纷纷闪出一条道路,赵桓三两步上前,站在高处向底下百姓喊道:“列为乡亲,本王一向实事求是,从不欺上瞒下。如今城外有五万蛮人包围了邕州,方才有千余人攻城,已被本王杀退。” 赵桓的话刚说完,底下百姓顿时议论纷纷,人们纷纷惊讶于蛮人的数量,而城墙上的守军,也都是邕州本地人,有多人守城他们一清二楚。 “求生畏死,乃是人之本性,州府下面就有一条通路连接城外,若是诸位想逃离邕州,本王也不会拦着,甚至还会派人护送。” 这次赵桓的话说完,人群平静了下来,每一个邕州百姓都睁着大眼盯着他,终于有一人鼓起勇气问道,“殿下,那您呢?您不走吗?” “走?”赵桓惨然一笑,“吾名赵桓,乃是大周皇帝亲自册封的荆南王,封地邕州。有守土御敌之责,若是本王弃城而逃,岂不惹得天下人耻笑?” “吾乃大周荆南王,邕州是我的封地,也是我的家!本王只有一句话,城在人在,城破人亡!” 第55章 同仇敌忾 赵桓的话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铿锵有力,“我大周立国六十多年以来,北拒二虏,南平蛮夷,大小战争不下数百,战死的将士和皇族子弟更是不计其数,但从未有过一人苟且偷生,投降逃跑!” “吾乃大周皇子,更不会辱没了先人。吾要让四方蛮夷知道,大周只有战死的皇子,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蛮人要想踏入邕州城,第一个踩上去的,必然是本王的尸体!” 赵桓心中何尝不想活下去,但邕州是他的基本盘,将近一年的经营下来才有了这番基业。一旦城破,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威望和成果都都将付诸东流,况且离了邕州他又能去哪儿?天下之大却无容他的一席之地。 “说得好!”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叫好。 刚要转身回州府的赵桓硬生生止住的动作,因为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娘亲,柳贵妃穿着象征妃子品级的服饰,领着弄玉和王府上下几十号杂役来了。 “娘......” 柳贵妃领着弄玉穿过人群,站到了赵桓身边,向着邕州百姓说道,“吾虽是一介女流,却也知晓大义。蛮人凶虐成性,一旦城破,城中无论男女老幼都会遭殃。吾不愿受辱于蛮夷,城破之日,荆南王府上下自当与邕州城偕亡!” 弄玉没有说话,一只手轻轻抚摸已经显怀的肚子,另一只手则死死攥着赵桓的手,攥的发红发白。 说罢,柳贵妃又命人抬上来几个大箱子,一一排开后,柳贵妃亲自将箱子打开,里面是各色金银,珠宝美玉,绢帛绸缎,琳琅满目,就这么摆在州府前的空地上,亮丽的光泽晃晕了百姓们的双眼。 “若是不愿随城一同赴死,现在就可以取走金银,权当本王支援给各位的路费,”赵桓说道,“但若留下,这些就是嘉奖诸位守城杀敌的!每杀一名蛮子,赏铜千文,加十匹绢帛!本王言出必行!” 说着抓起一把铜钱塞到了方才守城中,杀敌最为勇猛的士兵。 大周俸禄最高的禁军一个月也不过千文,再加些零散的绢帛盐酒。在岭南这边的士兵,甚至连一半都不到,赵桓开出的价码,若是纯靠俸禄,也得三五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来。 “本王也不要求什么,只需要坚守邕州月余即可!拖到那个时候,朝廷会派出边军再次南下,重现十六年前云天海的故事,蛮人必败!”赵桓又说道。 丰厚的赏赐,再加上皇子和贵妃亲临鼓励士气,以及赵桓许诺的援军,总算是调动起了邕州军民低落的情绪,一些年纪大的人想起了十几年前云天海作乱时,邕州周边的惨剧。 一名六十余岁的老人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向赵桓讨要军械,“殿下,老汉虽然年迈,但止不住也还能舞得动刀枪,老汉也想出一份力!” “老人家,您的身子还是......”老人的年龄足够当赵桓的爷爷了,他实在不忍心让老人再握刀枪了。 “殿下莫要再劝了,老汉我是居住在城外的村民,今日来邕州城是为了买一些种子,不曾想却遇到了蛮人围城,老汉的家人都在城外,此时恐怕已经......可怜我那刚出生才三个月的小孙儿哟!”老人说着说着,两行清泪却是止不住的划过满是沟壑的脸庞。 “老人家,吉人自有天相,你的孙儿肯定会无事的!”赵桓连忙安慰道,但他知道自己说的话是那么苍白无力,之前蛮人攻城的时候,为了打压城中士气,竟当着守军的面,将所俘的附近村民全部斩首,婴儿被士兵挑在槊上,盘舞以为戏。 “殿下不要说这些话,老汉的家就在蛮人行军的路上,他们的性子老汉是知道的,”老人又抹了抹眼泪,“十几年前也有过蛮人作乱,那次老汉我贪生畏死,抛下老母独自逃跑,这或许就是报应吧!” 对于蛮人的凶残不通人性,在场的百姓都深有体会,又听闻老汉的人间惨剧后,不禁潸然泪下。人们纷纷看向身边的亲友,一旦城破,他们的下场和老汉的家人好不了哪去。 老汉的惨剧并未降低邕州百姓的热情,反而令他们起了同仇敌忾的心思,终于有一人忍不住大喊道:“杀灭蛮子,吾等与殿下共存亡,与邕州共存亡!” “杀灭蛮子,杀灭蛮子!吾等与殿下共存亡,与邕州共存亡!” 赵桓和刘知远对视一笑,民心可用,以此抗贼,何愁守不住? 百姓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声震云霄,饶是在城外的云师道都感受到了几分震动,他明白邕州城绝非那么容易攻下来了。 “还真是块难啃的骨头,”云师道轻笑道,“可外无必救之兵,邕州城上下守军也不过几百,如此大的差距,便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 经过赵桓在州府前的动员,总算是从百姓中招募了五千人手,至于柳贵妃等女眷,则被安排去救治伤员等事务。 虽然这五千人大部分都是未经训练的普通百姓组成,但到底是可用之人,邕州府库也不缺兵器甲胄,将他们武装起来也能与蛮人有一战之力。 “刘知州,城中粮草水源可还充足?”州府内,赵桓向一旁的刘知远询问道。 “因为少了何将军的三千人,城中粮草是不缺,至于水源,下官已命人开凿了数口井,也是不缺的。”刘知远回道。 “那便好,”赵桓说完,又低头研究起了邕州的城防。不得不说,云师道的确是个人才,竟懂得兵法中的,围三缺一。靠着充足的兵力,邕州西、北、南三个方向皆有人把守,唯独拉下了东门。 可实际上东门也是暗藏杀机,表面上无人把守,暗处的各各小道却藏着蛮人,只等邕州有人出来,便一刀砍了。 良久之后,赵桓捏了捏鼻梁,见一旁的刘知远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老刘啊,这里也没别人,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 刘知远行了一礼问道,“殿下,方才当着邕州百姓的面,您为何要说朝廷会派出边军驰援呢?” 第56章 求援 知晓赵桓与皇宫那位的事后,任谁都不会觉得朝廷会派出援军。赵桓听了刘知远的疑惑后,惨然一笑:“希望啊,老刘!若是不给百姓一些希望,便是城中粮草军械俱全,不需要云师道亲自攻城,我们自己就能垮了!本王读到过一句话,坚固的堡垒向来不是从外面被攻破的,而是从内部!” “殿下所言极是,”刘知远细细品味这番话,“殿下大才,但兵力上的差距又该如何弥补呢?纵使殿下有天大的本事,又如何守得住邕州呢?” “我现在的希望是寄托在何健那三千人手里,”赵桓缓缓说道,“他们都是本王亲调教出来的,想要无声无息地一口吞下他们,便是我大周战力最强的禁军来了也做不到!” “幸而现在何健一点消息没有,本王就怕,就怕传来全军覆没的消息,那样才真的完了!”赵桓瘫坐在一旁,向刘知远说道。 “不,殿下,还有人可以救援邕州,”刘知远咬咬牙说道,“越国公麾下精兵数万,且不受朝廷节制,若是殿下求援,以殿下冯义成孙女婿的身份,越国公定会派出援军!” “越国公么,”赵桓淡淡地说道,他不是没想过向他求援,只是一旦向他求援,自己说不定会因此受制于冯义成。 他与冯家的联姻,说到底还是各取利益,冯家一心想入朝廷中枢,却苦于江南世家把持了人才晋升的通道,致使岭南乃至大周南方的有志之士无法上进。 而冯义成正是看中了赵桓的潜力,有机会,也有资格争夺大位。而赵桓则是看中了冯氏在岭南的威望,财力以及兵力,双方一拍即合,各取所需。 刘知远见赵桓低头沉默不语,心念一转也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继续劝道,“殿下,此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想想您奔波多少时日才打下这片基业,一旦城破,一切都将烟消云散!” “就算不为这些,也为邕州的百姓想一想吧,城中尚有数万百姓,以蛮人的性子,破城之人,十人中能有一人活下来就算不错了。殿下一向以仁德示人,带着满城百姓陪葬,这就是殿下的仁德么?” 刘知远一口气说完,他一身戎装下的肥胖身躯,已经渗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他也顾不得许多,坐在一旁喝着凉茶,等待赵桓的回应。 赵桓深深地看了一眼刘知远,这是这个邕州知州第一次站在他的角度向他说话,“知远,”这也是赵桓第一次如此正式称呼他的表字。 “你说的对,是本王的错。”赵桓点点头,拿起纸笔写下了求援。 半个时辰后,赵桓书写完毕,他拿起纸张,轻轻吹了一口,将还未干涸的墨迹吹干。 “殿下,信写好了,可关键是,又该怎么传到越国公那里呢?” “无妨,本王正好有一人选!” 赵桓派人去王府唤来了在柳贵妃身边值守的墨影,将信件郑重地交给了她,“墨影小姐,邕州数万百姓的命,还有本王的命可全都交给你了!” 赵桓听何健提起过,墨影的武艺很强,而且出招行事诡谲多变。赵桓又经过询问,得知了墨影以前在东瀛的训练内容,听后他顿时高呼,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忍者么,只不过这些忍者还主要是为主君进行秘策、破坏、暗杀、收集敌方前线情报、搅乱敌方后援基地等种种谍报活动。 像什么手搓丸子,在赵桓的再三追问下,墨影只能无可奈何地回答不会。 如此沉重的担子交给墨影,说实话赵桓心里也没底,毕竟二人的两次见面都不怎么愉快,但赵桓手底下找不出比她武艺还高的人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手中沉甸甸的信封,墨影一改往日不太靠谱的样子,恭敬地行了一礼道:“殿下请放心,墨影一定将信带到越国公府上!” 敲定了外援一事,赵桓顿感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他长呼了一口气,但眉目间的忧愁却仍未散去。 “殿下,可还有哪里不妥?”刘知远问道。 “本王无比坚定的相信,蛮人攻不破城池。但本王担心归化县,若是一旦城破,对于群山蛮人的威慑可就没了!” 归化县还是在云天海战败后,赵元宏下令筑起的城池,赵桓这几日观看岭南地图,越看越觉得归化县的位置太过重要,正好扼制住了群山中蛮部向外扩张的趋势。 虽说赵元宏喜怒无常,对赵桓的态度更是一言难尽,但作为一名能亲自领军的皇子,不可否认的是他的战略眼光。 “原来殿下担心的是这个,”刘知远示意赵桓安心,“归化县的位置极为重要,每年州府向那边倾斜的资源也最多。城中的兵士数量虽只有八百之数,但归化县城的规模可远远不及邕州,八百人坚守绰绰有余。” “兼之县令柴令西也不是凡人,他曾是当年边军南下救援邕州的一员,搏杀中得了军功,陛下便封他做了此地县令,算得上身经百战之人,殿下无须担心!” “原来如此!”赵桓点点头,难怪之前在归化县时,柴令西会担忧邕州城防空虚一事,果真是有见地的。 ...... 围城第二日,本该放晴的天气却突然下起了雨,若是在中原地带,百姓要高兴好一阵,因为春雨贵如油,来年可以期盼一个好收成。 但此时邕州外,云师道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早上传来消息,在后方被围困的归化县,竟有百十人从城中杀了出来,将围城的蛮部杀了个人仰马翻,顺手将他从南诏安南请来制作军械的工匠也给杀了两个。 “真是他妈的一群废物!”云师道在自家大帐通骂道,“和这群虫豸在一起,怎么能打得下邕州,怎么能在岭南成王作祖?” 第57章 齐国举兵 说归说,骂归骂,云师道在见到这些蛮族首领时,依旧笑呵呵,看不出芥蒂。若是将他们逼走了,单靠自己手底下的兵想攻下邕州只能是妄想。 父亲云天海当年虽说是得力南诏安南的支援,但云天海却想称王后不受制于二国,同样也为了彰显自己的实力,在起兵时并未为告知两国。 二国虽垂涎岭南这块肥肉,但事发突然,一时不能点齐兵马助阵,而赵元宏率领的边军更是犹如神助,没用多少时间奔袭至岭南一举荡平叛乱。 云天海的作乱犹如昙花一现,让二国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同样周国边军三千破十万的威名更是二国忌惮不已。 这一次,云师道提前联络了二国,他相信自己必定能攻下邕州,甚至占据整个岭南都不是没有可能。 自己背后的金主南诏,在听闻进展顺利,又派出数十名工匠还有几千兵力护送,安南虽然此时政局不稳,但听闻周国岭南空虚后,同样毫不犹豫的派出了战舰劫掠沿岸。 三方合力,云师道不信,这一次攻不破邕州。 “只恨这场雨啊!”云师道站在营寨高处眺望邕州城,痛骂道。 ...... “多亏了这场雨,”赵桓同样站在邕州城墙上向下望着蛮人军寨。 多亏了这场连绵三日之久的及时雨,邕州城上下得了一丝喘息,此时邕州最缺的就是时间,向冯义成求援的信已经在路上了,至于何健和那三千精兵,赵桓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趁着这个机会,赵桓命人将城中的建筑拆了,制成滚木礌石用以御敌。最先遭到毒手的便是自家王府和州府,这两处地方用的都是上好的石头木料,尤其是王府,反正也没多少人住,不如拆了了事。 虽说这场雨消磨了许多邕州军民的士气,但赵桓相信,城下蛮人的士气只会被消磨的更严重。 房檐上不断疾驰向下滴落的雨滴逐渐趋于平缓,直到消失不见,刘知远忙不迭地跑了过来,用颤抖的声音对赵桓说道:“殿下,雨停了......” “是啊,雨停了,”赵桓喃喃道,光靠老天是靠不住的,他也从未指望过能靠天意战胜云师道,接下来到了考验赵桓和邕州军民的时候了。 被连日阴云遮住的太阳终于难得展露容颜,云师道的心情也如天上的太阳一般灿烂,虽说这几日连日下雨,但丝毫不影响他下令砍伐邕州周围树木制作攻城机械。 他站在营寨外的一处高点上,扫视了一眼严阵以待的蛮部诸君,运起全身力气大喝一声:“攻城!” ...... 赵元宏最近心情极为不错,不光是因为去岁大周各地四海承平,最重要的是,他那个刚出生的小儿子,在皇后的教导下已经牙牙学语,昨日还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唤了他一声“爹爹,”如此聪慧的孩子让他欣喜不已。 高兴之余,当即给这个出生不过几个月大的孩子晋爵为郡王,同时赐名为栋,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虽说这孩子年幼了些,但赵元宏相信,他如今正值春秋鼎盛,纵使身体有些小毛病也不足为患,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来为这个孩子继位荡平一切不和谐的声音。 “陛下,驻守五岭古道的萧明远将军送来急报!” 正当赵元宏逗弄儿子时,杨公公送来了急报。 “又是什么事?”赵元宏皱眉接过折子。 看了半晌后,赵元宏冷哼一声,对杨公公道,“召韩正言入宫,朕有要事与他商议!” “是!” 韩正言此时正在尚书台坐镇,来皇宫倒也没花多少时间,只是他刚一踏入御书房,映入眼帘的不光是周帝赵元宏在这里,还有皇后张氏和那位刚刚出生的小皇子。 “臣拜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韩正言行了一礼,”不知陛下召臣何事?“ “呵,来人,先赐座,”赵元宏摆摆手,待到韩正言坐正后笑道,“萧明远来信,说岭南土司叛乱,声势浩大,少说也有八万人,现在已经包围了邕州。” “陛下可是要派兵剿灭叛乱?臣马上知会兵部户部,计算大军所消耗的钱粮。”韩正言说道。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韩正言的话是没问题的,但是人都知道,坐镇邕州的是当今陛下不得宠的二子。韩正言也想借此试探一下赵元宏的口风。 “哼,派兵?朕巴不得岭南打个天翻地覆!” “陛下,邕州可是有桓儿,还有柳贵妃,您怎么......”一旁的皇后突然开口劝道,至于其中有没有真正关心二人的意思就不得而知了。 “此乃军国大事,皇后还是不要插嘴了!”赵元宏冷声道。 被赵元宏这么一呛,张皇后顿时脸色一变,抱着小皇子起身离开了御书房。 待到皇后离开,韩正言方才悠悠地说道,“陛下,岭南亦是我大周的疆域,上面生活的,亦是我大周的子民。而蛮夷凶虐成性,说到底最后损失的还是我大周啊!” “呵呵,朕怎么会不关心百姓呢?更何况邕州还有朕的儿子,”赵元宏冲韩正言笑道,可韩正言却丝毫没有从这笑容中,感受到多少温情。 “杨六,把方才送来的东西给韩丞相看看!” 韩正言从杨公公手里接过一封密信,被火漆封住的信封已然被撕开,但他依旧辨认出了上面的标志,鸿骑卫。 与禁军一样,鸿骑卫只听命于赵元宏,是他手里隐藏在阴暗处的棋子,主要负责刺探大周治下各处,以及诸国情报。不过鸿骑卫的探子,大多针对北方的两位邻居,在大周内部的情报则主要靠皇城司。 既然是来自鸿骑卫的信,那么一定是有关齐、魏两国的事了,韩正言取出信件一看,果然与他猜测的没错,信上赫然写着:齐国有意举兵讨伐魏国,现已经在边境聚集了数万大军,只等命令一到,大军就会跨过边境,兵峰直指魏国国都。 第58章 朝堂风云 如果密信是真的,那岭南土司叛乱不过是股癣之疾,必然不会引起朝廷的注意了,毕竟中原二国才是大周的心腹之患。 “齐国真是挑了个好时候!”韩正言看过密信后感叹道。 与大周齐国不同,魏国的军队主要由骑兵组成,而如今刚刚开春,经历过一个冬天的战马必然掉膘严重,须得经过春夏二季养膘,这也是为何游牧民族大多选在秋季掠夺。而齐国多由步兵组成,自然没有这般顾虑,只需保证好粮草供应即可。 若是魏国的骑兵强行投入战场,齐国都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稳稳拖住即可,拖到夏季乃至秋季,没养肥膘的战马会成批成批的倒下,没了战马的魏国人,还能称得上魏人么? 齐国也并不是没有后顾之忧,那便是大江以南的周国,若是齐魏二国起了战事,周国趁虚而入,那齐国谋划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周国无暇分心关注北边的战事。 多年尔虞我诈的朝堂早已将韩正言磨炼的熟稔无比,他抬头问道,“陛下,那岭南土司叛乱一事......” “不错,与韩卿你想的一样。鸿骑卫还有一封信件,是年前送来的,说五湖商会的二号人物以开拓商路为名,去了南诏安南二国。”赵元宏抿了一口茶水说道。 “齐国真是其心可诛!”韩正言怒斥道。 “嗯,不过齐国与魏国是宿敌,能不顾一切手段灭掉对方,倒也情有可原。” 齐国一直号称继承了前朝大燕国正统,而燕国正是被南下魏国所灭,因此双方彼此都看着不顺眼,不过私底下民间商业贸易交流却十分兴盛。 “朕观魏国如今国力恐怕挡不住齐国兵威,”赵元宏手指轻点桌面说道。 “那陛下的意思是帮一把魏国咯?”韩正言说道,他曾与赵元宏讨论过,中原二国纷争对大周绝对是好事,一旦二国统一,大周的国力无法抵挡整合在一起的中原之势。 “呵呵,魏国没上杆子来求朕,朕自然懒得去帮。不过如今齐国政局平稳,这一次定然是起了灭魏的心思,朕可不能坐视魏国被灭。” 赵元宏继续说道,“魏国已经入中原数十年,习惯了我中原的锦衣玉食,肯定也不愿意再回到北面放马牧羊,他们定然会来求朕,等着瞧吧韩卿!” 果然不出赵元宏预料,七日后,魏国遣使称臣,同时向赵元宏进献金银万两,五百匹良驹,魏女数百充入皇宫。 送走魏使之后,大庆殿内的赵元宏和群臣无不对魏国人的卑躬屈膝感到扬眉吐气,想当年,魏国铁蹄南下,将中原不擅骑射的汉人吊起来打。赵元宏还记得自己的祖父父亲向魏国称臣纳贡的时候。 这才过去多少年,一切竟都反转过来。 “哈哈哈,韩卿,你看朕说得没错吧,魏国拓跋小儿如今不得不求到朕的头上来!”赵元宏毫不注意形象,在大殿内肆无忌惮地笑着。 “陛下高瞻远瞩,臣万万不能及也!”韩正言躬身说道。 “哈哈哈!”又笑了许久,赵元宏这才止住,“既然那拓跋小儿打算和朕论叔侄,朕这个当长辈的也不能任由齐人欺负他。命令各地边军,向齐国境内推进五十里,但不要和齐军起冲突,明白么?” “臣遵旨!” 可马上就有大臣跳出来说道,“陛下,方才不是和魏国使臣说好了吗,我大周和魏国共同发兵,讨灭齐国。如今陛下却出尔反尔,恐令天下人耻笑!” 赵元宏冷哼一声,“就这点东西也想让朕派兵?想得美!若是认朕为父,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可是陛下......” “嗯?”赵元宏目光一冷,顿时让欲言又止的大臣在无话可说。 这时赵元宏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对韩正言道,“韩卿,待会派人通知同泰寺,最近太后身子不舒服,朕要过去为太后祈福。” “遵旨!”韩正言低头掩饰住了眼神中的震惊,能让皇帝亲自去祈福,说明太后的病情已经十分严重,而他身为丞相,也是现在才得知此事,皇城中是一点风声都没走漏出来。 “哦,对了,朕昨日去保慈宫探望太后时还见到你韩卿你女儿,”赵元宏似是无意间提起,“玉儿一直是太后带大的,想来太后也想见到玉儿嫁人,与大皇子的婚事,可要提前了。韩卿你和钦天监商议出个好日子来,一来圆了太后的心思,二来也算是为太后冲喜。” 赵元宏从孝道出发,话语间无懈可击,让韩正言找不出借口,他只能躬身默默领命。 ....... 金陵朝堂上发生的事自然传不到赵桓耳中,就是能传到,此时赵桓也无暇顾及,他正惊讶于城下蛮人的攻城器械来。 最开始只是倚靠在城头的竹木长梯,蛮人借此爬了上来,不过赵桓手头有不少滚木礌石倒也不怕。 可短短几日过去,蛮人的手里的攻城器械不断变化,现在就看见蛮人营寨中,正推着一辆辆车子出来,一条长梯从车上架起,只要靠上城墙就是一道攀登的阶梯。 “他妈的,这些蛮子什么时候懂得打造军械了!”赵桓痛骂道,以蛮人的智商根本打造不出如此精妙的器械,肯定是南诏和安南派来的工匠,这二国曾经也是被中原王朝统治,自然遗留下了不少工匠。 好在刘知远经验丰富,早有预料,前几日便命人收集城中油料,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不要急,”赵桓制止了将士们向下泼油的举动,“先取金汁来!” 最初,赵桓还不知道金汁是为何物,只是听说过金汁浇头,不明白到底是为何物。现在他终于明白了,金汁就是将粪便混合着尿液煮开,而后从浇在攻城的蛮人身上。 虽说味道独特了些,但十分管用。滚烫的金汁烫的蛮人嗷嗷乱叫,稍不留神便是皮开肉绽,当场死于非命。就算侥幸活下来,粪便中的细菌也会顺着伤口直入体内,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也只有死路一条。 第59章 大胆的计划 一罐罐煮沸的金汁被抬了上来,散发着难以言说的气味,就像是放了三个月未洗的臭袜子加上榴莲和鲱鱼罐头,又在微波炉中加热后的味道。 “给我倒!” 赵桓大喝道,他觉得再犹豫一会,用不到蛮子出手,自己就能被熏死。 随着赵桓一声令下,一罐罐金汁立刻倒了下去,沿着云梯向下流淌。正接着云梯努力向上攀登的蛮兵还没反应过来,恶臭滚烫的液体瞬间将他们抓着云梯的手烫伤,发出痛苦的嚎叫,下意识的便松开了手,可他们正处在半空,这个高度摔下去马上就成了一摊烂泥。有几个倒是幸运,滚烫的金汁直接浇在了他们的天灵盖上,连一声哀嚎都未能发出,当场去世。 “好!”赵桓连连叫好,虽说味道独特了些,但只要能杀敌,就是好东西。城下蛮人的哀嚎,此时对于赵桓来说就是无上的仙乐。 靠着一招金汁浇头,赵桓总算是将蛮人赶了回去,但他脸上却未展露出笑容,邕州的形势依旧不容乐观,他不信南诏安南派来的工匠只会打造云梯等攻城器械,一旦弄出什么配重投石机或是攻城塔,那邕州危矣。 转身下了城墙,赵桓找来刘知远问道,“老刘,城中可有马匹?” “马匹?”刘知远却是犯了难,岭南本就不是养马的地方,南诏倒是产马,但双方早已禁绝互市,马匹只有靠大周那边流入。 他仔细想了想说道,“殿下,城中算上驿站大约有十几匹马,不会超过二十之数。不知殿下寻马作甚?” “不到二十?”赵桓没想到会这么少,他本以为城中少说也能凑出五六十匹出来,“蛮人如今有南诏安南派来的工匠替他们打造攻城器械,若是放任不管,邕州城破只是时间问题。所以本王打算出城劫营!” “劫,劫营?”刘知远被赵桓大胆想法震惊了,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殿下,外面少说也有五万蛮人,咱们城中守军就是全都出去,也不够他们塞牙缝的啊!况且殿下身份尊贵,邕州城上下军民能奋战坚持至今,也都是因为殿下,万一有个意外......” 刘知远不敢往下想了。 赵桓惨然一笑,拍了拍刘知远的肩膀道,“老刘啊,光指望着越国公的援兵是不成的。今日蛮人攻城时你也看到了,器械之精良丝毫不逊于咱们汉人,若是苦守城池,只是慢性死亡,出城劫营还能为城中挣得几分喘息,就算是败了,起码死的也痛快些。” “本王就是死,也要死在冲锋道路上,本王不愿屈辱的在城中,等着蛮人来取本王的首级!” “下官明白了,下官这就去安排马匹,”刘知远自知劝不动赵桓,只能躬身默默领命。 回到王府,赵桓早已换下来满身血污的衣衫,在出城劫营之前,他想再看一眼娘亲和弄玉。 “娘......”赵桓拖着疲惫的身躯悄声唤道。 王府早已被改造成了伤兵营,柳贵妃之前在州府的一番话为他赚来了许多声威,而柳贵妃本人也和赵桓一样,身先士卒,带领着邕州大小官吏的女眷,亲自熬粥做饭,施药救治受伤的士兵。 “儿啊,你回来了,怎么样,没受伤吧?”柳贵妃关切地问道。 “没事,方才城头又击退了一波蛮子。”赵桓笑道。 “那就好,那就好......” 柳贵妃话还未说完,赵桓上前一步,轻轻将柳贵妃拦在怀里,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如此亲昵的举动,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柳贵妃一时也没反应过来,但母子连心的她却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儿啊,没事吧?” “没事,”赵桓安慰道,他不想告诉柳贵妃自己要出城劫营,不然以她的性子,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对了,弄玉姐呢,这几日儿都睡在城头,也没时间来看她。” “弄玉方才熬了一大锅粥,娘心疼她便让她回去歇息了。” “我去看看她。” 弄玉如今挺着大肚子,走路做事都不太方便,但她依旧无怨无悔,每日跟在柳贵妃身边忙前忙后。 轻轻推开弄玉的房门,弄玉正躺在床上酣睡,赵桓不忍心打搅,便坐在床边默默看着熟睡中的佳人。 弄玉的俏脸上出了一层细汗,到了这个时节,岭南的天气已经有了几分燥热,赵桓拿过桌上的扇子,轻轻扇动,给睡梦中的弄玉带去了几分清凉。 弄玉睡得很轻,她睁开美眸,映入眼帘地却是正为她扇风纳凉的赵桓。 “殿下......”她轻声唤道。 “嘘,别说话,好好休息。” “嗯。” 二人都没有说话,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终归是没有被打破。 ...... 午夜时分。 刘知远最终只给赵桓弄来了十匹马,原先说好的十多匹,刘知远亲自查看后,发现都是驴和骡子,平时运送东西还行,上阵打仗的话胆子太小,会将骑手甩下去,同时耐力等方面也不如马匹。 “殿下就这点人手,要不还是......”刘知远自知劝不动赵桓,但他仍要说,尽到自己的职责。 “不必多言,本王心意已决!”赵桓厉声道,“刘知州,若是本王一去不回,这邕州可就交给你了!” 赵桓轻轻撩拨了胯下躁动不安的马儿,“若是本王回不来,本王早已去信越国公求援,汝等只需坚守城池,等待越国公来援即可!” “遵命!” 赵桓满意地点点头,又转身对一众敢于随他出城劫营的亲卫们说了一番后,十个人,十匹马,趁着夜色从邕州东门疾驰而出。 “下官祝殿下旗开得胜!” 刘知远领着邕州上下官员冲着赵桓疾驰而去的身影跪拜道,如此大智大勇,当得起他们一拜。 第60章 十骑劫营 夜色如水。 赵桓与他身后的九名亲卫人衔草马衔枚,马蹄还裹上了厚厚的一层稻草,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清冽的晚风吹进了赵桓的脑海,这才让他激动紧张的心情平复了许多,提出劫营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蛮人行事粗狂,军阵不严,更谈不上什么纪律,城外安下的营寨也是混乱不堪。而此时月黑风高,正是搞事的好时候,别看自己只有十人,但在夜色的掩护下,在营寨中搞出些混乱,使得蛮人炸营,自己就有机会将营寨中的攻城器械一把火烧光。 出了东门,十人向南行进,绕到了营寨外的一处山坡上。 赵桓探出头瞄了一眼下方,果然如他所料,寨中防守十分松懈,云师道定然是得知了邕州城防空虚,这才敢纠结大军进犯。 同时他肯定也\\u003d不会想到,赵桓率领十骑就敢来劫营,故此仅有进出营寨的两个大门有两三个人把守,还都是散漫的蛮人,看他们昏昏欲睡的样子,明显是撑不住了。 “殿下,”一名亲卫小声问道,“下方防守如此空虚,会不会是陷阱?” “不会的,蛮人知晓城中守军不足,肯定想不到吾等敢出城求战,”赵桓自信道,就算下方是刀山火海,此时也容不得他退缩了。 “记好了,带好身上的引火之物,在营寨中见人就砍,见到帐篷军械粮草就烧!做完这些不要恋战,立刻返回邕州,明白了么!” “明白!” 赵桓的自信感染了亲卫们,十人彼此对视一眼,骑上马,朝着下方的营寨奔袭而去。 ...... 阿洪原先是特目部的一员,可惜半月前,他的首领特目在进攻邕州城墙时,被人抓住,一刀把头砍了下来。当时阿洪就在一旁看着,幸好自己身手快,这才捡了条性命,可回到营寨,等待他们特目部族的,却是被瓜分的命运。 首领被杀,他们这些人就如无头苍蝇一般, 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余各部,如同饿狼一般将特目吞噬殆尽。 而像阿洪这样的败军,自然得不到什么好差事,什么脏活累活都给了他们,尤其是像守夜这种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阿欠~” 阿洪伸了个懒腰,正当他打算依靠在门框偷懒时,突然脚下的大地一阵颤抖,而营寨外,无边无际的黑夜中,数道骑马的身影逐渐浮现。 这绝对不是自家的兵士,阿洪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邕州城的人,出来了!” “敌......” 下一个字还未喊出来,阿洪只觉得喉头一甜,嘴里止不住地向外喷着血沫,脖子上赫然出现的一支羽箭,让他的意识逐渐归于虚无。 “杀!破贼就在今日!” 赵桓一声怒吼,挺枪跃马第一个冲入营寨,此时正值深夜,营中的蛮人大多都在睡觉,许多人还没醒过来,便在睡梦中做了赵桓等人的刀下亡魂。 不过仍有一些蛮人反应过来,大呼遇敌,可黑灯瞎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没有几个人能拿起武器御敌。反倒是因为自己的大呼小叫,引来了赵桓的注意,被一刀斩于马下。 “散开!”赵桓冲亲卫们喊道,“记住了,砍倒一切阻拦你们的人,点燃一切你们能看到的军械、粮草、帐篷!” 亲卫们各自寻找着目标,赵桓也是径直冲入一座帐篷内,里面存放的是蛮人此次从周边村落劫来锅碗瓢盆和农具。蛮人不懂得制作精良的铁器,这些东西在汉人家里寻常的东西,在他们眼中却是无上的珍宝。 “可惜了,”赵桓暗道一声,手里的引火之物已经丢了出去,霎时,一道火蛇瞬间吞没了整座帐篷。 云师道被吵闹的声音惊醒,多年来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每夜都无法安然入眠,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苏醒。 “怎么回事?!”他走出营帐,拽住一名跑动的士兵问道。 “将军好像是营寨南部走水了!”士兵眼神中满是慌张。 住在云师道营帐附近的都是他本部人马,是来自他父亲那一辈的老兵和南诏借来的精兵,素质比蛮人高出许多,但突如其来的大火还是绕的人心惶惶。 “营南?”云师道暗自松了口气,他本部的人马都驻扎在营寨北端,南端则是那些蛮人。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他还有些暗自庆幸。 不过身为主帅,他不能放任不管,连忙披挂衣甲,在亲兵的护卫下来到了营寨南部。 情况比他想象的要遭,本以为只是一处意外的走水,但营寨大门外,静静躺着一具尸体,脖子上还插着一支羽箭,与纷乱嘈杂的营寨格格不入。 “哼,没想到那荆南王小儿竟有几分胆色!”云师道马上就想明白了,这是邕州城里派出人来捣乱了。 “吹号,命令各部放下刀剑,不从令者,斩!”他命令亲兵抽出佩刀,维持秩序,敢有不从从令者,即刻斩杀。 这些蛮部的联合本就十分脆弱,大家都是面和心不合,只是多了赵桓这么一个外敌,这才暂时保持了团结。 如今炸营,蛮部的上下都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开始互相争抢值钱物件,一些有仇的,彼此看着不顺眼的甚至你一刀我一刀砍了起来。 此刻看着像无头苍蝇般四处奔走的蛮人,云师道便知道,此次炸营已然是无可挽回,自己能做得,只能是及时止损,不使他们的炸营扩散影响到其他营寨。 乱局已经不可挽回,为此云师道还亲手斩杀了数名不从号令的蛮人,他最为担心的是营寨最西侧,打造和存放攻城器械的地方。 “来几个人,随本将军去西营!” ...... 皇天不负有心人,赵桓和两名亲卫总算是寻到了存放攻城器械的地方,看着一排排尚未完工的攻城塔,赵桓只暗自庆幸来的正是时候,再晚上两日,邕州城只怕是危矣! 正当三人忙活朝器械上泼火油时,一个身着玄甲,脸上带着一道恐怖疤痕的中年男子带着几名士兵走了过来。 “喂,你们几个,在干什么?!” 第61章 天不亡我 夜色如墨,云师道看不清前方人的衣着,但他却看到了那人手中明晃晃的引火之物。而周围,都是木制的攻城器械,一旦被他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好胆!敢出城劫我营寨,既然如此今日就把性命交在这里吧!”云师道大喊一声提着刀便杀了过去。 赵桓自然也看到了这个挥舞着长刀,脸上带着恐怖疤痕的中年男子,看他甲胄精良,而且步伐沉稳,脸上丝毫没有受到炸营带来的慌乱。 “殿下此人不是一般人,您快去点火,属下去拦他!”两名亲卫说道。 “嗯,千万小心行事!”赵桓叮嘱道,此刻情况紧急,不是互相扯皮的时候,必须尽快烧毁攻城器械,这才是目标。 “杀!” 两名亲卫对视一眼大喝一声迎上了云师道,可云师道身旁也是有几名士兵护卫,两名亲卫寡不敌众,很快就被砍倒在地。 但他们的牺牲并非没有价值,赵桓有足够的时间将西营的攻城器械全部点燃,而此时,老天似乎觉得还不够,西北方向突然刮起一阵猛烈的飓风,风助火势,霎时间恐怖的火焰将整个西营的器械吞没。 “不!”云师道大吼,可上天却不会因此垂怜他几分。 他死死盯着硕果仅存的赵桓,“我要将你千刀万剐!” “哈哈哈!”赵桓发出了一阵痛快的笑声,今日算是超额完成了任务,就算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但邕州算是无虞了。甚至有可能损失过重,逼得云师道不得不退兵。 望着步步紧逼疤脸中年男子,赵桓的第六感告诉他,此人就是云师道,是本次围攻邕州的罪魁祸首。 “看来今日本王就要命丧于此了啊,”赵桓仰头,但他不能死在云师道手里,不然绝对会打击道邕州守军的士气。 身后炽热滚烫的火焰灼烧着赵桓的后背,但他却感受不到丝毫痛感。 “杀贼!赵桓提气大喝一声,”就算眼前之人不是云师道,看衣着也绝对是一员大将,能将他杀了也不亏。 看着赵桓漏洞百出的架势,云师道轻蔑一笑,正当他要一刀结果赵桓时,身后突然传来异变。 “唏律律......” 数十匹战马浑身浴火冲进了西营,云师道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便被一匹火马撞飞,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殿下,上马!” 火马群中,是赵桓的一名亲卫,他运气也不错,寻到了营寨中放置马匹的地方,于是在营地中纵马奔腾,又在马尾上拴上稻草点燃,马儿畏火,便发疯到处冲撞,一路上踩踏碾压致死无数蛮人。 “哈哈哈哈,看来今日天不亡我!”赵桓大喜过望,能活着比什么都开心,他伸出手顺势坐在了亲卫后方,逃离了这一片火海。 ...... 邕州城头上,只见远处蛮人营寨火光冲天,刘知远知道赵桓的计划成功了。 “刘知州,蛮人那边已经燃起大火,咱们不去帮帮忙吗?”一名官吏问道。 “怎么去?!”刘知远也知道此时若是派兵,说不定能一举解了邕州之围。但赵桓最后的命令却是让他谨守邕州城,就算他本人被俘,也不能出城救援。 而且就算刘知远想支援也有心无力,赵桓将城中的马匹全都带走了,光靠城中士兵的双脚赶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等等,刘知州,蛮人营寨那边好像有人过来了!定是殿下他们回来了!”一名小吏高兴地说道。 “别急,等等!”刘知远制止了手下打开城门的举动,而是冲城下三名骑手喊道,“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城下马上传来回复。 这是赵桓临行前安排好的暗语,事成之后返回邕州须得对得上暗语才能入城,否则就算赵桓本人在下面也不能开城门。 “真的是殿下!快开城门!”刘知远一脸兴奋。 但很快,他脸上的兴奋渐渐消失,因为这三名骑手中并没有赵桓。 “殿下呢,殿下没和你们一起回来吗?”刘知远大声问道。 “没有,营寨中太过混乱,吾等与殿下走散,只好按照殿下的吩咐,将营寨中能看见的东西全都点燃,能见到的人都砍死。可蛮人还是有人反应过来,吾等见寡不敌众便先走一步。” “唉!”刘知远重重叹了口气,这次劫营算得上一场大胜,他也不好意思多苛责这些出生入死的亲卫。 可赵桓万一有个好歹,这邕州城还有守下去的必要吗? 人群中突然闪出一条路来,刘知远一见来者,忙不迭的躬身拜到,“娘娘,您怎么来了,这边都是些粗鲁的军汉,冲撞到您就不好了。” 来者正是柳贵妃,她今晚心神不宁,睡不安稳,正巧有人来报,说城门附近有动静,于是她便来看看,顺便见见自己的儿子。 “都是保家卫国的好男儿,谈不上什么冲撞,本宫倒是还瞧着亲切呢!”柳贵妃抿嘴笑道。 “对了,发生什么了,还有殿下呢,怎么不见他人?” “殿下,殿下他......”刘知远咬了咬牙,只好将赵桓的计划和盘托出。 “如今城外蛮人营寨已然燃起大火,方才也有几名亲卫返回。但是......仍不见殿下踪影!”刘知远一口气说完,满头的虚汗浸透了他的官袍。 “什,什么?”柳贵妃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还好身后的三德子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你说殿下......出城劫营了?只带了十个人?” “正是!” 柳贵妃总算明白白天时候,赵桓的举动为何如此反常了,此次计划九死一生,他已经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 “我,我......”柳贵妃只觉得脑海中一阵眩晕,自从出了金陵的皇宫来到岭南,儿子就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 “扶我回府。”柳贵妃明白,城门这里人多眼杂,若是在这里情绪崩溃,只怕邕州军民的心气神也都没了。 “恭送娘娘!” 清晨时分,黑夜与明昼交替之时,天空降下了蒙蒙细雨,总算是浇灭了城外蛮人营寨中还未熄灭的大火。 刘知远感受着和熙的春风,眉头紧缩死死盯着城外,却依旧没见到他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唉,难道说......”刘知远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正当他打算下去,吃些东西垫一垫饥肠辘辘的身体时,一名小吏飞速跑来,“知,知州,殿下回来了,就在南门!” 第62章 万胜 “什么?!快带我过去!” 刘知远顾不得肚中饥饿,连忙跟着小吏来到了南门,在这里,总算是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荆南王赵桓。 “呜呜呜,我的殿下啊!”刘知远瞄了一眼,见赵桓上下没少什么零件,急忙上前抱住了殿下。 “行了行了,你要是个女子也就罢了,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打了一个大胜仗,赵桓的心情也是十分愉悦。 刘知远这才放开了赵桓,抹了一把眼泪道,“不是我说啊殿下,您的几名亲卫可是早就回来了,您拖了这么久,下官生怕有个好歹!” “唉,”赵桓其实也十分无奈,他被亲卫救走后,二人共乘一匹马儿,可那马儿不知怎么的,出了蛮人的营寨后变得十分不听话,几个翻滚跳跃竟把二人甩了下来。 二人被重重摔在地上,而那马儿却扬长而去,赵桓倒是没受什么伤,但那个亲卫就惨了,后背的脊椎骨正巧撞在一块石头上,致使半个身子瘫了不能移动。 赵桓自然是不能抛下亲卫独自逃跑的,只好做了一个简易的担架,驮着亲卫一路前行,赵桓又怕二人太过缓慢,被反应过来的蛮人追上,只好选择绕道南门,这才逃出生天。 此时城南已经聚集了许多百姓,他们都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城外火光冲天。当刘知远告知了百姓赵桓劫营一事,人们纷纷为赵桓的勇敢果决感到震惊。 “这么点人就敢出城,还将蛮人打得落花流水却一点伤都没有,殿下真是好本事!” “那可不,殿下可是天上的神仙下凡,那些蛮子怎么能伤到殿下一根毫毛?” “十骑劫蛮营,英勇智无双!好湿好湿!” 不过比起这几句半吊子的打油诗,人们更愿意出另外两个字,来表达对赵桓的敬仰。 “万胜!” “万胜!” 刘知远并没有沉浸在喜悦中,他悄悄来到赵桓身边道,“对了殿下,之前贵妃娘娘来过,下官一时嘴巴不严,将您出城劫营的事说了出来。当时贵妃娘娘的脸就白了,走路也得人搀扶着,您还是先回王府去看看吧!” “你这家伙!”赵桓骂了一句,急忙穿过热闹的人群向王府奔去。 ...... 比起邕州城内欢腾的气氛,城外的营寨可谓是死气沉沉。 云师道被火马撞飞后,整个人便没了意识,好在身边的亲卫拼死将他救了回来,这才幸免于难。 云师道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大帐,他顿感不妙,急忙伸手去摸腰间的佩刀,还好,刀还在。有兵器在手,他还算有些底气。 “将军,您醒了!” 耳畔传来一道声音,云师道揉了揉眼,看清了是自己眼熟的亲兵,这才松了口气,问道,“发生了什么?” “将军,昨晚邕州派出人马劫营,混乱中您被一匹马撞飞了,这才醒过来。” “哦。”云师道这才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连忙起身。 “速去召集各部首领,来本将军帐内议事!” 账内的各蛮部首领早已没了前几日的嚣张,个个萎靡不振,垂头丧气。营寨南端驻扎的大多是响应云师道的蛮部,因此受到的损失也最大。 诡异沉默的气愤在大帐中弥漫,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就像是一只只舔舐伤口的恶狼,沉默不语。 各处的损失已经报了上来,云师道看着是一阵眩晕,西营和南营的损失最大。混乱的黑夜中,互相踩踏致死的约有三四千余人,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少说也得有个六千人。为数不多的马匹更是跑了个一干二净,被大火吞噬的营帐少说也有二三百帐,其中更是有六百人,在睡梦中,连反抗都没有,就被烟火熏死。 最让云师道抓狂的还是西营,好不容易造好地攻城器械几乎全部被烧,虽说制造器械的木料好找,但损失的时间和士气是怎么也无法挽回的。 唯一还能让云师道开心的就是粮草了,来劫营的人马并没有找到大军存放粮草的地方,算是逃过一劫,而且他本部的精锐因为大多驻扎在营寨北端,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不然他只有考虑退兵。 “云将军,”良久的沉默让人十分不自在,终于是有一人开口打破了这一份诡异的沉默,“要不就算了吧,邕州城没想象中那么容易攻克。就是昨晚那一次,俺觉得城内少说也有个七八百骑兵。” 这些蛮子本就是欺软怕硬的主儿,他们一开始受了云师道的鼓动,觉得邕州城防空虚,便想着来捞上一笔。也就是想捞上一笔,却险些磕掉了门牙,损失让他们无法接受,但这几日劫掠附近村子得来的财物,也足够让他们满意了。各部首领的心思都差不多,都不愿意再浪费自家儿郎的性命去攻城。 云师道扫了一眼在座的蛮部首领,心中暗道一群鼠目寸光之辈,“诸位,本将军向诸位保证,邕州城中绝无可能有那么多的骑兵。” “云将军,你口口声声说有可靠情报,不知你情报的来源是哪里?” 云师道被问的愣住了,他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圈,道,“诸位想知道我的消息来源,那好,告诉诸位也无妨。本将军的消息来源是周国,周国里有人想让荆南王死,明白了么?” 各部首领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答案,既然是来自周国的情报,那说不定也是陷阱。 见这些蛮人还是不满意,云师道语重心长地说道,“诸位都见识过那荆南王的手段,只要有一个不顺从,便是破家灭族!诸位跟随本将此次围攻邕州,一路上劫掠了多少村寨?数不清吧!杀了多少汉人?更是数不清吧!” “要是不把那荆南王杀了,让他得到喘息,你们说,他会不会来报复我们?” 这番话总算是得到了各部首领认同,他们都想起了群山中一个个被灭满门的部族,他们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团结在一起进攻邕州的。 “可将军,吾等部众死伤惨重,实在无力攻城啊!” “无妨,接下来攻城由本将军本部兵马主导,诸位只需在一旁助威即可,”云师道露出他的獠牙,“对了,再告诉诸位一声,南诏和安南已经响应了本将军的号召,派出兵马前来助阵,用不了几日,邕州城,必破之!” 第63章 不过一死 将近半个多月的邕州攻防战,云师道并没有派出自己的嫡系,而是选择了让蛮人攻城,他们不擅攻城,因此伤亡惨重。 但云师道却乐得见此,毕竟这些蛮部桀骜,大家彼此都是面和心不合,蛮部损失的多了,反而会间接巩固自己将来对群山乃至岭南的统治。 不过现在却不容云师道再玩什么平衡之道了,经过昨晚一场劫营,蛮部损失惨重不说,士气也低到了谷底,自己再不登场,之前吹嘘的攻下邕州成王作祖可就真成笑话了。 一连七八天下来,城下的蛮人十分安静,丝毫看不出有攻城的打算,但仍未退走。赵桓立在城头,眉头紧皱,这些蛮人还不退走,看来士气未泄,还有余力攻城,但自己却不可能再复刻之前出城劫营的胜利了。 毕竟云师道再蠢,也不可能在一个坑里栽倒两次。更何况赵桓不认为,一个能纠集起如此之多蛮部来为他效力的人会是个傻子。 “算算时日,越国公的兵马该来了,”赵桓嘀咕一声,“还有何健,也不知他怎么样了。” 很快他的思绪便被打断,远处的营寨列队走出数千名身着甲胄的士兵,比起之前的蛮人来说,不仅甲胄精良,而且称得上令行禁止,比起只会乱糟糟一窝冲的蛮人,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殿下!”一人急忙来报,“城北、南皆有蛮人身影出没!” 赵桓暗道一声不妙,蛮人虽说围住了邕州,但总体的主攻方向还是他脚下的西门,其余两门都只是在分散注意力而已。 “这可真是不妙了!” 城下军队整齐向前,赵桓想伸出头去看,谁知马上就有一轮箭雨射了过来,一支羽箭甚至擦着他的衣领过去。这一次蛮人投入的兵力很多,分别从三个方向同时发难,看来这一次是势在必得。 “机匣弩呢?!”赵桓大吼道,邕州能坚守至今,从顾望秋那里得来的机匣弩功不可没,其方便快捷,覆盖面还广的优点,使得赵桓手里这些训练不足的士兵,居高临下也能对蛮人造成极大杀伤。 然而城下的军阵却在机匣弩的极限范围止住了步伐,这么多天的试探下来,机匣弩的射程也被蛮人摸清了。 “他们这是要做什么?”赵桓被蛮人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整齐的军阵就这么停在原地,是来给他表演军阵的么? “殿下快看,他们手里没有武器!”一人提醒道。 下方军阵严明的士兵手里的确没有兵器,取而代之的,每人都携带着一个不小的包裹,正当赵桓疑惑包裹里装的是什么时,下方的士兵很快给出了答案,包裹里装着的,是一袋袋湿土。 “这是......在作甚?” “不好蛮子是要堆土攻城!” 蛮人不擅攻城,尤其是在城内守军居高临下的情况下,靠着各色弓弩或是滚木礌石,想破城难如登天。但若是将土堆砌到与城池齐头高呢?再不济堆砌起一道土坡,直上城头,届时不论是靠手里的弓箭压制城头,还是直接派兵攻城,都不是赵桓能抵挡得住的。 “好狠的手段!”赵桓骂道。 看来蛮人不仅是换了攻城的人,还上了个更有脑子的人,这个方法虽说朴实了些,但却能最大限度发挥出蛮人的优势,几千几万人,每人携带一包土,用不了几日就能堆上城头。 就算光靠机匣弩,赵桓也不认为能守住。多日的使用下来,机匣弩磨损严重,已经有二十余架报废,而且其特制的弩箭数量也不多了。 虽说城内还有专供兵士的弓箭,但至少都是二石以上的,没经过训练的百姓不可能拉开。就是赵桓也只能拉动十几下,不然两条胳膊是别想要了,就这,他射出的箭准头更是一言难尽。 “殿下,现在怎么办?” “牵马来,出城,杀敌!”赵桓说道,“不过一死尔!” ...... “将军?将军!喝口水吧!” 士兵的声音将何健从无尽的黑暗中拽回来,在他面前,一名士兵正举着兜鍪,里面盛满了略显浑浊的水,他舔了舔干到流血的嘴唇,问道,“你们呢,你们都喝了吗?” “都喝过了,将军您也喝点吧。” “嗯。”何健接过帽子,昂头一饮而尽,水十分浑浊,因为是用兜鍪装着的,还带着几分汗味,但何健却犹如饮下了琼浆玉露一般,贪婪地大口喝着。 被困在乌里雅和部已经不知过去了多久,何健也懒得计算时日,只知道这个部族走的十分彻底,一口吃的,一口喝的都没有留下。他想起赵桓曾经说过,人可以不吃饭坚持很久,但只要三四天不喝水,就有生命危险。 他们已经断水断粮很久了,幸而昨天突然天降大雨,士兵们忙用自己的兜鍪接水,这才将他们从生死边缘解救出来。 “殿下啊,光有水也不行啊,”何健摸了摸身上饿出的肋骨,两条腿已经有些站不稳了,他这样的人都坚持不住,更何况手底下的士兵。 他现在只恨自己错失了突围的最好时刻,若是之前能果断些,自己还有这些士兵也不会被围困在这里,被一群蛮人羞辱,现在士兵因为饥饿连武器都握不稳了,甚至站都站不起来,谈何杀出出一条血路。 “妈的,没想到老子没死在魏人的铁骑下,却要死在这些蛮子手里!”何健暗骂道。 正当何健胡思乱想时,远处山林中人影闪动,杀声震天,他轻笑一声,“看来是打算动手将我们全杀了啊!” “都起来兄弟们,蛮子来杀我们啦!”何健努力起身,“咱们要让他们知道,大周没有躺着死的男人,死也要拉他们做垫背!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杀了三个的,到了下面,你来当这个将军!” “杀!” 何健与数十名还能动弹的士兵手持武器冲到了寨门外,与之前不同,这次四周的树林里没有箭雨射出,反倒是缓缓走出了一人。 何健看向来者,瞳孔猛然睁大,“木森?!” 第64章 解围 “正是小人。” 暗处的木森走了出来,身旁还跟着一人,何健只觉得眼熟,好似是在归化县见过,但却叫不上名字。 “将我们围住的,是你?”何健目光有些冷。 “将军错怪了,小人也没那么大的面子,能召集群山将近七成的蛮部围攻邕州和将军您,”木森笑道。 “不是你,那是谁......”饥饿让何健的脑袋一时间停止了思考,“等等,你说围攻邕州,这是怎么回事?” “小人曾经向殿下提到过一人,十几年前作乱岭南的云天海之子云师道回来了,他拉拢了不服从殿下的部族,加上他从南诏借来六千兵马和他父亲云天海留下的四千老卒,实有五万,诈称八万,围攻邕州去了。” “原来如此,”何健明白过来,赵桓将他派出来之后,邕州城防便不剩几人了,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他心中猛然警惕起来,后退两步盯着木森道,“那你呢木首领,你是来作甚的?” “方才小人提到过,云师道拉拢了群山七成的部族,而这些时日小人也没闲着,小人去拉拢了剩下的三成,作为勤王之师,正欲前往邕州解围。但这位却建议小人先来解救将军您。” 木森侧过身子,介绍起身边这人,“这位是罗穆土司首领,阿里那扎。之前在归化县,曾经拜见过殿下。” 何健想起来了,罗穆土司的实力与木氏土司差不多,少说也能凑出三四千人,加上木森的儿郎还有自己的三千士兵,绝对能将围攻邕州的云师道一举击溃。 “那好,事不宜迟,吾等速速开拔,驰援邕州!” “等等将军,”一直未发言的阿里那扎突然开口。 “还等什么,邕州守军不过几百,怎么挡得住上万的军队!” “将军,看看您手底下的儿郎吧,都饿得走不动道了,”阿里那扎说道。 如他所言,三千邕州军此时最需要的是饱餐一顿好好休息才是,若是强行行军,真的没几人能支撑住。 “而且南诏也派出了五千兵马,正在前往邕州的道路上,小人建议,先吃掉这五千人再说。” 何健此时也恢复了冷静,沉思良久之后对二人说道,“好,就按你们说的来,先吃掉南诏的五千兵马再驰援邕州!” ...... 邕州城外,赵桓终究还是没能再出城杀敌,而是被刘知远死死拽住,望着城下一刻不停堆土,越逼越紧的蛮人,赵桓心生一阵无力。 他待在城头已经数日,衣衫不整,胡子拉碴,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是一名大周的藩王。 现在蛮人已经处于机匣弩的射程,但每当赵桓想派人齐射时,城下马上就是一阵箭雨,将城头死死压制,在死伤了数十人后,赵桓也不再要求士兵们露头徒增伤亡。 “老刘,你怎么来了?” 刘知远不知何时登上了西城墙,之前蛮人三面攻城,赵桓便安排他去守北门,今日不知为何过来。 “殿下,您下去休息休息吧,这边下官盯着。”刘知远劝道。 “不,本王不能下去,”赵桓摇摇头,他生怕一下城墙,蛮人就会杀上来,自己在这儿起码守城的士兵还有坚守的信念。 赵桓选了一处平坦的地方坐下,对刘知远郑重说道,“老刘,我给你个任务。” “殿下您说!” “邕州城怕是守不住了,本王需要尽守土之责不能走,但你和邕州的百姓不一样,百姓是无辜的,带着他们从州府的密道离去吧。” “对了,还有王府的女眷,也都拜托你了,”赵桓想起了柳贵妃和弄玉,“若是娘娘不从,手段强硬些,把她打晕带走吧。” 见刘知远张嘴,赵桓不用想也知道他想说什么,嘘了一声道,“不要多说了,再拖延下去谁都走不了。是我无能,拖累了你还有邕州百姓。” 说罢赵桓摆摆手示意刘知远退下,自己则闭上了眼,脸上满是疲惫之色。 “下官遵命!” 不知过了多久,刘知远的声音再次传来,让已经睡着的赵桓重新醒了过来。 “老刘?你怎么在这儿,本王不是让你带邕州百姓和王府里的女眷走吗?”赵桓揉了揉眼,问道,“怎么,本王说话也不管用了么?” “不是的殿下,”刘知远有些委屈。 赵桓这才发现他半边脸肿了起来,还有一个醒目的巴掌印。 刘知远捂着半边脸说道,“这是内人赏的......内人还有邕州百姓和娘娘都说,殿下若是不走,她们也不走。为了不落入蛮人手中受辱,她们已经备好的毒药,一旦城破.......就不劳殿下惦记了。” “我明白了,”赵桓笑了笑,他只以为刘知远的内人是一位河东狮吼,没想到也是一个刚烈的女子。 二人又商议了一些事宜,刘知远这才走了,回到北城继续守城去了。 刘知远走了下去,但又上来一人,赵桓也认得,是木玄英,她一直在王府帮着柳贵妃做事,今个怎么有空上城墙了。 小丫头似乎并没有被城头的血腥吓到,看她一脸好奇的样子,邕州即将城破的压抑,也未影响到她。 “呀,殿下你在这儿啊!”木玄英总算是看到了赵桓,像只蝴蝶一般扑了过来。 “娘娘让我上来看看你,”她手里还端着一碗热粥,递到了赵桓手里。 纵使肚中饥饿,赵桓也没有狼吞虎咽,保持了风度,“其他人都有吗?” “都有,弄玉姐忙活了一上午,熬了五大锅粥呢!”木玄英说道。 “那就好,”赵桓这才放心吃起来,他顾不得稠粥滚烫,一口喝了个一干二净,在碗底,还有两块肉,看来是弄玉悄悄为他准备的,难怪要木玄英送上来。 刚把两块肉吞下肚,只见木玄英在城头跑了跑去,看什么都新奇,赵桓皱了皱眉道,“玄英,没事下去吧,这里太危险了,蛮人随时都有可能攻城。” 第65章 青牛兵 “哼,殿下可不要小瞧俺,”木玄英哼了一声,拿起一张约么一石的弓箭玩起来。 赵桓知道她懂的射箭,但却不认为这么小的一个人儿能拉得动,便伸手夺了过来,“这里不是小孩子玩耍的地方,快下去,听话!” “比这力道还大的弓俺都拉过哩!”木玄英见赵桓不信,当即挽弓朝城下射去,只见一名埋头填土的蛮人应声而倒,羽箭正中眉心。 “好!”赵桓也忘记了此时城头十分危险,毕竟如此精湛的箭术十分少见,至少在他见过的人里是没有的。 或许是因为得到了赵桓的夸奖,木玄英当即又是挽弓射出一箭,这次正中一名军官打扮的敌军,不过因为是侧身的原因,并没有击中要害,反倒让那军官捂着伤口,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好!” 这一次守在城头的士兵也是纷纷叫好,他们哪里有这种准头,有的人甚至连弓都拉不开。 木玄英似乎十分享受这种被人敬仰的感觉,小脸顿时红扑扑的,洋溢起来欢快的笑容,精致面容搭配上甜美可爱的笑容,很快让赵桓和守城的士兵忘记了此刻他们身处围城。 此时城下中箭的军官还在嚎叫,但传入赵桓和邕州守军的耳中却无异于无上仙乐,赵桓顺势一把抱起木玄英娇小的身躯,在她泛红的脸蛋上“吧唧”亲了一口。 “干得好玄英!” “殿......殿下!” 小丫头哪里被人这么亲近过,脸上的潮红更甚几分,周围的士兵也爆发出阵阵欢快的笑容,更让小丫头一阵羞愧,将头埋在赵桓胸前不肯露出来。 欢快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下方便射来阵阵箭雨,将战场间难得的一阵空暇打断。 赵桓靠在墙角,将木玄英的娇躯紧紧压在身下,生怕她受到一点伤害。木玄英年龄还小,身子还未发育起来,赵桓自认为自己是没有别的心思的好人。 这一次城下的箭雨持续了很久,让赵桓在想木玄英一箭射伤了谁,不会是云师道吧?那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良久之后,箭雨停了下来,几名士兵小心探出头去,却看到了令他们肝胆俱裂的一幕,无数蛮人借着湿土堆起的坡道已然越逼越紧,就连蛮人脸上狰狞的面孔都一清二楚。 “蛮子杀上来了!” 城下云师道满脸阴郁,方才邕州城头不知何人射出两箭,一支正中一名蛮人的眉心,另一支则射中了他的侄儿。 当年父亲兵败后,他的大哥也一同死于乱兵之中,仅剩的这个骨血被云师道带到南诏,本以为叔侄二人能重振家业,云师道还将他安排做了一名军官,好在军中积累声望。谁知城上射下一箭,虽未致命,但却正中他侄儿的腰腹,性命是保住了,下辈子却也完了。 一想到这儿云师道便气不打一处来,也顾不得堆起的土坡还差些距离,当即命令全军进攻。 还有便是,早上云师道得到消息,南诏国主派来的援军已经抵达群山,用不了几日就会到达邕州,届时如果自己还不能拿下邕州,岂不是被人看扁了? “今日必须拿下邕州!”云师道大吼道,“还有方才城上射箭的那人给我留下她的性命,本将军要将她千刀万剐!” ...... 这还是何健第一次亲眼见识到蛮人是如何打仗的,五千南诏军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罗穆土司首领阿里那扎一举击溃,罗穆土司的人口不多,但家家户户却养着一种大号青牛,性格狂野极难驯服。 罗穆土司的人有独特的手段将这些青牛训练的服服帖帖,甚至能骑在身下作战,也正是靠着这些青牛,一举冲溃了五千南诏军。随后木森和何健领着手下士兵冲上去补刀,送那些被牛蹄践踏过,侥幸不死的南诏军下去见了阎王。 “唔,阿里那扎首领的牛兵,真是让本将大开眼界,”何健收起了轻视蛮人的心思,郑重说道。同时心里也在暗想,自己若是碰上了这些牛兵又该如何应对。 “将军说笑了,比不上您手里的邕州军,”阿里那扎谦虚道,“接下来打扫战场,就不劳将军和您手下的儿郎了。您看交给我和木首领可好?” “嗯。”何健点点头,这些南诏军手里的破烂他也看不上眼,留给他们也无妨。虽说有资助蛮夷的意思,但自家还有手下将士的性命都是他们救的,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二部合力打扫战场,犹如蝗虫过境,很快便将战场打扫的干干净净。被青牛冲溃的南诏军尸体大都支离破碎,很难能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但这些蛮人却毫不嫌弃,顶着血腥味不停搜刮着战利品。 何健看到一名蛮人拿起一条大腿,大腿的主人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蛮人见腿上的靴子不错,当即不顾血腥扒了下来,穿在了自己身上。 如此举动,饶是何健没少亲手杀人,但也觉得一阵恶寒,摇摇头便不再看这一幕了。 木森自然是捕捉到了这一点,他悄声说道,“何将军见谅啊,俺们蛮人是这样的。一直过得都是苦哈哈的,难得见到些好东西。” “嗯。”何健表面上淡淡回到,心里却痛骂了木森一顿。这话若是阿里那扎说也就罢了,毕竟罗穆土司的情况他不知道,也不好评价。木森说这话可就是放屁了,他背后有赵桓支援,又加上贩卖铁矿,香蕉等物,早就赚的盆满钵满,手底下人过得也还算滋润,何必再贪这些小利?若是因为打扫战场,耽搁了救援邕州,非得把他脑袋拧下来不可。 击败这五千南诏军,接下来便是救援邕州了,不过想驰援邕州,还需经过归化县,那里还有蛮人的几千兵马围困。 何健也怕归化县失守,失去了这个重要位置,不仅难以控制群山,就是眼下救援邕州也不得不绕路,这样一来又要花费许多时日。 “殿下,坚持住啊!” 第66章 生啖其肉 赵桓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手里的刀已经砍到卷刃,身边坚守城池的士兵也再不断减少,但蛮人依旧源源不断如潮水般涌上城头。 “草!” 赵桓痛骂一声,刚换的一把刀砍下去,刀刃却卡在了蛮人肉里,怎么也拔不出来,气得他大骂城中的无良铁匠。 不过也不能全怪铁匠,这批刀剑是围城后临时赶制的,只重数量不重质量,因而质量奇差无比。 刀下的蛮子还没死透,情急之下,赵桓张开嘴,顾不得蛮人身上多日未洗散发出来的异味,一口咬在了蛮人的脖子上,接着狠狠扯下一块血肉。 “想杀我?他妈的没那么容易!” 见蛮人还能反抗,赵桓紧接着又是两嘴下去,撕开了蛮人的皮肉,扯下了蛮人的气管,直到温热的血液如涓涓细流喷到赵桓脸上时,他才如梦初醒。蛮人早已断气许久,而赵桓嘴里,却仍残留着蛮人的一块皮肉。 此时不论是攻上城头的蛮人还是拼死守城邕州军民,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赵桓,一时间惨烈的战场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赵桓知道此时如何威慑蛮人,他张开嘴,让蛮人看清了嘴里残留的血肉,继而牙齿上下咀嚼一番吞入肚中。 “好吃!你们都别走了,留下来给本王当吃食吧!” “妈呀,跑啊!” 赵桓此刻浑身浴血,一张脸更是被鲜血染红,但却更突出了他那兴奋至极,炯炯有神的双眼,让在场蛮人和邕州军民无不胆寒。 再加上方才生食蛮人血肉的举动,饶是茹毛饮血,不通人间正理的蛮人见到这一幕,也无不胆战心惊,怪叫两声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威武!威武!” 邕州军民这才反应过来,口中高呼,但却无一人敢上前靠近赵桓,毕竟方才疯狂的举动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赵桓却不在意这些,只要能打退蛮人进攻就是好的。他努力抠了抠嗓子眼,可惜那块吞下去的血肉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了。 城下的云师道见蛮人占据了城头,本来还以为稳了,但那些蛮人突然发出阵阵怪叫,硬是被杀退了,让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没想到邕州如此坚韧!” 云师道顺势拦下了一名败退的蛮人,问道,“上面发生了何事?你们为何撤下来?” 那蛮人还有些惊魂未定,见是自家主帅,这才收拢住了心神,结结巴巴说道,“将,将军不好了,邕州的汉人......他们吃人!” “啥玩意?!” 败退下来的蛮人众说纷纭,有的说邕州军民以人肉为食,见到他们就像狼见到羊一般。还有人说城头有一个吃人魔王,一口就能吃下一整个人,吐出来的全是骨头渣子。 云师道却是不信这些,虽说过去最为艰苦的时候,他也吃过,但他不信邕州会以人肉为食。 “他妈的这群虫豸!”云师道痛骂道,“还得本将军亲自出马。来人披挂,本部随我攻城,破城之后纵兵三日!” “殿下快看,蛮人营寨里有什么东西过来了!”城头上,一人大喊道。 赵桓眯着眼睛,看看清楚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五架投石机从蛮人营寨中缓缓推出,紧接着,头顶的太阳似是被什么遮住了,一块数百斤的石头便飞了过来。 “快躲!” 可惜赵桓还是慢了一些,一块巨石将数名士兵压成了肉饼,其惨状不忍直视。 “殿下......”一名士兵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城墙......塌了!” 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赵桓抹了一把脸上的血与汗混合的液体,眼神坚定无比,“现在到了本王履行诺言的时候了,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诸君,怕吗?” “不过一死,能与殿下并肩作战,这辈子也值了!” 云师道第一个登上城头,有了他冲锋在前,不仅是自己麾下的将士,蛮人的士气也恢复了许多,在投石机的压制下,他不信城头上还能剩下几人。 一连劈杀了数名阻拦自己的邕州士兵,云师道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日劫营,与他面对面对峙的一名少年。 “哈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总算找到你了!”云师道大笑两声,提着刀便扑了过去。 赵桓自然也见到了云师道,这个刀疤脸的中年男子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本以为他死在了那日劫营中,不曾想命还挺大。 见刀疤脸径直向自己冲来,想必是认出了自己,赵桓也不惧,同样大吼一声迎上了云师道的刀刃。 “当!” 二人的兵器碰撞,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音。 刚一交手,赵桓便知道,这人不是他能敌得过的,光是接下这一击,已经让他虎口流血,手里的武器险些脱落。 “哈哈哈,现在无人能救你了!”云师道笑道,他也试出了赵桓的深浅,以他的武艺拿下并非难事。 瞧见了赵桓这边的困境,仅存的两名亲卫冲上前拦住了云师道,“想杀殿下,先过我们这一关!” “殿下,小人先走一步,到下面先给殿下开路去了!” “妈的,烦人的杂鱼!”云师道啐了一口,又是两刀将赵桓最后的亲卫砍倒。 正当他一步步上前打算给赵桓最后一击时,身后一名士兵却拉住了他,“将军,不好了,归化县方向派兵过来了!” “归化县?哈哈,那地方能派多少人过来!” “将军,少说五千人......” “什么?!”云师道怒目圆睁,他大部分兵力全都压上了城头,后方大营可谓是空虚无比,一旦被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还不等他做出决断,又有一人来报,“将军不好了,邕州东面杀出一支骑兵!城北、南的几处寨子已经被攻破,现在正朝这边赶来!” “噗!” 云师道急火攻心,吐出一口鲜血,他明白大势已去,但仍不愿低头,他指着赵桓说道,“先把他弄死!” 第67章 何健归来 可手底下的人此时也没时间顾得上赵桓,连忙架起云师道撤走,“将军,都什么时候了,还是逃命重要啊!”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云师道徒劳地挣扎着,他距离攻破邕州只差一步了,父兄为之奋斗数年的目标,还有自己的野心,今日本该在他手中实现。 “可恨啊......就差一步!” 杀上城头的蛮人来如潮水,走的也如潮水般。赵桓虽不知那些蛮人叽里呱啦说了什么,但能让他们将已经站稳的城头放弃,肯定是后方出了大问题。 他连忙起身向下方看去,只见两队骑兵大约七八百,从邕州南、北两个方向杀了出来,两队骑兵如犄角之势直冲向邕州西面的蛮人大营。 而骑兵迎风打起旗帜上,书写着一个大大的“冯”字。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赵桓高呼道,“还能拿得动刀的,随本王一起杀敌!” 说罢借着蛮人攻城堆起的土坡,第一个从城头跃了下去,后方的守城的士兵见状,也纷纷跟了上来,一些未能上阵的邕州百姓也拿起手头的家伙,像什么菜刀棒槌,有的甚至抄起一个扁担就加入了痛打落水狗的队伍。 “发生什么事了?”这次云师道将手里所有兵力都压了上去,上万人马,接天连地,首尾不能相顾,因而与多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前方的人丢盔弃甲,狼狈而逃,只能跟着他们被动逃跑。 “跑啊,快跑啊,汉人杀出城了!” “别往后跑,后面也有汉人!” 从邕州杀出来的守军,加上两队骑兵,再加上解了归化县之围的何健和木森阿里那扎两部蛮人,三方夹击之下,彻底将云师道成王作祖的美梦击碎。 “杀,都给我冲上去,不准后退!”云师道在中军徒劳的喊着,可惜,能听从他指挥的不过寥寥几十人,在数千乃至数万溃败的大军显得微不足道。 “不准退,不准退!” 云师道已然疯狂了,连续砍杀了数名逃跑的蛮人,却依旧难以止住败退的军势。云师道从每一个逃跑的蛮人眼神中,都见到了惊恐,就如同山中受惊的小兽一般,在邕州城外四散奔逃。 “将军,大势已去,咱们还是先走吧!” “是啊将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您还在,早晚还能卷土重来!” 终归还是有几名忠心耿耿的亲兵拱卫着云师道,但他已然没有了多少斗志,“呵呵,卷土重来......” 他早已过了而立之年,为了野心,联络南诏安南和群山中的蛮部,筹划了数十年,但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年? “今日之败,皆是因为吾指挥不利,一切罪责皆有吾承担,”云师道扫了一眼亲兵,“吾不愿受辱于汉人小儿,今日自裁于此!” 云师道说罢拔剑就要自刎,谁知他的亲卫手上更快一步,刀背敲在他的后脑勺,云师道当即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将军不能死在这里,我等护送将军离开此地!” “可是现在又能去哪儿?” “安南!” ...... 自从围城以来,赵桓还从未这般酣畅淋漓过,曾经不可一世的蛮人此刻却抱头鼠窜,不过四散而逃的蛮人当真应了他前世听过的一句话:就是十万头猪,三天时间也抓不完。 现在他总算能体会这种感觉了,至少仅凭自己手里的邕州守军是无法彻底将这些蛮人歼灭,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逃走。 “殿下,别追了!” 直到有人提醒,赵桓方才反应过来,他轻轻抚摸胯下刚刚夺来的马儿,对一众士兵笑道,“真是痛快啊,你们杀了多少蛮子?” “俺少说砍了三四十!” “吹吧你就,俺才砍了二十四个,你一直跟在俺屁股后面能砍的比俺多?” “你才胡扯呢!连数数都不会,你能记得这么清楚?” 赵桓闻言哈哈一笑,“不要吵了,说实话本王也不记得自己砍了多少。不过诸位都是有功之臣,论功行赏不会少了大家半点!” “嘿嘿,多谢殿下。说起来这些蛮子就跟野草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 话还未说完,众人只感觉脚下一阵地动山摇,远处尘土漫天,还传来阵阵喊杀之声。赵桓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不会是南诏派来的援兵吧? “殿下情况不对,您快走!先回邕州城!” “不,本王要与你们同生共死!” 他此时就算想走也走不了,这支队伍行进极快,眨眼间已经来到了赵桓面前,不过却并没有对他发起攻击。 为首一人摘下头上的兜鍪,赵桓这才看清是谁,是何健。 “卑职拜见殿下!”何健下马半跪到,其身后的士兵也纷纷半跪在地,这些士兵都认识赵桓,而且是难怪可以做到令行禁止。 “救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哈哈哈,来的好啊,何健,你来的正是时候!”赵桓扫视了一眼许久不见的邕州军,发现并未减员严重后,更是欣喜异常,连忙去搀扶何健。 可何健无动于衷,不愿起身,继续说道,“卑职无能,率领大军中了蛮人计谋,险些致使殿下辛苦建立的邕州军全军覆没,还请殿下责罚!” 赵桓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说道:“此事本王亦有责任,说到底还是本王轻敌冒进,小觑了这些蛮人。不过吃一堑长一智,你我应当牢记这个教训才是!” 见赵桓并未有责怪的意识,何健松了口气,这才缓缓起身,“对了殿下,吾等能够脱困,还多亏了木森和阿里那扎两位首领。他们也派出了自家儿郎前来助阵,就在不远处!” “阿里那扎?”对于木森会来,赵桓并不意外,毕竟他和他的部族已经牢牢绑在了赵桓这辆车上,靠着利益在一起的纽带是最为牢固的。而阿里那扎不同,他的部族位于南诏交界,赵桓原以为他的态度会是中立,甚至敌对,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第68章 活剐 “看来要和这位罗穆土司的首领好好谈谈了,”赵桓心道,经过这一次蛮人围城,他心中没了对蛮夷首领轻视的心思,他们或许不睦王化,不通中原文化礼仪,但不可否认的是能在群山中带领他们的部族生存下来,他们的智慧是绝对不容小觑的。 接下来的内容乏善可陈,号称八万实有五万的蛮人大军,在三方合力之下被一路平推,一路上枕尸千里,几乎全军覆没,但仍有小股蛮人逃过一劫,流窜到了邕州各县治下的村庄,为祸一方。 赵桓回到了一片破败的邕州,由于投石机的功劳,城墙已经垮了大半,急需修缮。而城中更是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建筑,房屋的大梁几乎都被拆下来做了滚木礌石,用以守城。而赵桓在查看了邕州百姓伤亡的统计后,更是眼前一黑,少说也有五千百姓死于守城,还有三四万人受了大大小小不同程度的伤,还有数百人留下了终生残疾,而这些,还都只是邕州城内的数据,周边被劫掠的村镇,伤亡还没报上来呢。 “殿下,蛮部首领已经带到了!”何健小声说道,这些都是响应云师道号召前来围攻邕州的蛮部首领,不得不说他们很会保命,乱军中竟无一人伤亡,甚至还有几名逃过一劫,没被抓回来。 “嗯。”赵桓点点头,放下了统计伤亡的数据,“将他们带上来吧!” 很快,三十二名蛮部首领个个五花大绑被押送了上来,赵桓扫视了一眼,其中不乏当日在归化县宣誓效忠的熟面孔。 对于这些人,赵桓可不会念什么旧情,唯一对他们的仁慈,就是可以让他们自己选一个死法,毒杀,绞杀,还是砍头,任君选择。 “诸位还有什么遗言,现在说说吧,一会就没机会了。”赵桓淡淡地说道。 “殿,殿下,”马上就有一名被束缚住手脚的蛮部首领连滚带爬来到了赵桓脚下,“饶俺一条性命吧,俺被猪油蒙了心,被云师道那小人诓骗来的,小人一定尽心尽力服侍殿下!” “嗯,说的不错,”赵桓缓缓点头。 赵桓的态度让蛮部首领暗中窃喜,没想到这位殿下这么好说话,自己还能逃过一劫,谁曾想,赵桓一招手,马上就要一名亲卫上前,一刀将他的喉咙割开,殷红的鲜血如喷泉,染红了大地。 “下一位!” 马上又有一名蛮部首领被押了上来,他见到了前一位是如何求饶的,已然明白今日赵桓不可能让他们活着走出邕州,于是恶向胆边生,对着赵桓破口大骂,“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也敢称王?老子当年纵横群山的时候,你还撒尿和泥玩呢!”说罢还朝赵桓新换的衣袍上啐了一口浓痰。 “这就是你的遗言么,真是可悲,”赵桓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愤怒无比,不仅是因为身上的衣袍是弄玉亲手缝制的,更是因为这蛮人死到临头还敢如此嚣张。 “殿下,这家伙怎么处置?”何健察觉出了赵桓心中的愤怒,悄声问道。 “唔,将他带到菜市场的十字路口,当着百姓的面活剐了吧,”赵桓说道。 蛮部首领听闻了赵桓对他的决断,顿时如坠冰窖,马上就要两名亲卫拖着他离开了州府,“他妈的狗娘养的东西,有本事就给你爷爷一个痛快!” 见此人仍是骂不绝口,赵桓冷声道,“何健,你亲自操刀,务必使此僚感受到自己每一寸血肉被剥离的感觉!” “遵命!” 对于这个辱骂自家殿下的人,何健也满是怒火,可惜这个蛮人的身体显然没有他的嘴硬,何健刚将他大腿上的血肉剃干净,整个人就已经咽气了。 “回禀殿下,卑职无能,不过一千刀下去,那蛮子已经咽气了,”何健回报道。 “算了,不怪你。不过即使死了,本王的命令也依旧要执行下去,明白了吗?” “卑职明白了,卑职马上就去将那蛮人的尸体剐了!” “等等,别先走,将剩下的这些带走,当着百姓的面一并剐了!” “遵命!” 原本因为三十二名蛮部首领而拥挤的州府重新宽敞起来,刘知远此时上前说道,“殿下,咱们还俘虏了两千蛮人,如何处置,还请您示下。” 赵桓想了想道,“把这两千人以二十人为一队,让他们推举出队长来,然后将队长斩首。至于剩下的人,如今邕州百废待兴,该干嘛不用本王教你吧?”赵桓本想将这两千人全杀了,以儆效尤,可邕州本就不充裕的人口经此围城,更是雪上加霜,只好先凑合用,待到利用完,全杀了了事。 “下官明白了,”刘知远说道,“对了,越国公派来支援的先锋就在会客厅,等着殿下呢。” “本王明白了,”赵桓起身来到会客厅,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位先锋竟是冯义成的二子,冯国梁。 “哈哈哈,末将见过殿下!”冯国梁还是以前那副黑脸模样,一见赵桓,十分亲切的上前说道。 “多谢冯公,多谢冯将军驰援邕州。若非将军,你我恐怕早已阴阳两隔!”赵桓行了一礼道,若不是冯国梁的出现,邕州真的要被云师道攻破了。 “嘿嘿,殿下说笑了。” “对了,不知冯公何在?” “啊,大人接到殿下的求援信后,第一时间就派兵出发了,大人原本想亲自来的,谁曾想半路上听闻安南派水师趁机劫掠沿岸,有几个不开眼的甚至劫了广州海域上的商船。大人一气之下亲自率领水师去找安南人了,过几日也会赶来邕州。” “安南也派人了?”赵桓目光一冷,他可是听何健说了,南诏派来五千兵马被歼灭于群山,没想到安南也来凑热闹了。 “是啊,小小安南也了派水师,”冯国梁撇撇嘴道,“不过殿下不用担心,俺只是带了八百骑兵作为先锋,后面可还有一万大军压阵,若是安南敢来,定然饶不了他们!” “那就好,”赵桓松了口气,“将军解我邕州之围,救了数万黎民百姓,以后不必多礼,见到本王直呼姓名即可。” “直呼姓名也不妥,”冯国梁想了想道,“那俺就与殿下以兄弟相论如何?俺痴长殿下几岁,就勉为其难做兄长了。” 第69章 意想不到之人 赵桓被雷的有些说不出话来,要知道他将来要娶的可是冯国梁的侄女,这样一来辈分就乱了! “这家伙还是什么话都敢说,”赵桓暗自腹诽道。 冯国梁似乎也没注意到这一点,拉着赵桓的手和他称兄道弟,虽然身体有些抗拒,但架不住冯国梁热情似火,让他好一阵不自在。 直到冯国梁的一名亲兵轻咳两声,他才如梦初醒,连忙放开了抓着赵桓的手,“嘿嘿,让殿下见笑了。” “额,无妨......”赵桓却将目光放在了冯国梁的那名亲卫上,究竟是何人能劝住自家主将? “啊,对了,俺有要事想和殿下商议,请殿下先屏退左右!”冯国梁的话让赵桓收回了目光。 闻言,赵桓示意亲卫们先退下,而冯国梁的几名亲兵亦是退走,唯有方才发出轻咳的那名身材娇小的亲卫没有离去。 “这是......”赵桓一脸疑惑。 或许是察觉到了赵桓投来的目光,那名亲卫摘下兜鍪,露出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黑发如瀑随意披散在两肩,而在发梢下方,是一张精致的脸蛋。眉如翠羽,肌如白雪,齿如含贝,嘴唇上略点微红,挂着一抹微笑。 这分明是一名女子,赵桓一下子懵了,这冯国梁什么意思?亲兵还是一位年轻女子,当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冯国梁时,只见这家伙低头喝着茶水,一句话也不说。 不对,这女子不是冯国梁的亲卫! 赵桓脑子一下子转了过来,心中已然猜到了女子的身份。不得不说这冯国梁还真是大胆,就这么将他大哥的女儿偷偷带过来,也不怕冯义成找他麻烦。 “小女子冯媛,拜见殿下!”冯媛屈膝行了一个万福,她穿着一身甲胄,行了一个女子礼节让人有些忍俊不禁,但不得不说,紧身的甲胄却刚好凸显了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材。 “哦哦,见过......冯小姐,”赵桓如梦初醒反应过来,连忙行了一个平辈礼。 这时一直低头的冯国梁总算是将手里的茶水喝干净了,抬头一脸笑容对赵桓道,“嘿嘿,殿下你也别怪事发突然,实在是俺这位大侄女吧......想见见未来的夫婿,见谅,见谅啊!” 来都来了,赵桓总不能把人赶出去,不过他还是十分佩服冯媛的胆色,此时礼教对女子的束缚,虽不及赵桓知道的明清时期,但一名年方二八,云英未嫁的妙龄女子,私会男子,即使此人是自己将来的夫君,若是传出去,女子的名声可就完了。 “唔,冯小姐好胆色。”赵桓赞叹道,冯媛不顾有损名节,来见自己,当得上一句称赞。 “当不得殿下夸赞,”冯媛盈盈一拜,她此行便是想来见见未来的夫君。身为世家大族的女儿,她的命运早已注定,要与一名从未见过面的陌生男子相守一生,纵使她是最受冯义成宠爱的后辈亦是如此。 而赵桓这个名字,冯媛第一次听到还是在父亲口中,父亲说他是一个不学无术,整日流连于青楼的风流王爷,甚至为此争风吃醋,与自家小叔打一架,致使爷爷大怒,砍了小叔一条胳膊以示惩戒。 而在二叔和三叔的嘴里,却又是另一个赵桓。二叔说他在军中推行的锻体之法,训练士卒十分有效,三叔说他推广种痘之法,解救了无数受天花之苦的百姓,此乃仁德之举,而在爷爷眼中,赵桓又是一位手段了得,城府和野心极深的人。如此种种放在一个人身上,让冯媛对赵桓充满了好奇。 “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儿呢?” 赵桓也大致明白了冯媛此行的目的,微笑道,“但愿没让冯小姐失望。” 冯媛红唇微微上扬,道:“这话该小女子说才是,但愿蒲柳之姿没让殿下失望才是。” “哈哈,冯小姐不顾世间礼法和非议来见未来的夫君,小王又怎能嫌弃呢?” “礼法么......”冯媛嘴角勾勒起一抹动人的曲线,“小女子听闻过殿下的事迹,可不像是一位遵循礼法的人啊。” “哈哈,”赵桓轻笑两声,的确,对于一个后世的人来说,礼法不过是擦屁股纸罢了,想用的时候拿出来用一下,碍事了便丢到一边。 “果真是......” 赵桓没等冯媛说完,上前两步,毫不客气地一把搂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紧接着在泛着光泽的佳人红唇上,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轻一吻,动作之快,让一旁冯国梁都未曾反应过来。 饶是像冯媛这般性子跳脱的女子,遇上这么一位比她还胆大包天,当着她长辈面强吻的男子,一时间也像痴傻了一般愣在原地。 从小到大,冯媛还从未被父亲兄长以外异性如此亲近过,她感受着赵桓坚实强硬的双臂,还有一股陌生而又浑厚的异性气息,洁白如玉的脸颊变得通红,而身子更是在赵桓浓烈的喘息中瘫软在他怀中。 “咳咳!” 这次是轮到冯国梁轻咳了,他是没想到这位荆南王会如此大胆,此事若是传到大哥耳中,对这位殿下的印象怕是又要坏上几分。 不过就算冯国栋一万个不愿意,赵桓与越国公的联姻却不会有什么改变,虽说是赵桓主动求亲,但名义上还是赵元宏亲自赐婚,除非大周明日亡国,不然这婚事无人能破坏。 经过冯国梁一阵提醒,两个人儿这才反应过来,尤其是冯媛,几个挣扎好不容易才从赵桓怀里挣脱出来,脸上带着一抹殷红的飞霞躲到了冯国梁背后,将头埋在他背后的甲胄,久久不愿起身。 到底还是一名世家调教出来的大家闺秀,赵桓摇摇头,虽然这么做对冯媛来说轻浮了些,但能让冯国梁将她带在身边,可见也是一位极有主见的女子,自己这么一来也算是给了她和越国公府上一个交代:双方的联合已成定局,不容任何人打破。 第70章 用兵安南 见冯媛羞赧至此,赵桓不再有什么轻浮的举动,坐定与冯国梁闲扯了几句后,目光一凌,开始说起了正事。 “不知......二叔如何看待南诏和安南?”经历方才之事,称呼冯国梁一声二叔倒也不无不妥。 只不过对于刚刚还对赵桓称兄道弟的冯国梁来说,却让他闹了个大脸红,不过见赵桓说起正事,他很快调整过心神道,“两个跳梁小丑罢了,若非中原诸国混战,哪里轮得到他们在此成王作祖,早晚要将他们国中僭越之人活抓来,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二叔说的在理!”赵桓点头,他对两个小国的态度亦是如此,“蕞尔蛮邦,化外之夷,不睦王化,不思朝贡倒也罢了。此次邕州生灵涂炭,还起了趁火打劫的心思,早晚要将他们占据的旧土收回!” 冯国梁也点头,“殿下可是想对二国用兵?以俺的意思,肯定是要敲打敲打他们的,若是殿下用兵,第一个通知俺,俺愿做殿下先锋!” “只有二叔么......”赵桓喃喃道。 “嘿嘿,殿下见谅。俺就是个粗鲁军汗,靠着一身蛮力在军中搏杀出了几分威名,但真正说的算的还是我家大人。”冯国梁并非看起来毛毛躁躁,说话十分有分寸。表面上也只是透露出自己对南诏和安南的不满,并没有提及冯义成的态度。 似乎是察觉出了赵桓的心思,冯国梁哈哈一笑,“殿下不必多虑,用不了几日大人就会前来邕州,届时定会给殿下一个满意的答复!” “嗯,也好。”若是想对南诏安南用兵,光靠邕州的军力是远远不够的,几千军力只够赵桓对其中一个发起攻击,到时候邕州又是空虚,再来一次邕州之围是赵桓不愿看到的。 而且两人虽然嘴上说着区区小国不足挂齿,但他们能生存数十年之久,已经算是千乘之国,对他们用兵最好有一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坐镇,而冯义成正好符合这一点,不然单靠赵桓这点经验远远不足。 等待冯义成的这段日子里,冯媛理所当然的住进了王府,她一介女流,也不好整日跟在冯国梁身后在军营居住,万一露馅,丢脸的可不止是她自己。 正巧王府内现在居住的都是女眷,柳贵妃对于这位赵桓未来的王妃,也是给予了极大的礼遇,而弄玉挺着个大肚子,见到这位王府未来的女主人则有些尴尬,赵桓是不知道这些了,为了避嫌,这几日他都住在州府,而且根据之前的接触来看,冯媛应当不是善妒的女子,后来三德子的汇报也证实了这一点,三女在王府相处的极为融洽。 “难得后宅不起火就好啊,”赵桓嘀咕一声。 “殿下,殿下?”正在汇报的刘知远却见赵桓走神,急忙提醒道。 “哦,老刘啊,方才说到哪里了,麻烦你再说一遍!” 刘知远不知这位殿下神游天外,于是重新说道,“殿下,邕州与各县的道路已经打通,此次围城,各县的损失也都报上来了,请殿下过目。” “嗯,”赵桓接过细细一看,除了邕州和归化县,受损最严重的当属合浦县了,不仅受到了蛮人劫掠,还有安南派出的水师登陆,若非冯义成和他麾下战船来的及时,恐怕合浦难保。 但合浦上下官员,除了县令魏明几乎全部战死,百姓更是死伤数百,瞅着合浦触目惊心的损失,赵桓心中更加坚定了讨伐南诏和安南的决定。 还有侥幸逃过一劫的蛮人,他们流窜于各处,不时骚扰周围百姓,俨然成为一害。赵桓不是没想派出军队绞杀,而他们三三两两,分布零散,大军一到便隐匿在了山林中,十分难缠。 “通知何健,让他将邕州军化整为零,五人为一队,同时配上一名熟悉当地地形的村民,务必将流窜山林的蛮人除掉,若是抓到了活的也不必上报,就地格杀!” “下官遵命!” 刘知远领命离开了州府,不多时去而复返,一路小跑来到赵桓耳边道,“殿下,越国公来了!” “总算来了,”赵桓低声道。 不等他起身来到门外迎接,冯义成自己先进来了,二人寒暄一番后,赵桓请他坐下。比起上一次见到冯义成来说,今日他有些沧桑,看起来是因为连日奔波的缘故。 坐定后,冯义成直入正题,道:“殿下,听老二说您有意对南诏和安南用兵?” “嗯,这一次云师道敢来进犯邕州,这二国没少在后面撺掇,甚至还派出了精兵助阵,若非冯公和群山中两家还算恭顺的土司,邕州只怕是危矣!” 冯义成点点头,对于这两个小国,他也没什么好感,整日觊觎岭南之地,“殿下想要出兵,老夫定然支持,但殿下须知,若是立即出兵,须得在一个月之内征服二国其中之一,不知道殿下对自己麾下儿郎可有信心?” “一个月?”赵桓有些不明白,“为何给我们用兵的时间只有一个月?” “用不了多久就到了岭南的雨季,若是大军不能及时克敌,一旦雨水浸泡营地,届时疫病丛生不说,士气也会大打折扣,如此一来,只能退兵。” 这倒是赵桓没考虑到的,看来有冯义成在一旁提点的确十分重要,“但此次没有抓到罪魁祸首云师道,小王怕他流窜到二国,东山再起。” “呵呵,且不说云师道仅存多少残兵败将,二国还能借给他多少兵马,他既然能被殿下击败过一次,难道殿下就没信心再击败他?” “这倒也是,”赵桓笑了笑,这一次是自己一时轻敌冒进,若是本部的三千精兵守城,绝不会这般狼狈。 “而且殿下如今与朝廷的关系......”冯义成缓缓道,“万一五岭古道的萧明远接到陛下命令,南下邕州又当如何?” 冯义成的话让赵桓悚然一惊,根据被活剐的蛮部首领遗言,云师道是从大周得来的情报,知晓邕州防守空虚,这才敢派兵进犯,这恐怕也是皇后张氏一脉送上的情报。 “对了,还有一件事恐怕殿下不知道,”冯义成顿了顿,“金陵传来消息,太后病重。” 第71章 交谈 “什么?!” 赵桓猛然起身,曹太后年龄少说也有六十高龄了,在这个年代算是少有的长寿之人了。但像她这般年纪,一旦有个病痛,都可能会夺走老人家的生命。 而曹太后,是金陵冰冷的皇宫中,除了柳贵妃唯一能带给他几分亲情的人了,虽然老人家平日不苟言笑,但赵桓还是能感受到浓浓的关切之意。 冯义成示意赵桓稍安勿躁,继续说道,“陛下为了给太后祈福或者说冲喜,将大皇子与韩丞相之女的婚事提前了。” 靠着在金陵的几个耳目,冯义成打听到了赵桓与韩玉儿的恩怨,人老成精的他很快就明白了为何赵桓会回心转意,来国公府上求亲,这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冯义成有些不满,这是把他孙女当成什么了。 “呵,既然大哥大喜之日将近,我这个做弟弟总该要备上一份大礼才是,”赵桓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回道。 纵使心中对韩玉儿有着万般不舍,但此时赵桓却不能表现什么,只能努力平息起伏的心情后对冯义成说道,“说起来冯公是否知晓,冯媛冯姑娘来邕州了?” “嗯?” 冯义成小小的眼睛里透露出大大的疑惑,满头的银丝和下巴上的胡须无风自动,要知道这可是在室内,哪里来的风?分明是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殿下,”冯义成几乎是用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的,“有几人知道此事?” “额,如今只有小王,冯二......冯二叔,我娘还有冯公您了。” 赵桓扫视了一眼两名随着冯义成而来的亲兵,再看冯义成一副即将爆发的模样,难不成先要将这二人灭口不成? 冯义成这才松了口气,瞪了一眼两名亲卫道:“方才之事,烂到肚子里。若是被老夫听到只言片语,先拿你二人开刀!” “俺俩啥都没听到!” “这还像样!”冯义成满意地点头,紧接着起身冲赵桓行了一礼道,“此事是老夫家教不严,多亏殿下遮掩,让殿下见笑了!” “冯公且安心,冯姑娘温柔贤惠,娘娘见着十分欢喜便请到王府去住了,这几日也未曾出去走动。而这几日州府事务繁忙,小王也一直住在州府,未曾回家。” 赵桓是想告诉冯义成自己没有和冯媛发生什么有伤风化的事情来,不然以这老家伙的脾气,怕不是当场就要活劈了自己。 “殿下费心了,”冯义成道,转头对两名亲兵说道,“还愣在这儿干嘛?把那个逆子给老夫带过来!” 半个时辰过后,冯国梁被带了过来,他穿着一身甲胄,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看来和那两名亲卫在路上通过气了。 “嘿嘿,大人唤俺来作甚啊?” “跪下!把盔甲脱了!”冯义成吼道,接着取过赵桓准备好的荆条,直直抽在冯国梁身上。 看来事态比想象中的要严重,赵桓默默退了出去,老父亲教育不成器的儿子,他一个外人可不好意思多看。不过即使隔了数个房间,冯国梁的惨叫还是传入了赵桓耳中。 冯义成手持荆条足足抽了一个多时辰,赵桓觉得自己是时候出面劝阻一下,万一闹出人命就不好了。 一过来赵桓就觉得自己想错了,冯国梁不愧是军中摸爬滚打出来的汉子,硬是顶着,直到荆条断了好几根,直到老人家没了力气,这才停手。 “大人,消气了没?”冯国梁咬牙道,他后背血肉模糊,不过只是看起来渗人,并未伤及筋骨,只要修养得当,很快就能痊愈。 “逆子,逆子啊!” 冯义成还是余怒未消,身子气得一颤一颤的,想他治家如治军,家中管教十分严格,尤其是对几名嫡子,今日却险些发生了败坏家风的事,怎能不让他恼火。 “冯公息怒,”赵桓在一旁劝道,“二叔率领八百精骑解邕州之围,劳苦功高,看在小王的面子上,还是别打了,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哼,看在殿下的份上,饶你一条性命!赶紧滚!” “多谢殿下,”冯国梁递上一道感激的目光,连忙离开了州府。看他还能走路,冯义成顿时觉得自己打得还是轻了。 连着灌了四壶茶水后,冯义成总算是平息了怒火,又与赵桓谈起正事来。 “老夫这里还有一则消息,齐国陈兵数万在魏国边境,有意直取魏国国都。如果算算日子的话,此时应当已经开战了。” “只不过如今魏国国力远不如齐国,恐怕难以抵挡齐国兵威,魏国因而不得已派遣使节向我大周称臣纳贡。” “竟有此事?”赵桓吃了一惊,曾几何时,魏国的铁骑让中原诸国胆寒不已,若不是自身有问题,早就有一统天下的能力了。可这才过去多久,不可一世的铁骑却要向他国称臣纳贡,寻求庇护。 “嗯,不过咱们岭南和中原相距甚远,消息传递十分不易,发生了什么也只能望而兴叹,做不了什么,”冯义成感慨道,“对了,年前齐国五湖商会的人去过安南和南诏,此事殿下应当知道吧?” “知道,本王还和其中一人接触过,她自称五湖商会在岭南的总掌柜。小王还从她那里得了一批机匣弩,多亏了这玩意才能守住邕州。” “呵呵,殿下接触的那人可不是岭南的总掌柜,”冯义成露出一摸难以言明的笑容,“那位是五湖商会的二号人物,是除了那位神秘莫测的大掌柜外,五湖商会的头面人物,别看只是一介女流,却将整个商会打理的井井有条,每年为齐国赚取数十万乃至百万的财富。” “真的?那般年纪,看起来不超过双十之数,却有这般本事?”赵桓想起了顾望秋,满脸不信。 “哈哈哈,难道殿下不是吗,这般年纪就攒下了这般家业,”冯义成指了指州府,“老夫像殿下这般年纪的时候,在军中只是一名小校尉罢了!” 第72章 要出重拳 赵桓打了两声哈哈,双方互相吹捧了两句后,冯义成目光一冷道,“此次云氏余孽敢进犯邕州,少不了安南和南诏在后煽风点火,而能说动二国同时向岭南发难的,这位五湖商会的二掌柜在其中怕是没少出力。” “哼,早晚要向两个蛮邦和五湖商会讨回这笔血债,”赵桓冷声道,他虽与顾望秋达成了合作,但此次云师道围攻邕州,死伤了无数百姓,若真是她在后面推手,赵桓也不会顾忌情面。 “不过安南和南诏虽是蛮夷,但也称得上是千乘之国,光凭本王和邕州之力只能对付其中一个,本王怕邕州精锐尽出,而另一方趁火打劫。前车之鉴不远呐!” “哈哈哈,这有何妨?老夫助殿下一臂之力便是!”冯义成哈哈一笑,“老夫也瞅着这两国不安分,其中尤以安南为甚!” “这是为何?”赵桓不解地问道。 冯义成一脸阴郁之色,道,“哼哼,殿下应当知道老夫前些日子率领战舰剿灭了来骚扰岭南的安南水师吧?从俘虏口中得知,安南国中竟在修订历法!” “嚯!” 饶是赵桓是个后世人,此时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这修订历法可不是随便修的,历法本质是历法建立的本意是为农时耕种服务,即说明季节及其他天时的变化,以便农民安排劳作。 而农业对于中原王朝的重要意义不必多说,因此中原王朝为了宣誓其正统的合法性,以及皇帝的神圣性,都将历法制定的极为严格。 同时中原王朝为了向四方蛮夷表示其权威,都会强硬地要求他们遵循中原历法,以体现宗主国的崇高地位。 而安南修订历法,等于是公开与大周,乃至中原割裂,这是赵桓万万不愿看到的,这地方本来就是中原旧土,哪里能让一群宵小占据称王? “这已经不是一般的蛮夷了,必须要出重拳!”赵桓恶狠狠地说道。 冯义成亦是点头,“看来殿下与老夫的意思一样,都是先拿安南开刀!” “可此事宜急不宜缓,若是让安南真的修出历法来,传到其余诸国,可要对我大周笑掉大牙了,”赵桓忧心忡忡道,“但冯公之前说过,马上就到岭南的雨季了,此时不宜用兵,难不成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南宵小作乱不成?” “殿下勿忧,根据老夫得到的消息,如今安南政局并不平稳,内有幼主继位太后临朝称制,外有藩王虎视眈眈,早晚必将大乱!” “而吾等只需待其自乱,届时天兵一到,讨平不臣即可!” “那大概是什么时候?”赵桓想要知道一个确切的出兵时间,这样自己也好有准备。 “秋冬时分,那时候岭南的气候还算温和,适宜用兵,殿下看以为如何?” “就如冯公所言!”赵桓点头道。 冯义成捋了捋胡子笑道,“安南脱离中原许久,其中道路险阻已然不明,这段空闲的时间殿下不妨派人去探探路,老夫看殿下在群山收服的那两个蛮部,去干此事就不错。他们应当没少受到殿下的恩惠,现在是时候出把力了!” “哈,多亏冯公提醒,险些将那二位首领给忘了!”赵桓笑道,急忙派人去传两位首领来州府议事。 自从木森和阿里那扎出兵解了邕州之围后,二人便一直带领手下蛮兵驻扎在城外,同时约束手下,不得进城,不得去乡间骚扰百姓。毕竟蛮人刚刚退兵,邕州的百姓还对他们抱有深深的敌意,万一出了事,他们可不认为赵桓会站在蛮人这一边。 果然,二人轻装简从,甚至换了身汉人的打扮来到了州府面交赵桓。 “见过殿下!”二人一见赵桓便拜倒在地。 “二位快快请起!”赵桓连忙上前虚扶,“二位是解了邕州之围的大功臣,以后见到本王不必行礼!” “那不行,”木森和阿里那扎异口同声地说道。 木森晃晃脑袋道,“殿下,俺们虽是蛮夷,却也懂得礼义廉耻,殿下如此厚待俺们木氏一族,俺们怎能不为殿下效死力?” 赵桓点头,这木森还真是会做人,他算是救了赵桓一命,却不因此而居功至傲,依旧保持着谦卑,看来背后的沈夫人没少指点他,有个贤内助就是好啊。 “本王今日请二位来,一是为了答谢二位,盐、铁等你们部族急需的物品已经送往了归化县,二位走的时候记得去找柴县令要啊,哈哈!” “多谢殿下!” “至于第二件事嘛,”赵桓转了转眼珠,“云师道虽侥幸逃走,但已经成不了气候。而在背后撺掇他进攻邕州的安南和南诏,本王是不打算放过他们的。” “殿下可是要小人出兵?”木森顿时面露难色,“殿下应当也知道,俺们蛮人也就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真要手底下的儿郎去和安南南诏的军队硬拼,只怕是......” “放心,本王不会让你们和军队硬碰硬的,”赵桓笑道,“安南脱离中原日久,其中道路已然不明,本王需要的是你们能为大军探明前路,这总能做到吧?” 见赵桓不是让他们去送死,二位首领松了口气,“敢不从命。小人马上就派得力人手去办此事!” “嗯!” 二位首领见赵桓没有了别的吩咐,于是起身告退。赵桓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似是想起了什么,叫住了二人道:“经此一役,本王觉得群山还是交给蛮人,尤其是你们这些忠良之臣来治理最好。过些时日你二人与张香儿商议出个章程,协助本王共同治理群山!” “明白了。”二人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躬身领命。 待到二人走后,冯义成从暗处走了出来道,“殿下真是好手段,这么短的时间,已然收服了两家土司!” “让冯公见笑了,无非是萝卜加大棒,恩威并施罢了。”赵桓摆摆手笑道。 “既然如此老夫就放心了,”冯义成点头,“广州那边还有事,待老夫带上媛儿,就先告辞了!” 第二日,冯义成带着冯国梁和扮成亲兵的冯媛,在赵桓的陪送下离开了邕州,赵桓本想着送出十里外,然而刚出邕州城门,一队来自金陵的骑手,簇拥着一位使臣,手捧黄绫圣旨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第73章 再召蛮部 赵桓心里咯噔一下,此时金陵派人送来圣旨,那只可能是太后......不过他很快冷静下来,仔细瞧了瞧骑手的着装,与常人无异,这才松了口气。 像是太后这种级别的人去世,要被称作薨逝,不仅如此还要天下缟素,身为儿子的皇帝要披麻戴孝,文武百官皆要穿着素衣,停止一切娱乐,甚至于百姓婚嫁这种喜事都不准举行。 而这些骑手并未佩戴白绫,显然不是因为太后一事。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使臣抑扬顿挫地读完了洋洋洒洒数千字,赵桓听得是云里雾里,通篇总结下来至少有九成都是废话,只有几句话是真正有用的,那便是钦天监已经算出了赵桓大婚的良辰吉日,就在下个月。 “荆南王殿下,接旨吧!” “儿臣叩谢皇恩!” 赵桓接过圣旨,转身交给身后的三德子,接着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塞到了使臣手里。这算是一种心照不宣的贿赂,使臣悄悄掂量了一下银子的分量,觉得十分满意。 “啊对了殿下,还有件事要告诉您,”使臣满脸喜滋滋地说道,“钦天监给的日子据说是数十年以来难得的吉日,因此殿下您的兄长和您在同一天要与韩丞相的女儿喜结良缘啦!” “是吗,”赵桓心如止水,又命人拿来一块更大的银子交到使臣手里,“使臣还请稍待,小王准备了一份厚礼和一些岭南的特产,烦请使臣回金陵的时候转交父皇和大哥,算是我这个当儿子的一份孝心和对大哥新婚的贺礼!” “难道殿下一片心意,下官一定带到!”使臣收了赵桓沉甸甸的银子,赵桓此时让他干啥都乐意。 “多谢!” 打发走使臣,赵桓扭头看向了冯义成,他也跪地听了圣旨,“冯公,这还真是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呐!” “呵呵,确实如此,不过皇命难违,时间紧迫,需得早做准备,老夫先走一步!”冯义成把手放在身旁亲兵打扮的冯媛身上,揉了揉她的头翻身上马。 “冯公一路顺风!” 送走冯义成一家子后,赵桓转身就去了州府,将身心投入了重建邕州的工作上来。如今的邕州可比他刚来的时候还惨,城墙垮了大半,城内建筑也少了许多,就连赵桓的王府都被拆得仅剩几间屋子。这还不算,整个邕州治下的人口因为此次围城,减少了大约一成,再加上此时正值春耕,云师道这么一折腾,邕州来年怕不是要出现饥荒。 “唉,真是一摊子麻烦事!”赵桓捏捏鼻梁,还有一个月后的婚礼,好在这事不用他操心,交给柳贵妃即可,总算是能让赵桓专心邕州事宜。 ...... 眨眼间,时间已经来到了半个多月以后,赵桓又来到了归化县,他让木森和阿里那扎再次召集群山中的蛮部,这一次赵桓要彻底将群山抓在手里。 “哈哈,诸位别来无恙啊!”赵桓朝着诸多蛮部首领笑呵呵地打招呼。 “见过殿下!” 赵桓坐了上位,扫视了一眼,比起上一次来说,这次来的蛮部首领还少了许多,少的那些不是被赵桓活剐了,就是趁乱逃走,带着自家部族连夜投奔了安南或是南诏。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蛮部首领,如今见到赵桓却像面对师长的小学生,个个大气也不敢出,赵桓只觉得好笑,看来邕州一战是彻底奠定了自己在群山的威望。 “咳咳,诸位能来那说明你们的部族都是在邕州之战保持中立的,”赵桓手指轻点桌面,毕竟不保持中立的蛮部都已经被灭掉了。 “但保持中立是远远不够的。本王之前说过,岭南是本王的封地,那这小小的群山自然也属于本王!” “因此本王的原则只有一个,不是本王的朋友,那就是本王的敌人,”赵桓缓缓起身,目光盯着这些蛮部首领,“诸位是本王的朋友么?” 马上有一名蛮部首领起身,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日后有何吩咐,吾等蛮人莫敢不从!” “是是是!”其余人附和道。 “不敢不从么......”赵桓冷笑一声。 “经过之前的邕州之战,本王发现汝等似乎并不愿意受到本王的管理,或者说是汉人的管理。因此本王经过深思熟虑后,觉得蛮人之事,由蛮人自己裁定。” “这......”一众蛮人首领没有理解赵桓的意思。 “就是蛮人的事,你们蛮人自己内部处理,本王不会再插手,”赵桓解释道,“各家的首领、土司之职今后一并取消,取而代之的则是诸位合并为一部。” “一部?意思是俺们以后都是一家人?” “正是此理!汝等蛮部,虽生活习俗都不相同,但祖上都是群山的一员,说不定几百年前还是一家人,”赵桓笑道,“汝等联合在一起,可称之为联盟,盟主由本王亲自任命,他会替本王管理联盟,比如某两个部族发生矛盾,就由盟主来调解,若是敢有不从者,盟主可召集其余各部人手,讨伐不从。” 直接让汉人管辖群山,这些蛮人肯定会有所抵触,而且汉人读四书五经,和蛮人的价值观完全不同,贸然让汉人担任盟主,裁定事宜也不会服众,只会是招来更多的反抗,或许现在这些蛮人会屈服于赵桓的淫威,但未来可就说不准了。 而扶植一个傀儡,虽说在赵桓来之前各各部族之间就有争斗,但好歹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会有几分亲近,不至于会像汉人那边抵触。 “当然,若是本王指定的那位盟主处事有失偏颇,汝等也可以联名上书本王,交由本王来裁定。”赵桓微笑道。 诸位蛮部首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找不出什么漏洞,于是纷纷拱手拜道,“愿听从殿下安排。” 其中一位首领问道,“殿下,这盟主之位,不知由哪一家首领担任啊?” 赵桓上前两步,从个蛮部首领中挑出了那最不起眼的一位,“张香儿,以后就由你来坐这盟主之位!” 第74章 群山之盟 “啊?” 不光是各位蛮部首领,就连张香儿也睁大了眼睛,“殿下.......小人何德何能,担任盟主之位啊!” 张香儿急的老脸都红润了许多,以他部族的实力,根本没资格站在这里,多亏了最早归顺赵桓才让他有一席之地,但赵桓此举无异是将他架在火上烤,他怎能不着急。 “这盟主之位是本王指定的,就是代表了本王的意志,代理本王管理群山,反对你就是反对本王,”赵桓扫视了一眼各蛮部首领,“我想诸位应当不会这样做吧?” “是是是,殿下说的是!”木森第一个跳出来,“拜见盟主!” 其余蛮人见赵桓说的如此严重,这才慌忙朝张香儿行了一礼,“拜见盟主!” “诶,诶......”张香儿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在这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后还是赵桓拉着他的手,请他坐到了上位。 选择张香儿赵桓是思虑过得,首先这盟主之位定然只能从他和木森还有阿里那扎三人里选出来。 木森和阿里那扎虽是解了邕州之围大功臣,但赵桓却要担心这二人会不会成为下一个云天海,纵使他们个人没有这个野心,但手底下的人呢,或者说他们的后人呢。野心这东西就像野草,只要露出一点苗头就会疯狂生长。 而将盟主之位交给他们二人,无疑会让二人本就强盛的部族愈发强盛,届时尾大甩不掉可就成笑话了。 至于张香儿,部族人口不多,且都是蛮化的汉人,血缘上就有亲近,而且他这个人是个典型的日子人,没啥大心思,只求自己吃饱穿短,手底下儿郎饿不着就行。 联盟成立后,部族的实力肯定代表了自己在其中的话语权,张香儿部族远不如木氏土司和罗穆土司,因此他肯定会多亲附赵桓,以乞求更多的权威。 张香儿战战兢兢坐在了上位,其余蛮部首领又重新行了一礼,他们各怀心腹事,却又不得不臣服于赵桓。 其中尤以木森为甚,他本以为这盟主之位绝对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却没想到赵桓最后还是许给了木森。 赵桓自然察觉到了木森的小情绪,又朝一众蛮部首领道,“当然,光有一位盟主是不够的,还有三位副盟主之位,本王会指定其中两个。” 赵桓顿了顿,“第一位,木氏土司首领,木森!” “第二位,罗穆土司首领,阿里那扎!” “至于这最后一位,就由你们投票,亲自选出来。” 赵桓的话总算是让木森得到了些许宽慰,然而赵桓还未说完,“如果有两位以上的副盟主对盟主有异议,均可上书本王,本王会酌情是否裁撤并重新选出一位盟主。” “而且这盟主和副盟主之位并非一直由一人担任,每过五年,汝等都要像今日这般,来归化县,在归化县县令,或是本王的主持下,推举出新的盟主来。” 这样一来,几乎人人都有机会了,只要自己能争取到其他各部族的支持。 木森顿时眼中闪过亮光,原本有些颓废的情绪也重新高涨起来。 赵桓自然看到了他的变化,顿时摇摇头,没想到这家伙官瘾还挺大的。不过木森却是最让赵桓放心的一家,双方的联合可不是一纸擦屁股都嫌硬的盟约,而是有着木玄英这个纽带在,最重要的还是双方的利益纠缠,像是盐、铁、香蕉、种痘法,已经将他和他的部族牢牢绑在了赵桓这辆战车上。 但还有一人,阿里那扎,赵桓却看不透他,此人不苟言笑,让人猜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见事情差不多了,赵桓遣散了众人,唯独留下了阿里那扎。 “阿里那扎首领,今日本王见你一直不怎么说话,可是有什么高见?”赵桓问道。 “殿下见谅,小人今日情绪不佳,实在是因为家父祭日将临。”阿里那扎回道。 “哦?”原来是亲人的祭日,这样一来赵桓倒是能理解了。 “不瞒殿下,十多年前,小人的父亲因为不愿意响应云天海,他竟派人暗害了小人的父亲!” 赵桓点头,这下他总算能理解阿里那扎为何会带着手下儿郎,不遗余力地支援他了。 “父亲临死前,让小人迁徙部族以避祸,于是小人来到了南诏交界处。南诏见小人的部族还算强盛,就有了收服的心思,但小人一直不愿屈服,南诏见小人不配合,便时常派兵骚扰,对小人的部族打击甚重。” 阿里那扎起身拜道:“小人愿意归顺殿下,但有两个要求,一是请求殿下不要放过云师道,二是请求殿下庇护小人的部族!” “哈哈,这两个要求本王都可以满足你,”赵桓起身扶起阿里那扎,“只要愿意归顺本王的,本王从来不会亏待尔等!” “多谢殿下!” 这时张香儿从外面走了进来,对赵桓道,“殿下,您叫小人准备的事宜已经好了,只能殿下过去了!” “好,本王这就过去!” 赵桓让张香儿准备了歃血结盟,这种古老的仪式对蛮人来说十分神圣。而赵桓为了凸显自己的权威,又在其中添加了汉人的一些礼仪。 比如摆在赵桓面前的三牲,猪头羊头牛头,而另一边赵桓也选择尊重了蛮人的传统,让他们摆出了自己信奉的千奇百怪的神灵或是祖先。 双方就这么自顾自拜着自己所信奉神灵或是传统,互不干涉,一派祥和。 赵桓这边结束的很快,毕竟归化县也没有礼官指点他,他囫囵吞枣走了个过程,便静待另一边的蛮人结束。 良久之后,蛮人那边的仪式总算是结束了。作为盟主的张香儿向赵桓和每一位蛮人首领递上一碗掺杂了牛血的血酒。 “今日吾等在此起誓,世代臣服于荆南王赵桓及其子孙,若有违者,天地不容,人神共弃!”说罢带头将血酒一饮而尽。 其余蛮部首领也有样学样,重复了一遍誓言后将血酒一饮而尽。 张香儿满意的点点头,对着赵桓跪拜在地,高呼道:“从此南人不复反矣!” 第75章 婚事在即 赵桓顿时长舒一口气,有今日之誓,起码能保群山十余年的安定。 而身为盟主的张香儿此时也逐渐进入了角色,冲着底下一众蛮部首领发出了他第一道命令:“前不久,山中的蛮部在云师道这个逆贼的鼓动下,向殿下的邕州发起了进攻。幸而殿下乃天上的大罗金仙降临凡世,区区云师道只手就平定了。但此等犯上作乱之举对咱们是什么啊?是打了咱们的脸啊!” “俺要让诸位知道,打了殿下的屁股,就相当于打了咱们的脸!”张香儿怒吼道,“这逆贼云师道运气不错,竟然没死在乱军中,说不定就逃窜进了山林中!因此本盟主第一道命令就是每家都出十名精明伶俐的斥候出来,搜山检海,势要将这逆贼擒获献于殿下!” 才十个人,各部族一听顿时松了口气,纷纷躬身允诺。 “还有安南南诏两个不知死活的小国,此次邕州之围,他们在后面没少撺掇!因此诸位都上点心,替殿下探查出道路险阻,待到殿下天兵一到,定要将二国国主挫骨扬灰!” “喏!” “殿下真是好手段,轻而易举就降服了群山的蛮部。”柴令西在一旁说道。 他可不是单纯的恭维拍马屁,要知道岭南的动乱,大半都来自于群山的蛮部,而且此地一直与大周若即若离,大周很难维持在此地的统治。因而许多大周的官员无不想平地此地,以彰显自己的才干。 “殿下这一招以蛮治蛮,真是好手笔,下官佩服!” “哪里哪里,”赵桓谦虚道,接着用一道细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 “殿下说什么?”柴令西没有听清。 “没什么,”赵桓笑了笑,“对了柴县令,听说你曾经是南下陛下驰援邕州时的边军?” “是啊,当年下官不过一军中校尉,杀了几个蛮子得了军功,陛下见下官读过几天书,当即拍板让下官做了这归化县的县令。”柴令西感慨道。 “这样啊......” 柴令西本事不差,之前就是他提醒赵桓邕州城防空虚,需得小心行事。后来邕州和归化县被围,他还组织过几次不错的反击,将城外的蛮人搅的天翻地覆,而他本人又曾亲自上阵搏杀过,能力是值得肯定的。 赵桓想将他纳入麾下,将来作为自己“造反”的谋臣一类,可这一听,人家受了陛下的恩惠,怎么肯恩愿意追随他。 不过总归是要试一试的,赵桓思量了一下用词,对柴令西道,“不知柴县令有没有想为本王,或者想为岭南百姓出一份力的打算?” 柴令西顿时明白了赵桓的意思,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拱手拜道,“殿下,下官如今做的,不正是为了殿下和岭南百姓么?” “呵,”赵桓轻笑两声,拍了拍柴令西的肩膀道,“过几日本王大婚,事务繁忙,就不在你这里久留了,记得那天来王府吃酒!” “下官一定到!” ...... 时光飞逝。 距离赵桓的大婚只有三天了,这几日他是见识到了大婚仪式流程的繁琐。 首先大婚当日,赵桓要去女方家里接亲,但越国公府距离邕州上千里,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凉了。幸好越国公府在邕州有一处别院,这才让冯媛提前住了进去。 这还不算,荆南王府需得提前数日去女方家里送上催妆的冠帔和脂粉,同时女方需得回赠一套花幞头。结亲的前一天,女方还要派人去王府挂帐子,在新房铺设床铺等物。 种种繁琐,不一一细说,总之是将赵桓累的够呛,连带着柳贵妃等人也一并累的不轻。赵桓想起了上一世,自己哥们结婚时的样子,刚开始时都是乐呵呵,最后却都累的像条狗,并且吐槽这结婚真是纯折腾人。 现在他总算也能体会到几分了,不过像赵桓这样的藩王大婚,朝廷肯定是要派出礼官的,他们都是一群老古板,是白用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殿下,这是金陵来的三位礼官拟定的章程,还请过目。”三德子递上一张纸,向赵桓说道。 赵桓低头看了一番,“嗯,不错,到底是金陵来的,办事就是......等等,”赵桓刚想夸赞一声这三名礼官办事利落,却发现了一处可做文章的地方。 “三德子,去将那三位礼官请来!”赵桓冷声道。 三德子自然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见赵桓一脸阴沉之色,忙出去唤那三位礼官了。 不多时,三位礼官联袂而至,“殿下,不知唤吾等前来,可是这流程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赵桓皮笑肉不笑道,“本王来问你们,为何上面写着,本王大婚之日要用郡王的仪仗,而非亲王的仪仗?三位是什么意思?” 亲王爵位,是册封给陛下亲子的,而郡王则是亲王之子的爵位。 虽说两边的仪仗在百姓眼里分不出区别来,但对于别有用心者,却是意义非凡。三位礼官这么一搞,明摆着是要给赵桓下眼药。 三人这么做,几乎就是指着赵桓的鼻子说他不是赵元宏的种了。这样一来,赵桓日后想要争夺大位,不满他的人会揪住这点不放,势必会对其造成影响。 三名礼官互相看了一眼,一名看起来比较年轻的走了出来,拱手道,“殿下,下官这么做也实在是因为殿下您的王号!” 赵桓的封号是二字王,地位上就比一字王低了些。三人自认这样安排没错,但在赵桓眼里,却无疑是挑衅了。 “呵呵,”赵桓冷笑扫视了一眼三人,“金陵城一直有流言蜚语,本王是知晓的,但那是无知百姓嚼舌头根子,你们呢?你们都是读过书,明事理的臣子,难道连无知百姓都不如?还是说,你们奉了宫中哪一位的命令,来恶心本王的?” “唰!” 寒光一闪,赵桓抽出腰间的佩剑,“莫要以为本王宝剑不利,不敢杀人!” 第76章 大婚(一) “不敢不敢!”三人被吓得后退数步,连忙说道。 赵桓怎么说也是带过兵,见过血的,邕州之战更是硬生生用嘴咬死过一名蛮子,早已养出一股肃杀之气。此刻爆发出来,哪里是这三个在金陵养尊处优的官员所能抵挡的。 “念在你们是朝廷派来的,本王再给你们一次机会,若是改得还是不能让本王满意......哼哼,你们可小心点!”赵桓冷声说道。 “是是是!”三人忙不迭的回道。 随着赵桓将佩剑收回,屋内的肃杀之气顿时烟消云散,三人这才敢大声喘气,方才赵桓给的压力太足了,那股杀气,绝对是想将他们斩了。三人皆是汗如出浆,衣袍都被浸透了,而方才鼓起勇气和赵桓说话的那位,下体更是流出一摊黄色的不明液体。 “哼,真是一群废物!”赵桓冷哼一声,对这些金陵的官员十分不满。别的不说,起码邕州的官员不会在他的威压下,大小便失禁,自己这养气的本事还不到家都能将他们吓成这样,若是冯义成那种老油子来了,这三人怕不是要活活吓死。 两个时辰过后,三人重新拟定了一份流程交给了赵桓,这一次没耍出什么花样,赵桓满意地点点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就这上面的流程来办!” 三天的时间眨眼而过,很快就到了。赵桓此时身着一件紫青色的五爪蟒袍,说起来他十分抗拒穿上这么一身,倒不是衣服不合身,而是现在岭南的天气炎热,蟒袍十分厚实,加之不透气,穿上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哎呀儿啊,娘知道你不乐意,但就穿今个这一天,就一天啊。不然咱们这么大个王爷,总不能光着身子去接亲吧?”柳贵妃像哄小孩一样哄道。 “知道啦娘!”赵桓不满地撇撇嘴。 “对了,这些玉佩你都带上,”柳贵妃拿过一个布口袋,里面少说也装了三十面玉佩。 “不是吧娘,带这么些,儿子怎么上马啊!” “诶呀,这些不是给你的,是让你打赏那些冯媛娘家的人,你要是不给他们好处,他们可不会让你把新娘子接走的!” “嘿,”赵桓有些无奈,没想到他贵为王爷也不能免俗,只能默默地将这些玉佩一个个挂在了腰间。 待到柳贵妃替赵桓整理完着装,荆南王府的接亲队伍总算是出发了,一路上都打出了亲王仪仗,四周还有许多邕州百姓围观,毕竟这位荆南王在邕州也算是家喻户晓。 冯家在邕州的别院距离王府不过几个街口,赵桓一行车架到的时候,这里已是人山人海,不仅有冯家的亲朋,还有看热闹的邕州百姓。 靠着柳贵妃准备好的玉佩,又或是因为赵桓的凶名远播,总之在这处小小的别院,冯家是无人敢拦他,只是匆匆走了个过场了事。 过了第一关,便到了正厅,上位坐着冯国栋和他的夫人。冯国栋摆着一副臭脸,不知是对赵桓的不满还未消去,还是对于女儿即将嫁为人妇的不舍,倒是他的夫人,眼圈都哭红了,眼眶四周肿起一块。 “见过泰山,泰水!”赵桓跪在地上,恭敬地行了一礼。 “嗯!”冯国栋嘴唇没动,从鼻孔里喷出一个字来。 而冯夫人也是止住了哭泣,仔仔细细瞧着赵桓这位姑爷。俗话说的好,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冯夫人觉得赵桓并没有冯国栋说的那么不堪,起码样貌气质样样不缺。 见一旁冯国栋还是没什么反应,她暗自踢了一脚。 良久之后,冯国栋似是觉得木已成舟,摇头叹息一声道,“媛儿这丫头自小被惯坏了,日后若是有冒犯到殿下的地方,还请多担待!” “不敢!” 冯国栋敲敲桌子,急忙健妇簇拥着一个头戴红盖头,身段婀娜的女子走了出来。冯国栋起身拉起了女儿娇嫩如白玉的手,心中纵使有万千不舍,最后还是放到了赵桓手里。 “交给你了!希望你日后好好待她!” 赵桓郑重道,“还请泰山放心!” 牵过冯媛的手,赵桓只觉得自己仿佛摸到了一块无暇的白玉,让他忍不住用力揉捏了几分。或许是揉疼了佳人,被红盖头遮住视线的冯媛不满地娇嗔一声。 接到冯媛,赵桓就该带着她返回王府了,别院外停着方才跟随他而来的一辆马车,用四匹毛色相同的马儿拉着,据说都是他们魏国进贡上来的。 因为带着红盖头,冯媛走路需要赵桓牵着,在上马车的时候,周围围观的邕州百姓起哄道,“殿下,让俺们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样呗!” “是啊,让俺们看看呗!” 不得不说起哄这一方面,古今中外皆是一样的。不过赵桓可不舍得自己的王妃抛头露面,自己都没看过几次呢。 而冯媛在听到百姓们的声音后,竟悄悄扯下了红盖头,露出一张倾国绝世的俏脸,冲着百姓们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喔噢噢噢噢!” 不过马上就有一名健妇重新给冯媛披上了红盖头,接着一把将她塞进了马车,这才止住了百姓们的惊呼。 马车行进的速度很快,眨眼就回到了王府。 “到家喽!”马车夫兴奋地高呼道。 马上就有两名妇人将绣着富贵牡丹的毡子铺在了马车前,新娘下车的这段路是不能沾地的。在赵桓的搀扶下,冯媛踩在毡子上,每走过一步,后面的妇人就重新铺上一块毡子,美曰其名步步高升,不沾晦气。 跨过火盆,马鞍,赵桓和冯媛来到了柳贵妃面前,此时就是赵桓熟悉的拜天地了,先拜天地祖先,再拜父母,最后在笑的合不拢嘴的柳贵妃见证下,夫妻对拜。 接着二人身后各上前一名小仆,手持剪刀剪下了二人的一缕头发,用彩色的绸缎扎系在一起,代表着二人是结发夫妻。 一切完毕后,站在一旁的礼官向一众亲朋高呼道: “礼成!” 第77章 大婚(二) 随着礼官一句“礼成”,一众亲朋纷纷上前鼓掌庆贺,赵桓和冯媛向来宾行了一礼后,便有两名冯府的仆人将冯媛带进了洞房,而赵桓则被留下招待来宾。 说起来赵桓这边的来宾不多,邕州上下的官员勉强能算他家的人,而其母柳贵妃家中也无人过来,柳家算不上什么富贵人家,要不然当年柳贵妃也不会落魄到去秦淮河做歌伎。 另一边,木森,张香儿和阿里那扎在柴令西的带领下,做了一桌,只不过他们的着装明显有别于汉人,因此显得十分拘谨。 而冯义成那边为了撑场面,呼朋唤友,叫来数百人,这才勉强撑起了婚礼的架子,不至于说太过冷清。 “来殿下,俺敬你一杯!” 说话的是冯国梁,看他的样子已经养好了伤,在他周围坐的也都是军中旧部,一群军汉争相起哄,朝赵桓灌酒。 此时的酒度数不高,想靠这个将赵桓灌醉还是小瞧了他。 “哼哼,想灌醉我,小样!”赵桓心中暗笑道 对于一众敬酒,他竟来者不拒,而且对于这些军中粗汉,他也知道该如何应对。昂头饮酒十分豪迈,引得连连叫好。 “嗝!殿下真是海量......”冯国梁是这一桌最后一个倒下的,其余的人都被赵桓喝趴下了。 “唉,不行啊!”赵桓晃晃脑袋,转身前往下一桌去拼酒。然而在这一桌,却坐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赵桓一见她酒醒了大半。 “恭喜殿下!”人群中,顾望秋一袭男装,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向赵桓敬酒道。 “原来是顾公子,正巧本王也有事想和顾公子聊聊。” “殿下新婚莞尔,该多陪陪王妃才是。过些时日在下会登门拜访,还请殿下不要将在下赶出去才是!” “哈哈,那本王就在王府静候顾公子了!” 见赵桓和一位俊美到不像话的男子交谈的热烈,一众宾客都对顾望秋的身份产生了好奇。待到赵桓离去后,纷纷上前与她攀谈。而顾望秋也在谈话中隐约间透露出自己是五湖商会的人,顿时引得一众人连三赞叹。 “原来是五湖商会的人,失敬失敬!” “俺家有笔买卖,想与五湖商会合作,不知顾公子可有意愿?” 似乎喝了酒时间就会过得很快,总之赵桓没觉得多久,可夜晚悄然而至,待到一众亲朋走后,赵桓来到了安静的后院。 此时也有闹洞房的习俗,不过估计是没几人敢冒着惹怒赵桓和冯义成的胆子去闹得,因而后院只有一名冯媛的贴身丫鬟把守房门。 “呀,姑爷回来了!”丫鬟连忙拉开房门请赵桓进去。 房屋内,指着冯媛像别的女子一样坐在床上一动不动是别指望了,她早就将红盖头拿下,坐在一旁大口啃着桌上的水果。 “殿,殿下来了啊......”冯媛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即使二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仍旧羞愧的满脸通红。 “额......” “咕~” 赵桓刚想说什么,冯媛的肚皮传来一阵响声。赵桓这才想起,冯媛到现在怕是只吃了早上一顿饭,肯定是饿得不行了。 为了缓解尴尬,赵桓先一步出门,从后厨端来几碟饭菜和一壶清酒。再次回到后院屋内,冯媛这一次却规规矩矩坐在了床沿,方才被她扯下的红盖头又重新披了上去。 “这又是干啥?”赵桓不解。 “嬷嬷说了,这红盖头只有殿下才能掀开,今日我两次掀开,已经是坏了规矩......”冯媛闻道了饭菜的香味,咽了口唾沫说道。 “就为这点小事啊,”赵桓不屑道,轻轻将冯媛的红盖头揭开,“饿了吧,我从后厨拿了些饭菜,先吃点垫垫肚子!” “嗯!” 冯媛显然是饿坏了,一顿风卷残云将桌上的食物全部消灭,顺带着将赵桓带来的一壶清酒也一饮而尽。 不过她显然不胜酒力,原本白皙的脸庞染上了一层玫瑰般的艳红,眼神也逐渐迷离起来。在屋内烛光的映衬下,更显得娇艳可人。 “殿......殿下......” 冯媛眯着眼睛,踉跄地站起身,可大脑传来一阵阵眩晕让她难以保持平衡,控制不住的向地面摔倒,还好赵桓就在一旁,这才没让冯媛与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 赵桓轻轻将冯媛揽入怀中,顿时只觉得自己好似抱住了一团炽热的火球,而且在抱住冯媛的那一刻,她发出了一声像猫咪一般的呢喃,算是彻底将赵桓的火气点燃。 他将冯媛放在床上,解开了她的衣衫,露出一具完美无瑕的躯体。赵桓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低头吻上了那一抹鲜艳的红唇,整个身子也压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赵桓发出一声低吼,总算是结束了一切。赵桓满头是汗,身下的冯媛亦是如此,出了一身汗的她早已醒酒,看着白绫子上落红点点,又想起方才的疯狂,冯媛顿时羞愧难当,将头埋在了赵桓胸前,久久不愿拿开。 “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呢。”冯媛小声咕哝道。 “怎么不一样了?”赵桓的手轻扶着冯媛的秀发,感受着无与伦比的顺滑。 “原以为殿下这样的人会很粗暴,没想到还很温柔呢!” “哈哈,”赵桓可不是不懂怜香惜玉的人,这是冯媛的第一次,作为过来人,自然不能太过粗暴,而是需要细心的爱抚。 不过赵桓自从弄玉有喜后,已经很久没吃过肉了,倒不是他洁身自好,而实在是邕州事务繁忙,没这个精力。 “来邕州之前,爷爷和我说了许多关于殿下事。”此时冯媛总算愿意将头抬了起来。 “哦,什么事?” “爷爷说了殿下和韩丞相女儿的事。”冯媛看着赵桓,等待着他的反应。 “韩玉儿么?”赵桓叹了口气,今日是他的大婚,远在千里之外的金陵,韩玉儿何尝不也是如此。 “想听听本王和她的事吗?想听的话本王说给你听!” 第78章 大婚(三) 待到赵桓将他和韩玉儿的点点滴滴,以及周帝赵元宏在其中做法的事情说完,冯媛并没有吃醋,反倒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陛下怎么可以这样,竟然将玉儿姑娘当做棋子,真是......” 赵桓叹了口气,冯媛也是忘记了自己也只是越国公府和荆南王联姻的一枚棋子罢了,他轻抚着冯媛细腻的肌肤良久没有说话。 “不过殿下的心思还真是细腻,完全不像父亲说的那样。”冯媛又是笑道。 “哦,你父亲怎么说的我?” “父亲说你是个不学无术,整日流连于花街柳巷的纨绔王爷!”冯媛捂嘴笑道,“若不是二叔和三叔也提起过殿下,我可是真要当真了呢!” 赵桓有些无语,自己满打满算就去过一次青楼,还是被刘知远做局坑骗过去的,与冯义成的幼子起冲突也是其中一环,就这却被冯国栋记恨上了。 不过他也可以理解,要是自己要把女儿嫁给一个不受宠,还去青楼的王爷,他也是不乐意的。 “不过爷爷说啊,皇室一脉子嗣不昌,就是殿下如今也就两位兄弟,风流一些,多留些子嗣也好!” 赵桓的叔伯全都被赵元宏杀了,他没什么亲近的兄弟姐妹,更是导致了皇室一脉不甚昌盛。 “越国公真是这么说的?”赵桓没想到冯义成会这么说。 “真的,这还能骗你。殿下不知道,父亲在听到爷爷这番话后,脸马上就绿了!”冯媛捂嘴,笑得花枝乱颤。 赵桓没有说话,而是努力调整着自己的身子,因为眼前佳人珠玉在怀,他又可耻的起了反应。 “殿下,什么东西顶到我了......”冯媛初为人妇,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但她很快就知道了下面是什么东西在顶着她。 “咳咳,本王肚子饿了,出去拿些吃食过来。”赵桓努力缓解着尴尬,冯媛还是第一次,不宜摧残过甚。 “唔,殿下......”冯媛小声叫住了赵桓,嬷嬷说......憋着会很难受,要不我帮一帮殿下......” 赵桓有些头疼,扶了扶额道,“你知道怎么帮么?乖,好好休息吧!” “知道!”冯媛似是有些不服气,“母亲给过我一本小册子,上面画了怎么......”她越说俏脸越是滚烫,通红的像个熟透的苹果。 紧接着,冯媛艰难从床上起身,来到赵桓身边半跪下身子。 “嘶?!” ...... 又折腾了半个时辰,冯媛捂着嘴满脸羞红,“殿下真是坏!” “哈,哈哈!”赵桓不好意思挠挠头。 这时,冯媛突然脸色一变,没有说话,而是努努嘴,示意赵桓朝窗边看。 赵桓扭头一看,果然有一道身影在烛光的映照下反射在了窗纸上。 “妈的,谁不知死活,敢来偷看本王!” 赵桓瞬间大怒,走到窗边想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敢偷窥他的好事。他刚走到窗边,那人影突然消失,随后一柄利剑穿过窗纸直直刺了过来。 “卧槽?!” 赵桓爆了句粗口,幸而他早有所警觉,连忙侧过身子,不然怕是要被穿个透心凉。 那身影眼见一击不成,竟直接破开窗户,手持利剑杀了进来。 “他妈的真会挑时候!” 赵桓此时正值贤者时刻,而且他赤着身子,手头更没什么兵器,哪里会是对手,在屋内只能被动躲避。 “吃我一招!”赵桓抓起桌上的酒壶砸了过去,可惜刺客身手敏捷,轻松躲了过去。 眼见刺客不可敌,赵桓连忙大喊道,“冯媛,快走,去叫人!” “知,知道了!”冯媛还光着身子,听了赵桓的话连忙穿衣,想要夺门而逃。 可刺客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一个闪身先控制住了冯媛,“哈哈,本来想着先杀了你,再好好享用一下你这个小美人。既然你不知死活,也不必留你了!”说罢就要一刀砍了冯媛。 “不!” 一道白光闪过,被杀的不是冯媛,而是那刺客,在他身后赫然出现了一道身影,一刀结果了刺客。赵桓定睛一看,这不是墨影么? “呼,呼!墨影你来的正是时候!”赵桓连忙上前搂住了惊魂未定的冯媛。 “哼,真是麻烦,还好今日是我守夜!走了!”墨影甩了甩刀上的血迹,十分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赵桓抱起娇躯还在颤抖的冯媛,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看到了吗,那是金陵派来的刺客,宫里想让我死的不在少数,做本王的王妃,可得有个心理准备!” “我,我不怕!”冯媛捋顺了气,却是毫不服输。 “唉。”赵桓却是叹息一声,不再多言。 ...... 第二日日上三竿,赵桓和冯媛才缓缓醒过来,不过二人都还是你侬我侬情迷意乱之时,都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直到日头挂在顶端,冯媛才大叫一声,“哎呀,该一早去拜见姑姑才是!” 这里的姑姑指的是柳贵妃,此时出嫁的女子会称呼男方父母为舅姑,而非后世的父母。 “没事,娘娘不会为这点小事计较的!”赵桓安抚道。 “哎呀不行的,不然嬷嬷又该说我没规矩了!” 说着连忙穿了衣裳,拉着赵桓去给柳贵妃请安了。 柳贵妃这里还有那三名金陵来的礼官,看他们昏昏欲睡的样子,看来是等二位新人很久了,不过碍于赵桓的淫威却无一人敢说什么。 昨晚的疯狂让冯媛行动多有不便,还得一名丫鬟搀扶着才行,勉强向柳贵妃请安后,赵桓取出了昨晚那块沾着点点血迹的白绫交给了那三名礼官。 三人仔细研究了一番后,对着赵桓和柳贵妃郑重行了一礼,“贵妃娘娘,殿下,确认无误,待我们三人回京,就会让宗正寺录入玉碟!” 只有录入玉碟,冯媛才能说是真正入了王府的门。 三人说完,忙不迭地离去了,似乎并不愿意和赵桓待在一起。 待到三人走远后,柳贵妃脸上的笑意顿时消散,转而换上了一副忧心的神色,“儿啊,昨晚上是怎么回事,墨影可都跟娘说了!” 第79章 大婚(四) 昨晚行刺赵桓一事动静很大,王府上下早已传遍了,柳贵妃自然也不例外,她面色忧愁问道,“儿啊,究竟是什么人啊,想来杀你?” “没事的娘,就是之前被儿子打败的蛮子,他们不服气。一群跳梁小丑,不足为惧!”赵桓安慰道。 刺客是谁派来的不用多想,肯定是皇后张氏,他们每一次选择的刺杀时机都极为巧妙,都是在赵桓最为得意,警惕最为放松的时候。为了不让柳贵妃担心,赵桓并没有告知刺客的真实身份,而是选择了隐瞒。 “是吗,”柳贵妃却一脸不信,蛮人的粗鄙她有所耳闻,并不见得会行刺杀一事。 见柳贵妃还是不信,赵桓连忙岔开话题,“娘啊,有没有吃食,我和冯媛可是饿了一晚上呢!” “哦,对对对,差点忘了!”柳贵妃连忙招呼人上了饭菜。对于冯媛这个儿媳,她是越看越满意,自然不愿意让她受了委屈。 这一次上桌的还有弄玉和木玄英,虽说木玄英还没个名分,但成为赵桓的侧室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不然木森那边可不会安心。 二女也不是第一次见冯媛了,但此时此刻身份却大不相同,二女一时间都拘谨了许多,坐在一旁畏手畏脚,大气都不敢喘。 赵桓也是看出了这点,不过他却不好说什么,女主内,他若出言,就算是拉偏架了。 “来啊弄玉姐,玄英,吃饭啊,怎么不吃呢?”冯媛向二人递上碗筷道。 “您直呼奴婢姓名即可,这声姐是万万不敢当的!”弄玉被吓了一跳,刚坐下的身子又弹了起来。 “你年纪比她大,叫你声姐姐就受着!”赵桓撇撇嘴道,“一惊一乍的,挺着个大肚子也不小心点!” “是啊,弄玉姐,你年纪最长,又是陪伴在殿下身边的第一人,以后家里若是再有姐妹进来,可都要以你为尊呢!你说是不是啊玄英妹妹?”冯媛捂嘴笑道。 “我觉得冯媛姐姐说的有道理。”木玄英弱弱地回道。 冯媛一点没有国公府家女儿的傲气,对待二女也还算和善,又安慰了几句弄玉这才安下心来,像她这样正妻还未过门,却已有身孕的在世家中并不少见,而因此被正妻记恨排挤的也同样不在少数。冯媛能这么说,总算是安抚了她忐忑不安的心。 过了三日,冯国栋那边送来了蒸饼、油蜜、彩缎等物,是为“复面拜门”,而赵桓和冯媛这对新人也该照规矩回门拜见冯国栋夫妇。 冯国栋方才见到冯媛的时候,见她笑容满面,看来赵桓对她极好,心中对于赵桓的一些芥蒂顿时烟消云散,脸上也难得对赵桓露出了笑容。 新女婿第一次登门,女方家里都要设下宴席款待。赵桓冯媛一起向冯国栋和冯夫人行了礼之后,冯媛便被冯夫人拉去了偏院,冯家的三姑六婆正在里面等着她,准备进行一场三堂会审。而赵桓则被拉到宴席上吃酒,由冯义成的两位嫡子招待。 本该招待赵桓的是冯义成的孙辈,而冯媛也有两位弟弟,但考虑到年纪太小,而且赵桓身份尊贵,便由老二冯国梁和老三冯国才作陪。 今日的冯国梁一改大婚那日给赵桓灌酒的激情,反倒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位置上,十分老实,让赵桓有些诧异。 “啊,今日我家大人也来了,就在后院呢!”冯国才看出了赵桓的疑惑,悄声解释道。 “原来如此,”赵桓点头。 宴席没有持续太久,冯家的每一个嫡亲敬了赵桓一杯后,便差不多结束了。 “殿下还请稍待,大人在后院等您呢!”冯国才道。 后院里,冯义成赤着上身,手里耍着两个百余斤的石锁,虎虎生风。 “冯公真是老当益壮!”赵桓不由得赞叹道,他可不是拍马屁,而是真的服气。冯义成少说也有四五十岁,这百余斤的石锁在手上却如玩物一般,赵桓自认肯定是不如冯义成的。 “哈哈,殿下来了!”冯义成放下两个石锁,马上就要两名仆役拿着毛巾替他擦拭身上的汗珠。 “殿下与媛儿的婚事定了,老夫也就放心了,”冯义成笑道,待到仆役忙活完退下后,他脸色一沉,道,“殿下,五湖商会的那位掌柜又来了,殿下可知晓此事?” “知道,那日婚礼宴席上还曾喝过一杯,”赵桓老老实实答道,“小王与她商议好了,过几日她会上门拜访。” “殿下没忘记她曾到过安南和南诏吧?” “自然没忘,”赵桓回道,“这次会面正是要和她谈一谈此事,若五湖商会真在其中助推波澜,小王也不会顾忌情面!” 赵桓还真不想放弃与五湖商会的合作,他可不想冯义成,在广州耕耘已久,家产虽称不上富可敌国,但也养上几万人的军队还是没问题。 但若五湖商会真的掺和了云师道一事,赵桓也不会心软,想想因为围城而战死的邕州百姓,这笔血债不能不忘。 “殿下明白就好,”冯义成呵呵笑道,“不过老夫也知道殿下如今的窘境,因此特意奉上白银五万两,以及国公府在邕州所有地产,来当媛儿的嫁妆,殿下可满意?” 这个时代,嫁女儿可是要给夫家一笔丰厚嫁妆的,不然女子到了夫家可是会受白眼欺负的。虽说柳贵妃不至于此,但冯义成这边却不能怠慢了。 “多谢冯公!”赵桓起身行了一礼。 这五万两白银和邕州的地产,可不是小数目,给普通人家足以几辈子吃喝不愁了。但对于赵桓和他的野心,却是远远不够。 “冯公,这五万两白银小王想换成别的东西。”赵桓说道。 “哦,不知殿下想换成什么呢?”冯义成疑惑了,这世上竟有人不爱这银子?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小王想向冯公讨要几艘商船!” 第80章 大婚(五) “说的好!”冯义成赞叹道,“好一句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让冯公见笑了!”赵桓回了一句。 广州商业繁荣,离不开南来北往的商船,赵桓也是看中了这一点,只可惜他苦于邕州没有良好的深水港和造船技术,后来他细问邕州的工匠才得知,不光没有技术,光是这造船的木料都是极其有讲究的,必须是得风干数十年以上的木材,才能用来造船。 邕州的府库更是能饿死老鼠的那种,自然也没有这种木料。因此只能求到冯义成头上了,他在广州有许多商船,不然也养不活几万大军。 “就冲殿下这句话,这商船老夫给了!还有这五万两白银,殿下也收下吧,莫要说什么换的了,这是老夫对媛儿的一片心意。” 冯义成雷厉风行,当即唤来三个儿子,将赵桓想要商船一事道出,“家里的这些事都是老大你打理的,说说能给殿下多少商船?” 冯国梁思虑片刻道,“大人,咱们家一共有十五艘商船,在海上飘着的有八艘,七艘停泊在广州补给。” 如今越国公府都是老大冯国梁在打理,冯义成已经不怎么理事,只有关乎家族兴衰的大事才会让他出面。 冯国梁能记得这么清楚,显然是下了功夫的,冯义成满意地点点头,“那这样好了,将停泊的那七艘都送给殿下好了!” “这......” 冯义成大手一挥就送出差不多半数的船只,让冯国梁顿时面露尴尬,他倒不是舍不得,而是国公府上下也指着这商船,送出去这么多,相当于直接将收入砍了对半。 “冯公太客气了,小王胃口没那么大,”赵桓连忙摆摆手表示拒绝,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他可不想被国公府的人记恨上。 “小王求个一两艘即可,多了也装不下那么多货物,您说是吧冯公?”赵桓对冯义成微笑道。 冯义成捋着胡子没有说话,方才他大手一挥也算是试探一下赵桓,若是赵桓真毫不客气吃下这七艘船,那就是不懂分寸了。 冯国梁却是没考虑到这点,继续一板一眼道,“一两艘倒是没什么问题,不过这几艘商船已经在海上漂泊了数十年,很多地方都已经老化。若是殿下能等,等上个三五年,广州这边造几艘新船送过去可好?” 三五年?赵桓可等不了那么久,正当他想说什么时,老二冯国梁却开口道,“婆婆妈妈作甚,一次就给殿下还有俺大侄女一两艘,外面传出去莫不是以为俺们国公府穷酸!听俺的殿下,俺那水师正好有六艘战船要退役,俺做主都送给你了!” 说罢还不忘偷瞄了一眼冯义成,他虽说不怎么管事,但军权一直抓的很死,就是冯国梁从小在军伍中长大,威望也远远不及冯义成。 冯义成哈哈一笑,“这样办事才叫大气!殿下以为如何?” “那小王就多谢二叔美意了!”赵桓拱手致谢。 此刻他急需商船,但建造船只需要时间阴干木料,等上个三五年黄花菜都凉了,而冯国梁送来的战船却最合适不过。虽说战船在载货能力不如商船,但以战争为目的打造的船只更胜在稳定和防护力上,这样也正好可以让赵桓训练一些水手,为日后组建大型商船队伍积累经验。 “我看不如这样,殿下先用着这几艘战船,咱们在广州也加紧为殿下制造商船,等个三五年,战船也该退役,而商船正好又能派上用场,岂不美哉?”一直未发话的冯国才开口补充道。 “说的好,大善!”冯义成大笑道。 几人又聊了一会,纵使冯夫人对女儿有着万般不舍,赵桓还是带着冯媛打道回府了,按照习俗二人新婚莞尔,洞房晚上不能少人,否则就是大忌讳。 到了晚上,初尝云雨的冯媛食髓知味,像只小猫一般缠着赵桓紧紧不撒手。赵桓自然是来者不拒,二人厮磨一番后,进入贤者时间的赵桓起身下床,拿起一本经书,借着房内的烛光读了起来。 受益于幼时赵元宏的“散养”,直到十二岁,在朝臣的劝谏之下,赵桓才有一位师傅启蒙,因此读的书并不多,做不到什么出口成章的本事。而此时赵桓身体虽栖居着来自后世的灵魂,却也就是背个唐诗三百首的水平。 “诶,不是,你干啥呢?” 赵桓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抬头却看到冯媛正在床上进行着什么高难度动作。 她顾不得身体的疲软,头躺在床铺上,一条雪白的长腿直往上蹬,随后再缓缓分开,形成一道一字马,让赵桓看的是百思不得其解。 “娘说了,这是南洋人不传秘方,能增加受孕几率,而是还是生男孩的几率!” 冯媛越说越是兴奋,又在床上做了几个高难度动作,她是兴致勃勃,可苦了赵桓。因为冯媛此时就穿了一件白色或者说透明透肉的纱衣,胸前高耸入云的风光一览无余,两条大白腿晃来晃去。 赵桓放下书,一把抓住了冯媛在半空中胡乱踢蹬的粉嫩玉足,满脸坏笑道,“岳母大人可是说的不对。生孩子这件事光你们女子使劲有什么用,不还得是我们男子辛苦耕耘?” 说罢在冯媛的一声娇呼下,又将她压在了身下,就连天上的一轮明月也看不下去,将自己遮掩在了一朵阴云中。 ...... 又与冯媛郎情妾意了几日,顾望秋总算是登门拜访,赵桓可是等到花都谢了。 二人还是在上一次会面的房间,顾望秋一见面便拱手道,“在来邕州的路上才听说殿下即将大婚,送的礼物不上台面,还请殿下见谅!” 大婚当然顾望秋是来了的,赵桓看过礼单,这女子算是吃透了他,送上的东西极为实在,整整三千两白银,将一众送礼的亲朋都给比了下去。 “而且小女子还听闻殿下打了个大胜仗,真是可喜可贺啊!” “哈哈,说起来本王能打赢胜仗,顾小姐送的那两百具机匣弩功不可没!”赵桓笑道,“而且对手只是一群山野蛮夷,算不的什么,能打过魏国轻骑或是你们齐国的甲士,那才叫做胜仗!” 第81章 五湖商会的善意 听到赵桓提及齐国,顾望秋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对了,忘了告诉殿下一件事,在来岭南之前,我大齐的军队距离魏国国都仅有半日的路程了,这么算下来,说不定已经大获全胜,全师而还了!” “是吗?” 因为道路险阻,邕州获知中原的消息并不容易,能得到的都是已经过了时效的消息。对于齐国兵锋直指魏国国都一事,赵桓觉得顾望秋并不会骗他,这种重大消息很快就能传遍天下,没必要撒谎。 但不得不说,齐国此次兵进选的时机恰到好处,正值春夏二季,战马需得养膘,而且根据最新消息,去岁魏国皇帝驾崩,魏都上下秘不发丧,但还是被齐国探子得知。新主继位,正是政局不稳之时,这次发兵说不定魏国真的危矣。 不过赵桓却从冯义成那里得知,大周朝堂异常平静,似乎有坐看齐国吞并魏国之意。但赵桓却不认为赵元宏会放任齐国一统北方,他是带过兵的皇帝,自然能认清一个统一的北方中原是盘踞南方的大周不能抵挡的。 “顾小姐说的这些离本王太远,与本王无关的事,本王不想操心,”赵桓缓缓说道,“话说前一阵子,顾小姐去过了安南和南诏二国,可顾小姐走后没多久,那二国便撺掇群山的蛮部兵围邕州,险些致本王于死地。不仅如此,紧接着便你们齐国便与魏国开战,顾小姐不觉得一切都太巧合了么?” 说罢赵桓抽出身上的一把短刃,直直插在二人之间的桌子上,发出一阵颤抖。 赵桓本以为能吓倒顾望秋,可他还是小看了此人。顾望秋神态自若,身子向后挪了挪道,“既然殿下问起此事,小女子也不瞒殿下。去安南和南诏,的确是想吸引贵国朝廷的目光,以方便我大齐与魏国的战事。” “那看来确有其事咯?”赵桓拍拍手,马上就有数名甲士冲了出来,刀剑直指顾望秋。 面对近在咫尺的刀剑,顾望秋还是保持着端庄的姿态,“小女子可以保证,蛮部出兵一事与我,与五湖商会无关!” “哦,是吗?”赵桓可不会听信她的一面之词,他挥了挥手,甲士手里的剑马上就抵在了顾望秋天鹅般的脖颈上。 “小女子在返回大齐时,在金陵停留了几日,探知了殿下与朝廷的种种之事,这次也是带来了我五湖商会,以及大齐的善意!”生死之刻,顾望秋面对刀剑却泰然自若。 “善意?我岭南百姓死伤数万,你拿着什么来补偿本王?”赵桓大声道。 “殿下若是不信,要杀要剐随你便!何必在此婆婆妈妈,小女子虽是女流之辈,却也不惧死亡!” 赵桓此刻正在沉思,思考着来自齐国的善意,齐国既然得知他与大周朝廷不睦,他们的目的无非是扶植自己搅乱局势罢了。 “今日之事,小女子和五湖商会都对殿下十分失望,”顾望秋说道,同时伸出葱葱玉指推开了架在脖子上的刀剑,“当然,若是殿下不想要小女子的性命,那小女子就先走一步了。” 说罢竟起身,不顾甲士刀剑的威胁径直走了出去。 而这些甲士并未得到赵桓的命令,因此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顾望秋离去。 “等一下!” 正当顾望秋左脚跨过门坎即将离去时,赵桓的声音却是叫住了她。而此时背对着赵桓的顾望秋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殿下可是又改了主意?现在想取小女子性命还不算晚哦!” “哈哈哈,”赵桓挥手示意甲士退下,“方才只是与顾小姐开个玩笑罢了!”说罢亲自上前将顾望秋又迎回了屋内。 深思熟虑后,赵桓还是没敢对顾望秋痛下杀手,不是因为赵桓心软,而是她背后的五湖商会势力太大。三国之内,数得着的大城市都有他们的分会,除了邕州这块鸟不拉屎的地方。贸然将五湖商会的二号人物杀了,只会让自己寸步难行。 “殿下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顾望秋喝了一口茶水道。 “没办法,蛮人在本王的邕州作恶多端,无数百姓死于蛮人的刀剑之下。本王一时也是怒气上头,还请顾小姐见谅!” “哼,”顾望秋鼻孔喷出一口冷气,“殿下爱民如子,小女子这边也不能差了事。这一次随商队而来的,还有我大齐支援殿下的五万石粮食,不知是否能令殿下消除对小女子和五湖商会的敌意?” 这还真是意外之喜了,云师道围城选在了开春,正好影响了邕州的春耕,今年邕州治下恐怕要出现饥荒,本来赵桓还考虑是否向冯义成求援,顾望秋送上这份大礼正好解了他燃眉之急。 “既然如此,顾小姐的美意本王就收下了!”赵桓笑道,粮食这种东西和银子一样,没人会嫌弃多。 “殿下知道我大齐与魏国正在交战,前线战事激烈,有些将士甚至都吃不上饭来,能挤出五万石送给殿下,足以显示我大齐的诚意了吧?”顾望秋道。 “呵呵,那本王有什么能帮到顾小姐的呢?” “不是殿下帮我们,是我们帮殿下......”顾望秋故作媚态,抛出一个媚眼,紧接着起身靠上了赵桓,一股异香顿时扑鼻而来。 顾望秋的红唇贴在耳边赵桓耳边轻声道,“殿下曾是太子,却无缘无故被赶出金陵,被贬到这蛮荒之地。难道殿下就不想再见一见金陵美景,甚至坐上那至尊之位,这一切我们五湖商会都能帮助殿下......” “是啊,本王也好像再回一次金陵......”赵桓眼神故作迷离,心中却在想这家伙再搞什么鬼,勾引也用点心,起码解开衣衫给个福利也行,就这么光靠一张嘴,也就骗骗傻子了。 顾望秋也是第一次这般行事,心里怦怦直跳,不过见赵桓眼神迷离,她只当成功,正当她要循序渐进之时,门外却突然闯进一人。 第82章 齐国兵败 闯进门的是何健,他一见一名女子靠在自家殿下身上,面若桃花,当即低下了头,大声道:“殿下!这里有一封密信,请您过目!” 何健的话犹如洪钟大吕,不仅将假装中招的赵桓叫醒,也将顾望秋给吓了一跳,她连忙端坐在原位,但粗重的喘息和微红的俏脸还是出卖了她并不平静的内心。 “咳咳,有何事?”赵桓轻咳一声,接过了密信细细研读起来。 见赵桓这么快就收回心神,顾望秋当即明白了方才赵桓只是假装中招,顿时一阵羞恼,手指互相掰着,发出了“咔吧,咔吧”的声音。 赵桓没有听到这股声音,而是被信上的内容吸引了,良久之后,他叹息一声缓缓道,“顾小姐,齐国兵败了,围攻魏都的五万大军全军溃败!” “什么?!” 顾望秋此时也忘记了方才之事,起身从赵桓手里夺过信件,“不,这不可能!殿下,这是谁送来的信?” “是我大周的越国公府上送来的,他们与本王的关系顾小姐不会不知吧?”赵桓笑道,“算起来时间,正好是在顾小姐在海上漂着,朝邕州来的这段时间,齐军兵败的。” 与越国公结亲后,冯义成不仅大力援助赵桓,也与他分享了自己的情报网,这则消息虽然已经过去了一两个月之久,对于赵桓来说来的正是时候。 “不可能,我大齐甲士无双!怎么会输给没有马的魏人?”顾望秋还是一脸不信。 赵桓轻笑道,“信上说的很清楚,而且顾小姐也应当知晓,自从你们齐国军队踏上魏国土地以来,可曾遇到过千人以上的魏国军队?” “是没有......”顾望秋愣愣地说道。 “这就对了,你们齐国一路上势如破竹,拿下了魏国数十座县城,全军上下都起了轻敌的心思。” “而最令本王佩服的还是魏国人,竟然能想到以空间换时间的道理来,”赵桓摇摇头道,魏国故意放弃边境诸多城市,让齐军深入,看似兵败,反倒是拉长了齐军的补给线。 而魏国轻骑则是发挥优势,趁机深入敌后,不停骚扰齐军的补给线,这让以步兵为主的齐国十分难受,而且那些被占据的县城也大都寻不到什么物资,夺下的那些县城反倒成了食之无味的鸡肋。 “而你们齐国此时进退两难,于是恶向胆边生,派出精锐打算奇袭魏都,一举奠定胜局,可惜啊,还是功亏一篑!”赵桓笑道。 顾望秋此时也冷静下来,心中倒是对赵桓起了几分钦佩之色,她不懂兵事,从信上的只言片语也分析不出什么,经过赵桓一顿讲解,她算是茅塞顿开,知道为何齐国会兵败了。 “不过顾小姐还请放心,信中并未说齐军损失严重,看来是将辎重、军旗等物丢下用以拖缓魏军的脚步,目前看来兵员损失应当不大,但是......”赵桓故意卖了个关子。 “但是什么?”顾望秋急忙问道。 看着顾望秋着急的模样,赵桓忍不住想逗逗她,反正兵败的又不是他大周,“但是嘛,这辎重没了还能再制造,这士气一泄,可就如流水一般,再也回不来了!” “而且贵国此时不应当担心魏国,更该担心的,是我大周的态度啊,”赵桓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不信赵元宏会放过这个趁火打劫的机会。 “周国?”顾望秋反应过来,此时大周肯定会狮子大开口,甚至说派兵和魏国一道覆灭齐国。 一想到这儿顾望秋顿时俏脸煞白,但还是保持了几丝理智,“殿下,此事关系甚大,还行一步!”此刻她需要自己情报网送来的情报,不然她难以安心。 “顾小姐请便,”赵桓道,“不过本王劝顾小姐一句,便是顾小姐能力再强,如今身在岭南却是鞭长莫及,做什么事还请三思!” “多谢殿下提醒!”顾望秋心不在焉地回道,拱拱手快步离开了王府。 ...... 金陵得知齐国兵败的消息比赵桓还要早,而朝堂上,对于是否要对齐国用兵也是吵成了一团乱麻,吵得内容不是是否对齐国用兵,而是该用哪一支军队进攻才是。 “陛下,今日齐国大败,正是天赐我大周北伐的良机,万万不要犹豫了,臣奏请边军出战,踏平齐国!”一名大臣出言说道。 “边军么,”赵元宏坐在龙椅上冷笑,“上一次朕令边军前进五十里,威慑齐国,可他们是怎么遵循朕的命令的?竟不顾朕的旨意,主动出兵进攻齐国,连朕的旨意都不遵守,朕又如何能相信边军能踏平齐国?” “这......臣听闻是那齐国将领挑衅在先,边军此举也是不能弱了我们大周的气势啊!” 赵元宏冷哼一声,“那不尊朕的旨意,足足迟了半个月才推进十里地,也是不能弱了我大周的气势?” 大臣一时语塞,久久没又开口,赵元宏面带厌恶的瞪了一眼后说道,“韩卿,你的意思呢?” 韩正言端局臣子队列中的第一位,他一直沉默不语,直到赵元宏出言,他才缓缓站了出来道,“陛下,臣以为,应当调用禁军进攻齐国!” “禁军?万万不可啊陛下!”马上就有大臣站出来劝道,“禁军负责拱卫陛下,拱卫金陵,若是禁军出动,谁又来保护陛下呢?” “胡闹!如今天下四海升平,谁能,谁又敢来金陵作乱!”不消赵元宏斥责,韩正言抢先说道。 “陛下,禁军万万不能动用啊!”大臣还是劝道。 大周军制大致可分为边军和禁军,边军顾名思义大多分布在齐、魏二国,但边军却被大周的世家渗透严重,俨然成为了世家的私军,在边军中世家的命令往往比赵元宏的话管用。 禁军则是从赵元宏父亲开始组建的一支军队,其骨干是先前宗正寺的羽林军,后来不断扩编,已有十五万之数,是只听命于赵元宏命令的军队。 正当这时,殿外一名黄门突然来报,“陛下,齐国来使!” 第83章 衣服质量问题 经过多日等待,接连不断的消息逐渐传到了顾望秋这里,多方佐证之下,总算是确认了齐国兵败的事实。 紧接着更加令顾望秋难以接受的消息传来,齐国为了安抚虎视眈眈的周国,使其能专心致志对付魏国,竟将割让了徐州等地。 这一日,顾望秋再次登门拜访赵桓。 “哈哈,顾小姐今日怎么有空来拜访啊?”这一次,赵桓明显能感觉到顾望秋底气不足。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拜见殿下了?难道殿下不欢迎小女子么?”顾望秋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道。 “哈哈,怎么会呢,顾小姐请!” 赵桓请顾望秋坐下,二人闲扯了一会,顾望秋显然是心事重重,“殿下,小女子有一事......” “诶顾小姐莫急,本王倒是有事想问一问顾小姐,”赵桓出言打断了她,“上一次顾小姐带走的邕州特产在你们齐国卖的如何?” “啊,还不错,”顾望秋想说的明显和赵桓不一样,但是见赵桓提起,她还是忍不住道,“岭南佳果以及水产,尤其是香水,深受我大齐百姓欢迎。” “那就好,本王这次又准备了许多,顾小姐走的时候别忘记带了!”赵桓提醒道。 接着赵桓又东拉西扯了半天,就是不入正题。他不急,顾望秋可是急得很。 “说起来本王这王府......” “殿下!小女子有话想说!”顾望秋终于是忍不住道,“殿下,前几日,小女子同您说的事,您考虑的如何了?” “什,什么事?”赵桓故意装傻道。 “就是,就是......”顾望秋一想到那日,俏脸顿时通红无比,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说是好。 赵桓看她一副憋不住的模样,只觉得好笑,他故作恍然大悟道,“哦对了,本王想起来啦!是那日顾小姐趴在身上,在本王耳边说的那些话吧?” “是,是的......” “你们齐国的律法本王不知道,但在我大周,顾小姐的那番话可是掉脑袋的死罪啊,”赵桓眯着眼睛道,“况且本王今早刚得到消息,你们齐国为了不腹背受敌,竟然割让了徐州等数个州县。如今我大周蒸蒸日上,本王为何不选择做一个盛世闲王呢?” 徐州战略位置重要,尤其是对偏安南方的政权来说。控制了徐州就能控制淮河,控制了淮河金陵便可高枕无忧。而且徐州号称五州通衢,向北可达青州,向西可通河南河北,向南则直逼金陵,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因为小女子看到殿下内心深处熊熊燃烧的野心!”顾望秋直言道,“若是殿下甘心做一个闲王,那为何要传授岭南百姓种痘之法,为何要向小女子兜售岭南奇物,为何要在岭南招兵买马?” “本王做这些其实只是为了自保。”赵桓淡淡地说道。 “自保?哈哈,殿下,万一金陵城内的贵国陛下有个好歹,可就是幼主继位,太后临朝!你觉得太后会容得下您吗?您可是皇族中唯一一个能对皇位有威胁的人了!” “大胆!本王的父皇正值春秋鼎盛,你好大的胆子敢诅咒我父皇!”赵桓猛然起身吼道。 “殿下莫要演戏了,小女子已经得知了殿下与贵国陛下的恩怨,若是殿下真的得宠,又怎会被发配到这蛮荒之地?” “哼!”赵桓冷哼一声重新坐下,而方才怒气冲天的模样早已消失不见。 顾望秋见状继续道,“而我们五湖商会背靠齐国,可助殿下一臂之力!” “呵,”赵桓冷笑,他可不想五湖商会乃至背后的齐国会这么好心,什么助他一臂之力,无非是想搅动大周的局势,让他们齐国有机可乘罢了。 “说实话,鉴于之前顾小姐前往安南和南诏的行为,本王对五湖商会的诚意十分怀疑呐!” “殿下!小女子再说一次,小女子去那二国的确是有扇动他们的心思在,但最后却失败了。小女子刚与安南国主达成协议,结果第二日国主便死了,新上位的是年龄不过幼冲之龄的孩童,说话管用的是安南的太后。而太后无暇顾及小女子与国主达成的协议,因为她要对付虎视眈眈的安南宗室!” “至于南诏,小女子压根就没去过!”顾望秋一口气说完,顿感口干舌燥,低头喝起了茶水。 对于这番说词,与赵桓通过冯义成的情报网了解到的大差不差,看来真正煽动二国出兵的另有其人。 “但是顾小姐,有的时候往往有个想法就已经其心可诛了,不是吗?” “呵,没想到殿下竟是这般心胸狭隘之辈,算小女子看走了眼!”顾望秋起身道,她双手一摊,对于一直死不开口的赵桓却是无可奈何。而五湖商会给她的命令却又是不惜一切代价拉拢赵桓,难道真的要她...... “前几日五湖商会赠送给了殿下五万石粮食,若是殿下觉得还不够,想要什么尽管提,只要是五湖商会力所能及的,”说罢顾望秋犹豫片刻,竟解下了衣衫,露出半个香肩,“若是殿下看得上小女子.......小女子也不惜此身......” 说罢顾望秋闭上了眼睛,贝齿紧咬红唇,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赵桓上前,将她压在身下一顿蹂躏的情景,一想到这儿,一张俏脸顿时通红无比,下身穿的贴身亵衣也有了几分湿润。 闭目等待顾望秋的是无尽的黑暗,但她却并没有等到她脑补出来的画面,反倒是赵桓上前,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顾望秋身上。 “咳咳,顾小姐衣服质量不咋地啊,怎么好端端的就滑下来了?”赵桓小声责备道。 对于顾望秋的举动,赵桓也是无比震惊,印象中这女子一直以高冷示人,如今却两次主动诱惑他,可见齐魏二国之间的局势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不然也不会尽心拉拢他了。 “本王相信五湖商会的诚意,也愿意和五湖商会合作,”赵桓缓缓说道,“不过本王相信五湖商会不会干赔本的买卖,若是本王将来夺得大位,五湖商会又想得到什么呢?” 第84章 殿下行不行啊 “能,能得到未来周国皇帝的善意就行。” 顾望秋还未从方才的事情中回过神来,神色略显慌乱,脸上余红未消,心里更是怦怦直跳。 “哦,是吗,”赵桓不置可否,“先秦时,晋文公曾流落到楚国,受到楚成王厚待,晋文公本想报答楚王,却无奈此时孑然一身,于是许下诺言,若是将来晋楚交战,晋国先退后九十里,以报楚王厚待。” “今日本王效仿古人旧事,将来若是周齐之间交战,本王也退避百里,顾小姐以为如何?” “就按殿下说的来!”顾望秋长舒了一口气。 二人又商议了一番合作的细节,以及将来赵桓会如何对待齐国和五湖商会,这些都是口头协约,没办法书写成章。而赵桓也给出了一大堆承诺,反正都是空头支票,全当做口腔体操了。 “若是殿下无事,小女子就先告辞了。”商议完事,顾望秋便起身要告辞,方才亲昵的举动让她有些无地自容。 “等等,说起来本王的确有事想求顾小姐。”赵桓叫住了她。 “殿下请讲!”无奈,顾望秋又被迫坐下。 “很简单,顾小姐知道前一阵子蛮人围攻本王的邕州对吧?按理说这些蛮子是不懂攻城的,然而出乎本王的意料,蛮子竟使用了云梯、冲车甚至是霹雳车来攻城,这些东西蛮子是不会制造的,那么谁会支援他们,自然不用本王多说。” “殿下是指安南和南诏?” “不错,后来根据被俘的蛮人所说,此次围城,二国在背后不仅撺掇他们,还提供军械粮草,也有派出工匠支援,甚至亲自下场,安南派了战船劫掠我邕州沿岸,而南诏更是派出了五千兵马。” “两国所处之地,本就是我中原王朝的故土,只不过中原三国无暇顾及他们才让他们在此成王作祖。若是他们安分些也就罢了,如今竟觊觎本王的岭南,是可忍孰不可忍!” “而且本王再告诉顾小姐一件事,根据可靠消息,那安南竟有意修改历法!” “竟有此事?!”顾望秋也是读过书的,自然明白其中利害。而且她出自齐国,一直以中原正统自居,像是安南蛮夷竟想修历法,触及到了她那敏感的神经。 “殿下可是想对安南用兵?”顾望秋问道。 “不错,邕州是本王的大本营,就算本王到了金陵这一点也改变不了。而安南觊觎此地,本王怎能不先铲除他?须知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 顾望秋只觉得这句话在合适不过了,“小女子不懂兵事,殿下若是需要兵器甲胄,器械粮草,我五湖商会都可以办到。” “不用,邕州和齐国相距甚远,运输这些毫无意义,”赵桓笑道,等五湖商会把东西送来,怕不是安南都被他赵桓平定了。 “那殿下需要我们做什么?” “本王想借五湖商会的船,突袭安南!”赵桓说道,“这一次蛮人和安南打了本王一个措手不及,本王可不是菩萨心肠,自然要报复他们。” 赵桓此时手头没有合适的战船,只能从冯义成那里借,但那样势必会引起安南的警觉。五湖商会就不一样了,他们是行商,不会引起太多关注,届时船上精兵突然杀出,或许一战可平安南。 顾望秋思虑良久后,道,“抱歉殿下,这个要求恕小女子无法满足。小女子是商人,以诚信为本,若是按殿下所说,日后天下恐怕无人再敢和我五湖商会做生意了。” “这样啊......”既然与五湖商会合作,那赵桓肯定不能不考虑他们的感受,他想了想道,“那既然如此,本王退一步,请顾小姐用商船带本王去一趟安南可好?孙子兵法云,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开战之前,本王也想了解一下这个盘踞天南多年的劲敌。” “如果只是这样,那小女子倒是能办到,只是殿下深入安南,殿下的安全小女子无法保证!” “哈,本王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但也不是莽撞之徒,安全一事,顾小姐不必多虑。”赵桓自信道。 “既然殿下提了,想必心里也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小女子就不多说。不过小女子却有一个要求,那便是到了海上,还请殿下听小女子的号令!”顾望秋道。 “自然,本王是第一次出海,一切都以顾小姐为主!”这个条件赵桓可以接受,海上风云变幻莫测,很有可能出意外,而他也没有坐船出海的经验,听顾望秋的没什么问题。 “那好,还请殿下稍待几日,出海的时候小女子会派人通知殿下,这几日就请殿下做做准备吧。” 说罢顾望秋拱拱手起身离去,到了门口,她突然回头道,“殿下,方才小女子那般对你,你就一点没心动?” “额,本王一向不近女色,方才心如止水,什么都没想。”赵桓回答道。 “哦!”顾望秋一副了然的模样,“殿下年纪轻轻,莫不是身子有什么隐疾?若想不行,小女子手里还有辽东高句丽进献我大齐的人参、鹿茸等物,都是上好滋补良药,若是殿下需要知会一声便是!殿下新纳了王妃,更应当尽力才是!” “啪嗒!” 赵桓看着顾望秋一脸真诚模样,气得将手里的茶盏扔了出去,“快滚!” “小女子这就滚!” 出了王府,一想起赵桓那副气急败坏的模样,顾望秋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姐,什么事这么开心?”侍女小环问道。 “没什么,从一个卑鄙之徒那里占了些口舌之利罢了,”顾望秋笑道,“对了,让商队做好准备,这一次有一位贵客要与我们一同出海?” “是谁啊,小姐您具体给个名字,奴婢也好早做准备!” “荆南王赵桓!” 第85章 临行 “什么,殿下要去安南?” “殿下,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安南是万万不能去的啊!” 自从赵桓将他要去安南的消息告知邕州上下官员后,整个州府便炸开了锅,大小官员无不劝谏。 “说完了?此次出行要准备的东西很多,说完了本王就先走一步了,”说罢赵桓也不顾劝阻,径直离开了州府。 望着赵桓远去的身影,一名官员急切道,“哎呀刘知州,您怎么光在这儿喝茶,也不劝一劝殿下?” “劝?劝有个屁用!”因为天气炎热,刘知远又是痴肥,根本不耐热,一身官袍早就被汗水浸透,要不是需得注意形象,他早就想学着蛮子光膀子了。 “咱这位殿下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来给我们说这件事,就不是来商量的,是来通知吾等的,懂了吗?” “可是刘知州,安南那块地脱离我大周统治日久,人心怕是早就没了对我大周的畏惧。如今咱们邕州上下可都是替殿下忙活的,万一殿下出点什么事......” 刘知远命小吏取过一盏冰饮子,喝下去后才悠悠地说的道,“你们呐,就不能盼点殿下的好是不是?殿下方才说的很清楚了,他这次要扮成商人,随着五湖商会进入安南,有五湖商会做遮掩,身份肯定不会暴露。” “再说了,殿下这次离开邕州,也是对咱们的考验,想想咱们邕州上下都以殿下为尊,但殿下这样的人杰会被困在邕州一辈子?若是将来殿下......唉算了,殿下就是想考验一下,咱们邕州没了殿下,还能不能正常运转,懂了吗?” “这......” “你们呐,有空操心殿下的安危,不如安下心来做事,也好让殿下走的时候安心!”刘知远摸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还有多准备一些关于安南的情报,送到王府,这样殿下也好早做准备!” “下官明白了!”一众官员异口同声喊道。 王府也因为赵桓即将远行一事而鸡飞狗跳,尤其以柳贵妃,她是最不想赵桓离开的。 “儿啊,那安南娘可听说了,不是什么好去处,不行就派个心腹去,何必事事亲为呢?” “娘,您放心吧,这次孩儿只是去探查安南的风土人情,为将来大军前进铺路,”赵桓安慰道,“肯定不会有事的!” “唉,”柳贵妃自知劝不住这个倔牛一般的儿子,只能唉声叹气道,“你这刚大婚,就要出去,冯媛那边......还有弄玉,还有三个月就生产了,届时你若不在身边......” “放心吧娘,”赵桓轻轻握住了坐在一旁低头不语的弄玉的手,“我一定在那之前赶回来!” 与柳贵妃和弄玉告别后,赵桓转身来到了前院,冯媛正在这里查账,以显示她作为王府女主人的风范。 “怎么样,账目有问题吗?”赵桓走到冯媛身后悄声问道。 “哎呀!吓我一跳,殿下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冯媛却是被吓了个激灵,她吐了吐舌头道,“没什么问题,家里人本就不多,支出账目之前又是姑姑在管,肯定是没问题的。” 自从冯媛嫁到王府后,柳贵妃大手一挥,将自己管理后宅的权力全都交给了冯媛,自己则整日养花种草,好不自在。 “嗯,那就好。”赵桓双手轻轻揽住了冯媛的腰,让他坐在了自己大腿上。 “对了,三德子方才来说,殿下要去安南?”冯媛睁着大眼问道。 “对,跟着五湖商会的那位顾小姐一起,之前你们见过一面。” “啊,我想起来了,之前住在广州的时候,那位顾小姐还登门拜访过爷爷,”冯媛似是想起了什么。 “诶,殿下,要不带我也一起去吧,我还没去过除广州邕州以外的地方呢。” 冯媛心思活络,却受制于冯家家教严格,只能困于国公府那一角的天空。自从来了王府,赵桓对她十分宽和,让她活络的性格得以充分释放。 “不行啊,你要是跟我一起,人家指不定当咱俩双宿双飞不会邕州了呢!”赵桓笑道,刮了刮冯媛的琼鼻,“再说了,王府这边还得你来管事,你一走,可不是要把娘累死?” “唔,也对。”冯媛皱着眉头,“不过殿下一去可得好几个月回不来吧,你今晚可得好好补偿我才是!” “啊?” 或许是来自柳贵妃和冯义成的压力,又或者是天性的解放,冯媛就如尝过荤腥的小猫,整晚与赵桓笙歌。 “唔,要不要问顾望秋要些滋补良药呢?”赵桓小声嘀咕道。 ...... “殿下,您这次去安南咋不带上俺呢?” 在去州府的路上,何健忍不住问道,“俺瞅着那叫顾望秋的娘们不想个好人,殿下上了她的海船,去哪儿可都她说了算,万一她带着殿下去了齐国可咋办?” “放心吧何健,那齐国此时正与魏国交战,自顾不暇,她若真敢这么做,你觉得朝廷的诸公是傻子?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开战的由头?” “那......殿下,这安南凶险异常,你带上俺,也好有个安全保障啊?” “你如今是邕州军的大将,需得坐镇邕州才是!”赵桓拍拍何健肩头,“再说了这次跟随本王去安南的两人,不还是你亲自挑选的?这你还不放心?” “唔,说的也是......” “还有就是墨影那边,本王要是带上你,就必须带她,可带上她王府后宅的安危谁来负责?万一刺客找不到本王,去找贵妃娘娘还有王妃的麻烦怎么办?” “殿下提那疯娘们作甚?整日拉着俺打架,又打不过俺,真是烦人!”一听到墨影,何健的表情痛苦无比。 这个钢筋老直男! 赵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墨影姑娘样貌又不差,她对你什么心思你还不知道吗?之前你跟着本王去万花楼的时候,心思不也很活跃么?怎么今日却像个傻子?” “嘿嘿,俺这不是一心一意保卫殿下么?”何健摸摸脑袋笑道。 “唉!”赵桓重重叹了口气,“行了,到州府了,滚吧!” 第86章 出海 赶走何健,赵桓转身进了州府。刘知远准备了一些关于安南的情报,让赵桓来州府详阅。 情报不算详细,但对于赵桓来说已经足够,毕竟他对那块地方的印象也是两眼一抹黑。 安南是在百余年前,前朝大燕国分崩离析后,中原大乱之时趁机自立出去的。一开始仅自封将军,还对中原王朝纳贡称臣。 后来见中原诸国对他们并不放在心上,于是渐渐生出不臣之心,在国内自立称帝,又见南方各州武备松弛,而大周的前身,也是偏安南方楚国对此却一直不闻不问,无疑间接中助长了他们日渐嚣张的气焰。 至大周,安南野心日渐膨胀,在赵桓爷爷辈时,就不时派小股兵力骚扰,掳掠汉人至国内为奴,后来更是资助云天海起兵反叛,到如今云师道作乱,身后也有安南的影子。 而就在去岁,安南皇帝李晃驾崩,幼子继位,太后范氏临朝称制,但这位幼主却有一群不怎么安分的叔伯,对皇位虎视眈眈。 “不对呀老刘,这上面说,觊觎王位的尤以圣德太子为最。既然已经有了太子之位,为何又会将这皇位传给幼子?”赵桓指着其中一处疑点问道。 “殿下有所不知,这安南不似我中原,只要是有伪帝血脉的后人,国中皆称太子,以示地位尊崇。”刘知远解释道。 “原来如此,这蛮夷屁大点地方,讲究还是不少!”赵桓吐槽道。 “是啊,这位圣德太子据说拉拢了安南国中近半数的军权,实力不容小觑!” “那另外一半呢?”赵桓问道。 “自然实在太后手上了,”刘知远笑道,“这位太后可不是一般人物,据传,她姿容靓丽,一日在河边洗衣时被安南伪帝李晃看中,强行接入宫中纳为妃子,须知,这位太后当时已是人妻!这也是那位圣德太子起兵的理由,说这位幼主并非伪帝李晃亲生,生父另有其人。” 卧槽,这么会玩?赵桓瞪大了眼睛,示意刘知远继续说。 “不止如此,自那伪帝死后,这位范太后为了巩固地位,竟靠着长袖善舞的手段拉拢朝臣,据传常有大臣夜晚出入其寝宫,靠着这些手段,她也拉拢了安南国内近半数的兵马以及所有朝臣。” “这......是真的......本王无话可说。”赵桓是震惊了。 “蛮人不尊王化,枉背人伦臣子之道,殿下莫要以为奇。”刘知远道,“而且再告诉殿下一件事,据传安南修订历法,便是从这位范太后那里传出来的,据说是为了确定其正统。” 结合这位范太后离谱的经历,这么操作就不足为奇了。赵桓点点头,“那好,本王就亲自去看看,这安南能离谱到什么样?” ...... “开海咯!” 赵桓带着两名亲卫登上了五湖商会的船只,这两名亲卫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名为段魂,段魄,名字很有气势,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赵桓为了鼓励军中将士上进,特意每月举办比武大会,其中佼佼者都会得到丰厚的赏赐,因此邕州军上下无不奋勇拼杀。 而这两位兄弟更是连续夺得了数个月的桂冠,据何健说,二人合力的话,就连他也要认真几分。有这样一对猛人护卫,赵桓也安心不少。 “殿......赵公子,欢迎!”顾望秋站在甲板上对赵桓拱手行了一礼。为了保密,赵桓的身份并未告知船上的水手,仅有顾望秋和她的侍女小环知道此事。 “哈哈,在船上这几日就请顾小姐多多关照了!”赵桓同样拱手道。 顾望秋微微一笑,“赵公子,这边请!” 对于商船的水手们来说,突然多了一名衣着华贵的公子,让他们在闲暇之余多了许多谈资。 “那公子哥是谁,有没有认识的?” “不知道啊,俺瞅着房间紧邻着二掌柜的房间,想必不是一般人物!” “废话,那一身衣裳抵得上咱们几年的工钱,能是一般人物吗?俺是说,咱这位掌柜可从来没对一个男子展露过笑颜呐!” “胡扯,前几日俺帮了掌柜一个忙,她还冲俺笑来者!” “他妈的你是什么人物?能和掌柜的比?” “就是,不过咱们齐国的公子们若是得知顾小姐如此亲近一名男子,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心碎!反正俺是心碎了!” “好好干活,成天想这些有的没的!” 赵桓却没心思和顾望秋亲近,他高估了此时船只的稳定性,一入波涛汹涌的大海,从未坐过船的他便将隔夜饭都吐了出来,后来就连绿色的胆汁也加入了其中。 “妈的,这还是人过得日子吗?呕!” 段魂段魄两兄弟也是如此,不过二人身体素质比赵桓好得多,只是脸色略微发白,不似赵桓双腿发软,已经走不动路了。 “笃笃笃!”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哪位?”赵桓用虚弱的声音回到。 “是我,”顾望秋回到,紧接着推门而入。 “怎么样,殿下,海上的日子可不好过吧?”看着赵桓的惨状,顾望秋只觉得一阵暗爽。 “额,还好,”赵桓自然不能丢了颜面,强撑着身子道。 看着赵桓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表情,顾望秋心情更加舒畅了,她迈着欢快的步伐坐到赵桓床边道,“听闻这几日殿下没怎么进食,这可不行啊,难道是小女子伺候的不周到?” 这些天赵桓都快把胃吐出来了,哪里有心情吃东西,这你娘们分别是来挖苦自己,报当初在王府出糗的仇。 “本王身子很好,不劳顾小姐费心。只是这几日咸肉吃的有些多,想换换口味罢了!”赵桓勉强笑道。 远洋出海肯定要准备耐储存的食物,食物是耐储存了,味道就一言难尽了。 “那还是小女子伺候不周到呢!”顾望秋捂嘴笑道,“殿下之前吃的都是山珍海味,如今在船上也不能如愿,只能先忍着啦!” 正当此时,一名水手突然冲入舱房,看了一眼坐在赵桓床边的顾望秋道,“小姐不好了,远处有两艘不明船只,正朝我们快速驶来!” 第87章 海盗来袭 “莫要慌张!”顾望秋忙起身,“殿......赵公子先在房中好生歇着吧,小女子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我......我也去看看!”赵桓强撑着身子道,也不知怎么的,顾望秋一来,他坐船的不适感反倒是减轻了不少。 “公子请自便!”顾望秋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担忧,但还是随着水手来到了甲板上。 远处的海面上,两艘看不清样式的船只紧紧尾随着五湖商会的船只。顾望秋思索片刻命令道:“打出我们五湖商会的旗帜,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尾随吾等!” 随着她一声令下,一面鲜艳的旗帜高高挂起,在海风中舒展开来。但打出旗帜后,那两艘船只却并未减速或是离去,反倒是加快了速度追了上来。 五湖商会这边的两艘船都是货船,船上载着满满一仓货物,在速度上不可能跑得过那两艘不明船只。 见状顾望秋也命令两艘船降下了航速,她倒是想看看,在这海上,谁敢拦五湖商会的船。 不多时,那两艘船跟了上来,甲板上站满了人,手持各种兵器,一看就不是好相与之辈。 “各位好汉,海面广阔,任吾等航行,为何却要跟着我们五湖商会不放呢?”顾望秋拱手笑道,她是商人,一切自然要以和为贵。 “五湖商会?这次不知是何人管事啊?”对面船上一人穿过人群走上前来,“原来是顾小姐,俺当是哪位呢?” “李统领?”顾望秋一见来者皱起了眉头,同时向身后的水手笔画了几个手势。 “怎么,顾小姐不愿意见俺?”李统领哈哈笑道,“那行,俺家太子可是对顾小姐仰慕已久,上一次派俺去接顾小姐去他府上吃茶,结果顾小姐先走一步了,这次既然叫俺碰上了,那顾小姐不如跟在下走一趟?” “李统领的美意小女子心领了,只是此次前来安南船上还带许多货物,实在不便离开。”顾望秋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诶,那正好,反正俺也是要去向太子复命,而且顾小姐您这船货物肯定是要在安南发卖的,不如直接交给俺好了!”李统领笑道。 “货物数目繁多,小女子怕李统领理不清头绪呐。”顾望秋一边说着一边后退道。 “没事,俺最不怕麻烦了!”李统领狰狞的笑着,“儿郎们,给俺上!把那小娘皮给留下,献给太子,其余人全部宰了!” “哦哦!喔喔!” 紧接着对面船只飞来数道钩索,牢牢固定在了五湖商会的商船上,而后数名身手矫健之人,赤着身子,嘴里衔刀,愣是借助绳索穿过波涛起伏的海面来到了顾望秋这边。 “杀!” “御敌!” 赵桓冷眼注视着甲板上厮杀的两帮人马,与他想象中的枪炮齐鸣的海战截然不同。此时海战还处于跳帮作战的阶段,说是海战,其实作战方式和陆上也大差不差。远了就拿弓箭射,近了就靠船上的绳索,荡板登上船只,进行白刃战,其中个人勇武占了大部分。 五湖商会这边人数虽多,但却都是普通水手,拿着刀剑也不一定是这些穷凶极恶之辈的对手,很快便被砍倒了数人。 而令赵桓没想到的是,五湖商会这边主要战力竟是顾望秋和她的侍女小环,二女手持三尺素剑,一袭白衣如入无人之境,接连砍杀数人后,身上竟没有沾上一滴血。 可二人再强,终归是寡不敌众,对面船只很快用荡板将两艘船连接起来,有了这玩意,更多的人杀了上来。 护卫赵桓的段魂段魄二兄弟早已跃跃欲试,但他们却还记得保护赵桓职责,因此并没有上前。 “你们俩去帮一帮五湖商会的人!”赵桓看出了二人躁动不安的心思,便让他们去助阵了。 “可是殿下,您这边......”大哥段魂终归是犹豫了几分,护卫赵桓才是他的本职。 “无妨,本王又不是拿不起刀剑之人!快起帮忙吧!” “得令!” 二人到底是数次比武大会的桂冠,兄弟两个毫不犹豫冲入敌阵,犹如神兵天降,虎入羊群,硬是打退了一波攻势,把即将崩溃的五湖商会解救了出来。 可那位李统领明显是不死心,又派出数十人来,甚至是自己亲自披挂上阵,势要将五湖商会的这两艘船留下。 正在看戏吃瓜的赵桓此时坐不住了,因为有两人见他衣着华丽,便手持武器冲了过来。放在以前,拿下这两名贼子自然毫无问题,可如今赵桓才刚从晕船的状态恢复,两条腿还站不稳,哪里会是对手。 “快去救你家公子!”顾望秋一眼便看到了赵桓的窘境,忙大声呼唤段魂段魄二兄弟。 “公子坚持住,俺们这就来!” “哈哈,想走?给我留下!”李统领却是一马当先,缠住了兄弟二人,他老早就看段魂段魄兄弟二人不顺眼了,本来上一次就能击溃五湖商会的人,谁知这二人突然杀出,愣是将他们赶了回去。 “呸!”赵桓啐了一口唾沫,生死攸关之刻他也顾不得许多,抽出佩剑迎了上去,无奈自己数日粒米未尽,力气上实在不如这两个穷凶极恶的贼子。 “妈的,以多欺少,有本事一对一啊!”赵桓骂道。 这两名贼子可不会顺着赵桓的心意来,反倒是手头的攻势愈发猛烈起来,二人合力将赵桓的佩剑击落,随后一记肘击将他打倒在地。 “坏了!”赵桓暗道不妙。 远处的顾望秋也看到了这一幕,她银牙紧要,小腿一个发力腾空而起,双足轻踩着数人的头顶而过,体型轻灵,硬是穿过千军万马来到赵桓身边。 正当赵桓以为今日就要殒命于此时,贼子的胸膛突然被一柄利剑刺穿,血水顺着剑滴落到了赵桓身上。 “顾......小姐?”赵桓没想到会是顾望秋救了他。 “殿下你的身子可是有些虚啊。”顾望秋白了他一眼,伸出手顺势将他拉起。 第88章 上岸 听到这话赵桓可就不乐意了,忙将胳膊从顾望秋怀里抽出来,“顾小姐怕是没见过本王在战场上的英姿,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 说罢也不顾双腿饿的发软,提着剑杀了进去。 被顾望秋这么一激,赵桓似是有了无尽的力气,接连砍杀数名贼子。而另一边段魂段魄兄弟二人见赵桓无恙,也安下心来对付李统领,最后兄弟二人合力将李统领斩杀。 见自家首领被杀,这些贼子也无心再战,纷纷逃回自家船上,倒霉一些的只能跳海求生。可五湖商会这边不会放过他们,马上就有数名水手手持弓箭将落水者一一射杀。 接下来便是打扫战场了,因为主战场在五湖商会这边,因此损失惨重,死了二三十名水手。 “这些是什么人?看样子顾小姐还认识他们?”赵桓不解地问道。 “他们原先是海盗,劫掠商船为生,后来被安南的圣德太子收服,纳入安南军中,但其匪徒习性却难以改变,经常私自出海劫掠过往船只。”顾望秋解释道,“这位圣德太子掌握了安南的水师,安南国内半数的军力都受他节制。” “上一次小女子来的时候便是拜访的他,可此人见我是一介女流,便觉得五湖商会好欺负,甚至想......将小女子掳掠过去为奴为婢。小女子与他不欢而散,所以殿下现在明白了吗,五湖商会并未参与之前的邕州围城!” “原来如此,是本王误会顾小姐了。本王在这里向顾小姐赔罪!”赵桓行了一礼。 对于后半段话他是没什么兴趣,而前半段则透露出一个重要消息,那就是安南水师都在这位圣德太子手里,那之前劫掠邕州沿岸的也是他的命令了。 安南如今分成两派,一方是范太后,要搞什么历法,以示正统。另一方圣德太子还劫掠过赵桓的邕州。 他本想拉拢其中一方,将来打起来进军也方便。毕竟狗腿子有的时候也很好用,如今看来却是不成了。 “妈的,大不了一巴掌全部打死算了!”赵桓嘀咕道。 “殿下说什么?” “没什么,对了顾小姐,咱们距离安南还有多远,这船舱本王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顾望秋捂嘴笑道,“快了殿下,再行驶半日就到了!” 正如顾望秋说的那般,又是行进了半日,赵桓总算是重新踏上了坚实的大地,刚下船的他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还好段魂段魄二兄弟将他扶住了。 五湖商会的船停靠在了一处小海港内,刚一停稳,就有数名被海风吹得黑瘦的安南人上前,叽里哇啦说了一大堆赵桓听不懂的话。 “他们说的啥?”赵桓问道。 “他们是来卸货的力工,想求我多给些赏钱!”顾望秋道,然后对这些力工说了一大堆鸟语,让赵桓钦佩不已,没想到这女子还是位精通多国语言的人才。 待到顾望秋同这些力工说完,赵桓问道,“顾小姐,方才咱们还击败了圣德太子的人,你如今却大摇大摆地停靠在此,不怕他找你麻烦?” “不怕,这位圣德太子也控制不住这些收编的海盗,他或许还要感谢我们替他杀了海盗首领,方便他控制这些人呢!”顾望秋撇撇嘴道,“再说了,光天化日之下他若敢来寻麻烦,不是将我五湖商会推到范太后那边么?” “说的也是!” 二人带着几名随从进入了这个海港小镇,令赵桓没想到的是,这里不仅是一处海港,还有一条大江横穿小镇,不远处正是这条大江的入海口。 见赵桓对这条大江有兴趣,顾望秋道,“这条江名为富良江,沿着河岸向上游走,不消三个时辰就是安南国都升龙府了。” “这样啊......”赵桓盯着宽阔的江面自语道。 “这段位置的江面还不算宽阔,上游两岸相距数百丈,能并排行驶数艘千料大船。”顾望秋道。 “这还不算宽阔?!”赵桓却是震惊了。 “对,”顾望秋眨眨眼,悄声道,“若是殿下将来用兵,从这里派水师一路杀上去或许也不错哦!” “不过小女子不通兵事,若是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还请殿下见谅!” 顾望秋的提议的确不错,但赵桓手头却没有那么多战船,或许可以请冯义成支援一些过来。 “这升龙府就在富良江沿岸对吗?”赵桓又问道。 “对,升龙府北面就是富良江,是一道天然的护城河,将来殿下大军若想攻城,必须想办法度过富良江!”顾望秋道。 “小女子这里倒是有个关于富良江和升龙府的传说,不知殿下愿不愿意听听?” “顾小姐但说无妨!” “据传,安南伪朝太祖曾带领臣子泛舟与江上,正当君臣享乐时,一只黄龙突然跃出水面,冲天而起,没入云霄之中消失不见。群臣纷纷表示此乃吉兆,那安南伪太祖也是状深以为然,以为天命在此,遂定都于此,开始了对中原的反抗。” “哼,小小蛮邦,化外之民,也懂得天命?”赵桓不屑道,什么黄龙出水,天降吉兆,不过是为自己脱离中原统治找的借口罢了。 二人在海港镇逛了许久,很快当地的官员便来拜访顾望秋,令赵桓惊讶的是,他们也会说汉话,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这里以前也是中原旧土,懂汉话很正常。而且赵桓从他们眼里读出了和自己一样的意味,对于五湖商会财富的贪婪。 “过几日小女子会去一趟升龙府,这商船就先停靠在此,补给等方面,就劳烦二位多多费心了!” “哈哈,请顾小姐放心,吾等一定您满意!” 两名官员走之前,还送来了几匹马,看样子应是南诏的马匹,那里是南方为数不多能供给马匹的地方,只不过马匹矮小,不能做战马用,但耐力非凡,运输货物十分给力。 但赵桓却没得选,能有代步工具就不错了,不然这三个多时辰腿着去累也累死了。 “殿下,坐稳了,咱们出发!” 第89章 踢城墙引来的麻烦 靠着胯下马儿的帮助,赵桓和顾望秋一行人没费多少力气便来到了安南首都,升龙府。 望着升龙府巍峨的城墙,再对比一下邕州的城墙,赵桓只觉得自己好似住在乡下一般。不过仔细想想,此地毕竟是安南首都,举一国之力建起的城市肯定不会差。 但赵桓还是觉得一阵不爽,气得他踹了两脚坚实的城墙用以泄愤,谁知就是这个举动却被一旁巡逻的两名兵丁看到,手持兵刃就冲了上来。 “阿巴阿巴阿巴.......”两名兵丁手舞足蹈,神情激动,恨不得马上就将赵桓就地正法。 赵桓却被弄得莫名其妙,他听不懂兵丁在说什么,但自己不过是踹了两脚城墙,难道还犯了天条? 好在顾望秋及时出马,上前与兵丁理论一番后,从怀里取出几枚大钱塞进兵丁手里。 原来是要钱啊,赵桓瞬间懂了,他示意段魂段魄不要动手,杀了这二人轻而易举,但若引得城中警戒,那就不好了。 可那两名兵丁看了一眼手里的铜钱后,却又嚷嚷起来,生气之下竟丢到了地上又踩了两脚。 顾望秋一脸无奈地扭过头对赵桓道,“赵公子可带了你们周国的铜钱?” “有,”赵桓取出一大把铜钱交到顾望秋手上,紧接着她又转交给了兵丁。 这一次,两名兵丁见了大周铸造的铜钱,收起了兵刃,顿时眉开眼笑,终于是不再纠缠赵桓他们,临走前,还不忘拍拍赵桓的肩膀,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他们说的什么?”等到二人走远,赵桓却是忍不住问道。 顾望秋翻了个白眼道,“他们说,今天算你走运,放你一马。不然就冲你刚才那两脚,就能送你下狱!” “理由呢?” “你踹城墙,使得城墙上的灰尘弹了下来,破坏了城墙的风水!” “这也行?”赵桓无语了,这敛财起码也要找个靠谱点的理由啊。 “那方才为何不要顾小姐你的铜钱,而要我们大周的铜钱呢?”赵桓又问道。 “我给他们的是安南自己铸造的铜钱,用料铜占比极少,还有很多杂质,因而质量极差,连他们自家百姓不怎么待见,”顾望秋笑了笑,“而你们周国的铜钱不同,用料扎实,质量也好,自然受欢迎了!” “原来如此!” 二人不再多言,进入了升龙府。在入城门时,又被收了一笔城门税,让赵桓甚是无语。 升龙府占地极广,起码得有两个邕州那么大,但这么大的城,街上来往的人却不多,而且不时有兵丁列队走过,城墙上也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兵丁。 如此诡异的气氛让赵桓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问道。“顾小姐,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上一次小女子来的时候在这里安排了一位掌柜,让他管理安南诸事,先去他那里看看吧!” 一行人很快跟着顾望秋的脚步来到了一家卖布匹的店铺,但奇怪的是,此时明明是艳阳高照的晌午,店铺却大门紧闭,看着不像是做生意的。 顾望秋一马当先推开大门,耀眼的阳光很快驱散了屋内的阴暗,一名中等身材的男子正趴在柜台上呼呼大睡,突如其来光亮让他猛然惊醒。 “小......二掌柜?” “老高,我让你负责安南相关事宜,你就是这么干的?”顾望秋一脸怒色。 “掌柜明鉴啊,实在不管小人事。安南官府前几日下令城中戒严,百姓都不怎么上街,这生意实在没法做啊!”老高叫冤道。 来的路上,的确如老高所言,顾望秋也是看到了一片萧条,路上没几个行人,她面色缓和了几分,问道,“那究竟是出了何事?你细细道来!” “诶!” 老高先生请顾望秋坐下,奉上香茶,又看了一眼衣着华丽,但一直未发一语的赵桓,他觉得此人身份也不一般,于是也请赵桓坐下,这才说道: “掌柜您上次走的时候应当知道这安南如今分成了两派人马,一派是太后,一派是圣德太子吧?” “嗯,还记得。” “这次就是那位圣德太子,他领兵出征南方的占城,前几日送来战报,说是占城已被他吞并,擒获了占城王室数百人,正押解朝升龙府赶来。” “那太后生怕圣德太子班师后,以大胜之姿,做出犯上之举,于是命令全城戒严!”老高咽了咽口水,“算算日子,那位圣德太子回升龙府就在这几日了!” “嗯......”顾望秋轻声道,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发出一阵有规律的声响,良久后,她又问道,“还有吗,别告诉我这些时日你就得了这点情报。” “掌柜您有所不知!”老高闻言却是大倒苦水。 “这安南底层百姓不通汉话,小人安南话说的又不利索,根本没法交流。安南上层人物倒是说汉话,但一听小人是商贾,顿时没了交谈的兴致。” 顾望秋听着却是皱起眉头,她是来听老高汇报工作的,不是来听他诉苦的。 老高也是明白人,观察到顾望秋神色不对,忙道,“掌柜息怒,小人也是许久没和人说话了,心里憋得慌。 “不过安南人礼信佛教,几乎日日都要去佛庙拜上一拜。小人也是抓住这一点,打通了李元杰府上的脉络!” “这李元杰又是何人?” “在安南先帝在位时,他主管宫中禁军,皇帝死后,又被范太后招揽,此人仗着自己样貌俊美,俨然是范太后手下第一宠臣。不过其自身本事也是极为了得,范太后看中的不仅是他的皮囊,还有那宫中数千禁军,只听从李元杰号令!” “后来又在范太后的运作下,官至太尉,权倾朝野。唯一能与之相抗衡的便是那位圣德太子了!” 经过老高这一番话,顾望秋算是梳理清了安南的整个脉络,心里对他的不满也少了几分。 “对了,不知赵公子如何看待如今安南的局势?” 第90章 恭迎王师 “怎么看,用眼看!”赵桓哈哈一笑,“顾小姐,你我二人又不是安南人,操心这些作甚?不如以静制动,看好戏便是了!” 赵桓此次前来安南也没想着搅乱这里的局势,他只是来这里考察一下风土人情。安南太后与亲王之间的争斗他毫无兴趣,二虎相争必有一方会胜出,但不论是谁胜出,都不会更改赵桓攻打安南的计划。 顾望秋想了想也明白了赵桓的意思,便不再多言,扭头对老高道,“老高,看来你在安南这些时日是下了功夫的,我对你很满意。” “嘿嘿,掌柜满意就行。”老高不好意思挠挠头,“那小人和环儿的事......” “这件事嘛,”顾望秋笑道,“若是小环对你也是一片心意,我这个当姐姐的自然不能坏了妹妹的好事。” “多谢掌柜成全!”老高一听忙不迭起身对顾望秋行了一个大礼。 “别急,你先听我把话说完。”顾望秋示意他稍安勿躁,“之前你二人私通,犯了大错。我将你安排在安南也是惩戒,你应当明白吧?” “知道,知道!,小人坏了规矩本该沉海的,幸而掌柜仁心深厚,这才捡回一条性命!” “嗯,你知道就好,”顾望秋点头,示意身后的小环也上前来,一见到情郎,小环也是满面桃花,好在二人还知道些廉耻,这才没当着众人的面抱上。 “小环对你也是一心一意,如今摆在你们二人面前有两条路,一,我给你们二人一笔钱财,你们就此远走高飞,与五湖商会与我再无关系!” “二嘛,就是老高你独自在安南待上几年,等熬出资历,我自会成全你和小环!” 老高与小环对视一眼,连忙跪道,“多谢小姐成全,我二人愿留在安南,替小姐分忧!” “不是替我分忧,是替五湖商会分忧,还有这位赵公子分忧,明白了吗?”顾望秋指了指赵桓道。 “当然!”小环开心地笑道,老高不知赵桓的身份,她可是知道的,而且对于赵桓即将用兵安南一事也多少了解一些。顾望秋嘴上说着让二人在此磨砺几年,但届时安南攻破,二人自然也没有待在这里的理由,能早早返回中原故土。 赵桓一直观察着顾望秋,只觉得她还挺会用人,这老高与小环私通,坏了规矩,于是本着使功不如使过的原则将他安排到安南,今日见他将安南局势说的头头是道,便知道他是花了功夫的。 不仅如此一通恩威并施还收获了二人的忠心,以及卖了自己一个好。将来兵进升龙府时,这二人说不定真能发挥些作用。 “多谢顾小姐好意了。”赵桓笑道,“顾小姐御下之术,在下佩服!” 一行人于是暂住此地,过了两日后,老高匆匆赶来对赵桓和顾望秋道,“掌柜,赵公子,官府下命令了,命令城中百姓明日手捧香炉,上街恭迎王师凯旋!” “呵,讲究倒是不少!”赵桓冷哼一声,但为了不暴露身份,还是选择了妥协。 第二日,安南幼主和一众公卿大臣在范太后的带领下,来到升龙府三十里外恭迎圣德太子凯旋而归。 而像赵桓这样的“平民百姓”则被安排在御道两旁,手捧香炉,恭迎大军。 不久之后,迎接王师凯旋的队伍回到升龙府,让人惊奇的是,为圣德太子开路的竟是安南太尉,职掌宫中禁军的太后宠臣,李元杰。 圣德太子则与范太后同行一辆马车,二人有说有笑,完全看不出彼此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在安南公卿大臣之后,则是数百名衣衫褴褛的囚犯,这应当就是占城王室了,他们被一根铁链束缚,铁链则是被拴在一匹马上,带领他们前进。 这些人没有穿鞋子,脚掌脚面血肉模糊,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但就是这样,稍慢一步,就会招来士兵的鞭子。而一些女性仅有片缕遮身,露出些许春光,不时有就士兵上去抹上一把,猥亵一番,但这些女子却是一脸麻木的表情,任由士兵乱来,估计从占城到升龙府这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 占城赵桓有所耳闻,曾经也朝大周派过使臣朝贡,因为国小势微,一直十分恭顺,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而安南吞并占城,不仅是圣德太子想要攫取朝中更多的话语权,更是安南一直以小中华自居,自称中华自然要威慑四方蛮夷,而这占城,十分倒霉,距离安南太近,就成了那被威慑的对象。 赵桓注视着一个个趾高气昂的安南士兵,这些人将来都会是自己的敌人,不知将来他们的脸上是否还有现在这般傲气。 突然,赵桓猛地低下头,在一众士兵中,他看到了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将领,这人他在邕州之战时见过,就是他带人攻上了城墙,赵桓之前出城劫营的时候也见过一面,二人曾经短暂对峙过,尤其是那脸上的刀疤,令人印象深刻。 虽不知此人身份,但后来赵桓仔细琢磨,再结合被俘的蛮人口述,觉得此人应当就是云师道,围攻邕州的主凶。 可惜那日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赵桓以为他死在了乱军中,没想到他倒是命大,今日却在安南碰上了,还在圣德太子的军中做事,看起来过得十分滋润。 “早晚取你项上人头!”赵桓低声道,他的样貌肯定也印在了云师道脑海中,此刻不能被他认出来,只能暂时低头。 迎军仪式很快结束,而升龙府更是一扫之前紧张的气氛,不仅允许商户开店营业,甚至就连守城的士兵也减少了许多,让人摸不着头脑。 回到布匹店,顾望秋便打发老高出去打探消息,今日圣德太子与范太后二人的举动让她有些怀疑之前情报的准确。 “顾小姐莫急,本王看那老高得到的情报应当没什么问题,只是这二人做戏安抚城中人心罢了。”赵桓笑道。 正当这时,被打发走的老高突然返回,脸色带着几分不自然,“掌柜,小人一出去便遇上了圣德太子的人,他们请掌柜两日后到府上一叙!” 第91章 面见八太子 听到圣德太子的名号,顾望秋显然脸色不对起来,“行,我知道了,老高你先去忙吧!” “得嘞!” 再次打发走老高,顾望秋抱着胳膊,一脸愁苦之色。赵桓见状只觉得好笑,“顾小姐好本事,这才短短几日,就打通了圣德太子府上的人脉,在下佩服!” “呵,殿下莫要挖苦小女子了。这位圣德太子在小女子上次来安南时就打过照面了,上次小女子进宫与安南先帝商议事宜,正巧在宫中撞见了圣德太子,他盛邀小女子到他府上做客,后来在府上圣德太子举止轻浮,小女子不愿委身,于是找了个借口溜走。” 难怪每每提起这位圣德太子时,顾望秋脸上都有几分不自然,赵桓算是明白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顾望秋叹了口气,“这位圣德太子如今在安南只手遮天,若是拂了他的好意,殿下还有咱们一行人可就危险了。” “放心,”赵桓给了顾望秋一个安心的眼神,“本王与顾小姐一道,去会会这个什么狗屁太子!” ...... 两日后的夜晚,赵桓与顾望秋如约而至来到圣德太子府上,但第一步,就被太子府上的门房给拦住了。 “哟顾小姐,您可算是来了,”门房拱拱手道,“不过您身边这几位是......太子可是明说了,要单独会见顾小姐您一人呐!” “啊,这二位是小女子的护卫。”顾望秋指了指身后的段魂段魄二兄弟。 “至于这位......” “吾乃大齐使节!”赵桓大言不惭道。 “可是我家太子只要见顾小姐啊,二位这不是让我难办吗。”门房的一双小眼转了转。 “哼,吾此次前来是与你家太子有要事商议!坏了你家太子的事,你一个小小的门房担待得起么?”说罢赵桓一把推开拦路之人,气宇轩昂,大步走了进去。 他本就是皇族出身,气质上自不必多说,一身派头也足以称得上耀眼,而那门房也是懂得察言观色之辈,见顾望秋处处以赵桓为尊,便也准许其通过了。 “您二位进去是行,不过这护卫就不必了吧?在太子府上安全的很,想来是用不到他们的!”门房又拦住了段魂段魄道。 “既然如此,你二人就去街上寻些乐子吧!”赵桓从怀里取出一把碎银丢给二人,又分了一些给了门房。段魂段魄二人收了银子,转身就走,很快就隐匿在了黑暗中。 “走吧二位,太子恭候多时了!” 太子府的会客厅内,圣德太子正端居高位,闭目享受着府上侍女的按摩,正当他飘飘欲仙时,下人来报,“禀太子,五湖商会的顾小姐到了!” “快请,快请!”圣德太子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第一次见到顾望秋还是在他兄长的皇宫内,一打照面他就惊为天人,世间竟有如此令人惊艳的女子,于是天性荒淫的他势要将其征服在胯下。 在下人的指引下,赵桓和顾望秋见到了圣德太子,一见面,圣德太子一双色眯眯的眼睛便上下游走于顾望秋玲珑有致的身体上。 顾望秋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忙蹲下行了个万福,“小女子见过八太子!” 圣德太子是安南幼主的小叔,在诸子中排行老八,因此称呼其为八太子并无不妥。 “顾小姐何必行此大礼,”圣德太子笑道,从座位上起身就要来搀扶顾望秋。 眼见圣德太子一双咸猪手就要抹上来,顾望秋却是退无可退,正当这时,赵桓突然横移一步,站到二人中间对圣德太子拱手道,“拜见八太子!” 圣德太子这才注意到,下人除了将顾望秋带了,还带了一名气度不凡的青年。不过这青年胆子还真是大,竟敢坏了他的好事,圣德太子一时间收回了目光,转而投向赵桓,细细打量起来。 二人就这么沉默的半晌,顾望秋只觉得气氛不对,忙说道,“啊对了,这位是我大齐的......” 顾望秋还未说完,赵桓抢先一步道,“在下是齐国使臣,亦是五湖商会大掌柜,今日突然拜访八太子,还望恕罪!” 反正吹牛不嫌事大,圣德太子总不能跑到齐国去验证自己的身份吧? 果然赵桓一说完,将圣德太子给唬住了。 之前安南对五湖商会了解不多,仅仅以为是一个规模较大的商会组织,后来经过了解,却发现其背后竟有齐国皇室背景。 “不知大掌柜......如何称呼?”圣德太子问道。 “在下姓萧!”赵桓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因为齐国皇室就是姓萧,不过赵桓却没有继续细说下去,而是给了圣德太子足够的想象空间。 “原来如此,”圣德太子恍然大悟,忙行了一礼道,“上国使臣,还请上位!” “不敢,八太子是主,我二人不过是客罢了!”赵桓笑道。 圣德太子闻言不再多劝,请二人入座后,示意下人呈上饭食,不过几人显然都没心思在这吃食上,互相吹嘘一番后,赵桓先开口道: “听闻八太子今日率军讨灭了占城?”赵桓似是无意提起到。 “是啊,小小占城,对于升龙府的命令阴奉阳违,甚至暗自集结兵力,以及不服我国中号令的真腊等国,意欲反抗我国统治,因而降下雷霆手段,让萧公子见笑了!” “哦,在下怎么记得,这占城真腊等国曾是我大齐的藩属国呢?”赵桓似是无意间提到。 圣德太子闻言,脸色马上就变了,他目光阴冷,盯着赵桓道,“萧公子什么意思?此乃我安南国内内部之事!你们齐国难道也想插一手么?” “我大齐与贵国相距甚远,自然无意插手,不过手下藩属被灭,我齐国理应替他们讨些公道,不然日后还有谁臣服我大齐?” “不过在下相信此事与八太子无关,毕竟八太子只是奉命征讨占城,在下若是真要讨说法的话,也应是去找贵国太后,届时还请八太子代为引荐咯!” 第92章 擦肩而过 果然,赵桓一说完,圣德太子脸色更加阴沉下去,他缓缓道,“此事无需与太后商议,昨日太后已命我总理朝政,这点小事就不需劳烦太后了!” “啊?恭喜八太子,贺喜八太子!”赵桓起身道喜,“安南在太后与八太子的治理下,必定能国力昌盛!” “太后?哼,一个搔首弄姿的妇人罢了!她懂得如何治国?”圣德太子冷哼一声。 赵桓故作惊讶道,“八太子怎会如此说?在下来到升龙府也有些时日了,听闻太后治国有方,而且那人八太子出征回归,与太后并行,不也其乐融融么?” “什么治国,全靠她提拔上来的近臣李元杰替他治理罢了,若不是还有几分姿色,你看国中谁人鸟她?至于她并行交谈,不过是做给无知百姓看的样子罢了!” 圣德太子越想越气,道,“本宫出征占城,本该是喜事,却发现之前依附本宫的朝中大臣全被扫除,我那侄儿身边近侍更是全被换上了李元杰的人,若是那李元杰有个不臣之心,我那小侄儿......还有我兄长打下来的这片江山,不就拱手让人了么!” 看此人说的大言不惭,赵桓也只好顺着他的话茬道,“不过幸而还有八太子您啊!” 圣德太子闻言微微一笑,“本宫可以认为这是五湖商会,哦不,这是齐国的善意么?” “当然,只要您遵循贵国先帝与五湖商会达成的协议,出兵进攻周国南方,我齐国自会支持八太子!” “如今幼主暗弱,加之太后奸臣祸乱朝纲,此时更该有像八太子这般宗室血亲站出,一扫乾坤,还安南百姓一个安宁!” “萧公子说的好!只要齐国能提供支持,本宫这边也就安心了!”圣德太子大笑道。 “放心,我大齐一定提供力所能及的支持!”赵桓哈哈笑道,反正他又不是齐国人,这种空头支票随便开。不过就算顾望秋说此话,也只能是提供除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毕竟二国相距太远,等齐国的支援送到,黄花菜都凉了。 “说到周国,虽不及你们齐国,但兵甲齐备,不是块好啃的骨头呐!前些时日本宫听完一名蛮人在周国边境举事,纠结部众八万人,却愣是打不下一个仅有千人驻防的邕州城。” “八太子莫急,届时你我二国商议一个出兵的大体时间,我大齐先举兵吸引他们的注意,到时候你们在南方跟进,一南一北夹击周国,他们首尾难顾,必败无疑!” “好计谋!”圣德太子击掌大笑道,“到底是上国使臣,见多识广,三言两语便将周国玩弄于股掌之间!” “让八太子见笑了!”赵桓微微一笑。 二人互相吹捧几句后,圣德太子似乎是放下了戒备,开始与赵桓聊着家常,“萧公子有所不知,前些时日在周国边境举事的那名蛮人曾邀请本宫出兵相助,于是本宫在国内点齐兵马,准备进军。可谁曾想,短短不到半月,那蛮人八万人就溃败了。” 圣德太子无奈摇摇头,“没办法,大军已然聚集,于是本宫下令调转矛头,去了南方平定占城。不过为了彰显本宫诚意还是派了水师去骚扰周国沿岸,不得不说你们汉人随便一个村镇都比我们州县富庶,还有你们汉人女子也比我国女子更加水润,哈哈哈!”说罢眼神还不忘扫了扫顾望秋。 听闻此言,赵桓耳中响起了邕州之战时,百姓死伤发出的哀嚎声,当时云师道为了威慑城中,竟将俘获的百姓押送到城下,挨个放血祭天。 “哦,是吗。”赵桓冷淡地回了一句,他脑门上的青筋跳动,心中一股无名火顿起,恨不得马上将圣德太子斩了。 正在赵桓上火之际,一双冰凉的手悄然握住了他,赵桓扭头一看是顾望秋伸出手来安抚他,指尖传来的冰凉总算是让赵桓恢复了几分清明。 “额,时候不早了,我二人就不多叨扰八太子了,告辞!”赵桓想了想,起身道。 “诶,等一等,”圣德太子却是出言阻拦道,“萧公子若是不想住在府上先回去便是。至于顾小姐,上一次本宫听完你喜爱兰花,这次特地命人准备了数十盆供顾小姐欣赏,就在后院,不知顾小姐可愿随本宫一道赏花呢?” 大晚上的哪里有人会去赏花?如此蹩脚的理由实在让人难以接受。顾望秋忙说道,“谢八太子美意,小女子刚来升龙府,身心俱疲,先休息几日再来赏花可好?” “啊,顾小姐若是累了,府上还有空房子,住下便是。本宫府上的床榻,不比城中客栈的舒服?” “额......”见状,顾望秋只好向赵桓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咳咳,八太子,我二人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在府上久留,就不留宿了!”赵桓出言道。 圣德太子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道:“萧公子,不过是一名女子罢了,何必呢?” “对于八太子来说或许只是一名普通女子,但对于我五湖商会,对于我大齐来说,顾小姐却是十分重要!”赵桓道。 “哼!”圣德太子冷哼一声,招招手,马上就有数名家丁手持利刃围了过来,“在我安南国内,还没有人能拒绝我!” 赵桓也不屑地冷笑一声,若是今晚没有万全准备,他也不会带顾望秋来此地,“段魂段魄,你二人还在等什么?” 话音刚落,兄弟二人从屋外冲进来,三拳两腿便放倒了这些家丁。 “八太子还请放心,方才之事只是你我二人之间的矛盾,”赵桓笑道,“不会影响你和我齐国的协议,告辞!” 说罢四人扭头就走,圣德太子见状也不敢阻拦,只能暗自怄气。 就在四人就要出府门之际,迎头撞上了身着甲胄的将军,赵桓一见连忙遮掩住面孔,二人擦肩而过,云师道也没注意到赵桓,这次算是躲过一劫。 “那人是谁,殿下为何躲着他?”出了府邸,顾望秋不解地问道。 “云师道,杀害我岭南百姓的刽子手!” 第93章 太尉有请 “方才过去那二人是谁?” 云师道只觉得其中一道身影格外眼熟,于是向门房问道。 “五湖商会的人,是来和八太子商议合作事宜的,”门房答道。 云师道点点头,不再生疑,大步朝前厅走去,见到一脸郁闷的圣德太子连忙拱手道,“八太子,不知传唤末将所为何事?” 听到有人说话,圣德太子这才从没得到顾望秋的惆怅中反应过来,“啊,云将军你来了!来,坐!” 待到云师道坐下后,圣德太子这才道出了唤他前来是干什么的,“云将军,本宫记得你麾下儿郎还有三百人吧?” “八太子好记性,这三百人是末将从邕州城带出来的,皆是百战老兵。” “那好,明日本宫再给你七百人,你带着这一千人去接管升龙府城南和城西两座进出口,记住了,哪怕是一只苍蝇也得验明身份才能出入,明白了么?” “末将遵命!”云师道忙说道,而后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八太子,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哼,那妖后昨日说要在城外佛寺为我兄长祈福,还要带着我那侄儿一起前往。本宫正愁着皇宫里都被禁军守卫的像铁桶一般无处下手呢,你看机会这不就来了?” “可是八太子,这也可能是那妖后的奸计呐!”云师道面露担忧道。 “上不了台面的伎俩,别忘了本宫麾下可是还有数万人马,就凭宫里那几千禁军能泛起什么浪花?”圣德太子十分自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诡计显得是那么可笑。 “只要本宫坐上那个位置,成为安南之主,云将军你和你父亲的夙愿本宫一定会替你满足,只要你忠心本宫,支持你重新做南平王也不是不可!” “多谢八太子!”云师道故作感激涕零,连忙跪伏在地。 “报!”正当此时,府上一名下人突然冲出来,破坏了这一君臣相容的美景。 “不好了八太子,方才有人来报,负责统领水师的李镇江被人杀了!” “什么?谁干的!”圣德太子怒不可遏,李镇江是他收编的海盗,他这一死,手底下人只怕是作鸟兽散。 “听逃回来的人说是五湖商会干的!” ...... “事情就是这样了,本以为云师道死在了乱军中,没想到竟被他侥幸捡了一条性命,还逃到了安南!”赵桓将遭遇云师道一事说给了顾望秋,不由得惊叹此人生命力如此顽强。 “此人熟知我岭南地势,又能号令群山蛮部为他作战,若是能找个机会将他除掉就好了!” 可赵桓如今周围的人,算上五湖商会顾望秋的人,满打满算也不过六人,连王府后厨的人都比这多,如何谈得上除掉云师道。 顾望秋也是看出了赵桓一脸愁苦之色,于是默不作声,生怕打扰了他的思绪。二人借着月光并排行在返回住处的路上。 正当这时,四周街道突然安静下来,段魂段魄二人顿感不妙,刚要出言提醒,只见两旁杀出四名黑衣人来,一记刀背将二人敲晕过去。 赵桓见状忙将顾望秋护在身后,问道,“诸位是劫财?在下身上还有些银两,放吾等离去可好?” “我等不为钱财而来,”其中一名黑衣人道,“我家太尉想见二位!” 太尉?如今安南国内能称得上太尉的只有李元杰了,赵桓和顾望秋对视一眼道,“那好,烦请引路!” 黑衣人领着赵桓和顾望秋七拐八拐来到一处不起眼的宅邸,“太尉就在前厅等着二位,请吧!” 来到前厅,一名身着玄衣的男子正在舞剑,一见到此人,赵桓便觉得一阵不适。倒不是此人长得磕碜,反倒是他过分俊美令赵桓这个男人都有些嫉妒,不过若不是长了这一副好面孔,估计那位寡居的太后也看不上眼。 “二位总算是来了!”李元杰停下动作开口道,声音比之女子还要婉转动听。 “请坐!” 待到二人坐下,李元杰一双眼睛便不断游走于二人身上,看的赵桓一阵头皮发麻,而且屋内传来阵阵寒气,让人如坠冰窖,在这夏日的三伏天竟感受不到一丝热气。 顾望秋也是被看得起了鸡皮疙瘩,想起方才在圣德太子府上之事,顿感一阵不适。 李元杰似是看出了她的不适,缓缓说道,“顾小姐且安心,我是刑余之人,不会像八太子那般行事。” “而且我对顾小姐身边这位萧公子更感兴趣呐!” 短短几句话,却道出了无数信息。赵桓没想到权倾安南,与圣德太子分庭抗礼的李元杰竟是个太监,当然最重要的信息还在后面,他只是在圣德太子府上假称过萧公子,这才隔了多久,李元杰竟也如此称呼,可见圣德太子府上必有内鬼。 再观李元杰的手指格外纤细修长,比之女子还要水润几分,种种表象若是放在一个女子身上当真是国色天香的美人,可偏偏却长在了一个男人身上。 “没想到竟是个宦官......”顾望秋小声嘀咕道。 李元杰耳力极好,顾望秋细弱蚊喃的声音愣是被他捕捉到了,他微微一笑道,“我与太后自幼相识,本是天作之合的一对,可她的父亲贪图富贵,硬逼着她嫁给了一名富户。一日在溪边洗衣,又被先帝看上纳入宫中,对她百般宠爱。后来宫中招募宦官伺候,我便自告奋勇入了宫中,与她再续前缘。” 听了李元杰和范太后的孽缘,赵桓只有服气,他忙起身真诚地行了一礼,自从来到这个时代他还从未没有佩服过一个人,李元杰算一个。 “不曾想太尉竟是如此痴情之人,在下佩服!”赵桓极为真诚地说道。 “呵呵,让二位见笑了,”李元杰似是觉得有些偏题,于是道,“方才二位在八太子府上的话我可都知晓了,在下想问问二位,为何不选择与我们合作呢,而要去支持那乱臣贼子?” 第94章 被迫入局 “陛下虽年幼,却也是先帝所出,是正统所在。而且八太子能给二位的,我也可以给你们,为何却要选择支持他呢?” 李元杰的逼问让屋内的温度又是冷了几分,饶是赵桓也暗自打了个寒战。 “八太子手握贵国半数以上兵力,加之新破占城,携威武之师得胜而归,风头正盛,恕在下直言,在下实在是看不出太后和太尉有何胜算。”赵桓回道。 “虽说太尉执掌宫中禁卫,但不过数千人,八太子却有数万。在下对数字不甚敏感,但也明白哪一方占据优势啊!” 李元杰笑了笑,“既然如此我与二位也没什么好谈的了,走好不送!” 二人被莫名其妙请来,又被莫名其妙赶走,一时间赵桓也摸不着头脑,见李元杰并未派人阻拦,便与顾望秋快步离开了。 “哦对了,”李元杰突然开口道,“最近城中会发生一些小事,在下希望二位不要随意走动,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就好。” 或许是觉得这样还不够保险,李元杰又派了十名禁军护送二人回去,同时这十人就原地将布匹店围了起来,不准里面人出入,理由是保护上国贵客,看似保护实则与监视无异。 “看来用不了几日范太后和圣德太子之间就能分出个胜负了,”顾望秋对于这十人十分不满,“不知殿下看好哪一边?” 看好哪一边?赵桓笑了,不论是太后巩固了政权还是圣德太子作乱成功,进攻安南一事不会有任何改变,二人对于大周尤其是他的岭南都极为垂涎。不过既然顾望秋问了,赵桓也只好道:“如果昨晚没有见到李元杰,我认为或许这圣德太子真有机会篡位成功。” “嗯?可殿下不是也说了吗,李元杰手里仅能控制几千禁军,如何能对抗圣德太子的几万兵马呢?” “目前来看,太后一党选择势弱,又赐下高官厚禄麻痹圣德太子。昨晚与李元杰交流一番,虽言语不多,但他却透露出自己有眼线在圣德太子府上,一举一动都在其掌握之内,如此看来双方胜负仍未可知。” 经过赵桓一番解释,顾望秋算是明白了几分。这时老高突然闯了进来,他打着上街采购物资的名头出去打探消息去了,这才赶回来。 “掌柜,赵公子最新消息,太后携幼主出宫,与圣德太子在城南汇合,去城外的佛寺为先帝上香去了!” 因为背靠天竺,安南上至公卿贵族,下至食不果腹的平民百姓,都对那些圆头大耳的金身十分崇拜,穷苦的百姓便是饭都吃不上,也要虔心礼佛,至于富足人家,每年更是朝寺庙贡献数万钱粮,以示诚心。 不过赵桓不认为圣德太子和范太后会是什么善男信女,他与顾望秋对视一眼皆明白了,升龙府的天,变了。 “安心顾小姐,你我只是看客罢了,”赵桓笑道,就算这升龙府打成一片白地,他也只会拍手叫好。 可赵桓想做旁观者的想法很快就被打破,布匹店外传来一阵嘈杂,一队士兵与监视五湖商会的禁军起了冲突,正在争吵什么。 “顾小姐在吗,末将奉了八太子的命令请您到府上问话!”门外传来一道声音。 “有什么事在这里问就好了,八太子日理万机,小女子可不敢打扰他!”顾望秋推开门,却见到云师道,因为赵桓的缘故,她对此人也上了几分心,因而记得样貌。 此时云师道领着一队士兵站在门外,若不是有那十名禁军阻拦,怕是早就冲到店内了。 “那好,请问顾小姐,李镇江李统领是你们五湖商会杀的么?”云师道厉声问道。 “是我们杀的!”面对云师道杀气腾腾的责问,顾望秋没有露怯,“李统领想劫持五湖商会的船只,出于自保,不得已将他杀了,若是八太子不满意我五湖商会可以赔钱。说吧,多少银子,几千还是几万?” “哼,这件事就不是在下能定夺的了,请顾小姐往太子府上走一遭吧!”云师道说罢,当即命令士兵就要上前擒拿顾望秋。 好在那十名禁军还算尽职,忙用身体组成一道人墙,这才将云师道手下的人拦住。 云师道面色阴沉道,“我奉八太子之命前来请顾小姐做客,你们也要阻拦?” “抱歉云将军,吾等奉了太尉之名保护五湖商会众人,还请将军莫要让我们为难!” 见状,云师道竟真命令手下士兵停了下来,他瞪了一眼禁军道,“既然是太尉的命令,吾等也只能遵命行事,走!” 正当顾望秋松了一口气时,只见白光一闪,云师道突然拔刀将面前这名禁军砍倒在地,手下人见状一拥而上,与这十人缠斗起来。 禁军仅有十人,可云师道却带了整整五十人来“请”顾望秋,就是这些禁军再能打,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不多时纷纷倒在地上。 “现在顾小姐愿意随末将去太子府上做客了么?”云师道阴沉一笑,“来啊,将顾小姐带回去,还有店内五湖商会的所有人,一个都不要放过!” “是!” 云师道大手一挥,手下人如狼似虎般扑了上来,顾望秋见状也不再掩饰,抽出剑就与士兵打了起来。 “想让我就范?想得美!” “顾小姐,在下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就范为妙!手下人都是粗汉,出手没个轻重,伤了您就不好了!” 顾望秋手持素剑,在这狭小的地形称得上是以一当十,不多时已经放倒了数十名士兵。云师道见自己手下损失惨重,于是抽刀便冲了上去。 他是军中宿将,一身武艺早已炉火纯青,远不是顾望秋所能抵挡的。不出四五十回合,顾望秋素剑被打落在地,双手也绳子牢牢锁住再难挣脱。 “顾小姐,你家那位萧公子呢?怎么只让你一个女子出来,不叫出来见上一见?”云师道揪着顾望秋的头发道。 屋内的赵桓见状也不再隐藏自己,这布匹店没有后路,待到云师道的手下冲进来,自己早晚还是要被发现,不如大大方方走出去。 “呵呵,你想见我?” 第95章 合作 “你是......”云师道盯着赵桓,记忆逐渐涌上心头,“你是周国人?好大的胆子!来人把他拿下!” 云师道只当赵桓是当初邕州城里的将领,毕竟谁能想到一个皇子会深入他国呢。 赵桓哈哈笑道,“云师道,没想到你命还挺硬!那日你兵败,惶惶如丧家之犬,我若是你,就该拔剑自刎,方不失一条好汉,那样我还能佩服你几分,没想到你却选择投奔安南,真是辱没你父兄的威名!” 果然,听到这话云师道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手上抓着刀的关节攥的发白,显然已是恼羞成怒,“黄口小儿,你懂什么?今日就先拿你开刀,以祭我死在邕州的儿郎!”说罢推开自己的手下,自己手持利刃冲了上去。 赵桓自然不会退缩,同样拔出佩剑,二人刀刃相交,发出震天的声响。 “草!”赵桓暗骂一声,虎口流出鲜血。 云师道手头力道极大,自己不是对手,可论技巧,那更不是对手了。正当赵桓苦思如何对付他时,突然一名士兵闯入,高呼道: “云将军,不好了!” “有什么事待会再说,先等我解决了这小子!” “是八太子那边,八太子与太后去寺庙进香,不曾想那僧人全是禁军假扮,意欲诛杀八太子。方才来的时候,八太子与几名亲卫正据守佛寺,请将军速派人手支援!” “什么?!” 云师道能活着来到安南,还能身居高位,其中圣德太子出力甚多,如今听到圣德太子遇险,他也有些慌了阵脚。 可一想起眼前的赵桓,云师道手里刀握得更紧了,上一次就没能亲手杀了此子,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将他斩了。 “且等我斩了此人!” “将军没时间了!城中还有数队禁军袭杀八太子的部众,距离我们最近的一支就隔了两个街区!” “可恶!”云师道大骂一声,圣德太子的兵马都在城外驻扎,自己还需赶到军营调动他们,若是再和赵桓浪费时间,或许圣德太子那边真的危险了。 突然,云师道看到一旁已经被束缚住的顾望秋,顿时露出一抹狞笑,他一脚将赵桓踹倒在地,恶狠狠道,“今日饶你一命,走!”说罢将昏迷的顾望秋带上后离开了此地。 方才还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布匹店顿时宽敞了许多,赵桓制止了段魂段魄二人想要追击的念头,但小环和老高却是忍不住道:“他将我们家小姐抓走了!” “莫急,目前来看太后一党占据了上风,他们不会为难你家小姐的。”赵桓起身弹了弹身上的土。 “可是......” “现在只能盼着李元杰能及时擒获八太子了!” 话虽这么说,但这种事态不在自己手中掌握的感觉却让赵桓坐立难安,一方面他怕云师道云师道真的带兵及时赶到,解了圣德太子之围,那样以身为饵的太后和幼主都将被圣德太子控制,真是如此的话,不仅是自己,还有顾望秋都难逃一劫。 但往往事与愿违,随着老高不断打探消息,得知了云师道带兵及时冲入寺庙,成功将圣德太子救了出来,同时将范太后和幼主一并俘获,而其余士兵则是涌入升龙府与禁军开始厮杀。 “可曾打探到你家小姐的消息?”赵桓问道。 “已经送到太子府上了,剩下的就不知道了!” “可恶。”赵桓暗骂道,如今就算想作壁上观也做不到了,但自己手下却是没人,若是能有个百八十人,或许还能将顾望秋救出来。 “殿下,求您了,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啊!”小环带着哭腔央求道。 圣德太子荒淫好色,早就对顾望秋垂涎三尺,如今落入他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放心,顾小姐救过本王的命,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的!”赵桓扶起小环道。但谈何容易,圣德太子如今占了上风,说不准就是下一个安南之主,府上更是有无数士兵保护。 “殿?殿下?!”老高惊讶于赵桓的身份。 “我是大周皇子,”赵桓没有解释太多,“现在城中局势已被八太子一党控制,单凭我们几个是翻不出什么浪花的。老高,可有李元杰的消息?” “没,没有!”老高还是惊讶于赵桓的身份,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请你速速探查李元杰的消息,如果说升龙府中还有谁能帮我们对付八太子,那只有此人了。若是八太子控制了安南,不光你我,你家小姐还有小环都难逃一死!” “小人明白了,小人一定会将李元杰的消息送来!” “不必找了,我来了!” 正当老高要离去时,布匹店的大门被人打开,正是李元杰,他的脸色比赵桓上一次见到他时还要白上几分,身上带着伤,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 “没想到啊,你竟是周国的皇子!胆子真是大,竟敢来我安南!”李元杰目光阴冷,直视赵桓。 “呵呵,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么?真不知道是谁出的这个蠢主意,竟敢让太后和幼主以身犯险,接过偷鸡不成蚀把米,真是可笑!” 接着,赵桓冷笑一声打断了李元杰,“如今八太子占了上风,你我都想救人,还是莫要说些风凉话,老老实实合作才是上策!” 一想到深陷敌营的太后和幼主,李元杰硬生生忍下了这口气道,“你有何高见?” “不知太尉手上还能调动多少兵力?” “身边仅有四十余人,其余皆被打散在城中,若是能联系得上,少说也有二百兵力!” “仅有二百人么......”城中搜寻太后一党的士兵少说也得有个几千,城外军营更是驻扎了上万兵马。不过再悬殊的仗,赵桓也打过,邕州之战的情形可比现在惨多了。 “若非云师道带兵杀了过来,我早就将擒住了圣德太子!”李元杰恨恨地说道。 云师道?赵桓似是寻到的一丝破局的希望,“太尉可知云师道现在身在何处?” “正在城外节制圣德太子的兵马,你是想袭杀云师道?不成的,他身边的护卫不比圣德太子少,而且自身又是武艺不凡,单凭我们这点人不是对手!” “不,不是袭杀云师道,”赵桓笑道,“是要离间他们!” 第96章 离间 “离间?”李元杰有些摸不着头脑,“你是想让云师道反水?恕我直言,如今可是圣德太子占据了上风,他会这般容易听我们的?” “肯定不会,但若是太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按照本王的话来劝诫,说不准云师道真的就反水了。”赵桓笑道。 二人商议一番后,李元杰将仅剩的四十余人都交到了赵桓手上,自己则是静静等待黑夜降临,趁机进入云师道营中游说他反水。 ...... 般若寺内,范太后和幼主已经被擒,正被关在一处别院,这时圣德太子一脸狞笑大步走了进来。 “哈哈哈,本宫想问问太后是谁出的这个馊主意,让你们母子二人出城为饵,引诱我上当的?”圣德太子捏着范太后的下巴狞笑道。 他一身是血,已经凝成了血痂,散发着阵阵腥风,将一旁的幼主已经吓晕过去。方才情况紧急,本来一脸和善的僧人突然暴起,若非他早有预警,此行不会顺利,怕是早就中招了,还有亲卫的拼死营救,以及后来云师道及时支援,这才将局势扭转过来。 但眼前的范太后显然不是等闲之辈,面色自若,“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何必在此废话!” “太后这话可是说岔了,咱们可是一家人,我又怎么能忍心害了你和我的小侄儿呢?”圣德太子脸贴在范太后耳边道,“若是太后能自荐枕席扫榻以待,可保你母子二人平安,不仅如此还能富贵一生,如何?”说罢还伸出舌头轻舔了一下范太后的耳垂。 “呸,无耻小人!” 圣德太子被喷了一脸唾沫,却毫不气恼,起身对范太后道,“既然太后还是冥顽不灵,那待本宫肃清升龙府内的乱臣贼子,将李元杰擒过来让太后彻底死心!” 接着转身对士兵道,“看好二人,哪怕是只苍蝇也不准进来!” “是!”士兵领命,皆是靠上前对圣德太子道,“对了八太子,方才云将军派人来报,说是五湖商会的范小姐已被他活捉,已经送到太子府上了!” “哈?还有此事?真是双喜临门呐!”圣德太子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意,一想到顾望秋那桀骜的神情,顿时让他燃起了浓浓的征服欲望。 “今晚可是有乐子了,哈哈哈!” ....... 自从云师道前往寺庙,解了圣德太子之围后,他便奉太子之命镇守军营,城中太后一党的势力则交给了其他将领处理。毕竟在安南太后一党还是有一些支持者的,只不过他们都不在升龙府,若是被他们得到风声,杀奔升龙府,届时胜负仍未可知。 正当他在思虑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时,军帐中突然闪过一道暗风,将他面前的荧荧烛光险些吹灭。 “谁?”云师道顿感一阵冷意,眼前出现一道身影,身着夜行衣,看不出样貌来。 “是我,”那人解下面罩,却让云师道吃惊无比。 “李太尉?”不过他很快调整了心神,“李太尉深夜造访所为何事?若是乞降,在下可在八太子面前替您美言几句,毕竟八太子无意与您交恶,只是为了诛杀妖后!” “呵。”李元杰冷笑一声不置可否。 “不如云将军且听我一言可好?”李元杰眯着眼道,“八太子乱臣贼子,意欲谋反作乱,太后和幼主才是安南天命所在,何必为一名乱臣贼子效命?” “哈哈,太尉莫不是忘了,在下不是安南人,你们的天命对于我来说就是狗屁,而且如今局势,八太子已经占据上风,我又为何不选择站在胜利者这一边呢?” “将军难道不知,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若是将军深明大义,带领部众救出太后和幼主,将来安南朝堂必有将军一席之地!” “呵呵,我不这么做,拥立八太子,你说的我一样可以拥有!而且八太子还许诺将来攻下岭南后,支持我为南平王,你家太后能做到么?” “当然能!”李元杰说道,心中却大喜果然有戏。 “将军与八太子共日良久,深知其为人,不过是一好色行事荒诞之辈,心中更无容人的肚量,今日将军解了八太子之围,却不安排将军入城清剿,这不正是对将军你的猜忌么?” 城中奉命肃清太后一党的士兵权力极大,任何看不顺眼的人都会被安上罪名,而后抄家处死。其中不乏富贵人家,这些士兵借着剿灭叛党的由头却赚了个盆满钵满。然而这样的好事却没轮到第一个带兵解救八太子的云师道头上,他手下的士兵也多有抱怨此事。 “那我投奔太后门下不也是一样?将来功高震主,也会被你们铲除!” 李元杰是太后近臣,在圣德太子未得势之前,权倾朝野,云师道不信此人会甘心分权给自己。 “将军且放心,我是刑余之人,入宫只为护佑太后,一切荣华富贵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只要将军忠心太后就好!” 云师道没料到这位太后宠臣会是刑余之人,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沉默思虑着李元杰的话。 “将军!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寄人篱下的日子,可是不好受吧?” 此话一出,云师道眼神却是变了变,的确如李元杰所言,曾经他和父兄号令群山蛮部莫敢不从,如今却只能在别人帐下听从调遣,如此巨大的落差,让云师道刚刚投靠圣德太子时还有几分不适,这几句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而且待到将军助我等平定八太子一党后,我安南必定举兵,助将军踏平邕州城!” “可是八太子许诺我为南平王,太尉这点价码可是不够啊!” “南平王?邕州城下亡魂还未解脱,将军坐上南平王的位置以后,真的能睡安稳了?” 云师道闻言猛然起身,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李元杰,如他所言,在投奔安南之前,他心中还有着几分称王作祖的美梦,可一切都在邕州城下被汉人军队冲的粉碎,自己的美梦,父兄的不甘,都被阻拦于这小小的邕州城。 种种挫折早已让他抛弃了称王作祖的美梦,转而化作一种执念,踏平邕州城的执念,他几乎可以说是已经魔怔了。 然而正是这股执念才让云师道坚持到现在,同时也是这股执念让他想起邕州城下父兄的亡魂让他日夜不得安眠,但如今一切却被李元杰看穿了。 “好,末将愿助太后一臂之力!” 第97章 被卖 经过数次思想的激烈碰撞后,云师道终归是下定了决心,毕竟圣德太子虽挂了圣德二字,但干的事却和圣德毫无关系。 “末将愿助太后,助太尉一臂之力!” 这就成了?李元杰还有些懵,这些话都是赵桓教他的,一开始他还不信云师道会这般容易反水,但观他神情变化却不是装出来的,看来之前那些话是字字说到云师道心坎里去了。 李元杰脊背有些发凉,他惊讶于赵桓识人的本事,赵桓算是将云师道内心中被隐藏的野心彻底挖了出来,虽说说服云师道能救出太后,但一想到此人却是周国人,李元杰却是一阵后怕,周国与安南将来必有一战,若是放任此人离去必是大敌。 “太尉,太尉?!”云师道见李元杰走神,忙出言道。 “啊,何事?” “接下来该怎么做,还请太尉示下!”云师道拱手说道,“方才手下儿郎来报,说八太子已经回了升龙府,是擒贼先擒王,进城擒拿八太子,还是去般若寺解救太后幼主?” 按照赵桓与李元杰之前商议的计划来说,在李元杰说服云师道反水后,由云师道带兵攻打般若寺解救太后,而李元杰则带领小部分人马进升龙府支援赵桓解救顾望秋。 但李元杰此刻却变了主意,他想借圣德太子之手除掉赵桓,自己不去支援赵桓,他仅有四十余名禁军帮助,这点人绝对攻不下防守严密的太子府。 “走,先去解救太后方为上策!”李元杰露出一抹笑容道。 ...... 升龙府圣德太子府附近,赵桓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李元杰带兵入城,算算时间早就该来了。 “难道是我看错了云师道,他不愿反水反而将李元杰杀了?”赵桓小声嘀咕道。 随着接头时间越来越近,赵桓突然恍然大悟,“坏了,这家伙把我卖了!” 但无论如何,今日都要将顾望秋从太子府中救出来,不然以圣德太子的性子,只怕生死难料。 “殿下快看,八太子回来了!”小环眼尖,连忙出声提醒道。 “知道了,准备行动!”赵桓低声道,如今是刀架在脖子上,想作壁上观,稳坐钓鱼台是不行了。 不过好在不是完全没有胜算,李元杰只身去游说云师道,将自己手下四十余名禁军交由了赵桓节制,而且根据段魂段魄兄弟二人探查情况来看,或许是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圣德太子将大部分兵力都用在了清剿城中太后一党上,而自己府邸仅有寥寥十几人驻守。 “按计划行事,段魂段魄你二人令三十名禁军从正面攻打太子府,其余人在府中点火制造动乱,明白了么?” “明白!” ...... “哈哈,爽!”圣德太子一把推开自家府邸的大门,脸上是止不住的狂笑,而就在他手上,还抱着一个死不瞑目的脑袋。 方才在回城的路上,圣德太子和亲卫撞上了自家士兵正与一批从宫里出来的禁军交战,虽然禁军仅有十余人但个个都是百战精锐,面对明显的人数劣势却丝毫不惧,硬是杀退了数波进攻,若不是圣德太子来了,还真就叫这十余人逃出城了。 发现是难得一见的精锐,圣德太子也来了兴致,披挂上阵,冲锋在前,亲自手刃了三名禁军,这才将这十人剿灭。 “哈哈哈,大战过后若是没有女人怎么行!”圣德太子大笑道。 王府的管事心领神会,立马上前,一边替圣德太子擦拭身上的鲜血一边说道,“嘿嘿,八太子且放心,白天云将军送来的五湖商会顾小姐就在卧房中等着您呐!” “哈哈,好!”一想起顾望秋那美妙的胴体,圣德太子只觉得身体一阵燥热。 “不过那小娘皮性子烈得很!醒来的时候打伤了数名府上的下人,小人为了让她安心,于是便下了药!” “你下了什么药,没把人弄死吧?” “没有,就是......一些春药,小人怕她不愿从了八太子,就多用了几分药量......” “哼!”圣德太子冷哼一声,一脚将这管事踹飞,他喜欢顾望秋的就是她那一副桀骜,让他升起征服的欲望,如今喂了春药,又加大了药量,到了床上只会如妓院的女子那般搔首弄姿,这还有什么乐子。 “见你还算忠心,权且记下这一次,若是再敢自作主张,小心你的狗头!”圣德太子冷声说道。 “哎呦,八太子饶命,小人再也不敢自作主张了!” 不过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圣德太子哼着小曲来到了卧房,一推门之间顾望秋正躺在床上,她双目紧闭,似是昏了过去。 圣德太子先是上前探了探鼻息,还好,人还活着,但愈发粗重炽热的鼻息和逐渐泛红的脸蛋,无不预示着春药正在发挥它应有的功效。 “啊,小美人,你说你早就从了我,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何必在海上跑商,风吹日晒的,糟蹋了这一身好皮囊!”圣德太子抓起顾望秋的一缕秀发放在鼻下,贪婪地嗅着其中芬芳。 正当他要继续进行下一步时,突然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突如其来的寒意让他猛然转过身子,只见一名女子手持素剑怒目而视。 “放开我家小姐!”这人正是小环,她见圣德太子对顾望秋上下其手,一时控制不住自己,拿着剑就杀了出来。 “哈,今天真是好运气,又一个长得不错的小娘子送上门来,她是你主子?那正好,今日就将你主仆二人一起收了!” 圣德太子狞笑着就扑了上去,与小环缠斗起来。 正当二人打得不可开交之时,赵桓则趁机溜了进来,背起顾望秋就朝外跑。本来计划是趁机将圣德太子杀了,而如今李元杰毫不犹豫地将他卖了,若是能留圣德太子一命,让他们在安南互相打擂台也是不错。 圣德太子一脚将小环踹倒在地,对赵桓大笑道,“呦呵,这不是萧公子呢,您也来了啊,早知会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招待一番呐!” 第98章 云师道之死 “我来只是为了救顾小姐,八太子还是留着招待别人去吧!”赵桓冷笑道,说罢背起顾望秋就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圣德太子大吼一声,“来人,将他们全都给我拿下!” “哈哈,我可爱的八太子,我们敢来你府上接近你的卧房,你就不想想府上的人都被我们解决了么?” 其实赵桓他们仅是将卧房附近的人给杀了,其余驻扎在府上的人,则是被从正门攻打的段魂段魄带领的二十人余人给吸引了注意。 果然在圣德太子连呼数声之后,却无一人应答,他当即面色阴沉下来。 “你们今天一个都别想走!”圣德太子一脚将小环踹倒,而后不顾一切冲向赵桓。 赵桓见状只得将顾望秋放下,反手抽出腰间的佩剑,可圣德太子却丝毫不惧锋利的刀剑,双手死死攥住剑柄,殷红的鲜血顺着剑刃滴落到地上。 不得不说,圣德太子一身肥肉还真不是白长的,赵桓双手用力却丝毫奈何不了对方,反倒是对方硬顶着手上的疼痛,步步逼近过来。 “嘁!” 赵桓暗骂一声,双手突然松开剑柄,正在较劲的圣德太子反倒被晃了一下,紧接着肥胖的身躯仰面倒在地上,不等他挣扎起身,赵桓反手扑了上去,将他死死压在身下。 “小环快过来,杀了他!” 闻言,小环忙持剑冲了过来,一剑刺在了圣德太子要害处,瞬间鲜红的血液如喷泉般将赵桓的衣服染红。 “走,我来背顾小姐,你去开路!” “是!” 赵桓再次将顾望秋背起,在双手触碰到顾望秋身体时,她发出一声呻吟,身体更是滚烫无比,背在身后像是背了一个大火炉。 二人冲出卧房,迎面却正撞上一队人,正当赵桓暗道不妙,以为是一场血战时,小环却是开心地大喊道,“是段大哥他们!” “呼!”赵桓长舒一口气。 在段魂段魄身后还跟着十几名安南禁军,赵桓冲他们喊道,“八太子已经授首,就在卧房内!尔等去将他首级割下来,传首城中,八太子一党绝对会望风而降!” “得令!” 打发走这些禁军后,赵桓跟随段魂段魄来到了太子府外,这里有几匹马正静静等待着他,们,兄弟二人攻入正门后便第一时间寻到了存放马匹的地方。 “叫上老高,我们走!”赵桓扭头道,老高没有战力,于是便安排他去了望风。 “可是殿下,咱们现在去哪儿好?” “去哪儿都行,总之先离开升龙府!”赵桓思虑片刻,“就回海港镇,上船,我们离开安南!” ...... “弟兄们杀,救出太后,博他个封妻荫子!” 般若寺外杀声震天,但很快一切又都归于寂静。云师道反水一事,在寺庙看管太后和幼主的士兵自然不知,所以他很轻松的便带领部众混了进去,而后趁守军不备,将他们全部斩杀。 待到般若寺的士兵都被控制后,李元杰第一个冲入了关押太后和幼主的厢房,“太后,您没事吧?” “元......太尉,我无事!”范太后见到是李元杰,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对了,陛下呢?” “陛下也无事,只是被那贼子吓昏过头了。”范太后搂着儿子说道,“对了,这位是......“ 见范太后提及自己,云师道忙单膝跪地拜道,“罪臣云师道拜见太后,救驾来迟,还请太后赎罪!”。 李元杰遂将他反水一事讲给了范太后听,不过却隐去了关于赵桓的事。 “国难见忠臣!云将军深明大义,及时弃暗投明,真乃国之忠臣!”范太后兴奋道,“云将军想要什么,哀家无所不允!” “不敢,罪臣只求太后不怪末将曾效力与圣德太子即可!” “哈哈,云将军救我母子于水火,又岂能怪罪?” 见事情交代的差不多了,李元杰上前一步道,“太后,如今八太子和他的手下还在城中,请太后速速回宫,命令各地起兵勤王,已安人心!” “理应如此!” 云师道就这么半跪在地上听着二人说话,此刻他的心里突然生出了别样的心思。如今这般若寺内皆是他本部士兵,而眼前的太后和幼主却只有李元杰一人保护,若是能除掉李元杰,那太后和幼主就会落日自己手中,届时号令安南一国不是问题。 “云将军,云将军!” 正在云师道思索时,李元杰出声打断了他,“还请云将军命令手下儿郎,速速为太后、陛下开路才是啊!” 云师道却并未回话,他缓缓起身,突然身形快如闪电,手持利刃杀向了李元杰。 然而李元杰却早有防备,一个侧身躲过一击后,反手抽出腰间短刃刺在了云师道腰间。 “呵,乱臣贼子,降而复叛,你以为我对你没有提防么?”李元杰笑道,“莫要挣扎了云将军,我这把刀可是涂满了毒药的,不出两个时辰你就会化成一摊血水,尸骨无存。对于尔等不忠之臣,实在是便宜你们了!” “哈哈哈,般若寺外都是我的人!杀了我你们也别想出去!”云师道自知中毒已深无可挽回,但临死前还想拉上这几人做垫背。 “让太后和幼主以身为饵可是我出的主意,你以为在这般若寺内我会没有万全的准备?”李元杰轻笑两声,拱手对范太后道,“太后,乱臣云师道图谋不轨,已被臣制住!般若寺后有密道直通升龙府,还请太后移驾!” 云师道望着远去的太后和幼主,毒素发作让他无法起身,只能长叹一口气,倒在地上,随后意识归于无尽的黑暗。 ...... 赵桓一行人没敢耽搁,星夜赶回了海港镇,停泊在这里的两艘五湖商会船只是他们离开安南的唯一希望。 虽说是午夜时分,但五湖商会有着严格的规定,水手都老老实实住在船上。所以赵桓一行人没怎么耽搁,两艘商船便启航,驶向了茫茫未知的大海。 “小环,你家小姐醒了么?还有中的什么毒?”背着顾望秋一路前行的赵桓早已察觉出她中了毒,只是不知是何种毒罢了,不过五湖商会常年在海上奔走,应当有解药才是。 “还没醒,”小环却是要紧了嘴唇,“我家小姐不是中毒,而是中了春药!” 第99章 回归 春药?不过仔细一想,以顾望秋的性子怕是不会乖乖就范,而圣德太子这般色中饿鬼,估计这类药物府上是常备着的。 “还好咱们行动及时,不然你家小姐就危险了!”赵桓说道。 谁知小环却已经是面露难色,道,“方才商队的郎中诊治过了,那八太子对小姐用的剂量是常人的两倍还多!所以说小姐如今还未脱离危险......” 这可难办了,赵桓皱着眉头道,“船上没有治疗此类的药物吗?” “没有,都是些治疗寻常病症的药......”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一般出海都是备些治疗头脑脑热的药物,谁家会准备治疗这类的药。 “郎中说了,若是不救治,小姐只怕撑不到日出......”小环紧咬嘴唇,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如今能救小姐的,只有殿下您了......” “你说什么?”小环的声音实在是细不可闻,赵桓没有听清。 “郎中说,堵不如疏!如今能救小姐的只有殿下您了!”小环重新大声说了一遍。 赵桓这下算是明白过来了,难怪小环这会儿同他说话一直唯唯诺诺,原来是这般难以启齿的理由。 但如何救治顾望秋却令赵桓有些头疼,多日相处下来,说是对她没有好感那是假的,但赵桓却只是发乎情,止乎礼,深入了解后,对顾望秋一个弱女子却能将庞大的芜湖商会管理的井井有条,心里更多是钦佩和尊敬。 “船上不是还有其他男子吗?他们.......”赵桓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小姐的身份.......您是商队里唯一能般配的了。”小环出言打断了赵桓的话。 “唉。”赵桓叹了口气,如今只有亲自上阵了。 来到顾望秋的舱房,赵桓刚一进屋,门就被小环从外面锁死了,顾望秋就躺在床上,身体散发着炽热的高温,让赵桓额头流出了细汗。 他轻手轻脚坐在了顾望秋床前,生怕发出一丝声响吵醒了她。 顾望秋的俏脸通红,红唇微微张开发出一阵听不清的呓语,同时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花香,赵桓认出这是自家产的香水,在屋内的高温下显得愈发淫靡。 “顾小姐,顾小姐?”赵桓轻声呼唤道。 “嗯?”顾望秋艰难的睁开了眼,但她眼神迷离,甚至一片血红,在看到赵桓的一瞬间,她便凑了上来,十分主动的献上了红唇。 “唔.......唔!” 正当赵桓享受嘴唇传来的甘甜时,顾望秋的双臂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腰,紧接着一个用力将他压在身下。 “卧槽?等等.......” ....... 咸湿的海风吹散的顾望秋的青丝,同时也将她的思绪一同吹散。 商队已经离开安南在海上漂泊了五日,但顾望秋却依旧忘不了那一晚,她被圣德太子府上的人强行灌下春药,而后便失去了意识。 虽然据小环所说,他们及时将自己救了出来,但下体还是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疼痛,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 “顾小姐,身子怎么样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顾望秋扭头一看,却是一切的始作俑者,大周荆南王赵桓。就是此人夺了自己的清白,可偏偏顾望秋却拿他没办法,更是生不出什么厌恶的心思来。 “好多了,多谢殿下挂念!”顾望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 “额......” 赵桓还想说什么,顾望秋却先一步开口道,“没什么事的话,小女子就先退下了!”说罢转身离去,没有给赵桓任何说话的机会。 望着顾望秋一瘸一拐的步伐,赵桓没有追上去,而是站在原地长叹一口气,虽说主观上他是想就顾望秋,但这种事谁又能说清呢? 就像那晚,本来他救治完顾望秋打算离去时,也不知是药效太强还是别的原因,顾望秋没有放他离开,而是将他压在身下,继续索取。 顾望秋武艺不凡,加上又处于神志不清,因此力气十分大,赵桓压根挣脱不了,本着不能违背妇女意志的他只能默默忍受,直到日出,顾望秋精疲力尽,倒在床上沉沉睡去这才放他离去。若没这几次,其实以顾望秋的身体素质早就恢复过来了,不至于现在还走路一瘸一拐的。 好在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只有顾望秋的贴身侍女小环,商队的郎中和段魂段魄兄弟二人知晓,不然以赵桓的脾气非得将知情人沉海不可。 不过不管怎么说,赵桓毁了人家清白,以他的性子,无论如何都该要负责任到底,可这段时日,顾望秋一直躲着他走,让赵桓想解释也没办法开口。 幸而小环一直替赵桓说好话,总算是让顾望秋没把赵桓从商船扔下去。 “看来只有时间才能抚平了。”赵桓自语道。 借着清凉的海风,赵桓开始整理这一趟安南之行的经历,一行人经历了一场政变,虽说目前还不知是谁胜出,但无非两个结果,太后一党除掉圣德太子,重新掌握朝政,或者圣德太子成功反杀,控制安南幼主,甚至更进一步彻底掌控安南。 但结果无论如何,出兵安南一事绝无可能更改了。 而且赵桓还阴差阳错将五湖商会在安南的据点给拔除了,双方已经结下冤仇,无论如何五湖商会都不可能再重返安南,煽动他们对抗赵桓了。 虽说此行九死一生,但收获颇丰,赵桓也是满意地点点头。又在还是漂泊了数日后,商船回到了岭南,而在岸边,刘知远领着邕州文武百官在码头正等着赵桓回归。 “哟,刘知州怎么搞这么大阵仗?”赵桓笑呵呵地说道。 刘知远却面露凝重之色,他看了一眼与赵桓并排走出来的顾望秋道,“殿下,前几日金陵来报,我大周和齐国,开战了!” 第100章 弄瓦之喜 和齐国开战了? 赵桓也看了一眼顾望秋,这位可是妥妥的齐国人,如今却还在大周的领土上,这身份可是尴尬了。 顾望秋自然也听到了刘知远的话,她笑了笑道,“怎么殿下?是要将小女子抓住送往金陵献给贵国陛下么?” “不至于此。”赵桓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经过这一次安南之行后,二人好歹可以说是共患难过,而且还有了肌肤之亲,说什么也不能为难她。 “那便好,”顾望秋也是松了口气,她如今也摸不透赵桓的心思,“既然殿下无意留下小女子,那小女子就先告辞了,”说罢转身重新上了船。 “诶,等一下顾小姐!”赵桓却出言叫住了她,“额,岭南的特产顾小姐怕不是忘了......” 顾望秋身形一僵,万万没想到赵桓叫住她会是为了这事,她扭头挤出一个笑容,“幸好殿下提醒的及时,差点忘了此事!” 忙活了半日,商船装满了货物重新启航,这一次赵桓备货备得很足,而顾望秋也十分大方,开出了十万两银子的价格,看来之前的事并未影响二人的关系。 望着顾望秋背影,赵桓还是忍不住又叫住了她,“顾小姐......” “殿下还有事?” “没什么,祝顾小姐一路顺风,还有保重身体,希望下次五湖商会再来的时候还能见到顾小姐!” “一定!殿下也请保重身体!” 商队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轮廓,赵桓这才收了心神,对一旁的刘知远道,“究竟出了何事?” “殿下您还是自己看吧!”刘知远递上金陵发来的情报道。 赵桓接过来仔细看了一番,只觉得一阵无语。本来齐国割让了徐州给大周,要专心对付魏国,而白的一个战略要地赵元宏自然是欣喜若狂,他力排众议,派出自己能控制的禁军前往接管徐州。 可不曾想齐国在徐州的守将不讲武德,将城中还有附近的百姓全部迁走,同时将城中能看得到的建筑全部拆了,这些赵元宏还能忍,但更缺德还在后面,随着三万禁军踏入徐州城,却发现城中皆是引火之物,禁军将领顿感不妙,刚要下令撤退,可各处城门却被城中暗藏的齐军给关上了,同时燃起大火想要和禁军同归于尽。 不过这三万禁军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总算冲了出去,但徐州城却付之一炬,再难重建。而且禁军也损失惨重,足足在城中葬送了近千人才逃出生天。 赵元宏得知此事后怒不可遏,当即下令集结大军,问罪齐国,而齐国对此表示是徐州守将的个人行为,不予回应。 怒气冲天的赵元宏于是下令北伐齐国,同时联络魏国一同夹击齐国,势要齐国彻底覆灭。而魏国的回应暂时还未传到岭南,不过赵桓认为,齐魏二国乃宿敌,肯定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万一齐国真的被灭,那天下大势又要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唉。”赵桓伸了个懒腰,“老刘啊,北面的局势对咱们来说太过遥远了,听着当个乐子就行了!” 虽说位卑未敢忘忧国,只要是个男子都会指点江山,叱咤风云,尤其是在喝醉酒后,当然酒醒后能指挥动的也只有自家婆娘了,当然刘知远这样的还不好说,不过这一切对赵桓来说还是太过遥远,他只想管好自家岭南的一亩三分地。当然他的内心也愈发羡慕起赵元宏一言搅动天下局势的权力。 “说的也是,但是殿下,咱们出兵安南,真的不打算向朝廷要些援助?” “用不着,越国公不是说了会大力支持我们吗,而且光靠咱们邕州一地,只打安南应是没有问题。”赵桓想了想道,“这几日就把征南行营给支棱起来,就设在归化县吧,也方便调度群山的蛮部!” “下官遵命!” “没事的话本王就先回府休息了,这几天还海上可是没怎么睡过一个安稳觉!”赵桓锤了锤腰道。 “恭送殿下!” 回到王府,冯媛和柳贵妃早已恭候多时了,一见赵桓回来,冯媛第一个冲上前像只八爪鱼般牢牢抱住了他。 “诶!光天化日之下的,娘还在看着呢!”赵桓嘴上说着,手却是一点也不老实。 听到这话冯媛这才松开手臂,规规矩矩行了个万福,然后一脸羞红躲到了一旁。 接下来就是弄玉了,她大着肚子实在不方便行礼,赵桓于是上前扶住了她,“弄玉姐我可是说了,会提前赶回来的,怎么样没有食言吧?” “殿下一些守信,奴婢是知道的......” “唉,不是早说了吗,不要自称奴婢了,弄玉姐你如今也是王府的主人,”赵桓不满地点了点弄玉的额头。 谁知就是这一点,弄玉顿时面露难色,身子也半蹲了下去,让赵桓有些不知所措。 “不好了,怕不是羊水破了!”一旁的柳贵妃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快,快来人把她抬到产房!” 因为赵桓这一指,王府顿时忙碌了起来,赵桓也是庆幸,还好自己来的及时,看这个架势,生产就在这几日了。 在产房外,听着弄玉痛苦的哀嚎,赵桓心情却是又变了,如今这个时代,生孩子无异于在鬼门关走上一遭,各种病症足以从他手里夺走弄玉。 待到稳婆进了产房,赵桓还是坐立不安,在产房外的小院中来回走着。等待是最令人煎熬折磨的,尤其对赵桓这类急脾气的人来说。 而一旁的柳贵妃则是乞求着漫天神佛保佑,冯媛则是紧紧握住了手,小声安慰着赵桓。 赵桓的耐心逐渐消失了,他出了院子,回到自己屋里拿出来跟随自己一起来到这个时代的两条香烟,用火机点燃一根后,用力猛吸一口,熟悉的味道总算是舒缓了他紧张的心情。 他叼着烟又回到产房外,众人也都关注着屋内的动静,无心注意赵桓嘴上叼了什么。就在香烟燃尽,最后一缕落日的光芒消失后,产房内终于是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啼哭。 紧接着就是稳婆从产房冲了出来对院中的众人高声道,“殿下,娘娘,夫人,是弄瓦之喜!” 第101章 再来一个? 到底是出身于大户人家的稳婆,说起话来也是文绉绉的。稳婆是冯媛从国公府带来的,前些日子冯夫人造访王府时发现府上下人不多,生怕女儿受到委屈的冯夫人于是大手一挥,送来了不少下人。 “大人呢?大人没事吧?”赵桓焦急地问道。 “殿下且安心,母女平安!”稳婆喜滋滋地回道。 赵桓点点头,他不在乎是弄瓦还是弄璋,只要是自己骨肉都是宝贝。他从怀里取出一把碎银塞到稳婆手里,赵桓打赏向来是朴实无华,从来不整什么玉佩珠宝一类,只有白花花的银子,不仅自己爽,受赏的人也开心。 “待会还有赏赐,去问王妃要!”赵桓说罢便要冲进产房。 自从冯媛来了之后,王府支出便交到了她手上,赵桓是一概不问的。但稳婆还是伸手拦住了赵桓道,“诶殿下,男子还是不要入产房为好,会沾上晦气。而且夫人刚生产完,屋里皆是污秽,污了殿下的眼就不好了!” “哪来这么多废话!” 赵桓却不在乎这些,径直闯了进去。后世还有男子专门去体验分娩的痛苦呢,也不见得沾上了什么晦气。 产房内,三名稳婆正在忙前忙后收拾着因为生产而产生的污秽,一见赵桓闯了进来,三人先是一愣,而后行了一礼匆忙退出产房。 弄玉躺在床榻上,她面色苍白,枕头和被褥都被她流出的虚汗湿透了,但见到赵桓还是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殿下......” “嘘,别说话,好好休息!” 弄玉虽虚弱,但说话还算中气有力,赵桓也是松了口气,转而看向了弄玉枕边的襁褓,里面正静静躺着一个刚刚出世的小生命。 赵桓深吸一口气,屋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味,明明不好闻,但赵桓却觉得十分亲切。 他轻手轻脚地将襁褓抱起,可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本来安静酣睡的婴儿突然大哭起来,让赵桓好一阵手忙脚乱。 “殿下,你的动作......硌到她了!”弄玉不满地翻了个白眼,而后强撑着身子从赵桓手里接过襁褓,轻轻摇晃起来。 也不知弄玉手中是有什么魔力,总之方才还在赵桓怀里哭闹的婴儿来到弄玉怀里,立马就止住了哭声,自家闺女如此不给面子,可是让赵桓闹了个大脸红。 此时柳贵妃和冯媛也进了产房,对于这个新降世的小生命,二人也抱着极大的兴趣,尤其是冯媛,抱着襁褓爱不释手。赵桓见状也是微微一笑,悄悄退出了产房,留出了足够的空间给她们三人。 虽然这个孩子并没有如柳贵妃的意,是个男孩,但赵桓却对此十分满足。若真是个男孩,将来长子不是嫡子,可有够头疼的。 这时三德子来报,说刘知远提着礼物来了,赵桓连忙请他进来,这家伙也不是故意做作还是真的如此,总之形象十分不堪,脸上挂着饭粒不说,鞋还跑丢了一只,但手上大包小包的礼品却是一样没丢。 “听闻殿下喜得千金,下官连饭都没吃完就来了!”刘知远喘着粗气道,对他这肥胖的身躯来说,这一路小跑可是要了他老命了。 “哈,那正好,方才本王刚让后厨生火做饭,老刘你不介意的话就在王府吃完再走!”赵桓笑道。 “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咯!” 见刘知远答应的这么痛快,赵桓估计是有事找他,正巧他也有事想和刘知远说。不多时,后厨做好饭菜端了上来,二人一边吃着,一边闲扯了几句后,刘知远总算是进入了正题。 “殿下,您要求在归化县设立征南行营一事,下官已经去信柴令西了,想必用不了多久,柴令西就能办妥。” “嗯,柴令西的本事本王是知道的,想必他能办好。”赵桓点点头。 “下官还有一事,之前与柴令西商量过,”刘知远想了想继续道,“那便是在群山设立州县一事,如今群山蛮部皆臣服于殿下,不如趁机设立州县,加强对此地的统治。” “在群山设立州县......”赵桓不是没有考虑过此事,但群山臣服时日不长,贸然设立州县可能会引起反弹。 “这事先不急,待此次征讨安南结束后再行商议!”赵桓道。 “下官明白了!” “诶对了,老刘,此次征安南,本王想任命你在后方负责大军粮草,能做到吗?” 刘知远显然没想到赵桓会任命他负责大军粮草,顿时小眼一亮,身上的肥肉也跟着一颤一颤的,“若是殿下看得上下官,下官自当效死命!” “嗨,又不是让你上阵打仗,什么死不死的,少说这种话,晦气!”赵桓撇撇嘴道,“对了,这段时间你帮本王找些材料,都是将来战阵上能用到的.......” 二人又聊了半个时辰,刘知远自觉天色已晚,便主动起身告辞,赵桓将他送出王府,便转身又回了产房去看望弄玉,待到弄玉彻底睡下后,赵桓才轻手轻脚回了卧房。 卧房里,冯媛坐在床边,赵桓明显感觉到他兴致不佳,于是笑道,“怎么,看弄玉有了孩儿,吃味了?” “哪有!”冯媛声音高了几分,“只是觉得有些不公平罢了!” “怎么不公平了?” “弄玉姐说你和她同房不过几次,就怀上了孩儿,可咱俩......我不管,姑姑和娘娘可是下了死命令,今晚你必须......总之再来一个!” 说着说着,冯媛逐渐没了声音,赵桓却是大囧,“再来一个?不是,我才刚回来多久,屁股都还没坐热呢!” “那我不管!” 冯媛说罢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反手将赵桓锁在了床上,骑在了他身上。 她这般动作却勾起了赵桓之前在商船上惨痛的回忆,“你先等等,本王再也不想被人压在身下了!” 第102章 沙盘 一阵翻云覆雨之后,冯媛一脸满足的依偎在赵桓的臂弯间,突然她脸色一变,努力嗅了嗅赵桓身上的味道后说道,“不对,你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 “啥呀?是弄玉姐的味道吧?”赵桓翻了个白眼道。 “不对,弄玉姐身上的味道我闻得出来,说!你去安南是不是碰别的女人了!” “不是,这你也要管?”赵桓十分头疼。 “不是管你,若是将来府上再来姐妹,我这个做正牌王妃的总该知道吧?而且万一殿下有骨血流落在外,我这个做王妃的也有责任!” “唉,告诉你也无妨,是五湖商会的顾小姐!”赵桓晃晃脑袋,对于冯媛他不想隐瞒什么,遂将二人的事和盘托出。 听完后冯媛也是一阵唏嘘,二人又说了些房中悄悄话后,赵桓感觉一阵疲惫袭来,很快沉沉睡去。 ...... 在家中休息了几日后,冯义成也来到了邕州,听闻赵桓喜得千金,虽不是冯媛所出,但他还是送上一份大礼,给予了极大的尊重。 “冯公能来就行,何必带这些俗物来?”赵桓对冯义成笑道。 “哈哈,老夫就喜欢这些小儿辈,”冯义成哈哈一笑,从弄玉怀中接过襁褓,逗弄起婴儿来。 而他准备的礼物也是极为实在,两个金步摇,两个纯银的簪子和手镯,以及两个象牙制的梳子。 此时大象在岭南十分常见,甚至可以说达到了泛滥的地步,象群时常会冲入村庄,破坏房屋,践踏庄稼,让人苦不堪言。 一旁的冯媛看的两眼放光,忍不住道,“爷爷,我也想要......” “你这丫头,都嫁为人妇了,还是爱胡闹!”冯义成大笑起来,对冯媛和弄玉道,“放心,早就备好了你二人的礼物!” “嘿嘿,还是爷爷心疼我!” “多,多谢冯公!”弄玉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忙起身行了一礼。 “好了把孩子带下去吧,”冯义成大手一挥,打发走二人。 “冯公如此破费,小王代女儿谢过冯公!”赵桓起身行了一礼。 冯义成则是摆摆手道,“身外之物,无需道谢。倒是老夫挺佩服殿下的胆魄!” 赵桓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好意思挠挠头道,“让冯公见笑了!” “殿下莫要以为老夫是在夸奖,”冯义成却是毫不客气地说道,“殿下身边又不是无人可用,何必亲临险境?如今殿下可不仅仅是身系岭南,还有老夫,都和殿下是一条心,若是有个好歹,媛儿年纪轻轻岂不是就要守寡?” 赵桓被冯义成一顿话说的抬不起头来,他说的不错,自己如今身后还有一大家子,“冯公教训的是,这次是小王草率了!” 见赵桓认错态度良好,冯义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哼”了一声道,“殿下此行可打探到什么消息?” “有的,冯公且随我来!” 赵桓请冯义成来到一个房间,里面用红绸子盖着一件东西,让冯义成有些摸不着头脑。 “冯公且看!” 赵桓掀开红绸子,露出下面藏着的东西,是用泥塑出来的岭南和安南两地的山川地理。 “嚯,这,这是......”冯义成是军中宿将,一眼便看出此物的妙处。 “此物名为沙盘,能将我岭南和安南地势一览无余!尤其是升龙府,小王是顺着富良江一路骑马过去的,富良江以及升龙府周围地势都记了下来,呈现在这沙盘上,冯公可还满意?” 冯义成却是站在沙盘前,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左看看右瞧瞧,再伸手摸一摸,仿佛这不是沙盘,而是一个绝美的女子。 “殿下奇思妙想,老夫万不能及!” 不论是赵桓设计的甲胄,还是在军中推行的锻体之术,冯义成都在自己军中试用过,效果十分不错,如今赵桓又弄出沙盘来,更是让他大开眼界。 “等等,殿下,为何与安南交界处的地形如此模糊?”冯义成突然指着一处地方问道。 “啊,那里的地形小王也实在不知,只能将来靠蛮部的斥候慢慢探索,逐渐补充,”赵桓有些无奈道。 “原来是这样......” 赵桓见冯义成对沙盘十分喜爱,于是道,“冯公若是喜欢,走的时候带上一副沙盘就是!” “嘿嘿,这多不好意思!”此物若是利用得当,将会是军中无双利器,赵桓却如此大方送了出去。 “无妨,冯公尽管拿去便是,此物制作方便,只要知道当地山川地理用泥塑制成即可。而且小王这里还有好东西呢!” “还有好东西?快带老夫看看!”一听还有好东西,冯义成却如一个孩童般欢呼雀跃起来。 “此物正处于试验阶段,而且暂时不在邕州城,而是在归化县的征南行营里,冯公且容小王先卖个关子!” “唔,征南行营?”冯义成摸摸下巴,“老夫明白了,老夫这就回广州,带兵过来!”说罢转身就走。 “诶,冯公等等,好歹吃顿饭再走啊!” 任凭赵桓怎么呼喊,冯义成却是头也不回就走了,看起来他对赵桓新鼓捣的玩意十分感兴趣。 “爷爷怎么饭都没吃就走了?”冯媛不解的问道。 “唉,卖了个关子,让冯公着急上火了!”赵桓摇摇头转身回了王府。 邕州城内,早已张贴出了一张大大的告示,一群百姓看不懂字,马上请了一名正在上私塾的七八岁小孩儿来念。 小孩儿看了半天道,“告示说了,之前围攻咱们邕州的幕后黑手找到了,是南边的安南,咱们殿下气不过,要举兵征讨安南,现在请咱们百姓帮忙,有钱捐钱,有粮捐粮,什么都没有的出把子力气在后方搬运粮草也行!” 邕州的百姓自然是记得那一场围城,在场的百姓哪一家没有亲人死于乱军之中?一听到赵桓要讨伐安南,顿时人情激愤。 “他娘的,俺要去从军,那些蛮子杀了俺爹,又奸污俺小妹,俺和他们没完!”一名青年气愤道。 “是啊,明年这地俺不种了,俺把种粮也捐了,让将士们多吃一口,就能多砍死一名蛮子!” 第103章 飞天 不得不说,赵桓在邕州百姓心中还是十分得民心的,一听到他有意举兵,纷纷慷慨解囊,很快大军所需的物资和兵源就已经解决。 能在这个时代,让百姓主动贡献家资来资助军队,赵桓在百姓中的仁德和威望可见一斑。 不过再听闻有百姓将种粮都捐出来后,赵桓还是勒令州府退了回去,同时予以嘉奖,谁料这番操作更引得邕州百姓争先资助大军,直到赵桓亲自出面,这才安抚住了百姓。 赵桓在邕州又足足准备了一个多月,等冯义成点齐兵马从广州来,二人合兵一处开往归化县征南行营。 这一次冯义成足足带了三万兵力,将大半家底都带了过来,不过他们大都是水军,陆上仅几百骑兵跟随。 而且冯义成还将老二老三带在身边,留老大也就是赵桓的岳父镇守广州。不过这一次赵桓只见到了冯国梁,冯国才则是统领水师。 “嘿嘿,殿下,俺之前可是说了,要是征讨安南,俺可是要做殿下先锋的!”冯国梁嘿嘿笑道。 “哈哈,二叔且安心,这先锋的位置可是早就给您留好了!” “诶对了殿下,你之前说的好玩意在哪,快给俺瞧瞧。大人回去后一直吹嘘那沙盘,吹的俺耳朵都起茧子了!” 赵桓哈哈一笑,请冯义成和冯国梁入了大帐,里面摆放着一座沙盘,比起上一个的来说,这座沙盘更大,也更加精细,尤其是将岭南和安南交界处的地形重塑在了沙盘上。 冯国梁一进屋眼神便离不开沙盘了,趴在上面喘着粗气,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流下口水,滴到了沙盘上。 冯义成见状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埋汰玩意,瞅瞅你那没出息的样!” 冯国梁被抽了一巴掌也不恼怒,反而拍手笑道,“大人啊,要是有这玩意,别说一个小小的安南,俺能打到天边去!” “滚蛋!”冯义成又是一脚踹了过去,接着打量起沙盘,看着与安南交界处清晰的地势不住地点头。 “对了殿下,上次你说还有好东西,就在这征南行营,能不能让老夫开开眼?” “当然,不过这玩意是战阵上的东西,在室外才能用,二位且随我来!” 说罢赵桓带着二人来到军营内一处空旷地带,空地上一个棕色的皮囊下挂着一个吊篮,冯义成左看右看却瞧不出其中有什么能和战阵挂上钩的地方。 “这是个啥玩意?” “点火后,这玩意能带人飞天!届时身处万米高空,敌军动向一览无余!” 后半句冯义成是没听到,但前一句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什么?你说什么?飞天?!” “是的冯公,您没听错,就是飞天!” 冯义成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左看看右摸摸,怎么也想不出这个棕色的大皮囊能带人飞天。 从古至今,飞天都是令人无限向往的事,为此编出了无数神话传说,其中的仙人腾云驾雾,无所不能。如今却有人告诉冯义成,普通人也能飞起来,实在让他有些恍惚。 “不知冯公可见过上元节孩童燃放的天灯?”赵桓出言道。 “见过,那个东西能缓缓升空......” “不错,冯公莫要惊讶,此物我命名为热气球,这玩意其实就是一个放大数十倍的天灯,这么说冯公可明白了?”赵桓没法说明浮力等之类的原因,只能用冯义成所理解的事物来解释热气球的原理。 果然,经过这一番解释,冯义成才恍然大悟,不然就凭能带人飞天,他都要将赵桓当做妖怪来看了。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道,“殿下还真是奇思妙想,这么简单的道理千百年来却无人参透......” “冯公莫要说笑了,这玩意自从制作出来,还未有人上去过。”赵桓无奈地摇摇头。 “这是为何?” “冯公你想啊,这玩意一旦升起来,离地少说几十丈,万一有个意外掉下来,那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因而小王一直不敢让人尝试,只拿了猪和鸡来测试。” “测试接过如何?” “猪在坐在吊篮上待了一个多时辰,平稳落地,”赵桓咂咂嘴道,“但是这鸡......在上面带了两个半时辰后,竟啄破了气囊,掉了下来,连根鸡毛都没寻到!” “这还真是......”冯义成一听也是无语了。 谁料一旁的冯国梁一听还没人上去过,当即道,“大人,殿下,若是无人敢上去,俺来做第一个飞天之人!” “啊?二叔,这可不是儿戏,闹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赵桓警告道,同时看了一眼冯义成。 “嗨这算什么,人生无常,就是吃饭也能被噎死,那总不能不吃饭了吧?” “可是......” 冯义成此时开口道,“老二从小胆子大,没少惹祸,殿下就让他上去瞧瞧吧!” 闻言赵桓也无可奈何,于是命人上前,点燃棕色皮囊下的火油罐,随着热气不断涌入皮囊,原本干瘪躺在地上的皮囊逐渐鼓了起来,最后甚至立了起来,若不是一旁有几根绳索牢牢将热气球固定在地上,怕是早就飞走了。 而当热气球彻底展露它的真容,冯国梁才发现这玩意高度足有八九丈之高,原本宽阔的场地也因此显得狭窄起来。 不过他仍是没有丝毫畏惧,反而充满了对未知的向往。 赵桓同他讲解乐了一番注意事项后,冯国梁迫不及待地跳进吊篮,而后命令士兵将束缚热气球的绳子砍断,瞬间热气球就升高了两尺有余。 冯国梁也觉得脚下的人越发变小,直到变成一个个黑点看不清面孔,不过令他十分开心是,周围的景色壮美,无论是山川地势,还是大地上忙碌的人影,都是一览无余。 “我飞起来了!” 第104章 点将 军营中的士兵更是仰起了头看着这个飞在空中的庞然大物,这个东西他们早有耳闻,但是无人敢上前尝试,方才听到热气球中传来人声,心中也是兴奋不已。 “不知是谁胆子这么大!” “唉,要是俺再大胆些,还轮得着他?” “嘘,上面这位可是越国公的二子!本次征南先锋。而且他飞在天上,咱们说的话肯定能听到!” 在空中飘了一个多时辰后,热气球缓缓落下,还有根绳子在地面固定,不然随便来一阵风就能将热气球吹跑,那时才真的是生死难料。 冯国梁从跳出吊篮,脸色有些苍白,但却难掩其兴奋之色,“哈哈哈,大人你看到了吗,我飞起来了,飞起来了!” 冯义成忍不住问道,“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这东西能放在军阵上吗?” “能,绝对能,你们在下面的动作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更不要说大军动向了!”冯国梁激动地说道,“殿下真是好本事,这都能想到,俺服了!” 冯义成闻言也是哈哈大笑起来,“哈哈,我大军有此利器,何愁不克安南!” ...... 赵桓与冯义成商定出兵安南的时间定在了十一月,这个时节在北方已经是天寒地冻,但在岭南却还是青山依旧,只不过少了令人头疼的雨季。 距离出兵的时日还有一个多月,归化县内的征南行营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然而就在这节骨眼,最令赵桓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率先动手开战的不是赵桓他们,而是安南,他们派人送来了一张《伐周檄文》,同时在安南边境门州,聚集大军意欲先下手为强。 赵桓坐在大帐内,看着安南使者送来的檄文,心里冷笑连连,对帐下的安南使者道,“这檄文是谁写的?” “额,是我大越李太尉所写!”使者忙答道 檄文上,安南还改了国号,自称大越。 “原来是他啊!”赵桓冷哼一声,看来之前升龙府内乱,终归是太后一党胜出了,不知云师道怎么样了。 “殿下认得那什么鸟太尉?”冯国梁问道。 “认得,之前本王深入安南,被他摆了一道!”赵桓一边说着,一边将檄文递给一旁的冯义成,请他一观。 待到冯义成看完,也是冷笑连连,“小小安南,口气倒是不小!” 赵桓懒得废话,下令道,“来人,将这什么狗屁大越使者拖出去砍了,祭旗!” “啊?!” 当即就有两名士兵冲入帐内将使者拖了下去,一旁的刘知远小声道,“殿下啊,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么做会不会......” “国?小小安南也配称国?”赵桓冷笑一声,不过还是下令将那使者带回帐内。 安南使者已经吓得屎尿齐流,帐内弥漫着一股恶臭。赵桓看着瘫倒在地的使者,眼神中却是藏不住的厌恶,他捂着鼻子道,“告诉你家太尉,洗干净脖子等本王天兵踏平你们升龙府,若是识相的话,早早出城乞降,本王承诺会饶尔等太后幼主一条性命!” “是是是,小人一定带到!”使者哪里敢说一个不字,连连允诺下来。 “好了,没事的话滚吧!” 赶走使者后,赵桓似是想起了什么,道:“对了,待会抄录一份檄文送到金陵!” “这是为何?” “檄文上说了讨伐的是陛下,再说了,安南出兵这么大的事,总该让陛下知道才是吧?” “说的,说的也是......”刘知远擦擦汗道,至于赵桓是真想让赵元宏知道此事,还是单纯想气他就不得而知了。 “既然安南先发制人,那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是时候点将了。”冯义成捋了捋胡子道。 “冯公所言极是,这主帅之位......” 赵桓起身,想让冯义成坐上去,谁料他面色一变,道:“殿下,此次讨伐安南是殿下首举,理应以殿下为帅!” “可是......” “殿下,为帅者不可犹豫不决!殿下只需坚定自己的判断即可!”冯义成又说道。 赵桓也明白他这是在教授自己统兵之道,这一次讨伐安南,算上蛮部兵力和水师足有五六万人马,无论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赵桓都没有管理这么多人的经验,他心里也是没底。 “我明白了,”赵桓定了定,扫视了一眼账内众人,终于是端坐在了主帅之位上,同时向帐下之人传达了自己的任命。 “刘知远,本王命你在后方转运大军粮草!” “下官领命!”刘知远躬身道。 “刘知州,你可得小心了,若是叫老夫查出前线少了一根草一粒米,小心你的脑袋!”冯义成吓唬道,毕竟能在这个时代养出这么一身肥膘,实在是难以让人相信刘知远会是个清廉的官员。 “下官哪里敢!若是少了,这项上人头,冯公尽管拿去便是!” “那最好!” 赵桓无奈地摇摇头,继续道,“冯公,请你统领水师,跨越大海,从富良江北上直捣升龙府!” 赵桓麾下没有水师,也没有合适的人选统领,他本人更是没有经验,唯一一次出海还是坐五湖商会的商船,不如直接交给冯义成统领。 “领命!”冯义成从座位上起身道,“既然如此,那殿下,咱们升龙府见!” “嗯,升龙府见!” 紧接着,赵桓又看向了冯国梁道,“二叔,请你做大军先锋,率领前锋三千人进逼门州!” “得令!殿下且安心,这门州俺一定给您打下来!” “切勿莽撞行事!”赵桓叮嘱道。 安排好人手各司其职后,赵桓又和冯义成对着沙盘商议了一番直到夜幕降临,何健出言提醒,二人这才想起要休息。 “老夫今日话多了些,叨扰到殿下了!” “哪里,冯公老谋于兵事,正该多讨教才是!” 正当二人谈笑间,只听见外面突然有人高呼道,“有贼子入营!” “不好!”赵桓暗道不妙,恐怕是安南派人来劫营了。如今已是深夜,士兵大都安睡,万一起了混乱,后果不堪设想。 在古时,通讯不畅,夜晚更无照明可言,发生这种动乱随时都能让数万大军不战而溃。之前邕州之战时,赵桓也是利用了这一点,趁黑出动。但现在落到他头上可就笑不出来了。 第105章 南国山河 “哈哈,殿下莫忧!”冯义成却是宽慰道,“殿下知道魏国以骑兵着称,齐国则是以兵甲锋利闻名,那殿下可知我大周如何立足于中原?” “不知,还请冯公赐教!” “哈哈,正是夜间偷袭!论起夜战,咱们大周可是这些安南人的祖宗,岂能被他们轻易得逞?殿下且稍待,用不了多久,劫营的安南人就会被赶走!” 见冯义成如此自信,赵桓也安心了不少,“但愿如冯公所言!” ...... 金陵。 正在早朝的赵元宏和文武百官却收到了一封来自邕州荆南王的书信,一些大臣摸不着头脑,小声询问这荆南王究竟是何许人。 赵元宏坐在龙椅上,看着上书《讨周檄文》,脸色却是青一阵白一阵,“杨六!你将这檄文念出来!” “奴才遵命!” 杨六忙上前读了起来,“天生蒸民,君德则睦;君民之道,务在养民。今闻周帝昏庸,不循圣范,使百姓膏脂凃地,而资其肥己之谋。本职奉国王命,指道北行,欲清妖孽之波涛,有分土,无分民之意。要扫腥秽之污浊,歌尧天享舜日之佳期。我今出兵,固将拯济,檄文到日,用广闻知。切自思量,莫怀震怖。” 同时在檄文最后,还附上一首诗: 南国山河南帝居, 截然定分在天书。 如何逆虏来侵犯, 汝等行看取败虚。 待到杨六念完,大殿上一片寂静,良久之后赵元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好一个南国山河南帝居!不过一南国土邦,竟敢自称天兵讨伐我大周?诸位爱卿,你们说该怎么办是好!” 赵元宏强压着心头怒火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无异,但他太阳穴附近一根根跳动的青筋,以及略微颤抖的身体却是出卖了他。 下方的臣子自然看穿了赵元宏的心情,他们也知道如何说才能讨得赵元宏开心,于是纷纷叫嚷着要派出大军踏平安南。 看着下方与他一样群情激奋的大臣,赵元宏满意地点点头,然而在这一众臣子中,他却看到了一个格格不入的身影。 “韩卿,你为何沉默不语,是有什么高见么?” “陛下明鉴!”听到赵元宏点了他的名,韩正言于是上前一步道,“臣以为,安南不过是癣疥之疾,如今我大周正与齐国开战,虽有魏国相助,但目前为止魏国却并未派一兵一卒踏足齐境。如此一来,就成了我大周独自对抗齐国,眼下当务之急应是放眼于与齐国的战事,而非安南一蛮邦!” 自从大周与齐国开战后,魏国的态度就模棱两可起来,在将其境内的齐军赶走后,却并未响应大周出兵,而是摆明了态度作壁上观。 “韩丞相之言,臣不敢苟同!”还不等赵元宏开口,一旁却跳出一名大臣出言反对。 韩正言向后瞥了一眼,认出了此人,他是皇后张氏的兄长,张叔仁,他承袭其父平阳郡王之爵位,不过这郡王也是死后追封,如今是大周的武威侯。 “臣以为,安南不过一蛮邦却敢威逼我大周,若不使以雷霆手段,将来恐天下诸国无人再服我大周!”张叔仁道。 “臣奏请陛下,抽调十万边军,交由臣统领,臣必将踏平安南,将安南国主擒获上京,以威慑天下诸国!” “万万不可!”韩正言忙道,“如今我大周与齐国战事焦灼,若是贸然抽调十万之众,齐国不可能察觉不到,届时防线空虚,万一被齐国趁虚而入,一切悔之晚矣!” “再说了,”韩正言看了一眼张叔仁道,“昔年陛下以三千边军破十万之众,何须十万人马?” 听到韩正言提起此事,赵元宏沉默了,他的眼神有些迷离,上一次率领三千人大破十万,他是如此的意气风发,麾下士兵更是骁勇善战。他看了一眼自己枯瘦如朽木般的双手,明明才过去十几年,但却好似已经过了一辈子。 “而且臣听闻岭南之地有越国公数万人马加之荆南王数千精兵,进取或有不足,但守土当是无碍!” “韩丞相!光是守土却是不够的,仅仅是南蛮却敢犯我大周,若是传出去我大周只是被动防守,岂不令天下人耻笑?” “那也无需调拨十万边军!陛下,且听臣一言,若是仅派一支偏师,同时下诏命越国公与荆南王出兵协助,定可一战破安南!” “而且岭南之地物产丰盈,出兵安南更不费朝廷一钱一粮,就算战事不利,损失的也仅是岭南之兵!” 韩正言的话让赵元宏动心了,他问道,“那好,韩卿以为谁可挂帅出征安南?” “臣愿挂帅!”张叔仁见状抢先一步道。 “安南搓尔蛮邦,何须武威侯亲自挂帅?再说了此次朝廷派出征讨安南的边军不过三千之数,若是武威侯出征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更与其身份不符,不如遣一小将即可。”韩正言道。 韩正言的话滴水不漏,同时还吹嘘了一番张叔仁。如此一来张叔仁也无话可说,自语两句后退了下去。 “那韩卿可有人选?”赵元宏问道。 “臣举荐成王之孙,广平郡王之子,曹光义!”韩正言躬身拜道。 “成王之孙......”赵元宏眯着眼。 成王曹氏一脉不仅属于边军一脉,同时还是曹太后的亲族,赵元宏好奇韩正言何时与曹家走到一起了。 韩正言说完后,大殿上安静的出奇,良久之后,赵元宏缓缓道,“那就如韩卿所言。加封曹光义为骑都尉,领三千边军南下征讨安南!” “陛下英明!” 听着下面一声声“英明”赵元宏只觉得一阵烦躁,他摆摆手道,“若无事就退朝吧!”说罢起身离去。 “陛下且慢,臣还有一事!”韩正言突然开口道。 “讲!” 韩正言略微调整身形道,“臣年老昏聩,不明事理,臣恳请陛下念在臣一心为国的份上,准许臣辞去相位,告老归乡,以安天年!” 第106章 出征 韩正言的话硬生生让赵元宏的步伐停了下来,同时满朝文武也用震惊的目光看着前方的韩正言。 “你要辞相?”赵元宏皱了皱眉头,“你要辞相!” “是,臣欲辞相,恳请陛下恩准!” 赵元宏吸了两口气,调整心神道,“如今我大周北有强敌,南有蛮夷,正是四方不靖,韩卿现在辞相,正在徐州前线与齐国血战的大周禁军又当如何自处?” 见赵元宏把话说的如此直白,韩正言叹了口气,“臣明白了。” 看似韩正言已经没了辞相的念头,但他心中已经在想下一次上书辞相的奏章上该写些什么了。丞相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国之重器,若是韩正言一次辞相赵元宏就同意,那用不了多久,士林就会传出赵元宏无容人肚量,因此韩正言需至少上书三次,赵元宏做足了挽留姿态才能准许其辞相。 而方才赵元宏一番话,更是帮韩正言想好了第二次辞相的理由,那便是之前接管徐州时,大周禁军被齐国将领阴了一把,损失数千禁军,更导致了二国交兵,这个锅无论如何都要有人来背。虽然倡议者是赵元宏本人,但他是皇帝,皇帝是不可能有错的,那错的只能是下面的臣子了。 韩正言最后看了一眼那穿着龙袍的枯瘦背影,他越来越看不透赵元宏了,曾几何时,二人畅谈天下大势,一连数日不曾停歇,而韩正言更是以为自己遇到了知己,遂不遗余力帮助赵元宏夺得大位。 “是从什么时候变得呢......”韩正言穿越一道道宫门,思绪飘向了远方,似乎从赵元宏坐上龙椅的那一刻,一切就都变了。 “韩丞相!”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韩正言扭头一看是一名少年郎正在宫门外叫他,“我家大人请韩丞相到府上一叙!” ...... 十一月初六,风和日丽。 赵桓命人查了日子,这是出征的吉日。 大军出征的确是让赵桓感到有些繁琐,但大军上下除了他都吃这一套。不过其流程也让赵桓感叹古今大小同异。 首先便是喊话环节,赵桓站在最高处,下方面对着此次征讨安南数万将士,他细数了自安南立国以来,不断蚕食岭南,同时在背后支持群山蛮部烧杀掳掠,数十年来致使上万百姓殒命于蛮人刀剑之下。 下方的将士大都是出自岭南,就算不论之前结束的邕州之战,他们每人身上几乎都和蛮人有着一笔血债。而如今群山的蛮部是不可能再反了,于是赵桓巧妙的将这股仇恨转移到了安南人身上。 “踏平安南,踏平安南!”台下将士一个个高呼道。 见情绪渲染的差不多了,赵桓后退一步,明日押送上五名安南人来,他们是前些时日趁黑来劫营的,可惜征南行营早有防备。他们被活捉后一直好吃好喝养着,现在正是用上他们的时候。 随着赵桓一声令下,五名安南人人头高高飞起,殷红的血液血溅三尺之高,将底下离得最近的几名将士的甲胄都染红了。然而在血腥味的刺激下,他们却更加疯狂起来,个个手舞足蹈,恨不得马上杀到升龙府。 赵桓抽出佩剑隔空遥遥指向南方大声说道,“踏平安南,就在今日!诸位将士,且随本王出征!” 大军很快开拔,赵桓也动了起来,正当这时,一匹快马驮着一名小吏来到赵桓面前。 这小吏赵桓有些面熟,在邕州州府经常见到,一见赵桓,小吏连忙下马悄声道:“殿下,金陵有消息传来,朝廷派了三千边军南下征讨安南!” “朝廷派边军来了?”赵桓皱了皱眉头,虽说有朝廷支援是好事,但派来的人很有可能在指挥上和他会有冲突,大军在前,后方统帅若是有不同的声音是兵家大忌。 “可知道朝廷派了谁领军?” “不清楚,朝廷只是派人通知殿下前往迎接,并未提及其他!” 赵桓冷哼一声,如今大军开拔总不能在勒令停下了等这三千人吧,士气可鼓不可泄,好不容易煽动起来的士气,若是赵桓此时命令回军,必然会出问题。 但朝廷派军队来,赵桓却又不能不去迎接,不论将来如何,他现在依旧是大周的荆南王,对金陵依旧要保持明面上的尊敬。 一旁的冯国梁见状说道,“殿下勿忧,您现在邕州等待朝廷援军就是,俺领着大军先行深入,等破了门州殿下再来安南也不迟!” 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赵桓点点头,扯了扯胯下马儿的缰绳朝邕州驶去。 在邕州的赵桓每日坐立难安,每一封传回的大军行进消息他都要仔细过目。好在这三千边军没让他久等,在大军出城半月后,总算是风尘仆仆赶到了邕州。 “末将曹光义,拜见殿下!” 赵桓看着这名正在行礼的白袍小将,心里却是一阵纳闷。这曹光义看面相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分,金陵是无人可派了吗派了这名一名小将。不过这样也好,看他一副还算恭顺的模样,想必不会和自己争夺指挥权。 赵桓心想着上前搀扶起曹光义道,“将军不必多礼,能来支援邕州,本王欢迎还来不及呢!” 再看曹光义摆出的旗帜,是骑都尉。这般年纪被拜为骑都尉,想必也是功勋世家子弟。赵桓想了想朝中哪家大臣姓曹,终于想起曹太后来,于是他试探地问道,“敢问将军可是成王一脉?” “正是,家父广平郡王。”曹光义回道。 “原来如此!”赵桓感叹一声,广平郡王是曹太后的亲弟,他也是军中宿将,可惜因为常年的军旅生涯导致旧伤发作,早在几年前就已作古,而曹光义正是其最小的一个儿子。 这么算起来二人算是表兄弟,难怪赵桓一见此曹光义便觉得有几分亲近。二人互相序了年齿,赵桓这才发现曹光义并非看上去那般年轻,反倒是比他大了三个月,他也十分上道,主动称呼其为兄长。 “对了,曹兄来邕州的时候可曾入宫拜见过太后?之前就听闻太后病重,我这个做孙儿的却不能侍奉左右,实在是不孝啊!” “自古忠孝两难全,殿下如今要为大周镇守岭南,无法尽孝,太后也理解此事”提起曹太后,曹光义明显神色一黯,“在下来邕州之前进宫拜见过太后,情况实属不佳。引太医之言,太后如今只是风中残烛,油尽灯枯!” 第107章 首战告捷 闻言赵桓也叹了口气,他对曹太后的感情是真挚的,仔细回想起来,幼时在宫里曹太后替他化解了不少困境。但如今曹太后的逝去已经无可挽回,就算赵桓现在返回金陵也无事于补,只能仰天长叹。 察觉到气氛有些沉闷,曹光义于是岔开话题道,“敢问殿下,安南自发表檄文后可曾进犯过岭南?若是有,末将愿率军出征,恳请殿下在后方予以钱粮支持!” “哈哈,曹兄光靠你带的这三千人想要讨伐安南可是不够,”赵桓笑道,“本王早已组织了征南行营,前段时间大军早已出征。” 曹光义这才明白,原来赵桓在邕州是为了等他,不然早就跟着大军出发了,一想到赵桓如此礼遇,他心中一阵感激。 “既然如此,倒是末将耽误了殿下行程,若是殿下允许,末将即刻开拔!” “这么急?”赵桓本想让曹光义和他的部众休息几日,毕竟从北方到岭南,这一路可不怎么好走,士兵也是人长途跋涉下来需要休息。 “无妨,都是我曹家的子弟兵,这点苦还是能吃得了的!”曹光义自信道。 见他这么说,赵桓也不再多劝,前线的战事不明,他早就想过去了。于是,曹光义的三千人是上午到的邕州,简单休整一番后下午就和赵桓一起出发了。 大军路过归化县时,木森十分贴心的留下了他的儿子木云,他和张香儿领着东拼西凑的两万蛮兵与冯国梁早就出发了。木云是一个十三四岁的黑瘦小子,他来当赵桓的向导,帮助大军穿越群山。 木云不似木森那边有些木讷,虽然外表看起来与木森大差不差,但性格更像是继承了其母亲沈夫人,心思还算活络。 不过曹光义却对此人十分警觉,因为多年来不断传入他耳中的都是蛮人在邕州杀了多少百姓,因此趁木云不注意,他小声对赵桓道,“殿下,蛮人不可信啊!” 赵桓却有些哭笑不得,耐心和他解释了一番群山蛮部都已臣服,而且这小子的姐姐就在王府上,说什么也不可能坑了赵桓。 曹光义闻言也是安下心来,但眼神中的戒备还是没有散去,不过他很快就工夫关心木云了。岭南与安南的交界是十万莽莽大山,这里蚊虫虎豹横行,不时出没的斑斓猛虎,挂在树梢的毒蛇,像小山一般的大象以及横冲直撞的犀牛,都让曹光义这些北面来到将士苦不堪言。 不过军队是最高效的杀戮机器,这些东西都不能阻挡大军的脚步,真正让赵桓和曹光义头疼的是林中潮湿的气候和无孔不入的毒虫,水土不服让曹光义的部众刚踏入大山不过几日便疫病丛生,减员严重,就连主将曹光义也脸色苍白,十分不适。 赵桓也是无奈,这大山中的环境比想象中还要恶劣,就是他和手下亲卫在岭南生活了这么久都吃不消,更不要提曹光义手下这些初来乍到的北人了。 为了不使大军彻底丧失战力,曹光义忍痛将染了疫病的士兵赶回了归化县休整,然而这个方法很快就使三千人的部众减员三分之一,好不容易穿过大山,曹光义的部众仅有半数,基本上可以说,此次征安南他们就是来走个过场的。 “殿下莫急,我曹家儿郎个个皆是以一当十的精兵,这点折损算不的什么,若是遇上强敌,尽管吩咐便是!”曹光义面色苍白,强撑着身子道。 连主将都是这样,下面的将士是是什么样可想而知,赵桓十分怀疑他们的战力恐怕连木森的蛮兵都打不过。 但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赵桓也不能拂了人家好意,刚想让曹光义派人去探查门州的敌情,门州方向却先来了一匹快马,上面的士兵一见赵桓兴奋地喊道:“殿下,门州已经被大军攻克!” “好!”赵桓拍手叫好,心中却暗道可惜,出征安南第一战就这么错过了。 门州是安南北方的门户,攻破此地后整个安南皆是一马平川,除了一条富良江天险,但只要等到冯义成率领水师赶到,天险反倒成了赵桓大军的优势。 赵桓没有废话,即刻赶到了门州,征南大军也在此休整。一入大帐,赵桓便看到冯国梁紧皱着眉头,脸上丝毫没有攻下城池的喜悦。 “二叔,怎么了这是,攻下安南北方门户还不开心?”赵桓问道。 “正是此地是安南门户,城中驻守的大军竟然才不过百人,一见我征南大军前来,更是直接弃城而逃,手下士兵根本没怎么交手!” 赵桓心里顿感不妙,如果门州驻军不多,那肯定是将大军都调往了升龙府,看来李元杰是打算在那里和征南军决战。 “本王估计安南是打算聚集大军在升龙府与咱们决战,怎么二叔,是怕了不成?”赵桓笑道。 “怕?俺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冯国梁撇撇嘴道,“要论硬碰硬,俺可从来没怂过!” “那不就得了,安南兵战力不比蛮兵高到哪里去,就算聚集十万百万之众,也不过是土鸡瓦狗,一战可破!”赵桓说道。 随后他明日将木森和张香儿传唤过来,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殿下唤俺们所谓何事?若是攻坚,俺们蛮人实在是不擅攻城......只怕是会误了殿下的谋划啊!”二人说罢偷偷瞄了一眼赵桓。 二人虽带了两万蛮兵,但基本上属于战场气氛组,在一旁加油助威还行,真正攻坚还是靠着赵桓本部的邕州军,而且之前云师道纠结起来的几万蛮兵,他们的战力赵桓也是见识过,实在是让人一言难尽。 “唤你们俩来是有个好差事安排给你们,”赵桓笑道,“本王要你们领本部蛮兵脱离征南大军,深入安南乡间林野!” “深入安南乡间干什么呢?”木森不解地问道。 赵桓微微一笑,盯着二人恶狠狠地说道,“杀光,烧光,抢光!” 第108章 各怀心思 “本王对你们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烧杀你们看到的一切事物!蚯蚓要竖着砍成两段,鸡蛋也得给我摇散黄咯!”赵桓对木森和张香儿道。 听到赵桓这么一说,二人算是来劲了,他们就怕赵桓要对安南百姓使以什么仁德。而他们麾下的蛮兵虽然看起来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但搞起破坏来却是一等一的好手。而且对手是安南百姓又不是正规军,打起来也没什么压力。 总结一句话就是,冲锋陷阵我不行,欺压良善我在行。 “而且劫掠到的东西本王也不要,你们自个儿留着吧!”赵桓又说道。 “殿下的意思俺们明白了,请殿下放心,俺们一定超额完成任务!”张香儿兴奋道。 连战利品都不要,赵桓这样的上司哪里找?虽然安南百姓比起汉人还是穷酸了不少,但一对比蛮人简直就是流油的肥猪。二人对视一眼,眼神中皆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行了,没事就快去执行本王的命令吧!”赵桓大手一挥打发走二人。 待到木森和张香儿离去,曹光义这才忍不住道,“殿下,咱们大周的军队可都是王师,咱们行事可都是要讲道义的,这么一来岂不有损我大周的威名?” 此言一出,赵桓和冯国梁都是忍不住大笑起来,让曹光义有些不知所措。 冯国强上前拍了拍曹光义的肩膀大笑道,“小子啊,战场上可没人给你讲什么道义!” “可是......” 赵桓说道,“门州城中可有被劫掠来的汉家儿郎?让曹将军去看一看便知晓了!” 三人来到门州城一处施粥点,这里横七竖八躺着数十名汉家女子,她们衣衫破败,身上都是伤痕散发着阵阵恶臭,这股恶臭更是吸引了无数蚊蝇在周围盘旋,而恶臭的来源就是这些女子早已糜烂的下体,有些还在流出黄白色的脓状物,看起来十分渗人。 对于赵桓三人的到来,她们的目光没有什么变化,纵使身上仅有片缕遮身,春光乍泄,她们在异性面前也没有要遮挡的意思,甚至连眼皮都懒得再抬,仅有的,只是她们眼神中的冰冷与麻木。 赵桓解下外衣轻轻盖在了一名女子身上,替她遮掩住对曹光义道,“看到了么,这就是我汉人施以仁德的下场!” 曹光义哪里见识过这般场景,一时间喏喏得说不出话来。而一旁的冯国梁早已见识过这般场面,饶是杀人都不眨眼的他此刻却别过头,不忍直视。 “我汉人的谦和宽厚,在四方蛮夷眼中却是软弱退缩。”赵桓冷声道,“她们曾经都是岭南的百姓,被各种方式掳掠过来为奴为婢。在他们眼中,汉人吃苦耐劳,是最合适的奴役对象,加之心灵手巧,一个通晓工艺的汉人奴隶在这些地方往往能卖出天价!” “为何只有女子,男丁呢?”曹光义突然傻傻地问道。 赵桓苦笑一声,看了眼门州城中还未清理干净的死尸道,“你说呢?” ...... 升龙府皇宫内,李元杰正静静听着下方臣子的汇报,自从诛杀圣德太子后,在安南,现在该称为大越国。他权倾朝野,不服的人已经被他送去见了佛祖。 方才汇报的正是门州失陷一事,作为安南的门户,李元杰早就和范太后商议过此事,放弃富良江以北的所有土地,依靠升龙府坚固的城墙来抵御周国军队,只要拖到明年,大越进入雨季,就算是神仙来了,到那时候也不得不退兵。 但放弃富良江以北土地之事,李元杰并未告知朝臣,大越国仅有寥寥几人知晓这个计划,因此自从门州失陷后,升龙府上下人心浮动,个个惴惴不安。 “臣听闻周国从北面调遣了十万边军南下,与荆南王合兵一处,共伐我大越!”一名臣子躬身对高处垂帘听政的范太后汇报着。 听到这话李元杰不屑一笑,若是周国真派十万大军那大越国反倒是安全了。大越国地势狭小,根本铺展不开十万大军,而且十万大军每日粮草消耗更是个天文数字,加之南方与北方气候不同,北人若是赶来,必定是疫病横生,都不用大越的军队出战,自己就能崩溃。 “而且据门州逃回的士兵来报,说是周人军队能驱使鬼神令人飞天!”那臣子继续说道,不过语出惊人,让朝堂上的大臣们议论纷纷。 驱使鬼神?李元杰冷笑一声,从小到大,各种鬼怪传说听了不少,不过这些也就骗骗那些不通事理的无知百姓,到了他这个地位早就不信这些了,就是大越国中人人都信奉的佛陀,他也是没有丝毫敬畏。 但大越的臣子个个就像受惊的鹌鹑,吓得咕咕乱叫,搅的李元杰耳边十分嘈杂,他刚想出声肃清朝堂上的杂音,谁知另一班列却站出一人道:“今周人已破门州,正是我大越危急存亡之刻,臣为宗室,更应当以身作则,臣愿领一军,在富良江以北筑城以蔽周人!为我大越争取时间!” 站出这人名为李德用,是大越宗室,与之前被诛的圣德太子一样,是幼主的亲叔。自从圣德太子一脉被灭后,宗室人人自危,每次上朝都是大气也不敢出,今日李德用却一反常态,主动站出求战,不论其心思如何,终归是安抚了朝堂上躁动的人心。 李元杰冷眼盯着李德用,暗道此人选的时机真是恰到好处,正处在大越兵败,人心不安时,若不同意他领兵,大越将士必然心无斗志。 而李德用想领军出征的想法也很简单,他早早听闻周国对待四方蛮夷十分宽和,只要大军一到,他便举城投降,届时仍不失一国王侯,至少自己的富贵还能保住,起码比在升龙府等死强。 而且大越国没有多少汉人,将来周人想要统治此地还要靠他们这些大越王侯公卿,自己说不准以后还能重新立国,在太庙享受后代香火。 对于李德用的心思,李元杰猜了个七七八八,不过他接触过赵桓,他不信赵桓会这般轻易放过他们。 “既然你想送死,那莫要怪我无情了!” 于是李元杰对着帘子后的范太后微微点头,见状范太后轻咳一声,“难得九叔一片为国为民之心,那好,就请九叔领三万人于富良江以北筑城!” 第109章 文州之战 正如赵桓预料的那般,自从攻破门州之后,征南军继续推进却没有遇到一场像样的战斗,一连攻克数个县城都没有遇到安南军主力,这些县城的守军仅有百人甚至几十人驻守,还大都是刚刚征召的新兵蛋子,毫无战力可言。 而此次赵桓征讨安南,摆明了是灭国之战,安南人不可能不知道此事,如果动员起来,全民皆兵的话少说也能聚起十万之众,虽说战力堪忧,但对不过五六万之余的征南军实在是不小的压力。 种种反常之举让赵桓不得不在文州城外停下了脚步,文州城是安南在富良江北岸最后一座能数得着的大城,攻破此城征南军便和安南隔江对望。 “若是这文州城内再遇不到安南军主力,只能说明李元杰将大军都集中在了南岸,要在升龙府与我们决战!”赵桓看着沙盘皱眉道。 如今征南军像是一支离弦之箭,一路上势如破竹,看似无往不利,但后方隐患并未彻底肃清。根据木森的消息,在门州北面的思源州还驻守有一支千人的安南正规军,若是他们动起来与升龙府的安南军前后夹击,一切都不好说了。 “二叔!”赵桓突然说道,“本王想在文州试探一下安南军在富良江北岸的虚实,因此不急于一时攻城。请二叔领一万人北上攻破思源州,以安我大军退路!” “得令!”冯国梁抱拳,而后出了大帐安排人手去了。 “那我呢殿下!”曹光义抱拳道。 这几日下来,赵桓念及曹光义和他的部众都是来自北方的士兵,水土不服,因此并没有派他上阵。而如今看来他是逐渐适应了许多,至少气色比前几天好多了。 “既然曹兄求战,那就请曹兄领一万人前往沿海的永安州,那里还处于安南的控制下,若是不能攻克,大军怕是粮草不济!” 岭南与安南交界是十万莽莽大山,之前赵桓一堆步兵穿越都极其费力,更不要说带着辎重的运粮队伍了。因此大军想要补给,多是靠着海路,而永安州有深水港,适合停泊船只,攻克此城征南军将无后顾之忧。 “得令!”见终于是有仗打,曹光义一脸兴奋之色。 “啊对了,今早越国公来信,他的战船在海上游弋了数日,也未寻到安南水师,因此也会与曹兄一道夹击永安州!” “那再好不过了!” 送走冯国梁和曹光义之后,赵桓依旧盯着沙盘思虑着什么,方才一顿操作下来,算是彻底一改之前猪突猛进的势头,变得稳扎稳打起来,不管怎么说,第一次指挥上万人作战,稳健一些总是没错的。 赵桓的眼睛有些酸胀,他揉了揉眼走出大帐,望着不远处的文州城,如今帐下大将都被他派了出去,就连何健也被他安排到冯国梁军中,二人性格相仿,赵桓也希望何健能从冯国梁那里学到些什么。 自己帐下无人可用,那就要赵桓本人亲自出马了。文州城头旗帜迎风招展,人头攒动,看起来少说也有几百人。 “总算是遇到人了,”赵桓小声嘀咕道,而后转身对身后的传令兵道,“今日暂且休兵,明日攻城!” ...... 文州城内,李德用十分庆幸,本来他以为以周人破门州的速度,等他来到富良江北岸,文州那时候都已经被攻破了。而万万没想到周人会在文州城下止住了脚步,他本意是来富良江北岸筑城,但既然此时文州未破,为何不待在更舒适的城中呢。 而且将来战事不利,自己举城投降,这可是一州之地啊,怎么说也在周人那里能卖上个好价钱! 再加上自己是幼主亲叔的身份,投降之后,将来在周国不说称王作祖吧,起码也得是吃香喝辣。中原的繁华他可是向往很久了,周国随便从指甲缝里扣出来点东西,对于安南来说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正当李德用坐着美梦时,手下人突然来报,“不好了九太子,周人来攻城了,还.......” “还什么还!有话快说!” “还从地狱请了鬼神助战!”那手下人明显是吓破了胆子,身子抖得像筛糠般。 “什么狗屁玩意!待本宫去看看再说!” 说罢李德用来到文州城头,只见不远处的天空上飘着三个青面獠牙的恶鬼。这些恶鬼李德用十分眼熟,甚至能叫出声来。 “那......那是波旬?还有罗刹......阿修罗魔王?” 这些都是佛寺僧人口中的恶魔,李德用也信佛,自然认得几分。只不过他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而是为前半辈子做下的杀孽,得到一丝心里宽慰罢了。 之前在升龙府朝堂上听闻周人能驱使鬼神作战,李德用一开始也是和李元杰一样嗤之以鼻,到了他们这个地位很难再去信什么神佛。 但今日却真真切切地见到了恶魔在天上,就在门州城外! 再看看周围士兵个个吓得像是鹌鹑,哆哆嗦嗦,连手里的兵器都握不住了,胆子小的已经趴在地上,口中不停念着佛经,乞求佛祖庇佑。 如此这般景象让李德用都对自己产生了几分动摇,他扶着城墙惨叫一声,“难道世上真的有鬼神不成?!” 赵桓自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驱使这些恶魔为自己而战,天上飘着的其实就是热气球罢了,一开始征南军中也对此多有惊叹,后来见得多了也就不足为奇了。 但这些安南人哪里见过这些,而且赵桓因地制宜,想起安南人笃信佛教,便命人将热气球装饰成佛经中的各种恶鬼,这一招果然有效,安南人见状无不望风而逃,一些胆子小的甚至吓得当场屎尿齐留。 而此时文州的守军皆被空中的三个热气球吸引,无人注意到城下的大军正步步紧逼,等有人发现时,大军已经已经填平了护城河,正在架设云梯。 李德用再一看周围士兵,皆丧失了斗志,本来还想坐拥文州,坐地起价的他长叹一声,“大势已去,投降吧!” 第110章 国难思忠臣 赵桓在不远处看着大军正不断顺着云梯攻上城头,其中尤以段魂段魄兄弟二人最为勇猛,二人一人一座云梯,似乎是铆足了劲要竞争一般,二人几乎是同一时刻登上的城头,而后如砍瓜切菜般彻底站稳了城头。 李德用如今无心恋战,只想着早早投降,一见城头上杀过来两名骁将,忙上前道,“将军,吾等愿意投降......” 岂料李德用话还未说完,对面那骁将手持铁链锤一股脑砸了过来,当即李德用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当即眼前一黑倒在地上。他脑门上的天灵盖瘪下去一块,血水混合着脑浆一并流了出来,红白之物洒落一地。 段魄收了铁链锤,小声咕哝道,“看那厮穿的倒是人模狗样,就是不知道他叽叽歪歪什么鸟语?” 随着李德用被一锤子放倒,文州的守军也彻底没了斗志,纷纷放下武器举手投降。 半个时辰后,赵桓与亲卫进入文州,他也没想到这文州看似牢不可破,实际打起来却如纸一般,一捅就破。 驻守文州的守军约有三万人,但仅仅战损不过百人后,便彻底崩溃,看他们一番惊魂未定的样子,赵桓明白了,是被天上的热气球吓得不轻。 看来这玩意以后不仅能观察敌军动向,使用得当还能吓破他们的胆子。 在这些降军眼中,赵桓能驱使鬼神为其作战,那无异就是天上的佛陀降世了,再加上之前传到安南的只言片语,说赵桓从神仙那里得了秘法能治天花,加上今日之事,彻底坐实了赵桓是神仙临尘。 “你们是谁的部下?统领呢?”赵桓对这些降军问道。 “额,吾等是九太子的部众......” “那九太子人呢?” “战死在城头上了......” 赵桓有些无语,文州一战拢共就战死的不过百余人,其他人都是被吓破胆子投降的。怎么就这么巧,身份最高的主将战死在军中了。 看着百具整齐排列好的尸体,赵桓一眼就看到的一具甲胄华丽的尸身,他指着问一旁的降军道,“这可是你家太子?” “正是!” 虽然李德用被段魄一锤子将天灵盖都砸碎了,面容也因此辨认不出,但其身上华丽的甲胄却在这百具尸身中十分显眼。 “国难思忠臣,不曾想小小一个安南,国中竟也有如此忠心为国死战不退的宗室!”赵桓叹息道,“来人啊,厚葬!” 对于死人,赵桓可以为其装点一切,让李德用极尽哀荣,风光大葬都不是问题,但若是活人那就不一定了。 接下来便是这三万降军该如何处置了,一旁的段魄撇撇嘴道,“殿下,何必废这些心思,全杀了了事!” “不可,杀俘不祥!”段魂在一旁劝道。 赵桓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平白无故养着这三万人却相当于多了三万张吃饭的嘴,他实在是没兴趣养着他们。 赵桓思虑片刻道,“既然如此,本王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将这些人放回去吧!” “啊?!”段魂段魄兄弟二人长大了嘴巴,“殿下,这三万人若是放回去,岂不是平添了升龙府的战力?” “真的如此么?”赵桓微微一笑,“对了你二人乔装打扮一番,再去学几句安南话,而后混入这些降军中,将来本王攻城时你二人与大军里应外合,懂了吗!” 段魂段魄二人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拱手领命。 赵桓的算盘不止这些,这三万降军已经被他杀破的胆子,回去之后定然会大肆宣传一番征南军的威武,此举肯定会挫败升龙府守军的锐气。 而且自己以礼对待李德用,将其妥善安葬,算是对他极尽哀荣,通过这些降军的嘴,这些举动肯定也会传入安南高层耳中,肯定能瓦解几分他们的抵抗意志。毕竟船要是快沉了,船上的船员可没多少人愿意跟着船长一同陪葬。 果然,当李元杰看到这三万降军的时候,嘴角气得抽搐了几分,暗骂赵桓道,“好一招奸计!” “太尉,该如何处置他们?”手下人问道。 “哼,放入城中妥善安置!” 李元杰冷眼看着这些步入城中的残兵败将,终于是忍不住拦下一人问道,“九太子何在?” “九太子已然殉国了!” “那文州是怎么被破城的?”李元杰又问道,以他的推算,文州城防还算坚固,就算周人再能打,在文州也要废上半月的时间,而大越国,如今最缺的就是时间,只要能拖到明年雨季到来,大越国之危自然可解,但还是没想到,文州就连一日都没能坚守住。 那小兵吞了吞口水道,眼神中还满是惊惧之色,“周人,周人请来了波旬、阿修罗和罗刹助阵,九太子就是被阿修罗一锤子敲烂了脑壳!” “什么狗屁玩意!”听着小兵的话,加上他满脸惊魂未定,李元杰明白这下算是白问了,再看看自己身后已经变了脸色的随从,他便知道用不了多久,升龙府遍地都会传出周人驱使恶鬼作战了。 “方才的话一个字也不准说出去,不然小心你们的脑袋!”李元杰转身对随从道。 “是是是!” 但还有这三万降军,他们显然是被周人驱使的恶鬼吓破的胆子,李元杰一阵头疼,他是不信这些的,不然那日赵桓又何必求助于他,直接唤来恶鬼杀了圣德太子不好吗? 而这三万降军的嘴是管不住了,他也不能对这些降军做些什么,城中还有几万大军看着呢,稍有个处理不慎,士气可就都没了。 “好狠的招!”李元杰又暗骂起赵桓来,骂归骂,升龙府还是要守的,他转身对身后随从道,“点齐兵马,随我出城!” “可是太尉,咱们去哪儿?” “趁着周人在北岸立足未稳,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是李元杰此时唯一能想到的提振士气的办法了,只要能杀退一波周人大军,升龙府的士气就还有救! 第111章 象兵 赵桓脚踩在富良江北岸的土地上,从脚下踩着的算起来,距离升龙府差不多只有三十里了,眼神好一点就能看到升龙府的城墙。 “殿下,这就是富良江么?” “嗯!”赵桓淡淡地回道。 只不过这条大江与赵桓之前见过的不同,安南没有四季只有雨季旱季之分,上一次赵桓来的时候正值雨季,富良江江面宽数十丈,江水汹涌波涛,江面并排行十几艘大船不是问题。 但此时却是旱季,对比赵桓记忆中的来说,此时富良江就如一条小河沟一般,水流也十分平缓。而赵桓脚下踩着的土地干硬到板结,而且明显带着河水冲刷的痕迹,仅有河床中心一带有水流过。 不过就算如此,富良江都不是眼下赵桓能安稳渡过的,作为升龙府的最后一道屏障,李元杰绝对不会放着这条天然防线弃之不用。之前冯义成没遇到的安南水师,这次被赵桓碰上了,他们就在江面游弋,十分的警惕地注视着北岸。 “殿下有一艘船朝我们驶过来了!” 为了防止赵桓就地取材,制造攻城器械,李元杰早早派人将富良江北岸的树木全部砍伐殆尽,所以在北岸毫无遮挡可言,赵桓这一行人分外显眼。 而那艘驶过来的安南战船也不客气,见到赵桓他们便是一轮箭雨射了过来。不过赵桓选的位置正处在弓箭的射程外,但赵桓想了想还是后撤了回去,万一有个不长眼的流矢射过来那就坏了,他还是很惜命的。 回到北岸临时筑起的军营,赵桓在大帐中仔细思索着该如何渡江,想让部队搭设浮桥过河是不可能的,李元杰和江面游弋的船只不是瞎子,他们不可能会让赵桓安稳过去。如此看来只有等冯义成的战船到来了。 赵桓想了想唤来三名传令兵道,“传本王命令,询问越国公和曹光义二部何时能穿越富良江与我部汇合!” “遵命!” “还有再派人去冯国梁那里,让他不必领兵过来,而是去富良江上游,看看那里是不是有人在筑坝!” 今日富良江的水流让赵桓有些拿捏不准,直觉告诉他李元杰有可能在上游临时修筑水坝,蓄水,将来赵桓若是渡江,很有可能被水流一冲而散。 “遵命!” 第二名传令兵离去,赵桓又盯着最后一名传令兵,他是木森的儿子木云,“命令你父亲,劫掠的同时,不要忘了替本王寻些木材或者能渡江的小船。” 富良江流经安南许多州县,赵桓不信李元杰的执行力有那么强,北岸真就一棵树一片板不留,总该有漏网之鱼的。 “小人一定将殿下的话带到!”木云拱手道。 送走木云,赵桓在大帐中盯着沙盘,思考着还有没有什么纰漏。正当这时,营外突然号角连天,他忙走出大帐,拦住一名士兵问道,“出了何事?” “回禀殿下,河边几艘战船送上来几千安南兵,正朝着我们这般赶来!” “几千人?”赵桓冷笑一声,李元杰估计是想趁着自己在北岸立足未稳,趁机偷袭一把,但仅仅派几千人,这也太不拿他当回事了。 “点将,随本王去会会他们!” 虽然根据斥候来报,对面的安南军只有几千人,但赵桓可不会客气,领了一万人马在军营外严阵以待。 不多时安南军在李元杰的带领下扑了过来,正当赵桓大笑他们不自量力时,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从安南军阵中赫然杀出了几十头大象,它们背部都驮着一个塔楼般的木质建筑,骑手就在里面控制着大象行动。 看着势不可挡的象兵,赵桓和手下士兵都有些腿软,尤其是见到那灵活无比的象鼻后,更是惊叹无比,轻轻一扫便能放倒数十名士兵,而且还能将人卷起来,而后高高抛起,摔到地上就是粉身碎骨。 而且大象皮糙肉厚,弓箭射过去就像是挠痒痒般,丝毫不起什么作用,反倒是因为其皮肤敏感,更加激起了大象的野性,在军阵中横冲直撞,让赵桓手下损失惨重。 “妈的这还怎么打?”赵桓暗骂一声,象兵对冷兵器时代几乎就是降维打击,这东西冲撞起来宛如一个坦克般,以赵桓手头的武器压根伤不了它们分毫。 “撤!撤回军营!”好在象兵速度不快,足以让赵桓有充足的时间返回。 随着几千安南军趁势攻入,赵桓不得不下令退军,待到全军安然返回后,军营的大门紧闭,但安南军丝毫没有撤退的打算,看样子是想趁势一波将赵桓推了。 赵桓站在高处,仔细思索着克敌之策,良久后他突然命令道,“将弓箭沾油发射火箭!” 大象终归是野兽,野兽天性畏火,而且它们背上的塔楼也都是木质,一旦起火无法扑灭,而控制它们的骑手就在塔楼中,就算烧不死他们也能烟熏死他们。 果然,这一招有奇效,虽然弓箭的射程不足,并没有射中象兵,但却在军营外形成了一道火墙。 大象在这道火墙外纷纷止步不前,而塔楼上的骑手则拼命控制大象,想用其庞大的身躯压灭火焰,可惜大象这种生物十分聪明,有着自己的想法,并不似马匹那般顺从,反倒因为骑手的鞭打引得它们一阵狂躁。 这时,赵桓这边一名神射手取出一张一石硬弓,弯弓搭箭一气呵成,箭矢燃着熊熊火焰正中一名象兵的塔楼,霎时木质塔楼燃起大火,火焰不仅将骑手烧的发出哀嚎,同样也在灼烧着大象背部的皮肤。 瞬间那头大象就疯狂起来,开始上蹿下跳,反倒开始冲击起安南本部军阵来,瞬间原本还算整齐的军阵,便被这头发疯大象冲的七零八落。 赵桓在军营看的真切,若不是自己果断下令撤退,自己的军阵恐怕也会被大象冲散。 经过这么一场混乱,安南想一波平推赵桓是不可能了,只得乖乖后撤,而赵桓这边也无意再追上去,谁知道李元杰还留有什么后手呢。 第112章 象兵(二) 待到安南军彻底退走,赵桓这才返回大帐,今日象兵给他留下的印象十分深刻,这东西在军阵中横冲直撞让他想到了后手的坦克,大概也就是这个效果吧。 回想一下,象兵算是南方的特色兵种,中原征讨南方不臣时,常听闻南人用大象作战,虽有奇效,但赵桓却从未听闻有哪位因此大败导致南征失败的。因此可见,象兵必然是有着缺陷,不然养上个几百头不就横扫天下了? 今日用火攻便是其中之一,不过最有效的还是火药,不仅能有效穿透大象坚实的皮肤,还能发出巨大的声响吓退大象。只不过赵桓并未点这层科技,而且如今正在军营中,也不是在物资丰富的邕州,总不能徒手搓出火药来吧。 “火药是弄不出来了,那该怎么处理象兵合适呢......”赵桓闭目深思道,火药这东西他一开始也想弄出来一些,可后来考虑到自己如今势力弱小,这种无双利器根本没法保密,万一传到金陵或是齐国,他们能举一国之力开发火药的用途,那到时候,自己真的就要举手投降了。 这时赵桓突然想起,曾经有人和他提起过,大象的鼻子不仅是它的武器,对人来说若是烹饪得当,更是一种美食,关键这个地方神经丰富,而且没有什么硬骨头,都是软骨和肌肉组织,一刀砍下去大象不死也得残废。 但象鼻灵活无比,光靠大刀砍是不行的。军营中倒是有霹雳车,投掷的巨大石块肯定能对大象造成杀伤,不过这玩意是用来攻城的,大象是移动的目标,估计用起来效果并不会理想。 赵桓思虑片刻,命人打造一批长矛,质量不需要使用什么上好铁料,赵桓的要求是能够快速批量生产,尖端有足够的杀伤力即可。 “殿下,营中的铁料怕是不够啊!”工匠小心翼翼地说道。 “不够没关系,只要能造出来个形状,保证尖端的杀伤就行,”赵桓说道,“实在不行木质的也可以,杀伤力有没有保证?” “比铁质的肯定差了些,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那好,实在不行就用木质的,而且本王会要求蛮人将劫掠的铁器送来,届时你们熔了重新铸造也可以!” “遵命!” 一连几日下来,安南军没有出动过,想必是因为之前的火攻,李元杰正在想破解之法,而赵桓也同样在军营中命令各部准备对付象兵的办法,同时等待冯义成的水军。双方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平静,不过终于是在腊月初八这天,安南军再次动了起来。 这一次李元杰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带了足足数万兵力,而且每个士兵身上都背着水囊,象兵背上的塔楼也都被铁皮包裹,为了保险起见,上面不仅有骑手,还多了两名手持弓箭的士兵,若是再燃大火,也能及时扑灭。 “来的好,本王正想试试呢!”赵桓笑道,同时命令各部出营准备作战, 隔着老远,李元杰便看到了空中飘着的狮虎熊罴,“这一次周人不是驱使恶鬼,而是野兽也么?” 他小声嘀咕,此时周围突然锣鼓震天,还不时有凶猛野兽探头。 这招果然有效,象群受到惊吓,眼见就要失控。不过李元杰也是有备而来,他当即命令手下士兵对着虎豹出没的地方射出一轮箭雨。 射完后,他命人上前查看,却看到这些狮虎猛兽不过是用木板加以各色布料装饰起来的。李元杰当即抚掌大笑道,“哈哈,荆南王小儿技穷矣!全军,跟随象兵身后冲锋!” 站在军营高处的赵桓也看到的李元杰动作,“能混到一国太尉,果真是有两把刷子!”赵桓不住的赞叹道,“既然如此,那请问李太尉你又该如何破我接下来的招呢?” 几十头大象在骑手的鞭策下奋力直冲,宛如一座移动的小山一般看似势不可挡,然而就在即将接近征南军军阵时,突然大象脚步似是被什么绊住了一般,纷纷半跪着身子倒地不起。 原来赵桓早早命人在军营外挖了数十个半米深的浅坑,不为别的,只为迟缓大象的步伐。 见大象被迫停止步伐,赵桓忙大声喝道,“掷矛手,出阵!” 闻言,五百米右臂异常精壮的士兵手持长矛走出战阵,他们是赵桓精挑细选出来的掷矛手。 “掷!” 随着赵桓一声令下,数百根长矛飞了出去,至于准头什么的,赵桓没有考虑这些,讲究的就算一个饱和式打击。 “再掷!” “再掷!” 一连投掷三轮,弓箭穿不透大象皮肤,但长矛可以,瞬间这些长矛便将这些大象扎的如同刺猬般。 刺入皮肉的痛苦让这些大象再也难以控制,而且大象是一种极为聪明的动物,象群中一只大象受伤,都会引起其他大象的共鸣。身后还有没中招的大象也因此发出阵阵哀鸣,纷纷失去了控制。 看起来有时候太过聪明也不是一件好事,至少马匹在这种情况下就不会失控。 不过这还不算,赵桓继续大喝道,“大刀队,出阵!” 闻言,千余名士兵手持四五米长的大刀冲入象群中,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大象的象鼻,这是大象的要害,一刀砍下去血水横流。 眼见前方是刀山火海,难以逾越,大象纷纷调转过身子,任凭骑手怎么鞭打,掉头向后面跑去。然而后面可还跟着想趁势杀过去的安南士兵,一见大象调转矛头,顿时吓傻了眼。 在大象眼中,这些安南士兵可比前面的周人好欺负多了,随即也不顾骑手的控制,一路践踏,踩死无数安南士兵。 “可恶!”李元杰暗骂一声,随即命令身后一名亲卫手持彩旗,在空中挥舞。 在象背上的射手见到后,立马手持硬弓,对着大象脑门射去,这两名射手不仅能有效攻击地面目标,同样也是大象发疯的最后一道保险。 第113章 站稳脚跟 李元杰的决策不可谓不果断,方才还为他征战的象兵眨眼间就被放倒了数头,加上赵桓靠着陷坑、掷矛以及专砍象鼻的大刀队的助力下,先前还在耀武扬威横冲直撞的象兵很快不剩几个了。 李元杰从来不相信靠着象兵能将周人赶回去,大象过于胆小,加之笨重致使缺陷太过明显,只能当做奇兵打个措手不及,当周人反应过来时,这些大象就成了战场上最好靶子。 好在李元杰十分果断,这才没让惊慌失措的大象冲击到身后的几千兵力,虽然因为象兵战败,安南兵已经没了主心骨,但李元杰相信,只要自己一马当先,为这些士兵树立榜样,定还有一战之力。 “诸君,随我赶走周人,还我大越国一片安宁!”说罢,李元杰拔剑纵马,第一个冲锋在前。 见主将如此勇猛,身后士兵见状也不得不跟了上去,如果主将阵亡,他们就算逃回升龙府也是死路一条。况且身后就是富良江,就算想跑也跑不了。 李元杰单骑冲锋,或许是少了胯下那二两肉的原因,得以让他专心修习武艺,可称得上安南第一人。 赵桓自然在高处看得一清二楚,他也不得不惊叹于李元杰的武艺,“到底是有两把刷子,不然也不可能在危机四伏的宫中保着太后,又同时战胜圣德太子啊!” “不过啊,时代变了!放箭!”待到一轮箭雨射完,李元杰果然是没什么事,但他胯下的马儿却遭重暴毙,致使他不得不下马步战。 见状,赵桓冷笑一声,“安南以为我们大周汉人都只是一群只懂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书生,现在是时候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大周男儿的气魄了,诸君,随本王杀!” 饶是李元杰武艺再强,他终归不是内裤反穿的超人。在无论是士气还是甲胄装备都更加精良的大周征南军面前,个人的武艺显得是如此微不足道。 而面对凶神恶煞的安南军,赵桓本以为会是一场苦战,但万万没想到,这安南军一触即溃,仅有李元杰和他身边几名亲卫死战不退。 “李太尉!早早束手就擒,本王在邕州早已备好上席!以待你和安南幼主!”乱军中,赵桓对着不远处还在顽强抵抗的李元杰道。 在声声咆哮,以及兵刃交织的声音中,李元杰似乎真的听到赵桓的话,他扭过头来冷眼注视着他,目光阴冷,仿佛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突然李元杰身形一动,手持长枪朝着赵桓杀了过来。 “擒贼先擒王,不对,本王可不是贼呐!”赵桓冷笑道,自从被冯义成训斥过之后,他就不怎么亲犯险境了。不过今日他敢亲临战场鼓动士气,肯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身旁的十名亲卫皆是武艺不凡之辈,而且个个身披特制重甲,手持钢刀,护卫在赵桓身旁,敢有上前冒犯的,劈头就是一刀,毫不废话。 面对如此铁桶阵,就是李元杰武艺再不凡,也只能败下阵来,他冲着赵桓大吼道,“你们周人只是躲在铁甲后面逞强的鼠辈么?有本事出来与我一战!” “李太尉,你以为本王傻啊,本王知道你武艺不凡,以自己之短攻你之长,你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么?”赵桓大笑道,他这番话也不怕丢了自家士气,毕竟自己一介皇族子弟,能亲临战阵鼓舞士气已经让士兵们十分意外了,再让他上阵着实有些为难赵桓了。 “无胆鼠辈!” 李元杰大骂道,随即在空中耍了一套枪花,看的人眼花缭乱,正当这时,他突然将手里的长枪朝着赵桓丢了过去,而后也不管中没中,命令大军撤退。 这一枪自然被忠心的亲卫挡下,赵桓注视着李元杰的背影冷哼道,“到底谁是无胆鼠辈?追!一个人也不要放过!斩首一人,赏银百两!” 此时若不追杀,那也太对不起李元杰一番心意了。本就是追杀溃兵,一听还有奖赏,征南军个个像是打了鸡血冲锋在前。李元杰见状无奈又留下数百兵力断后,这才免遭大败。 不过追击出去的征南军很快去而复返,因为富良江上还有安南水师在游弋,为了掩护李元杰他们撤退,更是一口气派了数十艘战船,铺天盖地的箭雨将征南军不得不放弃的追击的步伐。 经过这两次失败,赵桓估计李元杰应该是不会再敢来北岸了,赵桓算是在北岸彻底站稳了脚跟。不过这两次战斗战果却不怎么明显,事后打扫战场,安南战损约四千余人,大多还是此次追击溃兵。但李元杰充当奇兵的大象却是一个不剩,都躺在了这里。 曾经不可一世的庞然大物,如今躺在了地上,赵桓也没有浪费,明日将大象尸体拖回营中,而后做成肉食分发给众将士。 至于游弋在富良江上的战船,赵桓暂时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期盼冯义成能带领水师及时赶到。 不过赵桓这边也不是全无准备,木森和张香儿送来了许多合适的木材,但这些木材都没有经过阴干这道工序,制作大船是没指望了,一些小船还是能造的。 这时,一名传令兵冲入了帐中,拱手对赵桓道,“殿下,小人是冯将军麾下的。将军遣小人来报,他已经抵达富良江上游,果真如殿下所料,安南在此筑了一座小水坝,用以蓄水,还有数十艘安南战船护卫。将军请殿下不要贸然渡河,不然上游一旦放水,后果不堪设想!” 赵桓点点头,看来事情和自己预想的差不多,“本王知道了。辛苦你了,先下去休息吧!” 送走这名传令兵,马上又来了一批人马,看他们的装束明显是曹光义此次南下带的边军,其中一人下马对赵桓拱手道,”殿下,小人是曹将军麾下。将军命小人来报,他已攻克永安州!“ “太好了!”赵桓笑道。 然而传令兵脸色却并没有喜悦之色,他继续道,“还有越国公,他的战船在入海口与安南水师主力相遇,双方共有百十艘战船交战!” 第114章 顺流而下 看得出,这传令兵十分关心永安州的战况,不过他和主将曹光义都只是北方而来的边军,对于水战称得上是一窍不通,除了站在岸边加油助威,似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安南水师主力?”赵桓皱起眉头,看来李元杰是打算击溃征南军的战船,这样就算赵桓这边打得再顺风顺水,却无法渡江真正威胁到升龙府,不能攻下升龙府,此次征南就会成为一场笑话。 “是的殿下,安南水师的主力!足有近百艘战船,越国公那里恐怕是寡不敌众啊!” 闻言赵桓沉思起来,他需要冯义成的船只渡江,不然难以突破战船的封锁。不过他手头也没有船只,又该如何支援冯义成呢? 突然赵桓想到了方才冯国梁也派了一名传令兵通报上游的情况,于是当机立断,命令得力之人镇守大营不得出入,自己则领一千精兵北上去寻冯国梁了。 用了半日的时间,赵桓一路狂奔总算是寻到了冯国梁,他一脸诧异之色问道,“殿下?您怎么来了?” “长话短说!二叔,”赵桓翻身下马道,“冯公与安南水师主力遭遇,但寡不敌众,必须想办法支援冯公,不然大军无法渡江,攻破升龙府也就成笑话了!” “那殿下可有什么好办法?”听闻自己的父亲正在苦战,冯国梁也急躁起来。 “安南人不是在上游修筑了水坝还安排了水师么,就拿这个做文章!” “殿下可是想破坏大坝放水?不成的,殿下方才也说了,大人正在永安州,那里是出海口,等水流过去早就没了劲头!”冯国梁担忧道。 “不,我们趁黑夺了安南人的战船,然后决堤顺流而下支援冯公!”赵桓斩钉截铁道。 冯国梁沉思片刻,情况紧急,眼下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他起身道,“就按殿下说的来!” ...... 寅时,是一天中夜色最为浓郁的时刻,同时也是熬夜人最为困顿的时候。但对于冯国梁,他却丝毫感受不到困意,他半截身子泡在水中,冰冷的江水不断刺激着他的感官,让他无暇分心。 在他身后同样跟着二十多人,他们和冯国梁一样,口中衔着短刃,在月光下分外耀眼。 突然,岸上传来阵阵喊杀之声,打破了寂静。冯国梁向后看了一眼士兵,他们明白这是赵桓在岸上给他们传递的信号。 “动手!” 冯国梁打了个手势,二十余人马上分作四组,借助特制的靴子,徒手攀登上了四艘战船。此时天色黯淡,船上的人哪里注意到这些,而且岸边还有赵桓引火敲锣,吸引注意,待到安南人反应过来时,冯国梁领着三四人已经在船上站稳了脚跟。 “杀!” 冯国梁一马当先,如入无人之境,一连放倒数名安南兵,他们都被岸上的吸引了注意,因此正手持弓箭戒备,没有机会抽出刀刃与冯国梁等人近战。 不过船上的安南兵甚多,还是有人反应过来,很快冯国梁便陷入了苦战。好在赵桓并不只是在岸上吸引注意,同样派人支援了过来。 很快船上的安南人便被肃清,其余战船也都尽皆投降,仅有两三艘战船逃离此地。 “二叔怎么样,没事吧?”赵桓看着冯国梁肩头的羽箭,和胳膊肘上动人的伤口问道, “没事,没伤到筋骨,休养个几天就行。对了,咱们夺了多少艘船?” “十二艘战船,足够支援冯公了!” 冯国梁闻言更是大喜过望,连身上的伤也顾不上,忙说道,“殿下,咱们即刻出发吧!” “嗯!” 随后赵桓命人开掘水坝,被阻拦已久的江水显露了它原来的面容,狰狞着咆哮着带着战船一路向下游冲去。 路过升龙府时,城墙上燃着灯火,赵桓顺势眺望过去,只觉得那城墙上有一道目光正盯着自己。就算那是李元杰的目光也无所谓了,就算他知道此时上游发生的事又能如何?先前战斗的失利让他再难号令安南大军出城与征南军战斗,不过就算出来,赵桓也有信心将他们彻底击败。 不知行进了多久,直到远处的天边都有些发白,这十二艘战船总算是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此时江面与海面的相连处漂满了碎木和浮尸,不远处还有数艘战船在战斗。 冯义成眯着眼盯着这十二艘明显安南样式的船只,不由得叹息一声,他的战船自昨日以少敌多,鏖战了一天一夜,好不容易就要见到胜利的曙光,然而安南人却来了支援。十二艘船虽不多,但足以击溃冯义成这边的士气。 正在苦战的安南水师统领自然也看到了这十二艘船只,当即仰天大笑起来,随即命人打出旗语,要求这新来的十二艘战船加入战斗。 这十二艘战船十分听话,轻松混入了安南水师中,然而当战船驶过统领面前时,他看到的却是有别与安南士兵的甲胄。 “是,是周人!” 统领大声喊着,想要让周围士兵有所行动,然而一切已经太晚了,下一刻一支羽箭穿透了他的喉咙,统领带着不甘的眼神直挺挺倒了下去。 “杀!” 冯义成隔着老远便看到了这十二艘新加入的安南战船异状,同时赵桓又命人打出荆南王的旗帜,此时若是冯义成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实在有愧于他征战一生的经验。 “那不是安南人的战船,是殿下派人混进去了,快,跟上去,杀光安南人!” 冯义成战船的加入是压倒安南水师的最后一根稻草,在经过一阵徒劳的反抗后,最后一安南战船彻底沉入水中。 “哈哈,殿下,您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赶得上就行,冯公您老没事吧?” “无事,只要能杀灭敌军,老夫就永远没事!” 二人隔着海面,站在各自的战船上笑道,自此富良江江面上的安南水师主力彻底覆灭,仅有的几艘也难成气候,距离升龙府仅有一步之遥了。 第115章 大周药丸 大越国,完了! 当大越国水师主力被周人击败的消息传到升龙府时,任谁都看得出大越国大势已去。升龙府巍峨的城墙不仅能阻挡敌人的进攻,同样的也限制了城内百姓的出入。 朝堂上,如今再也没了李元杰嫌弃的议论之声,只有死一般的沉寂。虽然此时周人还未渡江,但也只是因为年关将至,周人在对岸庆祝暂时未渡江罢了。 “太尉.......现在该如何是好?”范太后怀里抱着幼主,终于是忍不住长久的寂静开口问道。 隔着一层层丝绸帘子,李元杰看不清范太后的真容,但依旧能感受到帘子后那道无力的目光。 他喉头滚了滚发出一阵“空空”声,而后用十分沙哑的声音回道,“太后且放心,臣会与升龙府共存亡!” “唉......” 范太后显然不太喜欢李元杰的话,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诸位卿家可有良策?如今正是我大越国生死存亡之刻,若是升龙府破了,哀家和幼主或许还能保得住性命,但各位可就说不准了!” “不如趁着周人还未渡江,断绝升龙府四周通路,太后带着陛下南狩可好?”一名臣子站出来说道,这样一来他们也能打着护卫太后的由头趁机离开升龙府。 其余低头不语的臣子闻言纷纷眼前一亮,一个个站出来附和道。 李元杰无奈摇摇头,若是太后带着王侯公卿离开了升龙府,那城中守军将彻底丧失斗志,届时只要周人稍稍用力,便能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而且升龙府是集结了大越国几代君主心血才修建成如今这般规模的,一旦太后离去,升龙府被破,大越皇族将再无威信可言。况且周人此次明摆着是灭国之战,就算太后到了南方,靠几座低矮的城墙真的能挡住周人的铁蹄么? “万万不可!”李元杰出声道,“南方真腊国死灰复燃,已然派兵侵占了我大越数十州县,太后若是去了,万一南北夹击更是死路一条!” 李元杰所言不虚,真腊国是圣德太子带兵攻下的,攻破真腊后他在此大肆杀戮劫掠,致使生灵涂炭。待到圣德太子引军北归后,真腊百姓立马揭竿而起,本来大越国还能镇压得住,但如今周人入侵,原本用于镇压真腊的士兵被悉数调回,致使大越国南部防守空虚。 为了稳定朝堂,李元杰将此事秘而不宣,如今太后有意南狩,他不得不将实情说出来。 “什么?!” 范太后听完眼前一黑,北有强敌,南有叛乱,难不成大越国真的就要葬送在她手里么。 “但只要太后能在升龙府中安定人心!臣有信心坚守到明年,届时只要能坚持到雨季,周人不攻自破!” “坚持到......雨季?”范太后小声咕哝道,她并不精通军事,但主修内政的她却对大越国,尤其是脚下的升龙府了如指掌,不论是粮草还是守城器械,勉强坚持到明年雨季到来。但周人灵巧的双手能制造出各种精巧的攻城器械,范太后也听闻过,心里十分没底。 她定了定神,起身道对着大越国一众臣子道,“守城之事就交由太尉了。哀家不通兵事,但为了我大越国基业,自今日起,哀家与陛下斋戒七日,乞求上苍先祖早早降下大雨,解我大越国之危!” ...... 曹光义端着酒杯,心里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明明天气还是温暖,甚至有些潮热,一打眼却已经是除夕。 “曹兄怎么了,有心事?”赵桓身后问道。 “没什么,只是有些难以适应罢了......没想到我大周南北差距如此之大!” 赵桓也明白过来曹光义说的是什么,哈哈大笑道,“是啊,想当初本王南下就藩时,母妃生怕这里寒冷,带了不少过冬的衣物,结果到了邕州全都发霉烂掉了!” “不过对于齐魏二国来说,我大周何尝又不是南人?”赵桓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曹光义,“曹兄来岭南时间也不短了,觉得如何?” “人杰地灵,物华天宝,不比鄂州和金陵差!” 鄂州是曹家的大本营,世代居于此地,曹光义也是从这里度过了自己幼年,因而印象深刻。 曹光义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尤其是像冯家二叔这般,还有在后方管理大军粮草的刘知州,都是一时人杰!” 听到曹光义如此评价刘知远,倒是让赵桓有些意外。曹光义和冯国梁皆是武将,二人这些时日没少切磋也算是惺惺相惜,这般评价也不足为奇,倒是刘知远,二人就打过一次照面。 “啊,殿下有所不知,能将大军粮草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至今没有差了分毫,这不也是种本事吗?” 打仗说到底比拼的还是后勤,只要后勤顺利,大军便无往不克,赵桓也是知道这点便点了刘知远管理后勤,他虽然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能力还是有的,不然也不会在赵桓来邕州之前,就能将此地治理的还算不错。至于其他不足,则是因为邕州上下皆是罪官发配,来这里后几乎都是“摆烂”的活着。 赵桓点头,“若是冯二叔在边军任职,曹兄以为能官居何位?” “以冯二叔之勇......”曹光义微微颔首,“冯二叔有万夫不当之勇,可领军万万人以上!” “哈哈,曹公子真是抬举俺了,俺混到现在,朝廷给的官职不过一轻车都尉,还没曹公子你大呢!” “啊?!”曹光义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赵桓微微一笑,“朝廷中的重要官职无不被世家大族把持,像是我邕州上下官员,不缺有才能者。但都被贬到了这片鸟不拉屎的瘴气之地,究其原因便是世家子弟妒贤嫉能,窃居高位!” “当然,若是这些世家子弟都是像曹兄这般有本事倒也罢了,可个个都是只知清谈,尸位素餐之辈,真正有才能之辈却不得晋升,仅能从事贱职,长此以往,我大周药丸啊!” 第116章 围攻升龙府 一句大周药丸,吓得曹光义小脸煞白,连手里的酒樽都握不稳了。 “不,不至于吧?”曹光义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说起来他也是世家子弟中的一员,赵桓口中尸位素餐之人他也算其中之一。 看着曹光义一脸懵逼的样子,让赵桓心里想起了前世刚步入社会,心比天高不知人间疾苦的自己。不过曹光义起步的出身可比他高多了,作为边军一系,刚呱呱坠地的时候他就挂了个校尉,想想一些大头兵要搏杀多少人才能获得官职。 想到这儿曹光义沉默了,见状赵桓拍拍他的肩膀道,“本王说的是那些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膏腴子弟,身居高位却不思忠君报国,整日醉心于清谈玄学。像曹兄这般武艺不凡,有本事的人不在此之列!” 据冯义成所言,曹光义攻打永安州时,先是派兵假扮成被击溃逃跑的安南士兵,混入城中,而后大军到来,里应外合,一举破城,而曹光义本人更是身先士卒,取得了先登的功劳。事后统计战损不过十余人,可称得上有勇有谋。 而且赵桓的话并非空穴来风,在南下邕州之前,曹光义先到了金陵领取自己的帅印,到达金陵时,被一群同样是世家功勋的子弟招待了一番。席间各家子弟夸夸其谈,谈及朝廷得失,刚开始曹光义能接受,但逐渐地酒劲上头的他们什么都敢说,从朝廷人事任命到后来的指点当今陛下,甚至提及了曹光义的祖父,说他在战场的决策失误。 总之就是一句话,事后诸葛亮,我上我也行。 “末将在金陵见过一些人......与殿下说的无异。”曹光义弱弱地说道。 赵桓微笑着又拍了拍曹光义的肩头,却什么也没说,曹光义太年轻,只要在他心里种下一个种子足矣。 “不过眼下咱们更应该着眼于升龙府不是吗?曹兄可有什么建议?” 曹光义想了想道,“如今安南水师主力已被消灭,阻挡大军的天险已然消失。只需缓缓将士兵送过去,稳扎稳打即可!” 他说的也算是老成稳重之策,赵桓十分赞同,而且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变数,赵桓还将劫掠四方的蛮部召集了过来,届时蛮兵与征南军一道合力攻城,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二人正说着,突然晴空一声霹雳,一朵阴云掠过军营和升龙府的城头,眨眼间连绵的大雨倾盆而下。 “殿下,下雨了......”何健走入大帐小声汇报,他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但愿不要下太久!” 升龙府内,因为这一场意外之雨,全城都沸腾了起来,原先一蹶不振的朝堂如今是人人都挺直了腰板。 “天不亡我大越国啊!” “太祖太宗皇帝显灵了,周人必败无疑!” “哈哈哈,是啊,这一次不仅要把周人赶走,还要出兵进攻岭南,得了那里我大越国就有机会入主中原!” 李元杰脸上并没有喜悦之色,反倒十分冷静,他向来是务实的,与其相信太祖皇帝或是天上的神仙显灵,他更愿意相信手里的钢刀。 “光靠这雨能拯救大越国么......”他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这场雨并没有持续很久,仅仅是半天时间,但接下来一连数日,天空都是阴云密布,军营中十分潮湿,而且毒虫横生,就连早上赵桓起床穿靴子时,都被他发现了数只毒蝎蜈蚣。 “不能拖了,今日渡江攻城!” 随着赵桓一声令下,整座军营动了起来,全军登船跨越富良江,随后从东、北、南三面开始围攻升龙府,而主攻方向东面,则是由赵桓亲临领军,他本人没有上阵,但在后方亲自擂鼓助威,声声号角和擂鼓之声传遍了升龙府。 “不要慌,不要慌!刚刚下过雨,空气潮湿!周人的弓箭派不上用场!”李元杰站在城头大声喊道。 的确,连日阴雨天气让征南军这边弓箭还未使用便损坏了许多,而弓箭正是攻城战中,攻守双方都不可缺少的东西。 “呵呵,以为没了弓箭,就拿升龙府没办法了么?”赵桓冷笑道,“霹雳车!出阵!” 霹雳车是一种抛石车,因抛石时声音很大,所以命名为\\\"霹雳车\\\",原理便是赵桓熟知的杠杆原理,能投掷百斤重的石块到五百步左右,杀伤力惊人,可谓是无双的攻城利器。这个东西赵桓记得还能加以改装,放在战船上使用,如果真的能成,带上霹雳车的战船恐怕是无人能挡。 看着城下整整十架霹雳车,李元杰一阵眩晕,他想不明白,万石齐发,人都不一定能躲得开,更不要说无法移动的建筑了,周人这是不打算要升龙府了吗? 赵桓还真不打算要升龙府了,他又不打算在这里搞割据,而是想让安南彻底融入中原,而升龙府,算得上安南的人精神象征,夷灭此城也算是瓦解他们的抵抗意志。 一颗颗石块呼啸而过,却无一颗打在城墙或是城头上,目标都是升龙府内的建筑。李元杰亲眼看到了一座佛塔样的建筑被巨石毁灭,继而坍塌的石块压死了数名百姓。 “不行,不能这样打!”李元杰转身下了城墙。 “太尉,太尉您要去哪儿?” “出城!必须将这些投石机拆了!” 守城最忌闷守,无论如何城中都应该保有一股机动兵力,随时能跟随主将出城作战。李元杰读过兵书,自然通晓这个道理,只不过曾经他手下还有数万可战之兵,却大都折损在了北岸与赵桓的拉扯中。 “如今正是我大越国生死存亡之刻,诸君敢不敢虽我出城与周人死战?” “愿随太尉,杀光周人!” 李元杰很庆幸,大越国终究还有一批忠臣,他大吼一声,刚要纵马杀出城外,此时身后慌忙跑来一人道: “太尉不好了!城南的守军开城降了!还有城北,城墙守军混入了两名周人的细作,如今正在大开杀戒,拦不住了!” 第117章 树倒猢狲散 “啊?!” 李元杰早已料到了这一天,但当它真真切切来临时,还是让他一时难以接受,两眼一黑竟然从马上跌落下去。 “太尉,太尉!” 方才还在耀武扬威,要和李元杰出城死战的骑手也如同霜打的茄子般,手持武器呆呆坐在马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是有人想起了跌落下马的李元杰,忙将他搀扶起来,“太尉,您没事吧?” “我无事......”李元杰精神有些恍惚,“大越国,彻底完了,你们将甲胄卸下,混入百姓中,各自散去逃命吧!” “可是太尉您呢?” 李元杰眺望了一眼远处的皇宫,道:“我还有未尽之事!” 在城下的赵桓明显感觉到城墙上的抵抗弱了许多,正当他在疑惑发生了什么时,负责进攻城南的冯义成派来一名传令兵汇报道,“殿下,升龙府南门的守将已经开城投降了!请殿下速派援军从城南入城!” 紧接着北面又来了一名传令兵,那是曹光义和冯国梁主攻的方向,“殿下,城北守军内乱,曹将军和冯将军一马当先已经杀上了城头!” 轰隆一声,赵桓脑中像是有什么炸开一般,身体因为狂喜而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这可是灭国之战啊,周围的亲卫听罢也是难掩心中的喜悦,纷纷欢呼起来,很快这股喜悦传遍了升龙府东面每一位征南军士卒心里。 “城南和城北的兄弟都已经入城了,咱们也不能落下,随本王破城!”此时城墙上几乎没有什么抵抗,赵桓身先士卒杀了上去。 待到兵士打开城门,士兵鱼贯而入,赵桓总算是松了口气,“总算是破城了!” 不过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放松警惕,赵桓怕李元杰利用大军喜悦之时,放松警惕趁机袭击,就算他组织不起来攻势,万一被他带着范太后和幼主趁机跑了,将来对安南的统治都不稳定。 “要小心行事!”赵桓收拢了心中的狂喜,命令三名传令兵上前道,“告诉冯公和曹将军,还未彻底占领升龙府,莫要放松警惕!” 又对木云道,“告诉你父亲,让他分两部人马,一部去西门盯紧想要潜逃出城的人,另一部随大军入城!” 一个时辰过后,征南军彻底控制了升龙府的四座城门,赵桓也在城东一处刚刚清理出来的废墟中见到了冯义成和曹光义。 “二叔呢?”没见到冯国梁,赵桓有些意外。 “冯家二叔带兵去安南皇宫了,正在宫门外威逼他们投降,若是不从,大军踏平皇城!”曹光义笑着答道,“能破北门,还得是多亏了殿下!” “靠我?” “是啊,城北守军内乱,末将和冯二叔趁机带兵攻了进去。事后究其原因原来是殿下早早安排了两名亲卫混入其中,趁势扰乱了守军的阵线!” 赵桓想起来了,自己安排了段魂段魄兄弟二人混入溃兵中,趁机进入了升龙府,没想到二人还真起了作用。 “哈哈,其实一切都在本王的算计之中!”赵桓大笑道。 正在三人交谈之际,一连阴郁了半个月天气终于放晴,一缕金光穿过厚厚的阴云照耀在大军所过之处。 赵桓心情也如天上灿烂的太阳,他大笑道,“大势已定!” 征南军大营彻地连天欢呼不同,升龙府皇宫内却是死气沉沉,李元杰第一时间趁着宫门还未紧闭时早早入了皇宫。 然而皇宫内却是一片末日的惨状,霹雳车投出的几块巨石砸在皇宫,砸塌的宫殿不多,但却造成了严重的恐慌,致使宫中人心惶惶。曾经对他毕恭毕敬的太监宫女,如今个个像是没头苍蝇在宫里胡乱窜着,乞求一条活命。 力气大一些的已经开始抢夺宫中财物,后来就连曾经宿卫宫中的禁军也加入了其中,不仅趁势略带财物,还开始奸淫宫女甚至先帝在宫中的妃子,曾经高高在上的人物,如今都如泥土般打落在地。 李元杰无意加入抢夺奸淫的大军,更无意替那些宫女妃子伸张正义,他只想找到范太后,不过仍有不开眼的想拦住他的去路,一连砍杀了数名禁军后,李元杰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来到了范太后的寝宫。 寝宫大门四开,外面的台阶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名禁军的尸体,李元杰暗道一声不妙,眯着眼看向寝宫深处,那里燃着一支火烛,在狂风的摧残下,摇曳着微弱的光芒。 他定了定心思,抬腿跨过被鲜血染红的云石,上面雕刻着展翅欲行的龙凤,而被鲜血染红的龙凤此时更平添了几分妖艳。 “太尉来了啊!”一道声音突然传入李元杰耳中,他定睛一看,是一个衣服被鲜血染红的小黄门。 “太后无恙,和陛下就在里面等着太尉呢,请!” 听闻范太后无事,李元杰松了口气,紧跟着小黄门的步伐步入了寝宫。 寝宫里,范太后背对着李元杰,口里喃喃自语不知念着什么,身边还站着数名手持刀刃的宫女和黄门。范太后嘴里念的什么,李元杰隔得远听不大清楚,但却听到了“死亡,”“轮回,”等字样。 “应当是佛经吧?” “太尉!”范太后缓缓转过身子,开口道,“太尉一路到此,护卫哀家和陛下,功劳苦高,如今宫里却无什物嘉奖,且饮下此茶,权当哀家一片心意,切莫推辞!” 一旁的小黄门忙端来一碗香茗,李元杰闻着茶香,到现在他的确是滴水未进,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喝下茶水后,李元杰努努嘴刚想说什么,却看到范太后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他,再看看她身边的宫女和黄门,都是李元杰不认识的。 伴随着小腹传来的阵阵绞痛,一瞬间李元杰明白了什么,他的脸色霎时惨白无比,额头冒出阵阵虚汗,捂着肚子半蹲了下去,但他的头却丝毫没有低下,依旧高高昂起,与范太后四目相对。 第118章 乞降 范太后被李元杰炽热的目光看了许久,似乎是心中有愧,随即闭上了眼睛,缓缓说道,“方才周人射入宫中一箭,上面带着信。只要哀家交出首恶,便能保我母子平安。太尉,你且安心去吧!” “所以我就成了那‘首恶’么?”李元杰惨笑一声,想他一心为了范太后母子,一心为了大越国,如今却成了十恶不赦之人。 “也罢也罢,”李元杰强撑着身子站起,“只要能保你平安,舍弃这性命又如何?范薇,我在下面等你!”说罢李元杰倒地,气绝身亡。 听完李元杰最后的遗言,范太后美目忍不住一红,上前将李元杰的头揽在怀里道,“快了快了,马上就下去陪你了!” 良久之后,范太后起身对着身旁一众亲信道,“太尉不愿受辱于周人,已然自尽殉国。传哀家旨意,开城,出降......” 得到投降的消息,赵桓第一时间便赶到了皇宫外,外面已经围满的征南军士兵,在一众人殷切的目光下,宫门缓缓打开。 安南幼主不过一五六岁稚童,他身穿一袭白衣,自缚双手于背后,安南国的金印玉溪挂在他的脖子上。也不知是金印太过沉重,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幼主始终抬不起头来。 直到赵桓三两步上前,居高临下直视幼主,他这才缓缓抬头,同时双膝下跪,用稚嫩的童音道,“安南罪臣元丰,不修国事,致使臣下恣意妄为,侵扰上国,今日之果,实为咎由自取。上国天兵征讨,耀兵天南,罪臣愿举国降顺,以求上国宽恕!” 这段话幼主元丰用的是汉话,说的也是磕磕巴巴,其中语句更是不怎么通顺,估计是范太后临时教的。 不过大体意思赵桓还是明白,他也不是拘泥于文字之人,见小孩子被代表权力象征的金印压的喘不过气来,赵桓十分贴心地从幼主脖子上取下金印玉玺,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会问道,“李元杰李太尉何在?” 估计安南人没料到赵桓会关心李元杰,幼主元丰明显没反应过来,一张还带着婴儿肥的小脸顿时涨红,“罪......罪臣不知......” “李太尉自知冒犯上国天兵,已然自尽!” “自尽?” 赵桓眯起眼,这时一名皇宫的小黄门忙端上来一个木质托盘,上面用黄色绸缎包裹着一个球形物。 揭开一看,正是李元杰的首级,赵桓也不顾恶心,仔细打量起来,正是李元杰无疑了,他面容安详,看来自尽的时候十分安心。 “太尉,富良江北岸一别,不过半月之余,本王还想着能在升龙府与太尉把酒言欢,没想到再一见面却是天人两隔!” 说着说着赵桓竟不顾安南群臣的目光,将李元杰的头颅抱在怀里,小声说着什么。 征南军早已见识过赵桓的骚操作,也就见怪不怪了,但安南群臣和幼主元丰却一脸懵逼,尤其幼主,一时间唯唯诺诺站在原地竟不知如何是好,正午耀眼的阳光照耀在这具小小的身躯上,让他满头虚汗,到最后竟然“噗通”一声昏倒在地。 正是这声“噗通”总算是将赵桓拉了回来,他放下李元杰的首级,满意地看着倒地昏厥的幼主元丰。 “安南国主昏过去了,还愣着作甚,带下去好生医治!”赵桓说完,这才有人敢上前将幼主带下去。 目送幼主离去后,赵桓迈着大步跨进了安南皇宫,一左一右分别是冯义成和曹光义,他们俩有这个资格与赵桓一起进入宫城。升龙府是安南精华所在,而这座城最为璀璨的一点就是这皇宫了。 在前往大殿的御道上,一名妇人不顾地面滚烫,双腿屈膝,额头紧紧贴着地面,静候着赵桓等人。 “罪臣范氏,恭候上国天使,拜见荆南王殿下!”妇人突然开口道。 “你就是范氏?知道的挺多嘛?”赵桓停下脚步笑道,“抬起头,让本王看看你的脸!” 对于这个祸国殃民的范太后,安南民间可是有着不少传说,赵桓身为一个男人自然也十分感兴趣。 闻言范太后缓缓抬头,平视前方却始终不肯昂起头与赵桓对视。 眼见范太后不肯就范,赵桓粗暴地上前抓起她的下巴,仔细打量一番后忍不住笑道,“果真有几分姿色!” 不得不说范太后能博得安南先帝欢心是有几分道理的,她眉目如画,眼波流转宛如秋水,饶是身边不缺美人的赵桓也不得不赞叹一声。 赵桓的话,瞬间让范太后面如死灰,认命般的闭上了双眼,原本紧绷的身子此时也放松下来。 “不过本王对你可没什么兴趣,”赵桓松开手,“今日收拾收拾行装,明日启程和你儿子去金陵吧!”说罢赵桓绕过范太后,直奔她身后的大殿而去。 听完赵桓的话,范太后整个人身子一软,硬生生匍匐在了被阳光照得滚烫的地面上,整个人止不住的抽泣起来。 对于一个二手老娘们,赵桓实在是没多大兴趣,而去范太后到底也是一国太后,若是玷污了将来传出去,自己的名声就坏了,没必要因为一时贪欢而坏了大事。 随着赵桓步入皇城,身后的征南大军也走了进来,安南皇宫彻底被占领。赵桓站在紫宸殿中环绕四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对了殿下,升龙府中的财物该如何处置?”冯义成突然开口道。 战后财物分配至关重要,若是处理不当,大军很有可能士气低落,丧失战力。 赵桓想了想道,“士兵劫掠所得上缴五成充为公用,冯公以为如何?” “就按殿下说的来!”冯义成点头,只上缴五成算得上宽厚了,安南怎么说也算得上万乘之国,这些财物足够填满将士们的胃口了。 “不过这内城的东西可都要全部收缴,”赵桓指了指紫宸殿大梁上龙飞凤舞的七彩祥云道,“这些都是悖逆之物,不能流传出去,不过倒是可以熔了重新铸成金银。” “那升龙府内的佛寺又该如何处置?听闻有许多安南豪门大户逃到了佛寺中乞求庇护,”曹光义说道,对于佛寺,征南军的将士还是心存了几分畏惧,无人敢冒犯,只能止步寺外。 第119章 交州 “一堆泥塑玩意怕作甚?”赵桓撇撇嘴,他对这些玩意没有丝毫的敬畏,纵使民间已经将他吹嘘成了天上真仙降世。 “这种事就交给二叔或者何健去办吧,这俩人天不怕地不怕。”赵桓想了想道,大笑道,“再说了,佛门弟子有清规戒律,应该不会在意身外的黄白之物!” 佛寺也是升龙府的一部分,不可能因为里面的泥塑佛像而放过他们,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佛寺里的财帛的动人心啊。事后统计下来,佛寺敛财的能力丝毫不逊于安南的税务机构,被清剿的佛寺财物数以万计,与安南皇宫内的财物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接下来赵桓和冯义成商议起了对于安南的处置,对此赵桓心中早已有了一番计较。 “安南本就是我中原旧土,如今收复理应恢复旧称,交州。” 一个称谓而已,冯义成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反对赵桓,他微微颔首道,“就按殿下说的办!” 赵桓也知道冯义成在想些什么,微微一笑道,“这交州知州之职,小王手头没有合适的人选,不知冯公手下可有人才能担当此职?” 赵桓手底下的确没有合适的人担任交州知州一职,虽说像是柴令西魏明还有望北县的马东阳都是人才,但资历太浅,不足以服众。刘知远倒是够格,但总不能让他放下邕州一摊子事儿来交州吧? “嘿嘿,这多不合适啊。”冯义成搓搓手嘿嘿直笑,典型得了便宜还卖乖。 “冯公啊都是一家人了,”赵桓笑道,“如果冯公实在想不出人来,小王举荐一人,冯公听听看以为如何?” “谁?” “三叔!” 冯国才就在征南军中,在冯义成的战船上负责一些文书工作,这次征讨安南也算是出了力的。 而且这一次征讨安南冯义成出钱出粮又出兵,若是不给他们点好处实在说不过去,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赵桓手头没有合适的人才,不如卖冯义成一个好,而且他的目标也不是一州之职,而是具体到地方的实职,自己将知州一职送出,想必冯义成也不好意思在插手此事。 “老三么......”冯义成低头喃喃两声,“若是殿下以为老三稳妥的话,就便宜那小子了!” “哈哈,冯公啊,交州百废待兴,是一个重担子,可说不上什么便宜。”赵桓笑道。 “怎么,难道殿下的意思是......” “不急,先将三叔叫来吧,还有小王中意的地方人选,省的本王废两遍口舌。” 半个时辰过后,冯国才风尘仆仆地赶来,同时赵桓中意的地方官也来了,一个是赵桓身边亲卫段魄,一个则是之前在邕州管勾机宜文字的唐介之,当初就是他在赵桓的动员大会上呼呼大睡,幸而心中还存着几分上进之心,后来在邕州做事也还尽心,因此赵桓便将他招入征南行营中管理军需。 “都来了,那本王也就不废话了,”赵桓扫视一眼三人道,“三叔,方才小王与冯公商议定了,这安南改旧称为交州,至于这交州知州一职就交给你了!” 唤冯国才来的路上,他大概已经猜到了几分,但听到赵桓亲口说出来他还是难掩心中激动,身子带着几分颤抖,向赵桓行了一个大礼道:“多谢殿下赏识!” 赵桓点点头,接着看向唐介之,“老唐啊,这些日子管理军需有没有厌烦啊?” “下官幸而得殿下赏识,哪里会厌烦呢?”看得出,唐介之对于这份工作十分满意。 “那好,本王见你大军军需管理的井井有条,有没有兴趣换换,替本王管理永安县?” 永安县就是永安州,安南从一国降为州后,其余行政单位自然也要下降。而永安县是交州吞吐量最大的港口,将来货运都要经过此地,赵桓必须派一个得力之人管理。 “下官,定不负殿下所托!”唐介之也是同样的兴奋。 他本是江南之地豪族子弟,但却是偏房出身,加之父亲早逝,全靠母亲做女工含辛茹苦养大。后来成人后,宗族见他有几分才华,便安排他做了一地父母官。 上任后他秉公执法,颇得民心,但后来得罪的当地世家大族,而自家宗族不会为了一个偏房子弟得罪其他人,便找了个由头将他发配岭南。 赵桓和唐介之算是前后脚到的邕州,当时唐介之的老母亲因为水土不服抱病在家,而他本人则更是想不明白,自家一心为国为民,为何却被发配岭南,因而终日酗酒浑浑噩噩度日。 不过幸运的是,在人生最低谷,他遇到了赵桓,是赵桓拉了他一把,将他从阴霾中走出,如今更是给了他更大的空间施展自己的才华,唐介之自然对赵桓感激涕零。 安排完唐介之,赵桓又将目光转向段魄,“你小子,看不出来,深藏不露啊!” “殿下说的是啥?”段魄傻傻地问道。 “若不是本王留了个心眼,问清楚才知道,文州一战,你小子一锤子砸死了敌军主将!” 当初文州之战,段魂段魄二人杀上城头,而段魄则是一锤子给守将李德用开了瓢,事后赵桓还好奇,文州一战拢共就死了百十人,怎么这主将这么倒霉。 “啊?原来那家伙是主将?” 看着段魄一脸懵逼,赵桓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膀,“此次征南,你兄弟二人出力甚多,先是你万军从中击杀敌将,后来你兄弟二人混入升龙府中,与城外里应外合打开城门,你二人居功至伟!” “嘿嘿,都是殿下和何将军教得好!”段魄被说的一阵脸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本王向来是有功必赏,以你二人的本事在本王身边担任亲卫有些屈才了。”赵桓拍怕段魄肩头道,“不如让本王给你们安排新的职位可好?” 谁知段魄却是不乐意了,“殿下,可是俺们兄弟二人哪里做得不好,惹恼了殿下?俺们都是粗人,殿下说出来,俺们改就是了!” 第120章 甘蔗是个好东西 闻言,赵桓哈哈一笑,“你二人立下泼天大功,若是只是一名亲卫,外人岂不是要说本王赏罚不明?” 最主要的,赵桓想在军中树立一个榜样,树立一个英雄,让广大将士以此为目标奋进。而段魂段魄兄弟二人在合适不过了,他们本就是贫苦人家,不过仗着自己有几把力气和武艺,再加上祖坟冒了青烟,成为了赵桓的亲卫,二人的经历也都是征南军将士能看到的,在他们心中树立一个目标,日后在战场上也会更加卖力杀敌。 “那殿下,俺大字不识几个,你可不能安排俺去干什么文书啊!”段魄想了想道。 “哈哈。放心,就是你想去本王也不会安排你做这种事的!” “那就好......”段魄嘀咕一声,“那殿下让俺去干啥?” “这升龙府你看着如何?”赵桓没有回答。 “唔,俺瞧着比邕州还大几分呢!” “那好,本王命你带人彻底拆毁升龙府!”赵桓斩钉截铁道。 “拆,拆了?” 不光是段魄,就是冯国才和唐介之也是一副吃惊之色,好歹是一国之都,留着不香吗,为啥要拆了? “莫急,听本王细细道来!” “首先交州距离中原太远,大概不会有汉家儿郎愿意背井离乡来到此地,因此想要治理此地困难重重。” “而这升龙府,是安南以举国之力修建的,将它拆了定然可以瓦解安南人的抵抗意志。” “那殿下是想拆到什么程度呢?”唐介之问道。 “彻底夷平,先拆毁城墙,再焚烧屋舍迁移人口,一块石头,一片木板,都不准留下,除了永安县,交州不需要别的城市!”赵桓说道,“但是交州刚刚收服,这样行事肯定会有许多安南人不服,估计这几年不会太平!” 留下段魄的原因很简单,收服安南后,接下来还要面对不断接踵而来的治安战,赵桓可没心情在此地浪费时间,不如让段魄独自领军镇守此地。 “而段魄你要在升龙府的旧址上,立起一座军寨,以此辐射整个交州!” “这升龙府的名字也该换一个了,”赵桓想了想道,“不如就改称河内吧,若是有别的好名字诸位也说说。” 一个名字在场之人自然没有意见,赵桓顿了顿继续道,“接下来便是如何治理安南民众。交州脱离中原已有百年,与中原离心离德,若是想让交州彻底归顺,治理就不能按照中原的方法来。” 交州脱离中原日久,已经形成了自己一套独特的文化语言,包括之前的勘定历法,都可以说形成了一种文明。 对于一种文明,赵桓没有他法,此地到后世都是让人十分头疼的,不光是其关键的地理位置,还有与中原若即若离的态度,就像是青春期的孩子,想脱离父母却又离不开父母,既然如此赵桓对其最大的尊重便是赶尽杀绝。 像是冯国才唐介之等人,哪里接触过这些,对于赵桓说的面面相觑,“不能以中原的方法来......具体如何实施,还请殿下示下!” “首先先从语言文化入手!严禁百姓私下使用安南话交谈,违者第一次赏八十大板,第二次违反发配为奴,再犯者绞刑!还有安南文化习俗,必须严令禁止,引进汉话汉人习俗,潜移默化将安南百姓逐渐转为中原百姓。” 赵桓的话说的很平淡,但在场的三人都从中听出了浓浓的寒意,的确比之在中原的治理极为不同。但是没办法,若是不如此行事,安南只能是明面上归顺,只要中原一放松对此地的管理,日后肯定还要再行叛乱。 “还有木森张香儿等蛮部,本王会让他们将自家部族迁移过来,将交州土地赏给他们。” “殿下,交州土地肥沃,气候也是适宜,若是种植得当,一年三熟不是问题,为何要赏给蛮人啊!”冯国才大声说道。 诚然,穿越群山后,交州的地势一览无余,地势平坦不说,更兼之土地肥沃,尤其是富良江沿岸,若是能开垦出来,将会是几十万顷良田,产粮不仅能自给自足,还会有多余的供给邕州。因此一来到这安南,征南军上下心中都对这片膏腴之地垂涎三尺。 “不急,听本王慢慢道来,”赵桓示意冯国才稍安勿躁,“首先此次征南蛮部出力甚多,若是不赏赐他们有悖于本王一贯的有功必赏的方针。” “而且将安南人交给蛮部管理,让他们开垦土地,也不算亏。”赵桓笑道,其中有一点他还没说,就算将来安南人再起叛乱,对于直接压榨他们蛮人肯定仇恨更深,至于间接奴役他们的汉人,肯定仇恨值不高。 再说邕州是赵桓的大本营,而如今唯二能威胁邕州的只有北面的金陵和群山中蛮部,金陵那边赵桓管不了,但群山这边可以多做文章,将蛮部迁移至交州,也算是间接解除了邕州潜在的威胁。 “对了还有一点,开垦出来的土地不要种植粮食。”赵桓说道。 “不种粮食,那种什么?”赵桓的话再次让三人摸不着头脑。 “种这个!”赵桓命人端上来一盘黑色树枝样的东西。 “这是......甘蔗?”冯国才认得此物,“殿下,这东西虽然能吃,但却不顶饱啊,不能当做主食,若是能种水稻,在下有信心明年的产出就能回哺邕州!” “诶,三叔,这可是好东西啊,处置得当能从中制取红糖,将来发卖出去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啊!” 糖也是一种极为重要的资源,虽不及盐那般重要,但其经济价值极高,而交州的气候用来种植甘蔗在合适不过了。 而且甘蔗是一种经济作物,不能当做粮食长期食用。赵桓让交州全部种植甘蔗也算是有自己的考量,退一万步讲,万一将来交州再行独立叛乱,只会种植甘蔗的他们也撑不了多久,还是要靠外来的粮食输入。 而能输入粮食的地方只有永安县的港口,只要稳稳控制此地,交州长治久安,不是问题。 第121章 永镇天南 像是赵桓前世熟知的老牌殖民列强便是用的此招,殖民地只允许种植经济作物,到后来脱离宗主国控制后反倒因为经济产业结构单一,一时无法适应过来,反倒要更多加依仗宗主国支援。 但赵桓的话还是让在场三人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赵桓也明白此理,“本王要你们对待交州百姓的方法与圣人之言相差甚远,但是为了交州能彻底融入中原,为了交州能长治久安,不得不实行雷霆手段!” “如果让交州百姓种植粮食,将来就有了囤粮作乱的可能,但只种甘蔗不同,人没有糖大不了吃的清淡些就是,但若没有粮食吃,可是要出大乱子的!” 而且此时制糖算是暴利,将来赵桓手握盐、糖他不信自己还能缺了银子用,而且还有群山的铁矿,将来把手底下将士武装到牙齿不是问题。要知道此时士兵不是人人都能披甲,大多数人都可以说是在裸奔。 就是赵桓麾下的精锐邕州兵,披甲率也不过在五成左右,光是这个,就让冯国梁羡慕不已,他们冯家在岭南耕耘多年,也不过才养出了八千带甲兵士,人数和赵桓的邕州军差不多,但在披甲率上就差了许多。 三人闻言皆是点头称是,赵桓又与他们商议了一些细节后,他们大致理解了赵桓的思路,尤其是段魄,对于拆毁升龙府一事十分上心,在大军的帮助下,短短半月,大半城池就毁于一旦。 建设困难,但破坏却十分容易。不过赵桓却并不后悔,此次征讨安南不仅安定了他的后方,还多了一份制糖基地,短时间内或许还需要邕州支援钱粮,但长久发展下去必然会让赵桓势力壮大许多。 顺带一提,攻破升龙府时,征南大军同样将被俘的真腊国主和真腊王公大臣一并解救了出来。 当听闻是大周派来的军队时,真腊国主喜极而泣,趴在地上亲吻着赵桓的靴子,看他一番瘦骨嶙峋遍体鳞伤的模样,便知道在安南过得并不怎么如意。 鉴于真腊国一直对大周十分恭顺,赵桓并没有为难真腊国主,不仅以礼相待,还要派出一队士兵护送他回到真腊,谁知真腊国主一听不乐意了,说什么也要跟着安南皇室一道去金陵,再也不回真腊国了,就连曾经的真腊王公贵族亦是如此。 没办法,赵桓只得同意,就这样曹光义北返金陵的队伍又加入了真腊国主,路上对于被俘的安南皇室极尽羞辱,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安南被灭国,同样国库也落入了赵桓之手,其价值折算起来大约四十万两银子,但大多是安南自己铸造的铜钱,金银等物并不多。 这种铜钱赵桓见过,掺杂了许多杂质,质量奇差无比,稍微用力就能掰断,就连安南百姓都不怎么待见。 就算是熔了重新铸造,这些铜钱的价值要折损大半,让赵桓心疼不已,好在毁坏升龙府屋舍时,从一些大户人家的宅子中挖出了许多深埋底下的金银,足有三千两之多,总算是没白干一场。 “对了殿下,这些铜钱您打算怎么办?”冯义成问道。 “唉,还能怎么办,熔了重新铸成钱币呗!”赵桓无奈摇摇头。 “铸成钱币的话价值可要折损大半啊!”冯义成道,“老夫有一个想法,不知殿下愿不愿听听?” “冯公请说!” “昔年汉时,安南亦是起兵作乱,光武帝派伏波将军马援平定安南,并在此设立铜柱,以示汉南方边界。”冯义成缓缓说道。 赵桓听闻过此事,如果说冠军侯封狼居胥是勘定了大汉北方边境,那马援铜柱便是大汉南方边境所在。 “如今殿下重新收服交州,其功绩与马伏波相差无几,理应效仿古人,在此重新竖立铜柱,以镇天南!” 闻言,赵桓并没有说话,而是抓起一把铜钱,而后任由其从指缝间滑下。汉时竖立的铜柱早已被安南人破坏,或许这些铜钱就是用铜柱所铸,自己再复立铜柱,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好,就按冯公说的来!”赵桓下定决心,坚定道。 制作铜柱并不难,比之一些铜钟之类简单许多,但麻烦的是在铜柱上书写文字,铜柱的正面铭刻着征南记事,背面则刻着战死的兵士,这也是赵桓临时起意要求加上的,这些普通士兵为了赵桓冯义成等人的野心献出了生命,他能做的只有做好抚恤,以及让他们的名字永远为人所铭记。 铜柱一共有十根,最大的一根被安放在了曾经安南皇宫的紫宸殿,这里早就在征南军的破坏下,难见其往日辉煌。不光是皇宫,升龙府全城皆是如此,难以见到一个有形的建筑,几乎成了一片白地。安南李氏经营近百年,动用十几万民夫,一砖一瓦,方才逐渐建起的皇宫和升龙府此时彻底化为了废墟。 其余九根铜柱则立在了富良江沿岸,用玄学的话来说,安南国主曾泛舟与富良江之上,见有黄龙出水以为吉兆,因而下定决心脱离中原控制,安南也因此而兴盛。而这黄龙正是富良江的龙神,立铜柱与富良江沿岸,也算是锁住了这只龙神,镇压住了安南国的气运,使其再难作乱。 大周广明十八年,交州河内,赵桓立在安南紫宸殿的废墟上,在他目光的注视下,工匠将烧的滚烫红亮的铜液倾倒入模范中。 足足花费了三日,铜柱这才降下温度,当工匠取下模子,露出黝黑深沉的铜柱,让在场之人无不沉醉其中。 站在最前面的赵桓也忍不住上前抚摸铜柱,待到工匠彻底将模子敲碎,终于是露出了铜柱的真容。 下方数万征南军将士无不欢呼雀跃,一时间声音响彻云霄,良久之后,在赵桓的示意下,将士们这才止住了欢呼。 赵桓抚摸着铜柱,用兴奋到颤抖的声音,冲下方的将士高呼道,“本王今日效仿先人,在次标铜立柱,永镇天南!” 第122章 噩耗 在赵桓说完,下方的将士再一次爆发出更加热烈的欢呼,让在一旁观礼的张香儿和木森也忍不住欢呼起来。 只不过二人的声音很小,因为他们心中都在想着前几日赵桓的话。 “你们二人在这次征讨安南战事中出力甚多,本王的宗旨向来是有功必赏,因此本王觉得将交州的部分土地赏赐给你们,过些时日将你们的部众从群山迁移过来吧!” 都说汉人念及旧土,蛮人又何尝不是,让他们迁移至人生地不熟的交州,属实是让二人没有料到。 但如今征南军气势正盛,木森和张香儿无论如何也生不出反抗的心思了。要知安南若是想要作乱邕州,肯定是要通过群山的,而他们这些蛮部连安南兵都打不过,但征南军打起来却如砍瓜切菜般。 在数万将士的欢呼声中,二人对视一眼,都从中看到了深深地无奈,“木首领,咱们这位殿下的意思......” “还是老老实实从了吧,万一殿下有个不满意,回邕州的路上再把咱们灭了!”木森撇撇嘴,他的内人沈夫人可是给他讲过假途伐虢的故事,此行此景,再贴切不过了。 “唉,”张香儿叹了口气。 “别整日唉声叹气了,往好处想想!在群山那旮旯咱们一辈子能折腾出什么浪来,来交州,殿下给钱给粮,还给咱分配安南人种地,只要每年上缴足额的甘蔗就有赏赐,不比咱们在山里过得好?” “说的也是!”仔细想想,赵桓给的条件真的挺不错,尤其对张香儿来说,他的部族比不上木森和阿里那扎,全靠着自己是汉人以及第一个归顺赵桓的身份,这才混了个盟主。放在以前,部族林立的群山谁会鸟他一个不过千人的部族。 二人的部族在群山有足够的影响力,只要赵桓说动二人,其余蛮部定然云从而至,不敢有怠慢。 “对了,阿里那扎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张香儿突然问道。 “你是盟主,还来问俺?”木森不满地说道。 “俺这盟主不还是得听殿下的吗!” 罗穆土司的阿里那扎并未参与征讨安南的战事,倒不是他起了不臣之心,而是他的部族在南诏边界上生活,赵桓让他监视南诏动向,为了征讨安南,邕州可以说是倾巢而出,万一南诏趁机偷家,赵桓哭都没地方哭。 不过好在根据阿里那扎传来的消息,南诏国内异常平静,对于安南被灭丝毫没有什么动作,就连国内都少有人议论此事,让赵桓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无论怎么说,安南平定后,赵桓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南诏了,谁让之前邕州被围时,南诏在背后支持云师道不说,还亲自派兵助阵,幸而被何健以及木森阿里那扎等人化解,不然南诏的几千生力军加入,谁赢谁输还说不定呢。 设立完铜柱,撤军一事便提上了日程,数万大军每一人都得了应有的赏赐,正是该返回与家人团聚的时候。不过赵桓还是留下了三千人交由段魄,交州还未彻底平定,需要驻扎兵力以让赵桓彻底收服交州的办法推行下去。 作为主帅,赵桓并没有第一个离去,而是坐镇永安县,直到最后一批征南军士兵启程,这才踏上归途,就在他前脚刚踩在战船的甲板上时,城中突然飞马冲来一人,定睛一看,是冯国梁,他令一部分人马走陆路返回,早就出发好几日了,怎么又折返回来了。 “殿下,”冯国梁一路纵马来到赵桓面前道,“邕州的消息,金陵来了天使,太后薨逝!” 冯国梁的话硬生生让赵桓止住了步伐,虽然早已从曹光义嘴里得知曹太后已然撑不了多久,但作为晚辈的赵桓,心里还是有着几分期盼,期盼着老人家能康复,能看到他重回金陵的那天。 赵桓喉头滚了滚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双手搭在船舱上,强行让身子不至于摔倒。 冯国梁咽了咽口水,继续道,“陛下还传来旨意,命殿下带王妃和贵妃娘娘返回金陵......” “回金陵么?” “殿下,此去金陵恐怕不会太平!”一旁的冯义成小声道。 其中凶险赵桓又岂会不知?如今金陵情况不明,贸然前往很有可能被赵元宏扣留在那里,届时自己的生死可就任由他人控制了。 但大周以孝立国,曹太后薨逝,再加上赵元宏的旨意,赵桓实在想不出理由能拒绝回金陵。 赵桓苦笑两声,“但太后卧病在床日久,本王身为晚辈不能在身边亲自侍奉已实属不孝,如今太后薨逝,若是再不前往,恐遭世人非议啊!” 闻言冯义成也只是重重叹了口气,世风如此,衡量一个人的首先便是看他是否孝顺父母长辈。世人也不会得知皇族内部的倾轧,只会断定赵桓是不忠不孝之人。 “先回邕州吧,”事已至此,赵桓暂时想不出什么解决之法,只能先回邕州见柳贵妃和冯媛才是。 赵桓归心似箭,脚下的战船也回应了他的心情,行驶的飞快,不过用了四五日便到达了邕州。 一下船,码头上站满了前来恭贺大军得胜而归的官员和百姓,赵桓随意地同他们说了几句后,拉着刘知远走到了暗处。 “王妃和娘娘准备的怎么样了?” “早就准备好了,就等殿下您了!”刘知远回到,圣旨一到,婆媳二人就收拾好了行装等待赵桓归来。 “那就好,”赵桓叹了口气,“老刘,本王此次返回金陵吉凶难料,若是本王一去不回......算了,这话不能说。总之这邕州就交给你了!” “殿下安心,有下官在邕州乱不了!”刘知远拱手道,“下官祝殿下一路顺风!” 赵桓点点头,转头与柳贵妃冯媛重新踏上了船只。之所以选择走水路,一是速度要快上些,最主要的还是安全,上一次赵桓南下就藩的时候就遇到了匪徒劫道,这次还带着柳贵妃和冯媛,若是走陆路指不定遇上什么幺蛾子。 望着远处无边无际的海面,赵桓深吸一口气道,“金陵,我回来了!” 第123章 捷报安金陵 深夜的金陵,早已过了子时,但城中能安然酣睡的却无几人。不光是太后的突然薨逝,更兼之大周与齐国的战事不利。 交战导火索是徐州,双方也是在此展开了旷日持久的战斗,期间徐州城反复易手,让本就被一把火烧的满目疮痍的徐州城更加破败不堪,如今看来就算是夺回徐州城,短时间内也发挥不了什么作用,反倒要花费大量人力物力修缮。 为此,大周已经付出了几十万两银子,征调了近十万民夫,前线更是战损了数万士兵。而齐国也是不多承让,在结束了与魏国争端后,齐国将精力全部看向了这个连接南北的重要枢纽,似乎要将在魏国积攒的怨气发泄在大周身上。 赵元宏也是倔强之人,同样咽不下这口气,本来接管徐州城时便被摆了一道,后来联络魏国得到的答复始终是模棱两可,到最后魏国选择了作壁上观,专心修理内政,任凭二国打得你死我活,就是不为所动。 “既然如此。拓跋小儿,没了你,朕的大周一样能击败齐国!”赵元宏气愤地一脚踢开身前的御桌,在一片黑暗的御书房中发出了剧烈的声响。 赵元宏并未让人点灯,似乎只有这无尽的黑暗才能让他感受到一丝安全。 但嘴上这么说,前线传回来的一封封战报却都无不预示着,大周的军队无力再战,再加上近日曹太后去世,让赵元宏心力憔悴,嘴上更是起了数个大燎泡。 “陛下,前线有战报传来了!”黑暗中,传来了杨六的声音,紧接着一封战报交到了赵元宏手里。 赵元宏扫视了一眼,信上的战报与赵元宏猜测的无二,又是一场大败,损失近三千士兵,受伤不能再战的士兵更是多达数万。大军防线崩溃,不得不向后撤退。 放下战报,赵元宏长叹一声,再退可就要退到大江沿岸了,届时金陵与齐兵仅有一江之隔,就是大周立国之初异常艰难,都从未被人打到过这里。 正当赵元宏哀叹时,御书房外又来一名小黄门送来战报。 “陛下,又来战报了!”杨六小声说道。 “念吧,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赵元宏闭上了眼,他已经做好了大军被齐军追上后全军覆没的准备。 “是岭南的战报,”杨六有些惊诧莫名,“荆南王与越国公联合上奏,说征南大军已经攻破安南都城升龙府,擒获安南国主、太后以及国中王公大臣,如今正被曹光义曹将军押解回金陵!” “嗯?!” 赵元宏一听却是来神了,一把从杨六手里夺过战报,仔细看了看,随即又唤来鸿骑卫,百般确认过后他这才缓缓放下战报,大笑起来,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着。 “杨六,怎么不点灯?” 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借着月光勉强能看清是一名女子,这个声音杨六熟悉无比,是皇后张氏的声音。正当他不知该如何开口时,赵元宏先是发话了,“是朕不让点灯的。来皇后,看看战报,岭南的战报!桓儿和冯义成打了一个大胜仗,将安南不臣全部擒获,如今正在押解回金陵的路上!” “是吗,那还真是可喜可贺啊,”但皇后张氏的语气中听不到半点喜悦,她手里端着一碗汤药,来到赵元宏身边小声说道: “来陛下,该喝药了。” 沉浸在喜悦中的赵元宏接过汤药,一饮而尽,随后咂咂嘴回忆着苦涩的汤药道,“味道变了,怎么换了药材?” “是啊,”皇后张氏轻笑两声,“陛下还真是好嘴呢,这都能能尝出来!” “又是武威侯送来的药方?” 见皇后点头,赵元宏亦是点头道,“之前朕头疼,武威侯进献的药方就很不错,只是最近吃着药效不如从前了。以前只要吃一副剂量就能睡个安稳觉,如今却要吃三倍,唉......”赵元宏扯了扯头发道。 “正是如此,兄长这才又送来了新的方子,”皇后抿嘴笑道。 “算了,武威侯现在身居高位,让他多操心一下国事,少琢磨这些!” “兄长也是为了陛下的身子着想啊!” “不说这些了,看看战报吧,桓儿攻破安南,总算是没丢我大周的颜面!”赵元宏将战报递到皇后手里。 皇后张氏只是轻轻扫了一眼,旋即拿起了另一份战报,是北方前线溃败的战报。 “臣妾虽是一介女流,却也略懂一些南北之异,南方不过是疥癣之疾,北面的齐魏二国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啊!便是斩了一千,一万南蛮,也比不上斩杀一百齐魏士兵啊!” “话虽如此,但前线战事不利,朝堂乃至民间百姓都笼罩着一层阴霾,正是需要一场大捷振奋人心的时候啊!” “臣妾不懂这些,陛下开心就好!”皇后不满地撇撇嘴,起身就要离去。 “诶,等等,朕还有事想和皇后商议呢!” “唉,陛下快些说罢,天色不早,妾身也乏了!” 赵元宏轻轻握住皇后的手道,“此次前线战事不利,终归是边军战力低下。因此朕打算裁除一批边军,汰弱留强,不仅能为朝廷省下一笔钱粮,还能壮大边军战力,何乐而不为呢?” 皇后却有些诧异,道,“这种事陛下和朝臣商议不好吗,为何要告诉臣妾一介妇人呢?” “因为裁军一事,朕想先从你们张氏一脉开始!” ...... 在海上漂泊了数日,载着赵桓等人的船只总算是到达了金陵,这一行为了稳妥起见,赵桓带上了何健和墨影,二人联手战力保着一行人安危还是没问题的。 下船前,赵桓对冯义成道,“冯公,您就不要去金陵了,这船还需要有人守着,这是本王唯一的退路了!” “老夫明白,此行殿下千万小心行事,一切以自保为主!” 下了船,一行人找了辆马车,载着柳贵妃和冯媛便出发了,他们都精心乔装了一番行事也十分低调,根本看不出是一位回京的皇子。 不过当马车缓缓驶向朱雀桥时,远远却瞧见一大批宫中禁卫簇拥着一名宦官,正在翘首以盼什么。一见到赵桓的车架,那宦官忙上前道: “二殿下,老奴在此恭候多时了!” 第124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那宦官声音很大,引得路人一阵驻足。而赵桓听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称呼,再看看那宦官,忙下马故作失声道,“杨公公,小王回京,何德何能劳您亲自出来迎接?” 杨六是赵元宏贴身宦官,打小就被分配在赵元宏身边服侍直到现在,就是皇后和赵桓也比不上,是赵元宏身边绝对忠心的心腹。而且杨六在赵桓幼时也多曾给予帮助,算得上长辈,亲近一些不为过。 杨六微微一笑,“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殿下请随老奴回宫吧。陛下等您多时了!” “也好!” 一行人再次启程,这一次周围有着数十名禁军护卫,走在金陵城的道路上,却不见往日繁华,就连街上走到的百姓都不多。 太后薨逝,天下上至王侯公卿,下至普通百姓家家户户都要挂白,禁绝一切娱乐,宴饮,包括百姓间嫁娶,甚至行房都是不准的。若是被人查出了,少不了一顿责罚。 赵桓依稀记得,很久之前有一家宗室诞下一名小郡主,本该是普天同庆好事,却在有心之人的调查下,发现这宗室妃嫔怀上小郡主的日子正值先帝大行,天下缟素的时候。对此赵元宏下手十分果断,当即将那宗室削为平民,后来杳无音信,当赵桓再次听闻那宗室的消息却是他们的死讯。 想着想着,赵桓依旧来到了皇宫,在杨六的帮助下,他和冯媛柳贵妃换上了孝衣。他们一行人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些,太后薨逝需停尸十日,称为“大殓”,以供皇帝百官群臣祭奠,但当赵桓赶来时,已经是最后一日了。 大殿上,主持礼仪的是大宗正赵德汉,在为数不多的赵桓同族中,属赵德汉辈分最高,他来此也不算出奇。 在赵德汉下方跪着身穿孝衣的赵元宏,他背对着赵桓,看不大清楚,但赵桓却依旧发现自己的父皇比之上一次离开金陵相比,愈发瘦弱了。 赵德汉也注意到了赵桓,不过碍于礼仪,二人四目相交却并没有说什么,赵桓只是微微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杨六迈着小心翼翼地步伐穿过齐齐跪在地上的群臣来到赵元宏身边,悄声道,“陛下,二殿下到了!” 闻言,原本佝偻着身子的赵元宏突然挺直了身板,扭头向身后看去,此时的赵桓长跪在殿门外,额头不停撞击着身下的云石台阶,声声巨响在寂静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吾儿,这是何意?”赵元宏不知何时来到了赵桓身旁,见状其余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大臣也纷纷扭头看了过来。 赵桓停止可叩首,头埋在身下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回道,“太后待儿臣甚为宽厚,但太后卧病在床,饱受病痛折磨时,儿臣却不能在身边侍奉,每每想到太后被病痛折磨,儿臣恨不得以此身代之!” “听闻太后薨逝,儿臣一路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日飞回金陵,但岭南距离金陵实在太远......”赵桓无奈的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等到儿臣想要侍奉时,却为时已晚!” 赵桓的话也算是真情流露,一句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引得在场王公大臣无不沉思,有甚者饱含热泪,扼腕叹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赵元宏更是心有所感,亲自俯身将赵桓搀扶起来,刚想说什么却见到赵桓额头因为方才用力叩首,早已流出鲜血,顺着脸颊流淌至脖颈。 “二殿下受伤了,还不快来人包扎一下!” 经过赵元宏这么一吼,在此之人这才如梦初醒,杨六忙派人传唤太医前来为赵桓包扎。 被带到偏殿的包扎的赵桓也是松了口气,自己在殿外这么一番操作下来,估计是没人会在孝道上寻他麻烦了。 不过方才赵桓也算是真情实意,并不全是做作,曹太后对自家极为宽和,幼时也多有维护,让他在冰冷的皇宫中体会到了几分难得的亲情。 正当赵桓陷入回忆时,赵元宏和杨六来到了偏殿。 “拜见父皇,”赵桓端端正正行了一礼,纵使心中对赵元宏有多少不满,到了金陵也只能暂时隐忍。 望着黑瘦干练的赵桓,赵元宏心间一阵恍惚,从赵桓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又好像看到了先太子的影子,二人交融逐渐形成了赵桓。 赵元宏一时间看的出神,竟忘了要说什么,直到赵桓轻声唤了两句后,这才回过神来。 “此次征讨安南你做的不错,没有辱没了我大周的颜面,你当居首功!”赵元宏肯定地说道,“安南宵小冒犯我大周天威,落得此般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 “儿臣愧不敢当,都是父皇教导的好,以及麾下将士忠心效命,这才一举荡平不臣。”赵桓躬身答道。 二人又说了些没营养的废话后,赵元宏说道,“朝中事务繁忙,朕就不多陪你聊了。不过你离开金陵多年,晚些时候朕会安排一场家宴,记得带上你母妃和王妃参加。” “是,儿臣知道了。” 说罢赵元宏转身离去,而赵桓也是出了偏殿,来到停放曹太后尸身的大殿,方才还齐刷刷跪在这里大臣也都不见了,虽然正值国丧,但如今前方战事紧急,却不能误了国事。 少了一众黑压压的大臣,停放梓宫的大殿显得空荡荡的,仅有赵德汉与几名同泰寺的僧人和道士在此小声诵经祈福。 “大宗正,”赵桓小声道。 “二殿下回来了啊,”赵德汉还是那副黑瘦模样,时间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与赵桓印象中分毫不差。 望着静静躺在梓宫的曹太后,看着那瘦的不成人样的尸身,赵桓不由得鼻子一酸,一旁的赵德汉也悄声说道,“唉,殿下南下邕州不久,太后就染了病,一直拖到现在,年节时老汉我还去拜见了太后,本来都快养好了身子,谁知一过完上元节,整个人就不行了。” 第125章 金陵近况 “人呐,就像地里的韭菜一样,割了一茬又一茬,过不了几年,老汉也该入土了。”赵德汉感慨道,“不过若是能有个孝顺儿女,就想皇后这般,自从太后卧病在床,皇后每日晨昏定省,亲自服侍,送喂汤药,风雨无阻。” “皇后?”赵桓皱起了眉头。 “是啊,陛下日理万机,没有时间在太后床前侍奉,自然要交给皇后去做这些事了!” 赵桓眯着眼,重新审视起赵德汉来,从方才这番话来看,这个老人绝非外表看起来那般憨厚老实。 虽说对于曹太后的死亡,赵桓早有怀疑,从中更是嗅到了浓浓地阴谋味道,但暗示这一点的,却是赵德汉,一个游离于大周朝廷之外的人。他本是宗室中的旁系,与赵周皇室这一支几乎可以说毫无瓜葛,只是被赵元宏强行安上了一个大宗正的职位。 若不是此次曹太后薨逝,朝廷过上一百年也不会想起此人来。 “对了,大宗正这般年纪应该是子孙满堂了,怎么从来不见大宗正提起过?”赵桓想了想问道。 “死啦,都死啦,就留老汉我一人在这世上苟活。”赵德汉说这话时神情悲伤,但赵桓还是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抹一闪即逝的阴沉。 “抱歉,是小王唐突了,让大宗正想起不好的事了。”赵桓没有细究赵德汉的家人,而是老老实实道了个歉。 “没事儿,早就过去十多年了,老汉我早就释怀了。能多活一天就是一天!”赵德汉冲赵桓一笑,露出一嘴焦黄到发黑的牙齿。 “对了,晚些时候殿下还要参加晚宴吧,老汉我就不耽搁殿下的时间了。”赵德汉笑道。 “这大宗正也知道?”赵桓纳闷了,方才偏殿里提起此事时,只有赵桓和赵元宏以及杨公公。这家伙难道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还是说是什么半仙,这都能知道? 看着赵桓一脸惊讶,赵德汉笑道,“方才陛下也打算让老汉参加这晚宴,不过这是陛下的家宴,老汉一个外人去凑和什么,您说是吧?” 原来不是什么大仙,赵桓尬笑两声,“哪里的话,大宗正身上也是留着我赵氏一族的血脉,怎么称得上是外人。” “算啦,殿下不必劝了,老汉一个糟老头子去了,只会倒大家胃口。再说了,太后这边还得老汉照看着。” 闻言赵桓也不再多说什么,二人闲扯了一会,赵桓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对了,今日怎么不见韩丞相?” 韩正言是大周丞相,按理说曹太后薨逝,应当是他率领百官前来拜祭。但今日领着百官的,却是一个赵桓不认识的人。 “韩丞相?哦,老汉忘了,殿下还不知道呢!韩丞相早就升官啦,如今可是韩太师了!” “太师?”赵桓皱眉,对于大周的官制他还是了解几分的,太师这个职位位列三公,看似风光无比,实则却是虚职。一般都是官员死后或者退休才会赠予,以示恩宠,就像大周没有异姓王,都是死后才追封的一样。 “那如今朝中统领百官的是何人?” “皇后的亲兄,武威侯张叔仁张丞相。”赵德汉答道,“不过咱们陛下还授予了韩太师节制百官的权利。只是不知为何,韩太师一直称病不愿上朝,因此朝廷大小事务皆是交由张丞相处置。” “可是,武威侯是外戚啊?”赵桓捏了捏鼻梁,大周朝吸取前朝教训,从未让外戚担任过要职。但如今却是张叔仁在统领百官,看来金陵的水比他想象中要深的多。 “别忘了韩太师也是啊,大皇子娶了韩家女儿,虽说大殿下和您不是在金陵完婚,但却是和您同一天大婚,殿下您不会忘了吧?” “我怎么会忘呢......”赵桓喃喃道。 提起韩玉儿,赵桓顿时没了继续交谈下去的兴致,闲扯了几句后,规规矩矩地跪在了曹太后的梓宫前,小声为其祈福。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逐渐暗了下来,寂静空旷的大殿里,陪伴赵桓只有诵经的僧人道士,在烛火闪动摇曳下,他们已经念了整整数十日,身子保持着一个姿势,嘴从未停歇过,这般本事让赵桓佩服不已。 “殿下,殿下,晚宴已经备好了,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到,就等您了!”正当赵桓想的出神时,身后传来了杨六的声音。 “啊,杨公公,小王思念太后一时忘了时辰。”赵桓起身行了一礼,以示歉意。 “殿下的仁孝朝臣和百姓都已经知晓,不过还请殿下不要让陛下和皇后久等才是啊!”杨六缓缓道,“请殿下先去沐浴更衣吧!” “不必了,既然陛下等得着急,那我这个做儿臣怎么好意思让他们久等!” 赵桓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紧跟着杨六的步伐来到了一处宫殿。里面灯火辉煌,赵桓扫视了一眼,果真是家宴,参加的人不多,都是赵桓的血亲。 柳贵妃和冯媛早已恭候多时了,待到赵桓来了,这才跟在赵桓身后进入大殿。 看着赵桓还穿着一袭孝衣,赵元宏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什么,倒是一旁的皇后张氏先开口了: “这不是桓儿和柳妹妹么,真是许久不见!” 赵桓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躬身拜道,“儿臣拜见父皇,拜见皇后娘娘!” 而后他移了移身子,向着左边落在的人拜道,“见过大哥,还有......嫂嫂!” 坐在左侧的正是赵桓的大哥,和韩玉儿,见赵桓冲他们行礼,韩玉儿没有说什么,面无表情,起身行了个万福。 大皇子还是那副老模样,嘴角留着涎水把玩着自己手指,“嘿,嘿嘿......弟弟回来啦!” “是啊,臣弟回来了。”赵桓回道。 “行了,以后有你兄弟二人说话的时候,现在速速落座!”赵元宏却有些不耐烦,出言说道。 闻言赵桓也只好转身落座,紧接着数名宫女端来各色菜肴,晚宴总算是开始了。 第126章 家宴 菜肴谈不上丰盛,皆是素食,毕竟现在正值国丧,不宜大酒大肉。不过就算赵元宏安排了山珍海味,在场之人又有谁会有胃口呢。 除了赵桓对面坐着的大皇子,吃的满嘴流油,身上华丽的服饰早就被汤汤水水打湿了。而在大皇子身旁则坐着韩玉儿,她一只手不停替大皇子夹菜,另一只手则拿着手帕小心翼翼替他擦拭身上的污渍。 赵桓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心里百感交集,桌上的饭菜吃起来也是味同嚼蜡,到最后赵桓索性不再看,扭过头看向不时交谈的皇后张氏和柳贵妃。 大殿里的声音只有大皇子咀嚼食物和二女时不时说话的声音,就是晚宴的发起者,赵元宏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坐在上位不停逗弄着赵桓的幼弟。 “妹妹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呢,”皇后坐在上位娇笑道,“不仅生得相貌堂堂,更是文武双全。年前安南上表的《讨周檄文》本宫可是听说了,可把陛下气得不轻。你看看,这才过去多久,小小南蛮就被桓儿带兵平定了。” “这岭南还真是福地呐,妹妹去了那儿,气色都比在金陵的时候好。而且还是个锻炼人的好地方,方才桓儿站在这儿行礼的时候,本宫眼睛一花,差点以为是陛下年轻时候呢!” “哪里,不过攻破一南国土邦,哪里比得上陛下年轻时南征北讨立下的赫赫战功?”柳贵妃笑道。 “是功劳就是功劳,老老实实受着便是,何必说这些惺忪作弄之言!”也不知怎么的,赵元宏听着这些话心里就是止不住的烦躁,“不过攻破一个安南说明不了什么,便是攻灭了一万个南方土邦,也比不上北方的齐魏二国半点!” 赵元宏一发话,才热烈的气氛顿时冷了下去,为了不致使气氛太过尴尬,柳贵妃忙出言道,“对了,这才征讨安南,那儿有许多金陵没有的东西,妾身此次回金陵带了些,还望陛下贺娘娘喜欢!” 殿外马上就有几名宫女端着岭南的各色特产上来,柳贵妃拿起一个小玉瓶道,“这是桓儿鼓捣出来的,名为香水。是用各种鲜花花瓣,取其香味制成,洒几滴在身上味道久久不散。此行来的匆忙妾身做主选了兰花香水,还望娘娘喜欢!” 是女人就没有不喜欢此物的,皇后在手背滴了两滴,花香让她一阵迷醉,忍不住叫好。 “哼,整日琢磨这些女人用的东西,不思如何治理岭南,也难怪一个小小的安南欺侮到我大周头上!”赵元宏看不惯这些,又出言斥责道。 赵桓无奈地干笑两声,他说今日怎么这般奇怪,本以为他和柳贵妃离开金陵几年,赵元宏能放下心中的成见,早些时候赵元宏说话的语气也让赵桓以为如此,让他好一阵欣喜,但如今看来自己还是太过天真了一些。 “陛下!桓儿好不容易回一趟金陵,还带了礼品,怎么能这么说呢!”皇后一脸不满之色,随即从礼品中拿出两颗鸽蛋大小的珍珠道,“看看陛下,这珠子一看就是桓儿精心挑选过得,比宫里的珍珠可大多了!” 赵元宏接过珍珠在手里把玩了一会,瞅着赵桓似笑非笑道,“这是合浦珠吧?朕记得每年都要向宫里进贡,你一去邕州的这几年,宫里可是一颗也没见到啊!” 这合浦珠还能去哪儿,自然是被赵桓给截胡后都卖给了五湖商会,合浦珠的美名就连远在北方的齐国都曾听闻,赵桓也因此赚得盆满钵满。 不过这事儿肯定不能明说出来,赵桓起身拱拱手道,“陛下明鉴!合浦珠美名传遍天下,世人皆知合浦珠的好,却又有几人知道采珠的难?儿臣曾亲临合浦县,见过专门采集合浦珠的女子,世人皆称之为采珠女。” “采珠女为了采集合浦珠,须得屏息凝神,潜入深海,趁着珠贝张嘴换气之时,从口中取出珍珠。看似简单,实则凶险异常,万一珠贝闭合,夹住手臂,采珠女根本无法挣脱,只能活活憋死于水下。” “更兼之珠贝生活的地方还有各种海中猛兽出没,其凶猛程度丝毫不逊于虎豹,一旦被缠上,不要说珍珠了,连命都保不住。”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赵元宏手指轻点桌面问道。 得,一看赵元宏的神情,赵桓便知道自己是白说了。 “不过是一群贱民,死了就死了,若是朕乐意,征发十万万人采尽南海之珠,又有谁敢说一句不是?” “陛下是天子,理应如此,您开心就好!”赵桓淡淡地说道。 “哼,”赵元宏又继续道,“朕可是听说你为了给那些采珠女出头,将少府监派过去的人都给杀了,胆子不小啊!” 赵元宏不提此事赵桓都差点忘了,自己曾在合浦杀过一个名为自称少府监的人,据那人临死前所言,还是皇后张氏一脉的人。 “确有此事。那人打着少府监的名头,在合浦欺男霸女,作威作福,就连当地县令都得礼让三分。儿臣是简装到合浦的,并未表明身份,因为儿臣替采珠女打抱不平,那人便要斩了儿臣!” “若他真的冒犯到你,其罪可诛,但却不该由你来,他是皇后的族人,我大周赵氏与世家共存,应当交付有司,押解至金陵治罪!若人人都想你这般滥用刑法,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那厮打着平阳郡王一脉的旗号,祸乱百姓,儿臣也是为了平阳张氏一脉的名声着想,若是等到押解至金陵,怕是随便找个由头便能让这厮走脱!” “你是说朕刑罚不明么?!”赵元宏气得一拍桌子,站起身大声道。 “儿臣不敢。若是押解这厮回金陵,儿臣怕夜长梦多,毕竟儿臣无论是南下就藩还是这些年在邕州过得都不怎么太平,也不知得罪了何人,时不时就有刺客跳出来刺杀儿臣,就连用的兵刃都是我大周军器监监制的精良货!” 赵桓顿了顿继续道,“儿臣侥幸抓到过一个活口,审问后得知,是平阳张氏派他们来刺杀儿臣的!” 第127章 摊牌 “啪嗒!” 皇后张氏手里的盛满香水的玉瓶掉到地上,碎了成了一片片残骸,随着香水挥发,大殿内弥漫着一股幽幽的兰花香气。 不过却无人上前收拾,大殿鸦雀无声,静的可以落针可闻。 赵元宏从赵桓身上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身边动作凝滞,一脸震惊的皇后,“怎么了皇后说话啊,朕的二儿子说你们平阳张氏派人杀他,还需要朕再重复一遍么?” “不,不是......” 还不等皇后说完,赵桓抢先一步离席,双膝下跪,匍匐在赵元宏和皇后面前,声泪俱下道,“儿臣自知不是皇后所出,不受娘娘和陛下喜欢。但从小到大晨昏省定,一日未敢停歇。大哥有淳古之风,儿臣却从未有过欺侮。” “如此这般,却还要儿臣去死,天下之大却无有儿臣容身之地!”赵桓的声音带着哭腔道,“只要陛下娘娘点头,儿臣愿今日自裁于此,以安陛下娘娘的心!” 说罢,赵桓长跪不起。而此时柳贵妃和冯媛也反应了过来,尤其是柳贵妃,赵桓被刺杀一事她早就知晓,只不过赵桓并未告诉她是何人所为,今日才知道皇后一脉竟是幕后黑手。 她和冯媛亦是离席,长跪与下方,哭泣道,“陛下娘娘,若是让桓儿自裁,也请将妾身一并赐死吧,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赵元宏手里的合浦珠还未放下,依旧在手里搓弄把玩着,他看了一眼皇后张氏,“皇后,皇后!问你话呢!” “臣妾一直在深宫中,委实不知啊!”皇后叫屈道,“桓儿,柳妹妹,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既然你不知,武威侯肯定知道咯?”赵元宏笑了两声,“杨六!” “老奴在!” “传武威侯进宫!” “遵命!” 杨六像逃一般离开了含光殿,一条腿刚跨出大殿,身后却又传来赵元宏的声音,“等一下,派人传韩太傅一起,再令秘书监派人过来!” 秘书监掌管国史,有专门负责记录的起居注史官和史馆史官,前者随侍皇帝左右,记录皇帝的言行与政务得失,皇帝不能阅读这些记录内容,后者专门编纂前代王朝的历史。 赵元宏唤他们过来自然不是要修什么前朝国史,而是要有个见证。 “可是韩太傅若是称病......” “那你就派人抬,抬也要将他抬进皇宫!” “老奴遵命!” 杨六到武威侯府上时,张叔仁正在吃饭,听闻陛下召见,他急忙放下筷子随杨六入了宫。 “杨公公,不知陛下唤臣何事?” 杨六摇摇头没有说什么。见从这老家伙嘴十分严实,张叔仁耸耸肩,又问道,“听闻今日陛下在含光殿设下家宴,难不成是因为这个请老臣过去?” “陛下还传了韩太傅。”杨六说道。 “韩太傅?他不是.......”随即张叔仁恍然大悟,哈哈笑道,“对了,差点忘了,韩太傅如今也算是陛下的亲眷了!” 杨六一路上只说了这一句话,长久的沉默让张叔仁心中浮现出一股不祥,但步入皇城却并未发现有什么奇观的地方,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就在张叔仁步入设宴的含光殿时,正巧在殿外碰上了韩正言,看他一副龙行虎步的模样,哪里像是抱病在家的人。 二人互相行了一礼,却并未说什么,张叔仁转头看向大殿方向,先是嗅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花香,再看赵元宏斜靠在软塌上,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而自家妹妹皇后,却是一脸的惊魂未定,再看看下面,二女一男撅着屁股跪在下面,看起来十分滑稽。 不过张叔仁却是忍住没笑出声来,从背影来看,跪在地上的那青年是荆南王赵桓,看来正是因为他,赵元宏才传唤自己前来。 正当张叔仁走神时,赵元宏说道,“张简,你来了。” 张叔仁悚然一惊,简是他的名,到了他这般地位,直呼其名算是十分突兀不礼貌的行为。 “不知陛下唤老臣前来,所为何事?” “哼哼,朕的好儿子在岭南时屡次遭到刺杀,二殿下说是你们平阳张氏做的,甚至不惜派出的死士前去,可有此事啊?” 张叔仁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难怪殿内气氛如此诡异,他定了定神道,“此事纯属子虚乌有,定然是有人构陷我张氏!” “是吗,看看这个!”赵元宏抬手将案上放着的一支羽箭丢了下去。 张叔仁捡起来一看,羽箭尾端赫然写着:“广明十五年,大周军器监段忠监造。” “朕就好奇了,这是我大周制作出来的军备,怎么会流落到刺客山贼之手?” “老臣请传唤此人,定能问出个由头来!” “不必了,方才早就命人去找过了,此人去岁就病逝了,真是巧啊。”赵元宏阴沉沉地说道。 张叔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陛下,张氏一脉一直忠心耿耿,从未有过二心,天地可鉴呐!” “是啊,朕相信你张氏一脉没有野心,”赵元宏笑了,“可是朕大行之后呢?今日含光殿上的,都是大周的股肱之臣,朕的话也不必避讳什么。” “朕将来大行之后,大皇子肯定是不能继承皇位的,那么你们张氏一脉为了保全富贵,肯定会转而支持老三。但老三不过一幼童,老二却是正当壮年,主少国疑,为了给老三铺路,你们张氏有足够的理由去杀老二!” “只要老二一死,大周再无人能威胁老三的帝位,但他只是一个幼童,不是任由你们张氏拿捏?前燕殷鉴不远呐!” 前朝大燕国在魏国南下后,分崩离析,其宗室在邺城重新立国,但后来却被外戚萧氏窃取国柄。虽说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但齐国萧氏却并未因此而说什么,反倒自称前朝正统,意欲一统天下。 但赵元宏方才这般说,却是让张叔仁不寒而栗。不论未来如何,今日之局若是不能化解,张氏一脉恐有族灭之厄。 第128章 晋爵 张叔仁的确派人去刺杀过赵桓,但一击不成后,他便放弃了这个心思,一来得不偿失,培养死士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成本极高,损失是平阳张氏所不能承受的,但这种活儿若不派遣死士,却又有泄漏的嫌疑。 二来赵元宏封锁五岭古道,断绝岭南与外界联系,贸然派人前去,很容易被人抓住尾巴,而且赵桓身在岭南,不在大周的核心江南金陵一带,张叔仁自信他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长久平静让赵元宏一阵烦躁,他盯着张叔仁道,“武威侯一直不说话,看来确有此事咯?朕可听闻你平阳张氏一脉食客数万,从中寻出几个忠心做事的恐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陛下,此事纯属子虚乌有!能调用我大周军备的可不止张氏一脉,其余世家皆有可能!”张叔仁拱手道,“定然是有人看不惯我张氏,借此挑拨离间!臣恳请陛下派人彻查此事,还臣和张氏一脉清白!”说罢也学着赵桓在地上长跪不起 “起来,起来!像什么样子!”赵元宏忙说道,平阳张氏一脉在他还是皇子时出力甚多,不宜苛责过甚。 “朕相信叔仁你的忠心,也相信张氏一脉。不过张氏一脉养着这么多食客可是不行啊!” “臣马上派人去遣散他们!”张叔仁忙说道。 “不急,朕是看你养着这么多食客替你着想啊,尤其是叔仁你手下的边军,有些太多了啊!” “臣......陛下说怎么办,那就怎么办!”裁撤边军一事,张叔仁从皇后那里听到了一些风声,本来他还想着利用这把刀削一削其他世家的兵权,没想到铁拳却是先砸在了他的头上。 “哈,有叔仁这般臣子,我大周何尝不兴?”赵元宏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对了,老大人的郡王的封号是该改改了,命礼部拟个章程,追封老大人为鲁王吧!” 赵元宏口中的老大人便是张叔仁和皇后的生父,早已作古,后被追封平阳郡王,如今在赵元宏一声令下,追封为了一等王爵。 “至于你嘛,”赵元宏看向了赵桓,“方才朕的话你也听到了吧?朕大行过后,这皇位也轮不到你来坐。所以老老实实在南国做一个藩王,替你幼弟镇守一方。当然,为了彻底打消世人的疑虑,今日当着朕,当着武威侯和韩太傅的面起个誓吧!” 闻言,赵桓心中最后一丝残存的东西顿时烟消云散,他缓缓起身,手指天地,冷静道:“皇天在上,后土作证!今日我赵桓在此起誓,陛下大行之后,儿臣愿为我大周牧守一方,永不踏入金陵半步!” “好!” 偌大的含光殿无人说话,只有赵元宏叫出了一个大大的“好”字。 “希望以后你能记得今日在含光殿发的誓言!”赵元宏盯着赵桓道,“朕乏了,各自散去吧!” 回到冯家在金陵的宅邸,赵桓默默回忆着在含光殿的所作所为。今日自己以退为进,主动摊牌,虽略显鲁莽,但至少在金陵的这段时日,柳贵妃冯媛还有自己的人身安全应当有保障了。 毕竟逼杀皇子的恶名,不是张氏所能承受的。 不论是不是张氏一脉派人刺杀,张氏都不可能让赵桓的受到任何伤害,哪怕头发少一根,在有心人的嘴里都可能是张氏所为。如果此时还有人敢刺杀赵桓,那可以百分百确定,大周内部还有一股势力想让赵桓死。 不过最令赵桓没想到的是,赵元宏借力打力,趁机削了张氏一脉的兵权,但如今齐国兵峰正盛,赵元宏却在此时收缴兵权,对此赵桓不置可否。 至于在含光殿发下的誓言,纯属无奈之举,若是不从,怕是赵元宏当场就要赵桓自裁谢罪了。 “呵,山高水长,咱们走着瞧!” 接下来几天,便是曹太后下葬一事,为其修建的陵寝选在了金陵以东一百五十里外曲阿县,大周的几位先帝也都是葬于此处。 最后看了一眼曹太后的梓宫后,赵桓对金陵再无牵挂可言。正当他要带着柳贵妃和冯媛全身而退时,不巧此时曹光义押解安南王室回到了金陵,为了提振金陵军民的士气,赵元宏下令献俘太庙。 比起前阵子薨逝的太后,被压抑许久的金陵百姓更愿意谈论即将到来的安南王室,只是消息闭塞却无人知晓有这么一个地方。 “这安南在哪里啊,为何从来没听人提起过?” “听闻是南边的蛮邦土国,年前还上书说要讨伐我大周!” “嚯,这才过去多久,连人家皇帝都捉来了!不知是哪位将军出征的?” “不是将军,听闻是宗室亲自带兵平定的,好像是什么......荆南王!” “荆南王?哦,想起来了,是当今陛下的二子,两年前被废除太子之位,贬到岭南,没想到还有这般本事!” 此时又来一人道,“嘿嘿,那位荆南王事迹俺可听说了,据传那安南太后美艳无双,想以美色诱惑殿下,谁知殿下不为所动,愣是当着太后的面,夷平了安南国都!” “不是,你一个屠户哪里知道的这些?” “当然是从黄先生那里听来的啦!” “那黄先生还说了啥,快给俺讲讲!” 比起金陵百姓的兴奋,献俘太庙对于赵桓等人来说则反应平平,而且是个折腾人的活,不过折腾的却不是赵桓等人,而是安南幼主。 大周到底还算是文明之师,尤其又是在曹光义领兵下,一路上没有太过为难母子二人。不过幼主的脸已经是饱经风霜,似乎短短几个月就让他尝尽了人间疾苦。 幼主先是退去上衣,而后双膝下跪,用膝盖一步步挪到了太庙,这段路并不好走,挪动了不过几十步,幼主的膝盖和小腿已经血肉模糊,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好不容易到了太庙,幼主先是冲着大周列祖列宗一一叩首,而后来到赵元宏脚下,重重的三跪九叩,“罪臣元丰,自知罪孽深重,乞求上国宽恕!” “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赵元宏冷哼一声,不过终归还是选择了放他一马,将安南幼主贬为南顺侯,并在金陵赐下府邸供其和母亲居住。 接着赵元宏向文武百官高声道,“此次征南,朕之二子荆南王桓当居首功,故此,朕于太庙前昭告天地祖先,晋爵皇二子为楚王!” 第129章 市井 晋爵一事,赵元宏事前并未透露出风声,看他一脸兴奋的样子,似是一时兴起,又像是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 这般伎俩赵桓经常用,如今用在自己头上却有些不是滋味。 同时赵元宏还授予赵桓使持节,都督邕、广、交三州诸军事,而一同出兵安南的冯义成也没有落下,加封其为镇南将军,但冯义成的地位太过敏感,在往上封就只有封王了,但大周还没有过活着的异姓王。好在冯义成还有不少儿子,赵元宏大手一挥,都赐了一些不掌握实职虚衔。 看起来皆大欢喜,但赵桓却不以为然。首先这三州之地除了广州都是在赵桓的控制下,给不给这些名头都无所谓。最主要的还是都督三州诸军事一职,邕交二州不必说,广州可是冯义成的地盘,这不是摆明了要自己和冯义成打擂台么。 虽说两家早已结为姻亲,但若是赵桓指点肯定会招来不满。 赵桓想了想,上前一步道,“儿臣叩谢父皇!儿臣定不负皇恩,替父皇牧守一方!” 对于赵桓的话,赵元宏看起来十分满意,加之当着群臣的面在太庙献俘,使他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赵桓这才注意到,曾经身材高大的赵元宏如今身材瘦小,露在外面的小臂异常纤细,瘦弱的身躯根本无法撑起宽大的龙袍,只是松松垮垮披在身上。 再加上头上硕果仅存的几根毛发,以及饱经风霜的面孔,看起来比赵德汉还要大上几岁。要知道他此时才不过三四十岁,正值男子的壮年。 “这就是坐在至尊之位上要付出的代价么?”赵桓心想道,不过究竟是政事繁忙,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摧残着赵元宏,他都不再关心了。 献俘太庙结束后,金陵百姓也因此陷入了短暂的喜悦中,这种盛事一般可是见不到的。而作为主角的赵桓,更是被吹得神乎其神。 “列位不知道啊,那安南太后乃是那商纣王的妃子苏妲己的第九十九代后人,天生媚骨,妖娆动人。正所谓,狐媚偏能惑主,她样貌动人被安南伪帝看上,靠着长袖善舞的手段,她一步步爬到后宫之主,而后毒死那伪帝,借此临朝称制!” 一处酒楼内,一名说书人正冲下方酒客大声说着。 “细说怎么魅惑的安南伪帝,俺想听这个!” “九,九十九代?那得是多少年啊?” “管那么多作甚,你又活不到那个年纪。快说那安南太后临朝称制要做什么,不然俺砸了你的摊子!” 见状,说书人忙说道,“列位想想,那可是狐妖,她祖先又被中原人氏所杀,自然满怀怨恨,想要报复。因此,一控制安南朝堂后,她便联合当地蛮部日夜不停骚扰南方各州,致使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可就在这时!” “啪!”的一声,说书人敲了敲前面的木板,卖起了关子。 “你他娘的再不说,俺真的要揍你了!”一名铁塔般的壮汉上前,一把揪住了说书人的衣领。 “诶,这位好汉,有话好好说!” “赶紧说,不然......”壮汉说着扬起了沙包大的拳头吓唬道。 “这就说!”说书人擦了擦汗,道,“正当这时,咱们陛下的二子,刚刚晋爵楚王到了邕州,他操练士卒,亲自领兵打到了安南的升龙府!” “那安南太后还想靠着自己的样貌魅惑楚王殿下,可咱们这位殿下也不是一般人,那可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哪里会看得上这般货色!再加之一双真眼能看破虚妄,只见那殿下眼中一道金光闪过,原本还匍匐在殿下脚下的太后,当即显出了原形,是一只八条尾巴的雪白狐狸!” “嚯!”众人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 “还不止呢,据说那安南太后昨晚已经入了皇宫哩!” “那岂不是......” 正当一群人围在说书人面前,七嘴八舌之际。酒楼的一个角落里,坐着赵桓和冯媛,听着说书人的故事,冯媛却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哈哈,殿下,你瞧他们把你说成神仙了!” “唉,”赵桓摇摇头,现在的百姓就是喜欢一些玄幻色彩加上一点点的宫闱秘史,再加上一点上头的小酒精,足以让人吹嘘上十天半个月的。 “那个安南太后我也瞧见了,却是是个美人,殿下就没......”冯媛睁着大眼问道。 “你想什么呢?”赵桓无奈地点了点冯媛的额头,“不信你去问冯公,他一直在我身边,我可从没做过出格的事!” “诶呀说笑罢了,怎么还急眼了!” “这可是关乎本王清白的,怎么能不急眼!” 二人在酒楼里说说笑笑,至于为何,一则是齐国兵峰直指金陵,为了城中稳定,暂时封锁了进出金陵的道路。 二则赵桓也想带着冯媛在金陵转转,毕竟二人喜结良缘后,自己就没怎么陪在她身边。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赵桓想要试探,万一刺杀他的幕后黑手不是平阳张氏,而是另有其人,那么他一定不会放弃这个千载难逢,挑拨离间的机会,就算派的人没能杀了赵桓,平阳张氏一脉的名声可就臭了。 因此,看似赵桓和冯媛在金陵闲逛,毫无防备,但暗处却有许多张氏一脉的人保护,就连赵元宏,思索后也派了宫中禁军统领加入其中。 二人的保护称得上毫无死角,故此赵桓也给何健墨影放了个假。何健曾在金陵五城兵马司基层任职,这个部门主管金陵大小城门,位置十分关键,赵桓给他放假,也是有意让他联络一下曾经一起把守城门的士兵,这些不起眼的人物往往有时候能发挥出巨大的作用。 至于墨影,她原先是韩玉儿身边的侍女,不论韩玉儿如今身份如何,赵桓对她心里还有着几分难以割舍的感情。不过墨影的任务也并非光是替二人传话,还有就是联络韩正言,他虽然已经卸任丞相,但对赵元宏还有几分影响,而且他明显和张叔仁不对付,不然也不会称病不上朝。 第130章 说书人 虽说韩正言并非世家豪族出身,就连寒门也算不上。毕竟寒门也得有个门才是吧,可韩正言以前可是连家也没有。他本是魏人,因为魏国对汉人多有起亚,韩正言的父母都因此而亡,因此年幼的他只好跟随姑父一家迁移至大周。 因为一家子都是北人,姑父因此养得一手好马,在金陵被一家富户看上,在富户家里养马为生。一日富户得了一匹烈马,无人能驯服,而韩正言却大着胆子,成功降服了烈马。他也因此被富户看中,更主要的是被富户家的小姐看中,当时的韩正言生的唇红齿白,算得上一名风度翩翩的美少年。 那富户的女儿因此非他不嫁,迫于无奈,富户只好妥协,韩正言也因此逐渐发家,因此对于富户的女儿,也就是如今的韩夫人更是敬爱有加,二人只有韩玉儿一女,为了家门延续,韩夫人还曾替韩正言纳妾,却无一例外都被他送走了。 后来韩正言的才华被赵元宏发现,二人成为知己,韩正言得以大展拳脚,逐渐辅佐赵元宏登基,位极人臣。韩正言的发家史在金陵百姓中耳熟能详,其中虽掺杂了不少玄幻成分,不过不可否认的是韩正言的能力,不然也不会让赵元宏看中。 虽说他现在不是丞相,仅仅挂着虚职,但影响力尚在,若是能牵上线,在朝中可为援手。不过联络上韩正言后,他却并未第一时间表态,而是让赵桓来这座酒楼吃酒,说是有人会在此等他。 正当赵桓左等右等不见来者时,酒楼突然闯入一名脏兮兮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把碎银高呼道,“店家,拿酒来!” 男子蓬头垢面,也不知多久没洗过澡了,身上散发着一股难闻的异味。顿时酒楼里的食客都没了兴致,纷纷结账走人。 “哎哟黄先生,你怎么又来了,还恕在下不招待,不招待啊!来人把他撵出去!”酒楼掌柜一见男子,忙命人将他赶走。 “掌柜的,你开店难道不招待客人的?上次我没银子也就罢了,这次我手里可是有银子,还不拿酒来!”男子扬了扬手里的碎银道。 为了招待男子,酒楼里的人都跑光了,孰轻孰重酒楼掌柜还是能分得清,“本店不招待衣衫不整之辈,黄先生请回吧。再不走的话,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男子看了看酒楼养的打手,个个凶神恶煞满脸横肉,再看看自己细胳膊细腿,估计连人一巴掌就接不住,于是骂骂咧咧地离开了酒楼。 被男子这么一闹,赵桓也没了心情继续吃下去,唤来小二结账。路过柜台时,见那男子还在酒楼外徘徊,于是问酒楼掌柜,“方才那男子是谁?” “可是那人扰了贵客兴致?小人马上将他赶的远远地!”酒楼掌柜虽不知赵桓身份,但一双历练出来的明眼早就瞧着赵桓不一般。 “没有,就是有些好奇,见掌柜你虽嘴上说着厌烦,却并未动手,而是先好言相劝。”像是这般店家哪里有这么好的脾气,于是这样乞丐一样的人,早就乱棍打出了,何必先礼后兵呢。 “唉,贵人有所不知,那男子本姓黄,具体姓甚名甚一概不知,只是读过书又写得一手好字,因此被人尊称一声黄先生,不过却并没有架子,百姓若是需要写字读文,都会请他过去。平日里做些抄写文书的工作赚些银子糊口,也替说书人编些段子。像方才贵客听的《楚王平安南》就是黄先生昨日去观太庙献俘,一晚上想出来的。” “前阵子黄先生编的段子惹恼了皇城司,被下狱一阵乱打,最近太后薨逝,陛下大赦天下,这才放出来! “因为口无遮拦,黄先生在皇城司记过了名,皇城司特意说了金陵大小酒楼谁敢卖他一滴酒,就别想在金陵继续做生意了,因此黄先生就是有钱也买不来酒,偏偏他还又是个好酒的人,唉。”酒楼掌柜摇摇头叹息道。 “那你还把他留在你店外?是不是想趁着皇城司不注意偷偷给他酒喝?” “唉,小人的儿子曾经跟着黄先生读过几天书,因此......诶等等,贵客您不会是皇城司的人吧?”酒楼掌柜张大了嘴巴。 “哈?你看我像皇城司那些没有卵蛋的阉鸡?”赵桓被气笑了,“算了,打壶酒给我!” 掌柜自然知道赵桓打酒要干什么,悄声道,“贵客,您若不是皇城司的人,还是别惹火上身为妙啊!” “哪来这么多废话,赶紧打酒!” 掌柜不敢再多说什么,忙不迭递上满满一葫芦酒。赵桓拿着酒走出了酒楼,来到黄先生身边,当着他的面拔出酒塞,瞬间一股浓郁的酒香从葫芦中飘出,惹得黄先生咽了咽唾沫。 “兄台,这葫芦酒能不能......” “行啊,送你了!”赵桓十分大方将葫芦递了上去。 黄先生双手激动的颤抖,接过对着葫芦嘴儿就喝了起来。到底是资深酒客,连下酒菜也不需要,霎时满满一葫芦酒消失不见。 黄先生打了个酒嗝,站起身拱手道,“多谢兄......贤弟!”看着赵桓的面孔,称呼兄台不太合适。 赵桓没有说话,而是一脸笑意看着他。 黄先生被看的有些发毛,后退两步喏喏道,“贤弟,在下不好龙阳......” 这下轮到赵桓绷不住了,在他身后的冯媛笑得合不拢嘴,“兄台想多了,只是想讨要酒钱罢了。” “那就好,”黄先生松了口气,“不对啊,贤弟你方才不是说送给我了么,怎么要反悔?” “是啊,我反悔了!” 黄先生揉了揉乱糟糟地头发,颇为无奈地递上一把碎银,赵桓接过掂量掂量道,“兄台,这点银子可不够啊!” “不够?这些够买十坛好酒了!”黄先生大吼道。 “是吗,我瞅着你编的那些段子,这点小钱可是完全不够呐!” 第131章 拉拢黄先生 “你,你是皇城司的人?”黄先生瞪大了眼睛,眼前这少年明显是来找麻烦的,但他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得罪了何人,只有前阵子刚蹲过的皇城司了。 “我长得这么像皇城司的人?”赵桓气得牙根痒痒,“算了,听酒楼掌柜说,金陵各个说书人讲得段子都是你写的?” “是,是又怎么了?若是无事,请容在下先走一步!”黄先生只觉得气氛不对,拔腿就要离开此地。 “别急着走啊黄先生!”赵桓笑眯眯道,“方才在酒楼听着你写的故事生动形象,不过其中有些内容与事实不符。” “哪里不符?” “比如安南太后被招入宫中,这件事就纯属空穴来风了!” “哦,你说这个啊!”黄先生明显松了口气,“那都是说书人杜撰出来的,毕竟百姓们对这些宫闱秘事还是十分感兴趣的。” “啧啧,但这事儿涉及到了陛下,你胆子真是不小啊!” “管某何事,这都是那些说书人弄出来吸引人气的。”黄先生无所谓的耸耸肩道。 “哈哈,黄先生你也是混迹于市井的,难道不知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一旦得沸沸扬扬,你说皇城司会去抓无知百姓,还是只会说你段子的说书人?” “现在,只要我招招手,马上就有皇城司的人将你再抓起来下狱,信吗?” 黄先生终于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眼神中露出几分躲闪神色,“信,当然信。不过方才你不是还说自己不是皇城司的人啊!” “不是皇城司并不妨碍我调动他们啊!”赵桓笑道,不过他可没办法驱使皇城司的人,皇城司负责监察刺探金陵内外情报。如此重要的机构自然是赵元宏的心腹杨六在管理,而他又只听赵元宏的,不过拿出来吓唬吓唬人还是没问题的。 “不是皇城司的人,却有权调动他们......”黄先生重新打量了一番赵桓,“等等,你不会是......楚王殿下吧?” “聪明,正是本王!”赵桓十分满意地拍拍黄先生的肩膀,而每拍一下,黄先生的身子就向下缩了几分,到最后赵桓也不忍心继续拍下去,生怕这小子变成土行孙遁走了。 “看来韩太傅让本王等的人就是你了!” “韩太傅?哦殿下是说韩先生吧,唉,难怪今日他非要在下来此地打酒!” “先不管这些,本王倒是好奇,你一个小小的说书人是怎么认识韩太傅的?”赵桓好奇地问道,二人的身份可谓是天壤之别,根本没有接触的机会。 “唉,不瞒殿下说,韩先生还未起家时,与在下是邻居。当时韩先生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家母看不下去,经常接济他们一家。后来韩先生发家,念得家母的恩情,供在下识字,还为我在官府找了份差事。” “那不挺好的,为何你还要沦落到替别人写字为生?” “那衙门中全是世家功勋子弟,看不上在下的出身,处处刁难我等,要么就言语攻击我的父母。在下忍不住,和他们打了起来,最后事情闹大还是韩先生出面压了下去,不过这份差事算是没了。” 又是门第之争,这种事赵桓听说过许多。而韩正言给黄先生安排的差事估计是闲散虚职,一般是世家子弟挂职用来领俸禄的,黄先生一介平头百姓,不被欺负那才怪了。 “后来在下不愿再去求韩先生,想着自己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到哪儿不能出人头地?结果......唉,人人都看不上在下的身份,只能做些抄书的简单活计。” 赵桓点点头,道,“本王这里倒是有个好差事,不知黄先生愿不愿意?” 闻言,黄先生却是皱起了眉头,赵桓的事迹他多有耳闻,不然也不会将段子说的那般精彩。如果接受了这份差事,免不了要南下邕州,那里和金陵一比,简直可以称得上地狱了。 看着黄先生犹犹豫豫的模样,赵桓便知道这家伙心里在想什么,果真,一直生活在金陵的人都会有一种优越感,自然看不上其他地方, “我若是说不愿意,那殿下会不会让皇城司把我抓起来?”黄先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倒不至于,本王还不是那样的人。”赵桓笑道,“不过黄先生可想好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若是黄先生一辈子只想做个抄书、编写段子凑活过日子,那只能说韩先生看错了人!” “当然,若是黄先生心里还有抱负,不想让自己的才华埋没,那整个大周,只有本王这里有黄先生的容身之地了。本王不看重门第,只看中才华,只要你有本事,本王能提供足够大的舞台供你施展才华!” 闻言,黄先生明显是动心了,但不知为何,他还是没有说出口。见状赵桓决定再补上一把火,道:“黄先生可想好了,今日皇城司或许会看在本王的面子上不抓你,可本王早晚要离开金陵,回到邕州的。到时候还有谁能保你的?难道又要去求韩太傅?” “再说了,你最近才从皇城司的小黑屋里出来,以前那些和你互殴过的世家子弟会得不到消息?以他们家族的势力,碾死你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或许是考虑到自己的家人,黄先生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如果殿下不嫌弃的话,那在下愿意去邕州!” “这才像话!” “不过在下斗胆向向殿下讨要些银两,在下还有妻女需要安置。” “你还有妻女?”赵桓没想到,混成他这般模样都能讨得到妻子,不得不说真是一种本事。 “给,拿着。如果没意外的话,三天后在朱雀门等本王!”赵桓说罢取出五十两银子交到黄先生手里。 “这,这有点太多了,用不上......” “本王身上最小的就是这五十两了,拿着吧,多得当本王赏你喝酒了!”赵桓笑道。现在五十两对他来说微不足道,但对黄先生来说可就是一笔巨款了。 第132章 兵临金陵 原本穷困潦倒的黄先生突然天降横财,也不知他能不能承受住诱惑。如果黄先生真的没能抵挡住诱惑,拿了这五十两银子不知所踪,那他也就算是个目光短浅之辈,不知道赵桓拉拢。用五十两银子看透一个人,赵桓觉得还是十分划算。 送走黄先生,赵桓伸了个懒腰,对冯媛道:“韩太傅向本王举荐了一位贤才,不过具体有什么本事现在还不好说。本王乏了,保护我们的张家护卫估计也乏了,回去休息吧!” 方才赵桓主动接近黄先生这个不明身份之人,可是把暗处保护赵桓安全的张家护卫吓了个不轻。这些日子赵桓和冯媛没少带着他们在金陵溜腿,他们二人是逛街,可是苦了这些护卫,个个恨不得再长出一双眼睛来,生怕有哪个不开眼的冲撞了赵桓。 正当二人往回走时,金陵城内突然传来一阵阵钟声。 “当——当——” “齐人打过来了!” 赵桓冯媛对视一眼,纷纷觉得不可思议,但方才响起钟声无疑是最好的信号。城中顿时人心惶惶,百姓甚至开始收拾行装,随时准备逃离金陵。 好在赵元宏反应及时,下令金陵内城外城全部戒严,这才让百姓不得不各回各家。赵桓和冯媛也是回了住处,他虽说是皇子,但在朝中并无实职,因此并不需要到皇宫商议防卫金陵一事,而且以赵元宏的态度来看,也不会让他参与其中。 “怎么了,有心事?”赵桓看冯媛心事重重的样子,关心地问道。 “以前没来金陵的时候,时常幻想金陵的繁华,如今亲眼见识到了,感觉也就那回事!”冯媛撇撇嘴道,“倒是殿下,你许久没回金陵了,这里可是你家,感觉如何?” “这里可不是我家,”赵桓笑道,“不过和你一样,金陵也就那回事吧,哈哈!” 二人交谈之际,何健敲敲门走了进来,“殿下,王妃,宫里来人了,传唤殿下进宫!” 说着一名小黄门走了进来,一见赵桓当即跪下说道,“楚王殿下,陛下急召您入宫!” 赵桓皱着眉头道,“杨公公呢,为何不是杨公公来?” “杨公公去传韩太傅了!” “那好,本王这就进宫!” 为了稳妥起见,赵桓带上了何健,随着小黄门来到的皇城。此时天色已暗,但一路上随处可见点着灯火的人家久久不愿熄灭,对金陵所有人来说,今晚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皇宫中亦是如此,各处大殿灯火通明。赵桓跟着小黄门来到一处大殿,刚来到殿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争吵声。 “朕给前线的命令是死守,一步不许后撤!武威侯,你来说说,为何死守了这么多天,齐军还是打到了瓜步,距离金陵仅有一江之隔!”赵元宏咆哮道。 “皆是因为前线将士听闻朝廷意欲裁军!致使军心不稳,而齐军趁虚而入,大军不得已才后撤!”张叔仁回道。 “哦,那你的意思是朕的过错咯?” “臣不敢妄言陛下过错!”张叔仁梗着脑袋道,其含义自不必说,顿时气得赵元宏身子一阵颤抖。 “好好好!真是朕的好臣子啊!明日朕就披挂,亲自渡江,击退齐人!” 眼见大殿气氛愈发不对,小黄门忙上前道,“陛下,楚王殿下到了!” “儿臣拜见父皇,见过武威侯!”赵桓上前拜道,“武威侯家中的侍卫十分尽心,本王很满意!” “哼,殿下无恙就好!”这些天为了保护赵桓,可是把张氏的护卫累得不轻,手下人多有抱怨,张叔仁自然对赵桓没什么好气。 “行了,叫你过来不是让你挖苦武威侯的。根据逃难的百姓所言,齐军在大江北岸已经安下营寨,正在砍伐树木制作木筏,随时可能渡江攻打金陵,朕命你领一军去驻守石头城防止齐军渡江,可能做到?”赵元宏问道。 “陛下,儿臣不过一弱冠之龄,哪里能统领一军,又是驻扎石头城这般军事要地!还请陛下另选他人!” “你莫要忘了你这楚王的之位是怎么来的!” “是儿臣征讨安南应得的!” “既然如此,为何不能领军对抗齐国?” “陛下不是说了吗,安南一蛮邦土国,便是将其国中之人全部杀光,也比不上齐魏二国一根毛!” “你心里有怨气?” “儿臣不敢,儿臣哪里敢有怨气!赵桓躬身道,“再说了,朝廷难道无人可用了?非要儿臣领兵?光是儿臣身边的武威侯,祖上是随太祖皇帝打江山的鲁王之后,难道不能领兵作战?” “哼,武威侯需得领兵巡视各大渡口,你以为肩上的担子很轻?”赵元宏说道,“自前燕分崩离析以来,还从未有过北人打到过大江!真是丢尽了祖宗的颜面!” “陛下勿忧!”殿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赵桓回头一看,是韩正言来了。 “陛下无需担忧,北人远道而来,早已师老兵疲,短时间内不会渡江进攻金陵。再说了,北人不擅水战,若是齐人敢造船渡江,陛下只需遣一小将,领战船半道而击之,齐人必定大败而归!因此老臣断定,齐人必不敢进攻金陵!” “至于楚王殿下,是该让他返回邕州的时候了!”韩正言看了一眼赵桓,继续道,“楚王殿下在南方蛮部中颇有威望,更兼之如今交州新复。若是楚王长久不在,恐南方蛮部再次生变!” 韩正言的话皆是老成某国之言,听得赵元宏不住地点头,就是赵桓也在心里举双手双脚赞成此事。在金陵虽没有被限制自由,但总感觉束手束脚施展不开,究其原因,赵桓在邕州说一不二,但在金陵处处受制于人,让他十分不爽。 而与金陵一江之隔的齐军也入韩正言所料,仅仅是虚张声势的几日后便派遣使者到金陵商议和谈退军。 然而就在在齐国派来的一众使臣里,赵桓赫然发现了在其中女扮男装的顾望秋。 第133章 谈判 顾望秋同样在大周的群臣中,一眼看到了赵桓,不过她并未如同赵桓那般惊诧,而是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而顾望秋此次的身份同样不一般,是齐国副使,正使是一个胡发皆白的老人,使团的其他人也都是中年男子,顾望秋一副稚嫩的模样显得格格不入。 原本赵桓打算今日就收拾行装,离开金陵的,可谁知齐国使团突然到来,不过本来这与他无关,可张叔仁偏偏点了他的将,要求赵桓一起参加和谈。 “陛下,此次齐国派来的使团中亦有齐国皇室成员,我大周理应派出同等身份之人!”张叔仁的理由不能说合理,只能说是牵强附会,那齐国正使确实是皇室出身,但那年龄当赵桓爷爷都够格了,哪里谈得上身份对等? 不过赵元宏还是大手一挥任命赵桓参与和谈一事,朝堂上还轮不到他说不愿意。 “此次和谈你只需旁听即可,不要说什么,一切交由武威侯去谈,知道了吗!” “儿臣明白!”赵桓随意拱拱手道,不就是当吉祥物吗,谁还不会啊。 只不过与赵桓想象中的二国谈判不同,他本以为应当是两国代表坐在谈判桌两侧,双方唇枪舌战,据理力争互不相让。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刚开始双方互相行礼,气氛还算和谐,可直到齐国正使,那位胡发皆白的老人说,让大周割让大江以北所有土地时,武威侯瞬间坐不住了。 只见他离开座位,一只脚踩在谈判桌上,冲着齐国使臣大喊道,“想让我大周割让大江以北土地?想得美!我大周只是一时失利,国中仍有带甲兵士数十万,若是你们齐国敢来,定叫你们有来无回!” 赵桓本以为武威侯这番话已经宣布谈判破裂,谁知对面那位看似弱不禁风的正使亦是不多承让,撸起袖子反驳道:“汝等需明白一件事,如今我大齐距离你们金陵只有一江之隔,只要陛下发话,千舟并发,一日便可直取金陵!” “那你来啊,怎么不来啊!” 张叔仁的话显然是噎到了齐国正使,气得老人家胡须乱颤,看他捂着胸口的模样,赵桓生怕老人家一个不好昏死在这里,那到时候到底是谁杀了谁。 齐国正使败下阵来,气得在一旁不住的顺气,紧接着又有一位使臣上前与张叔仁打起了嘴炮,那架势比之正使丝毫不多承让。 赵桓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两国谈判,看得他一愣一愣地,说好的大国风范,说好的文明用语呢,双方已经从最初的国土之争,上升到了人身攻击。 场上唯二没有参与“大战”的只有赵桓和顾望秋,看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估计是见多了。而顾望秋似乎也感受到了什么,二人四目相交,赵桓努了努嘴唇做了个唇语,请她到城外僻静处一叙。 顾望秋也反应迅速,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再看这边谈判,双方毫无疑问的谈判破裂,不过这种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谈好的,来日方长嘛。 赵桓匆匆向赵元宏复命后,便离开了皇宫,来到一处酒楼,点了一壶酒和几碟小菜,静候顾望秋到来。 不多时,顾望秋一袭男装走进酒楼,扫视一圈发现了赵桓后,大大方方地坐在了他的对面道,“这还真是个‘僻静’处啊!” “哈哈,大隐隐于市,如今你我二人身份特殊,不少眼睛可盯着咱们呢。与其私下偷偷会面,不如大方一些!”赵桓一边笑着,一边给顾望秋倒酒。 不过他这话说得有些暧昧,惹得顾望秋俏脸微红。不过她很快调整心神,举杯笑道,“对了,倒是忘了恭喜殿下,平定交州,又加官进爵,现在改称呼一声楚王殿下咯!” “消息挺灵通嘛!”赵桓同样举杯,“顾小姐你我二人还是谈些正事吧。如今你们齐国兵锋正盛,却突然提出和谈,让本王想想,是不是魏国出兵了?” 顾望秋想了想,觉得这种事情瞒不住周国,早晚会受到风声,于是点头道,“殿下果真是料事如神!不过并不是魏国出兵,而是我大齐辽东发生叛乱,联合高句丽和柔然共同举兵。” 柔然是北方草原的游牧民族,在魏国还未南下中原争霸时,他们是魏国的奴隶。后来魏国称霸中原,柔然趁势崛起,成为了北方草原的霸主。 至于高句丽,早年曾被齐国征服,但目前看来,征服的并不彻底,国内仍有对臣服齐国心有不满。 “顾小姐把这些都告诉我,就不怕你们齐国在谈判一事上失了先机?” “这些事早晚会传到你们周国,没必要掩饰什么。”顾望秋眨眨眼道,“再说了,小女子可是拿殿下当......朋友的。” “只是当朋友么?”赵桓目光灼灼地盯着顾望秋,眼见她羞赧地低下头,他却又突然正襟危坐,道,“本王乃大周楚王,理应为大周社稷着想。本王新破安南,兵威正盛,若是你们齐人敢来,本王必将身先士卒,领军击败你们!” 看着赵桓大义凌然,顾望秋却忍不住笑道,“得了吧殿下,您骗得了谁却骗不了小女子。若是殿下真的有您说的那般,方才与我大齐使臣唇枪舌战的就不是贵国武威侯,而是殿下您了!” “哈哈,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赵桓笑道。 “哼哼,而且小女子估计殿下在金陵过得并不如意吧?四处都有探子监视,而且方才在谈判中更是一言不发,是被贵国陛下下了封口令吧?”顾望秋缓缓道,“而且小女子觉得殿下还是先处理眼前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眼前的事?”赵桓疑惑地看向身后,只见冯媛正怒气冲冲地站在他身后。 “你怎么来了?” “你还说呢!丢下一摊子烂事,让我一个处理,自己却跑到这儿躲清闲!”冯媛看了一眼顾望秋,怒气冲冲地说的。 第134章 精神需求 “究竟出了何事?”赵桓满头问号。 “前些天也是在这家酒楼,遇到的黄先生殿下莫不是忘了?殿下和他约好了三日后在朱雀门见面,要带他们一家去邕州。殿下你自己算算,这都什么时辰了!”冯媛怒气冲冲地说道,“幸好那位黄先生识趣,没有声张,不然人们还以为你楚王殿下是个不守信用之人呢!” 这事儿赵桓还真给忘了,他一拍脑门,拉着冯媛坐在他身边,“多亏了贤妻,不然本王还真就成了那无信之人!” “哼,你知道就好!”冯媛气鼓鼓地说道。 看着对面二人,顾望秋哭笑不得,只得起身行了一礼道,“见过王妃,小女子是......” “顾小姐是吧?殿下和我讲过你们俩的事,”冯媛盯着顾望秋道,“所有的事!” “啊?啊!” 这次轮到顾望秋坐不住了,她被冯媛盯着浑身发毛,如坐针毡,谁料接下来冯媛更是语出惊人,“楚王这一脉子嗣艰难,若是顾小姐有了身孕,要及早提出来才是,这样王府也好早做准备!” “诶?” 果然真诚是最强大的必杀技,冯媛的话配合着她那一副认真的表情,惊得顾望秋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二女都是人间绝色,不过却并不是一种风格。冯媛是土生土长的南方女儿,体型娇小,四肢纤细,盈盈可握,赵桓甚至可以一只手将她抱在怀里,也因此冯媛时常像个八爪鱼般缠着他。 而顾望秋不同,她是北人,骨架天生就比南人高大,身材修长,加之修习武艺,体型匀称,身上更无一丝赘肉。比之冯媛更是高出一头,但在冯媛面前,顾望秋却像是矮了半头一样,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良久后才憋出一句,“王妃......说笑了!” “是啊,这种玩笑可不能开!”赵桓也适时说道。 “我可没开玩笑!” 眼见冯媛还要说什么,赵桓连忙捂住了她的嘴,“我还有正事,晚上回去再说!” 接着他转头对顾望秋道,“顾小姐,本王想和五湖商会再做一笔生意,这才本王想要人!” “人?”顾望秋想了想,以为赵桓是想要她,顿时俏脸又烧了起来。 “殿下,这......” 一见顾望秋这副模样,赵桓便知道她又再乱想了,他无奈摇摇头道,“本王要的不是一个两个,是一群!” “方才顾小姐说了,你们齐国辽东叛乱,肯定是要平叛的吧?本王要齐国平定叛乱后的降卒,尤其是女子!或者换句话说,本王只要女子!”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殿下要这么女子作甚?”顾望秋不解地问道。 “咳咳,自然是丰富本王麾下邕州军将士的‘精神生活’了!” “精神生活?” 见她还是不明白,赵桓索性挑明了直说道,“亏顾小姐还是齐人,难道不知管夷吾设女闾之事?” 这么一说,顾望秋算是明白过来,不过作为女子她还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赵桓,而他身旁坐着的冯媛也反应过来,暗自啐了一口,接着一双小手摸上赵桓腰间,瞅准一块软肉狠狠拧了下去。 “哎呦疼疼疼!”赵桓大叫一声,“松手啊,这事儿还是冯公向我建议的!” “爷爷?不可能,他不是这样的人!” “唉,冯公怎么能让他宝贝孙女见识到这些呢!”赵桓无奈摇摇头。 这事的确是冯义成向他提起的,要他在征南行营中设立营妓,以防止大军士气低落。本来赵桓并不想理睬此事,他毕竟来自后世,在这种事上天生有着洁癖。 但后来他本人亲自处理了几起士兵奸淫当地妇女的事件后便发觉不能坐视不管,细究下来竟然还有个别将士,趁着夜黑对身边同僚下手的,着实让赵桓开了大眼。 经过这两件事,赵桓明白过来,受制于时代,不可能人人都像他一般做个圣人,就是他本人也不能保证说自己是个清心寡欲的圣人,而且这种事圣人也说了,是人之常情。 而且他们都是征南军的将士,在前线抛头颅洒热血,为赵桓他们的野心牺牲,因此又不能下重手处理,而且这种事也如治水,堵不如疏。不过赵桓还是有底线的,那就是不能霍霍大周百姓,于是乎赵桓的目光便看向了异族。 “顾小姐且放心,本王也不是铁石心肠之辈。主要还是邕州户口不多,本王无奈只能出此下策。本王保证,若是将士有喜欢的,娶回家便是!” “而且价钱顾小姐随便开,绝对不会让你失望!”赵桓如今可算是有底气说这话了,攻破安南后,除去各种开支,算是小赚了一笔,短时间内不会短了银子。 “哼,既然如此那小女子可就不客气了!” 顾望秋想了想,也不知是为那些女子鸣不平,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每个女子多要了三成价格。 “如果殿下无异议的话,具体数量等五湖商会的船只送达,再点清也不迟!” “没异议了!” “无事的话小女子就先告辞了!”说罢起身离开了酒楼。 赵桓和冯媛也没有继续待下去,夹了两口饭菜后,见顾望秋的身影消失,二人也起身回府了。 谁料刚一回府,杨六却来传旨,“殿下,陛下请您进宫!” 传唤赵桓的理由与他想的一样,私下接触齐国使臣。 御书房内,赵元宏看着下面的赵桓怒不可遏,“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会齐国使臣,真当朕不敢动你?” “儿臣自知不能私会他国使臣,但那位使臣与儿臣有旧,而且儿臣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她见面,谈不上私会!”赵桓面无表情地说道。 “陛下,楚王殿下重情重义,友人相邀不忍失信于人,臣以为不应当苛责过甚!”张叔仁在一旁不阴不阳地说道。 这话看起来是帮赵桓,实则却是在暗讽赵桓将私事置于国事之上,公私不分。 果然,赵元宏一听这话勃然大怒,“你是大周的皇子,多少双眼睛盯着你呢!百姓若是知道,皇子私会他国使臣,你说他们会怎么想!为了一个异国友人,值得么?” “那不是友人,”赵桓道,“那使臣是女子,与儿臣有过肌肤之亲。而且儿臣还通过她得知了齐国为何与我大周和谈。” 赵桓顿了顿,道,“齐国辽东发生叛乱,同时叛军勾结柔然、高句丽一同攻伐齐国。为避免双线开战,齐国不得不与我大周议和!” 第135章 回邕州 说罢,赵桓看了一眼张叔仁,果然他神色一变,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赵桓可是将齐国着急和谈的原因找了出来,抓住这一点,接下来的谈判大周势必会占据上风。 “这,这也有可能是齐人的陷阱......”张叔仁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来。 “是不是陷阱稍待几日便知,陛下有鸿骑卫,再加上齐国此次叛乱牵扯甚广,若是我大周晾着使团,他们肯定会着急上火,主动商议和谈!”赵桓说道。“而且与儿臣私下会见的齐使,乃是五湖商会二号人物,以陛下鸿骑卫的水平,不可能不知道她是何身份吧?” 赵桓不知顾望秋的身份,但也清楚她和齐国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且赵元宏获知情报的能力比他强得多,肯定知道其身份。 “你竟和这个女子有了肌肤之亲?”赵元宏带着古怪的眼神看着赵桓道。 “陛下知道她?”赵桓故意问道。 “知道的不多,但她的母亲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是齐国皇帝的奶娘!” 齐国皇帝的奶娘?这关系可真够乱的。不过赵桓来不及多想,因为身旁的张叔仁上前一步道,“陛下,如今齐国内乱,自顾不暇,正是上天赐予我大周的良机。臣愿领一军,北伐齐国,使其首尾难顾!” “陛下万万不可!”张叔仁话音刚落,韩正言马上出言道。本来抱病的他,似乎在赵桓回金陵后,病似乎就好了,不仅在朝堂上格外活跃。 “太傅!”对于韩正言的反对之声,张叔仁十分不满,连声音都变了几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若是能击败齐国,占据关东,依靠江南关东两块膏腴之地,天下或能再次重归一统!” “陛下,与齐国交战日久,我大周胜少输多,已足见我大周兵士不如齐国,此次齐国兵峰距离金陵仅有一江之隔,更是说明了问题。”韩正言扭头看向张叔仁,“试问武威侯,若是我大周再败一场,谁能阻挡齐国的反扑?还有,陛下莫要忘了,西北还有魏国虎视眈眈,他们看到我大周武备孱弱,难道不会生出异心?” “不,不可能,魏人去岁不是遣使称臣了么......必然不会如此!”张叔仁声音有些颤抖,但他也明白,之前与魏国签订的盟约并未什么约束可言。 “儿臣不敢苟同!”赵桓站出来说道,“儿臣虽未接触过魏人,但接触过南方蛮人,从中明白一个道理,四方蛮夷不似我中原汉人那般通晓礼仪,他们遵循的只有实力,只有我大周拳头够大,他们才会臣服,想用汉人的礼义廉耻来束缚他们,儿臣只能送上两字,天真!” “楚王殿下所言极是!臣以为,如今我大周应当休兵罢战,整修武备,裁撤边军中的老弱之辈。还有与齐国战事日久,国库已经见底,为前线运输辎重的十万民夫,更是逃跑死亡十之有三,我大周实在不能继续打下去了!” 闻言,赵元宏呆呆坐在上位无奈地叹了口气,韩正言说的他都知道,他只是心有不甘。 “陛下难道不知,吴越争霸,越王勾践卧薪尝胆十年,方成霸业,一举击溃吴国问鼎中原?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十年?朕还有多少个十年呐!”赵元宏无奈地叹息一声,“罢了,就按韩太傅说的来吧。裁军一事就多麻烦太傅了!” “陛下圣明!臣定不负陛下所托!”韩正言下拜道。 “好了,无事的话退下吧!” “儿臣还有一事,”赵桓开口道,“儿臣打算明日启程回邕州,此次与父皇一别不知多少年才能相见,万望父皇保重身体!” “难得吾儿一片孝心,朕知道了!”赵元宏摆摆手,拖着疲惫的身躯先一步离开了此地。 赵桓也没心情在皇宫多待,他现在归心似箭,若不是金陵一堆破事不让他离开,此时的估计早就在邕州睡大觉了。 回到金陵的住处,赵桓先是见了见黄先生和他的家眷,一名三十余岁的美妇和一名四五岁的小丫头。 “见过楚王殿下!”一家三口异口同声道。 小丫头似是有些惧怕,跟着父母低低应了一声后便死死抱着母亲的大腿不愿松手。 “哈哈,黄先生!实在不好意思,这几日怠慢你了!”赵桓笑道。 “哪里,能得殿下赏识就好!”黄先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有殿下莫要称呼先生了,称呼在下表字宗之即可!” “那好宗之,你们一家都收拾好了么?” “早就收拾好了,租的马车就停在府中,就等殿下您一句话了!”黄宗之笑道。 “唉,这次咱们不走陆路,走水路,你可是弄岔了!”赵桓哈哈笑道,看黄宗之一脸懵逼,“怎么,没坐过船?” “是没做过......”黄宗之看了一眼妻女。 “那你可有福了!”赵桓拍拍他的肩膀笑道。 果然,几日后的船舱里,黄宗之和他的妻女与赵桓第一次出海时无异,吐得天昏地暗,尤其是黄宗之,连绿色的胆汁都吐出来了。 对此赵桓爱莫能助,而且他的思绪早已飘向了远方。在离开金陵的那一天,大周和齐国终于是签订了合约,双方各退一步,齐国退兵,并且交付徐州以及淮河一线,不过却要大周支付白银二十万两。 二十万两买个徐州,赵桓认为还是赚了,此地是咽喉要道,而且能控制淮河,算是给金陵多了一道保险。 对于齐国来说,徐州城乃至周边州县,早已打成一片焦土,拿到手也需耗费大量钱粮修复。而且徐州四处皆是平原无险可守,将来若是再起争端,重新夺回徐州并非难事。 不过双方仍还算是皆大欢喜,在临别的码头上,赵桓在人群中看到了顾望秋向他盈盈一拜,眼神中饱含深情,也不知是和谈成功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赵桓却顾不上这些了,他现在只想回到邕州,不过有时候,人越是想什么老天却总是不能让人如意。 第136章 大食人 船只在海上行驶了一个多月,就在即将到达广州,冯义成的地盘时,船只却突然被跟踪。 “殿下,那艘船已经跟了我们三天了,还是不愿离去!”何健红着眼睛道,他十分倒霉地负责监视那艘船,已经三天没合眼了。 “本王知道了,你先去休息吧。”赵桓十分无奈,就是他们打出了楚王和越国公的旗号,那艘船仍然尾随,不肯离去。 “难不成是张氏派的人?”赵桓疑惑道,那也太蠢了吧,自己还没回到邕州呢,就忙不迭派人来杀他,未免有些太着急了吧? 正当此时,风向变了,原本自东北方向吹来的暖风,变成了东风。赵桓明显感觉到了脚下船只慢了半拍,再向后看那艘不明船只,速度竟丝毫没有减弱多少,而且随着风向的改变,赵桓也看清了船上的旗帜,一轮白色弯月和一把弯刀交叉。 “这他妈的......是大食人?” 大食也就是阿拉伯人,按照赵桓的认知,他们应当还有个几十年才能来到中原,与中原各国接触通商,怎么现在就见到了。 还不等赵桓想明白,那大食船不知为何,明明风向不对却行驶的飞快,眨眼间便到了赵桓船只旁。 隔着海面,赵桓勉强能看清对面人的着装,头上裹了个白头巾,身上缠着一块破布,身形体态也明显带着胡人的特征。 一见赵桓,对面船只上的人兴奋起来,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听得赵桓一头雾水,“你们说的啥玩意?” 对面的人显然也听不懂赵桓的话,扭头对手下吩咐一番后,带上来两名蓝眼睛,白皮肤明显带有白人特征的人来,不过他们衣衫褴褛,在对面的待遇明显不怎么好。 若是白人的话,赵桓还是有信心同他们讲两句的,受益于前世填鸭式的教育,洋文还是能拽几个词的,不过对于前世早早踏入社会的赵桓而言,早就忘得差不多了,不过最基本的新概念三连他还是会一些的。 “殿下,你干啥呢?”此时冯媛也来到赵桓身边问道。 “咳咳,看好了我给你表演一下!”赵桓清清嗓子,随后一道三连打了出去。谁料,那两个白人一脸懵逼,明显是没听懂。 赵桓暗道一声不妙,坏了,这俩人不懂英文,这下可尴尬了。 “阿巴阿巴......”对面两个白人挥舞手臂,看起来格外滑稽。 眼见双方无法沟通交流,对面戴着白头巾的胡人十分果断,抽出腰间的弯刀就将两个白人的喉咙割开,当着赵桓的面将二人杀了。 “这也太......”饶是赵桓见惯了生死,却还是感到一阵不适,话都还没说明白就先把人家给杀了,真是有够凶残的。 杀完两名白人后,白头巾的胡人随意将二人的尸体投入大海,任由海浪将他们的尸体吞噬。紧接着他的脸上露出一枚狞笑,瞬间,几个钩锁飞了过来,牢牢锁在了赵桓他们的船上。看样子是想登船,与赵桓他们“聊聊人生。” 见状赵桓先是将冯媛护在身后,紧接着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他坐的船只是冯家的战船,船上可是有兵士的,更不要说还有何健墨影这样的高手护卫左右。 “何健!” 赵桓的声音似有魔力一般,隔着重重船舱愣是传到了何健耳中,刚刚才睡下的他马上冲了出来,“殿下,出了何事?” “你自己看!” 只见数名胡人手持弯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正缓缓逼近赵桓和他身后的冯媛。何健顿时一阵无名火起,连兵器都没拿,操着一双铁拳就冲了上去。 何健杀进去后,墨影也加入其中。她一直立在桅杆顶端,如一直苍鹰般俯冲之下,瞬间夺走了两名胡人的性命。 这下大食人终于是明白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还在大食船上的人忙用刀斩断钩锁,并试图离开此地,不过赵桓和冯义成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船上的将士早已饥渴难耐,借助钩锁和搭建的木板趁势杀了过去。 不多时,船上的就见不到几个张牙舞爪的大食人了,仅存的四个也都被绑住四肢,跪在赵桓面前。 “有没有会说汉话的?”赵桓问道。 可惜那几名大食人嘴里嘟囔着什么,却没有一句汉话,看来是不会说了。 “殿下,您来这儿看看!”何健指了指船舱内部,赵桓刚迈步进来,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险些将他熏晕过去。 待到他好不容易适应过来,定睛一看,船舱这里都是一些衣衫褴褛的奴隶,大约有四五十人。他们被铁链锁在船桨上,目光呆滞,只有听到命令,才会机械般划动船桨。难怪方才风向变了,这大食船行进速度依旧没收到影响。 “有没有懂汉话的?”虽说这群人目光呆滞,估计被奴役了许久,但赵桓还是抱着试试的心态问了问。 可惜没人回他,何健上前一步,抓起一名奴隶的下巴,看了看转身对赵桓道,“殿下,他们的舌头都被割了,就是懂汉话也说不出来!” “唉,”正当赵桓摇头叹息时,船舱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我会汉话,我会汉话!” 紧接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奴隶连滚带爬到了赵桓脚边,若不是何健拦着,恨不得冲上去拥抱赵桓。 “行了,你就在那儿别动!”赵桓后退两步道,“你姓甚名甚,还有这艘船上的都是些什么人?” “小人是康国人!”那奴隶忙说道,“小人是康国王子,他们是大食人,来到小人的国家传播什么《古兰经》,小人的父亲不愿他们传教,于是大食人便兴兵灭了小人的国家,还将小人父母全杀了!”说到伤心处,奴隶呜呜地哭了起来。 良久之后,奴隶止住了哭声,继续道,“这艘船是大食国王派来中原的,目的是想抓一些汉人,研究他们的习俗语言和文化,方便日后派大军过来传教!” 第137章 学问虽远在中国 康国?赵桓记得这是西域的一个国家,只不过如今中原各国自顾不暇,自然顾不上西域了,看来西面的大食想趁机将他们的教义播撒到中原。 只不过如今中原诸国混战,大周又处在大江以南,早就和西域断绝了联系,因此对于这个奴隶的身份,赵桓多有怀疑,不过能听懂汉话,想必和这些大食人交流应该是没问题。 “你会说他们的话么?”赵桓将这奴隶提溜到甲板上,指着被俘虏的四名大食人问道。 “会会会,小人会!”奴隶忙说道。 “那你说说他们现在嘀咕什么呢?” 自从将他们俘虏后,其中三名大食人的嘴便一刻不停,小声不停地念叨什么。他们四人的衣着十分华丽,其中三人腰间佩刀,明显是骁勇善战之辈,但可惜遇上了何健和墨影,另一个大食人则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也只有这位老人是最安静的一个,只不过他一直盯着赵桓,看得他头皮发麻。 奴隶咽了咽唾沫小心靠近这四名大食人,听了半晌后,小心翼翼地答道,“他们念的都是经文,有一些小人也不清楚......” “听得懂什么就翻译什么!” “是是是!”眼见赵桓不耐烦,奴隶忙道,“他们说自己是安拉的使者,受了安拉的旨意前来东方传播真理。而您杀了安拉的使者,他们是在诅咒您,诅咒您被流沙吞噬,被埋在流沙最底层,永远不会死亡也会不腐烂。他们还诅咒您被天上降下的石头砸死,被飞蝗吞噬,被安拉降下的天雷劈死......” “哈?”赵桓本以为他们是在低声求饶吗,没想到竟是在诅咒他不得好死。 “你会说他们的话吗?” “小人会一些!” “那你将本王的话翻译给他们听!” 赵桓顿了顿道,“告诉他们,这里是中原,你们的神管不到这里来,就算本王将来被雷劈死,那也得是我中原的神灵来,而不是他们的什么狗屁安拉!” 奴隶将赵桓的话翻译后,被束缚住的三名大食人顿时神情激动,若不是被绑住了手脚,怕是早就冲到赵桓面前将他生吞活剥了。 “可惜啊,现在我是胜利者!”赵桓打了个响指,“将他们扒光了吊在桅杆上!”这种死法极为痛苦,不光要忍受阳光的灼烧,还有海鸟的啄食。 很快那三名大食人便被吊了起来,再当士兵打算将最后一名大食人,也就是那位老人吊起来时,一直不语的奴隶却开口了,“主人,这一位是大食的学者,他听闻了中原风光,心生向往,于是随船队而来,恳请主人留他一命!” 主人?赵桓对于这个称呼还有些不太适应。他走到学者身旁转了两圈,“这人也是方才最为安静的一个,想必是没有诅咒本王。不过若是在心中默念也难说啊!” “主人,小人在船上挨鞭子,挨饿的时候,都是学者替小人解围,这才能让小人遇到主人您,为您侍奉左右!” “呵,挺会说话的嘛!”赵桓蹲下仔细瞧了瞧这位大食学者,谁料下一刻,这学者嘴里突然蹦出了几句汉话。 “学问虽远在中国,亦当求之!” 赵桓后退两步,面色不悦道,“这不是会说汉话么?怎么方才不承认?” “主人,学者他只会这一句话。这话是先知穆罕默德说过的,因而学者记载了心里!”奴隶忙说道。 “那你可算来对了地方!”赵桓上下拍拍手,“既然如此,本王也不是不尊重知识的人,就饶他一命吧!”反正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者,还能闹出什么浪来。 闻言,奴隶忙在地上叩首,“多谢主人,多谢主人!” “行了,你也别叫我主人了,以后跟在学者身边做个翻译就好了,”赵桓摆摆手道,接着就开始在大食人的船只上闲逛起来。 大食的船只与中原船只样式不同,更具流线型,也更符合赵桓想象中船只的造型。正当这时,冯义成也登上了甲板,对于大食船只他也十分感兴趣。 二人交流了一番,这时何健拿着三把刀走了过来,“殿下,冯公且看,这是那三名胡子身上的佩刀,可比咱们的刀强多了!” 赵桓和冯义成分别拿过一把,抽出刀鞘只觉得寒光一闪,冷气逼人。刀身覆盖着一种奇异美丽的花纹,但却丝毫不影响其刀锋的寒芒。 赵桓倒吸了口冷气,这难道是传说中的大马士革钢不成?这东西后世已经绝迹了,不仅是锻造工艺失传,还有锻造的材料也已经消失。 为了验证是不是传说中的大马士革钢,赵桓的悄悄抹上了冯媛的后背,从她头上揪下一根头发。 “哎呀,你干嘛!?”冯媛吃痛娇嗔道。 赵桓嘿嘿直笑道,“莫急,冯公看!”只见赵桓将冯媛的头发对着刀锋轻轻一吹,黑色的发丝瞬间成了两段。 “怎么样不错吧?” “就为这个揪我头发?为什么不揪你自己的!” “我怕疼啊!”赵桓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你!”冯媛气得不轻,一双小粉拳拼命捶打起赵桓,可惜她力气不够加之赵桓脸皮贼厚,几乎没造成什么伤害。 倒是冯义成,也不是是心里气愤还是怎么的,竟一把从赵桓手里夺过宝刀,厚着脸皮道,“嘿嘿,殿下,这里只有三把宝刀,不好分。为了不让殿下为难,老夫自己先拿两把!” “我说冯公,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啊,要不是本王手下的两个亲卫奋力搏杀,说不准就让这群大食人跑了,哪里还有这三把宝刀?理应本王拿的多!” “殿下要是这么说的话,老夫可要和你好好唠唠了!若不是老夫的船,咱们也遇不到这群胡子,您说是吧?” 赵桓被冯义成的歪理气笑了,二人争执不下,这时冯媛开口道,“都别吵了,方才浪费我一根头发,这刀理应由我来分才是!” 第138章 抵达广州 “那你说说该怎么分!” 冯媛想了想道,“这刀是何健弄来的,理应给他一把才是。剩下两把你二人平分不就好了?” 何健挠挠头道,“俺怎么好意思和殿下冯公抢呢!” 听了冯媛的方案,赵桓却是眼前一亮,给何健不就是相当于给他么,乐得他当即对着冯媛的脸蛋“吧唧”亲了一口。 而冯义成也自然瞧出了其中端倪,一只手指着冯媛,一只手捂着胸口道,“你这丫头!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爷爷真是白疼你了!” “哎呀冯公,这刀不过是玩物罢了,但是这大食人的船也是好东西啊。本王的邕州没有造船的手段,不还是得送到你那儿么?”赵桓拍着冯义成的肩膀道。 想到这儿冯义成才心情舒畅了许多,他也算水上悍将,自然能看出大食人船只的优势,若是能加以应用,一万把宝刀也不换呐。 “喏何健,这刀归你了!”赵桓将其中一把宝刀交到何健手里。 只要是武将,就没有不爱兵器宝马的,何健也是如此,他手捧着大食宝刀,兴奋地鼻涕冒泡,看着赵桓忍不住哈哈大笑。 “对了,墨影呢,这次登船她也出力甚多,另一把刀送给她好了!”赵桓问何健。 兵器终归是身外之物,现在也用不到赵桓亲自上阵杀敌了,因此他拿在身上除了耍帅毫无用处,不如送给何健墨影这类武艺高强的人,在他们手里才能发挥武器原本的光芒。 “别找了,我在这儿!”墨影冷不丁地出现在赵桓身后。 “卧槽,你走路没声音么?”赵桓被吓了一跳,收拢心神后,将宝刀递了上去,“这是给你的,希望你好好利用!” 谁料墨影翻了个白眼道,“殿下,这刀对我来说太大了,用起来不顺手,心意我就领了,但这刀您还是自个留着吧!”说罢自顾自地离开了。 赵桓险些忘了,墨影算是隐匿在暗处的刺客,拿着这种兵器确实不太方便。 “殿下赠刀,这女人竟然这般态度!俺这就去教训教训她!”何健在一旁不忿道。 “不必了!”赵桓深知墨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以前为了韩玉儿都敢拿刀砍他,因此平日对她一些冒犯之举也并不放在心上。 不过何健这番话倒是令赵桓对他刮目相看,何健这么一说,就算赵桓心胸狭隘也不好出言苛责墨影。不过何健能出言维护,看来二人关系进展的不错。 解决完大食人这个小插曲后,赵桓一行人又在海上漂了半月有余,总算是到达了广州。本来赵桓无意再广州停靠,只是打算将那大食学者和奴隶留在这儿,不过考虑到冯媛自从嫁到邕州后还从没回过娘家,而且在海上漂泊久了,见见陆地也不是坏事。 最受苦的莫过于跟随赵桓的黄宗之一家,一家三口从未坐过船,更不要说出海了。刚上船那几日,黄宗之更是将胆汁都吐了出来。 好不容易见到久违的陆地,黄宗之脚下一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这是长久生活在海面上而留下的后遗症,赵桓之前也有此症状。 眼见他们一家饱受折磨,赵桓实在不忍心再让他们坐船了,于是说道,“黄先生,要不这样,本王会在广州待几天,你们先坐马车去邕州可好?” “只要不坐船,怎么都行!”黄宗之算是怕了,打死他也不坐船了。 “那好,你拿着这封信,找到王府管家或是邕州知州,他们会安置好你们一家的!”赵桓递上一封信件,同时招呼来一辆马车,目送黄宗之一家离去后,赵桓带着冯媛和柳贵妃前往了越国公府拜见冯媛的父母。 再次见到赵桓的冯国栋此时也没了对他的成见,冯氏一脉子嗣甚多,除去没机会继承家业的庶子,冯国栋的两个嫡亲弟弟都比他出色,因此想要继承家业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幸而他生了个好女儿,嫁给了前途无量的赵桓,得到冯氏一脉鼎力支持的他说不定日后有机会问鼎大位,因而冯国栋在冯家的地位愈发稳固。 冯国栋夫妇先是与柳贵妃行了礼,接着女眷到了后院说话,留下赵桓冯国栋等一众冯氏男丁在正厅。 “拜见泰山!”赵桓先是行礼道,不论现在他官爵如何,见到冯国栋理应先是行礼。 “殿下不必多礼,请坐!” 待到赵桓坐下后,先是吹捧了冯国栋几句,“此前征讨安南,收服交州,泰山居于后方调度,功劳苦高。然而小王此次回京,却没能从陛下那里讨来些赏赐,实属罪过!” 冯国栋奉了他父亲的命令镇守广州,也算称得上调度有方。 “哈哈殿下过誉了,老夫做了多少心里有数。”冯国栋笑道,“此次陛下虽没有封赏老夫,但家里的几个孩儿可都是得了官职!” 冯氏一脉放在大周也算累世簪缨,大周没有活着的异姓王,封到国公之位实在是没法再进一步了,只能封其子孙。虽说他们在征讨安南时半分力也没出,但这就是世家盘踞的大周现状,投个好胎比什么都重要,在家躺着就有官职俸禄送上门来。 二人闲扯了几句后,冯国栋切入了正题,道:“听闻殿下府上姬妾诞下一女,之前事务繁忙没能亲自到邕州道贺,还望殿下恕罪。” “泰山说笑了,冯公不是亲自来过邕州么,再说不过是一小女儿辈,何必劳烦泰山亲临?等到媛儿诞下嫡子后,再行庆贺也不迟!” 赵桓自然听出了冯国栋背后的意思,虽说他与冯媛已经成婚,但在这个时代,没有诞下嫡子终归是难以建立牢固的联系。诞下嫡子后,不光冯义成一脉能够安心,就是追随赵桓的刘知远和群山蛮部也能松一口气,赵桓有了承袭爵位的后代,他们的富贵才能长久。 见赵桓明白自己的话,冯国栋也捋着胡子笑了起来,其中深意自不必多说。 “啊对了,晚上冯家的小辈在清风楼设下了宴席,还望殿下能赏光前来!” 第139章 清风楼诗会 说起来,赵桓并不想去参加这场宴会,舟车带来的劳顿让他只想好好睡一觉。可是没想到冯媛这丫头似乎精力无穷,非要拉着他去参加。 “殿下,这可不是一般的宴会!这不快到端午了吗,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人在清风楼组织诗会,届时整个广州乃至岭南的青年才俊都会到此!”冯媛兴奋道,看她眼里闪着光估计不是第一次参加了。 “可是咱们从海上一路漂来,你不累,我还累呢!”赵桓扶额道。 “而且宴会上可不止有男子哦,还有许多大家闺秀,一些是我的闺中密友,自从和殿下成婚后也不怎么见过了。”冯媛抓着赵桓的一只手臂晃来晃去,一双大眼楚楚动人,赵桓实在是不忍再说拒绝的话了。 “那好吧,”赵桓无奈点头。 “好耶!”冯媛开心地蹦了起来,“我认识的那些姐妹中,可有好几位生的国色天香,到时候都介绍给殿下!” “呵呵!”赵桓无奈地笑道,他去参加这晚宴可不是为了什么漂亮女子,而是想见识见识这里的青年才俊,看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一些人才。 如今赵桓势力愈发壮大,他也逐渐发现自己手底下可托付重任的人不多,急需网罗一批人才,这也是为何黄宗之不过一说书人,却能被他看重的原因。 “三弟别看了,看看你姐夫,都没劲走路了,来,你从左边架着他,我从右边!”冯媛转身对身后一名青年道。 这青年是冯国梁的长子,名为冯天勇。刚一见面,赵桓还以为是冯国栋的儿子,这小子与一点也不像舞刀弄枪的冯国梁完全,长得文绉绉,年龄也和冯媛一样,比赵桓小了两岁。 最后究其原因,是冯国梁这家伙年轻的时候不像他那位大哥般老实,循规蹈矩,早早将家里的婢女给霍霍了,冯天勇算是意外的产物。不过冯国梁对这个儿子极为喜爱,冯义成也并没有因为其母亲身份低微而瞧不上这个孙子,因此生活的倒还算如意。 “知,知道了大姐!”冯天勇忙上前来,他看起来文绉绉的,力气却不小,二人架着赵桓几乎全靠他一人出力。 靠着二人半推半拽,赵桓没废多少力气便来到清风楼,从外面看这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酒楼,但走进去却是别有洞天。 里面是四层木质结构的建筑,呈“回”字结构,每一层的装饰都大不相同,赵桓扫了一眼发现大概是“春夏秋冬”的风格。“回”字中间是一片极大的空场,栽种着许多名贵花草,还有一处小桥流水,风格极为典雅。 正当赵桓赞叹这清风楼的奢华不亚于金陵的酒楼时,不知何时一名身着朱紫袍服的翩翩公子出现在三人身旁。 “啊,殿下这位是......”冯天勇刚想介绍此人,谁料冯媛却是先一步开口了。 “你是......弘之?都长这么大了,这次诗会也是你主持的?能耐了啊!”冯媛上前拍着这人的肩膀哈哈大笑道。 “诶对了,忘了介绍了。殿下,这位是广州知州李清道的公子,李弘之!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那年我出嫁到邕州,他还跟着送亲队伍跑了十几里地,后来被发现才回去。”冯媛笑道,“弘之,这位是楚王殿下,也是我的夫君!” “见过楚王殿下!”李弘之拱手拜道。 “李公子不必多礼,”原来二人是青梅竹马,难怪此人的目光一直停在冯媛身上。赵桓重新打量起这位李公子来,不得不说他确实长了副好面皮,皮肤细腻,面白无须,风度翩翩好一位俊美公子。 “三位是来参加诗会的吧?有楚王殿下和冯小姐这般贵客,定然能为诗会再添几分光彩!里面请!”李弘之终于是将目光从冯媛身上收回,亲自在前方为三人带路。 赵桓没想到的是,这诗会却不是在这里举办,而是穿过了弯弯曲曲的回廊后,四人来到了一处后花园。 此地男男女女约有几十人,男子皆是一袭白衣,看起来十分儒雅,女子则是头戴面纱遮掩了面容,他们三三两两或是交谈,或是盘腿坐在草地上互相赋诗作兴。 “没想到这清风楼背后还别有洞天!”赵桓赞叹道,这后花园占地快比得上自家王府了。 李弘之闻言微微一笑,“让殿下见笑了。地方到了,请恕在下先走一步,还有一些贵客没有来,在下需要去迎接他们。” “李公子请便!” 李弘之离开后,赵桓转身去找冯媛,却发现她早就跑没影了,再发现她时正在一名女子身后,这女子虽被面纱遮住面容,但身姿曼妙,玲珑有致,正与身旁的女伴交谈甚欢,丝毫没有注意危险悄然而至。 “嘿嘿!”冯媛露出一抹狞笑,一双小手悄然伸进了女子腋下,轻轻一挠,顿时将那女子吓的一蹦三尺高。 “啊!” 一双冰凉的小手伸入腋下,任谁都会被吓个半死,那女子也不例外,良久之后才顺过气来,定睛一看罪魁祸首冯媛,却愣了半晌,“你.......冯媛?你回来了?” “是啊,我回来了!李姐姐好久不见!”冯媛说完,二人紧紧相拥。 “那位是李弘之的姐姐,李清,和大姐也是极为要好的朋友。”冯天勇向赵桓小声解释道。 既然是女子交流,赵桓自然不好上前掺和,于是和冯天勇寻了个僻静处,二人也学着其他人盘腿而坐。坐下后冯天勇却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赵桓也没有在意,而是打量起了参加诗会的青年才俊。 冯媛这边,冯氏一脉在广州说一不二,她作为冯氏的之女自然在一众女子中也是如此。她的的回归将整个园子的女子都吸引了过来。 “哟,这不是冯媛妹妹么,怎么得空回来了?” “这不是从金陵回来,顺路路过,来看看你们嘛,省的你们想我!”冯媛笑道。 第140章 请殿下赋诗 “唉,越国公也真的是,咱们虽身上都有婚约,但哪有这么着急的,这才多久就把你嫁到邕州!”一名女子拉着冯媛的手道,“我听说啊,邕州那边的人都是不穿衣服的!” “不穿衣服?”围上来的女子发出一声声惊叹。 “是啊,听说他们都是穿着兽皮,穷苦的人家身上绑几束稻草遮住要害就算穿衣服了呢!” “真的吗?冯媛你快说说是不是真的?” 冯媛一听,觉得她们说得太过头了,便是最穷苦的群山蛮部也不至于此。她擦擦汗道,“没有啦,邕州虽说比不上广州,但还是能吃得饱穿得暖,尤其是楚王殿下到了后,百姓生活更加富足了!” “倒是忘了,冯媛如今可是王妃了。来啊姐妹们,给王妃殿下行个礼!”说着一众女子娇笑着冲冯媛行了个万福。 “哎呀别闹了!”冯媛被弄了个大脸红,忙上前阻挡。 “对了,那位楚王殿下可来了,也不知长得什么样,合不合冯媛妹妹的心意!” “听闻那位殿下传授种痘法,使百姓不受天花之苦,前阵子家里的仆人还种上了牛痘,发了几天低烧,家父有些后怕,便没让我们接种。”一名女子道。 “是啊,我还听父兄说这位楚王殿下领兵讨灭了安南,想必是一位威风的大将军吧?” “我怎么听着像是个年逾四五十的男人?越国公不会把你嫁给这样的人了吧?” “没呢,楚王今日也来了,就坐在那儿呢,你们看!”冯媛摇摇头伸手指向赵桓坐的位置。 “那是你弟弟冯天勇......旁边那位就是楚王殿下?”一名女子惊呼道,“谁说是四五十岁的老头,明明是个风度翩翩的公子!” 赵桓的样貌虽称不上貌似潘安,但也称得上一句俊美,再加上这些女子父兄嘴里没少谈论赵桓,更给他笼罩了一层神秘的光环,如今见到本人,让这些待字闺中的少女顿时春心荡漾。 “哟哟哟,看看何妹妹,眼里可都是楚王殿下。你这小浪蹄子,别忘了自己还有婚约!”一名女子打趣道,她们都是极为要好的姐妹,而且平日在家里被父兄和规矩束缚着,说话还有些分寸,如今周围都是同龄的友人,顿时没了顾忌。 “咱们这里漂亮的姐妹可不少,冯媛你就不怕那位楚王殿下被谁给迷住了?” “那怕什么!”冯媛嘴里塞满了食物,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多几个姐妹才好呢,王府上下都是闷葫芦,想说话都没个人!” 赵桓和冯媛有些距离,所以这边的虎狼之词还未传到他的耳朵里,不过就算听到他也只能报之一笑。 这时在外面招揽客人的李弘之领着七名男女进来,看来参加诗会的人应当是到齐了。他快步来到后花园中心位置,选了一个地势略高的位置冲园内一众少年少女道,“诸位今日能赏光参加端午诗会,弘之感激不尽!” 李弘之顿了顿继续道,“今日,还有位贵客,那便是楚王殿下!”他伸手一指,指向了赵桓坐得位置。 闻言赵桓也无奈起身,冲众人拱拱手道,“本王不请自来,倒是该向诸位赔罪才是。今日大家以诗会友,诸位莫要拘谨!” 赵桓这么说,但一众人等是因为赵桓的身份有些迟疑,但更多人的眼中则是好奇,毕竟这位的威名在岭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见气氛有些沉闷,李弘之忙道,“殿下说的极是,那在下先赋诗一首,以作抛砖引玉!” 他原地来回踌躇数十步后对众人道,“如今春去夏来,夏意正浓,在下做了一首小诗,献丑了!” “春去稀相见, 天香物物肥。 不拘皆闷闷, 词赋送芳菲。” “好!” 一众人等还在细细品味时,女子那边却有一人先是叫好,仔细一看原来是李弘之的姐姐李清在叫好。 赵桓想了想也鼓掌叫好,其余人等这才反应过来,忙称赞起李弘之。似是他从未被这么多人注视过,李弘之白的有些过分脸泛起几分红润。 有了他开这么一个头,其余参加诗会的青年才俊纷纷即兴赋诗,不过他们的诗都不及李弘之的这一首。 就是赵桓不通诗赋也听得出,这些人的诗句只不过是堆砌辞藻,强行将华丽的词汇凑到一起,也不管合适不合适。 要么就是一群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少爷小姐说些愁苦的诗句,赵桓听罢后想起了后世的听过的一句,“为赋新词强说愁”,此行此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这种话可不能当面说出来,赵桓依旧是满脸笑意,对于众人的诗词大加赞赏。此时李弘之端着杯酒走过来,对赵桓道,“殿下为何端坐在此处,笑而不语?何不与吾等一起赋诗助兴,岂不美哉?” “本王不擅诗赋,做出来的诗怕是连三四岁孺子都不如,还是不献丑了。”赵桓笑道,他说的是实话,并非虚言。 “殿下莫要谦虚了,坊间皆传殿下能文能武,今日好不容易见上一面,理应赋诗才是,”李弘之缓缓说道,“再说了,诗由心而生,殿下莫不是瞧不上我等所以不愿赋诗?” 赵桓眯起眼睛,这话听着可不怎么顺耳。先不说这算是强逼着赵桓作诗,更重要的是后面半句,在座的除了他李弘之,皆是广州本地豪族子弟,他们与冯义成一道支持赵桓,这番话若是传到他们耳中,心里难免会有些膈应。 “既然如此,那本王便献丑了,希望诸位不要嘲笑才是!”赵桓起身离席,缓缓步入中央。 “咦,冯媛,你家王爷怎么去园子中性了,难不成也要赋诗不成?”一名眼尖的女子道。 “赋诗?”冯媛却皱起了眉头,小声嘟囔道,“平日里没听说会写诗啊,不会是被人给激的吧?” “打听到了,是李清姐姐,你弟弟非要殿下赋诗!”一名女子忙过来道。 “这小子,怎么敢如此行事!” 第141章 但愿四海平 还不等赵桓赋诗,姐姐李清和冯媛先一步上前,忙上前喝止李弘之逼迫赵桓的举动。 “殿下是贵客,怎能强逼人家作诗?”李清斥责道。 谁料李弘之却是微微一笑,“殿下若是不通诗赋也无妨,诗会有规矩,做不出诗来罚酒三杯即可!” “这倒不必了,方才已经答应赋诗,总不能失信吧!”赵桓大笑道。 “殿下说的极是!在下与冯媛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如今看她嫁人心里也是欢喜的很,但若是嫁了个只懂武略不懂风情之人,在下还真是替她感到不值,像她这般的人儿,值得更好的人!” 李弘之说完,游园内的气氛顿时降到了冰点,每个人都好奇地将目光投向赵桓李弘之和冯媛三人身上。 “哼,”赵桓冷哼一声,面色也阴沉下去。 李弘之与冯媛算是青梅竹马,少年慕少艾倒也能理解,赵桓与冯媛的关系的确比不上她和李弘之,毕竟二人之前连交往途径都没有,二人结亲也算是政治联姻,赵桓看中冯氏一脉在岭南的声望和实力,冯氏则看中赵桓有争夺大统的机会,想做个从龙之臣,因此双方一拍即合。 赵桓心里只觉得好笑,如今冯媛已是他的王妃,生米早就煮成熟饭。此人还真是年轻气盛,什么话都敢说。 “李弘之!你真是.......”冯媛却是怒不可遏,提着拳头就要去打李弘之,却被赵桓伸手拦下。 “多大点事儿,爱妃如今有了身孕,可莫要气坏了身子!”赵桓冲冯媛眨眨眼道。 “可是他......” “没事!” 听到冯媛已有身孕,李弘之的眼睛更是能喷出火来,再看看赵桓将她搂在怀里,二人郎情妾意的模样,更是恨不得将罪魁祸首赵桓生吞活剥了。 “弘之!你太过无礼了,还不快向殿下王妃道歉!”一旁的李清叉着腰说道,她这个弟弟平日里做事还算有分寸,今日怎么如此莽撞。 “要我道歉可以,殿下只要承认自己配不上冯媛即可,只要承认,便是这诗也不用做了。在下自罚三杯!”李弘之却依旧梗着脖子不肯低头。 “好!”赵桓怒极反笑,这李弘之都这么说了,那自己就从他最为拿手的诗词歌赋方面下手,从人最擅长的方面击败他,最少能打击他的自信心。 “那好,殿下请赋诗!”李弘之后退两步,“古人有七步成诗,在下也不要求别的,只要殿下能在诗会结束前将诗写出来,且能得到在场半数以上人的认可,便算殿下赢了如何?”李弘之算定了赵桓不通诗赋,便是给他再多的时间也憋不出半句来。 “用不了那么久,本王这就能给你赋诗一首!”赵桓冷声道,他想了想脑海中前世的记忆,刚要脱口而出,谁料冯媛却开口了。 “等一下,夫妻本就该同心,夫君既有如此雅兴,我这个做内人的也该一同上阵!来人,去纸笔,夫君赋诗,我来誊抄!” 马上就有好事的人送来笔墨纸砚和一张桌子,二人笑着接过后,冯媛亲自研墨,赵桓则在冯媛耳边小声说着什么,不时嘴里喷出几口热气,烫的冯媛耳垂又痒又红。 看着二人柔情蜜意,李弘之双拳紧握,关节处攥的发白,嘴里的牙齿上下磕碰着,发出阵阵“嘚嘚”声。看着赵桓将挑逗冯媛娇羞脸红的模样,他现在恨不得冲上去取而代之。 研墨耗费的时间不长,但在游园里的众人却感觉好似过了几十年,尤其是李弘之,若不是下人送上了一碗水和不知名的药丸让他服下,此时早就气得昏厥了。 “听我的,这样写......”赵桓附在冯媛耳边悄声道。 闻言冯媛笔下如风,很快便写完一首诗,她拿起纸冲李弘之扬了扬,谁料他却不愿上前念诗,见状,李清只好上前,向游园的众人大声朗诵赵桓的诗作: “小筑暂高枕,忧时旧有盟。 呼樽来揖客,挥麈坐谈兵。 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 封王非我意,但愿四海平。” 这诗是抗倭名将,民族英雄戚继光所写,赵桓抄了过来,并加以小小的改动,虽坏了韵脚,但不论是此诗的上半还是下半,都比李弘之的那首强过不少。 “封王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李清念完整首诗后,又再重复喃喃了数遍这最后一句,游园内的众人也皆是如此,看他们不住地摇头晃脑,便知道赵桓的诗已经彻底折服了他们。 “你不是说不会作诗吗?”冯媛小声问道,眼见众人皆沉醉于赵桓的诗,她的眼神中也满是兴奋。 “哼哼,我会的还多着呢!”赵桓笑着点了点冯媛的小琼鼻。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李弘之气得浑身发抖,手指赵桓张嘴一时却发不出声音来。 “怎么,李公子也觉得此诗不错?那看来是本王赢了,请李公子自罚三杯吧!”赵桓冷笑道。 一名下人端来酒,李弘之扭头看了看四周参加游园的人,其中称赞赵桓诗作的早已过了半数,他输得很彻底。 “在下,愿赌服输!”李弘之捏着鼻子将三碗酒一饮而尽,似是觉得有些燥热,他竟不顾周围还有女子,竟然解下上半身的衣衫,赤着上身。 “弘之!”李清忙上前,想替自家弟弟遮掩。 “起开!”李弘之一把推开姐姐,对赵桓道,“殿下此诗虽得到了众人的认可,但却得不到在下的认可!” “你的认可很重要么?” “你......” “你什么你,要称殿下!” “好,殿下!”李弘之强压下心头的无名火,“此事杀伐气过重,恕在下认为,写出此诗算不的上乘!” 第142章 鸡兔同笼 赵桓闻言却被气笑了,“那你说说,什么诗算得上好诗?是堆砌华丽的辞藻,还是说为赋新诗强说愁,无病呻吟做出来的诗呢?” 赵桓的话怼的李弘之哑口无言,见状赵桓继续说道,”方才李公子也说了,诗由心而发,乃是一人中志向,此诗正好说明了本王的志向!“ 赵桓顿了顿,扫视了一眼游园中的众人道,“本王的志向便如诗中最后一句,但愿四海平!” “自魏人铁蹄南下,前燕分崩离析以来,天下已经度过了百余年的战乱,不知多少土地荒废,更不知多少百姓死于战乱。” “汝等皆是我大周才俊,整日不思报国,不思为黎民百姓谋求生路,却整日饮酒作乐,赋些酸文腐字,看着像人,实则是我大周乃至人类的囊虫!身为大丈夫,当心中有志向,立下不世之功,为后人所敬仰!” “本王有意提剑荡平四方,使天下重归一统,使天下黎民百姓安居乐业,为天下开创千秋万世的太平!” 赵桓的话是对在场所有的人说的,他本以为此次参加诗会能寻到一些有用的人才,但参加后却大失所望,都是承蒙祖上阴德,只知醉生梦死罢了。 闻言,在场众人均是默不作声,低头沉思着什么,良久之后,终于是有一人大声道,“殿下说的极是!” “殿下肺腑之言,真是让吾等醍醐灌顶!这些年来只知游宴耍乐,我真是大周的囊虫啊!”一人捶胸顿足道。 其余人等也纷纷响应,赵桓微微笑了起来,参加此次诗会的都是些世家年轻子弟,没什么见识却年轻气盛,有一腔热血,只要稍加言语挑拨,最好煽动不过了。 “可是殿下,在下是一介女流,又该做些什么,才能不至于成为殿下口中的囊虫呢?”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李清开口道。 “从小事做起,从身边事做起!”赵桓说道,“女子可以尝试着帮助母亲管理府上财物支出,这应是算学,学起来有些困难。不过学了也不吃亏,将来找了夫婿,到了夫家也不至于说被偷奸耍滑的下人给欺负了。” “毕竟对于我的男子来说,只有家宅和睦,才能放心在外建功立业不是吗?”赵桓笑道,“至于男子,则可以替父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或者家里有店铺的,可以去做做伙计,体验一下百姓生活的不易,若是按照本王说的来,本王相信汝等定会心有所感!” 赵桓说的慷慨激昂,惹得在场之人议论纷纷,再转身一看,李弘之早就不见了踪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对于这样的跳梁小丑,赵桓也不再关注了,与冯媛一道席地而坐,交谈起来,但令他意外的是,李清迈着莲步也坐了下来。 “啊对了殿下,还没给你介绍过,这位是李清姐姐,方才李弘之的亲姐,不过她可不像李弘之那般。”冯媛向赵桓道,“对了,方才还提到算学了,殿下不知,李清姐姐可是一位算学大家,我以前也跟着她学过一些!” “哦,真的吗?”没想到还是位才女,赵桓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清,虽面容被轻纱遮掩,但身段玲珑有致,坐在草地上,两条长腿互相压着,下身的裤子似是有些短了,露出半截白腻光滑的脚踝,让人浮想联翩。 不过对于冯媛口中的才女,赵桓却表示怀疑,尤其冯媛说曾经跟着李清学过算学,那就更让人怀疑了。 因为冯媛刚嫁来邕州没多久,柳贵妃便让她掌握王府的收支,不过这个小糊涂蛋却是一连算错了好几个数,恐怖的支出让检查工作柳贵妃差点吓晕过去,因而赵桓与李清并不看好。 冯媛看着赵桓玩味的表情,也是想起了之前在王府做的糗事,顿时俏脸一红道,“哎呀,之前王府那事儿是我学艺不精,和李姐姐可没关系,殿下莫要小瞧了人家!” “是吗?”赵桓还是一脸不信。 “李姐姐,快给他露一手!”冯媛拽着李清的胳膊道。 “咳咳,”李清轻咳两声道,“听闻此次征讨安南,军营中的粮草器械运转有度,皆是殿下的功劳?” “不敢当,”赵桓谦虚道,计算大军耗费的粮草器械无非就是加减乘除,最基本的东西他还是会的。 “那好,小女子这些时日被一道算题困惑,日夜不得安眠,希望殿下能够解惑!” “李小姐请讲!” 李清思索了一下题目道,“今有雉兔同笼,已知雉足比兔足少三十,求问雉兔个几何?” 李清刚一开口,赵桓便听出了这是后世着名的鸡兔同笼,仔细听下去竟然还是变形题,不过这好歹算是小学的题目,还不至于难倒赵桓。 “可否取纸笔来?”赵桓想了想还是觉得用草纸计算为好。 “当然!” 李清递上纸笔,但接着赵桓下面的动作却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只见赵桓在纸上横七竖八胡乱画着什么,让人不明所以。 “殿下,这个大圆圈是啥啊?还有这个‘xx’都是些什么啊?”冯媛凑上前问道。 “别吵,算学最忌讳扰人,万一乱了思路,一切都得重头再来!”李清出言提醒道。 “用不着!本王已经算出来了!”赵桓停下纸笔道,“今有雉三十五,兔二十五!” “啊?这就算出来了?!”李清张着小嘴却是一脸不信,这道题目可是愁的她好几天没睡好觉,算上取纸笔的时间,这才过去多久? “李小姐不信?那好,且听本王细细道来!”接着,赵桓向她解释了一番思路,不过那些奇怪的圈圈叉叉可是废了好大功法还糊弄过去。 经过赵桓一番解释,李清算是彻底明白了,当即起身行了个大礼道:“殿下真乃大才,小女子佩服!” 一旁的冯媛眼里带着小星星看着赵桓,今日赵桓可算是给她开了眼,先是作诗折服在场的一众人等,紧接着又在算学一道,征服了李清。 “殿下好厉害!”冯媛鼓掌笑道,“这天底下还有殿下办不到的事吗?” “怎么没有,生孩子我就办不到!”赵桓哈哈笑道,“不过今日都是你们给我出题,现在能不能让本王也出一题考考李小姐呢?” 第143章 一文钱 李清毫不迟疑地点头道,“殿下尽管提问便是!”她也想看看赵桓能出什么题目。 “那好,不过这个问题还少一个人,烦请李姑娘再唤一人过来。”赵桓点头道。 虽不知赵桓是何意,但李清还是照做,唤来一名女伴。赵桓也将冯天勇唤来,问道,“天勇,身上可有零散的铜钱?” “有的!”冯天勇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把铜钱,赵桓从中挑出三十文来,转身对几人道,“好了,现在这个游戏可以开始了!” 赵桓先是将铜钱分成三份,交到了李清、冯媛和冯天勇手上,“三位现在是旅客,旅行道一处见天色已晚想要住店,店资一人十文钱,请将你们手里钱交到这位姑娘手里,她是这间旅店的老板。” 三人不明所以,但还是老老实实将铜钱交到了那名女伴手里,赵桓接着对女伴说道,“今日你心情好,决定对三位住店的旅客只收二十五文钱。我是店里的伙计,你让我将五文钱退还给三位客人,请你给我五文钱吧!” 女伴十分听话地将五文钱交到赵桓手里,紧接着赵桓对三人道,“现在我起了贪念,决定贪墨其中的两文钱,其余三文钱你们一人各得一文。” “但是,”赵桓将冯天勇拉了过来,周围除了赵桓都是女眷,他有些腼腆,“但是这位客官却发现了我的贪墨行为,让我将那两文钱吐了出来。”说罢赵桓笑眯眯地看着冯媛和李清。 “这,这就完了?”冯媛还没反应过来。 “你算算总账,到底对不对!”赵桓笑道。 “哼,这有何难?我们一人给了店家十文钱,店家退回来一文钱,再加上你贪污的两文钱,就是总数......”冯媛将话说出口却已经发现不对劲了。 李清在冯媛口中可是算术大家,兰心蕙质,自然也发现了其中端倪,她秀眉微蹙,小声喃喃道,“我们给了店家十文钱,退回来一文钱,就相当于只花了九文钱住店,再加上殿下贪墨的两文,这也才二十九文钱,剩下那一文钱呢?” “这就是我给李小姐出的题了,”赵桓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哎呀好难啊!我头都快炸开了!”与沉着思考问题的李清不同,冯媛在一旁将自己头发揉散,一副披头散发的模样,她拽着赵桓的胳膊不停摇晃着,“告诉我答案吧殿下,告诉我吧!” “那可不行,”赵桓用手指点了点冯媛的额头道,“你不是整日说自己聪明绝顶吗,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想不明白?” “哎呦,我哪里有您聪明啊,快告诉我答案吧,不然今晚连饭都吃不下!”冯媛想了想故作神秘地道,“如果殿下告诉我答案,晚上我就让你,嘿嘿......” 冯媛在赵桓耳边耳语了几句,饶是赵桓这种脸皮厚的听了也是面红耳赤,这个丫头自从嫁过来之后算是彻底解放了天性,性子跳脱无比,不过仔细想想也是,谁家待字闺中的小姐能大着胆子混入军中,去看自己未来的夫婿呢? “咳咳,现在还是白天,周围又都是外人,说话注意点!”赵桓轻咳两声,“不过你的提议夫君我喜欢的很,告诉你答案也无妨,不过这个答案你可不能泄露出去,只能你一个人知道!” “放心吧我嘴严实的很,不信你问天勇,”冯媛扭头对冯天勇道,“你说是吧天勇?!” “是是是,大姐是我见过最守信的人了!”冯天勇忙答道,看样子是有什么把柄在冯媛手里。 见状赵桓无奈摇摇头,附耳对冯媛说了答案,“哦!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冯媛一拍手,故作恍然大悟。 这可把一旁的李清听得心里痒痒,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为何少了一文钱,加上方才三人靠的近,听着了冯媛的虎狼之词,她早已面红耳赤,娇躯微颤香汗淋漓,弄得身上黏黏糊糊,十分不爽利。 虽然她也很想知道答案,但一听到冯媛许给赵桓的条件,人家是夫妻,这种话怎么说都行,自己总不能掺和进去吧。 果然,冯媛的嘴还算严实,知道了答案并未大肆宣扬,而是不住的赞叹赵桓,“哎呀,到底是我的夫君,人就是聪明!” 这道题目同样也让李清唤来的那位女伴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她比较会来事,既然一个人想不出来,那就多叫几人一起想,到时候大家一齐吃不下饭。 经过一番宣传,参加诗会的一众人等皆听闻了楚王殿下出了一道算学题,将广州城远近闻名的算学大家李清李小姐给难住了。 一众自视甚高的男子摩拳擦掌,想要破解赵桓出的难题,好在李清面前出个风头,但一听完题目后,整个人也如李清冯媛般,先生惊奇,进而急的抓耳挠腮,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问题答案。 一时间,原本是畅谈文雅的诗会,每人都拿出的铜钱互相比划着,竟无一人继续传唱那狗屁不通的诗文。 一切的始作俑者赵桓则坐在草地上,一只手抿着茶水,一只手则轻轻搂着冯媛,二人小声话这家常。 这时方才消失不见的李弘之又回来了,刚走进游园,马上就要一人将他拽了过去,“弘之,你来的正好,我这儿还缺个伙计,这几文钱你先拿好!” “什,什么伙计?你在说什么?”李弘之一脸懵逼。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方才楚王殿下出了一道算学题,可是将大伙儿给难住了,尤其是你姐姐,你看,现在还皱着眉头在想如何解题呢!” 李弘之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自家姐姐坐在草地上,正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着什么,再看看不远处,赵桓正搂着冯媛,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一看到这儿,方才李弘之被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又回来了。 “哼,区区一道算学题又有何难,将题目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究竟有多难!” 第144章 五石散 李弘之的姐姐李清是算学大家,耳濡目染之下,他也算懂一些,不过他却认为这是小道,比不上经史子集,因而并不放在心上。 但当听完赵桓出的题后,他整个人也和其他人一样,纠结了良久就是搞不明白其中原由。 “这,这一文钱到底哪里去了?”李弘之面色赤红,显然是急的上头了,然而此时他目光扫到了赵桓和冯媛,赵桓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冯媛哈哈大笑,在灼眼的阳光下分外迷人。 “为何,为何不是我!”李弘之看着依偎在赵桓怀里的冯媛,只恨不得取而代之,再加上未能解出难题带来的挫败,让他一阵烦躁。 “喂,弘之,你没事吧?”一旁的人发现李弘之状态不对,关心地问道。 “我无事!”李弘之咬牙切齿,接着转身对身后的下人道,“去将‘那玩意’取来,有了‘那玩意’,便是再难的题目,我也能破解!” 再说李清这边,她不知何时来到了赵桓和冯媛身边,对二人道,“殿下出的题目巧妙无双,小女子愚钝一时难以破解。此时只觉得身子不爽利,头昏脑涨,先行告退一步了!” “李小姐慢走!”赵桓点点头道。 目送李清离去后,游园内突然多了许多跑腿的伙计,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包,分发到了每一个参加游园人的手里。 有人问也只说是李弘之李公子赠送给大家的。 赵桓和冯媛也不例外,看着手里的小包裹,是一些粉末状的东西,赵桓仔细闻了闻,有些刺鼻的硫磺味,还有淡淡的药材味道,也不知是何东西。 “天勇,麻烦你去问一下这是何物!”赵桓对冯天勇道。 过了十几分钟,冯天勇去而复返,掂量着手里的小包裹对赵桓道,“打听到了殿下,这是李公子送给大家的,说是从金陵传来的药材方子,叫什么五石散?” “什么玩意?!” “五石散殿下,他们说又叫寒食散。”冯天勇只当赵桓没有听清,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听到这三个字,赵桓吓得全身血都凉了,他哪里不知此物,早在前世他就听闻了此物的鼎鼎大名,这就是最早的毒品! 再仔细回想一下李弘之的种种表现,易怒,焦躁,以及方才突然脱去身上的衣物,皆是长时间服用此物导致的后遗症。 “金陵传来的?那肯定是好东西了,我来尝尝!”冯媛说着就打开了小包裹。 “别吃!”赵桓一把夺过冯媛手里五石散。 “怎,怎么了?!”冯媛被赵桓吓了一跳,自二人喜结良缘以来,她还从未见过赵桓这般表情。 “此物有毒,不能食用!”赵桓说道,紧接着对冯天勇道,“你快回国公府,请冯公调一队士兵,衙役也行,将李弘之拿下!” “可是殿下,他是.......知州的儿子!”冯天勇犹豫道。 “让你做你就去做!哪来的这么多废话!”还是冯媛说话管用,她一开口冯天勇一溜烟便消失不见了。 夫妻本是同心,冯媛也是感受到了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严峻的味道,“殿下,不过是一方药材,有那么吓人吗?” 冯媛不知其中利害,赵桓可以理解,毕竟她没有接受到后世细致入微的毒品危害宣传。想想史书中记载的此时文士风流,喜爱裸衣狂奔,引得一时风尚。 有人讥讽这些名士裸奔的行为,反倒被怼,“天地就是我的房子,房子就是我的衣裤,你们进我的房子就是钻到我裤裆里来了,谁让你们钻进来的?”让人哑口无言。 赵桓来不及多想,站在游园的一处高点,冲众人呼喊道,“诸位,这东西有毒千万不要食用!”说罢扬了扬手里的小包裹。 “有毒?”众人皆是迟疑。 “放屁有毒!”此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来,赵桓扭头一看,是李弘之,他双目血红,精神状态明显不对,一副嗑大了的样子。 “我服用此物已有两个月,为何不见中毒?殿下不信可以服用试试!”李弘之接着对众人道,“此物是家中亲友从金陵带来的,那里的达官显贵都在服用,我家那位亲友能诓骗的了我?” “再说了,服下此物后,只觉得神明开朗,思如泉涌。诸位想想,在下最近的诗作是不是多了?” “是啊,李公子之前的诗作......谈不上通顺,如今却才思敏捷!”一人说道。 “对极了!在下也不是吝啬之人而这种好东西,自然要拿出来与大家分享才是!” “多谢李公子!” 但大部分人还是保持了疑问,他们突然想起赵桓曾传授邕州百姓种痘法,来免受天花折磨。既然如此那位楚王殿下肯定懂得几分药理,认为此物有毒肯定是有几分道理。 赵桓冷眼看着手舞足蹈的李弘之,他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赵桓。 若是李弘之自己嗑药也就罢了,便是他因此而死赵桓也不会说什么,只会唏嘘几声。但如今他却想将此物宣传出去,想让所有人都变成和他一般的瘾君子,那赵桓便不能容忍了。 好在冯天勇并没有让他等候太久,不多时他领着一队士兵将游园团团围住,赵桓指着李弘之道,“将他拿下!还有诸位,将你们手里的包裹都交上来,否则莫要怪本王翻脸不认人!” 这队士兵都是参加过征讨安南的,虽说广州本地将士,但也对赵桓的命令言听计从,很快便将李弘之捉拿,而后将在场所有人手里的五石散全部收缴。 “你,你凭什么抓我,我有何罪?”即使被束缚住手脚,被兵士羁押,李弘之脸上依旧写着“不服”两个字。 “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你不过一个藩王也敢招惹我李氏?” “你还知道我是王爷呐!”赵桓冷哼一声,“将他送到州府大牢,好好反省反省!” ....... 广州州府,赵桓在此见到了冯义成,一见面,冯义成便无奈地摇摇头,“呵呵殿下,老夫现在也不知是请你到广州是福还是祸了,刚来就整出这么大动静!” 赵桓放下手里的毛笔,十分严肃的对冯义成道,“冯公,相信本王,还好此事发现的及时,若是再晚上一些时日,后果不堪设想!” “后果不堪设想?下官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个不堪设想!”还不等冯义成作何反应,暗处传来一道声音,只见一名中年男子缓缓从阴影中走出。 第145章 广州知州 来者正是广州知州李道清,他一袭玄衣,从面貌判断是个三十余岁的男子,但实际年龄却四十有余,接近奔五的年纪。 他也并不是有什么独到的养生秘方,究其原因则是李道清并非广州本地官员,而是金陵派来意欲节制冯义成的。 当李道清来到广州后,正欲大展拳脚时,却发现整个广州军政全权都被冯氏一脉经营的如铁桶一般,外人是半根手指都插不进来。 后来他一连上书数次,希望能从朝廷得到一些帮助,可金陵的文武百官和皇帝都对岭南这片地都不怎么感兴趣,只是给予了除帮助以外的一切支持,因而李道清虽是广州知州却并无实权。 朝廷的冷淡令李道清心灰意冷,索性不再与冯义成打擂台,转而将注意力寄存在山水之间,整日游玩宴饮,好不快哉。没了政事的烦恼自然也就显得年轻了。 但当听闻自己儿子被赵桓捉拿下狱后,李道清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自己儿子自己最清楚,他明白李弘之喜爱冯媛,但若是因为这一点将自己儿子下狱,哪怕对面是一个藩王,哪怕是舍弃了这身官袍,自己也要救出儿子。 “下官虽不知殿下是何原因抓了犬子,但若是为了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下官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定要在陛下面前参你一本!”李道清盯着赵桓道。 赵桓凝视了李道清良久,心里只觉得好笑,“呵呵,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个不懂礼数的爹,就有个出言不逊的儿子!” “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在你面前的是大周的楚王殿下!见本王面不先行礼,反倒先是兴师问罪,李道清,你还有礼法可言么!” 赵桓一番话堵得李道清哑口无言,只能拱手行礼,刚要停止腰板继续同赵桓理论时,赵桓先是开口了,“本王让你起来了么?” 李道清身子一僵,从赵桓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李知州,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呐!”此时冯义成在一旁不阴不阳道,“先是强逼殿下赋诗,接着又对王妃口无遮拦。怎么,难道老夫嫁个孙女还得和你李家商量不成?” “我......”李道清长久脱离官场,之前好不容易养起来气势,想给赵桓一个下马威,但终归还是不敌赵桓和冯义成联手。 “下官教子无方,还望殿下恕罪!”李道清服了软,恭恭敬敬下拜道。 “哼,本王与王妃情投意合,还轮不到替他人指指点点!”赵桓继续道,“当然,若是只因为这事便将李公子下狱,未免显得本王心胸太过狭隘了。” “真正让本王愤怒的,是这个!”赵桓朝李道清丢出一个小包裹。 “这是......”李道清先是仔细闻了闻,接着打开一瞧,是药材一样的东西,“这是五石散?这不过是一味药材,殿下就为这个将犬子下狱?” “药材?这是世上最毒的毒药!” “不可能,犬子已经服用了两个多月,若是毒药早该身亡了!” “李知州,你莫要忘了,殿下也是通药理的,不然如何能从牛身上找到种痘法,造福岭南百姓呢?”冯义成在一旁提醒道。 赵桓上下打量了一番李道清,问道,“本王先问一件事,李知州,你可曾服用过五石散?” “没有,下官没有服用过!”有了冯义成的提醒,李道清看着手里的五石散,心里也露出了疑惑。 “那便好,本王再问你,此物从何而来?” 李道清仔细想了想道,“此物是内人远房的姨表兄送来的,说男子服用后能壮阳,还能延年益寿,犬子服用后更是觉得才思敏捷,写出了不少诗歌。” “具体是谁知道么?” “下官并未和此人接触过,只是听闻此物是从金陵传来的,风靡一时。”李道清老老实实地回到。 “既有延年益寿的功效,那你为何不服用?”赵桓追问道。 “下官身体有隐疾,需要常年服药,郎中告知此物与下官服用的药在药性上有冲突。” “好,最后一个问题,你家里还有多少五石散?” “大约六十余包!” 闻言赵桓有些无奈,这一小包约莫有半两,加上之前李弘之服用过的,这可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放在后世枪毙都算从轻发落。 见赵桓没什么疑问,李道清小声道,“那殿下,下官能不能将犬子带走?” “不能,不过让你们父子见上一面还是没问题的。” 说罢三人来到了州府大牢,其中一间牢房里新铺的稻草上正躺着呼呼大睡的李弘之。 李道清连呼唤了数声却不见李弘之醒来,转身问道,“殿下,犬子这是怎么了?” “这小子不太老实,被抓的时候用嘴咬伤了好几位士兵,本王不得已给他灌了些药,都是安睡的药,李知州且放心。” 此时冯义成也开口了,“殿下,老夫瞅着李公子呼吸均匀有力,面色红润,并不像中毒之人啊?” “呵呵,此毒短时间内看不出效果,关上几天,不给他五石散你们试试!”赵桓不屑道,“李知州,本王问你,服用五石散这两个月以来,你儿子可是与之前大不相同?” 李道清仔细回忆了一番,点点头道,“却有不同!” 先前冯媛便同赵桓说过此事,她印象中李弘之是一个十分腼腆的人,整日跟在她屁股后面喊姐姐,短短时间不见,怎么想变了一个人。 “对极了,王妃也说过此事,她与李公子自幼一起玩耍长大,也觉得李公子性情与以前不同了。” “是啊,以前这孩子性格温和,最近不知怎么却变得暴躁易怒,动辄因为一些小事殴打下人婢女,已有数人因此受伤。” “这就对了!”赵桓说道,“还有别看他面色红润,那是服用五石散的后遗症,服下此物后会觉得身子燥热难耐,要用冷水降温。方才诗会,李公子便当着大家的面褪去了衣衫,这正符合服用五石散的特点!” 第146章 深夜到访的李清 “而且长期服用,会导致皮肤异常脆弱,稍稍用力便会出血。方才羁押李公子的时候,士兵只不过抓着的他的手臂便血流不止,想必这些李知州都清楚吧?”赵桓说道。 赵桓所说与李弘之最近的变化一一对应,先前家里的下人曾经提到过,说李弘之的衣物上常有血迹,当时李道清并未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与赵桓说的分毫不差。 “可此物不是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么,若是仅有这些副作用倒也不错!”冯义成在一旁说道。 “冯公,莫要嫌弃本王说话难听。若是冯公想着早早改封越王,本王建议自今日起每日服用五石散,用不了半年冯公就能心想事成!”赵桓的话直白无比,大周没有异姓王,都是死后追封的。 “当然,的确如冯公所言,若单只是这些症状倒还罢了,关键是此物不仅不能延年益寿,还会大大损害脏器,更兼之有成瘾性,长期服用一旦停止服用,哼哼,后果不堪设想!” 冯义成和李道清显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见状赵桓只好说道,“这样吧李知州,作为冒犯本王的惩罚,就让李公子在州府大牢住几日可好,期间不会短了他吃穿,但是绝对不能服用五石散,过上个四五天,就能见分晓了。如何?” 对于赵桓的一番话李道清其实心里早就信了,而且赵桓还将李弘之关在州府,而非越国公家的地牢,足见其诚意,毕竟这州府还算是他知州管着的。 “那好,就如殿下所言,关这小子几天,也好让他长长记性!”李道清点头道。 送走满腹狐疑的李道清后,赵桓和冯义成见天色已晚,便没有在州府多待,二人回了国公府,现在赵桓一家人还暂住在国公府。 与冯义成分开后,赵桓急不可耐地来到了冯媛的闺房,一想起早些时候她许下的条件,赵桓的身子也跟着燥热起来。 他蹑手蹑脚走入冯媛的闺房,发现她正抱着一本书看的入神。 “看什么呢?”赵桓来到冯媛身后,轻轻搂住了她。 “哎呀,原来是殿下回来了,吓我一跳!”冯媛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没什么只是一些关于算学的书籍。”说罢将书递到了赵桓手里。 赵桓并不关心冯媛看的什么书,他嘿嘿笑道,“娘子,在诗会的时候你可是许了条件的,可莫要忘了!” “什,什么条件?”冯媛装傻道。 “还装傻!为夫今晚就要动用‘家法’了!”赵桓笑着将冯媛拦腰抱起。 “哎呀快放开我!”冯媛努力做着最后的挣扎,无奈力气实在太小。 “哼哼,今日为夫就让你长长记性!”赵桓稍稍用力将冯媛丢在了床上。 二人对冯媛白天承诺的事深入交流了一番,不知过了多久,二人才停止了翻云覆雨。冯媛一脸潮红地依偎在赵桓臂弯间。 “对了殿下,今天弘之冒犯你的事别放在心上啊。”冯媛小声说道。 “放心吧,我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但是他既然出言提到了你,我若是退缩了,岂不是要被人看不起?” 正当二人说着,门外传来了丫鬟的声音,“殿下,小姐有客人来访!” “客人?是哪位?” “是李知州府上的李小姐!” 二人对视一眼,都彼此的眼神中看出浓浓的疑惑。 “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亥时!”丫鬟答道。 “唉,去看看吧,深夜到访肯定是有急事!”赵桓和冯媛只得穿好衣服,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刚一进会客厅,赵桓便见到了李清,她这次没有带着面纱,仔细一看眉目间与李道清有几分相似,但却多了几分柔和,不过毕竟是冯媛的闺中密友,赵桓没有多看。 “李姐姐,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冯媛快步来到李清身边,看她衣服上沾了泥土树叶,心里不由得担心道,“莫不是遇到了登徒子?” 看李清一副狼狈模样,赵桓也怀疑她是不是遇到了夜里行走,专挑落单女子下手的恶人。 “没有,我是从家里翻墙出来的,因而狼狈了些。”李清摇摇头道。 “都这个时辰了,李小姐深夜造访所为何事?”赵桓皱着眉头问道,“若是想问李公子的话,还请放心,李公子很好,现在估计在州府大牢睡得正香呢!” 李清起身先是对赵桓行了一礼,接着道,“小女子来有两件事,第一的确是为我那弟弟而来,第二则是殿下出的那道题目,小女子有头绪了!” “啊?!”赵桓反应了过来,听李清的意思,深夜到访只是为了解题,而并非关心她那位弟弟。 “殿下且听小女子的分析!” 还不等赵桓作何反应,李清将自己的思路娓娓道来,“二十七文千每人九文,找回三文,三个人一人一文,伙计的两文是包含在二十七文钱里的,所以殿下是用了障眼法,少了不是一文而是三文钱!” 还不等赵桓说什么,冯媛却是先一步欢呼道,“李姐姐真是聪明,和殿下说的分毫不差!话说诗会的时候,咱们三人坐的很近,殿下在我耳边说答案的时候不会被李姐姐听到了吧?” “哪有!”李清突然想起了诗会上二人谈的私密话,顿时俏脸一红。 不过在将赵桓给出的题目解出来后,李清明显长舒了一口气,“小女子没事了,叨扰二位了,告辞!” “诶等等,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万一路上有坏人呢!” “啊?现在什么时辰了?”李清一脸茫然,显然是为了解题早已忘记了时间。 “都过亥时了!” 对于如此心大的女子,赵桓也只是无话可说,天色不早,让李清一个人回去路上肯定不安全,但若是让赵桓护送,孤男寡女难免有瓜田李下的嫌疑,没办法,只好先让她在国公府住一晚上了,同时派人去李道清那儿通知一声,不然一天之内,儿子下狱女儿失踪,他非崩溃不可。 第147章 疯魔 第二日天还蒙蒙亮,李府便派人将李清接走了。过了晌午,李道清更是亲自上门道谢,看他嘴上起得燎泡,想必因为昨晚李弘之和李清姐弟俩的事而着急上火。 “小女不懂事,深夜到访叨扰殿下和国公了!”李道清对二人拱手道。 赵桓没有回话,而是端着茶盏小口喝着,昨晚李清可是将他折腾的不轻。这个女子似乎有着无穷的精力,明明已是深夜该休息的时候,她却非要拉着赵桓探讨算学,加上她又十分聪慧,算是将赵桓前世本就不甚精通的一点算学知识全都榨出来了。 至于冯媛,则像是听天书一般,加之算学有着良好的催眠性,早早听得睡过去了。 “无妨,令千金知书达理,老夫看着也讨喜!”冯义成呵呵笑道。 这时冯天勇走了进来,他面色有些焦急,对三人道,“殿下,爷爷还有李知州,李公子那边出事了!”他在州府挂了个职位,因而知道李弘之被关在州府大牢。 “什么?!”李道清瞪大了眼睛,“弘之出了什么事!” “这......您还是自个儿去看看吧!”冯天勇看了一眼冯义成和赵桓道。 “抱歉二位,恕下官先行一步!”李道清拱拱手转身夺门而出。 看着李道清离去的背影,赵桓放下茶盏道,“走吧冯公,咱们也去瞧瞧!” 来到州府大牢,李道清比二人要快上不少,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一听说出了事,连形象也顾不上,一路狂奔到州府。 只不过此刻李道清却面色严峻,他站在牢房外看着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儿子,心里百感交集。 “爹,求你了,给我药吧,没有药我会死的!”李弘之苦苦哀求着,他披头散发,双目通红,额头满是虚汗,上半身的衣服早已消失不见,被狂躁的他撕成了一片片碎布。 由于长期服用五石散,导致他的皮肤异常敏感脆弱,稍稍用力便能在身上抓出来斑斑血痕。 隔着老远便能听到李弘之的声音,赵桓本以为李弘之的毒瘾会过些时日发作,没想到这才过去一日不到,他便控制不住自己了。 见自己的父亲不为所动,李弘之转而向刚刚走来过的赵桓求情,“殿下!我错了,求求您,给我五石散吧。我以后再也不会对王妃有非分之想了,求求您了!” “唉。”赵桓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这,这是怎么了?”冯义成皱着眉头,一脸不可思议,李弘之他也见过,印象中是一个十分腼腆的孩子,“殿下,李公子这是怎么了?” “都是因为五石散!”赵桓冷声道,“这玩意听起来十分美好,但却有着极大成瘾性,一旦服用便再也离不开此物了!” 眼见在场三人无意给自己五石散,李弘之冷哼两声,后退三两步手指着他们,声嘶力竭道,“快给我五石散,不然我要你们都死!快给我!” “快给我!快给我!”李弘之状若疯魔,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出透明的口水,原本俊美的脸庞逐渐扭曲成一团,变得疯狂且狰狞,见众人还是不为所动,李弘之又将身子贴在墙角,不停的拿头撞击着牢房的墙壁,发出“咚咚”的响声。 没用多久,李弘之的脑门便已是鲜血淋漓,为了防止他再做出过激的举动,赵桓忙唤来两名狱卒将李弘之打晕过去。 看着满头鲜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儿子,李道清痛心不已,方才李弘之的举动真是将他吓到了,他蹲下身子,轻轻替儿子整理头发。 “殿下,”李道清缓缓开口道,“可有医治的法子?” 赵桓没有说话,而是摇头叹息,像李弘之这般早就毒瘾入骨,后世都没有好办法更不要提现在了,除非有着极为强大的意志力,方有一线生机,但显然,赵桓并不认为李弘之是那样的人。 如果他是李道清,现在最好的做法是给李弘之一个痛快,省的他受苦不说,还不至于使家门蒙羞,然后趁自己还算年轻,抓紧回去和夫人再练一个小号才是正确做法。 但这话显然不能说出来,赵桓叹息一声拍拍李道清的肩膀,没有说什么,独自到一旁不知想些什么。 倒是冯义成,此刻终于反应过来五石散的恐怖之处,他上前一把揪住李道清的衣领大声质问道,“李知州,这东西是从你儿子那儿流出来的,你肯定知道它从哪里来的!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只要你说出此物的来历,老夫既往不咎!” 李道清也没想到冯义成反应会如此之大,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是好。 “冯公,冷静些!”赵桓忙出言劝阻道。 “哼!”冯义成这才松开李道清的衣领。 “幸好发现的及时,服用五石散的人不多,若是传开,不要说广州,整个岭南甚至整个大周的百姓都会被毒害的道德沦丧,骨瘦如柴,至于说上阵杀敌?那就更不要谈了!” 看着李弘之的状态,冯义成便知赵桓所言不虚,他也正是怕这一点,“李道清,老夫不管你儿子如何,只要老夫还有一天可活,广州就别想有一分一毫的五石散流进来!” “下官之前说过了,此物是内人的远方姨表亲送来的,下官委实不知!”李道清叫屈道。 “那好,请传李夫人到州府一叙!正巧李公子下狱,作为母亲估计也是心神不宁,也好叫让她知道李公子‘平安’!” 不多时,李道清的夫人被请到了州府,她体态丰腴,被婢女搀扶着走进了州府,还不等她向赵桓和冯义成行礼,第一时间便看到了躺在地上,浑身是血不知生死的李弘之。 “我的儿啊!这是怎么了?你们是不是用了私刑,他究竟犯了什么罪?”李夫人一把抱住李弘之,止不住的抽泣起来。 “好了,不要哭哭啼啼的,这一切都是弘之自己作弄的,怨不得别人!”李道清似是觉得夫人有些失了颜面,只得出言道。 第148章 大逆不道 谁料李道清的话似是点燃了李夫人积攒已久的怒火,她当即收住眼泪,冲李道清大吼道,“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睛才嫁给你!本来在江南生活的好好的,却突然来到岭南这片瘴疠之地,若是这倒也罢了。如今儿子被滥用私刑,你作为一个知州却一句话也不敢说,真是个没骨头的!” 李夫人听说了李弘之在诗会与赵桓起了冲突,因此认定了赵桓怀恨在心,私下趁机报复李弘之,故此言语间矛头直指赵桓。 赵桓玩味地看着李夫人,看来她对李道清不满由来已久,只是今日彻底爆发了出来。他扭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冯义成,双方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玩味的神情。这毕竟是李道清的家事,赵桓和冯义成不好多说什么。 听完自家夫人的话,李道清气不打一处来,本就被儿子女儿折磨地焦头烂额的他反手一巴掌抽在了李夫人的脸上,她那白皙的脸颊瞬间多了一道红红的巴掌印。 “我再说一遍,弘之一切都是自作自受,与他人无关!”李道清死死盯着李夫人,“现在,楚王殿下和冯公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最好如实回答!” 李夫人显然被这一巴掌打懵了,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咳咳,老夫的确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李夫人,”冯义成轻咳几声道,“先说明一点,李公子这般并不是手底下人动用私刑。” “是,妾身知道了......”李夫人被抽了一巴掌,似乎清醒了许多,她低头查看李弘之的伤势,并不是被人殴打,倒像是自残行为。 “老夫问你,李公子最近一直服用的五石散是何人送来的?李知州说是夫人你的一位远房姨表亲,可知此人的身份,如今是否还在广州?” 一连串的问题,加之李弘之的惨状,让李夫人有些头昏,她梳理了思绪,良久之后才答道,“五石散确实是妾身的一位远房亲戚送来的,妾身曾与她有过书信来往,她听闻弘之体弱便差人送来了五石散和具体制作的方子。” 冯义成深吸了一口气,道:“老夫明白了,李夫人,告诉你一件事,李公子这般惨状便是因为五石散!” “不,不可能,她是我的亲友,怎么能害我的孩儿呢?”李夫人一脸难以置信。 这时,原本昏过去的李弘之睁开眼,“娘?娘!”他发现自己正在李夫人的怀中,忙说道,“娘,您终于来了,您最疼我了,带五石散了吗?” 李夫人万万没想到李弘之睁开眼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但李弘之却不依不饶,摇晃着李夫人的肩膀道,“娘,你说话啊娘?五石散你带来没?没有它儿子我快死了!” “带,带了!”李夫人指了指身后堆成小山的五石散,方才传唤她来州府的时候,同样让她将家中的五石散一并带来了。 “哈哈哈!” 李弘之一把推开李夫人,连滚带爬地冲到了五石散前,拿起一小包放在鼻下贪婪地吮吸着,好似这是无上的珍馐一般。 “我的儿啊,你究竟是怎么了?”看着状若疯魔的李弘之,李夫人泪流满面,忙上前夺过五石散,想要安抚李弘之。 谁料这番举动却让李弘之更加疯狂,他眼中最后一丝亮光被吞噬,转而变成了血红色,“还给我,把它还给我!” 李弘之一拳将李夫人打倒,见李夫人还是抱着五石散不松手,竟将李夫人压在了身下,双手死死掐住李夫人脖子。 “你这逆子!”李道清血气上涌,上前便是一脚将李弘之踹飞。 李弘之身体将堆成小山的五石散撞倒,粉末状的五石散散落一地,李弘之见状忙趴在地上,撅起屁股舔舐起来。 此时性质已经变了,李弘之当众对父母行凶已是犯了大罪,赵桓知道不能坐视不管,下令道,“此人当众行凶,还不速速拿下!” 几名衙役听令,上前欲将李弘之控制,可正舔的上头的李弘之哪里会允许别人打断他,当即如疯狗一般与衙役们缠斗起来。 可他终归是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制服押送了下去。 李夫人还杵在原地,愣愣的注视着被押送下去的李弘之,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儿子。 “弘之,你究竟是怎么了......” “都是因为这五石散啊!”李道清将夫人搀扶起来道,“它让我们儿子变得如此,变得六亲不认,现在弘之都变成这般模样了,你还相信你那位远方表亲么?” 李夫人擦了擦眼睛的泪水说道:“那人现在不广州了,她住在金陵,她的夫君是平阳张氏!” “咔嚓!” 听闻是平阳张氏一脉,赵桓将手里把玩的毛笔硬生生折成两段,“平阳张氏?那是皇后一脉,你可确定?妄自非议后族,可是大罪!” “妾身确定!”李夫人坚定道。 得到李夫人的确定,赵桓心中如翻江倒海,此物即是从金陵,从平阳张氏那里传来的,那作为家主的张叔仁和皇后肯定不会不知此物,如果仔细想想,那赵元宏变得反复无常和猜忌是不是也是因为服用了五石散所制?如果真是这样,平阳张氏其心可诛! “本王明白了,请李夫人先回府休息吧,稍候会差人将李公子送回去的。” 李道清同样告辞,今日发生的变故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需要时间理清思路。 送走二人后,冯义成缓缓开口道,“多亏了殿下识得此物,若是一旦在广州流传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确实,幸而从源头及时掐断!”赵桓嘴上说着,眉头却依旧紧皱着,“若真是李夫人口中的平阳张氏一脉所为,那么本王的父皇,也极有可能服用了五石散,前阵子在金陵见过一面,陛下的身体大不如前。” 赵桓看着冯义成道,“冯公,用不了多久了,用不了多久了......” 第149章 广积粮,缓称王 “若是五石散真的是从平阳张氏一脉流出的,那陛下恐怕危险了,”赵桓说道,“前些日子太后薨逝,本王见了陛下一面,说实话,身子恐怕还不及冯公你呢!” “殿下的意思是......皇后在陛下的药里掺杂了五石散?”冯义成睁大了眼睛。 “谁知道呢?”赵桓摇摇头,他知道赵元宏饱受头疼折磨,或许平阳张氏是出于好心才献上五石散,又或者单纯是发现了此物的成瘾性,想借此控制赵元宏。但无论哪一条,这些罪名都足以让平阳张氏族灭。 “陛下可是危险了!”冯义成咂咂嘴道。 “哼!”赵桓冷哼一声没有说什么,这一次金陵之行,赵元宏逼他在含光殿立誓,算是让他对赵元宏最后一丝期望也破灭了。 “陛下的身子如今极不稳定,冯公,我等应当合计合计日后的打算了。”赵桓对冯义成道。 谁料冯义成却并未接话,反倒起身大骂道,“平阳张氏,其心可诛!” 赵桓也不奇怪冯义成的反应,平阳张氏作为大周的世家,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朝堂上也不乏他们的同党,而冯义成一直想在朝中安插一些南方人士,但却一直没有成功,估计是没少被平阳张氏打压。 “平阳张氏固然罪该万死,但他们却控制了陛下,冯公如今咱们是投鼠忌器,不能轻举妄动啊。”赵桓缓缓道。 平阳张氏还手握数万边军,就算此刻赵桓和冯义成举起义旗,恐怕响应的也不会多,反倒是枪打出头鸟,会被第一个平定。 “如今朝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我等不如在岭南坐看风起云涌。再说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本王身后还有一个南诏需要平定。” “可要老夫派兵相助?” “不用,”赵桓仔细想了想,“区区一个南诏何须冯公出手?本王也有意练兵,就拿南诏试试手吧!” “那好,若是有什么需要殿下尽管知会一声便是!”冯义成点头道。 “嗯,借用一位先贤的话,咱们现在该做的就是广积粮,缓称王!” 饶是冯义成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是哪位先贤说过此话,“殿下,这话是哪位大贤说的?老夫觉得甚是有道理!” “哈哈,还能是谁,是本王说的!”赵桓大笑道。 这时门外进来一名小吏,对着二人拱手拜道,“殿下,公爷,金陵急报!” “又出了何事?”冯义成嘀咕一声接过急报。 赵桓心里咯噔一下,总不能是赵元宏驾崩了吧?这边刚说完猥琐发育,那边若是出了变故,一切计划就得推倒重来了。 “殿下,不是陛下的消息,”冯义成面色古怪,“是边军,魏国骑兵进犯,一连劫掠了数个州县,掳走了数万百姓。如今朝廷正商议与魏国开战!” “魏人?”赵桓咂咂嘴,去岁与齐国一战,齐国选的时机恰到好处,正是春夏战马需要养膘的时候,一场大战虽没能灭掉魏国,但也让它元气大伤,这才过去多久,竟又主动进犯大周。 “看来与齐国一战,魏人已然看穿了我大周的虚实!”赵桓叹息一声,齐周一战,大周几乎是节节败退,兵员损失不大,但士兵是触之即溃,将领也毫无斗志,虚弱的边军,让原本对大周心存忌惮的齐魏二国彻底没了顾忌。 “不过这和咱们都没关系了,”赵桓伸了个懒腰,因为距离,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少说也已经过去了两三个月,说不准此时魏国和大周已经开战了。 “明日本王就打算启程回邕州了,”赵桓笑道,“前几日听了一赶车老汉说的好啊,金窝银窝不如本王的狗窝!” ...... 再次见到李道清,赵桓深切的明白了什么叫一夜白头,原本李道清一头乌发,身上更是无半点老态,可短短一夜,白发横生,胡须也没有整理,脸上挂着熊猫眼,瞳孔里更是毫无生气可言。 “听闻殿下今日就要启程,下官特来送送殿下!”李道清开口道。 “多谢李知州一番好意。”看着李道清衣服心事重重的模样,赵桓忍不住问道,“李知州,可是有什么事吗?” “殿下,弘之......真的无药可救了吗?”李道清终于是问了出来。 “唉。”赵桓叹息一声,从他身上,赵桓看到了一个极力为孩子争取一线生机的父亲,他终归还是心软了。 “也不是没有,但是......” “有就好,有就好!”李道清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口喘着气,苍白的脸颊也因兴奋浮现出一抹红润。 “抱歉打断殿下了,求您救救弘之吧!” 赵桓想了想道,“李公子的毒瘾已经深入骨髓,想让他马上戒掉是不行的了。因此需要徐徐渐进,先每隔三日给他提供半两五石散,持续两个月,若是病情稳定,那便每隔七日提供一处,缓缓图之,逐渐减少李公子对五石散的依赖。” 赵桓的话让李道清如获至宝,嘴里一连重复了数遍,生怕错漏了一个字。 “多谢殿下,殿下大恩大德,下官没齿难忘!”李道清说着就给赵桓磕头行了一礼。 “这是作甚!”赵桓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却发现这个看似强硬的男子,在宽大的官袍下却是一副瘦弱的身躯。 “还有件事请李知州谨记,此方法非大毅力者不可为之,一旦让李公子接触到额外的五石散,一切前功尽弃!”赵桓叮嘱道,这种戒毒的方法他也是道听途说,放在后世都极为头疼,自己也只能是给李道清一个希望,不至于让他崩溃。 “下官谨记!” 李道清说完本欲告辞,谁知外面却突然闯进一名李府的下人,他一脸慌张身上还有一道血痕,“老爷不好了!少爷他挣脱了束缚,又从家丁手里夺了把兵刃,已经接连砍伤了数人!” 第150章 疯狂的李弘之 为了防止李弘之做出过激举动,也为了防止他伤害到其他人,李道清将他接回家后便命人将他绑了起来,可惜还是被他走脱了。 “殿下,下官先告辞了!”李道清拱拱手,随即转身往家里奔去。 “怎么回事?”正在收拾行装的冯媛从屋里走出来问道。 “唉,李公子又犯病了。”赵桓无奈摇摇头道。 “那咱们快去看看吧,殿下你精通药理,说不准能帮上忙!” 赵桓犹豫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李道清没开口他也不好意思主动贴上去,但拗不过冯媛苦劝,只好动身前往李府。 李府的大门外并没有门房,大门也是虚掩着,轻轻一推就能打开,赵桓没多想,来都来了于是拉着冯媛跨进了李府。 顺着走廊,赵桓和冯媛一路来到了李府的后院,一路上却并没有见到李府的下人,倒是周围的斑斑血迹,让人不寒而栗。 来到后院,原来李府的下人都在这儿了,难怪一路上一个人见不到。至于李弘之的情况,则更令人震惊。 赵桓本以为他只是毒瘾犯了持剑伤人,没想到李弘之手持利剑,竟然劫持了他的亲姐姐李清为人质。在李弘之脚边,是抱着他腿不断哭嚎的李夫人。 李道清和赵桓算是前后脚,他怒目圆睁,冲李道清大喊道,“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还不放开你姐姐!” “哈哈,老东西你来的正好!”李弘之状若疯魔,“快给我五石散,不然我就杀了你女儿!” “弘之,娘求你了,放开你姐姐吧,你要什么娘都答应你!”李夫人还是不愿放弃,抱着儿子大腿不住地哀求着。 “滚开!”李弘之一个用力将李夫人踢走,“想救你女儿的命?那好,把五石散拿来,不然今天谁都别想活!” 被利刃抵住喉咙的李清已经闭目等死,娇躯下意识的止不住颤抖。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曾经温文尔雅的弟弟会做出如此兽性,昨日听闻李弘之骑在母亲身上,想要掐死他,一开始李清还不信,但如今弟弟却将剑抵在了她的喉咙上。 李弘之自从下狱后便没怎么进食,握着剑的手臂因为虚弱止不住的上下抖动,但他手里的剑却是锋利无比,颤抖中早已将李清脖颈处娇嫩的皮肤划伤,鲜血淋漓,分外吓人。 “这是.....弘之,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冯媛捂住了小嘴,她怎么也无法将几天前诗会上,那个意气风发,思如泉涌的少年联系起来。 “一切都是自作自受!” 形势紧迫,李道清上前一步道,“弘之,放了你姐姐,五石散的事为父一定替你弄到!” 李府的五石散早就被收缴,冯义成对此深恶痛绝,当着众人的面将其销毁,其余人又不知如何制作,一时间也弄不来五石散。 “那我不管,再给你们半个时辰,若是不拿来五石散,你女儿的命可就没了!”李弘之恶狠狠地说的。 “殿下,快帮帮李姐姐吧!”冯媛声音俨然带了哭腔,对面两人都是她以前的密友,怎能不让她揪心。 赵桓无奈摇摇头,上前一步道,“李公子,放开李小姐吧,莫要酿成大错!” 李道清没想到赵桓和冯媛跟了过来,刚想说什么,谁料对面的李弘之先是发作了,“你?是你!哈哈哈,待会我先杀了你!” 一见到赵桓,李弘之的情绪愈发激动,手里不停挥舞着利刃,再配上那因为饥饿而发虚的手臂,让人胆战心惊,已然割下了几缕李清的秀发。 赵桓也没想到李弘之见到他会如此激动,但眼下最重要的便是稳住他,于是赵桓伸手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包裹,在李弘之面前抖了抖。 “李公子,你看这是什么!” “这是......五石散?!”李弘之的注意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赵桓手里拿的正是那日诗会上,李弘之分发给众人的小包裹,销毁五石散的时候赵桓忘记上缴,没想到此时却派上了用场。 “快把它给我,我可以饶你不死!”李弘之大声喝道。 “可以给你,但是先将李小姐放了!”赵桓沉声道。 “哈哈,你以为我傻么?先给我五石散,不然我是不会放人的!” “哼,那好!”赵桓缓缓移步至庭院的水池边,对李弘之笑道,“李公子,你可想清楚了,昨日冯公将广州所有的五石散全部收缴销毁,本王手里的恐怕是岭南最后的小半袋了。若是本王倒进这池水中,广州短时间内可就没有五石散能解李公子之急了!” “就算是从金陵走水路运输五石散,那少说也要两个月,这个时间,李公子又该如何渡过呢?” “所以听本王一言,先将李小姐放了,不然本王便将五石散倒入池水,让你半点也得不到!” 赵桓的话让李弘之犹豫了,在疯狂的状态下显然这小半包五石散要比亲姐姐李清的分量更重些。 “好,不过我要你亲自送到我手里!” 赵桓没有回话,手持小半包五石散缓缓上前,就在二人仅有半步之遥时,李弘之突然一个用力,将李清向赵桓方向用力一推,接着反手躲过赵桓手里的五石散。 李清趴在赵桓肩头,终于是忍不住啜泣起来。娇躯入怀,赵桓却是心无波澜,他明显感受到了李清颤抖的身躯,接着他一个转身,手掌用力拍在李清胸口,将她送入了安全地方。 而对面的李弘之在接过五石散后并未贪婪的吸食,而是手持利刃猛地刺向赵桓。 对此赵桓早有预料,一个侧身躲过这一击后,冲李道清大喊道,“李道清!你还在等什么!” 赵桓声如霹雳,总算是将杵在原地的李道清唤醒,忙手持利剑冲了过来。 “老东西!谁拦我我杀谁!”李弘之大吼一声,撇下赵桓与李道清战了起来。 刀光剑影之间,李道清终归是人父,不忍下手,出招皆是被动防守,但李弘之不同,处处冲着要害,别看他饿了好几天,此刻却不知怎么,突然爆发出一股力气,与李道清战的不相上下。 第151章 子弑父 父子二人的争斗赵桓没理由掺和进去,他默默退到一旁。 便是冯媛这类不习武艺的人也能看出了,二人的胜负其实并无悬念,李弘之全凭一股气血上涌的劲,只要李道清拖延时间,将他力气耗尽,必能拿下李弘之。 李弘之也深谙此点,如今像是困兽一般,再加之被毒瘾控制了心神,对自己父亲是招招直击要害,不知道的还以为二人是什么生死仇敌。 李弘之丧失理智,六亲不认,但李道清可没有,毕竟虎毒不食子,他出招还是有些分寸,故此暂时落入了下风。 “出了何事!”突然赵桓身后传来一声惊雷,是冯义成领着一众兵士到了。 “弘之,弘之他疯了!”李清哭诉道。 冯义成上前一看,果真如此,李弘之手持利刃正与李道清缠斗,“大逆不道的东西!身为人子却以下犯上,你们几个去将他制住!”说着几名兵士就要上前。 不过赵桓却伸手拦住了他们,对冯义成道,“冯公,让李知州自己来吧!” “为何?”冯义成不解,但见赵桓摇头,也只能叹息一声,“罢了,就让他们父子斗个你死我活算了!” 再看李道清这边,他虽无意伤害李弘之,但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让他无意中伤到的李弘之。 猩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李弘之的肩头,他后撤两步怒骂道,“老东西,你敢伤我?我要你死!” 说罢李弘之身体陡然加速,如弹簧一般猛扑上来,随后将手里的利剑狠狠刺入了李道清的胸膛。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李道清一只手死死抓住剑柄,看着近在咫尺的儿子,在他眼中自己好似生死仇敌一般,散发着熊熊怒火。 “给我死!” 这声怒吼终于是将李道清唤醒,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反手将剑刺入了李弘之的身体。 “逆子!今日我便肃清家门!”李道清用尽最后一口气大喝道。 面对父子相残,众人皆是愣在了原地,良久之后,直到赵桓喊了一声,众人方才如梦初醒,上前将二人分开。 父子二人生前刀剑相向,死后却静静地躺在地上。李弘之依旧保持着生前那副面容,狰狞而又恐怖,死也不肯闭上双眼,但李道清却一脸解脱之色,不过一双灰暗的眼中同样没有合上。 赵桓不忍,上前合上了李道清的双目,至于李弘之,面对如此大逆不道之人赵桓并没有理睬,若不是他的家人还在这儿,赵桓非朝他尸体吐两口不可。 “我的儿啊!”李夫人眼见此景,趴在李弘之的尸体上呜咽两声,紧接着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然而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道清父子身上,根本无人注意到李夫人的状况,待到有人发现她时,李夫人的身体早已变冷。 短短不过一日的时间,原本还算家庭和睦的李道清一家四口竟只有李清一人活了下来,面对如此人间惨剧,赵桓也无话可说,只能唏嘘一声,他想起了后世一句随处可见的标语: “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 李氏一家的惨剧很快传遍了广州城,由于冯义成下令封口,因此外界对此众说纷纭,但当日李府的下人可是不少,还有后来赶来的兵士,他们可是都看到了这人伦惨剧。 不过在被冯义成一番威胁后,他们对此只字不提,但如此行事更是加重了百姓心中的八卦之心。 “听说了吗,知州一家子四口都没了!就剩个闺女了!” “啥啊?出了啥事?” “听说知州的公子被邪魔附体,杀了知州,又把知州夫人给气死了!幸好衙役来的及时,不然连那闺女都保不住!” “儿子把爹杀了?!” “那可不!听说后来还是楚王殿下来了,那可是天上神仙投胎,一露脸便将邪魔附身的李公子给镇住了!” “楚王?那是谁?” “笨,就是从神仙那儿讨来种痘法的楚王!” “哟,这样的人物怎么来广州了,他老人家没走吧,俺还想去拜拜呢,要不是种痘法,俺家两个娃娃就没了!” “没呢,就住在国公府上!” 由于李道清一家突发惨剧,本该启程的赵桓又被耽搁了行程,本来李府的事与他无关,但奈何冯媛和李清是好姐妹,出了这么大的事冯媛不忍离去,选择留下了安慰李清。 “唉,弘之多好一个孩子,怎么变成这样了!”冯国梁锤了锤桌子,“那小子俺也见过,明明是个老实性子,怎么就.......唉!” “哼,与其惦记那小子,不如想想该怎么把影响降到最低,怎么向朝廷汇报此事!”冯国栋冷哼一声,李道清死了,但他身上可还挂着知州的头衔,虽无实权,但毕竟是朝廷指派的官员,若是不明不白死在任上,难免会被金陵有心人猜疑。 “那还怎么说,照实说呗!”冯国梁撇撇嘴道。 “那折子你去写!”冯国栋被这个弟弟险些气死,“咱们冯氏坐镇广州数代,若是这种事传出去,朝廷的人指不定是咱们害了李知州一家,再说了,子弑父,这种事怎么能写明白咯!要外面传咱们教化不利?” 子弑父的罪名太大了,在这个时代仅次于谋逆大罪,而且冯氏作为广州的长官,还兼带着教化百姓的工作,传出去只会说冯家教化不利,进而可以说冯氏家风有问题,这样一来冯氏一脉名声可就臭了。 “那有啥?”冯国梁被兄长吼了一嗓子,当即萎了下去,但他还是指了指赵桓道,“那儿不还有个现成了例子吗?” “噗!” 正在喝水的赵桓一个没忍住喷了出来,他是没想到冯国梁什么话都敢说,他口中现成的例子就是赵元宏杀兄逼父,这件事在金陵几乎无人敢提,也就私底下说说,往年因此被抓紧皇城司毒打的人可不在少数。 第152章 同行 “咳咳,二叔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小心被皇城司的听到抓你下狱!”赵桓擦了擦嘴角说道。 “哼,一群阉鸡敢来广州抓俺?小心被俺一刀一个都给剁了!”冯国梁颇为不屑道。 “老二!”冯国栋低吼了一声,这才让冯国梁老实,他接着问向赵桓,“殿下,子弑父一事实属罕见,可有妙计平息朝廷和市井间的非议?” 这种事一般人八辈子也遇不到啊,看你的意思是我很有经验咯?赵桓在心里无奈地吐槽道。 但毕竟是自己老丈人开口询问,他想了想道,“与其费力解释不如开诚布公,将实情告知百姓和朝廷。” “开诚布公?这和大人的意思不一样啊!” “是和冯公不一样,但市井小民的嘴可是什么都能蹦出来。举个例子,前阵子押解安南王室去金陵时,因为安南太后貌美,后来便传出了陛下临幸安南太后一事,传的是有鼻子有眼,到后来不得不出动皇城司抓人,这才平息了谣言。” “百姓无知,他对一切事物都感兴趣,但却没有一个好记性,只要冯公出面平息,而后再制造些别的事情,吸引百姓注意,这件事很快就能淡忘下去。” “至于朝廷那边,一州知州身亡,这么大的事朝廷肯定会派人来调查此事,与其欺上瞒下,不如实诚些,万一这边没有遮掩好漏了马脚,说不准还要给冯氏扣上个无信的帽子。”赵桓分析道,“而且前几天不是传来魏国南下的消息吗,说不准朝廷正头疼此事,无暇顾及这边。” 听了赵桓的一番话,冯国栋止不住的点头,“殿下言之有理,不过此事还得与大人商议一番。” 出了这么大的事,冯国栋肯定没法一个人拍板决定,要与冯义成商量一下。 “嗨!大哥你瞧,俺就说殿下有办法吧!”冯国梁也不知听没听懂,只是在一旁叫好。 “滚球吧你!” 这时,冯媛突然走了进来,“爹爹,二叔,你们都在呢?” 赵桓有些好奇,冯媛这些日子都住在李府安慰李清去了,怎么今天有空回来了,刚想问一下,却看见冯媛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出去有话说。 “啊,小王还有事,先告辞了!”赵桓忙起身道。 “殿下慢走!” 出了屋子,冯媛却不说话,只是拉着赵桓向国公府外走去,“究竟出了何事?”赵桓忍不住问道。 “别管,先和我去李府再说!”冯媛头也不回地说道。 李府门里门外挂满了白绫,加上漫天飞舞的纸钱,让人顿感萧瑟之意。此外还有几名士兵负责把守,由于李道清的突然离世,家里的下人大多被遣散,但府上还不少值钱物件,若不派人把守,夜里难免会有人惦记。 进了李府大门,穿过灵堂,冯媛带着赵桓来到一处小房间。 “究竟出了何事,非要带我来这里?”赵桓有些疑惑,“总不能是李小姐出了岔子吧?” “没有,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觉得李清姐姐如何?”冯媛问道。 冯媛一开口,赵桓便大概猜到了几分,“你什么意思?有话不妨直说!” “问你话呢,先回答这个问题!” 赵桓想了想道,“李小姐知书达理,挺不错的。” “那便好,这边事情结束了,带她一起回邕州好不好?” “回邕州?”赵桓先是一惊,接着试探问道,为了确定只好问道,“带李小姐去邕州没问题,正巧王府外还有很多宅子,闲着也是闲着,有个人住挺好的。” “那么麻烦作甚,住王府不就好了,反正地方有的是!” 赵桓这下算是彻底确定了冯媛的心思,扶额道,“你就这么将李小姐安排的明明白白,也不知会人家一声?” “那可不是我提的,是李清姐姐主动提出来的!”冯媛忍不住道,“你们男人不是最喜左拥右抱么,就是我爹那般老实的,都养了两房小妾,怎么到了你还扭扭捏捏的!” 赵桓苦笑却不怎么答话,他早就过了“我全都要”的那个阶段,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没那么多精力放在这上面。 见他不答话,冯媛又说道,“不信是吧,那你自己去和李清姐姐说!” 说罢走到屋内深处,将一袭孝衣的李清连拉带拽的拖了出来,原来她一直在这里偷听。 “殿下!”李清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唉,李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本王记得你父亲只是在广州做官,在江南还有你的亲族吧,为何不选择投靠他们?” “自打小女子记事起,父亲便一直在外做官,江南的亲族仅仅是有书信往来,连面儿都没见过几次,如何投靠他们。”李清依旧是低着头,小声说道。 “至于广州,小女子也不想待了,住在这府上每每看到这熟悉的场面,都会想起父亲母亲还有小弟,实在是......”李清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 赵桓闻言也只是叹息一声,起身背着手在房内来回踱步。 “不行,李小姐你身份太特殊,若是住进王府恐有非议!”赵桓说道,李道清毕竟还是一介知州,作为她的嫡女若是成了赵桓的妾室,身份上有些太难处理。 她这个身份做王妃还不够,而且正牌王妃还有冯媛在,但若是做妾室又着实委屈了些。 “殿下且放心,小女子自有安排,绝不会让殿下为难!”李清坚定道。 既然如此,赵桓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人家一个女子死心塌地要跟着你,相貌才学样样不差,自己若是在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他起身扶起李清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能拂了李小姐的好意,快快请起!”说罢赵桓还偷瞄了一眼冯媛,毕竟当家主妇在这儿,实在有些抹不开面。 “好耶!”没想到冯媛却是欢呼雀跃,拉着李清的手笑道,”以后可就是真正的姐妹了!“ 赵桓没有说什么,默默退出房间打算回国公府,路过灵堂时,他上前少了几张纸钱,算是为李道清送行。 又过了几天,待到李道清三人安葬完毕,当晚的李府却燃起了大火,由于救援不及时,整个府邸被烧成一片白地,就连其仅存的女儿也不知所踪,市井皆传李清葬身火海之中。 不过,就在第二日离开广州回邕州的楚王一行人中却多出了一名婢女,鉴于人数众多竟无人注意到此点, 第153章 分权 这名婢女便是李清了,最开始听闻李府失火,赵桓还被吓了一跳,但后来冯媛带着一身婢女打扮的李清出现时,赵桓便明白了二人的用意。 不过这是二女临时拍脑袋想出来的,没有告知赵桓,事情做得粗糙了些。事后据调查李府失火的冯国梁所言,废墟中并未发现有尸骸,因此市井中皆传李清葬身火海并不属实。 但不论怎么说,李清如今就在赵桓一行人的队伍里,就在冯媛的马车上,二女也不知整日说些什么。 赵桓无意窥视女儿家的私房话,他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距离邕州越来越近,看来是一路平安。 “殿下!”何健突然出现在前方,他被赵桓派出去探路,不然赵桓也不敢走在队伍最前方。 “出了何事?” “前方有贼人意欲劫道,已经被俺和墨影拿下了!” “又来?”赵桓皱眉,“有多少贼子?” “二十一个!身上也没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而且个个武艺高强,俺俩费了些时间才拿下,但是没能留下活口。” 何健的话说的很明确了,既然能让他和墨影两人废了番手脚,那肯定不是一般的贼子了,想想也知道是谁干的。 “啧啧,还真是心急啊,本王离开金陵这才多久,马上就派人来劫道。”赵桓冷哼一声,不过好在有何健和墨影两个高手在,还有冯义成派出的骑兵护卫,寻常贼子肯定不敢招惹。 队伍继续前进,又过了半月终于是有惊无险回到了邕州。 回到阔别已久的王府后,赵桓没顾得上休息,先去看了看弄玉,因为她刚生产的原因,金陵一行并未带上她,而二人的结晶,也到了牙牙学语的时候。 “快叫爹爹!”赵桓小心翼翼地抱着女儿,生怕惹得她不高兴。 “爹爹!” “哈哈,真聪明!” “殿下,都会说话了,是该给起个名字的时候了。”弄玉在一旁说道。 “说的是,让本王想象......就叫赵灿吧!”按五行之说,赵桓属木,木生火,所以带个火字旁也算应有之意。 “赵灿......赵灿,真是个好名字,多谢殿下!” 赵桓又逗弄了一会儿女儿,接着问道,“对了,前阵子有没有一个姓黄的人,带着一家三口投奔王府?” “有的,”弄玉答道,“妾身见了殿下亲笔信,便请刘知州在邕州安排了一间宅子。” “嗯,那本王先去看看黄先生!”说罢赵桓放下女儿,带着何健离开了王府。 在城中转了转,赵桓没费多少时间便寻到了黄宗之的宅子。 “黄先生在家吗?”赵桓敲门问道。 正说着,宅子的大门打开,是一个妇人,赵桓认得她,是黄宗之的妻子。 “啊,是殿下,民女拜见殿下!”黄夫人慌忙拜道。 “免礼,对了黄先生可在府上?” “不在,您不是在州府给他谋了件差事吗,他一早就去州府了!” “原来如此,那本王就不多叨扰了。对了,若是在生活上缺了衣食,尽管开口便是,不要客气!” “哪里,殿下给的已经够多了!”黄夫人笑道。 黄夫人是发自内心的感激,他们一家之前在金陵过得并不如意。 辞别黄夫人后,赵桓又快步来到州府,不过第一时间并未去见黄宗之,而是先传唤了刘知远进来。 “老刘啊,本王这么久不在邕州,没出什么岔子吧?” “当然没出岔子,有俺老刘在殿下尽管放心!”刘知远拍着胸脯道。 “那就好。对了,本王从金陵带来的那位黄先生你安排他去做什么了?”赵桓问道。 谁料提起黄宗之,刘知远却面露难色,“自然是按殿下说的,给他安排了个主管诉讼的职位。” 赵桓考虑到黄宗之出身低微,又常年混迹于市井,为一些酒楼编写段子谋生,逻辑思维估计不错,便给他安排了这么一个差事。 “怎么看你表情,这位黄先生干的不好?” “没有,殿下看中的人儿,能差了吗,只是......有些过头了!” “什么意思?” 刘知远想了想,道:“先说半月前的那件案子吧。这天一名姓张的公子在路边小摊吃茶,谁料不知从哪儿杀出来一只疯牛,逢人便撞,那茶水小摊自然也被撞的七零八落。” “这位张公子自然气不过,便下令身边的下人制住着疯牛,一阵手忙脚乱后疯牛被控制,但却伤了疯牛的一条腿。” “而这疯牛也是有主的,后来主家寻过来,非说张公子伤了他们的牛,要张公子赔偿,明明是见义勇为的好事,张公子自然不乐意,于是便闹到了州府。” “可殿下这位黄先生却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判了张公子赔偿疯牛主人,您说这像话吗?” 赵桓听罢算是明白了,这黄宗之因为出身问题,在加之被金陵的权贵子弟欺负过后,便对他们带起了有色眼镜。 “那其他案子呢?” “其他案子倒是审的不错,就是有些太过......偏袒百姓了。”刘知远偷瞄了一眼赵桓小心翼翼地说道,“还有这位黄先生并非正经出身,若是长期让他管理诉讼,下官怕被人听到了笑话咱们呐!” 赵桓冷哼一声,他自然知道刘知远肚子里卖的什么药,“本王知道了,待会本王会去提醒黄先生的。至于黄先生的出身问题,本王也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分了你主管诉讼的权利吗?” 过去邕州的户口、赋役、狱讼审理都是刘知远一个人说了算,现在赵桓让他交出一部分权利来,自然惹得他心生不满。 “哪有啊,殿下说笑了。”刘知远嘴上说着,可那神情分明在说,就是如此。 “哼,老刘你不觉得咱们大周的知州权利有些太大了吗?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审理,甚至驻守的兵士都是知州一个人说了算,这样不行啊!”赵桓说道,“本王这么做也是为了你们好,万一那天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一家老小的命可就都没了!” 第154章 南诏 听了赵桓的话,刘知远先是一惊,进而道,“殿下,下官可是忠心耿耿没那般心思啊。再说了,下官这也不是怕他们办事不牢靠,耽误了殿下的大事吗?” 刘知远的忠心还是可以信任的,赵桓拍拍刘知远的肩膀道,“老刘啊,你的忠心本王是认可的,但将来可说不准啊!” “将来?殿下的意思是......” “陛下的身子恐怕还没有冯义成健壮,你懂了吗?或许就在这几年了!” “啊?”刘知远面露惊讶之色,“下官明白了......” “将来本王若是能入主金陵,这知州一职肯定是要变一变的,老刘你是忠心耿耿,但别的人呢?难保其他人不会有这种心思啊。”赵桓说道,“本王打算先在邕州试行,将原本一个说了算的知州之位分成三份,知州还是最大,但在其下面设立通判和巡检替知州分忧。” “将来一州民事皆由通判管理,操练士兵,抓捕匪盗,维持治安则交由巡检,知州则负责监察州府官员,劝课农桑以及与中央联系,故此将来知州皆是由朝廷指派。”赵桓解释道。 “下官明白了,稍后就去做准备。”刘知远的声音有些低落,赵桓也能理解,毕竟是要将他的权利分出去,肯定是不乐意。 见他还是情绪不佳,赵桓又说道,“老刘啊,眼光放长远些!算起来,你可是楚王一系的高级官员了,将来本王事成后难道还让你担任一个小小知州?” “下官不敢奢望,只求能有生之年能回乡侍奉老母。”显然赵桓画的大饼并没有打动刘知远。 “算了,不提此事了。”赵桓无奈道,“对了,让你收集南诏的情报可有什么进展?” 出兵南诏早提在了日程上,尤其是安南一战极为顺利后,对于这个不甚友善的邻居,若不是曹太后突然薨逝,赵桓早就想趁着兵威一举将南诏平推了。 “收集的差不多了,”一提到正事,刘知远忙调整过心神,“南诏早在前朝大燕国时便已经脱离了中原控制,当时一名姓白名方平的落魄书生联合南诏六大蛮部举兵作乱,而白方平本人后来自立为南诏国主。” “后来白方平死于蛮部内乱,其子继位,但白方平的儿子没有魄力整合六大蛮部,没过几年便被人杀了。” “这南诏国主也由六大蛮部轮流来坐,每隔十年由下一蛮部族长担任。” “这么会玩?没想到这些蛮人还挺讲信用的,知道每十年换个国主。”赵桓没想到这南诏的制度竟是如此先进,至少领先了大周五百年不止。 “想多了殿下,如今南诏国主之位在六大蛮部之一的蒙舍蛮首领屁股下面,要知道蒙舍蛮部已经坐在这位置上长达三十余年了。” “因为蒙舍蛮部破坏了规矩,因此其余五大蛮部皆心生不满,但碍于蒙舍蛮部实力强大,皆是敢怒不敢言。因此下官认为,不如派人游说其余五大蛮部,让他们起兵反抗蒙舍蛮部,等到南诏打成一锅粥,咱们再天兵一到,还不愁不能平定南诏?”刘知远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嗯,老刘你的点子不错,但是煽动那五大蛮部却并非易事,他们各怀心腹事,万一将计划泄露咱们可是失了先机。” 赵桓缓缓说道,“再说了,若是真说动五大蛮部举兵,将来咱们就算控制了南诏也不好对这五大蛮部下手,南诏说到底还是他们的,早晚必生不臣之心,因此本王是想和交州一样,将此地彻底纳入中原版图的。” “因此没有什么游说,要打那就六大蛮部一起都灭了!” “原来殿下早已计较,是下官多嘴了。”刘知远忙说道。 “无妨,本王也不是完人,有的时候需要你们查漏补缺,”赵桓笑了笑继续问道,“那南诏国具体兵力可曾探清?” “实力最强的蒙舍蛮部约有三万兵士,据传他们都是身着由藤条编制而成的甲胄,号称藤甲兵,藤甲先是由妇人采集编制而成,而后又浸在桐油中,刀枪不入,兼之南诏地区有铁矿,因此兵备齐全,是一块极为难啃的骨头!” “哈?藤甲兵?那便不足为惧了!”赵桓好歹是看过《三国演义》的,自然知道这藤甲兵的弱点所在。 “那其余五大蛮部实力又如何?” “撇开实力最强的蒙舍蛮部,人数最多的约有两万,最少的也有五六千之数。” 赵桓闭目计算了一下,但论兵力的话邕州这边并不占优势,征讨安南结束后,邕州军有五万之数,但皆是经历过战阵的老兵,加之兵甲齐备,若是单碰上一家蛮部绝对能轻易击败,但若是几家联合那就不好说了。 刘知远坐镇邕州,自然也知道邕州军具体兵力,他面带担忧道,“殿下,兵力方面咱们可不占优势啊,这次越国公没派人相助吗?” “没有,咱们有时候也得靠自己,总不能老是靠外人吧。” “话虽这么说,但是损失可都是咱们邕州的人啊。”刘知远还是觉得不放心,“殿下要不要联络卫氏一脉,请他们派兵相助?或者咱们借道从那里进攻南诏?” “卫氏?你是说蜀中卫氏?” “正是,昔年南诏常常入寇蜀中,劫掠百姓,最严重的一次蛮人更是将成都府都给围了!若是殿下想谋取南诏,卫氏可以为援!” 蜀中卫氏亦是大周的世家之一,但其情况却与冯义成类似,仅在蜀地有影响力,朝廷中枢却鲜有人位居高位。但因为其特殊位置,又手握数万边军,朝廷上下对他们也十分客气。 “不成,老刘你还不知道吧?前阵子金陵来信,说魏人铁蹄南下,烧了我大周边境数个州县,掳掠了近万名百姓,此刻说不准大周和魏国已然开战了。卫氏一脉自然无法支援我等。” “原来如此!”刘知远恍然大悟,蜀地与魏国接壤,如果开战,卫氏一脉首当其冲,肯定不能独善其身,而南诏不过一区区南蛮,孰轻孰重卫氏一脉还是分得清。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人,赵桓仔细一瞧,是王府的下人,“殿下不好了,王妃,王妃她昏倒了!” 第155章 多喝热水 “什么?!”赵桓猛然起身,“究竟出了何事?” “王妃和贵妃娘娘见家里落了灰,想亲自打扫,结果王妃......唉殿下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下人回道。 “老刘,本王先回王府了,稍后再谈南诏的事!”说罢赵桓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州府衙门。 对于赵桓来说,此时冯媛是万万不能出事的,她算是楚王一系和冯义成之间的纽带,加之她本人性格活络,长久相处下来赵桓也对她十分喜爱。 “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赵桓顾不得形象一路狂奔,到了王府外正巧碰上了被唤来的郎中,一个胡发花白的老人,早在赵桓就藩邕州时,这位老人便在此行医多年了,因为其医术高超加之心地善良,常常免费为人诊治,在邕州有很高的名声。 “孙先生!”面对如此德高望重之人,赵桓摆不出王爷架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楚王殿下,”孙郎中回了一礼,他穿了件纯白的衣衫,看起来仙风道骨,“废话不多说了,先进去看看王妃吧!” 说罢孙郎中先一步走了进去,赵桓见状紧随其后,二人来到一处屋内,冯媛紧闭着双眼,正躺在床上,额头上还冒着虚汗。 孙郎中没有说什么,上前开始为冯媛搭脉,到了他这个年纪,什么男女大防对他早就没什么用了。 坐在一旁的柳贵妃和赵桓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到了孙郎中。 然而都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孙郎中只是把脉并未发一言,同时眉头紧皱。 孙郎中的表情变化自然逃不过赵桓的眼睛,他心里咯噔一下,常言道不怕郎中笑嘻嘻,就怕郎中眉眼低,总不能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赵桓此刻心如猫儿挠痒般,心里急得很,但又不能出言询问,生怕打断了孙郎中的诊治。 好在孙郎中没有让他们多等,他缓缓起身道,“没什么大碍,只是染了风寒加上一路颠簸,开两副药发发汗就好了。” “那便好!”柳贵妃长舒了口气。 “不过还有一事,老夫发现王妃已有身孕,恭喜了!” “什么?!”赵桓大喜过望,“你说的可是真的?”之前在诗会时,赵桓故意说冯媛已有身孕,但那只是为了刺激李弘之。 “虽然脉象有些弱,但也是刚刚怀上的缘故,若是有什么不对,殿下尽管去砸了老夫的招牌!”孙郎中自信道。 “哪里敢呐,您说笑了!”柳贵妃喜上眉梢,乐得合不拢嘴,“难得您老赏光能为王妃诊治,这是一点小意思,请您收好!”说罢柳贵妃招招手,一名下人端着一盘银锭走了上来。 “这些俗物还是免了,”孙郎中摆摆手道,“若是娘娘真的想谢老夫,就将这些银子换成药材之类东西吧,多出来的就请殿下去救济穷苦百姓。” 赵桓看孙郎中眼神真切,并非做作,赵桓震惊了,他没想到世上还有真有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再加上之前听闻孙郎中医术高超,不收钱财,这真是妥妥的圣人啊! “倒是老夫还有件事想求殿下,”孙郎中扭头看向赵桓。 “您尽管说,只要是小王能做到的一定给您办妥咯!” “不是什么为难殿下事,老夫就是想问问殿下是如何发现种痘法的。市井皆传殿下是从仙人那里求来的,这个故事骗骗无知百姓也就罢了,可骗不了老夫!”孙郎中终于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原来是这个,您且听我慢慢道来......” 赵华努力解释了半天,将自己知道的知识转换成孙郎中能理解的词汇,这可真不是件轻松的活儿,更何况孙郎中年纪虽大,但脑袋却灵光的很,不时提出各种问题,让赵桓好一阵手忙脚乱。 “殿下的意思是......引发天花病症的是一种名为‘细菌、病毒’的小虫子?” 赵桓扶额,孙郎中还是将两个不同的概念混淆了,但他一时间也没法解释这俩的区别,他端起茶盏道,“您这样理解也行,像是这杯茶水,仅仅是一滴水里面便有成千上万数不清的细菌病毒,可惜它们太小,咱们肉眼凡胎是看不见的。” 孙郎中咂舌,“没想到佛经里提到‘一花一叶一世界’也是有道理了,难不成佛陀见过这细菌病毒不成?” “您还看佛经啊?” “哈哈,万千大道殊途同归,便是佛经也有几分道理!”孙郎中哈哈笑道,“不过殿下说的老夫十分认可。早年老夫行医时,曾经见过一种病症,患者高烧不退,腹大如鼓,还伴有便血,一旦患上此病,几乎可以说是绝症,药石难医。” “后来老夫观察一位病患的粪便时,在其中发现了一种小虫,殿下您说这病会不会和这小虫子有关系呢?” 赵桓没想到孙郎中学的这么快,都会举一反三了。他提到的这种病症应当就是血吸虫病了,但这玩意的病原是寄生虫,和细菌病毒又是两码事了。 “您猜的不错,正是这种小虫致人生病,那些病患估计是无意中饮下了带有小虫的水源,因此患病。”赵桓解释道。 “水源?”孙郎中目光有些严峻,“难怪如此,老夫想起那个村子大半的人皆是如此,腹大如鼓,老夫行医一辈子,翻遍各类医术,却对此毫无办法,真是罪过!”孙郎中说着眼神中闪过几滴晶莹的泪珠。 这才是真正悲天悯地的人,赵桓叹息一声道,“这些病原细不可闻,咱们人体虽能防得了刀枪,却拿这些看不见的东西没办法。不过小王却发现,它们都有一个弱点,惧怕高温!单拿您说的病症,只要将水煮沸煮开,高温足以杀死病原,人饮下后也不会患病。” “简单来说,便是多喝热水!” 第156章 李清的请求 闻言,孙郎中却皱起了眉头,“殿下,若真是这般这柴薪消耗可不是个小数目啊,寻常百姓家平日还要种田,哪里来的时间收集柴薪?” 听了孙郎中的话,赵桓彻底断定,这位孙郎中在邕州乃至岭南额名头绝对不是吹嘘的了,只有常年与百姓打交道才知他们生活的不易。 “孙先生勿忧,小王早已想好了对策。州府每日会向百姓免费提供热水,可以送达至家,至于柴薪则是雇人上山采集,州府会按劳给予银两,这样一来也算是为百姓开辟了一条生路。” 赵桓考虑的极为周到,让孙郎中挑不出毛病,“如此大善!” “不过啊,百姓喝习惯了生水,一时间让他们去喝热水恐怕多有抵触,若是孙先生您能出面宣传,以您在邕州的威名,估计百姓都会乐意!不如就先在王府小住几日可好?正巧小王也有一些药理想和您讨论讨论!” 开玩笑,有这么一个活圣人再加上医术高超,赵桓还能让他跑了不成?自然要千方百计将他留下。 孙郎中明知赵桓是想留下他,可方才与他一番交谈发现他对药理十分精通,让他好似寻到了一丝灵感,多年来对于难以医治的疾病似乎有了头绪。 “那好,老夫就在王府叨扰几日,还望殿下不要厌烦糟老头子才是!”孙郎中下定了决心。 “哪里哪里,请您还来不及呢!”赵桓大喜,忙吩咐下人为孙郎中准备房间。 再看床榻上的冯媛,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孙郎中见状又把了把脉,“待会服下老夫开的药,发发汗就没问题了!” “多谢!” 孙郎中也是识趣之人,又嘱咐了几句后便退出了房间。 “孙郎中第一次把脉的时候本王就看到你醒了,”赵桓坐在床榻边,伸手轻轻放在冯媛的小腹上,“现在冯公和泰山总算是能安心了。” 冯媛则是眨眨眼道,“以前只知道殿下你知晓药理,没想到还能和孙郎中这位杏林圣手讨论!还有什么是殿下你不会的吗?” 能被心爱的女子敬佩,赵桓也是小小骄傲了几分,“哼,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本王除了不能生孩子,有什么是本王不会的?” 因为冯媛染了风寒,赵桓也没有多待,二人又说了会私密话他便离去让冯媛休息了。 冯媛怀孕的消息第一时间便被赵桓派人送往了广州,冯义成对此也十分实在,过了几天后送来了整整十车补品。 这十车补品可是价值不菲,而从广州到邕州这一路可不太平,正当赵桓疑惑他们是怎么安然无恙到达的时候,冯国梁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 “嘿嘿,殿下好久不见!” 赵桓算是明白车队为何能平安抵达了,就凭冯国梁这个形象,骑着马往前面一站,比土匪还像土匪。 “二叔,您怎么亲自来了?”不过赵桓还是十分欣喜。 “这不是听俺大侄女有喜了吗,”冯国梁搓搓手道,“俺还听说殿下要对南诏用兵,那俺愿做先锋,替殿下开路!” 赵桓算是听出来了,关心冯媛只是顺带的,真正让冯国梁感兴趣的还是要打仗了,不过也好,赵桓手下正缺良将。 “哈哈,二叔你来的正是时候,走,先去王府歇歇脚,到那里咱们再详谈!”赵桓哈哈一笑,请冯国梁入了王府。 二人屁股还没落下,这时后院突然传来冯媛的一声尖叫,赵桓听到后无奈摇了摇头,但冯国梁却不知发生了何事。 “俺这大侄女这是咋了?” “唉,算了,二叔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赵桓叹了口气。 赵桓带着一头雾水的冯国梁来到后院,只见冯媛被几名侍女团团围住,一见有人来了冯媛顿时眼前一亮。 “二叔,二叔!快来救我!” “这是咋了?”冯国梁不明所以,“你这不是好好的吗?殿下在这儿,二叔也在这儿,谁还能伤了你不成?” “就是他!”冯媛指了指赵桓,“就是他不让我出去,只让我在后院!” 赵桓无奈摇摇头,“二叔您说说,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整日还上蹿下跳,万一动了胎气那可怎么办是好?” 王府已经有过弄玉这个产妇,按理说应当有些经验,但无奈冯媛性子和弄玉截然不同,她性子跳脱,不可能像弄玉那般安安静静坐在家里。 听了赵桓的话,冯国梁也大概明白了发生了何事,从小这个侄女就和他最亲近,加之冯义成的溺爱,因此行事都与寻常女子不同。 “咳咳,大侄女啊,殿下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听叔一句劝啊,老老实实在家歇着。殿下这就要用兵南诏,别给他添麻烦才是!” 见以往和自己最亲近的二叔都这么说,冯媛不满地“嗯嗯”了两声,转身回屋歇息去了。 被冯媛这么一闹,二人也没了商议的心情,“二叔,我这就命下人收拾出来个房间,您先去歇着!” “不用,军营在哪儿,俺去那里住!” “那怎么成,二叔好不容易来一趟却要住军营,外人知道了怕不是以为本王招待不周!” “这次大人没让俺带广州兵过来,就来了俺一个人。殿下若是选俺做先锋,若是不知手底下兵士脾性如何,又怎么能上阵杀敌呢?而最简单快速了解他们的方式,便是与将士一同生活!” “二叔说得有理,既然如此待会我亲自送您去军营!” “不用,给俺指条路就行,或者让何健那小子送我,那小子还挺对我胃口的!”征讨安南时,赵桓将何健安排在了冯国梁军中,期望他能从冯国梁身上学到些什么,不过事后看来好的地方是一点没学到。 送走冯国梁后,赵桓正要前往州府和刘知远商议粮草一事,却被李清叫住了。 “怎么了李小姐?可是在王府住的不习惯?”赵桓问道,他和李清还没发生些什么,毕竟她刚刚逢遭大变,这种事实在不好强求。 “没有,王妃和娘娘对我都很好,只是小女子有一事相求,”李清咬着嘴唇道,“这次殿下征讨南诏,能不能带上我?” 第157章 地龙翻身 “你想随军出征?”赵桓皱眉,“不行,打仗可不是儿戏,你一个女儿家家还是老老实实待在邕州吧!你说上了战阵,本王是杀敌还是保护你?” “不用殿下保护我,”李清说着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刃,“我能保护好自己!” 赵桓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李清,他也算是练出了眼力劲儿,无论是从肩宽还是下盘都看不出李清有何自保的能力。 倒是李清被赵桓的目光打量着,顿时俏脸一红,“再说了小女子又不是要上战阵,而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替殿下您筹划粮草,不然总是在王府吃白食可不好。小女子只在后方,这下可没人能伤到我,殿下这回总能同意了吧?” “好好好,随你便吧。不过丑话可是说在前头,若是粮草出了岔子,本王可是不念旧情,要按军法处置的!”赵桓无奈点头道,一方面李清的确在算学上有独到之处,可以帮赵桓分担工作压力,另一方面李清一家可以说一日内家破人亡,若是能给她安排些差事,分散注意,也能让她尽快走出这道阴影。 “多谢殿下!”李清盈盈一拜,接着转身消失不见。 望着李清的背影,赵桓只是无奈摇头,他没有多做停歇,快步赶往了州府与刘知远商议出兵南诏一事。 ...... 金陵皇城的御书房内,赵元宏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十分头疼,他努力揉了揉太阳穴,拿起其中一本,然而不知怎么地,最近他的视力衰退的厉害,奏折上的字无论大小,无论隔的远近,都是模糊一片。 赵元宏用力揉了揉眼睛,揉出几块黑黄色的眼屎,然而眼中还是雾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算了,杨六,你来给朕念念奏折上写了什么。”赵元宏叹息一声,索性不再去看,用耳朵去听。 “是!”杨公公忙接过奏折,在赵元宏耳边小声念道,“这份奏折是和魏国有关的,上面说魏国不愿交出此前进犯我大周城池的将领,而且说那些百姓是自愿归附魏国,而非强迫掳掠的。” “竖子安敢如此!”赵元宏听完,心里便燃起了熊熊怒火,然而没过多久,他便冷静下去,化作一声叹息,“罢了,罢了!如今魏人齐人看破了我大周的虚实,也难怪他们这般态度!” 先前与齐国一战,彻底暴露了大周边军的实力,看似有数十万之众,但却难堪一战,像纸一般一捅就破。 “杨六,你说这几场仗真的不该打么?朕真的错了么?” 赵元宏的话让杨六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汗,“陛下,这不是老奴能议论的啊!” “唉,”赵元宏知道从杨六这里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于是又说道,“算了,朕握不住笔了,没法批阅奏折,你拿支笔来,朕说你写。” “陛下,老奴不会写字啊!”杨六惊的跪倒在地。 “嗯?赵元宏听出了其中的搪塞之意,方才杨六还能念奏折,怎么这会就说自己不会写字?不过他很快想起了一件事,大周立国之初吸取前朝教训,禁止阉人干政,杨六这么说也算是自保。 “你这老东西,也就养马养的不错了!”赵元宏笑骂道,“算了,你去将皇后叫来,让她替朕写奏折!” “老奴领命!”杨六如蒙大赦,忙要走出御书房,谁知他前脚还未跨出去,突然只觉得一阵地动山摇,杨六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转身一看,大殿一阵摇晃,御书房内的摆设也尽皆散落一地。 杨六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赵元宏,用颤抖的声音大喊道,“陛,陛下!是地龙翻身!快跑!” 见赵元宏还有些发愣,杨六顾不上许多,身体不知从哪里爆发出一股力气,几个箭步飞奔到赵元宏身旁,“陛下,冒犯了!”说罢杨六连拉带拽总算是将赵元宏拉出了御书房。 杨六扶着赵元宏到了殿外一处安全的空地上,赵元宏依靠在一处白玉雕成阑槛上,嘴里不停喘着粗气,突如其来的地龙翻身让皇城上下人心动荡,无数太监宫女像是没头苍蝇般胡乱跑着,赵元宏本人都是惊魂未定,因此一时也没心情去找那些太监宫女的麻烦。 好在地龙翻身没有持续太久,不等赵元宏喘匀气,大地的愤怒总算是平息。这时一队全副武装的兵士不知从哪儿冲了出来,为首一人见到赵元宏后慌忙拜道,“陛下,末将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你,无罪!”有了士兵护卫,赵元宏总算有了几分安全感,可眼前此人他却怎么也认不出来,“你是何人?为何朕没有见过你?” “末将是禁军副统领蔡崇德,半月前陛下您亲自任命的,您不记得了?”蔡崇德忙说道。 “好像是有这件事......”赵元宏记性不如从前了,但他还来不及多想,刚刚杨六带他一路狂奔,如今安定下来让他虚弱的身子止不住的咳嗽起来。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后,赵元宏正了正神色道,“你是副统领?那江世文去哪了?为何不是他来救驾?” 江世文是禁军大统领,按理来说皇城的禁军都由他掌管,如此重要的位置自然是赵元宏的心腹,但地龙翻身后,他却迟迟不露面,赵元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觉得此人辜负了他的器重。 “陛下,江统领半月前就告老还乡了......”蔡崇德弱弱地说道。 赵元宏看了一眼杨六,见他点头看来确有此事,“朕记性不大好了,错怪他了。” 室外的一缕清风吹进了赵元宏的脑门,让他恢复了几分清明,“今日你救驾有功,朕即刻命你担任禁军大统领一职!” “多谢陛下!臣当效死命!”蔡崇德连忙双膝下跪道。 “嗯,现在带领兵士在皇城转一转,看看有没有宫殿倒塌,有没有人员被困,若是有速将人救出,清扫废墟!”赵元宏下令道。 “末将遵命!” 第158章 巫蛊 “对了,先去皇后那里一趟,看看皇后和朕的皇儿有没有事!”赵元宏想了想道。 “陛下勿忧,方才地龙翻身时,末将正巧带队巡逻至皇后寝宫处,确定皇后和殿下无恙后末将这才前来救驾!”蔡崇德忙说道。 赵元宏略微皱了皱眉头,但却没有说什么,“杨六,你去传唤武威侯和韩太傅进宫,朕要知道这次地龙翻身百姓有无伤亡!” “老奴领命!不过陛下,这儿风大,老奴先扶您回宫歇息吧,万一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也好!”赵元宏也觉得外面风大了些,于是拖着疲惫的身躯,一只手搭在杨六身上缓缓朝御书房走去。 正当二人就要跨入御书房时,赵元宏忽然指着殿外一处开裂的地面问道,“杨六,那儿好像有什么东西,朕看不大清,你拿过来让朕瞧一瞧。” 杨六没有答话,忙顺着赵元宏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个东西摆在那儿,他忙上前拿到手里一见此物,却吓出一身冷汗,手里一阵哆嗦将刚拿起来的东西又丢了出去。 赵元宏感受到了杨六的情绪变化,忙问道,“究竟是何物?” “陛,陛下......”杨六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几声颤音,哪怕是方才遇到地龙翻身,都没有这般惊吓过,因此赵元宏更加疑惑他手里的东西了。 “快拿过来!”赵元宏有些不耐烦。 杨六不敢再拖延,忙将此物递到了赵元宏手里。 “这是......”赵元宏看清了手里的物件,是一个木质的小人,上面刻着几行小字,代表小人的头部和胸部均被银针刺入。 赵元宏将木人放在眼前,努力看清了上面刻的字,“元宏......下面是朕的生辰八字?” 此刻他总算明白过来,这是巫蛊之术,不知是何人制成了这个小木人,制成后埋在此处,再看小人的要害处被银针狠狠刺入,这是想咒他死啊! “好好好!”赵元宏大笑起来,若不是这次地龙翻身,恐怕这小木人埋在御书房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发现。 此刻的赵元宏却生不出怒火来,他抱着小人机械般挪动着步伐,朝着御书房走去,“对了杨六,让你速去传唤张简和韩正言,还愣在这里作甚?剩下的路,朕一个人能走!” “老奴这就去!” ...... 韩正言快步赶到御书房,却发现武威侯张叔仁以及皇后皆在,同时殿内的气氛十分诡异。 “拜见陛下、皇后娘娘还有......武威侯!”韩正言先是行了一礼。 “都到齐了,正言,此次地龙翻身,金陵可有百姓伤亡?”赵元宏慵懒地躺在床榻上,让人看不出喜怒。 “方才问过了,金陵城中倒塌房屋三十余间,有百姓被困其中,已经派了兵士抢救!”韩正言沉声道,“目前金陵共有二十三名百姓因此次地龙翻身而身亡,受伤者不计其数。但这只是金陵,周边州县的伤亡还没有上报过来。” “嗯,朕知道了!”赵元宏点点头,“多亏了这地龙翻身呐,看来后土娘娘还是眷顾朕的,你们瞧,从朕的御书房地下发现了什么!” 赵元宏说着从怀里抛出一件东西丢到了韩正言脚下,因为赵元宏速度极快,在场几人都没有看清是何物。 “捡起来看看!” 韩正言和张叔仁狐疑地对视一眼,最后是距离此物最近的韩正言弯腰捡了起来,“这是......巫蛊之术?!” “哈哈哈,韩太傅好眼力!正是此物,太傅再仔细瞧瞧,上面刻的可是朕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有人想让朕死啊!” 赵元宏话音刚落,在场之人齐刷刷跪了下去,整个御书房出来众人震惊的大喘气声,竟无一人敢发言。 “都是朕的好臣子,都不说话是吧!此事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自裁吧!” “陛下!”最先壮着胆子开口的是张叔仁,“陛下,能在御书房埋下此物的,定然是经常出入此地的人,”也就是说,只有陛下亲近的人才能埋下此物而不被人发觉!” “因此臣认为,定然是前阵子回京吊唁太后的楚王殿下所为!”张叔仁将矛头直指赵桓,“巫蛊之术臣有所耳闻,据传发自岭南一带,那里的蛮部有巫医祭祀,能养蛊使用巫术,楚王殿下在岭南就藩多年,更是亲自平定蛮部,难免不会了解巫蛊之术!楚王定是生出了不臣之心,想用此诅咒陛下!” “你说二皇子干的?”赵元宏闻言先是一愣,进而大笑不止,“张简,你当朕是傻子么?二皇子在皇宫待的时间,恐怕还没屋檐上一只鸟儿待得时间长!哪次传唤他到皇宫不是能走就走?” “再说了,他被刺杀一事还没个头绪,会有心思搞这个?”赵元宏斥责道,“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朕,皇后和你,也是经常出入御书房的啊!” “陛下,妾身冤枉啊,妾身期盼您千秋万岁还来不及呢!”皇后闻言匆忙跪倒在地。 张叔仁也是将头埋低道,“陛下,我张氏一脉对陛下和大周都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啊!” “绝无二心?那这是什么!”赵元宏指着韩正言手里的小木人道,“朕何曾亏待过你们张氏?朕何曾苛责过你们张氏?你们就是这么回报朕的,咒朕去死是吧?” “来人,来人!”赵元宏嘶吼着,殿外马上飞奔来数名禁军,其中一人正是刚刚被晋升为大统领的蔡崇德。 “将武威侯和皇后......” 赵元宏还未说完,韩正言开口了,“陛下三思!” “怎么,连你也要阻挠朕做事?” “陛下!前汉武帝时亦有巫蛊之祸,因此牵连死亡之人多达上万!所以臣恳请陛下,三思而后行!大周,经不起折腾了!” 韩正言的话终于是让赵元宏恢复了几分理智,他有些颓然的瘫坐在床榻上,“皇后和武威侯禁足,严禁任何人出入!” 赵元宏话音刚落,只觉得喉头一甜,忍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而后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前倾重重摔在了地面上。 “陛下?陛下!快传太医!”这是赵元宏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声音。 第159章 荧惑守心 明明已是深秋,可赵桓却感受不到一丝凉意,反倒连日阴云如同锅盖般倒扣在邕州城上,让人喘不过气来,若是这倒还罢了,老天还不时降下绵绵细雨,雨滴不大,但落在身上黏黏糊糊十分难受。 “这鬼天气......”赵桓骑着马无奈叹道,身上的衣衫早就被浸湿了,紧紧贴在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诶殿下,昨晚天有异象您看到了么,俺听着黄先生和刘知州说叫什么......荧惑守心?”何健凑上来说道。 “知道,怎么不知道!”赵桓打了个哈欠道。 昨晚他可是没睡好,因为家里又多了个女眷,冯媛和她们商量了一番,搞出了一个排班。昨晚赵桓和弄玉一起,二人还未来得及发生什么,赵桓的宝贝女儿却大哭不止,非要人抱着才能睡着。 没办法,赵桓只能抱着闺女哄她睡觉,本以为睡着了二人还能开心一下,可谁料刚把闺女放下马上又醒了。 赵桓只能抱闺女抱了一夜,不过也多亏了闺女这一闹腾,他在院中得以见到了两颗红星近距离争奇斗艳。 本来赵桓还对此啧啧称奇,毕竟看到了难得一遇的奇观天象,可第二天一大早,黄宗之和刘知远便找上门来,说昨晚发生了“荧惑守心。” “不就是一个星象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赵桓瞅着两个和他一样,脸上挂着眼袋,也是一夜没睡。 “殿下,这荧惑守心可不能小觑啊!荧惑主兵戈,本就是大凶之象,如今更是进犯心房,天下怕是要大乱啊!”刘知远顶着黑眼圈道。 一个星象而已,赵桓并不认为能对应地上的事物,但无奈刘知远和黄宗之以及这个时代对此十分迷信。 “那就对了,正巧本王要用兵南诏,这不是正巧对上了吗!” 见赵桓还是满不在乎,刘知远忙说道,“殿下,始皇帝驾崩前夕,天空亦是有此异象,不可不防啊!” 黄宗之也在一旁帮腔道,“前汉成帝时,亦有荧惑守心,因其含义代表天子驾崩,成帝惊恐,便效仿宋景公,将罪责推给当时的丞相翟方进,逼他自杀,成帝本以为翟方进自杀后便会天下太平,但没想到不到一年时间成帝亦是驾崩!” “所以殿下,不可不防啊,说不准是金陵出了大事!” “哈,你俩别忘了,如今天下三分,可是有三个天子,说不准应在他们身上了呢?”赵桓打了个哈欠,“没事的话本王就先走了,今天还要去归化县见一见阿里那扎,这次出兵南诏少不了他的帮助。你们俩啊,还是多琢磨琢磨大军的粮草吧!” 赵桓耳边还回响着刘知远和黄宗之的话,这会儿又听见何健再提起,他擦了擦鼻子上的水珠道,“怎么,你也信这个?” “俺也是不信的,这不是听人一直提此事,越说越邪乎吗......”何健难得露出一抹恐惧之色,以他的武艺还真什么怕的,或许能伤到他的也就是那些无端的鬼神之说了。 没过多久,二人到了归化县,县令柴令西早早就在城门外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恭喜殿下晋爵楚王,”一见面,柴令西便先是恭贺赵桓。 “本王能晋爵也多亏了有你们鼎力相助!”赵桓笑道。 “下官只是做了些分内的事,比不上殿下统筹全局!” “行了,恭维的话咱们先放放。群山的蛮部现在怎么样了?” “多亏了殿下,现在下官和整个归化县都清闲的很,”柴令西笑道,“已有八成的蛮部迁移至交州,最重要的铁矿木首领也是第一时间将控制权交到了下官手上。” 迁移群山蛮部至交州是赵桓早先定下的政策,蛮部不仅能帮助赵桓管理交州百姓,而且群山也因无人居住,与归化县一起形成了一道拱卫邕州的屏障。 “这木森倒也识趣儿,”赵桓笑道,“过些日子写封信给他,告诉他来参加她女儿的笄礼!” 笄礼是汉家女儿的成人仪式,意思是女子可以嫁人了,但对于一直养在王府的木玄英来说,其意味自不必多说。 “对了,阿里那扎来了么?”此行最主要的还是来见一见罗穆土司的阿里那扎,因为其位置与南诏交界,所以并未让他迁移部族至交州。 “早就来了,昨日阿里那扎听闻王妃已有身孕,便嚷着要备些礼物,估计还要过个半日才能回来,还请殿下先到归化县休息休息吧。” “也好。” 到了县衙,赵桓一盏茶还没喝完,阿里那扎总算来了,他赤着上身,露出一身沾着点点雨珠的精肉。 “阿里那扎拜见楚王殿下!”阿里那扎说着行了一个大礼,“小人听闻王妃有了身孕,便亲自回部族拿了些礼品,还望殿下笑纳!” 面对如此恭顺的阿里那扎,赵桓露出了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看来平定安南对这些蛮部产生了足够大的威慑,让他们彻底心悦诚服。 “起来吧,你有心了,”赵桓笑道,“之前听你说过,你的父亲死在了南诏人手上?” “难得殿下有心还记得,小人的父亲的确死在了南诏人手里!”提起阿里那扎的父亲,他的眼神顿时一黯。 “本王和南诏同样也有笔账要算,十几年前云天海叛乱失败,南诏竟敢收留他们,更兼之支持其子云师道围攻邕州!”赵桓气得猛拍了一下桌子,吓得阿里那扎一个激灵。 “现在你报仇的机会来了,本王欲兴兵讨平南诏,不知阿里那扎首领能不能住本王一臂之力呢?” “小人愿意!”阿里那扎毫不迟疑答应下来,“若是能一举讨平南诏,小人愿率领部众迁移至交州!但小人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但说无妨!” “若是能擒得蒙舍龙,请殿下将此人交于小人,就是他杀了小人的父亲,小人要将他千刀万剐了!” “这蒙舍龙是何人?” “南诏六蛮最强的蒙舍部首领,同时也是南诏国主!” 第160章 蒙舍龙 南诏的国都大理并不像一个国家的都城,南诏人不擅营造,其城内的建筑大多是竹木,次一点的人家编草为屋,但更多的人却是一张草席几个陶罐露天居住。 城中仅有的砖石建筑便是太和城,也是皇城,能造出如此美轮美奂的建筑,南诏人是没这个手艺的,还是南诏第一任国主白方平请汉人工匠为其修建的。 不得不说白方平十分有眼光,太和城的位置是苍山与洱海之间的咽喉要道,在此地筑城可以轻而易举的控制南诏诸部。 太和城中最为宝贵的便是南诏国主的宝座,与中原镶金饰玉的王座不同,南诏国主的宝座是木制的,上面还带着一抹暗红同时夹杂着几分血腥味。据传这王座是蚩尤死后化作的枫木制成,需要每日泼洒新鲜血液保持其活力,否则王座就会将坐在上面的人吞噬。 如今坐在王座上的人是一个身高足有两米,臂膀和车轮大小的黑脸男子,他正抱着一个碗大的香瓜不停啃着,王座上浓厚的血腥味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啃得汁水四溢。 在男子下方,还坐着两名衣着奇异的男子,其中一个上身赤裸,下半身仅裹着一个兽皮的男子终于是忍不住了。 “蒙舍龙,你召六部来太和城议事究竟是想说什么?难不成是想将这国主之位让给俺?” 蒙舍龙放下香瓜,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施浪蛮部的首领施望千。 如果按照规矩,蒙舍龙担任国主之后便轮到他了,而蒙舍龙却仗着自己部族强大,独霸了南诏国主之位三十余年。 “哼!”蒙舍龙冷哼一声,“等其他三家到了再说也不迟!若是现在说了,待会他们到了俺还得再说一遍,麻烦!” “嘁!”施望千暗骂一声,见蒙舍龙依旧没有开口的意思,索性别过头去闭目养神了。 偌大的宫殿三人沉寂无声,仅有蒙舍龙狼吞虎咽吞食香瓜的声音,大约两个时辰过去了,蒙舍龙的香瓜啃完了,等的人也来了。 “都来了,”蒙舍龙用袖子擦擦嘴角残留的汁水,“那俺也不说废话了。周国的那个小王爷动员了五万大军,想要荡平俺们南诏,你们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其余五人互相看了一眼,越明部首领第一个站了出来,急切道,“那小王爷不是刚刚打完安南么?怎么这就抽出手来打咱们了?”他的部族距离邕州最近,若是赵桓举兵,他首当其冲,自然心急如火。 “哼,安南那群废物根本没怎么抵抗,那小王爷损失不大。”蒙舍龙冷笑道。 “那小王爷在安南做的事不用俺多说吧?升龙府在座的也都去过,比太和城可宏伟多了,那小王爷说夷平就夷平了,再看看那些安南人,都被强迫去种甘蔗了,若是那小王爷打过来,你我恐怕也得是这般下场!” “哦,咱们手下的部众和奴隶可能是这个下场,至于咱们恐怕是要被小王爷杀了祭旗哦!” “所以诸位,表个态吧,俺可不能瞅着自家父辈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基业被毁了,”蒙舍龙的目光扫视了一圈。 “咱们南诏这点人够那小王爷塞牙缝的?安南可是号称有十万之众,不照样被灭了?”说话的人还是施望千,他的本部在大理以西,就算赵桓打过来了第一时间也不会影响到他。 “所以要俺说,不如早早投降,说不准还能乞求一条活路!” 在场几位首领互相看了一眼,觉得是个办法。 “对了蒙舍龙,你不是说周国有人和你有联络吗,那小王爷这次出兵就不能请他帮帮忙?”此人是穷源部首领波冲,他身材十分瘦小,但其部族却是除了蒙舍部和施浪部最强的,因此无人敢小觑。 “都是周人来联系俺,俺上哪里去找他,再说了自从小王爷和安南开战以后就没来过了,估计是指望不上了!”蒙舍龙摇头道。 “那可怎么办是好......” “诸位莫急,只要吾等团结一心,咱们六部全部兵力加起来未尝不能与小王爷的邕州军一战!”蒙舍龙身旁一人站起,他是蒙舍龙的弟弟蒙舍虎,他成年后独领一部,在兄长的资助下逐渐成长为六部之一,因此对蒙舍龙言听计从。 “对,咱们南诏有蚩尤大神护佑,若是那小王爷不知死活,敢来冒犯南诏,俺便请蚩尤大神附身,一巴掌拍死他!”蒙舍龙身旁又站起一人,此人身材高挑,却非要弯着个腰,一张嘴露出的满嘴牙齿更是比碳还要黑上几分。 “哈哈,血罗你吹了半辈子你能请蚩尤大神,俺怎么一次没见过他显灵呢?”施望千大笑道,“你们想死俺不拦着,但别想让俺家儿郎去送死!告辞!”说罢施望千拍拍屁股直接走了。 剩余的其余几位首领也没心情待下去了,纷纷起身告辞,一时间,方才还算热闹的大殿仅剩蒙舍虎和血罗陪在蒙舍龙身旁。 “这个施望千!怎么敢对大兄不敬!大兄,要不要俺做了他!”蒙舍虎气道。 “哼哼,俺前阵子从周人那里听了一句话觉得很有道理,一对兄弟整日打闹,扰得家宅不宁,但是一旦有外人欺负到他们家头上,兄弟二人立马放下成见一致对外,这周人说的兄弟二人不正是对应了咱们南诏国么!” 蒙舍龙缓缓起身,“施望千一直对俺心怀不满,多次挑衅俺,现在是时候让他死了!血罗,你的计划有几成把握?” “嘿嘿放心吧,俺早就在施望千回去的路上埋下了伏兵,还有其他二部首领,只要您一句话,马上都叫他们死!”血罗发出几声怪笑道。 “那再好不过了,记住了,将各部首领直系一并杀了,尽量不要杀害部众和奴隶,俺还要靠他们去抵抗周国的军队!”蒙舍龙嘱咐道,“那小王爷刚打下安南,现在兵威正盛,若是不能拧成一股绳,俺可没把握能赢!” “嘿嘿,今晚过后南诏国只有您说了算,只有您......” 第161章 阿里那扎的往事 “那即是一国之主肯定不能交到你手上,若是蒙舍龙以礼来降,本王不可能任由你处置他。”赵桓扫视了一眼阿里那扎道。 闻言,阿里那扎表情一阵扭曲,沉默了良久之后,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拜伏在地道,“殿下,蒙舍龙狼子野心,绝非好相与之辈!” “先说其部族蒙舍部有一传统,部族中男子每到十六岁时,需要到山林中亲自狩猎,以此证明自己已经成年,能够独当一面。” “狩猎所得的猎物不限,若是不能猎到虎豹一类,那兔鹿一类也成,但从此以后在部族的地位和奴隶无异,因此蒙舍部的年青一代都以能够狩猎强大的猎物为荣。” “而蒙舍龙,在其十六岁那年独自踏入山林,一连七日未曾回来,就在蒙舍部的人以为他已死时,蒙舍龙浑身伤口,拖着一只上百斤的熊罴出现了。” “没人知道蒙舍龙是如何击杀熊罴的,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自此以后蒙舍龙在部族中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而他更是直接被确认为了下一任族长。” “不过蒙舍龙是个十分心急的人,他等不了老族长去世安然交接,在当晚族人为其举办的宴会上,蒙舍龙亲自出手,杀了老族长,成为了蒙舍部新一任族长,而那位老族长同样也是他的父亲。”阿里那扎一口气说完,脸颊微微泛红,鼻孔喷出粗重的喘息,但身子依旧稳稳地保持着拜伏在地的姿势。 “啧啧,果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赵桓咂舌,“不过本王倒是更好奇一件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这些事?” 罗穆土司虽在南诏与邕州的交界处,但距离大理城还是有些距离的,考虑到此时信息传播的困难,按理说阿里那扎不可能知道蒙舍龙过去的事,更不可能知道的如此详细。 “因为......因为小人以前便是南诏人!”阿里那扎终于是说出了隐藏在心底的秘密。 “小人并不是罗穆土司人,而是曾经南诏六部之一,小人的父亲不愿臣服蒙舍龙因此被其记恨上了。后来趁着小人部族青壮外出时,蒙舍龙带兵偷袭了小人的部族,将小人的父亲杀死,部众也四散而去。” “小人侥幸捡了条命,逃到罗穆土司,被他们收留,罗穆土司首领还将女儿许配给小人。后来首领去世,没有子嗣,族人便推举小人为首领。” 考虑到六大蛮部在南诏的地位,那这阿里那扎高低也算个王子了,赵桓大笑两声,“好一个王子落难记!本王若不是今日问你,你是不是打算将这个秘密埋在心里一辈子也不说出去?” “小人不敢!”阿里那扎将身子再次放低。 “哼,本王问你,罗穆土司的上一任首领不会是你杀的吧?” 阿里那扎抬起头,叫屈道,“殿下,小人是读过汉人书籍,学过汉人礼节的!老首领在危难之时救了小人,又岂会做出这般不忠不义之举!” “你最好如此!”赵桓想了想终归是选择宽恕了阿里那扎隐瞒身世的行为,想当初邕州被云师道围攻,眼看就要城破,还是阿里那扎和木森领兵前来解围。若是对他动手,自己不就成了那不忠不义之人吗? 不过此人能隐忍如此之久,可见其心机深沉,赵桓不能放任这么一个人在自己的大后方。 “这样吧,征讨南诏过后,你的部众不必迁移至交州了,罗穆土司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赵桓想了想说道。 “啊?殿下的意思是......”阿里那扎额头顿时渗出一层细汗,声音也越发恭敬起来。 “起来说话,趴在地上作甚?”赵桓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上前将阿里那扎扶起,“你可是拯救邕州的大功臣,本王可从来不会亏待功臣!” “罗穆土司要除名,但本王可以赐下钱粮土地,在邕州安置你的部众,而部族的战士和你都纳入本王邕州军的一员,吃着本王发的饷银,岂不美哉?”赵桓拍着阿里那扎的肩膀笑道。 赵桓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将罗穆土司纳入邕州,部众和阿里那扎的一举一动都在赵桓的监视下,哪怕有天大的野心也翻不出什么浪来。 阿里那扎自是明白其中的含义,他已经低头弯腰,小声道,“殿下,小人的部众在山里野惯了,又是蛮人说不准会和汉家子民产生冲突......” “哈,没事!本王会告诉他们,你们是拯救了邕州的大英雄!我们汉人都是知恩图报的,不会亏待了尔等!” 见阿里那扎还是低头不语,赵桓话音一转,嘴角依旧挂着浅笑,“怎么,阿里那扎首领您不乐意?” “乐意,乐意!小人乐意!”阿里那扎从中听出浓浓地威胁,此时赵桓已经羽翼丰满绝非之前困守邕州的时候了。 “乐意就好!”赵桓笑了两声,“好了,别哭丧着脸了,本次征讨南诏还用的着你们!” 说罢,赵桓将柴令西唤了进来。 “柴县令,阿里那扎首领想带领部众归顺本王,不知归化县附近可有空闲的土地安置他们?” 到底是一县父母官,柴令西想都没想地回道,“有,就在城东北不远,阿里那扎首领肯定会喜欢的!” “那好,事不宜迟,本王大军开拔之际,这边也动起来吧,就请柴县令你多多费心,切记不能让迁移过来的人缺了衣食。” “啊?殿下,不是说打完南诏再迁移吗?”阿里那扎问道。 “本王想起一句话,夜长梦多啊!”赵桓笑道。 “那小人这就去为柴县令带路!”阿里那扎忙答道,罗穆土司隐藏在群山的密林中,知道其具体位置的人不多,阿里那扎主动带路也是应有之理。 “不用了,”赵桓摆摆手笑道,“多亏了木森木首领,他已经将罗穆土司具体所在位置尽数告知本王了!” 第162章 蜀中卫氏 赵桓和邕州军已经踏足南诏土地将近半月了,不论是此地复杂的地形,还是复杂的部族关系,都给赵桓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根先前去刘知远获得的情报,赵桓理解成了南诏是一个由六大蛮部共同治理的国家,然而亲临此地后却与他想的不太一样。 南诏部族林立,大大小小将近有数千个,他们依附于更强的部族,但自主能力极强,只需向强大的部族献上金银牛羊即可。 赵桓本以为南诏和大周一样,应当算是个封建国家,没想到打下几个小部族后却发现,南诏还是停留在了原始的奴隶社会。 而且此地的信仰也是杂七杂八,有从隔壁传来的佛教和中原来的道家,这还算是开明的。有的认为山川海河皆有灵,需要牛羊祭祀,有的信奉祖先,甚至还有的部族还停留在血腥的活人祭祀时期,血腥程度让人不忍直视。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这里部族普遍信奉蚩尤大神。 这些倒还罢了,赵桓是来征服此地,不是来传遍福音的,而这些部族也十分懂事,也不管自己有多少战士,实力差距有多大,总之就是一句话,拼死抵抗。 赵桓也满足了他们,通通送他们去见了蚩尤大神,也算满足了他们小小的愿望。 “殿下,这可不对劲啊,怎么一连半个多月了,连南诏国的主力面儿都没见过!”冯国梁皱着眉头道,他喜爱战阵,但若都是欺负这般没什么战力的敌手,实在无趣。 赵桓没有答话,同样皱着眉头。南诏由于脱离中原日久,一些道路地势难以知晓,因此大军前进一直小心翼翼。 遇上的也都是些人数不过千百的部族,能可战之兵不多,反倒他们熟悉周围地势,在林间道路上不时偷袭,这些人还惯用吹箭,箭上淬毒,不致命,但却使人痛不欲生,对邕州军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毕竟谁也不想在自己埋锅造饭或是休息的时候,发现背上多出了几个吹箭。 好在赵桓及时调整策略,征召了木森的一部分战士,配合阿里那扎的部众一起在山林间游荡,为大军开路。 这种斥候战最是令人烦闷,因为作为指挥官的赵桓根本不知道自己派出的人第二天能有多少回来。 不过好在效果显着,木森和阿里那扎的部众损失了许多,但邕州军的伤亡却减少了。本着好用就往死里用的原则,赵桓选择了给钱给粮安抚他们。 “殿下,前面就是云平县了,旧时曾在此设立县治。”隔着老远就听到了何健的声音,他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热血,加入了木森和阿里那扎的斥候队伍。 看着他挂在腰间的几个耳朵,冯国梁十分羡慕,他也想和何健一样,但无奈自己身份已经不允许他这么做了。 “云平县......是六蛮之一越明部的地盘,据情报言,有五千可战之兵,应当有场苦战了!”赵桓想了想道。 “那再好不过了!”冯国梁开心地低吼一声,说罢纵马冲向了队伍的最前方。 赵桓则是老老实实跟着队伍,又行进了两个时辰总算到达了云平县,但此地能称得上囫囵的建筑却没几个,仅有一座早已废弃的低矮土墙象征着汉人曾在此地有过统治。 “人呢?越明部也不在此?”周围横七竖八躺了几具尸体,服侍装都是蛮人。 “都跑了!”冯国梁一身戎装,不知从哪儿蹦了出来,他身上有着浓厚的血腥味,看来地上的尸体和他逃不了关系。 “就剩几个押送奴隶的,被俺给逮住了!”冯国梁撇撇嘴道。 这时何健一脸贱笑押着一名女子走了过来,“殿下,这是越明部的奴隶,被俺给劫过来了,俺瞅着姿色不错,特意送过来给殿下暖床!” 那女子一身明显的汉家衣衫,身子虽被几道绳索紧紧束缚着,却依旧昂着头,脸蛋虽被沾着污泥,但一双明亮的大眼炯炯有神,同时紧缚的绳子也更加凸显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能在南诏见到汉家女子赵桓也是眼前一亮,但他不是急色之人,沉声问道,“你是汉人?” “是!”女子高昂着头回道。 “早说你是汉人啊......以为是时喜欢汉人服饰的蛮子!”何健嘀咕一声,他也知道赵桓对蛮人和汉人的态度,不用赵桓开口,自己拿出小刀将女子身上的绳子割开。 谁料,何健刚割开绳子,女子突然暴起,三两下便将何健放倒。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桓身边亲卫立马抽出刀,怒视女子。 “哎呦,哎呦!”何健吃了个暗亏,原本干净的衣服和脸马上沾满了污泥。 虽说是占了偷袭的便宜,但能三两招放倒何健却让赵桓正视起了这名女子。 “你是何人?” “在下出身蜀中卫氏。”女子沉声道。 “卫氏......”还不等赵桓说完,又有两名士兵押着一名青年过来。 “殿下,此人说他是什么蜀中卫氏,俺们拿捏不准,特意送来请您判断。” 送来的这名男青年衣着气度不凡,但那些么女子一样故意都是被当成奴隶,因此满身污秽。 “哼,老子蜀中卫氏卫益!”那男青年嚣张道。 “哦?那正好,这位女子可是你们卫氏一脉?”赵桓问道。 卫益扭头打量了一番女子,啐了一口唾沫骂道,“妈的,怎么是你!” “她不是卫氏族人?” “是个屁!听我的,将她杀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卫益上下打量一番赵桓,继而大笑道,“为什么?因为老子是蜀中卫氏!看你年龄撑死了一介校尉,老子出生时朝廷可就赠了校尉一官!” “哼,何健上去掌嘴!”赵桓冷哼一声。 何健被一名女子放倒,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得了赵桓的命令立马面冲到卫益面前,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抽了过去。 瞬间,卫益整个人飞了出去,在空中转体两周半以后才算落地,而他的左脸颊立马肿了起来,而且喷出的血水中还掺着几颗牙齿。 “不知礼仪的东西!在你面前的,是大周皇帝的第二子,获封邕州的楚王殿下!” 第163章 铜矿 “楚,楚王殿下?” 被抽了一巴掌的卫益捂着受伤的地方,一脸惊惧之色,他想不明白,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为何会在南诏的密林出现。 至于那女子依旧是面无表情,方才何健押送她的时候,高呼了数声“殿下”,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被称为殿下的也没有几人。 “不错,正是本王,”赵桓笑眯眯道,语气中丝毫没有要怪罪卫益方才出言不逊,“本王的身份没有异议,倒是你们二人,皆声称自己是蜀中卫氏。本王可记得蜀地距离南诏可有一段距离呐,你二人又该如何自证身份呢?” 卫益拱了拱手道,“在下建宁郡王之孙,永昌侯三子卫益,受先祖功勋荫封车骑校尉一职。” 说的还算清楚,赵桓点了点头,暂时放下了对他身份的怀疑,“既然如此,卫氏一脉又为何会出现在南诏呢?本王记得你们卫氏一脉和南诏可以有一笔血债啊!” 昔年南诏强盛时,经常入侵富庶的蜀地,劫掠百姓财物,让卫氏一脉苦不堪言。最严重的一次甚至将成都府都给围了。 “自然是......前来刺探南诏消息!”卫益眼神有些躲闪。 “哦?打探情报而已,为何要你来呢,难不成永昌侯儿子太多了?”赵桓打趣道。 “父亲有父亲的考量......嘿嘿,”卫益忙说道。 “铜矿。” 此时一直不语的女子开口了,“永昌侯派他来是为南诏的铜矿。” 赵桓瞳孔一阵收缩,胯下的马儿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不耐烦的打了两个响鼻。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打死你!”似是被戳穿了伪装,卫益当即大怒,一拳打在女子脸上,将她击倒。就这样卫益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又骑在女子身上想要继续施暴。 “将他们分开!”赵桓连忙下令。 何健闻言,冲上去揪着卫益的衣领将二人分开。那女子脸上也挂了彩,但她方才明明三两招将何健放倒,此刻面对卫益,却任由其殴打,让赵桓百思不得其解。 “放开我!”卫益扭头一看,是方才赏了他一巴掌的何健,顿时怂了,但嘴里仍然不停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爷爷当初真是白救你了!” 被卫益接连辱骂殴打,女子却依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赵桓玩味地看着二人,心里大概确定了这女子也是卫氏一脉,只不过二人的关系似乎并不怎么和谐,看来卫氏内部要比想象中的更复杂。 “行了,你一个大男人却不停辱骂一女子,本王都替你感到羞愧!”赵桓听不下去卫益的辱骂,出声制止道,“不过本王好奇,你们卫氏是如何知道南诏有铜矿的,还有你们要铜矿想做什么?” 铜是重要的铸钱原料,别看赵桓大把大把花着银子,但在百姓之间的交易还是以铜钱为主。但大周以及齐魏二国都不产铜,因此铜钱一直十分紧张。 赵桓作为后世人,自然知道经济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货币更是其中的重中之重。大周的铜钱用料扎实,因此十分受百姓和齐魏二国欢迎。 但用料扎实却在有心人的破坏下,使的大周的铜储量日益减少。还算有些良心的人或者百姓会将铜钱私藏在家,或者熔了铸成别的器具。 丧良心的则将铜钱熔了,再掺杂其他不值钱的金属铸成新的铜钱,让其继续流入市场,据传大周的许多世家皆如此行事,一次往往能获利十万甚至百万。 民间私铸成风,但朝廷受限于时代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而且最主要的还是没办法追查到私铸的源头。 大周缺铜,赵桓也明白,他记得后世明清都曾在南诏开采铜矿,一度占到全国铜产出的九成以上。因此赵桓发兵南诏,并不只是为了巩固后方,或者是报复南诏之前出兵,真正想要的是这里的铜矿。 “本王记得铜能铸造铜钱,可铸钱一事是国家重器。怎么卫氏一脉也想掺和进来?”赵桓盯着卫益道,虽说世家也私下铸钱,但起码还要点脸,若是拿到台面上来说,招来朝廷和敌对世家的攻击实在是得不偿失。 “殿下说笑了,我卫氏对大周忠心耿耿,家父派在下来是想刺探南诏情报,而后派兵拿下,好将铜矿献给朝廷!” “真的吗?没想到卫氏一脉如此忠心,本王定要上表父皇,好好嘉奖一番才是啊!”赵桓笑道。 “那,那倒不必了!”卫益心虚道。 “不过如今本王来了,你可以回去转告永昌侯,他可以歇歇了!” “殿下要放我走?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卫益说着行了一礼。 “不行,不能放他走!”此时那女子又开口,“他此行是奉永昌侯之命来联络南诏国主,意欲将蜀地和南诏连成一片,脱离大周!” “你!”卫益指着女子,气得说不出话来,“殿下,这妖女鬼话连篇,侮辱我卫氏,恳请您斩了她,以证我卫氏清白!” “诶,本王又不是傻子,岂会相信她的一面之词。放心,本王对你们卫氏十分放心!”赵桓继续安慰道,“行了,本王给你安排匹快马和吃食,快些回去吧,永昌侯说不准担心的很呢!” “多谢殿下!”卫益说着,骑上一匹马,但却迟迟没有动身。 “怎么了,你还有什么事要说?”赵桓问道。 “额,殿下,南诏和蜀地相距甚远,一路上危险重重,在下想请您几个人护送在下。” “这可不好办啊,你看本王此次征讨南诏带的人不多,实在是挤不出人手来啊,”赵桓面露难色。 卫益听了嘴角一阵抽搐,心里大骂,“这么多人连一队护卫都挤不出来吗!” “不过你说的也对,一路上不说猛兽出没吧,也有许多小蛮部,你一个人还真挺危险的,这样吧,本王派自己的宗卫护送你如何?”赵桓指了指身旁的何健笑眯眯道。 第164章 卫氏恩怨 听到赵桓叫他,何健故意亮了亮臂膀上的肌肉,对卫益笑道,“俺是个粗鲁汉子,方才冒犯了卫公子,俺将功补过,定将您安全护送回蜀地!” 卫益瞅着何健胳膊上的精肉,想起了方才何健给他的一巴掌,顿时毫无安全感,他咽了咽口水道,“算了,不必麻烦殿下动用宗卫。殿下给在下一把兵刃,小人自己回去吧!” “诶,这怎么行!”赵桓嘴上说着,却暗地里使了个眼色,何健忙上前递上自己的兵刃。 “多谢殿下,在下离家日久,家里父母想必思念的很,就不多待了,告辞!”卫益不再多言,纵马离开了此地。 “卫兄一路顺风!”赵桓看着卫益的背影笑道,他很想杀了卫益,但并不想自己动手,这样放他离去一路上不会太平,恐怕还没出南诏就会被蛮部给抓了。 “你就这么放他走了?”女子望着卫益的身影说道,“永昌侯可是真的想要联合南诏,自立为王的!” “这种事论迹不论心,若是本王有读心术,那在朝堂上走一圈,怕是没几个真正忠心我大周的臣子,”赵桓呵呵一笑,“只要卫氏一脉一日不公开举起叛旗,那他就是我大周的忠臣!” 女子闻言,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 “本王好奇,你到底是何身份,若是不能讲明白,那正巧本王今晚还缺个暖床的丫头,本王瞅着你姿色不错,就你了!” “在下卫岳。”女子开口道,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嗯,然后呢?” 卫岳叹了口气,“在下虽姓卫,却并非卫氏嫡系。在下的父亲是建宁郡王的亲卫,为了保护建宁郡王而死,当时在下年幼,建宁郡王感家父忠心,便收了我为义女。” “原来如此,”赵桓点头,“那卫氏一脉和南诏又是怎么回事?” “建宁郡王死后,长子卫靖承袭永昌侯爵位,但他野心勃勃,见朝廷无暇顾及蜀地便生出了自立为王的心思。”卫岳沉声道。 “哼,又掀起一场叛乱么,倒是卫氏一脉的特色了!”赵桓冷笑道。昔年前燕被南下的魏人铁蹄踏碎,天下大乱,蜀地李氏也趁机自立称帝。后来大周立国,自然想要将蜀地纳入自己的版图,于是派大军进军蜀地。 当时的卫氏只是李氏麾下的将领,见大周兵锋势不可挡,便趁机杀了李氏投降大周。周帝大喜,便封卫氏世代镇守蜀地。 这也是卫氏一脉的发家史,因为其背主谋逆,因此在民间乃至朝廷名声不佳。而卫氏也深知此点,一直小心经营着蜀地这一亩三分地,从不敢逾越半步。 但如果卫氏这一次真的再掀起一场叛乱,恐怕世上再无人敢信他们了。 听到赵桓如此评价卫氏,卫岳捏了捏拳头,但终归还是忍住了。 “那你呢?按理说你虽不是卫氏嫡系,但凭着建宁郡王义女的身份,也不应该被卫益视如仇寇才是啊。” “建宁郡王临终前曾将诸子叫到床前,也包括我在内。”卫岳仰起头,看向湛蓝色的天空,似是在回忆什么。 “我卫氏一脉靠着背刺李氏才在大周有一席之地,朝廷和百姓皆不齿我卫氏为人。汝等记住,若要想我卫氏一脉长存,切记不可再生二心!” “建宁郡王说完这些便溘然长逝,但卫靖却离这条路越来越远。而一直按建宁郡王嘱托行事的我自然成了其眼中钉,后来我纠集了一批不愿跟随卫靖行事的人离开了蜀中,但卫靖对于我带人离开心怀不满,派人不断袭杀,我不得已流落至南诏,又被当地蛮部所擒。” “哈哈,那看来本王来的很及时嘛!”赵桓笑道,现在他算是大致理清了卫氏一脉究竟发生了何事。 “本王大概明白了你们卫氏一脉的恩怨,但本王是外人,不便插手。”赵桓对卫岳道,就算此刻卫氏举起叛旗那也与他无关,该头疼的是朝廷诸公。 “给她一匹马一把兵刃,让她自行离去吧!”赵桓摆摆手示意手下将卫岳带走。 “等一下!”卫岳像是不愿离去。 “怎么,本王主动放你都不愿离去,还是说你真的想做那暖床的丫鬟?” “在蜀中时便听闻殿下有几名美颜的姬妾,奴家蒲柳之姿恐怕入不了殿下的法眼。”卫岳说道,“若是殿下想要将南诏纳入大周版图,那奴家可助殿下一臂之力!” “你?你能帮什么忙?”虽说卫岳方才放倒了何健,但也是趁着何健不注意,就算她再能打,也无法抵挡千军万马。 “我卫氏与南诏蛮部有笔旧账,因此多年来没少派人渗透,记录山川地势,而不凑巧,那份经过多年收集而绘制的堪舆图奴家正好看过,也牢牢记在了心里!” “敢问殿下,自从踏足南诏以来,是否还未遇到过南诏军主力?” “不错,想来他们是惧怕本王的兵威,早已四散奔逃。” “不然,奴家在越明部这段时间,见部族集体向西迁徙,如果猜得不错的话,应当是前往了太和城。太和二字在蛮语中为山坡之意,意思就是筑在山坡上的城,那里易守难攻,想必六蛮合兵一处,在太和城等殿下您呢!” “哈哈,那正好省得本王漫山遍野去找他们了,”赵桓笑道,“正好一网打尽!将南诏彻底纳入本王的势力范围!” ...... 太和城是南诏国都,但对比大周的城池来说,也就是个大体量的县城,一下子涌入了六个大部族,让原本就略显紧张的太和城愈发拥挤起来。 “距离最远的越明部已经来了,”蒙舍龙身后的血罗说道,“这样的话,城中约有五万战士,若是不论男女老幼强行征召,凑出十万八万不是问题!” “嗯不错,但血罗你漏算了一件事。太和城多了这么多人,一时间粮草有些吃不消,”蒙舍龙淡淡地说道,虽说他早已下令五大部族前往太和城时要自备粮草,但拖家带口的他们哪里顾得上这些。 “城中粮草只能够坚持半月,你猜半月后会不会有人提着我的脑袋去和周国的小王爷邀功?” 第165章 狂战士 “是俺考虑不周!”血罗清楚蒙舍龙的脾气,老老实实承认了错误。 “既然知道错误,就该将功补过,”蒙舍龙瞥了一眼血罗,“算算日子那小王爷也该来了,等他兵临城下的时候你亲自领一部去会会他们,也好探探周人的虚实。” 若是周人的军队不堪一击,那蒙舍龙便不会保留什么,趁势杀出城一举将周人击溃便是。但若血罗不敌,那损失对如今早已人满为患的太和城也微不足道,正好还能少几张吃粮食的嘴。 不论是输是赢,蒙舍龙都稳赚不亏。 “对了,带你本部人马。”蒙舍龙提醒道。 “为,为啥?让俺领着其他部族的战士不行吗?”血罗也知道这是一场送死的战斗,因此并不愿损失自家儿郎。 “哼,你才设计杀了他们各部首领,那些战士能甘心为你效命?”蒙舍龙冷哼一声,“再说了,你不是一直说自家的部族有蚩尤大神护佑么?正好俺也想见识见识!” “俺,知道了!”血罗咬咬牙,身形逐渐隐于黑暗之中。 ...... 热气球在邕州军士兵眼里已经算不上什么新鲜事物了,一些胆子大的士兵甚至呼朋唤友只为体验飞快的感觉。后来因为操作不当,坠毁了数个热气球,折损了十几人才被赵桓勒令叫停。 但能做一名热气球观测员依旧是大部分邕州军士兵的梦想,不仅能飞天将脚下视物一览无余,还每日都有肉食供应,虽说都是一些看不上动物内脏和边角料,但楚王殿下却下了道死命令,若是想当观测员,必须每日都吃这些动物内脏。 “这个东西能带人飞起来?”卫岳轻轻抚摸着热气球的皮囊问道,她的动作极为轻柔,生怕摸坏了什么地方。 “不错,”赵桓点点头,同时下令热气球点火、升空。 很快原本干瘪的皮囊立马鼓了起来,吓的卫岳后撤了数步,紧接着热气球载着一名士兵缓缓升空。 而一直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卫岳也终于难得露出一抹惊叹的表情,毕竟这可是飞天啊,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就在眼前发生了。 “能不能向殿下提一个要求?”卫岳问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开口,这些天她在赵桓的军营中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注视着一切,除非赵桓主动找她,否则是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卫小姐可是想上热气球,看看脚下的山川?” 卫岳轻轻点头,算是回答。 “按理说,卫小姐您让我的将士少走了许多弯路,本王是该同意你的请求,但热气球这东西太过危险。上天以后,脚踏虚空,生死可就不由自己,全看老天了,万一有个好歹......” 若不是卫岳为大军指路,赵桓怕是还要在南诏的山里转上十天半个月的。而卫岳想乘坐的热气球,安全系数实在太低,还要在地面栓一根绳子,防止被大风吹走。 “若是能飞天一览九天之上的风光,死也无憾了。”卫岳小声道。 赵桓闻言皱了皱眉头,刚想出言驳斥,前面为大军探路的斥候却在这时候回来了。 “殿下,吾等已经探查到了太和城的位置!”斥候回报道。 “好!大军即刻开拔,争取日落之时抵达太和城!” 邕州军在赵桓的命令下缓缓向前进发,在日落前终于是赶到了太和城外三十里处,还不等赵桓下令安营扎寨,太和城城门大开,从中鱼贯数千身着各色兽皮的战士。 “还真是不让人喘口气啊,全军列阵!”赵桓早有预料,同样派出一队士兵,约有五千人,由何健率领前去应敌。虽然他手握五万大军,但此地狭小,地势复杂,有再多的人也铺展不开。 难得碰上如此规模的敌军,何健摩拳擦掌,正欲大杀特杀一番,可谁料那从太和城出来的数千战士隔着老远止住了脚步。 从中走出一名身材佝偻的中年男子,他张嘴露出一嘴黑如焦炭的牙齿,冲邕州军叽里呱啦说了一通话,由于语言不通,包括赵桓何健在内的邕州军上下皆不知所云。 “阿里那扎,你来翻译翻译他们说了什么!” “殿下,他说你们惹怒了蚩尤大神的子民,蚩尤大神会降下神罚吞噬尔等......”阿里那扎越说声音越小。 那人说完后,转身对着身后的兽皮战士说着什么,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好似一首歌谣。 “这人应当是一位祭祀,他这是为身后的战士赐福,蚩尤大神会保佑他们刀枪不入,战无不胜!”阿里那扎继续说道,同时眼神中也流露出几分恐惧之色,他也是南诏人,自然崇信蚩尤大神,故此心生畏惧。 “刀枪不入?”赵桓满头问号,若是几句话就能让他们变的刀枪不入,那也过于玄幻了,有这本事不去一统天下,还蜗居在小小的南诏? 就是何健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听了阿里那扎的话,再加上对面这一通神神鬼鬼的操作下来也变的惊疑不定起来,主将如此手下的将士更不用说了。 在邕州军疑惑的目光中,那祭祀终于是说完了冗长的赐福,随即那数千战士从怀里取出一个黑红的不明物体塞进了嘴里,嚼了两口后吞咽下肚。 “这又是干啥......” 还不等赵桓说完,对面服下不明物体的战士瞬间身体膨胀了数倍,他们双目通红,鼻孔喷出两道白气,隔着老远依旧清晰可见。 血罗十分满意战士们的变化,高声道,“你们已经得到了蚩尤大神赐福,现在是时候用祂的力量踏平敌人了!”随着他一声令下,数千兽皮战士咆哮着冲了上去。 “来得好,就让本王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刀枪不入!全体列阵!”说罢赵桓拉开弓箭,向着冲锋最前的一名战士射了过去。 可惜准头差了些,箭矢正中小腹,但按道理来说,那人就算不死也该倒在地上丧失战力才是。但那战士却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悍不畏死,嘴里流着涎水,依旧咆哮向着赵桓冲来。 “卧槽?!狂战士!” 第166章 悍不畏死的蛮人 随着赵桓射出一箭,身后手持弓箭的士兵纷纷弯弓搭箭,朝着冲过来的蛮族战士射出了锋利的箭矢。然而这群蛮人好似真得了什么鬼神的援助,个个悍不畏死,除非射中要害,否则根本不会停止冲锋。 “这他妈是狂战士吧?”赵桓脱口而出。 “殿下您说什么?” “没什么,”赵桓摆摆手,再看看周围的士兵,脸上大都露出惊惧的神色,看来一群身上插满箭矢却依旧冲锋的蛮人对他们心灵冲击极大。 “掷矛手,准备!” 上一次赵桓用掷矛战术大败安南象兵,本着好用就往死里用的原则,赵桓不仅保留掷矛手,还努力在军中挑选臂力惊人的士兵加以扩充,同时由于铁矿大量开采,掷矛手也鸟枪换炮,比上次在安南的军备强了不止一点半点。 “掷!” 眼见蛮族战士距离军阵不过百步,赵桓连忙下令。 瞬间身后数百枚矛杆呼啸而过,这可是连大象皮肤都能刺穿的,赵桓不信这些人真的刀枪不入。 果然,这些蛮族战士能抵挡住箭矢,却挡不住锋利的矛,冲在最前面的几名战士瞬间被矛扎了个透心凉。 同伴的死亡并没有阻挡这些蛮族战士前进的脚步,反倒是弥漫的血腥味让他们愈发疯狂起来。 赵桓亲眼看到一名蛮子被矛钉死在原地,整个身子悬空,却依旧面目狰狞,手脚向前胡乱抓着,想要突破军阵。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还不等赵桓感叹,何健怒喝一声,“接敌!”说罢抽出腰间佩刀,将最先冲过来的蛮人一招放倒。 “他们还是血肉之躯,不要怕,杀光他们!”赵桓连忙大声说道。 有了何健的示范,还有赵桓的提醒,军阵的将士们总算是稳住了心神,手持兵器冷静御敌。 这些蛮族战士身上就裹着一块兽皮,手里甚至连把趁手的兵器都没有,全靠着悍不畏死的气势冲击敌阵。若是碰上寻常军队,还真能打个措手不及,可惜他们遇到的是武装到牙齿的邕州军。 没有兵器,这些蛮族战士能用的无非也就是自己的拳脚,但显然这两样也有些多余,他们用的最多的还是牙齿。 只见一名蛮人如猛虎下山将一名邕州军士兵扑倒,张开血盆大口就咬。士兵下意识用手臂格挡,幸而手臂部位有皮甲保护,这才没被咬伤,但蛮人的牙齿却深深陷入了甲胄中,一时难以拔出,最后还是在同伴的帮助下,将这蛮人首级割下来才让这名士兵重新站了起来。 “这也太......”这一幕自然也被赵桓尽收眼底,他惊讶于蛮人悍不畏死的勇气,按理说这时代一般军队战损两三成就该溃败了,可自己这边已经接连砍杀七八百蛮人却依旧有源源不断的蛮人冲上来。 “乌~~~” 就在赵桓这边苦战之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号角。 正当赵桓惊疑不定朝着号角方向看去时,竟发现了冯国梁领着十几名骑兵从侧面杀入了战场。 这十几名骑兵并非专业冲阵的骑手,仅仅是邕州军的斥候,赵桓考虑到机动性对斥候的意义,因此给他们配备了珍贵的马匹,没想到此时竟在冯国梁的带领下竟然杀了出来。 骑兵从侧面切入,其后果自不必多言,虽然只有十几骑,但在冯国梁的带领下却如一把尖刀,一路上势如破竹。 然而就在赵桓以为大局已定时,几名双目血红的蛮人突然调转了矛头,转身朝骑手冲了过去。最先发的冯国梁以为是来送死的,顿时双腿夹紧马腹,想要将蛮人撞飞。 谁料,那蛮人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顶住了马匹奔袭带来的冲击力,双臂死死按住马头,一个用力竟将冯国梁从马上掀了下来。 “卧槽,这他妈是超人?”赵桓算是彻底服了,也不知那祭司给这些蛮人吃了什么法宝,竟有如此战力。 冯国梁被狠狠摔在地上,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无奈马匹却压在了他身上。那蛮人一步一个脚印靠近,正要一脚踩碎冯国梁的脑壳时,却突然七窍流血,发出几声痛苦的哀嚎后倒在了地上。 终究还是血肉之躯,虽然靠着一身蛮力顶住了马匹的冲击力,表面看起来并未受伤,但其实五脏六腑早已破裂,能走这几步已经是极限了。 “出阵!快去救冯将军!”虽说那蛮人最终还是因为内伤倒了下去,但冯国梁却依旧被马压着动弹不得,若是不能及时救援怕不是要命丧当场。 还不等赵桓这边人冲出去,冯国梁双臂发力,怒喝一声,硬是将几百斤重的马匹从自己身子上挪开。 “冯将军已经脱困了!” “冯将军有如此神力,不比那些蛮子差!” 有了冯国梁这么一个示范,邕州军将士顿时士气大振,连带着赵桓也纵马杀了出去,总算是将冲阵的蛮族战士彻底击溃。 “这些蛮子,也太可怕了!”回到军营,赵桓依旧有些后怕,这悍不畏死的气势实在令他印象深刻,难不成真的有什么鬼神护佑不成。 赵桓甩甩脑袋,忙把这个想法丢到脑后。仔细回想一下,或许关键并不在开战前那祭祀吟诵的歌谣,而是他们服下的不明物体。 “殿下,俺们俘虏了几个蛮子,您要不要去看看?”此时何健走入大帐,向赵桓汇报道。 “嗯,请阿里那扎首领一起过去吧,不然本王听不懂他们的话。” 来到关押蛮人的帐篷,此刻他们早已没了方才嗜血悍不畏死的模样,反倒是如霜打的茄子萎靡不振。 对于赵桓的到来,他们是连眼皮都没怎么抬,躺在地上如同死猪一般,任由何健百般挑弄却毫无反应。 “奇了怪了,方才不是狂暴的很吗,怎么现在跟个娘们一样?”何健咕哝道。 “殿下,殿下俺来了!”阿里那扎走了进来。 “来的正好,问问他们之前吃的什么,怎么会有如此战力?” 阿里那扎得令,叽里呱啦与蛮人说了一通后,其中一名蛮人双臂止不住地颤抖,从怀里取出一个血红色的蘑菇交到了阿里那扎手里。 第167章 蘑菇引发的惨案 “殿下,他们说就是靠着此物才能与蚩尤大神建立联系,进而获得祂的神力!”阿里那扎恭敬的将血红色的蘑菇递到了赵桓手里。 “这是......蘑菇?”赵桓仔细端详着手里血红色的蘑菇,突然想起有些蘑菇是有毒能使人产生幻觉的。 再加上赵桓记得南诏后世人就酷爱食用蘑菇,如此来看是有历史渊源的。 “原来如此,如果本王猜的不错这种蘑菇能让这些蛮人产生幻觉,同时压榨人体潜力,使其短时间内爆发出常人无可匹敌的力量。”赵桓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精力不振的蛮人分析道。 “说到底也并不是什么蚩尤大神庇护,还是血肉之躯,肉体凡胎罢了,”赵桓笑道,同时命人将这几个被俘的蛮人拉出去展示,总算是让邕州军将士打消了对他们的恐惧。 为了进一步鼓舞士气,赵桓下令杀牛宰羊,犒赏士兵。之前在越明部大军缴获了数百头没来及带走的牛羊,此刻正好派上了用场。 更让赵桓没想到的是,后方还送来了一批补给,看着营寨中堆积如山的物资和粮草,人人都相信打下太和城不是问题,就算围上个一年半载也不成问题。 但赵桓估计用不了那么久,根据他的判断和卫岳提供的情报,太和城的容量撑死了算也就是大周一个下等州县的水平,但蒙舍龙却将六大蛮部全部召集于此,一下人涌入这么多人,让太和城臃肿不堪,不光是粮草消耗是个问题,干净的水源,随地便溺带来的污秽,甚至是部族之间彼此不和,时有冲突。 随辎重而来的,还有李清,她将头发剪短穿了一身戎装混在辎重队伍里,到了晚上更是趁黑摸进了赵桓的帐篷。 本来守夜的是何健,他一看是李清便没有阻拦,任由她进去了。 大帐里的赵桓还未歇息,一见李清,赵桓先是一愣进而无奈笑了两声,李清也是满脸羞红坐在了赵桓身旁,芙蓉帐暖,一切水到渠成。 ....... 与邕州军不同,太和城内一片死寂,蒙舍龙预估就算不能大败周军,那起码也能造成一些杀伤,可在城上观察了一番后周军的战力令蒙舍龙印象深刻。 血罗的部族据传能请来蚩尤大神,在南诏打下了赫赫威名,但碰上周军却依旧是不堪一击。 “血罗,这次你轻敌冒进,不说些什么吗?”蒙舍龙盯着血罗道。 血罗喉头滚了滚,心中大骂,不是你让我出城试探周军战力的吗,怎么现在反倒怪起俺了。 但当着下方一众部族的面,血罗还是明智地低下了他的头,他既然选择了支持蒙舍龙,就不能破坏他的威望。 见血罗沉默不语,蒙舍龙顿生出一阵无名之火,“不说是吧,好!血罗,你轻敌冒进,损失了数千战士,俺今日便斩了你,以儆效尤!” “什,什么?”血罗猛然抬头满脸的不可思议,他助蒙舍龙成为南诏最强的部族,又一步步精心策划助他坐稳了南诏国主之位,本该是劳苦功高却没想到如今蒙舍龙却对他动了杀心。 “等......” 还不等血罗为自己辩解什么,蒙舍龙三两步上前,抓住血罗脑后的长发继而狠狠摔在地上,顿时血罗的脑袋四分五裂,红白之物散落一地。 “这,便是不尊俺命令的下场!若是还有人不服俺,他就是下场!”蒙舍龙扫视了一眼下方的蛮人,转身离开了此地。 他的亲弟弟蒙舍虎紧随其后,路过血罗尸身时还不忘朝尸体啐了口唾沫,“呸!猪狗不如的东西,还想和俺大兄平起平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 兄弟二人到了僻静处,虽然血罗被蒙舍龙亲手杀死,算是震慑住了城中的人心,但他嘴里还是忍不住对血罗骂骂咧咧。 “当初就不该听血罗的,将五部都迁移至太和城!若是他们在外面还能阻拦周军的脚步,哪能这么快就打到太和城?” “是啊大兄,您看看如今太和城,拥挤不堪,各部对大兄的命令也是阳奉阴违,要俺说明日将他们全都赶出去与周军作战得了!还能省些粮草,靠着咱们二部守个三五载也没问题!”蒙舍虎叫嚷道。 “哼!”蒙舍龙一拳锤在墙面上,打出一个深深地凹陷,“俺哪里受过这般鸟气!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王爷堵在家里打!真是憋屈!” 蒙舍龙本就是个暴虐的性子,他领兵的风格也是如此,如今被困缩在一个小小的太和城,自然让他憋的喘不过气来。 “要俺说,明日便出城决战!俺亲自领军,就算战不过也好比在这城中等死强!”蒙舍龙大吼道。 “大兄,何劳您亲自出马,俺明日愿出城迎战周人!”蒙舍虎抱拳道。 “不行,若是想提振士气还得俺亲自出马,明日你坐镇城中,看看哪家趁俺不在想要搞事。”蒙舍龙紧握双拳,“若是真有人不知死活,不必上报俺,直接杀了,尸体吊在城门!” “明白了大兄!” 还不等蒙舍虎说完,兄弟二人突然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紧接着一名蒙舍龙的手下慌忙来报,“不,不好了!城西存放粮草的几间房子走水了!” 手下咽了咽口水继续道,“还有好几个部族趁机在城中作乱!请二位速派人支援!” “哼哼,看来有人坐不住了啊!”蒙舍龙阴笑两声,转身去集结部众,要将太和城内不和谐的声音彻底扫空。 第二天,赵桓起了个大早,身旁的李清还在酣睡,赵桓没有打扰她,蹑手蹑脚起身穿好衣衫走出了大帐。 “殿下!”大帐外何健一夜未眠,“方才冯将军来报,说太和城城门又开了。” “他们是要投降?” “没有,冯将军及时升起了热气球,根据侦查,这次大约有两万战士出城,而且他们主动要求斗将!” 第168章 斗将 “斗将?”赵桓以获得问道。 两军对垒之际互相派出勇猛的士兵对打,其余人均不得插手。早些年大家彼此之间还能遵守规矩,到了后来逐渐出现了许多不讲武德之人,斗将也就逐渐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没想到今天还能碰上。 赵桓用清水洗了一把脸,与何健来到了前线,冯国梁早已领兵排好阵列,正与卫岳交谈什么。 “殿下来了。”卫岳已经是面无表情,“昨晚太和城走水,城内杀声震天,闹了这么大动静殿下您就没醒?” “咳咳,本王一向睡的沉,听不到这些声音。”赵桓面色大窘。 “那不应该啊,冯将军说派人告诉您了,您就没醒?”卫岳疑惑地问道。 冯国梁的确派了士兵通知赵桓,但都被何健挡下来了,昨晚帐中可是有一名偷跑来的女子,他可没胆子破坏赵桓的好事。 “算了算了,这事儿不重要!”冯国梁一见赵桓脚步有些虚浮,再看何健一脸绷不住的表情,心里便明白了几分,都是男人彼此之间心知肚明,就是冯国梁前几天也没少开荤。 卫岳是女子,自然不懂这些,虽心有疑虑但最终还是没继续追问下去,毕竟她现在身份只能算是普通人,若不是赵桓留下,她没资格站在这儿说话。 “对了,方才太和城来了两个蛮子,说要和咱们斗将!”冯国梁撇撇嘴,显得不屑一顾,但赵桓还是从他眼中看到了浓浓地战意。 “会不会有诈?”赵桓问道,现在是自己这边占优,没必要冒险去斗什么将,虽然对冯国梁还有何健二人的武艺赵桓都心里有数,但万一出了岔子对士气可是极为严重的打击。 而且斗将在中原早被不讲武德之辈给破坏了,像是趁着双方交战正酣时,在暗处放冷箭偷袭。现在蛮人突然提出这个要求,难免不会让人怀疑其中有诡。 “蛮人不想咱们汉人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若是主动提出斗将,八成是真想和咱们较量一番。”冯国梁分析道。 赵桓皱眉,“本王觉得还是不妥......” 还不等他说完,对面蛮人的军阵中突然胡声震天,一名将近两米高,黑黢黢的壮汉缓缓走出,手指邕州军,骂骂咧咧说着什么。 “阿里那扎,阿里那扎!快来跟本王翻译一下!”赵桓扶额,他现在总算知道翻译这个工作为何这么吃香了,看着对面说话却听不懂,真够令人着急的。 “来了来了,小人来了!”阿里那扎忙不迭跑了过来,他刚要翻译方才那壮汉说的话,谁知张开嘴却没有声音出来。 “怎么了?快说话啊!” “殿下!”阿里那扎紧攥着拳头,眼神中满是仇恨的怒火,“那人就是蒙舍龙,他要亲自和大军斗将!” “他就是蒙舍龙?”赵桓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那黑脸壮汉,没想到身为一国之主竟然要求斗将还是他本人上场。 “如果真是蒙舍龙亲自斗将,按照中原的规矩,咱们也应当派一个身份相当的人物。”冯国梁说着看向了赵桓。 赵桓有些头疼,他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对付寻常小兵小卒还没问题,但遇上稍微懂些武力的人便不是对手了,而那蒙舍龙明显不是好相与之辈,自己上前怕是还不够人家塞牙缝的。 “他们蛮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还想让殿下去?俺一人足够!”何健叫嚷道,算是给赵桓一个台阶。 “何将军!”此时阿里那扎开口了,“那蒙舍龙是小人的生死仇敌,小人每晚都要在梦中杀他数百遍,如今终于是有机会了,请将这个机会让给俺吧!” “哼,俺还没发话你们三个小卒子嚷嚷啥,俺去!”冯国梁又掺和进来。 眼见三人吵得不可开交,赵桓忙说道,“咳咳,三位,听本王一句话好不好?” “殿下请讲!” “二叔,你就别掺和了,你伤还没养好,去了恐怕也不是蒙舍龙的对手,”昨日冯国梁被人从马背上撂倒,身体各处骨折,实力肯定大不如前。 “阿里那扎首领,你也不合适。本王理解你报仇的心思,可万一有个好歹,你的部族可怎么办?”罗穆土司还要靠阿里那扎,万一他不幸战败,赵桓还要费心思处理罗穆土司。 “所以此次斗将就交给......” 赵桓手指何健,可谁料他还没说完却被一直沉默的卫岳打断。 “我去!” “你去?”何健急眼了,他听着赵桓的意思这次斗将肯定是他出马了,但没想到却被卫岳给截胡了。 “你一个娘们,能打得过那般壮汉?”何健急得大叫道。 卫岳没有同何健说什么,而是对赵桓抱拳道,“小女子这些天承蒙殿下照料,心中过意不去,便打算借此替殿下分忧,而且小女子既然敢主动请缨心里早有算计,再说了那日放倒何宗卫也足以证明我的实力!” “那,那天俺只是被你偷袭!而且俺是好男不和女斗,不然十个你也不是俺的对手!” 卫岳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何健,突然散发出来的气势让何健吓得后撤了两步。 “区区一个蒙舍龙何须何宗卫出马?我一人便够了,再说了,我一介女流之辈,就算战败蒙舍龙之手也不会败了大军士气,反之,若是赢了,南诏国主不敌一介女流更能打击他们的士气。殿下以为如何?” “既然卫小姐主动请缨......”赵桓想了想同意了卫岳的请求。 卫岳闻言微微颔首,将脑后及腰长发盘起,带上来一顶银白色的兜鍪,赵桓又按照她的要求牵来一匹黑马同时地上一把长枪。 有了这一身搭配卫岳看起来英姿飒爽,她跨坐在马背上,紧了紧缰绳,目光直视不远处的蒙舍龙。 “卫小姐,如若不敌,还请以保全自己为重!”赵桓知道这样说有损士气,但最终还是忍不住说出口。 卫岳闻言眼眸动了动,但被额前吹动的黑发遮掩住了神情,“走了!”卫岳一紧缰绳,胯下黑马缓缓挪动步伐向前方移动。 第169章 大战蒙舍龙 见对面一人一马,蒙舍龙狞笑两声也命人牵来了自己的坐骑。 远远地看见蒙舍龙的坐骑,赵桓本以为自己见识过骑马的,骑大象的,骑牛的,算是见多识广了,但万万没想到对面这个蒙舍龙竟然骑了一头嘴生半米多长獠牙,身躯硕大无比的野猪。 再加上蒙舍龙使用的武器也与常人不同,是一个石制的链子锤,近百余斤的重量在蒙舍龙手里挥舞着虎虎生风,如同玩物一般。 看着蒙舍龙这一身打扮,赵桓脱口而出,“卧槽?野猪骑士!” 何健刚想发问赵桓说了什么,但另一边卫岳手持长枪纵马和蒙舍龙的野猪已经开始冲刺,顿时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只见二人催动胯下坐骑开始冲刺,卫岳骑着黑马虽高出蒙舍龙一头,但其瘦弱的身影对上蒙舍龙如山岳般身材,让人很难相信会是他的对手。 眼见双方越来越近,赵桓的心也揪了起来。 二人手里挥舞着兵刃,第一目标都是对方胯下的坐骑,蒙舍龙挥舞的链子锤狠狠砸在黑马身上,而卫岳似是早有预料,早就半蹲在马鞍上,就在链子锤碰到黑马的瞬间,卫岳一个飞扑,手里的长矛刺入了野猪的眼窝。 瞬间,二人的坐骑发出阵阵痛苦的哀鸣。黑马被一锤打倒在地,胸口露出森森白骨,显然是活不成了。 那野猪也好不到哪去,方才卫岳一枪刺入眼窝,轻轻一动,早已将野猪脑浆搅散。一番挣扎后将蒙舍龙甩了下去,溅起阵阵烟尘。 “好!” 卫岳明显是占了上风,再加上其精湛的马术,顿时引得邕州军上下一阵叫好。就是赵桓和冯国梁也无不为其控马之术惊叹,要知道想要和马匹心意相通,是要经过多年磨合的。而这匹黑马仅仅是随意牵来的,之前并没有与卫岳接触过。 再看场中斗将的二人,因为都失了坐骑,不得不下马步战。卫岳手持长枪,在空中舞了个枪花,而后迈着碎步,双目冷冷地注视着蒙舍龙倒下的地方,那里溅起了尘土一时看不清状况,但卫岳觉得蒙舍龙不会就这么倒下。 突然,卫岳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慌忙后撤数步。只见从烟尘中飞出一道硕大无比的身影,竟是那头野猪的尸体,若不是卫岳反应及时,非要被压倒不可。 那野猪少说也有几百斤,就被蒙舍龙轻松举起,如此神力让赵桓叹为观止,同样也让其身后的蛮人一阵欢呼,方才蒙舍龙生死不明,再加上对面邕州军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可是让他们垂头丧气了许久。 尘土散去,蒙舍龙庞大的身躯再次显现,他看清了自己对手,兜鍪下方是一张清秀的脸,分明是个女人,一想到自己被一个女子放倒,蒙舍龙顿时大怒,“周人安敢辱我!竟派一女人!” “连我一名女子都打不过,还妄想挑战其他人?别忘了方才可是我将你挑下来的!”卫岳不屑地冷笑,“看看你的脸,方才我那一脚味道如何?” 方才卫岳腾空而起一脚踏在蒙舍龙的脸上,留下一串黑色的脚印,不仅起到了一个支点的作用,还顺势侮辱了一番蒙舍龙。 卫岳的举动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蒙舍龙何曾受过这般鸟气,顿时勃然大怒,怒吼一声挥舞着手里的链子锤直扑向卫岳。 蒙舍龙身躯庞大,虽招招有力但注定了其动作缓慢,卫岳凭借着灵活的身躯左躲右闪,手里的长枪也不时抓住蒙舍龙的破绽,几十回合下来,蒙舍龙浑身皆是密密麻麻的小伤口,血流不止。 “没想到卫小姐武艺如此不凡!”赵桓赞叹道。 “嗯,看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分出胜负了!”冯国梁亦是点头。 但一旁的何健却一言不发,方才他看到了卫岳精湛的骑术,几番观察下来竟有几分眼熟。 赵桓不知他心中所想,只当他是不能上场而生闷气,“怎么了何健?本王不让你上去有小情绪了?” “俺哪里敢!只是觉得那卫小姐的骑术......” 还不等何健说完,蒙舍龙突然一声咆哮,声如霹雳,顿时将众人的目光再次吸引了过去。 只见蒙舍龙高高跃起,没想到他一个身躯如此肥硕的人会有如此惊人的弹跳力,一跃半空中手持链子锤狠狠向卫岳所在的位置砸去。 以卫岳的本事自然不可能躲不开,在蒙舍龙落地后,卫岳又凭借着自己迅捷的身形不断在蒙舍龙身上留下伤口。 “啊!”蒙舍龙好似一只蛮兽力大无穷,却那小小的蚊蝇折磨的毫无办法,只能在原地无能狂怒。 然而卫岳终归是百密一疏,就在她快速掠过蒙舍龙面门,想给他最后一击时,蒙舍龙突然抓住了卫岳的衣角,还不等卫岳作何反应,她只觉得身子一轻,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紧接着被蒙舍龙狠狠摔在地上。 “小虫子,终于抓到你了!”蒙舍龙狞笑道。 卫岳“哇”地吐出一口鲜血,但她还来不及喘息,蒙舍龙步步紧逼,她慌忙抓起身旁的长枪猛地刺了过去,然而她现在已是强弩之末,被蒙舍龙轻松拦下,甚至长枪还被他顺手夺了过去。 “咔嚓!” 蒙舍龙随手将长枪折成两段,随意丢在一边,“是俺赢了!” 形势突然逆转,让赵桓是万万没想到,何健弯弓搭箭,“殿下,动手吗?”他的箭对准了蒙舍龙,只要赵桓一声令下便能取走他的性命。 虽说这样不讲武德,但为了救卫岳的命也只能出此下策。 “别急,再等等!”赵桓沉声道,斗将若是贸然插手,会对自己这边士气造成极大的打击,而且若是传出去也会为人所不齿。 卫岳也是一脸不服输,她咬牙道,“我还没输呢!” 见她还不死心,蒙舍龙不再多言,挥舞着链子锤直朝卫岳脑门而去,链锤呼啸如风,若是人的脑袋想比比谁更硬,只会是四分五裂的下场。 第170章 攻破太和城 “死吧!” 蒙舍龙大喝一声,同时身后的蛮人也不住的欢呼起来,似乎胜利就在眼前。 然而当蒙舍龙一锤子砸下去时,碰到的并不是卫岳的脑门,而是松软的泥土。卫岳不知何时已经窜到了蒙舍龙脚下,手持一把短刃狠狠扎在了蒙舍龙的脚背。 隔得老远,赵桓都感受的蒙舍龙的痛苦,但他更好奇一件事,卫岳从哪里掏出这把短刃的。 “何健,你不是说已经给卫岳搜过身吗?这短刃哪里来的!”一想到这几日卫岳还曾参与军机要务,与赵桓近距离接触过,万一她突然想不开掏出短刃,赵桓顿时一阵后怕。 “殿下!人家一介女流俺怎么好意思搜仔细了,简单看了眼没有武器就算了,谁知道她藏在哪里的。”何健委屈道。 “算了,”看他一脸委屈赵桓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继续看向卫岳那边。 虽然此刻蒙舍龙痛得跳脚,但卫岳方才一击并未伤到要害,他仍有战力。 “今日你必将死在这里!”蒙舍龙征战了一生,何曾被打得这般狼狈过,更何况对面还是一名女子。 卫岳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并未说什么,方才她遭受重击,已经不能像之前那般靠着敏捷的速度躲避蒙舍龙的攻击了,必须速战速决了。 “死!”蒙舍龙大喝一声,又一次扑了上来。 这一次卫岳没有动,她反手抓起一把泥土朝着蒙舍龙甩了过去。 蒙舍龙下意识的闭眼,可还是有几粒灰尘溜进了他眼中,让他止不住地流泪。 趁着这个机会,卫岳快步冲上前,抓起被蒙舍龙折成两段的长枪,接着高高跃起坐在了蒙舍龙的脖子上。 蒙舍龙自然拼命抖动,伸出手想将卫岳扯下来。可卫岳趁机抓住了蒙舍龙的一只耳朵,借此坐稳了身子,随后另一只手手持枪尖狠狠刺入了蒙舍龙的脑袋。 “轰隆”一声,蒙舍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庞大的身躯止不住的向前方倒下。 卫岳一个漂亮的翻身从蒙舍龙身上跃下,而后摘下兜鍪,露出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对面的蛮人这才发现,与蒙舍龙缠斗良久的人竟然是一名女子。 “赢,赢了?”邕州军这边也是不可思议,方才险象环生,卫岳分明就要落败了,然而一把泥土却让她反败为胜,一切发生的太快,让人一时反应不过来。 还是赵桓反应迅速,忙大喊道,“擂鼓!进军!”斗将已经结束,若是此时进军,说不定能一举攻克太和城。 “杀!” 赵桓一声怒吼让邕州军动了起来,斗将的胜利让他们士气高昂,一阵阵排山倒海的欢呼声中,邕州军如脱缰的野马般冲了上去。 对面的蛮人虽有两万之众,但自家斗将失败,士气大损,除了一些蒙舍龙的死忠拼死抵抗,想夺回蒙舍龙尸身,其余人掉头就跑。邕州军拼了命地向前冲,而蛮人则是拼了命向后跑,生怕晚了一步被追上来杀了。 方才还屹立在原地的卫岳此刻早已不见了身影,蒙舍龙虽然笨拙,但天生神力,受他一击还能坚持将他反杀实属不易。 此刻卫岳已经伤重晕倒在地,周围虽然乱糟糟地皆是邕州军士兵,但他们彼此之间像是心有灵犀般,让出了足够的空间给卫岳,这才没让她被踩踏。 赵桓来到卫岳身边,先是探了探鼻息,见还有呼吸这才松了口气,“卫小姐,卫小姐!” 听到有人呼唤,卫岳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我赢了?” “对,卫小姐你赢了!” “那就好......”卫岳说罢眼睛再次闭上,赵桓明白不能拖延了,忙抱起卫岳的娇躯将她安置在马上,随后将她带到军营妥善医治,他现在可是邕州军的功臣,说什么也不能让她死了。 另一边,有冯国梁和何健两名猛将,邕州军如砍瓜切菜般杀入了太和城,这座南诏国都终于是被攻了下来。 直到傍晚,城中最后的抵抗被肃清,冯国梁派人请赵桓入城。 端坐在南诏国主的宝座上,赵桓只觉得浑身不适,这木质的宝座像是荆棘制成的,坐在上面扎人的很。 “哈哈,殿下,俺听说这宝座是蚩尤死后化作的枫木制成,每日都要泼上鲜血,不然会吞噬坐在上面的人,想来今日城破,混乱之际也没人在意这个宝座了!”冯国梁哈哈笑道。 “也不知他们泼的什么血?”听了王座的由来赵桓忙起身。 “听说之前都是泼些兽血,后来蒙舍龙坐上宝座后就只泼人血了!” “好,泼人血好,”赵桓笑了两声,“是该让这宝座饮血了!阿里那扎!” “小人在!”听到赵桓叫他,阿里那扎忙回道。 “此次破南诏你功不可没,听闻你的父亲惨死在蒙舍龙手下,虽然本王没让你亲自复仇,但却抓到了蒙舍龙的弟弟,”赵桓招招手,示意士兵押上来一名蛮人。 “虽然不是蒙舍龙本人,但他的弟弟想必能够平息你的怒火了!” “多谢殿下!”阿里那扎双膝跪倒,声音都带了几分哭腔。 “这人就交给你了,别让他死得太痛快!” 阿里那扎起身擦擦眼泪,看着蒙舍虎,眼神中满是怒火。 “对了,过些日子你的部族要迁徙至邕州居住,若是再顶着个蛮人的姓名怕是汉人会瞧不起你们。”赵桓思索片刻道,他是想要给阿里那扎赐姓,在这个时代也算是笼络人心的一种手段。 “我汉人的姓氏成百上千,你挑一个喜欢的告诉本王吧!” 阿里那扎此刻收拢了情绪,躬身道,“小人没什么好挑的,殿下姓什么小人就姓什么!” “哈,你倒是会挑!”赵桓笑道,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你日后便叫‘赵思忠’吧,只要忠心做事,本王从来不会亏待你的!” “多谢殿下赐名,小人以后就是赵思忠!小人定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阿里那扎恭敬拜道。 赵桓点点头,示意他可以下去了,估计今晚赵思忠将会和蒙舍虎度过一个难忘的夜晚。 第171章 知州人选 “那么接下来,”赵桓扫视了一眼何健和冯国梁,“便是这南诏,啊不,滇州知州的位置了,不知你们俩......” 赵桓话还没说完,冯国梁忙说道,“殿下,你叫俺冲锋陷阵没问题,可是让俺治理一州之地,俺可弄不来!” 何健没有说话,但见他拼命摇头就知道是什么态度了。 赵桓无奈扶额道,“你们两个憨货我还不知道什么德行吗,我是想问问你们两个有没有好的人选,若是让你俩治理,怕不是用不了两天就要大乱!” “嘿嘿,俺就说呢!”冯国梁嘿嘿笑道,可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赵桓让他举荐个人,可他结交的都是些军中的糙汉,大字都不认几个,甚至水平可能还不如他。 再看何健也是一脸愁苦,他是个游侠儿的性子,结交的也都是江湖草莽,这样的人赵桓不去抓他们下狱就不错了,哪能举荐上去。 看着二人急得抓耳挠腮的模样,赵桓只觉得好笑,刚想说话,冯国强一拍脑门道,“殿下,要不把俺大哥叫来?” 他大哥也就是赵桓的岳父,如今正坐镇广州。 听着这个不靠谱的决定,赵桓无奈道,“二叔,我那位岳父大人还需坐镇广州,他若是来了南诏,那广州的摊子谁来管?总不能让冯公再出山吧,他老人家可都六十好几了!” 为了锻炼后辈,冯义成早就不怎么处理州府的庶务,都甩手交给了赵桓的岳父,但冯氏一脉的大方向和军队都还在他控制之下。 当然还有一层赵桓没说,若是真让冯国栋来当这个滇州知州,那赵桓一系拢共也就邕、广、交、滇四州,那冯氏一脉一口气便控制了三州之地,这个楚王干脆交给冯义成来当好了。 “那殿下觉得谁合适?”冯国梁一摊手索性不想了。 赵桓故作沉思,“归化县县令柴令西二叔见过吧?本王觉得是个不错的人选!” “诶对了!殿下和俺想到一块儿去了!”还不等冯国梁说什么,何健一拍手叫道,但赵桓估计他根本就没想到柴令西。 “唔,柴县令俺也见过,是个不错的人选!”冯国梁略作思考同意了。 “那好,本王这就去书信,请柴县令来南诏一叙!” ...... 接到赵桓书信后,柴令西便马上带了几名随从匆匆出发了,他也是个人精,自然明白能在此时被传唤到南诏意味着什么。 一连赶了半个多月的路,柴令西总算是来到了太和城,而赵桓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下官何德何能让殿下亲自迎接!”柴令西隔着老远便看到了赵桓,不由得鼻子一酸。 “诶说这些作甚,”赵桓对此并不在意,只是出城迎接而已,对他来说不过是多动动腿,但对这个时代的人可是意义非凡。 赵桓没多废话,带着柴令西在城中转了一圈后回了城中的落脚点,不仅冯国梁在这儿,还有一名没见过的女子,更让柴令西好奇的是,这女子竟和冯国梁平起平坐。 “哦对了,忘了介绍,这位姑娘是卫岳,出身蜀中卫氏。”赵桓拍拍脑袋介绍道。 “见过卫姑娘!”柴令西不明白赵桓为何要单独介绍她,但还是行了一礼。 卫岳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简单回了一礼后便坐在原位小口喝着茶水。 “莫要看卫小姐只是一介女流,她可是攻破太和城的头号功臣!”赵桓笑道,“卫小姐先是为大军引路,而后又与南诏斗将,阵斩蒙舍龙,趁着蛮人气势溃散大军才能趁机一鼓作气攻破太和城!” “原来如此!”柴令西听完顿时佩服地五体投地。 “好了不说别的了。柴县令,常言道,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如今南诏已纳入我大周的势力范围,但还缺一个知州,本王想让你来坐这个位置,如何?” 虽说心里早已料到自己要升官,但从赵桓嘴里说出来柴令西还是激动万分,“殿下,下官.......下官何德何能.......” “行了,这种话就别说了,本王不喜欢弯弯绕绕,这个位置坐还是不坐?” “承蒙殿下看重,下官只有以死相报!”柴令西起身激动地说道。 “嗯,那便好,若是你不接这个担子本王打算丢给何健来着!”赵桓开玩笑道。 继而他话锋一转道,“说起来咱们还得要好好感谢一下蒙舍龙呢!若不是他召集六大蛮部聚集于太和城,本王就算拿下了太和城,也仅仅是拿下了蒙舍龙的部族,将来还得去山里对付其他五部。” “是啊,这位蒙舍龙还真是帮了咱们大忙!”冯国梁笑道,“咱们进城的时候,除了蒙舍龙和他兄弟的部族,其余四部皆被收缴了武器,因此占领太和城的时候甚至连抵抗都十分轻微,几乎可以说是兵不血刃了!” 听了这话,柴令西却是眉头紧皱,“这么说来其他四部的青壮损失都不大,对吗?” 赵桓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若是这样的话,将来这四部还有可能成为动乱的根源!”柴令西说道,邕州军兵不血刃拿下太和城固然是好事,但对于后来的接管治理此地的人可就难办了。 这些蛮部肯定对汉人的命令有天生的抗拒,长此以往积攒怨气很有可能在某个点爆发,进而导致南诏再次大乱。 “无妨,大军撤走后会留下三千人驻守滇州,”赵桓双手合十微笑道,“由柴县令你全权指挥!若是不服的部族直接杀了了事,要让他们知道滇州不缺人!” “当然光靠杀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如何安抚这些蛮人想必柴县令比本王更有经验!”赵桓笑道。 柴令西之前是归化县的父母官,此地地势能够扼守群山蛮部,群山蛮部的关系若是想要理清一点儿不比南诏简单,但柴令西担任县令以来,群山蛮部虽小动作不断却鲜有敢主动招惹汉人的,可见其手段。 第172章 变天 经过赵桓这么一提醒,柴令西似是找到的什么头绪,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本王可记得刘知州没少夸赞柴县令你的本事,如今将你调走他背地里估计要骂死本王!”赵桓笑道。 其实此事他早已和刘知远商议过,打下南诏后,归化县的位置就不再那么重要了,群山蛮部都被迁移走,南诏也不复存在,就算归化县地理位置再重要,没了外在的威胁自然也派不上用场。 “下官还有一事,请殿下将归化县县衙的几人调来,下官与他们共事日久,配合起来也方便!” “哈哈,没问题!”赵桓明白有得力手下,办事也靠谱些,自然同意此事,“柴县令别看南诏版图不小,实际上真正只需要控制的只有洱海一带。” 此时的南诏大部分区域还是未开发的蛮荒地带,真正核心地区也就是围绕太和城的洱海地区。 “还有一件至关重要的事,铜矿。”赵桓盯着柴令西道,“如今是十月末,本王给你两个月的时间,最晚明年开春,本王要看到铜矿进入邕州!” 前面说了那么多,终于是下达指标了,柴令西身子一凛,躬身道,“若是不能开春送达铁矿,下官提头来见!” “哈哈,那倒不必!”赵桓摆摆手,铜矿虽是重要,但以他如今的实力来说还为时过早。 “不过本王还是要铜矿尽快生产,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木森家的铁矿你去瞧过吧?若是南诏的蛮人不用功,就照木森的方法来!”赵桓微微一笑。 在场之人除了卫岳都曾见识过木森控制下的铁矿,深知里面的惨状,可以说进去就出不来了。 而从赵桓的笑容中,卫岳也感受到了浓浓地血腥味。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木森自己琢磨出一套丧心病狂的制度。那些挖矿的矿工都是群山不服从赵桓的蛮人,都是拖家带口的,木森于是想了个损招,将矿工的妻女抓起来充为妓,用以奖励那些挖矿努力的矿工,而如果不想自己的妻女受辱,就要拼命劳作,这样才能换来妻女平安。 至于其他木森想出来的损招,赵桓听了只觉得头皮发麻,难怪他送过去多少蛮人,木森过不了几天就会派人再要一批,甚至自己动员部族去侵略那些小部族。 “殿下,这样是不是太过了......”想起木森矿上那些惨无人道的制度,柴令西咽了咽口水。 赵桓沉思了一会,缓缓开口道,“他们冒犯我大周天威,按理都是该处死的,本王也算是给他们一条活路。再说了,本王来南诏又不是散播福音的,那边怎么做的,你就照着来,本王只要铜矿能及时恢复生产!” “下官......明白了!” “不过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说了南诏和群山相距甚远,一些规矩说不准用不上,具体的你自己考量吧!”赵桓想了想终归是给了柴令西一些灵活变通的余地。 “下官明白了!”这次柴令西的回答总算听起来有了几分底气。 “对了还有一事,南诏与蜀地相连,若是蜀中卫氏来人,切忌不可相信,他们心怀鬼胎,对大周不是很忠心呐!”赵桓叮嘱道。 “额......”柴令西瞥了一眼卫岳,这边不是还有一个蜀中卫氏的人吗,当着人家面说不太好吧? 听到赵桓谈及卫氏,卫岳并没有说什么,仅仅是眉头微微一蹙,随即舒展开来。 “放心,严格意义上来说卫小姐并不算卫氏一脉的人了。”赵桓解释道。 “哦!”柴令西一副了然的模样,他只当赵桓已经将卫岳收入房中,这才这么说的。 ...... 处理完南诏事宜,赵桓便领兵回了邕州,然而就在他刚步入邕州城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却不是刘知远或是别人,而是五湖商会的顾望秋。 顾望秋一袭白衣,身材高挑的她站在路旁十分扎眼,一见赵桓她便上前行了一礼道,“听闻殿下又打了个胜仗,恭喜恭喜!” “顾小姐?”赵桓有些错愕。 “正是小女子,”顾望秋看到了身后同样骑着马的卫岳和李清,二人皆是女装打扮,在一众士兵中十分显眼,“啧啧,没想到殿下出征也不忘携美同行,倒是小女子考虑多了!” “你什么意思?” “先前在金陵殿下要了一批‘货’,殿下难不成忘了?”顾望秋撇撇嘴道,“难得小女子还专门替殿下物色了几个。” “奥!”赵桓想起来了,为了丰富士兵的精神生活,他特意向顾望秋购买了一批女子,现在看来是送到邕州了。 “来的正好,本王正愁怎么奖赏那些作战勇猛的士兵呢!”赵桓哈哈笑道,“不知这次送来了多少?” “三千,已经交给刘知州了,好像是安排在了军营!”顾望秋答道。 “那好!”赵桓忙唤来冯国梁,让他先带邕州军士兵回营。一听说赵桓发老婆了,邕州军还单身的士兵纷纷欢呼雀跃,长途跋涉带来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殿下不去挑几个?”顾望秋打趣道。 “你瞅着本王像是缺得样子吗?”赵桓坏笑道,“再说了,她不这是自己送上门了么?”说罢伸手在顾望秋的翘臀上拍了一巴掌。 “你!”顾望秋俏脸一红娇嗔道,但周围人多眼杂让她不敢大声叫嚷。 她想了想突然看到了不远处一路小跑而来的刘知远,顿时脸上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算了,你那位知州还有大事要禀报你,小女子就不打扰了!” 临走前,顾望秋又贴在赵桓耳边轻声道,“我就住在城中鸿运酒楼,晚上记得来找我!”说罢还不等赵桓回话转身飘然离去。 但赵桓来不及多想,刘知远听闻赵桓回来了,便一路小跑,常年不运动让他出了一头大汗。 “殿,殿下!金陵出事了!”刘知远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慢慢说,别急,总不能天塌下来吧!” “殿下!陛下病重,退位太上皇,皇后权同听政!” 第173章 真是天塌了 短短几句话顿时让赵桓心中扬起滔天巨浪,“还真是天塌了啊......”赵桓喃喃道。 “既然如此,想必听政的是那位张皇后吧?那可真是不错!”赵桓冷笑道。 “不,不是!”刘知远忙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太上皇退位后下诏您的兄长,大皇子即位,因此听政的并非是张氏,而是韩太傅的女儿!” “什,什么?!”赵桓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如今听政的是韩太傅之女!”刘知远只好重复了一遍。 赵桓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一阵头疼,“那可有武威侯张叔仁的消息传来?” “并没有,”刘知远知道赵桓与平阳张氏一脉的恩怨,“仅仅是提到了太上皇病重,如今居璿玑殿养病以及您的兄长即位,皇后听政。” “那这样的话看来是韩家父女主持朝政了啊。”赵桓皱眉道,他的兄长幼年被赵元宏逼着去看先皇和先太子的尸身,美其名曰锻炼胆气,然而小儿魂识不全,一见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直接吓成吓痴呆。 “啊,对了冯公来信,说他正在前往邕州的路上,估计也是收到了这个消息!”刘知远提醒道。 “嗯,本王知道了!”赵桓伸了个懒腰,无论金陵发生何事,远在邕州的他都爱莫能助,毕竟能让他收到消息恐怕最快都要半个多月以后了。 回到王府,赵桓还没跨过门槛,身后突然冲出一名身着甲胄的士兵叫住了他,隐匿气息的本事就是何健第一时间也未曾发现。 “楚王殿下!”那人恭声道 “你是何人?”赵桓上下打量一番这名士兵,身上穿的明显是有别于邕州军的甲胄,再看兜鍪上插着一根雁翎,赵桓顿时明白了,这是鸿骑卫的打扮。 “小人鸿骑卫,带了皇后娘娘的信!”士兵回道,同时向何健递上一封书信。 赵桓接过书信,身旁的何健则是一脸呲牙咧嘴,似乎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士兵抱有极大的敌意,毕竟他要保护赵桓的安危,却第一时间没有看到此人,实属不该。 “桓哥哥亲启......”赵桓一眼便认出书信开头一行娟秀的小字是韩玉儿所写。 信的内容并不长,简单介绍了一番赵元宏为何会病重,以及武威侯和张皇后被囚禁一事。 “太上皇将鸿骑卫交给我统领,朝政也由父亲和我共同处理,还请桓哥哥放心。日后你我联络皆靠鸿骑卫传递,还有信件末尾有桓哥哥给我的‘打火机’烧灼,以此为证!” “万望保重,勿念!” 赵桓扫了一眼信件下方,果然有被火烧过的痕迹。 合上信,赵桓长叹口气,对那士兵说道,“本王想写一封回信,请你先到府上喝口茶歇息片刻吧。” “抱歉楚王殿下,小人只是负责传递信件,并无向上回信的权利!”士兵弯腰行了一礼道,“小人任务完成,就不多叨扰了,告辞!”说罢转身离去。 赵桓没有过多挽留,目送那人离去后便转身进了王府。刚穿过走廊拐角,只见一个黑影一路蹦蹦跳跳和赵桓撞了个满怀。 赵桓仔细一看,这不是自己的宝贝闺女吗,几个月不见竟然已经会走路了。他连忙将小丫头抱在怀里,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让小丫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瞧着赵桓。 “来,叫爹爹!”赵桓逗弄道。 小丫头咕哝了两句,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赵桓这才想到,自从这丫头出生自己就没怎么陪伴在她身边,到现在开始记事了也认不出他来。 这时走廊另一边走来了两名妇人,是弄玉和冯媛。赵桓赵桓一去南诏数个月,因此二女一见赵桓顿时吃了一惊。 “殿,殿下回来了?”冯媛兴奋道。 “是啊,没想到吧!”赵桓笑道。 弄玉看了眼赵桓怀里的女儿,见她一副不情愿的模样便知道这丫头怕是没认出赵桓来,于是忙说道,“快叫爹爹!” “爹爹!”小丫头这才叫了出来,声音软糯让赵桓心里得到了一丝满足。 “好了去玩吧!”感受到小丫头对自己抗拒,赵桓将她放下,谁料一溜烟就不见了。 “慢点跑,别摔着了!”弄玉见状忙追了上去。 赵桓瞅着母女二人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这丫头,真是不老实,一点也不像她娘,也不像本王,不会是你教的吧?” “哈?我可听娘娘说这丫头随你啊,小时候都是不老实的!”冯媛翻了个白眼道。 “我怎么不记得?”赵桓上前两步,轻轻抚摸着冯媛已经隆起的小腹,“我可记得我小时候老实的很!” 冯媛捂着轻笑道,“小时候就不是个老实的主儿,长大了能老实?看看,本来我让李清姐姐去送军粮,就是给你二人点机会,没想到除了李清姐姐你又带回来一人!” “哪个?”赵桓想了想一拍脑门道,“奥!你说那位卫小姐啊,她是蜀中卫氏的人,我可和她没发生什么。” “真的?” “那当然,这次攻破南诏她功不可没,若不是她可还要废些时日!”接着赵桓便将卫岳斗将击败蒙舍龙的事说给了冯媛。 “唔,没想到卫小姐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竟然这么厉害!” “这才攻灭南诏她出力甚多,不能慢待了人家,你若是不喜欢她在城中给她安排个宅子便是。” “那倒不必,虽然瞧着冷冰冰的,但感觉是个不错的人,再说了王府里又不差她一间屋子,差她一双筷子,您说是吧?” 赵桓打了个哈哈,冯媛现在可是孕妇,不能刺激她。 “对了,过些时日冯公也要来邕州。” “爷爷要来?那可太好了!”冯媛兴奋道,“不过好端端的没什么事情发生,爷爷为何要来邕州呢?” 看来冯媛还不知金陵发生了什么事,赵桓无意隐瞒她便将韩玉儿给他的亲笔信递给了冯媛。 第174章 长夜漫漫 冯媛一目十行,很快便读完了信,看罢后她上下左右盯着赵桓,又里里外外翻了翻赵桓的衣衫,似乎是第一次见到赵桓一般。 “咋,咋了?”赵桓不明所以。 “啧啧,瞧不出来啊,殿下您魅力非凡啊,就是当上了皇后都还对您念念不忘呐!”冯媛阴阳怪气道。 的确,韩玉儿的亲笔信有几分暧昧,但赵桓让冯媛看信可不是为了这个啊,他面露尴尬之色,干咳了两声道,“你是不是重点关心的不对啊,没瞧着信上说新君即位了吗!” 谁料冯媛翻了个白眼道,“嘁,妾身一介妇道人家,哪里懂得这些军国大事?妾身乏了,若是殿下无事的话就先告退了!”说罢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这明显是吃醋了,赵桓忙追了上去,哄了半天,许了一大堆好处,这才将冯媛哄开心。 到了晚上,赵桓并没有在家中歇息而是借着夜色来到了鸿运酒楼寻找顾望秋,他倒不是贪图顾望秋的美色,而是想从她这里得到齐国的态度。 金陵政局不稳,齐魏二国肯定不会错过这个机会打击大周,根据韩玉儿的书信,魏国入侵已成定局,魏国已经派大军南下,在边境不断制造摩擦,只等金陵这边出事便大举进攻。 而这种关键时刻齐国的态度就至关重要了,若是齐国再插一脚,大周怕不是要在二国合力之下被肢解。 “笃笃笃!” 房门被敲响,顾望秋打开门一瞧正是赵桓,请他进来后顾望秋轻笑道,“哟,殿下竟然如此守信,小女子敢约您还真就敢来呐!” “废话少说,”赵桓进了屋也不客气,寻了个座位坐下,自己给自己沏了一壶茶对着壶嘴而仰头便喝下去了。 “以你们五湖商会的本事,金陵发生了何事你肯定是一清二楚。说说吧,你们齐国是什么态度?” 顾望秋眨眨眼道,“小女子的态度嘛,自然是想助殿下一臂之力......” 赵桓敏锐地捕捉到了顾望秋的话,皱着眉头道,“你的态度?意思齐国想要对大周动手吗?顾小姐以你的本事难道不能影响齐国的决策吗?” 顾望秋坐在赵桓对面,无奈摇摇头道,“楚王殿下您太看得起小女子了,说到底小女子和五湖商会不过是一敛财的工具,而且小女子是女儿身又是商贾,在朝堂的影响力实在有限。” “可你的母亲......不是贵国陛下的奶娘么?” “这事儿殿下都知道啊。”顾望秋眼神变了变,但还是很快恢复了正常。 “别忘了我大齐的皇帝陛下还未亲政,朝政还是由一众元老和小女子那位母亲处理,那一众元老可是对你们南周有很深的敌意啊!” 一个奶娘能掌控一国朝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看来这齐国内部也是一团糟。 赵桓不想知道一个奶娘是如何把持朝政的,更无意了解顾望秋在其中扮演的身份。 “既然顾小姐爱莫能助,那本王就不多叨扰了,告辞!”赵桓起身道,“还有,多谢顾小姐。”赵桓是想谢顾望秋的态度,毕竟二人分属不同国家,却还能将实情告知。 “长夜漫漫,殿下这就走了,不坐下接着谈谈?”顾望秋同样起身拦住了赵桓的去路。 赵桓这才发现,顾望秋俏脸红扑扑的,说话也带了几丝酒气,眼神迷离明显是喝醉了。 “嗯?”赵桓察觉到几分不对劲,这女人明显酒品不怎么样,但最关键的问题是他打不过顾望秋,上一次在船上替她“解毒”,本来一次就够了,后面却被药效未去的顾望秋强按在床上直到日出。 “等,等一下顾小姐,冷静冷静!”看着步步紧逼的顾望秋,赵桓连忙后撤,可偌大的屋子却没有多少能躲藏地方,不一会便顾望秋擒住。 “跑?我看你往哪儿跑!”顾望秋说着又将赵桓按在身下。 “我tm......” ...... 五天后,冯义成匆匆赶到了邕州,与他同行的还有赵桓的岳父冯国栋,算上还留在邕州的冯国梁,冯氏一脉除了在交州的冯国才都在邕州了。 赵桓这边也是不多承让,将自己在邕州的班底全都召集在了一起,像是望北县马东阳还有合浦县魏明,以及刘知远一起共商大事。 “殿下,金陵变天了!”一见面,冯义成连面露担忧之色。 “嗯,本王知道了,”说着赵桓将韩玉儿的信递了上去。 匆匆扫了一眼,冯义成没想到赵桓比他知道的还详细,不由得紧皱眉头道,“殿下,韩太傅的女儿......可信吗?” 对于冯义成的疑惑,赵桓可以理解,他能完全信任韩玉儿但冯义成却不行。 “本王完全相信韩太傅和她女儿。” “既然如此,那父女二人控制金陵后为何召殿下入金陵,而是拥立大皇子?”冯义成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虽说韩玉儿已经是大皇子的王妃,但毕竟大皇子心智不全,若是坐上龙椅恐有变故。站在臣子的角度来看,便是韩正言有自己的野心,想控制朝政,因而扶持了一个心智不全的皇子为帝。 赵桓抿了口茶水道,“首先,太上皇未死,仅仅是因为病症才放弃朝政,专心在上清宫养病。至于太上皇对本王的态度,诸位心知肚明,若是此时召本王回金陵,难保太上皇会因此变脸。” “再者便是平阳张氏一脉,信上说的很清楚,皇后张氏行巫蛊之术诅咒太上皇,因此武威侯和皇后被囚禁,但诸位可别忘了,平阳张氏一脉树大根深,控制着数万边军,此时又正值我大周与魏国交锋,万一处理不当,恐有社稷倾覆之险,所以韩太傅需要安抚他们。若是此时再召本王,难免会使局势变遭。” 冯义成点点头,没有说什么,看来是认可了赵桓的话。 “不过吾等不能抱着侥幸心理,本王想诸位随时做好准备。”赵桓起身扫视一眼众人,“冯公,不知您手下能召多少士兵?” 第175章 泼天大雨 冯义成略作思考后回道,“大约五万,其中三万是水师。若是能有足够的时间,征召八万不是问题!” 赵桓默算了一下冯义成的军队数量和邕州差不多,加在一起就要十万之众了,算上征召的民夫,诈称二三十万不是问题。 “好,”赵桓起身,“如今太上皇病重,我这个做儿臣的本应侍奉左右,但无奈身负皇命镇守一方。然我大周外有强敌,内有奸臣作乱,请诸位这些天将目光都放在金陵,一旦生变,吾等即刻起兵,清君侧攘除奸佞!” 赵桓顿了顿继续道,“我大周危局迫在眉睫,齐魏二国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本王希望诸位能做好最坏的打算,届时恐怕不只是江南之地,整个大周都有可能陷入战火,吾等需同心戮力,荡平不臣!” “遵命!” ....... 金陵韩府。 韩正言赤着身子泡在一个木质浴桶中,周围热气腾腾,让他舒服的发出一声呻吟。在他身后,韩夫人身着轻纱,一双巧手正按捏着韩正言的头。 “老爷,前阵子究竟出什么事了,玉儿怎么一下子就成了皇后?还有武威侯一家,怎么突然就被囚禁了?”韩夫人一边按着,一边问道。 “你一个妇道人家,关心这些作甚?”韩正言没好气道,赵元宏突然病倒,加上武威侯和皇后张氏又被囚禁,朝堂上不乏平阳张氏一脉的门生子弟,因此一时大乱,废了好些手脚,韩正言才总算让朝堂稳定下来,如今好不容易放松片刻,夫人却又提起此事,怎能不让他心烦, “女儿当上皇后了,我这个做娘的还不能问问了?”韩夫人有些生气,手里的力道不知不觉加重了,疼得韩正言呲牙咧嘴。 “你这毒妇,要谋害亲夫不成?” “哼,说我是毒妇,那你自个儿在这泡着吧!”韩夫人一气之下推门而出。 韩夫人一走,屋内顿时安静下来。韩正言闭目斜靠在浴桶旁,任由热流流遍全身。 说起来那一日赵元宏晕倒后一连过了足足三日他才醒转过来,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确认武威侯和皇后张氏有没有被囚禁。 而后更令人奇怪的是,赵元宏单独召见了韩玉儿,二人在宫里密谈了半个时辰,具体谈了什么不得而知,就是韩正言想问韩玉儿也是沉默不语,只知道第二日,韩玉儿扶着大皇子,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坐上了龙椅。 召见完韩玉儿,赵元宏马不停蹄又传唤了韩正言大皇子以及新晋的禁军统领蔡崇德,床榻上的赵元宏枯瘦无比,颇有一副托孤之象。 对于这名禁军统领,韩正言对他了解不多,只知其在地龙翻身后第一个前往救驾,因此得到了赵元宏的赏识,从副统领直升为了大统领,掌控皇宫禁军。 韩正言对其也试图试探拉拢过,但蔡崇德此人油盐不进,似乎只忠诚于赵元宏,但韩正言隐约感觉此人目的并不单纯,因此多留了几个心眼,让他执掌宫禁的同时,自己派人接管了五城兵马司,同时派暗探探查蔡崇德的过往。 “这样应当就万无一失了吧?”韩正言闭目沉思道,“还有一个楚王,若是等到太上皇崩逝,再召他入金陵即位,就算玉儿没能嫁给他,就冲老夫的从龙之功也该保我韩氏一门才是啊。” 想着想着,温热水让韩正言昏昏欲睡,正要酣睡时,房梁上突然落下一黑影,“太傅,您让小人查蔡统领的过往,小人已经查清楚了!” “是吗,拿来我看看!” 韩正言接过一张草纸,上面书写了蔡崇德的经历,但字迹颇为潦草,让韩正言这名书法大家皱起了眉头。 “诶,都是小人手下胡乱写的,故此乱了些,还望太傅见谅!” “无妨!”韩正言摆摆手,然而读到第一行关于蔡崇德的事后,他整个人便瘫倒在了水里。 “蔡崇德,平阳郡生人,广明五年征召入边军,后因作战勇猛,军功卓越被招入大内禁军担任校尉......后一路升迁至禁军副统领。”短短几年时间,能从一介校尉升至禁军副统领,谁在背后起了推手不用多想。 韩正言忙从浴桶中走出,顾不得全身湿漉漉地匆忙穿好了衣衫,“林三,你速去皇宫禀报......算了老夫亲自去吧,你先离开韩府联络五城兵马司和石头城、广陵城的禁军!” “遵命!”黑影躬身退走。 待到韩正言穿好衣衫走出房门,没想到屋外却是变了天,金陵城上方笼罩着一团黑云,还不等他告知韩夫人,天空突然划过一道粗大的闪电,霎时狂风暴雨顷刻间袭来。 “老爷,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韩夫人并没有远去,而是一直待在房门外,见韩正言穿了一身正装,便知道他又要出门。 “您瞅瞅外面,可还下着大雨呢,什么大事不能明天再说?” “不行,此事事关玉儿还有你我的性命,老夫必须进宫一趟!” 一听到事关韩玉儿乃至韩府上下人的生死,韩夫人顿时不敢多言了,忙唤来下人准备好雨具。 “切记,老夫走后不要给任何人开门,除非是我回来了,知道吗!”韩正言叮嘱道。 韩夫人点点头,替韩正言打开了韩府的大门,然而门外却是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为首之人正是被囚禁在府上数个月的武威侯张叔仁。 “哈哈哈,韩太傅好久不见呐!”张叔仁一身戎装,手里还提着一个人头,就是方才与韩正言交谈的林三。张叔仁脸上是止不住的笑容,外面下着瓢泼大雨,身上却连个遮挡的雨具都没有,任由风雨拍打在自己身上。 “武威侯?太上皇可是下了旨意要你禁足在家,好好反省!”面对一众抽出刀刃的士兵,韩正言的话是如此苍白无力。 “在下听闻齐魏二国趁着太上皇病重,新君即位之时入寇我大周,身为臣子在下在家中夙夜忧叹,期望韩太傅能有一番作为。” “然而韩太傅的所作所为令在下大失所望,先是将我张氏一脉的人清洗出朝堂,换上一群低贱的寒门之辈!”张叔仁眯着眼笑道,“既然韩太傅不能主持大局,那就交给在下好了!” 第176章 雷声如龙 金陵皇宫内。 已是深夜,但身为皇后韩玉儿却依旧未眠,与宫外瓢泼大雨电闪雷鸣不同,她的寝宫里温暖如春,四个角燃着巨大的蜡烛,使得宫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唉。”韩玉儿望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奏折不由得叹了口气,皇后听政,听起来位高权重,但每日要处理的事务成百上千。 “听父亲说太上皇每一封奏折都是亲自批阅,一天时间哪里看得完啊!”韩玉儿小声咕哝道。 她虽读书识字,但处理政务还是头一遭,刚开始多有不顺。好在朝堂中还有韩正言帮助,而且每日韩玉儿也会带着奏章前往璿玑殿,将奏章念给床榻上的赵元宏,请他指点一番。但最近赵元宏病情加重,整日要昏睡七八个时辰,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因此诸多政务都压在了韩玉儿身上。 “呼噜~呼噜~” 寝宫唯一一张床上,躺着太上皇赵元宏的长子,赵桐,也是如今的皇帝陛下。 韩玉儿向着床榻投去了艳羡的目光,有时候她十分羡慕赵桐的没心没肺,整日无忧无虑只知道吃喝玩乐即可。 但这种无忧无虑的生活又能持续多久呢?韩玉儿盯着奏折心中一阵烦躁,索性丢在一边,双手托着香腮神游四方。 她接手朝政后却发现大周几乎是千疮百孔,由于近几年与齐国争夺徐州之地,导致民生凋敝,军士死伤惨重。再加上赵元宏一意孤行要求裁撤边军,这自然动了世家的逆鳞,在他们的煽动下不少士兵发动叛乱,各地骚动叛乱不断,百姓根本无法专心从事生产。 诸多因果夹杂下来,大周就像璿玑殿的赵元宏一般,岌岌可危。 “娘娘,娘娘不好了!” 正当韩玉儿神游时,宫外突然闯入一名宫女。因为韩玉儿待人谦和有礼,从未摆过皇后的架子,因此很快在宫中笼络了一批宫女太监,发生了什么很快就能得知。 “出什么事了?不要慌,慢慢说!”韩玉儿安抚道。 宫女明显是从别的地方跑来的,浑身湿漉漉了,她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不好了,方才一道闪电划过将含光殿给劈倒了!” 含光殿是赵元宏经常宴请大臣的地方,韩玉儿皱眉道,“可有人员伤亡?” “有两个守夜的小公公被压在废墟里面了,生死不明!” 守夜太监按理说应当是在殿外值守,但今晚突降暴雨,估计是偷懒躲到了宫殿内避雨。 但韩玉儿来不及考虑这些,忙说道,“快去请蔡统领,请他派禁军清理废墟,抓紧救人!” “遵命!” 宫女行了一礼,转身就要离开寝宫,可还没跨过门槛,却睁着大眼后退的数步。 韩玉儿定睛一看,正是要去传唤的禁军统领蔡崇德。 “蔡统领,你来的正好,请你派人去含光殿,有几位小公公被埋在了那里!” “区区几个阉鸡的命,何劳动用禁军?”蔡崇德沉声道,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寝宫。他身上穿着甲胄,雨水沿着兜鍪盔甲的边缘不断地向下滴着水珠。 紧随其后的是整整二十名禁军一齐涌入了寝宫。 韩玉儿察觉到几分不对劲,起身道,“蔡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哼,什么意思?这话该我问皇后你和还有韩太傅吧!”蔡崇德寒声道,“太上皇将听政大权交给你,但你们父女二人是如何做的?如今齐魏二国咄咄逼人你父女不思如何退敌,在朝中结党营私,排除异己,真是有愧于太上皇重托!” 韩玉儿张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终归是道行太浅,一时被堵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韩正言告诉她,张氏一脉在朝中根深蒂固,若想让大周度过此次危机,必须有一个一言堂的朝廷,决不允许有任何异声。 见韩玉儿说不出话来,蔡崇德微微一笑,上前两步道,“武威侯在朝堂时,可从未有过这般局面,皇后何不下旨命武威侯重掌朝政?届时韩太傅和皇后您都可全身而退,末将保证保全您身家性命!” “你投靠了张氏?他们可是暗中行巫蛊之术诅咒陛下!你就对得起太上皇对你的提拔么!”韩玉儿一下子明白过来,杏眼圆睁怒目直视蔡崇德。 “哈哈,我本就是张氏一脉的人,何来投靠一说!”蔡崇德仰天大笑道,“在说了太上皇如今病重,难以理政,加之宗室早被其屠戮殆尽,宗室衰微,而武威侯上承天意,下顺民心,皇后何不从了呢?就冲着您是陛下的皇后,身上还留着张氏一脉的血,太上皇后能坐视您受辱?” 此言一出,韩玉儿终于是明白了蔡崇德和张叔仁想要做什么,是想趁着赵元宏病重,赵周宗室又无人承挑大梁,因此起了改朝换代的心思。 “好好好,你这个奸臣贼子!”韩玉儿破口大骂道,“别忘了宗室中还有邕州的楚王殿下!若是他领兵勤王,汝等又该如何自处?” “哈哈,楚王殿下远在天南之地,距离金陵上千里路,且不说他得到消息后恐怕武威侯早已稳定住了金陵,再说就算得到消息,就凭南方的疲弱之兵,如何赢得过百战的边军?”蔡崇德哈哈大笑道。 “你,你这个贼子!”韩玉儿气得浑身颤抖,抓起案上的奏折丢了出去。不过她力气不大,砸在蔡崇德的脸上不痛不痒。 但蔡崇德明显是被激怒了,刚要上前擒住韩玉儿,身后却飞奔而来一名士兵在蔡崇德身边耳语几句。 “看来韩太傅也不是一无是处,城中还有一些韩太傅死忠,皇后莫急,待末将平定金陵内的不臣再来和您好好玩玩!”蔡崇德冷笑两声,转身命令随他而来的士兵,“好好在此看护陛下和皇后,莫要使一人走脱了!” “遵命!” 接着蔡崇德又不忘对韩玉儿道,“皇后,末将劝您还是老实些为好,手下都是粗鲁军汉,下手没轻没重,万一伤了您可就不好了!” 第177章 送饭的老公公 蔡崇德以为金陵城中有什么能耐人造反,才让张叔仁急急忙忙召他出宫,他亲领五百禁军精锐赶到一看,原来只是五城兵马司和几十个民间的游侠儿作乱。 虽说以他们的实力胜过禁军是不可能的,但这些游侠儿隐匿的本事不错,隐匿在民居中十分棘手,费了好些工夫才彻底肃清,这样一来金陵城韩正言的势力便彻底肃清了。 蔡崇德皱眉,他想不明白韩正言位高权重,怎么才这么点人,但他不知道的是,韩正言并非不想插手军伍,但无奈他自从入仕以来未曾领兵,在军中威望不足,而且他控制朝政时间不长,短时间内能控制五城兵马司已实属不易。 “见过武威侯,”蔡崇德脸上还有未干的血迹,但一见到张叔仁还是立马上前行了一礼。 “皇城的情况如何?”张叔仁直接问道。 “一切都在掌握中,陛下和皇后都已被末将带人控制。” “很好,等到金陵彻底肃清,我亲自前往石头城和广陵,游说那里的禁军,想必吾等控制了太上皇和陛下,他们不得不服从。”张叔仁笑道。 “末将还有一事想禀报,”蔡崇德却并未露出喜悦之色,“邕州可是还有宗室楚王,若是被他听到风声难保不会起兵作乱,魏国在边境还咄咄逼人,颇有南下的趋势,咱们恐怕是要腹背受敌啊!” “哼!”一提起赵桓,张叔仁脸上的喜气顿时消散,“就凭南方的兵,怕是士兵的装备都凑不齐,至于魏国,魏国骑兵虽厉害,但他们的马匹可跨不过大江,何惧他们?大不了将北岸的土地给他们便是!” “可楚王终归是平定的南方蛮部,还灭有灭国之功,其实力不容小觑!”蔡崇德提醒道。 “哈哈,南方蛮邦土国之兵能有多少战力?”张叔仁哈哈大笑起来,“就算赵桓能胜过他们又能如何,怕不是连我府上的厨子都打不过!” 张叔仁拍拍蔡崇德的肩膀示意他安心道,“就算他真不知死活起兵作乱,我也有办法制住他。现在最该担心的的是金陵内的其他世家,若是得不到他们的支持,光靠你我二人之力还不足以改天换地,懂了吗!” 蔡崇德闻言皱了皱眉头,却没说什么,他在张叔仁眼中仅是一介家奴,他如今的地位都是靠张叔仁抬举,因此蔡崇德不敢说什么,只得拱手抱拳转身离去。 ...... 皇宫内,韩玉儿一夜未眠,蔡崇德带来的那二十名禁军十分尽职,偌大的寝宫被他们防守的密不透风,无论韩玉儿去哪里,都至少有两人盯着她,寸步不离。 “饿......饿了!” 不知什么时候,赵桐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以他的头脑显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觉得腹中饥饿,抓着韩玉儿的胳膊求食。 “你们看不见么,陛下饿了!还不去找些饭食来!”韩玉儿冲为首的禁军喊道。 那禁军回头与人小声商议一番后,觉得要些饭食并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于是便派了两人去尚食局找些吃食。 过了许久,那两名禁军去而复返,在他们身后紧紧跟着一名年老的公公,手提着饭盒,看起来弱不禁风。 这位老公公估计是第一次面见皇后娘娘,因此一直低着头。 “你们两个怎么去了这么久?”为首的禁军头领问道。 “陛下要吃食,咱们不得替陛下验验毒,您说是吧?”韩玉儿这才发现,这两名禁军嘴角挂着闪亮的油光,显然是没少偷吃。 “你们两个!坏了统领大事小心你们的脑袋!” “哎呀人是铁饭是钢,咱们也饿了一晚上,吃些怎么了,若是没有力气,万一来了贼子可怎么保护陛下和皇后娘娘呢!”那禁军圆滑无比,他招了招手,原来老公公身后还跟着两名宫女,但这两名宫女显然没见过这般架势,提着饭盒的手颤颤巍巍,走路都几欲跌倒。 “算你小子识相!”头领满意点点头,对那两名宫女笑道,“别怕,兄弟几个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说罢一只手接过饭盒,另一只手趁势将一名宫女揽入怀中,开始上下其手。 “怎么是个这么老的家伙来送菜?”一名禁军紧紧跟着老公公嘟囔道,“老东西走快些!若是把陛下饿坏了小心你的狗头!”说罢在老公公腿上狠狠踹了一脚。 老公公身子一阵踉跄,忙加快了脚步来到韩玉儿和赵桐面前,将饭盒中的食材一一分发出来。 在老公公一进宫殿时,韩玉儿就觉得有几分眼熟,如今走得近她这才发现这不是赵元宏的贴身总管,杨六杨公公么。 “杨......”韩玉儿小声道,可还未说完,杨公公忙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嘀嘀咕咕什么呢?”声音再小还是被一名禁军听到,上前抓着杨六的肩膀就要将他拉回来。 杨六是赵元宏贴身之人,宫里很多人都认识他,若是此刻暴露身份后果不堪设想。 正当韩玉儿思索如何吸引禁军的注意时,宫殿外又来了一名小公公,瞅着一众如狼似虎的禁军也是吓的不轻。 “太上皇醒了!想问问今个儿皇后娘娘怎么不去璿玑殿念奏章!”小公公鼓足了勇气说道。 禁军统领一边搂着宫女,一只手摸着软玉,一边冷笑道,“回去禀告太上皇,皇后娘娘今日身子抱恙,去不了璿玑殿!” “可.......可是,”小公公伸着脖子一看,韩玉儿分明好端端地坐在那里,正给赵桐喂饭。 “看什么看!皇后娘娘也是你这种人能窥视的?”一名禁军抽出利刃,紧接着白光一闪,瞬间就废了那小公公的双眼。 端坐在殿内的韩玉儿并没有突如其来的血腥而吓倒,但心中却有几分惋惜,正是多亏了这名小公公吸引了注意,这才没让杨公公暴露。 韩玉儿起身怒斥道,“在本宫殿外杀人,你们好大的胆子!” “这是意欲谋害陛下的贼子,末将的手下也是迫不得已!”禁军头领淡淡地说道。 “哼!”韩玉儿转身向寝宫深处走去,然而还是有两名禁军紧紧跟随,不由惹得韩玉儿一阵恼怒。 她柳眉倒竖,怒喝道,“怎么,本宫出了一身汗想沐浴更衣,这你们也要跟着瞧瞧?” 第178章 宣旨 “这......”两名禁军面面相觑,他们也没想到韩玉儿会在此时提出沐浴的要求。 还是那禁军头领发话道,“娘娘,如今这般情况还是忍一忍吧,您沐浴身边也没个伺候的,总不能俺们这些糙汉去吧?哈哈!” 面对一堆人的调戏,韩玉儿不怒反笑,“呵呵,别忘了本宫和陛下的身份!陛下是太上皇后所出,太上皇后又是张氏,本宫估计你们也是张氏一脉的吧?” “不错!”禁军头领笑吟吟地看着韩玉儿,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话来。 “既然如此,就算武威侯真有谋朝篡位之心,岂能害了自家外甥的性命?将来本宫和陛下依旧是武威侯的亲眷,若是本宫在他身边耳语几句,说汝等今日冒犯调戏本宫,你说是你们几个大头兵重要,还是本宫重要?又或者,本宫说你们今日护卫有功,理应奖赏,武威侯一高兴给你们升升职位不是问题!” “而且本宫洗浴这不是有个现成的人儿伺候么?”韩玉儿指了指杨公公道。 禁军头领沉思片刻,觉得韩玉儿说的不错,态度也软了下来,“这老东西一辈子在尚食局没见过女人,算是便宜他了!” 韩玉儿冷哼一声不再多言,招招手示意杨六跟上,二人来到寝宫深处,见无禁军跟随,这才安下心来。 “杨公公,太上皇如何了?”韩玉儿问道。 “不清楚,老奴来的时候还是昏睡,方才那小公公也是老奴安排的。”杨公公摇头叹息道。 “不过禁军第一时间便控制了璿玑殿,想必他们还不敢对太上皇乱来!” “那便好!”韩玉儿松了口气,但马上神情紧绷起来,“如今帝室衰微,方才从禁军和蔡崇德口中都听出了武威侯有篡逆之心!若是能游说驻扎在石头城和广陵的禁军前来,未必不能拿下武威侯!” “难!”杨公公摇摇头,“武威侯不傻,恐怕此时已经出城游说他们了,而且隶属于张氏的边军也缓缓南下金陵,就算能游说禁军相助,金陵城防坚固,也能坚守几日,拖到边军南下,武威侯一样能得逞!” “只可惜我被困于此,不然若是能调用鸿骑卫,他们见到太上皇手谕岂敢作乱!”韩玉儿叹息道。 “倒是还有一人可以为援!”杨公公提醒道。 “您是说楚王殿下?”韩玉儿不是没有想过赵桓,“但邕州距离金陵甚远,就算消息传过去,一来一往怕是武威侯大势已定了!” “不一定,老夫看着楚王殿下为当世人杰,估计早有预料到这一天,恐怕早就做好了准备!”杨公公冷静分析道,“况且楚王殿下有越国公冯义成为援手,能调用水师,沿海北上,旬月便可抵达金陵!” 韩玉儿点头,如今这是唯一的办法了,但很快又有了新的问题,“可是如今宫城被封锁,又该如何将消息传递给楚王殿下呢?” “无妨,皇城内有数条前朝留下的密道,直通城外,老奴对他们了如指掌!”杨公公露出一抹笑容,“就拿这皇后寝宫来说,从您床榻向东走三步便有一处密道!是前朝皇后私会情人专门修筑的!” “是灵献皇后?”韩玉儿眼珠一转,很快便想到是谁,这位在前朝是有名的淫后,皇帝驾崩后头七都还没过,便耐不住寂寞私会情人,淫乱后宫,为天下人所不齿,后来被其子也就是前朝皇帝派人赐下三尺白绫,这才堵住了悠悠众口。 “您真是聪慧!”杨公公笑道,“这种事情不能泄露给其他人,老奴亲自跑一趟邕州,也好让楚王殿下相信!在此之前,请皇后您万万以保全自己为首任!” “明白了,杨公公您也小心!” ...... 邕州。 虽然邕州上下乃至周围皆因赵桓和邕州军的存在而一片祥和,但百姓们还是从最近调动频繁的士兵中察觉到几丝不对劲。 “不对啊,咱们邕州周围可没几个势力敢招惹楚王殿下了,最近频繁调动士兵是要干啥?” “没听说吗?金陵的皇帝老二病重,退位太上皇养病去啦!现在即位的是楚王殿下的兄长,但却是一个没脑子的傻蛋!你说楚王殿下难道不想争一争这大位?” “原来如此!”这路人恍然大悟,“不过俺倒是不希望楚王去争夺大位。” “为啥,楚王殿下在邕州造福一方,若是能继承大统,肯定能造福天下!” “可不是吗,若是楚王殿下即位,咱们邕州可不就换人了吗,那时候咱们还能像现在这般吗?” “唔,你说的也有道理......” 与邕州城内议论纷纷不同,楚王府内异常平静,赵桓在家中闲来无事琢磨着下棋,不过以他臭棋篓子的水平根本不是冯媛等人的对手。 哪怕是他改了规则,弄出了记忆中的象棋,刚开始还能趁着她们不懂规则,但很快熟悉后用不了几招便能杀得赵桓丢盔弃甲。 “啪!将军!”冯媛无奈摇头道,和一个水平不如自己的人下棋实在是种折磨。 “诶等等!我不走这一步了,我要悔棋!”赵桓拍拍头道。 “悔棋不是君子,这可是殿下您亲口说的!”一旁的卫岳阴阳怪气道。 “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就是你和弄玉姐下的时候!欺负弄玉姐不懂规则,明明弄玉姐不是什么君子,她还真信了你的话没有悔棋!”冯媛在一旁帮腔道。 弄玉在一旁抱着孩子却是轻笑不语。 “诶算了算了,我去找玄英!”赵桓气道,木玄英前阵子也学会了下棋,不过她水平还不够,目前还是被赵桓虐杀的局,好在有冯媛李清还有卫岳的指点,最近棋艺大涨,赵桓和她对弈也是越来越吃力。 还不等众女回话,外面突然闯进一人,赵桓一看是刘知远来了。 见满屋都是女子,刘知远慌忙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众女一瞧,除了冯媛和卫岳都退到了后厅。如今也就王府正妃有资格见外臣,她们这些妾室还有刘知远还是懂分寸的。至于卫岳则是另一个说法了。 “出了何事?”赵桓问道。 “城外来了一队宣旨太监,正朝着王府这边来呢!”刘知远这才抬头说道。 第179章 恕难从命 “金陵来宣旨的?”赵桓皱眉,如果韩正言和韩玉儿控制了金陵,那这封圣旨只可能是他们父女二人发出的,难不成赵元宏已经驾崩,二人选择秘不发丧? “走吧,出去看看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赵桓走出王府,正好与宣旨的队伍撞上,随即双方就在王府外宣旨,一时嘈杂吸引了许多百姓围观。 “皇子桓接旨!” 赵桓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老老实实跪在宣旨太监面前。 “上谕:皇子桓不法祖德,不遵朕言,不修德行,目无尊长,屡犯国法,狂悖猖獗、十恶不赦!念其乃皇室宗亲,特予以全尸。现赐白绫三尺与毒酒一壶,择一自行了断。不得延误!” 赵桓身子僵在原地,连同在一旁听旨的邕州文武百官和百姓都傻眼了,这分明是一封赐死的诏书。 “假,假的吧?” “好端端的为何要赐死楚王殿下?” 几句百姓的闲言碎语并不会让宣旨太监的动作停下,他招招手身后跟上来两人,一人手持白绫,一人端着一壶毒酒。 “楚王殿下,选了一个吧?若是误了上路的时辰可就不好了,要不然奴才帮您体面?” 赵桓没有答话,缓缓起身,双目死死盯着宣旨太监,一字一句道,“此乃矫诏,恕难从命!” “大胆!这可是太上皇陛下亲笔所写!怎么可能是矫诏!”宣旨太监被赵桓看的有些发毛,色厉内荏道,“来人,来人!将楚王拿下!” 宣旨的一行人浩浩荡荡,少说也有百八十人。听了宣旨太监的命令,很快便有两人手持利刃走出,“殿下,刀剑无眼还请老实些!” 赵桓只觉得有些好笑,在邕州自己的地盘还能被你们拿捏了不成?还不等他下令,身后一声暴喝,何健手持一杆飞矛丢了过来,当即就将距离赵桓最近的那名禁军扎了个透心凉。 “大......大胆!” 血溅四方,赵桓和宣旨太监身上都沾满了鲜血,但赵桓早已见惯这般场景,面带微笑步步靠近,而后一把将圣旨夺了过来。 当着邕州文武百官还有百姓的面,赵桓高高举起圣旨,黄绫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让人睁不开眼。 “此乃矫诏!金陵定是有奸臣贼子控制了陛下,借此离间我们父子!”赵桓冲众人喊道。 随后赵桓一松手,任由圣旨从空中落下,在地上滚了滚沾满了灰尘,而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赵桓抬腿重重踩在了圣旨上。 “即是矫诏,又有奸臣作乱,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么能坐视父皇被奸臣控制?”赵桓环视四方,见众人皆瞪着大眼不敢喘息,等着他的下一句话,“今朝无正臣,内有奸逆,吾必举兵诛讨,以清君侧之恶。” 接着赵桓反手抽出佩剑,直指宣旨太监道,“就先从你们开始!给我拿下!” 早已闻讯赶来的邕州军士兵闻言一拥而上,还有几名禁军不知死活还想抵抗,但在绝对的人数面前纷纷被斩于马下。 一片混乱中,赵桓缓缓捡起了方才被踩在脚下的圣旨,因此方才他分明在圣旨尾端不起眼处发现了一处被火烧灼的痕迹。 “难道说......” 还不等赵桓思索,围观的百姓中突然一阵嘈杂将他的注意吸引了过去,只见百姓押着一名身着破烂的老者来到赵桓面前。 “殿下,俺们瞅着这家伙方才目露凶光,还从他身上搜出一把短刀,看着是想对您不利!” 赵桓皱眉仔细瞧了瞧老者,虽然脸上满是污垢,但赵桓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来,不由一时失声道,“杨公公?您怎么在这儿?” 杨公公叹了口气,无奈摇摇头道,“难得殿下还能认出老奴!” “啊?殿下认得此人?” “是啊,”赵桓点点头,“放心吧,这位老人家不会对本王怎么样,但还是感谢你们,万一真是刺客你们这不就是救了本王一命吗?待会记得去王府领赏!”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不仅不是刺客还是殿下的熟人,不领罚就不错了,殿下无事就好,俺们先走了!” 打发走热心群众,赵桓赶忙将杨公公扶起,“杨公公您怎么来邕州了?还有金陵到底出了何事?” 杨公公摇摇头,示意去府上说。 见状,赵桓忙派人将杨公公搀扶进去,同时派人将冯义成等人叫来,一同商议。 冯义成等人听闻了宣旨太监一事,但还是没想到金陵又来了一位,还是赵元宏贴身太监。 “太上皇病重后便下旨命韩太傅,禁军统领蔡崇德辅政,韩皇后权同听政,可惜啊,没想到武威侯竟不顾此时魏军来袭,先是勾结蔡崇德调动禁军控制皇城,再传正在前线与魏军对峙的边军回援金陵。” “听着张叔仁的话,是有谋朝篡位的心思了!”杨公公叹息一声道,“如今太上皇和皇后娘娘能指望的,就只有楚王殿下您了!” “杨公公,您离开金陵时太上皇身体如何?”赵桓想了想缓缓说道。 “老奴离开的时候太上皇身子调养的还不错,但那些乱臣贼子恐怕不会让太上皇好过,殿下,速速发兵才是啊!” “还活着么......”赵桓用细不可闻声音小声道,他本来的计划是等到赵元宏咽气,自己再举兵入主金陵,目前看来形势迫在眉睫,容不得他犹豫了。 见赵桓沉默不语,杨公公以为赵桓还在顾忌曾经在含光殿发下的誓言,忙说道,“殿下不发兵可是因为曾经在含光殿立下的誓言?莫要担心这个,老奴离开金陵时,天降神雷,将含光殿劈倒了,此乃天意啊!” 第180章 起兵,清君侧 还有这事?赵桓先是一愣,进而心中狂喜。 赵桓走到窗外,看着湛蓝无边的天空,没想到贼老天在这个时候帮了他一把。曾经他在含光殿被赵元宏逼着立下誓言,如今早已传遍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还是要脸的,誓言已出不能当成擦屁股纸扔了。 但如果含光殿如今被雷击毁,那正暗喻天意如此,正好为他清君侧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若是宣传得当,正能说明赵桓是上承天意,起兵勤王将再无法理上的议论。 赵桓缓缓转身,对着屋内众人缓缓说道,“吾乃高祖皇帝血裔,如今帝室衰微,受制于奸臣贼子之手,吾身为宗室子弟,理应荡除奸佞,清君侧之恶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只恨自己势单力薄,诸位能否助吾一臂之力?” “愿随殿下荡除奸佞,清君侧之恶!”冯义成闻言第一个带头拜道。 其余人等见状也是纷纷叩首。 “快快请起冯公,”赵桓连忙上前搀扶,“先前吾等商议的两条进军路线,本王心中已经有了城府!” “哦?殿下选哪条路?” 听闻赵元宏退位后,赵桓便与冯义成商议该如何进军,第一条便是全军乘船,沿海北上直取金陵。第二条路则是分兵,赵桓亲领主力走陆路,冯义成领水师沿海北上。 “分兵!”赵桓斩钉截铁道。 “可是殿下,您也听到杨公公所言,金陵情况一日三变,太上皇更是危在旦夕,若是您走陆路,恐怕要耽搁不少时间啊!”冯义成担忧道,走海路顺畅无比,用不了多久便能直抵金陵。 但走陆路沿路的州县敌友不明,若是早已投靠了张叔仁,说不准又是一场乱战,届时说不准要废些时间,金陵的情况可就未知了。 “不成的冯公,若是咱们走水路,张叔仁命人南下直取邕州广州,吾等又该如何自处?”赵桓说道,之前有过被云师道偷家的经验,他实在是不想体验一次了。 而且走陆路虽耗时间,但若是能拖到赵元宏咽气,那自己这边将来入主金陵也会轻松不少。更何况沿路的那些州府如今正犹豫不定该如何站队,自己领兵亲自前往更能说服他们,届时也能引以为援。 “既然殿下早有打算,那老夫就不多言了,”冯义成点点头,“不过还有一事,广州新下水的战舰吸收了大食人船只的特点,速度极快,说不准老夫到金陵的时候殿下还未出发呢!” 赵桓笑了笑道,“如果真是那样,冯公自行考虑便是。若是金陵守备薄弱,冯公打下来便是,也好省了本王攻城的时间。” “哈哈,殿下说笑了!”冯义成摆摆手道,随即正了正神色道,“按照原先的计划,老夫负责攻下广陵,以此为大军退路,待到巩固后领水师在江面支援殿下!若无他事,老夫先走一步回广州了!” “嗯,冯公一路顺风,咱们金陵再见!” “金陵见!” 送走冯义成后,接下来便是赵桓陆路行军的路线了,其中最为关键的部分便是五岭古道,若是不能打通这里,便是赵桓有十万百万的大军也只能困于岭南,难以施展。 “守卫五岭古道的是禁军统领萧明远,”刘知远指着堪舆图道,“下官和他打过交道,是个不太好相处的人,但若是不能说动此人放开五岭古道,咱们只能选择绕路,但那样一来少说也要浪费掉两三个月的时间!” “不知这萧明远对我赵周一脉是否忠心呐?”赵桓喃喃道,似是自语,又好似说给别人听。 “能成为禁军还手握一方军权,自然是对大周忠心耿耿......”刘知远说着说着却没了声音,有蔡崇德这位禁卫大统领在前起得示范,谁也不能保证如今禁军是否还忠诚。 “若是强攻五岭古道,吾等可有胜算?”赵桓又问道。 冯国梁想了想道,“俺去过五岭古道,那儿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若是强行攻城损失且不谈,还要浪费大量时间,那样的话不如绕路走了!” “强攻不成,绕路也不成,这样的话只有一条路可走了,”赵桓摸着下巴道,“那就是让萧明远主动让出五岭古道,给大军通行,而后吾等从武陵登船沿江至姑孰下船,大军继续走陆路北上金陵!” “游说萧明远可不是件容易事,殿下有多大把握?” “只要他心中还对大周对太上皇有几分忠心,那本王就有十成把握让他放开道路!” “那好,俺们就先去准备了!”众人点点头,起身离去。 屋内此时就剩杨公公和赵桓,杨公公迈着颤颤巍巍的步伐来到赵桓身边小声道,“如今武威侯犯上作乱,但老奴怀疑他早有预谋,太上皇早些年吃的药也都是他送来的,老奴怀疑其中掺杂的毒药,因此特意留了份药方,请殿下过目。” 赵桓接过药方,看了半晌只觉得一阵眩晕,没想到赵元宏早在十几年前就没少服用类似五石散的药物,还有为了后宫嫔妃能诞下皇子,更是不知服了多少虎狼之药,这些药材药方都是张叔仁提供的。 “最近一段时日太上皇后换了药方,老奴一直没机会拿到手,只能偷了件成品请殿下您过目。”说着,杨公公从怀里取出一枚鸽子蛋大小的丹药。 赵桓接过手便感到沉甸甸的,险些脱手。再看丹药表面浮现这一层金属的光泽,不用想,这肯定是重金属炼丹后的产物。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赵桓又将丹药扔到地上,果然发出一阵金属的闷响。 “太上皇服用这东西多久了?”赵桓按着太阳穴问道。 “额,约有两个月,每日服用一颗,不曾停歇!”杨公公答道。 赵桓无语了,他钦佩赵元宏的身体素质,能服用两个月的时间,要是他,用不了两三天就得嗝屁。 “这些都是剧毒之物,但短时间内都不会生效,而是需要长久的积累,直到未来的某一天爆发出来。武威侯这是有备而来啊!”赵桓叹息道,他虽然也不想赵元宏活着,但这种死法实在太过折磨。 “陛下,老奴有罪啊!”听完赵桓的话,杨公公跪朝北面,嚎啕大哭起来。他在宫中日久,自然也明白其中各处的阴暗面,赵桓这么一说他就明白了。 而这些药物,都是他亲手递到赵元宏手里,看着他服下的,较真来说他也算是帮凶。 第181章 讨贼檄文 看着悲痛欲绝的杨公公,赵桓也只能小声安慰,“杨公公,这不是您的错,毕竟这些东西谁知道会有毒呢?” “但那些都是老奴亲自送到陛下嘴里的啊!”杨公公依旧是大哭不止,他自幼便是赵元宏的亲随,二人的感情早已超过了一般主仆。 赵桓叹息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将房间留给杨公公一人,让他独自悲伤。 出了屋子,赵桓先是派人将黄宗之叫来,不多时,黄宗之迈着矫健的步伐来到王府,“殿下,不知传唤下官所为何事?” 赵桓上下打量了一番黄宗之,比起之前在金陵的模样,赵桓给他安排了一份主管诉讼的差事后,有了全新的生活,他整个人一改之前的颓废变得精神了许多。 “黄先生最近很精神嘛!”赵桓笑道,“好了,闲话少说,本王这次找你来有一件大事。本王的父皇受制于奸臣之手,因此本王欲兴兵清君侧,但为了让天下百姓知道本王并不是贪图帝位,只是想攘除奸佞故此想请黄先生撰写一篇讨贼檄文!” 黄宗之原先在金陵编书为生,靠着纸笔吃饭,想来文笔不会差了。 听到这个要求,黄宗之拱手道,“原来是这事儿,殿下且放心,下官腹中早有预稿!” 刚来邕州的时候,赵桓又是送钱又是送宅子还在州府给他安排了差事,黄宗之本以为要开始全新的生活,没想到一到州府和同僚交流过后发现,这偌大的邕州人均反骨,从刘知远到下面的奔走的小吏,人人都知道楚王赵桓不会甘愿在天南做一个藩王,而邕州不仅没人反对,反而十分支持。 黄宗之大惊,以为上了贼船,但无奈妻女对邕州十分满意,就是想跑自己拖家带口也跑不远,无奈地他只好认命。 后来在同僚的劝导下,他也是想明白了,本来身无一物,不如搏一搏,说不准能搏出个封妻荫子,留名百世,就算失败了也留下骂名,总归实在史书上留名,也不枉大丈夫活一世了。 “那就好,父皇身陷贼子之手,我这个做儿臣的自然心急如火,大军过不了几天就要出征,还望黄先生快些动笔!”赵桓提醒道。 “放心,下官这就回去动笔!”黄宗之拱拱手快速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赵桓便收到了黄宗之写好的讨贼檄文,只不过来送的人并不是黄宗之而是他的夫人。 细问一下才得知黄宗之足足写了一个晚上,清晨时分才停笔,完工后倒头便睡,黄夫人知道这檄文对赵桓十分重要,于是一大早便送了过来。 赵桓前世拜读过陈琳的《为袁绍檄豫州》,洋洋洒洒数千字将曹丞相的祖宗十八辈都骂了个遍,一时间影响甚大,甚至将曹丞相的头疼都给气好了。后人评价有骨鲠之气而又文采斐然,引为绝唱。 而黄宗之的檄文也是寥寥数千字便将赵桓此行目的说得十分透彻,张叔仁世受皇恩,如今却犯上作乱,实为奸臣贼子。 因为出身贫寒,黄宗之的檄文少些花团锦簇的文藻,更多的则是一些十分接地气的话,更能让百姓理解,感同身受。 赵桓正是看中这一点才让黄宗之撰写檄文,周围的人不知道百姓凝聚在一起能爆发出多大的力量,但他可是清楚的很。只要有适时的引导,在世家眼中如草芥的百姓足以将他们摧毁。 得到檄文的第一时间,赵桓便命人誊抄了数百份,而后分发给骑手,命他们传遍四方。 同时,赵桓在城外召集大军,找了块铁皮卷成大喇叭样式,向下方邕州军将士朗读了这篇檄文。 “........请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其得张叔仁首者,封五千户侯,赏钱五千万。部曲偏裨将校诸吏降者,勿有所问。广宣恩信,班扬符赏,布告天下,咸使知圣朝有拘逼之难,如律令!” 赵桓读罢,下方军士在几名早已安排好的托儿下,霎时群情激奋,恨不得现在就长出一双翅膀飞到金陵,将张叔仁手刃。 见情绪渲染的差不多了,赵桓大手一挥,“出征!吾等此次出征不为别的,只为攘除奸佞!” ....... 大军行进半月有余,一路上十分顺利,途经的州县在听闻赵桓散发的讨贼檄文后,无不望风而降。当然最主要还是掂量了自己的战力,面对城下数万大军,这些州县仅有几百甚至几十守军,根本不是对手,就这点人玩什么命啊。 而赵桓率领的邕州军穿过这些州县时,为了凝聚民心,更是下令不得骚扰百姓,过境时大军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在这个时代实属不易。 “殿下,前面就是梅关了!”何健骑着马,在赵桓身后提醒道。 梅关是五岭古道的关隘,若想出入岭南,必然要经过此地,因此赵桓若想大军安然走出岭南,必然要控制梅关。 但为了节制赵桓和冯义成,驻守此地的不是当地守军,也不是边军,而是禁军。靠着地势天险,还有百战精锐,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不知萧明远将军有没有收到本王的檄文,”赵桓小声道,随即命人带着一封檄文前往梅关。 梅关地势险要若是强攻少不了一场大战,赵桓的原则是能少损失就尽量减少损失,要知道金陵的城防可是在天下大城数得着,若是在这边损失惨重,谈何攻破金陵。 不多时,送檄文的骑手去而复返,他双手双脚皆被捆着,嘴里还被塞了一团破布。 赵桓忙命人将骑手身上的绳索解开,刚从嘴里取出破布,那骑手便怒道,“殿下,这萧明远好不懂事,明明早就受到了殿下的檄文却不愿开关放咱们过去,说不准已经投靠了张叔仁,要俺说直接攻城破关才是!” 赵桓皱眉道,“若萧明远真的投靠了张叔仁,恐怕现在回来的就是你的尸体了。既然如此,本王亲自去和他谈谈!” 第182章 说服萧明远 “殿下万万不可啊!这萧明远敌友不明,若是殿下亲自去万一被擒住,那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一听赵桓要亲涉险境,身旁的人忙劝道。 赵桓哈哈一笑道,“放心,本王只是在关隘下同萧明远说几句话,不会进入梅关的!” “可是,万一城头有人放冷箭,那殿下您的安危......” “这就要看何健你的了!”赵桓微微一笑道。 梅关下,赵桓和何健二人骑着马缓缓靠近。望着城头迎风招展的“周”字大旗,赵桓紧绷的神情放松了几分,起码愿意悬挂大周的旗帜,证明萧明远还没有投靠张叔仁。 “萧明远萧将军在吗?”赵桓冲城头喊道,“吾乃楚王赵桓,想和萧将军商议一番!” 听到喊话,城头一时人头涌动,不久后,一名身着玄甲,身材修长,气质娴雅的中年男子露出头来,一头黑发顺风飘然,颇有几分儒将的感觉。 “末将萧明远见过楚王殿下,”萧明远先是随意地拱了拱手,继而道,“殿下有什么事尽管说便是,不过若是要末将开关放你们通过那还是请回吧!” 没想到萧明远拒绝地如此干脆,赵桓想了想道,“本王想问问萧将军,太上皇病重,我这个做儿臣的想要回金陵探望,这个请求难道萧将军也要阻拦不成?” “即是探病,楚王殿下携不超过百人的亲卫通过便是,末将绝不过问!但如今殿下您身后是十万大军,末将倒想问问您带这么多人回金陵是想干什么?” “檄文里写的很明白了,父皇受制于奸臣之手,此次病重更是被逆贼张氏投毒所制,本王带十万大军便是要攘除奸佞,还太上皇一个平安!” “抱歉,末将接到的命令是一只鸟也不许飞过五岭古道,殿下请回吧,末将城中囤有三年的粮草,足以支撑到金陵来援。”萧明远淡淡地说道,说罢扭头就要离去。 “等一下萧将军!”赵桓沉声道,“禁军皆宣誓效忠于我大周皇室,如今太上皇生死不明,本王是否可以认为你已经背叛了我赵氏?” 闻言已经扭过头的萧明远身子一僵,同时城头上的将士也是议论纷纷,他们也不知道金陵发生了何事,但忠于大周的心还在,听到赵桓这么说,一些士兵对萧明远露出了怀疑的目光,毕竟城下就是宗室皇亲,萧明远对于赵桓的请求却是百般阻挡,不得不让人多想。 见萧明远一时说不出话,赵桓继续道,“萧将军,估计你已经很久没有收到鸿骑卫给你的信息了吧?上一次收到是什么时候呢?” 自从赵元宏病倒,鸿骑卫交到韩玉儿手上,但刚接手韩玉儿有诸事都没有理清。最重要的一条便是鸿骑卫每月都要向禁军统领传递陛下的旨意,以此确立陛下没有受制于人,但萧明远已经将近半年没有收到鸿骑卫带来的旨意了。 但他还是硬撑着说道,“胡说,今早还收到了金陵的消息,要末将回金陵述职!本来早该动身前往的,听闻殿下引兵前来,故此耽搁了!” “哈哈,只能说幸好萧将军没有去,不然恐怕萧将军项上人头难保!”赵桓大笑道,“如今金陵早已在张叔仁的控制下,他召萧将军前往自然是要将军你效忠他,但本王相信将军的为人,自然不是那般没有骨气的人,肯定不会屈服,您说是吧?” “哼,你在檄文中口口声称太上皇遭遇不测,可有凭证?”萧明远冷声道。 赵桓心中大定,他这么一说估计已经信服了自己,“自然是有凭证的,萧将军可以不信本王,但太上皇贴身总管的话,您总该信吧?” 说罢赵桓向身后招招手,一名老人颤颤巍巍上前,隔着老远萧明远也看不大清楚,但老人一开口,他便听出了这是杨公公的声音。 “萧将军!”杨公公声音颤抖地说道。 “杨......杨公公?竟然是你!”萧明远瞳孔猛然收缩,作为赵元宏的贴身人,他以前回金陵述职时见过,自然印象深刻。 “正是老奴,萧将军,如今太上皇危在旦夕,请放开关隘吧!” 杨公公的出现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萧明远神情闪烁,终于是下令道,“罢了罢了,开关!” 话音刚落,萧明远身后一名偏将突然神情一动,拔出刀剑朝萧明远砍过来,一边砍还不忘一边说道,“不得开关!” 萧明远万没想到身旁陪伴自己多年的人会在此刻突然反水,但他反应也不慢,反手出手佩剑,一阵刀剑碰撞后终于是将此人斩杀。 “呵......武威侯小人尽力了!”那偏将说罢倒地气绝。 “没想到连我身边都被安插了武威侯的人......”萧明远一时有些后怕,但他立马坚定了信念大声道,“开关,迎楚王殿下入城!” 梅关的闸门缓缓升起,邕州军终于得以入城。 城中道路一旁,萧明远自解甲胄佩剑,跪在道路一旁,赵桓见状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道,“萧将军这是何意?” “末将昏聩,耽误了大军行程,实在是罪该万死!”萧明远低着头道。 “哪里,萧将军深明大义,主动开关为大军铺平道路,本王谢你还来不及呢!”赵桓笑道,“更何况萧将军证明了你对我赵氏一脉的忠诚,何不领麾下将士与本王一同进京勤王?” “殿下不解除我们的武装?”萧明远睁着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哈哈,本王身边正缺萧将军这样的人才!匡扶大周社稷,少不了将军出力!” “多谢殿下!”萧明远又是一拜,这才站直身子,似乎比以前更要挺拔。 说动萧明远开关,算是将赵桓北上的道路彻底打通,以后无论是运送粮草还是兵员都将畅通无阻。 然而大军出梅关没多久,前进的道路却再一次被人阻拦。 “问问前方是何人敢阻拦我大军前进?”赵桓有些不耐烦,派出使者前往询问。 不多时使者返回,回禀道,“殿下,前方是武陵曹氏的人!” 第183章 深明大义 跟随骑手回来的还有一名骑着白马,身披银白甲胄,手持长枪的白袍小将,一见到赵桓连忙翻身下马。 赵桓仔细一瞧,这不是之前随他一起讨伐安南的曹光义吗,“曹......曹兄?怎么是你!” 曹光义脸上露出几分腼腆之色,似乎是因为赵桓还能记得他脸颊激动的泛红,“拜见楚王殿下。难得殿下还记得末将!” 既然曹氏派了与自己熟悉的曹光义,那大概可以确定曹氏对赵桓并无恶意,甚至可以引以为援。 赵桓心念一动,面带笑容下马与曹光义攀谈起来。 “交州一别曹兄光彩依旧啊!” “哪里哪里,殿下才是,”曹光义没想到赵桓会如此热情,激动地说不出话,过来许久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啊差点忘了,叔父还在前面恭候殿下呢!” “昌平侯也来了?”赵桓大喜,昌平侯是如今曹氏一脉的家主,他能来此足以说明曹氏一脉的态度了。 赵桓没有犹豫,连忙上马跟在曹光义身后。没多久,道路尽头出现了一名拄着拐杖的中年男子,他身着素衣,佝偻着身子,身后还有数万全副武装的甲士,几杆大旗绣刻着大大的“曹”子。 此人便是昌平侯曹鼎的,之前曹太后的葬礼上,赵桓曾远远地见过一面。 在距离曹鼎百步开外,赵桓翻身下马,快步来到曹鼎面前拱手拜道,“拜见舅公!” 曹鼎先是一愣,进而大笑两声,二人之前从未有过交集,仅仅是见过几面而已,就连招呼都不曾打过,这句舅公无疑是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还不等曹鼎说什么,他只觉得胸口中一阵难以言说的痛苦,“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传来,让赵桓吓了一跳,看着架势都快要将肺给咳出来了。早就听闻曹鼎身子不好,如今近距离一看果真如此,他面色蜡黄,身材枯瘦,仅仅能吹动树梢的微风吹在他身上,仿佛能把他吹走一般。 据传曹鼎的母亲怀他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其早产,因而体弱多病,如今看来所传不虚。不过也幸好是托生在了曹氏这种家门才能养大,若是托生在普通人家怕不是早就丢到荒野自生自灭了。 “舅公,您的身子......”赵桓上前搀扶起曹鼎小声道。 “无妨,老毛病了!”曹鼎倒是洒脱,倔强地将赵桓的手推回去,“好了,闲话短说!殿下的檄文老夫收到了,所以此次前来便是领着我曹氏一脉子弟兵前来助殿下一臂之力!攘除奸佞,除君侧之恶!” “舅公深明大义,小王替父皇拜谢舅公!”赵桓后退两步连忙行了一大礼,毕竟此次起兵打得旗号还是救出赵元宏,表面工作还是要的。 曹鼎捋着为数不多的几根胡须呵呵笑道,“不过曹氏子弟兵并不会和殿下您一同去金陵。” “不去金陵?那您打算去哪儿?”赵桓疑惑道,曹氏一脉控制的边军少说也有两三万,若是能一同去金陵,必胜的把握也能多几分。 “老夫要领曹氏子弟北上抗击魏人!”曹鼎目光一凌,“原先在前线与魏人作战的是张氏边军,但前阵子张叔仁却将他们悉数调回金陵,致使前线空虚,魏人铁骑驰骋四方。老夫要做的便是阻拦他们,为殿下还有我大周的百姓争取时间!” 由于消息传递不便,赵桓并不清楚魏国已经和大周开战,更不知张叔仁竟不顾百姓安危愣是将顶在前面的边军调走。就算赵桓能及时打下金陵,但魏国铁骑跨过大江,那大周的腹地就危险了。 “张叔仁世受皇恩竟敢如此行事,若是魏人跨过大江,江南之地将无险可守!”赵桓大骂道。 “因此老夫才要领着我曹氏兵顶上去!”曹鼎冷声道。 曹鼎选择与魏人交战,一点儿也不比赵桓这边轻松,首先是前线情况不明,再者原先大周还能依靠关隘城池阻拦魏人,如今张氏突然撤走,将城池关隘完好无损的送给了魏人,就算曹鼎能及时赶到,但等待他的要么是攻坚战,要么在野外遇上魏人的骑兵,而曹氏子弟兵大都以步兵为主,谁的胜算更大可想而知。 但曹鼎还是选择了义无反顾地带领自家子弟兵前往,要知道这些可都是曹氏一脉多年来亲自训练出的精兵,损失一个都能心疼半天,如今却与凶残的魏人交战。赵桓扫视了一眼曹鼎身后的士兵,其中很多人可能都再也见不到了。 赵桓挺直身子,面朝这些士兵弯腰行礼道,“诸位皆是我大周的忠臣,本王谢谢你们!” 士兵们无人答话,军阵肃然,回应赵桓的,仅有手里握紧的兵器轻轻叩击地面,发出整齐有规律的声响。 “回想起来,父皇自登基以来便不断削弱曹氏的权威,如今曹氏还能忠心护国,是我大周欠曹氏一个人情啊!”赵桓感叹道。 “呵呵,仔细想来此情此景恰如此时此刻,当初我曹氏与如今的张氏状况相同,都是与帝室联姻成为朝廷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曹鼎的目光看向天边,“只不过我曹氏知廉耻,知忠义,对于陛下的旨意合盘接受,这才让张氏成为了陛下削弱世家的一把刀,但如今这把刀却想来反噬其主,可叹可叹!” 赵桓张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此事确实是赵元宏的问题,想借张氏一脉为刀从其他世家身上割肉,但最后却被刀所伤,不得不说十分讽刺。 “好了,军情紧急,老夫就不和殿下您多废话了!”曹鼎叹息一声道,“老夫在巢湖备了几十艘船只,殿下可乘船沿江前往金陵,虽不能让大军全部登船,但至少能让殿下您加快些行程。” “多谢舅公!”赵桓赶忙拜谢道,有船只那大军的速度肯定能快上不少,能及时赶到金陵,就能快些抽出兵力支援曹鼎。 “山高水长,殿下保重!” “您也是舅公!” 第184章 恼羞成怒 金陵,张叔仁在蔡崇德的帮助下,总算是将城中最后一个抵抗的势力消灭。 张叔仁擦了擦剑身上的血迹,望着下方脚下横七竖八的尸体不屑道,“呵,太上皇如此对你们,没想到你们曹氏还是挺忠心的!” 死得正是曹氏一脉在金陵的族人,是曹光义的大兄,因为各方打压,朝中仅仅领了个礼部侍郎的职位,虽然依旧是寒门子弟难以企及的职位,但对于世家出身的曹氏一脉来说,足以见到其在朝中并不受宠。 作为赵元宏手里一把锋利的刀,开始削弱世家的时候张叔仁没少和曹氏一脉打交道,双方也彼此结下仇怨,因此自从张叔仁在金陵发动叛乱以来,曹氏在金陵的人马便没少给他找麻烦。 “啧啧,何必呢,都是世家,我若做了皇帝还能亏待了你们曹氏不成?”张叔仁最后看了一眼被杀绝的曹氏一家老小,上至四五十岁的老人,下至七八岁的孩童,一个都没剩下。 此时,下属来到张叔仁身后回禀道,“侯爷,曹府的下人也已经处理完毕,就是一只狗一只鸡也没落下!” “哼哼!”张叔仁冷哼起来,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惬意,“走,回宫去见见我们的太上皇陛下!” 刚走出曹府大门,只见门外站着蔡崇德,见张叔仁走出他忙上前道,“楚王在邕州起兵造反了!”说着还将得到了讨贼檄文递到了张叔仁手里。 “我倒要看看这个小儿能翻出什么浪来!”张叔仁面色阴沉接过檄文,不过刚看了前半截便已经忍不住将檄文撕得粉碎。 “赵桓小儿安敢辱我先人!” 黄宗之写的檄文开篇便将张叔仁的祖宗十八辈全都骂了个遍,而作乱的张叔仁更是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气得张叔仁脸上青筋一跳一跳的,恨不得现在就将赵桓大卸八块。 “妈的,先回宫,老子要狠狠收拾这个小王八蛋!” 皇城内,由于张叔仁逐渐控制金陵,原本皇城内紧张的气氛也随之消散,但韩玉儿明白还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因为皇后张氏被放出,因此她带着赵桐每日侍奉左右,不敢有半点迟疑。 “娘娘请喝茶!”韩玉儿十分恭敬地亲手奉上香茗。 皇后张氏也早没了前阵子的惊惧,重新恢复了雍容的姿态,接过韩玉儿奉上的茶水后满意地点点头道,“放心吧玉儿,只要你父亲老老实实地,本宫会向兄长进言,放他回家终老的。” 韩玉儿闻言眼神一动,低着头道,“多谢娘娘!” 张氏还想说什么,可此时张叔仁突然闯入殿内,手持皮鞭在空中甩了两下,而后径直来到韩玉儿面前朝她甩了一鞭子。 霎时,韩玉儿疼得趴在地上,后背穿着雪白的纱衣也浮现出一抹惊人的血痕。 “啊!你这是发什么病?”皇后张氏忙喝止道。 “我发什么病?赵桓小儿在邕州起兵了!”张叔仁骂道,恶狠狠地对韩玉儿道,“是不是你让鸿骑卫传递消息给的那小王八蛋?” 韩玉儿艰难起身,冷声道,“自从武威侯您控制宫禁以来,我的一举一动可都在您的监视下,哪里能传递消息给楚王殿下?” “再说了,您控制金陵,意欲谋反,在城中大肆杀戮不从者,此等犯上作乱之举何须我传递消息?恐怕早有义士将金陵的消息传递给了楚王殿下!” “你!”张叔仁被说得恼羞成怒,加上方才因为檄文而攒得一肚子怒火,手里的皮鞭不知不觉又高高举起。 眼见皮鞭又要落在韩玉儿身上,赵桐此时拖着肥胖的身子挡在了韩玉儿前面,用不利索的话语道,“舅......舅,别打.......要打打我......” “滚开!” 赵桐虽贵为皇帝,但在张叔仁面前无疑是个孩童,被他一脚踹开。 眼见自己儿子被打,张氏顿时大怒道,“他是你外甥,还是皇帝,你究竟想做什么!” “哈哈,他很快就不是了!” “玉玺可是在我这儿,你若是动桐儿一根毛,这玉玺便是扔了也绝不会给你!”张氏突然说道,没了玉玺,张叔仁篡位的合法性就会受到质疑。 听到这儿,张叔仁这才暂时放下皮鞭,但脸上怒气依旧不减,反手指着皇后张氏道,“你做好快些将玉玺给我,否则莫怪我不顾兄妹情义!” “可以给你,但你要立下誓言不伤害桐儿!”张氏怒视道,她清楚自己兄长的打算,更清楚那些亡国皇帝的下场,此刻他只想保赵桐一条性命。 闻言张叔仁却犹豫了,只要赵周一脉没有死绝,那说不准将来便会有人借他的名号作乱,那自己将永无宁日。 见他犹豫不决,张氏继续道,“怎么,我若不给你这玉玺难不成你还要杀了我不成?” 谋朝篡位本就为人所不齿,若是再背上一个杀妹的名声那也就不必做人了。 张叔仁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韩玉儿道,“也罢,我亲自领兵去击败那小王八蛋,待我回来后若是再不交出玉玺莫要怪我无情!” ...... 曹氏一脉并不以水战闻名,因此能提供给赵桓的船只不多,对于赵桓数万大军来说并不能让他们全部登船前往金陵。 因此经过商议后,由赵桓亲自乘船带领八千士兵走水路先行一步,其余人由冯国梁领军走陆路,至于为何不让冯国梁做前锋的理由也很简单,此行的目的是清君侧,要赵桓这个宗室子弟亲自出马才能使沿岸的州县臣服。 “殿下,再行驶两日就能抵达芜湖了!” “嗯,”赵桓应了一声,按原计划,先锋将在芜湖下船,等待后面的队伍跟上,汇合后一起开赴金陵。 赵桓走出船舱,正值深夜,漆黑如墨的夜空挂着点点星光,天空挂着一轮明月,好似触手可得。 正当赵桓沉醉于夜色中时,突然船身一阵猛烈晃动,赵桓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出了何事?”赵桓站起身子,忙问道。 “水里......好像是有铁链!” 第185章 夜战 “铁锁横江?” 赵桓突然想明白了什么,急忙大声道,“注意接敌!” 可还不等手下人做出反应,岸边火光四起,漫天火箭如雨点般倾泻而来,瞬间便将赵桓的船只吞没。 好在是深夜,甲板上走动的人员不多,而且船只也有防火措施,损失并不大。 “整军备战!”赵桓连忙下令道,“让前面两艘船横在江面上抵御岸上的攻击,后面的船立即停船登陆与敌军交战!” 先锋船只共有十艘,在赵桓前面还有两艘,每艘都搭载了八百士兵,虽然此时夜黑风高被突然偷袭,但若是能及时登陆未尝不能与敌人交手。 赵桓的计划很完美,但执行起来却十分困难,现在是黑夜想靠旗语传递消息根本不可能,最主要的还是前面两艘先锋船只也被打懵了,在他们的前方似乎还有敌军的艨艟拦路,一时间也陷入了混乱。 “何健!” “殿下有何吩咐?”见赵桓有令,何健不敢耽搁。 “你身法不错,现在速去各船传递本王的命令,即刻靠岸停船,与敌军交战!”赵桓说道,何健曾跟着墨影学过一段时间的轻功,因此看起来虽然五大三粗,但实则灵活无比,在江面上游走于各艘船不是问题。 “俺是没意见,但是殿下你这边......万一有贼子俺还得保护殿下你呢!”何健却是摇摇头道。 “费那么多话作甚,本王身边有的是亲卫,而且本王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快去传递本王的命令,不然军法从事!” “俺知道了,殿下千万小心!”何健这才拱手领命。 很快,赵桓的命令通过何健传递给了所有船只,前方两艘船缓缓横移,后面的数艘船也放缓航速,缓缓向岸边靠近。 正当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时,前方正在横穿的两艘战船突然好似被什么巨物撞上了一般,不受控制地冲向了赵桓这边。 一团巨大的黑影逐渐浮现,竟然是一艘艨艟巨舰,这样一艘船少说也能装载数千士兵,比起赵桓这边的船只来说简直就是庞然大物。 艨艟的前端还加装了撞角,高速行驶下无人能挡,撞角将前面两艘战船撞成碎片,但其势依旧不减,愣是撞上赵桓所在的船只后,这才止住了步伐。 “可恶!” 在漫天火光中,赵桓看清了对面艨艟上打得旗号,一杆“张”字大旗猎猎作响,是张叔仁派人来了。 但赵桓来不及多想,他所处的船只也已被撞碎,不得已之下他捏着鼻子跳入了冰冷的江水中,幸好他没穿甲胄,不然甲胄非要带着他沉入江底不可。 好不容易爬上岸,重新踩在坚实的土地上,赵桓这才稍稍安心。后方的船只也得了命令,士兵已经靠岸登陆,与岸上的敌军开始厮杀。 “赵桓小儿,你在哪儿?我来杀你了!” 张叔仁从军阵中走出,一眼便看到了刚刚爬上岸,狼狈不堪的赵桓,随即大笑两声,提着刀便杀了过去。 赵桓甚是无语,这张叔仁是什么本事,能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精准找到自己,但他来不及多想,抽出佩剑便与张叔仁搏杀起来。 二人鏖战数十回合,一时间都拿对方没办法,张叔仁忍不住道,“我的楚王殿下,如果你真是想救你的父皇,何不束手就擒?我马上就送你们父子二人相见!” “嘁!”赵桓冷哼一声并没有言语。 赵桓轻蔑的态度顿时引得张叔仁大怒,手里挥舞着长刀攻势愈发迅猛。但在赵桓交手过得人里,张叔仁算是实力最差的一人了,不仅力道不足,刀法更是毫无技巧可言,仅仅是凭着满腔怒火暂时占了上风而已。 赵桓察觉到张叔仁的愤怒,于是开口道,“本王此行一是为确认父皇安危,二是攘除奸佞,武威侯你世受皇恩却不思报国,反而意图谋朝篡位,我父皇对你张叔恩重有加,何曾亏待过你?可真是个不知礼义廉耻的畜生啊!” “你这小王八蛋!”张叔仁暴怒,不知不觉使出了全力,打得赵桓节节败退。 但明眼人都看出,赵桓格挡的十分轻松,并未被伤及分毫,反倒是张叔仁这边,他年岁不小了,若是长久打下去,力气必然不支,届时年轻力胜的赵桓很有可能反败为胜。 不仅如此,张叔仁攻势也充满了破绽,赵桓抓住其中一处漏洞,反手挥剑砍了过去,砍在张叔仁的左肩上,但并没有想象中砍在血肉上的感觉,原来这家伙十分怕死,衣服下方穿了一层厚厚的甲胄,这才保住了一条性命。 “呵呵,武威侯既然如此贪生怕死何不早降?本王会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为你换个富贵终老的结局!”赵桓继续嘲弄道。 张叔仁听罢,刚压下去的怒火再次升起,然而这次他攻势显然不如刚开始的时候,几个回合下来终于是被赵桓反手敲在手腕上,兵刃脱手。 “没想到啊武威侯,这才作乱多久就要死在本王手里了!”赵桓也是没想到,声势浩大的张叔仁作乱或许就在今日要被他亲手平定了,一旦张叔仁身死,那平阳张氏一脉将作鸟兽散,光靠金陵城中的皇后可没法主持大局。 赵桓不敢多想,生怕夜长梦多,一剑刺出,正要了解张叔仁性命时,张氏军中突然传来一声暴喝,“休伤吾主!” 赵桓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身材健硕的黑影如蛮牛般将他撞飞,但那赵桓那一招还是将张叔仁的左耳给削了下来。 “啊!杀了他,杀了他!”张叔仁捂着伤口痛苦地大吼道,见主将受伤,身后的军阵忙飞奔出数名士兵将他拖回军阵。 “噗!”赵桓被那黑影撞飞,胸口一阵沉闷喷出一口鲜血,可还不等他调整身形,那黑影再次袭来,一拳直朝他面门而来。 看着近在咫尺越来越近的沙包大拳头,赵桓来不及闪避,只能悲呼一声,“坏了,吾命休矣!” 第186章 死战不退 就在那沙包大的拳头距离赵桓面门不过几公分时,却硬生生停了下来,纹丝不动。那蛮牛般的壮汉正心生疑惑,扭头一看竟是一个和他差不多的壮汉抱住了他的双腿,使他动弹不得。 那壮汉不是别人,正是何健,他一边抱着那人的双腿,一边不忘对赵桓咧嘴笑道:“嘿嘿,殿下俺没来迟吧?您快退到安全的地方,俺来料理此人!” “来得太是时候!”赵桓大喜,虽然何健借了他危机,但他并没有按何健所言退走,而是手持兵刃将那壮汉的手臂给砍了下来。 “啊!” 那壮汉痛的发出一声惨叫,声音震耳欲聋,甚至掀起几分气浪,让近在咫尺的赵桓险些失聪,耳中流出一行鲜血。 虽然失去了一条手臂,但那壮汉战力不减,反倒愈发凶猛,仅存的一条手臂抓住赵桓的衣领就要将他活活摔死。 壮汉的手指比寻常人都要粗壮几分,赵桓用尽全力也掰不开,眼见壮汉将自己高高举起,想将他摔死,赵桓连忙从身上取出贴身携带的短刃狠狠刺入了壮汉的眼窝。 下面抱着壮汉大腿的何健见势不妙也高高跃起,一掌击在壮汉的后脑勺,瞬间壮汉的脑袋如西瓜般四分五裂。 几个呼吸间,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壮汉气绝倒地,仅剩一具无头尸体躺在地上,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啊呸!” 赵桓从嘴里吐出一块不明物体,看样子是壮汉头部的某处皮肤。 “殿下,您没事吧?”何健满脸是血,仅有一双明亮的大眼忽闪忽闪。 “我无事,这家伙如此难缠在敌军中身份定然不低,趁现在杀上去!”赵桓忙下令道。 “得令!” 按以往的经验,主将张叔仁被打伤,还有一名装如蛮牛的壮汉被击杀,那张氏军这边肯定是一触即溃。 但让赵桓没想到的是,张氏军素质极高,纵使这般境地依旧没有慌乱,在邕州军的一波波冲击下愣是守住了阵地。 “殿下,不对劲啊,对面的人好像比咱们多?”何健带兵冲击了两次战阵后发觉不对劲,忙撤回来告知赵桓此事。 “我也看出来了,先收拢军阵,莫要让他们瞧出端倪来!”赵桓沉声道,他这边只有八千人左右的兵力,方才还有许多人落水,而对面张氏军少说也有两三万人,一齐扑过来肯定抵挡不住。 张氏军这边也不是瞎子,很快便发现邕州军数量对比他们来说并不多,反倒在数量上呈碾压之势,一见是人多打人少,张氏军顿时如打了鸡血般,从原先的被动防守转为了进攻。 赵桓见状忙下令邕州军向后撤退,同时将军旗、兵刃丢在地上,勇猛无畏的张氏军冲上前正好见到赵桓这边丢盔弃甲,以为大势已定,一时间竟停下了追逐的步伐,反倒开始哄抢邕州军遗落的军旗和兵器,这些东西若是能带回去也是军功,能得到上司的封赏。 “趁现在,杀回去!”赵桓忙高呼道,转身杀了回去。 原本邕州军士兵还以为自己已经溃败,转头一看赵桓身先士卒杀了进去,身边的同僚可能不认识,但赵桓的样貌却深深刻在了每一位邕州军士兵的心里,见他与何健孤身杀入敌阵,邕州军将士们也重新燃起了斗志。 “楚王殿下都杀回去,咱们也不能落下,兄弟们杀回去!” 而张氏军的士兵们还沉浸在争抢战利品上,就是不远处的邕州军杀回来他们也无心再战,哪怕是军令官接连斩杀了数个不听号令的士兵,却依旧不能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仅有寥寥几人重新迎战,更多的则是拿起战利品就向自家军阵跑去。 “杀!” 赵桓不知砍杀了多少敌军,直到刀砍得卷了刃,直到四周再无站立的张氏军,终于安静下来了。 岸边尸横遍野,不仅有张氏军也有邕州军,相比之下张氏军这边损失更多一些,数千人战死,但对于数万之众的张氏军来说不痛不痒,仍有许多生力军可以加入战场。 但赵桓这边却是人困马乏,战死的也不在少数,就连何健也是浑身血水,双臂因为脱力而微微颤抖着,像他这般人形猛兽都是如此,其余的普通士兵可想而知。 赵桓叹息一声,望向天空,不知何时远处已经泛起鱼肚白,竟然是整整一夜的鏖战,看着身边所剩无几的士兵,赵桓叹道,“能与诸位一同战死是本王的荣幸!” “殿下您错了,能和殿下您并肩作战才是俺们的荣幸!”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血赚,今日本王就与诸位杀个痛快!” 在张氏军眼中,对面明明不剩几个人了,却偏偏士气高昂,一副舍生忘死的模样顿时让他们毫无战意可言。 像是这批张氏军都是出自边军,平日里交手的都是齐魏二国,双方彼此都有些底线,点到为止,打不过投降便是,彼此都是底层的大头兵,几百铜钱玩什么命啊。不仅如此,他们投降后还会受到礼遇,毕竟在这乱世,人力也是极为重要的资源。 可邕州军不同,或许是应了那句穷山恶水出刁民,总之个个悍不畏死,若是放在边军,这种战损足以让士兵崩溃。 “这群人,为何还不投降,何必拼个你死我活?” “冲啊,就那么点人,你们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了!” “击鼓进军!三声鼓后,不进军还在原地者,斩!” 在军官的鞭策下,张氏军的士兵这才壮着胆子缓缓靠近,毕竟战死沙场家中还能得些抚恤,若是死在自己人手里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赵桓伸出舌头舔了舔干到流血的嘴唇,血腥的味道瞬间直冲脑门,让他疲惫的身体重新恢复了活力。其实他也不知道也是自己的血,还是沾染了死在自己刀剑下敌人的血。 “杀!” 恢复精力的赵桓再次冲锋在前,接连砍倒数人,但张氏军的士兵依旧源源不断,见他孤身一人,又身着华丽甲胄,一群士兵顿时升起了生擒的心思,于是将他团团包围。 第187章 无胆鼠辈 明明赵桓孤身一人,被张氏军团团包围,但方才赵桓的疯狂给张氏军士卒留下了深刻印象,一时间仅仅是将他团团围住,却无一人敢上前进攻。 赵桓目光凌冽,扫视着四周的张氏军,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一人包围一支军队是什么感觉了。张氏军士卒虽占据上风,但眼神中就闪烁着惊疑不定的恐惧,明显能看出底气不足。 “你们这些废物,他就一个人!一起上啊!” 这时,张氏军中突然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 赵桓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并未见到说话的人,想必是躲在了士卒身后,他心念一动冷笑道,“好个无胆鼠辈!只敢在背后撺掇你的同僚,却不敢亲自上前与我一战!” “大家不要听他的,一起上乱剑砍死此人!”那声音继续吼道,仍旧不见身影。 赵桓掂量掂量手里的兵刃,继续道,“吾乃太上皇二子,大周楚王殿下是也!若是能取我项上首级者,武威侯保不准要封你个公侯万代!” “方才说话那人定然是认出了本王,想借着你们削弱本王的体力,而后让他去摘桃子,诸位可莫要上当啊!” “放屁!快上,一起杀了此人,武威侯定然会大力奖赏吾等!”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赵桓总算是确认了那人的位置,提着剑便直冲过去。在那声音前面还有数名张氏军士卒,见赵桓如猛虎下山,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他们下意识闪出一条路来,正主终于是浮现出水面。 贺家是依附于平阳张氏的小世家,贺怀亮便是出身于此。他曾在太后的葬礼上见过赵桓一面,因而将其样貌记在了心里,今日在战场一见,顿时生出杀心,若是能生擒赵桓,定然会得到奖赏,贺家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 但贺怀亮并不擅长战阵,仅仅是响应张叔仁才加入的张氏军,故此他心生一计,让手下士兵上前消耗赵桓体力,而后自己再出手擒拿。 计划很完美,可惜第一步就出乎贺怀亮的预料,张氏军士卒被赵桓的杀气所震慑,虽已将他团团包围,但却无一人敢主动上前。 再加上赵桓的一番话,更是动摇了张氏军士卒的心理防线,赵桓一阵猪突猛进下,士卒竟闪出一条路,将隐藏在士卒身后只会说大话的贺怀亮暴露在阳光下。 “终于找到你这无胆鼠辈了!”赵桓大骂道,手持利刃冲向贺怀亮。 贺怀亮只敢躲在士卒身后便知他并不是什么勇猛之辈,反倒有些贪生怕死。一见到浑身是血,气势一往无前的赵桓杀来,贺怀亮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双腿发软瘫倒在地,但身体下意识的求生本能还是带着他一阵猛爬。 “当!” 赵桓没想到此人爬的还挺快,一剑正巧刺在距离裆部不过几公分的地面上。 一剑刺空,赵桓索性丢下兵器,使出一招饿虎扑食将贺怀亮压在身下。 感受到背部传来的压力,贺怀亮吓得痛哭流涕,忙喊道,“饶,饶我一命!求你了!” “饶你一命?谁来饶本王将士的命?”赵桓大怒,揪着贺怀亮的头发一拳击在他的面门,这一拳力道十足,只听到“咔嚓”一声,赵桓明显感觉到自己击碎了什么东西,估计是此人的鼻梁。 贺怀亮被这一拳打得险些晕死过去,脸庞都因为这一拳凹陷下去几分。但赵桓依旧不打算放过他,一拳一拳依旧打在贺怀亮脸上。 不得不说贺怀亮的命十分坚挺,赵桓几十拳下去,不知打飞了多少颗牙齿,甚至一颗眼球都不翼而飞,可贺怀亮仍有气息。 直冲大脑的血腥味让赵桓愈发狂暴,见贺怀亮还是不死,他心一横,张嘴咬在了他的脖子上,用力一扯撕下一大块血肉,同时贺怀亮的喉管也暴露在外,向外喷出汩汩鲜血。 “额......”贺怀亮捂着脖子,挣扎了两下终于是气绝身亡。 至于赵桓,撕下那块血肉后也没有吐出,早已杀红眼的他囫囵嚼了两口竟直接咽下肚,“战了一晚上,正巧肚中饥饿。来,谁敢与我一战!” 生嚼敌人血肉,赵桓不是第一次干了,之前在邕州围城时,就曾用牙咬破过一名蛮人喉管,但那一次更多是迫不得已。 这一次却不同,赵桓清楚的明白自己在做什么,明明心理上十分抵触,但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咬了上去。 不过不管怎么说,赵桓的举动对张氏军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看向赵桓的眼神中满是恐惧之色。 “谁来与我一战!”赵桓继续吼道,声震如渊,气势恢宏。 张氏军的士卒终于是受不了这股无形的压力,纷纷掉头就跑,明明只有赵桓一人,却无人敢触其锋芒。 “射箭,射箭!将他射死!” 张氏军终于是反应过来,急忙弯弓搭箭,之前由于张氏军与邕州军距离过近,放箭很有可能误伤友军,但现在张氏军被赵桓吓破了胆,纷纷后撤,正好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预备......”还不等军官下令射击,远处的地面上传来一阵颤动,竟然是落在身后的冯国梁领着一队骑兵支援过来。 还在弯弓搭箭的张氏军见状再无斗志,不顾军官的号令掉头就跑。 其实这队骑兵仅有百十骑,对比张氏军的数量来说微不足道,但骑兵奔袭卷起的漫天尘土让人误以为邕州军大军已至。 “跑啊!”张氏军抱头鼠窜,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但他们再能跑也不及胯下有马匹的骑兵。 “赵思忠,追上去,一个也不要放过!超过十里便撤回来,不要恋战!”冯国梁冷静地对赵思忠道。 “小人明白!” 吩咐完追击事宜,冯国梁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赵桓,心里生怕他出了什么事,连忙拨马来到赵桓身旁。 “殿下,没事......”冯国梁下马来到赵桓身旁,刚开口话还未说完,赵桓提着拳头就冲他面门而来。 第188章 取而代之 赵桓这一拳带着劲风迅捷无比,若是常人定然要吃上一拳,可惜冯国梁不是常人,作为军中悍将,他时刻保持的警惕,身子也时刻紧绷着。 “殿下,是俺啊!”冯国梁轻飘飘地抬手接住这拳,而是手指如虎爪般牢牢锁死赵桓的拳头,赵桓拼了老命想收回拳头却纹丝不动。 “二,二叔?”赵桓终于恢复了几分神智,目光也被变得清明起来,“我,我这是怎么了?” “杀红眼了!”冯国梁说道。 赵桓叹息一声,战场是最能激发人兽性的地方,在血腥杀戮的刺激下,人极有可能丧失理智,方才自己就是不受控制了,这才出拳攻击冯国梁。 赵桓晃晃脑袋,索性不去想这件事,转头问道,“二叔怎么来了?莫不是大部队已经赶过来了?” “哪有?”冯国梁撇撇嘴道,“俺在下游瞅着江面上漂来许多碎木板,还有浮尸,就知道殿下这边出事了,这才领着人先行一步,幸好赶上了!” “是啊,幸好赶上了!”赵桓望着四周静静躺在地上的尸体喃喃道。 约莫一个时辰后,赵思忠引军返回,“殿下,冯将军,小人追了十余里怕有埋伏就撤回来了!” “嗯,做得不错!” 自从赵桓赐下姓名后,赵思忠行事章法也逐渐朝着汉人靠拢,如今更是知道了穷寇莫追的道理,实属长进不少。 此次与张氏军的遭遇战,赵桓领八千人在被偷袭的情况下依旧取得十分可观的战果。事后根据被俘的张氏军士卒回报,此次战斗由武威侯张叔仁亲自统领,约五万边军,但经此一役后仅有不到三万人逃走,剩下的几乎都留在这儿了。 赵桓这边损失也十分惨重,八千人中约有三千人阵亡,还有四千余人受了大大小小的伤,其中落下终身残疾的不在少数。 此时,萧明远领着后军也终于赶了上来,看着漫天遍野的尸体,他这个禁军统领也十分震惊。还有他手下禁军将士,原本还抱着对邕州军的几分蔑视,但今日一见邕州军战力恐怖如斯,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 “啧啧,殿下快来看,”萧明远招呼道,指着地上的一具无头尸体道,“虽然没有头但末将还是一眼就认出此人是谁了,此人名为张猛,传闻有万夫不当之勇,更传此人天生神力,孩提时便能举起上百斤的石锁,因为这个被张叔仁征召入伍,在边军中素有威名。” “也不知是哪位猛士竟能将此人格杀,若是能找出来应当好生奖赏一番才是!”萧明远咂咂嘴道,他见过张猛,暗中也曾交过手,被此人的神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哈哈,格杀张猛的猛士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赵桓仰头大笑道,原来萧明远指的这具无头尸体正是他和何健合力击杀的那名壮汉。 “是......殿下您杀的?”萧明远满脸不信之色。 “算本王和何健合力击杀的,”赵桓没有居功,“不过萧将军你说此人天生神力,可本王瞅着何健亦是不多承让,要不是何健你们可就见不到本王了!” 萧明远看了眼不远处正傻乐的何健,彼此都是武夫,自然能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气势,或许有他的帮助,赵桓真的能击杀张猛。 至于何健为何傻乐也很简单,因为墨影来了。二人正说着悄悄话,可这时赵桓却来打断了二人。 “墨影,”赵桓轻咳两声,他也不想破坏人家好事,但无奈现在军情紧急,需要墨影出面。 “殿下有何吩咐?” “我想请你先大军一步前往金陵,这次本王击败张叔仁,又砍了他一只耳朵,他很有可能转而报复玉儿,所以想请你先到金陵护她周全!” 一听事关韩玉儿安危,墨影没有犹豫,点点头道,“明白了,我马上动身!” 而后转身正了正何健的衣领道,“保重!” “你也小心!”何健恋恋不舍道。 走了两三步,墨影似乎觉得有些不妥,转身对赵桓道,“殿下也保重!” “我会的。” ...... 明明伤口已经包扎敷上了药,但张叔仁每每想起却依旧隐隐作痛。正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少了一只耳朵,将来死了又如何去面对列祖列宗? 一想到这儿,张叔仁便一阵心烦意乱,突然破口大骂道,“赵桓小儿!我定要你尝尝我受过的痛苦,千倍万倍都不够!” 蔡崇德望着情绪激动的张叔仁却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叹了口气,“如今城中还有两万禁军,加上石头城和广陵的三万守军,就算赵桓能打过来,咱们靠着金陵城防也能拖上些时日,等到他们粮草不济就算吾等反攻的时机!” “守城?你在说笑么?”张叔仁不知从哪儿升起一阵无名火,“一个小儿辈欺侮到我头上,我却只能困守孤城,传出去不被人笑掉了大牙?” “可是侯爷,您不是亲自带兵去试了吗,那赵桓兵锋正盛,何不避其锋芒!”蔡崇德声音高了几分。 “啪!” 张叔仁猛地一拍桌子,“蔡崇德,你何时敢这么跟我说话了!” “侯爷,别忘了五万张氏边军仅有不到三万人活着回来,还都是被杀破了胆子!”蔡崇德直起身子,平视张叔仁道。 “呵呵......蔡崇德,你如今的地位不还是靠我抬举你?若不是我举荐,你怕现在还是我府上的马夫!” 蔡崇德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终归是压下了这股怒火,“是小人无礼,侯爷见谅!”此刻他们共同面临赵桓这一个外敌,不能就此翻脸,不然谁都不会好过。 “侯爷,现在最关键的是如何恢复士气,小人怕边军战败的气氛会传给禁军,那时候禁军士气不足,能不能挡得住赵桓的进攻可就说不准了!” “哼哼,我有办法,”张叔仁收拢情绪重新坐下,阴笑着从怀里取出象征大周皇室的玉玺,“大周气数已尽,是时候该让我取而代之了!” 第189章 神圣大汉帝国 听了张叔仁的话,蔡崇德悚然一惊,虽然二人早已有过约定有了改朝换代的心思,但如今从张叔仁嘴里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他挑了挑眉毛。 如今大军新败,士气低迷,急需想办法提振将士的士气,或许让张叔仁登基成帝,继而封赏士卒,也许能将损失的士气再度挽回。 至于其他法子,蔡崇德一时间没想出来,似乎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但事关重大,他仍不忘问道,“您要登基......可太上皇后那边?” 张叔仁没有答话,而是扬了扬手里的玉玺,自从宫中大乱以来,玉玺便在皇后张氏手里保管着,如此一来不言而喻。 “但历来接受禅位需要三辞三让后才能接受,咱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呐!”蔡崇德皱眉道。 “放心,不会让你们久等!”张叔仁自信道 为表示自己是合法登基,历来权臣想要谋朝篡位都要先推辞谦让,以示自己无心上位,是迫不得已才受命登基的,总之便是要将表面功夫做好。 但赵桓这边进军速度极快,显然不会给张叔仁太多时间,万一自己受禅当日赵桓打过来了,那不就成笑话了。 但三辞三让的传统不能丢,于是张叔仁搞了一个精简迅速版,命他妹妹皇后张氏早上一封劝他受禅登基的诏书,送到府上后,张叔仁马上推辞,紧接着中午一封,晚上又是一封,这样一来张叔仁才“不情不愿”的接受的赵桐的禅让。 虽然操作令人发笑,但不论怎么说,三辞三让的程序是走完了。第二天一早,见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头,张叔仁便迫不及待地命文武百官前往东郊,设立祭坛,准备登基称帝。 早有阿谀奉承的大臣备好了受禅诏书,可以赵桐的脑子根本读不出来,而他的皇后韩玉儿权威又不足,因此读诏书这份活儿又交给了皇后张氏,兄妹二人自导自演主持了这场受禅大典,后世读到此处无人不捧腹大笑。 “朕今日上承天意,下顺民心,只顺大礼,飨兹万国,肃承天命!”张叔仁说罢,身后两名士兵上前将吓得瑟瑟发抖的赵桐从龙椅上拖下来,随后恭请张叔仁坐上。 可张叔仁刚转过身,要接受文武百官朝拜时,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霎时狂风骤雨席卷而来,将在场的人吹了个人仰马翻,刚刚连夜准备好的皇帝仪仗的旗帜无不被这股邪风吹倒。 “妈的,谁说今日是个好日子的!”张叔仁也是被淋成了落汤鸡,受禅大典上来这么一出不正说他不得天意吗。 若说老天不同意还是小事,紧接着又飞奔而来一名小兵,对张叔仁恭敬道,“陛下,不好了!大江出海口出现了一批打着楚王旗号的船只,如今已经靠岸围攻广陵,请陛下速速派兵支援!” ...... 当赵桓抵达石头城时,张叔仁僭越称帝一事已经传遍了天下,他自称留侯张良九世孙,而后改国号为汉,改元太始,同时册封文武百官,将赵桐贬为顺义侯。 “张叔仁这贼子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擅自僭越神器!”军帐中,萧明远义愤填膺地喊道,“殿下,末将愿为大军先锋,领一军直攻金陵!” 赵桓却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沉浸在了“汉”这个国号上。若是姓刘也就罢了,你一个姓张的也来掺和,他依稀记得前燕一统天下之前,还有个匈奴刘姓人建立的国家,国号也是汉,号称延续汉祚。你是汉,我也是汉,他妈的非要整一个神圣大汉帝国是吧? 不过还是有正事要商议的,赵桓轻咳两声收回心神道,“萧将军莫急,吾等在邕州举兵勤王时早已有过预谋,稳扎稳打便是。” “如今挡住咱们前面的石头城无论如何都要拿下,此地距离金陵约有一百五十里,若是绕开他直接进攻金陵,咱们很有可能腹背受敌,因此必须先拿下石头城!” 石头城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扼守大江咽喉,是金陵最重要的屏障,在经过多年经营,此地早已不是一座简单的城池,而是成为一座重要的军事要塞, 后世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曾言:“取金陵,必自始石头。石头南北喉襟,得石头,金陵可图也。” “那末将愿领一军攻破石头城!”萧明远继续道,他刚加入赵桓的队伍,急需建功立业证明自己。 赵桓沉思片刻,并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复,而是问道,“萧将军,听闻驻守石头城的将领亦是禁军出身,不知你们二人也认识?” “自然是认得!”萧明远点点头,“太上皇始设禁军,共分四大营,御林、龙骧、天武、虎贲,每营约两万人不等,其中御林负责皇城宿卫,龙骧天武分别镇守石头城和广陵城,而末将的虎贲原先驻守瓜步,后来奉太上皇之命镇守五岭古道。” 禁军系统一直由赵元宏亲自掌控,平日寻常人难窥全貌,今日若不是萧明远道清楚其中细节,赵桓等人还真不知道如此复杂。 赵桓咂咂嘴,这禁军算是赵元宏能和世家抗衡的底气所在,看他们只驻扎于京畿之地便能知道。但最令人震惊的是,就是如此重要的禁军赵元宏还是派出了一营人马镇守五岭古道,可见对他还有冯义成猜忌到什么程度。 “若伪帝张叔仁没有调动城防,那么镇守石头城的龙骧营统领名为陆伯庆,此人武艺高强但却是个直脑筋,性子耿直。若是能遣末将前去与他商谈,晓之以理,陈明利害,定能使大军兵不血刃拿下石头城!” 赵桓没有犹豫,点点头道,“若是萧将军能劝说陆伯庆开城投降,那将是勤王以来最大的一件功劳!” 第190章 面见陆伯庆 若是能说服陆伯庆投降那是再好不过了,毕竟如今大周算是内乱,彼此消耗的也都是大周的国力。别忘了北面的齐魏二国可都是对大周的土地垂涎三尺,若是内耗严重,将来不论是谁胜出,国力都将大减。 因此赵桓打出的旗号也是只诛首恶,若是深明大义及时归降官职不变还能受到赵桓的礼遇。 为了彰显诚意,也为了能在赵桓身边多留下几分印象,萧明远深思熟虑后决定亲自前往石头城说服陆伯庆。 目送萧明远进城后,站在赵桓身旁的冯国梁不无担心道,“殿下,万一此人与陆伯庆勾结,不愿开城投降怎么办?”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赵桓轻笑道,“既然本王接受了他的建议,那本王就不可能怀疑萧将军了。再说萧将军的部众不还是在城外与邕州军一同驻扎么,就算他与陆伯庆勾结作乱,光靠城中两万禁军也掀不起什么浪来!” 赵桓都这么说了,冯国梁依旧眉头紧皱,“殿下说的也是,但俺还是不放心,俺去禁军的营地瞅瞅去!”说罢转身离去。 自从萧明远加入赵桓以来,冯国梁便一直对其有着若有若无的敌意,赵桓也明白这一点。萧明远奉赵元宏之命镇守五岭古道,让冯氏寸步难行,只能蜗居岭南一地,自然心生怨气。当然还有一点,那便是禁军体系的加入让冯国梁产生了几分危机感,若是赵桓不再依靠冯氏的援助那他们的处境可就尴尬了。 不过赵桓自认并非薄情寡义之人,冯氏在他立足邕州时给予了极大的帮助,自己将来掌权后肯定不会亏待了他们,但也要小心其坐大成为第二个张氏。 “唉,这御下之道还真是头疼,难怪历来皇帝都是玩平衡的高手,真不是人干的活儿!”赵桓默默地吐槽道。 皇帝的下属也是活生生的人,并不是没有思想的生物,反倒能成为皇帝眼前红人无一不是人精,心中各有所想各有所求,若是厚此薄彼肯定是要出乱子的。 赵桓越想越是头疼,索性耸耸肩不再去想这些烦心事,回到军帐中闭目养神。 约莫两个时辰后,有士兵来报,说萧明远回来了,还带了一名黑脸将军。赵桓心念一动,不会是陆伯庆亲自来了吧,于是连忙披上衣服走出营地亲自迎接。 只见远处一名五短身材,身着红色甲胄,满脸胡须的壮汉跟在萧明远身后,迈着小短腿朝着赵桓走来。 这样一个痴肥的人穿着一身红色甲胄,赵桓只是暗暗觉得有几分好笑,不过他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上前道,“敢问来者可是陆伯庆陆将军?” “正是本将!”陆伯庆沉声回道,他的喉咙里似乎卡着一股浓痰,因此声音听来沙哑无比。 陆伯庆跟在萧明远身后,远远打量了一番赵桓,良久之后这才说道,“末将曾经见过张猛,天生神力,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死在了殿下手里,可叹可叹!” 没想到一开口说的却是一个死人,但赵桓并没有介意,微微一笑道,“并非本王单独击杀,而是靠了身边宗卫。外面风大,陆将军何不随本王进营详谈?” “殿下请!” 几人来到军帐,虽然从方才陆伯庆的话中,赵桓听出了浓浓地惋惜之意,但那不过是对一名猛士的惋惜,并非对张氏。 果然一进军帐,陆伯庆拱手拜道,“末将龙骧营统领陆伯庆,拜见楚王殿下!” “不必多礼!”赵桓示意他坐下。 待到陆伯庆坐定后,赵桓先是开口道,“陆将军,如今金陵危急,伪帝张叔仁僭越,太上皇生死不明。今陆将军孤身入本王大营,本王是否可以认为您已经打算献城投降了?” “末将向来看不惯张叔仁,他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前些时日便派人来劝降末将,但被末将骂走了。”陆伯庆淡淡地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赵桓心中大定,“陆将军骂的好,此等辜负皇恩的小人便是杀了也不为过!” 陆伯庆闻言却先摇摇头道,“张叔仁上不得天意,下不顺民心,听闻他在东郊举行登基大典时狂风大作,将旗帜都吹倒,可见天意依旧在大周。” “因此末将想问问殿下,若是平定张氏叛乱后,若是太上皇继续勒令殿下您回邕州镇守天南,您又该如何自处呢?” 赵桓眯着眼,或许这就是陆伯庆明明对张叔仁有着敌意,却不愿第一时间投降赵桓的原因吧。 “殿下可要想清楚了再答,若是答错了,这石头城可就要靠您强攻了!”陆伯庆提醒道。 “哦?陆将军如今在本王营中,如何能号令城中士兵抵抗呢?” “哈哈,这不用殿下费心,末将离开石头城之前便下令,若是末将两个时辰没有回去,那便紧闭城门,等待您的进攻!” “呵!”赵桓冷笑一声,看来这陆伯庆是有备而来,他沉思片刻道,“不知陆将军是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实话!” 赵桓眯着眼笑道,“若是救出太上皇之后,太上皇真的勒令本王回金陵那本王只能接受,毕竟本王不仅是做臣子的,还是做儿子的,理应遵循父母之言。” 赵桓此话一出,陆伯庆以及萧明远均是眼神一黯,彼此对视一眼不言而喻。 “不过嘛,”赵桓话锋一转,冲二人微笑道,“太上皇年老体衰,而金陵城城防坚固,若是强攻少说也要一年半载的,这段时间太上皇的健康情况可就说不准了呐!因此咱们更应该迅速攻城,救出太上皇才是,二位说呢?” 赵桓话说的十分直白,便是何健这样的莽汉也听明白了,更不用说两位禁军将领了。 陆伯庆听到后半段话终于是仰起头,起身拱手道,“殿下的心意末将明白了,末将即刻返回石头城,领部众加入殿下的队伍!” ...... 一接到广陵被围的消息后,张叔仁便即刻点兵打算前往救援,然而就在他领兵即将走出金陵城门时,蔡崇德一路飞奔而来,气喘吁吁地禀报道: “陛下,赵桓大军逼近石头城,石头城守军陆伯庆已经开城投降,正朝金陵而来!” 第191章 道士 “陆伯庆这条狗,朕早该杀了他的!”张叔仁破口大骂道。 蔡崇德皱眉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广陵和石头城一失,金陵可是就一座孤城了!”广陵虽然现在还未被攻破,但也是早晚的事。 负责驻守那里的禁军天武之前奉赵元宏之命去接管齐国割让的徐州,结果被齐将摆了一道,损失惨重,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再驻守广陵显得愈发吃力。 “朕记得陆伯庆在金陵还有家人是吧?来人将陆将军的家人全部抓来,吊死在城门外!”张叔仁越想越气。 但杀几名无辜路人对眼下的局势于事无补,张叔仁好不容易召集起来军队打算支援广陵因为陆伯庆的投降而被迫终止,若是此时出城万一在野外遇上邕州军,早已见识过邕州军战力的张叔仁不认为自己还能有机会。 “罢了,各自散去回营吧!”张叔仁瞅着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士兵无奈道。 回到皇城,张叔仁便马上召集了自己的文武百官商量对策,了解了大致情况后,在场的朝臣无不屏息凝神,眉头紧皱,一时间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说话啊,怎么都不说话!”张叔仁讨厌这种沉默,出声呵斥道。 下方一名大臣正巧被吓了个激灵,下意识抬头正巧与张叔仁的目光对上。 “妈呀,我怎么这么贱!”那大臣心里痛骂道。 事已至此,那大臣只好走出低声道,“臣以为,邕州军远道而来,必然是疲惫之师,若是能趁其安营扎寨之时派一奇兵进攻,或有奇效!” 张叔仁看了一眼站出来的这名大臣,姓刘,名子然,是张氏一脉麾下的小世家之一,在大理寺任职。自张叔仁登基后便升任大理寺少卿一职,主管一方。 刘子然说完话,却并未听到张叔仁的答话,诡异的沉默让他冷汗直流,不得已他只好又微微抬头观察张叔仁的神情,谁料张叔仁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好似在看傻子一般。 “若是能在野外击败赵桓小儿的军队,那朕早在半月前就在大江将他杀了,而不是像现在,少了一只耳朵!”张叔仁怒吼道。 “臣,臣有罪!”刘子然慌忙跪倒,声音都带了几分哭腔,他可是见识过这些天忤逆张叔仁的臣子下场,自己死无全尸,家人也跟着遭殃,男的砍去手脚,女子则充入军中,供那些军汉玩乐。 “陛下息怒,臣有一记定能保我大汉万世不缀!”只见队列末尾走出一人高声道。 大臣们转身一瞧,竟是一名身着淡蓝色道袍的中年男子,他嘴角飘着两根细长的胡须,直垂到下颚,一双小眼贼溜溜地用余光四处瞟着。 “嘁!”蔡崇德一见此人心中暗骂一声,这张叔仁还真是不靠谱,朝堂重地岂能让一个道士出入。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本人礼佛,对道家一脉天生排斥。更兼之这道士身上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气质,让他忍不住想上前揍他一顿。 若是赵桓在此定要高呼一声,“好个猥琐的道士!” 但张叔仁却不怎么认为,或许是见有人站出来,又或许是见这位道士,他眼神一亮道:“不知袁道长可有妙计退敌?” “自然是有的,不然贫道也不敢主动站出来!”袁道长看起来十分自信,“约莫半年前的荧惑守心诸位应当都还记得吧?” 虽然不知这袁道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那日荧惑守心在场众人可是历历在目,尤其是张叔仁,那日他正好被赵元宏下令囚禁在家,当晚就看到了这般异象,更坚定了他谋朝篡位的心思。 “这天象历朝历代都曾出现过,比如始皇帝三十六年,天象亦是如此,然不久后始皇帝崩而天下乱。”袁道长侃侃而谈道,“自那日之后,紫薇帝星便光芒黯淡,摇摇欲坠,正对上了周帝病重。” “但这些和金陵外的敌军有什么关系?”蔡崇德沉声道。 “莫急,且听贫道细细道来!” 袁道长咽了咽口水,上前两三步继续道,“但自陛下登基以来,紫薇帝星重现光芒,天象也趋于平缓,正暗示了陛下顺应天意,代周称帝!” “哦,但那日陛下登基大典时可是天公不作美,狂风骤雨疾驰而来,可是吹倒了不旗旌,金陵百姓皆言代周称帝引得上天不悦,故此降下狂风骤雨,这些袁道长又该如何解释?”蔡崇德出言拆台道。 张叔仁听了顿时心中不悦,但还是想看看袁道长怎么说,毕竟天象这种东西实在太过虚幻缥缈,而那日登基大典的狂风骤雨却是真的。 袁道长眼珠转了转笑道,“百姓无知,自然以为这是大不吉!在贫道看来却是大吉之象!首先周乃火德,会时天降大雨,正暗示陛下以水德扑灭周之火德!” 经他这么一解释,张叔仁大笑起来,看来袁道长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但刘子然却不这么认为,袁道长的话实在太过牵强,历来改朝换代,应是按照五行相生而非五行相克,故此张叔仁建立的大汉应是土德才是。不过他也不是傻子,瞧出张叔仁正在兴头上,肯定不能在此时泼凉水。 谁料袁道长说完这些还有话要说,“贫道昨晚魂游天宫,面见天帝,天帝曰,汉祚当兴,人皇可一统四海,终结乱世,但为了稳妥起见,贫道又向天帝乞求了天兵天将助阵,若是那赵桓小儿敢来,贫道只需一道符篆便能遣天兵天将助阵,势必能扫灭不臣,陛下勿忧!” 此言一出,朝堂上臣子无不瞪大了双眼,并不是不信袁道长的话,大周自上而下都好清谈玄学,对这种神神鬼鬼之事十分敬畏。他们惊讶的是这袁道长竟能说动天帝,动用天兵天将帮助张叔仁。 “陛下的仁德定然是感动了天帝,故此派遣天兵天将来为我大汉解厄,臣为陛下贺,为大汉贺!”还是刘子然脑子转的快,忙匍匐在地高声道。 其余臣子见状也纷纷反应过来口中称贺,齐刷刷跪倒在地。 第192章 抢占朱雀桥 “哈哈哈!好!”在臣子的一片恭维声中,张叔仁再次恢复了自信,现在他心里想得已经不是怎么击败赵桓了,而是从方才袁道长的话中,幻想出了自己带领大汉军队征讨齐魏,一统天下了。 “若是人人都像袁道长这般尽心为国,何愁我大汉不兴?”张叔仁扫视了一眼跪在地上只撅着屁股的臣子们,“袁道长,朕封你为护国国师,主管金陵城防!” 袁道长闻言大喜过望,慌忙拜道,“多谢陛下,贫道定当尽心尽力,匡扶大汉!” “哈哈哈!”在朝臣的歌功颂德中,张叔仁起身抖了抖身子,重新焕发了活力转身回到后宫了。 ...... 陆伯庆开城投降后,赵桓即刻命人接管了城防,同时大军休息一日后有条不紊地向着金陵城开拔。 “这便是秦淮河了,”赵桓站在南岸小声道,从这里已经能远远看见金陵的城墙了,远远瞧着,金陵城上方似乎永远笼罩着一团凝而不散的黑云,如同锅盖一般倒扣在金陵上方,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殿下,浮桥已经架设完毕,大军随时可以渡过秦淮河!”此时何健在赵桓身后恭声道。 秦淮河上虽有一座朱雀桥,但仅仅是供行人出入,若是大军想要通过要不知多少时间。 “渡河!”赵桓没有犹豫,即刻下令大军渡河。 当第一支渡河队伍登上浮桥后,一直平静的北岸终于是有了人声,瞬间一排排箭雨瞬间放倒数十人。 赵桓暗骂一声,“放箭,掩护大军渡河,再让二叔领藤甲兵泅水渡河!” 藤甲兵作为岭南的特色兵种赵桓也有个几千人,浸过油的藤甲异常坚固,更兼之十分轻便,便是穿在身上渡河也不会沉下去,反倒会带着士兵浮上来,出了火攻,似乎真的是无解。 “得令!” 守在秦淮河北岸的正是大理寺少卿刘子然,他只恨自己嘴巴贱,只是恭维了两声张叔仁和袁道长便被安排了驻守朱雀桥,防止邕州军渡江。 可他仅仅是个大理寺少卿,之前哪里管过兵事,虽然读过几本兵书,但对自己有多少本事他还是一清二楚的。 不过在见到邕州军架设浮桥渡河后,刘子然还是反应过来,忙下令士兵张弓搭箭射击浮桥上的邕州军,半渡而击之的道理他还知道的。 几轮箭雨下来果然收效非凡,足以数十名意图渡江的邕州军被射杀,但刘子然还没来得及高兴,对岸马上飞来更加密集迅猛的箭雨,然后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数百名猛士口中衔刀,身披藤条编织的甲胄,一个猛子扎入秦淮河中, “他,他们不会沉下去吗?”刘子然大惊,他哪里见识过藤甲,更不知其中妙用。 “快,快到岸边阻止他们渡河!” 可惜周围士兵都被箭雨压的抬不起头来,一时间竟无人听从他的命令。 邕州军的箭雨好似无穷无尽,刘子然躲在掩体后度日如年,不知过了多久,箭雨终于停了,他大喜过望连忙招呼士兵反击,可没想到对面停止箭雨的原因竟然是那百十名猛士已经杀到近前,赵桓怕误伤了他们,这才停止箭雨。 刘子然周围士兵见状掉头就跑,根本顾不得上官还傻愣在原地。为首的猛士几步上前,一击便将逃走的士兵拦腰砍成两段。 拦腰砍死是一种极为痛苦的死法,至少上半身还残有意识,那士兵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腿,再看看腹部流出的肠子等一堆脏器,朝着刘子然挣扎道,“救......救我!” 刘子然平日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等惊醒,当即吓得声音都变了,“别,别过来!”说罢起身就要逃跑,奈何双腿实在不给力,刚起身便一软倒在地上,只能手脚并用向前爬。 “哟,还有个大官呢!”那猛士上前,一刀了解了那士兵的痛苦,转身手持血淋淋的刀看向刘子然。 “别杀,说不准对殿下有大用呢!”同伴劝道,他认得官袍的颜色,觉得刘子然定然是了不得的重臣,献给赵桓肯定有好处。 “对对对,别杀我,我是大理寺少卿,”刘子然忙说道。 秦淮河北岸的战事结束很快,对面的士兵似乎毫无斗志可言,触之即溃,因此邕州军损失不大便轻松渡过了秦淮河。 “殿下,您瞅瞅,这应该是个大官吧?”此时两名泅水的猛士押送着一名白白胖胖地官员来到赵桓面前邀功道。 “嗯?” “下官,下官大理寺少卿刘子然,见过楚王殿下!”那官员慌忙答道。 “哦,大理寺少卿?”赵桓上下打量了一番刘子然,这大理寺放在后世算是最高法院,少卿是二号人物,这样位高权重却被打发来守桥,属实令人没想到。 “唔,本王问你,这大理寺少卿是你之前就担任的官职,还是伪帝张叔仁登基后给你加封的?” “是伪帝登基后......”刘子然低下头,用细不可闻的声音回道,“下官之前仅仅是大理寺丞......” “那之前的大理寺卿和少卿去哪了?” “他们不愿委身侍奉伪帝,都被张叔仁杀了......下官的几位上官及其家小都被杀了以威慑官员百姓。” 赵桓皱眉,“那你可知太上皇等人是否安好?” “皆安!” 赵桓满意地点了点头,打了个响指示意士兵将刘子然带下去,好生看押。 可刘子然显然意会错了,以为赵桓是要杀他,慌忙跪地道,“殿下,殿下!求您饶下官一命吧,下官知道金陵城的布防,还有,还有那张叔仁请了一位道士,说是能遣来天兵天将助阵,不得不防啊!” “还有此事?”赵桓肯定是不信的,若说鬼怪肯定是他这边的热气球最能震慑人心了。 “看你如此懂事的份上,本王先饶你一命,日后再做定夺,押下去!” “多谢殿下!”刘子然捡回一条命,双腿终于不再抖得像是筛糠一般了。 渡过秦淮河后,大军便在北岸驻扎下来,到了夜晚,东北方向突然来了一名传令士兵匆忙来报。 “殿下,吾等是越国公麾下,越国公命小人来报,他已夺下广陵城,驻守的万余禁军及其统领尽皆战死!” 第193章 齐军身影 “尽数战死?”赵桓皱眉,“一个活口也没留下,就连统领也战死了?” “是的,越国公及时打出了您的名号,但广陵的守军非但不投降,反而攻势愈发凶猛,越国公不得已之下下令强攻。禁军悉数战死,仅有少部分得以幸免。”那传令兵恭声答道。 “据幸存者所言,驻守广陵的禁军内部似乎发生了一场叛乱,原先禁军统领死于内乱,现任统领是由金陵城新派来的。” 赵桓点点头,那这样一来就能说得通的,之前萧明远身边便有张氏安插的内应,若苗头不对便出手杀掉禁军统领。如此看来驻守广陵的天武营应当是被张氏渗透的十分彻底。 “还有一事,”那传令兵继续道,“拿下广陵后越国公本想来与殿下汇合进攻金陵,却在城北发现了齐军斥候的踪迹!” “齐军?可能确定是齐国人?” “可以确定!甲胄样式与咱们将士截然不同,而且小人来报的时候已经听闻有一支斥候小队和齐军交手了!” 虽然从顾望秋那里早已得知齐军会趁大周内乱来分一杯羹,但如今真真切切碰上还是令人颇为头疼的,若是在大军进攻金陵时突然杀出,后果不堪设想。 赵华沉思片刻唤来冯国梁,“二叔,请你暂时镇守大营,本王要去广陵一趟,那里发现了齐军的踪迹,本王要会一会他们!” 冯国梁自然明白事态的严重性,点点头道,“俺知道了,殿下放心去,俺一定约束将士,不许他们出战!” 广陵城地处大江北岸,想要过去要先渡过大江。虽有夜不走水的说法,但如今事态紧急,容不得赵桓犹豫,在南岸寻了一个老练的艄公,付了数两银子的渡资后,终于是稳稳当当来到的北岸。 “殿下,”刚一下船,便听到了冯义成的声音,他早就在北岸恭候多时了。 “情况怎么样?” “咱们一支五人的斥候小队与齐军发生摩擦,三人被挑断了手筋,还有两人被打折了腿!”冯国梁皱眉道。 其实这点损失对于数万大军来说微不足道,但关键是齐人所致,代表了一个万乘之国的态度,让赵桓和冯义成不得不停下进攻金陵的步伐,专心应对此事。 “欺人太甚!真当我大周无人不成!”赵桓气愤道。 “殿下,切莫意气用事!” “本王明白,”赵桓叹息一声,如今国有内乱,外有魏人入侵,大周真如那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先带本王去伤兵营吧,去看看受伤的将士们!” 冯义成在前,领着赵桓来到伤兵营。广陵一战极为艰苦,伤兵营中遍地皆是痛苦哀嚎的士兵,遍地是血,遍地是污秽。 在一众忙碌的医者中,赵桓瞧见了之前为冯媛诊脉的孙先生,没想到他也来了。孙先生背对着赵桓,正替一名士兵包扎伤口。 “孙先生,您怎么来了?”赵桓来到孙先生背后小声道。 “啊,”孙先生似是在专心手上的事,被赵桓这么一声吓了个激灵,“是殿下啊,老夫看着又要打仗了,心中不忍于是带着徒儿自愿来伤兵营照顾受伤的将士,殿下不会怪罪吧?” “哪里会怪罪,感谢您还来不及呢!”赵桓连忙说道,孙先生常年在岭南行医,因此不论是冯义成的部众还是赵桓的邕州军,都认得或者至少听过孙先生的名头,有这样一位医德仁心的郎中照顾他们,也算对将士们有些慰藉。 孙先生却依旧是眉头紧皱,站起身道,“殿下,老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说便是!” 孙先生踌躇了片刻,终于是忍不住道,“殿下,一次广陵便死伤几千人,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孙先生一开口赵桓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个菩萨心肠,见不到苍生受苦,因此不会站在任何人的立场上看待赵桓的“清君侧”之举,只会惋惜无数普通士兵的逝去,这些尸体铺就了赵桓等人的野心。 赵桓想了想道,“若是小王不起兵,国家交在张叔仁这种人手里只怕是死得无辜百姓会更多,因此,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现在的牺牲只会是将来更加长远的和平,孙先生您明白吗?” 孙先生叹息一声,“老夫明白了,但恐怕老夫这把老骨头是看不到那一天了!”说罢孙先生转过身子,继续指挥徒子徒孙救治伤兵。 赵桓深深地看了一眼孙先生的背影,最后这化作一声叹息,转身跟着冯义成去找那受伤的五位斥候了。 这五位斥候皆是普通的大头兵,万万没想到楚王殿下会来亲自探望他们的伤情,一时间喏喏的不知说什么是好。 赵桓十分自来熟地坐在一名失去小腿的斥候旁,对他们笑道,“怎么,诸位有胆子在战场上和敌人较量,却没胆子和本王坐在一起?” 赵桓的平易近人总算是让几人勉强放松下来,那名失去小腿的斥候怒骂道,“殿下,那齐人好生无礼,俺们与他们好言相向,可他们不仅不听,还动手殴打俺们,还把小人......小人的腿给打残了.......呜呜!” 那斥候说着说着竟哭出了声,赵桓注意到这名斥候,一双黑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绒毛,恐怕年龄不超过十六之数。 这么年轻的士兵他不仅是失去了一只腿,战阵上还少了一名能征善战的士兵,家中还少了一个能种田的壮劳力。 听得斥候哭的悲切,赵桓心中也是于心不忍,抱着他的头埋在自己怀里小声道,“放心,本王一定给你们讨个说法!” 或许是觉得声音不够大,他声音又提高了几分,重复道,“本王一定给你们讨个说法!” 良久之后,赵桓安抚好伤兵的情绪,起身对冯义成道,“冯公,请你派一名使者去齐军那里,说本王想在广陵见见他们的主将!” “在广陵?若是齐人不来怎么办?” “哼,敢伤本王的士兵岂会没有胆子来广陵!” 第194章 嚣张跋扈 不出赵桓所料,那齐军主将十分干脆的同意了会面,只不过据派出的使者所言,对方言辞嚣张,颇为不敬。 远处的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时,为了以示尊敬,赵桓早领着几名官员来到广陵城北门迎接齐军主将的到来。 “不是说天明时分就来么,怎么现在还不来!”赵桓身后的何健不满地嘟囔道,等人对他来说实在是一种折磨。 “莫急,收心!”赵桓沉声道。 又不知过了多久,远处终于出现了几名恨不得横着走路的齐军将领,为首一人隔着老远耀武扬威道,“吾乃大齐宣威将军武思诚,哪个是南周的楚王赵桓?” 听到这话,赵桓身后的人纷纷露出愠色,这么大呼小叫直呼赵桓的名讳实属不敬。 赵桓不以为然,示意手下人稍安勿躁,而后上前一步道,“吾乃大周楚王,欢迎诸位到来!” 或许是赵桓话语的软弱,为首自称宣威将军的武思诚眉毛上挑,眼神中露出不屑的神色,“没想到楚王殿下竟然这么年轻,真是年少有为啊!” “呵呵,”赵桓冷笑两声,“城外风大,不如诸位随本王入城小叙片刻如何?” 见几人有些犹豫,赵桓还不等他们说什么,忙抢先道,“难不成武将军怕了?怕本王在广陵城中设下埋伏?” “怕?本将就不知什么是怕!走!”果然,经过赵桓这么一激,武思诚也不再犹豫,大手一挥领着手下步入广陵城。 广陵城也就是后世的扬州,或许是刚经历战火洗礼的原因,广陵城还没有赵桓记忆中的繁华,城中更是连个像样的建筑都没有。 一行人在城中转了半圈总算是寻到一处还算完整的茶馆,虽说地方简陋了些,但赵桓相信,只要是抱着想谈的心思,哪怕是席地而坐也能谈得拢,若是抱着寻衅滋事,就算是在龙雕凤舞的宫殿也怕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茶馆内也设有单间,屋内摆放着桌椅,武思诚几人十分自来熟的坐在了上位,居高临下十分嚣张。 “武将军远道而来,本王招待不周,还望见谅!”赵桓面带微笑道,招待真的十分寒酸了,在他示意下,就连茶水都没端上来。 “呵,没关系,本将不在乎这些,”武思诚轻笑两声,“我朝太后听闻伪帝僭越,友邦有难,我大齐不能坐视不管,于是急命本将率十万大军征讨不臣,还大周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说的好听,其实还是和魏国一样想趁火打劫罢了,若是能趁机灭了大周,瓜分南方土地,想必齐国也不会拒绝,只不过齐国还算要点脸,还知道找个助力友邦的由头。 赵桓却已经面带笑意,“那还真是要好好谢谢贵国太后鼎立相助了,不像那魏人,趁着我大周内乱趁火打劫,唉,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本王闻之痛心疾首,只恨不能马上攻破金陵,救父皇于水火!” “哈哈,楚王莫急,若是你们攻不下金陵,那本将可以领我大齐兵马替你们打下金陵!”武思诚大笑道。 “真的?”赵桓故作兴奋之色,起身来回走了两步道,“若是武将军真能助本王一臂之力,那本王定要给将军封侯拜相,不,封王也不在话下!” “呵呵,那倒不必,本将是大齐臣子,岂能接受你们南周的册封?”武思诚呵呵笑道,眼中轻视之色更甚。 “那怎么行,我周齐乃是......” 还不等赵桓说完,武思诚出言冷声打断,“友邦有难,我大齐支援义不容辞,这些废话楚王还是少说些吧!” “哦,那好!”赵桓重新坐定,“即是友邦,那本王想问武将军,为何你的士兵要打伤,甚至打残本王麾下的将士呢?” “竟有此事?”武思诚故作不知,扭头与身边将领小声商议后,仿佛是恍然大悟一般,“原来那是楚王您的将士啊,本将手下告诉说他们遇到了一群会说话的野猴子,想捉回去献给太后,实在是罪过罪过!” 嘴上说着罪过,但武思诚眼神中的轻蔑之意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此言一出就是赵桓也面色一沉,武思诚这一番话下来几乎是将赵桓这边的将士全部侮辱了一遍。此时南北差异极大,北人普遍生得身材高大,而赵桓麾下的多是南人,身材矮小,对比北人更是矮了一头。 “本王要求武将军交出伤害本王士兵的凶手,”赵桓突然气势一变,直视武思诚的眼睛道。 “哦,本将回营后会惩戒伤人的凶手,殿下放心!”武思诚轻飘飘道,听他的意思凶手恐怕不仅不会受罚,还会受到他的奖赏。 “武将军这般做可有损我两国之间的关系啊!”赵桓冷声道。 “国?”武思诚不屑地笑起来,其意不言而喻,如今大周国都可都是被人占了,境内还有魏人骑兵驰骋,说不准哪天就亡国了,那到时候赵桓这个楚王身份便一文不值。 “唉,没想到你们齐国如此难讲,比魏人可是差远了!”赵桓叹息一声。 武思诚捕捉到了赵桓话语间的关键,直起身子道,“楚王与魏人接触过?” “不错,”赵桓点点头,开始忽悠道,“魏人说了,他们也可以帮本王恢复国祚,而且派来的使臣十分.......和善!” “北虏狼子野心,殿下不可轻信!”武思诚忙说道。 “是啊,本王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无奈魏人骑兵本王也见识过,实在不是我大周能抗衡的,而且魏人开出的条件十分优厚......”赵桓笑起来,故意卖了个关子。 “什么条件?” “若是本王能率领整个大江以南归附魏国,那魏国不仅不会剥夺本王的爵位,还会分出一小块封地,供本王延续大周国祚!”赵桓一脸阴笑,“有本王带头,想必魏国接手也会十分顺利,届时天下九分,魏国占据六分,那你们齐国又该如何自处呢?” 第195章 明正典刑 赵桓的一番话让武思诚瞪大了眼睛,面前这个十分年轻的王爷并非看起来那般软弱,光是一个将整个周国的土地献给魏国这般魄力就足以令人正视了。 武思诚调整了坐姿,一改方才慵懒的姿态,身子前倾,语气也变了几分,“楚王殿下,这魏人乃是北国蛮夷之辈,不通礼法,更不知礼义廉耻,若是殿下真的献土归降,恐怕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赵桓点点头道,“这个道理本王也知道,但无奈人家魏国十分有诚意,甚至不惜花费大量钱财笼络,说实话,本王十分动心呐!”说着赵桓故意流露出几分对钱财的渴望。 此时武思诚身边的几位齐将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其中一个忙道,“楚王殿下,咱们齐周乃是兄弟之邦,兄弟之间就要互相帮衬之意,那魏人开出的条件再好也只是空谈,殿下万万不可相信呐!” “唉,诸位说的极是!本王也十分认同。譬如咱们周齐二国,溯本追源皆是汉人,就好似一家中的两位亲兄弟,就算闹得不可开交那也是打断骨头还连接筋的兄弟,至于那魏人就好似外敌来欺侮我们,兄弟两个平日关系再差此时也该一致对外,合力击败外敌,诸位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诶对对对,殿下说的太对了!”武思诚和几名齐将一听连忙附和。 赵桓微微一笑,继续道,“因此魏人的条件本王并不打算接受,所以魏人也并没有停止对我大周进攻,而金陵城防坚固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攻克的,故此本王想了想,反正手里还有十万精兵强将,不如带着他们回邕州,学那赵佗做个南越国主岂不美哉?” 赵桓不动声色透露出自己有着和对岸齐军旗鼓相当的兵力,不得不让武思诚皱起了眉头,“殿下,好男儿当志在四方,大江以南皆是贵国先祖披荆斩棘创下的基业,殿下忍心将他抛弃不顾?” “唉,”赵桓却无奈叹息道,“内有叛乱,外有你们齐魏咄咄逼人,这祖宗基业不守也罢!” “额......”武思诚与几位齐将对视一眼,“殿下,我大齐可是一直抱着助力友邦的心思......” “既是友邦,那为何出手打伤甚至打残本王的将士?”赵桓突然声音高了几分,“若是武将军不给本王一个说法,那本王可要给你们一个说法了!” 经过方才这么一番软硬兼施的话,武思诚再没了之前的嚣张跋扈,只能喏喏道,“本将回营后定然会严惩凶手!” “哼,若是这些可还不够,将凶手送来,本王要亲自法办!”赵桓声色俱厉道。 “如果只是这些的话,本将可以将凶手送来,任凭殿下处置!”武思诚思虑再三道。 赵桓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又问道,“对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徐州也落入你们齐国之手了吧?” “额,不错!”武思诚不动声色道,“那徐州城守将已然投靠了金陵伪帝,本将也是替贵国扫平障碍!”他说的冠冕堂皇让人挑不出理来。 说起徐州城,几乎贯穿了近几年周齐二国的交往,先是齐国主动进攻魏国,但被魏国一波反推,为了防止大周也趁火打劫只好割让徐州,但交接之时又被齐国将领摆了一道,致使周齐开战。 经过几方拉扯,周齐都没有再打下去的心思,因此双方和谈,大周出银钱赎回徐州,这样金陵多了道屏障,齐国得了钱财皆大欢喜。 但此刻齐军却出现在广陵附近,注定了徐州再次落入齐国之手。 “但本王记得之前贵国与我大周和谈,我大周可是出了银子赎回的徐州呐!”赵桓微笑道。 “若是殿下想要,派兵来接手便是,本将马上命人撤出徐州!”武思诚眯着眼道,他打定了主意赵桓不敢派人过来接手,人数少了齐国这边能一口吞掉,人数多了万一打不下金陵可就成笑话了。 赵桓自然是没打算要徐州,金陵还没拿下呢,他转了转眼珠道,“不如这样,这徐州我大周不要了,当做战功送给武将军好了,但能不能请将军向西移动,那里有一支魏国军队正在我大周的土地上肆虐,本王也不要求将军对他们进攻,只要原地驻扎,威慑他们就行!” 反正徐州已经落入齐国,短时间也拿不回来不如直接给齐国便是。虽然此举颇有几分割地求和的意思,但此刻大周危若累卵,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只能出此下策了。 “这......抱歉殿下,移军一事不是本将能做主的,需要得到朝廷许可,至于别的条件本将可以接受!”武思诚沉思片刻道。 这也在赵桓的预料之中,武思诚仅仅是带兵作战,具体的战事可以由他自行决断,但像是移军这种大事还是要请朝廷的旨意,不然就是造反。 “那好,请武将军先将伤本王士兵的凶手交出,再上书贵国皇帝呈报宜君一事,武将军觉得如何?” 武思诚点点头道,“就按殿下说的来,若是无事本将就先回营了!” “本王送送武将军!” 赵桓做足了姿态,一路将武思诚一行人送至城门外,看着不断远去的身影,赵桓脸上也收去了假模假样的笑容,“何健!” “俺在!” “若是将来与齐国开战,战阵上遇上此人,你亲自去将他首级取来!”赵桓望着武思诚的身影沉声道。 “乐意效劳!”对于嚣张跋扈的武思诚等人,包括何健在内的许多人都是憋了一肚子火,但无奈形势比人强,只能暗暗咽下这口气。 不过武思诚倒是极为守信,黄昏时分由他亲自领着十名身背枷锁的士兵来到了广陵城。 “楚王殿下,这便是凶手了,请殿下处置!”武思诚沉声道,看得出自己手下明明得了战功却还要亲自送来任由敌军处置,让他十分不爽。 赵桓身后是那被打残的五人,“看一下,是打伤你们的人吗?” “是,就是他们!” “好,”赵桓转身看向这十人道,“我周齐二国乃是兄弟之邦,你们却破坏我周齐的友好关系,更伤害我大周士兵,不杀不足以明正典刑,来人!” 说罢,何健还有几名手持砍刀的刽子手上前,强行按下这十名齐军头颅,在赵桓的手势下向他们的脖颈狠狠砍了下去。 第196章 国师出马 何健等人手起刀落,霎时十颗头颅高高飞起,又重重落下,总算是为那被伤的五名斥候出了口恶气。 “呵呵,楚王殿下好魄力!”武思诚擦擦脸上飞溅的血液,皮笑肉不笑道,当着他的面斩杀他的士兵,不得不说让他十分恼火。 “哦对了,再告诉殿下一个好消息,太后同意了殿下的要求,命本将移军向西,威慑魏人!”武思诚补充道,“若是无事,本将就告退了。祝殿下进攻金陵一切顺利!”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是太后的意思而不是皇帝的意思么,看来这齐国内部也是不安稳呐!”赵桓心想道,与顾望秋的接触中她曾隐晦的提到如今齐国说了算的是她的母亲,当今陛下的奶娘,也不知这奶娘是怎么混到这一步的,但不得不说有两把刷子。 处理完与齐国摩擦一事,赵桓即刻返回金陵外大营,准备开始进攻金陵。但广陵也不能放下,大概是大周在大江北岸的最后一个支点了,不容有失,于是冯义成并没有参与攻城一事,而是领本部兵马镇守此地。 “冯公,虽然兵法云,围三缺一,金陵城东西南三面的道路已被封锁,张叔仁不过是做困兽之斗,但为了防止他们从北面渡江逃走,还请您派几只战船在金陵以北游弋,以防张氏余孽窜逃!” “放心,有老夫在定然不会让贼子走脱!” ...... 金陵城中,由于邕州军连日的围而不攻,使得城内紧张的气氛暂时缓解了几分。 皇城中,张叔仁带着几名大臣在殿中饮酒作乐,原本肃穆庄严的大殿此刻充满脂粉和酒味,听着各色调笑的话语完全不似是被围城,倒像是赵桓即将覆灭一般。 “哈哈,那赵桓小儿定然是畏惧了国师的天兵,此刻不敢攻城了,这都是国师的功劳啊!”张叔仁肆无忌惮地笑道,此刻他搂着两名美姬,春光乍泄,美景让人的眼睛不舍得移开。 “哪里哪里,是陛下上承天意,贫道只是起了些微不足道的作用罢了!”袁道长也不多承让,身旁也有两名美姬伺候,再看大殿上其余臣子也皆是如此。 张叔仁现在看袁道长是越来越顺眼了,他能说会道,加上通晓玄学,就是拍得马屁也显得与众不同,甚合张叔仁的心意。昨日袁道长还献上一枚丹药,张叔仁服下后有如神助,一夜连御数女,就是这样到了白天仍精神满满。 顺带一提,张叔仁刚僭越称帝便迫不及待地下令征召适龄女子入宫侍奉,本来这命令是要传遍整个大周的,幸好赵桓起兵及时,对张叔仁当头一棒让他的政令没有走出金陵。 但光是金陵人口就有百万之众,挑选几千适龄女子不是问题,但张叔仁的手下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借着这道诏令闹得金陵城中鸡飞狗跳,百姓苦不堪言。 “哼!” 被叫来陪酒的皇后张氏瞅着糜烂的兄长和大臣,顿时满脸怒气。她的身份在皇城中很是特殊,虽是赵元宏的皇后,但又是张叔仁的妹妹,因此虽然皇后的身份没了,但依旧受到了几分礼遇。 但不知今日张叔仁发了什么癫,非要叫她过来陪酒,再见自家兄长和大臣皆是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让她十分恼火。 张皇后这一声总算是让张叔仁想起了身边还有个妹妹,这才收敛了几分,转头对下方臣子道,“列位臣工,这是朕的胞妹,之前嫁给了周帝,如今大周已被朕的大汉取而代之,但朕却不忍胞妹独守空闺,不知哪家大臣可愿与皇家结亲?” 张叔仁话一说完,在场的臣子皆是愣住了,谁都没想到张叔仁召他们过来要将张皇后嫁出去,要知道赵元宏现在可是没死呢!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张叔仁一直没敢命人踏足璿玑殿,似乎不愿背上弑君的名头,而是要让他自生自灭。 至于张皇后则更是满脸震惊之色,事关重大但张叔仁从未与她商议过此事,似乎是一时兴起又像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 久久无人回话,张叔仁扫视了一眼臣子道,“怎么,没人愿意?” “这,这怎么行?”张皇后忙说道。 “原来是你不愿意?”张叔仁扭头看向自家妹妹,狞笑两声起身一把揪住张皇后的衣领将她高高提起,另一只手一个用力,“嘶拉”一声将皇后的衣服扯下,曼妙雪白的身躯暴露无遗。 下方的臣子见状忙低下头不敢直视,但张叔仁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但当他的目光来到皇后的小腹时,却发现本该平坦的小腹却微微隆起,显然已是有了身孕。 张叔仁脑子转的飞快,这肯定不是赵元宏的,以他的身体状况连爬上床都是难题,更不要说行房了。 “啪!” 张叔仁怒不可遏,抬手便是一巴掌甩在张皇后脸上,在惨白的脸色留下一道惊人的五指印,“贱妇!说,是谁的!” 此时张皇后玉体横陈,台下的大臣虽都低着头,但仍有几个不时悄咪咪抬头偷看一眼,让她倍感羞耻再加上张叔仁的恐吓,诸多情绪下,她冷冷注视着张叔仁,却一言不发,好似在看什么生死仇敌一般。 “陛下,陛下!攻城了,赵桓小儿攻城了!” 殿外,蔡崇德气喘吁吁地飞奔而来,但一见到这般场景也被吓了一跳,与皇后对视一眼后,连忙低下了头。 他努力调匀气息道,“陛下,楚王军攻城了,还请陛下移步城墙,以壮我军士气!” 听到这儿,自家妹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重要了,张叔仁放下张皇后恶狠狠道,“回来再与你计较!国师,该是你出马的时候了!” “陛下且放心,有贫道在,定叫赵桓那小儿有来无回!”袁道长自信道。 袁道长的自信很快感染了张叔仁,而张叔仁又带着这份自信来到城墙,正观察下方军阵的士兵一见陛下亲临,纷纷士气大涨。 “诸位将士,城下敌军虽众,但朕乃是上承天意的天命之子!”张叔仁向士兵大声道,“且看朕身边这位,乃是我大汉国师,能从天帝那里借来天兵,届时天兵一到,诸位与朕一起杀出城去,生擒赵桓小儿者赏万金,封万户侯!” 第197章 撒豆成兵 城头上传来阵阵欢呼,听起来士气高涨,但赵桓不以为意,若是论士气他这边也不会弱多少,但他好奇用的什么办法能让士卒如此兴奋。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只见城头上出现了一名身着灰色道袍,须发飘飘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把拂尘站在城垛上。 “天灵灵,地灵灵.......” 随着道士口中念念有词,他身旁走出数个士兵,手持麻袋向城下倾泻着颗粒状的不明物体。 赵桓不明所以,但大受震撼,因为据前方士兵所言,金陵城头向下倾泻的竟然是一颗颗黄豆。 冯国梁手中捏着一颗黄豆也是摸不着头脑,贴在赵桓身旁悄声问道,“殿下,这是要干啥呢?” 赵桓冷静分析片刻,突然脑子灵光一闪,一拍手道,“我明白了!二叔你看,这黄豆外表圆润光滑,人马踩上去必然摔倒,金陵守军定然是想借此不让大军接近城墙,就算靠近了,士兵脚滑摔倒,届时城上万箭齐发可是躲不开啊!” 经过赵桓这一本正经的分析冯国梁也如梦初醒,盯着城头骂道,“好狠毒的招式!殿下可有妙计反制?” 还不等赵桓想出对策,城垛上那灰袍道士又有了动作,只见他一手拿着枚黄色符篆,另一只手拿着拂尘在空中胡乱比划着,口中念念有词。 “天兵天将,还不速速降临助力人皇荡平不臣,急急如律令,敕!”灰袍道士突然一声暴喝,声音之大便是赵桓隔着老远也听得一清二楚。 现在赵桓总算明白这灰袍道士要干啥了,原来是撒豆成兵那一套。一想到刚才自己分析了半天,就是没朝这方面想,关键是哪个正常人会来这一招。 “这是撒豆成兵吧,俺以前好像听说过......”冯国梁察觉出赵桓的窘迫,忙轻咳两声,“啊,殿下俺去前面督战了,待会见!”说罢一溜烟跑没影了。 赵桓面色阴沉送走冯国梁,再瞧瞧城垛上那灰袍道士,还好他知道这些鬼神之说都是什么无稽之谈,不然就冲刚才那两下加上道士仙气飘飘的模样,他恐怕也要信几分。 城头上,袁道长又接连重复了数遍咒语,可被倾倒下去的黄豆十分不卖他面子,只是静静地躺在泥土中,不时有微风拂过,吹得它们滚了又滚。 “雷公电母,速来助我!” 此时袁道长的额头已经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但嘴里咒语仍是没停下。这下就是张叔仁也明白过来,面色阴沉地盯着袁道长的背影道,“国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额......陛下莫急,是天上的天兵天将正在轮换,暂时没收到贫道的呼唤,再等等就好了!”袁道长仍不死心,继续忽悠道。 张叔仁狞笑两声,抽出腰间佩刀指着袁道长,“国师,听闻你已经活了有八百岁,乃是长生不老之体,那朕就来试试!” 说罢一刀抽在袁道长后背,袁道长惨叫一声从城垛跌落下去,数丈高的距离岂是血肉之躯能抵挡的,袁道长眨眼便摔成了一摊肉泥,与地上的黄豆混在一起,难分彼此。 袁道长的惨死并没有让张叔仁心情舒畅,反倒让他神色恍惚,口中喃喃道,“既然你没有不死之身,那你之前说的也都是妄语罢了,天命不在朕的身上啊......”说着说着竟然摊到在地,心中更是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一般。 张叔仁心态炸裂同样让守城的士兵有些不知所措,眼见着城下越逼越紧的邕州军,城上一时间竟无人做出什么抵抗。 蔡崇德见状忙对张叔仁道,“陛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赵桓小儿就要杀过来了,您可不能这个时候倒下啊!” 张叔仁双目无神,任由蔡崇德摇晃着自己的手臂,愣愣道,“朕乏了,扶朕回宫。城防一事皆交给崇德你了!”说罢在宫人的搀扶下走下了城墙。 “嘁!” 蔡崇德盯着张叔仁远去的身影暗骂一声,都这种时候了,这实在不是个好差事,但为了自己的富贵,他只能咬咬牙吩咐身边的亲兵,“将那些东西抬上来!” 不一会几名亲兵抬着几个大木箱来到城墙,蔡崇德当着士兵的面一一打开,里面竟然整整齐齐装满了铜钱银锭,还有各色珠宝美玉。 蔡崇德抓起一把铜钱道,“城下的皆是邕州南方之兵,他们皆是茹毛饮血之辈,一辈子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一旦破城,被烧毁的是你们的房屋,被玩弄的是你们的妻女!” “当然只要汝等奋勇杀敌,本将也不会吝啬赏赐,杀一人者,赏银百两,杀将官者赏金百两,还有百亩土地,若是能擒杀赵桓小儿,本将保你公侯万代!” 在金钱的激励下,金陵的守军这才勉强张弓搭箭,开始向步步紧逼的邕州军射出稀稀拉拉的箭矢,但对于如狼似虎的邕州军来说微不足道。 眼见城下邕州军士兵以及各类攻城器械势不可挡,蔡崇德心里一急,亲自上前取过一把三石硬弓,弯弓搭箭一气呵成,朝着城下射去。 有了蔡崇德亲自示范,城上守军总算是组织起了有效的反击,无数支羽箭如飞蝗般袭来收割着城下邕州军士兵的生命。 好不容易有一架云梯成功依靠在城墙上,只见何健一马当先,顶着守军抛下的滚木礌石向上攀附。 “加油!在加把劲!”赵桓在远处低声道,以何健的本事登上城头后绝对能站得住脚,进而让后面的士兵跟上来,这样一来或许今日就能攻克金陵。 但金陵守军显然不是吃素的,几人眼见何健即将攀附成功,忙合力将云梯掀倒,幸好何健身手不错,仅仅是擦破点皮,但倒下的云梯还是砸到的数名士兵。 “可惜!”赵桓暗自叹息一声,不过他早已做好了长久打算,金陵好歹也是大周的国都,若是轻易被拿下也说不过去。 第198章 将军身陨 正当赵桓要加紧攻势时,帐外有一名士兵求见,看他甲胄样式是萧明远的虎贲营士兵。 按计划,赵桓麾下大军从东西南三个方向进攻金陵,西面以萧明远和陆伯庆的禁军为主力,东面是赵思忠。南面则是赵桓亲自领军,同时也是主攻方向,其余两个方向更多是为了牵制守军兵力,因此损失应当不大,但此刻萧明远却派人来,肯定是出了大事。 那士兵面色凝重,上前道,“殿下,陆伯庆陆将军亲领士兵攻城,结果身中流矢不幸身亡!” “什么?!”赵桓瞪大了眼睛,虽然陆伯庆刚刚归降,但怎么说也算是禁军的高级将领,怎么就亲自冒险攻城,还就这么死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赵桓努力调整情绪问道。 “伪帝张叔仁在城西门吊死十几人,”士兵咽了咽口水道,“皆是陆将军在金陵的亲眷......陆将军一时气在头上,谁也拦不住,亲领本部人马攻城,结果......” 闻言赵桓也是叹息一声,转身下令鸣金收兵,让前线攻城的将士退下来。 “殿下,出了何事,为啥要鸣金?”何健一身血迹未干踏入大帐问道,身后还跟着冯国梁,他也想知道出了何事。 “陆伯庆陆将军战死了。”赵桓无奈道。 闻言二人也是露出震惊之色,陆伯庆归降赵桓时间不长,但怎么说也算是赵桓一系的人了,是目前为止阵亡的最高级别将领了。 “陆将军的家眷都在金陵,被伪帝张叔仁寻到吊死在了城西门,”赵桓继续道,“不管怎么说,陆将军为我大周显出了生命,于情于理本王都改给与他最高规格的礼遇!这几日暂且罢兵,去附近寺庙请几位和尚道士来为陆将军祈福!” “殿下,今日一战咱们算是试探出了金陵守军的虚实,若是这些日子加紧攻势,俺有把握在三日内拿下外城!”冯国梁自信道,他不理解为何赵桓要在此时休兵。 赵桓闻言微微一笑,来到冯国梁身边悄声道,“二叔,攻心为上,本王不光要在肉体上消灭伪帝和他的追随者,还要在精神上彻底磨灭他们。金陵城可是有近百万的人口,您猜猜城中的粮食水源能坚持多久呢?” ...... 蔡崇德射出箭袋中最后一支箭的时候,围城的邕州军也退走了,他们来得快退的也快。 “呼,总算是顶住了!” 蔡崇德长舒一口气,目送邕州军的眼神中还带着几分羡慕,说撤退就撤退,毫不拖泥带水如此令行禁止的军队,细数历朝历代也算少见。 “若是能给我这么一支军队,我能杀到天边!”蔡崇德喃喃道,方才邕州军中还有一位猛士吸引了他的注意,那人口中衔着刀,快速攀爬云梯灵活的像一只猴子,幸好守军及时将云梯掀翻,不然以那人的实力恐怕今日就要破城。 好不容易击退邕州军,蔡崇德履行了诺言,将各色金银珠宝分发给有功的将士,这些都是他最近借着张叔仁名头搜刮来的,也不怎么心疼,若是守住了金陵,蔡崇德有一万种办法将这些财货悉数收回。 “对了,派人去问问城西和城东有没有事,”蔡崇德突然想到。 “城东无事,倒是城西派人来,说是打死了一个大官,有眼熟的士兵说是龙骧营的陆伯庆陆将军!”蔡崇德身边亲卫答道。 “陆伯庆?”蔡崇德皱眉,想起了这位同僚,二人皆是禁军体系,以前没少打过照面,不过陆伯庆这种汉子明显和阴柔的蔡崇德不是一个路子,因此二人也就是表面上和善,并未有过深交。 “什么陆将军,他已经选择了与陛下作对,那就是逆贼!”蔡崇德对亲兵道。 “是是是,”亲兵连忙改口,“城西不是吊着逆贼的家眷,说不准看到后逆贼怒气冲天亲自攀附城墙,这才被抓住了机会,一箭射死!” “嗯,有这种可能!”结合城下邕州军突然撤走,蔡崇德觉得很有可能。 “本将先回皇宫禀报陛下,汝等继续守在城头,眼睛放亮些,莫要被人钻了空子!” 皇宫的御书房内,蔡崇德刚通报完跨过门槛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酒味,再看张叔仁像是一摊烂泥般躺在地上,一只手抓着酒壶,一只手还不忘拦着美姬,看那美姬神色和身上所剩无几的丝丝片缕,显然是刚经历了一场大战。 似是察觉到有人进来,张叔仁这才缓缓睁开眼,“是谁,来取朕的性命么?” 蔡崇德皱眉道,“陛下是我!” “是你啊,”张叔仁终于是看清了来者,叹息一声,“没想到竟然是你来取朕的性命,说吧,赵桓小儿的兵马到哪里了?何时入皇城?” “陛下,臣不是来取您性命的,是想告诉您我们击退了楚王军的攻势,还有之前显出石头城的逆贼陆伯庆也被乱箭射死!” 本来已经做好死亡打算的张叔仁听闻峰回路转,激动地哈哈大笑起来,只不过他的笑声十分癫狂,吓得他身下的美姬瑟瑟发抖,胯下不知不觉流出一股热流。 “好好好!此战崇德你当居首功!”张叔仁来回转了两圈,“朕要封你......封你.......” 过度兴奋让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封赏蔡崇德,最终脑袋一抽道,“朕要封你为平阳侯!” 平阳是张氏一脉的地盘,张氏在此地盘踞多年,树大根深,也正是靠着此地的土地人口,张氏才晋升为大周的世家之一,更是在赵元宏明里暗里的帮助下成为了第一世家。 蔡崇德嘴角抽搐两下,知道张叔仁脑袋还没清醒过来,说的什么他自己大概也不知道是什么。 “楚王军只是暂时撤退,仍有余力进攻金陵,陛下若是想封赏末将,等到彻底击败赵桓也不迟!” 见蔡崇德推辞,张叔仁也没继续坚持,他兴奋地自言自语,嘟囔着一些蔡崇德难以听懂的词汇,好似赵桓已经匍匐在他脚下一般。 突然,张叔仁好似想到什么一般,似笑非笑道,“对了,关于朕胞妹肚中的孩子,崇德,你可知道些什么?” 第199章 伪帝身死 “臣,委实不知!” 蔡崇德忙低头,让人看不清神态,但在张叔仁的威压下,他额头不知不觉划过两道冷汗,身体略微颤抖,便是面对千军万马,他都从未如此紧张过。 “哦,你也不知,我那妹妹也不知,这孩子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张叔仁脸色通红,看起来十分激动。 蔡崇德不敢言语,只是一直低头抱拳。 张叔仁站在大殿破口大骂,语速极快,让蔡崇德听不大清楚,当然他也没心思琢磨张叔仁骂了什么。 良久之后,张叔仁似是情绪恢复了稳定,停止了骂声,“朕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崇德你宿卫宫中多年,宫城上上下下哪个角落你没去过?说不准你还真知道些实情,当然还有可能,这腹中的孩子是你的!” “噗通!” 蔡崇德闻言马上跪倒在地,高呼道,“陛,陛下,臣不过一外臣,皇后娘娘千金之体臣哪里有胆子亵渎!” “你或许没那个胆子,但朕的那个妹妹可就说不准了!”张叔仁面容扭曲,状若疯魔,“来人,将朕的胞妹唤来,朕要和你们二人当面说道说道!” 不多时,皇后张氏被传唤至御书房,刚踏入大殿她便见到了匍匐在地,抖如筛糠的蔡崇德,光滑的地面上全是他的汗水,已经汇集成溪。 不用多想张皇后便知道发生了何事,还不等张叔仁说什么也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说说吧,朕很好奇,你腹中的孩儿究竟是谁的,”张叔仁面色阴郁,“总不是赵元宏的吧,就他那般模样,怎么可能再行人事?” 沉默,回应张叔仁的只有死一般的沉默,下面二人似乎成了哑巴,十分默契的绝口不提此事。 “不说是吧,好,朕可以不追究此事,将那孩子打了,然后按朕的意思要你改嫁给谁,你就要嫁给谁,明白么?” 张叔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善,但他低沉的声音明显夹杂着几分愤怒,下面跪着的两人也是听出来了。 “大兄,能不能让我......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张皇后的话瞬间点燃了张叔仁的怒火,他最后一丝理智也被吞没,“都这般境地了你还想和我讨价还价,还想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你莫不是疯了?!” 张叔仁越想越气,解下自己腰间的玉带上前来到张皇后面前,冲着她的面门甩了过去。动作迅捷,带着响风,看来是打算将张皇后活活打死。 张皇后已经闭目,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她清晰的感受到玉带掀起的风吹散了她的发丝,就在玉带即将接触她的瞬间,张叔仁的手臂却被人死死按住。 “陛下,皇后还有身孕,还望您手下留情!”说话的正是蔡崇德,他不知什么时候从地上站起,单手死死按住了张叔仁。 “你在教朕做事?”张叔仁大骂道,“早就怀疑你二人有一腿,如今看来果真不假!朕今日就连你一起打死!” “陛下,杀了臣谁来为你守城?”蔡崇德沉声道,今日若不是他及时取出钱财激励士气,就冲楚王军的气势说不准一日便能破城。 “呵,朕手下还有数万精兵强将,用得着你?放开你的手,朕还能赦你无罪!” 但蔡崇德依旧牢牢抓着张叔仁的手,不肯松开。见状张叔仁张嘴高呼,期望有护卫前来,“来人......” 可他话还未说完,后脑突然遭到一记重击,是皇后张氏趁着二人对峙之际,爬到前面御桌前拿起一方砚台。想起之前的遭遇,张氏终于是狠下心,对着自家大兄痛下杀手。 “你......”张叔仁生命极为顽强,后脑遭受重击仍未倒下,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张氏。 “你还等什么!”张氏突然大声道。 蔡崇德眼神一凛,终于是动了起来,一拳击在张叔仁小腹,而后抽出张叔仁腰间的佩剑刺入他的胸膛。 由于平日里张叔仁喜怒无常,经常杖毙宫女太监,因此就算御书房这边闹出这么大动静一时间也无人知晓。 确定张叔仁死后,皇后张氏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一只手捂在胸口嘴里不停喘着粗气。 蔡崇德以为她身子出了什么问题,忙上前一把扶住,关切道,“怎么样,没事吧?” “我无事......”与蔡崇德不同,张氏还是第一次杀人,尤其此人还是自己的兄长,更让她情绪久久难以平复,接着蔡崇德过来,张氏也趁势依偎在了他怀里。 二人就这么一直沉默的靠在一起,直到原本昏暗的天空彻底暗下来,张氏缓缓开口道,“当初究竟是我勾引的你还是你主动的?” 蔡崇德没想到张氏开口会问这个,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也忘了,他在宫中宿卫数年,与张氏私通的次数早就数不过来。 “现在说这个还有用吗?” 张氏闻言却咯咯笑了起来,“应该是我,记得当初你见到我时吓得腿都软了,甚至都摸不清路,还是我点着灯扶着你才摸清门路的。”说着说着张氏竟一脸娇羞之色,有几分媚态,再加上她恰到好处的年纪和丰腴的体态显得十分有韵味, 现在谈论这个显然不太合时宜,蔡崇德轻咳两声起身踢了踢张叔仁已经变硬发冷的尸身道,“现在你大兄死了,大汉还要有人坐在帝位上抵抗楚王军,若是被他杀入城中,咱们谁都别想活!但你兄长的那几个儿子还不过幼冲之龄,总不能你来坐这个皇位吧?” “这皇位我自然是坐不了的,也没能力去坐,”张氏闻言也是站起身轻笑道,“你总不能让我学北齐的太后临朝称制吧?” “临朝称制?怕不是你今天临朝,明天赵桓就打进来了!” “是啊,好歹我也是读过书的,外无必救之兵,金陵城是怎么也守不住的。正好今日你我一起杀了伪帝,不如请璿玑殿的那位出来,再复大周国祚!” 第200章 菩萨娘娘 “请赵元宏出来?”蔡崇德皱眉低吟了几声,细细思索着其中利害。 他是武将,脑子转的不如常年在后宫母仪天下的张氏快,张氏娇小两声分析道,“赵桓打出的旗号是攘除奸佞,清君侧之恶,但如今这个‘恶’已经被你我所杀,他起兵的由头已经没了。” “只要赵元宏表明自己并没有受制于权臣,再下一道诏书,赵桓还不是乖乖束手就擒?” 蔡崇德觉得张氏有些想当然了,不无担忧道,“赵桓此子敢起兵作乱,已经是做好了忤逆犯上的准备,他真的会按赵元宏的旨意来么?” “呵呵,他不从命难道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弑父不成?”张氏又笑了起来,“赵元宏杀兄逼父夺得皇位,他用尽一生都不能洗刷这个污点,若是赵桓再来一次,啧啧你说他拿什么堵住悠悠众口?”作为赵元宏的枕边人,张氏清楚的明白赵元宏坐在这个位置上承受了多大压力,她更清楚赵元宏为了证明自己有坐皇位的能力做了多大努力。 “而且赵桓的楚王军中有很大一部分的禁军将士,他们听信了赵桓的话一起作乱,在张叔仁僭越后,这些将士更是深信不疑。但如今伪帝已死,赵元宏再度掌握朝政,这些禁军将士便没有了追随赵桓的理由,若是赵桓继续一意孤行,那楚王军内乱指日可待!” 蔡崇德闻言却是愈发担忧,“让赵元宏重掌朝政?那你我性命可都不好说了啊!” “无妨,只是暂时而已。太医已经告诉我了,他已是油尽灯枯,但为了让人心安定,给他服用一些药物重振精神也不是问题。但那些药物就好似在火上浇油一般,燃得迅猛,熄灭得也更快。” 但蔡崇德还是有所顾虑,张叔仁僭越称帝他并不是被胁迫,反倒是与张叔仁共同谋划了此事,赵元宏将来清算他难逃一死。 张氏看出了他的顾虑笑道,“有我在一旁为你说和,你只要说是禁军将士胁迫你做的就行了,将责任全推给张叔仁和手下便是,毕竟死人是没法给自己辩解的,具体怎么做不用我教你吧?估计赵元宏会以御下不严的由头责罚你,但等到赵元宏一死,你依旧是禁军大统领!” 张氏还有一层没有说,这些日子她从高高在上的皇后跌落,受尽了的白眼,但只要大周恢复国祚她要么是皇后要么是太后,依旧享受着荣华富贵。 如此一番话下来,蔡崇德紧皱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他一把搂住张氏的娇躯,一只手轻抚张氏微微隆起的小腹道,“等到赵元宏一死,你让谁坐在皇位上,还是你那个傻儿子?” “嗯,栋儿还太小,扶他上位不足以震慑人心,我那傻儿子虽痴傻了些,但终归是成年的皇室子弟。待到栋儿成人,便让他即位,这样一来你不也算是个太上皇了?” “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蔡崇德呵呵笑道,但方才二人提及到大皇子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还有一个人必须死,你的好儿媳韩玉儿。宫变那晚我亲自去了她寝宫,她知道我与张叔仁合谋了此事,若是想让赵桓毫无戒心踏入陷阱,必须先杀了韩玉儿!” “韩玉儿?”闻言张氏有些犹豫,这个知书达理十分懂事的儿媳她十分满意,杀了实在有些舍不得。 蔡崇德看出了张氏的犹豫,“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走错一步你我二人都将万劫不复,死无葬身之地!韩玉儿必须死!” “罢了,依你吧,不过先将她带入皇城,我与她好好谈谈,说不准能让她回心转意!”张氏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蔡崇德点点头,皇城在他禁军的控制下,入了皇城就任由他拿捏了,“韩玉儿现在在哪儿?” 韩玉儿是大皇子的皇后,大皇子被贬后二人自然没有理由继续住在皇城,而是被张叔仁安排在外城的一座宅邸,并派人监视起来。 “好像是城东......”张氏努力回忆着,“听闻她在城东支起了一个施粥铺子,救济外城的百姓,你若去那里定能找到她!” ...... 金陵周边虽是沃野千里,但金陵城却并不能产出粮食,而且城内囤粮不多,粮仓都在城外,但显然到了这个时候粮仓早已落入了赵桓之手。 金陵百万人口每日消耗的粮食是个天文数字,但张叔仁却强横无比的将百姓家最后一点余粮搜刮走了。韩玉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不忍百姓受苦,于是在城东开设了粥铺,每日施舍,救济了无数百姓。 “小姐,若是按这个速度下去,咱们的粮食可坚持不了几天了!”一名下人看着空空如也的麻袋担忧道。虽然韩玉儿曾经贵为皇后,但早已物是人非,如今地位与庶民无异,周围干活的都是韩府的下人,因此都习惯称呼她为小姐。 “无妨,能少让一人挨饿就算是大功德了!”韩玉儿擦擦头上的细汗,笑着接过一名百姓递过来的破碗,为他盛上白粥,“来拿好了,小心烫!” “多谢菩萨娘娘,多谢菩萨娘娘!” 韩玉儿被说的一阵脸红,因为她开设粥铺,使得需对百姓免于饥饿,因此得了这么一个称呼。 前来领粥的百姓分列成两队,一队由韩玉儿负责,另一队则是韩正言。父女二人亲力亲为,赚取了不少名声。 韩玉儿继续为下一位百姓施粥,顺势抬头看了一眼队列,估算下来少说也有上百人。此时后方的队列突然传来阵阵嘈杂之声,像是有人在争吵,韩玉儿秀眉微蹙,刚开始施粥时这种事情常有发生,为了能先人一步吃上白粥,饥民彼此之间经常大打出手,后来还是韩玉儿亲自出面在让饥民恢复了秩序。 只是这一次显然不是饥民们的错,不多时韩玉儿便见到了此次混乱的始作俑者,蔡崇德。 “见过皇后娘娘,还有韩太傅!”蔡崇德十分有礼,朝父女二人微笑道,“奉陛下旨意,请皇后娘娘入宫觐见!” 第201章 遣使求和 “蔡统领抬爱了,我们父女两个不过是一介平民罢了,当不起皇后和太傅的称呼!”韩玉儿冷声道,“您这般尊贵的人怎么能涉足这儿?还是请回吧!” 自从张叔仁僭越称帝后,对韩正言的软禁也随之解除,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张叔仁并没有杀他,而是将其贬为庶民。 “娘娘这话可是说错了,您金枝玉叶身躯都和这些饥民打成一片,末将不过是一名军汉,怎么就不能来这里?” “再说了,末将奉皇命而来,皇后娘娘敢不从命?” “呵,不过是一伪帝,也想让我听命行事?”韩玉儿面色不善,前来领粥的百姓同样面露愠色,虽然蔡崇德身旁还有十名禁军护卫,但若是这些饥民一拥而上他们也不是对手。 蔡崇德对此毫不在意,满脸堆笑道,“呵呵,伪帝的旨意皇后娘娘您当然可以不听,但若是太上皇亲自下旨,请您入宫,您是奉诏还是不奉诏呢?” 随后蔡崇德后退两步,扫视了一眼韩正言和饥民,高声道,“伪帝张叔仁已经被诛,伪汉已除,大周国祚再兴!” 饥民们闻言顿时露出兴奋之色,并不是因为大周再次立国,他们并不关心坐在龙椅上的是谁,而是因为围城的正是赵周的宗室,如此一来用不了几日就能解除封锁,他们也不必在忍饥挨饿了。 几句言语轻松化解了百姓们的敌意,韩玉儿只能暗道不妙,思虑良久后终于说道,“既然是太上皇的旨意,那我只有听命的份儿。” 韩正言听闻太上皇复位后,古井无波的脸庞终于是有了几分神情,“不知太上皇身子可好?” “好着呢,韩太傅您先稍待几日,说不准过些天陛下也要召您入宫呢!”蔡崇德微笑道。 韩玉儿与父亲对视一眼,放下了手头的东西,打算跟着蔡崇德回宫,这时她身后一名婢女突然开口道,“小姐,把奴婢也带上吧,宫里都是些生人,不懂得该怎么伺候您!” “这不合规矩!”蔡崇德摇头拒绝。 “蔡统领,她是我贴身侍女伺候我多年,能否也将她带上?”韩玉儿言语中带了几分乞求。 蔡崇德眼珠一转,反正他心里早已认定韩玉儿必死,多带上一个婢女也无所谓,“当然,皇后娘娘您怎么都行!” “多谢!”婢女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紧紧跟在了韩玉儿身后。 ...... 城外的楚王军大营也迎来了金陵的使者,“楚王殿下,伪帝张叔仁已经身亡,您要清的君侧之恶已经不复存在,何不就此罢兵?因为您围城,金陵城中饿殍遍地,还望您看在百姓受苦的份上及时收手吧!” “哦,你是说城中百姓挨饿都是本王的过错?”赵桓一听这话可是不高兴了,金陵乃至大周这般境况难道是他的错不成?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使者连忙低头,强大的气场让他有些站不稳身子,“如今太上皇已经复位,还请您以社稷为重!” 赵桓没有应和使者的话,而是问道,“伪帝张叔仁是怎么死的?” “大内禁军统领蔡崇德一直心系大周,这一日伪帝召他入宫详谈,趁着四下无人,蔡统领亲自出手诛杀了伪帝!” “哦,是这样啊,”赵桓点点头,“那皇后张氏又如何了?” “太上皇后安好,殿下无须担心!” “可本王记得皇后张氏是伪帝张叔仁的亲妹妹,张叔仁僭越称帝,理应夷灭三族,可为何皇后现在还活着?” “额,小人拿命担保,太上皇后与伪帝谋逆绝无关联!” “你拿命保证?你算什么东西!”赵桓起身一脚将使者踹倒。 使者在地上滚了一圈,但仍挣扎起身保持着恭敬的姿势,“太上皇多日不见殿下,心里挂念的很,期望您能即刻入城,以圆太上皇思念之心!” 赵元宏思念他,赵桓好似听到了什么绝世笑话般,不过他脸上却未表露,反倒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是啊,本王也与父皇多日未见,心里挂念的很,先前在邕州听闻父皇病重,我这个做儿子的恨不得代父受病痛之苦!” 说罢赵桓上前搀扶起使者,轻轻拍打他身上的尘土,“方才是本王无礼,还望恕罪!” “不敢!”使者慌忙答道。 赵桓不动声色继续道,“请使者回去后禀报太上皇,儿臣也理解父皇的思念之心,但军务繁忙,请儿臣处理完手头军务即刻进城觐见!” “这......请殿下说过准确时间,小人也好回去复命,不然太上皇的脾气您是知道的,若是这般回复,小人怕是性命不保!” “唔,明日清晨如何?” “多谢殿下体谅,小人即刻回去复命!” 送走使臣后,军帐中立在两旁的冯国梁和萧明远各怀心腹事,方才使臣来的时候他们也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 “殿下,您不会真要进城吧,万一是陷阱......”何健担忧道。 “哼,本王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孤身前往,自然是要带上你的,”赵桓笑道。 “殿下您是铁了心要进城?”冯国梁闻言也吓了一跳,赵桓以前便经常以身犯险,如今还要来一次,有这样的上司实在是考验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 “当然不是,金陵城防坚固,短时间内无法攻克。但若是让他们自己将城门打开呢?”赵桓笑道。 “您是说,等他们放您进城的时候!”冯国梁一下子便明白过来。 “不可,”一直沉默的萧明远开口道,“此次金陵派出使者前来八成是陷阱,他们要求殿下您入城肯定是要求您不准带侍卫的,按您的计划城门口只有您和何健,只要在城门附近埋伏几十名刀斧手便能将您拿下!” 萧明远话里话外也是让赵桓小心行事,不要以身犯险,但接下来他话锋一转道,“不过殿下的计划十分大胆,若是能成可兵不血刃拿下金陵。因此末将愿与何健一道,假扮侍卫与殿下一同进入金陵!” 第202章 一力降十会 萧明远主动请缨让冯国梁和何健有些措手不及,二人大眼瞪小眼不知发生了何事。 “萧将军可是想好了?此次本王以身犯险赚取城门可是十死无生,稍有不慎你我三人便会殒命!”赵桓盯着萧明远道。 “殿下千金之体尚不惜此身,末将又怎能缩在后面?”萧明远拱手拜道。 赵桓点点头,萧明远算是向自己表示忠心了。陆伯庆一死,他麾下的龙骧营暂由萧明远节制,他一人身兼两个营的禁军统领,而这些禁军皆是因为伪帝作乱才甘心受赵桓调遣。 但如今伪帝已死,赵桓起兵的由头就没了,而萧明远此时的态度就十分关键了,若是他听从赵元宏旨意,那邕州军和禁军说不准就要发生火并,眼下这个局面一旦火并只会让金陵城内的奸臣贼子拍手叫好。 而萧明远不愧是儒将,心思活络,想得也比冯国梁和何健多一些,自然考虑到了这一点,因此他急忙站出,向赵桓表达忠心。 不得不说这一招棋极为精妙,处理不慎整个楚王军瞬间就有土崩瓦解的可能。 “萧将军的忠心本王是认可的,不然在五岭古道将军也不会放我们过去!”赵桓肯定了萧明远的功绩,“也不知如今金陵城中是谁控制局势,但绝对不可能是太上皇,不过这步棋实在是妙哉,只言片语险些便差点瓦解了本王的邕州军与禁军!” 经赵桓这么一点,另外二人也是恍然大悟,纷纷痛骂下这步棋的人。 赵桓示意二人稍安勿躁,“诸位都是经历过战阵的,其实这朝堂勾心斗角也如战阵一样,只有力不如人时才会想着靠各种计谋翻盘。如今怎么看都是本王占了上风,金陵城中估计是有人坐不住了,只好出此计策,若是本王真敢入城,只怕是刀斧加身,马上就成一缕亡魂!” “那殿下您还打算去?” “呵呵,萧将军既然表了忠心那本王自然不必亲涉陷阱了,”赵桓对萧明远笑道,“萧将军,本王问你一个问题,战阵上你有十万之众,对面兵力却远不如你仅有几万甚至几千,你会怎么做呢?” “自然是一鼓作气将他们击溃!”萧明远躬身答道。 “对了,一力降十会,这些诡计终归是力不如人才被迫使出来的,若是能一拳打死对面何必想这些!”赵桓一拳砸在桌子上。 “那咱们该咋办?”何健小声问道。 “今晚让将士们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准备攻城!” ...... 一入皇城,韩玉儿最先拜见的并不是太上皇赵元宏,而是被蔡崇德带着面见了皇后张氏。 “拜见太上皇后!”一见到张氏,韩玉儿马上行礼道。 见她如此恭敬,张氏十分满意,“何必行此大礼,如今大周国祚再兴,你我二人身份也将恢复,不必在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韩玉儿低垂眼睑道,“伪帝祸乱朝政,致使天下大乱,百姓民不聊生,其残暴深入人心,玉儿在宫外每日挂念娘娘和太上皇,今日得见无事总算是松了口气。” 张氏明白韩玉儿是想问赵元宏的状况,叹息一声道,“你且安心,太上皇身子安好,太医已经针对其病症开出了药方,只恨宫城储备的药材都被那个姓袁的道人浪费了,现在是有药方却无法服药。” 韩玉儿眼神一动道,“若是太上皇复位,那楚王殿下定会解除对金陵的围城,届时太上皇也能安心养病了。” “是啊,只要楚王殿下解围,”张氏微笑道,“说起来本宫担心太上皇病情,因而一直未曾将楚王殿下围攻金陵一事告知。玉儿你说说看这事儿要不要告诉太上皇?” 韩玉儿沉思片刻道,“楚王殿下与太上皇父子情深,他是因为太上皇遭到伪帝胁迫不得已才起兵,只要陈明利害想必太上皇不会怪罪殿下。” “本宫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伪帝与本宫乃是亲兄妹,本宫最担心楚王殿下将来会问罪于我。” “娘娘只要陈述事实,说清自己不知张叔仁谋逆之举,相信楚王殿下定会理解娘娘!” “桓儿一直都是个通晓人事的好孩子,但难保不会有人在他身边进言,到时候破坏了本宫与他的关系可就不妙了,”张氏微微笑道,“还有便是蔡统领,此次诛杀伪帝是他亲自出手,功劳苦高。本宫知道宫变那晚你们二人相处的并不愉快,但那皆是受伪帝指使,不能怪他。” “娘娘的意思是让我在楚王面前替蔡统领美言几句?” “正是,你和桓儿的关系本宫是知道的,只可惜太上皇另有决断才使你们二人分开。如今大好的机会摆在你面前,若是你能替蔡统领多多美言,本宫会与太上皇说明,让你与桐儿和离,你看如何?” 张氏开出条件让韩玉儿有些心动,不过她脸上未露出什么神情,继续问道,“若是我按娘娘所言告知楚王殿下蔡统领无罪,但楚王殿下还是要追究蔡统领的罪责呢?” “既然如此,太上皇那边可是不会手软的,别忘了太上皇可是连父兄都敢逼杀的人,再杀一个皇子似乎也不是问题!” “可那晚蔡统领的话很明确,他并非是被张叔仁胁迫,而是与他合谋了此事!娘娘怎么能信任这样的人?” “这就是你的答案么?”张氏一脸失望之色,缓缓起身露出了微微隆起的小腹。 一瞬间韩玉儿似是明白了什么,盯着张氏的小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唉,多好一女子,没想到却是个不知好歹之辈,本宫给你指了条通天大道你却不懂得珍稀,也罢用不了多久你心心念念的楚王殿下也会下去陪你!” 张氏说罢双手轻轻一拍,殿外的蔡崇德闻讯手持一把利刃走了进来,“呵,韩小姐乖乖束手就擒吧,本将还能赏你个痛快!” 第203章 机会 蔡崇德三两步快速上前,一刀就要了解了韩玉儿的性命,然而就在生死一刻,韩玉儿身旁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婢女突然暴起,袖口滑出一把短刃迎上了蔡崇德。 “找死!”蔡崇德自然不会将一个婢女放在眼里,抬腿就要将她踹飞,谁料那婢女速度奇快无比,身形如鬼魅一般仅是一个瞬息便来到了蔡崇德面前,手中寒光一闪将蔡崇德放倒。 这婢女不是别人,正是被赵桓安排来护卫韩玉儿的墨影。 “啊!” 蔡崇德哀嚎一声被打倒在地,他脸庞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原本俊美的脸庞狰狞扭曲。然而伤害还不止这些,蔡崇德努力揉着眼睛,却发现右眼一片黑暗,看来方才那一击还让他失去了一只眼睛。 “来人,来人!把她们拿下!”蔡崇德大吼道,殿外数十名禁军手握兵刃杀了进来。 这点人墨影还不放在眼里,但她却要担心韩玉儿的安全,“小姐,您快躲开,我来对付他们!” 岂料韩玉儿并未老老实实躲避,而是一个飞身抓住了见势不妙想要逃走的张氏,“墨影不要管我,先解决这些禁军!” “你这贱婢快放开我!”张氏见蔡崇德不敌,便心生惧意想要逃跑,无奈她的衣角被韩玉儿死死抓住,动弹不得。 韩玉儿岂会这般就放她走了,将张氏扑倒在地二人扭打起来。只不过二人并非是什么隐世高手,仅仅是普通人罢了,又是女子打架无非便是抓挠,扯头发,吐口水这种操作。最终还是墨影解决了禁军后,前来终结了这场闹剧。 墨影手持锋利的短刃抵在张氏的脖子上,“小姐,要杀了她吗?” “不,不行,现在还不能杀她!”韩玉儿出言阻止道。 “小姐,现在可不是心软的时候,她可是想要杀了您和楚王殿下!” “我懂得她该死,但不该由你我二人来杀,将她交给桓哥哥决断吧!”说罢韩玉儿眼眸中闪过寒光,一记肘击将张氏打昏过去。 处理好张氏后,二人正欲离开皇宫,可谁料殿外突然杀声连连,原来是蔡崇德趁机墨影与禁军士兵交手之际趁机开溜,出去搬救兵了。皇城中少说也有数千禁军驻守,墨影就是再能打恐怕也不是对手。 “小姐,我出去掩护您,您趁机溜走!”墨影寒声道,她早先被韩玉儿所救,如今是时候偿还这一命了。 “不要急墨影,皇后寝宫中有一密道直通外城!我们可以借助逃离此地!”韩玉儿十分冷静,她想起了杨公公曾告诉她皇后寝宫有前朝留下的密道。 一番寻找后,果然寻到了那处密道,墨影刚要第一个下去为韩玉儿开路时却被叫住,“墨影,出了密道后你速去楚王军大营,让桓哥哥速速进城,接管金陵城防!” 这是要让韩玉儿孤身留在金陵城了,墨影担忧道,“可是小姐你一个人......” “我还有未尽之事!”韩玉儿沉声道,“桓哥哥若想进城守军肯定会拼死抵抗,那样一来会有很多人伤亡,但若是有人能大开城门,放他们入城呢?” 墨影瞬间了明白韩玉儿的心思,她清楚现在不是婆婆妈妈拖延时间的时候,“那好,小姐你千万小心行事!” “我会的!” ...... 金陵城头侧驻扎的是来自南方的蛮人,由已经归顺赵桓,并赐下姓名的赵思忠统领。赵桓让赵思忠负责攻打金陵城城东,但并不是要蛮人攻城,仅仅是封锁道路,不让城中有人出逃而已。 因此近几日赵思忠仅仅是派人去城下叫骂,麾下蛮人谨守各处要道,并没有组织攻城。 深夜赵思忠却并未休息,而是心中不住的赞叹自己及时投靠赵桓是多么明智,当他以为归化县的已经是天下第一坚城时他见识到了邕州,又当他以为邕州已是汉人工匠的极限时,赵桓又让他见识到了金陵城,让他彻底折服。 巍峨金陵城占地极广,据传光是城东这一小块地的用料便抵得上归化县一整座城池,如果是修筑整个金陵城,估算下来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一个让赵思忠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从邕州北上金陵的这一路,赵思忠更是收获匪浅,深刻认识道汉人的强大后,赵思忠终于明白赵桓是多么仁慈,对于他们这些蛮人只要一根手指便能按死他们。 正当赵思忠思绪不知飘向何处时,大帐中突然闯入一名蛮人道,“大首领,俺听着汉人城里有喊杀的声音!” 赵思忠对这个称呼并不是很喜欢,他一边走出军帐一边说道,“大首领以后不要叫了,俺还是更喜欢你们叫俺将军!” “是!大......额将军,您快去看看吧!” 赵思忠一出军帐,便看到金陵城中火光漫天,还不时有喊杀声传来,他暗道一声不妙,“速去将儿郎们叫醒,金陵城要出大事了!” 但等到赵思忠麾下将士集合,城中火光已经减弱了许多,杀声也逐渐消失,正当他不知所措时,远处金陵城的闸门却缓缓向上升起。 “开城了?”赵思忠下意识说道,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能放过,转身对蛮人士兵道,“儿郎们,金陵城中有楚王殿下的内应,如今城门已经大开,是时候为楚王殿下拿下此城了!” 蛮人士兵闻言怪叫两声,接着不要命般冲向了城门,连带着赵思忠也有些热血沸腾想要跟着一齐杀进去,不过他仍然保持了几分理智,转身对一旁跃跃欲试的亲卫道,“速去楚王殿下大营,告知殿下金陵内乱,有人开城门投降!” 说罢赵思忠跨上一匹矮脚马随着大部队向金陵城杀去,等到赵思忠赶到时,城门已经完全升起,足以让大军快速通过。 “儿郎们,进城!记住只能杀抵抗的汉人,不得伤害百姓!”赵思忠生怕手下人上头连带着普通百姓都砍死了,将来赵桓少不了和他算账。 第204章 进驻金陵 而在城门附近,一名手持素剑的中年男子冷冷注视着赵思忠及其麾下蛮人,他脸上满是血迹,显然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这中年男子满头的发丝一半黑一半白,如此别致的造型很快吸引了赵思忠的注意,他拨马来到男子面前用剑指着他道,“是你打开的城门?” 中年男子没有回话,只是微微点头。 “报上名来,本将会在楚王殿下面前为你请功!” “韩正言!”中年男子冷声回道。 ...... 自从围攻金陵以来,赵桓便没怎么睡过一个好觉,每日都要参赞军务,好不容易今晚打算睡个好觉,明日一早起来指挥攻城,却还是被何健给搅和了。 “殿下,殿下!赵思忠那边派人来了!”何健一脸兴奋之色。 “抓到什么大鱼了?”赵桓揉揉眼道,他就没指望赵思忠能破城,只是单纯想让他牵制金陵的守军而已。 “不是,城东有人开城门投降了!赵思忠已经带兵杀进去!” “什么?!”何健的话让赵桓困意全无,急忙披挂甲胄走出大帐。 帐外一名女子正张望着金陵城,看起来十分急切。 “墨影?不是让你护着韩玉儿周全么,怎么回来了?” “小姐无事,小姐让我来告诉殿下她会命人打开城门,请殿下您速速领兵进城!”墨影忙说道。 这时一名穿着蛮人服饰的士兵气喘吁吁地跑来,一见到赵桓便下跪道,“楚王殿下,城东有人献城投降,俺家大首领,啊不,俺家将军命小人前来报信,让殿下您速派兵支援!” 没想到打开的是城东门,倒是让赵思忠白捡了一个夺城的功劳。 赵桓略微思考道,“好,此战当记你们首功!下去领赏吧!” 这时冯国梁和萧明远也赶了过来,大致了解了一番情况后,赵桓急命冯国梁领五千兵马前往城东支援赵思忠。 “二叔切莫恋战,站稳脚跟后即刻向城南进发,本王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赵桓叮嘱道。 赵桓的大部分军力驻扎在城南,虽然此时城东被破,但让全军士卒开拔也不现实,还是老老实实走南门吧。 冯国梁的动作比赵桓想象的要快许多,仅仅是两个时辰后,城南的闸门缓缓升起。赵桓见状忙下令大军进驻金陵。 冯国梁和赵思忠配合的不错,这么短的时间城南和城东已经尽数落入赵桓的控制,而金陵的守军大都是在睡梦中被擒的。 究其原因则是伪帝张叔仁突然身死,让这些守军以为楚王军很快就会解围,战争很快就会结束,因此夜间的防守十分薄弱。 “怎么都是些中下层将士,没有什么头面人物吗?”赵桓盯着被俘的守军皱眉道,像是蔡崇德这样高级将领若是逃出生天,那大周还是不得安宁。 “没有,蔡崇德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冯国梁答道。 这时赵思忠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脸兴奋之色,“殿下,此次打开城门多亏了此人,还请您多多嘉奖才是!” 顺着赵思忠手指的方向,赵桓扭头一看,先是愣了半晌进而道,“韩太傅?怎么是你?!” “正是老夫,”韩正言看起来精神抖擞,“拜见楚王殿下!” “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赵桓连忙上前搀扶。 “殿下您认得此人?”赵思忠有些尴尬。 “认得!”赵桓没有和赵思忠多言,转身与韩正言继续道,“那这城东门是您打开的?” “是老夫还有金陵城中的一些世家合力打开的,”韩正言幽幽道,“张叔仁自以为靠杀戮能威慑世家为他效命,但杀戮只能威慑一时,尤其是在他将曹氏一脉全家老小杀光后,世家便瞧瞧联合,等待时机为殿下献城!” “曹氏一脉被杀光了?”赵桓睁大了眼睛。 “是曹光义的大兄,他一家老小皆在金陵。张曹两家本就有恩怨,如今张氏得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韩正言叹息道。 赵桓闻言也是暗自叹息,但此刻不是缅怀死人的时候,“对了,蔡崇德和皇后张氏在哪儿,若是这二人逃走恐怕大周还是不得安宁!” “应该是在皇宫,玉儿先前被传唤到过去,现在还没回来,”韩正言的目光看向远处的皇宫,心中担忧无比。 赵桓闻言也是面露忧色,万一韩玉儿被蔡崇德挟持那可不好办了,他心里还对韩玉儿有着几分情愫,自然不愿看到她遇害。 “殿下莫忧,我来报信前小姐已经脱离危险,小姐说还有未尽之事必须要去做。”墨影在一旁说道。 听得韩玉儿无事赵桓也安下心,转身下令让冯国梁夺取金陵的其他几个城门,防止蔡崇德走脱。 赵桓是深夜入城,到了东方日出时分,整个金陵除了皇城彻底落入赵桓的控制之下。 金陵的百姓昨晚刚刚睡下但很快又被喊杀声吵醒,已经被张叔仁蹂躏劫掠过的他们自然明白外面不太平,心惊胆战过了一夜后却发现城中守军换了人。 邕州军在各级上官和赵桓的约束下做到了对百姓秋毫无犯,比起抢钱抢粮抢女人的张氏军格局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但常言道兵过如篦,金陵的百姓还算老老实实躲在了家中,生怕邕州军士兵盯上自己,不过隔着门窗,邕州军将士们已经能感受到窗户另一面传来好奇的目光。 外城已然肃清,那剩下的便是皇宫了,据墨影所言,宫城中至少还有上千禁军驻守,若是强攻并非易事。 不过墨影却及时提醒说有密道直通宫城内部,说着就在前面领路。密道的位置在城东南角,这里是金陵人口最稠密的地方,也是贫户人家居住的地方。 穿过一条条小巷,这里遍地皆是污物,百姓家常用的东西也随意堆放在路旁,道路十分难走。好在住在这里的百姓都畏惧邕州军士兵,倒是也无人拦路。 就在赵桓转身前往下一个巷口时,迎面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结结实实将他撞翻在地。 第205章 饥民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赵桓身边的亲卫吓了一跳,如今赵桓的身份还能这般轻易被人接近实在是他们的疏忽了。 不过赵桓对此倒是并不在意,他们来的这个地方处处是阡陌小巷,看不到死角很多,不能怪他们护卫不力。 而且撞倒赵桓的也不是什么刺客,而是一名七八岁的小孩子,他似乎是被什么追赶,正慌不择路逃跑,结果扭头却和赵桓撞上了。 “哪里来的小贼!”何健拔出刀来怒吼道。 “把刀收了,本王无碍!”一见是个不大的孩子,赵桓也没了火气。 但那孩子明显是被吓傻了,依旧压在赵桓身上,直到何健收起刀,孩子这才从赵桓身上下来。 “小赖子,哪里跑,还我米来!” 这时巷口冲出一名男子大骂道,但转头却碰上了赵桓的亲卫队,一群全副武装的士兵顿时将这男子吓了个半死。 “军,军爷,打扰了!”男子忙换了副姿态,但眼神依旧死死盯着孩子。 赵桓这才发现那孩子胸口紧紧抱着一小袋米,即使方才二人撞了个满怀却一粒米也没洒出来。 “怎么回事?”赵桓命人将那男子带上来想问个清楚。 “军爷,”男子不知赵桓的身份,但见他一身戎装,周围又是全身士兵,想必叫军爷没什么问题,“这小东西偷了俺的米!” 赵桓放低身子看向这个孩子,他穿的破破烂烂,全身找不出一块完整的布了,本应红润的小脸却透着几分菜色,手脚脸上皆是黑乎乎污垢,但令人出奇的是一双大眼格外清澈。 “这米是你偷的吗?”赵桓问道。 “是俺偷得......” “不告而取是为贼也,你难道不知道吗?” “知道,但是俺......”孩子话还未说完,肚子传出一阵响声,显然是饿坏了,“俺偷了也不是俺吃,俺还有个妹妹俺是要给她吃的!” 闻言赵桓动了恻隐之心,起身对被偷米的男子道,“这孩子也是迫不得已,这样吧,我出钱买下你的米,你看十两银子够不够?” 这一小袋米撑死也就七八两,赵桓给得的十两银子足以让男子再买上个百十斤还绰绰有余了。 谁料男子并不想卖,“军爷,要是放在平时俺也就卖了,可现在金陵城是有钱也买不到米。俺家里还有老母妻女,全指着这半小袋米活了!您要是卖去了,俺们一家可怎么活啊!” 仔细观察这名男子同样面有饥色,若是赵桓强硬的将米给这个孩子,那恐怕男子一家都要挨饿了。 “而且这小子实在不懂得报恩,他是俺们这一片的孤儿,从小没爹没娘,俺们这些邻里街坊平日里见他们可怜还接济一番,白日里有些小偷小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但如今这般境地,俺们自己都顾不上了那里还能顾得上他们?” 赵桓闻言也是叹息一声,他向身边亲卫要了几块干粮放到孩子怀中,对他柔声道,“偷东西是不对的,你偷走这些米,那这位大叔和他的家人就要挨饿。” “按大周律偷窃应杖二十,徒半年,但念你事出有因,我就不罚你了,我用这些干粮换你手里的米可好?”赵桓微笑道,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和善。 见孩子有些犹豫,赵桓继续道,“米拿回去你还要找柴火煮熟,一来一回可要废不少工夫,但是干粮只要拿水泡一泡就能吃,如何?” 孩子想了想觉得赵桓说的不错,手速飞快将赵桓手里的干粮和自己怀里的米换过来,而后一溜烟消失在了巷尾。 赵桓笑了笑,起身又将那小袋米交到了男子手里,“拿好了,小心不要再弄丢了!”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男子大喜过望,连连拜谢,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后起身就要走。 “诶,别急着走啊,”赵桓见男子要走连忙叫住了他,“我还想和你聊聊呢!” “军爷想聊啥?”迫于周围士兵的压力,男子只得回头。 “这附近的百姓都和你差不多,家里就剩这些米了吗?”赵桓问道。 “小人有把子力气,之前在码头扛包,因此攒下了一点粮食,但附近街坊就难说了,围城这些天来,饿死的不在少数。前些日子小人没少帮邻里往外抬尸体,都是饿死的!” “前些日子?那这几天看来是没有人饿死咯,是官府派人送粮食了?” “哪有,”男子摆摆手苦笑道,“大家饿得都没力气了,哪里还有闲工夫去帮忙抬尸体啊!” 短短几句话道尽了心酸,更不知还有多少人忍饥挨饿甚至因此而亡。纵使韩玉儿在城东开设了粥铺,但救济的也仅有几百几千人,对于人口百万的金陵来说杯水车薪。 “都怪那楚王,好好地没事围城干啥?俺丢了码头的差事不说,家里老小和邻里街坊还都差点饿死!”男子末了又补充一句。 “大胆,这位就是楚王殿下,你舌头不想要了吗!”何健闻言怒视男子道。 “啊?啊!”男子见赵桓十分年轻,以为顶多是军中一名校尉一类,但还是没想到来头会这么大 得知赵桓的身份后,男子被吓了个半死,平日里遇到官府里不入流的小吏都要点头哈腰的他,哪里见过像赵桓这般身份尊贵之人,当即吓得磕头求饶。 “殿,殿下小人无知冒犯了您,求您饶小人一命吧!”男子将头深埋在地上,身子抖得像是筛糠一般。 “哈哈,”赵桓将男子扶起笑道,“不知者无罪,再说了你们忍饥挨饿的确和本王有很大的关系!” 扶起男子后,这次他连和赵桓正眼对视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是一味低着头,浑身剧烈颤抖。 “方才你说因为本王围城让你丢了差事?那本王现在给你安排个新的!”赵桓拍着男子肩膀道,同时声音提高了几分,要让那些躲在暗处偷看的饥民听清,“待会本王会调拨一批军粮在此设立粥铺,救济百姓。这粥铺就交给你了,若是再有一人饿死,那本王可就要拿你是问了!” 第206章 一网打尽 也不等男子同意,赵桓蛮横地带人离开了此地,他此行是为了寻找进入皇城的密道,他们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而救济饥民只是顺带之举。 墨影的记忆力不错,即使是复杂的地形还是精准找到了那处直通皇城的密道,只不过一见密道却让赵桓大失所望,密道及其狭隘,仅能容纳一人通行,大部队是别想传过去了。 “额,小姐告诉我说这密道是前朝后宫妃子用来私会情人的地方,估计谁也想不到会成为用兵的地方。”墨影无奈道。 赵桓本想派个几百人直接进入宫城,来个中心开花,但现在看来大部队是别想过去了,而且韩玉儿原本被困,借助这密道逃脱,以蔡崇德的本事定然能发现,万一派人在密道终点把守,那岂不是像打地鼠一般上去一个死一个。 但这条密道不利用起来实在太过浪费,赵桓沉思片刻道,“何健,你和墨影领十名精兵走密道,本王会在宫城外大张旗鼓为你们吸引注意!” “得令!”何健抱拳道。 “记住,不要恋战,快速寻到宫门,让大军进入才是!” 吩咐完何健后,赵桓马不停蹄赶回了宫城外,这里的城防比之金陵外城还要靠谱,若是不开大门,守上个一年半载不是问题。 “殿下,方才内城来人传话!”冯国梁拱手禀报道,“他们说太上皇已经复位,得知殿下围城后十分愤怒,要殿下您自缚手脚,独自一人跪走,进宫接受太上皇惩戒。” “呵,”赵桓听闻只觉得好笑,都什么时候了还拿赵元宏压他,且不说赵元宏身体状况如何,就算此时他真的复位难道就能止住赵桓的脚步不成。 “而且咱们邕州军的几名士兵刚才靠近宫门还被宫中卫士给射伤了,看样子是打算顽抗到底了!” “困兽犹斗,本王可不会惯着他们!我已安排何健带人走密道,咱们在宫城外先虚张声势,吸引注意力,给他们争取时间!” “是!”冯国梁转身去安排攻城事宜。 还不等冯国梁走远,两名邕州军士兵押着一名穿着土黄色粗布衣衫的男子走了过来,“殿下,这家伙口口声称有要事要禀报,问他啥也不说,还打伤了好几人,幸好俺们人多才制住他!” “哦,你是何人?”赵桓头回,十分随意道。 男子白了一眼士兵,躬身拜道,“末将鸿骑卫都统领牛三金拜见楚王殿下!” “什么?!”赵桓重新打量了一番男子,半晌后哈哈大笑道,“都说你们鸿骑卫有隐匿的本事,你这位都统领做的还不错!” “殿下过誉了!” “不过本王不能凭你一面之词就信你,请问牛统领你如何自证身份?” “金陵最近混乱无比,能证明末将身份的东西都丢失了,”牛三金顿了顿,继续道,“不过末将给殿下准备了一份大礼来自证身份!” “什么大礼?” 牛三金又是一拜,一脸严肃道,“奉韩皇后之名,为楚王殿下献上宫城!请殿下派人前往左掖门一探便知!” “本王为何要信你,万一是陷阱岂不白白浪费本王将士的性命?” “殿下可以不信我,但殿下难道不信韩皇后么?”牛三金说着从怀里取出了当初赵桓送给韩玉儿的那个打火机。 一见此物赵桓终于是信了牛三金的身份,当即带领一千邕州军赶往东掖门。刚一来到这里,赵桓就明显感觉到此地气氛有些诡异,与别处的剑拔弩张不同,此地格外安静,安静到让人有一股窒息的感觉。 牛三金上前两步,从怀中取出一个哨子吹响,不多时朱红色的宫门闪出一条小缝,从中探出一颗头来。 “是牛统领啊!”那人大喜道,随即缩回头,使出全身力气将宫门彻底打开。此时的皇宫大内犹如一个褪去衣衫的佳人任由赵桓采撷。 赵桓一声令下,邕州军将士快速穿过宫门,走在最前的是虎贲营统领萧明远,为了表示忠心,他亲自披挂上阵,第一个跨过宫门。 在赵桓想象中,等他们穿过宫门后,四周里面会出现无数弓箭手,万箭齐发将他们淹没,然而也就是想想,至少东掖门附近除了开门的那名士兵外,别无他人。 “萧将军,请你带五百人去正门支援!” “得令!”萧明远抱拳,领着五百人疾驰而去。 “剩下的人跟着本王!”赵桓大手一挥,领着剩下的士兵向后宫飞奔。 由于张叔仁的倒行逆施,宫城处处显着一股破败寂寥之色,赵桓来不及欣赏,刚来到皇后寝宫外便听到里面杀声连连,来的正是时候。 里面正在厮杀的正是何健一行人,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占据地利的他们在地形狭小的宫殿却成了优势,加之二人武艺不凡,短时间内竟杀的禁军不敢上前。 “上啊你们这群废物!”蔡崇德气急败坏道,“再后退者斩!” 前有狼后有虎,禁军士兵握着武器进退不得,不过很快他们便无需考虑这个问题了,因为赵桓领着五百邕州军杀了进来。 “御林营的将士们,吾乃楚王赵桓!速速放下兵器,双手抱头蹲在墙角,否则格杀勿论!” 面对数量碾压自己,杀气腾腾的邕州军,禁军士兵十分听话,按照赵桓的意思老老实实放下武器。 “你们是怎么进来的!”蔡崇德气急败坏,他不打算束手就擒,手持利刃朝赵桓劈了过来。 “哼,冥顽不灵!给我拿下!”说罢数名士兵上前将蔡崇德死死按住。 听到赵桓的声音,据守寝宫的何健一行人也走了出来,更让赵桓没想到的是他们手里还抓住了皇后张氏。 “哈,真是巧了,正好一网打尽!”赵桓拍手笑道。 约莫半个时辰后,宫城中最后的抵抗被肃清,当然大部分士兵还是选择了放下武器投降。而蔡崇德与皇后张氏被擒,宣告着此次动乱彻底终结,终结在赵桓手里。 第207章 凌迟 再次见到皇后张氏,赵桓微微欠身行了一礼,就像过去那般他还是太子时,每日晨昏定省,不敢稍慢一步。 “呵呵,太上皇后娘娘,别来无恙啊!” 张氏干笑了两声道,“桓儿,我是你母后,何必刀剑相向,还有蔡统领诛杀了伪帝张叔仁,也是立下大功的人。如今你将我二人羁押可不是对待功臣之道啊!”按大周礼制,就算赵桓不是皇后张氏所出,但也该称为母后。 “哦,这么说来本王不仅不该抓你们,反倒该以礼相待咯?” 张氏没有说话,只是继续赔笑着,倒是另一边被死死捆住动弹不得的蔡崇德大吼道,“我亲手诛杀了伪帝,我没有罪,我是有功之臣!再不放开我,等太上皇复位小心你们的脑袋!” 赵桓没有理会蔡崇德的音音犬吠,继续问向张氏,“既然提到了伪帝,那张叔仁的尸身现在在哪儿?” “就埋在御书房向东三百步的地砖下,”张氏回道。因为张叔仁突然身亡, 他又是谋逆的乱臣,因此不可能大张旗鼓给他举办葬礼,只能先找个地方草草掩埋,日后再做打算。 赵桓冲何健使了个眼色,何健心领神会,领着一队士兵朝御书房方向赶去。不多时何健等人抬着一具尸身回来,由于天气炎热,此时尸体已经散发出阵阵恶臭,赵桓仔细看了看,尸体穿着皇帝冕服,在后脑部位还有一处致命伤。 但这都还不能证明此人就是张叔仁,赵桓有转了转尸体的脑袋,发现并没有左耳,之前两军对垒之际,赵桓曾一剑将张叔仁的左耳削了下来。 这下总算是验明正身,赵桓起身道,“死得倒是痛快!不过便是你死了,也不得安宁!” “来人,将这贼子尸身拖出去,五马分尸!剩下的残骸烧成灰,撒入大江!” 挫骨扬灰,不外如是。 “至于你们两个......”赵桓扭头看向张氏和蔡崇德,眼神中赤裸裸的杀意让张氏吓得一哆嗦。 “桓,桓儿,我虽是出身平阳张氏,但谋逆一事我并不知情,都是我那大兄自己谋划的,和我无关呐!”张氏努力撇清自己的关系。 听了张氏的话,赵桓深感道一阵悲哀,张叔仁死了,所以一切的脏水都都泼在了他身上,反正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是吗,不过本王有一件事很好奇,先前在邕州时,本王收到了一封诏书,一封赐死的诏书,上面可是刻着皇帝印玺的!听闻伪帝作乱以来,印玺一直在皇后您那里保存着对吗?” 这封赐死的诏书张氏自然是知道的,只不过并不是她私自动用皇帝印玺发布的,而是赵元宏亲自刻上去的。 起初皇三子赵栋出生,因为天资聪慧,赵元宏便有了立储的心思,但想到自家还有赵桓这个成年的儿子,为了给幼子铺平道路,加上张氏在后面撺掇,早在几年前便立下了这份诏书,以备不时之需,结果正好被张叔仁利用了。 听了张氏的解释,赵桓缓缓点头,眯着眼微笑着上前将搀扶起张氏道,“这伪帝好狠毒的心肠,竟然离间我们母子,是本王错怪母后了!” 感受到赵桓收敛了杀意,张氏顿时松了口气,一只手搭在赵桓肩膀上缓缓起身,可她此刻却忘了遮掩小腹的隆起。 “娘娘,这是何意?”赵桓盯着张氏的小腹微笑道,方才收起的杀意再次如洪水般向张氏袭来。 “这是......这是......”张氏吓得说不出话来。 以赵桓的眼力自然能看出张氏怀了身孕,少说也有四五个月了,但这段时间赵元宏一直卧病在床,显然不可能是他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了,张氏身为皇后与其他男子私通! “说吧,只要说出实情,本王不会怪罪的,”赵桓继续说道,但张氏却依旧低头不语,见状赵桓又是笑道,“其实也不难猜,方才娘娘的话语里处处维护蔡统领,而蔡统领执掌宫禁,有的是机会和娘娘您私通,我说的对么?” 赵桓的话击碎了张氏的心理防线,她身子如一摊烂泥般匍匐在赵桓脚下,声泪俱下道,“桓儿,我也是迫不得已啊,你父皇他......唉,求你饶过我吧!” 就是放在民间百姓那里,有妇之夫私通男子都是要被浸猪笼的,更不要说张氏是大周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本王只问你一件事,只要母后你如实回答,本王可酌情考虑不追究此事!” “你说,我一定照实回答!” “那好,我那位三弟是不是父皇所出?”赵桓质问道。 “这......”张氏十分犹豫,不知该如何作答。 “好了,你不用说了,本王知道你的答案了!”赵桓起身冷声道。 接着他扫视了一眼张氏和蔡崇德,“汝二人与伪帝沆瀣一气,祸乱朝政,致使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更有禁军统领受父皇恩荣却不思报国,反倒淫乱后宫,如此滔天巨恶,不杀不足以正典型!” “啊呸!小王八蛋,成王败寇哪里那么多废话,要杀要剐随你便!爷爷要是眨一下眉头就是孬种!”闻言蔡崇德破口大骂道。 赵桓不怒反笑,“既然你如此性急,那就先从你开始好了!何健,拿剔骨刀来,将蔡崇德凌迟处死!” “小王八蛋,有本事就给你爷爷一个痛快!” 然而无论蔡崇德如何喊叫,赵桓一直不为所动,而何健则是按照命令拿刀从蔡崇德的脚底板开始削肉,这种事他之前就干过,现在也算是轻车熟路。 不得不说,蔡崇德端的是条汉子,果真一句求饶的话也没说,嘴里不停辱骂着赵桓。 而赵桓则命人搬来一把椅子,自己饶有兴致的坐在上面观看行刑。在他右手边趴着张氏,她不忍看到这血腥一幕,低头闭着眼,喃喃自语着什么。 赵桓注意到了张氏,忙笑道,“母后,您怎么能低着头呢,他好歹也和您有过床笫之欢,说什么也得送人家一程吧?”说罢一只手抓着张氏的头发,强令她观看行刑。 第208章 体面 也不知是何健手艺不精,还是别的原因,在将蔡崇德两条小腿上的肉剃干净后他便咽了气,但就是这样蔡崇德到死也没有求饶,甚至直到咽气还在辱骂着赵桓。 听着他喉咙里的嘶哑,赵桓认为他不是流血过多死亡,而是骂得力竭而亡。 “殿下,人死了还继续吗?”何健收了刀,问向赵桓。 “当然要继续,为什么不继续?不过今日本王还有事,明日继续行刑,就是死了,也得受罚!”赵桓恶狠狠道。 至于张氏,她早就被冲天的血腥和阳光剧烈的灼射下弄得昏死过去。 赵桓见状命人端来一盆水泼在了张氏身上,冰凉的井水瞬间让昏死的张氏清醒过来,只不过她一睁眼见到的却是蔡崇德已经化作累累白骨的双腿。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见过这般,当场吓得一声尖叫,继而不住地干呕起来。 “蔡崇德已经死了,现在该轮到您了!”赵桓冲张氏微笑道。 “不.......别!”张氏被吓得已经说不出话来。 “放心吧,您怎么说也是父皇的皇后,是大周母仪天下之人,怎么也不该落得凌迟的下场。您有更体面的死法!”赵桓说着命人端上来三尺白绫和一碗鸩酒,“来吧母后,选一个体面上路吧!” “等等桓儿,看看我,求你饶我一命吧!”张氏说着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同时解下大半衣衫,露出一抹酥胸同时抓住赵桓的手按在了上面。 这是想靠出卖色相来换取赵桓的同情了,这种事也并非首例,经常有皇帝即位后接手上一任皇帝妃子的事,往近了说,赵元宏也曾接手过先太子的后妃。 但赵桓明显不吃这套,他用力将手抽回了,盯着张氏的眼睛道,“几年前,本王从太子被贬到岭南就藩,可还不等本王抵达,你们张氏的刺客便迫不及待想杀了本王和本王的母妃!若是饶了你,谁来饶过本王和母妃?” “这都是张叔仁做得,我一概不知啊!”张氏哭嚎道。 “呵呵,既然母后您不想体面,那本王就替您体面!”说罢赵桓取过鸩酒,强行捏着张氏的下巴灌了进去。 “咳咳!”张氏被鸩酒呛到,虚弱地趴在地上。 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失,张氏终于是放弃了,她扬天大笑道,“果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个杀兄逼父的爹,就有个弑母的儿子!你们赵氏还真是一脉相承啊,今日我一死,你们赵氏的名声就再也无法挽回了,你们父子二人杀父弑母天地为之共弃!而你的名字将永远刻在史书!” 说着说着张氏嘴角流出一道动人的艳红,她盯着赵桓的眼睛道,“赵桓,我在下面等你,等你不得好死的那天!” 赵桓平静看着张氏逐渐归于死亡,起身吩咐道,“怎么说也是我大周的皇后,待会命人打造一副上好的棺材,厚葬了吧!” 随着张氏和蔡崇德死去,金陵城中支持他们二人的官员也被冯国梁带人一并抓了起来,只见他满脸兴奋地对赵桓道,“殿下,这些就是支持逆臣的乱党,一并被俺抓了,一切都结束了,咱们赢了!” 赵桓却并未露出笑容,只是喃喃道,“真的结束了吗?” ...... 璿玑殿坐落于皇城西北角,这处宫殿算是大周馆藏书籍的地方,这里的书籍琳琅满目,遍及各个领域,最关键的是,这些书籍大多是孤本,甚至还有先秦时期留下的竹简书。 但就在赵元宏杀兄逼父那年,璿玑殿不幸失火,大部分典藏葬身祝融,后来经过整理改建璿玑殿逐渐成了皇帝私人的书房,和处理政务,接见臣子的御书房作用截然不同。 而现在,这里成为了大周太上皇赵元宏寝居的地方。 三个人缓缓走近璿玑殿,领头的是赵桓,他手里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那是被赵元宏寄予厚望的皇三子,赵栋。 璿玑殿外齐刷刷跪着几名太监宫女,他们都是负责照顾赵元宏起居日常的,耳目灵敏的他们也知道了这宫城又换了主人,因此十分恭敬地等待赵桓到来。 “太上皇醒着吗?”赵桓牵着幼弟的手问道。 “醒着,方才刚饮了一些米汤!” “那便好,”赵桓点点头,转身对何健道,“你留在此地把守,不许任何人进入!” “得令!” 赵桓牵着赵栋的手缓缓步入璿玑殿,殿内十分安静,仅有风吹过的声音,以及赵元宏粗重的喘息声。 听到有脚步,床榻上的赵元宏睁开了他浑浊的眼睛,可惜他眼前似有一团迷雾,怎么也看不清来者。 “是谁?”赵元宏用沙哑的声音问道。 “父皇,是儿臣!”赵桓答道,坐在了赵元宏的床榻边,“儿臣带着幼弟来看望父皇了!” “儿臣叩见父皇,祝父皇身体康健!”赵栋用软糯的声音答道。 赵栋来拜见,赵元宏并不意外,但是此时赵桓出现却让他惊诧莫名,“你是......桓儿?你不是在邕州么?没有朕的旨意你怎么敢回金陵!” “啊?父皇难道不知?”赵桓故作惊讶状,“您一手扶持的平阳张氏、一手提拔的武威侯张叔仁谋朝篡逆,夺了我大周的社稷。儿臣不忍祖宗基业落入此等小人之手,只好起兵勤王,护我大周社稷!” “不,这不可能!” 因为张叔仁有意封锁消息,赵元宏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晚宫里发生了动乱,大皇子及其皇后还有韩正言被软禁,但他只以为是臣子之间争权夺利,哪能想到张叔仁竟有如此大的胆子,夺了大周江山。 “父皇不信?要儿臣拿来张叔仁的尸体给您看么?他穿的可是和您一样的冕服!” 即使赵桓这么说,赵元宏依旧是不信,他下意识认为是赵桓想趁自己病重,起兵造反,想学他一样夺取皇位。 “皇后呢?”赵元宏努力平息着自己的愤怒,继续问道。 “与张叔仁沆瀣一气,祸乱朝政,更兼之淫乱后宫,但为了皇家的颜面,儿臣赐了一杯毒酒,送皇后上路了!” 第209章 轮回 “什么?!”赵元宏睁大了眼睛,随即大骂道,“你这个逆子,来人,来人!” “没人会来的父皇,皇城已经在儿臣的控制下,”赵桓微笑道。 “不可能,禁军呢,禁军都是朕一手培植起来的,不可能会和你一起作乱!”赵元宏声嘶力竭道,但他的话十分苍白无力,因为事实摆在眼前,赵桓在这儿,而他所倚仗的禁军却无一人前来救驾。 “哈哈,若是父皇不提禁军儿臣险些忘了呢!”赵桓大笑起来,“正是父皇您一手提拔的大内禁军统领蔡崇德与张叔仁一同谋逆,险些颠覆了我大周社稷!这就是父皇您看中并提拔的人物啊,可真是我大周的‘忠臣’!” 赵元宏不信赵桓所言,索性闭上了眼睛。 “怎么,父皇不信?正巧儿臣这里有一份蔡统领的履历,要儿臣念给您听么?”赵桓也不管赵元宏愿不愿意听,直截了当说道,“蔡崇德,广明五年应召加入边军,后因杀敌累积获官,受武威侯张叔仁看中,后经各方打点,得以入大内成为禁军一员。” “在经过张叔仁和皇后张氏有意提拔下,蔡崇德很快坐上了禁军副统领的位置,并在先前地龙翻身时救驾有功,升任大统领一职,总管皇城内的所有禁军。” 赵元宏斜靠在床榻上,口中喃喃自语,“不,这不可能......” 但赵桓摆出的事实就在这儿,若是张叔仁真的谋朝篡逆,那很多地方都遮掩不了,很容易就能打听到消息。至于蔡崇德的履历,兵部会有存档,一查便知。 但是一想到自己费尽心血提拔的两名臣子却个个暗怀鬼胎,但平定叛乱的却正是他之前不喜的二皇子赵桓。想到这儿,赵元宏只觉得阵阵无力,这不正坐实了自己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么? “蔡崇德呢,把他叫来,朕要和他当面对峙!朕要看着他的眼睛问他,为何要辜负朕的提拔!”赵元宏突然大吼道,将跪在下面的皇三子赵栋吓了一跳。 “已经死了,他的罪过比之张叔仁有过之而无不及,儿臣将他凌迟处死,他到死都骂不绝口。可惜命没有嘴硬,仅仅是削去双腿上的肉就已经死了,真是便宜他了!”赵桓淡淡地说道。 “他还有什么罪责?”赵元宏问道。 “秽乱宫廷,与皇后私通!”赵桓说出一个让赵元宏目瞪口呆的罪名,“说实话,加上之前与张叔仁合谋的罪名,凌迟处死实在是便宜了他,儿臣已经命人前去缉拿蔡崇德的家人,待抓齐后夷灭三族!” “你滥用私刑,他二人便是有天大的罪过也该由朕来裁决!”赵元宏道,“这些罪名说不定也是你扣在他们头上的,若是想指证他们你要拿证据来说话!” “证据?”赵桓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摇头大笑起来。 而这般反应更加深了赵元宏的怀疑,他本就认为赵桓是在罗织罪名排除异己,这下更是深信不疑。 “父皇要证据?父皇您自己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 “您知道是谁让儿臣坚定了起兵的心思么,是您的近侍杨六杨公公!他亲自来邕州劝说儿臣起兵勤王!” 早在赵元宏七八岁年纪时,杨公公便被分配到他身边服侍,二人算是一起长大的,论感情可能比赵桓这个当儿子还深,是最不可能背叛赵元宏的。 “杨六这个狗奴才,竟然也背叛了朕!” 赵桓叹息一声,若是杨公公在这儿听到这话不知该有多么伤心。 “杨公公给了儿臣一份父皇近年来服用药物清单,儿臣看后对您是钦佩无比,不得不说您的生命力真是顽强!” 那份清单详细记载赵元宏服用过得药物,其中不乏五石散、重金属炼成的“仙丹”,还有各种神奇古怪的养生法,种种掺和在一起若是放在常人身上不出半年必然暴毙身亡,而赵元宏,一用便是数十年。 而这么做的原因也很简单,自从赵元宏杀兄逼父,入主皇宫以来便从未有过一名皇子或是公主长大成人,而赵桓和大皇子赵桐皆是宫外养大的。因此民间一直流言不断,说赵元宏惹怒了上苍,要让他断子绝孙。 为了破除这一流言,赵元宏竭尽所能,一方面勤理政务,事无巨细,以此证明自己有坐上皇位的资格,另一方面不停在后宫耕耘,希望皇后和妃子能有所出。 然而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需要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但偏偏赵元宏又是个爱广撒网的急性子,后宫妃子越是怀不上,他越是着急,为此不惜开始服用虎狼之药。 这类药效果显着,但却是透支身体潜力,极为损伤身体,再加上赵元宏经常处理奏折到深夜,身子愈发亏损,更加生不出孩子,生不出便服用虎狼之药,逐渐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所以说,以父皇您的身体状况真的能再行人事么?怕不是有人替您代劳了啊!”赵桓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先是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赵栋,继而转身看向房中陈设,他看上了一个铜制的烛台,放在手里掂量掂量后,狠狠砸在赵栋的后脑上。 可怜的赵栋不过三四岁的年纪,哪里知道赵桓和赵元宏在说些什么,只觉得后脑一阵剧烈疼痛后,意识逐渐归于虚无。 “他是你兄弟啊!”赵元宏看着血溅当场的赵栋痛惜道,这是他最看重的儿子,如今死在了他面前,怎能不让他痛心。 “他不是我兄弟,他是蔡崇德和张氏的孽种!”赵桓盯着赵元宏一字一句道,“若是父皇您还是不信儿臣的话,儿臣会送您去见见他们,看看儿臣所言是否为虚!” 听到这儿,赵元宏无力地闭上了疲惫的双眼,“呵呵.......哈哈,朕杀兄弑父夺位,今日朕的儿子又来这么一出!老天啊,我赵氏真的躲不开这个轮回了么!” “父皇还有什么遗言么?”赵桓的手搭在了赵元宏的脖子上,轻声问道。 “留你大兄一命。” “我会的。”赵桓手指用力,赵元宏身子轻微颤抖了几下后,彻底没了动静。 广明二十一年七月,帝崩于璿玑殿,时年四十一。 第210章 不速之客 确认赵元宏没了声息后,赵桓收回了手,并借用赵元宏的衣服擦了擦手,似乎要擦去那看不见的血。 璇玑殿外,在殿外驻守的何健终于是再见到了赵桓,见他一个人走出,不免有些好奇地问道,“殿下,没事吧?” “太上皇死了。” 赵桓的声音细不可闻,像是自语,又像是呢喃。何健没有听清问道,“殿下您说什么?” “太上皇驾崩了!”这一次赵桓的声音很大,就是趴在地上,伺候赵元宏起居的宫女太监都听得一清二楚。 “啊?”何健瞪大了眼睛。 赵桓没有顾得上目瞪口呆的何健,对身下不住颤抖的太监宫女们说道,“按我礼法你们应当是要陪葬的,但太上皇仁慈,特意嘱咐不要陪葬。” “多,多谢殿下美意!”为首的太监知道赵元宏是什么脾气,能做出这个决定的绝不可能是赵元宏。 “是太上皇的美意,不要意会错了!” “是,是多谢太上皇!”那太监一边说着还不忘扯一扯身旁人的衣袖,其余人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朝着璇玑殿不断叩首。 “好了,现在给你们个任务,去宫内告知太上皇的死讯,还有皇三子赵栋,也因为太上皇驾崩,忧思过度也跟着去了。” “奴才领命!”宫女太监们如蒙大赦,慌忙离开了璇玑殿。 赵桓也无意在此地多待,转身最后看了一眼璇玑殿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晴空万里,炽热的阳光无情灼烧着大地,但赵桓却丝毫感受不到半点暖意,他机械般挪动着脚步,想要快速离开此地,然而还没走出多远,赵桓双耳传来阵阵嗡鸣,让他近乎失聪,身子也随着失去平衡。 幸好何健就紧跟在身后,眼见赵桓状态不对,忙上前扶住了他,“殿下,殿下?没事吧?” “我......无事......”赵桓的声音虚弱无比,耳鸣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剧烈的头疼,“扶着本王......离开这里。” 何健搀扶着赵桓穿过石拱桥,准备离开此地,可迎面却撞上了匆匆赶来的韩玉儿。上次赵桓和她见面还是在含光殿,那日赵元宏设下家宴,同时还逼着赵桓立下了誓言,但很快含光殿毁于雷击,而赵元宏和皇后张氏也都殒命。 韩玉儿依旧俏丽可人,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二人。 赵桓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玉儿.......你怎么来了?” “桓哥......太上皇和三皇子呢,他们怎么了?”韩玉儿注意到了赵桓下颚上的点点血迹,那是赵桓方才捶打赵栋时不小心溅上的,殷红的血迹在他苍白的脸上分外显眼。 赵桓沉默半晌道,“太上皇驾崩了,三皇子悲伤过度也随着去了。” 如此蹩脚的理由自然不可能瞒过韩玉儿,她的声音带了几分哭腔道,“太上皇......还有三皇子,他何错之有?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孩子?”赵桓听到这话心里燃起了一股无名火,“他是蔡崇德和张氏的孽种!他身上流着罪恶的血脉,每活一天都是对我赵氏一脉的侮辱!” “所以你就杀了一个三岁不到的孩子?”韩玉儿认不出眼前这人了,两行清泪划过她的脸颊,“那好,大皇子也有一半张氏的血脉,我又是大皇子正妃,要杀你连我二人一起杀了!” “你们两个我不会......”赵桓话还未说完,如潮水般袭来的剧烈头疼将他最后一丝神智吞没,昏死在了何健怀中。 ...... 一日之内,太上皇驾崩,三皇子暴死,而刚刚入主的赵桓又突然昏倒生死不明,三件事加起来让刚刚平稳的金陵再度泛起波澜。 如今大周皇室一脉人丁衰落,岌岌可危,仅存的大皇子又是个傻子,万一赵桓再有个三长两短,这大周的江山恐怕真的要落入他人之手。 故此金陵城中许多不甘寂寞之辈纷纷走动了起来,让局势愈发混乱起来。幸而韩正言及时出面主持大局,他急召驻守广陵的冯义成带兵入金陵,两人虽未见过面,但一文一武配合相当默契,杀了一批心怀鬼胎之辈后,总算是稳住了金陵局势。 韩玉儿一只手托着香腮坐在自己闺房内,此时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就如宫变那日一般,雨点如黄豆,雷声如霹雳。 “都过去一年了么......”韩玉儿盯着窗外的雨喃喃道。 一想到白天赵桓的所作所为,她又忍不住叹息起来,记忆中的赵桓温文尔雅,但只是短短几年不见,再次见到时却像个屠夫,将太上皇和三皇子全都杀了。 “物是人非啊......” “是啊,物是人非!” 闺房外突然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韩玉儿猛地起身看过去,只见一道瘦削身影穿着一身蓑衣出现在韩玉儿闺房外,那身影手里握着一把短刃抵在了墨影喉咙上。 墨影的武艺算得上一流,尤其擅长暗中隐匿,能将她制住想必此人身手绝对不凡。 “你是何人?”韩玉儿问道,声音中带着几丝颤抖。 “呵呵,皇后娘娘不要喊人,否则你们二位的性命老汉可不敢保证了!”。 韩玉儿点点头,脸上的警惕之色丝毫没有褪去,不管怎么说,夜半闯入女子闺房绝非良人。 “再一个,能不能让你这位小侍女不要对老汉动杀心?方才制住她可是费了不少工夫呢!”那身影说道。 “好,”韩玉儿冲墨影使了个眼色。 那身影见状放下了短刃,墨影抓住机会三两步闪身来到韩玉儿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现在能告诉我你是谁了么?”有了墨影保护,韩玉儿总算有了几分底气。 “呵呵,当然,既然老汉我选择与皇后娘娘见面,那就没打算隐瞒身份!”那身影摘下斗笠,露出一张黝黑满是沟壑的脸来。 韩玉儿盯着这张脸大吃一惊,“大......大宗正?” 第211章 深夜之谋 来者正是的大宗正赵德汉。宗正寺主管掌管皇族、宗族、外戚事务,听起来位高权重,但在大周却是个十分不起眼的地方。 究其原因还是赵元宏杀兄夺位后大肆清洗不服的皇亲宗室,他一时杀的爽了,但后来也导致宗室衰微,除去已经出五服的赵氏子弟,在宗正寺登记在册的皇族不超过五指之数。 而赵德汉这位“宗室”在被赵元宏强推上大宗正之前仅仅是个老实巴交的普通百姓,虽祖上的确与赵周皇室有血缘,但早已疏远的可以忽略不计,因此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种种原因之下,赵德汉这位大宗正在大周内部算是个毫无存在感的透明角色,哪怕是张叔仁发动宫变僭越称帝的这段时日都没有想起,可见其稀薄的存在感。 但今日赵德汉深夜造访,让韩玉儿惊诧莫名,她和赵德汉交际也不深,仅仅是在曹太后的葬礼上远远见了一面,连招呼都未曾打过。 “不知大宗正深夜到访所为何事,若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请明天再谈吧!”韩玉儿依旧保持了警惕,光是能制住墨影就足以说明这个不起眼的小老头十分不凡。 “呵呵,看来皇后娘娘并不喜欢我这个糟老头子啊,”赵德汉笑道,“那好,老汉我也不是废话的人。老汉我知道皇后娘娘您领了太上皇的旨意,要保大皇子和三皇子一命,对么?” 赵德汉这话一出,韩玉儿的瞳孔猛然收缩,一道冷汗划过她精致的面容。早在赵元宏病重时,曾找她入宫密谈,但当时殿内仅有她和赵元宏,绝无可能有第二人存在。 “不错,我是领了太上皇的旨意,但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极为隐秘,既然赵德汉能说出来,韩玉儿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干脆大大方方承认。 “呵呵,老汉我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就不劳皇后娘娘费心了!”赵德汉微笑道,“不过目前看来,皇后娘娘您并没有好好保护两位皇子呐,至少三皇子已经死在楚王殿下手里了。” “大宗正说岔了吧,”韩玉儿冷声道,“三皇子分明是因为太上皇突然驾崩,悲伤过度才夭折的,怎么可能是楚王殿下下的手?” “啧啧,都这个时候了皇后娘娘您还是维护楚王殿下呢!老汉说了,我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就是那日您和太上皇密谈的半个时辰说了什么,老汉都一清二楚!” 赵德汉脸上的笑容让韩玉儿脊背发凉,“对了娘娘想听一听三皇子是怎么死的么?”赵德汉又说道,也不等韩玉儿愿不愿意听,他继续说道,“三皇子跪在太上皇床榻下请安,而后楚王殿下手持灯台,击在了三皇子的后脑上,将其活活殴杀,这就是三皇子的死因。” 韩玉儿闭上了眼,她脑海中再次浮现了三皇子的尸身,正如赵德汉所言,后脑部位有个触目惊心的伤口,深可见骨。 “再然后,楚王殿下亲手掐死了床榻上的太上皇。”不知为何,在说到这里时,赵德汉明显露出了兴奋之色。 韩玉儿没有理会兴奋的赵德汉,她更好奇这个不起眼的小老头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啧啧,以前的楚王殿下谦逊有礼,可谁能想仅仅是外放几年,却将他变成了这般模样。借用娘娘的话来说,物是人非啊!”赵德汉感叹道。 “好了,你究竟想说什么,不妨直说!” “那好,敢问皇后娘娘,若是楚王殿下接下来要杀大皇子,您该怎么做呢?您可是奉了太上皇的旨意,要保他一命的!” “不会的,楚王殿下杀三皇子是因为他是张氏和蔡崇德诞下的孽种,而大皇子是他的兄长,断然不会这般行事!” “经历了这么多,您真的还认为楚王殿下不会杀大皇子?”赵德汉眯着眼笑起来,“您以为楚王殿下费了这么大工夫,从邕州起兵勤王是为了保护大皇子?是为了皇位呐!而大皇子是目前唯一能威胁皇位的人了,要是您是楚王殿下,会让大皇子活着么?” “而且老汉和他们体内留着一样的血,知道这股来自骨子里的暴虐,太上皇年轻时便十分嗜杀,先太子和先帝就是最好的证明。而且就算楚王殿下真的顾忌兄弟之情不愿杀大皇子,可现在楚王殿下身后可有不少人支持,有的时候身不由己,他们是不会让大皇子活着么?” “一个皇位而已,大不了让给楚王殿下便是!”韩玉儿努力驳斥道,但言语明显是苍白无力。 “哦,皇后娘娘真的愿意放下这些尊号,放下处理朝政的权力?” 赵德汉两句话便让韩玉儿娇躯一颤,与赵元宏密谈的内容不光是保两位皇子一命,同时还将鸿骑卫和处理朝政的权力一并交给了她。 虽然掌握朝政的时日不长,但那种一言定人生死的美妙滋味还是让韩玉儿有些无法自拔,这种感觉比之五石散带来的快感还要令人上瘾。 韩玉儿咽了咽口水道,“那大宗正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除掉楚王殿下即可!”见韩玉儿有些心动,赵德汉不慌不忙从怀里取出一个淡青色的小玉瓶。 “这里面是南诏......现在该称呼滇州了,”赵德汉笑道,“这是从滇州蛮人那里得到的毒药,老汉我称之为牵机,这药无色无味,服下后也不会有所察觉,更不会马上发作,而是三日后,肠穿肚烂。” “若是皇后娘娘您能设下一个酒宴,就说是为那日赔罪,想必楚王殿下会欣然前往,届时再他喝的酒水里撒上几滴......三日后楚王殿下身陨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您头上去。” 听了赵德汉的计划,韩玉儿只觉得阵阵后怕,见状他又安慰道,“放心吧,因为楚王殿下灭了南诏六部,这种毒药已经没法制作了,老汉我手里这是唯一一瓶了!” 第212章 夜宴 韩玉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大宗正你的计划很完美,但我有一点不明。若是楚王殿下死了,谁又来继承大统,总不能再安排大皇子上去吧?那样恐怕楚王殿下一系的人都不会服气,而近支的宗室又已被太上皇屠戮殆尽,那这皇位总不能您坐上去吧?” “哈哈,皇后娘娘多虑了,老汉我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很,那个位置老汉我没能力坐上去,更没那个心情。”赵德汉哈哈一笑,“老汉我年逾古稀,实在没那个精力了!” “那你谋划这些又是为何,总不能是为他人做嫁衣吧?”韩玉儿不信世上会有这般无私的人。 赵德汉却没有回答,而是微微笑道,“老汉我得了消息,楚王殿下的正妃已经诞下一子,只要楚王殿下一死,您扶植他的儿子登基即可,这样楚王一系的人也会平息愤怒,而您不仅保住了大皇子的性命,更能以太上皇遗诏的名义总揽朝政,何乐而不为呢?” “此事事关重大,我还要再仔细想想。”韩玉儿低声道。 “请皇后娘娘快些做决断吧,若是您不打算出手,那老汉我可就要出手了。到时死的就不只是楚王殿下一人了,大皇子、朝堂百官、甚至是韩太傅!死一个和死一群人,这笔账想必皇后娘娘能算得清吧?” “我......明白了,”韩玉儿沉默良久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将一直保护自己墨影推开后,上前伸手拿过了赵德汉手里的牵机毒药。 “诶呦,这就对了!”赵德汉欣慰的笑了起来,满脸的皱纹如同菊花般绽放,与他黑黢黢的脸庞显得格格不入。 “夜已经深了,皇后娘娘早些休息才是,老汉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说罢,赵德汉重新戴上斗笠,消失在了雨夜中。 ......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桓才悠悠醒来,一睁眼便是在熟悉的军帐内,这让他顿时有了几分安全感。 赵桓昏死过去后,何健与冯国梁赵思忠二人商议后觉得金陵城并不安全,城外的邕州军大营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因此便将赵桓安置在此。 军帐内还有一人背对着赵桓,借着昏黄的灯光,赵桓勉强能辨认出是一名女子。 似是察觉到了赵桓的目光,那女子转过身,原来是墨影,见赵桓醒了,她兴奋道,“呀,殿下醒了!” 一见是墨影,赵桓却苦笑两声道,“怎么,我惹了你家小姐不高兴,你又来杀我?” 当初因为赵桓与冯媛结亲一事,墨影只觉得替韩玉儿不值,便对赵桓痛下杀手,虽及时化解了误会,但赵桓胸口至今仍有墨影留下的疤痕,当时那一击几乎要了他的性命。 被这么一说,墨影明显露出几分尴尬,“哪有,我倒是觉得殿下您做的没错,斩草不除根,将来必定后患无穷,哪怕只是个几岁的孩子。” 墨影的宽慰却未能让赵桓心情舒畅几分,他叹息一声不置可否。 “对了,差点忘了,小姐也觉得自己不对,在宫里设下了晚宴,请殿下您过去,她好当面向您赔罪!”墨影一拍脑门似是想起了什么,“哦,还有件好消息,不过我就不告诉殿下了,您自己去问问吧!” 赵桓无奈摇摇头穿好鞋袜走出军帐,刚掀开帘子却正好与一人撞了个满怀,感受到手上的传来蓬松柔软的感觉,以及一阵暗香,赵桓便知道这又是一名女子,不过自己军中什么时候这么多女人了? “殿下还不松手?”那女子开口道,声音犹如万年寒冰。 “原来是卫小姐,抱歉!”赵桓忙收回手,自己的手放在不该放的位置,人家有这个态度也实属正常。 “卫小姐不是在邕州么,怎么来金陵了?”赵桓瞧着卫岳神色不对,忙岔开话题道。 “王妃听闻张叔仁僭越称帝,怕殿下这边出了什么事,便命交州的蛮部集结了三千蛮兵由我领军前来助阵。不过目前看是来晚了一步。” “呵呵,不晚,一点都不晚!”赵桓干笑两声。 “还有个好消息,临行前王妃诞下一子,母子平安!” “真的?!”这还真是意外之喜了,赵桓大喜过望,如今局面,不仅是他多了个嫡子,与冯氏的联系更加牢固,更兼之有了继承人,楚王一系的功勋臣子也不用担心以后的富贵。 “骗你作甚?等到王妃身子养的差不多了,她也要来金陵,届时一见便知!” “哈哈,好!”赵桓仰天大笑起来,这大概是他最近听过最顺心的事了。 又与卫岳闲扯了几句后,赵桓便告辞去见何健等人,在告知自己无恙后,赵桓没有在大营久候,带着何健进入皇宫,去看看韩玉儿设下这晚宴究竟想干什么。 赵桓本以为韩玉儿宴请朝廷的文武百官,但细问一番才得知,这晚宴设在了兰林殿,那是她和大皇子成婚后居住的宫殿,算是后宫的殿群,比较私密,而且宴请的也仅有赵桓一人。 兰林殿内灯火如昼,韩玉儿端坐在上位,一身红色的皇后礼服,像是一团燃烧的熊熊烈火,衬托着她白玉般的脸颊愈发娇嫩。 赵桓忽然想起,赵元宏曾退位太上皇,立大皇子为帝,虽后来被伪帝张叔仁废了,但如今大周国祚已复,那大皇子名义上还是大周的皇帝,这么一说来韩玉儿穿这么一身也不足为奇。 赵桓想了想跨入大殿,对韩玉儿拜道,“拜见皇后娘娘!” 韩玉儿闻言愣了半晌,“桓哥哥......” “君臣有别,当不得这句兄长!” 赵桓沉闷的声音让韩玉儿叹息一声,“那好,请楚王殿下入座吧!”待他落座后,向殿内宫女招了招手,示意宴会开始。 很快,各色菜肴便被端了上来,韩玉儿心中有事,自然没什么胃口。倒是赵桓,自苏醒后粒米未进,腹中空空如也,一见美食上来顿时食指大动,开始大快朵颐。 至于韩玉儿看起来并无食欲,桌上的饭菜是一筷子没动。 第213章 周公和伊霍 韩玉儿正愁不知该如何开口,见赵桓专心在吃食上,顿时有了由头。 “若是不够,我再让尚食局去做,”韩玉儿轻声道,“记得以前殿下最喜欢吃竹笋炒肉,怎么吃也吃不够,这次特意备了许多!”韩玉儿幼时曾被曹太后收养在宫里,而赵桓又时常来问安,一来二去二人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赵桓面前的确摆着一份竹笋炒肉,已经被他一扫而空,竹笋选用的是刚冒尖的嫩笋,在这个时节能找到实属不易,可见韩玉儿是下了工夫的。 “难得皇后娘娘还记得,臣感激不尽!”赵桓故意打了个饱嗝,拍拍圆滚的肚皮,起身道,“若是无事,臣就告退了!”说罢也不等韩玉儿挽留,抬腿便要离开兰林殿。 “桓哥哥......” “皇后娘娘,天色不早了,早早歇息才是,臣先告退了!”赵华头也不回道。 “等一等,我有事想说......”韩玉儿的语气中带着哀求,又带着几分悲戚,终于是让赵桓停下了脚步。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转过身子却正好对上了韩玉儿的眼眸,她双目蒙上了一层水雾,泪水夺眶而出。 赵桓见状终归还是心软了,“不知是何事,若不是什么要紧事,明日我会安排早朝,那时候说也不迟!” “是要紧的事,关乎你我性命的大事!”韩玉儿抹了一把眼泪,语气坚定无比。 闻言赵桓只好重新落座,见他坐下,韩玉儿屏退左右,“桓.......楚王殿下,能否让您身边这位也退出去?” 赵桓点头,示意何健也下去。 偌大的兰林殿,很快只剩下的赵桓和韩玉儿,二人互相对视着,沉默了良久后韩玉儿缓缓开口道,“多亏了楚王殿下起兵勤王,力挽狂澜,这才没让大周社稷落入奸臣之手,我代大周百姓敬殿下一杯!”说罢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韩玉儿明显是第一次饮酒,如此豪迈的喝法让她剧烈的咳嗽起来。 赵桓则是把玩着酒杯,瞧着酒杯里琥珀色的酒液在灯火下显得妖艳无比,透露着几分诡异之色。 “怎么,楚王殿下千军万马都过来了,这小小的一杯酒却不敢喝?”韩玉儿突然说道。 “呵,一杯酒而已!”赵桓仰头一饮而尽,酒液辛辣无比灼烧着赵桓的喉管,“皇后娘娘有话直说吧,莫要浪费你我时间了。” “好,如今大周内外皆在楚王殿下控制之下,不知接下来您打算要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要做那水到渠成之事!”赵桓放下酒杯笑道,“自负一点说,若非本王及时起兵勤王,我大周社稷恐怕早已倾覆,皇后娘娘您也不会坐在这儿跟我说话,怕是要和大皇子被撵出宫外居住,还要日夜受到监视。待到朝局稳定,伪帝再找个由头毒杀二位,本王说的对么?” “楚王殿下所言极是,您有功于社稷,理应如此!”韩玉儿说道,“但不知大皇子又该如何处置?” 赵桓闻言叹息一声道,“放心,我不会杀大皇子的。”与三皇子不同,赵桓与大皇子是有手足之情的,哪怕他是一个痴傻之辈。 “楚王殿下的话我是信的,但您手下的人呢,万一有人对大皇子动了杀心,酿成人伦惨剧,一切都无可挽回了!”韩玉儿沉声道。 这个道理赵桓也懂得,到了他这般地位,手下人很有可能会为了富贵自行做出一些让人措手不及的事情来。 还不等赵桓答话,韩玉儿又说道,“那日太上皇病倒,苏醒后第一件事便是召我入宫,他给了我听政的权利,又将鸿骑卫交到我手上,一切只为了一件事,要我关键时刻保大皇子和三皇子一命!” “保他们一命?”赵桓不屑地冷笑起来,看来赵元宏还真是病急乱投医,且不说韩玉儿一介女流如何去保,就算给了她听政权利短时间内也没有足够的威望控制禁军,哪怕是加上他父亲韩正言都不行。手里没有一兵一卒谈何保全二位皇子。 韩玉儿听出了赵桓冷笑,沉声道,“太上皇想保全二位子嗣的心是吾等无法理解的,他甚至暗示我父亲只要能保全皇子,哪怕禅位给我父亲也在所不辞!” 闻言赵桓单手扶额,胳膊撑在桌上,嘴里冷笑连连,宁愿将这江山社稷送给外人也不留给自己,倒像是赵元宏的风格。 “那皇后娘娘想让臣怎么做?带兵返回邕州,继续替皇兄镇守天南?”赵桓反问道。 “楚王殿下匡扶社稷有功,若是再让您回邕州,此非优待功臣之道,”韩玉儿说道,“昔年武王代天讨伐无道商纣,建立大周,可惜天不假年,仅仅两年后武王便驾崩,弥留之际他担忧自己儿子年幼不足以稳定天下局势,遂命其弟叔旦辅政。楚王殿下何不效仿,这样也能引为一段佳话!” 周公旦的故事赵桓还是略知一二,他在周武王死后代行天子之职,周公旦忠心耿耿,一心辅政,后来武王子嗣成年,他更是毫不犹豫还政,如此高风亮节行为自然引来无数人争相赞颂。 不过赵桓却自认没有周公旦的胸怀,他微微笑道,“比起周公,本王更欣赏的是伊霍!” 赵桓说的是两个人,伊尹和霍光,二人皆是有名的权臣,也如周公旦一般权倾朝野,但与之不同的是,二人都曾废立过皇帝,因此名声不佳。 韩玉儿闻言变了变脸色,但很快调整过来道,“待到大周稳定,将来我可以请大皇子禅位于殿下,只要能保大皇子一命......” 看来韩玉儿是铁了心要保大皇子,赵桓暗中一叹,不过也好,他本就没有要杀大皇子的心思,他还要靠韩正言稳定朝堂,没必要因此得罪他们。而且如果赵桓没猜错,父女二人背后还有世家支持,不然韩玉儿如何能在城东向百姓施粥,韩正言又如何能夺得东城门,引楚王大军入城? 第214章 残酒 赵桓故作沉思道,“希望皇后娘娘将来不要忘记今晚此事!” “怎么可能会忘呢......”韩玉儿幽幽一叹。 赵桓不明所以,他觉得事情谈得差不多了,刚要起身离去,韩玉儿却又开口道,“不过亥时而已,离着早朝时间还早,殿下何不留下多喝几杯?” 赵桓看着早已空空如也的酒杯,刚想说什么,谁料韩玉儿竟起身,手里端着一壶酒,亲自来到赵桓身旁为其斟酒。 赵桓大概猜到了韩玉儿想做什么,脑袋想走,可是身体却十分诚实,老老实实坐在原地,接过韩玉儿亲手倒满的酒杯。 酒香醉人,身旁佳人的幽香更是让人有些迷乱,赵桓这才注意到韩玉儿火红皇后礼服下竟然没搭什么内衬,真空上阵,露出大块雪白的肌肤。 连着喝了三杯酒,赵桓还想再喝一杯,谁料韩玉儿斟满酒却没有第一时间递过来,而是自己先喝了小半,转而交到了赵桓手里。 半杯残酒的意思很明确,韩玉儿不胜酒力,红扑扑的小脸分外可人,“怎么,殿下不愿喝?” “有何不敢?”赵桓没有迟疑,仰头一饮而尽。 这杯酒明明与之前的酒没什么不同,仅仅是被韩玉儿喝过一半而已,但赵桓却觉得好似这是天下最烈的酒一般,炽热而又辛辣。 “我......”赵桓低声道,他自认酒力还算是正常人水平,这几杯酒还放不倒他,但身子的种种感觉却告诉他并非如此。 “这酒......为何这般......上头?” “这酒里面我加了东西,”韩玉儿玉臂拦住赵桓,放在了他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的心跳,“怕桓哥哥你不从,里面特意加了春药!” “你......”赵桓还未说完,韩玉儿已经献上红唇。 这一下算是彻底将赵桓的欲火点燃,之前他曾“迫不得已”救过服下十倍春药的顾望秋,但今日他身上的剂量显然到不了这个数,但这股炽热,烧心烧肺,好似一个人在骨子给你挠痒,这种如蛆附骨带来的感觉实在让人足够火大。 赵桓的动作显然称不上温热,他三下五除二便将韩玉儿的衣服剥得一干二净,露出一具洁白无瑕的玉体。 眼见即将遭到摧残,韩玉儿用最后的理智在赵桓耳边轻声道,“桓哥哥......别在这儿,到后面床榻上......” ...... 火焰燃得凶猛,熄灭得自然也更快。 兰林殿后的床榻上,凌乱的被褥宣告着这里曾经爆发了一场大战,只不过现在已经归于平静。 床榻上,赵桓和韩玉儿紧紧相拥,彼此感受着对方的心跳,良久之后韩玉儿开口道,“桓哥哥,现在好受些了么?” “好多了,”赵桓捋着韩玉儿的发丝轻声道,“只是没想到啊.......”他看着被褥上的一抹殷红久久无语。 方才他正奋勇作战时,却发现被褥被鲜血染红,他瞬间明白过来,韩玉儿还是处子之身。毕竟她与大皇子成婚时日是和赵桓同一天的不同地点。过了这么久,而赵桓这边连儿子都有了,可她还是处子,不得不让人好奇。 “大皇子他......心智不过一顽童,哪里懂得这些事......”韩玉儿红着脸说道,红扑扑的小脸像极了熟透的苹果,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赵桓是没忍住,头靠过去用牙齿轻咬了一口,接着大笑起来,“那还真是便宜我了,您说是吧,皇嫂?” 这声皇嫂顿时让韩玉儿羞赧的无地自容,忙将自己的头埋进被褥里,让人瞧不出神色。 赵桓笑了笑,手深入被褥,感受着韩玉儿细腻柔软的肌肤,“明日还要早朝,我就不多待了,万一被人看着我是从后宫出来的那就不好了!” “我都不怕,桓哥哥还在意这些?”韩玉儿重新将头伸出来说道。 赵桓自然是不在乎这些言语的,不然他就不会亲手杀赵元宏和三皇子了,“我也不怕,但今晚与你商议的事太过......手下人都以为我会坐上那个位置,若是不及时告知安抚他们怕是会出乱子!” “那好吧,”韩玉儿思索片刻也觉得赵桓是该离去了,“不过还有一事要告诉桓哥哥。” “什么事?” “那日你昏倒后有人夜半时分来找了我,要我毒杀桓哥哥!” “是谁?” “大宗正,赵德汉!” ....... 今日是楚王赵桓入主金陵以来第一次早朝,韩正言特意起了个大早,他太傅一职虽被张叔仁夺取,但伪帝做得算不得数,赵桓一入金陵便让他官复原职了。 大庆殿内,文武百官早已肃立左右,韩正言扫视了一眼,其中很多位置都空了出来,更有很多没见过的生面孔,见状他不由叹息一声。 张叔仁倒行逆施,在朝中不得人心,许多官员都不服他称帝之举,因此招来了杀身之祸,而后张叔仁又扶持自己的党羽入朝。但没多久,赵桓入主金陵,又将这些依附张叔仁的幸进之臣全部抓起来论罪。 前方象征至高无上权力的龙椅此时空空如也,百官也不焦急,只是耐心等着,哪怕就算赵桓此时穿着皇帝冕服出现,他们也只是见怪不怪。 韩正言没有等太久,很快便迎来了今日第一人,是他的女儿韩玉儿。 以韩正言老辣的眼力自然瞧出了韩玉儿的变化,先前韩玉儿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如今却已经彻底绽放,而让这朵花绽放的人自不必多说。 一时间韩正言露出了古怪的神情,也不知是为韩玉儿高兴还是惋惜。 韩玉儿十分自然的坐在了龙椅上,这是她作为听政皇后的权利,她朝下方的百官说道,“前有奸臣张叔仁,世受国恩却不思忠君报国,反倒助长了其野心,险些酿成大错。幸而楚王及时兴兵,攘除奸佞,复大周社稷!” 第215章 大权在握 “然奸臣贼子自知必败,便对床榻上的太上皇痛下杀手!”韩玉儿的话算是官方钦定赵元宏死于乱军之手,而非赵桓所杀。 “国不可一日无君,本宫奉太上皇之名辅政,更获得其遗诏,”韩玉儿说着取出一张圣旨,“皇长子赵桐,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威服四海!” 说罢大庆殿外出现了一名身材肥胖,身着皇帝冕服的男子,只不过他的步伐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稳健,反倒有几分轻浮。 大皇子赵桐先天痴笨是大周上下皆知的一件事,让朝堂上的个个人精拜见这么一位痴傻皇帝显然是没人乐意。 但很快,赵桐身后又出现一人,他步伐稳健,容貌俊俏,气宇轩昂。按理来说,皇帝登基应是孤身一人,但礼官一瞧身后这人,还是老老实实闭上了嘴站在原地。 这人正是匡扶社稷的楚王赵桓,他眼见大皇子并没有老老实实按照路线坐到龙椅上,于是上前用手钳住赵桐的手臂道,“皇兄,莫要误了吉时!”说罢连拉带扯总算是将赵桐按在了龙椅上。 紧接着文武百官在赵桓的带领下向赵桐叩首,山呼万岁。虽说正常皇帝的登基仪式应当大操大办,哪里会像这般简陋,但这场面还是将赵桐吓得一愣一愣。 朝拜过后,赵桓使了个眼色,韩玉儿领会马上唤来两名身材健硕的寺人,将扯着赵桐的手将他带去了偏殿,那里早就准备好了饭食和玩具,比起枯燥乏味的朝堂来说更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送走赵桐后,韩玉儿继续道,“楚王举兵攘除奸佞,扶大厦之将倾,若是不赏,难以服天下!” 韩玉儿顿了顿说道,“楚王赵桓,今改封国为吴王,食邑万户。总理朝政,拜骠骑大将军、太师,进位相国,录尚书事,开府仪同三司,都督全国诸军事,假节钺,备九锡之礼,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 各种头衔殊礼听起来冗长无比,但下方的百官听起来却是心惊胆战又有几分羡慕,随便一个头衔加在他们头上都是无上荣勋,但如今却全都加在一个人身上,无疑表明了方才百官朝拜的不过是一傀儡,楚王,不现在是吴王赵桓才是大周真正的话事人。 某种意义上来说,赵桓比之赵桐除了一身黄袍以外更像是大周的皇帝,不仅诸事皆有他决断,就连皇后韩玉儿也只有他能一亲芳泽。 韩玉儿话音刚落,下方的文武百官在韩正言的带领下再次向着赵桓集体朝拜,“吴王殿下千岁!”或许是有了经验,声音比方才更加洪亮,动作也更为齐整。 楚国是大封邑,王号算是除了秦晋一类外最为尊贵的了,而吴国也算是大邑,但和楚国一比就显得逊色不少,改封赵桓为吴王看似是贬斥,但莫要忘了,大周真正的核心地区正是江南的三吴之地。 “诸卿家平身!”赵桓嘴角挂着笑容,示意百官起身,而他自己则转身坐在了韩玉儿脚下不远处的一张座椅上,这是他作为摄政宗室的权利之一。上朝时百官只能站着,而他则可以四平八稳坐在大庆殿上。 待到赵桓落在,韩玉儿身后一名小太监扯着尖利的嗓子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这是大周国祚复立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朝会,人人都憋了一肚子想说的话,但却无一人敢主动站出,因为他们都在等一个人。 韩正言抖了抖身子,抱着笏板走出道,“启禀皇后,吴王殿下,先前吴王殿下命臣彻查张叔仁谋反一事已经有了着落!” 他顿了顿继续道,“现已查明,张叔仁早在广明五年便已有不臣之心,献上自己亲妹入大行皇帝后宫,得到大行皇帝宠幸后立为皇后。兄妹二人得势后内外勾结,提拔大量张氏一系官员,权倾朝野,例如禁军统领蔡崇德。” “同时张叔仁还向大行皇帝献上各类丹药,名为延年益寿,实为慢性毒药。广明十九年,天生异象,荧惑守心,张叔仁下定决心欲改朝换代。” 这些话赵桓早已知晓,“平阳张氏一脉罪无可赦,他们的族人可曾抓获?” “平阳张氏一脉约有两千人,今已经抓获一千八百余人,剩下的提前得知消息,流窜于乡野,不过很快就能全部抓回!而另一位主使蔡崇德合家十二人也已经抓捕归案。” 平阳张氏作为大周顶级世家,人口众多,而且门生故吏遍及天下,想要抓齐并不是一件容易事,能抓到这些已经算是手下人尽力了。至于蔡崇德一家,则除了他全是寒门素户,他的两位兄长和老母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儿子已经发家,被抓的时候还是一脸懵逼。 “干得不错,”赵桓满意点头,“按大周律,谋朝篡逆当夷灭三族,就这么办吧。不过若是已经嫁出去的女子,只要夫家开具一份与平阳张氏断绝关系的书信,也就饶他们一命!”赵桓缓缓说道。 平阳张氏有不少女子为了家族利益而与他族联姻,若是真按三族来杀,怕是朝堂近半数都有牵连,到时候一个人也跑不了。 “殿下仁德!”韩正言闻言拜道。 处理完奸臣贼子,就该封赏功臣了。第一位当然是冯氏一脉,若非他们鼎力相助,赵桓怕是现在还在邕州看猴子呲牙。 但冯义成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了,至少现在赵桓还不打算在大周搞出几个异姓王,至少活着的时候不行。 不过冯义成也算是人精,知道现在赵桓非当年那个落魄皇子,他事先就和赵桓通过气,他本人是不要什么封赏,只求子孙能够富贵。 因此第一位封赏的便是冯义成二子,冯国梁,他最早是和赵桓在邕州之围相见,后来讨伐安南,南诏,以及此次勤王,他本人都是作为先锋,身先士卒,就算不是冯义成之子,也该好好封赏才是。 第216章 一字之争 “忠勇校尉冯国梁,平乱有功,今加封定远侯食邑三千户,散骑常侍,拜奋威将军!”赵桓沉声说道。 从一介校尉一跃封侯拜将,无疑是一步登天了,但对于冯国梁来说实在是水到渠成之事。先前赵桓没有封赏的权利,光是独领一军讨灭安南就足以让他得到如此勋荣,如今只不过是算了半数的功劳。 冯国梁一脸傻笑摸着后脑,但他可不是真的看不透,这些封赏对于他之前的功绩来说微不足道,但赵桓只给这些并非是要疏远,反倒是将来要重用的意思,若是现在都封完了,将来再立下功勋可就没什么能封赏的了。 “嘿嘿,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冯国梁傻笑着朝赵桓拜了又拜。 而另一班领头的冯义成也是捋着胡子满脸笑意,到了他这般年纪求的不过是儿孙富贵太平,如今老二靠着杀敌的功勋得了一个爵位,他们冯氏一脉算是彻底从岭南走出去,开枝散叶了。 其他追随赵桓的将领也多有封赏,例如萧明远从右卫将军升任至辅国将军,战死的陆伯庆也追封其为车骑将军,封一侯爵。但可惜他本人战死,近枝的族人也被张叔仁残忍杀害,迫不得已之下只得寻了陆氏的一个偏房子弟,过继给陆伯庆承挑宗庙,不至于使其成为孤魂野鬼。 而同样有功于大周的韩正言却与之不同,赵桓以其识人不明,不能及时谏言的由头将其从太傅之位降为了尚书左仆射,同时兼领吏部。 看似降职,但太傅这个官职却是虚职,而赵桓给的这两个职位却是实打实有权利的。 封赏完功臣,赵桓伸了个懒腰,这才坐了多久就让他略感不适,听闻之前赵元宏若是遇上什么大事,朝会开到晌午都是常有的事。 “这怎么能忍得住?”赵桓小声嘀咕道,下面的臣子是听不到,但坐在上位的韩玉儿却是一清二楚。 听得赵桓发牢骚,韩玉儿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声如银铃般悦耳无比。 在韩正言说完后,其余官员再无一人敢站出,正当赵桓要起身退朝时,韩正言突然轻咳两声道,冲身后说道,“刘少卿,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啊,对对对!”韩正言身后的班列慌忙走出一人,他正是之前驻守朱雀桥的刘子然,赵桓将他俘虏后对他十分礼遇,不仅没让他从大理寺少卿一职上卸任,反而让他兼任了礼部尚书一职。 没办法,张叔仁僭越称帝,朝堂上不服他的人很多,其中不乏六部尚书这类高官显赫,但张叔仁对他们一视同仁,不服我就杀光你们,而后再换上自己的亲信。 而赵桓入主金陵后这批张叔仁的亲信自然是不能用了,但自家的班底还在邕州正朝着金陵赶路,为了不至于时朝廷暂时停止运转,只能先赶鸭子上架,一个人领着好几个头衔,等到局势稳定,再细分也不迟。 刘子然此时出列是带着任务的,他看了一眼笏板上今日要说的话,擦擦额头上的细汗道,“启禀皇后,吴王殿下,大行皇帝已逝,按礼当为其上谥号,礼部这边拟定了几个,请吴王殿下过目。” “唔......”赵桓接过刘子然的奏章,细细查阅起来。 此时的谥号还不是赵桓记忆中那般又臭又长,仅仅是两字而已,短短两个字却足以囊括一人一生的功过。 礼部给出了三个谥号,若是按谥号解读之法共分为上、中、下三等,正常来说拟的谥号都是美谥,但大周臣子皆知赵元宏不喜赵桓,为了能合赵桓心意特意给了恶谥。 对于赵元宏,赵桓实在没什么好印象,给他美谥赵桓并不乐意,他踌躇片刻道,“本王觉得这炀灵二字不错,诸卿以为如何?” 闻言,下方百官皆是惊出一身冷汗,他们个个也算是饱读诗书的人中龙凤,自然多少了解一些谥号的含义。这两个字实在不是什么好字,沾上的基本皆是昏君。 “臣乞斩大理寺少卿!”下方一名臣子站出,义正严辞道,“如此恶谥,怎能用在大行皇帝身上!” 刘子然本就是个软骨头,加上又曾被张叔仁提拔,底子就不干净,一听到要斩他,顿时吓得跪倒在地,口中不断求饶。 赵桓没有理会刘子然,而是悠悠地说道,“可本王觉得这二字再贴切不过了!” “殿下!大行皇帝即位励精图治,都是我们这些臣子看在眼里的,虽被奸臣蒙蔽,但也不该上如此恶谥!” “咳咳,”韩正言见上方的赵桓要发作,忙站出来道,“殿下,逆天虐民曰炀,大行皇帝即位以来未曾杀戮过群臣百姓,这个字过了。乱而不损曰灵,但大行皇帝在位时,张叔仁虽有异心,但却并未付之行动,也谈不上灵字。” 严格来说,赵元宏在最后禅位给了赵桐,自己进位太上皇,而张叔仁是篡了赵桐的皇位,因此算不到赵元宏头上。 “哦,那不知韩吏部认为哪两个字合适?”赵桓问向韩正言。 “大行皇帝即位之前,曾带兵征伐四方,可曰为武。入主大内后,每日侍奉问安于太后,风雨无阻,可曰为孝!” 韩正言的意思很明确,他想为赵元宏上美谥,而非赵桓的恶谥,起码死后也能留下一个美名。 但赵桓显然并不同意,他冷笑道,“若是按韩吏部所言,这征伐四方的功劳应当算在先帝手里才是,而非大行皇帝身上!” 的确,赵元宏曾经一度带兵北征南讨,就是邕州的归化县便是他南征时设立的。但那时赵元宏仅仅是一皇子,就算他再能打,这份功绩也该算在先帝,也就是赵桓爷爷头上。就像韩正言的意思,张叔仁篡的是赵桐的皇位,而非赵元宏的皇位。 韩正言显然早已预料到此事,脸不红心不跳道,“殿下,圣人有言,为尊者讳耻,为贤者讳,为亲者讳疾!”说完这些,韩正言退了回去,举着笏板一言不发。 “呼,”赵桓长舒了口气,这算是春秋笔法了,“既然如此,谥号共有两字,韩吏部谥为孝,后一个字交给本王可好?” “自当按殿下心意!”韩正言低声道。 “这最后一字......”赵桓想了想,“依旧谥为灵!” 第217章 改元 “殿下......”韩正言还想为赵元宏争取一些身后名,但却被赵桓无情打断了。 “韩吏部难道不见赵武灵王故事?” 赵武灵王是战国时期赵国的君主,他在位时推行“胡服骑射”,使得赵国国力强盛。但在晚年,他在处理继承人的问题上犯了糊涂,致使赵国内乱,国力大衰,而他本人更是被活活饿死,一代雄主落得如此下场实在令人唏嘘。 下方的臣子对于赵武灵王的事也都心知肚明,觉得赵桓所谥十分贴切,赵元宏在继承人的处理上与赵武灵王如出一辙。大皇子天资愚钝无法继承大统,为了长治久安这皇位本就该是赵桓继承,但赵元宏却硬是废了他太子之位,还将其赶出金陵。 “俺觉得殿下给的这个谥号再合适不过了!”韩正言刚想据理力争,谁料武将一班走出一人,正是方才被封为定远侯的冯国梁。 他这么一开口算是代表了冯氏一脉的态度,以及赵桓身后支持者的意思。 韩正言叹息一声道,“殿下所言极是......”能为赵元宏挣一个“孝”字已经算是他努力了,他与赵元宏即是君臣,又是知己好友,虽然赵元宏晚年已经昏聩不明,但韩正言仍想为其赚来一个好一点的名声。 “刘卿,你可听明白了?”赵桓满意点点头,问向跪在地上的刘子然。 方才有人出言要斩刘子然,他这个胆子小的当即吓出一身冷汗,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就是方才争论赵元宏谥号也未发一言。 现在刘子然的官袍早已被汗水浸透,两鬓的发丝也因为汗水拧在了一起,“臣,听明白了,大行皇帝谥号孝灵......” “记得就好,准备准备昭告天下吧!” “是!”刘子然松了口气,忙要退回去,谁知韩正言又是开口道。 “刘少卿,怕不是还有件事吧!” “啊对!”刘子然忙扫了一眼笏板,又转身对赵桓道,“孝灵皇帝已逝,新帝即位,应废广明年号,另择新年号,以示除陈布新之意!” 说实话赵桓还真忘了这档子,幸好有韩正言这样的老臣提醒,他再次接过奏章,礼部同样拟了三个年号,供他选择。 这就没太多讲究了,赵桓扫了一眼便道,“就选‘天鸿’吧!”随后,赵桓便结束了朝会,转身去御书房处理政事了。 按理说赵元宏刚驾崩,他这个做儿子的应当守灵才是,但赵元宏还有个儿子,赵桓便以国事繁忙为由,让赵桐去替他守灵,自己只是假模假样哭了几句后便再也没去过灵堂。 赵桓坐在赵元宏平日坐得地方,御书房内的物件还是按照赵元宏的喜好来摆设的,赵桓对此倒是说什么,只是面前摆了四五十本奏章让他头疼无比。 “也不知一天天的怎么坐得住!”赵桓无奈叹息一声,打开了第一本奏章,仔细阅读一番后写下了自己的批示。 由于是新官上任,赵桓还保持着一本正经的态度,奏章上的每一个字都认真看过,写下的字也是经过斟酌的。但这样一来效率就低得可怜,不知过了多久,赵桓抬头一看,外面早已是晌午,但自己却只处理了不到一半的奏章。 赵桓伸了个懒腰,刚一抬手却碰到什么柔软的东西,扭头一看竟是韩玉儿来了,何时站在他身边的都没有发觉。 “你怎么来了,何健呢?也不通报一声!” “是我让他不要打扰你的,”韩玉儿笑道,她手里端着一个汤碗,“这是我方才在尚食局亲手熬骨汤,桓哥哥喝一些吧!” 赵桓哈哈一笑道,“既然是玉儿亲手熬的,那必须得喝了。”只不过却并未第一时间接过汤碗,而是伸手揽住了韩玉儿纤细的腰肢,让她坐在了自己大腿上,另一只手则是摸上了韩玉儿白皙软弹的臀尖儿。 赵桓亲昵的举动让韩玉儿十分不适,在赵桓怀里扭捏无比,尤其她还刚刚初尝云雨,哪里受得了这般挑弄,当即俏脸滚烫无比。 “这,这还是白天呢......” “白天才别有一番乐子呢!” 见韩玉儿实在放不开,赵桓也停了手里的动作,长夜漫漫,以后有的是时间。 但韩玉儿脸颊依旧通红无比,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只好拿起奏章仔细看了起来。 见她对此感兴趣,赵桓随口道,“这么多奏章也不知要处理到什么时候,估计今晚是要住在这里了。” “多?这也叫多?”韩玉儿无奈摇摇头,“桓哥哥你可不知,先帝之前每日都要处理上百本,这才多少!” “有那么夸张么......”赵桓猛然想起,由于张叔仁僭越,以及他率军围城,大周其余各州县的奏章都没送来,自己眼前这些奏章仅仅是金陵附近州县递上来的。 “算了,这些交给你爹吧,我记得他方才去中书省了,”赵桓捏捏鼻梁,打算当起了甩手掌柜。 韩玉儿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殿外何健进来禀报道,“殿下,鸿骑卫都统领牛三金到了!” “请他进来!” 闻言,韩玉儿慌忙起身躲入了后殿,她面皮薄,自然不愿意被人看到和赵桓如此亲昵。 不一会儿,牛三金步入御书房,“拜见吴王殿下!” “不必多礼!”赵桓微笑道,“若不是牛统领深明大义,及时开东掖门放大军进入,恐怕现在蔡崇德和妖后张氏还在作乱呢!” “分内之事罢了!” “呵呵,不过牛统领立下大功,方才早朝却并未封赏,你可是心中不忿?” “分内之事,末将不敢居功!而且臣是奉皇后娘娘之名,奉命行事算不得功劳!”牛三金恭敬地说道。 “嗯,本王很喜欢你的态度!”赵桓微笑点头,“不过请牛统领看看这两件东西,不知你该作何解释?” 说罢,赵桓示意何健递给牛三金两样东西,一件是当初韩玉儿掌握朝政,借鸿骑卫传递给赵桓的信件,另一件则是金陵发来赐死赵桓的圣旨。 第218章 情报之争 这两件东西都有同一个特征,那便是尾端都有火焰烧灼的痕迹,那是韩玉儿特意说好的凭证,只有有这样的痕迹才是她发出的书信,其余一概不可信。 那封书信有烧灼痕迹可以理解,但那封赐死的诏书也有就令人寻味了,因为传递消息的途径是鸿骑卫,而诏书是张叔仁发出的,加在一起便说明鸿骑卫内有内鬼。而如此隐秘的方式韩玉儿只告诉了牛三金,让他单线联络,因此想要揪出内鬼并非难事。 牛三金见状也是明白了几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末将,末将有罪!” “呵呵,牛统领你可是打开宫门的大功臣,何罪之有!” “末将,末将将殿下与皇后娘娘之间如何联系告知了张叔仁!”牛三金一口气说完,额头上冷汗津津,在下颚汇聚成一条小溪,不断向地面滴落。 “原来是你啊,”赵桓笑道,他和韩玉儿早就猜到是牛三金所为。 “末将不知好歹,愿意领罪赴死!只求殿下念在末将家人不知情的份上,饶过他每一命!”最近牛三金算是见识到了赵桓的残忍,先是杀兄杀父,又将谋逆的张叔仁和蔡崇德夷灭三族。但不论如何他都想为家人争取一线生机。 “你与伪帝张叔仁欲杀本王,按理应是死罪,”赵桓缓缓说道,“但念在你最后及时醒悟,打开东掖门,有功于本王。因此功过相抵,本王不打算追究了。” “多,多谢殿下!”牛三金声音有些颤抖,慌忙起身朝赵桓行了一大礼。 放过牛三金的原因很简单,他是鸿骑卫都统领,掌握情报系统头头,而赵桓手里正缺这样在暗处行走的人。何健墨影倒是也常干些见不得人的事,但二人只知道打打杀杀,而鸿骑卫是一个组织,光靠打打杀杀是没办法管理好的。 而且牛三金与张叔仁私下来往也并非是忠诚出了问题,那日张叔仁发动宫变,囚禁赵元宏和韩玉儿等人,怎么看都是稳操胜券,因此提前示好也可以理解。后来他又及时跳反,也算是将功补过。 牛三金与张叔仁私下来往此事可大可小,全在赵桓一念之间,若是他想治罪牛三金,早就将他砍了,本着使功不如使过的原则,赵桓还是选择了留下他。 “好了,起来吧!”赵桓示意牛三金起身,这才发现牛三金一张黄脸煞白无比,看来方才真是把他吓坏了。 赵桓从怀里取出一枚印信道,“皇后娘娘将鸿骑卫的大印给了本王,本王今日不杀牛统领,但你要好好替本王做事,懂了吗!” “末将明白!” “那好,本王问你,如今鸿骑卫在金陵有多少探子?”赵桓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问题,要知道金陵宫城内发生了何事,顾望秋可是都比他先得知一步,可见已经被渗透成什么样子了。 “唔,算上末将也只有六百人.......”牛三金报出了一个让赵桓咂舌的数字。 这点人放在人口百万的金陵只能算是沧海一粟,而且若是他猜的不错,这六百人还大部分是行政人员,并非什么暗探之类的。 “才这么点儿?” “殿下有所不知,陛下有令不准鸿骑卫在金陵有太多人,因为金陵内大部分都交给了皇城司,末将的人插不上手!”牛三金无奈道。 皇城司算是赵元宏亲自组建的,里面掌权的是宫中寺人,也是赵元宏的亲信杨六杨公公。对此赵桓早就知道,但他更知道皇城司最多也就干干压制城中舆论的活,想要保证情报不外泄还是难为了他们。 “陛下的意思是,鸿骑卫主外,皇城司主内,对吧?”赵桓问道。 “就是这个意思!”牛三金忙答道,“若是殿下要齐魏二国的情报,末将马上就能送来!” 闻言赵桓却是摆摆手道,“牛统领,本王给你透个底,本王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就有一扫六合,重整天下归于一统的心思,你明白么?” 以前赵桓最多就是个大周偏远地界的藩王,说出这番话不过是引人发笑罢了,但现在他手握一国之力,终于是有底气说出了心中的抱负。 牛三金闻言也是一阵热血上涌道,“末将愿随殿下左右!” 赵桓却是没有喜色,继续道,“若想天下重归一统,要国富兵强是必不可少的,但现在大周百废待兴,你也是搞情报的,大周的情况你比本王更清楚!” 诚然,经过赵元宏和张叔仁二人的摧残,早已掏空了大周国库,还算繁荣的金陵也惨遭张叔仁乱兵摧残,死伤百姓近万。 内部破败不说,外还有齐魏两国虎视眈眈,都想趁着大周内乱之际从它身上扯下一块肉来,就是灭国也有可能。 幸而赵桓靠着斡旋,将徐州割给齐国,又建议齐国移兵,威慑魏国,这才解除了外部威胁。 “牛统领,说实话,本王最近至少三年内不会对齐魏二国大规模动兵,因此本王希望你先将外派的探子撤回一部分,仅保留关键地区。这些探子召回金陵后,即刻开始彻查齐魏二国的探子,尤其是五湖商会!”赵桓恶狠狠道,他虽和顾望秋有肌肤之亲,但二人分属两国,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 “末将遵命!” 赵桓点头,“对了,本王知道齐国靠五湖商会收集情报,那魏国收集情报的机构又叫什么?” 谁料赵桓发问却让牛三样面露惧色,踌躇了半晌后,他才回到,“殿下有所不知,魏人出自北方草原,游牧为生,因此并不重视情报。但后来面对齐国屡屡失利,魏人组建了‘狼卫’来抗衡齐国的五湖商会。” “但这狼卫却并不擅长收集情报,而是以暗杀着称!狼卫经常随魏国大军行动,两军对垒之际,时常暗杀敌方主将,致使大军群龙无首,一旦开战必然溃败!我大周早年也时常有将领中招,实在是防不胜防!” 第219章 未来的对手 赵桓算是明白了一听算是明白了,原来这魏人的狼卫是偏向刺客一类的组织。 “早些年,魏人锐意进取的时候,没少派出狼卫潜伏在我大周和齐国,每每即将开战时便刺杀将领或者高官,甚至就连皇城都敢潜入。听闻齐国有一位皇帝便是死在了魏人的狼卫手里,不过齐人并不承认此事,只是说皇帝得了病暴毙而亡!” 毕竟自家皇帝在皇城被人刺杀,这种事说出来实在不怎么光彩。 “也正是狼卫此次行动,才让先帝下定决心组建鸿骑卫来和齐魏二国抗衡!”牛三金说道。 赵桓想了想问道,“你刚刚说魏人锐意进取的时候,难道说现在的魏人就很老实么?”要知道赵桓刚起兵那阵子,魏人可是趁着大周内乱南下劫掠了好一番,幸好有曹鼎领着曹氏一脉的子弟兵前去抵挡,这才让赵桓安心处理金陵的张叔仁。 “殿下有所不知,魏人刚南下那阵可是敢同时和我大周齐国一起开战的!魏人骑射的本事将我中原步兵打得是节节败退,幸而魏人自己出了内乱,魏国两位宗室皇亲不愿甘居于人下,发动叛乱杀了魏帝,这才遏制住了魏骑的脚步,不然天下怕不是早就被魏人夺去了!” 赵桓咂咂舌没有说什么,他对齐魏二国可以称得上一无所知,早先他在金陵虽贵为太子,但只是挂个名头,并不参与朝政。后来更是被发配到了邕州,和中原隔着千山万水,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而发动叛乱的这两位皇亲也不是省油的灯,杀了魏帝后二人谁也不服谁,又是自相残杀起来,最后一人胜出夺了皇位。但他却并没有太大野心,即位后魏国在稳定了关东地区后,便停止了扩张。” 赵桓点点头道,“本王算是明白了,难怪这魏人有如此强大兵力却无法坐拥天下了。不过本王还有一事想问,前几年本王听闻魏人换了新皇帝,你可知此事?” 牛三金点点头道,“知道的,这位胜出的魏帝很快便在花天酒地中驾崩,他死后无子,臣子们便商议让被叛乱所杀的魏帝之子即位。这位和殿下您的年纪差不多,算下来应当比您大两岁!” “嚯,如此一说三国的掌舵人还都是年轻血液啊!”之前就听顾望秋说过,齐帝年纪比她还要小几岁。 “正是,新即位的魏帝和殿下您一样有着雄心壮志,有一扫六合之心。他刚即位是不过幼冲之龄,朝堂大政皆在四位辅政大臣手里。但短短几年后,魏帝便诛杀了四位大臣,总揽朝政。” “听起来是个人物!”赵桓点点头,看来自己未来的对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不过殿下也莫要担心,根据末将所知,这位新即位的魏帝虽掌握了朝政,但其内外皆不能如意。新即位的魏帝极为推崇汉礼,但遭到了部分朝臣的反对,而外部则有北胡柔然的侵扰,魏人对此十分头疼。” 推崇汉礼赵桓能理解,但是这魏人本就是北方草原部族出身,怎么还能被侵扰得烦不胜烦? 见赵桓不解,牛三金解释道,“这魏人在北方草原就好似山中的老虎,如今魏人南下入主中原,这草原自然也就空出来了,其他的野兽便都有了称霸的心思!” 经他这么一解释,赵桓算是明白了,他问道,“不知你们鸿骑卫可能否与柔然联系上?若是能赐予金银头衔,给魏人制造些麻烦也是不错的!” “唔,末将这就吩咐下去!”牛三金一拱手道。 “算了,此事莫急,只是提一嘴罢了,”赵桓摆摆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金陵的反......反内鬼行动!本王可不想被齐人知道了身上底裤的颜色,明白么?” “末将知晓了,只不过金陵一向是皇城司来管辖,若是让鸿骑卫插手只怕是......”牛三金偷看了一眼赵桓。 鸿骑卫和皇城司虽都是皇帝独自掌握,但鸿骑卫毕竟有点禁卫的意思在,而皇城司则都是宫里的贴身太监管理,谁更亲近些一望而知。 “这个你放心,本王会同杨公公说明此事,你只需做好本王交待你的事情便是!” “末将遵命!” 赵桓摆摆手示意牛三金可以退下了,自己则坐下小口喝起了韩玉儿为其熬制的汤。 细细品味了几口后,赵桓似是想起了什么事对何健道,“走吧何健,随本王去一个地方。” “殿下要去哪儿,要不要俺多带几个侍卫?”何健问道,如今赵桓的身份可是不同了,出行都要有禁军保护才是。 “不需要,本王就是在这皇城转一转,哪里用得上禁军护卫!”赵桓露出一个难以揣测的笑容。 这还是赵桓第一次慢悠悠地在皇城内闲逛,皇城的内的各处建筑看起来高不可攀,但如今无论是哪一个大殿赵桓都可随意出入。 而看似完美无瑕的各类宫殿走进了却发现早已斑驳,尽显一股破败之色。 “啧啧,你瞧啊何健,本王记得小时候这大殿内还有个金佛,现在早已不见了踪影!”赵桓指着一处大殿感慨道。 “是,是啊......”何健看起来有些心慌,因此他陪着赵桓走着走着却发现周围的景色愈发熟悉起来。 见何健不愿说话,赵桓也不再多言,只是在前面走着,很快他们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皇城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宗正寺。 比起上一次来的时候,宗正寺愈发破败,赵桓还记得原先宗正寺还有两扇大门,如今早已不翼而飞,周围的荒草更是长到了人腰附近。 “怎么样,还熟悉么。”赵桓问道。 何健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了宗正寺,大门外还站着一名干瘦的小老头,那正是大宗正赵德汉,看他的样子显然是恭候赵桓多时了。 第220章 再临宗正寺 赵桓同样看到了赵德汉,他嘴角噙着微笑走上前拱手道,“大宗正,好久不见,您还是风采依旧啊!” “殿下也是啊!”赵德汉呵呵笑道,侧过身子,“老汉我略备了些茶水,殿下不妨进去坐一坐?” 赵桓收起笑容,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德汉却没有动身。 “怎么,殿下怕了?怕我这个糟老头子对您不利?”赵德汉见赵桓踌躇不前,笑着说道。 “呵呵。”赵桓摇摇头,跟着赵德汉的步伐进入了宗正寺。 宗正寺内破败不堪,到处都是残垣断壁。三人默默地走着,没有一人开口说话,只有死一般的沉寂。 宗正寺占地颇广,内部有一处校场,是原先用来训练士兵的地方,从宗正寺走出来的士兵称为羽林郎,是大周皇室最为忠心的部下,只不过后来赵元宏即位后便将宗正寺的兵权夺去,再加上宗族又被大肆杀戮,宗正寺这才荒废了下去。 “就是这儿了......”赵德汉停下了脚步喃喃道。 “这儿?大宗正,这里可没有茶水啊,”赵桓轻笑两声。 “抱歉,老汉准备的不充分,茶水早就喝光了。” 赵桓收起笑容,盯着赵德汉的背影道,“大宗正,为什么非要杀本王,我不记得得罪过您吧?” “殿下,有的时候知道真相并不是件好事啊!” “本王想知道真相,因为那样杀了您心里也就没有愧疚了!” “呵呵,若是老汉有理由要杀您,您再杀了我是不是心里就能得到一丝宽慰?”赵德汉笑着转过身子,“而且皇后娘娘应该已经告诉您了,以您的本事恐怕还杀不了老汉我吧?” 的确,赵德汉隐藏极深,那日他轻易制住墨影,任谁都不会想到他是一个武道高手。 “所以我将何健带来了,他的本事我是见过的,多次助本王化险为夷,想必能与大宗正您有一战之力!” “是吗,殿下怕不是忘了一件事,何健之前可是羽林郎,是老汉我调教出来的,他什么本事老汉我一清二楚。而且何健本就是一个孤儿,老汉我将他养育成人,殿下凭什么会认为他会对老汉我动手?” 赵桓转过身子,看向身后的何健,他低着头一言不发,两只手有开山裂地的神力,但此刻却拔不出腰间的佩剑。 “抱歉......殿下,我.......” “唉,”赵桓叹息一声,他对何健早有猜疑,“本王一开始猜你是张氏一脉的人,毕竟本王每一次遭遇刺杀时都十分巧合,都是本王最为松懈的时候,而你作为贴身侍卫,有很大的嫌疑。可后来本王发现张氏虽对本王有杀心,但从未派出过那么多刺客,让我不得不怀疑身后还有一股势力。” “殿下真是聪慧!”赵德汉抚掌大笑道,“那么多刺杀的确不全是张氏所为,说实在,大部分都是老汉我派的人伪装成张氏干的。” “现在殿下您得知了真相,可以安心上路了!”赵德汉目光一冷,“何健你还在等什么,还不动手?” 何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叩首道,“大宗正,您将俺抚养成人,又传授俺武艺,您的恩情俺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那你还不动手!” “可殿下......他对俺如手足兄弟,俺同样下不了手!”何健悲戚道,“您让俺杀了殿下,俺实在做不到!” “废物东西,真是白养你这么久了!”赵德汉大骂道。 何健闻言低着头,此刻他终于是下定了决心,抽出剑抵在了自己脖子上,“大宗正,殿下,你们二位的恩情俺下辈子再来报!”说罢就要拔剑自刎。 就在这时,不知哪里飞来一颗小石子击在了何健的手腕上,他吃痛一声,手里的剑掉落在地。 不远处的房檐上,墨影一脸冷色死死盯着何健和赵德汉。 “大宗正,你以为若是没有完全的准备本王会踏入宗正寺么?”赵桓笑道。 “呵呵,一个手下败将而已,那老汉先杀了她再来料理殿下您!”赵德汉自信道,接着几步腾空去追杀墨影。 墨影武艺虽强,但更像是行走于暗处的刺客,如今暴露在阳光下威胁大减不说,她个人也远不是赵德汉的对手,几番交手后只能边战边退。 赵桓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清楚自己几斤几两,贸然上前只是平添伤亡,但他身边还有一个能与之一战的人,那便是何健。 方才被打中手腕后,何健便跪在原地,脸上涕泪横流,一脸的痴傻像。 “何健!”赵桓声如洪钟。 “殿,殿下......”这一声总算是让何健回过神来,抬头看向赵桓。 “何健,你看看你的样子!多大点事儿就让你闹到要自杀谢罪的程度?”赵桓怒斥道,“你看看墨影,她知道自己不是赵德汉的对手,可依旧选择直面他,难道你连个女子都不如?” “赵德汉如今不光是要杀本王,还要杀墨影!她可是将身子都给你了,你难道忍心看着自己心爱的人死在你面前?” 赵桓一番话总算是让何健幡然醒悟,他擦了擦脸上的鼻涕眼泪,这一次目光坚定无比。 只见他猛然起身,一个健步杀向赵德汉,一拳击在赵德汉小腿,让他身形一个踉跄。 “吃里扒外的东西,早知道就不该养你这么大!”赵德汉大怒,停下追杀墨影,转而向何健动手。 何健的武艺都是赵德汉传授的,他有几斤几两赵德汉再清楚不过,仅仅是三两招下去,明眼人也能看出何健落了下风。 但何健并不是单独作战,墨影见他重拾斗志后也反手攻向赵德汉,二人联手总算是稳住了阵脚。 不得不说赵德汉一身武艺的确超凡,以一敌二竟然不落下风。但他武艺再为不凡,终归是难逃肉体凡胎。 他年龄很大,目测少说也有古稀之年,对上两个年轻气盛之辈虽稳稳压制,但二人配合极好,一时分不出胜负,长时间战斗让赵德汉的年龄变成了最大破绽,打着打着他很快便气力不济。 终于,墨影寻到一个破绽,一击狠狠打在赵德汉腰部,总算是彻底了解了这场争斗。 第221章 阴差阳错 靠着何健和墨影二人合力,总算是制住了赵德汉,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个不起眼的黑瘦小老头面对两位武道高手竟能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若非他年纪大,体力不济,赵桓认为至少他认识的人中无人能制住赵德汉。 “殿下,要杀了他么?”墨影问道。 “先等等,本王有话要问他!”赵桓示意停手,看着赵德汉一瘸一拐走向了墙角,而后背靠着墙看向湛蓝的天空。 “大宗正,现在咱们能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谈了么?”赵桓微笑着上前道。 “问吧,问吧,殿下想问什么就问什么吧,”赵德汉并未选择与赵桓对视,目光依旧盯着天边的彩云,不知在想些什么。 “本王自认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也不是什么嗜杀之人,因此每次本王想杀一人都是他犯了不可饶恕的过错。而大宗正您想杀我,我实在想不透哪里得罪了您。” “呵呵,想杀一个人有的时候需要那么多理由么,你现在手握大权,想杀人的时候便为自己披上一层外衣,好似不得已才杀人。等杀到手软,又假慈假悲,留下几滴虚伪的眼泪说这不是自己的本意。”赵德汉悠悠地说道。 一瞬间,赵桓似是明白了什么,赵德汉针对的并不是他这个人,而是赵元宏,或者说他赵周皇室这一支。 “你是说......先帝?” “殿下真是一点就透啊!”赵德汉眯着眼笑了起来,“老汉我来说说赵元宏做了什么吧!” “老汉我身上流着赵周皇室的血不假,但这股血早已稀薄,出了五服,就连宗正寺的玉碟都没曾录入过。可是你赵元宏还是不知通过什么手段找到了老汉,那时赵元宏刚杀兄逼父夺得皇位,为了巩固统治大肆杀戮宗室,致使天下人心惶惶。” “当时金陵派了一队禁军来寻找老汉我,幸好当地县衙有一位小吏与我交好,提前告知了此事。一想到赵元宏的所作所为,老汉我吓了个半死,那时的我不过是一普通百姓,身负皇室血脉却并无权力,只是一富家翁罢了。” “因此老汉我当即返回家中告知了妻儿老小,老汉我有四个儿子,六个小孙子和三个小孙女,这一点我就比赵元宏强啊!”说到这儿,赵德汉露出一抹难得的笑容。 赵桓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听赵德汉所言。如果他真有这么多子嗣,但这些年却从未见过一人,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是赵元宏将他们全杀了。 “殿下是不是以为老汉我的子嗣全被赵元宏杀了?”赵德汉一眼便瞧出了赵桓心中所想,“不,不是的,是老汉我亲手杀了他们!” “为什么?” “当我告诉后辈金陵禁军前来时,他们这才得知自己身负皇室血脉。但他们却高兴不起来,因此赵元宏的残暴天下皆知!被屠戮的宗室死的并不痛快,而是经过百般折磨后才被杀。男丁遭受各种酷刑,女眷更是被百般凌辱,难保清白。” “为此,老大和老四的媳妇为保清白,选择了服毒自尽,其余人见状也不忍受辱,纷纷选择自尽。”说着说着,赵德汉眼角湿润,流出两道清泪划过他那满是沟壑的脸庞。 “至于几个孙辈,老汉我是亲手将毒药喂到他们嘴里的,还骗他们说是糖块.......到最后只剩老汉我了,毒药已经没了,因此老汉我选择上吊自尽。可就在老汉体倒凳子,在房梁上挣扎时,家里大门被撞开,禁军杀进来了。” “他们并未让老汉我安心离去,而是将我救了下来,那为首的士兵你知道对我说了什么吗,他对我说,陛下请我到金陵,担任宗正寺宗正一职!哈哈哈哈!”说到这儿,赵德汉仰头大笑起来。 听完了赵德汉一家的惨剧,赵桓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如此操蛋的剧情还真就发生了,也难怪他会对赵元宏乃至他本人有如此大的敌意。 “成为大宗正也不是什么好事,赵元宏只是把老汉我推出来,当成他优待宗室的象征罢了。但老汉我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我要让他也尝尝断子绝孙的感觉!” “所以你就找上了张氏,引诱他共夺我大周江山?”赵桓问道。 “张氏本就有异心,不需要老汉我引诱,”赵德汉露出一抹难以揣测的笑容,“而且老汉我并未与张叔仁接触过,他只知道暗中有人帮助他,但却不知是谁。” “也就是说,我大周近二十年的动荡皆是因你而起?本王在邕州遭到刺杀,皆是因为你?” “不错,包括蛮部动乱,南诏安南出兵,背后皆有老汉我的推手。” “看不出啊大宗正,坐镇金陵却能掌控天下局势,玩弄那些人于股掌之间,好本事!”赵桓脸色沉了下来。 “哈哈,想多了殿下,老汉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您说的那些人本就是野心勃勃之辈,有的时候只是差了些契机和勇气,因此老汉只是在背后推了他们一把而已,就是没有老汉我帮助,他们早晚也会掀起动乱。” 赵桓深吸了一口气,“最后一个问题,为你提供情报或者说为你所用的究竟是什么人?以大宗正一人,恐怕干不了这么多事情吧?” “呵呵,是啊老汉我一人分身乏术,哪里有这般本事,”赵德汉微微笑道,“帮助我的不是什么魏人齐人,而是就在皇宫里被殿下您这些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视如草芥的人啊!” 赵桓终于明白是谁在帮助赵德汉了,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群体,他们在宫城随处可见,像是忙碌的蜜蜂穿越在各处宫殿,但又像浮蝇一般不起眼。就是赵桓入主金陵这么久,也没怎么多看过这些人一眼。 而正是这群不起眼的人和赵德汉联手,险些颠覆了大周社稷。 第222章 卑贱之人 赵桓的头有些痛,他揉了揉太阳穴道,“为什么,你许给了他们什么好处要他们为你卖命?” “好处?哈哈哈!”赵德汉似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殿下您又错了,他们是底层最为卑贱的人儿,一辈子伺候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物,而到了年老体衰,青春不在时便如丢垃圾一般赶出皇城。” “要知道,他们被送入宫里时可能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甚至更小。等到出宫的那天外界早已物是人非,曾经的家人不会接纳他们,一辈子只会伺候人的他们更无什么谋生手段,唯一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死亡,但就是死了也无人收尸,只是曝尸荒野,任由野狗啃食罢了。” “而这些还算运气好的,有一些听到了不该听的,看了不该看的,说了不该说的,早早被沉了井,尸骨无存,你知道赵元宏这两年几乎每一日都要杖毙一名宫女太监么?” 听到赵元宏如此残暴,赵桓一时也说不出什么,而赵德汉继续说道,“一入皇城深似海,他们也不敢奢求太多,无非是能安稳度过此生,死后能有人替他们收尸,不至于落得个死无葬身的下场罢了。” “而老汉正巧给了他们帮助,”赵德汉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校场。 赵桓这才注意到,校场内土地极为平整,看起来时常有人打理。之前赵桓曾见过赵德汉拿着锄头在这里翻整土地,当时以为是在种些瓜果蔬菜,现在看来这底下怕是埋满了太监宫女的尸体。 一口气将积蓄在心中多年的话说出来,赵德汉明显释然了不少,“殿下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了,”赵桓叹息一声,这些都算是赵元宏做下的孽,“大宗正,你虽事出有因,但险些颠覆我大周社稷,因此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用本王多说吧?”赵桓说着,示意墨影动手。 “不劳殿下费心!省的脏了殿下的手,老汉我自行了断!”赵德汉说着咬破了嘴里的毒囊,“我让赵元宏和他的儿子自相残杀。但这还不够,吴王殿下,老汉我在下面等着,等着您子孙互相杀戮的那天。” 说罢,赵德汉仰起头看向无垠的天空,天边的云朵在他眼里幻化成了他的儿孙,他的眼睛逐渐失神,但仍倔强的不肯闭上,嘴里喃喃道,“爷爷来了......” 赵德汉死的很干脆,赵桓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确认真的死透后,替他合上了眼睛。 “何健,人死如灯灭,你不要有太大压力。他毕竟养育了你一场,死了也给他几分体面,到城外挖个坑埋了吧,记得时常去烧两柱香!”赵桓起身对何健道,“今日给你放个假,先去处理赵德汉的尸身吧!” “多谢殿下!”何健擦了一把眼泪,抱着赵德汉瘦小的尸身离去了。 赵德汉一死算是将赵桓心里的一根刺拔了出去,但此刻赵桓还不敢松懈,因为据赵德汉临死所言,宫中那些不起眼的宫女太监已经形成了一股让人极为头疼的势力。 赵桓步伐极快,来到了皇后寝宫。 一见赵桓来了,韩玉儿大致明白了赵德汉已经身死,自己也长舒了一口气,“怎么样桓哥哥,没出什么问题吧?” “没事,只是没想到为赵德汉提供助力的竟然是.......”赵桓叹息一声,走到一名侍奉韩玉儿起居的宫女面前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十六。”那宫女慌忙答道。 “才十六啊,”赵桓又说道,“若是放在外面恐怕都已经成家有子嗣了!” 见赵桓有此发问,韩玉儿也明白了几分,“一直帮赵德汉的是这些宫女寺人?” “不错!玉儿你可知这皇城内有多少太监,多少宫女?” 这个问题可是难倒韩玉儿了,她还真没怎么了解过。倒是被赵桓提问的那宫女此时大着胆子道,“三万,其中寺人约有一万两千之数,宫女一万八千之数!” “听到没,整整三万人呐,他们一进宫大周可就少了一万两千能作战耕种缴纳赋税的男丁,少了一万八千能养蚕织布的女子,同样她们也没法生育,大周未来又少了数万人口!”赵桓痛心疾首道。 韩玉儿闻言马上说道,“桓哥哥不必担忧,我马上下诏裁撤宫中寺人宫女。” “不只是他们,还有先帝的妃子一并送到道观寺庙出家!” 赵元宏一直求子不得,故而广纳秀女扩建后宫,但无奈他身子亏损的厉害,纵使再努力也无济于事。但那些妃子却是实打实留在了后宫,虽无子嗣傍身,但依照旧例还是要赡养她们,因此她们的支出也不是件小数字。 “我立刻着手此事!”韩玉儿不敢多浪费时间,忙下令召见赵元宏的妃子。 虽说在名义上这些妃子是韩玉儿的长辈,但任谁都知道这皇城实在赵桓的控制下,而韩玉儿正是其禁脔,因此一听闻皇后召见,这些妃子不敢耽搁。 很快,偌大的皇后寝宫便挤满了莺莺燕燕的女子,赵桓坐在一旁小口喝着茶水,心里却是对赵元宏的鄙夷再上一层。 赵元宏的后宫妃子目测来看约有百十人左右,当然这些还都只是有名分的,剩下一些没被封赏的就更多了。 但光是这些就足以令赵桓瞠目结舌,数量且不说,这些妃子几乎囊括了女子的各个年龄段,上至三四十的半老徐娘,下旨含苞待放的二八少女,而这少女据闻已经侍奉了三四年,甚得宠幸。 “妈的,真是个禽兽!”赵桓暗骂道。 韩玉儿坐在上位向妃子们传达了赵桓的意思,要她们出家为尼。此话一出,下方妃子当即炸了锅,年长一些的倒还淡定,她们在后宫多年,见惯了女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其危险程度不亚于男子上战场,听闻现在有机会离开皇宫正求之不得。 但一些年幼的却不甘心自己青春年华却要浪费在寺院,与青灯古佛作伴。为此她们看向了一旁坐着喝茶的赵桓,她们知道这才是能决定自己未来命运的人,纷纷对赵桓使出了百般手段,胆子大的已经上手要使出美人计了。 第223章 内廷之争 眼见赵桓被一群莺莺燕燕,花枝招展的妃子缠住,韩玉儿顿起一股无名火,大声喝道,“莫要不知好歹!让你们去出家已是先帝仁慈了,要知道前朝规矩可是没有子嗣就要陪葬!若是再胡搅蛮缠,趁早提出来,正巧先帝在下面一个孤单,你们下去陪着先帝做个伴儿,本宫也好安排工部多修几个陪葬墓室!” 韩玉儿一番霸气的话说出口,总算是将险些失控的场面给镇住了,听闻要自己陪葬,那些年轻的妃子这才颇为不甘的退了回去,但眼神中依旧是暗送秋波,希冀着赵桓能多看她们一眼好借此改变命运。 赵桓弹了弹身上的脂粉,轻咳两声道,“诸位都是本王的长辈,太过苛责传出去只怕是当本王是不忠不孝之辈。这样吧,只要到了四十岁,本王就放汝等回家,与亲人团聚可好?” 闻言,一些年长的妃子顿时面露喜色,她们之中最大的已经过了四十,只要赵桓守信定能回家与亲人渡过残生。 但一些年轻的妃子却依旧满脸失望,不过赵桓的条件可比韩玉儿强多了,起码有个盼头不是。只要活着,一切就都还有机会。 “听到没,吴王殿下仁慈,还不谢恩!”韩玉儿皱着眉头说道。 “多谢殿下!”一众妃子慌忙拜道。 打发走赵元宏的后宫后,赵桓又命人将杨公公传唤过来。自从赵元宏驾崩后,他便日夜守在赵元宏的梓宫旁,就是吃喝也不曾离开半步。 但今日听闻赵桓召见,杨公公还是赶了过来,他一脸疲惫之色,想必是多日没有好好休息了。 “老奴拜见吴王殿下,拜见皇后娘娘!”杨公公叩首道。 “杨公公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赵桓连忙起身上前将杨公公搀扶起来,“您可是做长辈的,怎能冲着晚辈们行礼?” “老奴不过一介奴才,万万不敢当!不知殿下召老奴过来所为何事?” 赵桓闻言也不再坚持,继而问道,“杨公公,您是否知道这皇宫内有一群宫女寺人结成了联盟,向宫外传递消息以此来换取钱财?” 杨公公皱眉道,“知道些,不过老奴并未与他们接触过,毕竟在他们眼中老奴不算他们的人啊!” 杨公公所言不虚,朝廷之上,官员们为了争夺利益互相倾轧,但就在这皇城中,在这群宫女太监之中也有权利之争。 像是杨公公早年便被安排成了赵元宏的亲随,正常来说这辈子无法在回到宫里了。但赵元宏强势入主皇宫,服侍自己起居的身边人自然也要换上自己亲信,这样一来杨公公就算是占了他们的位子。 “老奴听闻他们不过是奢求年老体衰,被赶出皇宫后能有一草席遮体不至于曝尸荒野,便没有过多留意他们,”杨公公一拱手道,“若是殿下想问问这些人的情况,可以传唤内侍监雷震,雷公公!” 赵桓点点头,命人将雷震传唤过来,趁着这段等待的时间,赵桓又问道,“杨公公,听闻这皇城司也是由您管理的?” “正是,”杨公公似是明白了什么,继而道,“老奴年老体衰,不堪大任,恳请殿下准许老奴为先帝守陵!” “杨公公本王这边还需要您这样的老人在一旁指点呢!”赵桓出言挽留道。 “老奴伺候人伺候了一辈子,哪里有什么能指点殿下的?还请殿下莫要挽留了!” 见杨公公去意已决,赵桓只能无奈叹息一声,“好吧杨公公,若是您变了主意还请第一时间告知本王,这皇城内永远有您的一个位置!”光是凭着杨公公及时出宫来到邕州报信,赵桓便不可能让杨公公没个好结果。 杨公公没有答话,而是从怀里取出一个印玺,“这是皇城司的印信,老奴就交给殿下了!” 赵桓伸手接过沉甸甸的印玺,心中百感交集,在接过印玺的瞬间,他明显感觉到杨公公似是如释重负,佝偻的身子也直了起来。 “对了,老奴还想问殿下一件事,还请殿下您能不要欺骗老奴。”说着,杨公公跪在地上,恭声道。 “您问便是!” 杨公公抬起头与赵桓对视,眼神中似是带着几分期望,又带着几分恐惧,“敢问殿下,先帝是怎么死的?” 赵桓没想到杨公公会是问这个,赵元宏怎么死的他再清楚不过,除了韩玉儿和冯义成知道,其余人一概不知,但说赵元宏死在了乱兵之手,怎么都看着疑点重重。 赵桓深吸一口气,他不打算瞒杨公公,“是本王亲自动手送陛下上路的。” 听到答案的瞬间,杨公公的眼睛里失去了所有光彩,他再也不敢和赵桓对视,低着头小声道,“多谢殿下告知老奴此事。” “呼,杨公公您也莫要怪本王无情。您是宫中老人了,本王的所作所为您也是看在心里,早年间本王做太子的时候,对着父皇和那妖后晨昏省定,日夜不辍。便是陛下患病,我这个做儿臣的也每日侍奉汤药,不敢离开半步。” “可这些换来了什么,换来了陛下一次次猜疑,换来了妖后对本王的刺杀!再说,皇兄乃是长子又是嫡出,若是心智正常,本王哪里敢有这些非分之想?还不是怕我赵氏先人开创的这社稷落入外人之手么?” 赵桓言之凿凿,让杨公公不得不信服,他努努嘴刚想说什么,却听见殿外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老奴内侍监雷震,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吴王殿下!” 与平日见过,胯下少了件东西的寺人不同,这雷震一脸胡子,走起路来也是如武将一般虎虎生风,看起来颇有几分气势。只不过在见到杨公公在此后,雷震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悦,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赵桓眯着眼打量了一番笑道,“原来你就是雷公公,百闻不如一见,今日总算是见到正主儿了!” 第224章 内廷中的大耗子 “不过一介奴仆,哪能让殿下您看中!”雷震恭敬答道。 “呵呵,本王可听闻雷公公你在内廷是只手遮天,沟通内外无所不能,只要能给你供奉银子,哪怕是陛下也能被你给卖咯!”赵桓皮笑肉不笑道。 “哪里,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老奴哪有这般本事!”雷公公面不改色道。 “哼,”赵桓冷哼一声,沉默了半晌道,“赵德汉死了,雷公公可有什么想说的?” 谁料雷公公却面露疑色道,“不知殿下说的赵德汉是何许人也.......哦,老奴想起来了,是宗正寺的大宗正吧,您瞧老奴这记性!” “你也莫要在本王面前演戏了,赵德汉临死前已经告知本王是谁在帮助他了。”赵桓沉声道。 听到这话,雷公公终于是露出了几分异样的神色,“殿下,不论赵德汉临死前说了什么,那都是他用来迷惑您的话,万万不可信呐!” “你能说出这话便足以证明你们二人有过勾结!”赵桓盯着雷公公冷声道,“为了一些金银钱财,你竟敢将大内的各种情报外泄,甚至勾结外臣意欲颠覆我大周!” “老奴的确得了一些钱财,但那不过是为了宫中老人出宫后能有一口吃食,死了能有一口棺材罢了!”雷公公丝毫不惧。 “呵呵,这是先帝做下的孽,本王可以理解。但那些钱财你真的全都用在这些人身上了吗!” 此话一出,雷公公瞬间脸色大变,但依旧保持着站姿,不肯低头。 见他反应如此之大,赵桓冷笑一声果然不出他所料,雷公公一进殿他便发现此人脸上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富贵相,赵德汉显然是没办法给与他这么多钱财的,而赵德汉在宗正寺校场掩埋的尸身都只有一具草席裹着罢了,并不像雷公公所言给他们打造了棺材,妥善安葬。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些宫女太监给自己未来准备的银钱全被雷公公贪墨了。甚至还有一种可能,雷公公为了自己的富贵甚至勾结齐魏二国的探子,将皇城的消息卖了出去。 赵桓想了想故意问道,“雷公公应该知道五湖商会吧?那是齐人打着商贸的名义来刺探各国情报的组织,说起来五湖商会的二号人物是位女子,与本王有些关系,她曾向本王说起过这皇城内有一只大耗子为他们齐国提供情报,您说会是谁呢?” 雷公公闻言,脸色顿时煞白无比,方才还语气十分强硬的他现在跪在地上,身子抖得像是筛糠,说话也结结巴巴,“老,老奴不知.......若是殿下想查,老奴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可本王怎么觉得这人说的就是您啊!” “老奴,老奴没这个胆子啊!”雷公公声音带了几分哭腔,突然他想到身旁还站着一人,那便是杨公公。 “是他!”雷公公突然起身指着杨公公道,“就是他,一定是他将大内的消息传递给齐人的!” 这还真是狗急跳墙,乱咬人了啊。 赵桓叹口气继续道,“杨公公是先帝的贴身近侍,岂是你能攀咬的?” “殿下啊!但那也足以证明杨六他有能力出卖宫闱消息到外面啊!”雷公公依旧不死心,继续将矛头指向杨公公。 “唉,雷公公有件事情你怕是不知,本王能在邕州及时起兵匡扶社稷正是靠了杨公公报信,您说他会和齐人勾结么?” 这件事雷公公还真不知道,如今听到此事顿时如五雷轰顶,跪在赵桓脚下不住叩首道,“殿下,老奴一时糊涂,求您开恩,饶老奴一命吧,老奴愿意献上一半家财,不,献上所有家财,只求殿下饶一命啊!” “呵呵,”赵桓低下身子,靠在雷公公耳边说道,“雷公公,现在可没有您讨价还价的余地啊,再说了,您死了您的家财不还是本王的么?” “啊?”还不等雷公公出言为自己辩解什么,只见白光一闪,赵桓早已抽出佩剑将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斩了。 “抱歉玉儿,脏了你的寝宫!”赵桓一边用雷公公的尸体擦拭剑上的鲜血,一边对韩玉儿抱歉道。 “无妨,早就习惯了!”韩玉儿面无表情道。 很快殿外便有两位禁军士兵将雷公公的尸体拖下去,紧接着又来了数名宫女泼水洗刷,总算是将血迹冲洗干净,但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却是怎么也消散不去。 “杨公公,本王身边还缺一个得力之人控制内廷,你若真心想为先帝守皇陵,能否举荐一位?”赵桓问向杨公公。他身边其实还有一位三德子,但那家伙还在邕州,而且能力并不出众,但胜在忠心,赵桓打算让他和杨公公一般做自己的近侍即可。 “唔,老奴在宫里收养了一位义子,忠厚老实,或许殿下可以用他!”杨公公略作沉思道。 “那好请他过来!” 不多时,一名四肢细长,模样清秀的少年被带了过来,一见面赵桓便发现此人眼睛里透着一股机灵,是个做事的人。 “奴才杨金水拜见皇后娘娘,拜见吴王殿下!”那少年躬身道。 赵桓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起来吧,你义父向本王举荐了你!”说着将手里的皇城司印信扔到了杨金水手里。 “这皇城司先交给你管着,还有皇城里的宫女太监,以及他们出宫以后的生活,都交由你管理了,若是觉得难了提出来便是,本王再另择他人!” 杨金水闻言大喜过望,他深知自己飞黄腾达的时候到了,慌忙拜道,“奴才一定尽心尽力为殿下办事!”说罢还不忘朝杨公公行了一大礼。 就冲这份知恩图报的心思,赵桓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行了,你和杨公公交接一下去吧。至于皇城司,先不要妄动,本王另有安排!” “得令!”杨金水欣喜无比,忙搀扶着杨公公走出了皇后寝宫。 二人走后,赵桓伸了个懒腰,也要离开此地,却被韩玉儿开口叫住了,“等一下吴王殿下!” 听着韩玉儿一本正经,赵桓疑惑地转过头,“怎么了?” “方才你说与五湖商会的二号人物有瓜葛,本宫想听听究竟是什么瓜葛,殿下能不能细说?” 第225章 开源节流 被韩玉儿这么一问,赵桓面露尴尬之色,只觉得韩玉儿好像关注地方有些奇怪,于是笑道,“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随口一说罢了。” 韩玉儿鼻音哼了一声,“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如今朝政大事全系在殿下一人身上,若是日夜操劳坏了身子,那大周的社稷可就不稳了!” “哈哈,皇后娘娘说的是!”赵桓打了个哈哈笑道,嘴上说着关心赵桓身子和大周社稷,但赵桓却从中听出了浓浓的醋味。 见赵桓要走,韩玉儿只得出言道,“天色不早了,走夜路不安全,吴王殿下何不在宫中留宿一晚?” 赵桓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此时正值黄昏,但走回住处还是不算晚,“这不天还早着么.......” 再看看韩玉儿,一脸通红,赵桓瞬间明白,这丫头初经人事,又是个面皮薄的,刚开始不好意思开口。 不过赵桓可是个脸皮厚的,对此十分轻车熟路,转过身子直接坐在了韩玉儿身旁,用巧手不断撩拨着花蕊,挑弄着这位大周最尊贵的女人。 不多时,韩玉儿便被撩拨的气喘吁吁,身子早已软软地靠在了赵桓身上,“呼.......桓哥哥你真是坏啊......” “怎么,可是你把我留下的,现在又反悔了,那我走?”赵桓起身作势就要走。 “别,别走!”韩玉儿忙抓住赵桓的衣角,将他拉了回来。 “对了,话说王妃何时来金陵啊?”韩玉儿突然开口问道。 “唔,最近应该是来不了,”赵桓想了想说道,“媛儿刚为本王诞下世子,现在身子虚弱,若是此时让她来金陵,我怕路上颠簸伤了身子。” “嗯,这倒也是。”韩玉儿点点头,“那桓哥哥的几位妾室应该会先行一步吧?” “她们和母妃一起乘船先行一步,应该就在这几天了。” “到时候可要好好拜见一番贵妃娘娘才是。”韩玉儿想了想说道。 二人又说了会话,赵桓见时机差不多了,在韩玉儿的一声声娇呼下,将她拦腰抱起,步入了后殿。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赵桓才醒过来,这算是他入主金陵以来睡过最安稳的一个觉了。 “唔,什么时辰了?”赵桓揉着眼问向正在梳妆的韩玉儿。 韩玉儿翻了个白眼道,“太阳正悬在当空,您说什么时辰了!”昨晚可是将她折腾的不轻,因此见到赵桓也没什么好脸色。 “坏了,差点忘了,今天要在中书召见各部官员呢!”赵桓一拍脑门,忙匆忙穿上衣衫冲出寝宫。 “诶,等等,玉带,玉带没系上!” 中书省内,大周各部高级官员齐聚一堂,他们昨日得到吴王殿下的命令,要他们一早来中书省。为了能给赵桓留下个好印象,这些官员卯时便来中书等候,结果等了快四五个时辰,哪怕是赵桓的影子也没看到。 韩正言也是一脸焦急之色,他可不像旁边的冯义成那般气定神闲,这会儿时间不知道能处理多少奏折,若是积压下来,明日可有的受了。 又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赵桓终于是出现了,“哈哈,抱歉了,本王昨晚处理政事到深夜,今天起晚了,诸位莫要见怪啊!” “不敢不敢!” “吴王殿下操心政事,是吾辈之楷模!” 一见到赵桓,这些昏昏欲睡的官员终于是来了精神,一声声马屁拍得是震天作响。 “好了,这些没用的废话咱们就不必多说了!”赵桓摆摆手坐在了上位,“咱们直接开始吧。如今我大周财政困窘,之前本王去查看国库,诸位猜本王发现了什么?” “什,什么?” “国库空空如也,本王甚至发现了几只被饿死的耗子!”赵桓一边笑一边说着,“不过这些本王都能理解,先帝晚年时对齐国用兵,以及伪帝张叔仁作乱,国库早就被耗的一干二净。本王是想问问诸位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解决!” 这些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倒是有不少想法,但因为拿不准赵桓的脾气,一时间都没人敢说话。 “都没人说是吧,那本王可先说了!”赵桓顿了顿道,“荀子他老人家早就说过,无非就是开源节流。开源的部分本王没什么头绪,但节流这部分本王还是有点心得。” “昨日本王进宫与皇后娘娘商议了一番,娘娘决定将皇城内大约三万宫女太监裁撤八成左右。” 这些宫女太监有很多都是在后宫伺候赵元宏妃子起居的,但现在他们都被赵桓强令出家了,每日礼佛诵经想必也用不到人伺候。而赵桐显然不是个能纳妃子的人,因此偌大的皇宫一下子空了出来。 “当然这还不够,因此本王决定带头削减开支,本王先表个态,我自愿减去六成俸禄,为我大周减负!” 有了他这么一句话,下面的官员也忙表示愿意削去俸禄。 削工资这件事讲道理没人会愿意,但下面的官员却一个个争前恐后表示愿意,究其原因是想给赵桓留下个好印象,再一个,他们都是大周最高级别的官员,能走到这一步自然不缺那点俸禄。 “殿下,下官愿意削去八成俸禄,支援我大周!” “才八成,真是不厚道。殿下,下官愿一分钱不要!” “你不要俸禄,也敢在此犬吠?殿下,俺愿意捐出一半家产,支援大周!” 赵桓扶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要求白打工,甚至要倒贴钱的那种,见场面有些失控他忙说道,“诸位为我大周社稷的一份心本王领了!不过这么乱糟糟的可不像个样子,搞得像是东门菜市场吵闹的妇人!” 听了赵桓的话,在场官员笑了起来,紧张的气氛顿时消弭于无形。 “不如这样,咱们定个章程,什么级别的官员该减多少俸禄,诸位看着如何?”赵桓起身扫视了一眼在场官员,嘴上虽是说着商议二字,但语气中却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第226章 印刷术 在场的官员也都是人精,自然听出了赵桓的弦外之音,忙道,“皆由殿下处置!” 其中一名胆子大的官员问道,“不知殿下打算怎么定这个章程?” 赵桓哈哈一笑道,“正如我大周内部有世家寒门之分一样,朝廷的文武百官也该有个区别高低的办法。本王将他名为‘品级’。” 是的,像是赵桓在后世熟知的什么一品大员,九品芝麻官一类区别官员高低的品级制度还未出现,起码在大周是没有。因此赵桓想着搞出这么一套,用以区分朝堂百官,这样也能更有效控制朝堂。 “本王这个品级从一到九分外九等,每一品级又分正、从二级。像是三公一类的,是我大周臣子所能得到的最高官衔,自然是正一品。而像是地方管理,譬如知州可为五品,知县则为七品。层层叠叠,一层层向上。” 赵桓解释的极为详细,在场官员能坐在这位置上也不是蠢人,此刻纷纷恍然大悟。 赵桓见在场官员理解的差不多了继续说道,“至于此次削减俸禄,就从五品以上的官员开始吧,不过地方上的知州先不在此列。” “殿下圣明!” “嗯,接下来还有一事,那便是涨俸!” “涨,涨俸?”这句话可是把在场官员整不会了,不是刚说完要削减俸禄,怎么又要来涨俸禄? 尤其是冯国梁,他本就不太理解赵桓的品级制度,又听到要涨俸,顿时觉得大脑一阵宕机,似是烧焦了一般。 “殿下,您说的俺咋听不明白?” “哈哈,诸位莫急,这涨俸嘛诸位并不在此列!”赵桓哈哈大笑道。 还是韩正言反应迅速,他试探问道,“殿下是要给五品以下的官员涨俸?” “不错,正是此意!”赵桓抚掌大笑道。 底层官员像是州县内部的小吏几乎都是出身寒门。这也是大周内部一个病态般的切割线,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 这些底层官员往往俸禄低微,却又不得不供养一大家子人,有时候难免会沾染些灰色收入。赵桓此举也算是让他们收敛些,同样能给他们涨工资,这些人自然会大力拥戴赵桓,将来赵桓推行一些政策,起码在基层不会受阻。 韩正言心思活络,很快便想明白了这一点,起身拱手道,“殿下大才,臣马上就去办此事!” 赵桓点点头笑道,“好了,本王没什么事了,诸位请回吧!啊,对了工部的孟尚书请留一步!” 被赵桓留下的孟安礼是一位年近六十的小老头,他也是朝堂上为数不多和韩正言一样出身低微,却身居高位的朝臣。 孟安礼并非是靠读圣人书才坐上这个位置的,相反他幼时父母早亡,全靠叔父接济才承成人,直到成年才有机会读书识字。 但就是这么一个人却坐在了工部尚书之位,虽然在六部中工部一直不受待见,但起码也是部级高官。 根据鸿骑卫送来的情报,赵桓看后瞬间明白,孟安礼算得上纯粹的技术性官员。大周地处大江南岸,水网发达密集,导致大周常被遭水患困扰,而孟安礼便是一位精通水利的官员,他对治水有着一套独特的见解,早年在大周各地兴修水利,造福一方,其中不乏世家大族的领地,因此得到了他们的举荐,逐渐成为一部高官。 “不知殿下留下官何事?”孟安礼拱手行了一礼问道。 “哈哈,孟尚书不必多礼,请坐下详谈!”赵桓示意他坐下。 待他坐定后,赵桓也不废话问道,“不知孟尚书可知如今我大周靠什么印刷书籍?” “这.......”孟安礼本以为赵桓会询问一些有关水利的事情,突然问此事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虽说工部也负责此事,但术业有专攻,他着实不太清楚。 “下官记得好像是拓印!”孟安礼想了想回道。 赵桓皱了皱眉头,这个名字并不是他熟悉的雕版印刷或者活字印刷。 “不知这拓印是如何操作的?” 孟安礼想了想解释道,“先寻来一张纸,用水浸湿后放在石碑上,再用木槌轻轻击打,使纸陷入碑面文字凹下处,待纸干再用丝织品蘸上墨汁,在纸上轻轻拍打,纸面上就会留下跟石碑一模一样的字迹。” 赵桓闻言却是一言不发,光是听着就足以看出这种方法效率极低,并不利于书籍传播。 孟安礼看着赵桓的神情也瞧出端倪道,“当然这种方法极为繁琐,用的人也不多。据下官所知,若是想让自己的书籍为世人所知,更多人选择的还是雇人抄书!” “殿下可是有什么书籍想要下发?下官可以命人替殿下抄写。”孟安礼试探性问道。 “唔,不是本王的书籍,是本王想重新发行邸报!” 邸报算是华夏大地上最早的报纸了,早在汉时便已经有了,但这类报纸仅仅是在官员间流传,一般用来传达皇帝的政令和旨意。在赵元宏即位时,为了节省开支,便下令禁绝此物。而如今赵桓却又提出重新发行,让孟安礼顿时有些束手无措。 赵桓想要重新发行邸报,这一次自然不是只在官员间流传了,不考虑民间百姓识字率问题,那最令人头疼的便是这邸报的印刷了,若是按照孟安礼的办法,那这邸报怕不是一个月才能弄出一份。 “这样吧孟尚书,本王有一些想法,烦请您回工部后找人实验一番。”赵桓想了想将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的办法都说了出来,为了防止孟安礼年纪大记不住,赵桓还特意抄写了一份手稿,请孟安礼带回去试试。 虽然印刷并不是自己的长处,但赵桓的奇思妙想还是让孟安礼眼前一亮,“殿下,若是您的办法有用,那将来文治可大兴啊!” 阻碍知识传播主要原因便是没法大批量印刷书籍,传播书籍,普开民智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打断了知识垄断,将来也对瓦解世家统治,对赵桓的计划有大益。 第227章 小赖子 “是啊,如今天下大乱,连年征战加上外族入寇,早已礼崩乐坏。本王听闻宫里演奏音律的乐官都弹不出纯正的汉律,每每想到此刻本王真是痛心疾首!”赵桓感叹道。 孟安礼闻言忙起身道,“殿下放心,下官一定办妥此事!” “嗯,不过这两个方法似是各有利弊,本王一时也不知那个是好那个是坏,还请孟尚书多多实验几次。若是制成了,还请先送到皇城司!” “下官明白,不过为何要先送到皇城司呢?”孟安礼疑惑道,他怎么想皇城司和印刷术都扯不上关系啊。 “哈哈,孟尚书不要多问了,本王自有打算,尽管送到皇城司便是!” “是,下官遵命!”孟安礼突然一惊,赵桓这会儿也他这般和气让他嘴贱多问了几句,若是因此惹得赵桓不高兴那可不妙了。 孟安礼不敢久待生怕再有失礼之处,又匆忙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赵桓正是打算将发行邸报或者说报纸一事交给皇城司,这个机构在赵元宏手里本就是为了处理金陵城风言风语而设置的。 只不过手段实在阴暗了些,像是赵桓手里的黄宗之就曾因为非议朝廷被抓去关了好些时日,碍于他是韩正言的亲信,皇城司并没有太过为难,但据黄宗之所言,他的那些狱友可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对于赵元宏的手段,赵桓不好评价什么,但他来自后世有着远超这个时代的见识。与其像是赵元宏四处救火般的手法,不如让这种风向控制在自已手里,若是使用得当,能成为自己手里一件无坚不摧的武器。 而且为了能大力推广报纸,它的售价肯定不会太高,那点收入赵桓也看不上,正巧入皇城司的口袋,将来可以用来接济那些年老出宫的宫女太监。 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 “不过,这报纸该怎么发卖呢.......”赵桓沉吟道,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人,顿时有了想法。 ....... 换了一身普通的长衫,赵桓带着何健又来到了金陵城东南角落。上一次来这里还是随着墨影的脚步来寻找进入皇城的密道,如今这条密道早已被封堵,而皇城内其余密道也在杨公公的告知下悉数被封堵。 不过赵桓这才来不是为了寻找什么密道,而是来找人。 先前他曾在此地碰到了一个偷米的小贼,经过赵桓一番调解后落得个皆大欢喜的下场。而被偷走米的受害者更是被赵桓任命主管此地粮食分配,今日正巧过来看看做得如何。 “殿,殿下?您怎么来了!”那日被偷走米的男子又一次见到赵桓,慌忙下拜。 “行了,不必多礼,本王今日故意隐了身份来这里瞧瞧,不要暴露了本王的身份!”赵桓一边笑着一边将男子扶起。 男子名为田壮民,是个老实憨厚的汉子,原先在城外码头扛包,靠着卖力气为生。后来金陵大乱,他也没了生计,幸而遇到了赵桓给他安排了一份差事。 “怎么样,米粮可还够用?” “够了,够了!”田壮民满脸欣喜道,“多亏了殿下及时支援,要不然俺还有邻里都不知要怎么渡过难关!” “嗯,那便好。”赵桓点点头,沿路所见百姓领取米粮是还算有序,脸上也没了之前的菜色,“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用不了几天金陵就能重新恢复秩序,你在码头扛包的活儿也能继续去做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田壮民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对了那日偷你米的那个孩子,叫什么.......小赖子?他现在在哪儿?” “您要找他啊,这个点儿这小子应该不在家,不过他妹妹应当在,要不先去他家等等?” “前面带路!” 七拐八拐后,赵桓跟随田壮民的步伐来到了小赖子的家,说是家,其实也就是半截土墙支起几块破布破瓦,勉强能遮风挡雨罢了。 不过外面看着破烂不堪,里面却收拾的极为干净,还有一位面容白净,五六岁年纪大小的小姑娘。 “你们是谁啊?”小姑娘问道,面对几个生人也丝毫不露怯。 赵桓蹲下身子笑道,“我是好人,来找小赖子,他是你哥哥对吗?”一边说着还取出一个糖块塞到小姑娘手里。 “他不叫小赖子!”小姑娘一听这个名字顿时气鼓鼓道,脸上的婴儿肥随着一颤一颤的,再想想小赖子瘦削的模样,想必他将弄来的食物都给了这个妹妹。 “好好好,不叫小赖子。我找你哥哥有些事情,他现在在哪儿?” “我也不知道哥哥去哪儿了,”小姑娘低下了头,“哥哥从来不告诉我他去哪里了。” “这样啊,那我在这里等一等可以吗?”赵桓微笑道。 “可以,不过能不能问问你们找哥哥是干什么啊,是不是他偷了你们的东西?”小女孩怯生生问道。以前便常有人找上门来,对着小赖子兄妹两人不由分说要么大骂一顿要么出手殴打。因此小女孩生怕赵桓是来寻仇的。 “放心吧,我找你哥哥是为一桩好事!” 见赵桓面容和善还给他糖块吃,小姑娘也松了口气,十分懂事地拿出家中为数不多的东西招待赵桓。 可是一直等到日落黄昏,小赖子的身影却迟迟未出现。赵桓不免有些担忧起来,难不成这小子偷东西被人抓住了? 他朝何健使了个眼色,何健立马心领神会出了屋子去寻找小赖子的踪迹。 而这时,小姑娘肚子传来一声嗡鸣,过了这么久估计也是饿了。赵桓会心一笑道,“是不是饿了,我带你出去吃东西可好?” “可是我还要等哥哥回来.......” “跟我一起吧,说不准正巧能碰上你哥哥呢!”赵桓说着蹲下身子将小姑娘抱起走出了这间小屋。 刚刚经历过战火的金陵城此时还略显萧索,街上的店铺没有几家开着,一来这些人觉得金陵动荡还未平息最近还在实行宵禁,,二来他们拿不准赵桓麾下邕州军将士是否会像张氏军那般抢夺财物,因此街上行人极少,开门营业的店铺也不多。 第228章 再见故人 因此废了好些功夫,赵桓才找到了一处刚开不久的酒楼,他牵着小姑娘的手来到柜台对酒楼掌柜道,“掌柜的,麻烦安排一处雅间,还有你这儿的好酒好菜都端上来吧!” 酒楼里空荡荡的没有顾客,而赵桓一句话估计是最近开张以来酒楼最大的一笔生意了,掌柜面露欣喜道,“好嘞客官,您请上二楼!” 说罢还不忘多看了赵桓两眼,就是这两眼让掌柜面露疑惑之色,“这位贵客您瞧着眼熟啊......” “哦,我也瞧着你眼熟!”赵桓笑道,他真觉得好似见过这酒楼掌柜,只是一时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哎呦想起来了!”掌柜一拍脑门道,“贵客您可还记得黄宗之黄先生?” 经他这么一说赵桓算是想起来了,之前他在酒楼见黄宗之时,就是面前这个掌柜接待的他。 “原来是你啊!”赵桓唏嘘道,说实在,经历过战火的金陵百姓死伤无数,能再一面见实属不易。 “嘶,我怎么记得掌柜的酒楼不是在这地界啊,怎么生意好了又开了家分店?” “哪有哪有,”掌柜摆摆手苦笑道,“原先那酒楼贵客您也取过,小人也不是自吹自擂,小人的酒味美醇香,菜肴也十分可口。但就是因为这个,自从伪帝控制金陵以来,他带来的那些兵就住在了小人的酒楼,白吃白喝不说,后来听闻吴王殿下打进城,竟然一把火将小人的酒楼给烧了!幸而小人存下一些银钱,重新在此地开张营业。” 听了酒楼掌柜的话,赵桓也为之叹息两声,“掌柜你放心,金陵的宵禁很快就能结束,很快就能恢复秩序,届时你的酒楼说不准也能再现往日辉煌!” 酒楼掌柜闻言留下几滴眼泪,“借贵客您的吉言,希望如此吧。只不过原先的老主顾都以为小人已经死在了张氏军手里,再加上街上整日还有吴王麾下的将士巡逻,百姓也不敢随意走动,因此一直不怎么景气。” 听了酒楼掌柜的苦衷,赵桓脑海中似是有了什么想法,他微微一笑道,“吴王麾下士兵巡逻这个没办法,不过我倒是有办法让原先那些老主顾知道你重新开张了!” “贵客有什么办法?”酒楼掌柜虽觉得眼前此人素衣长衫,看着不起眼,但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贵气,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他说的话,说不准真有办法能让酒楼起死回生。 “哈哈,走吧掌柜,去二楼雅间详谈可好?” “您先请!” 因为酒楼内没什么顾客,因此刚落座没多久,一份份丰盛的菜肴便端了上来。小姑娘盯着桌上琳良满目的菜肴流下了口水,但仍不忘问向赵桓,“这些......真的是给我吃的吗?” “当然,我说了这是专门招待你的,快吃吧!”赵桓笑道。 有了赵桓首肯,小姑娘这才大快朵颐起来,她吃的十分香甜让一旁坐着的酒楼掌柜也暗自咽了咽口水。 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赵桓的眼睛,估计酒楼掌柜也很久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了。 “掌柜的,你也动筷子啊!” “那怎么好意思.......”掌柜连忙摆手。 “客气什么,吃饱喝足了才能谈事情,你说呢?”赵桓微笑道,声音却不容置疑。 “那,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掌柜舔了舔嘴唇,也动起了筷子。 二人如风卷残云一般很快便将桌上的饭食一扫而空,小姑娘估计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吃的肚皮滚圆,还不住往嘴里塞东西。 待到桌上碟子空空如也,小姑娘却突然哭了出来。 “怎么哭了?”赵桓不解地问道。 “吃多了,忘记给哥哥带一份了.......” “这有什么,”赵桓哈哈一笑,从怀里取出两锭银子对酒楼掌柜道,“麻烦再做一份,我打包带走!” “好嘞!”掌柜接过银子笑出声来,不过他更在意赵桓方才说的,有什么办法能让他酒楼起死回生。 赵桓也不卖关子笑道,“我也不瞒掌柜,其实我是韩正言家的人,就是原先的韩太傅,掌柜总知道吧?” “知道,知道!”韩正言如何发家在他们这些人嘴里算是耳熟能详,再见赵桓一身贵气,想必是韩正言的子侄辈。 “不知韩公子可有什么办法救救小人的酒楼?” “办法也不难,邸报这东西你知道么?” “知道,但是那朝廷发给官员的,小人不过一介商贾接触不到啊!” “朝廷呢打算发行一批新的邸报,名曰报纸,这一次不光要在官员内发行,整个金陵的乃至我大周的百姓都可以购买获得。当然里面的内容呢也不近乎全身朝廷政策,其中也有一些风闻趣事,或是各地风土人情,当然掌柜你也可以在上面写上你家酒楼重新开张的消息,届时你那些老顾客不就都知道了?” “这倒是个办法!只是不知那报纸价值几何?”掌柜想了想问道,若是报纸价格昂贵,那购买的人肯定不多,也起不到宣传的用意了。 “放心,定价不高,目前打算定在十文钱一份。” “十文钱啊......那可能买三个烧饼了!”掌柜喃喃自语道。不过这个价格也能让人接受,毕竟能买得起报纸的人起码也得是吃喝不愁的。 “不过若是想在报纸登出你酒楼开张的消息,朝廷也要收一份钱财,像是刊登在头条,一次要三两银子,刊登在不起眼的地方价格则会更低!” “三两银子!”掌柜张大了嘴,这还真不是个小数目,不过他很快想明白,若是能打出自家酒楼的招牌,重现往日辉煌,这三两银子或许并不贵。 赵桓眯着眼看着酒楼掌柜表情的变化,便知此人已经动了心思,到底是商人,接触新鲜事物的能力就比常人强一些。 赵桓心念一动道,“不过念在你我二人相识一场的份上,回头我与吴王殿下说说此事,你家酒楼可刊登在头条,而且前五期不收你钱财,如何?” 第229章 勒索 “这,这怎么能行啊!”掌柜激动地站起身,突然想起赵桓给他的银子,忙还了回去,“如果这样的话,这顿饭算是小人请您的,不收钱!” “哈哈,那怎么行,你也是小本生意,不能让你吃亏!”赵桓没有接过银子,“一码归一码,这是饭钱,可要收好了!” “多,多谢!”酒楼掌柜欣喜若狂,今日不仅解决了酒楼招牌的问题,还攀上了韩家公子这么一个高枝儿,日后自己算是有了靠山。 “具体事宜你可前往皇城司询问,我会给他们打声招呼,届时你只要报出你家酒楼的名号就行了!”赵桓不忘补充道。 “啊,皇城司?”听到这个名字掌柜脸上的喜色顿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 “这皇城司.......不是在宫城里吗,小人怎么去的了啊!” “这个你放心,在城南有一个皇城司办事的地方,你去那儿便可。”赵桓瞧出了他脸上的恐惧,笑道,“吴王殿下接手皇城司后已经将其职责变了,以后不会在大街上抓人下狱了!” “那便好.......”掌柜舒了一口气,但瞧着他脸上惊魂未定的模样估计皇城司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见天色不早了,赵桓又闲扯了几句便要起身告辞。谁料此时酒楼的伙计突然闯了进来,对掌柜说道,“不好了,下面来了几位兵爷!” “兵爷?那又怎么了,该招待招待!” “可是掌柜的,您看都这个点儿了.......”伙计一脸难为之色。 来酒楼吃饭的人本就不多,再加上宵禁等原因,酒楼晚上关门时间极早。而现在这个时辰若是继续招待,这些人一喝酒能喝上好几个时辰,届时过了宵禁时间,酒楼到时逃不了一顿责罚。 掌柜咬咬牙道,“若是现在不招待说不准马上就能砸了咱们店,赶紧吩咐后厨做菜,出了什么事我担着!”说着还不忘偷看赵桓一眼。 赵桓见状哈哈大笑道,“放心吧掌柜,我虽不是吴王麾下邕州军出身,但在军中还略有薄面,若是他们敢闹事我可以帮你摆平!” “诶,多谢韩公子!”掌柜要的就是这句话,身子弯的像是虾米不住拱手。 赵桓跟着掌柜脚步来到楼下,并没有想象中的乱糟糟,只见角落坐着两名身材黑瘦的士兵,他们解下了甲胄,正在小声交谈什么。 看了这身打扮,不用多想是赵桓麾下邕州军士兵,赵桓小声对掌柜问道,“以前可曾接待过邕州军的士兵?” “自然是接待过,今日早些时候还有一队士兵来吃东西。” “那他们有没有给钱?” “给了,但小人哪里敢要啊!”掌柜一脸苦笑,“不过起码比起张氏军要好上百倍千倍,起码不会一把火把小人的酒楼烧了!” 听了掌柜的话,赵桓满意地点头,看来自己麾下将士在遵纪守法这方面做的还不错,“掌柜的,以后不论是谁来吃饭,该收钱就收钱!” “您说的是!”掌柜擦擦额头上的汗,嘴上这么说,但那些士兵手里可是有兵器,万一惹了不高兴,为了一顿饭钱自己小命不保,那实在划不来。 赵桓笑了两声不再多言,俯身将小姑娘抱起便要离开酒楼,可没想到刚跨出大门,门外竟有两名士兵手持兵刃抵在赵桓要害处,要将他赶回酒楼。 “这是何意?”赵桓面对兵刃丝毫不惧,冷声问道,“二位,马上宵禁了,还请让我回去可好?” “哈哈,就是快要宵禁了才拦着你呢!”为首的士兵笑道。 赵桓暗骂一声,果真和他想的差不多,这两个士兵见赵桓夜晚还敢在大街上走动,便起了心思。想借宵禁一事将他抓起来,说不准能勒索一大笔钱财。 “诶,二位兵爷有话好好说,不要动刀动枪!”酒楼掌柜一见出了事,慌忙上前劝道。 “哼,你别在这里胡咧咧,这么晚了不关门待会你也跑不了!”另一名士兵大骂道。 赵桓冷哼一声道,“你想要银钱可以给你,不过我想问你一件事,里面的两名士兵可是和你们一起勾结的?”说罢指了指酒楼里两名正在就食的邕州军士兵。 为首的士兵探了探头看了一眼,一见是邕州军士兵忙缩了回去,压低了声音道,“嘁,爷可不是那群邕州来的傻子,有钱不赚,还好心将人护送回家!” 闻言赵桓松了口气,继续问道,“你不是邕州军士兵,那你是......禁军?”如今金陵城中只有邕州军和原先的禁军士兵驻守,既然他们不是邕州军,那身份呼之欲出。 “哟,懂得还不少,爷就是出身禁军!要不是这糟心子事,老子哪能被安排在街上巡夜?”为首士兵说着朝地上啐了口唾沫,“行了也别多废话,你还有这个小丫头一人五十两银子,今晚就算过去了!至于你这家店.......算你五百两银子,这个价格老子够厚道了!” “啥,啥?五百两!”掌柜的声音都变了几分。 如此恐怖的价格也让赵桓瞠目结舌,“你们还真是够黑的啊!” “怎么,不服气?老子可告诉你,若是被抓了下牢,可就不是五十两银子这么简单了!” 这边的吵闹声很快吸引了两名邕州军士兵的注意,二人走过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为首的禁军士兵丝毫不惧道,“这三人行事鬼祟,我怀疑他们和叛军有所勾结,正要将他们捉回去审问,怎么你们邕州军要来抢功劳?” “是吗,可俺怎么听着你们在说银子的事情?” 禁军士兵闻言忙将二人拉到角落嘀嘀咕咕,看样子是要和二人分赃,赵桓见状突然出言道,“你们二人可是想好了,是要与这两个败类沆瀣一气么?” “哪里来的狗东西,有你说话的份么.......”禁军士兵刚出言辱骂,身旁的邕州军士兵看了一眼赵桓顿时脸色大变,反手一巴掌抽在了他脸上。 第230章 闹剧 因为赵桓的一句话,邕州军士兵抬头看了他一眼顿时脸色大变,因为邕州军士兵几乎都认识赵桓这张脸。 这一巴掌可算是抡圆了,将那禁军士兵脸都抽肿了不说,身子还像跳舞般转了两圈。 “你们,你们啥意思,不愿意分钱也就罢了,干嘛要打人,欺我禁军无人么!”另一名士兵忙手持兵刃。 这两名邕州军士兵身上并没有带武器,更没有披甲,若是火拼起来肯定是要吃亏。酒楼掌柜刚想上前做个和事佬,谁料脸被抽肿的禁军吹响了哨子,尖锐的声音响彻夜空,不多时周围涌出数十名禁军将此地团团围住。 “这,这下可是闹大了!”掌柜一拍手,眼中有眼泪闪过,今晚恐怕是不能善了,万一出点岔子自己这酒楼恐怕又要遭重。 “放心掌柜的,我保你今晚无事!”赵桓给了他一个自信的笑容。 “是谁吹的哨声?” “是我,是我!”被抽肿脸的禁军似是找到了靠山,忙上前诉苦,指着赵桓道,“长官,小人看着这人行事鬼鬼祟祟,马上宵禁了却还在大街上走动,说不准和张氏余孽有勾结,小人便向将他捉拿回去仔细审问,谁料.......”说着又指了指赵桓身旁的邕州军士兵。 那禁军头领一看便明白了事情,上前冷声道,“你我虽分属两军,但本将手下士兵尽职尽责你为何无端殴打?” “尽职尽责?”邕州军士兵笑了起来,“你可知他向此人勒索钱财?一人就要五十两,还有这酒楼,刚刚开张竟然敢收五百两,还有没有王法了!” 禁军头领闻言却依旧面色不善,死死盯着赵桓和两个士兵,他其实也是受益者,手下勒索得来了银子第一时间就要孝敬给他,而且拿的还是大头。 “哼,现在本将怀疑你们二人是张氏余孽假扮,还有这场酒楼也是他们的据点,来人都给我拿下!” “谁敢!”邕州军士兵忙上前将赵桓护在身后,可他们只有两个,对面却又足足十几人,还都是全副武装。 “哼哼,本将劝几位还是老老实实束手就擒吧,刀剑无眼,万一伤到了可就不好了!” 眼见刀剑越逼越紧,两位邕州军士兵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战的准备,就在这时,被赵桓派去寻找小赖子的何健终于是回来了。一见有一群不开眼的人意欲伤害赵桓,何健也顾不得他们是禁军还算什么,抽出佩刀便杀了过去。 “呦呵,又来一个张氏余孽?给我一起拿下!”禁军头领一见何健大喜,能多抓一名反贼自己就能多一份功劳,白捡的谁不喜欢。 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何健手持刀刃如虎入羊群,一个人愣是将数十名禁军杀得溃不成军,没费多少工夫便将一众禁军全部打倒在地。 一名邕州军士兵见状先一步离开此地去搬救兵,此时禁军士兵皆倒地不起,暂时失去了战力 “额,壮士有话好好说!”禁军头领马上换了一副嘴脸,慌忙求饶道。 “现在知道有话好好说了?”赵桓上前冷声道,“汝等构陷忠良,意欲谋害王驾,全部抓起来听候发落!” 很快,附近巡逻的邕州军士兵闻讯赶来,将这些禁军全部抓走,至于该如何处置,赵桓打算过会儿去见见萧明远,如今是他在控制仅剩的禁军两大营。 “原,原来您是吴王殿下?”酒楼掌柜能将生意做得如此之大,自然是个八面玲珑之辈,他早听到了邕州军士兵对赵桓称呼“殿下,”而且他还看出,这些士兵还是发自内心的尊重赵桓,足以说明他的身份。 “哈哈,是本王不假,方才瞒了身份,还望掌柜的不要怪罪!” “不,不敢!”掌柜声音一颤一颤,双腿软的像是面条眼看就要摔倒,还好赵桓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莫要惊慌,本王又不吃人!” “是,是.......” 扶起掌柜后,赵桓也不再与他多言,而是看向小赖子,他身上满是恶臭的污泥,也不知经历了什么。 “殿下,俺找到这小子的时候他掉进了城外荒废的沟渠里,因而成了这般模样。”何健笑道。 “原来如此,是不是又去偷东西了?” “俺没偷!”小赖子声音高昂无比,“自打那天以后,俺就没偷过东西了!” “好好好,我相信你!”赵桓俯下身子,“我这儿有个好差事,你若做得好了,让你和你妹妹吃喝不愁是没什么问题,怎么样考虑考虑?” “什,什么差事,不会是叫俺偷鸡摸狗吧?” “你这小子懂得还不少,”赵华哈哈一笑,“放心不会让你偷东西,是正经行当。本王要在城中发行一种名为报纸的东西,需要你这样腿脚灵便的孩子售卖。” 赵桓正是想让小赖子成为他记忆中穿梭在大街小巷叫卖的报童,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能为他这样的孩子提供一份差事,能让他们有能力养活自己。 “那能给俺多少钱?” “一个月五百文钱,当然这只是底薪,只要你每卖出一份报纸就能多得一文钱。而且卖完报纸后,只要你们愿意还会有专人教授你们读书识字。” 小赖子闻言却是沉默不语,看样子有些犹豫不决。 “这位小兄弟,殿下给你的这份差事就连我都是心动了,若不是要守着这酒楼,我都想关门去跟着殿下卖报纸啦!机不可失啊。”一旁的酒楼掌柜连忙帮腔道。 “哈哈,你便是想来也来不了,这活儿一天可得走不少路,你这身子怕是不成!”赵桓笑道。 小赖子毕竟年纪不大,经过二人这一唱一和算是上了套,点点头道,“好,俺愿意!” “好,本王会在城南设立一处皇城司的据点,专门用以处理报纸事项,记得去那里报道,如果有熟识的伙伴也可以一并叫来,多多益善,本王来者不拒!”赵桓提醒道。 第231章 收兵 “俺知道了!”小赖子应了一声,拉着妹妹的手消失在了黑暗中。 看着小赖子的身影消失,赵桓原先脸上挂着的笑容也逐渐收起,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处理,那便是方才被禁军士兵威胁一事。 在赵桓有意的推动下,吴王殿下遭禁军士兵冲撞的消息如长了腿一般很快传遍了金陵,为了杜绝此事发生,赵桓下令金陵的所有高阶将领全部到城外邕州军大营集合。 最惨的莫过萧明远了,他刚接手禁军手头事务繁杂,连着数个日夜不眠不休,好不容易落得个清闲,想着今晚提早安歇。 可谁料刚一躺下便被亲卫匆匆叫起来,说是麾下将士冲撞了吴王殿下,吓得他连忙披上衣衫。仔细了解后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这时,又来人传唤让他去城外邕州军大营,为了不招来赵桓猜疑,萧明远急忙披上甲胄出城。 进入营帐内,萧明远发现自己是最后一个来的,帐中不仅有赵桓,还有韩正言,冯氏父子,鸿骑卫都统领牛三金以及一众大小将领,他们麾下的将士几乎囊括了整个大周的兵力。 如此豪华的场面按理说应是热闹非凡,但此刻帐内的气氛却安静的有几分诡异。一群人低着头一言不发,但见到萧明远进来后皆是投来了目光,有同情,有惋惜,也有幸灾乐祸。 萧明远顾不上这些,连忙上前跪倒高呼道,“末将萧明远,拜见吴王殿下!” 赵桓此刻背对着众人,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呵呵,萧将军来了,你麾下的士兵可真是好胆啊!” “末将御下不严,请殿下责罚!” “哼,真是引人发笑,你可知你麾下将士给本王扣的什么帽子么?说本王是张氏余孽,要拿本王下狱论罪!”赵桓冷笑连连,“当然只要能给他足够的银子,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本王想问问萧将军,是不是有些张氏余孽逃走也是你们禁军开的口子呢?” “末将,末将属实不知此事!”萧明远脸上流露出几分慌乱,急忙叩首。 “幸好有牛统领的帮助,本王确信萧将军你不知情,稍后牛统领会给你一份名单,上面是此次牵扯的禁军士兵和将领,该怎么做不用本王教你吧?”赵桓冷声道。 “末将.......明白了!”萧明远松了口气。 但板子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从来不是赵桓的风格,他转过身子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笑道,“狗娘养的,你们可知那禁军士兵向本王勒索了多少么?一人整整五十两银子!本王到的那家酒楼更是被收了五百两银子,这可比张氏军黑多了!” “本王一开始还以为是城中不太平,百姓才不愿上街。仔细问下来竟然是禁军士兵借着宵禁巡逻等由头,各种勒索城中百姓,稍有不顺心者动辄辱骂殴打,重则直接抓了下狱,要家人拿银钱来才能赎走。” “一个个真是好本事,打起仗来像是个软蛋,欺负良民百姓个个是把好手!本王看你们连张叔仁麾下的士兵都不如!” 赵桓一口气说完,气得坐在上位喝起茶来,下方一群人被吼摸门不着。 此时原本就和萧明远不对付的冯国梁刚想张嘴,意欲落井下石,可一旁的冯义成使了个严厉的眼色,愣是将冯国梁到嘴的话给堵了回去。 坐在下方首位韩正言此时悠悠地说道,“殿下所言不虚,这禁军是该好好整改一番了!” 可正是这么一番话,却让萧明远又一次叩首起来,“殿下啊!”这一次他的声音竟然多了几分悲怆。 “禁军是先帝费尽心血所建,请殿下三思!” 萧明远的话看似是缅怀赵元宏,实际暗含深意。禁军是赵元宏一手所创,除去边军算是最忠心赵周皇室的一支军队。 但现在禁军却处在分崩离析的边缘上,原先禁军四大营勉强能和世家掌控的边军抗衡,但如今经历过张叔仁和蔡崇德作乱后,四大营仅有虎贲龙骧二营还有建制,天武负责驻守广陵被冯义成打得主将战死,部众也被打得十不存一。 至于御林则更加凄惨,因为其将士都随张叔仁和蔡崇德行叛乱谋反之事,部众集体被缴械不说,中高层军官就地处斩,普通士兵也被遣散。 可以说,曾经作为皇帝手里的一把利剑在阴差阳错下被赵桓自己给瓦解了,不过幸而他自己有从邕州带来的军队及时弥补上去,这才没让赵周皇室被其他世家踢下王座。但不论怎么说,帝室衰微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 赵桓当然不是要肢解禁军,那和自断双臂没什么区别,他真正想做得是要将大周混乱的军权集中到朝廷手里,或者换言之集中在他自己手里,这才是他今晚的目的,原本赵桓还想金陵局势再稳定稳定,但今晚所行所见让他决定提前出手。 “如今我大周兵制混乱,将领各行其是。本王曾听闻,先帝与齐国开战之时便有将领不尊朝廷号令,私自进军与齐国交战,致使大败,唾手可得的徐州乃至两淮都落入齐人之手。” “因此本王觉得是时候该改一改这兵制了!” 闻言在场众人神情不一,但跪在下方的萧明远第一个反应过来,从怀里取出两枚虎符恭敬递上。 “末将及麾下龙骧虎贲二营愿任由殿下驱使!”萧明远第一个表态道。 赵桓十分满意他的态度,继而扫视了一眼其余在场将领,冯义成同样起身交出虎符道,“老夫年老,不懂这些。但老夫以及冯氏各部愿听从殿下调遣!” 冯氏一脉自赵桓还是藩王时便大力支持他,如今更不可能在赵桓掌权时和他唱反调,只要冯氏子孙谨守本分,不行谋反之事,冯氏一脉百年富贵可以预见。 至于武将中距离赵桓最近的牛三金则没有表态,因为他鸿骑卫本就算是皇室的私军,印信都不在他手里,最开始是在韩玉儿手里,后来交给了赵桓负责统领鸿骑卫。 而且鸿骑卫独立于其他军队,其运转需要的钱粮并非是朝廷拨发,而是来自皇帝的内帑。 赵桓满意地点点头,继而目光看向了韩正言,“韩吏部,你呢?” 第232章 改革兵制 赵桓这话一出,让在场许多人摸不着头脑,韩正言可以说是在场之人中唯一一位文臣,他从未统领过兵马,在军中毫无威望可言。 正是因为如此,当初他和韩玉儿受赵元宏所托掌控朝政时,想要插手军权却毫无办法,最终被张叔仁翻盘,自己也落得个被幽禁在家的下场。 赵桓知道韩正言的确没有兵权,但他身后的支持者却是有着一支举足轻重的军队,那便是边军,像是曹氏一脉,如今在外抵御魏国。还有金陵城中的一批世家,他们在赵桓围攻金陵时放大军入城,因此自恃有功。 但实际上便是没有他们开城,金陵也是赵桓的囊中之物,不说张叔仁当时已经身死,光靠蔡崇德如何能控制城中禁军和张氏军,顶多也就多耗费些赵桓的时间罢了。 “臣认为,他们及时开城放大军入城,有功于殿下,不宜苛责过甚!”韩正言想了想答道。 “哦,说实在话金陵不过一座孤城而已,就算没有他们助力本王依旧能破城,他们只不过做个顺水人情罢了,也算得上有功?” 韩正言闻言皱了皱眉头却并未说什么。 “不过他们及时开城,避免了城中百姓和本王麾下将士伤亡,也算得上功劳。本王向来奉行有功必赏的原则,高官厚禄,钱财美女任由他们选择,但只有一件事,将兵权交出来,否则.......再坏的话本王不想多说!” 赵桓对于这些掌权武将原则便是重其爵,厚其禄,收其权。只要老老实实上缴兵权,赵桓不介意给他们泼天的富贵绵延其子孙,但若是不老实,他手里的钢刀也不是不利。 “臣明白了,请殿下给臣一些时间说服他们!”韩正言闭上眼叹息道。 这下赵桓总算是放心了,他低头喝了口茶水润润嗓子继续道,“想先帝倾尽大周国力打造的禁军,甲胄兵器冠绝其他诸军,就连士兵的俸禄都要高出半成。但就是这么培养出的一支军队面对齐魏却毫无战力可言,难道我们南人真的不如北人?” 说着,赵桓站起身子,“本王也算是半个军伍起身,根据本王在南方用兵多年经验来看,没有经历过血与火的洗礼很难成为一支强军!” 禁军是赵元宏一手打造,但缺乏安全感的他设立四大营后却只是将他们安排在京畿驻守,虽然领着远超别人的俸禄和精良的甲胄,但实际上还是一群没怎么经历过战火的军队,再加上赵元宏并未树立皇权独尊的概念,因此禁军轻而易举便被张叔仁和蔡崇德控制。 “伪帝张叔仁虽犯下十恶不赦的谋逆之罪,但其本人的所作所为还是可圈可点的。譬如他当初主动申请将自家边军调往与齐魏二国交界处,主动与二国交兵,虽多有损失但却练就了一支敢于血战的军队。” “因此日后不能光是边军在前血战,禁军却在后享乐,更不能有什么友军有难,不动如山的状况出现!” “今日以后,除了地方的卫戍部队,我大周所有军队必须听从朝廷调令才能行动,若是不得诏令便私自行事一律按谋反处置!同时为了方便接受来自朝廷的诏令,本王也会各个军中安插鸿骑卫的人,用以联络。” 明面上说是为了联络,实则是行监视之职。 在场之人都是心知肚明,但此刻却无人敢说一个“不”字,光是收缴天下兵权此事就足以让人抓毛,也难怪赵桓会安排他们来邕州军大营而非在中书召见他们了。 “当然,本王也知道战场形势瞬息万变,若是等到朝廷的命令怕是黄花菜都凉了。为了预防此事发生,在超过五千人以上编制的军队中设立一个新部门,名为参谋部,由中高层军官组成,他们在这里可以各抒己见,主将想要进军必须经过参谋部各级军官商讨后同意方可进军。” 这样一来不仅堵上这些武将用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类的理由搪塞朝廷,也是预防领军之人一意孤行,轻敌冒进致使战事不利。 “行了,本王暂时就想到这些,后面再想起什么继续补充,你们若是有什么好点子提出来便是!”见众人皆是沉默不语,赵桓于是说道,“既然没什么异议,那明日本王拟个章程,你们各军就按这个来!好了,天色不早了,诸位回去休息吧!” “谨遵殿下之命!”在场众将闻言慌忙起身拜道。 ....... 自从赵桓收缴兵权已经过去了五天,大周表面上平静无比,实际内部暗流涌动。主动让世家上缴兵权终归不是件易事,而赵桓不可能一口气将世家全杀了以儆效尤,世家成长至今已经和大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强行杀戮只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徒耗国力罢了。 因此赵桓选择威逼利诱,高官厚禄拉拢一部分,武力威胁一部分,至于还有冥顽不灵的则毫不留情举起了屠刀。 刚刚安宁的金陵因此再起波澜,但终归只是以赵桓为首的朝廷和世家之间的博弈,并没有波及到底层百姓。 再行杀戮终归不是赵桓所愿见到的,但不论怎么说,若是想完成心中所想,一统六合不整治大周的军制是不成的,光靠自己几万邕州军如何敌得过以十万计数的齐魏二国? 此时赵桓正在中书编写军纪纲要,何健从外走进小声道,“殿下,工部尚书孟安礼求见!” “唔,此时来见难道说.......快请!”赵桓揉了揉头发很快就明白孟安礼来所为何事。 果然,孟安礼一进来脸上便是难以掩藏的喜悦,“殿下,用您的两种印刷办法下官和工部的几位大匠一连奋战数个日夜,总算给您弄出来了!” 第233章 印刷术成 赵桓闻言大喜过望,连忙请孟安礼坐下,又亲自为其沏茶倒水,让这个小老头体会了一把被人伺候的感觉。 可就是这份殊礼让刚安坐的孟安礼吓得跳了起来,连忙拱手赔罪。 赵桓哈哈一笑道一把将孟安礼按了回去,“孟尚书,本王一向尊重你们这些能工巧匠,你们当得起本王的礼节!”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孟安礼还是惴惴不安,好似坐在了火山口上一般,恨不得马上逃离此地。 “殿下,您过誉了.......” “哈哈,本王心里还有很多奇思妙想,日后少不了和孟尚书还有工部打交道,你们以后就会习惯的!”赵桓笑了两声,继而问道,“那两种印刷术的优缺点你们可曾试出来了,哪种更适合印刷邸报?” 赵桓给孟安礼的是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两种,但具体哪一个更方便实用他也不清楚。 “下官先用了第一种方法,也就是雕版印刷,先取一块木板将写满字的白纸铺在上面,刻工用刀一笔一笔刻成凸起的阳文,随后再取白纸刷墨即可。” “不过下官认为,这种办法适合印刷经史子集一类,并不适合殿下说的邸报。而且若是取用木材来做雕版,木质不均,刻工刻下去深浅不一,印刷出来字迹或深或浅,字体并不统一。二来木材易受潮、腐蚀、虫蛀等原因,难以长久保存。” 赵桓点点头,他仅知道印刷术被誉为四大发明之一,哪里知道这是千百年间历朝历代,多少大匠潜心钻研出来的经验。 “那第二种呢?” 提到这儿,孟安礼脸上明显露出几分喜色,看样子对其十分满意,“第二种殿下称为活字印刷,取大小一致的木块制成单字的阳文字模,而后排列在字盘涂墨印刷即可。” “下官认为若是殿下想要重新发行邸报,这活字印刷最方便不过了,只要制出常用的字来,排列在一起便是一张邸报,省时省力。” 赵桓大笑起身,这是最近几天以来他听到能令他开心的消息了,“此次你们工部功不可没,传本王令,所以参与此次实验印刷术的大匠全部赏金五十两!” 如今国库空虚,赵桓还是打算硬挤出部分钱财来好好奖赏他们,一来印刷术对一个文明来说重要性非同小可,二来发行邸报,甚至是印刷经史子集,传播书籍都有利于将来赵桓推行科举,以打破世家子弟垄断朝廷高官的现象。 “这都是殿下的功劳,下官和工部诸匠万万不敢居功!”孟安礼拱手拜道,要不是赵桓给工部提供了两种印刷术的方法,让他们实践,再给他们百八十年也琢磨不出来。 “本王只是动动嘴,真正受苦受累的还是你们,所以莫要推辞了,本王发出的奖励从来不会收回去!”赵桓拍拍孟安礼的肩膀道,“对了,既然实验成功,不知何时能印出第一份邸报来?” “若是殿下急着要,只要殿下给出要登在邸报上的内容,明日可出来第一份,但质量不敢保证!”孟安礼踌躇片刻道,“而且下官看殿下是有意将这邸报长久发行下去,那字模的材料就不能用木制的了。” “具体为何下官和雕版印刷的问题一样,都不适合长久保存,若是强行使用木制,要么花费钱财进行防腐防虫措施,要么坏一个字模,重铸一个字模,那样成本高了不说,也会浪费大量时间。” 赵桓沉思片刻道,“既然不用木制,那别的材料可曾实验过?” “有位大匠用胶泥制成字模,成本低,若是坏了重铸也不心疼。但下官觉得用铜一类的金属最为长久,但不知殿下舍不舍得。”孟安礼说着偷看了一眼赵桓。 大周缺铜,不仅是大周的问题,就是齐魏二国也是如此,但偏偏铜又是铜钱的基本原料,实在是让人又爱又恨。 赵桓面色古怪看着孟安礼道,“唔,铜的问题不用担心。这样吧,先用胶泥制出一批字模凑活用着,至于铜也不要放下,先铸出几个字模试试,若是可以推行,本王会想办法解决铜来源问题!” “下官明白了!”孟安礼起身拜道,刚想告退突然想起一事,又说道,“啊对了,还有一事。皇后娘娘让工部在金陵为殿下建造的王府也已经完工了,殿下可以随时住进去!” ....... 说是新建造的王府,实际上是张叔仁在金陵的宅邸,后来他身死族灭便落入了赵桓之手,经过工部的修缮和扩建后成了吴王府。 吴王府占地将近八十亩,让人不得不感叹张叔仁的本事,能在寸土寸金的金陵置办这么一处家业,王府内部亭台楼阁,名贵花草随处可见,光是园林花园就有足足五处之多,甚至还有专门藏金银珠宝,古玩字画的珍宝阁。 不过这一切都随着平阳张氏谋反,张叔仁被杀后成为了一幅幅过往,如今的这一切都落入了赵桓的手里。 对于这处新的宅邸,赵桓十分满意,要知道他在邕州可是有着一大家子人,如此宽阔的宅邸怎么住都不会显得拥挤。 当然最令赵桓满意的当属王府内一处名为桂香园的地方,在这园子的中央有一株将近两丈高的桂花。刚踏入此地时,赵桓便被其深深吸引,不仅花香迷人,花朵更是呈亮金色十分漂亮大气。 因此最近几天,赵桓每每完成手头工作后都会来到此地,拿着小剪刀细心打理桂花的枝叶。 但今日,桂香园却来了一名不速之客,她穿着一袭白色劲装,收窄的袖口衣领以及腰肢衬托出玲珑有致的身材,乌黑亮丽的秀发高高盘起像是一束马尾,看起来十分干练。 第234章 叛乱的阴影 这女子和赵桓一样,手持一把小剪刀修剪着桂花,只不过她的动作明显没有赵桓那般轻柔,手里的剪刀更是只盯着桂花的花苞或者娇嫩的枝叶下手,每剪一下,都好似剪去了赵桓的一块心头肉,看得他心痛无比。 “你要是不会修剪就去屋里坐着喝茶,何必来对着本王的花花草草下毒手?”赵桓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嘁,不就是一株桂花么,小女子听闻桂花晒干后泡茶味道不错,这不想来试试?” 听到这个理由赵桓恨不得拿剪刀在女子身上来两下,但仔细掂量了自己的战力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你若是想喝桂花泡的茶本王送你一些便是,别来折腾本王的宝贝了!这可是金桂,开的花本来就不多,再让你剪几刀,本王还欣赏什么!” “送的和这个可不一样,这是吴王殿下心爱的花草,价值肯定不一般,”女子轻笑两声,“啧啧,吴王殿下,真没想到殿下最后竟没坐上那个位置,倒是出乎小女子意料!” 这不速之客正是顾望秋,自打张叔仁谋逆,赵桓起兵这段时间以来,她便撤出了金陵,不过最近几天她又重新回来,但此时的金陵早已不是当初她熟悉的那个了。 “怎么,本王深明大义,主动将帝位让给兄长你们五湖商会或者说齐国很不乐意?”赵桓眼见顾望秋又要对桂花下毒手,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那倒没有,”顾望秋感受到赵桓那不善的目光,耸耸肩放下了剪刀,“只是小女子印象中殿下可是个刚进勇猛的人,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成了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呢?” “你什么意思?”赵桓面色不悦,任哪个男人被女子这般说都不会高兴。 “小女子说的是武思诚,他那般羞辱殿下麾下的士兵,小女子以为以殿下的脾气会将他当场斩了,没想到竟是将他请到广陵城好吃好喝,果然是中看不中用!”顾望秋面带挑衅道。 “呵,”赵桓冷笑一声道,“本王中不中用顾小姐不也亲身体验过?再说了,那时候本王的首要任务是拿下金陵,若是杀了你们齐国的将领,你们能咽的下这口气?不顺势将本王甚至大周社稷一并灭咯?” 顾望秋被说的俏脸一红,身子也跟着燥热起来,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继续说道,“那武思诚是太后麾下第一猛将,若是能将他杀了会对太后一系造成极大打击,皆是朝堂自顾不暇,肯定不会对你们南周用兵。” 赵桓听着出了意思,齐国如今是太后临朝称制,皇帝则仅仅有听政之权,但随着年龄渐长,逐渐和掌握朝政的太后产生了矛盾,历朝历代皆有,也不算是新鲜事了,但赵桓好奇的是顾望秋竟然站在了皇帝这边。 “听着你的意思是打算帮你们皇帝咯,可本王记得你说过,太后可是你的亲娘,你竟然和你亲娘作对?” 顾望秋闻言却是深深叹息一声,“一边是母亲,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陛下.......难啊!” 短短一句却道尽了顾望秋内心的酸楚,赵桓听得也是头疼无比,结合已知的消息来看,齐国内部算起来也是一笔烂账,当朝的太后并不是皇帝的生母,而仅仅是奶娘,但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愣是成为了一国太后,掌控一国朝政,而顾望秋正是其亲女儿,另一边是是吃着她的奶长大成人的皇帝,如此尴尬的场面比之原先的大周也不多承让。 “哈,既然让人头疼无比那就干嘛要去想这些破事!”赵桓洒脱一笑,拉着顾望秋到了屋内,为她沏上茶水。 “不知顾小姐此次是以什么身份到访我大周呢?” “以什么身份对吴王殿下来说很重要么?”顾望秋一边说着一边顾不得茶水滚烫,小口品味起来,没想到赵桓竟然用了桂花泡茶,让她心里莫名有了几分感动。 “那当然,本王也算是与顾小姐共患难过,怎么也算是朋友了。若是顾小姐以朋友的身份来,那本王自然要好好招待一番,让人若是以使臣的身份,说句难听的,以顾小姐的身份还不足以让本王亲自招待,派一名小官跟随即使。” 赵桓靠在座位上,似笑非笑的看着顾望秋道,“那么请问,顾小姐是朋友呢,还是使臣呢?” “只是朋友么......”顾望秋心中暗道一声,其实二人的关系早就超越了朋友的范畴,但赵桓的话另有深意,顾望秋也听出几分意味,转而用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兼而有之吧,不过一切要看殿下的态度了。”顾望秋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物件抛到了赵桓手里。 赵桓接过一看,是一个精致的长命锁正当他疑惑之际,顾望秋解释道,“听闻殿下喜得世子,小女子没什么可送的,就拿这个来祝小世子殿下身体健康!” 这算是对自己示好?赵桓把玩着长命锁,深思片刻道,“顾小姐的心意本王先替我那儿子谢过了,那现在看来顾小姐算是本王的朋友了!” “哈,若仅凭一个小小的长命锁就能博得殿下的善意,那干脆我们五湖商会下次拉上一船的长命锁来金陵好了!”顾望秋松了口气打趣道。 赵桓伸了个懒腰笑道,“那好,不知顾小姐想要本王做些什么才能回报您的美意呢?” “很简单,什么都不做,”顾望秋盯着赵桓的眼睛说道,“殿下在与武思诚会见是提到了兄弟之邦,我大齐的臣子十分认可。既然是兄弟,那就不能扯彼此的后腿,您说是吗?” 赵桓闻言挺直了身子,皱眉道,“怎么,你们齐国又想对魏国用兵?” “不错,这一次希望吴王殿下不要扯了我大齐的后腿!” 上一次齐国对魏国开战,声势浩大颇有灭国之势,因此魏人急忙派使臣来大周求援,而赵元宏也响应出兵威慑齐国,让齐国投鼠忌器不得已割让徐州等地来喂饱大周。 而这一次肯定也不是小打小闹,说实在的,赵桓并不想让北面的两位邻居有一人能一统北方,原因无他,无论是谁一统北方后下一个目标定然是大周,而整个北方无论是土地人口都比大周要多出数倍不止,以大周的国力根本不可能抗衡。 赵桓神色一动道,“本王既然与贵国互称兄弟自然不会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只不过扯后腿的不一定是我大周,也有可能是你们齐国自己人啊!” “殿下是想说我国陛下吧,这您有所不知,魏国与我大齐乃是世仇,灭魏是上至我大齐百官下至贩夫走卒的一致愿望,自然不可能扯后腿!”顾望秋笑道,“而且小女子还可以透露给殿下一则消息,贵国蜀地的卫氏一族似乎并不怎么愿意服从殿下的号令啊!” 第235章 令人心动的补偿 听到这个消息,赵桓的脸上没有露出太大的惊讶,早在他征讨南诏时便遇到了蜀中卫氏的人,与其接触后发现卫氏早有不臣之心。 但现在看来卫氏的确是挑了个好时候作乱,至少面前赵桓还没能彻底稳住大周的局势,再想出兵蜀地谈何容易。 只不过就算再艰难,蜀地也绝不能有失,蜀地号称天府之国,有大片可耕种的土地和人口,赋税也是除了江南以外的纳税大户,若是蜀地一丢,就算北方的齐魏打得再欢,赵桓也只有拱手投降的份儿。 顾望秋看着赵桓有些心不在焉,不免有些气馁,她本想靠着这条消息给赵桓一点小小的震撼,可看他这般模样似乎早有预料。 “怎么,小女子告知了殿下这么重要的事,殿下就没一点反应?”顾望秋气鼓鼓道。 听了顾望秋的话,赵桓连忙收回了心神,不过脸上却是哭笑不得,“不是吧顾小姐,你是不是太瞧不起我大周的鸿骑卫了,最晚到黄昏时分本王就能收到和你一模一样的消息你信不信?” “小女子肯定是信贵国鸿骑卫的本事的,只不过呢这种事情知道的越早越好,小女子这也是让殿下早早有个打算!”顾望秋眨眨眼睛道。 赵桓算是被她的逻辑说服了,扶额道,“行行行,顾小姐你想干什么直说吧!” 顾望秋微微一笑道,“说实在的,金陵小女子不是第一次来了,但这次到访明显感觉有所不同。尤其是打着五湖商会旗号的船只,贵国官员搜查了数十次不说,我五湖商会的人还被鸿骑卫的人监视着,这样小女子可没法做生意啊!因此小女子希望殿下能撤走那些监视的探子,让小女子好好和殿下谈生意才是。” 听到这儿,赵桓暗暗夸赞了一番牛三金,看来真是将大部分人手都调回金陵,排查金陵的内鬼了。 “得了吧顾小姐,咱们也都别装了,你们五湖商会打着五湖四海皆兄弟的口号做生意,结果呢到头来我那五湖商会当兄弟,你们却当我们是傻子,借着做生意的旗号四处打探我大周的情报。” “若是现在我大周进攻你们齐国,怕是用不了三天具体兵力、主将、粮草等事宜就能送到邺城,”赵桓撇撇嘴颇为不屑道,“所为为了不必要的冲突,为了你我二国的关系,本王劝你们五湖商会还是老实些!” 顾望秋听完赵桓的话,气得身躯一阵颤抖,伸出手指指着赵桓却久久说不出话来。 见到这一幕赵桓玩心大起,起身伸出手变成剪刀状夹住了顾望秋伸出的手指,“不过本王也不是知恩不报之人,五湖商会早年对本王助力甚多,因此本王会在别的地方补偿顾小姐的!” 早在赵桓还在邕州猥琐发育时,五湖商会便看中了他藩王的身份,给予了很多帮助。如今赵桓得势,他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自然要对其表示一番,但一些原则性的问题,比如五湖商会还想像过去那般在金陵畅通无阻是不行了。 只不过此时二人的动作显得有些暧昧,再加上赵桓的一番话让顾望秋彻底会错了意,她急忙抽回手指,撇过头去道,“咳咳,殿下!小女子虽属商会,但不可混为一谈!” 赵桓看到顾望秋脸红到了脖子根便明白她又想歪了,急忙道,“顾小姐想什么呢,千万别误会了!” 为了防止顾望秋再胡思乱想,赵桓连忙告知了她如何补偿五湖商会,“依稀记得本王和顾小姐第一次见面是在广州对吧?” “对,没错,”顾望秋此时也收住了心神,她不明白为何要提起此事。 “那顾小姐应当听闻,当时广州、邕州乃至整个岭南都曾爆发过天花瘟疫,但很快瘟疫便逐渐消失不见了?” “是,不错.......”顾望秋在想赵桓为何会说此事,但她猛然想起似乎就是在赵桓就藩前后,这场天花瘟疫很快消弭于无形。 “殿下是说.......有办法治愈天花?”顾望秋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她走南闯北多年自然明白天花的恐怖。 “治愈谈不上,但本王有办法能让人预防天花,从此一生不受天花之扰!”赵桓盯着顾望秋的眼睛说道,“不知这个补偿能否让顾小姐或者说五湖商会满意?” “满,满意......”顾望秋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毕竟赵桓所言实在过于梦幻,像是天花这种疾病,染上后便是无药可医,就算侥幸能活下来人也如厉鬼一般,终生饱受折磨。 而以她对赵桓的了解来看,赵桓并非是一个打妄语的人,既然敢主动提出,那肯定是有万全的把握。 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小声道,“殿下真的打算将预防天花的手段教给小女子?” “那当然,本王一向是言出必行!”赵桓笑道。 和顾望秋告知赵桓蜀地作乱一样,将来赵桓肯定是要在金陵乃至整个大周推行牛痘,这样一来涉及人数太多,人多眼杂的情况下以五湖商会的手段自然能窥得一二,与其藏着掖着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他们。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顾望秋毫不犹豫起身对赵桓拜道,“多谢殿下!” 赵桓笑呵呵地受了这一礼,像是顾望秋这般他已经见过不少了,最开始他还以为这些人不过是小题大做,细致了解后才明白,这种造福百姓,造福社稷的举动,自己当得起他们大礼参拜。 行过大礼后,顾望秋重新坐下悠悠地叹了口气,“想去岁我大齐三州六郡二十余县爆发天花瘟疫,百姓死伤无数,三城化作鬼蜮,至于城外百姓死伤更是难以统计!” “有了本王的办法以后不再有了,”赵桓闻言也是叹息一声,饮了一口茶水道,“放心吧,明日本王会差人将如何预防天花的办法交到顾小姐手里。” “多谢殿下!”顾望秋再次谢道。 二人又闲扯了几句,赵桓只觉得有些奇怪,方才他那一番话明摆着是要送客了,怎么顾望秋还不动身,以她玲珑八面的心思不可能听不出他的话外之音。 第236章 太后回来了 见她还不打算告辞,赵桓只得说道,“待会本王还有进宫一趟,不知顾小姐.......” “啊,殿下去便是,小女子在您这王府喝茶便是,”顾望秋眨着大眼,一脸茫然之色。 “咳咳,顾小姐你瞧啊,本王的府邸刚刚修缮完也没几个下人伺候,本王怕顾小姐一人在此外人会说我招待不周啊!” “怎么,殿下这就急着赶小女子走了?”顾望秋一边说着一边起身站在赵桓面前。 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让赵桓十分不爽,同样他也大概明白了顾望秋想做什么,“额,顾小姐大白天的不合适吧?” 顾望秋一指点过去便将挣扎着想要逃跑的赵桓制住了,“哼,老实待着!” 眼见赵桓就要遭遇不测,还是忠心耿耿的何健第一时间杀了出来,“殿下,殿下!大喜事!诶,顾小姐怎么也在,俺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听到有外人的声音,顾望秋飞速坐了回去,端着茶盏闭目品茶,只不过脸上还未散去的潮红却出卖了她此时并不平静的心情。 “不,你来的太是时候了!”赵桓比了个大拇指道,“什么喜事快给本王说说!” 何健狐疑的看了眼二人,但没想太多回道,“殿下,贵妃娘娘的船靠岸了!” “真的?那本王先走一步,何健你先替本王招待一下顾小姐,本王去去就回!”说罢赵桓如蒙大赦,连忙起身离去。 望着赵桓逃一般的身影,顾望秋暗骂一声,她以前也是个稳重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不然如何能将五湖商会打理的井井有条,但不知为何遇到赵桓她却怎么也提不起架子来,只能任由他拿捏。 何健见顾望秋一副憋不住的模样,急忙出言道,“顾小姐可是要如厕?出门左转二十步便是。” “多,多谢!”顾望秋此时还真需要去一趟,方才她是动了情下半身的衣衫早被浸润,黏黏糊糊十分不爽利。 望着顾望秋一瘸一拐的模样,何健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声自语道,“殿下和顾小姐干啥呢,怎么都一副吃了苍蝇的样子?” ....... 再次回到金陵,柳贵妃的心境早已大不相同,笼罩在金陵城上和心头的那团阴云早已消散不见,望着熟悉的街道和行人,此刻的她心情舒畅无比。 离岸边还有段距离,柳贵妃便一眼望见了被一群士兵围在中心的赵桓,许久不见,赵桓的面容愈发坚毅俊朗,腰板也挺直了不少。 “儿啊,娘在这里!”柳贵妃兴奋地喊道。 赵桓也早就发现了柳贵妃,笑着招了招手,待到船只稳稳靠岸后,他连忙上前扶住了刚刚下船的柳贵妃。 “娘啊,这一路舟车劳顿,没出什么事吧?” “没有都好着呢!”柳贵妃笑着拍拍赵桓的肩头,望着这个如今已经高出自己一头的儿子,眼中满是喜悦。 “诶,怎么不见冯媛?”赵桓看了一眼紧紧跟随在柳贵妃身后的一众女眷,就是不见冯媛的身影。 “你这傻小子,娘不是早就派卫岳告诉你了吗,冯媛刚刚生产完,身子还在恢复,娘担心海上风浪大便让她先留在邕州养好身子再来金陵。”柳贵妃笑着点了点赵桓的额头。 “嘿嘿,孩儿这不是事情多忘了吗!”赵桓笑道,再看看这些女眷几乎是将整个邕州王府的人都带来了,“对了,娘对您那大孙子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极了!”一提起孙子,柳贵妃笑得更加灿烂了,“和你一样,小时候都不是个老实的,越是晚上越喜欢哭嚎着吃奶,可是把冯媛那丫头折腾的不轻!” “就没请个奶娘?” “哼,我儿子什么身份,岂能假借那些普通妇人之手!”柳贵妃学着冯媛的语气说道。 赵桓一听便恍然大悟笑道,“那还真是符合她的性子!” 母子二人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一架马车旁,赵桓扶着柳贵妃进了马车说道,“娘,您现在身份可不一样了,您是要去皇宫住还是儿臣的王府住?” 柳贵妃的身份如今也大不同了,因为张氏秽乱后宫加之其兄谋逆作乱,在她死后连个谥号都没有仅仅是找了块地匆匆下葬,这也就让柳贵妃成了赵元宏唯一还活着的妃嫔。 当然还有一些活着的却都被赵桓赶到佛寺道观出家念经了,至于柳贵妃赵桓自然舍不得让自己亲娘去和青灯古佛作伴,在他的运作下被尊为了皇太后,地位超凡。 柳贵妃闻言却叹息一声道,“娘也想去你的王府住着,但是一去皇宫见到旧人旧物这眼泪就止不住,只是现在的身份又不能不去.......唉!” “没事娘,您想去哪儿住都成,现在金陵都在儿子的控制下,我倒要看看哪个人敢说闲话!”赵桓颇为霸气地说道。 柳贵妃闻言抿嘴一笑道,“瞧把你能得!不过总该是要进宫见见玉儿这丫头的,娘先去见见她再说吧!” “好嘞,娘您慢点!”赵桓收回手,示意马车可以前行了。 接着他又转身看向船上下来的另一家人,赵桓三两步上前对为首一人的肚皮猛拍了一下,发出的一声脆响,掀起阵阵肉浪。 “哟,老刘好久不见呐!” 被猛拍肚皮的正是圆圆滚滚的刘知远,不知为何,许久不见赵桓觉得他似乎又胖了几分,更有喜感了。 “哎呦喂殿下,您轻点啊,下官可经不起您的折腾!”刘知远叫苦道,在他身后还有他的一家人,赵桓遵循约定将刘知远一家人都从邕州带回了金陵。 “行了,你的府邸本王已经准备好了,家里人本王也派人专门照料,你先随本王来吧!” 赵桓悠闲地在金陵逛着,身后则紧紧跟着刘知远,突然赵桓转身问道,“对了,邕州那边的事宜都交接完了吧?” “按殿下您的意思,下官已经将邕州大小事宜均交给了魏明,这小老儿听闻升任到州府后险些兴奋地昏死,一个劲地朝着金陵方向还有王妃娘娘磕头道谢呢!” 第237章 民乱再起 魏明原先是合浦县令,他本人最初也是个怀揣着一腔热血的年轻人,但可惜步入仕途后却被无情的现实打醒。因为自己并非高门显赫出身,自己性格又孤僻不喜结交同僚和上官,因此早早被排挤到了大周的边缘地带。 长久的压抑和怀才不遇将这个有棱有角的人打磨的圆滑无比,甚至说称不上圆滑,只能说是颓废。 要不然以他的能力,当初合浦大权也不会落入一个小小的少府监人手里。 魏明在对的年纪没遇上明主,但蹉跎了半生后总算遇上了赵桓,但此刻的他早已没了进取之心。 赵桓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决定在刘知远走后将邕州事务交给魏明,原因无他,邕州是赵桓起家的大本营,如今赵桓主政金陵,邕州不能放弃,但需要长治久安,只要按照赵桓给的规划发展下去便可,简单来说萧规曹随便是,而魏明已经没了雄心壮志,交给他在合适不过了。 二人继续向前走着,金陵此时已经初现往日的繁华,街上的行人明显多了不少。赵桓看在眼里,高兴在心里。 “老刘,这次回金陵是打算养老还想让本王给你谋个好差事?” “嘿嘿,自然是殿下让下官干啥,下官就干啥!”刘知远一脸恭敬道。 “真的?”赵桓一脸坏笑道,“那正巧了,本王这里还真有个好差事!前阵子皇后娘娘说净事房缺一位主管,本王看着你就很合适!” “啊?”刘知远吓得后撤了两步,声音都变了几分。 这净事房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这是主管皇城内各种污秽事务的机构,简单来说每天向外运送粪尿。 “哈哈,逗你玩呢!”赵桓连忙伸手将刘知远拉了回来。 “哎呦喂殿下您可吓死我了!”刘知远还是一脸惊魂未定,他这样的人想入皇宫办差第一件事就是先阉了自己。 “不过本王的确有个重要的差事要交给你,”赵桓伸手指了指脚下,“就是这金陵城,本王要你治理金陵及其附近五个县的事务,你可能做到?” 刘知远闻言大喜道,“下官一定不负殿下重托!” “你可别高兴太早,这金陵水深的很,治理起来可不容易。比如方才说的净事房,金陵近百万人口,每日产出的粪尿就是个天文数字,可莫要掉以轻心!”赵桓叮嘱道。 “殿下不是早早给邕州定下了章程么,下官照搬过来便是!”刘知远不动声色地拍了个马屁。 “哼,省省吧老刘,你若是真的只知溜须拍马,这位置你最好让出来,本王给你封个闲散差事养老去吧!” “下官不敢!” 赵桓冷哼一声,二人继续向前走着,“说起来本王不是很喜欢金陵这个名字,想改个名字不知老刘你可有什么见解?” 刘知远自然知道赵桓心中所想,既然此时提出来定然是早就想好了,于是恭敬道,“下官愚钝,实在想不出来。殿下文武双全,心里肯定有了计较,下官就不多言了。” “你啊!”赵桓笑了两声,琢磨了半晌道,“本王改称应天府不错。” 刘知远沉吟片刻道,“上应天意,下官认为这个名字再合适不过了!” “就你会说话!”赵桓笑道,接着二人继续向前,来到了金陵城中难道还算繁华的一条街道。 “应天与邕州状况大不相同,本王对邕州定下的章程虽好,但一味硬搬过来套用在应天上可是不行!”赵桓叮嘱道,“你最近的手头要事便是要帮皇城司发行邸报,现在的邸报本王改称为报纸,不光是要在官员中发行,在百姓也可购买。这是本王十分看中的事,可不能搞砸了,当然弄好了记你大功一件!” “嘿嘿,有殿下您这个主心骨在,下官哪里敢称得上功劳!”不过刘知远还是听出了话外之意,“听殿下的意思您是要离开金陵,啊不应天?” 赵桓沉默半晌道,“本王也不瞒你,根据可靠消息,蜀地的卫氏最近很不老实,已有不臣之心。考虑到蜀地的位置,本王打算亲自领兵,讨伐不臣。” “殿下,何须您亲自出马?卫氏本就是一介叛臣,如今再反我大周,天下人共弃。下官在邕州也有耳闻,卫氏在蜀地不得人心,因此下官认为只需派遣一小将即可!” “不行,蜀地的位置太过重要,本王不能.......”赵桓话还未说完,何健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对着刘知远拱拱手而后急忙对赵桓道: “殿下,紧急军情!会稽有人聚集流民作乱,据传已聚集数千人之众,请殿下您速速前往中书商议军情!” 赵桓是没想到蜀地的军情还未送到,先来的却是会稽民乱。他来不及多想,与刘知远告辞后急忙赶往了中书与一众人商议。 此时的中书早已聚集了赵桓的一套班子,他们正在听牛三金汇报此次民乱的内容,正巧赵桓推门而入。 “殿下!”牛三金连忙拱手道。 “不必多礼,究竟出了何事速速道来!” “是!末将方才得到消息,因今年会稽及其周边各州县闹水灾,导致许多百姓流离失所,而会稽因赈灾不济,被百姓冲破了州府,其中带头的人名为胡庸,他自号天威将军。攻破会稽后此人开仓放粮,吸纳了一大批受灾百姓,如今已有千人规模!” 闻言在场众人皆是面色凝重,会稽与吴兴、吴郡合称三吴之地,是大周最核心的地带,人口众多,土地肥沃。若是此地出点乱子,整个大周都要受到影响,也不怪在场众人脸色差了。 赵桓闻言气得猛拍桌子道,“既然闹了水灾,那会稽的官是干什么吃的?若是赈灾有困难为何不上报朝廷,一直拖到现在?” “殿下,会稽遭水灾一事早在伪帝张叔仁时便已发生.......”韩正言连忙说道。 这下赵桓算是理解了,当时他和张叔仁打得正火热,就算有紧急灾情送来估计也不会理会。 但赵桓又是说道,“这胡庸攻破州府后还能开仓放粮,证明会稽州府里本就有粮食,为何不及时赈济灾民?” 第238章 熟悉的剧本 从此次会稽突然有民乱,让赵桓察觉出几分不对劲,结合前几日他大肆收缴世家兵权来看,这极有可能是他们给赵桓的下马威。 还不等赵桓说什么,殿外又有一名鸿骑卫飞奔而来禀报道,“蜀中卫氏作乱,卫氏家主永昌侯卫靖自号天王,如今正带兵五万围攻江陵!” 闻言蜀地叛乱,在场众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虽两处战乱并不在金陵范围,但个个都是冲着大周要害去的。 会稽的富庶自不必说,那江陵赵桓可是知道的,此地也就是三国中耳熟能详的荆州故地。荆州地势平坦,又紧邻大江,水路和陆路都十分方便,自古便是连接四方道路的交通枢纽。当然最重要的便是此地可沟通北面的魏国,一旦被攻破,刚刚稳定局势的大周势必再度混乱。 “而且据前面的探子来报,江陵附近有魏国的游骑出没!”那鸿骑卫又补充道。 “哼,卫氏本就是叛臣出身,如今也算不忘老本了!”冯义成冷哼道。 昔年大周立国之初,蜀地便有人割据一方,后来大周派兵攻蜀,而卫氏趁机出卖旧主,迎大周王师入蜀,有了他们的指路王室一路势如破竹,没费多少工夫便平定了蜀地,事后为了封赏卫氏,便将蜀地赐给了他们。 赵桓闭目沉思片刻道,“大周刚刚安定,这些宵小贼子便迫不及待跳出来作乱,若是不使以雷霆手段,如何震慑那些内有反心之人?” “本王决定亲领大军攻灭卫氏叛臣!”赵桓缓缓起身说道,“至于会稽的乱民,请奋威将军冯国梁挂帅领两千步兵前往平乱!” 冯国梁一听点了他的将,眼中顿时闪过亮光,“末将遵命!” “二叔,这次对手不是叛军,而是受饥受饿的百姓,切莫再多行杀戮,只诛首恶便可!”赵桓叮嘱道。 像是会稽这类民乱,大部分人都是被挟裹造反的,若是能安稳活着,谁愿意提心吊胆做个反贼? “末将遵命!” “待会本王会派几个工部的官员与你同行,还有中书的几位舍人,本王倒要好好看看,究竟真是我大周官员赈灾不力,还是背后有别人在借这些饥民生事!”赵桓说着看向了韩正言。 “殿下.......”韩正言皱皱眉头,“臣以为,蜀地距离遥远,不如先派人解决会稽民乱,再行商议卫氏叛乱一事。” “不行啊韩吏部,时间来不及!”赵桓重新坐回原位,“此次卫氏叛乱绝非偶然,说不定得到了魏国的支援,若是不及时止乱,万一那卫靖将蜀地献给了魏人,那可大大不妙了!” 赵桓早就想过了,若是蜀地一丢甚至到了魏人手里,一切都玩完了。想想魏国占据关中之地,若是再加上个蜀地,这剧本赵桓可太熟悉了,因此不论是为了威慑金陵中的宵小,还是别的原因,赵桓都必须出重拳。 “那不知殿下打算用哪一家的兵?”韩正言抛出了一个极为严峻的答案。 由于赵桓最近收缴兵权的动作,致使下方各军队出现了一定混乱,能战的兵也仅有赵桓自己手里的邕州军了。 可一来邕州军将士刚刚在赵桓的带领下攻破金陵,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若是强令他们进军蜀地,就算赵桓威望再大,士卒也难免会心生怨气。二来若是将邕州军调走,金陵可就没人驻防了,光靠禁军的那点兵力和战力属实不够看,万一有人不开眼想趁赵桓不在作乱,或是齐国来攻,那金陵可就难保了。 “放心,本王早有定数。此次征讨卫氏本王不会调用邕州军,而是出动禁军!”赵桓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下方低头不语的萧明远。 “殿.......殿下,”萧明远没想到赵桓会点他的将,愣了半晌才缓缓出列。 “怎么,本王见萧将军动作迟缓,可是不愿带兵随本王出征?” “不敢,末将愿随殿下讨灭卫氏!”萧明远重新站定,语气坚定无比,他相信这是自己重新拾回赵桓信任的机会。 “好,回答的还算有胆气,不过你麾下的将士本王还要好好看看才是。明日正午时分,本王要在城外校场检阅禁军,看看禁军是否能如萧将军一般还有胆色!行了,下去早做准备吧!” “末将遵命!”说罢萧明远重新挺直的腰板走出中书。 接着赵桓又对韩正言和冯义成说道,“蜀地和会稽动乱对我大周是一场考验,极有可能动摇国本,但同样也是磨砺将士的好时机。本王此次出征,金陵的诸多事宜一时顾不上,就劳烦二位了!” “殿下且安心,臣等定保金陵无虞!”二人齐声答道。 ....... 从中书离开后,韩正言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转身来到了中书一旁的小偏殿,那里采光极好,是他平日办公的地方。 然而今日他刚推门进入,本该空无一人的偏殿此刻却坐满了人,正在激烈讨论着什么。他们一见到韩正言急忙收住了声音,其中一人殷勤地为韩正言献上的茶水。 韩正言接过茶盏,仅仅是抿了一口反手将茶盏重重摔在地上,冲着殿内人吼道,“你们疯了不成?大周百废待兴,你们却在会稽煽动饥民作乱,真当老夫不敢揭露你们么?” 在偏殿的这些人正是支持韩正言父女的世家,见韩正言如此动怒,方才递上茶盏的那人扶着韩正言的后背似是在帮他消火,“正言兄,消消气,吾等也是因为吴王殿下处事不公才心有怨气的!” “是啊,正言兄,咱们在张叔仁那王八蛋作乱的时候可是没少维护他们赵周一脉,后来吴王攻城的时候更是开门放大军入城,若不是咱们这金陵还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呢!结果呢,你看看我们现在,朝堂上咱们世家的子弟都被清出去了,兵权也被缴了,就连护院的家丁人数都不准超过五十人!” “吴王殿下这么恩将仇报,还有没有天理了!” 第239章 人字当头 “是啊是啊!” 有了几人开头,剩下的人也纷纷数落起赵桓的不是,好似没了他们,这金陵赵桓这辈子也打不下来,没了他们这大周就要垮了。 “正言兄你也莫要生气,吾等也是发发牢骚。只是吴王说的话实在太难听了,说吾等是受了祖上功勋,受了荫封的幸进之臣!您瞧瞧这话说的,他吴王不也是因为是先帝血脉才获封王爵的么,说到底和吾等没什么区别!” “是啊,赵氏一脉说到底以前也不过是世家之一,只是在吾等先祖不愿做出头鸟才推举他们登上帝位,要不然哪里轮得到他们!” 这些话几乎已经是悖逆了,韩正言气得胡须乱颤,猛地转身道:“够了,住嘴吧!祖宗如何行事还轮不到我们评价!但是你们真以为吴王殿下有如今这个位置真是靠着宗室血脉得来的?” “吴王受封岭南之初,兵员不过千百,手头更是无隔夜之粮。可是短短几年过去,吴王平定蛮部,讨灭安南、南诏,为大周扩土千里,更有及时率军勤王,剿灭伪帝张叔仁,再复大周社稷之功!现在你们还觉得吴王殿下和你们一样是受了祖上恩德?” “换过来想想吧,若是你坐在吴王殿下那个位置上,你能做得比他好?” “正言兄.......”一人扯住了韩正言的衣袖,“吾等也不是有心思作乱,只是觉得吴王殿下太过苛责了.......若是有机会,还请正言兄多劝劝殿下!”他说的也是实话,若是真想作乱早就动手了,如今他们的兵权都被收了,光靠府上的家丁可掀不起什么浪来。 “哼,就凭你们方才几句话,抓你们下狱砍头都不为过!”韩正言冷哼一声撤回袖子,“老夫不会在吴王面前为你们说什么好话了,好自为之吧!” “这.......” “好了,殿下出征在即,老夫手头还有很多要务,诸位请自便!” 闻言在场几人只得起身告辞,他们嘴上说着赔罪的话,但韩正言却一眼瞧出他们的眼神中暗藏的怨气。 ...... 夜色如水,今晚的吴王府格外热闹,设下了极为豪华的宴席,不仅是因为赵桓在邕州的女眷都来了,甚至就连皇宫的皇后都亲临王府拜见柳贵妃。此时皇后主管内廷大小事务,同样有接见外臣的权利,但像是嫔妃却只能回避。 宴席来得快,结束得也快。当然还是照顾到一众女眷刚刚靠岸,一路上舟车劳顿要提早休息才是。 赵桓站在庭院内,望着无垠的星空愣愣出神,似是在等什么人。 “殿下,还不歇息吗?”身后传来了一道温婉动人的声音,接着那丽人伸手轻轻环抱住在了赵桓腰间。 “小灿儿睡了吗?”赵桓伸出手与弄玉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感受着彼此炽热的温度。 “睡了,殿下咱们也该歇息了。” “再等等,我要等一个人,若是他不来我也不放心亲自出征,独留你们在此。” “那奴家陪着您一起等。” “那可不行,”赵桓笑着转过身子刮了刮弄玉的鼻子道,“你一路上奔波身子乏的很,可不能累出毛病来,本王还打算着再给小灿儿弄几个弟弟妹妹呢!” “是,奴家知道了。”弄玉十分听话,为赵桓整了整衣衫后便回屋歇息了。 而让赵桓等的人也没让他久等,不一会何健来报,“殿下,韩正言来了。” “来得正是时候!” 一见到韩正言,赵桓便察觉到他满脸的疲惫,估计是刚从中书处理完政事,急急忙忙就来见他了。 “吴王殿下.......” “先别说话了,喝口茶吧!”赵桓点点头,示意韩正言先坐下。 饮下茶水后,韩正言混乱的思绪总算恢复了几分清明,他拱拱手道,“关于此次会稽民乱臣已经知晓是谁在背后做推手了。” 赵桓则是摆摆手笑道,“是谁作为推手已经不重要,只不过是群跳梁小丑罢了。倒是韩吏部今日评价本王的话,本王很喜欢!” 韩正言闻言悚然一惊,没想到今日他和世家之间的谈话都被听到了,他连忙赔罪道,“臣妄语,还请殿下恕罪!” “你说的都是事实,何罪之有?”赵桓轻笑两声,“本王不是圣人,不能做到让所有人满意,他们嘴里说些难听的也就罢了,就是金陵的平民百姓之间都要嚼舌头根子,要是以此论罪怕是我大周半数人都得下狱!” “殿下宅心仁厚,臣万万不能及也!” “算了,说说吧,他们到底想要什么?” 韩正言踌躇片刻吐出两字,“平阳。” “呵,果然.......” 平阳原先是张氏的封地,此地和会稽一样,因为靠近大江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加上张氏多年来在此地投入大量钱财开发,已然成为了一片人人羡慕的膏腴之地。 平阳张氏还在的时候自然无人敢觊觎,但现在张氏一脉几乎族灭,仅存的一些余孽也翻不起什么浪花。这片土地自然让人垂涎三尺,让很多人生出了分一杯羹的心思。 “平阳这片土地本王另有打算,告诉他们可以省省了。”赵桓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平阳的土地他打算分给自己麾下邕州军将士的家人耕种。 邕州军将士都出自邕州,距离金陵很远,家人也大都在邕州,长久在金陵难免会使这些人生出思乡之情,但若是将他们的家人都迁往平阳,并分配土地耕种,这样一来邕州军士兵和家人距离更近一些,对于保持邕州军战力也有好处。 “殿下......” “好了,不必多言。就冲他们的话,本王没杀他们已经算是仁慈了,还敢要这要那?”赵桓冷哼一声继而起身,伸出手指蘸了蘸茶水在桌面上一撇一捺写下一个字。 “韩吏部,替本王先稳住这些人。他们不是说本王是靠着血脉才得了王爵么,那本王就让他们看看,本王是如何平定卫氏叛乱的。届时本王回金陵携胜利之威,要从根子上彻底将他们打倒。” 韩正言看着桌面上用水渍写下的字,眼睛似乎都要瞪出来了,良久之后才缓缓道,“殿下好胆色,臣佩服!” 第240章 振奋士气 日头高高升起,赵桓也睁开了眼睛,他没有前往皇宫处理政事而是来到了城外驻军大营。今日还有一项重要的事等着他。 刚步入营帐,萧明远便殷勤地上前道,“殿下,禁军龙骧营和虎贲营共计四万五千四百二十二人已集合完毕,请殿下指示!” 才四万多人,赵桓暗叹了一声,禁军原有四大营,但有一半折损在了内乱中,四大营虽镇守不同地界,但一荣俱荣一损俱,曾经辉煌无比的禁军早已不复往日之光。 “走吧,出去看看他们!” 在一众禁军将领的注视下,赵桓登上了一座刚刚搭建好的高台,在高台下方是四万禁军士兵,他们同样注视着赵桓,眼神各不相同。 赵桓找了块铁皮卷成喇叭状,也不管远处的士兵能不能听到,反正会有人替他传话的。 “咳咳,我是谁想必诸位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那我在这里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吾乃大周孝灵皇帝二子,总理朝政的吴王殿下!” 赵桓自曝身份让下方原本还算安静的士兵有些骚乱起来,他们彼此间小声交谈着,不明白为何会召集他们在此。 “你们一定好奇,为何本王会在今日召集你们,还有明明你们也算是攻打金陵的功臣,为何本王要区别对待你们吧?” 在攻下金陵,稳定局势后,赵桓对有功之臣大肆封赏,尤其是麾下的邕州军士兵,更是奖赏颇多,但唯独禁军却迟迟没有赏赐,不仅如此,最近更是严令禁军士兵出营。种种举动让这些士兵不知发生了何事。 “前几天,本王微服私访结果遇到了一群禁军士兵巡逻,他们指着本王的鼻子说本王是张氏余孽,要么本王拿出钱财赎命,要么随他们下狱!”赵桓缓缓说出了缘由。 随着赵桓话音落下,整整五十人被押解到了高台上,他们就是萧明远给赵桓的答案。这一次冒犯赵桓的士兵追查下来牵连甚广,甚至有一名骑都尉级别的高级军官牵扯其中。对此赵桓一视同仁,以冒犯皇族之名全部处斩。 “斩!” 赵桓一声令下,五十颗人头高高飞起。虽然是在军营,下面的也都是士兵,见贯了杀戮,但他们还是有些后怕,停止了窃窃私语。 杀完人后,营地的四周竟飘来阵阵肉香,虽说刚杀完人,但肉香味儿还是让禁军士兵食指大动,纷纷吞咽起了口水。 这股肉香是驻扎在禁军四周的邕州军大营飘来的,出于对禁军的不信任,赵桓特意让邕州军分成三部呈“品”字状将禁军包围起来。 为了配合自己,赵桓命邕州军大营杀牛宰羊,制造出阵阵肉香用以击破禁军士兵的心防。 “你们都是先帝花费大量钱财精力组建起来的禁军,可现在看看你们的样子,打起仗来没有一个行的,但是盘剥百姓却是把好手!若非那日巧合他们撞上了本王,若他们碰上了平民百姓,拿不出钱财来岂不是要枉害忠良?” “朝廷从百姓身上收取赋税用以养兵,你们不思如何保护百姓,却想着如何盘剥欺负他们,那百姓朝廷养你们还有何用?” “本王听闻,先帝曾派遣你们前往徐州接管城防,结果被齐人摆了一道,损兵折将不说,更是被人像是撵兔子般撵走,还好边军及时救援,这才没让你们全军覆没!” “朝廷待他们不薄,不仅家人免征赋税,你们每月的收入也是高出其他士兵,配发的武器甲胄也是大周顶级的。本王以为你们能在战力上让人眼前一亮,但没想到啊,本王是万万没想你们是盘剥百姓有本事,打起仗来却个个是软脚虾!” 赵桓的话刺耳无比,下方的禁军士兵也都是年轻气盛之辈,当即群情激奋。一名看似颇为健壮的士兵上前,先是朝着那五十颗人头啐了一口唾沫,接着对赵桓说道,“殿下,俺们禁军也不全都是您说的那些囊虫,主要还是没碰上硬仗,齐国那一次是齐人不讲武德,偷袭俺们,算不得好汉!还有就是俺们士兵拼死抵抗可是上官却非要撤退,实在不能怪俺们!” 壮汉的话很快迎来了禁军士兵的附和,赵桓见状微微一笑,“那好,现在就要一场硬仗等着诸位!昨日本王收到消息,蜀地卫氏作乱,聚众近五万起兵自号天王。而且据可靠消息,魏人很有可能参与了此事!” “若是你们还有着几分血性,想要改变本王对你们禁军的看法,就随本王讨灭卫氏!谁愿随本王出征?” “俺愿意!”第一个答话的正是方才那名壮汉,有了带头的,禁军士兵纷纷高声附和。 赵桓见此满意地点点头,“本王一直有一个原则,只要是你们有本事,能杀敌卫国,哪怕你是一名伙夫一样能受到嘉奖!所以本王保证,只要汝等作战勇猛,本王亦不吝啬赏赐,哪怕是伤残战死,朝廷也会赡养你和你的家人!”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赵桓命人抬上来数十个大箱子,里面满是金银珠玉,丝绸布匹,着实让底下士兵开了眼。 当然在赵桓眼中,这些实在是寒酸了,无奈大周现在百废待兴,能凑出这些实属不易,好在拿丝绸绢帛做赏赐也不算先例,士兵们也能接受。 “这些是你们随本王讨灭伪帝张叔仁的赏赐,随本王平定卫氏叛乱,还另有赏赐。诸君何不随本王杀出个封妻荫子,受百姓子孙万代敬仰?” “杀!杀!杀!” 有了钱财的激励,禁军士兵终于是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热情,一个个杀声震天,恨不得现在就飞到蜀地,手刃了卫氏好来领功。 赵桓摆摆手示意禁军停下,继续说道,“这几日将你们关在营中,想必家人思念的很,待会领完赏赐后,本王准你们三日假期与家人团聚去吧,三日后正式发兵,讨灭卫氏!” 第241章 发行报纸 赵桓命令一出,底下的禁军士兵一阵欢呼。因为赵桓被禁军士兵冲撞一事,禁军大营一连多日被封锁,而禁军士兵的家属都在金陵附近,出了这么大的事想瞒也瞒不住,故此不论是士兵还是他们的家属都十分挂念彼此。 在士兵的阵阵欢呼中,萧明远悄然来到了赵桓身后小声道,“殿下,兵贵神速啊,不是说江陵正在被卫氏叛军围攻吗,考虑到江陵的位置,吾等更应该及时出兵才是啊!” “江陵距离金陵路途太远了,就算早两日出兵赶到恐怕也是无济于事,与其让士兵匆匆忙忙出征,心有挂念,倒不如徐徐图之,了解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再出征也不迟。毕竟这一次咱们对手可不光是卫氏叛军,还有可能遇到魏人,若是没有完全的准备,本王是不想和魏人交手的!”赵桓悠悠地说道。 “再说了,本王借鸿骑卫和五湖商会之手向外传递了消息,说本王兴十万大军讨伐蜀中卫氏,就算不能吓倒卫氏,起码也能迟滞他们的进攻。” “五,五湖商会?”萧明远不明白赵桓为何能驱使他们为自己做事,“他们不是齐国的......” “本王给了他们一个难以拒绝的好处,短时间内若是想换上这个人情的话,五湖商会就任本王调遣。” “殿下真是好本事!” “行了,待会禁军领完赏,萧将军你和回家好好准备一番吧,咱们三日后见!” “遵命!” ...... 夜晚的吴王府,大部分人都已安歇,但赵桓并不在此列。在他最喜欢的桂香园中,此刻赵桓正面见一位面色阴冷的俏丽女子。 “此次卫氏作乱,你作为卫氏一员不说些什么?” 卫岳冷哼一声道,“不是早在殿下的预料之内了么,何须多言?” “是啊早在我的预料之内.......可本王是没想到你们卫氏竟和魏人眉来眼去的!” “什么?!”卫岳闻言明显被这则消息震惊到了,“这不可能!” “怎么不信?”赵桓抛过去一份情报,“这上面可是说得明明白白,围攻江陵的不光是卫氏的叛军,还有小股魏人的游骑,虽然没打着魏国的旗号,但其装束和精湛的骑术可是没人能模仿出来的。” “竟然是真的.......”卫岳双手抓着情报,双臂不住地颤抖起来,“卫靖,你这厮竟然勾结魏人,忘记老大人的教诲了么!” “先不管卫靖忘没忘,本王想问问你的态度,”赵桓来到卫岳面前,“本王手里没有人去过蜀地,因此希望卫小姐能成为大军向导,不知卫小姐意下如何?” 卫岳深吸了一口气拱手拜道,“愿听从殿下调遣!不过唯有一事恳求,希望殿下准许!” “说!” “若是作战顺利,我希望能留卫靖一命,我要亲自手刃他!” “好,这个要求本王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完成自己该做的事,便是日后卫氏一脉交到你手上也不是不行。” “可我并非卫氏出身,又是女流.......何德何能掌控卫氏?” 卫岳并非卫氏嫡系出身,相反她和卫氏在血脉上毫无联系,她是前任卫氏家主收养的义女,因此在卫氏一脉身份十分特殊。 “卫小姐,你观本王提携人做事什么时候是看中门第出身和血脉了?只要你有本事,哪怕是乞丐本王也不吝惜高官厚禄,只要你能让本王满意!” “可我.......” 卫岳还是不太愿意,见状赵桓只好换了套说辞在她耳边低语道,“卫小姐,平阳张氏一脉前车不远,他们的下场你也看到了,身死族灭后人连个祭祀的地方都没有。” “如今卫氏公然作乱,为了威慑大周内心怀鬼胎之辈,本王势必要诛灭卫氏一族,就连已故卫氏先人的王号也要收回。建宁郡王是否对大周忠心你应该比本王更清楚,你也不想他死后一切功名都因为卫靖作乱而烟消云散,甚至后世连个拜祭的人都没有,仅留一座孤零零的坟头任由风沙吞没吧? ” 赵桓的话无疑是击中了卫岳的心房,她最为敬重的便是卫氏的前任家主,朝廷追封的建宁郡王。他不仅收养了卫岳,给了卫岳新生,更为了修复祖上背主的名头做出了无数努力,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物。 因此卫岳并不愿看到建宁郡王死后被剥夺一切名号,甚至就连安息之地都要被人打扰。她思虑良久后对赵桓道,“殿下,我想明白了,我愿替殿下接管卫氏!” “好!”赵桓满意地点点头,他不在乎卫氏的家主是谁,是男是女都无所谓,只要能保证蜀地长治久安,便是拉过去一头猪担任卫氏家主他也没意见。 “那卫小姐早些安歇,大军三日后出征,做好准备吧,本王就不多叨扰了!” ........ 三日后,禁军四万五千四百二十二人如数而至,赵桓没有进行什么振奋士气的演讲,仅有区区两字,“出征!” 在大军出征的同时,第一批报纸也在工部,皇城司以及刘知远的助力下连夜印刷了出来,开始在金陵售卖。不过为了保险起见,第一批报纸仅仅印刷了一千份,而且是每隔七日才有新的报纸发行。 不过据事后来看,这一千份远远不够,报纸一经发行便受到了欢迎,没办法工部只得又加紧印刷了五千份才将这缺口补上。 当然这第一张报纸则在赵桓手里,他手捧报纸,一边骑着马一边悠闲地读着。头条新闻便是前阵子缩减内廷开支一事,裁撤内宫中的宫女太监,第一批便有一千名宫女被准许归家与家人团聚。 第一批准许出宫的宫女都是在张叔仁称帝时被强行征召的,她们都是金陵附近的良家女子,因为入宫时间不长所以抵触心理最强,家人也十分挂念,因此放归她们回家算是众望所归。当这第一批宫女准许回家的消息传开后,赵桓在金陵百姓间的声望达到了顶点,几乎都在称赞赵桓的英明仁慈。 第二条新闻则和百姓关系不大,却让底层的小吏一阵欢喜,赵桓下令各级小吏根据职位不等俸禄增加三成到五成,同时勒令户部调拨钱财提前发放俸禄。 要知道以前官员的俸禄也是朝廷所发,但有时财政困窘拖上个一两个月再发也是常有的事,甚至拖上一年几年也不稀奇。因此虽然这一次俸禄不全是银钱,其中还折换各种布匹绢帛或是糖茶等物,但还是让底层官员一阵欢喜。 第242章 邺城 被两项德政吸引了注意,这第一期报纸卖到脱销自然也就不足为奇了。只不过在报纸不起眼的地方写了金陵更名为应天,还有要求百姓接种牛痘等事则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 不论百姓是欢喜还是报纸的脱销,这些都和赵桓无关了,他早已出了金陵,看过报纸后随手交给了与他并行的萧明远。 “看看吧萧将军,看你好奇半天了。”赵桓笑道,“这是本王新琢磨出来的邸报,现在改称报纸,日后本王的一些政令都要在上面发布,今天算是第一期。” 萧明远不明觉厉接过报纸仔细看了看,良久之后他才说道,“殿下,不知报纸上所写,这牛痘是为何物啊?” “啊,到底是萧将军眼光就是不一样!”赵桓有些赞许道,“这牛痘是本王在邕州推行的一种.......疫苗!接种后可从此一生不受天花之苦!” 萧明远来不及思考“疫苗”是何物,他只听到了后面半句,从此不受天花之苦! “殿,殿下,这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没把握的东西本王可不敢拿出来!”赵桓笑道,“放心,牛痘已经验证过,十分有效,本王还有王府的女眷都已经接种过了。等咱们平定了卫氏叛乱再回应天之时,你会发现你的家人也已经接种完毕!” “是吗,多谢殿下!” “所以啊萧将军,只要忠于本王,本王从来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是,末将一直都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 赵桓带领大军离开应天的同时,应天码头上一艘悬挂着五湖商会旗号的船只也同时出港,迎着一层层薄雾向北面驶去。 在海上飘到了三日后,船只在齐国青州靠岸,从船上下来的顾望秋还没来得及舒展一下身子,她的面前便有一架黑色的马车拦住了去路。 顾望秋来不及多想,只得再次进入马车。赶马车的是一位老把式,马车在他的控制下又稳又快,仅仅过了一天一夜,她便来到了齐国的国都,邺城。 而马车并未在外城停留,而是一路行进至内城,一见这马车的旗号竟无一人敢拦。 随着马车停下,顾望秋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她掀开帘子刚下马车还未来得及看清四周,便有一名涂脂抹粉的男子靠上来,用尖利的嗓音说道:“郡主回来了,陛下刚刚下早朝,正在后宫更衣,请您快过去吧,莫要让陛下等急了才是!” “不需要通报一声?”顾望秋揉了揉眼,刚才昏暗的马车上下来她还有些难以适应外面刺眼的阳光。 “陛下特意吩咐了,您只管去便是!再说了,这宫城里谁敢拦您呐!” 顾望秋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她的身份看似高贵但实际上齐国可有不少人盯着她的位置,光是日进斗金的五湖商会就足以让人垂涎三尺了,因此她做事处处十分小心,不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穿过重重宫殿,顾望秋来到了齐国皇帝的寝宫外,踌躇片刻后她终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推门而入。 寝宫内,齐帝穿着一身玄色正装,前面用金丝绣着一条腾空欲起的金龙,只不过穿着这身衣服人却骨架偏小,有些撑不起来。 “哟,顾姐姐回来了!”一见到顾望秋,齐帝明显露出几分兴奋之色。 “陛下。”顾望秋欠身行了一礼。 “你我之间何必行礼?”齐帝连忙说道,“过来帮帮我,这身衣服的腰带似是有问题,一直解不开。” 顾望秋没有说话,而是默默上前帮着齐帝解开了腰带,随着腰带挣脱了束缚,齐帝抖了抖身子,任由身上的衣装抖落在地。 “怎么样,这次南周之行有什么好玩的?”齐帝似是解开了是什么束缚一般,变得十分活跃,“听闻那个楚王赵桓没有称帝,而是选择了监国,倒是有趣!” “是,不过名为监国,实际上南周大权皆由他掌握,有皇帝之实,无皇帝之名罢了。”顾望秋老老实实答道。 齐帝闻言“嗯”了一声,紧接着在寝宫内耍起了一套拳法,看起来样式的确有两把刷子。 “呼,怎么样顾姐姐,有你一半的本事了吗?”齐帝打完一套拳法,气喘吁吁地问道。 “陛下天纵神姿,早已比臣强出百倍!” “都说了,你我之间何必说这些奉承的话!”齐帝闻言明显面色不悦,“罢了,方才打拳出了一身臭汗,也该沐浴一番才是,烦请顾姐姐帮我解下衣衫吧!” 齐帝方才脱去正装,身上仅有一身内衬,其实压根不需要别人帮助,自己便能轻松解下。顾望秋微微蹙眉道,“陛下龙体岂是臣能看的,不如命殿外的公公前来帮助陛下吧?再说了臣粗手粗脚万一伤到陛下就不好了。” “让你脱,你便脱!何来这么多废话!” 顾望秋叹息一声不再多言,只得来到齐帝身后为其宽衣,只不过她的动作十分迟缓,半天也没解下一片衣衫。 齐帝也不恼怒只是闭着眼享受着这一时刻,“唉,顾姐姐你不知。方才早朝的时候,司空萧彦邦那老家伙,说我做事有失分寸,当着太后的面喷了我一脸唾沫,再加上他年老一身的体臭,靠过来的时候差点没把我熏死过去!” “我大齐有被酒色掏空身子死的皇帝,有被敌国暗探刺杀而死的皇帝,若是再来一个被体臭熏死的皇帝那可真是有乐子了!” “那为何萧司空不净身之后再来上朝呢?”顾望秋提了一嘴问道。 “哈,”说到这儿齐帝明显兴奋了起来,“那老家伙,年逾花甲却是人老心不老,他最近又纳了一名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为妾,日夜笙歌快活得很,只不过他老人家的身子显然不济。太后专门派了太医前去探望,赐了一些补身子的药,同时特意嘱咐他最近不能沾水。” “对了顾姐姐,快一些啊,不然水该凉了!” 顾望秋“哦”了一声,算是明白了此事,同时手里的动作也加快了几分,终于在她的帮助下,齐帝身上衣衫尽数褪去。 “等一下,还有呢!”齐帝指了指缠绕在胸前的一圈布带,勒得其胸口白花花的肉聚成了一团,布带勒的极紧,甚至带了几分血迹。 第243章 女儿身 顾望秋哀叹一声,只好又伸出手解开了那根束缚着齐帝的布带。 只见布带解开的瞬间,齐帝胸前的软肉好似一只受惊的兔儿,从草丛跳了出来,发出“啵”的一声。再往下看芳草萋萋,曲径通幽,任谁也想不到,齐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陛下竟然是女儿身。 解开了布带,齐帝像是挣脱了什么束缚般,在殿内上蹿下跳,放在外人眼里何尝有一国之君的威严,但在顾望秋眼中似是稀松平常,不是第一次见了。 玩闹了一会儿,齐帝转身去了后殿,那里早有人备好了一桶热水,四周燃着熏香,烟雾氤氲宛如仙境。 齐帝来到浴桶前,先是伸出嫩白的脚丫探了探水温,突然似是被烫到一般猛然收了回去,但很快她又小心翼翼将玉足没入水面,紧接着是整条大腿,半截身子直到整个人浸泡在了铺满花瓣的浴桶之中。 “呼~啊!舒服!”齐帝叫出声来。 良久之后,齐帝才缓缓睁开眼问向一旁的顾望秋道,“对了,这次见到南周的那位吴王殿下,你们二人有没有.......那个啥?”说着还将手从水里浮出,比了个手势。 顾望秋没想到齐帝会问这个问题,顿时老脸一红,“有,有吧.......” “几次?” “三次还是五次,记不大清了。” “是顾姐姐你主动的还是那位吴王殿下主动的?” “大,大概是我吧.......” “啧啧!”齐帝似是有些无奈,“当初第一次听顾姐姐你提起南周的这位皇子,我就觉得不大对劲。平日里哪里见你会对一个男子有这么多话,现在看来我大齐真是亏了,原本想着扶持一名亲近我大齐的南周宗室,现在却连朕的姐姐都赔进去了!” “天下人都说五湖商会从不干亏本的买卖,如今来看言过其实了!”齐帝撇撇嘴颇为无奈道,“罢了,能让那吴王殿下拜倒在顾姐姐身下也算不错,怎么说也算对南周结了一份善缘。” “想多了陛下,那吴王控制南周的第一件事便是让鸿骑卫肃清了五湖商会在金陵的各处据点,就连这一次,我在金陵各处贸易身边也时刻有南周鸿骑卫尾随。”顾望秋无奈叹息一声,“五湖商会再想像过去那般,在金陵如入无人之境恐怕是不行了!” “倒是个拎得清的家伙!”齐帝突然上下扫了一眼顾望秋道,“怎么顾姐姐,你不会是拎不清真的对他动了情吧?” “怎,怎么会!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再说了他那般不要面皮的人.......”顾望秋越说声音越小,直到最后没了声音。 齐帝闻言抿嘴一笑,身子前倾,双臂搭在浴桶边缘伸出一只手撩拨着顾望秋的发丝,“顾姐姐可要小心了,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大齐敕封的郡主,总是上杆子巴结那南周的宗室也不像话,你说对吧?” “陛下说的是!” “唉,”齐帝重新将身子没入水中,“只是没想到这吴王倒是像极了他那个爹,一样的无情无义。当初他还在邕州时,五湖商会便没少为他提供助力,现在他得了势,不仅不思报恩,反倒限制五湖商会在南周的活动,真是让人失望啊!” “唔,无情无义过了,他选择在别的地方补偿五湖商会或者说补偿我大齐。” “他能拿出什么东西补偿我大齐?总不能将金陵割了吧,那地方听闻湿热的很,我可住不惯!” 顾望秋深吸一口气道,“吴王向我传授了一种名为牛痘法的奇术,接种牛痘者可从此不受天花之苦!” “什么?!”齐帝闻言顾不得春光乍泄,猛然从水中直起身子,“可有凭证?” “以我对吴王了解,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不会说出来的,而且这种方法在邕、广二州已经实行,那里有数万百姓已经接种,只需派人前往一问便知真假!”顾望秋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份赵桓亲手书写的有关牛痘的注意事项。 齐帝接过细细研读了半晌过后,却掩面笑道,“这是那吴王亲手写的?” “正是。” “这字可是潦草了些,不如朕的字迹!”齐帝笑了两声,但随即严肃道,“若此法真的有用,顾姐姐你可知意味着什么吗?如此大功德,就是封为圣人也不为过!” 顾望秋自然知道这牛痘法的重要之处,但是一想到赵桓那家伙要被人塑成金身,放在庙里供奉就忍不住想笑。 齐帝没有注意到顾望秋的失态,自顾自说道,“如此大功德累积数年下来,在民间攒下的威望将会十分恐怖。这样吧,将来我大齐一扫六合之时,我会酌情留这位南周吴王一命,迁他到邺城,给他一小块封地,允许他在其封地奉南周正朔和服色,建立宗庙以奉先人。” “若是他懂事,让他做个男宠,侍奉顾姐姐你也不是不行,哈哈!” 顾望秋也是一笑道,“陛下,那吴王也与我说了同样的话,他在金陵同样为您留了块地,等着您过去呢!” 齐帝闻言愣了半晌,接着大笑起来,“哈哈,好个有趣的人!” 顾望秋自觉失言连忙拜道:“臣一路不曾停歇,头脑昏顿一时失言,还请陛下责罚!” “无妨,你我情同姐妹这点过错算什么。既然顾姐姐累了,那就快去安歇吧,朕就不留你了!” “臣告退!”顾望秋说着转身离开了寝宫。 随着殿门关上的瞬间,在齐帝身后不知何事出现了一道黑影,他跪下身子,因为齐帝未着衣衫黑影也不敢抬头只是说道,“郡主所言,与小人所见分毫不差!” “嗯,知道了,下去吧。” 黑影闻言拱手行了一礼,随后消失不见,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齐帝重新躺在了浴桶中,享受着这难得的平静。 “幸好你没有骗我,若是连你都骗了我,这偌大的皇宫又有谁可信呢?” 第244章 傻蛋王爷 大周,江陵城外。 卫靖率军已经围攻江陵将近两个月了,他清楚江陵的位置十分重要,夺下此地向北可连通魏国,南下可多巴郡,向东可顺大江直取金陵,而是就算战事不利,退守蜀地也不是问题。 但整整两个月的时间下来,他还是没能攻克江陵的外城,卫靖低估了江陵城防,也高估了自己麾下士兵的战力。 其实卫靖准备的极为充分了,早在几年前他就开始谋划起兵自立为王,要不然也不会让自己的儿子亲自前往南诏,想与曾经的世仇联手,共同反叛大周。 而且他自认起兵的时机也极为恰当,因为道路阻隔的原因,其实在收到张叔仁僭越称帝的消息时,卫靖便明白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趁机杀了朝廷派来的官员自立天王。 蜀地道路进出不便,等金陵得到消息时,卫靖已经将蜀地反对他的声音尽数消灭,而且他估计等到金陵收到消息时,自己已经成功拿下了江陵,届时大势已定,谁也无法阻拦他了。 “可惜啊,这江陵怎么这么难啃!”卫靖气得猛捶桌面道。 “爹,爹!” 这时,帐外突然急急忙忙闯入一名青年,卫靖瞪了一眼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来者正是卫靖的第三子卫益,他一路小跑来到父亲的大帐,气都没喘匀道,“不,不是爹出大事了!方才儿子听路过的行商所言,金陵的那个傻蛋吴王集结了十万大军来讨伐逆臣!” “什么逆臣,咱们这是天兵!”卫靖听了儿子的话,气得将桌上的令箭一股脑丢了出去。 “对对对,那傻蛋竟敢兴兵讨伐咱们天兵,真是不想活了!”卫益连忙改口道。 见他改口,卫靖总算是满意了几分,不过眉头却拧在了一起,“十万人,动静真是大啊!” 要知道卫靖起兵时也不过五六万人,当然这些是经过训练的精锐士兵,若是强拉壮丁,以蜀地的人口来算再拉起五六万人的军队不是问题,但战力就难说了。 “是啊爹,咱们就围攻江陵的也就两万人,若是真有十万咱们可挡不住啊!”卫益忙说道,“还是请姚先生过来跟咱们参谋参谋吧!” “是极!来人,请姚先生来中军大帐,有要事商议!” 不多时,一名中年文士走入帐中,对卫益拱手行了一礼后转向卫靖问道,“不知天王传唤在下,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是有大事,方才得到消息,金陵的吴王小儿举兵十万讨伐吾等,我见军力数倍于我军,因此一时失了方寸,想求计于先生。” “哦,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姚先生却先是问起了消息的来源。 卫益连忙回道,“方才遇到一伙行商,从他们口中得知的!” 姚先生“哦”了一声,闭目思索良久后笑道,“大王无需多虑,这定然是吴王虚张声势之策,他想借行商之口,威慑大军,并且坚定江陵守军的信心!” “可万一那吴王真有十万大军又该如何?” “哈哈,那倒是好了!”姚先生却大笑起来,“若真有十万大军,吾等直接放弃江陵退守蜀地即可。十万大军粮草每日消耗就是天文数字,而且还有蜀地天险,不适合大规模军队进驻,因此在下断定,吴王仅仅是虚张声势罢了!” “再说,大周称得上富庶的地方唯有金陵周边还有大王您手里的蜀地。而金陵在伪帝张叔仁和吴王斗法下早已民生凋敝,想要恢复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因此真有十万大军他们也养不起!” “况且现在北有齐国在大江北岸一带虎视眈眈,若是真派十万大军,吴王不怕金陵城防空虚,齐人渡江直接攻破金陵么!” 姚先生的分析听起来十分合理,让卫靖父子连连点头称是,心里也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要说这位姚先生可是一位难得的人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张口引经据典,尤其是各种计策让卫靖心悦诚服,引为上宾。 也正是这么一个人物儿,才坚定了卫靖欲起兵自立的心思。 “有姚先生所言,我才能安下心来啊!” “不过在下觉得大王不要高兴太早,毕竟现在江陵还未攻克,魏人给的条件便是拿下江陵他们才会出兵。而且吴王既然得知大王您已经自立,想必以他的性子不会坐视蜀地从他手里脱离掌控。以在下所知,这位吴王殿下并不是好相与之辈啊!” “哈哈,姚先生多虑了,吴王殿下的事迹我也曾听说过,不过嘛犬子曾见过吴王一面,具体如何不如问问我这儿子。” .姚先生看向一脸傻笑的卫益,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哦,还有此事?” “是啊,晚辈曾见过那吴王一面,说实话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晚辈瞧着他不过是一草包罢了,倒是听闻他手底下有不少能人,又或者是借了广州冯氏的势力,冯氏可是连孙女都嫁过去了,自然要大力宣传,一切都难说啊!”卫益笑道。 卫靖点点头道,“冯义成听说是个人物,早年间岭南也是不太平,朝廷也仅仅是给了他个头衔也没派出一兵一卒,全靠他在当地的威望,召集了数千亲兵愣是将偌大的岭南平定。说不准吴王的那些事迹都是冯义成所做,为了吴王的威望加在他头上的!” 姚先生闻言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言而是转身向卫靖拜道,“大王,如今当务之急是攻克江陵,若是不能克服江陵在下的一切谋算都将成空!因此还请大王不要保留实力,即刻攻城才是!” “姚先生所言极是,不能再拖了!”卫靖点点头道,“传本王号令,三日内攻克江陵,不克者,斩无赦!” 听到卫靖下来这样的命令,姚先生这才松了口气,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卫靖看在眼里笑道,“姚先生不必担忧,相信用不了几天江陵就能攻克,届时我大业必然可成!姚先生你定然是要当局首功的!到时候金银财宝,土地美女任君选择!” 姚先生却没有喜色,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但愿如此。” 第245章 曹氏归附 江陵的危局赵桓自然不清楚,在他的带领下,大军行程极慢。作为主将的萧明远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由于各方面原因,他又不敢直言劝谏,只能整日黑着个脸催促士兵动身。 赵桓也是看在眼里,他打趣道,“萧将军,为何整日体罚士兵,本王觉得他们每日已经行进的够多了。” “殿下.......这不是军情紧急么,您也说了,江陵位置重要,若是丢了后果不堪设想。末将也是想催一催士兵!” 他说的道理赵桓也都懂得,但无奈赵桓并不清楚禁军具体战力,但想着以前的战绩来看估计不会高到哪里去。而且江陵与应天相距千里,从受到消息到赵桓出兵已经过去了数日,匆忙行军赶到说不准江陵也已经被破,与其用疲敝之师对敌,不如用一支精神饱满的军队御敌,这样胜算也更大一些。 “本王之前从未率领过禁军出战,因为本王想着能在路上多和士兵们亲近一些,这样也能更好了解禁军士兵战力,”赵桓说出了自己原因,“而且本王还有人要等,万一错过了可就不好了!” 第一条理由萧明远能够理解,就是他带兵若是不知手下士兵的脾性如何,安排起来也是束手束脚。 但第二条他就不能理解了,什么人这么大架子能让赵桓等候,“不知殿下等得是何人,对此次战事可有助益?” “呵呵,容本王卖个关子,想必很快萧将军就知道答案了!” 闻言萧明远没敢继续问,不过赵桓的关子没卖多久。行进了不久,前方斥候来报,而这下萧明远总算知道赵桓要等的人是谁了。 “吴王殿下,好久不见!”曹鼎身旁跟着曹光义一同向赵桓行礼道,“还有萧将军,上次金陵一别已经过去四五年了吧!” 来者正是曹太后亲族,曹氏一脉。他们在赵桓勤王时并没有加入,而是选择领军北上抵抗魏人。也正是有了曹氏子弟兵拼死抵抗,这才让赵桓安心攻下金陵,不至于两面受敌,更没有让魏人铁蹄攻入大周腹地,造成生灵涂炭。 不论是曹太后的遗泽,还是曹鼎的及时北上支援,在对比金陵内的其他世家,各种观感下来让赵桓对曹氏一脉好感倍增。 “舅爷,曹兄!”赵桓连忙下马,恭敬地拜道。 “不敢,殿下如今身负监国重任,老夫万万不敢受礼!”曹鼎知道分寸,态度十分恭谦。 “舅公哪里话,今日无论官职,只有长辈晚辈!”赵桓笑道,“这里风大,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舅公随我移步后方大帐详谈!” 一行人来到后方大帐,按主次落座后,最先开口的竟然是曹光义,“卫氏世受皇恩,却在此时举起叛旗,实在令人惊诧。若是殿下有用得着我曹氏的地方,我曹氏定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曹光义在这一行人中年龄最小,官职也最低,按理是没有他说话的份儿,但考虑到曹鼎身体不好,再加上曹光义的大兄也就是曹氏一脉下一任家主被张叔仁屠戮殆尽,那曹光义极有可能是在曹鼎之后接手曹氏。 “卫氏本就是叛臣,此次掀起叛乱不得人心,因此本王并不放在心上。但让本王担心的却是魏人,据鸿骑卫探子来报,卫氏叛军围攻江陵时,四周有魏国骑兵出没。此前本王从未和魏人打过交道,因此想问问舅公如何看待此事?” 曹鼎咳嗽了几声道,“如此看来,那卫氏此次敢下定决心叛乱定然是受了魏国的支持。” “那还真是不妙了!”赵桓皱眉,魏国以骑兵着称,而在冷兵器时代骑兵的威力自不必多言,而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便是用骑兵相抗衡。 但大周因为地势、气候等原因一直没法养出合格的马匹来组建骑兵。当魏人能聚集起几千骑兵时,大周只能凑出寥寥百骑甚至更少,因此大多数情况下大周和魏国交手靠的还是士兵的血肉之躯。 “咳咳,不过殿下莫忧。魏人乃是北方索虏,不似我汉人知晓礼义廉耻,他们重利轻义。以老夫来看,魏人只是在江陵附近出没,并未参与攻城,定然是与卫氏有了交易,只有卫氏攻下江陵,夺下这处交通要道后,魏人才决定是否出兵!” 曹鼎的推测和赵桓不谋而合,“呼,如此看来为了攻下江陵得到魏国援助,卫氏定然是要下大工夫的,不知江陵能不能顶住!” “江陵守将老夫认得,名为郭兴泰,是江陵当地豪族子弟。为人用兵颇有章程,有他坐镇江陵想必卫氏叛军想要攻破并不是件易事,不然现在咱们就能见到魏人的游骑了!”曹鼎笑呵呵地说的。 能得曹鼎看中,想必江陵的这位守军定然是有两把刷子的。赵桓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多叨扰舅爷了。传本王号令,即刻进军江陵!” “殿下莫急,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曹鼎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枚虎符,交到曹光义手中,命他转交给赵桓,“殿下有意收缴天下之兵,我曹氏也是大周的一份子,岂有不收之礼?” 赵桓从曹光义手里接过虎符,感受着沉甸甸的分量问道,“此次曹氏子弟兵战损几何?” 曹光义声音低沉回道,“共有三万五千人前往抵御魏人,战死八千人,伤残近万人!” 如此恐怖的战损让赵桓叹息一声,这可不是朝廷的军队,算是曹氏一脉自己的私兵,战损如此之多,曹氏一脉的威望定然会受到打击。 “本王欠你们曹氏一个人情!” 曹鼎却是笑了起来,“殿下,这是曹氏的选择,老夫相信只要我曹氏忠心追随殿下,殿下也不会让我们吃亏,对么?” 第246章 丹书铁券 曹鼎的话没有让赵桓太过于意外,不论是赵元宏的打压,还是此次抵御魏人的损失,曹氏一脉都无法在复往日荣光,除非抱紧赵桓这条大腿,而赵桓结结实实欠了曹氏一个大人情,而且以他的性子自然是不能放任曹氏不管的。 赵桓思虑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曹氏一脉世代簪缨,无论是在先帝还是本朝都对我大周立下不世之功。因此本王准许曹氏保留一直私军,人数不得超过三千,以示恩宠!”说着将虎符重新放到了曹光义手中。 “同时朝廷会赐下丹书铁券,只要我大周赵氏一脉还存在一天,曹氏子弟不犯谋逆大罪,皆可免死!” 丹书铁券,也就是民间流传的免死金牌,这项制度其实早在汉高祖时便已经有了。只不过赵桓更为熟悉的是此时还未出现的一个时代,明太祖赐给臣子的丹书铁券,不过嘛据他所知领了这玩意的功臣没一个好下场。 不过起码赵桓此时是真心实意的,他不想学着滥杀功臣,更不想被人评说什么飞鸟尽良弓藏。因此只要曹氏不犯谋逆之类的大罪,赵桓愿意留他们一命。 “多谢殿下!”曹鼎闻言连忙上前拜道。 “舅公何必行此大礼!”赵桓忙上前搀扶道,“舅公啊,如今朝廷百废待兴,户部还缺一位主官,中书也缺一位中书通事舍人,不知舅公可愿屈尊就任?” “殿下如此礼遇,老夫岂有不从之理?咳咳咳,只是这身子.......唉!” “舅公莫忧,应天乃是集合了我大周精华所在,定然有办法能调理舅公的身子!而且本王也从岭南带来了一位名医,说不定能调养好您的身子!”赵桓搀扶着曹鼎坐下,“如今朝廷上只有尚书左仆射韩正言一人处理朝政,他一人哪能照顾得过来,还需舅公您这样的人去为他分忧才是啊!” 赵桓的话直白无比,如今朝政在韩正言手里,纵使他没有反心,但朝政长久在一人手里肯定是不行的,除非此人是皇帝才行。因此为了避嫌,急需一人来为韩正言分权,不然以他的性子,此次赵桓讨灭卫氏返回应天后,韩正言就该告病辞职了。 当然还有一事,那便是曹氏如今后继无人,曹光义虽在但太过年幼,经验不足,但曹氏为了延续在朝廷中必须有人,不然难免会受到其他世家打压。因此曹鼎前往朝廷任职也算是为曹氏争取一些时间,让曹光义尽快成长起来。 “罢了,老夫就去金陵走一遭吧!”曹鼎思虑良久终于是下定了决心,为了保全曹氏一族福泽绵延,他不惜此身。 “不过老夫有一事想求,希望殿下此次平定卫氏叛乱时能带上曹光义!” “这算什么请求,先前与曹兄共事,便知他是员猛将。因此就算舅公不提,本王也打算向您将他讨来的!”赵桓呵呵笑道。 “那便好!”曹鼎转身对曹光义道,“光义啊,刚刚抵御完魏人又让你马不停蹄跟随殿下平乱,你莫要怪我!” “哪里,叔父和殿下要小人去哪儿,小人就去哪儿!”曹光义双手抱拳,目光坚定无比。 “嗯,待会你领着我曹氏剩下的子弟兵加入殿下的队伍吧。记得跟在殿下和萧将军身边多学学,莫要再冲动行事了!” 曹光义闻言眼神一黯,“知道了,叔父!” 看来曹光义身上发生了不少事,不过这一路上有的是办法撬开他的嘴。赵桓再次表达了对曹氏一脉的感谢后,带领着大军重新上路。 ...... 江陵。 郭兴泰亲自领军在前,又一次击退了卫氏叛军的攻势。他并没有据城死守,而是保留了一支战力可观的生力军,趁着叛军在城外展开攻城器械和阵势时,郭兴泰率军杀了出去,这一次让叛军足足留下了六百多条性命,攻城器械更是散落一地,短时间内是没办法组织攻势了。 “呼,爽!”回到江陵后,郭兴泰摘下兜鍪,马上就有两名士兵上前为其卸甲清洗血污。 “老爷,这次杀了几个?”一名士兵问道,他们都是郭兴泰府上的家丁,为了提振士气,郭兴泰让家里人也登上城墙作战,因此称呼有所不同。 “砍了十二个,本来是十三个,结果让小六子那家伙抢去了一个!” “这小六子真是不懂事,待会遇见了小人定要好好说教他一番!”这名士兵是小六子的兄长,一听自家兄弟抢了主将的战功这还了得,连忙赔罪。 郭兴泰沉默了半晌道,“他大概是听不了你说教了,小六子方才战死了。” “啊.......啊?”士兵手里动作一僵,愣在了原地。 郭兴泰并不在意,抽回手臂自己解下甲胄,“呼,老子欠小六子一条命,他年纪还小没有子嗣,你作为他的兄长就领他那一份人头的赏赐吧。” “多,多谢将军.......”士兵还沉浸在兄弟殒命的悲伤中,一时难以自拔。 郭兴泰似是没注意到一般继续道,“还有你娘那边,她年纪大了先不要告诉她此事,就说.......就说我派他出城寻找援军去了。至于你,是你们家最后的独苗了,以后不用在城头守着了,回家去吧,多陪陪你娘!” 说罢也不等士兵回答,郭兴泰便离去了。 “将军,将军,战损统计出来了!” “死了多少人?” “跟您出城的一共六百人,回来的有四百一十二人!” “他娘的!”郭兴泰气得踹了那人一脚,“老子不会算数,你直接说战死了多少人!” “是,是一百八十八人!” 郭兴泰闻言止住了怒气,江陵城中守军约有三千,比起城外的叛军来说简直微不足道,每损失一个他都心疼的要命。不过幸好江陵历来是战略要地,历朝历代都整修过此城,到了大周也不例外。而且因为其位置四通八达,各地的物资都需在此中转,因此短时间内粮草不会少。 但最近叛军的攻势明显加强了不少,靠着人数优势不断消耗着江陵守军,就算能动员百姓也一时间解决不了。 “呼,妈的老子难道真要死在江陵不成?” 第247章 江陵危急 郭兴泰的低语似是被身旁的人听到了,那文人打扮的男子靠上前来小声道,“将军啊,要不咱们就降了吧?咱们拢共就三千人,城外叛军可是号称八万的大军,这么多人咱们还抵抗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投降不丢人!” “去你娘的!”郭兴泰气得一把推开文人,“你是不是想学着你家上官,人头挂在城外风干不成?再敢说降,小心你的人头!” 那文人还是不愿放弃继续道,“将军,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想想江陵的父老,想想您府上的几十口,不值得啊!” 郭兴泰闻言忍不住,抽出腰间佩刀将文人打倒在地,“要是卫靖自个儿叛乱,老子也就降了,可这狗东西好死不死非得勾结魏狗,老子的爹,老子的娘可都是死在魏狗手里,献城给谁都行,就是魏狗不行!” 当年,郭兴泰的父母进京述职时,惨遭魏人探子刺杀。使得如日中天的郭氏一门急转直下,幸而郭兴泰及时站出,靠着各种手段稳定了家族内外的局势,这才没让郭氏一门被其他世家联手吞并。 也正是因为这事儿,郭兴泰从此和魏人不共戴天。本来听闻卫氏叛乱进攻江陵,郭兴泰原本并不打算坚决抵抗,他郭氏好歹也是江陵大族,卫氏将来少不了拉拢,但谁料他派出与卫氏联络的使者却发现叛军中有魏人的身影,这下让他下定了抵抗到底的心思。 “以后再提降字,老子先砍了你祭旗,懂么!”郭兴泰一只脚踩在文人胸口,恶狠狠地说道。 “知,知道了,将军饶命!” “滚!” 文人连滚带爬逃离了此地,很快飞奔而来一名士兵接替了文人的位置。 “将军不好了,叛军又攻城了!” “什么?!”郭兴泰大怒,方才他冒着巨大风险领六百人出城,摧毁了许多攻城军械,本以为能让叛军消停几日,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叛军又敢来攻。 “娘的,骑兵呢,随本将出城,老子不信了还打不服这些叛军!” “将军不可啊,据城头的士兵回报,城外似是有魏人的骑兵游荡,就等着将军您出城和他们野战呢!” “肏!”郭兴泰破口大骂道,他虽勇猛却不是傻子,自己手里几百骑兵什么水平他一清二楚,欺负欺负没有多少马匹的叛军还成,但遇到魏人的骑兵,不论是数量还是马上作战水平都是碾压的。 不过郭兴泰很快平息了情绪道,“看来咱们的援军快要到了,不然魏人不会亲自下场。传令士兵,不要惧怕,魏人不擅攻城,老子不信他们能拿马匹攻破江陵!” 郭兴泰一路骂骂咧咧来到了城墙,也正是他这一番天不怕地不怕,指天骂地的性格,这才没让城内百姓和士兵因为魏人的到来而心生恐惧。 江陵的位置注定了它要受到魏人的侵扰,往年没少有百姓死在魏人刀下,因此当得知魏人出现在叛军阵营时,郭兴泰第一时间封锁了消息。 然而这一次是瞒不住了,魏人的游骑就在城外,只要守军和百姓的眼睛不瞎,怎么也不可能瞒住了。 既然瞒不住,那就没什么好瞒的了。 郭兴泰站在城头高处,声如洪钟向士兵及百姓喊道,“方才有人过来劝本将投降,说咱们江陵守军不过三千,城外却有八万叛军,何必以卵击石呢?” “一开始本将也是这么想的,但就在刚刚,本将上城头一看,想攻下江陵的可不只有叛军,还有北面的魏人!” “诸位都知道,我郭兴泰和魏人有一笔血仇,现在魏人和叛军勾结在了一起,老子说什么也不能将江陵拱手让给魏人了!” 郭兴泰啐了一口唾沫继续道,“不光是我,就是咱们江陵的每个人都和魏人有笔血仇,一旦城破,以魏人的脾性要么杀光城内所有男丁,留下女子供他们淫乐。要么掳掠为奴,从此一辈子受魏人奴役!” “你们说,你们愿意让魏人破城么!” “不愿!” “好,本将等的就是这句话。本将在此立誓,吾会与江陵共存亡,江陵城破之日,本将及全家亦当以身殉国!” “杀魏狗,杀魏狗!” 城头上一时杀声震天,郭兴泰满意地点点头,总算是将因为魏人出现而降低的士气给提上来了,若是军民一心再守上个半月不是问题。 江陵城内传来的阵阵欢呼并影响到了城外叛军的攻势,卫靖面色阴郁,身旁的姚先生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大王,在下早说了,就算魏人愿意提供助力,也不能在此时亮相!” “何以见得?我也是为了尽快攻下江陵,不然先生大计如何可成?” “哎呀!”姚先生又气又恼,“大王啊,江陵城饱受魏人侵扰,城里百姓和魏人有血债的不在少数,贸然让魏人亮相,以魏人过去的行径来看,岂不是平添江陵守军的士气?” “再者,大王兴兵与魏国乃是合作关系,并非附庸!若是能靠自己攻下江陵,魏人必不敢轻视大王,定会以礼相待,届时援助也会更加及时,现在看来让魏人助力攻城,只怕是会让他们视大王为附庸,生出轻慢的心思,将来对大王的大业也会有所影响!” 卫靖一时面露尴尬,他哪里能想这么远,“是吾之过,不该不听先生之言!” “大王,如今吾等应当.......” 还不等姚先生说完,突然一名士兵飞马来报,“大王,江陵城南开城投降了!” “什么!”卫靖大喜过望,来不及多想,忙下令大军向城南集合,“今日势要破城!” 江陵城内的郭兴泰也收到了城南开城的消息,仔细想想防守城南的好像正是方才他殴打的那名文士,一切似乎都通透了。 “这个姓宋的王八蛋!汝等坚守城池,不得让一名敌军上来,本将率骑兵亲自去城南会一会他们!” 第248章 中计 待到郭兴泰领着数百骑兵杀到城南时,此地已是一片狼藉,愿意开城投降的士兵毕竟是少数,他们拼死抵抗了许久,但终归还是没能挡住两面夹击。 游荡在城外的魏人骑兵第一时间发现了城南的烽火,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饿狼一般,数十名骑兵向着这个缺口奔袭而来。 “娘的,魏狗!”郭兴泰一眼便瞧见了为首的骑兵,胯下的是来自魏国的骏马,马匹高大威猛远胜大周的马匹。 不过郭兴泰并不在乎,此刻冲入城南的不过几十名骑兵,而且他们杀入城中障碍颇多,魏人失去了马匹带来的机动优势,靠着南方矮马并非不能一战。 “本将知道你们刚随我出城杀戮一番已经很累了,但对面的是魏人,若是让他们入城,家里妻儿老小都将殒命!” “愿随将军杀敌!” “好,杀!”郭兴泰手持长矛指向前方,随后一马当先杀奔而出,身后的数百骑兵见状毫不犹豫跟了上去。 面对奔涌而来的骑兵,那几十魏骑丝毫不惧,拨转马头向城外撤走,同时还不忘抽出马背的上弓箭,一边在马匹的颠簸下,一边挽弓搭箭朝身后射去。 “不好,快躲!”郭兴泰见状大惊,连忙下令队伍展开。 然而狭长的甬道容下百骑亦是困难,再想展开队形更是难上加难。郭兴泰靠着手里的长矛一连拨开数支羽箭,然而身旁的骑兵却没这份功夫了,瞬间便有数十人中箭倒地,而身后还有自己同僚,胯下的马儿一时间也刹不住车,顿时将跌落的人踩成肉泥。 郭兴泰看在眼里痛在心里,这些骑兵可都是他下了大价钱组建了,少一个都心疼的要命。这一下子折损了十几人,损失的人员和马匹光靠钱财可是弥补不了的。 “继续冲不要停!” 深知魏人骑兵习性的郭兴泰明白,此时绝不能停下冲锋的脚步,不然只会死伤更多,而已经死去的士兵更是死得毫无意义。 “给我死!” 终于郭兴泰一马当先,杀到了魏人骑手面前,手持长矛刚要刺过去,谁料那骑手笑了两声,突然一夹马腹,那马儿好似生了翅膀载着骑手飞速驶去,眨眼间二人就已分开了数丈之远。 “什,什么?”郭兴泰一时间难以置信,他胯下的马儿已经是精挑细选,最好的马匹了,但和魏人的马匹想较下来,却连屁也不是。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那逃走的骑手反手挽弓一箭直朝郭兴泰面门而来。此刻的郭兴泰还愣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身后的骑手想过来挡箭,但奈何距离实在太远,想来也来不了。 “将军,小心!” 郭兴泰这才醒转过来,但为时已晚,那箭又快又准,直接将他的兜鍪连带着几缕发丝一并射下。 “哈哈哈哈!”魏人瞅着这一幕大笑起来。 “我.......”郭兴泰一时有些恍惚,他脑门此时火辣辣的疼痛,“他妈的,老子今天非杀光你们魏人不可!” 兜鍪被一箭射下,如此奇耻大辱让郭兴泰血灌瞳仁,恨不得生出一对翅膀飞到魏人脸上将他们全杀了。 可惜老天没有给他这个能力,他有的仅仅是胯下的马儿。 “杀!” 郭兴泰紧了紧缰绳,再次发起冲锋。那几名魏骑互相对视一眼,也不恋战,拨转马头向城外退去。 而郭兴泰此时也杀红了眼,顾不得许多,竟跟着魏骑杀出了城。但任谁都能想到,这是一个陷阱,一个专门坑杀郭兴泰的陷阱。 还不等郭兴泰撤走,身后的城门轰然关闭,城头上方才被郭兴泰殴打辱骂的文人正笑吟吟地看着郭兴泰,“将军,您愿意随城而亡,可是在下不愿意啊,卫氏家主和魏人都已经许了在下一份好差事,只要把将军您的人头送上,您看,您来得多是时候啊!” “姓宋的,老子今天要是不死,非要将你扒皮抽筋不可!” “嘿嘿,希望将军能有那一天!” 郭兴泰并不是一人独战,他身边还有几十名骑兵一同追了出来,然而面对城外数万大军来说却如沧海一粟微不足道。 “不可死战,吾等且战且退,先向城东退去,那里的敌军应当最少!”郭兴泰冷静分析道。 “得令!” 手下骑手闻言连忙展开阵型,将郭兴泰包围在中心,但他们想走却没那么容易。方才先走一步的魏人此时已经纠集了数百骑,对其展开了追击。 短途奔袭靠着胯下的马儿还能和魏马抗衡几分,但最令人头疼的还是魏人那精湛的骑术,能在颠簸的马匹上射箭,不多时随郭兴泰出城的十几骑便不剩几人了。 “将军快走,我们断后!” “不行,要走一起走!” “莫要耽搁了将军,若是再推辞怕是谁都走不了!” “娘的!”郭兴泰大骂起来,“兄弟,老子一定会替你们报仇的!”说罢郭兴泰抹了一把眼泪,纵马奔向城东。 然而魏骑数量太多,留下几十骑对付断后的骑手后,剩下的人则继续追赶郭兴泰,这些魏骑箭法高超无比,知道郭兴泰身着精良甲胄,定然是条大鱼,于是纷纷朝着他胯下的马儿射箭。 瞬间,郭兴泰胯下的马儿便扎满了羽箭,马儿呜咽一声终于是坚持不住倒地身亡。郭兴泰也被重重甩了下去,追逐的魏骑见状连忙将其围住,为首的两名骑手小声嘀咕着,似乎是在商讨带一个活人回去还是带一个死人。 郭兴泰艰难起身,抽出腰间佩刀,骂道,“不用纠结了,老子来给你们做决定!”说罢迎面一刀砍向最近的魏骑。 郭兴泰的举动似是激怒了魏人,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决定将这名不知死活的俘虏杀了了事,只不过郭兴泰犹如困兽,挥舞起刀来颇有一份舍我其谁的气势,因此魏骑一时不敢上前应战。 “呸!你们这些魏狗当真是欺软怕硬之辈!” 魏骑听得懂汉话,见郭兴泰被围困至此依旧嘴硬,顿时大怒。为首一人呼哨两声其余魏骑瞬间围了过来欲将郭兴泰踩成肉泥。 正当这时,远处的大江上突然驶来数艘样式新奇的船只,而隔着老远也看不清船只打得旗号,但能见到的是,从船只上下来数十名骑手。 为首一人身着银袍银甲,头顶上的兜鍪飘着一抹艳丽的鲜红,身上的铠甲好似涂了一层蜡油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耀得人睁不开眼,这人胯下的马儿亦是雪白如霜,宛如天神降临。 几名魏人顿感不妙,因为魏国可没有多少船只水军,就算有也不会在大江上行驶,那么来的只可能是齐人和周人。 还不等他们做出反应,那白袍小将宛如一颗流星已然杀到了他们面前,几招便将这数十魏骑放倒。 白袍小将发现了被魏人包围的郭兴泰,见他一副汉人打扮也收起了武器,高声问道,“吾乃大周吴王麾下先锋曹光义是也,汝是何人!” 第249章 擒获卫益 曹光义宛如神兵天降救出了被困的郭兴泰,加上他这一身打扮骁勇无双,被杀散的魏骑竟不敢上前,只能隔着老远看着,一副心不甘情不愿。 “你是何人,为何如此狼狈?”曹光义见郭兴泰不说话,以为是吓傻了,于是又问了一句。 “吾乃江陵主将,郭兴泰!” “即是主将为何在城外被魏骑追赶?” “我观你也统领了一些士卒,难道不知与士兵在战阵上同生共死才能激发出他们的战力么?” “那郭将军你的部下呢?” “哼,中了奸计,皆死在了魏人手里!” 曹光义轻笑了起来,他已经大概知道发生了何事。 “对了,你方才说是谁麾下先锋?”郭兴泰只觉得这声轻笑刺耳无比,连忙岔开话题道。 “大周吴王殿下!”曹光义大声道,就连远处的魏骑都听得一清二楚,“听闻卫氏叛乱,江陵遭到围攻,吴王殿下点十万步骑兵前来支援。吴王殿下怕江陵出事,便命我坐快船先领两千人前来助阵,殿下的大军稍候便到!” “十万?”郭兴泰咂舌,若是真有十万这仗也就不用打了,十万人人吃马嚼,用不了几天就能拖垮江陵及其周边的州县。 “吾等是来解江陵之围的,郭将军不请我们入城就在这儿待着?” “啊对,诸位且随我来......不对等等,请诸位先往城南,那里负责镇守城池的守军与城外叛军勾结,欲开城投降,请诸位速去支援!”郭兴泰刚想邀请曹光义入城,突然想起城南事态紧急,他领骑兵出城时看到卫氏叛军的步卒已经靠了过来,这时候说不准已经入城了。 “还有这事儿?速速带路!”曹光义刚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催促着郭兴泰向城南进发。 一行人连忙来到城南处,正巧见到卫氏叛军排列成队向城中缓步向前,看着长长的队列似乎已经有一部分入城了。 “嘿,小子!”郭兴泰见状却大笑起来,“看着下面的叛军了么,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趁现在咱们冲杀过去,他们绝对挡不住!” 听了郭兴泰的话曹光义却皱起眉头,他说带了两千先锋,但那些人都还在河滩上刚刚下船,跟随他们来城南的只有不到二百人,而下面的叛军少说也有两千,十倍于自己的数量让他一时拿捏不准。 “哎呀别犹豫了!”郭兴泰气恼道,“现在叛军有一部分入了城,咱们冲杀下去他们定然首尾难顾,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是再等一会叛军全都入了城,江陵可就没了,你也不想吴王殿下来的时候发现江陵已经易帜了吧?” 说罢郭兴泰也不管曹光义同意,骑着刚从魏人那里夺来的骏马,高呼一声便杀了出去。曹光义暗骂一声,也只得拍马跟上。 ...... 卫益的心情很不错,尤其是听闻江陵城南开城投降后,他便领军前来接管南城。虽然不是他亲自领军攻下的,但不论怎么说,攻下江陵的头功被他抢了过来,自己的话语权无疑会增加许多。 “哼,瞧着吧大哥二哥!父亲最依仗的还不是我!”卫益低声道,“只要按姚先生所言,控制江陵,北交魏国,东联齐人,南拒大周,我卫氏占据蜀地天险,成王作祖不是梦想!我出力甚多,届时父亲定然会将位子传给我,那时候我便是.......” 正当卫益沉浸在梦中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只见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壮汉手持一杆长枪杀了过来。 “妈的,什么鸟人坏了我兴致,给我宰了他!”卫益刚开始被吓了一跳,但扭头一看只有一人一骑,瞬间便升起了怒火,“一个人也敢冲我军阵,找死!” 还不等手下士兵张开弓弩,卫益只觉得脚下一阵晃动,在那壮汉身后的山坡烟尘滚滚,又涌出百十名骑手,与那壮汉一起杀了过来。 “公子,这,这少说也有几千骑兵啊!”卫益身边的亲兵眼见漫天烟尘,地面滚滚如雷顿时面色大变。 “草!江陵城里不是只有三千人么,哪来的几千骑兵!” 不论卫益怎么说,对面的人数是实打实的,而自己手下的士兵正排成队列入城,面对突然杀出的一队骑兵根本毫无抵抗之力,稀稀拉拉射出几支羽箭后,那数千骑手眨眼间杀到了跟前。 “少爷别愣着了,快跑啊!” 卫益身边的士兵不少,但都是步兵,又是毫无防备面对冲来的骑兵毫无抵抗可言,眨眼间便被冲了个七零八落。 卫益见势不妙,刚想拔马逃走,只见一名身着银盔银甲,胯下骑着雪白神驹的小将杀了过来,抬手一枪将卫益身边的亲兵刺倒后,接着反手透出手里长枪,将卫益胯下坐骑刺死当场。 “哎呦喂!”卫益连人带马摔成了狗啃泥,颇为狼狈。 他挣扎着起身,刚想逃走谁料脖子上已经有一把冒着寒光的长枪抵在他的脖子,正是方才那名银甲小将。 “嘿......嘿嘿兄弟有话好好说,别舞刀弄枪的!”卫益小心翼翼伸出手试图拨开长枪。 “哼,少耍花招,看你应当在叛军中官位不小,报上名来,否则一枪刺死!”曹光义目光凌冽,丝毫不给卫益耍花招的空间。 “我,我是永昌侯三子,卫益......” “永昌侯?那不就是......”曹光义愣了片刻,终于是想起了永昌侯是谁,正是此次卫氏叛乱的始作俑者。 “对对对,别杀我,我还有大用!”卫益连忙说道,见曹光义收了兵刃他又小心问道,“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哼,我是大周吴王麾下先锋曹光义!” 吴王殿下的威名卫益早就听说了,他连忙说道,“不知吴王殿下可在军中,在下与他有旧,想见上一面!” 曹光义没想到眼前这名不着调的俘虏竟和赵桓相识,语气不由得放松了几分,“我只是先锋,吴王殿下领十万大军不日便到!” 第250章 魏骑 “真,真有十万呐!”卫益咂舌。 “那可不,你看我长得像诓人的模样?再说了你现在是俘虏,骗你作甚?”曹光义耸耸肩,一把将倒地的卫益扶起来,“既然是殿下的旧识,那不能亏待了你,先随本将入城!” 已经有部分叛军入城,但数量不多仅有几百人,在江陵守军和曹光义等人的内外夹击下很快便将其击溃。 再次见到郭兴泰,他却面色苍白,状态不如第一次见到时的模样,究其原因还是方才冲锋的时候有一支羽箭咬在了他的肩头。 “郭将军,怎么样没事吧?”曹光义关切地问道。 郭兴泰咬咬牙关道,“没事,没伤到骨头和大经脉,要不然老子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那便好......” “对了,江陵城内是没什么叛军了,但城外怎么样了?” “魏人和卫氏的叛军都已经散去,江陵暂时无虞!” “呼,那便好!”郭兴泰闻言松了口气,“对了,方才冲阵时为何气势如此惊人,明明你们只有不到两百人,可我瞧着却像是千人的骑兵才能弄出的阵仗?” “哈哈,我命人在马尾上绑了稻草,跑动起来带起烟尘,因而有此效果!”曹光义笑道,“不过这不是我的主意,是吴王殿下出的。” “原来如此!”郭兴泰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现在对这位吴王殿下十分感兴趣。 ....... 为了能尽快支援江陵,赵桓从冯义成那里借来了几十艘快船载着曹光义和两千人马先行一步。这几十艘快船是当初在海面上缴获的大食船只,在落入冯义成手里后,他迅速派工匠吸纳了大食人船只工艺,再结合汉人工匠智慧制造出了新式船只。 虽然载重量和防护都有所下降,但这些船只速度奇快无比,而且无论是海上还是江面都畅通无阻,无论是交战还是运兵都是上上之选。 清凉的晚风吹拂着赵桓的发梢,他突然想起一件无厘头的事来。他本人在大周的封号是吴王,而现在要去打的,则是自称大蜀天王的叛军,蜀吴大战还有个魏国掺和进来,不得不说是一种黑色幽默。 “殿下,”正当赵桓胡思乱想之际,萧明远走了过来,“若是照这个速度行进,大约明日就能抵达江陵!” “嗯。”赵桓点点头,“可有前军的消息传来?” “正要禀报给殿下呢,方才前军传来消息,曹小将军领两千人正巧碰上了卫氏叛军大举攻城,曹小将军趁势杀了过去,将卫氏叛军击溃解了江陵之围,还俘虏了一名殿下的旧识,卫靖的第三子卫益。” “哈,还真是旧识了!”赵桓冷笑了两声,见萧明远看向身旁的一名亲兵,欲言又止似乎是想让赵桓支开此人。 “萧将军还有事?有话不妨直说,没必要遮遮掩掩。” “那好吧,”萧明远叹了口气,“前军来报,他们遇到了魏人的骑兵,还与他们交手,曹小将军阵斩了十几人,其余的都借助胯下快马逃了。” “十几骑?不知萧将军如何看待魏人?” 萧明远踌躇片刻道,“末将并未与魏人交过手,但根据以往我大周与魏人交手的经验来看,皆是胜少输多,因此末将认为不应当将魏人助力叛军的事传出去,否则军心不稳!”说罢又看了一眼赵桓身旁的亲兵。 赵桓深吸了一口气,说实在他也没底,受限于地理等因素,赵桓目前见到的最大骑兵阵仗也不过几百人,平日里见得最多还是斥候一类。而像是魏人,随便出手便是数百数千骑兵,财大气粗,让人羡慕不已。 但作为统帅,赵桓是万万不能露怯的,他必须营造出一种无敌的气氛,这样才能感染麾下的士兵。 “未战先怯,这可不行啊。”赵桓笑了起来,“再说了,要是魏人的骑兵真的天下无敌,那现在咱们都该是魏国的臣子了,说明骑兵并不是百战百胜的,起码是有办法对付!而本王恰好想出了一条计策!” 赵桓的自信似是感染了萧明远,他抱拳道,“原来殿下早有良策,是末将多虑了!天色不早了,末将就不打扰殿下歇息了!” 目送萧明远离去后,赵桓身旁的亲兵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殿下是真的有良策制服魏人的骑兵,还是搪塞之言?” 这亲兵不是别人,正是卫岳。她虽武艺见识不凡,但毕竟是女子,贸然出现在军营怕是会引起非议,只能先委屈她乔装成赵桓亲兵了。 “一半儿一半吧,”赵桓摇摇头道,他也没见识过魏人的骑兵,但对付骑兵的法子总归也就那些,在他的认知中要么有一支旗鼓相当的骑兵对冲,要么靠领先的科技,也就是火药。 但现在这两样东西赵桓一个都没有,骑兵受制于各种因素没法组建,而火药赵桓倒是想在应天手搓出来,但无奈卫氏叛乱选的时间点对他来说不好,而且现在应天内魏国和齐国的探子还未肃清,赵桓可不希望这边刚搓出火药,齐国那边都能列装火枪了。 不过卫岳却被赵桓的回答弄得一头雾水,“殿下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本王作为统帅可不能露怯,因此先搪塞一番。本王打算多翻翻书,看看老祖宗有没有留下什么智慧!”赵桓揉揉太阳穴道,“倒是卫小姐你,那日见你马术不凡,何健告诉本王你这马术可是有几分魏人的风格在。” “不错,我这马术师承自魏人。那人来自魏国,身份不明,建宁郡王见他身手不凡便收留他,同时让他向军中传授骑术,我也就跟着学了几招。” “原来如此,那人现在......” “殿下安心,已经死了,遭了疫病没能救过来。” 赵桓这才放心地点点头道,“那再好不过了。对了,既然如此卫小姐定然见识过魏人的骑兵,不知能否陈述一下其特点,本王也好制定对策。若是真的十分棘手,那本王可得好好谋划一番,不至于临门抱佛脚才是!” “怎么,”卫岳听出了弦外之音,“殿下不打算亲自前往蜀地平乱?” 第251章 进驻江陵 赵桓仔细看了一眼卫岳,心道这女子还真是七窍玲珑心,这都能看出他的心思来。 “不错,若是魏人太过棘手,本王大概是要分兵,大部队前往蜀地平乱,而本王则亲自坐镇江陵会一会魏人。” 卫岳闻言皱起了眉头,“殿下不打算入蜀平乱,那领兵的大概就是萧明远了吧?先前他麾下士兵冲撞的您,您还敢放他一人独领大军?万一与卫靖勾结悔之晚矣!” “本王既然敢带他出来便不怕他作乱!”赵桓给了卫岳一个自信的眼神,“根据鸿骑卫调查,禁军士兵掠夺民财和冲撞本王实属偶然,萧明远也并未参与其中。而且本王麾下效力的也不乏降人,比如那刘子然,被伪帝张叔仁提拔本王不还是在朝廷为他留了一个官职?” “当然,最重要一点,萧明远的家人皆在应天,受到本王的.......妥善照顾,而且他身边还有鸿骑卫的探子,稍有异动本王旦夕便能知晓,不怕他有异心!” “原来殿下早已布置好了,是小女子多嘴了。” 赵桓伸了个懒腰继续说道,“倒是卫小姐你,明日大概又能见到卫益了,按辈分来算......你应当是他姑姑,就没有什么想说的?” “不忠不孝之人,有什么好说的!”卫岳面露不悦转身就要离去。 “诶别走啊,本王还想问问卫靖还有另外两个儿子的脾性呢!” 提到这几个人,卫岳的面色更加阴沉,对赵桓拱拱手道,“天色不早了,殿下早些歇息才是。若是殿下想知道,明日自己去问卫益便是,何必来问我?”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倒是挺有脾气!”赵桓笑了两声,不过他并没有听卫岳的建议去歇息,而是继续苦思着如何破魏人骑兵。 “这也不行,那也不靠谱,还真是头疼啊.......” ...... 第二日晌午时分,赵桓及其主力总算是赶到了江陵城外。 似是因为曹光义的威慑,江陵城并没有被围城的紧迫感,但城外无数还未来得及清理的旗帜和尸体却证实这是一场恶战。 赵桓皱了皱眉头,转身下令派出五百人清扫战场,这些尸体若是不及时处理,很有可能爆发一场瘟疫,届时江陵城无论男女老幼一个跑不了。 不过最令赵桓好奇地是,江陵城头的守军不多,稀稀拉拉的仅有几人。虽然有曹光义率先锋先行一步,但城外可是还有魏骑和卫氏叛军的斥候,方才赵桓就看到了魏人骑得高头大马隔着老远观察他们,估计是见军容严阵,一时不敢靠近。 “进城,仔细瞧瞧到底发生了何事!” 城中百姓也不多,好不容易遇上一队巡逻的士兵,细问一番才得知,城中军民皆前往了菜市路口,说今日有一场好戏要看。 没办法,为了弄清江陵城究竟发生了何事,赵桓只得前往士兵手指的方向。来到菜市附近,此地果真是人山人海,十分喧闹。 赵桓废了大劲儿挤到前列,正瞧见一名壮汉嘴里叼着一根稻草,手持一把长刀,一只脚踩在一名男子的脊背处。 只见那壮汉恶狠狠地骂道,“狗娘养的,宋子阳,老子待你不薄,你这龟孙子却勾结城外叛军,甚至还有魏狗!害的老子折损了几十个弟兄,今日不杀你我兄弟在地下的亡魂难安!不过老子还是仁慈,有什么遗言抓紧说吧!” 宋子阳早被吓得呆滞在了原地,身下屎尿齐流,再看他身旁整齐排列着几十颗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幼,看样子应当是他的亲族。 等了半晌也不见宋子阳说话,壮汉是等不及了,吐出嘴里的稻草,“没话说是吧,那你可以去死了!” “你,你不得好死!”宋子阳憋了半天终于是憋出句话来。 “哈哈哈,老子就没打算安稳死在床上!”壮汉不再废话,手起刀落将宋子阳的人头斩下。 这宋子阳人头骨碌碌滚在地上,血飙的老高,溅了那壮汉一身的血迹,就是在人群中观看的赵桓脸上也被溅了一滴血。 杀完宋子阳及其亲族后,下方观看的百姓一阵欢呼,惹得赵桓身旁的亲卫一阵慌乱,引起了一阵骚动。 正是这股骚动引起了上方那壮汉的注意,连同他身后的一名白袍小将,那小将一见赵桓脸色一变连忙对壮汉小声说了几句。 “郭将军那位,那位就是吴王殿下!” 郭兴泰“哦”了一声,将血淋淋的屠刀搭在背上,接着缓步朝赵桓走来。 此刻的郭兴泰浑身浴血,仿佛一个血人,身上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就是方才不断欢呼的百姓见状也闪出一条路来,赵桓身旁的亲卫见此人满是血污又手持利刃,欲上前阻拦,可谁料赵桓却是怡然不惧,“让他过来!” 在距离赵桓一丈远的地方,郭兴泰停下了脚步,二人彼此互相打量着,良久之后赵桓缓缓开口道,“方才那人勾结城外叛军和魏人,可有凭证?” “呵,人都已经死了,难不成你想下去问问他们?” “大胆!”一名亲卫喝道。 赵桓却微微一笑,“那倒没有,若是真的勾结叛军献城投降,只是砍头一瞬间就死了,实在太过便宜了这等人,本王更喜欢用另一种刑罚,那样更能警示心怀不轨之徒!” “哦,是什么刑罚?” “凌迟!”赵桓露出阴森的白牙笑道,“一寸寸将谋逆之人的血肉割下来,让他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没有什么比这般刑罚更能震慑宵小的了!” 说罢赵桓拍了拍身旁何健的肩膀,“此人是本王亲卫,同时也是位使刀的好手,之前在邕州时便替本王凌迟了数十名不肯臣服的蛮部首领,就算手艺差了些,那些人基本上挨个几百刀便撑不住了!” 何健闻言也阴笑起来,看着郭兴泰应当也有一身的好武艺,他也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 郭兴泰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大笑起来,放下血淋淋的屠刀后,他跪地抱拳道,“江陵守将郭兴泰拜见吴王殿下!方才冒犯之处还望恕罪!” 第252章 再放卫益 郭兴泰声音极大,周围的百姓听得一清二楚也学着他的模样齐刷刷跪倒,而隔得远的百姓虽听不清说了什么,但一见到前面的人都跪拜在地也顺从的跪倒。 一时间整个菜市路口只有赵桓和他的亲卫站着,犹如鹤立鸡群十分显眼。 对此赵桓也算是轻车熟路了,上前两步将郭兴泰搀扶起来,随后对着一众跪倒的百姓高呼道,“各位父老莫要惊慌,快快请起!吾乃大周吴王,听闻江陵受叛军和魏人围城,特意率领十万大军前来解围!” “十,十万大军?俺耳朵没听错吧?” “那可是吴王殿下,皇室子弟,怎会诓骗咱们!他说有十万,那肯定有十万!” “太好了,江陵有救了!” 跪在地上百姓一阵窃窃私语,很快转成了一句话,一句十分整齐顺畅的话:“吴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好了,你们都各自散去回家吧,用不了多久城外的叛军和魏人也会离去,你们很快就能恢复往日的生活了!”赵桓继续补充道。 得了赵桓的许诺,江陵的百姓这才安下心,脸上浮现出许久未见的笑容。 待到百姓散去后,郭兴泰这才小声问道,“敢问殿下,您不会真带了十万大军吧?” “怎么,有什么区别么?” 郭兴泰面露难色,“殿下,说实话吧,若真有十万大军光靠江陵周边可供养不起啊!” “哈哈,我当是什么难事!郭将军莫怕,如今大江水路已经恢复贯通,就算真有十万大军也是靠水路运输粮草,不会征调江陵的粮草!” “那便好......”郭兴泰松了口气,但马上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连忙问道,“等等,殿下您究竟带了多少人过来?” 赵桓附在他耳边小声道,“其实啊,只有四万余人连五万都不到!” “啥,啥玩意,多少?!” “哈哈,郭将军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还是去城中找个僻静处详谈吧!” 赵桓一行人跟随郭兴泰来到了他在江陵的府邸,为了表示对赵桓的尊敬,郭兴泰命人设下宴席,又让夫人领着几个年幼子嗣拜见,足足折腾到了黄昏时分才停歇。 “殿下,您真只带了四万人来支援江陵?”郭兴泰终于是忍不住问道。 “那还有假?本王之前说给百姓听也就罢了,对于郭将军自然没什么好瞒的。” “嘶!”郭兴泰吸了口凉气,“这四万人若只是为了解围而来自然没什么问题,但若是想平定蜀地叛乱还有北拒魏人,这点兵力可是不够啊,据末将所知,光是卫氏的叛军就足有八万之众,不打折扣的那种!” “唉,实在是没办法!”赵桓叹息一声,“金陵——现在改名为应天——刚遭伪帝张叔仁荼毒,加上三吴之地还有民乱,大江北岸还有齐人虎视眈眈,若是本王调大军平乱,说不准明日齐人就能渡江攻破应天,能挤出这四万人已经是极限了!” “唉,没想到国事如此艰难!”郭兴泰也叹息一声。 “不过好在有一点,本王观卫氏叛军人数虽众,但有郭将军这样的人在,靠三千守军竟能坚守至今,可见其并非战无不胜。” “殿下抬爱了!”郭兴泰摆摆手道,“对了,昨日我等俘虏了叛军卫靖的三子卫益,那家伙说与殿下您是旧识,不知殿下可愿见一见?” “旧识么,哼!”赵桓冷哼一声,“见一见无妨,不过要做些准备!” 在黑牢整整度过了一整天后,卫益总算重见天日,被人从牢里提溜出来。 “这位好汉,抓我是作甚,不会是要杀我吧?” “哼,算你小子好命,吴王殿下来了,他想见见你这位旧识!” “吴,吴王殿下来了?”卫益闻言大喜过望,一想到当初遇到赵桓的模样,顿时觉得自己有逃出生天的希望。 两名士兵押着卫益来到江陵城外,此时前来支援的禁军士兵正缓缓入城,旗帜招展,人数更是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头。 “殿下,卫益带到了!” “哦,卫三公子,好久不见呐!”赵桓扭头故作惊讶状,“上一次见面还是在南诏,那时你可口口声声说你们卫氏是大周的忠臣,怎么今日却举兵叛乱?” “这.......” 见卫益一时说不出话来,赵桓微微一笑,索性不再追问此事,“卫公子观本王军阵如何?” 拍马屁卫益还是懂得,连忙称赞道,“唔,大军整齐严明,实在是威武之师!” “比起你们卫氏军如何?” “比不了,家父的卫氏军就是一群土鸡瓦狗,若是遇上殿下怕是一触即溃!” “哈哈哈!”赵桓似乎很享受卫益的吹捧,仰头大笑起来。 卫益见赵桓心情不错,连忙小声道,“殿下,家父是受小人蛊惑才兴兵作乱的。若是殿下肯放小人回去,小人定会用这张三寸不烂之舌说动家父归降殿下!” “是啊,刚平定张叔仁之乱,本王也不愿再行杀戮,只要你能劝说你父亲投降,本王不仅不会追究其叛乱,你们卫氏依旧掌管蜀地,你看如何?” “好好好,殿下仁慈,如此宽厚的条件家父定然应允!”卫益闻言大喜过望,喜得并不是赵桓给得条件,而是终于有机会逃回去了。 赵桓点点头命人牵来一匹快马,“你便乘坐此马回去吧,本王在江陵等你的好消息!”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卫益忙不迭骑上马,连行礼都忘了,一夹马腿绝尘而去。 卫益离去的同时,赵桓身旁走出数人,郭兴泰瞅着卫益远去的身影拱手道,“殿下,这可是条大鱼,就这么放他走了?” “哼,一个草包罢了,留着他在江陵作甚,白吃粮食不成?不如将他放归,那小子见本王如此好说话,定然会轻视本王,一旦生出了轻视的心思,便不会将本王还有禁军放在眼里,那是咱们便有机可乘了!” 第253章 作战会议 江陵城外,叛军大营。 自从收到三子卫益兵败被擒后,卫靖在大帐中坐立难安。 听闻江陵献城后,卫益便第一时间请命前往,卫靖也乐得如此,这算是白捡的功劳,交给儿子将来在军中也好立威,可还是没想到赵桓的先锋部队突然杀来,不仅折了几千士兵,最器重的儿子也被抓了。 “这叫什么事啊!”卫靖气得大骂道,他转身对大帐中的几人问道,“江陵可有派出使者沟通?” “没有.......”一人连忙答道,“我们倒是派来许多使者打着白旗,可还没到便被城头上的人一箭射死了.......” “唉!”卫靖一阵恼怒,重重叹息一声,这摆明了是不打算放归卫益了。 他虽有三子但前面两个都是不成器的,老大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养身边,而长于夫人之手的原因,天性懦弱不堪大用,平日里让他杀只鸡都唯唯诺诺不敢动手。到了年长时竟开始崇信佛陀,要不是自己还有夫人拦着,老大非要舍了这三千烦恼丝遁入空门不可。 至于老二,一想起来卫靖便气得呕血。吸取了老大的教训,卫靖常把老二带在身边加以管教,但没想到这样做却触动了老二的逆反心理,时常出言顶撞不说,还是个阴鸷的性子,又是个好色的人,年仅十三便让伺候自己起居的婢女有了身孕。 这种事放在卫氏这样的大家族倒也没什么,但老二却怕招来父母斥责,竟逼着那婢女沉了井,敢做不敢当的性格让卫靖颇为不喜。待到其成年后更是目无法纪,各种飞鹰走马,强抢民女闹得成都府百姓怨声载道。 一连练废了两个小号,卫靖一时间都有些死心了,好在有了老三卫益,虽不是人中龙凤但人品性格十分令他满意,因此常带在身边加以培养。 但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寄予厚望的儿子如今却被俘了,让卫靖一时有些灰心,以他的年纪再想要一个恐怕是不行了。而自己造反不就是为了给子孙博一个富贵么,如今后人没了还有打下去的必要吗? 下方的姚先生瞧着卫靖愁肠百结,瞬间便明白了其心意,连忙劝道,“大王,在下昨日观援军数量恐怕真有十万,且军容严整,士气正旺。而大王您的士兵围攻江陵已有数日,早已是疲敝之师,不如暂避其锋芒,引军退回蜀中才是!” “可是姚先生啊......我的儿子被擒了!” “大王啊,昔年高祖刘邦之父被霸王项羽所擒,项羽借此威胁高祖,而高祖不为所动,终成炎汉四百年基业,为了霸业可成,大王又何惜一子?” “姚先生......”卫靖的声音有些虚弱。 这时帐外突然有一名士兵通报,卫靖连忙挣扎起身问道,“出了何事?”他安排了数人从远处观察江陵,生怕看到卫益的人头被挂在上面。 “三公子,三公子他回来了!” “什么?!”卫靖飞一般冲到报信的士兵面前,抓着他的肩膀,“再说一遍?” “公子回来了,毫发无损!” “哈哈哈,好好好!”卫靖大喜过望,竟解下了腰间佩剑赏赐给了这名士兵,接着冲出大帐去见卫益。 卫益此刻刚刚下马,他精神还不错但浑身脏兮兮的,看样子是在黑牢里吃了不少苦头,不过卫靖却依旧难掩喜色,只要儿子身上没少什么零件便好。 在军营中卫靖也不好表现的太过亲近,拍着卫益的肩膀笑了两声便将他拉入的大帐中。 还不等卫益喘口气,卫靖终于是问出了那个所有人都想问的问题,“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卫益先是向着大帐内的诸位将领行了一礼,然后说道,“不是逃出来的,是他们放晚辈回来的!” “放你回来的?” “晚辈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将那位吴王耍的团团转,三言两语便让他放我回来了!”卫益笑道。 “那不知公子可曾知道江陵城具体来了多少守军,其军械粮草可有缺漏?”姚先生忽然开口问道。 “自然是见过的,就是那位吴王晚辈也见过,具体细节且听晚辈慢慢道来.......” ....... 郭兴泰看着像是个粗鲁军汉,实际心细无比,一见赵桓亲自领数万大军来援十分识趣儿的将自家府邸让了出来作为赵桓临时的行宫。 对此赵桓只是欣然笑纳,同时将大军行营设置在此处。 而今日郭兴泰得了赵桓的命令,召他过去参加什么“作战会议”,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听着十分厉害,而且是赵桓的命令他也不敢不遵守。 来到熟悉的府邸,一些跟随赵桓而来的将领已经排好了座次,郭兴泰正踌躇不知该坐在哪里时,坐在上位的赵桓先开口了: “哟,郭将军来了,请到这儿来坐!” 赵桓指了指他下方最近的一个位置。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郭兴泰摸着脑袋笑道,他虽说是江陵豪族出身,但细论官衔怕是连曹光义都不如,坐在位置让他十分不自在。 “哈,郭将军是江陵本地人,又将自家府邸贡献出来,岂能让你居下位?”见他还要推辞,赵桓又说道,“怎么,本王初来乍到说话也不管用了?” “不敢不敢!”郭兴泰这才老老实实坐在了赵桓下位。 待他坐定后,赵桓起身道,“好了,此次商议的军务乃是江陵城外叛军和魏军,以及如何平定蜀地叛乱。本王先开个头,当然本王也不是什么完人,若是有不足之处还请诸位不要藏着掖着,直言便是!” 赵桓的话没让太多人惊诧,毕竟在应天经常开类似的“作战会议”,但这种商讨军务的方式让郭兴泰大开眼界,以往都是主将一人拍板,手下人执行就是了,低阶的军官哪里有发言的权利? 果然,赵桓开了头后,除了郭兴泰,其余人等纷纷各抒己见,场面好不热闹,但讨论了半天其实总结下来便只有四个字,兵力不足。 第254章 委任萧明远 针对这个问题,赵桓也没什么好办法,他也不是神仙变不出人来。 “这个问题本王也在苦思解决之法,不过本王已经打出了十万大军的旗号,总不能被人窥破虚实吧?” 牛三金闻言连忙站出来说道,”殿下,鸿骑卫的探子已经在末将的指示下,开始在江陵清查魏人的探子,不过具体事宜还望郭将军多多配合才是!” “哦哦,配合配合,一定配合!”郭兴泰正神游天外,一听到有人叫他连忙答应下来。 赵桓微笑地点点头,“不错,不过本王还要布置疑兵。曹兄!” “末将在!”曹光义起身回道。 “这几日烦请曹兄辛苦一些,请曹兄晚上带兵悄悄离开江陵,到了清晨至晌午时分再大张旗鼓返回江陵,这样魏人和叛军拿捏不准城中兵力,肯定不敢贸然出击!” 曹光义思索片刻便明白了赵桓安排此举的意义,拱手道,“为殿下奔走,不敢称辛苦!” 赵桓点点头,目光看向萧明远,“萧将军,本王想托付你一件大事,不知萧将军能否胜任?” “愿为殿下效命!” “好,待到江陵解围,本王加封你为征虏将军,本王要你统领四万禁军入蜀,彻底荡平卫氏叛乱!你,可能做到?” 听到这项任命,萧明远连忙跪拜在地,声音激动无比,“臣愿效为殿下效死力!” “效死倒不必了!”赵华笑着上前将萧明远扶起。 萧明远的本事不差,而第一次见面赵桓便觉得此人颇有气度不凡颇有几分儒将的感觉,后来和陆伯庆进攻应天的表现也可圈可点。 最重要的一点,他是禁军四大营中唯一一部不驻扎在京畿附近,而是领兵镇守五岭古道,本就有独当一面的能力要不然也不会被赵元宏看中,更不会让冯氏一脉在岭南动弹不得,让他们对萧明远积怨颇深。 但后来出了禁军冒犯赵桓一事,禁军自上而下的腐败,加之冯氏一脉是赵桓的亲族,以及禁军兵员大减,都让他丧失了许多话语权,因此除非赵桓主动发问,萧明远一直是做一个透明人的角色,绝不发表任何见地。 但赵桓深知,此人绝非看起来那么简单,因此特意给了他这个机会,让他领兵平叛正是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 萧明远更是深知此点,因此跪拜在地,感激涕零赵桓能给他这么一个机会,以此来证明自己绝非看起来那般平常,禁军士兵也不是泥捏的。 良久之后,萧明远方才起身,这一次他的目光坚定无比,同时闪着几分精明之色,一改先前的颓势。 “对了,那臣听殿下的意思是打算坐镇江陵了?”萧明远问道,“殿下坐镇江陵,万一魏人来攻,光凭三千守军恐怕是挡不住啊!” “无妨,曹家有两千兵员,而且本王也去了一封书信,调应天的赵思忠领三千蛮兵坐船来支援江陵,不日便能抵达。”赵桓胸有成竹,“这样一来就要八千余人,进取不足但防守江陵却绰绰有余。” 萧明远闻言却皱起了眉头,以他对赵桓的理解,真的会老老实实防守么,不过他刚获信任一时也不好多言语,只得又拱手道,“还有一事,蜀地道路险阻,而臣以及麾下士卒又从未去过,不知殿下可能找来向导,为大军前行指明道路?” “巧了,本王身边正有这么一个人!”赵桓转身示意身后的亲卫上前,“这位是已故的建宁郡王之女,阴差阳错跟在本王身边,她可以作为大军的向导!” “建宁郡王.......那不就是?”萧明远心里一惊看向卫岳,再联想此女在赵桓身边隐藏身份做了一名亲卫,恐怕身份非凡,若是让她跟随大军行动,一介女流难免会有冲撞之处。 “没想到竟是建宁郡王之后,只是这一路可并不好走,卫.......卫姑娘一介女子恐有不便之处,不如殿下另选他人?” 卫岳却摘下兜鍪,伸出手来,上面是一层层老茧,“萧将军,我虽是女流,却并非久居闺房,只知女红的妇人!” 以萧明远的眼力自然瞧出这老茧乃是平日练刀修行武艺留下的,心里顿时升起了几分敬佩。 “是臣看走了眼,轻视卫姑娘了!” 赵桓拍拍萧明远的肩膀笑道,“你还真是小瞧她了,先前本王征讨南诏时,南诏的蛮酋提出斗将,便是卫小姐挺身而出,力战蛮酋将其格杀当场,本王也借着这个机会趁势一举荡平南诏!” “竟有此事?”经赵桓这么一说,萧明远也不得不重视起卫岳。 “萧将军无需照顾小女子,只当一名普通士兵使唤便是!”卫岳看了一眼赵桓低声说道。 “不敢!”萧明远连忙说道,这女子说不准和赵桓什么关系,可不敢慢待了。 “好了,既然已经点了将,萧将军早做准备才是!”赵桓提醒道,“不过在此之前,本王还要想办法敲打一番魏人,若是能引得叛军来攻那就更合适不过了,这样也能歼灭叛军有生力量,将来萧将军入蜀平叛也能轻松几分。” 一听要对魏人动手,郭兴泰立马来了兴趣,“不知道殿下打算如何去敲打魏人?” “自然是魏人最喜欢的了!”赵桓阴笑道。 魏人多数为轻骑,最擅长的便是小股接敌,斥候之间博弈以及袭扰粮道辎重,靠着胯下的良驹来无影去无踪,就是打不过也能迅速撤走,而后趁着防备空虚时再趁势杀过来,让人防不胜防。 郭兴泰也算是经常和魏人打交道了,对于赵桓的想法也听出了一二,“殿下你这办法不错,但魏人都是欺软怕硬之辈,具体派了多少人支援叛军咱们也不知道,若是诱饵太大了魏人可不会上当啊!” “这些本王也考虑到了,不过这不是你我关心的了,”赵桓扭头看向牛三金,“牛统领,即刻探明魏人出动了多少人马,需要人手的话尽管提出来,本王马上给你补齐咯!” 第255章 财大气粗的魏人 自大赵桓领十万大军入驻江陵以来,叛军和魏人忌惮十万大军,一时拿捏不准不敢贸然进攻,因此城外的气氛便陷入了诡异的寂静,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明面上,一连半月都有几百至几千不到的援军自东面而来进入江陵。而在城内,鸿骑卫在江陵这个封闭的城池内发挥了自己的长处,在郭兴泰的鼎力配合下一连擒获了二十多名魏人和叛军的探子。 而同样,赵桓吩咐牛三金让他探明魏人虚实的任务他也同样没有落下,今晚终于是有了答案。 “启禀殿下,鸿骑卫已探明魏骑虚实,约有三千人马,具体情况请殿下过目!” 郭府的一处别院内,牛三金跪在赵桓前面,双手捧着一份卷宗,声音虔诚无比。 赵桓伸手接过卷宗,却并未第一时间打开,因为他注意到了卷宗上的斑斑血迹,他叹息一声道,“折了多少人?” 牛三金微微一愣,没想到赵桓的第一个问题会是这个,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回道,“折损了十三人,其中两个重伤,但大概是挺不过今晚了.......” “唉,”赵桓重重叹息一声,“有家人的一定多加宽恤,莫要让死去的将士寒心,明白吗?” “末将明白!” 见他答应的痛快,赵桓也不再多问,打开卷宗查阅起来。 到底是用了十三条人命唤来的情报,内容十分详细,除了不知主将是何许人,其他的诸如人员数量,马匹数量驻扎在何处都一一详细列出。 “嘶,三千人就有将近万匹战马?这魏人家底子也太厚了吧?”赵桓说着羡慕无比。 “殿下明鉴,魏人一般一人三马,一匹用来驮物资、兵器等物,一匹用来日常行军,最后那一匹才是战阵上用来骑得!”牛三金出言解释道,“当然,魏人也不似齐人那般富裕,至少是五千帐以上大部族才能养得起如此庞大的马匹。” 帐这个计量单位听着有些怪异,但换算成汉人一户便通顺了许多。一帐若是按可容纳的人来计算约有五六人,而有帐的尚且数部族中过得不错的人,像是魏人的部族里还有掳掠而来为奴为婢的汉人,数量同样庞大无比,因此魏人南下的数量只能推测出一个大概,不过这个数量依旧是赵桓难以抵挡的。 “没想到牛统领你还知道的挺多!” “末将得知殿下要与魏人交手,因此早做了准备!”牛三金答道。 “不错!”赵桓满意地点点头,虽说有临时抱佛脚的嫌疑,但至少态度不错,“可惜了,若是你能得知主将是谁,知其脾性就好了!” “其实也不难,”牛三金连忙说道,“此次损失人数颇多,主要还是被魏人的狼卫偷袭,而狼卫是只听命于魏帝的,因此不难推断出这是一个亲附魏帝的部族,而魏人内部亲附皇族又是五千帐以上的大部族,不难猜出是何人领军!” 魏国内部并非是像周齐二国那般,组织架构明晰,皇权独尊,相反作为皇帝更像是许多个部落推举出来的共主,因此历代魏帝对手下部族的掌控力都十分微弱。 在入主中原吸取了汉人文化后,新即位的魏帝有意改变这一现状,无奈已是尾大不掉,稍有动作那些部落便敢发动叛乱,几次内耗后谁都没能讨到便宜,反倒让一时天下无敌的魏骑因为内乱陷入了尴尬局面,最终只能据守关中之地,未能扫平天下。 赵桓之前也恶补了一些关于魏国的消息,他思索片刻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可以拉拢这一部族,让其与拓跋皇族对抗魏国的其他部族,让他们内耗而消耗国力呢?” 赵桓的心思正和当初顾望秋扶植他一样,是想扶持一个他国的棋子来使其内耗,攫取更多利益。但赵桓最后却是借力打力,一举掌控了大周。 牛三金略微沉思片刻道,“若是殿下有意,末将可想办法联络魏人!” “唔,”赵桓想了想最终还是说道,“此事先不急,魏人说到底还是四方蛮夷,若是不将其打痛,他们是不会理我们的,先放眼眼下的事吧!” “是,末将遵命!” ....... 叛军大营。 也不知卫靖是抽了什么风,自从三子卫益完好无损归来后,他便下令全军庆贺,一连持续了七天,这七天里,酒肉不禁,就连派出侦查的斥候都少了大半,也幸好江陵城没有派人来攻,不然非出事不可。 正是这一连七日的大肆挥霍,让叛军原本还算充裕的粮草见了底。作为军师的姚先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这分明是要打算退兵! 姚先生快步来到大帐,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不由得重重叹息一声,最终他还是掀开帘子步入大帐。 “大王!” “哟,姚先生来了,快请坐,请坐!”坐在上位的卫靖喝得醉醺醺,“来,来人!快给姚先生倒酒!” “大王,在下不是来喝酒的!”姚先生婉拒了侍女送来的酒碗,“大王,咱们在江陵城外耗着可不行啊,是该有个章程才是!” “那姚先生意欲何为?”卫靖眯着眼打量着姚先生。 “在下建议,试探性进攻江陵,在下不相信吴王会有十万大军来援江陵!” “姚先生,你的意思是吾儿看错了?” “是,那很有可能是吴王故意摆出阵仗,用以虚张声势,掩饰其兵力不足的窘境罢了!” “但这几天斥候来报,说自东面可是来来往往有数支队伍入驻了江陵城,数量少说都要八九百人,累积下来也不是个小数目啊!” “大王,这也是疑兵之计罢了。您难道没听斥候回报?只见有大部队进进出出,而城头的旗帜却不见多,难不成天下还有这种怪事?” “而且大王未战先撤,若是就这般退回蜀中,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卫靖闻言将手里的酒碗重重摔了出去,精致的酒碗瞬间四分五裂,酒液洒落一地,“姚先生,先前是你建议本王放弃老三退回蜀地,如今你又来劝我主动出击,如此首鼠两端你到底安得什么心!” 第256章 遇袭 “大王!原先状况不明,在下也只是根据所闻所见进行的推测,如今看来江陵城中恐怕真无十万大军可言,若是有恐怕早就出城与吾等决战了,何必看我们在此饮酒享乐?”姚先生据理力争道。 “行了,姚先生!”开口的是卫益,自从听说姚先生让卫靖放弃他引军退走后,他便对姚先生失去了敬意,“那吴王我也见过,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绝无你说的那般有心机谋略,因此先生你推测的疑兵之计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 “可是.......” “姚先生,你懂吴王还是我懂吴王?你怕是连吴王的面都没见过,连话都不曾说过怎么能知道他的脾性?我可是和他打过两次交道了!” 见姚先生还有话要说,卫靖也是一阵不耐烦,“姚先生,既然你怕江陵城中来人趁机劫营,那何不请你今晚代我巡夜呢,想必以先生心细如发的性子,那江陵城的吴王定然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您说呢?” 还不等姚先生作何回答,卫靖却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接着整个大帐内受邀来饮酒的将领都笑了起来。 “唉.......唉!”姚先生受不了这般揶揄,气得转身走出了大帐,可就是离了老远,大帐中依旧传来了刺耳的嘲笑声,让他十分难受。 正当这时姚先生迎面撞上了一名来报信的士兵,“怎么回事?”姚先生先是被羞辱一番,如今又被一名士兵撞倒,让他异常愤怒。 士兵抬头一看竟然是军师,连忙扶着兜鍪道,“军师恕罪,方才有魏人来联络,说邀请大王一同出兵!” “魏人来联络?”姚先生心中的怒火暂时压了下去,仔细想想若是有魏人来邀请出兵,想必卫靖会欣然同意。 “我明白了,速去禀报大王吧,莫要耽误了时间!” ....... “快点快点,再快点!马上就到江陵城了,早到半个时辰就有热乎的肉汤喝!说不准吴王殿下心情好,一人赏你们一个娘们暖床也不是不可能!” 汉子粗鲁的话引来一阵阵欢笑,一名民夫却在此时凑了过来悄声问道,“大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汉子瞥了一眼说话的人,“你说肉汤么?那自然是真的!吴王殿下仁慈,以往咱们这些民夫运送辎重还要自备干粮,可吴王殿下下令在终点为咱们民夫准备食物,运气好还能有肉吃呢!” “俺问的不是这个,俺是想问问你说吴王发婆娘是不是真的啊?” “那还有假?”汉子瞥了一眼这名来运输辎重的民夫,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正是该讨婆娘的年纪,于是笑道,“俺二姨夫家的小子就在禁军任职,他与南方来的那些邕州兵聊过,说吴王殿下真的给他们发了媳妇,只是大部分不是汉人都是辽东那边的,她说的啥还有咱们说什么都听不懂。” “嗨,有个婆娘就行了,管她会不会说话呢!诶,对了这辽东是在哪里啊?” “不知道,听说在应天北边呢!” “啊?那岂不是到了齐国那边!” “管他呐,不过俺好似听吴王殿下提起过,那辽东可还在齐国北边呢!用殿下的话来说,你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娶个外国娘们儿,就偷着乐吧!” “嘿,嘿嘿!”男子傻笑了几声又问道,“诶大哥,你说车上载的都是什么东西啊,俺瞅着也不像是粮食兵器啥的!” “哦,怎么说?” “俺以前也帮着运送过粮草,那辎重官恨不得让马累死哪会想今天这般轻松,几匹马就能拉得动,就连地上的车辙也浅浅的不够深,俺瞅着就不像运输粮草的!” “你小子还真是聪明!”他看了看四周悄声道,“方才装货的时候俺偷看了一眼,里面装的是......” 还不等这人说完,一旁负责押送辎重的士兵一鞭子抽在了地面上,溅起漫天尘土,“嘀嘀咕咕说啥呢,赶紧赶路!” “是是是,军爷!” 不过民夫之间依旧是低语不断,他们不断讨论着此次押送的是什么东西,还有便是此次负责押送辎重的统领,乃是一个身着银袍银甲,胯下骑着一匹白马的年轻小将,光看这一身造型便知他不是常人,不知为何却来监管押送辎重。 “你瞧啊,那小将军胯下的马是纯白的,一根杂毛都没有!” “一根杂毛没有?咋了,方才你趴在马屁股上仔细数了?” “去你娘的!不过那小将军一看非常人,咋会来干这差事?” “兴许是得罪了人吧,谁知道呢.......” “嗖!” 这民夫还未说完,却突然发现自己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了,同时脖颈处多了一只羽箭,嘴里不断喷着鲜血。 “死,死人啦!” 离得近的几名民夫顿时方寸大乱,连忙抱着头蹲在地上。 曹光义也察觉到道路四周人影绰绰,连忙下令道,“莫要慌张,按前几日演练的来,听我号令,结阵!” 护送辎重的士兵得到了清晰的指令,倒也不怎么慌张了,连忙停下押送辎重的车辆,然后将车辆连在一起,将民夫和步兵围在中心保护,摆出了一道形似弯月的阵法,同时在车辆周边竖起盾牌,用以抵挡无孔不入的羽箭。 这便是赵桓苦思数日想出来的办法,他吸取了古人的智慧,将战车这一兵种重新带到了战场,这种在春秋时代十分常见的兵种因为骑兵的出现逐渐被淘汰。但赵桓却觉得,若是能改良一番,加以阵法辅助,定能让魏人骑兵有来无回。 果然,魏人的骑手以为只是一支普通的辎重队伍,与平常无异本想着大肆劫掠一番,却发现对面的汉人将运输辎重的车辆整整齐齐排列开来,处处透露着几分诡异。 魏骑重新集结,隔着远处打量着这支队伍,对面汉人人数看起来不少,但大多是没有战力的民夫,只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而自己这边有六百余骑,而且只要一声呼哨还能再招来同伴支援,这支汉人的辎重队伍他们吃定了! 第257章 战阵显威 是在头领的号令声下,魏骑重新集结在不远处,准备发动冲锋,这也是他们的战术之一,先是靠高超的骑射技术射杀大部分人,一般的汉人军队连第一招都吃不下就会溃败,若是没能吃下,便调整阵型发动冲锋。 虽然方才一轮箭雨仅仅是射杀了几名民夫,但魏骑依旧信心十足,只要发动冲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是他们近百年来纵横中原,击败无数汉人军队积攒出来的自信。 而眼前这一支辎重队伍看起来会结阵,但魏骑横行中原多年,摧毁的军阵也不在少数了,他们与其他汉人军队的结局没什么两样,都会败下阵来,任由马蹄践踏。 曹光义也算是和魏人交手不下几十次了,所以一见对面的魏人调转马头重新集结,便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 “莫要慌张,想想前几日殿下怎么教我们的!” 主将临危不乱,很大程度上能影响麾下士兵的士气。曹光义的镇定很快让被偷袭的士兵恢复了神智,连忙掀开战车上的盖子,里面装得不是什么粮草军械,而是一把把已经上好弓弦的机匣弩。 这些机匣弩还是当初顾望秋半卖半送给赵桓的,这种能提前上好弓弦的武器给了赵桓极大的助力。 但机匣弩也并非毫无缺点,首先便是成本比起弓来说太高,而且因为是机械构造,维护也十分费力,射程也不如弓。最重要一点机匣弩虽能提前上好弓弦,但射出去后再想重装可是要耗费不少时间。不过机匣弩操作简单,不需要太多训练,就是一个种地的农夫也能轻松驾驭,因此和弓各有长处。 而此时,曹光义算是守势,弩箭射程不足的缺点便不存在,而且士兵每射出一箭,便可将机匣弩交给身旁的民夫,让他们帮忙上弦,自己再取另一把继续射击,形成了一道密集的火力网。 “稳住,稳住!”曹光义低吼道,他谨记赵桓的意思,稀稀拉拉的羽箭注定没法杀伤敌人,而齐射会造成最大的杀伤。 对面的魏骑不懂这些汉人在嘀咕什么,但他们知道自己要骑着马将对面汉人活活碾碎。 “冲!” “准备........”曹光义的脸颊划过一丝冷汗,就在对面魏骑距离战阵不过一百步时,他终于下令道,“放箭!” 嗖!嗖!嗖! 无数支羽箭带着破空声射向疾驰而来的魏骑,瞬间领头的几名魏骑便被射成了刺猬,但在他们身后还有数百骑兵,见同伴倒下并没有让他们心生退意,反倒更加激起了他们的凶性,一个个发出阵阵嚎叫,悍不畏死地冲了过来。 幸而有车辆结成的战阵,这才没让魏骑第一时间突破,反倒是减缓了他们的冲击力,而一旦失去这股势头,骑兵威力便会大大减弱。 曹光义眼前一亮,继续下令道,“长枪兵出列!” 战阵中,几十名手持长枪的士兵早已跃跃欲试,听到曹光义的命令急忙登上车辆顶部,靠着长枪与接近的魏骑近身作战。 靠着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将数名靠近战阵的魏骑击落马下,而当他们落马后,还没来得及挣扎起身,便有一把钩子刺穿他们的毛皮做得衣服,嵌入他们的血肉,将他们从车辆底部拖入战阵中,再睁开眼便是一把明晃晃的刀劈了下来。 魏人哪里遇到过这般棘手的汉人,寻常他们只需几轮冲刺,汉人就会像绵羊一般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可今日遇到的哪里是绵羊,分明是一只咽不下的刺猬。 但就是只刺猬,翻过身来也有柔软多汁的腹部。魏骑头领一见损失了数十人,顿时恼羞成怒,转身嘀咕几声后,令人没想到的是,刚才还张牙舞爪的魏骑竟各自散去。 “赢,赢了?” “没有,魏人是去召集附近的援手了,”曹光义深知魏人脾性,吃了这么一个大亏,不可能让他们安稳离去。 “不过放心,这些都在吴王殿下的计划之中,他们有援军咱们也有!” ...... 魏人的使者已经走了三天,但卫靖每每回想起来还是一肚子火,那日魏人派来的使者十分不懂规矩,不通礼节也就罢了,言语间高高在上,对卫靖更是颐气指使,好似卫靖是他们的附庸一般。 “他妈的这群魏人,老子还没出全力攻打江陵呢,竟然敢这么跟老子说话!”卫靖越想越气,狠狠拍了眼前的案桌。 “爹消消气,那魏人就是一群蛮夷,不通礼数实属正常!”卫益连忙捋着父亲的背替他消火,“对了,方才斥候来报,说发现了一支前往江陵的辎重队遇上了魏人!” “哦,战况如何?”其实卫靖都不想问,辎重队配备护送的士兵肯定不会多,遇上来无影去无踪的魏骑定然是死路一条。 “魏人败了,听说折损了百十人!” “哈哈,还有这种好事,倒是很想看看魏人是否还能嚣张起来!”卫靖大笑起来,但笑了两声后发觉不对劲,自己和魏人是同盟,江陵那边才是敌人。 “咳咳,爹要我看咱们不出出兵‘帮一帮’魏人,也好让他们见识见识蜀地男儿的英姿!”卫益思量片刻道,“其实姚先生说得不错,咱们要是不拿出点战果来,那魏人怕是小瞧了咱们呐!” “哼,别提姚先生了,净出馊主意!”卫靖冷哼一声,“不过你说的倒是不错,咱们是该展示一番了,不然江陵的吴王和魏人都要看不起咱们。但一个小小的辎重队怕人数也不会多,你说说派多少人马合适?” 卫益摸着下巴想了想,他们虽有八万大军,但前些日子进攻江陵时折损了不少,现在其实也就六七万。 “要儿子说啊,咱们如今有八万不到,不如一口气派六万大军,先配合魏人将辎重队击败后,然后咱们的人扮成押运辎重的士兵民夫混入江陵城。而后咱们趁着得胜的士气再去攻打江陵,若是能里应外合,一举夺下江陵那自然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克,咱们就领大军撤回蜀地,沿途烧毁栈道,想那吴王一时半会也拿咱们没办法!” 第258章 正面遭遇 “哈哈,吾儿好计策!”卫靖闻言大喜道,随即下令,“传令各军,准备出发,势要一举攻克江陵!” “遵命!” 匆忙准备了个把时辰后,卫靖、卫益父子二人披挂上阵,领着浩浩荡荡的六万大军冲出营寨,直扑向斥候所报的位置。 六万大军行进声势震天,卷起的漫天烟尘甚至能遮住天上的太阳。 行进不到半程,一名斥候来报,“禀报大王,大军北侧出现了一群打着吴王旗号的大军!” “呵,”卫靖冷笑两声道,“多少人?” “不清楚,小人刚想靠近便被乱箭逼退,但目测至少有万人!” “爹,这定然是江陵城派出支援那辎重队的,若是咱们击败他们也算是帮了魏人,您说呢?”卫益说道。 “哈哈,好就听吾儿的,先击败这支援军!” ....... “启禀将军,前方发现叛军集结,数量少说有三万人!” “向哪里去了?” “东面,大概是为了辎重队所来!” “知道了,继续跟进!” 萧明远有些头疼,按照原计划,辎重队遇袭后,叛军肯定会有所行动去支援魏人,而他的任务便是在叛军必经之处设伏,将援军吃掉。 但没想到叛军数量如此之多,要知道此次支援江陵拢共才带了四万余人,而叛军一次就出动了三万人,这仗还怎么打?而最关键的是,因为各种信息差,他的大军还未行进到伏击地点便撞上了叛军,让原本完美的计划出现了几丝纰漏。 正当萧明远欲派人回报在江陵城的赵桓时,手下人又来报道,“不好了将军,叛军发现了咱们的踪迹,正调转方向意欲进攻!” “草!”萧明远大骂一声,现在回撤江陵也来不及了,既然如此那便打上一场。 旋即他抽出腰间宝剑道,“诸位将士,叛军虽众但吾等乃是守卫天子的禁军,是天下一等一的精锐之师!但过去吾等并不光彩,甚至个别害群之马给禁军蒙上了污点,被人嘲笑,现在应天还有说书人编排咱们禁军呢!” “外面人都说,禁军领着最高的俸禄,有最好的甲胄,却连土匪都不是对手!就连吴王殿下也是对咱们不放心,三番五次询问我是不是要让邕州军来此平叛!” “可我告诉吴王,咱们禁军也不是怂包!若是想洗刷耻辱,唯有血战,咱们要让天下人,要让吴王殿下知道,咱们禁军不是泥捏的!” 禁军士兵听罢也是群情激奋,都是从军的热血汉子,哪里受得了这般屈辱,一时间呼啸声震天,纷纷要求与叛军决一死战。 萧明远见状微微点头,手持佩剑指向远方,“洗刷耻辱,就在今日!杀!” 萧明远麾下禁军动作极快,很快便迎头撞上了卫靖所率领的叛军,双方没有过多废话,就连对阵前喊得垃圾话都没有,双方士卒一见面便嚎叫着杀向对方。 这一次战斗没有什么计谋,没有地形的优势,更没有碾压的科技,唯有的便是比拼谁更有血性。 ...... 郭兴泰嘴里叼着一根草,身子也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天上明晃晃的太阳让他有些昏昏欲睡,身旁的士兵亦是如此。 不知过了多久,郭兴泰已经有了困意,却在此时听到了副将的声音,“老爷,时辰差不多了!” 听到这话,郭兴泰突然来了精神,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坐上了自己的战马。其余昏昏欲睡的士兵见状也是来了精神,纷纷起身上马。 “儿郎们!”郭兴泰声音夹杂着几分兴奋,“狗日的叛军围了咱们江陵这么久,你们也是知道老子的脾气,哪里这么憋屈过!” “但幸好吴王殿下来了,而且他还给了咱们这个机会,让咱们江陵人去偷袭叛军大营的机会!” “这一次老子要告诉叛军那群狗娘养的,现在攻守易势了!”郭兴泰一夹胯下马儿的腹部,“是爷们的就跟着老子冲,杀光你们看到的任何人!”说罢郭兴泰一马当先,朝着叛军大营的方向冲了过去。 “跟我冲”和“给我冲”虽只有一字之差,但意义却大不相同。说后者的大部分是想让手下人替自己送死,而能喊出前者的无一不是军中悍将。 郭兴泰正是其中之一,只见他一人一马冲锋在前,身后紧紧跟随着五百余骑,这些大部分都是郭兴泰花了大价钱培养起来的,还有小部分是赵桓军中的,东拉西凑来拼出了这么五百骑。而现在他们都由郭兴泰掌控,他的任务便是趁着叛军大营空虚将大营连根拔起。 叛军大营留守人数不多,因此防守十分松懈,任谁也不会想到江陵城还能派出一支奇兵来偷袭他们。哨兵最开始看到郭兴泰还以为是大军回来了,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反倒让下面的士兵打开大门,放他们入营。 然而当郭兴泰愈来愈近时,哨兵惊恐的发现这支“大军”打着的竟然是大周的旗号,连忙又下令关闭大门。 可此时已然是来不及了,郭兴泰胯下马儿换成了前些日子缴获的魏马,速度奇快无比奔走起来犹如风雷,瞬间便杀到了营门前,一枪挑起了想要关门的叛军士,而后紧紧跟随在郭兴泰身后的骑兵也一齐杀了进来,叛军大营再无能事物能阻挡他们的脚步了。 “杀,杀光你们看到的所有人,烧光你们看到的所有营帐,老子要让这叛军大营化作飞灰!” 留守大营的叛军本就不多,加之防备松懈,甚至就连留守的主将都还在饮酒作乐,因此郭兴泰的行动异常顺利,就连抵抗没遇到几个,大部分叛军士兵都只能乖乖引颈受戮。 姚先生躲在暗处,看着化成一片火海的大营,哀叹两声后转身躲到了一处早已挖掘好的地洞内,里面有早已备好了饮水和干粮,想必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 第259章 如坐针毡 江陵城,郭府。 与城外打得如火如荼不同,赵桓则是在与卫岳对弈。 而赵桓看似四平八稳端着棋子仔细琢磨,但细心看下去却会发现他好似坐在火炉上烤着一般,坐立难安。 “吃!”卫岳面无表情,执“马”毫不客气的将赵桓的“车”踢下了棋盘,“殿下这车,小女子可就笑纳了!” “嘁!”赵桓暗骂一声,气得一拳猛捶桌面,可谁料力道太大竟把一旁的茶盏震倒,滚烫的茶水溅在手背上,痛的他呲牙咧嘴。 “唉,殿下您本就棋艺不精,加之现在心神不宁,又何必自讨苦吃呢?”卫岳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不懂,你不懂!”赵桓摇摇头接过卫岳递来的手帕,擦拭着身上的水渍,“若是城外奋战的是本王一手带出来的邕州军,哪里会这般担心!禁军将士和本王打交道的时间太短,将不知兵,兵不知将,实在是心里没底啊!” 而且如今赵桓的身份也是不一样了,他的身后身系整个大周,再也不能像过去那般在战场上厮杀了,随便一个流矢就算不能要了他的命,哪怕是受个伤也是大事情。 因此赵桓只能在江陵焦急地等待前线消息传来,这种心里没底,不能掌控全局的的感觉让他焦躁不已,只能拉着卫岳一起下棋来分散注意。 “报!” 终于,赵桓听到了让他期盼已久的声音。一名传令兵匆匆赶来跪倒在赵桓面前高声道,“启禀殿下,曹将军伪装的辎重队已经与魏骑交手了,江陵城内的五千援军也已动身,势要将来犯魏骑全部拿下!” “好!”赵桓兴奋地弹起身,一巴掌猛地拍在棋盘上。 卫岳叹息一声默默地按照红、黑收拾起棋子来,被赵桓这一巴掌下去,原本正在厮杀的棋子算是乱了套,这盘棋也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紧接着又赶来一名传令兵,他的身上满是血迹狼狈不堪,“启禀殿下,小人是萧将军麾下,萧将军命小人来报,大军并未抵达预定的伏击地点,而是在半道遇上了叛军!” 这大概就是变数了,计划的再完美无缺,老天也总会给你开个玩笑,让你遇上些计划之外的事。 赵桓连忙问道,“叛军大概有多少人?” “据萧将军测算,少说也有四万人!” 听到这个数字赵桓皱起了眉头,禁军的虚实他再清楚不过了,这一次萧明远只带了三万人出去,若是能打个伏击这些人肯定是绰绰有余,但现在却变成了一场遭遇战,这样一来人数的劣势便会被无限放大。 “城中还有多少人马也动用?能喘气的,能握得动刀的速去支援萧将军!”赵桓思索片刻便察觉到萧明远此次乃是三处战局的关键所在,若是萧明远不敌,那叛军极有可能趁势攻城,必须全力支援,否则这场棋可就崩盘了。 “江陵城内还有不足三千人可支援!” 三千人若是骑兵对于几万人的战局还能有些助力,但无奈这些皆是步卒,就算能投入战场恐怕助力有限,而且这三千人若是派出去了,江陵城可就成一座空城了。 正当赵桓犹豫不决时,卫岳在身后道,“殿下莫不是忘了昨日刚刚赶来的赵思忠及其三千蛮兵?我愿领兵出战,支援萧将军!” 经她这么一提醒,赵桓想起了赵思忠,连忙应允下来,卫岳虽是女子,但之前在南诏时斗将斩杀蒙舍龙,也算是经验丰富了。 得了赵桓的首肯,卫岳也没有废话拱了拱手便下去准备。 虽有卫岳出阵,但赵桓还是觉得不大放心,在院子中来回转了两圈后,扯着嗓子喊道,“何健,何健!给本王滚出来!” 何健此时没有贴身保护,但赵桓觉得他就在附近。果然一嗓子下去何健显出了身影,只不过令赵桓有些好奇,这家伙竟然是从郭府的后宅出来的,而且神情慌张,衣衫也有些凌乱,看着就不像在干好事。 不过为了避嫌,郭兴泰早早将自家女眷带出了郭府,因此后宅应当并无其他人。但赵桓懒得计较这些,忙对何健道,“本王知道你这家伙也是个不安分的性子,现在城外打得火热,本王就给你这个机会,待会领着本王的亲卫营,随着卫小姐和赵思忠去支援萧将军!” 赵桓将何健看得透彻,果然一听这话何健骨子里的热血瞬间就沸腾了起来,不过他还是难得保持了几分理智,“可是殿下,俺和亲卫都出城谁来保护您的安全?” “呵,江陵城内外都是自己人,难不成本王在这里还能遇险不成?行了,你要是不愿去就让马纯自己去!” 马纯是邕州人,原本只是一名屠户,后来因蛮人侵扰愤而从军,被赵桓看中提拔为亲卫,后来靠着一身力气和忠心逐渐成了赵桓的心腹,负责统领亲卫营。 “诶别啊殿下,俺收拾收拾这就去!”见赵桓欲改口,何健连忙起身,他也是个好战的性子,听闻城外大战连天,早就手痒难耐,奈何自己的本职是护卫赵桓,只能在一旁干瞪眼。 “哼,快些,若是萧将军有失,本王要把你头拧下来当球踢!” 何健边跑边笑道,“不劳殿下费力,要是出了事俺任由殿下处置,绝无怨言!” 亲卫营和赵思忠的蛮兵动作很快,仅仅用了半个时辰便集合完毕,出发去支援萧明远。 赵桓站在江陵城头,看着整齐的军阵逐渐消失在视野,心里总算难得安稳了几分,但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依旧萦绕心头,无他,不能实时掌控战局让赵桓心里没底,尤其统领的还是并不熟悉禁军。 “呼,本王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了,只能说尽人事知天命了!”赵桓自言自语道,说罢转身下了城墙,打算回到郭府等候消息。 穿梭在江陵城内,赵桓突然感觉到一阵心神不宁,似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难不成前线出问题了?” 正当他走神之际,道路两旁的二层民居突然有数人手持利刃,破窗而出,不用赵桓细看便知他们并非善类,显然是为他而来。 第260章 狼卫现身 突然杀出的这几人虽衣着与汉人类似,但其手里的兵刃可明显有别于汉人所用的兵刃。赵桓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两个字,“狼卫!” 这是魏国仿照齐国设置的情报组织,不过与周齐二国不同,打探情报只是顺带的事,他们真正的本职工作则是暗杀敌国主将,甚至是有专人保护的朝廷高官,皇亲国戚也在所不辞。 历年以来,大周和齐国死在狼卫手里的高级将领不在少数,甚至传闻就连齐国都有位皇帝死在了狼卫手里。 虽然暗杀的行径为人所不齿,但不得不承认这办法十分有效,若是前线两军对垒之际,大军突然失去主将而朝廷的诏命一时又难以传达,失去了主心骨的大军很容易土崩瓦解,瞬间溃散。 而今日,狼卫便是盯上了赵桓,死在他们手里的高官显赫不在少数,刀下再多一个亡魂赵桓也不是什么难事。 此刻赵桓身边亲卫早都被派了出去,身旁仅有两名普通士兵护卫。而狼卫的杀手足有六人,人数占据优势显然不是赵桓三人能抵抗的。 “殿下快走,我们兄弟二人来拖住他们!” “二位保重!”赵桓咬咬牙,他不是婆妈之人,转身就走。 狼卫的杀手估计也是见惯了这般场景,留下两人对付士兵后,其余人等朝着赵桓的方向飞驰而去。 因为是初来乍到,赵桓对江陵城内道路不甚熟悉,左绕右跑之下竟步入了死胡同,可身后还有四名穷凶极恶的狼卫追赶。 眼见没了退路,赵华索性也不跑了,转身拔出佩剑要和这四名狼卫决一死战。要论血性他还是有一些的。 几名杀手先是一愣,他们平日里杀得高官显赫无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哪里遇到过像赵桓这般还敢反抗的。 不过这几名杀手也只是瞬间失了神,因为下一刻赵桓竟提着佩剑先攻了过来,犹如一只困兽一般猛烈进攻,一时间竟打得四人毫无还手之力。 一连战了几十个回合,四名杀手没能得手,反倒被打得节节败退,但赵桓也不好受,他终归是双拳难敌四手,身上血迹斑斑满是伤口,其中一道深可见骨。 四人后撤几步,重整阵型,对视一眼,顿时目露凶光,看来是不打算留手了,因为此时必须速战速决,否则一旦赵桓的援军赶来,他们四人便插翅难飞。 只见前面二人手持利刃,打头阵吸引着赵桓的注意,其余二人从左右发动进攻,狭窄的小巷内,赵桓根本没有闪避的空间,只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就在二人的锋刃即将刺入赵桓的要害时,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两把短刃,正中他们的手腕,连带着手里的利器也掉落在地。 赵桓抬头一看,竟然是墨影,“怎么是你,你不是在应天么?” 墨影一直是来无影去无踪,有的时候赵桓也不知她身在何处,不过她不像是何健专门贴身保护赵桓,有时候还负责保护后宅女眷,因此赵桓一直以为此时她身在应天。 “别问那么多了!”墨影凌空飞起,好似大鹏展翅,紧接着袖口飞出数把短刃,将剩下两人扎成了刺猬。 “还好你来的及时!”赵桓长舒了口气。 这时,巷口又赶来数十人,是牛三金和他麾下的鸿骑卫,一见小巷尸横遍野,他连忙跪倒在地,“末将救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呵,来得还真是及时!这就是牛统领你这几日清理干净的魏人探子?”赵桓冷笑两声,“查,查查这些人是怎么混进来的,若是查不出来,你可以缴了印信,自刎谢罪吧!” “是,是!末将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牛三金猛磕了几个响头,连忙带人退走。今日突然杀出的狼卫让他颜面尽失,最重要一点还是赵桓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哪怕是将这江陵掀个底朝天也在所不辞。 ...... 萧明远原本预计叛军的数量约在四万人左右,但真打起来却没想到,对面的叛军数量足足有六万之多,而他手里仅有三万人,相当于士兵要同时与两人交手才能勉强抵得过人数劣势。 而卫靖父子两人也是发现了这批从江陵出来的援军似乎在人数方面并不占优势,于是卫靖连忙下令,中军吸引敌军注意,而后军和左军调转方向呈环状将敌军包围起来,企图一举吃下他们。 “爹,左军来报,合围之势已成,他们死定了!”卫益拱手道。 “嗯,不错!”卫靖捋着胡子笑道,“不过以那位吴王的脾气怎么会只派这么点人出城作战,难不成姚先生说得是真的,江陵城没有十万大军,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谁知道呢!”一提起姚先生,卫益顿时没了好脸色,原本他还对这位才华满腹的军师抱着几分敬意,可后来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撺掇卫靖卖了他,撤回蜀中,心里对姚先生的敬重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子怨气。 “不过不管怎么说,待会咱们就能见分晓了!”卫益侃侃而谈道,“若是那吴王真是虚张声势,这三万大军被围,不可能不来援助,不然光靠江陵的几千守军怎能抵挡我军的攻势?” 看着卫益分析的头头是道,卫靖看着这个儿子是越看越满意,不住地点头称是。 还不等卫靖出言夸赞,突然一名士兵来报,“大王,中军被突破了!敌军主将亲临战阵一连斩杀了十几人,兄弟们挡不住了!” “没想到这三万人还挺能打,能坚持这么久!”卫靖冷哼一声,他现在靠着人数优势那是丝毫不慌,“右军一齐压上去,我不信他再能打能打得过几万人!” “报!右军也被突破了!” 禁军士兵的韧性超出了卫靖的想象,他刚要亲自前往鼓舞士气时,身后又来了飞驰赶来一名骑手高呼道,“大王不好了,江陵城趁大王您率大军出动,大营空虚之际派了数百骑兵偷袭,留守的将士毫无防备根本抵挡不住” 第261章 鸣金收兵 “什么?”卫靖闻言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他那处大营选的位置极好,就算不能攻克江陵也能保着大军退回蜀地,现在却被人偷了家,后路已失,而现在大军还和敌人鏖战哪里能抽得出兵力会师? “莫要声张,莫要让手下将士知道这个消息!”卫靖扶着脑门下令道,但稍微细心的人便能看出他此刻已然失了主心骨。 “爹,爹!”卫益见父亲一声惊呼,连忙劝谏道,“爹,如今后路已无,与其人心惶惶,不如大大方方告诉士兵,效仿霸王项羽背水一战故事,先破眼前的江陵军再趁势拿下江陵城一切还有救!” “对对对,吾儿说的是,吾儿说的是!”卫靖好似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连连称赞起卫益,“为父一时头疼,吾儿带我去阵前鼓励将士们吧!”说罢竟下了马席地而坐,好似真的头痛欲裂一般。 卫益见状暗骂一声,但此刻容不得耽搁连忙拨马来到前阵大呼道,“将士们,江陵军这群王八蛋趁咱们在前奋战之际,分兵偷袭了我军大营!如今后路已失,唯有奋战,一举击败眼前敌人,拿下江陵城方有一线生机!” “攻下江陵后,三日不禁,金银财帛,土地美女任由汝等夺取!” 一开始叛军听闻大营被偷袭,脸上还露出了几分惊恐,士气甚至都受到了影响,但很快卫益的下一句重新调动了他们的情绪。江陵可是大江水道上的一处重镇,城内商旅往来积攒的金银财宝不计其数,若是能大肆劫掠一番定能过个肥年。 萧明远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对面的叛军原本在他亲自领兵攻击下已经节节败退,甚至是险些突破了中军,然而不知为何,这些叛军却突然士气大振,个个勇猛异常竟然将已经崩溃的阵线重新夺了回来。 就连萧明远本人也被两名叛军盯上,幸而他并非看起来那般文雅,多年熬练的筋骨虽不及何健那般但也算是一流武将了。 “怎么回事!” “将军,叛军人数本就比咱们多,现在又士气正盛,实在是顶不住了!”萧明远的副将说道,方才混战中他和萧明远失散,好不容易才回到了本阵,他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水道,“将军您先走,末将断后,撤回江陵依城而守还有机会!” “走不了了!”萧明远叹息一声,“我军已经与叛军杀得难舍难分,若此时鸣金收兵定然士气大损,败走的溃兵什么下场你又不是不知,而且胆气一破就算撤回城中又有何用?” “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禁军折损至此吧?御林和天武二营将士死的死,散的散,如今禁军可就剩虎贲和龙骧二营了!” “唉,我又何尝不知!但就算吾等能全身而退,日后在吴王殿下面前哪里还能抬得起头来,哪里还能再有领兵出战的机会!” 萧明远望着远方忽然笑了起来,“或许这就是本将此生的最后一战罢,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了,能与诸位一同奋战是本将的荣幸!” “错了,能与将军您一同奋战才是我们的荣幸!”副将听出了萧明远的意思,走到萧明远身前道,“末将愿为先锋,为将军开路!众将士随我一同杀敌!” 萧明远平日对待底下将士十分亲和,因此即便到了如此险境依旧有不少人护卫在他身边。他深吸了一口气,挥起佩剑指向前方,“杀!” 在卫益一番言语激励下,叛军士卒士气高昂,杀得敌军节节败退,卫益脸上也难得露出了几分笑容,“吃下他们后,借着士气一举攻破江陵不是问题!” 突然,卫益只觉得背后汗毛竖起,似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他下意识侧了一下身子,就是这个动作救了他一条性命。 只见一支羽箭擦着他的鼻梁而过,卫益顾不得鼻尖传来火辣辣的感觉,连忙看向羽箭飞来的方向,只见不远处一名骑手飞驰而来,在她身后是数千名服饰奇特的士兵。 卫益认得那些服饰,分明是岭南地方土司的蛮兵,可这里是江陵,大周的腹地哪来的岭南蛮兵? 还不等他多想,卫益连忙拨马动了起来,因为那为首的骑手又是张弓一箭射了过来。 “哪里来的疯子!”卫益大惊,那骑手越来越近,终于是露出了兜鍪下的面容,“卫岳?竟然是你,你没死!” 还不等卫益感慨之际,他突然想起此时麾下士卒正在与前方鏖战,若此时卫岳领着这几千人从身后杀出,势必会扭转战局。 “快,快去告诉我爹,让他派人支援,不然大势去矣!”卫益连忙大喊道,他身边仅有不到百人,其余的士兵都被他压了上去。不过卫靖那边还有数千兵力,用来抵挡卫岳的几千人绰绰有余。 吩咐完手下人去请援军,卫益自己也抽出佩剑,与身旁的百人打算借助身下的高坡,能拦多久是多久。 可万没想到,去报信的士兵还没回来,先来的却是卫靖身边的一名亲卫,“三公子,大王命我来告知,他已领兵驰援大营,望你击破眼前敌军,趁势拿下江陵。莫要辜负了大王的一片心意!” 卫益一听便明白了,嘴上说着驰援大营,可估计是心虚先走一步,留他在此地断后罢了。 “我.......”卫益眼见愈来愈近的卫岳,气得一时骂不出声来,反手一剑将那亲卫刺倒,“众将士听令,随我.......撤!” “咚咚咚!” 正在阵前厮杀的叛军将士战的正欢,可没想到身后竟传来了鸣金收兵的声音,一时间军心大乱。 “方才公子就说大营被人偷袭了,难不成现在又出了变故?” 叛军士兵人心惶惶,可此时正值两军对垒,差的便是那一口气,不是心慌的时候,萧明远瞅准时机大喝道,“贼军大营已破,伪王已被生擒,汝等何不速速放下武器归降!” “别听他胡扯,方才我还见到大王和公子在一起呢!”叛军阵中突然有人大喊。 然而这声音却戛然而止,只见身后突然闪出一人,正是何健,他一枪将此人捅了个对穿,高高挑起向叛军展示起来。 “他,他是从身后来的!大王真的被擒了!” 第262章 大破叛军 打发走牛三金后,死胡同内只剩下的赵桓和墨影,谁料牛三金的身影刚一消失,赵桓的身子便摇摇欲坠,还好墨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 “殿下,殿下?没事吧!” “嘶,没事!”赵桓咬着牙道,方才与四名杀手打得正欢,身上的纵使有很多伤口也没察觉的痛,现在冷静下来,身体各处传来的痛感险些让赵桓晕过去。 墨影连忙检查了一番,好在大部分都是些皮外伤,调理得当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赵桓左肩却有一道伤痕,深可见骨。 突然墨影脸色一变,伸出双手,时而化掌时而化指击在赵桓身上。 此时赵桓本就因失血而虚弱不堪,又被墨影来了这么几下顿时忍不住喷出一口污血,见有血喷出,墨影也是松了口气。 “这些杀手的刀刃上涂了毒,还好发现及时护住了殿下的心脉。不过这些杀手用的应当也不是什么致命毒,起码不会马上发作。” 现在赵桓可是将自己身家性命看的十分重要,一听闻自己中了毒那还了得,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这毒不是致命毒,不会马上发作?” 墨影白了一眼道,“若真是那般,殿下你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在墨影的搀扶下,赵桓总算是拖着伤体回到了郭府,还不等喘息赵桓便着急的询问可有战报传来,问了一圈都不见有人回应,直到郭府下人请来的郎中到了,赵桓这才没有继续问下去。 被请来的郎中一见是吴王殿下受了伤,心里也是十分忐忑,但印象中赵桓待人还算和善,也就大着胆子查看起赵桓的伤势来。 因为赵桓的身份远超常人,因此郎中不得不细致了许多,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检查一番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 “呼,”郎中长舒了口气,好似受伤的不是赵桓而是他,“殿下,您的伤口处理的很及时,大部分都是些皮外伤,小人开几服药每日服用便是。只是左臂的伤口.......太深了,幸好没有伤及筋骨,敷上些金疮药至少静养半年才能恢复如初!” “稍待片刻,小人先替殿下敷药,可能会有些痛,还请殿下忍一忍!” 说着郎中取出一卷白布,手里拿着药便要替赵桓包扎。 “诶等等,这伤口不先清理一下?”赵桓问道,这伤口暴露在外很久,若是现在敷药很有可能感染,这个时代若是感染可是无药可医。 “清,清理?怎么清理.......”郎中本就是战战兢兢,被赵桓突然这么一问顿时吓得不敢动手了。 赵桓见状也明白了几分,吩咐道,“这样吧,你先取盐和水来,混在一起制成盐水,先用盐水替本王清洗伤口,而后再敷药!” 虽然不懂赵桓用意何在,但郎中还是连忙起身去准备了。 看着郎中逃一般离开此地,赵桓也无奈摇摇头,扭头看向左臂的伤口。其实若是酒精或是烈酒的效果可能会更好,用盐水冲洗实属无奈之举,眼下没有高度的烈酒。 像是大周多数人喝得是一种叫做醪糟的酒,一般是用江米发酵而来,度数不高因此多喝一些也不会醉人,当然最重要一点无法起到消毒的作用。 赵桓倒是知道如何制作高度酒,其实也不难,就是将醪糟一类的低度酒加热,把冷凝液导出便是。但就是现在做也来不及了,等做好赵桓这边怕不是早就凉透了。 不多时,郎中端着一盆盐水回来了,他小心拿着白布吸满了盐水,轻轻触碰在赵桓血肉外翻的伤口上。 刚一接触,赵桓便痛的倒吸了几口凉气,他咬着牙关对郎中道,“记好了,日后若是再遇上外伤,先要用盐水清洗伤口,敷上药后再用针线缝好血肉,这样才能彻底恢复!” “谨遵殿下旨意!” 正在郎中小心清洗伤口时,赵桓也终于等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军报。 “殿下,曹将军来报!他与援军打破魏骑,阵斩千余,缴获魏马两千!” “好!”赵桓闻言大喜过望,竟从座位上蹦了起来,让正在处理伤口的郎中好一阵惊吓。 “殿下,您的伤口又开了!”郎中正手持针线小心缝合伤口,可无奈他一个大男人做针线活实在是难为他了,再加上赵桓又是个不老实的,结果让刚缝好的伤口又开了。 “哈哈,抱歉抱歉!本王也是一时高兴!”赵桓笑道,曹光义用的车阵是他琢磨了好几个夜晚才想出来的,说实在没遇上魏骑他也拿不准,如今击败魏骑证明这车阵有奇效,将来再遇上魏骑可就不怕了。 而且还有一点,曹光义夺了魏人不少马匹,若是培养得当,自己养一支骑兵也不是问题。 赵桓接过战报又仔细看了起来,里面详细记载了这场战斗,他瞧了半天突然笑出声来,原来这场以辎重为诱饵引起的战斗逐渐成了。 魏人一波没打过,心中不忿,于是呼朋唤友又来攻打,最后竟然集结了足足两千骑兵意欲冲破曹光义的车阵。 幸而江陵的援军及时抵达,这才没让魏骑得逞,里应外合之下,魏人丢下了近千人的尸体仓皇撤走,这还是因为赵桓这边多是步兵的原因,若是自己这边都是骑兵,说不定能全部留下这股魏人。 曹光义这边的胜利固然令人欣喜,但赵桓最想知道的还是萧明远那边,他们那边才是主战场,若是有失,江陵可就危险了。 “卫岳还有何健这两个家伙,都什么时候了也没来个准话!”赵桓暗骂道,虽然这二人都是武艺不凡,但在万人的军阵中也是难有发挥,毕竟一个人的力量实在过于微不足道。 足足等到日落黄昏,天空布满晚霞,终于传来了令赵桓期盼已久的军报。 “启禀殿下,萧将军及麾下禁军大破叛军,叛军六万之众已然溃败,具体斩获正在统计!据俘虏所言,此次交战是卫氏父子亲自统领,如今父子二人已朝蜀中方向退去,江陵之危已解!” 第263章 制作烈酒 “好好好!”赵桓一连道了三声,犹不嫌足。这一战不仅解了江陵之围,让禁军打出了风采和士气,更是让他多了一员能独当一面的大将。 很快赵桓便收住了心中的喜悦,沉声问道,“伤亡几何?” “此次随萧将军出战的共计有三万六千余人,而根据叛军俘虏所言,敌军此次出战有六万之众!故此伤亡惨重,战死的将士约有八千,受大小伤者不计其数。” “还真是伤亡惨重呐!”赵桓叹息一声,这恐怕是他现在以来遇到的战损最多的一场战斗了,哪怕是进攻金陵这般坚城伤亡也没有今日这样多。 “伤亡是惨重了些,不过有殿下的援军还有萧将军亲自带领,士兵皆是士气高涨,没有一人畏敌退缩!” “如此勇猛之师理应好好嘉奖才是!”赵桓点点头起身唤道,“来人呐!” 后院一名身材佝偻的老者连忙奔来,他是郭府的管家,虽然郭兴泰一家子都搬到别处居住,但他还是奉命留在了老宅听候赵桓调遣。 “敢问殿下有何吩咐?” “唔,可有酒水?” 管家闻言以为是刚打了胜仗,赵桓要下发酒食犒赏大军,于是连忙道,“有的有的,府上还有几百坛酒,都是老爷平日里攒下的。” “这些可不够,麻烦老先生你去城中问问商户可还有酒,本王愿按照市价购买!” “不敢称麻烦!”管家弯腰拱了拱手道,“小人马上就去办!”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而赵桓却叫住了他,一脸笑意地问道,“你家老爷辛苦攒了这么多酒,你一下子全拿出来交给本王,不怕他事后找你麻烦?” “殿下明鉴,老爷走之前说过了,郭府上下内外只要是殿下看中的随便拿取,便是看中了老爷的夫人妾身也一并收了便是!” “哈,这家伙!”赵桓笑了起来,“那倒不必了,不过这酒水一事还请你多多费心,本王着急用!” 江陵是大江上的一处要地,往来商旅众多,因此商业繁荣。但由于一连数月的围城导致商路断绝,城中有无数因战乱而急得焦头烂额的商人。 一听闻吴王殿下急需酒水,这些商户立马运作起来,毕竟是城外的叛军隔绝商路,而非赵桓,甚至赵桓还不是强行征收是用市价来购买,更得到了商户的一致好评。 很快,整整两千坛酒便整整齐齐码放在郭府,赵桓大手一挥将其中大部分作为赏赐,剩下的小部分则用来尝试制作度数更高烈酒。 赵桓制作烈酒并不是打算来喝,而是考虑到一场大战过后,受伤的士兵太多,若是不能及时清理伤口,最终因感染而死未免太过憋屈了些,尸山血海都挺过来了,最后却倒在了小小的病症上,怎么算都划不来。 只不过赵桓此时左臂受伤,不能亲自动手,只得搬来一把椅子,学着后世的领导开始指天道地。 “唔,架子再高一些!” “炭火,炭火准备好了没!” “木桶呢,动作快点,马上出酒了,快罩上去!” “看看四周有没有漏气的地方,若是有用打湿的白布密封好,切记不能漏气!” 足足折腾了一宿,期间因为各种原因失败了无数次,不过最终还是成功制出了几坛酒。 酒香诱人,赵桓忍不住尝了一口,这火辣辣的感觉瞬间让他醒了过来,一晚上没合眼带来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 再尝第二口,酒香十足,味道绵软悠长,当的是一坛好酒! “呼,不错不错总算是成功了,没白浪费这几十坛米酒!”赵桓大笑道,接着对郭府的下人道,“你们几个今晚出力甚多,待会记得去领赏!” “多谢殿下!”几名下人大喜,早就听说吴王殿下十分慷慨,看他如此高兴想必赏赐不会少了。 打发走下人后,赵桓也没忘了制作烈酒到底是为了干啥,传唤昨日那郎中过来,将他左臂已经缝好的伤口拆开,重新用烈酒清洗,不这样做赵桓心里不安。 有了昨日的经验,郎中这一次倒是也不怯场了,甚至还主动同赵桓交谈起来,“殿下,昨晚小人翻阅医书,发现殿下的伤理应用竹木打上夹板,这样愈合得更快!” “哦,夹板?”赵桓没想到此时对待外伤已经有了夹板这种东西,不过他这伤见肉看着吓人,实则并未伤及筋骨,打夹板有些过分了。 “你能想到这点还不错,不过本王的伤势你也看到了,没有伤及筋骨,打夹板纯属浪费!”赵桓呵呵笑道,“不过待会奋战一天的士兵归来,肯定有不少人伤及筋骨,到时你可得有个准备,多备些夹板才是。” “殿下说的是。” “不过本王认为,这夹板与其用竹木不如用柳木来制!”赵桓继续侃侃而谈道,古人见柳枝插在地上就能活,故此认为柳木生长力旺盛,制成夹板也起到快速愈合之意。 “不过嘛,这柳树也得插在泥土里才能生长,故此先用泥和水调和成糊状,再敷于夹板所处的位置。这样一来,五行便有了三样,有了水木土的滋养想必伤口也能愈合得更快些!” 赵桓一番话说下了,让那郎中瞠目结舌,不是赵桓说的不靠谱,而是太靠谱了。五行相生相克的理论世人皆知,皆奉为圭臬,就连王朝更迭都有五行相生之论。 而赵桓的话,暗合五行相生相克,正是此时医术的原则之一。 “不曾想殿下竟如此通晓医理!”郎中已经对赵桓佩服地五体投地。 “哈哈,那昨日本王告诉你如何处置外伤的办法可还记得?” “记得记得!殿下的话小人哪里敢往!” 赵桓满意地点点头,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为了能将正规的医术传播出去他可是煞费苦心,思索良久后从总算是从五行中找到了对应之法,这样一来不论是医者还是病患都能接受。 “那好,本王瞧着你还算忠厚,请你做本王大军麾下的一名随军军医,你可愿意?” 第264章 没把你当女人看 “愿意愿意,小人愿意!”郎中闻言大喜,他的医术称不上多高明,只是因为距离郭府近,赵桓突然受伤才被传唤过来。如今有机会攀上赵桓这个高枝儿,可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嗯,待会把名册上报,你就是本王麾下的一名军医了!” “多谢殿下!”郎中叩首道。 二人说着说着,赵桓的伤口已经用烈酒冲洗的差不多了,是时候缝线了。只不过这郎中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毕竟这算是针线活,郎中一个大男人赵桓也理解。 这时何健回来了,他一身戎装沾着血,还没来得及换下便快步来到赵桓面前,“殿下,俺听说你遭了刺客,没事吧?” “还好墨影来得及时,不然啊你就等着给本王收尸吧!”赵桓无奈说道,不过他也不能怪何健,毕竟是他下令让何健出城支援的,自己纯属活该。 何健左右仔细看了看赵桓,确认无事后松了口气道,“殿下,以后您怎么说俺可不能离开你了!” 正说着,何健突然努力嗅了起来,“嗯?殿下,你喝酒了?”以他对赵桓了解,赵桓虽酒量不错但平日里极少饮酒,尤其是像现在这般两军交战之时,更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那就更不可能饮酒了。 何健左右闻了起来,终于是找到了酒香味儿的来源,就在赵桓脚下的一个铜盆里。何健也不犹豫,端起铜盆仰头便灌了下去。 “你,你这家伙!”赵桓无语了,这铜盆里的确是刚制出来的烈酒,只不过已经用来清洗了他的伤口,原本清澈透明的酒液早已被污血搅得浑浊不堪,可万没想到何健这个酒蒙子竟毫不在意,端起来就喝。 “哇!”何健一口下肚,便觉得嘴巴直到小腹好似燃了起来,火辣辣的痛感让他下意识松开了铜盆。 “哇......好,好酒啊!”铜盆虽然“咣当”一声落地,但何健却是意犹未尽,竟趴在地上舔着洒落在地的酒液。 “你这没出息的!”赵桓想踹他,可无奈一旁郎中还在为他缝线,一时拿他没办法。 “哎呦哎呦.......就这样的好酒,殿下您打死我也认了啊!” 听到郭府一阵喧闹,外面的卫岳也走了进来,然而一进来便看到了让她终身难忘的一幕,只见何健正抱着一个铜盆,不停舔弄。 “这,这是出了何事?” “卫小姐,你来的正好,本王现在不方便麻烦你替本王揍一顿何健!” 卫岳走上前却并没有听赵桓的话去揍何健,而是第一时间查看起了赵桓的伤势。在看到郎中那惨不忍睹的针线活后,卫岳无奈摇摇头道,“你先下去歇着吧,我来替殿下缝伤口!” 虽然赵桓待人极为亲和,但郎中在其面前依旧是小心翼翼,施展不开手脚,在听到卫岳的话后郎中如蒙大赦,连忙道谢,逃一般离开了郭府。 “看不出你还会女红?”赵桓小声问道,平日都是见卫岳一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模样,这还是头一次见她像个普通女子般缝补,只不过缝补的是血肉罢了。 “我好歹也是一名女子,这些不都是最基本的么。”卫岳白了赵桓一眼道。 “哈,哈哈!”赵桓不好意思挠挠头,他还真没把卫岳当成女子来看,在他印象中卫岳平时不苟言笑,到了战阵也如同何健一般像是一位敢拼杀的猛将。 “寻常女子可没卫小姐这般气魄!” “若是觉得我不似女子,殿下直说便是!”卫岳仿佛有了读心术,一语道破赵桓心中所想。 “抱歉抱歉,卫小姐见谅!”赵桓打起了白旗。 二人逐渐沉默,周围寂静无声,唯有趴在地上的何健传来“呼哧呼哧”的喘息声。这时赵桓与卫岳的不经意间四目相对,赵桓是个脸皮厚的,目光也不曾挪开,但卫岳不行连忙将目光收回。 赵桓也第一次认真打量起卫岳,说起来二人还从没有这般亲近过。虽说有着一身好武艺,但到底还是女儿身,卫岳眼波如水,不过眼眸比起寻常女子少了几分柔情多了几分坚毅果敢,肌肤也不似那些高门大姓小姐那般保养的极好,反倒因风吹日晒显得有几分粗糙,不施粉黛却别有一番风味,而且一身的戎装穿在她身上不仅不显得突兀,反倒十分契合,更平添几分英气。 “看够了没?” “没,没看够.......”赵桓猛然回过神来,却看到伤口已经缝合完毕,卫岳正居高临下望着他。 “哼!”卫岳冷哼一声,一巴掌拍在赵桓受伤的左臂,“已经缝好了,别傻坐着了,萧将军还等着你呢!”说罢留给了赵桓一道背影,让人看不见表情。 “嘶,下手这么狠?”赵桓捂着伤口,也不知这女人发得什么疯,打哪儿不行非得对着伤口打。 郭府外,萧明远正在亲兵的帮助下将满是血污的甲胄脱下,这时赵桓也走了出来。 “哈哈,萧将军,本王听说你可是打了个大胜仗啊!”赵桓顾不得萧明远满是血迹,连忙上前抓着他的手臂大笑道。 “都是殿下运筹帷幄,还有底下士兵拼命杀敌,末将不敢居功!”萧明远一时难以接受赵桓的热情,吓得后撤了两步。 “本王那都是纸上谈兵,算不的功劳,倒是你和禁军将士总算是没辜负本王的期许!”赵桓点点头,“对了,叛军可是真的退走了?” “末将之所以现在才入城,就是因为带着手下士兵一路追击至丑时,叛军六万大军已然溃败,再想起势难如登天!” “好,那接下来便是入蜀平叛!本王听闻禁军伤亡颇多,但本王暂时没办法为你补充兵员,可还有信心入蜀?” “有!”萧明远毫不迟疑地答道,“禁军就是殿下最锋利的剑,让末将带兵去哪儿绝无怨言,哪怕是只有末将一人,也定要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 萧明远的态度让赵桓十分满意,“本王认可萧将军你和禁军将士的忠心,不过你们奋战了一天一夜,是该好好休整一番才是。待到休整完毕,本王亲自送你们入蜀,彻底扫灭卫氏叛乱!” 第265章 闷倒驴 打了一场胜仗,自然是要好好庆贺一番。 赵桓命人在江陵城内收购鸡鸭牛羊,宰杀后大摆宴席犒赏得胜归来的将士们。 可左等右等,宴席却还少了曹光义,便是最远的郭兴泰都得胜返回江陵,而曹光义却一直迟迟不见身影。 “难不成出了什么事?”赵桓沉思片刻,连忙派人出去寻找曹光义的踪迹。 不多时,派出寻找的人便回来了,“报,曹小将军被人围住了!” “什么?竟有此事!” “难不成是魏人的追兵?” 赵桓一听宴席也摆不下去了,连忙带人去解救曹光义。不过到了地方情况却大不相同,围住曹光义的并不是什么敌军,而是江陵的百姓。 江陵地处要地,又毗邻魏国,因此经常遭到魏人侵扰,就连守将郭兴泰都和魏人有着一笔血仇,普通百姓更是如此,每家每户都有亲朋或死或伤于魏人之手。 因此一见到曹光义马上悬挂着数颗魏人头颅,江陵的百姓欢喜异常,竟直接将曹光义及其身后奋战的士兵包围了起来。 曹光义哪里见过这般场景,骑着马被人群围着一时进退两难。还有大胆的女子见曹光义生得面红齿白,模样俊俏,竟然大胆示爱,让他更是没了主意。 看着曹光义束手无策的样子,赵桓大笑起来,转身对萧明远和郭兴泰说道,“二位,咱们努努力把曹将军救出来吧!” “哈哈,殿下先请!” 三人费了大力气,终于是将身处江陵百姓包围下的曹光义救了出来。好不容易回到郭府,曹光义仍是心有余悸,“殿下,这百姓怎么比那魏人还要疯狂?” 赵桓闻言只是笑而不语,请他到宴席落座。何健则是一脸坏笑端着一碗酒来到曹光义身旁道,“来来来,曹兄弟,喝碗酒压压惊!” 曹光义不疑有他,接过碗仰头一饮而尽,酒液刚一入口舌尖便传来火辣辣的痛感,紧接着穿过喉咙流经食管直至肠胃。 曹光义只觉得自己好似吞下了一团火,又好似吞下了一把利刃,酒液所过之处只有一阵难以言说的火辣,但却没人让人感到不适,反倒是舒畅无比。 “咳咳咳!这,这是什么.......” “这是殿下新制的烈酒,味道最是香醇,第一口饮下去如火,第二口饮下去如雪,正好浇灭的这熊熊烈火,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呐!”何健提起这个顿时眉飞色舞。 “你这没出息的,本王原本是打算制些烈酒为将士们疗伤所用,你可倒好,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哎呀殿下,有了这玩意底下的将士喝上一口有啥大病不都没了!” 看着何健吹得神乎其神,郭兴泰和萧明远互相对视一眼,对着面前已经倒满的酒碗起了兴趣。不过二人想起曹光义的前车之鉴,并没有十分豪迈的一饮而尽,而是小口尝了起来。 酒液入口,二人眼睛便亮了起来,果真如何健所言,这酒与他们之前喝过的酒完全不同,酒味绵软悠长,唇齿留香,端的是好酒。 “殿下,这酒可真是.......绝味!”郭兴泰一时想不出什么好词,只能高呼道,“实在是太好喝了!” 萧明远是个文化人,捋着胡须赞道,“这样的美酒如甘如饴,着实让人回味无穷,便是醉死在这酒上也值了!”说罢萧明远豪迈无比,仰头将这碗酒一饮而尽。 “这就对了萧将军,这样才是饮酒的样子,小口喝着可是没滋没味!”何健见状大笑道。 “唉,只是不知这酒制作是否方便?”郭兴泰似乎是怕以后也喝不到这样的酒了,因此一脸惆怅。 “郭将军莫忧,制作此酒的办法倒也不难,本王便是指挥你府上的下人制出来的,只是浪费了郭将军珍藏多年的美酒,莫要见怪才是!” “殿下这话可是说岔了,喝过此酒以后,其余的酒在末将看来都如白水一般,索然无味!” “是极是极!”萧明远也说道,”世上美酒例如齐国的满堂春,我大周的醉人香在末将看来都不如殿下这烈酒分毫!如此好酒理应配一个好名字,请殿下赐名!“ “让本王起名?”赵桓自认水平不够起得名字恐怕也不如满堂春和醉人香听起来文雅,“既然是在江陵所制,不如化繁就简,就叫他江陵酿好了!” “殿下这名字真是......朗朗上口一言道明主题!”萧明远赞叹道。 赵桓也听出了他的意思,也笑了起来,“既然觉得这名字不好,那今天在场的都起个名来,若是能让大家满意,本王再赏他五坛这样的好酒,如何?” 有了彩头,宴席上的众人一时间来了兴致,纷纷各抒己见,就连普通的士兵听闻此事也是兴致勃勃。 只不过都是军伍里的士兵,哪里有读书人那般文采,起了一大堆名头都没一个让人信服的。 这时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卫岳开口了,“这酒既然能让这么多人为之倾倒,又能让何健这般人物醉得不省人事,不如就叫‘闷倒驴’算了!” “闷倒驴......这名字好!”赵桓仔细琢磨了一番连忙称赞道。 “诶对了,这名字.......好!不过卫小姐,俺可不是驴!”何健大呼道。 “这名字听起来有几分粗俗,读起来倒也朗朗上口!”萧明远也笑了起来。 “萧将军这话可就不对了,这闷倒驴如烈火利刃,岂是那些没滋没味的酒能比的,用殿下的话来说,这酒才是真正的爷们该喝的,与其东拼西凑咬文嚼字,拽些狗屁不通的文字,不如粗俗些,正符合咱们爷们的脾性!” “哈,说的不错!” 敲定了闷倒驴这个名字后,赵桓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于是端着酒碗起身对众人道,“今日能有大胜,乃是我军士兵用命,将士敢勇!只要吾等上下一心,扫灭叛臣指日可待!诸君,随我饮胜!” 第266章 魏国的真实目的 说罢,赵桓带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这三场战斗称得上是设计精妙,环环相扣。先是让曹光义假扮辎重,引诱魏骑上钩,继而引出叛军来援,最后趁着叛军大营空虚之际,再派郭兴泰偷袭。 虽然中间环节出了点小意外,原本萧明远的禁军是要在半道伏击,但最后却成了遭遇战。萧明远以三万禁军硬生生抵挡住了六万叛军的进攻,支撑到了江陵援军。 但不管怎么说,结果是好的,值得庆贺一番。 与江陵城军民同乐的氛围不同,牛三金此刻面目狰狞,这三场混战他不仅没赚到什么功劳,反倒因为赵桓遇刺而遭了一顿数落,此刻的他连上宴席饮酒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待在昏暗潮湿的地牢审问犯人。 “啪!啪!” 牛三金举着鞭子怒不可遏,“说,你在城中还有多少同党,一并说出来,本将可考虑留你一条性命!” 眼前这人也是条汉子,短短半日牛三金在他身上动用了无数刑罚,却依旧没能让此人开口,若不是有意留他一命想套些情报,光是这些伤口就足以致命。 牛三金又接连抽了几鞭子,直到自己没了力气,这才停手。 “呵呵,听听外面,江陵的百姓正在欢呼庆贺,你可知欢呼的什么,庆贺什么吗?正是我大周击败了你们魏人!方才的战报我也受到了一份,阵斩数千人,缴获马匹不计其数!” 牛三金的话总算是让这汉子有了几分动容,他努力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 “想通了?想说什么大点声!”牛三金见状连忙靠了上去。 “问一问,距离........下个朔月还有多久?”汉子用虚弱无比的声音问道。 “呵,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倒是先问起我来了!” “别,别急,告诉我答案,我愿意将知道的都告诉你!” “还有五日便是下一个朔月了!” 闻言,汉子突然笑了起来,声音有力一改之前的虚弱不堪,“哈哈哈,好太好了!现在你想知道什么,问吧!” ....... 在郭府举办的宴会已经接近尾声,至少赵桓这边是这样的,除了他以外都已经喝趴下了,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阴影处,牛三金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启禀殿下,您让末将追查狼卫杀手一事已经有了眉目!” “哦,细细道来!” “是!”牛三金拱拱手道,“此次刺杀狼卫共派遣了十人,其中六人为杀手,已经全部格杀,其余四人则为掩护,他们扮成江陵周边逃难的百姓混入城中,又花银钱买通官府小吏,从而在江陵落了脚。” “这四人可有活口,不会都被你杀了吧?” “有的,末将专门留了一人供殿下审讯。此人是块硬骨头,还请殿下小心!”说着牛三金起身带着赵桓来到郭府后宅的一处别院。 屋内正五花大绑着一名男子,赵桓抬腿进屋坐下,也不着急审问,先是命人取来醒酒汤灌下去后重新打量起这名胆大包天的狼卫。 这男子虽然被束缚住手脚,身上也是遍体鳞伤,但一双眼睛却是清澈透亮,而且耿着头看样子牛三金在他身上施展的酷刑都没起作用。 “你,叫什么名字?”赵桓抿了口茶汤问道。 男子没有回话,而是用他的眼睛打量着赵桓。 “不会汉话?”赵桓扭头瞪了一眼牛三金,讲道理这十人能混入江陵肯定是懂得汉话,但赵桓意思却是此人嘴硬,死不开口这样的人也敢带到他面前问话? 囚犯不开口,让牛三金面子有些挂不住,他上前在男子小腹狠狠踢了一脚,“殿下问你什么话你就答什么!” “哼,你就是大周的吴王?”男子终于是开口了。 “不错,本王就是,怎么难道你们魏国没有王爵?”赵桓眯着眼突然笑了起来,“记得三年前齐国主动进攻,将你们魏人打得生活不能自理,你们魏帝被迫向我大周进贡,求着我大周出兵北上好牵制齐国。” “那时你们魏帝主动提出要与本王的父皇以叔侄相称,那么这样一算本王也是你们魏帝的兄弟咯,你在魏国就是这么同你国陛下的兄弟说话的?” 赵桓的话在逻辑上毫无漏洞可言,让眼前这个男子一时间大脑宕机。 “好,好像是这么个事儿啊!”男子心想道。 这回男子终于是服了软,低声道,“狼卫越胜,见过吴王!” “诶,这就对了嘛!”赵桓笑了起来,扭头对牛三金道,“来,替这位越.......越胜兄弟解绑!” “殿下不可啊,万一这家伙........” “没事,方才不是说了吗,本王和他们魏帝可是兄弟啊,你们狼卫又是最听魏帝的话,怎么可能会对魏帝的兄弟下手呢?你说呢,越胜兄弟!” 越胜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牛三金见状只能上前解开了越胜身上的绳索,同时抽出腰间佩刀挡在赵桓面前,只要越胜敢有异动他手里的钢刀可不会留情。 “这是作甚,舞刀弄枪的可不好!”赵桓示意牛三金退下,接着对越胜道,“本王呢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本王可以不追究这次刺杀,甚至于你们侵扰江陵支援蜀中的叛军,本王也可不追究,愿我周魏二国用修同好,不起兵戈!” 听了赵桓的话,牛三金震惊无比,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吴王殿下么,这还是之前那个信誓旦旦说要一扫六合,天下重归一统的殿下么。 不光是牛三金,就是越胜听了这话也是不可思议,魏国和大周是敌非友,历年来双方在边境血战不在少数,远了不说光是最近,魏军便趁着大周张叔仁内乱,趁机发兵劫掠,幸而有曹鼎带人顶着这才没被攻入大周腹地。 越胜摇摇头道,“吴王,你知道在我大魏和你们南周面前,这种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哦,真的么?本王倒是觉得很有可能发生啊,我大周和你们魏国之间又不似齐人那般有着血海深仇,怎么就不能修好?” “呵!”越胜缓缓起身,让牛三金好一阵紧张,但他却径直走向窗外,看着天上的明月笑了起来,“吴王你自认计谋天下无双,一口气阵斩了我大魏数千健儿,缴获无数马匹是不是以为天下无敌?其实啊,这三千魏骑本就是诱饵,而我大魏真正的想要的压根不是江陵,而是汉中!” 第267章 汉中 “汉中?汉中!”赵桓只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牛统领,速去取堪舆图来,本王要看看这汉中到底在哪儿!” 不多时,牛三金去而复返,手捧着一张和抹布差不多破烂图册,上面的内容也极为简洁,像是孩童的涂鸦一般,仅仅有着几个线条,几个代表城镇的三角。 “殿下.......实在是事出紧急,一时没办法寻来更详细的了.......”牛三金一脸愧疚之色。 这份破布比起应天周边详细绘制的图册,还有赵桓在军中设立的沙盘可差太远了。以至于赵桓一度认为牛三金临时寻不来汉中图册,随便找了块破布糊弄他。 但仔细想想,大周历来对应天以外的地方不甚关注,又是这种边陲之地,能有个抹布般的图册已经算牛三金办事得力了。 “呼,罢了!”赵桓摆摆手,因为趁着牛三金寻找图册这段时间,他终于想起了汉中是在何处。 此时的汉中也是赵桓熟知的那个汉中,其位于巴山和秦岭之间、沔水,也称汉江上游,地理位置极为重要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因为此地是蜀地门户,一旦失守,蜀中大片平原将无险可守,彻底暴露在魏人的铁蹄下。 赵桓怎么也没想到魏人的企图会是汉中。虽然早已得知魏人和此次蜀中卫氏叛乱脱不了干系,但赵桓原以为魏人是想扶持卫氏给大周添堵。 而卫氏拿下江陵后,甚至便可与魏人连成一片,向南威胁潭州,向东威胁江夏,甚至走大江水道,直扑应天,虽然大概率打不下应天,但足以造成极大的恐慌。 赵桓错估了魏人的企图,或者说高估了魏人的野心,魏人并没有想一口气吃成个胖子,沿大江直破应天,而是单纯想控制汉中继而吃下整个蜀地。 同样魏人的部署也让赵桓警惕了起来,以往魏人南下不过是劫掠钱财人口,哪里会像这般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一旦让魏人夺得蜀地,便与昔年秦王一扫六合之势大差不差,而失去了蜀地的大周光靠三吴之地的人口土地可没办法支撑起赵桓的野心。 “还好知道的不晚!”赵桓长舒一口气不知是在感叹汉中的消息还是魏人的野心。 “哈哈,晚了,早就晚了!”越胜不知赵桓心中所想,但听到他这样说顿时大笑起来,“算算日子,我大魏的十万大军早已集结完毕,恐怕此时已经攻下了汉中,哪怕现在吴王你即刻动身也来不及了!” “所以你们来杀本王只是为了拖延时间?” “不,杀你只是顺带之举,我等狼卫此次只是监视江陵和姓卫的那几个废物。但没想到尊贵的吴王亲自前来平叛,于是吾等改变了计划,若是能杀了你,南周内乱指日可待,届时也不需要什么阴谋诡计,天兵一到,以力破之!” “嗯,算计的倒是不错。只可惜你们没能杀了本王!”赵桓起身,抖了抖衣服继续道,“本王瞧你也是个有胆色的,有没有兴趣投靠我大周?钱财土地任你选择!” “吴王收收你的心思吧,我侍我主忠字当头,岂是钱财可以收买的!”越胜怒目圆睁突然起身,“况且我大魏有甲骑百万,踏平你们周齐易如反掌,我又不傻,岂会与败者为伍?” 若是贪财好利,赵桓或许还能靠财帛打动他,但越胜却是一个忠心耿耿之人,明摆着是不愿事二主。而且越胜心中有着一股执着,对于魏国必胜的执着,理念不合注定了赵桓没法收服他为己用。 “既然如此.......”赵桓挥挥手,而身旁的牛三金也举着刀,只等赵桓一声令下便砍了越胜。 “如此忠义之士本王若是杀了恐遭天下人非议,所以本王留你一命,让你活着好好看着我大周的军队是如何踏平长安的!” 就连越胜也闭上了眼等死,可万万没料到赵桓会这么一说,会如此轻易就饶了他的性命。 “你,你不打算杀我?”纵使越胜胆色异于常人,但从死到生依旧是让他脸上爬满了虚汗。 “本王何时打算要杀了你?”赵桓笑了起来,“本王正想与魏国的那位.......兄长联络联络感情,身边缺一名传信的人,本王瞧着你就正合适嘛!” 越胜听着这话却弄不明白了,他知道赵桓说他和魏帝乃是兄弟纯属虚言,当不得真,就是当年魏国称臣纳贡,也仅仅是为了能专心对付齐国。但现在一听怎么赵桓还当了真,难不成真要找魏帝叙叙旧? 还不等越胜答话,赵桓挥挥手道,“好了,越胜兄弟也累了,送他下去歇息吧!” 越胜刚被押下去,突然一道身影夺门而入,赵桓定睛一看竟是郭兴泰,他一进门便高呼道,“殿下,这魏狗不可信呐!” 方才宴席上,郭兴泰与何健等人喝得尽兴,赵桓以为他早已酒醉昏睡过去了,如此看来方才审问越胜时他就在门外偷听。 “魏狗皆是无信无义之人,万万不能信呐!”郭兴泰又高呼道,“若是殿下不想脏了手,末将愿意代劳,亲自斩杀那几名魏人!” 赵桓皱眉,“郭将军醉了,牛统领还不扶郭将军下去休息?” “来吧,郭将军,先下去休息.......” “我没醉,我清醒的很!殿下方才与那魏狗的谈话我听得一清二楚!”郭兴泰一把推开牛三金,高呼道。 “殿下!末将与魏人有血海深仇,江陵乃至与整个魏国接壤的州县百姓和魏人都有一笔血债要算,但今日殿下却与魏人称兄道弟,不怕寒了百姓和将士们的心么!殿下今日与魏人媾和,那这些年战死的将士又算什么呢!” “殿下若是不给末将一个说法,那休要怪末将不尊礼数了!”说罢,郭兴泰竟直接拔出佩刀直指赵桓,明晃晃的利刃在屋内昏暗的灯光下格外显眼,闪耀着危险的光芒。 第268章 重新部署 郭兴泰面色通红,眼中噙着泪水,似乎只要一个不好,他手里的钢刀就敢挥下去。 赵桓从不怀疑郭兴泰没有这份胆子敢砍他,他上前一步越过拼死挡在身前的牛三金对郭兴泰说道,“敢以利刃横逼皇亲,郭将军你是本王见过胆子最大的人了,自本王就藩邕州,南征北讨这些年来,除了敌人,你还是第一个敢用兵刃指着本王的!” 郭兴泰没有答话,只是冷冷看着赵桓,目光中满是愤怒,失望。 能让他敢抽刀欲杀自己,可见郭兴泰已然是愤怒到了极点,赵桓也对其心中的仇恨更加了解了几分。 “魏人,索虏尔,虽据关中汉时旧地,但仍旧属四方蛮夷。”赵桓缓缓说道,语气平淡让人看不出丝毫被下属威逼而带来的慌乱与愤怒。 “而本王乃是高祖之后,根正苗红的汉家后裔!你以为本王愿意与那蛮夷称兄道弟不成?还不是我大周如今困窘,不过是委曲求全罢了!” “张叔仁之乱,我大周列位先祖数年积攒下的财富一朝而空,不仅如此应天及周边各地都被破坏的极为严重,数万百姓不能回归农事生产,被迫沦为流民!这可不是边陲之地,而是我大周的核心要地,赋税钱粮等尽赖于此!” “如今又出了卫氏之乱,若是富庶的蜀中平原再有失,没有整个大周在你背后支撑,郭将军你觉得单靠你那三千江陵兵能守多久?” 赵桓的话堵得郭兴泰张不开嘴,他万没想到看似强大的大周如今已是千疮百孔,国计如此艰难。 “我,我.......”郭兴泰的手不受控制般抖动起来,手里的刀也顺势“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随后郭兴泰跪坐在地上,双手抱头哽咽道,“难道,难道老子这辈子只能看着魏人在老子头上拉屎不成?!” “呼,”赵桓俯下身子低声道,“所以本王来了,小不忍则乱大谋。郭将军,本王向你保证,在你有生之年,定能见到魏人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那天,定能有机会让你率兵讨伐魏人。如果本王没能做到,这颗项上人头任你取走,绝无怨言!” 此刻郭兴泰早已酒醒了大半,想起方才持刀逼迫赵桓,顿时浑身冷汗津津,湿透了衣衫。但听到赵桓此言他又连忙抬头,“殿下,末将这般.......您还愿意用我?” “呵呵,非常之人行非常之事。郭将军你都敢持刀要砍本王了,想必将来你对上魏人时也不会拉稀,对么?” “肯定不会!”郭兴泰深吸了一口气拜道,“愿为殿下效死力!” 赵桓满意地点点头,起身对牛三金道,“今日之事就此揭过,日后莫要再提了!” ...... 次日一早,一众将领还在睡梦中时,赵桓便急不可耐召集他们,告知了汉中有失的消息。 除了读过书的萧明远,其余人一听到这个地面都是一脸懵逼。萧明远开口道,“殿下,若是汉中有失,那蜀中恐怕也保不住,因此末将认为应先派大军支援汉中,蜀中的叛军已被杀破了胆子,想必暂时掀不起浪来!” “而且,一旦我大周控制了汉中,对殿下您的大业也有助力!若是能在汉中屯驻一支精兵,那魏人的关中和雍、凉二地将不得安宁!” “就像在裤裆里塞一只刺猬!”赵桓说道。 萧明远的话让郭兴泰等人一时没能理解,赵桓的话虽说粗鄙,但简单易懂,他们立马就明白过来。 “殿下说得极是!”萧明远说道,“只是不知这汉中守将是何许人也,若是能坚守城池直至大军来援还有一线生机,若是汉中已失,那便是再来千军万马也无济于事了!” 赵桓沉吟片刻问向牛三金道,“是谁镇守汉中?” “汉中.......汉中原本自领一州之地,后来魏人不断蚕食周边土地,因此早在大周立国之初便将汉中划给了蜀中管理,而此地又是如此险要,当是卫氏的亲信镇守。” “是卫盛镇守汉中!”卫岳突然开口道,“卫盛是卫靖二子,早年因行为不法,惹得成都府百姓怨声载道,便早早被打发至汉中。” “其人脾性如何?” “为人轻佻,暴虐好色,最重要的是他爷爷和父亲的本事是半点没学来,只是一个草包罢了!” 卫岳是卫氏前任家主收养的义女,因此对卫靖及其诸子都十分熟悉,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这个卫盛恐怕真是什么不学无术之徒。 “那还真是.......坏了!”赵桓还是第一次希望敌人的智商能高一些,他这边派兵支援的在及时,但若汉中已失也是于事无补。 “殿下,现在该如何是好?” 一众将士围在刚刚制好的江陵沙盘上面面相觑,若是让他们上阵杀敌,个个是没话说,可要论如何进军实在太过难为他们了。 赵桓闭目沉思良久,足足燃尽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是猛锤了一拳沙盘边缘,起身对众人道,“形势危急,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也就是汉中已失。因此吾等必须尽量保全蜀中!” “郭将军,你和本王以及萧将军合兵一处,共击夷陵!攻破夷陵后,随后你我三人在此分兵!” “萧将军,你领本部三万人马按原令继续入蜀平叛,记住卫氏父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白吗!” “得令!”萧明远起身抱拳。 “至于郭将军你,本王将刚刚缴获的魏马全部给你,再给你八百人,要尽快组建一支骑兵。本王要你领这八百精骑,向东袭扰南阳、襄阳等地,若是你胆子够大,哪怕是长安周边你尽管去便是!本王只有一个要求,日夜侵扰,让魏人不得安生!” “得令!”一听闻要到魏国捣乱,郭兴泰爆发出了难得的热情,但他很快想明白一点,“可是殿下,若末将孤军深入,粮草补给又该如何?” “呵,想想魏人怎么南下侵扰江陵的!无非是劫掠百姓,以战养战罢了!” 第269章 魏人必败 “此外,本王再告诉你十六字真言,让你更好的在魏人的土地上袭扰,”赵桓顿了顿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闻言,郭兴泰眼前一亮,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亮起来一般,让困扰他多年的难题破开了。 萧明远却有几分疑惑,出言道,“可是殿下,如今汉中危急,末将又领三万大军,剩下的不足两万之众,您又要分兵如何能抵挡魏人十万大军?” “不,本王此举是为了夺回主动权!”赵桓提出了一个令在场众人十分陌生的词汇,“这一次魏人明面上攻打江陵,实际却是图谋汉中让本王始料未及,本王也只能被迫派兵去亡羊补牢,这便是失去了主动权!” “本王让郭将军领兵袭扰襄阳甚至是长安等关中腹地,为的就是让魏人首尾难顾!”赵桓拿过一柄长杆,指着沙盘继续道,“以往魏人南下劫掠,我大周沿途州县只能被动防守,好似缩在洞里的兔子,瑟瑟发抖。” “譬如现在,汉中形势危急,与其长途跋涉前往支援,被魏人以逸待劳,不如主动出击袭扰魏人其他地区,本王倒要看看这位魏帝是更想要汉中,还是长安附近的安宁!” 通过各方消息,赵桓可以得知魏帝是个励精图治,意欲改革魏国体制的君主,但越是这样越容易遭到保守派的反对。而长安是魏国的都城,核心所在,一旦此地受到侵扰,定会对其威望产生打击。 而魏国那部落共举推选出来的魏帝,一旦被下方臣子发现自己的软弱,他们可不似汉人臣子那般恪守臣节,他们会像一只只饿狼将魏帝活活撕碎。 “而且魏人为什么经常劫掠,无非是魏国的产出没法养活庞大的人口罢了。他们将大片肥沃的平原划归部族,成为养羊牧马的草场。但诸位莫要忘了一点,人整日吃牛羊肉是活不下去的,必须要吃粮食才能活下去!” “魏人空有关中之地却不知利用,因此每一束粮草,每一石粮食都对他们极为重要。”赵桓缓缓看向郭兴泰,“而郭将军,你每烧毁一石粮食都能对魏人造成极大打击!” “因为魏地气候与我大周截然不同,我大周气候温润,粮食能做到一年两熟,再往南到交州甚至能一年三熟!而魏地则只有一年一熟,甚至由于魏人贵族圈地跑马加上战乱连收成都没有。” “而我大周每消耗一束粮草便能得到及时补充,魏人消耗了可不一定能及时补充上来,积年累月下来,魏人必败!” 赵桓一番话下来让在场众人茅塞顿开,终于是不难理解魏人为何一到秋冬就疯狂劫掠,哪怕是因此死伤惨重也在所不惜,因为每战死一人,就少了一张吃饭的嘴。 “殿下之言,让末将醍醐灌顶,总算是明白魏人为何行事如此残暴了!”萧明远感叹道,“若末将也是魏人,恐怕亦是如此!” “哼,难怪如此行事,到底是一群蛮夷,死得越多越好!”郭兴泰冷哼一声。 萧明远却不认同郭兴泰的话,出言道,“虽是蛮夷,但若能以圣人之道教导,习得中原文化,未尝不能成为中国之民。” “蛮夷就是蛮夷!圣人的话若是管用,那前朝就不会被魏狗覆灭!” “好了好了,莫要争论此事了!”赵桓一听二人竟在争论民族这种宏大的话题,连忙出言阻止,“先顾好眼下的事!” 赵桓的威信还是足够的,二人闻言立马闭上了嘴,赵桓点点扫视一眼众人,“既然如此,大军再休整一日,随后出兵夷陵,破夷陵后萧将军入蜀平叛,郭将军领八百骑侵扰魏地,本王则亲领剩下的大军支援汉中,可还有异议?” “没有了!” “嗯,不过还要考虑一件事,万一魏人进兵汉中也只是幌子,届时江陵城空虚魏人趁虚而入也不得不防!因此谁愿留下来,守卫江陵?” 一时间,原本还算热闹的会议静了下来。等了半晌,依旧不见有人主动请缨,赵桓无奈摇摇头,他算是看出来了,都想着出去建功立业,守家这种活是没一个人愿意干。 既然如此他也只能点兵了,“马纯,本王不在的这段时间你来镇守江陵!” 马纯是赵桓的亲卫营统领,也不是个安分的人,一听这话顿时面露难色,“殿下,俺想跟着你去汉中.......要是俺不在万一狼卫又出现了那咋办呢!” “这次本王可带着何健还有墨影呢,要是能破开他们俩来行刺本王,那本王只有引颈受戮的份了!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但这江陵可是重中之重啊!” “唉,俺知道了!俺一定守好江陵,让殿下安心支援汉中!”马纯深知赵桓脾性,既然点了他的将肯定是不会再变了。 “嗯,好了散会!诸位速去准备吧!” 众将躬身领命,赵桓却在此时出言叫住了卫岳,“卫小姐,方才提到卫盛你的面色不太好,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是已经告诉殿下了么,”卫岳声音冰冷无比,仿佛千年坚冰,让赵桓打了个寒颤。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本王这也不是想多了解一下卫盛的过往么,万一他将汉中直接献给了魏人,那本王也只能望城兴叹了!” “你想知道卫盛的过往?好,我可以告诉你,我和他害死了建宁郡王!” “什,什么?”赵桓一时愣在了原地,以他对卫岳的了解来看,她对建宁郡王的敬重不是装出来的,可为何现在又说自己害死了他呢。 还不等赵桓出言询问,卫岳已经走远了,但赵桓却从方才卫岳站得地面上发现了几滴水,大概是情绪激动留下的泪水。 像卫岳这般在战阵上都毫无畏惧的女子此时却流下了眼泪,赵桓一时也有些摸门不着,他咬了咬牙,连忙跟了上去想要问个清楚。 第270章 卫岳的往事 卫岳的卧房外,赵桓踌躇片刻终于是叩响了房门。 “笃笃笃.......” “卫小姐,我能进来么?” 卧房内没有声音回应,赵桓屏息凝神靠在房门上,听到屋内传来阵阵若有若无的抽泣声。 赵桓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叩响房门,这一次他的声音也大了些,“卫小姐,本王也不知你和建宁郡王还有卫盛之间发生了什么,但若是本王冒犯到了你,本王向你道歉。” 终于,屋内的抽泣声逐渐停止,“屋门没锁,进来吧。” 赵桓推开屋门,卫岳正坐在床榻上,看似平静无比,但她的眼圈红肿,胸口剧烈的起伏都说明了此刻她的情绪还未平息。 “额,卫小姐......你说建宁郡王是被你害死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卫岳捋了捋发梢,似是在整理情绪,良久之后她看着赵桓的眼睛道,“小女子曾说过,我并非卫氏所出,而是被建宁郡王收养的义女,对吧?” “是有此事。”赵桓点点头,二人第一次见面卫岳便告知了他此事。 “我虽是建宁郡王的义女,但建宁郡王一辈子没有女儿,因此一直将我当场了亲生女儿对待,桃李报之,我也视郡王为父为祖,侍奉左右不曾有过懈怠。” “那为何......” 卫岳目光突然一冷,“我是建宁郡王的义女,虽然比起卫靖等人年岁差得太多,但也是和他平辈。但其他人可不这么认为,我与卫靖的二子卫盛、三子卫益年岁相仿,但他们却从未视我长辈,这一点我也不怪他们,毕竟我深知自己终究不是卫氏的人,但没想到卫盛那个禽兽竟想对我下手!” “好在他只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而我一直在建宁郡王的督促下,从小熬炼筋骨,寻常男子近不得身,他一直没有办法得手。” “可有一天,卫益不知从哪儿寻来了一种迷药,中招后全身酸软无力,但意识清醒。卫盛于是在我的饭食里下了这种迷药,而我毫无防备中了他的迷药,就在他即将得手时,幸而建宁郡王及时出现,救下了我。” “如此败坏门风之事,建宁郡王自然大发雷霆,手持拐杖一边骂一边击打卫盛,可卫盛这个家伙不愿受罚,竟一把退倒建宁郡王逃之夭夭。而郡王当时年老体衰,摔了一跤再加上卫盛的所作所为,当即急火攻心昏死过去,后来虽经过抢救捡回一条命,但也仅仅是在床上坚持了三天而已。” “建宁郡王临终之前还在告诫卫靖,让他好好保护我,可惜啊......”卫岳说着说着,思绪已经飘到了建宁郡王逝世的那天,床榻上的老人犹在眼前,伸出枯瘦的手想要将卫岳护在自己身下,但可惜斯人已逝。 听过了卫岳的过去,赵桓一时也只有叹息,卫岳是建宁郡王收养的义女,按辈分来算是卫盛卫益等人的姑姑,而卫盛这禽兽竟然想对姑姑下手,果真不是什么好鸟,不过考虑到卫靖敢反叛大周,父子几个也算是一丘之貉、 “有时候我在想,要是那日我主动从了卫盛,让他得逞,建宁郡王或许就不会被推倒,就不会这么早逝世,而卫氏一脉也不会现在叛乱,卫氏依旧是大周的忠臣.......”卫岳说着说着,情绪再难控制,将头埋在枕头里再度抽泣起来。 现在赵桓终于是能理解卫岳为何终日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了,生在卫氏那样的家族,建宁郡王又逝去的情况下,无人能保护她,唯有这样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才能保护自己。 就是那日她主动请缨,在太和城下与蒙舍龙斗将,恐怕都是怀着死志。 赵桓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坐在床榻上拍着卫岳的肩膀道,可正是这几下轻拍让卫岳身子一个激灵,但扭头见到是赵桓,紧绷的身子终于是放松了下去。 “卫小姐,本王也不怎么会安慰人,你且听着。建宁郡王的死与你无关,真正害死他的是卫盛,卫益!” “建宁郡王临终之前都还在关心你,证明他并不怪罪你,他建宁郡王在天有灵,绝不会期望你像今日这般自责!反倒是卫氏父子,他们才是害死建宁郡王的罪魁祸首!” “而且本王也需要卫小姐的助力,卫小姐绝不可自甘堕落!” 赵桓的一番话止住了卫岳的抽泣,她转过头来与赵桓对视,“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然而赵桓却并没有答话,而是缓缓起身走到了屋门外,“这两天卫小姐好好休息,本王期望出征那日能看到卫小姐与大军同行!”说罢也不等卫岳说话,赵桓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两日后,大军出征在即,而卫岳也没有让赵桓失望,出现在了众将身旁。当赵桓的目光扫向卫岳时,她难得露出一抹笑容。 “哈,这就对了,笑一笑多好看呐!” ....... 夷陵是进出蜀地的关键所在,只不过为了制衡蜀地,夷陵并不像汉中那样归蜀中管理。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就在卫靖举兵之时,第一时间便派兵夺下了夷陵好方便自己进出蜀地。 但随着六万叛军在江陵城下被打得溃不成军,而卫靖又带领部众早早逃回蜀中,夷陵此刻便尴尬了起来。 镇守夷陵的不是别人,正是卫益,此时的他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他深知江陵的吴王绝不会坐视卫靖安然逃回蜀地,定然是要发兵平定的,那时夷陵作为必经之地肯定是首当其冲。 但无奈夷陵内外此时军力严重不足,虽说卫益收拢了几千残兵,但根本无济于事,早已被杀破了胆子的溃兵毫无斗志可言,这样的士兵哪怕有上万甚至百万也是无用。 “三公子,大王传令,让你退回蜀中!”此时一名幕僚来报。 “呵,退回去?退回去不过是晚死几天罢了,有什么区别么!”卫益气得将手里的酒盏扔了出去,“我若不在此坚守,夷陵一旦有失,蜀中也难保,谁能来救我们?难道指望魏人南下么!” “公子,若是大王不派兵支援,凭着夷陵的残兵败将可收不了多久啊,小人建议还是速速撤回,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幕僚继续劝道,若是卫益选择留在此处他也必须留在这里与夷陵同生共死。 还不等卫益出言斥责,外面飞奔来一名士兵道,“公子不好了,江陵的大军......到了!” 第271章 三放卫益 听到这话,原本还醉眼朦胧的卫益瞬间来了精神,一个激灵跳了起来,“江陵的大军......到哪儿了?” “就在城外不足十里处,正在准备攻城!” “你们这群废物!”卫益大骂道,“斥候呢?一个个都是吃干饭的不成?敌人距离夷陵这么近才有人回报?” “公子......底下的兄弟已经好几天连干饭都没得吃了.......哪里还有力气出城侦查啊!” “这是我的问题吗?这是我的问题吗!”卫益声嘶力竭地吼道,飞溅的唾沫雨将前来报信的士兵喷了个狗血淋头。 幕僚脸色煞白劝道,“公子,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趁着敌军还未攻城,咱们快走小路撤回蜀中吧!” “逃?”卫益苦笑两声抱着头,“就算逃回蜀中又能如何,夷陵一失蜀中将无险可守,况且大王已经被杀破了胆子,逃回去也不过是多苟活几日罢了!” “来人,随我上城头,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有骨气些!” 登上城头,正巧下方的敌军开始攻城,然而此时城墙上却没有几名士兵把守,大多数人一脸颓废地蜷缩在角落,毫无斗志可言。 “起来,都起来!敌军这就上来了,难不成你们想死么!”卫益看到这一幕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连忙敦促士兵起身迎战。 可回应他的人寥寥无几,大部分人只是抬了下眼皮,随后继续闭目养神,“公子,方才城下的人说了,只要放下武器乖乖蹲好,他们绝不难为我们。” “哈?他们说的话管用,我说的话不管用是么!”卫益一听火了,抽出佩剑大骂道,“赶紧起身迎战,否则老子先砍了你们!” 在卫益的威胁下,总算是有几名士兵不情不愿地起身朝城下反击,只不过他们显然是在消极怠工,手持这弓箭一顿乱射,有朝天上,还有弓弦都没拉满就松手的。 如此消极的态度气得卫益大骂道,“一群废物!老子撒泡尿都比你们射得准!” “拿弓来,老子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箭术!” 可卫益没有等来人为他递上弓箭,等来的却是后脑挨了一榔头。 “你他妈的.......”卫益话还没说完,意识逐渐归于虚无。 “呸!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在这儿跟俺一口一个‘老子’的!”一名手持榔头的士兵对着卫岳吐了一口浓痰。 “你想死,俺们可不想死!留着他一条狗命,待会献给城外的吴王!” 攻打夷陵出奇的顺利,整个城池连个像样的防守都没有,唯一称得上威胁的便只有方才那一阵稀稀拉拉的箭雨,可紧接着箭雨结束后,夷陵不知为何直接开城投降了。 如此顺利一度让赵桓以为城内有什么诡计,直到一群夷陵的士兵送来了半死不活的卫益,赵桓这才确认城里的守军毫无斗志,早就想投了。 只是再见到卫益却让赵桓哭笑不得,算上南诏那次,这已经是第三次擒获卫益了,如何处置他还真成了个头疼的问题。 “卫小姐,这是你的.......侄儿?怎么处置你说了算吧!”赵桓一脚将皮球踹给了卫岳,让她来决断卫益的生死。 “我可没兴趣!”卫岳白了一眼,看都没看地上的卫益一眼,转身便离去了。 这时,被一榔头打昏的卫益缓缓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手脚被绳子捆着,面前的人身影也十分熟悉,好不容易模糊的双眼看清了来者,惊的他脱口而出: “怎,怎么是你?夷陵城呢!” “哟,这不是卫公子么,好久不见呐!”赵桓似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热情地打着招呼,“上次一别你可是告诉本王,要劝你父亲束手来降的,怎么没劝动?” 经过几次交手,卫益也明白了赵桓并非看上去那么简单,“姓赵的!你少在这里给小爷我装蒜,我知道你没把我放在眼里,既然如此赶紧杀了我,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诶,这怎么行呢!本王可是信佛的,不能乱杀生!”赵桓一本正经地说道,可是这个理由就是他自己也不信。 当初在安南升龙府的时候,安南百姓笃信佛教,佛寺一片连着一片,寺内鎏金的佛像,各类奢华的佛器,奢华比之皇宫都毫不逊色。 赵桓对于这份来自大自然的馈赠十分满意,下令将安南的佛寺成片成片的拆除,就连砖瓦都没放过,通通扒下来运到邕州支援基建。 所以若说他信佛,可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赵桓一边听着卫益破口大骂,一边捂着耳朵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且卫公子你也算是本王的旧识,因此本王决定放卫公子你回去,还有你麾下的将士,都是蜀中人士吧?想必征战了这么久,家里人也十分惦念,一同随你回去吧!” “你,你不杀我?”卫益好似突然卡了壳,愣愣地看着赵桓,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当然,说不杀就不杀!”赵桓招招手,命人牵来一匹快马,“喏,这匹快马想必能让卫公子尽快返回蜀地。路途艰难,莫要耽搁了好时辰,上路吧!” 直到卫益被人扶上了马,离开夷陵已经有了半个时辰,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真的捡回了一条命。 “哈,哈哈哈哈!我卫三又回来了!” “殿下,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您为啥还要放他走,不如一刀‘咔嚓’了!”郭兴泰一脸不解之色。 赵桓没有答话只是摇头笑了起来,一旁的萧明远解释道,“要不怎么说殿下是殿下,咱们只能当个领兵的呢!殿下已经在考虑平定卫氏叛乱之后的事了!” “可俺看不出来放那小子和这件事有啥关系啊!” “放归卫益,凸显殿下的仁慈可以瓦解蜀地官员的抵抗心理,毕竟就连卫氏都能得到礼遇,他们被迫作乱的官员肯定也不会被追究责任。” “而且殿下还放归了那几千残兵,他们都是普通百姓,借他们的嘴也能向蜀地百姓传达殿下的仁德,届时就算卫靖仍旧不知死活负隅顽抗,也难以聚拢民心,蜀地一战可平!” 第272章 我全都要 “不错,正是这个道理!”赵桓满意地点点头,“不过还要打出旗号,只诛卫氏首恶,其余人等秋毫无犯。若是不严惩卫氏父子,天下人见公然叛乱却依旧活得逍遥,那岂不是人人都要作乱?” “是,末将明白!”萧明远拱手道。 “还有,对待蜀地百姓手段一定要灵活,切记这是在我大周的土地上,他们都是我大周的百姓,不是敌国百姓,不到万不得已莫要伤害百姓!” “是!末将一定谨遵殿下旨意!” “至于你嘛,”赵桓又看向郭兴泰,“本王只怕魏地不够乱,明白么!” 郭兴泰露出阴森森的白牙,“放心殿下,末将一定会给魏人留下刻骨铭心的记忆!” 闲话少叙,大军在夷陵休整一日后,若想继续前进便到了该分兵的时候了。 “就在这儿分兵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本王在这儿祝二位马到功成!” “祝殿下一轮顺风,连战连捷!”萧明远和郭兴泰异口同声道。 “多谢二位吉言!走咯!” ...... 与此同时,汉中城内一处极为奢华的府邸内,卫靖的二子,卫盛与汉中城内上下官僚正在大肆宴饮。 他的模样比起还算英武的卫靖来说相差甚远,身子瘦高,仅披着一件外袍,露出满是毛发的胸膛。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精神可言,一看便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此时卫盛正搂着一名艳姬,一只手十分不老实地在艳姬身下如蛇般蠕动,惹得艳姬娇喘连连。 “诶,怎么都不吃啊,接着奏乐接着舞啊!”卫盛玩了一会,却见下方人兴致不佳,连忙出言道,“还有这位什么来着......纥干成卢兄弟?为何一筷子也不动,是对本公子的菜肴不满,还是觉得身旁的佳人不够漂亮?若是不满意直说便是!” “卫公子不必愧疚,您招待的十分周到!而且您也不用直呼小人的全名,只称纥干便可!”下方,一名身着魏人服饰的男子欠身答道。 卫盛暗骂了一声这狗屁不通的魏人名字,但明面上还是保持了风度,“纥干兄弟你满意就好,要是家父知道我招待不周,怕是会怪罪我啊!” 纥干成卢笑了起来,“令尊远在蜀中,一时半会就算怪罪也怪不到卫公子您头上。倒是小人的提议,还请卫公子多考虑考虑啊!”若不是纥干成卢穿着一身魏人服饰,光是这说话的口气估计会把他当成十足的汉人。 “这话可不对吧,家父此刻正在围攻江陵,不日便能克服江陵与你们魏人的大军汇合。”卫盛皱眉道。 “卫公子的消息还真是不怎么灵通呢!”纥干成卢大笑两声,“令尊麾下八万大军已经被南周的吴王殿下击败,现在令尊已经引军退回蜀地了。而现在,吴王已率领大军直扑汉中而来,以吴王的本事自然不难看出汉中位置的关键,肯定是不愿拱手让人的!” “因此卫公子多多考虑一下吧,让我大魏十万大军入城,替令尊还有卫公子守住汉中!不然届时吴王赶来,卫公子恐怕是孤身难保!” “你们魏人不是已经和家父商量好了要一起联手么?” “呵,”纥干成卢只觉得好笑,“我大魏与令尊的确商议了不假,但那是在令尊占据江陵的情况下,我大魏才会出手!如今我大魏愿替你们卫氏擦屁股,防守汉中已经是我主仁慈了!趁现在为时未晚,早做决定仍然不迟!” 纥干成卢的话让卫盛陷入了沉思,就连玩弄身旁艳姬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闭目良久说道,“若是我现在放你们魏人进城,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封侯拜相,土地美姬任公子索取!”纥干成卢见卫盛上钩,抛出了自己的条件,“我大魏宗室中还有六位云英未嫁的宗女,个个姿容艳丽,才貌无双,只要公子主动献城,任君挑选!” 一听到有美人,卫盛眼神顿时一亮,一把丢下手里的艳姬走到纥干成卢桌前,“嘶,你们魏国的那几个宗女......我能不能全都要?” 纥干成卢听到这话愣了半晌,他本以为卫盛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 他能坐在这里与卫盛心平气和地谈下去,全是因为卫盛占据着汉中城,一旦他主动献城,卫盛便失去了依仗,任由他们魏人拿捏了,而方才开出的条件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至于嫁宗女给卫盛,那不是纥干成卢能干涉的,只是提一嘴让卫盛信服罢了。但没想到这家伙竟敢提出这么离谱的要求,打算将魏国的宗女全收了。 不过为了稳住卫盛,纥干成卢还是陪着笑道,“早就听闻卫公子惊艳无双,惹得我大魏宗女心生向往,只要卫公子你能让宗女心甘情愿,多少我主都会同意!” “这样啊.......”卫盛点点头,“魏女本公子也不是没有尝过滋味,个个性子烈的很呐,若不是本公子有点本事还真降不住她们。而你们宗室女想必更甚,你说她们都对本公子心向神往,这话我可不信呐!” “而且若你说的是真的,家父的大军被吴王击败退回蜀地,那本公子能依仗的便只有这汉中城了,若是交到你们魏人手里不是等于将本公子的小命交到你手里了!”卫盛突然脸色一变,“还有本公子要全收你们宗室女这么离谱的要求你都能答应,看来你们魏人不是一般看重本公子脚下的城池啊!” “并非是为汉中城而来,而是真的想与卫公子您联络交好!”纥干成卢心里大惊,脸庞划过一丝冷汗,没想到这个看似草包的纨绔子弟还有这般头脑。 “呵呵,想必本公子今日放你们魏人入城,明天本公子的头就高高挂在城头了吧?”卫盛冷笑连连,“本公子很讨厌别人算计我,因此本公子喜欢先下手为强,来人啊!将纥干.......什么狗屁名字!将这魏人拖下去砍了!” 第273章 公子大才 卫盛的话让原本还算欢快的宴饮霎时鸦雀无声,一众宾客包括纥干成卢皆是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思议。 纥干成卢干笑两声,“卫,卫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哼,本公子知道你们都瞧不起我,觉得我做事轻浮。但今天就让你们看看,老子做事说一不二!还等什么,赶紧把他押下去!”谁料卫盛却是来了脾气,看那架势真的要斩了纥干成卢不可。 这是真的要下死手了,纥干成卢忙站起身,“卫公子,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您这么做会遭天下人唾弃的!” “哈哈,和我扯天下人?光是在蜀中,要不是我卫盛闯出了一片威名,可有几人知道我的名号?” “你可想清楚了,城外有我大魏十万兵马,若是杀了我顷刻间便能踏平汉中,届时城中男女无论老幼尽皆屠戮,卫公子你难道愿意看到这般人间惨剧不成!”纥干成卢还在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但见卫盛油盐不进只能搬出身后的大魏为自己撑腰。 “若是你们魏人真有诚意招纳本公子,那就算本公子将你千刀万剐了,你们魏人也不会说什么,于是本公子打算拿你试试手!” 此时已经有两名士兵上前一左一右擒住了纥干成卢,他还想挣扎说些什么,可卫盛不给他这个机会,命人将一团破布塞到了他的嘴里,而后推出去一刀砍下了纥干成卢的头。 “呼,爽啊,不过一群蛮子也敢这么跟本公子说话,真是不想活了!”卫盛看着盛在盘中,死不瞑目的纥干成卢笑道。 好端端的宴会因为一颗人头搅的人心惶惶,谁也没有胃口再动筷子了。 一名文人打扮的男子起身,一脸谄媚道,“公子,他就是个牛马般的人物,杀了就杀了。可是这家伙说的没错啊,他身后可是真有魏人十万大军,万一他们要为纥干成卢报仇那可怎么办?” “这些北蛮子看似憨厚,实则一肚子坏水,竟然想着图谋汉中!要知道汉中乃是我蜀地的门户,一旦此地有失,蜀中平原将无险可守,魏人的骑兵可长驱直入,如此重要的地方,岂能假借他人之手!”卫盛突然目光一凛,好似变了个人一般。 就是来参加宴饮的宾客都傻了眼,这还是他们认识那个只知吃喝玩乐,强抢民女的卫盛么? “本公子知道你们一个个都看不起我,因为我是被家父以‘行为不端’的罪名发配来的,但你们不想想,汉中这般关键的位置家父岂能不知,岂能让一个草包坐镇?” 宾客们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原来卫盛公子只是故意装出一副纨绔子弟,玩世不恭的模样,那想必方才对着艳姬上下其手也是装出来的,定是为了麻痹那魏人所为,府邸中日夜传来的笙歌自然也不是卫盛所为。 “公子大才,吾等佩服!” 一声声恭维让卫盛有些飘飘然,接二连三的恭贺让他苍白的脸庞浮现出一抹潮红,可有时候总有那么几颗老鼠屎扰人心情。 只见宾客中有一人突然发问道,“公子智勇双全,可在下还有一事不明!城外的魏人足有十万之众,而汉中城内守军仅有八千,若是魏人来攻如何抵挡?” 卫盛目光一冷看向说话的人,此人姓姚,前一阵子奉卫靖命令来汉中辅佐他。但卫盛身边也有投奔的幕僚,自然不缺这么一个谋士,但想着是卫靖派来的人,也只能暂时好生养着,该给的面子是给足了。 其实这姚先生是那日郭兴泰劫营时,从卫靖大营逃走的,但若是说自己逃跑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只好说自己是卫靖派来的。 但今日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姚先生却出言驳了他的面子,让卫盛顿生一股无名之火,“姚先生书生之见!我汉中城内尚有十万军民,与城外魏军数量相当,只要给他们配发兵器甲胄未尝不能与魏人一战!” “真的么?”姚先生捋着胡子笑道,“城内是有十万百姓不假,但他们都是普通百姓,平日里挥舞地最多的也就是家里的锄头菜刀,就算给他们配上最精良的武器,最好的甲胄,就能是如狼似虎的魏人的对手?” “况且,城内十万百姓消耗粮食几何公子你知道么,若是魏人围而不攻,断绝城内粮草水源,用不了三日必生大乱!” 卫盛正在兴头上,哪里容得下这般数落,指着姚先生就骂道,“你这般狂徒也敢数落本公子的不是?来人拖下去也砍了!” “在下是奉大王之命前来辅佐公子的,因此要杀也得大王点头,公子你无权杀我!” “娘的,还有老子动不得的人?”一提起卫靖,似是在卫盛的怒火上浇了一盆热油,让他恼怒更甚,“来人,来人!将这狂徒给我砍了!” 若只是杀魏人还会有人乐意动手,但杀卫靖派来的人,却没人愿意,一时竟无人上前,见没人敢动手卫盛转身走向后殿,取来自己的佩剑要亲自动手。 而姚先生也是个硬骨头,一脸不惧,怒视着卫盛。 还不等卫盛动手,此时一名士兵飞奔来报,“公子不好了,魏人的使团听闻您杀了纥干成卢,于是杀了守城门的士兵,夺门跑出去了!” 魏人自然不会只派纥干成卢一人来,而是足足派了二十多人,这些人先前都在卫盛的严密监视下,可今日疏忽让他们逃走事情可就大了,要知道魏人的大军可就在城外不远处呢,。 “公子现在若是杀了姚先生恐怕城中人心不稳,不如先将他下狱,待到魏人退兵再行料理他!”幕僚在卫盛耳边悄声道。 卫盛想了想觉得幕僚说得不错,放下佩剑但眼神中杀意不减,“算你运气好,本公子今日心情不错就先饶你一命,若是再口无遮拦休怪本公子刀剑无情!” 姚先生硬气的很,刚要出言驳斥,可身旁的一名宾客连忙将他拽了出去,以防他这张臭嘴再说话惹恼了卫盛。 姚先生被人半推半拉带走后,宴会上终于再无一丝杂音,但也无人有心思再进行下去了,因为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魏人即将攻城,万一城破汉中城数十万黎民百姓都将沦为魏人的奴隶。 第274章 汉军 经过数日的跋涉,赵桓总算是赶到了汉中城附近,与他预想的不同,此刻汉中城外热闹非凡。城下,数不清的魏人旗帜在风中飘扬,旗帜下是数不清的魏人。 而城头上还飘着卫氏的大旗,有许多士兵手持弓弩朝着下方魏人射击,再看看城下堆积的尸体想必已经打了很久。 “这是怎么回事?”赵桓看不懂了,守汉中城的是卫靖的二子卫益,他应当也知道卫靖和魏人合作一事,没道理和魏人起冲突啊。 “殿下!”何健骑着马回来了,方才他被赵桓打发去查看魏人军阵,想必是有所收获,“东面山谷里都是魏人的营寨,俺瞅着得绵延十几里,少说也得有个几万人马。俺本想着靠近侦查,可没想到附近还有魏人的游骑驱赶,这才回来。” “算了不必再去打探了,”赵桓皱眉,继续看向汉中城,只见城头上的士兵防守还有游刃有余,倒是下面的魏人死伤惨重,空有几万人的兵力却施展不开。 “没想到卫氏的人竟然和魏人打了起来,也是离谱!”何健吐槽道。 “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若是魏人已经占了城池,咱们这点兵力也只有撤退的份儿!”赵桓庆幸道,“不过这汉中城想必守军也不会多,魏人兵力这么多,为何久攻不下呢,难不成是想围点打援?” “殿下您想多了,在平原上成群的魏人骑兵任谁来了都要暂避锋芒,但是这是攻城战啊,魏人在厉害总不能骑着马攻城吧!”何健撇撇嘴,似是对下方的魏人颇为不屑。 赵桓一听便明白了,不擅攻城一直是四方蛮夷的痛点,就是他在邕州遇到的南蛮,遇上修筑坚固,兵员齐备的城池也只能是绕着走。 这时下方的魏人阵中突然传出一阵奇怪的号角声,声音低沉无比让赵桓觉得事有蹊跷。 “这声音......难不成魏人觉得伤亡惨重是要退兵了?” “退兵?想多了殿下,这可不是退兵的声音!”何健嘴里叼着一根草,眼神中写满了不屑。他早年在边军混过一段时间,期间没少与魏人交过手,因此也算是对魏人有所了解,至少比赵桓知道的多。 “不是退兵的声音那是什么?” “殿下您很快就知道了!”何健卖了个关子。 “你这家伙!”还不等赵桓说完,下方魏人营寨中涌出了数千士兵,但他们却并没有像其余魏人那般有马骑乘,只能靠着两条腿行军,身上也没有什么像样的甲胄不说,就连手里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不似别得魏人那般甲胄武器样式统一。 “这是.......他们是汉人?”赵桓发现了问题关键,这几千人明显不是魏人,而是地地道道的汉人。 “对喽,他们就是汉人!魏人是觉得自己伤亡太过惨重,打算让汉人去攻城!” “魏人全副武装都攻不下来,这群连武器都.......那人还拿着扁担!这怎么能攻下城?” “魏人是打算让这些汉人消耗城头守军的箭矢和体力,在魏国这种战术十分常见。” 赵桓算是明白了,瞅着下方魏骑如撵羊般驱赶的汉人心里不由得一阵难受,“难怪魏人经常掳掠边地百姓,原来是为这个!” “殿下您又错了!”何健摇摇头说道,“这样的汉人来源不是被劫掠的百姓,而是关中本地的汉人,他们大部分人都是因为魏人圈占了他们的土地,致使他们沦为流民,为了活命才加入魏军的。” “他们看似凄惨待遇可不错呢,尤其是攻城前,魏人会给他们杀牛宰羊,战死了家里人也能得到土地牛羊,因此很多活不下去的汉人不仅不会抵触,还十分主动愿意攻城呢!” “呵呵!”赵桓对此不置可否,这些汉人都是青壮,是家里的顶梁柱,一旦他们死了光凭家里的老幼妇孺怎么敢向官府讨土地牛羊?便是魏人大发善心真给了土地,没了男丁怕是也守不住这份男丁用生命换来的基业。 果不其然,数万魏人都做不到的事,单凭几千没经过训练的百姓更不可能做到,汉中城上一轮箭雨下来,这几千人没有几个站着的了。 “看来今日魏人是攻不下城了!”赵桓叹息一声,不知是在为谁悲伤。 这份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赵桓很快收拢心神转身下令道,“其实本王都已经做好了汉中有失的准备,但既然现在叛军和魏人在汉中城焦灼,实在是老天给的机会!” “殿下,该怎么做还请示下!” “咱们之前不是缴获了很多叛军的旗帜么,现在城外数万魏军围城,城内肯定是人心惶惶,是时候帮一帮城里的人了!” “您是说,咱们扮成叛军的模样混入汉中城?” “聪明!不论是城外的魏人还是城内的叛军都不是咱们能招惹的,只能想办法智取了!”赵桓叹息一声,“好了,莫要多言了下去准备吧!” ...... 数千汉人还没摸到汉中城的城墙便被箭矢淹没,可魏人将领却并没有什么表情,若是这么多魏人死了,那他回去肯定是要被砍头,但死得是汉人,地位也就比饲养的猪狗牛羊高一点,有时候还不如这些畜生,毕竟畜生还能宰了填饱肚子,对待汉人可不能这么干。 “不过也不是没吃过人肉.......”魏人将领舔了舔干涸的上嘴唇,正当他要下令加紧攻势时,突然地面一阵颤动,侧面的山岗上杀声四起,他顺势望去只见数十面“卫”字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汉狗?不是说他们.......”魏人将领暗骂一声,不论怎么说以他多年领军的经验来看,这么大阵仗少说也得有个万把人,若是平常这万把人还不放在眼里,但现在儿郎们还在组织攻势,要是被他们冲下来,那可就完了。 “也罢,今日损失够多了,鸣金收兵!” 第275章 兵不血刃 “诶快看,魏人退兵了!” “妈的终于能歇歇了,这魏狗攻城一连三四天不停,谁能顶得住啊!” 虽说魏人的攻城技术不怎么样,但一眼望不到边的军阵还是给汉中的守军造成了极大的心理压力。靠着人数优势,自从卫盛斩杀魏人使者算起到现在,魏人各部互相轮换,一连三日猛攻,日夜不停。 “快看,那边又来了一拨人,好像是.......好像是大王派来的援军!”一名眼力较好的士兵突然叫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支打着“卫”字大旗的人马飞速驶来,看人数少说也有五六千。 “快,快去告诉公子,大王的援军来了!快开城门,大王的援军来了!” “什么大王的援军来了?有多少人!” “回公子话,约莫有五六千人,不如等他们入城再行询问!” “哈哈哈,好好!看来父亲还是没有抛弃我!快,随本公子去迎接他们!” 汉中城门附近,赵桓没想到自己临时起意,打出卫氏的旗号想赚取汉中城的计划会如此顺利,城内的叛军连例行的询问都没有便放开了城门。 而且城内守军和百姓一听说有援军,十分热情的招待他们,高声欢呼“援军”的到来,倒是让赵桓有些不好意思了。 “卫盛公子到!” 人群中缓步走出一名身形瘦高的青年男子,他脸色看起来并不怎么样,似乎是为了见人还涂抹了一层脂粉,显得不伦不类,但依旧难掩其发黑的面堂,加之脚步虚浮一看就是被酒色了掏空身体。 卫盛三两步来到赵桓面前,抓着他的手兴奋道,“将军解我汉中之危,本公子粉身难报!” “额,公子说笑了!”赵桓面露尴尬之色,连连后退。 “不知将军这次带了多少人过来?” “奉大王之命,带了一万两千余人驰援汉中,幸而及时赶到了!” “一万人?哈哈哈好啊!”卫盛大笑起来,这么多人马守住汉中绰绰有余,笑了两声后他又打量起赵桓来,这个年轻脸庞看起来有些陌生,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卫靖身边有这么年轻的将领。而且这可是一万多人马,不是小数目,怎么可能让个年轻人统帅。 赵桓瞧着卫盛的表情便知道他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于是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来,同时将手按在腰间的佩刀上,只要有一个不对劲便可当场劫持卫盛。 就在赵桓犹豫要不要马上动手时,何健突然从身后走出,在赵桓耳边低语道,“殿下,各处城门以及城内要地已经被咱们的人接手了!” “好,既然如此也没必要再装下去了,动手!” 听到这话卫盛顿感不妙,刚想转身逃跑无奈他距离赵桓实在太近,被他抓着领子,随后一记刀背打倒在地。 卫盛突然被打倒让城中士兵和百姓顿时心生慌乱,以为是魏人扮成援兵混进来了,一时间场面大乱。 赵桓一只脚踩在卫盛的后背上,冲叛军和百姓高呼道,“我是大周吴王!此次前来接管汉中,一是为平定卫氏叛乱,二是为击败魏军!诸位都是我大周的子民,放下武器本王一概不究,若是敢有反抗,定斩不饶!” “吴,吴王?”百姓和叛军士兵还没有反应,倒是脚下的卫盛先开口了,只是此刻他再无方才的喜悦,声音也变得像是个怨妇。 赵桓一个人的声音不够大,跟随他混入城中的士兵此时也高呼道,“大周天兵已至,速速放下武器投降!” 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直到整个汉中城都回响着,“大周吴王已至”的声音。而城内叛军也十分干脆,立马就放下了武器乖乖聚在一起等候赵桓发落。 毕竟方才还和他们称兄道弟的“援军”摇身一变成了吴王天兵,如此反差让他们本就被魏人折磨到崩溃的心态顿时土崩瓦解,反正不是茹毛饮血的魏人,投降谁不是投降啊。 当然卫盛在汉中这么长时间也不是没有几个死忠,只不过他们的力量太过弱小,还不等兴风作浪便被投降的叛军出卖,继而被当场格杀。 卫盛的府邸内,赵桓打量着这处极尽奢华的如同宫殿般的府邸啧啧称奇,不得不说卫盛这家伙在享受方面很有心得。 府邸内有各色女子近千人,精通各类吹拉弹唱,着实让赵桓开了大眼。光是这些还不够,后院还有两处豢养猛兽的游园,据传卫盛经常让侍奉不顺心的女子裸身与猛兽搏斗,称之为禽兽毫不为过。 “殿下,曹将军正在城内巡视,大部分人还是很老实的,只有几十名不愿放下兵器的叛军已然授首!”何健恭声道。 “可有损失?” “多亏了殿下的妙计,没有人战死,只有两名士兵被隐藏在百姓中的叛军打伤了,都是皮外伤很快就能养好!” “那就行,”赵桓点点头,“将咱们的卫盛卫公子带上来吧,本王要见见他!” 不多时卫盛被带了上来,原本穿在他身上的华丽绸缎已经被扒了下来,仅剩一件素衣。 一见到赵桓,卫盛也十分会来事,一脸的谄媚之色,“拜见吴王殿下,吴王千岁!” “卫盛卫公子!本王可是久闻你的大名了!” “贱名有辱清听,”卫盛又是行了一礼,“吴王殿下您的威名,小人也是仰慕已久了!” “哦,怎么说?” “额,小人早就听闻殿下您才高八斗,英明神武,小人对您的佩服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一通马屁拍得赵桓是神清气爽,而卫盛也是绞尽了脑汁在想夸赞赵桓的词汇,可无奈自己肚子里就没几滴墨水,正说到兴头上时却突然卡了壳。 “说啊,怎么不说了?”赵桓正眯着眼享受时,卫盛却闭上了嘴。 “小人,小人才疏学浅!一时想不到什么词儿了!” “你倒是实诚!”赵桓哈哈笑道,“本王倒是奇怪了,你这汉中四处交通要道都被魏人封锁,你是怎么知道本王英明神武的?” 第276章 夜入魏营 “嘿嘿,殿下莫不是忘了小人还有一位幼弟,他可是与殿下您交情匪浅呐!”卫盛讪讪笑道,想着套些近乎。 “哦,你是说卫益吧,本王在江陵的时候还见了他一面呢!” 卫盛心里咯噔一下,赵桓说在江陵见过卫益,那说明卫靖大军被击败是真的了。 “只是可惜啊,那小子一如既往地难以驯服,不像你这般明事理。本王瞅着他心烦便命人将他砍了!” “砍,砍了?”卫盛脸色大变,不管怎么说都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卫益死了他也难免升起兔死狐悲的感觉。 “是啊,可惜你爹好似腿上生风,让他跑了,要是能把你爹一起砍了,想必蜀中不日就能平定。” 卫盛咽了咽口水,双腿止不住的颤抖,因为他分明察觉到赵桓的目光正在他的脖颈处游走,似乎是要找一块合适的地方下刀。 “殿,殿下啊!”卫盛连滚带爬来到赵桓跟前抱住了他的大腿嚎哭起来,“家父起兵作乱之事小人一概不知啊,都是他一人谋划的,直到起兵打下了夷陵才派人通知小人!” 卫盛说的是实话,卫靖想要自立为王他真的不清楚,要不是卫靖身边派来人通知他还一直蒙在鼓里。 只是他嚎哭了半天却不见一滴眼泪出来,卫盛眼见不对连忙道,“对了,小人家里还有美人数千,只要殿下饶小人一命这些都是殿下您的了!” “还,还有小人的几位妾室都是小人费了大功夫收集来的名器,床上功夫了得,若是殿下愿意一并收了便是!” 赵桓则是咂咂舌摇头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急色?本王是什么人物,想要什么女人没有,来点实际的!” 卫盛转了转眼珠道,“小人府邸下还埋了数万两金银珠宝,殿下尽管拿去便是,只求留小人一命!” “嗯,不错这还像样!”赵桓满意地点点头,突然他好似无意间提到,“不知卫公子听没听过卫岳这个名字?” 卫盛哪能不知这个名字,就是卫岳害他远离蜀中,被迫来到汉中镇守。 “卫岳?她不是死了么,不是被殿下您给......”卫盛说着说着便明白了几分,卫岳肯定没死而且将他的事都告诉了赵桓。 赵桓一脚踹开卫盛大骂道,“不知廉耻的东西!卫岳再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姑姑,你却欲对其行不轨之事,真是丧尽人伦,天理难容!何健,将他的胳膊卸了!” “得嘞!”何健三两步上前,一刀将卫盛的左臂砍了下来。 卫盛痛的大叫出来,但依旧口中不断求饶。 “小人知错了,求殿下饶小人一命吧!” “呵呵,”赵桓止住了何健欲斩了卫盛的想法,低头对卫盛道,“不过嘛,卫公子你没有第一时间献城给魏人,给本王争取了足够的时间,这一点本王十分欣慰,因此本王决定饶你一命算是功过相抵!” “多,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卫盛强忍着疼痛连忙叩首。 “别高兴太早啊,卫岳可是没少向本王说起你的事,她和你一直想叙叙旧。因此本王打算将你交给卫岳处理,你觉得呢?” 卫盛闻言如坠冰窖,以他过去对卫岳的所作所为来看,若是落到她手里,自己哪还能有活路? “殿下,小人可是将金银珠宝都献给您了,就不能留小人一命吗?” “卫公子啊,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死了,你的美妾和金银珠宝一样是本王的呢?”赵桓笑出了声,“不过你也莫要担心,卫岳现在是本王大军的向导,奉命去蜀中平定叛乱,一时半会来不了汉中,因此你还可以多喘几天的气儿!” 卫盛闻言面如死灰,这种等待死亡的感觉最是折磨人,还不如干脆一刀杀了他来的痛快。 将半死不活的卫盛带下去后,何健也学着他一脸谄媚笑道,“殿下真是好计谋,兵不血刃就拿下了汉中!” “别高兴太早,城外可是还有不少魏人,实打实的几万大军,在他们面前再好的计谋也派不上用场!”赵桓眉头紧皱,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计谋都是那么可笑。 “嘿嘿,俺相信殿下一定有妙计能击败魏人!” “嘶,巧妇乃为无米之炊啊,咱们这点人还不够城外魏人塞牙缝的,若是依城而战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本王是想在城外击败魏人,削一削他们的锐气!” 何健也皱起眉头,“但咱们刚占据汉中,人心不稳,若是贸然出城与魏人交战万一城中生变,那咱们可就进退无路了!” “正是这个道理,现在当务之急是稳住局势,收城内人心为己用,但城外的魏人不一定会给咱们这个时间!” 说到这些何健也没办法,只能抱着脑袋苦思冥想。 “对了,前阵子刺杀本王的那个魏人,叫什么.......越胜的,那家伙带来了吗?” “殿下吩咐带上他,俺们哪里敢不带!” “那好,就让他当咱们的使臣去城外游说魏军,为咱们争取足够的时间!” “可是殿下,您就不怕那小子顺势跑了?” “无妨,本王相信这家伙不会这么轻易离开,他还想更多了解本王好告知魏帝!” ....... 夜晚,魏军大营内。 魏军主将贺若统连正忧心不已,白天时分正在攻城的魏军势头正猛,却被突然赶来的援军打断,士气大跌。 而以贺若统连直觉来看,这支来源不明援军让他心生不妙,而后来斥候的汇报也证明了这一点。 原本城头上的旗帜还书写着大大的“卫”字,但自从那支援军进城后不知何时悄悄换成了“周”字。 “这是什么人呢?” “大将军,汉中城内派了一名使臣想与您谈谈!” “哦,让他进来!” 不多时,一名手执白旗,身穿连身黑袍的男子缓缓步入大营,当他露出真容与贺若统连对视的瞬间,二人皆是睁大了眼睛。 “贺若将军,怎么是你?” “老夫倒还想问问你呢,越胜!你不是狼卫么,怎么成了周人的使者!” 第277章 激将 越胜明白贺若统连的顾忌,苦笑两声道,“贺若将军,此事说来话长,不是一言一语能说清的,不如先让我.......” “不必!”不等越胜说明来意,贺若统连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本将倒觉得你最好是说明白为好,不然休怪我不顾往日情面!” “将军!你难道不知我是‘二十四卫’出身?哪怕大魏所有人都背叛的主上,我等也不可能背叛!” 贺若统连没有答话,鼻孔中喷出一道“哼”声,目光阴冷地盯着越胜。 “好,告诉将军你也无妨,只不过事关我狼卫机密,若是事有泄密,怪罪下来休要怪我到时翻脸不认人!” “你只管说便是,至于本将会不会泄密你自然清楚!” 越胜深吸了口气道,“我奉命前往江陵监视卫氏和南周进军情况,但是没想到在江陵遇到了南周宗室吴王,于是我临时更改任务,改为刺杀吴王。不成想吴王身旁有高手护卫,我等不是对手,刺杀失败我也被擒住。” “哼,那现在看来最有可能泄密的是你啊!”贺若统连目光一冷,“不过你是狼卫不归我管,此事日后你见了陛下再解释吧!” “陛下?”越胜重复念了一遍这个对他十分拗口的词。 “改啦!主上学着齐周,自称天子,要求咱们称呼其为陛下,见了面主上的是不能叫了,以后要叫陛下了!”贺若统连说着,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 一个称呼而已,越胜并不在意,但他却注意到了贺若统连的话,“将军的意思是.......陛下就在大营中?” “不在,陛下的大营在东北方向,距离此地约有百里。算上陛下的大营,此次动员了足足十五万大军,势必是要拿下汉中!” “若是昨日猛攻或许还能拿下汉中,但现在不同了,南周的吴王带着一万多人已经入驻汉中,想从那人手里夺下此城不是易事!”越胜闻言叹息一声。 “蜀地的卫氏不是还在作乱,南周哪里来的这么多人支援汉中?” “卫氏已经在江陵城下被击败,部众四散溃逃,就连卫靖也犹如丧家之犬,用不了多久蜀地的动乱就能平定,若那是汉中还未攻克,南周便有足够的兵力支援汉中了!” 贺若统连皱眉,在大帐中走了数个来回,“南周的吴王.......他心性能力如何?” “志向高远,其手段心智更是不输陛下!”越胜也是面色凝重,“狼卫比将军知道多一些,这位吴王殿下最开始还只是天南之地的一介藩王,短短几年就攫取了南周的权柄,摇身一变成了监国皇亲,其手段可见一斑,如今掌控了整个南诏更是不容小觑。陛下若是有心一扫六合,这南周的吴王必是劲敌!” “哼!”贺若统连重重捶了一拳,“若非北面草原的柔然不老实,牵制了我大魏的注意。趁着那个叫张叔仁作乱,南周自顾不暇,我大魏铁骑一出大江以南还不是望风而降!” 听到这话,越胜忍不住问道,“北地的战事如何了?” “已经结束了,这群柔然的崽子个个滑溜的像是泥鳅,大军一到便逃得无影无踪。幸好有个给他们锻铁的小部族及时投靠,说出来柔然可汗藏身的位置,这才一举平定。陛下还赏赐了那个小部族许多金银牛马。嘶,那小部族叫什么来者.......好像是叫突厥?” 听闻北方草原战事已歇,越胜也松了口气。贺若统连继续问道,“南周的吴王便是天上的神仙下凡,若是手底下没兵没粮也成不了事,本将问你,城中有多少士兵?” “原有八千卫氏的军队,加上那一万余人足有两万,而且那一万人皆是经历过战阵,兵甲齐全的精锐!” “粮草几何?” “不清楚,但偶然听闻有人提起,支撑城内军民百姓半年消耗无虞!” “这还真是难办了!”贺若统连自然知道自己麾下部众每日消耗的粮草可不是小数目,拖上一年半载可坚持不住,“看样子那位吴王是稳操胜券,那他为何派你前来,是要投降?” “不,吴王想双方各派五千人,七日后在城外决战,若是能胜了他这五千人,这汉中城他愿意拱手相让,若是败了就让我大魏退兵!” “可笑,简直是儿戏!”贺若统连大笑道,“两国交兵,动员百姓数以万计,消耗钱粮更是数不胜数,岂能因为这五千人而决定胜负!” 越胜没有说话,只是哀叹了一声。 “怎么,好好地叹什么气?” “将军你说的这些话,皆在那位吴王预料之内!”越胜面色有些奇怪,“他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将军你。” 越胜清了清嗓子道,“本王知道,大江南北自前燕以来分崩离析,致使双方互相视彼此为仇寇交流甚少,南人称北人为索虏,北人则称南人为岛夷。你们魏人不是一向自视甚高,觉得矮小的南人不是你们人高马大的北人对手么,本王如今以堂堂之师与你们魏人请战,若是畏缩不出,岂不让天下人耻笑?那在本王看来,你们魏人也不过如此!” 果然,越胜的话一说完,贺若统连的脸色又羞又恼,“好个伶牙俐齿的人!”他也清楚这是赵桓的激将法,但都是有血性,在军中摸爬滚打的军人,脾气自然大一些,更不要说在魏国这般弱肉强食的环境,能坐到贺若统连这般地位的哪个没点脾气?明知对方想要激怒你,却又不得不中计。 “好,既然这吴王想打,那本将就奉陪到底!”贺若统连下定了决心,“你回去告诉他,若是七日时间不够,本将可以给他足够的时间,就是加到一万人,直到他认为什么时候能打了,本将随时奉陪!” “呼,明白了!”越胜似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般,“啊对了将军,在下的事还请您派人告知一声陛下,还有.......那位吴王也对陛下十分感兴趣,甚至提出要见一面!” 第278章 叛军军师 “殿下啊,那魏人个个阴险狡诈,那似我中原人氏忠厚仁义,您若是贸然与之会面,万一是个陷阱那可咋办!” “本王又不是傻子,要是去和魏帝会面肯定会带着你啊!” 何健则是无奈摇摇头,“殿下,俺很能打不假,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万一来个百十人俺可打不过!” “放心吧,若是魏帝同意会面,地点是本王来定,鸿骑卫也会提前做布置,就把心安到肚子里吧!”赵桓颇为无奈地说道,“眼下更该着眼七日后与魏军约战一事,都准备好了么?” “准备出战的五千人都准备好了,大部分是那日跟随曹将军假扮的辎重队,都和魏人交过手,对于殿下您的车阵也清楚如何发挥最大优势。只是有一点,城内的材料不够,制作战车可能有困难!” 像是战车还有攻城专用的霹雳车等体积庞大,需要大量人力推动的器械军队中都不是常备,而是到了地方就地取材,临时制作。这也是为何守城之前要将城外的树木房屋尽数拆毁的原因。 “材料不足,这还真是个大问题!”赵桓摸着下巴琢磨起来,城外倒是有还没来得及砍伐的木材,但现在魏人近在咫尺,肯定是没法出去。 突然赵桓眼前一亮,他看向了自己身后卫盛耗费大量民力物力建起的宅邸,“要是把这宅子全拆了够不够制作战车的材料?” 何健闻言同样眼前一亮,“够,太够了!而且质量绝对没话说!” 要是以前,用的木料都是临时弄来的,质量参差不齐。而能建造宅邸的木材肯定是一等一的上好木料,而且赵桓估计卫盛也不会在这方面省钱,用的肯定都是最好的,现在偌大的府邸不论是人还是物件都便宜自己了。 “那还不快动手!” “得嘞!”何健大喜转头叫来一大群士兵开始动手,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最喜欢搞破坏,“殿下您让让,别崩到您了!” 赵桓无奈笑了笑起身去汉中城内转转,打算收服城内民心。只不过这个过程相比过去异常顺利,归根结底还要多谢卫盛公子的“德政”,他在汉中多年以来大兴土木,欺男霸女,惹得百姓怨声载道,民怨沸腾。要不是魏人来了,其残暴程度比卫盛有过之而无不及,百姓们哪里会支持卫盛,早就反抗卫盛的残暴统治了。 因此赵桓特意找来一辆囚车,载着卫盛在汉中城内游街示众。不得不说,一路走下来卫盛身上的烂菜叶子险些将他淹没,就剩个头露在外面。 “辛苦卫公子了,来啊将他押下去,这几日就让他尝尝这些百姓‘送’来的菜叶吧!” 赵桓刚下令完,何健飞奔而来,“殿下,俺们拆府邸的时候发现了一处黑牢,里面关着一个脾气很臭的男人,嚷着要见您,您要不要见见他?” “脾气臭?那你还带他来,不知道本王脾气也不好么?” “诶,这不是殿下说过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家伙是被卫盛关起来的,说不定对殿下您有助益呢!” “那好,见见吧!本王今天心情不错,希望这家伙不要坏了本王的好心情!” 不多时,一名衣衫褴褛的男子被押了上来,虽然身上满是伤口,脸色也因为饥饿显得虚弱无比,但难得挺直了一身脊梁骨,让赵桓不由得多看了此人几眼。 “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草民姚长卿,拜见吴王殿下!” “你因何事触怒卫盛,竟被他虐待至此?” “草民原先是卫靖身旁军师,卫靖不听草民之言,致使兵败,狼狈逃回蜀中。乱兵之际草民勉强捡了一条性命,逃到汉中想着辅佐卫盛,可没想到父子二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脾性也都是一样,所以.......唉!” “原来你是叛军的军师!”赵桓恍然大悟,“不知你给卫靖献了什么计策他没听,才让他兵败?” 赵桓说这话时带了几分戏谑之意,这些文人谋士就是这个脾气,个个有话不直说,经常弄得云里雾里,搞得自己好似多么高深莫测。 “无他,草民察觉出了殿下您在江陵兵力不足,便建议卫靖趁您立足未稳之际猛攻江陵,若是能一战攻破江陵,再将您擒住,那大江以南都不再姓赵了!” “你倒是胆子大,还敢说这种话,真当本王不敢砍了你?”赵桓嘴上说着,心里已经正视起姚长卿,光是能看出军阵变化便足以说明此人是个极为心细的人。 “要是想砍殿下早就动手了,何必听草民在此废话?” 赵桓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笑了起来,“你这家伙倒是有趣,难怪卫盛要把你关起来堵上你这张臭嘴!不过本王不喜欢堵人的嘴,有没有兴趣来本王身边当个军师幕僚?” “草民若是说不愿意,殿下会不会砍了草民?” “那当然,你的身份可是叛贼,本王能心平气和与你讲半天话已经是开恩了!再说了,你都能为卫靖献策,为何不能为本王出谋划策呢?” 姚长卿闻言叹息一声,“到了殿下您这般地位,身旁谋士如雨,想要投靠效力者不计其数,又何必在草民这一棵树上吊死呢?” “因为本王发现你动机不纯呐!”赵桓眯着眼笑道,“本王身边也有不少人追随,他们有的是因为国仇家恨,有的是忠君报国,有的是为了家族利益。而你嘛.......如果本王没猜错,你这家伙单纯是不想自己这一身本事学问被埋没,这才投靠了卫靖,对吧?” “哈哈,殿下果然慧眼识人!草民的确是这个意思!”姚长卿闻言大笑起来。 “因此你这样的人,若是不能让你效命,肯定是要砍了脑袋,再将你的埋骨地撒上盐和石灰,不然放出去定会祸乱天下!”赵桓也跟着笑了起来,“如果不想死,不想这一身本事随着黄土埋没,不如跟在本王身边出出主意。要知道本王可不打算偏安江南,本王真正想干的,是学秦皇汉高,终结乱世!” 第279章 小黑屋 “哈哈,秦皇二世而亡,殿下可不能类比啊!”姚长卿大笑起来,“不如学光武,再续炎汉二百年基业!” 因秦皇暴政,古人并不推崇,反倒是如文景、明章一类的大治之世被后人所传颂。但赵桓的思想受后世影响,对一扫六合统一天下的始皇帝崇拜至极。 “此言差矣!”赵桓摇头,“秦皇虽二世而亡,但其功绩昭然可见,一统天下,使得六国重归一统,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废诸侯,设郡县,统一度量衡,统一币制。虽有暴政,但却为日后炎汉奠定了基础,使得天下九州归一的思想深入人心。” “夫子曾言,‘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本王也可以说,‘微始皇帝,吾仍奉六国为正朔矣’! 赵桓的角度极为奇特,让姚长卿闭目沉思,许久没有说话。 见他一时想不清楚,赵桓也没指望他一时间能想明白,“想不明白的话本王可以给你时间,何健,给这位叛军的军师安排一间上好的牢房,让他好好清醒清醒!” 何健一时摸不着头脑,“殿下,到底怎么个章程,您还是直说吧!” “先关他七天再说,准备一间小屋,地方不用太大能放下一张床就行,房屋四周不能透光透风,要保持绝对的黑暗。每日饭食定时定点,但记住一句话,不准和他说话,谁同他说话本王就割了他的舌头!” 这是后世关小黑屋的惩戒法子,主打一个心理攻势,任凭你是天大好汉,脊梁骨有多硬,关你个七天八天也能老实。 何健则是不明所以,“殿下,一个小黑屋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有饭食供应?要俺看这些人就是读书惯出来的臭毛病,饿上半个月看他老实不老实!” “诶,咱们主打的就是一个仁慈!”赵桓露出一抹难以揣测的笑容,“这小黑屋你可别小瞧了,要不你先替这位叛军军师试试水?” “别别别,殿下俺开玩笑呢!俺这就去准备,一会儿见!”何健察觉到几分不妙,一溜烟跑没了影。 七天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对于姚长卿来说度日如年,刚开始还觉得没什么,但很快无尽的黑暗和孤独逐渐吞噬了他。好在这时,房门敲响,是送饭的人开了,屋门被打开,透出一丝光亮,正是这点亮光让姚长卿疯了一般。 “这,这位兄弟.......什么时辰了?”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别,别走啊,求你了说句话啊!”随着房门关闭,带走了光明,姚长卿心中的光亮再次被黑暗吞噬。 一连度过了不知多长时间,姚长卿每日期盼的便是准时准点的送饭人,打开房门能为他带了一丝短暂的光亮和清新空气。 “咔哒!” 房门再次被打开,这一次不是送饭人,而是一个令姚长卿熟悉无比的面孔。 “吴,吴王殿下?求您放我出去吧,我愿为殿下效力!”姚长卿抱着赵桓的腿哀嚎道。 “唔,看来效果不错!”赵桓瞥了一眼身后的何健,“怎么样,想试试么?” “别啊殿下,俺可是一直很老实听您吩咐的!”何健看着姚长卿宛如一摊烂泥,心里只觉得阵阵后怕。 赵桓转头低下身子扶起站都站不稳的姚长卿道,“这就对了嘛,早早归附本王何必吃这般苦头?本王府上还缺位长史,你就先干着吧!” “多,多谢殿下!” 姚长卿此刻似是溺水之人刚刚被救上岸,只顾得闭眼大喘气,贪婪享受着小黑屋外的美好。 “不过本王也知道,用刑罚逼你就范,你可能不太服气。正巧今日本王要带五千兵马出城与魏人决战,你就在城头上好好瞧着,瞧瞧本王是怎么打败不可一世的魏人!”赵桓放下已经姚长卿,转身对何健道,“走,时辰差不多了准备出城,本王可不想被魏人讥讽不守时!” “恭,恭送殿下......祝殿下旗开得胜!”姚长卿有气无力地说道,不知有几分真情实意。 ...... 汉中城外,赵桓麾下的五千人马皆已到位,见时候差不多了,赵桓命人在军阵中央升起热气球,方便观察魏军动向。 汉中城头上,许多士兵和百姓都听闻了吴王殿下领着五千精兵要和魏人决战的消息,因此早早来到占了个好位置观战。果然古今中外,看热闹都是人的天性。 “快看,那是什么东西,怎么还能飞起来!” “是啊,里面还装着一个人,这是要飞天?” 城内士兵百姓看得真真切切,因为热气球中的那人还挥手向他们致意。 “妈呀,难不成吴王殿下是神仙,能让人双背生出翅膀飞天不成!” “咱们的人都能飞起来,何愁不能击败魏人!” 热气球下,赵桓身边的何健却一脸不满,“殿下,这热气球别人上得为啥俺就上不得?就算出了事,俺武艺高强摔下来也无大碍,为啥就算不让俺去呢!” 赵桓被气笑了,“来来来,你跟本王说说你眼力怎么样?” “俺眼力极好!” “那好,你可会读书写字?” 这可是问到何健的痛处了,他一脸不忿,“不就是爬个热气球吗,为啥要会写字?” “本王弄出这热气球是为了玩吗?还不是在战阵上充当斥候,料敌先机吗,传递消息不还得用纸笔,你总不能让飞上去的人扯着嗓子喊吧!” “好,好像是这个道理!”何健摸着脑袋,但很快又问道,“那殿下为啥给俺准备这了一身破烂衣衫,还不让俺上前面斗将?” “斗将也是有曹将军你惦记啥!” “俺这不是怕曹将军没经验,不敌魏人吗。打不过事小,万一折了大军士气可就不妙了!” “看不出来啊,你最近本事见长啊!”赵桓有些惊诧莫名,这是何健能说出来的话么,“放心,本王这边还有重要任务交给你,因此才让你穿了一身破烂衣衫!” “啥任务,还请殿下示下!” 第290章 棋差一着 赵桓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道,“你看啊,魏人擅长骑兵对吧,出战的五千人肯定也都是骑兵。而魏人之所以骑兵冠绝天下,重要一点便是魏马。待会你魏人来攻,本王不求你杀多少人,只管去抢马!” “殿下!俺是堂堂正正的汉子,你咋让俺干抢劫的行当,俺不干!”何健一撇嘴,满脸的不乐意。 “何健啊,姚长卿你是不是忘了?正好他出来了,你亲自搭建的小黑屋也腾出来了,要不要体验一下?” “诶别,殿下俺什么都没说!”何健回想起姚长卿的惨状,连忙改了口。 赵桓满意地点点头,但要是想让何健乖乖干活,威逼完了还得利诱。 “你能抢多少看你自己的本事,若是抢得多了,本王准许你组建一支骑兵营。就由你来统帅,想想你自己骑着一匹高大威猛的魏马,身后追随你的士兵也都是骑着同样威猛不凡良驹。你们驰骋在落日的平原上,碾碎一切敢于阻拦你们的敌人。想想这幅画面,多美啊!” “嘿,嘿嘿!好像是这个理儿啊!”何健兴奋地鼻涕冒泡,彻底沉浸在赵桓给他画的大饼里。 良久之后,何健擦擦口水大喝道,“殿下放心,魏马来多少俺收多少,定叫他有来无回!” 刚忽悠完何健,一个竹筒顺着固定热气球的绳索滑了下来,赵桓打开一看,正是上方观察员传来的消息:魏人大营有兵马调动,数量与赵桓这边相当,也是五千人。 “呵,看来魏人没把本王放在眼里啊!传令全军,魏人出动了,整军备战!” 很快,地面传来阵阵颤动,那是数千骑兵踩踏地面带来的震感,若是没经验的士兵光是遇上这招就能吓得站立不稳,谈何御敌。好在赵桓这边都是经历过战阵的老兵,而且还有一部分曹氏的兵马,他们和魏人交手可不是第一次了。 魏人派来一名使者,站在赵桓阵前叽里呱啦说了一堆鸟语,好在有越胜翻译,也不算听不懂。 “我大魏要派一名勇士和吴王你的人一对一单打独斗,希望吴王能派人出战,莫要让我大魏勇士久等!”越胜一字一句翻译道,“当然,若是吴王派不出人或是担心手下不敌也可以直接认输!” “认输?哈哈,本王从来不会认输!曹兄,去替本王斩了那魏人的狗头!” “得令!”曹光义抱拳,转身挺枪上马,他依旧是一身白袍银甲,胯下的马儿也是纯白,没有一丝杂毛。 古人以白色为尊,经常有人献上各类纯白的奇珍异兽。而曹光义胯下这匹马算是异种,异常神骏,魏人惊为天人,原本是要献给魏帝的,谁料却被他带兵截胡抢了过来。 曹光义一出场便吸引了大片目光,他本就是个俊朗清秀的面孔,再配上一身银甲银袍胯下骑乘白马,更平添几分英气。 而魏人派来应战的人则是相貌平平,但目光阴冷如狼,似是要择人而噬。他胯下骑着一匹棕色的马匹,与它的主人一般也是毫不起眼,耷拉着眼皮,甚至还有几分老态。 “竟然是他!”越胜一见来者失声道。 “你认得?” “认得,此人是我大魏第二勇士。昔年北地动乱,此人曾在雪夜领二百骑兵一连讨灭八个不臣我大魏的部族,彻底平定动乱!” “那还真是个人物!”赵桓咂咂嘴,“那你们大魏第一勇士是谁?” “当然是我们陛下了!” 赵桓闻言哑然失笑,旋即不再发问抬头看向曹光义这边。 二人没有多少废话,操纵着马匹先是来回奔跑数圈,积攒起马力后只见曹光义手持长枪率先杀了过去。 “好,先发制人,占据上风!”赵桓大赞道。 盛名之下无虚士,魏人第二勇士也不是吃干饭的。一见曹光义挺枪杀来勇猛异常,也是丝毫不惧手持长枪便迎了上去。 一连战了数十个回合,二人兵器相交之声不绝于耳,一时间竟都没有办法将对手击败从而一击制胜。 “这就是你们大魏第二勇士?本王看不过如此嘛,连本王麾下一员不出名的小将都不是对手?”赵桓出言嘲讽道。 “殿下,胜负还没分呢,莫要庆幸的太早!”越胜阴着脸答道。 “哈,你瞧你们那位勇士,年岁怎么也得有个三四十岁了,你说他也是久经战阵的老将了,可本王这边还是个毛头小子,没怎么上过战阵,现在两人却打得不可开交,还说你们这勇士没有水分?” 越胜冷哼一声不打算在口舌上胜过赵桓,而且他也相信赵桓不可能派出一个毫无经验的人前去迎战,那白袍小将定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果然不出他所料,二人又是几十回合下来,魏人这边的勇士略逊一筹,主要原因还是其胯下的马儿不如曹光义的良驹,仅仅是凡马而且年岁大了不适合做战马,载着主人酣战到现在已经有些体力不支。 就在下一刻曹光义瞅准一个破绽,一枪刺了过去,这一击极为刁钻,若是魏人躲闪那他胯下马匹必然遭重,失去马匹曹光义定然能胜。若是不躲这一击直击肋下,不死也要重伤。 本以为是奠定胜局的一击,可没想到那魏人胯下的马儿突然来了精神,昂着马头撞向曹光义的白马,白马一时受惊让已经出枪的曹光义身形一个踉跄,险些跌落,好不容易调整身形却发现手里的长枪已经被魏人夹在腋下,怎么也抽不出来了。 “你,很不错!可惜,你的马与你心意不通!”魏人用蹩脚的汉话说道,说罢也不打算给曹光义机会,反手一枪刺来就要了解他的性命。 “出阵!”赵桓哪里舍得让曹光义折损在这种地方,此刻也顾不得什么要脸不要脸,连忙命人出阵将曹光义救回来。 “我没输,我没输!”曹光义被救回来时依旧嘴里大嚷道,直到见到赵桓这才止住了声音,“殿下,末将有负重托,没能胜了那魏人,请您责罚!” 第291章 乌龟还是刺猬 “曹兄不必自责,那魏人经验丰富,号称大魏第二勇士,一身马上功夫炉火纯青。咱们现在打不过以后再找机会便是,切莫因此失了信心!” “殿下教训的是!”曹光义抱拳,也不知他听没听进去。 赵桓此刻没有时间宽慰曹光义,翻身上马对着四周士兵高呼道,“好了,输人不输阵,咱们虽然斗将棋差一着,但若论战阵咱们可是不虚魏人的!摆好架势,咱们要给曹将军出口气,好好教训教训魏人!” 果然,还不等赵桓话说完,方才那名与曹光义斗将的“大魏第二勇士”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倒不是他撤了,而是他身后的魏骑策马前来接应,马蹄阵阵卷起漫天尘土。 好在赵桓这边也不是全无准备,早在曹光义出战时,早早已经将车阵排列好,任凭魏骑来得再多,冲锋的势头再猛,遇上车阵也只能停下。 车阵内的越胜见此眼中闪过一抹凝重之色,他之前早就听闻赵桓击败了一支三千人的大魏骑兵,只是不知是用何种方法,今日一见这起密不透风的车阵果然有几分门道。随后他专心观察起来,似乎是想找到一丝破绽。 “怎么,瞧出什么东西了?”赵桓好似不经意间问道。 越胜则是看得入了迷,直到赵桓又唤了他一声这才反应过来,“吴王的阵法的确有几分精妙之处,不过恕在下眼拙一时瞧不出有什么破绽。” “是吗?”赵桓也不再追问,越胜和他分属两国就算瞧出什么破绽估计也不会告诉他。 魏军军阵中,统帅贺若统连也发现了对面周人的车阵,“这就是击败引罗的车阵么,果然有意思!” 贺若引罗是其侄儿,之前奉命率领数千魏骑南下支援围攻江陵的卫氏叛军,结果却被及时赶来的赵桓用车阵大败,仅以数人得以生还。而贺若引罗逃回来第一时间便告知了周人车阵的恐怖,贺若统连一开始还不信,以为是侄儿想推卸责任夸大其词罢了,今日得见果然不凡。 “这周人都是属乌龟的么,只敢躲在龟壳里面!”贺若统连大骂,但旋即车阵中飞出箭雨,将靠近的魏骑射了个人仰马翻,紧接着车阵闪开一道小口子,从阵中冲出数人,有的对倒地不起的魏人补刀,有的则专门盯着马匹,分明极为明确。 “哈,原来不是乌龟,而是只刺猬!”贺若统连被气笑了,但他也算久经战阵,他看了看天空飘荡的旗帜,察觉出风向后略微思考一番便想出了对策。 “撤回来,撤回来!” 车阵中,何健出去一趟一口气抢回了三匹高大威猛的魏马,着实让方才因曹光义战败低迷的士气为之大振。 “殿下,俺瞧着魏人好像是退走了,难不成是怕了咱们?” “哼,只要没举白旗投降,他们就仍然是敌人,不可放松警惕!” 不多时,魏骑重新积蓄起马力再次返回,这一次他们学聪明了不少,并没有向着车阵发起冲锋,而是卡在弓箭的射程极限,不断的游走于车阵四周。 这下可真是瞅准了车阵的缺点,若是魏骑纵向直面冲来,弓弩无论是射程还是准头都能有所保证,但现在魏骑现在左右横跳,本就是高速移动的目标,再加上卡在射程极限让赵桓这边暂时哑了火。 而且魏人也不是单纯浪费马力,而是张起了带着火的弓箭朝车阵射来,他的弓箭也在射程之外,不过他们追求的并非是杀伤车内的敌军,而是单纯的向用火引燃木车,借助火焰燃烧升起浓烟熏死车阵内的敌军。 “哈哈,这下你这乌龟壳可起不了什么作用了!”贺若统连见前方燃起熊熊大火,升起一团黑烟,便知计策已成。 “咳咳,殿下!这魏人好生歹毒,竟然用火攻!”漫天的黑烟下,何健赶忙来到赵桓身旁护卫,生怕越胜趁着黑烟缭绕对其下毒手。 “兵不厌诈,那有什么歹毒不歹毒的,能杀敌就是好办法!”赵桓也被黑烟熏的瞧不出人形,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不是诸葛孔明,没有能借来风雨的本事。 车阵内的士兵也大都如此,一时乱了手脚,若是没了车阵他们都是些普通步兵在平原上遇到魏骑只有被屠杀的份儿,而且这火势越来越大,再过一会光是这股黑烟就能熏死他们。 不过好在赵桓早有准备连忙下令道,“取出水囊,再寻一块布料用水打湿然后遮住口鼻!”虽然方法简陋了些,但好歹还是能顶一顶的。 听到赵桓下令,士兵们连忙照做,水囊每个士兵都有携带,但布料却极难寻找,甲胄内侧虽有内衬,但这可是在战阵上,总不能脱了甲胄吧,万一魏人趁机杀过来可怎么办。 赵桓灵机一动,自己先脱了甲胄将自己的内衬裁成方布分给身旁士兵,又命人将被烟火熏黑的大旗取下,毫不客气地用刀剑劈成几块碎布。 一些士兵得到了赵桓的内衬,这可是吴王的衣服布料,价值千金,哪能是他们这些大头兵所能染指的,但吴王殿下却毫不犹豫地用刀砍成几块分给了他们,这番举动让这些士兵感动无比,一时间士气大振。 “都有布料遮住口鼻了吧?趁现在有黑烟遮挡,本王还有一计,咱们接着忙活!” 黑烟滚滚,车阵外的魏骑一时间也看不到车阵内部的情况,只能听到不断传来的咳嗽声,但没过一会儿,咳嗽声戛然而止,就连高高举着的“周”字大旗也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消失。 “哈哈哈,周人计穷矣!”贺若统连见状大喜,“儿郎们,等一会火灭了都给本将杀过去,生擒吴王者赏牛羊数千!还有空中悬着的那个玩意,谁若是能一箭射下来,也是同样的赏赐!” “喔哦哦哦!”一众魏人发出阵阵怪叫,恨不得现在就杀入阵中生擒赵桓,可惜火势太猛,马匹又畏火,只能静待火灭。 等待的过程总是极为缓慢,虽只过去了一刻钟火势便渐渐熄灭,但对于车阵内外的人来说仿佛躲过了漫长的一生。 “火灭了,儿郎们杀!” 第292章 罢兵求和 贺若统连话音刚落,数千魏骑发出阵阵怪嚎策马直奔车阵而去。虽说没有提前让马匹跑动积蓄脚力,但周人连大旗都下了,想必早就士气崩溃,追杀一群溃兵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两条腿怎么可能跑得过四条腿? 冲锋在最前端的魏人名为阿金,他一见身旁的战友速度都没他快,顿时心中大喜,“嘿嘿,这南周的吴王可是俺的了!” 此刻他脑海中已经幻想着擒获南周吴王,贺若将军赏他数千牛羊的美梦了,“嘿嘿,有了这么多牛羊,娶个婆娘肯定是够了!不对,一个不够,俺要找三个!一个陪俺说话,一个给俺洗脚,一个给俺生孩子!” 至于如何生孩子,阿金并不知道,但想来他的婆娘肯定知道,到时候在学也不迟。 阿金胯下的马儿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心情,更加卖力的奔跑起来。一人一骑独领风骚,甩开身后的友军数丈之远。 终于,阿金看到了车阵后面的周人,他们被烟雾熏得人不人鬼不鬼,已经看不出什么人样。但一双明亮中透露着几分清澈的大眼却让阿金摸不着头脑。 “这些周人怎么不跑,他们不怕俺们吗?” 还不等阿金思索完,周人见魏骑到了,立马撒腿就跑,就像阿金以前在草原上追逐的兔子一般,只不过这只“兔子”少了几分慌乱,多了一份从容不迫,甚至转身逃跑的瞬间,阿金还从他脸上看到了几分戏谑。 “等俺杀了你,看你慌不慌!”阿金有些生气,用力一夹马腹,胯下的马儿速度更快几分已然是无人能挡。 就在阿金与奔逃周人即将接触时,他的余光扫了一眼地面,却发现原本本该平整的土地不知何时多出了密密麻麻数不清的小坑,这样的坑对人来说没什么用,但对马儿伤害极大,尤其是奔袭状态中的马儿。 “停......”还不等阿金向身后友军示警,只觉得胯下马匹身形一滞,接着他本人身形一矮整个人便飞了出去,而在半空中,他看到了自己即将落地的地面整齐摆放着一簇簇铁蒺藜,锋利的尖刺部正朝上方,闪着危险的光芒。 “啊!”阿金惨叫一声,浑身被铁蒺藜扎成了马蜂窝,但这玩意很难伤及要害再加上他生命力极为顽强,一时半会死不了,只是这透骨穿肉的痛苦实在难以忍受。 后面的友军见到阿金的惨状想要努力控制马匹减速,但无奈马儿这种动物是群居动物,只要有一只领头的在前面奔跑就能带动后面的马匹一直跟随。就好似刹车失控的车辆,一时间难以停下。 就算有人马心意相通的骑手操纵马儿停下,但他身后的友军没有看到前面的惨状,可不会停下冲锋,而前面人突然勒马致使二人相撞,纷纷摔倒在地。 一时间,原本气势如虹的魏骑突然哑了火。 正在假装撤走的赵桓见状急忙高呼道,“兄弟们,魏人中计了!趁现在杀回去,抢了魏人的战马回来,谁抢到就是谁的,抢到马的本王让他做骑兵,顿顿都有肉吃!” 士兵闻言这还了得,连忙调转矛头杀了回去,能当骑兵还能吃上肉这等诱惑他们实在是忍不了,而且对面的魏人都被迫下马了,若是步战他们可不虚魏人。 “别着急,莫要补刀!本王还要俘虏,活的俘虏!抓一个赏银钱数千!” “殿下,为啥不补刀了,这魏人杀了咱们这么多兄弟,给他们个痛快已经算是仁慈了!”何健有些不解。 “这你就不懂了!”赵桓瞅了一眼身旁的越胜,解释道,“这些俘虏大部分都是被陷马坑撂倒又摔在铁蒺藜上的,都是受了伤,咱们先俘虏他们再放归回魏军大营,你说对面的人会不会收留他们?不收留以后谁还敢为你效命?收留了还要耗费钱粮人力为他们疗伤,从而消耗他们的物力,何乐而不为呢!” “殿下妙计!”何健一拱手,也不知听没听懂。 越胜在一旁听得仔细,思考了半天只觉得吴王的计谋天衣无缝,实在是想不出破解之法。无奈只好扭头看向前方,前方的战事也不甚理想,被掀翻的魏骑在地上好似被拔了牙的老虎,被赶来的周人轻易制服,眼见着是打不下去了。 果然,没过多久魏人便派使者举着白旗来到赵桓阵前,要求罢兵。 赵桓思考片刻便同意了魏人的要求,要知道魏人可是蛮夷,不知礼义廉耻,万一惹恼了他们不讲武德,十万大军尽数杀出,他这正在打扫战场的五千人可跑不了。 “可以罢兵,不过要你们魏人先撤!”赵桓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使者走后不久,魏人便鸣金收兵,直到热气球上的观察员回报魏人全都回营后,赵桓这才领着大胜而归的大军返回汉中城。 这一次五千人约战几乎可以说是全胜了,自己这边仅伤亡不到百人,大多是死在了流矢之下,还有小部分是最后清扫战场是被不愿投降的魏人偷袭致死的,对于这等冥顽不灵的魏人,赵桓也没废话统统砍了了事。 只可惜由于魏人及时退走,战果并不明显,俘虏的魏人和战马数量相当,都在一千左右,具体数量仍需统计。 不过汉中城上观战的士兵和百姓可瞧不出这么多门道,他们只看到自家士兵杀得魏人抱头鼠窜,而且还是在城外野战。 以往能胜过魏人全靠地势或者城墙,在野外哪里是魏人的对手,但今天吴王殿下可是给他们开了大眼。 看着曾经耀武扬威的魏人现在却垂头丧气地被押解着步入汉中城,百姓和士兵对这位吴王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民心可用!” 魏军大营,贺若统连一脸愤恨之色,他征战多年北击草原,东抗齐国,哪里有过如此大败,还是堂堂正正的决战。 他憋了一肚子火,周遭的将领见状也不敢上前触其怒火,只能眼睁睁看着贺若统连步入自己的中军大帐。 大帐内,象征着贺若统连统帅的位子此刻却坐上了一个人,还不等贺若统连动怒,那人缓缓转过身子,贺若统连一看清来者,顿时哑了火。 “贺若将军回来了?这场仗打得可是不够漂亮啊!” 第293章 多方准备 “主......陛下,末将一时不察,中了敌人的奸计,致使我军大败,请陛下责罚!”贺若统连没有迟疑,立马下跪请求恕罪。 眼前这个不是别人,正是大魏的皇帝,拓跋翼。虽将近而立之年,但登基已有二十多年,其父是大魏一代雄主,有鲸吞天下之志,可惜却死在了宗室的内斗之中。 大位之争,历来伴随着血腥,哪怕魏人并非是中原人士,但血腥程度丝毫不亚于齐国大周。其父死于宫变后,拓跋翼的兄弟和母亲皆被处死,可他却因为年纪太小,按照草原的规矩,男丁不到车轮高可免死。 因此年幼的拓跋翼捡了一条性命,后来在几位忠臣的帮助下逃走,几经辗转流落民间,年岁不大却已经饱尝人间疾苦。 直到后来,杀害其父自立为帝的宗室暴死,膝下却无子继承皇位。于是几位老臣商议拥立拓跋翼为帝,这才将历尽磨难的拓跋翼接回长安。 只不过这并非什么好事,诸臣拥立拓跋翼并非是其血脉,而是欺他年幼在朝堂上毫无根基,无法理政,方便这些权臣把持朝政罢了。初到长安时,拓跋翼虽贵为大魏之主,但就连宫里的宫女太监都不会给他好脸色。 直到他十六岁那年,忍辱负重多年后,借着朝臣为其庆贺生辰之机,拓跋翼率领“二十四卫”一举将全部朝臣拿下,又颁布诏令,宣告几位权臣的谋逆之举,将其诛杀,后来又经过内乱和拓跋翼高明的手段,终于让他真正从内而外掌握了魏国实权。 贺若统连清楚眼前男子的手段和能力,因此一见面便跪地请罪。虽然他私底下对拓跋翼多有怨词,但那也只是因为其执政方向不和罢了,对于这位有雄心壮志的君主他亦是十分钦佩。 “贺若将军啊,你那赌约朕也听说了。今日你与周人约战失败,致使我十五万大军进退不得,难不成就此罢兵?” “末将,死罪!”贺若统连声音愈发谦卑,他昂起头咬咬牙关道,“城中守军不过两万,末将麾下还有八万大军,末将现在就领兵出战不拿下汉中城提头来见!至于被世人讥讽我大魏不尊赌约,这样的骂名就让末将来背好了!” 拓跋翼坐在上位盯着贺若统连看了良久才缓缓道,“起来吧,朕还没有让手下人背锅的习惯。” “多谢.......陛下!”贺若统连如蒙大赦,连忙拍拍膝盖上的尘土起身,而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不知陛下亲临前线大营,所为何事?”贺若统连这才敢仔细打量起拓跋翼来,他一袭简装素衣,亲卫也带的不多,并没有带着皇帝的仪仗来此。 “一来是想看看贺若将军在战场上的英姿,二来嘛......那南周的吴王不是说想见一见朕么,于是朕就来了。” “那南周吴王不过一孺子罢了,陛下万乘之躯岂可因为他一句话而轻动?汉人向来认为我魏人不尊礼仪,背信弃义,但他们汉人干的这类事还少么!万一是个陷阱,陛下您可就危险了啊!” 拓跋翼摇摇头笑道,“今日南周的吴王领兵正面击败了我大魏,贺若将军你难道还视他为孺子?早年他仅是南周一蛮荒之地的藩王,然而短短几年就掌握了大周的实权,比之朕当年用的时间还要少,因此此人绝不可小觑!” “至于你心里的顾虑朕也明白,若是朕真出了事,想必贺若将军不会坐视我大魏陷入内乱吧?”拓跋翼似笑非笑地看着贺若统连。 贺若统连闻言一惊,连忙低下头,“末将不敢,末将定当竭力辅佐太子!” “那可不是太子,那是你的外孙,你未来的孙女婿!” 为了拉拢魏国的诸多部族,拓跋翼选择了最为简单的方法,联姻。他先是娶了贺若统连的女儿,诞下子嗣后便立为皇后,而后为了进一步拉拢更是为他只有几岁的儿子找好了正妻,就是贺若统连的孙女。 虽然这个举动多有违背伦理,但对魏人来说却不算什么事。就是父亲死了,儿子接手父亲女人,哥哥死了,弟弟纳嫂为妻为妾的事在魏国也是稀松平常,算不得什么大事。 若是在草原,这般习俗无人过问,但到了中原,这种“父子聚麀,子蒸其母”违反伦理纲常的风俗却不能为汉人所能容忍,因为只有不通人性的兽类才会这般行事,这也是为何汉人视魏人如狼如虎的原因。 拓跋翼为了弥合魏人与汉人的关系,也曾想为其子寻一位汉家女子,可惜魏国的汉人畏之如虎,加之魏国内守旧大臣的反对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你的辅佐还是留给朕吧,朕有预感,和那位吴王一定能聊得极为畅快。而你们所担忧的周人不守信一事,想来也不会发生!”拓跋翼笑了笑,“狼卫朕已经布置下去了,‘二十四卫’也来了一半,若是敢有异动,顷刻覆灭南周!” ...... 打了场胜仗自然是要好好庆贺一番,汉中城内人声鼎沸,百姓们热烈欢迎着得胜而归的大军,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不过赵桓却并未参与其中,而是去见被强留下的叛军军师,姚长卿。 “哟,姚先生,本王好不容易打了个胜仗怎么也不恭喜一下?” 正在低头饮酒的姚长卿迫于无奈起身拱了拱手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你这话本王听不到一点恭喜的意思,怎么,见不得本王打胜仗?” “唉,若是殿下败了,魏人定然是要大举攻城,到时城中必然生乱,我也可以趁乱逃走,可现在殿下大胜而归,对城中军民来说是大喜事,对我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你就这么想走?”赵桓笑了笑,“本王看上的人怎么也跑不了,你可知身旁监视你的人是谁?” 姚长卿狐疑地看着身旁这位面色黝黑,一直监视他的男子,“敢问阁下是?” 男子抬了抬眼皮道,“鸿骑卫都统领!” 第294章 良策安汉中 鸿骑卫的大名姚长卿自然是知晓的,只是没想到鸿骑卫的头子竟然会亲自来照看他,足以见得赵桓对他的看重,又或许说是忌惮。 “好了,现在本王得胜而归,姚先生你就安安心心在本王身边出谋划策吧。鸿骑卫事务繁忙,莫要给牛统领添乱了!”赵桓面色和悦道,“若是姚先生走脱了,下次咱们见面姚先生可就不一定能站着咯!” 姚长卿长舒了口气无奈道,“在下明白了!” “好,本王之前让你担任王府的长史,你就有参赞机务的职责,同时也要为本王建言献策,明白么!” “长史的职责在下自然明白,不知殿下有什么想问的,直说吧!” 赵桓满意地点点头,命人奉上茶汤,饮下一小口后这才缓缓道,“本王不日就要和魏帝见一面,届时本王想主动修好,不知先生可有良策。还有这汉中之地,本王不可能一辈子待在这里,如何才能稳固,长治久安?” 姚长卿闭目沉思了片刻,“先说与魏帝会面,以殿下的脾气已经决定的事,想来在下怎么说都劝不回来,只能恭祝殿下一路顺风。” “嗯,不错有点样子了!你能为本王身家性命着想就证明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长史了!” 姚长卿并没有接话,而是继续自顾自道,“至于殿下后面这两问,其实可以放在一起来谈。” 赵桓没想到两件毫不搭边的事还能一起说,不由来了兴趣,“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也并不是什么新奇事,无非是屯田互市罢了!”姚长卿道出了自己的良策,“屯田一事早在秦、汉便有,当时多招募罪囚或是奴婢来耕种,因是强制劳作故而积极性并不高,而且秦汉时多在北方边境屯田,那里气候恶劣产出不多。但汉中可不一样,有汉江流经,土地平整易于开垦,不用来种田真是可惜了!” 屯田好处多多,赵桓也清楚这一点,就算将来蜀中或是魏人再侵犯汉中,不必千里迢迢运输粮草,以汉中附近的土地产出足以自给。不仅如此,屯田还能吸引流民,加强对边陲地带的控制。 “先生的良策的确让本王茅塞顿开,正巧最近汉中战乱,附近多了大量无主土地,本王会免除汉中一年赋税,同时让驻守汉中的士兵屯田募边,只要耕种超过三年,这些土地便能归士兵所有。” “殿下果然一点就透,无恒产者无恒心,有了土地财产的士兵想必就算魏人再来侵犯,也会为了保全家产而拼命战斗!” “嗯,只是本王没发现先生说得屯田和互市有什么关系啊,怎么能放在一起商议呢?” “互市无非就是与魏人互通有无,但在下的互市却并非同魏人展开互市!”姚长卿捋了捋胡须,“从汉中西去到达河西之地,那里有许多依附魏国的部族,殿下可以与他们进行互市。” “河西么.......那可是魏人的地盘啊,而且先生你也说了,他们都是依附魏人的部族,若是绕开魏国贸然与他们互市恐怕不妥!” “殿下多虑了,河西之地是最晚归附魏国的一块土地,其中各部族糅杂混居,势力盘根错节,极难控制,魏人也没有实际掌控这里,仅仅设立了一郡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而这些部族最主要的任务便是替魏人养马,魏人有相当数量的马匹来自河西之地部族的进贡。要知道魏人贪得无厌,每年向河西部族索要的马匹都是个天文数字,早就闹得河西部族离心离德,只是碍于魏国强大的军力不敢有异动罢了。至于该如何拉拢他们,自然不用在下教您吧?” 朝贡算是中原王朝的特点之一,魏人入主中原后也不能免俗。只是其中区别可就大了,中原王朝对朝贡的藩国十分容忍,每次朝贡收取不多,而且还会赐下相等的回礼,遇上好大喜功的君主赐下的会更多,足以让贫苦的小国过上几年舒心日子。 但魏国不同,他们是用武力强逼周围小国称臣纳贡,而且索取无度,更不会回礼,甚至稍有不恭便是灭族灭国之祸。 “原来如此,先生果然是妙计!”赵桓一拍手便明白了,如何拉拢这些与魏国离心离德的部族他可在熟稔不过了,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牛统领!”赵桓扭头看向牛三金,“姚先生的话你也听到了,至于如何联络河西的部族就靠你了!” “末将自当尽力!” “嗯,不过此事不急,眼下先将注意力放在与魏帝会面的事上,本王没有要害他们魏帝的心思,但唯恐他们魏人有加害本王的心思。本王一意孤行,让你们鸿骑卫难做了!” 这些日子因为赵桓要与魏帝会面一事,折腾得鸿骑卫上下不得安生,就是牛三金本人也顶了一个大大的黑眼圈,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 但听到赵桓后面的话,牛三金一下子来了精神,“殿下折煞了,为殿下效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肝脑涂地大可不必,你这样忠心的臣子本王可舍不得。对了,去联络魏人的使者可曾派了?” “殿下回来的时候便已经派出去了,想来这会儿已经抵达魏军大营了!” ...... 魏军大营内,贺若统连刚刚送走了汉中城来的周人使者,还不等他抹去头上的汗水,站在他身后一身侍从打扮的拓跋翼开口了,“让朕去汉水南岸.......还给足了七天的时间准备,看来这南周的吴王殿下诚意十足啊!”为了近距离观察南周的使者,拓跋翼故意装扮成了侍从,在贺若统连面见使者时在一旁端茶倒水。 “汉水与大江相连,而南周又以水师见长,万一.......” “无妨,汉水同样流经我大魏,若是有异动肯定会有人来报!”拓跋翼抬头看向帐中高高悬挂的地图,“我军占据北岸,吴王却邀我在南岸相聚,看来还是怕了啊!” 第295章 以酒会友 “南岸我军涉足不深,仅派过游骑去侦查,若是陛下贸然前往,万一周人借助地势设下伏兵.......”贺若统连担忧道。 拓跋翼沉思良久道,“方才已经答应了周人使者,若是食言怕会是引人耻笑,说朕胆小惜命。我大魏什么都缺,但就是不缺胆气!这样吧,他既然给了我们七日的时间准备,朕会派狼卫摸清周人在南岸的布防,会面那日贺若将军你率领一支百人的骑兵埋伏在北岸。” “若是事有突变,以鸣镝为号,届时将军你强行渡河,擒获南周吴王!”拓跋翼说罢看向身旁的贺若统连,似笑非笑道,“朕以此为号令,若是周人真的不讲道义,想必贺若将军一定不会让朕置于险地,一定会引兵来援吧?” “那是自然,陛下的号令末将怎敢不从!” “嗯,贺若将军你的忠心朕还是相信的。现在朕已经布局完毕,久等那位吴王出招了!” ...... “殿下,您和魏帝见面的地点已经布置好了,您的亲卫营分作两部埋在在这里,还有这里,”牛三金拿着木杆在指在沙盘上,“还有汉水上游,因为汉中城附近没有大船,末将命人连夜制作了几只小船,若是魏人敢有异动,赵思忠和他麾下的蛮兵会坐船顺水而下,配合亲卫营接应您坐船撤走。” 赵桓点点头,对于牛三金的安排极为满意。 “虽然计划很完美,但末将还是有话想说。”牛三金面带犹豫道。 “无妨,有话直说便是!” “殿下身系大周社稷,岂可轻动?不如派一人假扮殿下与那魏帝会面便是,何须殿下亲临?” “哼,我倒是想啊,可你瞅瞅本王身边有合适的人么?”赵桓有些无奈,他指了指何健,“难不成让这家伙假扮本王?别说他这副相貌,只要和那魏帝说上几句话吧便会露馅!” “可是......” “放心,本王又不是孤身一人前往,何健也要跟在本王身边,他的本事你还不放心?” “何宗卫再强但他也只有一个人,若是魏人几十几百的来,何宗卫能敌得过吗?” 何健则是在一旁嘿嘿笑道,“几十个俺还不放在眼里,至于百人以上俺还没试过,不过想来也不是俺的对手!” “何宗卫!这可不是你在战阵上杀敌,你这次是要保着殿下!只要殿下有失,你便是杀再多的人也无济于事,敢问何宗卫,你分心照看殿下的情况下可能敌得过百人?” “唔,大概不行吧......” “好了,有牛统领你的完美计划,想来不会出什么岔子。就算真有,本王的亲卫营还有赵思忠他们难道会坐视不管?” “但愿末将预备的这些手段都用不上吧!”牛三金颇为无奈地说道,“还有一事,最近有许多魏人越过汉水侦查南岸的情况,,看装束打扮应当是狼卫的人,如何做还请殿下示下。” “他们也是拿不准主意想派人侦查南岸的情况罢了,既然如此就大大方方地任由他们过来便是,不过要严密监视,还有保持距离,暂时莫要起冲突!” “遵命!” 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赵桓虽下令与狼卫明面上保持距离,但暗地里双方在短短七天内交手不下百次,伤亡惨重,光是鸿骑卫这边就有二十余人被杀。 但这也侧面印证了一个事实,魏人极为重视这次会面,而派来与赵桓见面的人,想必也是货真价实的魏帝而非假扮。 七日后,汉水南岸一处临时搭建的小亭内,赵桓正席地而坐,闭目养神,身旁一左一右各站着何健和越胜两人。不多时,从东面赶来两名骑手,总算是没让赵桓久等。 “陛下,不是和周人讲好了只能带一人见面么,你看那小亭子里竟有三人!这周人不讲道义,咱们还是直接发出鸣镝吧!”拓跋翼身旁的亲卫皱眉道。 拓跋翼却是爽朗一笑,“哈哈,宗明你睁大眼睛好好瞧瞧那是谁!” “那是.......越胜?那小子不是去江陵了么,怎么和周人混在一起了?” “待会你就知道了,走,去会一会南周的这位吴王殿下!” 两名骑手驻足片刻便纵马赶到了小亭处,二人从衣着上就能明显看出主仆之别,为首的男子相貌翩翩,儒雅随和与赵桓见过的魏人大有不同。 “想必这位就是吴王了,愚兄拓跋翼有礼了!” 没想到最先开口的却是拓跋翼,赵桓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最先和魏帝称兄道弟的可就是他啊,于是也回礼道,“小弟赵桓,请坐拓跋兄!”一边说着,赵桓的手指指向他对面的一张草席。 拓跋翼也不疑有他,大大方方坐了下去,而后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仔细打量起对方。 说实在的,要不是拓跋翼是从北岸来的,身旁还有魏人护卫,光是这一身打扮就和汉人没什么两样了。赵桓有些走神,对面的拓跋翼亦是如此,良久后拓跋翼才开口道: “早就听闻贤弟在南周颇有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宗明,取酒来!”闻言,宗明从马背上取下一袋酒,转交到了何健手里。 “这是我大魏特产的奶酒,味道甘美,比之你们中原的酒可谓是别有风味,贤弟请尝!” 赵桓从何健手里接过酒袋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喝,而是大笑道,“若是论酒,小弟这边也有!何健,把闷倒驴拿来!” 看着何健摆上酒碗,倒上酒液,拓跋翼却摇摇头道,“你们汉人的酒愚兄都尝过,味道太淡,不足以和我大魏的奶酒相提并论。” “是吗,拓跋兄喝上一口便知,还是说不敢喝呢?” “有何不敢?”拓跋翼目光一凛,不顾一旁宗明的劝阻,端起酒碗仰头便喝。 而赵桓见他如此豪迈,也没有迟疑打开酒袋也饮下了奶酒,刚一入口便是直冲脑门的腥膻味道,继而是一种难以言说令人作呕的感觉,好在赵桓为了礼仪,强行忍住了这感觉。 第296章 寸土不让 而对面的拓跋翼面色也不好受,闷倒驴度数可不低,都是小口小口喝可不能像他这般一口闷了。 见着拓跋翼脸色极为难看,宗明以为是中了毒立马大声呵斥道,“你们这些汉狗果然不讲道义,我家主上以礼相待,你们却在酒里下毒,欺我大魏无人吗!” 何健一听也不干了,拔刀直指宗明喝骂道,“没人能在老子面前威胁我家殿下!魏狗,要不要试试谁的刀更锋利?” “宗......宗明退下!朕无事,是这酒.......咳咳,太烈了!”眼见局势不妙,拓跋翼连忙说道,“贤弟的这闷倒驴可真是颠覆了愚兄对你们汉人美酒的印象!” “拓跋兄你的奶酒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赵桓强忍着反胃说道。 “哈哈,贤弟若是觉得不对胃口直说便是!这奶酒味道愚兄也略知一二,若是头一次喝少说要吐个半死!但偏偏我大魏子民又都无酒不欢,实在是无奈啊!” “这有何难?若是拓跋兄喜欢,小弟这里还有百八十坛,送给拓跋兄便是,哪怕是这酿酒的手艺送给拓跋兄也无不妥!”赵桓面带微笑道。 “哈哈,贤弟如此慷慨,那愚兄便收下了!”拓跋翼毫不客气,“我大魏物产不丰,产出的粮食就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更没有多余的能用来酿酒,因此只能用马奶酿酒。而贤弟的酿酒手艺也要消耗许多粮食吧,说实在我大魏没有那么多余粮。” “不过贤弟的好意愚兄领了,愚兄也该有所表示才是,要不然传出去人该说我魏人不懂礼节了!”拓跋翼眯着眼笑了起来,“只要贤弟能将汉中交给我大魏,愚兄准许贤弟你将城内男女老幼都带回南周,愚兄会给你们足够的时间准备,只要献城,我大魏绝不派兵追击,而且愚兄保证,五年之内我大魏与你们周国不起兵戈!” “准许?”赵桓冷笑起来,拓跋翼的条件极为宽厚但听起来却极为不顺耳,处处透露着几分霸道,“拓跋兄莫不是忘了,最近几次交战可都是我大周胜了,拓跋兄如今却要我献城投降,不觉得有些好笑么!” “诚然,最近的战斗都是你们南周占了上风,可我大魏的伤亡加起来也没有一万,而光是我大魏派出的前军就足有八万,愚兄的大营还在后方,那里也有七万之众届时合兵一处共计十五万大军。现在贤弟还觉得这区区五千人的争斗有什么意义吗?” 赵桓闻言心里一惊,根据鸿骑卫来报,城外的魏军大营差不多也是这个数,但他更没想到后方还有七万大军。而拓跋翼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吓唬他,七万大军调动不是个小数目,稍加留心便能注意到这点。 当然最令赵桓艳羡的还是拓跋翼随手便能召集十万大军,其中有多少水分先不说,光是这股子气势就足以令气场不稳的失了胆魄。 可惜赵桓也远非常人,能从以蛮荒之地到现在他也不是被吓大的。 “拓跋兄好气魄,可小弟我也不是吃干饭的。你们魏人虽骑射天下无双,但马匹却不能帮你们攻城不,要不然单凭那八万大军就足以攻克汉中,小弟我也不可能及时领兵解围。” “十五万大军消耗的钱粮,需要多少民夫转运粮草,贤弟不精算学算不明白,但想来也不是件小数字,若是在汉中城拖上个一年半年,贵国这个冬天可就难熬了啊!” “啊,原来贤弟打的是这个主意!”拓跋翼释然地笑了起来,“其实也不难,愚兄请贤弟到我魏军大营住上几日,想必汉中城的守将不会分不清轻重,是要他们脚下的城池,还是他们可敬的吴王殿下!” “哈哈,拓跋兄你可错了,你怎么能保证我就是吴王呢?”赵桓也笑了起来,“万一我不是吴王,只是假扮的,擒了我岂不令你们魏国引天下人耻笑?” 拓跋翼能从权臣手里夺回大权,心智手段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明,但也正是如此,聪明人思虑重,想得多,想得多疑心病就越重。 而赵桓的话让拓跋翼心里泛起了嘀咕,加上潜意识里他们一向瞧不起偏南一隅的南周,觉得他们都是些没有胆气的鼠辈,因此对于赵桓的身份起了疑心。 不过拓跋翼看到了侍立在一旁的越胜,心中有了计较,“贤弟果然有本事,三言两语便愚兄心生疑虑,不过啊若是你不带着越胜,愚兄或许真信了你的说辞!” “哦,越胜?还是在江陵的时候他便被小弟俘获了,过去这么长时间你怎么能确定他不会背叛你转投到我大周麾下呢?” “因为越胜时‘二十四卫’!只听愚兄调遣,哪怕是天下所有人都背叛了我,他们也不可能背叛!”拓跋翼十分自信,接着娓娓道来了所谓的“二十四卫。” “愚兄初登大宝时并无实权,朝政被四位辅政大臣掌控。为了能尽早亲政,愚兄命人将二十四名年岁与我相仿孩子送入宫中,他们都是我大魏军户的后代,父兄都战死沙场。而愚兄每日与他们玩闹戏耍,大一些后便操练武艺,直到愚兄十六岁生辰那年,百官入宫朝贺,愚兄抓住这个机会一举斩杀四大辅政大臣,这才夺回大权,亲自理政!” “因此他们与愚兄的羁绊不是你所能理解的!” 拓跋翼用极为简单的话叙述了自己是如何夺权,虽其中略过不少,但赵桓依旧能听出浓浓的危险,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果真是一位雄主。 赵桓沉思良久,决定缓一缓,“拓跋兄要我拱手让出汉中,可知这汉中对我大周意味着什么吗,就好似你们魏国将潼关交到齐人手里,将自己立身的命脉交到敌人手里!你说小弟会答应此事?” 潼关是三秦锁钥,位置极为重要,一旦有失关中平原乃至长安都难以保全。赵桓以此举例正是说明了自己寸土不让的决心。 第297章 我在第三层 “原来如此......贤弟拿潼关类比那愚兄明白你的心意了,既然如此那就战场上见吧!”拓跋翼摇头叹息,似乎在为自己开出如此宽厚的条件,但赵桓却选择拒绝而感到惋惜。 拓跋翼起身,带着身旁侍卫欲离开此地,一边起身还不忘一边说道,“愚兄很期待我大魏马踏金陵的那天!” 而直到此时,赵桓依旧是一言未发,默默地盯着拓跋翼起身离去。 就差一步踏出小亭时,拓跋翼忍不住停下转身问道,“方才与贤弟交谈片刻,愚兄也知道了贤弟也是个骨头硬的,断然不可能献城投降,而为了我大魏愚兄也不可能出卖我大魏的利益。但愚兄还是想问一句,既然贤弟没有投降的打算,为何大费周章请愚兄来见面?” “一来,早就听闻魏国有一位心气手段颇为高明的君主,小弟于是起了仰慕的心思,”赵桓起身拱拱手道,“这二来嘛......拓跋兄自己也说了,你们魏国物产不丰,而此次又动员了十五万大军,每天消耗可不是小数字,只要能拖一天也是好的。” “这样一来小弟有足够的的时间平定蜀中的叛乱,也有足够的时间从应天调兵,他们都是坐船沿着大江而来,而且军情紧急,想必这八万人不敢在路上久留。” “从应天调兵八万?”拓跋翼一时有些失神。 “啊,拓跋兄想必不知,小弟觉得金陵这个名字不好听,便改成了应天,取自顺应天意,拓跋兄觉得如何?”赵桓微笑道,“八万大军,加上汉中城内两万,还有入蜀平叛的三万大军,足有十三万想必能和拓跋兄掰掰手腕了!” “金陵.......应天对岸可就是齐军大营,你就不怕齐国趁着应天空虚,渡江占了你们南周的都城么!” “怕,怎么不怕!但拓跋兄忘了一件事,我大周和齐国皆是汉家儿郎,流着汉家血脉,说不准五百年前还是一家人。所以小弟哪怕是向齐国献土,也绝不会向你们这些异族称臣!” “拓跋兄,小弟与你明说了吧!如今天下三分,不论是我大周还是你们魏、齐都无法保证吞并一国后还有余力对抗另一国。因此,若是拓跋兄执意侵吞我大周之土,小弟会率举国之兵拉你们魏国下水,就算你们魏国能赢,恐怕也无力抵抗东面的齐国。” “齐国不是一直自称他是天下正统所在么,那正好你们魏国和我大周拼个你死我活,让他齐国去捡桃子好了!” 拓跋翼万没想到赵桓会抱着这样的心态与他会面,刚刚升起的想一走了之的心思荡然无存,他沉默良久后道,“贤弟言之有理,可贤弟就不怕我大魏与齐国联手先一步肢解你们南周么!” 赵桓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般的笑话,“拓跋兄,你就莫要说笑了!你们齐魏二国的恩怨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谁不知你们二国恨不得生啖彼此血肉,何谈联手共伐我大周?” “呵呵,贤弟怕不是忘了,有的时候为了共同的目标和利益,就算是生死血仇也会暂时放下仇恨,站在一起。” 国与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赵桓自然深谙这个道理,但他却对拓跋翼的话嗤之以鼻,“拓跋兄,你若是和齐人联手,不消我大周动手,你们魏人能自己先乱起来,到时候自顾不暇哪里有工夫伐我大周?” 拓跋翼虽是靠着强硬手段去的了魏国的大权,但魏国内部的守旧势力依旧十分强大,与齐国几十年的厮杀早已积攒了一笔笔血债,贸然与之联手,魏国的守旧势力可不会允许。 “而且据小弟所知,齐国更是不会与你们魏国合谋,因为他们正酝酿着进犯魏国。怎么样拓跋兄,小弟提前告知你这个消息,你还有心思在汉中与小弟耗时间么?” 这则消息还是当初顾望秋告诉赵桓的,而现在正派上了用场。为了大周社稷安稳,赵桓毫不犹豫将顾望秋给卖了。 而此次齐国动员的兵力也不在少数,颇有灭国之势,而赵桓自然不能坐视齐国吞并魏国,因此选择在此时告知拓跋翼,他越早知道,越能及早准备,魏国的胜算也能高几分。 拓跋翼自然不会被赵桓的三言两语所打动,他大笑道,“正如贤弟所言,我大魏与齐国彼此间视如仇寇,彼此都有灭了对方的心思,贤弟此时说齐国想入寇我大魏,愚兄难道没有这样的心思?” 赵桓明白的他的意思,拓跋翼的话就好似在说赵桓提供的消息毫无意义,纯属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可小弟却知道齐国的进兵时间,不知拓跋兄想不想知道?” “愿闻其详!” 赵桓则是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马上就要入秋,你们魏国的战马经历了春夏两季正是膘肥体壮之时,因此齐国断不会在此刻选择入侵,因此小弟断定,齐国定会选在明年开春,冰雪消融之际动手!” 拓跋翼思虑良久,却摇头不信,“贤弟欺我是北人不懂农事?开春乃是一年生计所在,百姓要在此时耕种,要是齐国选在此时动兵,少不了要征发百姓运送辎重,到那时农田无人打理,土地可就荒废了!” “哈哈,若非拓跋兄身旁这位壮士的打扮,小弟都要以为兄长是我汉家子民呢!”赵桓笑起来,“可是拓跋兄你都觉得齐国不会在此时进兵,齐国不乏有识之士,也能想到这一点,而他们正是想借此打个你措手不及啊!” 拓跋翼沉默了,他仔细思考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看着拓跋翼的神情,赵桓便知道他信了几分,至于如何让拓跋翼入套也很简单,你在第一层而我却在第三层,层层相套,对付拓跋翼这般才智高绝之人一试一个准。 “原来如此,多谢贤弟告知此事,不过愚兄仍有疑问,不知这则消息贤弟是如何知道的,来源是否可靠?” 第298章 说服退兵 “消息来源自然十分可靠,不然小弟也不会如此自信!” 见拓跋翼还是有疑虑,赵桓只得说道,“五湖商会的二号人物,顾望秋顾掌柜提供的消息,拓跋兄应当听说过她的名字吧?” “啊,原来是她!”拓跋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拓跋兄知道她?” “岂止是知道,也曾见过几面,是个奇女子啊!”拓跋翼似是陷入了回忆中,“犹记得第一次见顾小姐时,她还不是五湖商会的二号人物,仅仅是一支商队的主事罢了。她那时带着齐国的一支商队,来我大魏贩盐。贤弟应当知道,我大魏什么都缺,尤其是这盐,若是运到大魏可是能翻数倍利润!” 盐对魏国十分重要,若是长久不食盐,人会患病,骨肉酥软导致骑不了马,而喂马的草料中也需混杂些许盐,否则到了战阵腿脚无力,根本无法作战。 而魏国其实有一些内陆的盐井,但魏人不懂如何制取,知道如何采盐的汉人又都被抓去做了牧奴,因此产出十分可怜,多是靠着与齐国贸易。 别看齐魏二国整日打得不可开交,但私下民间贸易却极为频繁,魏人需要粮食、食盐、生铁等重要物资,而齐国也需要皮毛和马匹,因此商旅往来络绎不绝。像是暴利的贩盐行当,齐国内有不少人靠着它发了大财,身居庙堂高位的获利者更是不在少数。 “那时顾小姐带着商队来到我大魏的一处部族,部族中有人见她是一弱女子便起了杀人越货的心思,可是没想到啊,顾小姐手持三尺素剑竟打得几名壮汉满地找牙。后来闹到愚兄那里,那时愚兄刚刚杀完四位权臣,正是朝政不稳时,又出了齐人在我大魏的地盘杀人一事,贤弟猜猜愚兄怎么做的?” “总不能斥责一番齐人胆大妄为吧?” “错了,愚兄亲自赔罪,同时为顾小姐颁布了一份文书,只要是商队持此文书在我大魏可畅通无阻!”拓跋翼笑道,“至于那冒犯顾小姐的部族,愚兄找了个由头将他们部族剿灭,牛羊马匹还有妇孺尽收入囊中。” “拓跋兄真是......好魄力!”赵桓闻言也是阵阵无语。 “跑题了,不过这则消息既然是顾小姐告知贤弟的,那想来十分可靠,再加上贤弟的分析,看来齐人亡我大魏之心不死,是该早做准备!” “愚兄可以从汉中退兵,不过贤弟如何保证,将来我齐魏开战,你们南周不会插手战事,会不会帮助齐人呢?方才贤弟也说了,你们周齐皆是汉人,有相帮之义,万一你们周齐联手灭了我大魏,愚兄将来会不会因为今日放你一马而后悔呢?” “拓跋兄大可放心,小弟我在南周也不能随心所欲,国中觉得小弟德不配位,不服的人可是有不少,因此小弟的当即要务是要我大周上下一心。而且齐人侵吞我徐州之地,更在大江北岸屯兵扎营,直接威胁应天,小弟可不会视他们为朋友!” “而且将来齐魏战事一开,民间的商旅往来定然是要断绝,而小弟可补上齐国的缺口,齐国有的我大周也有,齐国没有的我大周更有!如此商旅往来,互通有无,帮一帮魏国,不知拓跋兄意下如何?” 拓跋翼深思良久,比起他的条件,赵桓的可以说让步许多了,更不要说无偿提供齐人要入侵的消息。 “贤弟如此慷慨,愚兄也不能差事儿!”拓跋翼大手一挥道,“愚兄愿赠送贤弟良马千匹,不知这个贤弟可还满意?” “当然满意!”赵桓嘴上说着,心里却暗骂小气,光是这几次交战抢来的马匹就不止这个数了,不过怎么说都是人家白送的,不要白不要。 “不过还请拓跋兄多多留意几分,之前你们魏国也曾赠送过我大周马匹,但都是些病马,甚至还带着残疾,想来一些人不愿看到我大周和魏国交好,故意用这般小计谋损害你我的关系,这一次还请兄长督促几分,不然那样可有损兄长你的贤名啊!” 拓跋翼闻言嘴角一抽搐,这其实是他暗中授意的,有良驹谁不想自己留着啊,怎么可能大大方方送出去,那不成了资敌么。 但赵桓都挑明了,他也只能连连表示一定彻查此事。 “对了,愚兄与贤弟今日一见如故,只恨相逢甚晚。愚兄有一胞妹,年方二八正值妙龄,不知贤弟可有心思永结秦晋之好?” “咳咳,拓跋兄的胞妹想必肯定是国色天香,但小弟已有正妻,若是兄长的胞妹嫁来只能做妾室,都是贵胄,恐怕拓跋兄也不乐意吧?” 拓跋翼是真起了结交的心思,不过让自己家妹妹做小他也不怎么乐意,摸着下巴琢磨良久又问道,“不知贤弟可有子嗣,愚兄长子已有三岁,正愁寻不到合适人家,不知贤弟.......” 赵桓怎么也没想到这拓跋翼还不死心,竟想着为他三岁的儿子找媳妇。 他轻咳两声道,“小弟家中只有一子一女,女儿家与兄长你的差不多年纪,小儿还在吃奶......” “那正好,犬子和贵女年纪相当,正是天意,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额,小弟的闺女并非嫡出,身份上恐有不妥!” “诶,这你就错了!我们魏人不讲究这些,嫁过来愚兄定然当成亲女儿对待!” 我自己女儿我自己还没稀罕够呢,哪能嫁到你们魏人那里受苦! 赵桓暗骂一声,但仍不动声色地表示道,“此事关系甚大,需得好好商议一番!拓跋兄见谅,实在是家有悍妻,家有悍妻啊......” 没办法,赵桓只能搬出这个说法来堵拓跋翼的嘴。 见状,拓跋翼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原来如此,愚兄明白了!若是改了主意,可一定要派人告知愚兄啊!” “一定一定!”赵桓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啊,对了还有一事,小弟见这位越胜兄弟十分懂礼,便起了爱才的心思,想要招揽他,不曾想越胜兄弟对兄长极为忠心,不知拓跋兄是否愿意割爱,劝说他追随小弟?” 第299章 你赚大啦 “你想要越胜?”拓跋翼面露古怪之色,他方才主动提出联姻都被赵桓找理由搪塞过去,以他一国之君的身份,其胞妹和子嗣完全配得上赵桓,但他却不为所动,甚至向他索要一个曾经刺杀过他的人。 拓跋翼打量起越胜,看他生的相貌堂堂,在五大三粗的魏人里称得上是俊美了。 “难不成这人喜好龙阳?”拓跋翼琢磨道。 赵桓哪里知道拓跋翼有这么多心思,他想要越胜的原因很简单,他觉得此人有勇有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但越胜的却对拓跋翼忠心耿耿,既然撬不动墙角,那就索要过来,让他无法为拓跋翼效力。 “小弟见越胜兄弟勇武非凡,智慧超人,因此起了爱才的心思,小弟也知道他与拓跋兄的关系,但还是希望兄长能忍痛割爱,以示我大周和魏国永结盟好!” 拓跋翼晃晃脑袋,将方才一闪而过的念头迅速隐去,“既然贤弟都这么说了,愚兄若是不同意岂不是让人说笑!越胜,你上前来!” “主,主上,小人不愿......” “越胜!”拓跋翼声音极为严肃,“日后你就跟在朕的这位贤弟身边,他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侍奉他就像侍奉我一般,明白了么!” “主上.......小人明白了!”越胜眼中饱含热泪,恭敬地在地上拜了一拜,随后起身对拓跋翼身旁的护卫宗明道,“宗明,日后我不能在主上身旁服侍,主上有什么事全靠你了,你做事可莫要再像以前一样毛躁!” “知道了,知道了!怎么读了几天汉人的书就这样流尿水!”宗明一脸不耐烦地撇过头,但眼中依旧是一闪而过的泪光。 看着这边主仆离别之情,赵桓却不是滋味,怎么搞得好像他是反派一般,故意拆散人家的好事。 这边主仆痛哭了一阵后,拓跋翼收拢情绪对赵桓拱手道,“一时情绪激动,让贤弟见笑了!” “哪里哪里,拓跋兄真乃性情中人,与你这般人结交才是幸事!说实话,小弟我心生愧疚,这样吧,小弟我不要越胜兄弟了,让他跟兄长回去!” “那怎么行,愚兄说过的话怎能收回去!”拓跋翼眼珠一转,“不过若是贤弟心里不舒服,愚兄这边也有事相求!” “兄长提便是,只要小弟能办到的,一定不遗余力!” “倒也并不是什么难事,贤弟还记得前几日汉中城外,你我双方各出五千人对垒的事吧?贤弟那一战打得极为漂亮,俘获了我大魏数千勇士,不知贤弟能否放归那些人,愚兄一定感激不尽!” 为了那场约战,贺若统连可谓是煞费苦心,七日的时间内在自己的八万人中精挑细选了五千勇士,一身骑射本事冠绝军中,最重要的他们皆是参与过战事的精锐之士,是经历过战阵的老兵。现在却被赵桓俘虏了一千多人,说什么都得要回来。 “啊,拓跋兄原来说的是这事儿啊,说实话,不太好办呐!”赵桓摇摇头,一脸无奈之色。 “贤弟,愚兄这不是把......”拓跋翼看向越胜,“这不是把愚兄身旁的贴身之人都送给你了,这一千人说什么愚兄都要带回去!我大魏人口本就不如你们周齐二国,如今齐国还欲对我用兵,还望贤弟高抬贵手!”拓跋翼十分现实,为了这一千多勇士,就连自己的身段都不知不觉放下了。 “兄长的难处小弟也理解,但无论怎么说越胜只有一个人,兄长却要拿他换回一千多人,这买卖怎么算也不值啊!” “那贤弟说说怎么办好了!”拓跋翼索性让赵桓自己开口。 赵桓故作沉思道,“唔,说起来小弟听闻你们魏国境内有许多我大周的子民,他们都是被你们魏人掳掠过去的,原本美好的生活被打乱,被迫为你们魏人养马喂羊,生活惨不忍睹。小弟于心不忍,想着能不能用这千人换回我大周的子民?” “贤弟你的话可有错啊,愚兄可要纠正一点!”拓跋翼正正神色,大言不惭道,“那些周人仰慕我大魏,故此愿意来我大魏境内定居,贤弟强行让他们归国恐怕不妥啊!” “还真是不要脸,拿着刀枪逼迫着百姓‘仰慕’才是吧!”赵桓暗骂道,不过听着拓跋翼的话能做到如此不要脸,看来也是读了不少中原书籍。 “是不是仰慕你们魏国,你我之间心知肚明!拓跋兄何必把小弟我当成傻子呢!”赵桓摇头索性挑明了直说,“至于那千余人,还请拓跋兄早做决断才是,他们都负了伤,而我汉中城内因为你们魏人封锁缺食少药,要是得不到及时的救治,这么炎热的天气万一爆发瘟疫......啧啧这一千余人恐怕一个不剩!” 赵桓说这话时故意眨了眨眼睛,透露着几分清澈和无辜,但在场众人就连何健都从中听出了浓浓的威胁,更不要说拓跋翼了。 他双拳紧紧攥着,良久之后才松开,“既然如此,请贤弟开个价码吧,愚兄一定办到!” “哈哈,好说好说!”赵桓摸摸下巴,却没有开口,而是先恭维起来,“兄长的那千余人,小弟也见了,那是个个气宇轩昂,威武不凡!一双铁臂好似能撕裂虎豹,马上功夫更是没话说,小弟觉得一个人打我大周十个人不成问题,因此一个魏人换我大周十位百姓,拓跋兄以为如何?” “你!”拓跋翼心里一股火气窜了上来,千余人一个换十个,那少说得有一万人。他当皇帝这么多年,自然明白一万人口对如今这个纷纷乱世意味着什么。 “唉,瘟疫啊!” “好,朕答应了!”拓跋翼一时心急,一直保持的儒雅气质也随风而散,他骨子里终究还是流着魏人的血。 “哈,多谢拓跋兄!这一千猛士若是养好身子,攻破十万的敌阵也不是问题呐,兄长你赚大啦!” 第300章 卷土重来 “那好,还请贤弟及早统计具体人数,我大魏也好早做准备!”拓跋翼冷声道。 “不劳拓跋兄多虑,这边早就统计好了,共计是一千二百二十四人!” “哼,回去后还望贤弟保障这一千年二百二十四人的生死,若是少了一个,可就有十位南周子民不得回家了!” “哈哈,放心放心不会委屈了他们的!” 拓跋翼冷哼了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对了,最近我大魏境内出现了一伙马匪,个个身手不凡,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搅的我大魏各地不得安宁,甚至敢直冲我大魏城池,可惜它们太过自信,留下了几具尸体,事后发现这些马匪身上穿得可都是你们南周的甲胄,贤弟不给我一个解释么?” 这伙马匪看来就是郭兴泰率领的那八百人了,看来效果不错,让远在汉中的拓跋翼都收到了消息。 “唉,拓跋兄有所不知,小弟这个吴王在大周可算不上什么,下面的人都欺负小弟年幼不怎么听命,都是各自为战,想来这伙马匪就是如此!不过小弟我一定尽力告知他们,莫要坏了小弟和兄长的关系!” “最好如此!”拓跋翼有些恼怒,“这伙马匪当真是胆大妄为,为首之人竟然敢领着百十人从蓝田穿城而过,招摇过市好生狂妄!” 都打到蓝田了?那可距离长安不远了。赵桓在心中暗暗佩服郭兴泰的勇猛,在毫无根基的异国他乡能搅的国都附近满城风雨当真是好本事。 “诶,拓跋兄这匪徒固然狂妄,但是这蓝田的主官也该砍了,竟然放任贼子穿城而过,要是在我大周这样的主官早就吊死在城墙上了!” “马匪气焰嚣张,定是有人在后面为其撑腰,不过待我大军回返,这小小匪徒一战可定!贤弟啊,若是能联系上这批马匪让他们早早自缚手脚去官府请罪,看在贤弟的份上愚兄尽量饶他们一命!” “说得轻巧,但小弟真的拿他们这些军痞没什么办法啊!”赵桓故作无奈状。 “若是贤弟管不了,那愚兄替你管教!便是应天朝廷有不服贤弟的,愚兄也可以去! “嘿嘿,这就不劳兄长费心了!” “哼!军中事务繁忙,若是无事愚兄先走一步了,告辞!”拓跋翼觉得没有什么谈下去的必要了,带着宗明起身离开了此地。 “走好不送!”赵桓则是一副正人君子,起身朝着拓跋翼的背影拱手行礼,至少在礼节方面毫无诟病的地方。 目送拓跋翼安然离去后,赵桓也没有久候,起身返回了汉中。 虽然二人会面最后的气氛并不怎么和谐,但好在拓跋翼还是履行了他的承诺,一连数日没有大的动作,不过据鸿骑卫的探子来报,能容纳数万人的魏军大营已经拔营徐徐后撤,汉中的危机算是解除了。 又过了三日,魏军派人送来了一万多名被掳掠过去的大周百姓,只不过赵桓看着这万余人却发现不对劲。 “等等,怎么都是些老幼妇孺,男丁呢?” 这一万多人里,有九成九都是女子,还有年幼的孩子和上了年纪的老人,青壮劳力一个都看不到。 “找魏人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赵桓有些生气。 不多时,押解大周百姓的魏人到了,赵桓怒气冲冲地问道,“我与你家陛下商议好了,怎么送来的都是些老幼妇孺?” “这些废物既不能养马也不能牧羊,更不能下地干活,我们大魏可没有多余的闲粮供养他们,你们南周不是喜欢吗,就都给你们了!” 这便是拓跋翼耍的心眼了,男丁可以为他创造价值,而这些老幼妇孺却不能,因此他将不能劳作的人通通打包送了过来,以赵桓性子不可能不收,不然人心就散了。 “他奶奶的!”赵桓大骂。 谁料那魏人仍然趾高气扬道,“俺家陛下说了,这是整整一万五千人,按照一个魏人换十个周人来算,还多给了你们南周一些,莫要不识好歹!” “何健!给本王砍了这家伙!” “你.......”那魏人话还没说完,人头已经飞得老高。 而杀人的地方是在城门口,那一万五千妇孺正好看到了这般场景,以往在她们头上作威作福的魏人却被斩了,让他们已经沉寂的心顿时活了过来。 “你你你好大胆子!我家陛下仁慈,这才退兵,现在你敢杀我们大魏的人,是想再起战端吗!”押送妇孺的还有一名魏人,见到同伴惨死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呵,原来拓跋翼是这样跟你们说的!”赵桓仰头大笑起来,“那本王就告诉你们真相!是本王与齐国联手共击你们魏国,你家陛下为了不至于腹背受敌这才与我大周和谈,想起战端?我看你们魏国是想亡国了吧!” “啊?”那魏人傻了眼,因为拓跋翼分明告诉他们,自己从南周这里得了许多好处,这才罢兵,而现在周人却又说是拓跋翼主动求和,到底哪边是真的? 赵桓没心情与一名小卒子理论拓跋翼的愚民之术,抽出佩刀抵在魏人脖子上怒声道,“现在本王改主意了,回去告诉你家陛下。本王只交还你们一半的魏人,剩下的一半再送一万我大周百姓来换,否则明日便将剩下的杀了祭旗!” “还不快滚!” 赵桓的举动让这一万五千妇孺动容了几分,曾几何时,穷凶极恶的魏人将她们视为猪狗,地位连他们的马匹都比不上。被掳走后,男丁会妥善安置,但女子就不怎么样了,她们几乎都会遭到魏人的侮辱,年轻漂亮的会送给军官享用,相貌普通年纪又大的则会丢给底层士兵,而在次一等的便成了魏人口中的食粮。 但现在不可一世的魏人却一个被杀,一个夹着尾巴逃走,如此场面好似是在梦中。 两个时辰后,魏军大营方向突然尘土弥漫,地面也随之颤动,这是大队骑兵出动的预兆。汉中城上下刚放下的心此刻再度悬起,难不成魏人又要卷土重来么? 第301章 重归故土 风中夹杂着马蹄声,魏人的嘶吼以及一阵难以言说的羊膻味,这几样东西对于刚从虎口逃生,徐徐入城的一万多老幼妇孺来说再熟悉不过了。 魏人要来了! 每次听到魏人的动静,都是她们这些妇孺要遭罪的时候,魏人得胜而归她们要用身体屈辱地侍奉,魏人败了她们也要用身子为他们宣泄不满。 而如今好不容易从那人间地狱逃出,哪能再被抓回去?一众妇孺出于对魏人的恐惧争先恐后向前推搡,原本还算整齐的队列瞬间慌乱起来。 赵桓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此时正是收拢民心的好时候,因此他没做犹豫,当即命在城门附近把守的士兵随他出列,抵御魏人。 “诸位乡亲莫要害怕,本王为你们垫后,有本王坐镇一个魏人也不敢靠近!” 赵桓的话高昂有力,透露着浓浓地自信,让原本拥挤无序的人群瞬间静了下来,她们回头看向这个愿意为她们直面魏骑的年轻王爷,黯淡无光的眼中闪过了一抹亮色。 “殿下,不知道来了多少魏人,您还是先回城吧!”何健低声道。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因为事发突然,能出战的士兵仅有百十人,万一魏人来的多,他们可不一定能保住赵桓。 “无妨,吾等依城而战,以保护百姓入城为当务之急,而且本王不信拓跋翼会继续死磕汉中城!” 不多时,大地重归寂静,赵桓面前出现了数百魏骑,看相貌个个凶神恶煞,只不过他们并非是要攻城,而是押送着一万多百姓。 为首的骑手高呼道,“我家陛下已经同意再送一万百姓,还望吴王殿下速速放归我大魏勇士!” “这就服软了?”何健有些不信。 但对面的魏人显然是被赵桓之前的态度吓到了,也不敢上前,转身催促身后的百姓向前。 而被魏人奴役习惯了的百姓此时竟感到几分魔幻,任凭魏人怎么催促却没有几个动身。 气得魏人下意识扬起鞭子就要抽打他们,在以往对付不听话的汉人先用鞭子抽,若是还不听话便一刀砍死,只要砍死几个骨头硬的,剩下汉人就会像羊群一般任由他们驱使。 但现在不同了,赵桓怎能看着魏人当着自己的面行凶,“何健,还敢打我汉家子民,把他给我射下来!” 何健得了命令,取过一张硬弓,挽弓,瞄准一气呵成,“嗖”的一声一支羽箭飞过,瞬间便夺取了一名魏人的性命。 其余魏骑见同伴中箭落马,也纷纷抽出刀剑,要知道他们从来没把汉人放在眼里,一向视为猪狗,现在猪狗却敢反抗杀他们的人。 “看什么看?本王现在就告诉你们,汉人任凭你们驱使的时候过去了!再当着本王的面伤害我汉家子民,方才那人便是下场!” “好胆,你们这些汉......” 还不等这人说完话,一名魏骑突然喝止他,同时略带歉意地对赵桓说道,“抱歉吴王,是我等唐突了,将剩下的人交还,我等绝不再冒犯!!” “好,这群魏人养着只会浪费本王的钱粮,速速带走!” 半个时辰后,魏人将俘虏接回,双方交接完毕,为首的魏人点点头,“,吴王殿下,今日的事情小人会原原本本告诉我家陛下的!弟兄们,撤!”说罢这群魏骑毫不迟疑,拔马转头便走。 “这就走了?本王还惦记你们身下的马呢!”赵桓冷哼一声,“罢了,何健你多找几个帮手维持好秩序,莫要再出什么纰漏!” “得令!” 刚被押送来的这万余名百姓依旧以妇孺居多,不过或许是没有那么多妇孺,其中多了许多青壮男子。对此赵桓却并没有放松戒心,魏人很有可能在人群中混杂探子,对此赵桓为了不影响民心命人将男女分开,仔细甄别,果然揪出了数十名狼卫的探子。 经过数次甄别后,这两万多百姓中的探子基本都被剔除,于是赵桓下令,准许他们入城歇息。 一名头发半白的老妪看着城内纵横交错的汉家民居,一时间难以抑制激动的情绪激动跪伏在地上,痛哭流涕道,“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重归汉家故土!” ...... 赵桓面对过刀刃,面对过穷凶极恶的敌人,但面对一群老幼妇孺还是头一次。 在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赵桓还有下方,刚刚从魏国拯救出来的两位余百姓各怀着不安的心思。 “咳咳,各位......我是大周监国吴王,也是本王说动魏人放归尔等回归!”赵桓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赵桓的身份引得下方阵阵骚乱,百姓们没想到一位宗室藩王竟然会亲临前线,一些眼尖的还认出赵桓正是那日要替她们断后的那名年轻将领。 “本王说这些并不是邀功,也不是让诸位对我感恩戴德!你们皆生长在我大周土地,就是我大周的子民,本王有责任有义务保证你们的人身安全,然而还是没能护得诸位周全,使你们沦落魏人之手,受尽屈辱!这都是本王的过错,是本王来晚了!” 赵桓的自责让这两万多妇孺漠然的眼神重新多了几分神采,看向这位吴王殿下的眼神也不大一样了。 此时,高台下方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声音,“你,你会强迫我们做事吗?” 赵桓循声望去,那是一名十三四岁,面容清秀的女孩,本该是含苞待放的年纪,然而她的身上却满是淤青和伤痕,让人不忍多看一眼。 赵桓请那女孩登上高台,柔声问道,“魏人强迫你做什么了?” 说到这儿,女孩忍不住啜泣起来,“他们,他们要我服侍他们,我母亲不愿我受苦便代替我,可他们带走母亲后,母亲就再也没回来过,而且他们还不守信用,将我强行按在床上......呜呜呜!” 女孩的哭声随着风飘到了每一次在场人的耳中,这不是她一人的遭遇,而是在场两位多妇孺共同的遭遇。 第302章 忠臣之后 女孩的遭遇见者伤心,闻者落泪。赵桓同样也不例外,他收了收心神,对着下方同样悲伤的两位妇孺高声道,“本王不会强迫你们做任何事!” “从你们离开魏国,踏足大周土地的那一刻就已经是自由身了,只要你们愿意,想去哪里都可以!” “若是还能记得自己的家乡、籍贯,本王还可以帮助你们归乡!不愿返乡的也可留在汉中,本王会对你们进行妥善安置,定然不会让你们再受苦了!” 原本赵桓是打算让这些妇孺与自己麾下的士兵结合,这样解决了士兵的需求,还能让他们拥有一个家,对大周也有归属感,将来上阵杀敌也更加卖力。 但听闻这些妇孺的惨状,赵桓思虑再三决定还是不提此事,先稳住她们,抚平她们内心的伤口再说。 其实若是强行婚配这些妇孺也不好说什么,在这三国纷争的乱世女子本就如同货物一般,在魏国地位更是低下比起猪狗都不如。 赵桓毕竟是来自后世,自然不会将这些女子视为牲畜,而是选择尊重她们的想法,至于赵桓身边的人见他如此上心,对这两万多妇孺自然不敢怠慢,连夜腾出了数千屋舍供这些妇孺临时居住。 条件虽差了些,但不管怎么说比之在魏人那里不知好处多少,更不提还有稳定的食物和热水供应。 “总算是能睡个安稳觉了.......” 赵桓这边,他对这些妇孺十分同情,但也不能忘了手里要务。三天前有战报传来,说萧明远的大军已经直逼成都府,若是没什么意外现在恐怕已经攻下了成都府。 而随着魏人的退兵,汉中之围已经解除,是时候该动身前往蜀中了。 “对了,本王想起一件事,牛统领,让你联络河西部族的事有着落了吗?” 牛三金闻言拱手道,“河西诸部本想着作壁上观,但听闻殿下击败魏人还让逼迫魏人十五万大军退走后便换了副嘴脸,口口声声说是我大周的忠臣,不日便要来汉中城觐见殿下!” “哼,四方蛮夷果真都是一路货色!告诉他们腿脚快些,本王还要去蜀中,可没时间在汉中等他们!” “遵命!” “嗯,接下来便是镇守汉中的主将了,诸位可有人选?” 汉中原先在卫氏手里,但现在卫益已经成为了赵桓的阶下囚,而汉中如此关键的位置赵桓也不可能让一个平平无奇的将领镇守,必须要有独掌一方的才能。 牛三金低头沉吟片刻道,“殿下,末将举荐郭兴泰郭将军镇守汉中!” “郭兴泰么?他倒是个人选,不过汉中将来还要作为联络河西中转地,他的脾气可不行啊!” 郭兴泰十分仇视异族,但偏偏河西之地又是各族混杂,若是起了冲突将这些部族推到魏人怀里那可就不妙了。 “殿下莫忧!”一直未出言的姚长卿开口了,“郭将军的事迹在下也多有耳闻,是个对异族毫不留情的将军,因此在下觉得他来镇守汉中十分合适!” “这是为何?” “殿下的大周物产丰盈,本就不需要与河西部族开放互市,单纯是为了拉拢他们罢了,能有此举对这些部族已经是开恩了,他们还敢闹事不成?再说了,蛮夷只惧怕谁拳头更大,若是魏人武力不彰,河西之地早就不会臣服魏国了。有郭兴泰这么一位悍将也能震慑住他们!” 姚长卿一口气说完,又顿了顿道,“当然,最重要一点,江陵!” 赵桓瞬间被点醒了,郭兴泰是江陵豪族出身,若是再让他坐镇江陵日后恐有尾大不掉,让他外出镇守汉中,自己也好在江陵安插自己的人。 “那好,就让郭兴泰镇守汉中吧!牛统领,麻烦你想办法联络郭兴泰,让他尽快赶到汉中!” 此时郭兴泰仍奉赵桓的命令在魏国境内四处放火搞破坏,就算想让他镇守汉中,也得需要时间让他返回。 “唉,看来又要在汉中待上一段时间了!” ...... 三天时间过去了,鸿骑卫的探子终于是联络上了还在魏国的郭兴泰。 赵桓这边,那两位妇孺的籍贯,家在何方也大都统计完毕,愿意返乡的人不多,仅有三千人,仔细想想也是,她们之前大都生活在周魏交界处,魏人来的时候一家人基本上是整整齐齐,要么全被杀,要么全被掳走,而且她们在魏国遭到了非人的虐待,就算是能回家乡也会受尽冷眼嘲笑。 这时何健匆匆来报,“殿下,剩下的一万七千多妇孺共同举荐了一位代表,想见一见殿下您!” “哦,快快有请!” 不多时一名头发斑白的老妪在一名女孩的搀扶下,迈着颤颤巍巍的步伐来到赵桓面前,一见到赵桓,老妪将胳膊从女孩怀里挣脱出来,恭恭敬敬地行大礼道:“老身范张氏,拜见吴王殿下!” “老人家折煞小王了,快快请起!”赵桓连忙上前搀扶道。 “不不不,吴王殿下救我等于水火之中,当得起老身的大礼!”范张氏却十分倔强,带着身旁的女孩不断朝赵桓叩首,忙活好一阵这才在赵桓的指引下,坐在一旁的座位上。 赵桓见范张氏十分懂礼节,想必是出身不凡,于是试探问道,“不知老人家家在何处啊?” “唉,殿下莫要试探了,老身的父亲曾是鄢陵县县丞,后来老身加入范家,接过没过几年好日子魏人南下,老身阖家尽皆被杀,仅有几个女孩逃过一命被魏人掳走为奴为婢,苟延残喘至今,本来以为这辈子没有机会重返汉土,多亏了殿下啊!” 鄢陵县是襄阳治下,而襄阳早在二十几年前便落入了魏人之手,那这位范张氏在魏国生活了半辈子,还真是命运忐忑。 而赵桓不知道的是,范张氏并没有看起来那般衰老,相反十分年轻,仅仅三十有八。至于为何这般苍老,完全是在魏国遭到了无情的奴役,蹉跎了岁月罢了。 “原来是忠臣烈士之后啊!”赵桓赞叹道,当初襄阳陷落,鄢陵也难以保全,全城军民一心坚守了半个多月,但无奈当时大周朝廷并未及时派出援军。最终鄢陵县上下官员集体自尽殉国,而为了报复,魏人将城中男丁尽数屠戮,只留下了女子掳掠为奴。 第303章 护士 听了赵桓的话,范张氏的脸上并未露出喜色,反倒报以几分苦笑。 “忠臣么......他们是一死了之成了忠臣,可苦了我们呐!”说话间,范张氏的眼角划过一道晶莹的泪痕。 “老人家莫要忧心,为此伤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范张氏察觉到自己失态,忙收住了情绪,“抱歉让殿下您见笑了!不过老身这次前来不光是为了感谢您,还是想问问您如何处置剩下一万七千多妇孺?” “老人家言重了,小王说过,你们已经恢复自由身,来去自如,谈何处置?”赵桓整理了一番措辞后回道。 “殿下,且恕老身直言,剩下的人之所以选择留下是因为她们的家眷早已死在了魏人刀下,至于归乡,我等没了男人傍身女流不过是一根浮萍罢了,就算能归乡难道就有容身之地了么?” 赵桓似是明白了什么,看了一眼随范张氏一起来的女孩道,“小王麾下的将校皆是独身,小王也想为他们寻得一门好亲事,不知老人家如何看待本王的想法?” 范张氏闻言却硬撑着从座位上起身,跪拜在赵桓面前道,“我等本就是残花败柳之身,能被殿下从水火中拯救出来已是天大的幸事了,哪里再敢奢望什么,求殿下成全!” 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跪拜在自己面前,赵桓却并未第一时间搀扶,而是冥想片刻问道,“这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还是那一万七千妇孺的意思?” “是我们所有人的决定!”范张氏依旧长跪不起,“尤其是听闻殿下麾下的士兵击败过魏人,在我们女子眼中便是天大英雄!” 赵桓闭目仔细思量片刻,发现自己还是太矫情了,这纷纷乱世人命如草芥,只要一起战端便是朝不保夕的日子,男子尚且如此更不要说体弱的女子了,对于女子来说在这乱世中能有个傍命依身的地方就已经足够了。 而且对于这些曾经沦落为奴为婢的女子来说,自从魏人将她们家人杀死将她们掳掠走的那一刻起,她们便已经死过一次了。如今赵桓算是给了她们一次新生,哪里还敢奢望别的,在这里就算再差也总比待在魏人那里强过百倍。 “唔,既然是你们自己的决定本王也不好意思阻挠,这样吧,愿意和本王麾下将士结合的,本王都会赐下土地。至于麾下的将士本王打算将手头的两万兵力一分为二,一部分是留在汉中与士兵屯田,还有部分随本王南征北讨,做个随军家属,老人家你看如何?” “全凭殿下决断!” “嗯,不过本王记得这一万七千多人不全是适龄女子吧?” “殿下明鉴,四十岁以上者有八十三人,十六岁以下的少女约有七千。”此时姚长卿低声道,这几天他被赵桓安排去统计人数,算是近距离接触到了这些命运悲惨的女子,感同身受下这几天情绪不高, 从魏人手里救回的这些人不光全是女子,还有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十六岁以下的孩童,其中尤以少女居多,老人占比并不多,因为在魏人眼中上了年纪的老人是最无用的,只会徒耗钱粮,往往是超过了四十岁便提前杀了,甚至对于这些奴隶来说根本活不到那个年纪。 有个具体数字赵桓便差不多知道该如何做了,“既然全都救回来了,本王便送佛送到西。四十岁以上者若是不愿婚配可由朝廷拨付钱粮赡养至终。” “十六岁以下的少女嘛......” 还不等赵桓说完,范张氏连忙道,“殿下且放心,她们因为年幼被魏人摧残的还算少,还是能够生育的!” 赵桓不得不多看了一眼范张氏,他收留这些无家可归的女子很简单,那便是为了充实人口还有让士兵有一个家,在战场上也更加效命。 “哈哈,老人家想到哪里去了,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本王有个规矩,便是未满十八岁的女子不得婚配,这是铁律!” 早在邕州时赵桓便在他们的领地内推广这项政策,原因无他,女子过早嫁人,身体还未长成,有了身孕在这个医疗条件十分可怜的时代稍有不慎便是一尸两命,这是谁都不愿看到的。 “本王是想给这些女孩再谋一条生路,”赵桓笑着安抚道,接着他看向范张氏身旁的女孩,看样子也就十三四岁,“不知你的女红做得可好?” “会一些,”女孩怯生生答道,如同受惊的小兽藏在范张氏的身后,“都是奶奶教我的。” “殿下可是要这些女孩为大军做些针线活?”范张氏有些疑惑。 “差不多,但也不是,本王要在军中设立军医,以保障麾下士兵受了伤能够及时救治。军医,也就是郎中,负责治病救伤,当然你们不必担忧,那不是你们的差事,本王是想让你们打打下手,照看这些受伤的士兵,不知你们可愿意?” 虽说此时礼教不像后世明清那般对女子严酷无比,若是男人死了女子改嫁也是常有的事,但让这些女子抛头露面穿梭在满是污秽的伤兵营,还是太过难为她们了,因此赵桓必须要问个清楚。 范张氏刚要张嘴替女孩答话,赵桓却打住了,“让她自己说!” 女孩缩在范张氏身后踌躇良久答道,“愿意,我愿意!” “那便好!”赵桓难得露出笑容,“以后你们便有了一个新的身份,那便是‘护士’!” “那不知我等要做些什么呢?”女孩又问道。 “护理受伤的士兵,譬如一位士兵被刀剑所伤,身上的伤口需要用针线缝制,这便需要你们女子来动手了,一帮五大三粗的爷们儿抓着刀剑还稳当,但让他们握绣花针可个个手脚发软呐!” 赵桓的话让女孩扑哧一笑,但很快她又问道,“殿下的意思是用针线缝补血肉么,恐怕有些难处......” 用针线缝补血肉,这种是以前闻所未闻,而且她们面对的还是五大三粗的军汉,让女孩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第304章 筑城 “无妨,到时候会有专人教授你们如何护理这些伤员,而你们只需要尽心去照顾伤员便是!” 有的时候伤员康复并非需要什么灵丹妙药,需要的则是些许关怀,而赵桓自然不能时时刻刻去伤兵营关心伤员,这时候就需要护士出马了,她们或许手脚笨拙,照顾伤员起居也常出问题,但只要怀着一颗真诚的心,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至于教授她们护理的专人是那日赵桓在江陵受伤后,为他缝合伤口的郎中,那郎中姓朱,医术只能说是平常,但当时事发突然,就他距离郭府最近,因而让他得以入了赵桓法眼,在军中担任郎中一职。 朱郎中鲤鱼跃龙门后还算懂事,并未因此倨傲,反倒更加静下心来研修医术,这段时间算是在赵桓麾下弄出来名声了。 还有一点赵桓没明说,护士在照顾伤员时与伤员天长地久相处下来,难免会互相生出别样的感情来,这样也有利于他们结合婚配。毕竟李云龙不也是受伤在医院养病时敲定了终身大事么。 “殿下麾下的士兵都是和魏人浴血搏杀过的,哪里不敢用心,还请殿下放心!”女孩这时也没了方才的胆怯,从范张氏身后走出,恭恭敬敬对赵桓拜道。 魏人奴役这些妇孺的同时也在她们心里种下了名为仇恨的种子,只可惜她们都是女儿身没办法上阵杀敌复仇,但赵桓麾下的士兵都与魏人交过手,能为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算是为她们保持了。 敲定这一万七千妇孺的去路后,赵桓又安抚了几句范张氏和她身边的女孩,二人也是十分懂礼,道谢后便起身告辞了。 而赵桓这边也已经收到了成都府被攻克的消息,但无奈他还需等待郭兴泰到来,让他来驻守汉中城,他这才能放心离开。 好在郭兴泰没有让他多等,又过了三日郭兴泰率领麾下的八百精骑终于是赶到了汉中。 “哈哈,郭将军你可真是好本事呐!你在魏国境内弄出的动静可不小呐,本王在汉中都听到了你的威名!”一见面赵桓便忍不住赞叹起郭兴泰。 “哪里哪里,多亏了殿下给俺的那十六字真言,要不然俺哪里能在魏国境内如入无人之境呢!”郭兴泰哈哈笑道。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拓跋翼为了谋夺汉中之地,抽调了大批精壮入军,致使魏国腹地空虚这才让郭兴泰如龙归大海,闹了个天翻地覆。 “好,本王现在手里还有个担子,不知你愿不愿接?”赵桓也没废话,上来便直入主题,像是郭兴泰一类武将没必要弯弯肠子绕上几圈,不如直截了当的说。 “殿下您说便是,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俺也一样敢去!”现在郭兴泰对赵桓可谓是心悦诚服,不光是那十六字真言,还有能逼退魏国十五万大军的本事,而赵桓有多少家底他再清楚不过了。 “哈哈,那倒不至于。本王是想让你镇守汉中,你可愿意?” “镇守汉中么......”郭兴泰犯起了嘀咕。 “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是末将需要殿下鼎力支持!”郭兴泰不是笨人,他之前镇守江陵自然知道镇守一地需要耗费多大的精力,“算了,俺嘴笨一时说不明白,殿下你这里可有汉中附近的沙盘,俺在沙盘上与你说!” 沙盘自然是有的,自从赵桓弄出这玩意,几乎每征战到一地都会命人勘测地形,制作沙盘,汉中自然也不例外。 来到沙盘面前,郭兴泰明显自信了许多,手持长杆道,“殿下,俺一路上来的时候看到了,汉中位置关键,若是有失蜀地也要受到威胁,但汉中仅有一城,孤掌难鸣,因此末将打算在城栋新修筑一座城池,这样魏人若是来犯可为示警,若是魏人绕过此城强行攻打汉中,此城也可趁机从后方偷袭!” 筑城一事赵桓和姚长卿商议过,他也觉得必须要新建一城,不过是在汉中城以西,在那儿新起一城,主要用以和河西诸部互市往来,而且汉中城一旦有失此地也可为援,或是出兵解围,或是当做一根钉子使魏人不敢贸然进犯蜀地。 赵桓将姚长卿的提议说出后,郭兴泰也有些拿捏不准了,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该在哪里筑城才合适呢。 “哈,本王瞧出来了!”赵桓盯着沙盘一拍脑袋笑道,“郭将军你和姚先生的筑城各有所长,你思虑的是魏人进犯后如何出兵反击,而姚先生考虑的是汉中有失的情况下!” 二人的风格一个偏向激进一个偏向稳健,的确让人一时间难以抉择。 “不如这样,两座城一起修筑!”赵桓拍板道。 郭兴泰作为汉中主将自然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但他很快想到另一个问题,“可是殿下,您不是说朝廷财政空虚么,难不成还要什么好办法弄来钱粮?” 筑城可不是张张嘴,是要调拨大量物资还要民夫的,但如今大周的国库能饿死老鼠,这般情况下还要修筑城池让本就捉襟见肘的国库雪上加霜。 “放心,多亏了卫盛这小子在汉中盘剥多年,积攒了无数民脂民膏,现在用这些钱财修筑新城也算是物有所用。至于人力,本王会在汉中留驻八千人供你屯田以及修筑东面的新城,至于当地百姓你若有本事征调也可调用,不过他们刚经历过战乱,莫要驱使过甚!” 郭兴泰注意到赵桓的话,“那殿下,西面那座城谁来出钱出力?” “哼哼,自然是有人咯!”赵桓说着向郭兴泰丢过一张礼单,那是河西诸部上贡给赵桓的礼品,其中不乏金银财宝,珠玉美人。 可谁料郭兴泰看完礼单勃然大怒,狠狠地将礼单摔在地上,“殿下,这河西诸部好生瞧不起人,竟然这般轻视我大周!” “是吗,你也瞧出来了啊!”赵桓冷笑连连。 “殿下莫忧,给俺三千精兵,俺去河西走一遭,看看有哪个部族敢不臣服我大周!” 第305章 大倒苦水 河西诸部上贡的礼品五花八门,琳琅满目,但就是没有赵桓急需的马匹,他和河西诸部互市不就是为了图谋他们的马匹么,难不成还贪图他们那点金银? “到底是戎狄,怎么这马匹能献给魏人,就不能献给我大周?还是没打疼他们,殿下,给俺三千精兵,俺让河西彻底归顺大周!”郭兴泰急切地请战。 “郭将军你一路舟车劳顿,还没得空歇息,本王要是再派你去河西岂不是让人说本王不恤臣属?”赵桓拒绝了郭兴泰的要求,“再说了,河西那块地各部族混杂,魏人控制河西控制了二十多年都没能彻底掌控,你带三千精兵就能扫平河西?” “嗨,这有什么难得,不服殿下、不愿臣服大周的直接砍了,多省事!” “你把人都杀了,谁替咱们养马?明日河西诸部会派人觐见,先看看他们怎么说,若是不从再带兵剿灭他们也不迟!” 郭兴泰闻言也不再多提此事,第二日,河西诸部派来的使者终于是到达了汉中,跟随使者而来的还有整整二十车礼品,在城外排成一条长龙,引得无数人驻足围观。 在汉中城一处临时搭建的行宫里,赵桓端居高位,左右是临时拉过来充数的文武大臣,在一众人群的中央是一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子,他恭声道,“小人赫连石夸拜见大吴大王!” “是大周的吴王殿下!”人群中一人出言纠正道。 “这......”赫连石夸变了变脸色,据他的了解汉人十分看重称谓,若是说岔了一刀砍了自己也是有可能的。 “罢了,河西与我中原相距甚远,又有魏人阻隔,文化语言不通也是正常。”赵桓挥了挥手示意不要在此事为难。 不过听着赫连石夸蹩脚的汉话以及“大王”的称谓,再看看下方一众五大三粗的军汉,还真像个土匪窝子。 “你们河西诸部据本王所知没有几千个部族也得有几百,为何只派了你一个人来觐见本王,是他们心向魏人,还是说他们瞧不上我大周?” “不敢不敢,大王明鉴!去年北方草原的柔然人南下侵略魏国,魏国的大王出兵讨伐,同时要求我们河西各部出兵跟随。柔然人逃得很快,魏人打了几场仗便回来了,可是却没让我们河西人回来,因此不能来拜见大王您,还望您见谅!” 赵桓扭头看向牛三金,见他微微点头便知确有此事。 “嗯,你的诚意本王也从你进贡的礼品上看到了,不过你我心知肚明,本王对你们上贡的金银财宝,珠玉美女不感兴趣,真是想要的是你们河西养的马匹。” “小人也知道大王心中所想,但我河西实在是......拿不出那么多马匹了,小人那日在礼单上写的是八车礼品,但今日足足带了十辆车的礼物,大王还不是看不到我河西各部的诚意么?” 听到这话赵桓语气阴冷起来,“听说你们每三年要向魏国进贡八千匹马,怎么到了我大周你们连一匹马都不愿送给本王?” “实在是拿不出了.......”赫连石夸大倒苦水,“大王有所不知,前一年我河西各部已经上缴了八千匹马给魏国,可没想到去年柔然南下侵略,魏国借此又征调了河西四千匹马!前些日子魏人又来催促,说是要和东面的齐国开战,要我们河西再上贡四千匹马,否则就要派兵踏平河西!” 赵桓一听算是明白了,魏国虽名义上控制了河西,但从未将这里的人当场自己的子民,只当是韭菜罢了,反正割了一茬又会长出一茬,剥削的又不是自己的国民,因此张嘴闭嘴便要河西上贡八千马匹,也不管河西各部能不能缴上来。 而河西各部族林立,少说也有几百个,这些部族规模大小都不一,因此魏人特意搞起了均摊,按照河西各部族人口数量来定每三年该缴纳的份额。 大一点部族人口多,养马的劳力也多,还能顶一顶。至于小部族,连自己族人的口粮都没法保证,又谈何养马,故此这些小部族铤而走险,或去北方草原,或西去西域,去偷去骗去抢来马匹以满足魏人那永无止境的胃口。 “像是小人的部族,因为人数众多,男丁有八万人,因此小人头上的马匹份额也就越多,每三年要上缴足足一千匹马,小人的部族每年因此不知要饿死多少族人呐!”赫连石夸大倒苦水。 “既然魏人的如此压迫你们,为何不带领部族离开河西呢?” 赫连石夸苦笑道,“哪有这么容易!魏人控制河西时便说过了,若是有部族敢迁徙逃跑,其他的部族若是提前告知魏人或是出兵阻拦,便要逃跑的部族承担举报部族的份额,同时男女老幼尽皆沦为奴隶!” 每年八千匹马再加上如此狠毒的计策,算是用河西人的骨头在榨油,也难怪魏国统治河西这么久,河西一直十分平静,就连反抗都不曾听闻。 但赵桓不是来听赫连石夸倒苦水的,更不是来河西散播福音的,“这样吧,别的部族本王管不了,你们部族以后不必必给魏人上贡了,上贡给魏人的马匹转而上贡给我大周,而我大周每三年只收你五百匹马,打个对折,同时每年还有赏赐,你们部族缺少的丝绸、瓷器或是盐糖,铁器都可赏赐给你,你可愿意?” 能让自己部族的担子少整整一半,赫连石夸自然十分乐意,但他也不是傻子,不会为赵桓三言两语就说动,“可是大王,要是魏人找小人麻烦可怎么办?” “呵,你们向本王朝贡,本王自然不能坐视你们被魏人欺凌!”赵桓抬手指了指下方的郭兴泰,“这一位便是将来坐镇汉中的将军,他曾率领八千骑兵在魏人的国都长安杀了个七进七出,魏人听闻他的姓名无不胆寒,能止小儿夜啼!” 第306章 药材和吉贝 “真,真有此事?”赫连石夸看着郭兴泰,脸上满是崇拜的神色,要知道魏人可一直是悬在他们头上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而眼前此人竟能杀得魏人胆寒。 至于郭兴泰的战绩,不过就是带兵在长安近郊的县城招摇过市,并没有赵桓说得那般离谱。但架不住赫连石夸没法取证,而且赫连石夸来行宫的路上也是眼见了一大批被缴获的魏人马匹的甲胄,再加上赵桓的身份,金口玉言由不得他不信。 “诶,哪里哪里!”郭兴泰被闹了个脸红,不过他知道如何配合赵桓的话术,“不过是杀了几千个魏人,烧了几百个粮仓罢了,算不得什么好汉!” “这还不算好汉!”赫连石夸惊了,眼神中满是小星星,就差拉着郭兴泰拜把子了。 看到赫连石夸的动作,赵桓终于明白后世追星的人是为何如此狂热,也明白魏人在河西的压迫到底有多么惨烈。 “咳咳,有这位郭将军坐镇,想必你们的部族愿意上贡我大周马匹了吧?” “当然,当然愿意!小人这就回去,五百匹马马上就能送到!”赫连石夸拍着胸脯保证道。 赵桓看他如此果断,便知道魏人还是压迫的不够狠,但魏人压迫的越狠,越能凸显赵桓的仁慈,越能让大周插手河西,现在更是让河西一个万人部族转投大周,算是迈出了向河西进军的第一步。 “那好,就让这位郭将军随你一起回去吧,记得要守规矩!” “遵命!”郭兴泰抱拳,接着和赫连石夸离开汉中,向着西面奔去。 “来,河西诸部上贡的东西给本王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赵桓伸了个懒腰。 赫连石夸还算实在,知道大周军队刚刚击败魏人,献上来的礼品极为实诚,五大箱金银,五大箱珠宝美玉,让拉货的马匹都累得吐了白沫。 这些身外之物赵桓没想着据为己有,将其中大部分赏赐给此次征战的士兵,而后剩下的留给郭兴泰支援他修筑两座新城。 “殿下,殿下快看胡女!”何健突然大吼道,嘴角也流下口水。 顺着何健手指的方向,赵桓看到了一群莺莺燕燕,长相颇具异域风格的女子。 比起中原女子的矜持,这些胡女更加大胆,身上的衣服仅有片缕遮住要害,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再加上其妖娆的身段,见到有人投来目光更是毫无惧色,甚至当众搔首弄姿,引得一众军汉垂涎不已。 这些胡女一部分来自河西,另一部分则来自西域诸国,她们身上血脉斑斑,称之为杂胡毫不为过。 胡女们见赵桓等人走来,十分自然地靠了上来,同时将自己最完美的身形展露在众人面前,引得连连叫好。 “倒是懂事!”赵桓哈哈一笑,十分熟稔的搂过一名胡女。 “嘿嘿,殿下,这胡女可远非中原女子能比,床上功夫了得!当年俺在边军戍守时,从魏人手里抢过一名胡女,那滋味可真是妙不可言!” “这么懂,那待会赏你一个!” “嘿嘿,多谢......”何健还没说完,不知从何方飞了一块硕大的石头,正中其后脑,疼得他哇哇大叫。 “墨影在啊,那还是算了,本王怕你今晚跪搓衣板,哈哈!” 穿过熙熙攘攘的胡女,赵桓在围观的人群中发现了朱郎中的身影,他奉了赵桓的命教授那些未满十八的女子有关战场护理急救的操作,故此最近十分繁忙,常见不到他人影。 “哟,朱郎中教那些女孩教累了不成,出来透透气?” “是殿下啊,小人有礼了!”朱郎中被从身后而来的赵桓吓了一跳,连忙行礼,“小人是有事想汇报给殿下,这不正巧撞上了蛮子进贡的车队,一时间看入迷了,走不动道了!” “原来如此,看上什么东西了尽管拿去便是!” “嘿嘿,还真有看上的东西!”朱郎中嘿嘿一笑,“殿下您看,这是黄芪,这是柴胡,这是枸杞,都是上等的滋补良药啊,小人瞧着比中原产的质量还要好!” 赵桓不怎么认识药材,但却想起后世河西这块地似乎也是药材产出极为丰富。 “小人想着,殿下多批些人手,让小人将这些草药制成丸、散、汤剂,这样殿下可以回赏给这些蛮人,剩下的随军储备,若是士兵有个伤病也能及时用上!” 河西产药材不假,但这些蛮夷却不知该如何使用,因此过去大周赏赐给朝贡国的礼品常有制作好的成品药材。这事儿赵桓也干过,当初在邕州为了拉拢木氏土司,他传授给了木森种痘法。 不过这些蛮人手握上好的成品药材却并不会大肆分给族人,而是小心留存,待到有需要的时候赏赐下去,以此拉拢人心。 赵桓并不关心这些人如何使用自己的赏赐,他关心的是这些药材能否大规模种植,得到朱郎中的肯定后,一时大喜过望。 “若是让河西各部只种药材和养马,用不了多少年河西之地不消本王废一兵一卒便能纳入我大周国土!” 这几车药材未来的价值可比什么金银胡女高多了,赵桓怀里的胡女眼见这位尊贵的主人盯着一批药材眼中放光,就是方才见她是也未曾有过这般神情,心中顿时一阵后怕。 “难不成又是个有怪癖的?” 穿过几车药材,剩下的两车是赫连石夸精心搜集的各色花卉,只不过赵桓对这些形式主义并不怎么感冒。不过他却在花卉中看到了一朵在后世十分常见的花。 “这是.......” 赵桓随手取来,刚要发问,怀中的胡女先发话了: “尊贵的主人,这是吉贝花!” “现在是叫吉贝么,”赵桓盯着手里的花,左看右看终于能确定这吉贝花正是后世十分常见的棉花,这东西的经济价值足以和刚才的药材相媲美。 赵桓深吸一口气,今日所得已经远远超乎他的想象了。 “来人,去追上郭将军和赫连石夸,告诉赫连石夸,本王很喜欢他的礼物,尤其是这种名为吉贝的花,让他多送一些过来,本王要在大周试一试能不能种植!” 第307章 陇西王 第二天一早,郭兴泰和赫连石夸以及他的族人赶着数百匹骏马回到了汉中。 为表重视,赵桓亲自出城迎接,“这么快就回来了?本王以为你们还要过上几天呢,” 郭兴泰还没开口,赫连石夸却先一步道,“郭将军天威,小人佩服万分!” “这又是怎么了?”赵桓不解,昨日赫连石夸对郭兴泰表现出来的敬仰已经不见,转而升为了敬重。 “没什么,遇上了几个魏人,俺和他们聊不来便和手下人一起将他们剁了!”郭兴泰撇撇嘴,听口气似是随意宰杀了几只牲畜一般。 赫连石夸又补充道,“大王,郭将军到小人家的时候,正巧碰上了一队魏人在向小人索要马匹牛羊,郭将军二话没说一刀将为首的魏人斩了,手下人也跟着一拥而上顺手连带着魏人在河西的据点一并都给拔除!” “还真是大动作啊!”赵桓咂舌,他本想着派郭兴泰去河西以示威慑,但没想到竟顺手将魏人在河西的人都给宰了。 郭兴泰见赵桓面色有些阴晴不定,连忙抱拳跪地道,“末将擅起刀兵,还望殿下恕罪!” 赫连石夸看着郭兴泰跪地不起,也吓得连忙跪下,他不明白郭兴泰一个骁勇无比的猛将为何拜倒在赵桓面前,还是如此的恭敬。 “起来吧,本王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赵桓上前扶起郭兴泰和赫连石夸,“你打了胜仗,本王还没有昏聩到打了胜仗还要责怪你的道理。” “本王是在担心魏人不会对我大周动手,但肯定会对河西的部族,尤其是赫连石夸你的部族进行报复,你是我大周的忠臣,本王可不愿见到你和你的族人被魏人屠戮。” 河西距离大周的核心之地太过遥远,要是派兵过来先不论粮草辎重,光是时间就十分令人头疼了。若是魏人来报复等到赵桓在应天集结完大军再赶到河西,说不准正好能赶上赫连石夸的头七,那还有什么用。 “殿下勿忧,魏人正着眼于齐国,想必河西有异动短时间内也分不出心思,正好给了我们钻空子的机会!”姚长卿开口道,“而且有郭将军坐镇汉中,想必不会坐视河西诸部被魏人屠戮。” “是这个道理!”赵桓点点头,现在魏人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河西,要是敢对赫连石夸的部族动手,他不介意先剁掉魏人的一只手。 “赫连石夸!”赵桓声音突然严肃起来,惊得刚站起身子的赫连石夸再次跪倒在地上。 “小人在!” “本王册封你为大周的陇西王,河西各地、各部族由你来管理,若是魏人敢侵扰尔等,尽管向我大周开口,本王定然不会吝啬帮助!” “多谢大王,多谢大王!”赫连石夸连忙叩首,长跪不起。 这也是赵桓第一次册封异姓王,这是没办法,河西诸部鱼龙混杂想要理清要费上数年的工夫,可赵桓没时间浪费在一块小小的河西,不如交给别人来管。 再说了,河西之前本就不属于大周这里理论上是魏国的地盘,反正不是自己的,送给人家也不心疼。 “起来吧,你送给本王这么多礼物,本王也备了一份回礼,瞧瞧吧,省得让人说本王不懂礼数!”赵桓笑着抛给赫连石夸一张礼单。 赵桓给赫连石夸的回礼极为丰厚,盐糖烈酒铁器占了大头,其次便是丝绸布匹以及已经制成丸、散、剂的药材,甚至还有几十瓶香水。 赫连石夸兴奋地鼻涕冒泡,比起陇西王这个虚衔,这些回礼才是实实在在能见到能拿在手里的,里面都是赫连部急需的物资,而且若是能倒卖一番,转手便是一大笔财富。 “小人叩谢大王!” 赵桓随意摆摆手,示意他起身,“本王打算在汉中城以西,靠近河西的地方修筑一座新城,用以和你们河西诸部互市往来,以后你们有什么想要的东西都可来此城,用你们的马匹、皮毛等物来换取,你觉得如何?” 赫连石夸自然双手双脚赞成此事,他抬头兴奋道,“这新城既然是为小人的河西所修,那小人也不能让大魏一个人出资,小人愿为新城添砖加瓦!” “嗯,不错懂事!”赵桓要得就是赫连石夸这句话,这样一来两座新城的资金来源就有了着落,待到新城修筑完毕,汉中将固若金汤,同时还能辐射河西之地,使魏人腹背受敌。 赵桓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后,赫连石夸也懂得,千恩万谢道谢后去看赵桓的回礼了。 “怎么样郭将军,现在看这些异族如何?” “殿下的计策真是高明,不费一兵一卒,一个铜子儿就能让赫连石夸乖乖替咱们修城,末将服了!”郭兴泰拱手道。 “河西距离大周太过遥远,难免力有不逮,若是事有突变,河西诸部或许能成为我大周的助力!”赵桓说罢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有句话郭将军还得记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河西诸部毕竟不是我汉家儿郎,只可利用决不可轻信!” “末将明白!” “好,郭兴泰,本王加封你为镇西将军,西平侯,坐镇汉中,这蜀地的门户本王可交给你了!” 郭兴泰闻言连忙跪倒在地,“末将叩谢殿下,请殿下放心,末将绝不会辜负了殿下一番心血,定然保着汉中无忧!” “本王走后,你的首要任务便是修城以及屯田和互市,抓好这几件事,让汉中百姓尽快恢复生产。本王知道你对魏国满腔仇恨,但魏国怎么说也是万乘之国,想要一战而平难如登天,因此本王希望你能克制住自己,早晚有一天本王会让你领兵踏平魏国!” “末将谨遵殿下教诲!殿下不让末将动兵,末将绝不妄动半步!” 赵桓微微一笑,“萧明远早早了来信说成都府已经打下来了,本王在汉中已经耽搁了太久,明日本王就启程去蜀中了,但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汉中,你能这么说本王就放心了!” 第308章 入蜀 赵桓离开汉中时并未闹得满城风雨,仅仅带了十几名亲卫向蜀中奔去。汉中城内的两万的大军赵桓留下了八千人供郭兴泰调遣,剩下的则缓缓退往江陵,而后乘船返回应天。 赵桓和他的亲卫如今算是鸟枪换炮,胯下的坐骑皆换成了河西诸部进贡的骏马,这种马匹是河西特产,号称“青海骢”神俊威武,据传乃是腾云驾雾的龙下凡与母马结合诞生的。 而赵桓胯下的马儿名为“追星”,一身枣红色的毛发在这十几匹马中异常显眼。赫连石夸献上此马时曾言:“这匹名为追星的马脾气难以揣测,非王者不能驾驭,因此特地献给大王。” 赵桓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在他的印象中那些文臣武将好像都有过驯服烈马的事迹,但仔细了解后发现大部分皆为杜撰,或者并没有传说中的那般邪乎。 而赫连石夸所言:“非王者不能驾驭,”这话赵桓更是不信,他难道需要一匹马来证明自己?倒不如说这匹马能成为他的坐骑才是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不过这匹马的确十分给面子,赫连石夸本想牵着它走上一圈,结果一蹄子将他踹飞,反倒是赵桓上前,这匹马只是歪头打了两个响鼻,任由赵桓牵着,直到最后成为他胯下的坐骑。 有了神驹助力,赵桓一行人如风一般没过几天便抵达了蜀中。一连经过数个州县,虽然城头上都挂着“周”字大旗,但却不见战争留下的痕迹,让赵桓有些奇怪。 距离成都府只有一天的路程了,赵桓索性让随行人先找了一处地方安歇,随后找了一家酒馆想仔细打听打听发生了何事。 “哟,这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呐?”掌柜一见有客人上门,亲自招呼道。 “都有,”赵桓笑着从怀里取出一把碎银,“还有在下想和你打探一些事情。” 掌柜却并未第一时间收钱,而是悄声道,“客官呐,这钱多了,不知您是否有铜子儿?” “收着吧,在下随行的人数众多,若是多了就当赏赐给你的!” “多谢客官!不知客官想打听些什么?”有了银钱开道,掌柜自然喜笑颜开,亲切地询问道。 赵桓手指轻点桌面笑道,“在下是应天来的行商,听闻蜀地叛乱刚刚平息,便起了逐财的心思,来这儿走一遭。可有一事不明,为何城中百姓没有受到战乱影响,还有城外也没有厮杀的痕迹,这是为何?” 要知道兵过如篦,就算萧明远能约束手下的士兵,但叛军可就不一定了,日暮西山的叛军很有可能做出更多过激的举动,就像当初金陵动乱时,叛军自知无力回天,便在金陵城内大肆劫掠。 “原来是这个,客官有所不知。这次来平叛的将军奉了吴王殿下命令,吴王殿下您总该知道吧?说是‘只诛首恶’其余人等放下武器既往不咎。” “这次卫氏叛乱蜀中本就没多少人愿意跟着他起事,老百姓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要去跟你搏富贵?”掌柜说的唾沫横飞,看来这酒楼已经许久不见人了,虽然此地没有收到战乱波及,但还是产生了一些影响。 “而且那位将军还带了一个人,那位可是在咱们蜀中鼎鼎有名的!”掌柜说着似乎察觉到几分不对,压着声音道,“是建宁郡王老年时收养的一位孤女!” 这孤女大概就是卫岳了吧,但怎么和她扯上关系了? 赵桓也来了兴趣,“方才不是说着卫氏叛乱,这孤女也算是卫氏的一份子吧,怎么会在平叛军那里?” “这客官就有所不知啦,这位卫小姐和其他的卫氏族人不同,在蜀中可是大圣人呐,前几年龙门县下面的一个村子,因为靠山,加上连日大雨,被雨水冲下来的石头给埋了!正是卫小姐带兵挖石头,救了不少人,还出钱帮这些人新建了一个村子。” “还有过去蜀中遭个灾,建宁郡王身子动不了,儿子又使唤不动,便让卫小姐出面赈灾,您说这可不是大圣人吗?因此,百姓一听卫小姐来了,直接让城里的县官开城投降了,当然也有不愿投降的,隔壁就有一个,听说后来被百姓给打死了!” 赵桓听罢忍不住啧啧称奇,能让蜀地望风而降,本以为是自己修炼多年的王霸之气发挥了作用,没想到还是靠着卫岳和建宁郡王在蜀中的遗泽,现在看来让她来当大军的向导,这步棋还真是走对了。 在此地住了一晚后,赵桓便和亲卫重新上路,终于在日落时分赶到了成都府,比起蜀中其他地方不闻战火,成都府的四周随处可见战乱留下的痕迹,足见是一场血战。 “殿下,您怎么来了,也不派人通报一声!”萧明远听闻赵桓来了,连忙出城迎接,要知道之前他可是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这不是想给你们一个惊喜么!”赵桓笑了起来,看向萧明远身后的卫岳道,“给你带了份礼物,希望你喜欢!”随后对何健招手,示意他将马背上的卫益带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卫岳拖着卫益来到一处阴影,二人对峙良久不知说了些什么,总之最后只有卫岳走了出来,身上还带着斑斑血迹,而卫益的大概是再也见不到了。 “多谢殿下!”卫岳拱手致谢。 “一路上听闻了你在蜀中的贤名,以前怎么不说,省的本王费这么大心思。” “行善又不是为了名声,为什么要说出去?” 赵桓赞叹一声,自己还是格局小了,又问向萧明远,“此战如何?” “回禀殿下,末将一入蜀地,百姓听闻卫小姐的名声无不翘首以盼,因此并未遭遇什么大的战斗,只有在成都府守军极为顽固,末将攻打了一天一夜才算拿下,成都府内府库图籍叛军并未来得及销毁,全部被我军所得!” 图籍等物记录了蜀中的田产人口等重要资料,若是被毁,未来蜀中可有一段时间要忙活了。 赵桓按捺住心中的喜悦又问道,“那卫氏父子何在,押上来本王看看究竟是什么胆大包天之人,敢抗拒我大周天兵?” 谁料萧明远猛然跪拜道,“末将无能,攻下成都府后没能寻到卫靖父子,让他们走脱了!” 第309章 拜谒建宁郡王 “跑了?怎么回事!” 萧明远连忙答道,“攻破成都府城门后,城中叛军不愿降服,四处纵火行凶,慌乱之中没能顾得上卫氏父子,让他们走脱了!末将失职,请殿下责罚!” 赵桓没有要责怪萧明远的意思,只是感叹世事无常,卫靖父子还真是有点本事,破城之时那般混乱都能被他们寻到机会跑了。 “算了,卫氏父子失了蜀地,便是有天大的能耐也翻不起什么浪了。不过告知地方州县,下发海捕文书,一旦擒获卫氏父子本王重重有赏!” “遵命!” “成都府还有没有别的卫氏宗亲,总不能都跑了吧?” “有一个,”萧明远看了看卫岳,“走脱的是卫靖和他的三子卫益,成都府还留下一位,是卫靖的长子,卫忠。不过城破之时,卫忠和其妻子全家十余口全部服毒自尽了。” “还有这事儿?”赵桓的目光投向卫岳。 “的确是服毒自尽,与萧将军无关。”卫岳点头道。 不是手下人胡乱行事,赵桓就放心了,他前脚刚要踏入成都府,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收住了脚。 “对了,建宁郡王的坟茔在何处?既然来了,理应拜谒一番。” “殿下要去拜谒建宁郡王?”卫岳愣在了原地,万没想到赵桓来成都府第一件事不是入城而是先要去看一座孤坟。 “卫小姐,前面带路吧,拜谒完本王还想尝一尝蜀中的美食呢!” 萧明远心知肚明,连忙道,“那末将就不陪着了,先回城为殿下准备宴席!” 赵桓点头,跟着卫岳的脚步前往建宁郡王的坟茔,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在成都府外的一座山峰上,终于是见到了一座孤零零的坟头。 坟头杂草丛生,显然是许久没有人来拜谒了,仅有一座墓碑刻着“大周建宁郡王之墓,”其中“大周”二字讽刺无比。 “这块地向阳,地势也高,他老人家说死了就葬在这里,这样死后也能照看蜀中的百姓。”卫岳跪在建宁郡王的坟茔前,一脸的哀伤之色。 而赵桓则是好奇,建宁郡王的身份不一般,怎么也要修个墓室,而现在看建宁郡王的坟茔却像乡下百姓一般,死了随便挖个坑找地埋了。 “建宁郡王自知活不久,早早便派人为自己修墓室,可没想到卫靖这个畜生,竟偷偷挪用了为郡王修筑墓室的钱财,后来郡王突然身死,又来不及修筑只能草草掩埋至此。” 赵桓闻言甚是无语,建宁郡王被活活气死不说,死了还只是草草掩埋,不忠不孝这两样卫靖可是都占了,若是不杀他实在是天理难容。 以赵桓的身份自然无需对建宁郡王下拜,但死者为大,赵桓还是弯腰对着坟茔拜了三拜,随后用火折子点燃了三根上好的香火插在墓碑前。 香火的烟雾缭绕在墓碑前,让人睁不开眼,此时赵桓开口道,“建宁郡王死了这些年,蜀中百姓依旧念及他的名声,他不该葬在这块土地,默默无闻,你若愿意本王可出资为其修筑一座王爵级别的墓室,生前不能尽孝,死后也让其极尽哀荣吧!” “多谢殿下好意,但还是不要打扰他老人家了,让他安安静静躺在这里也好,不然听闻卫靖的所作所为,想必他在天之灵也不会安息。” “若是真的在天有灵怕是早就知道这一切了,”赵桓长叹一声,“建宁郡王虽没能培养出出色的子嗣,却好歹培养出了一个女儿。况且他忠心耿耿,若是不封赏实在不是对待功臣之道。” “这样吧,过几日本王请道士来此修筑道观,供奉建宁郡王保佑蜀地风调雨顺,想必百姓听闻道观里供奉的是建宁郡王,香火会十分鼎盛。” “殿下......” 卫岳还想拒绝,却被赵桓无情地打断了:“卫小姐,本王决定的事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况且日后治理蜀地少不了你这位圣人还有建宁郡王余威,本王也是不得已为之。” “好了,本王先走一步,卫小姐在这儿想待多久都可以,但记得本王还有蜀地的百姓都需要你。”说罢赵桓头也不回,离开此地朝成都府去了。 成都府内,萧明远准备好了一桌宴席,宴请了成都府大小官员以及当地豪强,他们一开始还不知萧明远要干什么,因为当萧明远攻入成都府的那天,他们便送去了不少金银财宝,以求平安,但无一例外都被萧明远退回去了。 但今日萧明远毫无征兆的突然宴请他们,让这些人一时脊背发凉,“不会是要趁机杀了他们吧?” 直到赵桓入席,这才打消了一众人的揣测,这些人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掌控大周朝政的监国宗室会亲临蜀地。 席间推杯换盏,赵桓向众人保证,绝不侵夺他们的土地田产,大小官员同样官复原职,不追究其罪责。 蜀地不是边疆,也不是新打下来的土地,而是大周一处重要的赋税来源,因此不能以重典,只能怀柔徐徐图之,以防再生变故。 宴席很快结束,天上早已挂上了一轮明月,但赵桓却并未歇息,而是命人找来了被萧明远严加看管,有关蜀地的田产图册,借此他想看看蜀地有多少土地和人口。 这一查时间便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已是深夜,若不是门外响起敲门声,赵桓还沉浸在图册中不能自拔。 “谁?进来吧!” “嘎吱!”门被推开,走进来的不是何健,而是白天和赵桓一起拜谒建宁郡王坟茔的卫岳。 “啊,是卫小姐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赵桓放下手里的图册,“若是为建宁郡王修庙的事,那还是请回吧,本王已经安排人去准备了,这事儿没什么好说的了。” 卫岳却十分扭捏,不似之前那般落落大方,一直低着头不愿直视赵桓,良久之后她才问道,“殿下,我有一事不明,您为何选择让我在坐镇蜀地?” 第310章 女儿家的心思 “为何选你其实也简单,”赵桓以为是什么大事儿,笑着起身为卫岳解惑,“蜀地的地形卫小姐应当知道吧?蜀地四面环山,进出蜀地的道路艰难险阻,无一不是天险,但偏偏在这些山围在一起,在山的中间却是沃野千里的天府之国。” “卫小姐想一想,一块足以和江南土地产出相媲美的沃土,还因为交通道路不便,使得外界的消息难以传入和传出,若是一个有野心的男子掌控蜀地,他的野心就会像野草一般滋生,早晚必生动乱。” “原来殿下欺我女儿身,”卫岳终于是抬起了头与赵桓对视,“殿下怎么知道,我有没有野心呢?” “你,有么?还是说你想学卫靖那般,不忠不孝?”赵桓玩味地笑了起来。 “我......”卫岳像是卡了壳,“我自然不会......但我终归是女子,大周,乃至天下各国,过去现在都没有让女子担任实职的例子,殿下此举,恐招来天下非议!” 大周自然是有授予女子的官职,但那都是虚衔,算不的实职。而赵桓让卫岳坐镇蜀地也不愿冒着被天下人口诛笔伐。 “本王会安排一人名义上管理蜀地,但实则有你来管理。这差事本来想交给你卫靖的长子卫忠来干,没想到他服毒自尽了,这个人选一时间还真不好找呢!” 卫岳闻言沉默良久,“其实不用这么麻烦,找一个让殿下还有天下人都信服的人管理蜀地不就好了?” “这样的人可不好找啊!”赵桓叹息一声,“有这样的人本王巴不得留在身边,哪里舍得放他外出?难不成卫小姐你有什么好的提议?” “我来!” “你不是......”赵桓皱起眉头,看到卫岳略带躲闪的目光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赵桓呼出一口浊气,端正坐姿问道,“卫小姐,你可想明白了?” “自然,若是能有一个带着宗室血脉的人坐镇蜀地,将来不论是殿下,还是我,还是蜀中百姓和天下人都会安心吧.......”卫岳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我找医者把过脉,说这几日是最有机会怀上子嗣的时候......有了殿下也不必担心,我会让孩子姓卫独自抚养,绝不打扰殿下!” 赵桓扶额苦笑,他倒不是故意作弄,更不是对卫岳有反感,他能察觉到卫岳对其产生了情愫,同样他对卫岳也有着几分。 不过这份感情却多几分尊敬,卫岳并非寻常女子,初见她时,她便展露出了极强的武艺,后来更是在太和城下一举击败蒙舍龙,帮助赵桓征服了南诏。 平南诏,再到现在平蜀,卫岳出力甚多,也正是如此,赵桓对待她并非对待寻常女子那般,而是真真正正带着几分敬意在。 见赵桓闭目迟迟不说话,卫岳的眼神黯淡了几分,“是小女子唐突了,深夜叨扰殿下多有得罪,先告辞了。”说罢起身便要离去。 “等一下!”赵桓终于是开口了,快速两步上前拦住了卫岳的去路,而卫岳被赵桓高大身形所阻拦,心跳更是猛然加速,慌乱不已只得低着头不敢看向赵桓。 “卫小姐你方才也说了,为了安本王和天下人的心,怎么说走就走呢!”赵桓略带几分坏笑,附耳对卫岳道,“本王可是很贪心的,宗室血脉本就子嗣不兴,你还想带走一个,还让他姓卫那可是不行!”说罢赵桓轻咬了一口卫岳的耳垂,正是这一下让卫岳犹如触电一般,浑身酥软,彻底瘫软在了赵桓怀中。 “殿,殿下.......我还是第一......还请怜惜......”卫岳呼吸急促,气如幽兰,阵阵香味直入赵桓大脑,让他血脉喷张格外兴奋。 卫岳原先不怎么注重外表的,但今晚来见赵桓是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比起之前的刚毅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柔情,同时自幼习武练就了一副完美的身躯,浑圆挺拔的前胸和后屯在赵桓的把玩下艳红无比。 “殿下......别闹了,我,我快不行了......” “知道了,那你可得咬着牙,受住咯!”赵桓轻笑一声,接着持枪杀入敌阵,不过百十个回合,敌将便已经体力不支瘫倒在地上,任由赵桓摆弄。 ...... “殿下,殿下!你醒了吗?” 赵桓听到声音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何健?有什么事,进来说!” “殿下,大好的消息啊!”何健推门而入,正巧看到了赵桓床榻上的卫岳,“哟,卫小姐也在呐,恭喜了!” 何健的嬉皮笑脸让卫岳招一阵修后,抬手丢过去一个枕头,何健笑着侧身躲过,而后低头恭敬道,“殿下好消息,抓到卫靖父子了!” “那还是真是好消息,是谁抓到了,本王要重重赏他!”经过昨夜的鏖战,赵桓本就神清气爽飘飘欲仙,现在又听到卫靖父子被擒获,更是心情舒畅无比。 “您绝对猜不到是谁抓到的卫靖父子!” “别卖关子,赶紧说!” “嘿嘿,是柴令西擒获的卫靖父子!” “柴令西?他不是在滇州么,怎么跑到......”赵桓仔细想想也明白了,蜀地与滇州相连,估计是卫靖父子想走滇州逃跑,结果被柴令西给逮个正着。 “柴令西派人说晌午时分就能押着卫靖父子到成都府,殿下要见见卫靖么?” “一群乱臣贼子,见什么见,父子二人带到后不必带来见本王,先带他们在成都府逛一逛,而后直接枭首示众,传首蜀中,告诉所有人这便是反叛我大周的下场!” 屡次三番释放卫益,主要是想着能赚取一些民心,但现在有了卫岳,而且蜀地已经基本平定,他们父子二人便毫无利用价值可言了。 况且卫靖一意孤行发动叛乱,搅的原本多年不闻战火,太平无比的蜀地人心惶惶,建宁郡王为卫氏积攒的名望顷刻间荡然无存。 第311章 缺人啊 简单洗漱一番后,时间便来到了晌午,柴令西押送着卫靖卫益父子二人如约来到了成都府。 对于这父子二人赵桓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连见都没见便让下面人自己处理去了,自己则是在卫氏的大宅亲接见了许久未曾谋面的柴令西。 “楚王,哦不,现在是监国的吴王殿下了,下官拜见吴王殿下!”柴令西满面笑容,恭敬地行了一礼。 “哈哈,老柴你来的可太是时候了!本王正琢磨如何重赏擒获卫氏父子的人,这不你就来了!”赵桓同样热情无比,“对了你给本王说说,这父子二人怎么被你给抓住了?” “下官不敢居功,听闻蜀地叛乱,下官本想着动员滇州的蛮部从后方进攻蜀地,结果刚动员起来,滇州和蜀地交界处的一家蛮部便将卫氏父子给抓来了,蛮人见他们是汉人不敢造次,便送到下官这儿了!” “据下官审问得知,卫氏父子打算走滇州向南,进入真腊占城等国,以图东山再起,幸而发现的及时,这才没让他们得逞。” 赵桓冷哼一声,“原来如此,这二人贼心不死,枭首示众实在太过便宜他们了!” “对了,下官未得调令,擅自调动滇州蛮部,还望殿下治罪!”柴令西想到了什么,连忙跪伏在地。 要知道现在赵桓的身份可是不一样的,他这般地位的人,对于手下擅自行动,尤其是未得上谕调兵遣将的行为十分敏感,柴令西此举也算是求个自保。 “哈哈,老柴啊,你以为本王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么?”赵桓哈哈一笑扶起柴令西,“像你镇守的边疆重地,肯定是要有自己的决断,本王不怪你!” 滇州距离应天有千山万阻,再加上道路不便,万一有什么紧急事件,远在应天的赵桓可没法及时做出决断,因此就要靠当地官员自行行事,不然等到赵桓的指示下来,黄花菜都凉了。 而能坐镇边地一方的官员也不是无能之辈,尤其这个时代文武之别并没有明清那般泾渭分明,基本上都是武能提刀上马,文能下马安民。便是刘知远这般不着调的,要是逼急了也能穿上甲胄上阵指点一番。 听到赵桓并无怪罪之意,柴令西松了口气,“下官擅自调兵本是死罪,幸而殿下宽仁!” “好了,这事先不提了。老柴你来的正好,就算你不来成都府,本王安抚完蜀地后也打算去滇州见你的!” “殿下,您现在身份金贵,何必涉足滇州那般蛮荒之地?若是有什么事遣使便是,何须您亲自来?”柴令西有些受宠若惊。 “自然是大事!”赵桓挥手屏退的屋内的闲杂人等,“本王问你,滇州的铜矿如何了?” 柴令西坐正身子,心道果然是这事儿,这可不是遣使臣能三言两语说清楚的,必须要事无巨细告知赵桓。 “两个月前下官从内地请来了一位勘探矿脉能人,终于是探查到了滇州铜矿的具体位置,据那位能人所言,这铜矿矿脉储量极为丰富,可供我大周百年无虞!” 天下诸国,皆以铜为货币原料,但偏偏三国无论哪一国铜矿产量都极为可怜。而听到有这么一个能供应大周铜料百年无虞的矿脉,赵桓的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欣喜之色。 “你说的这个能人......” 不等赵桓把话说完,柴令西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说道,“是个老实本分的人!” “光是老实本分可不行呐,还得聪明!” “是,殿下放心,此人在下官的监视之下,定然不会出了乱子。若是有失,您只管取下官人头便是,绝无怨言!” “嗯,有老柴的保证本王就放心了!”赵桓这才展露笑颜,“何时能开采出来第一批铜料?” 柴令西闭目默算起来,片刻后咬咬牙关道,“若是殿下急需,下个月便能弄出千斤左右,可随殿下一同回京!” 其实收复滇州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但到这个时候才能开采出第一批铜矿,并不是柴令西能力不足,而是滇州比起交州来言,肃清的并不算彻底。 当初进军南诏时,赵桓的大军并未遭遇什么抵抗,唯一一场大战还是在南诏国都太和城下展开的,这一战靠着卫岳击败蒙舍龙,大军趁势杀入城中,算是一战攻破南诏。 看似降服了南诏,但实则并非如此,总结四个字便是“余毒未清,”蒙舍龙一部算是灰飞烟灭,但南诏还有其他蛮部,他们明里暗里也在反抗大周的统治,因此想要在此地开挖铜矿绝非易事。 而赵桓安排柴令西至此,算是当了一回甩手掌柜,留给柴令西的只有两千士兵,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也幸而南诏的蛮部不是铁板一块,而柴令西本事也是有的,这才能打开局面。 “千斤么......”赵桓自然是明白柴令西的难处,而这个数字令他也还算满意,“老柴啊,本王不是缺这千斤铜料,而是需要铜矿能持续、稳定的输入我大周,而且这铜矿与我大周国运息息相关,因此你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便是!” 柴令西自然清楚这铜矿对大周的意义,因此也不客气,“人!殿下,滇州缺人!尤其是我汉家子民,您也看到了,就是勘定矿脉都要下官到内地去请!” “这还不算,滇州的汉家子民实在太少,能驱使的也不多,因此挖矿的人手也缺!” “滇州不是有很多蛮部么,不能让他们挖矿?” “蛮人大都桀骜,哪里像我汉家子民那般任劳任怨?”柴令西愁眉苦脸回道。 赵桓想了想,猛地一拍桌子道,“人的问题本王没法给你解决,不过本王可以再给你两千人,用这四千人驱使蛮部为我所用,开荒种田,还是下矿坑挖矿,若是还敢不从,还要本王教你么?” “实在不行,你去交州问问木森,问问他当初他那铁矿坑里埋了多少尸骨!” 第312章 再临交州 木森的矿坑柴令西自然是知道的,为了满足赵桓铁器的需求,木森将战败的部族青壮全部安排去挖矿,为此不知死了多少人,矿坑下的累累白骨犹如地狱,让人见之落泪。 “下官明白!”柴令西大喜,之前他手头仅有两千兵力,威慑蛮部还算够用,但若是逼急了让蛮部团结起来,这两千人可就不够看了。 “告诉这些蛮部,现在和过去不同了,只有顺应本王,顺应大周的统治,他们的部族才能安稳长久,永盛不衰!若是不明白这个道理,问问他们是否还记得蒙舍龙!” “下官一定将殿下话带到!” 赵桓点头,目光投向柴令西,“老柴啊,以你的本事却待在滇州这小地方实在是委屈你了!” “不委屈,能为殿下和大周做事,在哪里都不委屈!” 赵桓很满意柴令西的觉悟,点头道,“这样吧,待到滇州能稳定产出铜矿后,你选一个能接任你位子的人,然后本王调你入应天,进朝廷中书为本王做事!” 虽说有画饼的意思在,但赵桓的信用还算良好,柴令西闻言自然感激涕零,他明白若是身后无人,他便是有天大的本事这辈子恐怕也进不了朝廷内部做事。 “臣,叩谢殿下!” 见柴令西换了称谓,赵桓十分满意,“起来吧,中书也是有一大堆的烦心事,本王对你可是翘首以盼呐!” “臣定不负殿下所托!”柴令西并未起身,反倒又猛磕了几个头。 “对了,这批铜料要随本王在邕州乘船一道回应天,但后面的可不能走这条路了。” “邕州?殿下还要去邕州?”柴令西有些不解。 “王妃还在邕州,本王先去交州看看木森和张香儿,顺道回邕州接王妃回应天。” 柴令西“哦”了一声,接着问道,“既然不走邕州海路,那殿下打算走哪儿?” “开采出的铜料先运往蜀地,然后运送至江陵,乘船顺着大江一路到应天,”赵桓给出了自己的路线,“这条路线沿途都是本王的人,不会出什么岔子,你只管运到蜀地便可!” 虽不解赵桓此举是何意,但柴令西还是躬身领命。 “好了,别紧绷着了,本王命人准备了一桌宴席,一会儿记得过去赴宴!” ...... 夜晚的卫氏大宅内,赵桓正和卫岳说着什么。 “铜矿是我大周命脉所在,将来有矿料运到蜀地时,切记一切为其开路,不得有任何人阻拦,否则格杀勿论!” 卫岳颇为头疼,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既然如此重要,殿下为何选择绕一大圈走蜀地,而不是从邕州直接上船走水路呢?” “呵呵,因为海面上的通路都是冯氏掌控的,”赵桓轻笑两声,“铜乃国家重器,除了朝廷,谁碰本王就杀谁。冯氏在本王起事时助力甚多,本王也不愿被人说是过河拆桥之辈,因此这件事就不让冯氏掺和了,以免惹火上身!” “可是蜀地刚刚平息动乱,殿下还要萧将军撤回应天,没有驻军,想要铜料安然通过恐怕有些难!” “这就看你的本事了!”赵桓笑道。 卫岳闻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叹息一声,让她去处理这些事就好似让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去绣花一般,憋屈的难受。 赵桓知道卫岳有难处,安慰道,“卫靖父子已经授首,本王又免了半年蜀地的赋税,再说了蜀地有你这位大圣人治理肯定很快就能恢复过去的平静。” “唉,记得过去看见建宁郡王处理起这些事务来得心应手,怎么到了我这里只能发愁呢!”卫岳手里拿着几张图册叫苦道,“还不如在战阵上杀敌来的痛快!” “你现在身份可不一般了,哪能亲自上阵?”赵桓笑着走到卫岳前,拉住她的手道,“夜深了,娘子何不休息?” 卫岳还是有些不太适应,羞红着脸道,“昨晚不是刚刚......” “医者不是都说了吗,这几日是你最好的机会,一次两次可不够啊,怎么着也得七八次吧,那样才保险!” “七,七八次?”卫岳有些发懵,想到昨晚窘态腿还有些发软,但抬头便迎上了赵桓炽热的眼神,“罢了......都依你!” ...... 转眼一夜便过去了,清晨时分赵桓与随行的十余人再度踏上行程。 “殿下,去交州就带这么点儿人真的够用吗?”萧明远在有些担忧道。 “这有什么,交州滇州都是本王的打下来的,自然有人接应。”赵桓笑道,目光却看向城头亭亭而立的卫岳,虽被他折腾了一夜,但卫岳还是强撑着身子来为赵桓送别。 “走了,萧将军!咱们应天再见!”赵桓一挥手扬起马鞭,胯下的“追星”长啸一声,带着赵桓驶向前方。 再次来到交州,曾经作为大越国门户的文州等地已经不见战火的踪迹,至于为何也很简单。赵桓下令,在交州不允许有一座城池存在,因此曾经几丈高的城墙全被拆毁,只留下一片平原。 升龙府,现在该叫河内了,在河内近郊的富良江因为上游带来的泥沙使得河两岸沃野千里,现在都种上了一排排甘蔗,随处可见有人穿梭在甘蔗林中忙碌。 “看来木森很听话啊,竟然栽种了这么多甘蔗,走过去瞧瞧!”赵桓看着栽种极为齐整的甘蔗林极为欣喜,带着众人上前仔细查看。 何健倒是会来事,毫不客气地拿刀削了几根甘蔗给赵桓尝尝。 “来,大家都尝尝,还有姚先生也是,常言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怎么样跟着本王没让你吃亏吧?” 姚长卿接过甘蔗,眼里满是震惊,自从他随赵桓踏足交州以来嘴就没怎么合上,毕竟这些地方过去除了行商没几人会来,一路所见所闻让他大长见识。 “的确如殿下所言,”姚长卿老老实实答道。 正在几人吃甘蔗吃得正欢时,突然传来一道声音,那声音操着字正腔圆的汉话骂道,“哪里来的小贼,敢来俺家偷吃,不想活了!” 第313章 甘蔗为何这么甜 众人闻言扭头一看,是个半大不大,模样黑瘦的孩子,见是个小孩,一众人也没放在心上,专心啃起手里的甘蔗。 何健吐出一口甘蔗渣子,骂道:“小孩儿,吃你几个甘蔗怎么了,俺们就是全吃了你家大人敢放一个屁不?大爷我今天心情好,不揍你,赶紧滚蛋!” 那孩子见一众贼人对他不放在心上,顿生怒火但掂量掂量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不是对手,只得转身跑向附近的村落寻求帮助。 不多时,几个男子在孩子的带领下从附近的村落赶来,有了大人撑腰,孩子明显底气十足,“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偷咱们甘蔗吃,还威胁要打俺!” “怎么,吃你几个甘蔗咋了,爷乐意把你们种的甘蔗全拔了,你们敢说一个‘不’字吗!”何健看着这些村民一个个手持劳作用的镰刀,连忙护在了赵桓身前。 虽然拿着武器,但这些村民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尤其是听到何健的话后更是迟疑了几分,“你们......你们是汉人吗?” “当然,爷爷难不成还是蛮子?” “是汉人就好,是汉人就好!”为首的男子松了口气,就是方才恼怒的孩子听闻何健是汉人后也低下了头,“来来来,这片甘蔗还没长成,味道不好,吃这里的这边的已经熟了,味道好!” 一边说着,为首的村民又帮赵桓等人削了几根甘蔗,如此热情倒是让何健有些不好意思了,摸着脑袋在一旁讪笑不止。 赵桓旁观了全貌,以他的身份自然不用亲自和这些村民交涉。只不过他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但道出自己汉人的身份后,这些村民一下子改变了态度,着实令他没想到。再观这些村民的着装和行为,应当是交州本地人,也就是曾经大越国的子民,但观其汉话说的已经和中原百姓相差无几了。 “记得富良江沿岸的土地似乎都赏给木森了,你们是木森的族人?”赵桓忍不住问道。 “是,小人皆是木森所属。”为首的村民答道。 赵桓暗自嘀咕一声随即说道,“木森在何处,让他过来见我。” “您,您要见木森族长?”村民的声音有些颤抖,要知道木森在他们看来可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旦露头便要杀上几个奴隶,一般是没人敢招惹他的。但这个汉人却语气随意,唤木森来似是在驱使牲畜一般。 “怎么,木大族长现在不在交州?” “在的在的!”察觉到赵桓语气中的不悦,为首的村民连忙指派了一人去传唤的木森,被指派人一听见自己要去见木森,顿时面色煞白,双腿如筛糠,但架不住为首村民犀利的眼神,只得一路小跑去传唤木森了。 赵桓看在眼里,脸色并未有太多波澜,但内心却有些震惊,这木森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能让这些村民如此惧怕。 为了能进一步了解交州的情况,赵桓主动降下身段,和这些村民闲聊起来。 从他们口中,赵桓得知,交州与大周其他地方不同,这里实行极为简单羁縻政策,按人来分共有三类人,一类是汉人,他们在交州拥有一切生杀掠夺的大权,不过他们占比不多,大都是汉人官员的家眷。 第二类则是群山迁徙来到蛮部,他们听命于汉人,同时奴役第三类,也就是交州本地人,驱使他们为奴种植甘蔗、香蕉等物,虽然第二类蛮人对汉人言听计从,但对于手下的交州人可从来不会手软。 “原来如此,难怪你们这么怕木森!”赵桓算是懂了。 村民刚要张口,远处却传来一阵粗口,“他妈的,老子想睡个觉都睡不安稳,哪个汉人要见我,就是皇帝老子来了那也得......” 木森的话还没说完,他的眼睛终于是看清了不远处站着的青年,喉咙里的“爹娘老子,”也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吴,吴王殿下,怎么.......您怎么来了?”方才还趾高气昂,走着鸭子步的木森看清楚是赵桓后,走路立马换成小碎步,每一步就谨慎无比,就连声音也变得恭顺无比。 “哟,木大族长来了,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难不成下次本王还得提前预约不成?”赵桓略带嘲讽地问候道。 “哪里话哪里话,”木森虽不懂“预约”是何意,但也听出了赵桓的怒意,连忙正正衣冠,恭敬无比地拜倒在赵桓脚下,“小人木森,拜见吴王殿下!”看得出木森是下过功夫的,如此标准的动作就连在应天的官员都自愧不如。 四周的交州百姓都惊呆了,这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木森么,虽然汉人在交州高人一头,但从未听说木森会如此恭顺地拜在一个汉人脚下,那汉人还是如此的年轻。 “起来吧,本王有些好奇,你是怎么调教这些交州人的,光是听你的名字他们就吓得双腿打颤,连路都不会走了。” “嘿嘿,刚来交州的时候有几个刺头儿,小人也没废话,将他们全杀了以儆效尤!” “只杀了几个么?”赵桓也不是没干过杀人立威的事,但光杀几个刺头儿可没办法让这些交州人如此惧怕他。 “杀了之后,小人把他们的尸体丢到甘蔗地里,肥田了......” “你他妈......”赵桓略感不适,原来方才吃得甘蔗是沾了人血的。 “还有小人把当初用在矿坑的那套也搬来了。”木森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看起来人畜无害。 “行,算你狠!”赵桓指了指木森,却最终还是没骂出来,“本王总算知道为何你这里的甘蔗长势良好了,感情都是吸着人血养大的!以后再敢胡乱杀人,本王先斩了你的狗头!” “是是是,殿下教训的是,小人下次一定注意!” 似是觉得光嘴上说还不过瘾,赵桓低头掂量了一下手里还没啃完的甘蔗棍儿,提着甘蔗当成武器便打在木森身上。 第314章 交州见闻 “殿下,别打了,小人知道错啦!”木森眼见形势不妙,连忙逃跑。 一众交州百姓顿时惊了,这还是曾经那个无比嚣张的木森吗,怎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而且脸上也没有什么恼怒的神色,反倒十分享受。 不过见到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的木森被赵桓追着打,还帮他们这些交州百姓说话,心里顿时对这位吴王殿下好感倍增,一个个心里暗道这可真是位好人呐。 不过嘴上骂着木森,手里也拿着甘蔗抽打木森,但赵桓却是做做样子给附近围观的交州百姓看得,同时他的内心也是欣慰无比,压榨交州百姓是他提出来的,目前看来交州的官员并没有心慈手软,而是严格履行了他的命令。 追打了片刻,赵桓故作气喘状骂道,“你这家伙,下次别让本王听到你再滥杀无辜,否则定斩不饶!” “遵命吴王殿下,小人下次一定注意!” 木森打了个哈哈,然后板着脸看向四周围观的交州百姓,“看什么看,今天的活儿干完了吗?” “散了散了!”为首的村民连忙高呼,招呼百姓离开此地,今日他们可是看了一出好戏,木森竟被一个汉人青年追着打,这几日在邻里坊间可有谈资了。 见百姓走得差不多了,赵桓也收起了怒意,上前拍打着木森衣服上的尘土笑道,“方才有些过火了,木大族长见谅啊!” “诶没事殿下,习惯啦!” “习惯了?”赵桓不解。 “唉,您那位三叔,经常这样做,以此博取交州百姓的信任,俺都习惯了!” 赵桓一听便明白了,当初为了进一步拉拢冯义成,获得冯氏助力,赵桓将刚打下来的交州交给了冯义成的三子,也就是冯媛的三叔,冯国才来主掌交州。 当时他与冯国才商议,在交州引入群山蛮部帮助他治理交州,其实就是让蛮部直接奴役交州百姓,这样他们对汉人的仇恨便会转移到蛮人身上,而不会过度仇视汉人,即便将来中原再失去了交州也有机会卷土重来。 不过目前看来冯国才的办法是“一紧一松,”蛮人那边压迫的紧,但汉人这边示以友好,一对比下来交州百姓自然对汉人感恩戴德。 “本王的这位三叔还真是好本事,留在交州屈才了!”赵桓大笑,这个办法属实不错,至少方才遇上交州百姓的态度便能看出来。 “对了,本王还带了一位你的老友,见一见吧!” “小人的老友?”木森有些不明白,看向赵桓身边的随从,终于是明白过来,“阿里那扎?原来是你小子!”说着便上前要和他来个熊抱。 阿里那扎,或者说赵思忠却侧过身子躲开了木森的熊抱,“俺现在身份可不一般了,俺是大周的鹰扬将军,而且俺还和殿下一个姓,你算什么东西!” 赵思忠嘴上不饶人,其实二人关系极好,这么说算是朋友之间打趣。而且赵桓还知道,赵思忠妻舅家的女儿嫁给了木森的儿子,如此一来让二人的关系更进一步。 果然,木森也是破口大骂道,“你狗东西不吐人言,俺闺女还是殿下的妾室,你算个鸟?” “你!”赵思忠被堵得说不出话来,要不是他家里没有合适的女子,不然也早学着木森送给赵桓了,哪里轮得到他再此犬吠。 “行了,你们两个鸟货在这儿叙旧吧,别跟来,省的本王耳根子不清净!”眼见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赵桓可没心情听下去,只得摇摇头无奈地离去。 “恭送殿下!” 目送赵桓走远后,木森和赵思忠也没了方才争吵的模样,反倒是木森神秘兮兮地问道,“兄弟,俺闺女的肚子可有动静了,咋一直没收到消息呢!” “那是殿下的私宅事,俺哪里能知道!而且前一阵子还有人不服殿下,起兵作乱,哪里有时间照看你闺女!” “唉,一个个的安安稳稳过日子不行吗!”木森摇头叹息,“对了,你去过那个叫什么.......金陵还是应天的地方,你说说那里什么样,俺还没去过呢!” 赵思忠随着赵桓一路南征北战,算是涨了见识,他双手叉着腰一脸看土鳖的模样,“俺跟你说啊,应天的那天城墙,能高到天上去,就是升龙府还有整个交州的土木砖石叠高摞在一块也没应天城墙高!平日里要是有个阴雨天,你连城头都看不清!” “这,这么高啊!” “还不止呢,那应天城里听说有百万汉人,占地就有两个升龙府那么大,你要是不骑马走上一天也出不了城!” “百,百万,那是多少?”木森掰着手指头怎么也算不清账。 “哼哼,还不止呢你听俺慢慢说......” 甩开木森和赵思忠后,赵桓一行人来到了交州治所,地方并不难找,治所所在附近是交州唯一能看得下去的建筑,自然不难找。 木森早派人去通知了冯国才,因此当赵桓一到,他便领着交州大小官员前来拜见。 “见过吴王殿下!” “三叔这就见外了!”赵桓笑着扶起冯国才,“对了,段魂段魄兄弟呢,这二人去哪儿了?” 段魂段魄原先是赵桓的亲卫,在攻取交州时立下大功,因此赵桓特命二人在交州掌管军事。 “南边的占城和真腊起了因为一些小事起了摩擦,要动刀兵。下官怕出什么乱子,便让段魂段魄兄弟二人带兵去调停,希望不要引发战乱。” “嗯,”赵桓点头表示明白,“派个人过去传话,让他们二人做到公平公正,万不可偏袒任何一方,一切以我大周的律法为准。若是我大周出面调停那二国还是不服,到时再起刀兵略施惩戒也不迟。” “是,下官马上派人过去!”冯国才拱手道。 赵桓抿了一口茶汤,笑道,“本王先去见了木森,从他嘴里得知三叔你治理交州手段还真是不赖,本王遇到了几个交州本地的孩子,听他们说着字正腔圆的汉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应天呢!” 第315章 贼心不死 听到赵桓夸赞,冯国才并未居功,而是拱手道,“这皆是殿下的功劳!按殿下制定的策略,交州上下百姓无论男女老幼只准用汉话交流,敢用土语交流一律处以极刑。” “同时抹去过去交州伪政权,也就是大越国所有存在的痕迹,比如书籍文字记录,同时按殿下的意思,向交州百姓灌输‘交州自古以来便是我大周领地,只是被尔等趁中原大乱之际趁机自立为王’的理念,让他们彻底臣服我大周。” 冯国才顿了顿继续道,“不过现在私下里,在官府和蛮人管不到的地方,一些仍心系大越国的交州百姓依旧用土语交流,甚至还告诉他们的子嗣我大周和大越国的恩怨。” “真是吃饱了撑的!”赵桓闻言皱起眉头,“怎么样,没出什么乱子吧?” “偶尔有交州百姓受不了蛮人的奴役反抗,但因为殿下提早将曾经大越国的官员文人迁走,这些奴隶的抵抗很快便能平息,还有段魂段魄兄弟二人,因此翻不起什么浪花来。” 赵桓深知,交州百姓在蛮人的压榨下绝对会揭竿而起,因此提前作了部署,将原先交州中高层官员尽数迁走,不愿走得直接赶下海喂鱼。没了这些有见识,有文化的人带领,便是有天大的动乱眨眼便能平息。 “对交州百姓的教化不能松懈,不过这非我们这一代人能做完的,交给后世儿孙去做吧,咱们要做的就是替儿孙们铺好路!”赵桓起身对冯国才笑道,“罢了,这些先不谈,三叔以你之才在交州这块地方算是委屈你了,不如随本王一道回应天,在中书给你另谋一份差事?” “这......殿下的好意心领了,但交州尚未安定,尤其是甘蔗即将收割,收割的时候要给交州百姓配发镰刀等物,为了防止出乱子,还是待甘蔗收割完毕再谈此事不迟!” 赵桓闻言哑然,自己还是考虑不周,交州第一批甘蔗收割在即,自己却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调走冯国才,人家在这片穷山恶水兢兢业业,不就是为了这点政绩么,自己这么做有摘人桃子的嫌疑。 “那好,待到这批甘蔗收割完毕,三叔再去应天也不迟!” “多谢殿下体谅!”冯国才拱手道,“对了,交州至广州的航线也已经开辟,如果殿下原因,可将甘蔗直接运往广州处理。” 广州是冯家的地盘,将甘蔗送到广州加工成糖也是赵桓计划的一部分,冯氏对他助力甚多,现在是该回报他们的时候了。 制糖算是暴利行业,其中利润足以让一个家族长盛不衰,更何况种植甘蔗的都是交州蛮部的奴隶,根本毫无成本可言。因此赵桓不能在朝廷的官位上向冯氏保证什么,但要说想在糖业分一杯羹还是没问题的。 而赵桓打算吞下糖业这块可口的蛋糕,他要做的是分蛋糕的人。 “把甘蔗运到广州那里有岳父还有冯公的旧部,本王对此十分放心。本王打算将来糖业铺开后,冯氏有两成分红,至于三叔你,这两成有半成是你自己的,与冯氏无关,你看如何?” 冯国才倒吸了口冷气,这半成听起来不多,但听过赵桓描绘的宏远蓝图,糖绝对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说是日进斗金丝毫不为过。 而且最重要一点,这半成足以让他自立门户,独当一面了。 冯义成子嗣众多,不算三个嫡子足有十九人,但这些都是庶子,真正让冯义成在意的还是这三个嫡子。老大也就是赵桓的岳父,是个老实守成之人,没有什么本事但有个好女儿嫁给了赵桓,因此将来冯义成的爵位肯定是他来继承。 老二常年在军伍中打拼,如今在朝廷有了一席之地,封侯拜将,也算是分了家。 而到了冯国才,他没有老大长子的头衔和一个女儿,也没有老二在战阵拼杀出来的军功,眼见两位兄长加官进爵他自然心急得很。 但现在赵桓给了他这个机会,冯国才想都没想自然是要牢牢抓住,“多谢殿下,下官定不负殿下所托!” “三叔,加油啊,本王可是对你寄予厚望呐!”赵桓盯着低头躬身的冯国才,露出一抹难以揣测的笑容。 ...... 在交州只住了一晚,赵桓便马不停蹄赶往了邕州,打算接冯媛和他的儿子一道回应天,可惜好巧不巧,抵达邕州后却发现王府却空无一人,仅有几个老仆守着。 没办法,赵桓只得找来了据现任邕州知州魏明,想问个清楚。 魏明本是邕州下辖合浦县的县令,本来这辈子也就在这边缘小县一辈子晋升无望了,但幸而遇到了赵桓,在刘知远入应天后,邕州知州的位子便交给了魏明。 因此这蹉跎半辈子的男人对赵桓感激涕零,说了一大堆废话后,赵桓终于是发问道,“本王此次来邕州是想顺道接王妃一起回应天,怎么人不见了?” “啊,王妃在邕州等得急了,生产完养好身子便动身前往应天了,算算日子恐怕早就到了!”魏明答道。 原来二人正好错过了,还真是巧了,赵桓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对了老魏,迁徙邕州百姓的事怎么样了?” “因为人数众多,下官便分了三批依次前往,现在第一批已经抵达平阳了!” 赵桓麾下的邕州军组成多少邕州本地百姓,家业也都在邕州,而赵桓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邕州,为了防止这些士兵思乡导致战力下降,于是赵桓将当初平阳张氏占据的土地分给了邕州军的家眷。 “不过啊殿下,据护送迁徙百姓的士兵来报,他们这一路可不太平啊,路上遇到了不少山匪挡路,要不是下官留了个心眼多加派了二百人护送,恐怕就出事了!”魏明忧心忡忡道。 “哼!”赵桓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面茶杯茶盏一阵颤动,“一个个的还是贼心不死呐,真当本王不知这些山匪的来历么!” 第316章 回应天 感受到赵桓的怒火,早已被磨平棱角的魏明不敢多言,只是在一旁陪着笑容。 这些拦路山匪的来历赵桓在清楚不过了,无非是应天内的世家驱使的,他们自认在平定张叔仁叛乱中有功,便想着能占据平阳张氏的土地。 但邕州兵是赵桓的基本盘,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他们,因此赵桓毫不客气地拒绝了这些世家的要求,同时剥夺他们的军权以及朝廷内的要职。 对此赵桓刚开始还略带愧疚,但现在这些世家却想着借土匪之手将迁徙到平阳的百姓截杀在半路,这可是犯了赵桓的逆鳞。 赵桓怒极反笑,似是对魏明说,又似是自言自语,“本想着对这些人网开一面,老老实实地本王可给他们长久的富贵,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必须出重拳了!” “魏明,后面两批迁移到平阳的百姓务必保证他们在路上的安全,若是有不妥,本王再给你加派三百人,谁敢挡路就杀了谁!” “下官遵命!” ...... 既然冯媛不在邕州,赵桓也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心思了,嘱咐了魏明安稳行事后,当天便带着随行人乘船赶回应天。 途经广州时,照例拜会了一番岳父岳母。 冯国栋看起来心情不错,或许是冯义成去了应天的原因,头上无形的压力顿时消弭,没了冯义成,广州这地他一个人说了算,因此惬意无比。 赵桓来广州也不是专门拜见冯国栋,一则是让冯国栋坐稳广州知州一职,自从李道清一家被逆子灭门后,广州军政大权便落入了冯氏手中,但照例为了让朝廷心安,还是派人告知了此事。 但没想到朝廷还未来得及调查李道清一家惨死是否与冯氏有关,赵元宏便卧病不起,很快张叔仁又意图谋逆自立,乱局之下也没人在乎广州的事了。而赵桓此行便是让冯国栋名正言顺,坐稳广州。 二则是糖业一事,这也是冯义成的意思,让老大接手他在岭南的基业。 同时赵桓也带了一批甘蔗,打算在广州试试能不能制成他记忆中的糖。至于制糖的办法也不难,用石碾将甘蔗内的汁水挤压出来,汁水用大火熬煮,水分蒸发后剩下的便是糖浆,待其冷却便可食用了。 只是用这种办法制出来的糖并不是白色,而是红色,甚至因为杂质太多有些发黑。 “这个颜色......不像是白糖,难不成有什么工序没记全?”赵桓拿着一块刚刚熬好冷却完毕糖块嘀咕道,颜色暗红与他记忆中的白砂糖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殿下,这还有啥不满意的,有的吃就不错啦!”何健看到赵桓拿着糖块皱眉,连忙拿出小刀削下一小块红糖含在嘴里,“要是过去,就俺这一刀下来,最少二两银子!” 赵桓对制出来的糖不甚满意,但其余人却并不这么认为,嗜甜是人的天性,以往他们能接触的甜食极为有限,因此现在能有一个稳定产糖办法已经令众人十分满足了。 很快赵桓也释然了,自己是有些太过着急了,没必要在制糖上浪费太多精力。 在广州又被热情的冯国栋招待了几日,赵桓终于是将事情交待完毕,动身返回应天。 抵达应天时,正是晌午,日头正盛。与走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应天城内总算是充满了人气,已经见不到被战火蹂躏痕迹。 赵桓一行人轻车简行,并未惊动朝廷,仿佛一介行商初到应天那般。 为了能了解最近应天的动向,赵桓在街上买了一份报纸,记得他当时前往蜀地平叛时,报纸刚出了第一期,而现在拿在手里的已经是第九期了。 “唔,出的有点慢啊!”赵桓嘀咕一声,翻阅起报纸,上面写的与有些是朝廷颁布的文书,还有奇闻异事,以及一些广告,看来应天百姓接受新事物的能力还是不错的,这就学会打广告了。 合上报纸,赵桓便想着先回家看看,王府看门的人自然是认得赵桓,刚想通报一声却被赵桓拦住,他想给家里人一个惊喜。 可没想到刚跨过门坎,只听到一声娇喝,“哪里来的狂徒,竟敢私闯王府,给我拿下!” 随着话音落下,数名手持棍棒的女子将赵桓团团围住,她们都认得赵桓,只是围着却不敢有什么异动。 赵桓一眼便看到了那声娇喝的主人,不是冯媛还是谁,比起上一次见到她,冯媛可谓是模样大变,举手投足之间都透露着浓浓地成熟风韵。 只不过现在情况有些特殊,赵桓很快明白了冯媛的意思,哈哈一笑推开围住他的侍女高声道,“哈哈,我是附近山上的大王,正巧寨子里缺一位压寨夫人,我看小娘子你就很不错嘛,来陪本大王刷刷!” 说罢赵桓三两步上前,一把将冯媛横抱在怀中。 “你,你这家伙,这里这么多人呢!”冯媛无奈的捶打着,可惜赵桓皮糙肉厚,这点疼痛算不的什么。 赵桓抱着冯媛一路狂奔,到了自己的卧房,关上门后这才恋恋不舍的将冯媛放下,还真是长大了呢。 四下无人,冯媛也终于是流露出真情,将头深深埋在赵桓胸口,略带埋怨道,“你这死人,不是叛乱早就平息了吗,怎么现在才回来?” “去了趟交州,原本打算顺道将你带上的,结果我到邕州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没办法我只好重新动身,路过广州时又去拜见了岳父岳父,这才耽搁了!” “算你有良心,还记得带上我!”冯媛这才满意地放开赵桓。 二人在一张桌子前坐下,赵桓坐在椅子上,而他的大腿则成了冯媛的座位。 冯媛丰腴的身子以及散发着淡淡奶味的体香不断涌入赵桓的鼻孔,让他心里好似有小虫在爬一般,但顾忌到冯媛不敢轻举妄动。 “对了,前几天皇后娘娘召我入宫了。”冯媛抱着赵桓的脖子,眨着眼睛说道。 “皇后?她召你入宫作甚?” “自然是说事啊,我俩聊了很久,要不是宫里的女官催促要关宫门了,我俩能聊上一宿呢!” 第317章 小小的也很可爱 “你和皇后聊了什么?”赵桓有些好奇,二人都不是一个脾气,韩玉儿生性恬静,一般不会和外人交流,而冯媛则是一个性子活泼的人,这俩人怎么聊到一起去了。 “自然是聊孩子啦!”冯媛露出笑容,“皇后对小世子可是喜欢的很,看她样子恨不得抢过来,养在皇宫里。” 不知为何,赵桓看着冯媛的笑容,感觉到脊背发凉,他赶忙说道:“那怎么行,这是本王的儿子养在皇宫算什么事儿!” 不过光是聊孩子可没法让两人聊这么久,赵桓又试探地问道,“你们还聊了啥?” 冯媛笑着从赵桓身上下来,“聊了可多了,聊起你们二人小时候的事情,聊起殿下后来攻入应天的事,还聊到了那晚皇后请你到宫里吃酒,以及.......后面发生的事。” 前面几个都还好,怎么韩玉儿连最后这件事都说了,赵桓扶额,“她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我可没主动问,这是皇后自己说的!”冯媛撇撇嘴略显不满,“她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我是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王妃,哪里敢问她这种事!” 这就是闹小情绪了,赵桓起身想将冯媛搂在怀里安慰,可没想到冯媛身子一偏愣是躲了过去。 “别,我可当不起!”她来屋内来回踱步,“对了,你们这叫啥来着.......死灰复燃,不对,有情人终成眷属?好像也不对!不过吴王殿下还真是好本事,偷的人都是一国皇后,我这身份实在配不上您呐!” “咳咳,别乱说!孩子都有了,说这些你不嫌害臊!” “哪能呢,爷爷说你们男人最喜欢这般调调,说是什么比自己身份高的女子,有征服感?” 冯媛进京,冯义成肯定是要来看看的,但这老头儿怎么什么都说,连这种话都和自家孙女讲。 赵桓刚要张嘴,却见到冯媛低头,情绪也突然变得有些低落,“其实皇后也是个可怜人,宫里没什么人能陪她说话,平日里就像个道观佛寺里的泥塑木偶,端端正正坐在那里受人朝拜。家里人近在咫尺,也不能相见,爹娘若是入宫看女儿,还得先朝女儿叩拜,你说好笑不好笑。” 赵桓哑然,没想到二人关系进展这么快,韩玉儿连这种话都说了出来,以往这些话可从来不会和他说,就算主动提起也是一语带过,从不细说。 “我看皇后也没什么好的,而且比起皇后我的优势可大多了,不信你看!”冯媛又再次展露笑颜,故意挺着胸脯走到赵桓脸前。 或许是因为有了子嗣需要哺乳的原因,冯媛原先略显干瘪的身材像是吹了气球一般,丰腴的身姿以及身上淡淡的奶香尽显成熟女性的魅力。 她的身材对上韩玉儿的平平无奇,真可谓是降维打击了,也难怪说自己“优势”很大。 但偏偏赵桓此时脑子抽风,突然来一句:“唔,其实小小的也很可爱呢!” “什么?!你说什么!”赵桓的话无疑是点燃了冯媛压抑的怒火,她伸手掐着赵桓的脖子,“你把话说明白点!” “别掐了,在掐出人命了!” “不行,你今天必须把话说明白!” 眼见冯媛玩真的,赵桓也只能被动反抗。冯媛一个弱女子自然不是赵桓的对手,三两招下来便被赵桓杀得丢盔弃甲,大败而归,身上仅存一片贴身的肚兜遮住要害。 “早知道就和玄英多学几招了!”冯媛狠狠地说道,最后身子一软瘫倒在赵桓怀中。 看着冯媛气如吐兰,赵桓自然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了,他一把将冯媛抱起放到床榻上,此刻他的内心仿佛有一团火在剧烈燃烧。 冯媛亦是如此,自她怀有身孕到现在已有一年多了,多日不食肉味让她也是心急火燎,但还是难得保持了一分理智,“等,等一下,这还是白天呢!” “哦?”赵桓停下手头的动作,故意调笑道,“那我走?刚回应天我就先来找你了,其实理应先拜会母后才是,那晚上见?” “别,别啊!”冯媛伸手拦住了赵桓。 而赵桓也不再多言,此刻冯媛犹如一颗成熟的蜜桃般诱人,只要拨开外衣便能尝到里面肥美多汁的果肉。如此美味赵桓自然不会错过,他毫不犹豫俯身堵住了冯媛的小嘴,二人耳鬓厮磨,片刻后赵桓调转攻势向下进攻。 “你这死人,你,你别吸啊......”冯媛抱着赵桓头骂道,“你吸干净了,一会儿子吃啥!” “不是还有一个嘛!” “你,你这没脸没皮的......唉!” ...... 听闻赵桓回来了,作为母亲的柳太后自然欣喜异常,她命人准备了一桌宴席,自己还特意梳洗打扮了一番。但女人一打扮起来时间便过得飞快,直到傍晚时分柳太后才动身到王府前厅赴宴。 柳太后并没有居住在皇宫,而是住在了王府。如此行为却并未引来朝廷言官的非议,一来是不敢,二来赵桓的意思是想将母后留在家中尽孝,从孝道入手,再加上权势滔天的赵桓自然无人敢有异议。 到了前厅,一张大圆桌已经坐齐了人,她们都是赵桓妾室。柳太后扫视一眼,却发现少了两位最重要的人。 “玄英,不是早让你去告诉殿下还有王妃来前厅吃宴席么,怎么现在还没来?”柳太后略带责备地问向木玄英。 “早就说了,但是殿下不在,只有王妃在,她说马上就来!”木玄英低头小声回道。 木玄英话语刚落,冯媛板着一张脸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侍女,怀中抱着的是吴王府最尊贵的人。 “媛儿,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殿下呢?”柳太后忍不住问道。 “别提了,说是朝廷有事,早就跑到中书见大臣去了,谁知道现在在哪儿!” “这孩子,朝廷的事虽然重要,但怎么也得吃饱饭再去啊,你说这一大桌子菜,唉!” 第318章 四海升平的大周 “别管他了,我们自己吃,不用给他留了!”冯媛气鼓鼓地说道。 眼见冯媛心里有火,柳太后不方便细问,只得小声道,“媛儿,先喂孩子吧,万一待会饿了又要哭嚎。” 冯媛无奈,只得从身后的侍女怀里接过孩子。在座的也都是女眷,不用避讳什么,冯媛便直接掀开衣服,可是小世子扒拉几下却不见有奶水,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哟,好孩子别哭别哭,让奶奶看看!”柳太后小声安抚道,“媛儿,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还不是那个死人闹得!” 柳太后看看冯媛怀中哭嚎的小世子,她是过来人,瞬间便明白了几分。 “啪!” 柳太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碗筷碟子一阵颤动。 “都当爹的人了,还是没个正形!媛儿你别生气,等他回来娘骂他!” 冯媛则是哼了一声不愿说话,似是还在为赵桓怄气。 作为冯媛的好姐妹,李清和木玄英一样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何事,只是小声道,“可是小世子一直哭嚎也不是办法,总不能饿一晚上吧?” “我可没办法,我一滴奶水都没了!”冯媛摇头道。 “太后,王妃,妾身有办法。”此时,桌上唯三的过来人弄玉开口了,作为过来人,她一见到小世子在冯媛怀里哭嚎便明白了什么。 “有什么办法快说!” “当初妾身有小灿儿的时候,也是这般情况。那时命厨房做了些米汤喂给小灿儿,虽然世子还小,但是男孩身子骨应当比女孩强一些,要不试一试?” “原来不是第一次,是惯犯了!”冯媛看着弄玉恍然大悟。 “说这些干嘛!”柳太后有些生气,“罢了,就让厨房弄些米汤端上来,可不能饿坏了我的乖孙!” ...... 至于让尊贵无比的吴王世子挨饿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在中书省的偏殿优哉游哉地小口饮着茶水。 赵桓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从偏殿移步到了正厅,里面坐得人不多,但都是大周的顶层人物,同样也都是赵桓的心腹。 “舅公,近来身子可好?”赵桓笑着坐到上位,开口第一句问的却是右边第一上位的曹鼎。 “多劳殿下挂心,或许应天的水土养人,近来身子还算好!”曹鼎回道。 “那便好,还希望着舅公能在国事多提点一二!”赵桓点头,又看向冯国梁,“二叔!这次去会稽平乱,可还顺利?” 提到这儿,冯国梁苦笑两声,“别提了殿下,俺带了三千人刚到会稽,便有人将胡庸的首级便送了过来,跟随胡庸的作乱的百姓也跟着一哄而散。” “没办法,俺只好和士兵帮着工部派来的官员一起整修水利,算是没白来一趟!” 难怪冯国梁好似吃了苍蝇,对于他这样好战分子,没有仗打是最痛苦的事情。本以为会稽会有一场大战,没想到却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二叔莫急,很快就有仗打了,早晚有用到你的时候!” 听到有仗打,冯国梁自然是坐不住,“殿下,哪儿啊,透露一下呗!” “滚回去,像什么样子!”冯义成一把将儿子摁回去。 韩正言则是皱眉道,“还有仗打?殿下,如今大周四海升平,哪里还有仗打?不瞒诸位,这次殿下亲率大军入蜀平叛,算是将国库彻底打空了!再来一场仗,恐怕把皇宫卖了都凑不出钱粮!现在当务之急该做的是恢复生产,与民休息!” “这些本王自然知道,但有的时候不是你想休息就能休息的,敌人可不会给咱们喘息的机会!”赵桓示意韩正言稍安勿躁,“不过本王可以保证,除非敌人主动进攻,本王是绝对不会先动手的,就是先动手动员的兵力也不会超过两万,这样一来调用的钱粮也不算多,这样总能满意了吧?” “但愿如此!”韩正言一拱手不再多言。 赵桓见众人没什么话要说,都在等着他,于是站起身不再废话,“粮食种在地里,成熟需要时间,但钱财却不需要时间。因此本王打算先从钱财着手,首当其冲的便是咱们手里的金银铜!” “但接下来本王要与诸位说的,乃是机密要务,你们可能保证今天听了,不会泄漏出去?” 一听到是如此重要的事情,众人无不正襟危坐,韩正言扫视了一眼曹鼎冯义成等人,起身拱手道,“殿下,今日所议之事不会有半个字泄露,若是事有泄密,但凭处置!” “好,诸位都是我大周以及本王的股肱之臣,我也就不卖关子了!天下人皆以银、铜为货币交易,可是这两样东西放在哪一国储量都不多。但现在,上天垂怜我大周,在滇州发现了一处铜矿,储量极为惊人,足够我大周百年所用!” 此言一出,便是一直喜怒不形于色的韩正言都有些坐不住了,“殿下,可是真的?” “坐镇滇州的是本王心腹,不会有错的!” “那殿下是要.......动刀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打打杀杀多没意思!”赵桓冲在座之人露出笑容,笑容纯洁而又单纯,看不出丝毫暗藏在其中的杀机。 “有了这么多铜料,这么富裕的仗本王还是头一次打,因此本王打算将大周的货币回炉重造,铸造新的铜币,诸位以为如何?” 韩正言反应极快,他拱手问道,“殿下,滇州距离应天有千里之遥,路途遥远不说,运输也是个问题,万一有路上走漏了风声.......” “因此本王选择坐船走海路回应天,载着本王的船同样也载了数千斤铜料,量不算大,但足够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这样是不是太狠了?” “太狠了?呵呵,本王要迁徙邕州百姓到平阳,路上却遭到匪徒截杀,幸而有士兵护卫这才没出乱子。你方才也说我大周四海升平,这些匪徒难道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这些,臣不知......”韩正言闭目叹息,万万没想到这些人会做得这么绝,“一切按殿下的意思来,臣等定然不会走漏了消息!” “对喽,这样才对嘛!”赵桓笑着拍拍韩正言的肩膀,似是无意间又说道,“你看,现在政事皆从中书下达六部和地方,既然如此我看门下和尚书也没必要留着了。明日朝会记得递个折子,提醒本王裁撤掉算了!” 第319章 集权 赵桓的话不光是说给韩正言听的,也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 曹鼎闻言坐在原位闭目养神,默不作声好似什么都没听到。冯义成的目光带着玩味,看看面容僵滞的韩正言,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果真是大手笔呢!”冯国梁小声嘀咕道,声音虽小,但如今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他的声音确确实实传到了每个人耳中。 但没人的心思在这上面,良久的沉默后,韩正言终于开口,声音十分沙哑,“殿下......” “嘘,别说话,什么都别说。”赵桓面带微笑地起身绕道韩正言身后,双手搭在他肩膀上笑道,“放心,尚书和门下虽被裁撤,但你那吏部尚书的职位本王还打算留着,大周想要国富民安还少不了你这位吏部!” 韩正言绝非恋权之人,他想说的和赵桓说的根本不是一个意思,但此时也无话可说只能拱手称是。 赵桓也知道韩正言想说什么,但却毫不迟疑地堵上了他的嘴,“一切想说的,留到明天朝会再讲!哈欠.......本王今日刚回应天,身子乏了,明日再议也不迟!” “是,臣等告退!”几人起身拱手道。 望着几人的背影,赵桓似是想起了什么,叫住韩正言道,“对了韩吏部,听王妃说皇后在后宫深居,常常思念家人,如若无事去看看皇后吧。” 韩正言自然惦记他女儿,“殿下,天色不早了,臣深夜前往后宫恐有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女儿想见爹了本王还能拦着?去便是,本王会给你留个小门的。回去后告诉韩夫人若是思念皇后进宫便是,本王不拦着!” “多谢殿下!”韩正言弯腰又朝赵桓拜了拜,随后转身在小太监的指引下朝后宫方向走去。 ...... 第二天一早,赵桓便动身前往大庆殿,参加朝会。 大庆殿上,百官分立左右,坐在最高处的是皇后韩玉儿,见到赵桓缓缓步入大殿,她轻轻拂袖站起,拱手拜道,“此次卫氏叛乱,幸有吴王殿下不避刀斧箭矢,亲自率军平叛,这才没让宵小为祸四方,殿下日夜操劳,且受我一拜!” 虽然距离韩玉儿太远,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赵桓依旧从这番话中听出了浓浓地喜悦,是为他征战平安归来的喜悦。不过现在可不能失了礼数,他停下脚步拱手拜道,“皇后言重了,为国奔波谈不上辛劳!” 看清赵桓身上并未缺少什么零件,韩玉儿似是如释重负,深深呼出一口气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国事繁忙不是我一个妇道人家能理清的,还是需要吴王这样忠心为国的人来处理!” “自当效命!” 赵桓再一次拱手,随后来到了距离皇后身下的宝座,这是他作为监国的位置,距离最高的那一层仅有一步之遥。 朝会最开始议论的便是此次平叛的封赏,而赵桓自然不会亏待了手下浴血拼杀的将士,可无奈国库空虚,没能下发什么金银,只能先用实物,诸如丝绸布匹,盐糖等物折算。 “不过这样的情况应该持续不了多久了。”赵桓小声安慰自己。 论功行赏完毕,又议论了几件小事后,韩正言终于是抱着笏板走出,低头看着脚面沉声道,“皇后,殿下,臣有要事启奏。” “讲!”赵桓没有说话,而是他身后的韩玉儿开口。 韩正言清了清嗓子,弯腰道,“自我大周立国以来,设立尚书、门下、中书三部以使朝政运转稳定,然至先帝和本朝,政令起草、审阅、执行皆出自中书,尚书门下名存实亡。” “因此,臣认为应当裁撤尚书、门下,以精简朝廷职位,同时政令一统,也防有小人在其中欺上瞒下,以权谋私!” 韩正言的话说罢,整个大庆殿内一片寂静,这倒是让赵桓没想到的,他本以为下面人会群情激奋,尚书和门下这两个位置塞满了世家勋贵,现在要裁撤,可是让他们失去了在朝堂上说话的权利。 许久之后,也不见有人出声,赵桓暗自叹息,看来自己刚刚得胜而归,果真是没几人敢在这个时候唱反调。 “韩吏部是要裁撤尚书和门下?这可是我大周立国以来便确立好的,你让本王裁撤,这不是违背祖宗之法么?”赵桓想了想出声问道。 果然,赵桓的话说完,下面世家的口舌抬起了头,其中还有人站出,驳斥韩正言,“殿下所言极是,祖宗之法不可变!我大周三部设立运转至今,也不见出过什么岔子,怎么能说裁撤就裁撤?” 有了一个领头的,其余人等纷纷出来站台,一时间韩正言好似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就差骂他是奸臣了。 赵桓斜靠在座位上,看着这出闹剧心里暗暗记下了出头的几人,“不过嘛......” 赵桓话还没说完,方才喊打喊杀的几位臣子立马闭上了嘴,等着赵桓接着往下说。 “不过嘛,本王认为韩吏部所言极是,祖宗之法真的不可变么?先拿兵事来说,常言道礼不伐丧,但如今天下纷争不断,哪一国没趁着对方君主驾崩趁机进兵的?” “而且本王也是用过兵的,都说兵不厌诈,若是按你们所言,遵循祖宗之法要行仁义之师,可后来宋襄公的下场想必诸位都不陌生吧?” 赵桓明目张胆偷换概念,但大庆殿内却无人敢出言反驳,只得唯唯诺诺拱手称是。 “既然诸位都没什么异议,那自明日起,尚书和门下便撤了吧,其中的官员各降一级并入中书。今后六部相关事宜以及各类军国大事,包括起草诏书等要务,皆出自中书!” “殿下英明!”就在大庆殿百官都还头脑混乱之时,韩正言第一个站出。 “嗯,今后中书也要分开,像是军事和政事就不能混为一谈。中书新设政事堂,由吏部尚书韩正言主持,今后无论大小政务包括统辖六部事宜,皆交由政事堂处置!” “另设军事堂,由本王和越国公冯义成掌管,军事堂主管军事机密事务、边地防务,日后大小军务皆在此处置!” 第320章 重开太学 赵桓的意思很明确,今后军国大小事务皆出自中书,而中书又是他掌控最为严密的部门,尚书和门下中的世家官员实在是太多了,留着他们难免会对赵桓产生掣肘。既然如此,干脆裁撤掉算了,也算是削弱了世家在朝堂的话语权。 而赵桓刚刚亲自率军平定卫氏叛乱,算是让那些自以为的世家大族闭上了嘴,携战胜之威,纵使心有怨言也不敢在此时提出,否则可就成了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殿下,既然分设政事堂和军事堂,但天下往来的奏折还需有人分拣出来,区别是政事还是军务,因此臣奏请设立录事一职,专门分拣群臣奏折!” 每日往来的奏折何其之多,少说也得有个几千本,其中事务更是包罗万象,有的是紧急军务,有的是地方有了天灾人祸,急需朝廷支援,还有的则是单纯来问安的。 因此需要有专人将这些奏折挑拣出来,区分是政事还是军务,以送到奏折该去的地方,要不然军务送到政事堂,政事送到军事堂岂不是乱了套。 “嗯,这个提议不错,是该有人负责区分这些事务。诸位臣公可有人选?” 赵桓话音刚落,下方诸多臣子便坐不住了,纷纷举荐起自己中意的人选。人人都看出这个录事职位的关键,居中调度,向上传递奏折,向下分派任务,若是控制得当,可以直接架空政事堂和军事堂,使其名存实亡。 “举贤不避亲,皇后殿下,臣举荐臣的外甥担任录事一职......” 还不等这人说完,身后就有人开口骂道,“你外甥?是不是前几天在春香楼喝醉了,不愿给老鸨付钱被应天府抓去醒酒的那个?这样的人你也举荐,真是笑话!殿下,臣举荐俺姐夫,当初张叔仁作乱时,便是他去开的城门,放殿下入城的!” 被人揭了短,那人也不甘示弱,“你姐夫?不是听闻前阵子贪污军饷被大理寺抓去下狱审问了么,要是他担任录事,那岂不是老鼠耗子掉进了米缸里!” “你,你放屁!” 眼见下方如同菜市场一般热闹,赵桓不满地打了个哈欠,昨晚刚回王府,便被柳太后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就连冯媛也没给他好脸色,好在有通情达理的弄玉和李清,这才没让他堂堂监国吴王流落街头。 “别吵了,”赵桓开口,下方吵闹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录事一职事关重大,岂是一人能做完的?本王决定了,设四名录事,本王推荐一位,其余三个你们自行决断,只要品行端正即可!” 如此关键的位置赵桓自然不会放过,他打算交给姚长卿,这人一向自视甚高,就让他担任此职好了,有其余三人掣肘想必他做事不会痛快,定然想尽办法将录事的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上。当然若是没本事自己斗不过那三人,那说明姚长卿不过如此。 有三个差事堵上他们的嘴,下方大臣自然无话可说,纷纷高呼“殿下英明,”同时心里琢磨怎么运作一番才能让自己的人做到这录事一职。 “还有没有事,没事的话......”赵桓的目光扫视群臣,欲言又止。 “臣,臣有一事!” 终于,一道声音响起算是让赵桓松了口气。 站出来的人是礼部尚书兼任大理寺少卿的刘子然,他最开始是被张叔仁提拔上来的,但可惜能力有限,又说错了话被打发到前线,接过一场大战后被赵桓俘获,从此以后便成为了赵桓在朝堂的喉舌。 很多人都想问刘子然这般有污点的臣子为何留他,还居高位,其实很简单。刘子然自带污点,有这么一个小辫儿在赵桓手里肯定是十分听话,而且还能向朝堂依附世家的臣子传递一个消息,赵桓有容人的肚量,哪怕你曾是叛臣,只要忠心行事,一样能官居高位。 刘子然举着笏板,身子带着几分颤抖,“臣想说,张叔仁谋逆之时,朝中许多大臣不愿委身从贼,因此触怒了张叔仁被其杀害。纵使本朝为那些大臣正名,但他们死了,朝堂许多要职都空了出来无人接手。像是臣的礼部,仅有臣一个尚书,左右侍郎皆无人担任,急需有能臣干吏补充空缺!” 刘子然一边说着一边不争气地流下了眼泪,这可不是虚言,他一人兼任了礼部和大理寺看起来风光无限,但实际上他却是个光杆司令,一个人要处理两部的庶务,累死累活不说,没事还得被赵桓吓唬两下。到了夜里一有动静都不敢安歇,整日提心吊胆,生怕鸿骑卫上门将他全家抓了下狱。 “你说的的确是个问题,刘爱卿你可有什么良策?” 这声刘爱卿吓得刘子然背后汗毛都竖起来了,他看了一眼笏板上的字高声道,“臣,奏请重开太学,为朝廷遴选人才!” 韩正言抬了抬眼皮,心中暗道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太学么......本王记不得太学是干什么的了,谁知道?” 博古通今的韩正言立马站出,“启禀殿下,太学始置于汉武帝时,武帝采纳董仲舒之言,于京师长安设立太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 “本朝也曾在应天设立太学,不过到先帝时,因每年徒耗钱粮,被先帝勒令关闭。” 太学算是古代最高学府,里面传授儒家经典,是培养人才的地方。可惜到了赵元宏这里,太学早已变了味,学生多为士族高官子弟,他们的父辈占据朝廷要职,退休或是死了就由他们补上,底层士子难有担当要职的机会,故此赵元宏一怒之下便将太学关了。 如今赵桓重谈此事,自然不是打算再蹈覆辙,而是真正想让底层的读书人有一个晋升朝堂重臣的机会,而他们被世家高官子弟打压,天生就是赵桓的盟友。 而此时下面的世家官员还不知赵桓心中的打算,只当是赵桓裁撤尚书和门下后给予他们的补偿,自己虽不再担任要职,但只要子孙入了太学,依旧能身居高位,一样能保着家族昌盛,也不算吃亏了。 第321章 公主还是郡主 先前赵元宏下令关闭太学,无疑是让世家勋贵子弟少了一条稳定晋升的通道。但现在赵桓提出重开太学,让这些世家子弟再次有机会成为官员,甚至在家族的帮助下控制朝中机要,像他们的父辈那般把持朝政。 因此这些世家产生了一个错觉,他们觉得赵桓是在和他们妥协,用重开太学来换取裁撤尚书、门下。对此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重开太学一事若无异议就这么定了吧,为国遴选人才,这么好的地方怎么能说关就关了呢!”赵桓打了个哈欠,“待会儿政事堂讨论一下太学的章程,讨论完后递到本王这里。好了,若是没什么事退朝吧!” “等一下,臣有一事!”赵桓刚想离开大庆殿好好去睡一觉,却被一名臣子拦下。 “此次平定卫氏叛乱,出征将士无论官职大小皆有封赏,但唯独落下一人,那就是吴王殿下您,殿下不辞辛苦为国征战,功劳苦高朝廷却没有赏赐,这不是优待功臣之道!” 赵桓一听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难不成要自己封赏自己,那算什么事。 不过韩玉儿一听来了兴趣,不等赵桓开口她先是问道,“那你觉得该如何封赏吴王才是?” “臣听闻吴王殿下有一女已经长成,因此臣奏请皇后册封其为庆国公主,以示朝廷恩宠!” 赵桓现在位极人臣,已经封无可封,因此想要封赏只能从他的子嗣入手了。而赵桓长子现在还在吃奶,不方便封赏,只有一个女儿虽是庶出,也只有两三岁的年纪,但提出封一个公主也算是示好赵桓。 韩玉儿隔着帘帐看不清神情,“本宫认为这个提议不错,列位臣工以为如何?” “自当如从!”文武百官高呼道,他们可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与皇后唱对台戏,更何况韩玉儿身后还有一位更加棘手的赵桓。 “臣认为此事不妥!”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韩玉儿仔细一看,竟是自己的父亲韩正言。 “我朝只有皇帝亲子亲女才能获封王爵和公主头衔,而吴王殿下仅是一介外藩,其女就是册封也只能封郡主,而非公主!”韩正言顿了顿继续道,“况且,臣听闻吴王之女仅有两岁,尚是孺子,而直接册封庆国公主的头衔恐有夭折!” 韩正言并非危言耸听,因为古时医疗条件极差,幼子多有夭折,因此古人认为孩童尤其是幼子不能起太过尊贵的名字或是头衔,那样会招来天妒使其早夭。 对此赵桓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不论是公主还是郡主都是他的宝贝女儿,难不成因为一个假大空的头衔就不要这个女儿了? “韩吏部所言极是,朝廷的规矩就是规矩,本王不能带头坏了规矩,就先册封郡主吧!礼部,可有合适的封号?” 刘子然一听点了他的名字,忙不迭站出,“有,早就准备好了!臣奏请册封吴王之女为金城郡主!” 这一次自然无人再有异议,赵桓满意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本王代小女谢过朝廷了。麻烦礼部测算个良辰吉日,为本王的女儿举行册封大典!” ...... 朝会过后,赵桓便和韩正言以及一众文臣来到中书商议重开太学的具体事宜。 “列位,重开太学一事也是本王一时脑袋发热想的,具体如何做还得靠你们呐!”赵桓笑呵呵地冲众人拱手道。 除了韩正言,其余臣子皆口称不敢,颤颤巍巍坐下后,赵桓开口道,“首先是这太学选址一事,列位看看应天周边可有合适的地方?” 几位大臣小声商讨一番后,一名被推举出来的大臣回道,“回禀殿下,我等认为借用太学旧地即可。若是重建需得耗费大量钱粮,如今朝廷恐怕负担不起。至于太学旧地,先帝下诏关闭太学后,旧地便划给了禁军操练,就在皇宫以北八里。” “原来如此,本王会命禁军腾出此地,为太学所用!”赵桓点头,“选址选完了,那接下来的问题是太学学生和谁来传师授道,本王倒是听闻你们之中有几位在经学上颇有建树,可你们还得为国操劳,没时间去教授学生啊!” 几位大臣对视一眼,拱手道,“殿下,臣等举荐宋玄叔为太学博士,为太学学生传经授道!” “宋玄叔?好耳熟的名字......” “是臣的老师。”韩正言拱手答道,“曾任在朝中担任太常寺卿一职。” 韩正言这么一提醒赵桓算是想起宋玄叔是何许人了,他是韩正言的授业恩师,同时也是当世大儒,德高望重,培养了无数弟子。现在赵桓面前这几人说不定都曾在宋玄叔座下听他讲授经学。 而宋玄叔还和赵桓有几分关系,当初赵桓还是太子时,宋玄叔曾上书赵元宏,请求为他开蒙,因此触怒赵元宏被迫辞位,后来逐渐隐退,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中。 “老人家......身子骨可还康健,能担任太学博士么?”赵桓问道,宋玄叔年岁可不小了,这些年来又没有消息,朝廷都以为他早已去世,只是家里人对朝廷有怨气,不愿上表发丧罢了。 “康健的很,恩师就在应天居住,前天臣还去拜会过恩师。”韩正言答道,“恩师或许会说他年老体衰不愿担任太学博士,但他的子孙和弟子,皆继承了恩师的衣钵,精通经学,远胜臣等。” 还是韩正言想得周到,请宋玄叔担任太学博士一职,无非是想借助其在儒生中响亮的名头罢了,哪怕他不做事,只要挂个头衔也够了。 而且他还曾经为赵桓上书,请求担任为其开蒙授业,怎么说也算有些香火情,因此这个人选极为合适。 赵桓略作思考道,“既然你们都举荐宋玄叔为太学博士,本王也曾听闻这是位德高望重的大儒,就按你们的意思来吧!” 韩正言起身道,“臣替恩师拜谢殿下,待会臣就去恩师府上,请他老人家出山!” 第322章 令人激动的好消息 赵桓却摇头否决了韩正言的请求,“不妥,宋玄叔乃是当世大儒,不可以常礼对待。过几天本王亲自到老人家家中请他担任太学博士一职!” 当初赵元宏因宋玄叔上书一事,冷落了他,最后将其罢黜,心胸再宽广的人难免也会因此有芥蒂。如今赵桓主政,大张旗鼓请他老人家出山,也算是拨乱反正。同时也向天下人读书人表明自己尊重圣人之道,日后发行政令也不会受到阻力,还会受到他们的拥戴。 “嗯,那接下来便是生源了,诸位可有什么想法?” 韩正言答道,“前汉草创太学时,曾仿照孔子弟子三千,故此太学亦设学员三千。但逐渐文学昌盛,后来太学招收的学生已经远超这个数字了。” 另一名大臣补充道,“据臣所知,后来太学的学生已达万人!” “这么多?”赵桓有些诧异,这个数字放在后世可能不算什么,但在这个时代能召集数万文人,还能让他们老老实实地研究经学,那可真是了不得。 赵桓沉吟片刻道,“先帝下令关闭太学至本王现在重开,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其中很多章程早已淡忘。一次招收太多恐怕会出乱子,就先招三千人。” “不过本王听闻,不论是汉时还是本朝,太学都只招收高官显宦的子弟,不许寒门素户进入。本王就纳闷了,圣人都曾说过‘有教无类’,他们难道不是我大周百姓,为何不能入太学?” 赵桓发问,几位大臣却只是诺诺不敢明说,这其中牵扯太多,也就赵桓敢说,要是他们挑明了丢官弃爵是小事,性命都有可能不保。 “因此本王决定,此次太学招收学生,不再看重门第出身,不论高低贵贱,只要有心钻研经学,有心为大周社稷出力皆可入太学学习!” 几位参与此事的大臣,除了韩正言听闻此言皆是身子一紧,随后起身对赵桓拜道,“我等定谨遵殿下旨意!” ......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应天城郊外的一处村落突然来了一名身着华贵紫袍的青年,他的衣着与村中的百姓格格不入,引来了无数目光。 青年毫不在意这些目光,径直来到村中的一处屋舍推门而入,看他的熟练的动作不是一次两次了。 “子文,子文!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屋内一名身着素衣正在研读书籍的青年,听到这个声音皱眉起身,“方兄,不是早说了早上是读书的好时候,不要来打扰我吗?” “我知道,但我这次得到了一个好消息,特意来通知你,要是晚了恐怕你要记恨我一辈子!” 任子文叹了口气,自己结识的这位方源兄哪里都好,就是一副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性子让人难以忍受。想当初二人初见面时,正巧碰到一群匪盗劫掠百姓,任子文心中一腔热血见到此景抽出剑便和匪盗扭打在一起。 此时的文人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只知皓首穷经,不事生产,不锻炼身体和武艺的的文弱之辈。在他们看来读书和持剑并无区别,因此几乎个个都佩剑出行,修行读书的同时,手里的武艺也差。 哪怕是儒门的孔圣人,也并非是文质彬彬的形象,相反恐怕是位极为勇猛的彪形大汉。 任子文与匪徒激战,可他仅有一人很快便败下阵来,就在此时方源赶到,他的父亲在朝廷任职,算得上官宦子弟,家里养了一群家丁,眼见有匪徒侵扰百姓,方源连忙指挥家丁驱赶,这才救下任子文和百姓。 只不过乌龙的是,方源以为任子文和匪徒是一伙的,非要扭送他去官府,好在有百姓解释,这才没让任子文摊上牢狱之灾。 随后二人交谈,方源发觉任子文虽家世不显,但却有颗豪侠般的心,同时肚子里的墨水也不少,于是起了结交的心思。 任子文虽险些被方源送入大牢,但简单交流后却发现这名出身官宦世家的青年心思十分单纯,同时心中也有一番热血,二人因此引为知己。 “好消息?你能有什么好消息!”任子文没好气道,“上次你说带了好消息,要给我当媒人,介绍一位良家,可结果你怎么把你妹妹弄来了?” “咋了,本公子的妹妹容貌俏丽,又知书达理难不成配不上你?” “唉!”任子文只能无奈摇头,就是方源愿意将自家妹妹嫁给他,恐怕他的父亲也不会愿意,毕竟自己家徒四壁实在是高攀不起。 “算了,我来不是和你说这事的!朝廷下了令,说是要重开太学,子文你不是一直想为朝廷效力么,现在机会来了!” 任子文一直有着一腔抱负,向为大周效力,无奈自己人微言轻,就是家乡州府县衙的小吏都被本地豪绅霸占着,自己空有本事却无处施展。 如今就有个机会摆在他眼前,但他的脸上却并未露出笑容,“太学?我听说过,那不是只招收像你这般高官子弟吗,像我这般寒门素户他们可不会收!” “不一样啦,你看!”方源从怀里取出一份报纸,那是今天刚刚印刷出来的,“朝廷说了,这次太学招收学生,不论出身门第,只要你通过叫啥来着.......入学考试?好像是这个,只要通过这个你就能入太学学习,毕业后朝廷直接分配官职,起步就是九品上!” “而且啊,据说隐居多年不出的大儒宋玄叔会出任太学博士一职,由他老人家亲自传经授业!” “这,这是真的吗?”任子文接过报纸,看着上面白纸黑字依旧是难以置信。 “真的,太保真了!你忘了前几天谁回来了?” “谁啊?” “监国的吴王殿下!重开太学一事肯定就是他提出来的,别忘了他老人家监国以来,可对我们这些世家没什么好脸色,因此肯定是真的!”方源似是觉察到什么,补充道,“后面那句是我偷听我爹说的!” 任子文又细细阅读了一番报纸,从只言片语中总算确认了朝廷的真实想法,顿时心中一涌起股难以言说的喜悦,还不等他给方源回话,任子文便穿好衣衫夺门而出。 “子文慢点!我都给你备好马了,现在骑马去应天也不迟!” 第323章 入学考试 方源看似大大咧咧,实则为任子文考虑的极为周到,任子文的家在应天城外,想要及时赶到,光靠两条腿肯定不行的。 要知道应天城内也有许许多多像任子文这般读书人,而且这则消息还是在报纸上刊登出来的,他们同样也得知了这一消息。 任子文在方源护卫的帮助下翻身上马,接着双腿一夹马腹,便朝着应天的方向奔去。 “多谢了方兄!等我回来咱们再接着聊!” “祝你好运!”方源看着越来越远的友人高呼道,“对了,应天府新规定,除了军情急报,不准在城中纵马!子文到了地方记得下马!” 可惜任子文已经听不见了,他骑马一路狂奔,却在应天城外被拦了下来,理由是不得在城中纵马。 好说歹说一番,城门的守军确认任子文是来参加太学考试的学生,这才放他入城,同时还专门派了一人为他引路。 “喏,就是这儿了!” 不多时,任子文在守门士兵的帮助下终于是来到了太学附近,其实不消士兵帮助,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和任子文一样匆匆赶到这里的读书人。 而此时太学外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看起来少说也有万人。其中不光全是读书人,还有维持秩序的禁军士兵,来叫卖吃食的小商小贩,或者单纯是来看乐子的人。 “多谢兄台为我指路!”不管怎么说,守城士兵是将自己带到了太学,理应道谢才是。 士兵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去,同时向任子文以及他身后的太学投来艳羡的目光。 太学距离皇城不远,从这里还能看到宫城内的一些建筑。不过任子文却没心情看这些,他急切的想知道那个入学考试什么时候才能开始,要知道眼前足有万余人,怕不是猴年马月才能轮到他。 任子文刚想随机抓一位路人问问情况,只见太学大门缓缓打开,从中走出一名身材矮胖,身着绿色袍服的官员,他手里拿着个铁皮卷成的喇叭当做扩音用。 “诸位都是来参加考试的士子吧?来来来,是来考试的都自觉分成四列队伍,不准推搡拥挤,不得插队,不准交头接耳,谁敢插队拥挤直接剥夺他考试的资格,永不录用!” 一听到这话,一心渴求上进的士子连忙乖乖站好,连同任子文也不例外。 经过短暂的混乱后,四列长长的队伍排列在太学门前,那绿袍官员见状满意地点点头,“好了,现在我左手这一队先进来,登记你们的姓名、籍贯,写好了会有人指引你们进考场!” 任子文十分幸运,他就在官员左手的那一支队伍里,因而得以第一批进入太学,不必像其他人那般在外面焦急等待。 登记完自己的姓名籍贯后,任子文以及前后近百名士子被几名小吏指引到了一处大屋内,里面整齐排列着几百张桌椅板凳,桌上摆着笔和砚台以及一张写满字的纸。 在小吏的指引下,任子文怀中惴惴不安的心坐下,还不等他看清桌上写满字的那张纸后,他的注意便被不远处一名小吏的声音吸引过去。 “咳咳,诸位的桌子上都有一张试卷,只要你们将答案写在上面的空白处即可!”小吏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写完试卷后,记得留下尊姓大名,然后交到我这儿你们便可以离开了。至于会不会被太学选上,会在七日后的报纸上写上列位的大名。” “好了开始答题吧,你们只有一个时辰,若到时候还是答不上来也得收回试卷!” 任子文闻言连忙低头看向那张写满字的试卷,简单扫视一眼后他面色有些古怪,倒不是试题太难,而是对他来说太过简单了。 试题只有十道,写的都是圣人之言,只不过在关键部分变成了空白。任子文明白这是要在考他们是否将圣人话记在心里了,对于熟稔于经学的他来说自然无比简单。 一连答完了三道题,任子文松了口气,忍不住四下张望起来,他倒不是想偷看别人的答案,只是在这种紧张的情况下带了几分好奇,也是人之常情。 只不过其他人并没有任子文这般定力,今日所见又是考试,又是试卷对这些士子来说太过新奇,再加上事出突然,这些整日读书的士子没来得及做心理准备,故此神情各异。 有的因为紧张,双腿颤颤,满头都是虚汗,明明手里握着笔,可就是答不上来一个字。对于大周的读书人来说,这些东西还是太过新奇了。 任子文收回目光,低头继续答题,不知不觉一个时辰便过去了,小吏见时候差不多了,摇着铃铛宣布交卷。 “诶,等等我还有一题没答上来!”一名士子哀嚎道。 “早干什么去了,交卷!”小吏十分不近人情,粗暴的将试卷夺过来。 到了任子文这边,他来来回回检查了数遍,而收卷的小吏见任子文气定神闲,显然是有把握的,也不敢怠慢,只得在他这边耽搁了一会儿。 仔细检查一番后,任子文没发现什么纰漏,终于是恋恋不舍地将试卷便交到了小吏手里,同时不忘补充一句,“抱歉,久等了。” “官人一看就是有把握的,将来是要做大官的,小人可不敢怠慢呐!” 交完了试卷,任子文便出了太学,刚踏出大门他便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方源。 “方兄,早上的事多谢了!” “见外了,还没吃饭吧,走今天本公子请客,请子文你好好吃一顿!” 任子文这才发觉自己腹中空空如也,从早上到现在晌午他可是什么都没吃。 二人来到一处酒馆,上好饭菜后,方源忍不住问道,“子文,可有把握?” “出的题不难,但今天人实在太多了。”任子文咽下嘴里的饭菜,“光是我那一条队列就有个几千人,又被分成了百人到一个大屋子里,别忘了外面还有三条队列呢!” “这么多!”方源咂舌,他来的有些晚了,没能看到最开始太学外人山人海的场面。 “是啊,这次的试题简单,还有这么多人,而太学只收三千人,实在是没把握啊!” 第324章 找不开的铜钱 任子文并非目中无人之辈,答不上来题目的肯定是少数人,既然应天的读书人敢来太学参加入门考试,那说明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和他们对比起来,任子文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优势。 方源自然不忍自己的友人落选,皱眉道,“这样吧,回去后我和爹说一声,看看能不能帮子文你一把!” “诶千万别!”任子文连忙摆手制止,“太学新开,朝廷内部肯定极为重视,这时候让你父亲插手,说不准会惹火上身!”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落选吧?你肚子的墨水可比我多多了,怎么就不能谋个一官半职的!” “唉,罢了顺应天意吧!”任子文饮下一杯酒,而后转移话题问道,“对了,方兄你怎么不去参加这入学考试?难不成你们这样的官宦子弟可以直接进去学习?” “想多了,我这点本事你还不知道吗,去了不过是贻笑大方。再说了朝廷明发诏令,不得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嗣参加此次入学考试。家父前几日升任到了五品参议,正巧不在此列!” “令尊高升了?恭喜恭喜啊!”任子文忍不住举杯道。 “唉,又不是你我升官,你恭喜个什么劲儿?什么时候子文你能升官,这酒喝着才有味道呢!”方源人忍不住摇头叹息,“算了,你我今日借这杯水酒,敬一敬老天,让老天保着你做个官!” ...... 太学外不远处的茶摊上,赵桓穿着一身素衣,正和对桌的刘知远小口饮着满是草沫的茶汤。 今日重开太学一事,赵桓极为重视,但为了不引起太大混乱,只得这副打扮,不过任谁也想不到会是大周的监国吴王殿下会在一处不起眼的茶摊上喝茶。 围在太学门外的人丝毫不见有减少,此刻却从人群中挤出一个人来,是鸿骑卫都统领牛三金,他同样是一身不起眼的打扮,来到赵桓身边小声道: “殿下,人数统计出来了,约有一万八千三百余人参加了此次......入门考试。” “这么多人?”赵桓预估会在一万人左右,但没想到这都快两万人了,这还只是应天及周边的读书人,地方州县的可都没来呢。 “是的,这还只是那些读书人,还有围在太学外看热闹的百姓,少说也有个两三万人。” “啧啧,”赵桓对对桌的刘知远感慨道,“老刘啊,你这回可是功不可没啊,组织这么多人竟然没出什么乱子,看来你在应天府是真下了工夫的!” “那是当然,殿下交代的事下官哪里敢不认真去做?”听见赵桓夸赞,刘知远也一脸喜色。 刘知远的所做所为是可以看见的,当初赵桓离开应天去蜀地平乱时,刚经历过战乱的应天百废待兴,街上不要说小商小贩,连百姓都见不到几个。 但等到赵桓回来后,应天已经从战火的洗礼中走了出来,商铺酒楼重新开张,街上的行人也比以前多了不少,处处充满着活力。 “对了老刘,听说你这几天都睡在衙门里,我不是在给了你一套在应天的宅子吗,怎么不回家住?” “下官这不是见最近事务繁忙,不愿拖沓耽误了殿下的计划么,这才每晚住在衙门,处理要务呢!” “真的?”赵桓皱眉,他可不信有自愿加班的人,“老刘,讲实话,要不然本王就让牛统领帮帮你,处理你那些要务!” “别啊殿下,我说!”刘知远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这不下官新纳了一房小妾,夫人不乐意便将下官赶出去了......” “纳妾?你还真是好本事啊!”赵桓有些吃惊,刘知远的夫人他见过几面,是出了名的河东狮吼,当初在邕州的时候便时常打得刘知远遍体鳞伤,官服下面满是淤青。 现在刘知远敢偷偷摸摸纳小妾,那刘夫人的怒火可想而知,也难怪刘知远不愿回家了。 “啊?这事殿下都知道了”刘知远看了一眼牛三金。 牛三金颇为不屑的“哼”了一声,“那是自然,不然你以为我们鸿骑卫是吃干饭的不成?” “罢了,这是你们的家事,本王懒得过问。你家夫人不错,虽然脾气暴躁了些,但甘愿与你在邕州共患难生活多年也是不易,莫要让她伤心!” “是是是,下官知道了!” 几人谈话间,太学的考试已经接近尾声,赵桓没心情再坐下去,招呼茶摊的主人来结账。 只不过没想到结账的时候却出了问题。 “哟客官,您给的这钱小人找不开啊!” 赵桓平日大手大脚惯了,喝碗茶结账时随手递给店家一两碎银,但没想到店家却并不想收。 “找不开?什么意思?” “您二位喝的茶不过几个铜子儿,您一下子却给这么多钱,小人的茶摊上没有这么多的铜钱找给您。” 赵桓恍然大悟,请店家坐下后指着桌上的一两银子道,“店家,我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你,答上来这一两银子就是你的了,也不必再找什么钱了,如何?” 一两银子足以让店家舒服的过上半个月,他连忙点头道,“贵客您问便是,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你方才说的没有那么多铜钱是怎么回事?”赵桓问道,要知道像这样的茶摊一碗茶不过几个铜子儿,人头往来一定不缺铜钱。 “小人的茶摊上往来的人多,小人因此偷听了一些消息,说市面上的铜钱变少了!小人一开始也没觉察出什么,但前阵子去买茶叶沫子的时候,原本一文钱能买五斤的,现在却要五文钱!” “也不瞒贵人,您喝得这茶叶沫子都是好茶叶边角料,不值钱,一文钱能许多,但现在却要涨了价,而且小人的浑家也说,去买菜的时候发现也都涨价了!” “原来如此!”赵桓点点头,“这一两银子拿去吧,权当老爷我赏你的!” “诶,多谢贵人!”收了一两银子后,店家起身便要去忙活,但似乎还有什么要说的于是又坐下神秘兮兮道,“贵客啊,实不相瞒,小人听闻是朝廷自己都没有铜钱了,因此市面上的铜钱越来越少。小人也跟风私藏了几千个铜子儿,应该没事吧?” 第325章 工部铸造局 赵桓一挑眉毛,声音故意高了几分,“私藏钱币?你好大的胆子,不知道这是要下狱的大罪么?” 谁料店家却是一脸无所谓,笑道,“小人这几千个铜子儿算得了什么,再说了又不是只有小人一家私藏,贵客您去打听打听,哪家不将成色好的铜子儿留下。” “还有那些富商和家里当官的人家,私藏的钱币可比小人这样的贫户多多了!” 像是大户人家,都会挖一个地窖用以储存贵重物品,其中铜钱最为常见,然后是一些金银珠宝,或者字画古董。 “这铜钱又不是粮食,不能吃不能喝,你存了有什么用,难不成等着官府上门捉你下狱么?”赵桓又问道。 店家一脸鄙夷之色,“贵客啊,铜子是不能吃不能喝,但它能买来粮食啊!再说了,小人没什么本事,开了个茶摊好不容易攒下些家业,当然要存着留给儿孙啊!” 赵桓闻言哑然失笑,自己还是想的太多了,这些淳朴的百姓私藏铜钱,无非就是怕将来有个不时之需,怕儿孙生活困苦罢了。 但那些富商和官员私藏铜钱可就其心可诛了,他们的子孙可缺不了钱花,因此他们会请来工匠,将铜钱熔掉后掺杂其他金属杂质,铸造成含铜量不足的假币以此牟取暴利。 想到这儿,赵桓胸口升起一阵怒火,又丢下一两碎银后甩袖离去。 刘知远和牛三金不明所以,连忙跟了上来,刘知远小声说道,“殿下,那卖茶的出言不逊,下官这就命人将他捉到应天府大牢,好好审问一番!” “抓他下狱?什么罪名,他说的都是实话,何罪之有?这茶摊的店家不过是大周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心里想得也不过是明日该吃什么,家里孩子该换新衣了,这也是罪名?” 刘知远闻言也只能默默拱手,不再多言。 赵桓又问向牛三金,“应天市面上缺少铜钱一事,你们鸿骑卫知道多少?” “此事早有耳闻,殿下前几天又命末将注意此事,故此略知一二,”牛三金拱手道,“按我《大周律》,一两银子可换一千铜钱,但因为铜钱乃是民间贸易往来常用,所以波动甚大,不过都在可承受范围内。但最近,因为市面上铜钱日趋减少,明面上能换一千铜钱实际却只能换来八百左右。” “这还只是应天,到地方偏远州县一两银子仅能换七百甚至是六百。” “这么严重?”赵桓皱眉。 “还不止,有些百姓因为家里没有铜钱更没有银子只能是以物易物,这才能换来生活所需。”牛三金补充道,“末将早有准备,已经收集了应天内数名富商和官员的罪证,只要殿下下令,鸿骑卫和应天府会配合抄家,他们家中的财货也可为殿下所用!” “不错,但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用此招为妙。”赵桓十分赞许的点点头,“不过本王也不是完全没准备,走吧,你二人跟着本王出城转转!” 三人轻装简行,来到应天城郊外,左转右转来到了一处令刘知远和牛三金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 “这里是......工部的铸造局?”牛三金开口道,这个地方他只从文书和手下人的汇报里听过。 “不错,正是!”赵桓哈哈一笑。 只不过令二人没想到的是,铸造局四周被无数士兵把守,刘知远认得这些士兵,是赵思忠麾下的蛮兵,这些蛮兵只听赵桓的命令,其余人哪怕是朝廷的诏书一概不认。 此刻铸造局门外,赵思忠正和一名身着红袍的官员理论什么,自从赵桓设立品级后,能身穿红袍的无一不是朝廷要员,而赵思忠不过是一名小小的鹰扬将军,却丝毫不怵,愣是和那官员吵闹地不可开交。 赵思忠眼尖,一眼看到了赵桓来了,一把推开红袍官员上前道,“殿下,你看这老头儿好生不讲道理,俺奉了您的命令封锁此地,这老头儿却想带着里面的工匠走!” 赵桓上前笑道,“赵将军,你推的这位可是我大周的工部尚书,本王的得力干将,他又是这般年纪你就不能下手轻点?” “俺哪里知道这什么尚书,俺只认殿下!” 工部尚书孟安礼见正主来了,拱手道,“殿下,不知您是何意啊,不许工部铸造局的工匠回家,他们可都被您关在这儿四天了,您总得给个说法吧?” “哈哈,虽然关了他们几天,不过吃喝可都没少。再说了算算时间也该到了,马上你们就能解脱了!” 不多时,一名骑着白马的银甲小将押送着数辆马车来到了铸造局前,虽然从外面看不出押送的是什么东西,但若是有经验的车把式瞧着地上深深的车辙印,以及被压垮的马匹,定能猜出一二。 那银甲小将来到赵桓面前拜道,“启禀殿下,一千二百斤铜料,分装成了六车,一两都没少全部运到!” “嗯,不错曹兄你可以回营地休息了,不过莫要此次押送的士兵胡乱走动,以防消息泄露!” “遵命!”曹光义再次拱手,领着一众士兵离开了此地。 孟安礼则一脸震惊忍不住问道,“殿下,您说车上的是什么?铜,铜料?” “不错,正是铜料!”赵桓拍拍拉车的马儿笑道,“孟尚书你还等什么,还不让铸造局的工匠出来,将这些铜料领回去?” 孟安礼如梦初醒,连忙跑进铸造局招呼工匠牵马,看不出这小老头儿还挺能跑。 忙活了好一阵,孟安礼面带喜色来到赵桓跟前道,“殿下,您这批铜料质地极为上乘,应当不是我大周产的吧?” “哦,这你都知道?” “那是,咱大周拢共就那几座产铜的地方,每个地方的产出和质量都不一样,而且产量不高,下官自然知道一些。” “哈哈,其实这就是咱们大周产的,不过是在滇州,也就是南诏,本王攻破南诏后在那里发现储量极为可观的铜矿,足以支撑我大周百年消耗!” 第326章 倒霉的刘知远 孟安礼睁大了眼睛,“能支撑我大周百年消耗?殿下,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工部正缺铜料呢,手下人新鼓捣出来的农具正需要铜来当关键部位的材料!” “停停停,孟尚书,本王知道你们很缺铜料,但这一千多斤不是用来干这个的!”赵桓伸手打住孟安礼的话。 “那殿下打算干什么?” 赵桓当然知道铜的用处,例如之前让孟安礼弄出来的活字印刷,就需要铜来制成字模,这样省时省力,还能节约成本。 但现在这批铜料却不能用在这上面。 “本王想让你们工部铸钱!” “铸钱?”孟安礼其实大概猜到了赵桓意图,但听到这两个字还想心惊肉跳了一把。 “怎么,不愿意?你放心,滇州的铜矿开采还算顺利,可以稳定供给我大周,待到下一批铜料运来,你们工部随意取用,本王绝不过问,如何?” 孟安礼有些急了,“殿下,不是这个事儿啊,铸钱一事归少府管,我工部虽然有能力铸钱,但这种事实在是插不上手啊!” 赵桓自然知道只有少府才能铸钱,少府负责管理皇室财政,而天下钱币也是由其负责铸造。早先少府在赵元宏的皇后张氏手里管辖,那是赵桓曾在合浦杀过一个少府的官员,那就是皇后张氏的人,因此少府内外早已被世家渗透成了筛子。 “这件事我懂,你只管拿着铜料去铸,剩下的本王来解决!” 孟安礼还是有些不自信,“那殿下,铸钱需要钱范,您可从少府那里弄来了?” 钱范也就是母钱,是铸造铜钱的模子,一般为石制或是陶制,需要方便雕刻和耐高温等。 “方才你不是说你们工部可以铸钱么,还需要钱范作甚?直接新做一个钱范不就好了!” 孟安礼身形颤抖了几分,“您的意思是.......铸造新钱?” “不错,正有此意!”赵桓拍拍孟安礼的背,示意他莫要惊慌,“新朝到现在一直使用的是先帝时铸造的钱币,早已破旧不堪,是时候将其全部作废,铸造一批新钱了!” “全,全部作废?”孟安礼眼前突然一阵模糊,有些看不起前路,“殿下,当真是要全部作废?” “自然,而且这新币也要革新,不能再像先帝和前朝时那般质量参差不齐了,来孟尚书,这件事咱们还得好好合计合计......” 商讨了足足两个时辰,赵桓和孟安礼这才敲定了新币的诸多事宜,孟安礼此时早已满头虚汗,也顾不得形象用官袍袖子擦起来,他总算知道,为何铸造局为何被士兵围得水泄不通了,他们商讨的事情不能泄露半个字,否则那些世家绝对不会坐以待毙,势必会反扑造成天大的动乱。 孟安礼召集铸造局的所有工匠向他们说明此事,同时引他们前来拜见赵桓,赵桓十分有礼,对诸多工匠拱手道,“诸位大匠辛苦了,你们的辛劳本王都记着呢,若不是你们打造的兵器甲胄,本王的士兵可没法在战场上厮杀。” “但今日之事事关重大,只能委屈诸位现在铸造局多住几日了,不过且放心,吃喝用度一概不会短缺,而且过了这几天还有重赏,你们家里也会派人通知,莫要担忧!” 赵桓都这么说了,这些工匠自然没什么意见,士农工商,他们工匠地位低下不说,物质享受上也不如商人,因此遇上赵桓身份如此尊贵,说话却如此和善,也生不出什么怨气来。 “愿为殿下效命!”一众工匠齐声喊道。 赵桓满意地点点头,又对牛三金道,“待会加派一队鸿骑卫在铸造局四周,只要有生人靠近格杀勿论!” 赵思忠虽然忠心耿耿,但对于这种隐藏在暗处的窥视者却不怎么敏感。术业有专攻,因此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做吧。 “牛统领,方才你也听到了,若是此事有泄密,该如何做不用本王教你吧?” 牛三金身子一凛,拱手拜道,“明白,若是事情泄露半个字,末将先斩鸿骑卫主事,而后自裁于殿下眼前,绝不让殿下难做!” “唔,不错你懂得就好!”赵桓的目光又看向了一起跟来的刘知远。 现在刘知远只想给自己脑袋一棍子,此等机密要务绝不是他能参与决断的,光是听就是死罪了。 而且赵桓做了一系列布局,例如抛出重开太学这个幌子,让整个应天乃至大周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上面,而赵桓此次的对手世家的目光也都在这上面,谁会注意到工部铸造局进去了几辆马车? “老刘,你脸色怎么这么白?说话啊!”赵桓略带玩味的对刘知远笑道。 “下,下官......嘴巴没个把门的,殿下您是知道的,所以下官愿自囚于铸造局,以防泄密!”刘知远忙不迭跪地叩首道。 “那怎么行?”赵桓上前扶起刘知远,“别磕头了,你明知道本王最不喜磕头虫。你可是咱们应天府的长官啊,若是少了你这应天府诸多事务可不乱套了!” “那,那殿下想让下官干啥?”刘知远索性不再挣扎,除了砍头任凭赵桓调遣。 “这几日你就告病在家吧,手里事情先交给手下人去办。”赵桓大笑道。 这话一出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牛三金忍不住笑出声来,无他,最近刘知远新收了房小妾正,家中的河东狮吼正和他闹此事呢,现在回家绝对讨不到好。 赵桓和牛三金上前,一左一右合力将腿肚子发软瘫倒在地的刘知远扶起,“老刘啊,你也别怪本王,其实你这事儿本王早就知道了......你夫人前几天来王府了,你的事情都告诉太后和王妃了,她们两人朝本王施压,你说你总不能让本王难做吧?” 刘知远万没想到自己家里那点破事会捅到太后那里,只能露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脸,“是,下官知道了,今天就回家!” “诶,这就对了!”赵桓拍拍刘知远身上的尘土笑道,“走吧,接下来还有个地方要去,你们两人再陪陪本王!” “去,去哪儿?” “皇城司!” 第327章 文如刀剑可伤人 皇城司本是天子的耳目,负责打探应天城内外消息所设,但其业务能力实在不堪入目。等到赵桓监国后,便将其监察内外的权力交给了鸿骑卫,本职则变成了发行报纸,赚点外快以赡养皇宫内年老体衰,无法行动的宫女太监。 皇城司的新衙门位于应天城内,待到赵桓一行人来到此地时,周围一片肃杀之气,飞鸟都没有几个,更不要说走动的人了。 “先帝时,皇城司权力极大,就是我鸿骑卫都要避让三分,”牛三金看着四周感慨莫名,“当时应天城内只要听闻皇城司办事,任你是谁都要乖乖让路。” “而且其自设监狱,抓到可疑人员直接下狱严刑拷打,百姓闻之无不变色。幸而先帝明察秋毫,虽准许皇城司私设大狱,但却不准许害人性命,这才没酿成惨剧。” 这事儿赵桓曾经听黄宗之提起过,皇城司内部虽有酷刑,但却不敢弄死人,不过那些酷刑用在人身上却是生不如死,或许是因为是阉人掌管的原因,各种阴狠的招数层出不穷。 因此皇城司至今虽没了大狱,但在百姓中还是谈之色变,不过也就仅限于百姓了,皇城司欺负欺负百姓是把好手,但遇上官员也只有磕头求饶的份儿,哪怕是级别最低的官员,对上这些阉人也丝毫不怵。 早早有人在皇城司外恭候赵桓等人,是原来赵桓的贴身太监三德子,他奉命来主掌皇城司,按道理来说怎么也算是鸡犬升天,该有几分威严,但他一见到赵桓情绪却有些激动,上前抱着赵桓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殿下,奴才不知哪里做错了事,您说出来奴才改了便是,何必将奴才打发到皇城司来呢?” 赵桓纳闷了,现在皇城司发行的报纸可是他手里的利器,肯定是要得力的心腹来主事,这三德子却反其道而行之,还不乐意主管皇城司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说明白!” 三德子这才松开抱着赵桓大腿的手,起身道,“殿下,前阵子您不是在报纸上增添了一个文学板块么?” “是啊,怎么了?” 赵桓初回应天那天,看到当日报纸的内容不多,读起来也干干巴巴的,于是想着增添了一个文学板块,想着能让大周的士子来投稿他们创作的诗词歌赋,以此丰富报纸的内容。 “殿下您看这个!”三德子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上面整齐排列着几行小字,看样子是那些文人士子投稿的诗词。 “本王来看看是怎么个事.......”赵桓接过,仔细一瞧,瞬间浑身好似被电击了一般,后背发凉起了阵阵鸡皮疙瘩。 “这也太......”赵桓无奈将纸丢给了刘知远和牛三金,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受苦吧。 刘知远看罢,直觉胸闷气短,胃里一阵不舒服,干呕了半天才缓过劲来。牛三金则是更为直接,破口骂道,“殿下,这诗也太过有伤风化了,末将这就去查明写诗的人,将他抓了下狱看看以后还敢不敢写了!” 纸上的内容很简单,是一位士子写的求爱的短诗,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读起来却满纸皆是酸文腐字,实在是不堪入目,这样的诗若是登在报纸上,恐怕天下人都会质疑大周的文化水平了。 “本王现在总算知道了一句话,好的文章读起来如饮佳酿,让人如痴如醉,坏的文笔却如刀剑能伤人呐!” “太对了殿下!”三德子高声喊道,“自从您说开设文学板块后,皇城司每日都要收到几十上百此类诗赋......而您让奴才负责审核登在报纸上的内容,这实在是......折磨啊!” 对此赵桓十分理解,“这样吧,你日后不用管文学板块了,本王另找他人。至于去抓这诗的作者下狱实在是太过了,将此诗原路送回,让他好好琢磨琢磨再投稿也不迟!” “殿下圣明!”三德子连忙叩首。 处理完皇城司的这点破事后,天色已经有些昏暗,赵桓没有回王府歇息而是入了内城,来到皇后的寝宫。 “哟,吴王殿下怎么得空来?”韩玉儿语气中带着几分幽怨,自从赵桓得胜而归后,二人除了在朝会上见过几面,私下里还从未见过。 “这不是国事繁忙,没有时间吗,这不一得空便来看你了。” “国事繁忙啊......”韩玉儿起身来到赵桓身后,伸出柔弱无骨的小手揉捏着赵桓的肩膀,一边揉一边说,“可我怎么听父亲说,吴王殿下你将国事都交到新设的政事堂,自己却整日不见踪影?” “咳咳,这不是忙军务吗!”赵桓轻咳两声掩饰尴尬,“对了,你父亲进宫了?” “嗯,多亏了殿下给主掌宫禁的禁军打了招呼,爹娘只要一有空便能入宫。说起来此事还得多谢殿下了,我敬殿下一杯!”说着韩玉儿端起桌上的水酒,先干为敬。 “说这话就生分了。”赵桓摇头笑道,也饮下一杯酒,酒是米酒度数不高,对于喝习惯烈酒的赵桓来说没滋没味,但韩玉儿不胜酒力,怕是扛不住闷倒驴的后劲儿。 二人对饮了一番,韩玉儿酒力不佳,有些微醺的她眼神逐渐迷离,红扑扑的脸蛋像是熟透的苹果分外诱人。 明明佳人在前,赵桓却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你这宫里,的确冷清了些,这天气竟然让我有些发凉。” 这偌大皇宫不知死了多少人,光是赵桓那时进兵内城时就不知杀戮多少,再加上宫中都是些女子和阉人更平添了几分阴气。 韩玉儿却不以为意,似是饮酒让她有些燥热,下意识松了松衣带,却不知有大半春光泄在外面。她忽然靠上前来,抱着赵桓的胳膊,略带粗重的鼻息夹带着酒气和兰花般的香味。 “怎么了这是?”赵桓不解。 “桓哥哥......能不能给我一个孩子......我也想和冯媛那般,有个孩子傍身,这样在后宫也有一番慰藉......” 第328章 任吴王驱使 “你想要个孩子?” 赵桓此刻因为酒而有些昏沉的头脑,因为韩玉儿的一番话瞬间清醒过来。 他十分能理解韩玉儿的心情,后宫寂寥无比,没有几人能说上话,就算有父母常进宫看望也不能久留,而且心里有些话对父母是讲不出来的。 但韩玉儿的身份不是普通女子,明面上她仍是大周的皇后,是一国之母,若是诞下子嗣又是一场风波。 赵桓握住韩玉儿的手,柔声道,“你想过没有,若是诞下女孩还好,若是个男孩,他将来该如何自处?” 韩玉儿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要不然当初赵元宏病重也不会选择让她监国处理朝政,因此赵桓的短短一句话便让她清醒过来。 “我......是我考虑不周,让殿下费心了。” “无妨,待到天下大定,我定满足你的心愿。”赵桓紧紧握着韩玉儿的手不让她收回,“这样吧,我让冯媛带着孩子多进宫看看你,有孩子在后宫也多几分生气。” 谁料韩玉儿却面露难色,“冯媛吗?我有些应付不来。” “她因为你我的事为难了?” “那倒没有,她是个极好的女子,就是......性子太跳脱了,我应付不来......” 韩玉儿这么一说赵桓便明白了,冯媛的性子算是他认识的女子中最为特殊的一个,她与生俱来的亲和感让她无论男女老幼,无论身份高低都能聊得来。 而韩玉儿又是个恬静稳住的性子,对于冯媛这类人自然应付不来。 “那日我请她入宫,想看看尊贵的吴王妃到底是何方神圣,顺便联络联络感情,可没想到我开头说了几句话后,后面都是她在说。包括你我之间的事,还有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也不知怎么的,和她说话时我也没了戒心,不知不觉就全都告诉她了。” “你和她说话没有芥蒂就好,你没意见我便让她多到宫里和你聊天。” “她心思极好,处处也都为我考虑。但桓哥哥你这么让她入宫,会不会不乐意?”冯媛不免有些担忧道。 “嗨别提了,她就是个闲不住的,若不是要奶孩子早就满应天闲逛了。当初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时你知是在什么地方吗?是在军营!这丫头假扮成了一名士兵,就为了来邕州看看未来的夫婿,你说这种性子她能安分了?” “还有这事?”韩玉儿捂着小嘴惊呼道,她一辈子受父母教导,读书守礼,像是假扮士兵这种事韩玉儿想都不敢想。 “现在仔细想想,我若是让她进宫来陪你,万一把你带坏了可就不妙了!”赵桓无奈叹息两声,“罢了,这事儿你若感兴趣以后去问她吧。不过我这儿还真有份差事,不知你感兴趣么?” “什么差事?若是朝廷上的事,我可应付不来,而且若是接手了,底下的官员见我一女子握权,肯定会说三道四,半百阻挠,我可不愿听他们聒噪。” “哈,你放心不是什么让人眼红的差事,再说了当初父皇病重时可是将国政都交给你处理的,谈何应付不来?”赵桓示意韩玉儿莫要忧心,“还记得我之前让皇城司在应天发行的报纸么?” “怎么会不记得,每一期皇城司都会送一份到我这儿来。说起来还得多谢桓哥哥了,能想出这么个法子来,虽深居后宫,但靠着报纸也能一窥应天外面的景色。” “光看外面景色可不够!最近报纸新开了一个文学板块,有一个负责审核我大周士子写的诗词歌赋的差事,我想着你应该对此感兴趣,若是愿意我命人便让皇城司送一些过来,由你审核过后才能在报纸上登出,如何?” 韩玉儿一听如此新奇的差事,而且能看一看大周士子写的诗词,对此十分感兴趣,起身盈盈一拜,略带几分俏皮道,“但凭吴王殿下驱使。” “真任凭我驱使?”赵桓哈哈一笑,“那正好,本王乏了,伺候我安歇吧。” 韩玉儿闻言俏脸一红,不过对此她也带着几分期待,于是任由赵桓将她抱到床榻上,一时间寝宫内春意满满,让人不敢窥视。 ...... 九月初三,这天是礼部敲定的为吴王之女册封的吉日。 为此整个吴王府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就连整个朝廷都将目光集中在了吴王府内这名不足三岁的幼童身上。 按理说,一个女孩又不是嫡出不会有这么大动静,但整个赵周宗室,除了先前妖后和蔡崇德诞下的孽种,在二十多年无一所出,因此朝野上下极为重视。 而今日的主角,金城郡主赵灿虽只有两岁多,但也难得展示出了一个郡主的风范,在柳太后怀里不哭也不闹,一张小脸漠然地看着往来拜会的宾客。 “到底是宗室血脉,果真是沉稳无比,气度不凡呐!” 听着这声声夸赞,赵桓只是无奈笑笑,他知道自己这女儿随她娘,性格胆小,今日不哭不闹怕是没见过这么多人,没见过这般热闹的场面,一时间被吓傻了。 “该让冯媛多带带这个孩子,不然像她亲娘那般性子可不行!”赵桓小声嘀咕道。 赵灿的生母是弄玉,本来侍奉柳太后起居,后来成了赵桓的侧室,因为身份低微,在家中一直极为谨慎,哪怕是有柳太后为其撑腰,也从没有因此恃宠而骄。 正想着,赵桓身后突然闪出一人,是何健来报,“殿下,人都到齐了,就在偏院!” “来得这么快,正巧本王要会会他们,走,前面带路!” 穿过一众前来庆贺的宾客,赵桓在何健的指引下来到王府的一处偏院,屋内此时坐满了人,吵吵嚷嚷的。 赵桓深吸口气,推门而入,方才脸上凝重的表情也换成一副笑脸,“哟,诸位叔伯来了,今日是小女册封大典,往来宾客众多,而且方才皇后又来了,一时间慢待了诸位还请见谅啊!” 第329章 嚣张的世家 “不敢不敢!”屋内众人异口同声道。 屋内坐着的人可不是一般人,都是大周世家大族的领头人物,在朝中不仅有着官职,还有无数门生子弟,地方上也有无数田产,养着无数佃户。虽然兵权早已被赵桓收缴,但只要他们乐意,再掀起一场动乱也不是难事,之前会稽作乱便是给赵桓的一个下马威。 赵桓缓步穿过众人端坐在上位,笑呵呵地说道,“说起来,在张叔仁作乱时幸而诸位叔伯及时出手,这才没让应天毁于乱兵之手,现在才来拜会诸位是本王慢待了!” 众人此刻只是拱手,却没有说话,都在思索着赵桓今日叫他们过来是什么意思。 赵桓抿了口茶水继续道,“本王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有话就直说了!如今我大周市面上缺铜,一两银子只能换到七八百铜钱,百姓因此无法购买生活所需,对朝廷也是不多信任。” “因此今日召诸位叔伯过来,就是想着诸位能不能出把力,帮一帮我大周百姓渡过这次难关?” 众人小声议论一番后,距离赵桓最近的一名白衣中年男子笑道,“殿下这话说岔了,铜钱乃是国家重器,我们家中也没有多余的,何谈为殿下解忧呢?” “哦?本王命鸿骑卫调查过来,就是市井百姓都因为此次缺铜引发的钱荒,家里屯了几千几万铜钱,难不成诸位叔伯的见识和眼光还不如那市井小民?” 赵桓的话刚说完,一众人等皆露出愠色,要知道他们可都是世家出身,平日里自视甚高,最看不起的便是那些平头百姓,对上那些百姓恨不得用鼻孔看人。 而现在赵桓却说他们见识连市井小民都不如,当真是看扁了他们。 尤其是方才与赵桓说话的那中年男子,他名韩处钧,官位不显,在赵桓引入品级后仅是五品,但其职位可是不容小觑,分属吏部文选司,主掌大周低阶官员升迁调任,除去尚书可谓是位高权重,一言可定低阶官员生死。 而其身后的韩氏一门,在平阳张氏和蜀中卫氏覆灭后,已经是大周数得上号的世家,隐隐有取代两家地位的趋势。在张叔仁作乱时,也是韩处钧力排众议,主动交好韩正言和韩玉儿,并联合其他世家在应天城的家丁护卫,趁机夺了城门,放赵桓入城。 而韩氏与其他世家的联盟,似乎并没有因为平阳张氏的覆灭而结束,反倒因为赵桓强势入主应天后愈发牢固起来。 赵桓的话算是明里暗里将眼前世家骂了一遍,韩处钧也露出几分不满的神色,不过作为世家子弟,他极有涵养,言行举止也是同辈中出类拔萃的,因此对赵桓不满的神色一闪即逝,眨眼间便恢复如常。 他向后伸手,屋内乱糟糟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殿下,您是个直性子,那我等也明说了吧。想要我们各家出钱拯救大周钱荒,也不是不可,但有几个条件。” “哦,请说!” 韩处钧顿了顿道,“这第一件事,便是太学一事,殿下不得高门显宦的子弟入内学习,这是何意?为何那些寒门儒生可入太学,学业完成后还可授官,我世家子弟却不行?” “因此我等希望殿下驱逐那些寒门贫户的士子,同时让我等家中的子弟入太学,学业完成后授予的官品也应当在八品!” 赵桓闻言有些想笑,自己明发诏令引寒门士子入太学学习,现在却要驱逐他们,如此出尔反尔将来他在大周将再无威信可言。 “还有什么条件,一起说出来吧。”赵桓有些不耐烦道。 韩处钧继续道,“我等皆知,如今国库空虚,但大江以北还有齐人大军,距我应天仅有一江之隔。因此我等愿出资组建一支五万人的大军开赴北岸,拱卫应天!” 说是拱卫应天,实则是想趁机将被夺去的兵权要回来,这些世家的心思赵桓怎会不知,若是同意了,自己入主应天以来的布置可就前功尽弃了。 “唔,还有吗?” “还有,请殿下将韩正言革职查办,朝廷中书新设的政事堂和军事堂,也该由我等各家主掌!” 韩正言原先和这些世家联手,算是相处的不错,后来赵桓一系列针对世家的打击,他也多有维护。不过韩正言终归不是世家出身,而且赵元宏对他有知遇之恩,因此竭力辅佐赵桓,正是如此他和世家之间的蜜月期一过便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 “本王不过是想向诸位叔伯要些铜臭之物,你们却开出这么多条件,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 韩处钧哈哈笑道,“自然不会让殿下吃亏,只要我等的条件一一兑现,我等愿扶殿下登基,届时号令天下,文武百官莫不敢从,岂不快哉!” 韩处钧身后一人也附和道,“不错,殿下登基后,这皇后也该是我们世家的女儿来当。” “哦?本王可是有正妃的,登基后难道不能让她当皇后?” “呵呵,”韩处钧轻蔑一笑,“昔年前燕分崩,冯氏的先人趁机割据岭南自立,待到我大周立国后,冯氏畏惧我大周兵威不得已才归降。如此出身,岂能为皇后?” “是极!殿下登基后,我们各家也会出适龄女子入后宫,如今宗室子嗣艰难,还需殿下努力啊,哈哈哈!”韩处钧身后的人帮腔道。 赵桓面带疑问道,“可你们各家都出女子,本王也得一视同仁吧,那将来谁来为皇后呢?总不能被人背后里说厚此薄彼吧!” “简单,谁先诞下皇子,就立哪家贵女为皇后,诸位觉得如何?” “不错不错!”屋内众人皆是大笑起来。 赵桓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算是将自己安排的明明白白,如果真按他们所说去做,就算登基也不过是他们手中随意拿捏的傀儡罢了。 韩处钧面带笑容对赵桓道,“不知这几个条件,殿下考虑的如何了?” “诸位叔伯给本王开的条件还真是‘慷慨’呐!”赵桓冷笑连连,“若是接受了你们的条件,是本王号令天下还是你们号令天下?诸位莫要忘了平阳张氏和蜀中卫氏的下场,难道你们想本王的鸿骑卫到各位家中做客么!” 第330章 再起战端 韩处钧对此不以为然,起身道,“诚然,殿下威加四海,尤其是军伍上大周大多数军队皆听命于殿下。张氏和卫氏的覆灭给了我们一个提醒,若是不联合在一起只会被逐个击破,因此我等摒弃前嫌,同气连枝,敢问殿下能奈我何?难不成想再看到应天陷入战火动乱不成?” “动乱一起,波及的不仅是我等世家,还有无数平民百姓。到时候就算殿下侥幸取胜,面对千疮百孔的大周,您说齐魏二国会放过这个机会么。就算齐魏二国不来趁火打劫,殿下杀了我等简单,但那时大周谁还会信服殿下,谁还敢为殿下效力?” 韩处钧的话让赵桓脸色一沉,良久后才缓缓道,“说笑了诸位叔伯,你们可都是有功于社稷的功臣,本王岂会干那杀鸡取卵的事?不过你们的条件牵扯甚多,需得仔细考量一番才能给诸位答复。” “哦,”韩处钧点点头,“那就请殿下早做决断才是,毕竟时间不等人,现在百姓家中还有余粮,若是拖上两三个月,到了年节百姓家中无米下炊,恐怕真要出乱子咯!告辞!” 随着韩处钧起身离去,屋内一众人等也跟着出去,毫不拖泥带水,走得极为迅速。 “咣当!” 何健在门外默默数着,自那些世家走后,这已经是赵桓摔碎的第八个瓷器了,洁白的瓷片甚至有几片崩飞到了屋中的房梁上,可想而知此时赵桓的怒火。 哪怕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何健此时也不敢触怒赵桓,然而偏偏有不知死活的非要靠上来,只见牛三金风尘仆仆地赶来,“何宗卫,殿下在屋里?” “是,不过俺建议你先等等,殿下正在气头上,现在进去讨不了好。” “谁啊,惹殿下这么大火气!”正巧屋内此时又有一个瓷器被打碎,破碎的声音吓得牛三金退了两步。 “还能是谁,不就是应天城的那几家子人么!现在市面上缺铜,正闹钱荒,殿下就想着让他们出点钱帮朝廷渡过难关,可这些人一毛不拔不说,还提了一大堆条件,这不惹得殿下上火!”何健撇撇嘴颇为不屑,“要俺说,给俺三千精兵在应天逛上一圈,哪一家敢不服?” 牛三金刚要说话,屋内却传来了赵桓的声音,“何健,你嘀嘀咕咕和谁说话呢,给我滚进来说!” 二人闻言连忙进屋,而赵桓看见是牛三金也压住了心中的怒火问道,“牛统领你怎么来了,出什么事了?” 赵桓有些纳闷,此时来找他难不成是铸造局那边出了事?若是真出了岔子,恐怕真得让何健带兵在应天走上一遭了。 “启禀殿下,前方探子来报,齐魏开战了!”牛三金拱手道出了一个让无数人震惊不已的消息。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赵桓皱眉,当初他得知齐国有意用兵魏国后,和诸位将领推演应当是在明年开春之际,齐国会发兵攻打魏国,不过为了搅浑局势,赵桓将齐国欲动兵的心思告知了拓跋翼,让他被迫放弃了攻略汉中的计划。 “据前线探子来报,似乎是魏国先发制人,从潼关而出,而齐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三日内连丢失了数十个郡县,现在就连洛阳也被迫直面魏人的兵锋!” 赵桓一听便明白了,魏人得知齐国要用兵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来了个先发制人,趁着齐国还未准备充分先下手为强,而且现在已经入秋,正是魏人骑兵发力的时候,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但细算起来,看样子魏人是从汉中退走后,没多久便对齐国动手了,也不管国中多少牧民百姓忍饥受冻却执意发兵,“果然是魏人的性子!”赵桓暗道。 “而且探子还来报,这次魏人似乎并非一线作战,魏帝下令北方草原各部也要出兵协同作战,从北、中、南三线向齐国进军。不过鸿骑卫的探子还无法涉足那里,只是道听途说。” “若真是如此,那魏人这次动静可不小呐!”赵桓略作思考便确定了此事的真伪。最近几十年,魏国因为国政混乱一直被齐国压着打,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机会魏国定然要竭尽全力,就算不能覆灭齐国也要将其彻底打残。 作为好战分子的何健最不喜安稳的生活,一听到齐魏再起战火,哪里还坐得住,“殿下,齐魏打得火热,咱们不掺和掺和?” “哼,没看着今天本王还被那几家怄气,哪里有工夫掺和进去!”赵桓示意二人坐下,“本王巴不得齐魏打个你死我活,好让我们大周捡桃子。但说实在他们两国也不是傻子,定然会提防我大周。牛统领,江北齐军大营情况如何?” 牛三金摇头道,“如殿下所料,即便魏国突然来袭,江北大营的齐军也没有丝毫异动,依旧安安稳稳驻扎,时不时操练兵马,给广陵城制造压力。” “可知江北大营齐军主将是谁?” “是殿下您的‘老朋友’武思诚。” “原来是他!”赵桓冷笑,当初齐国趁着大周内乱,派武思诚领十万大军夺取了徐州两淮之地,并就此驻扎下来。而后来赵桓围攻应天时,武思诚还想趁机浑水摸鱼,故意制造事端打残了数名赵桓麾下的士兵,幸而赵桓行事极为强硬,逼着武思诚将凶手交出,并当着他的面斩杀了故意挑起争端的齐国士兵。 再加上武思诚当日行事极为倨傲,算是和赵桓结下了梁子。 何健也在其中,一想起此人也是恨得牙根痒痒,从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如今却被人踩在头上,哪里受得了这股鸟气。 “殿下,派俺出战吧,俺定然将那个武思诚擒住,交由您发落!” “呵,江北齐军大营少说也有几万可战之兵,要派你去得多少人才能打下来?”赵桓否决了何健出战的请求,“再说了,本王向韩正言保证过,绝不擅起刀兵,就是调动作战也不会超过两万。” “那咋办,总不能看着齐魏打得火热,咱们什么都不干吧!” “不急,徐徐图之!牛统领,你且听我安排,这样.......这样!” 赵桓将自己的计划说出后,何健和牛三金恍然大悟,“殿下高明,末将这就去办!” 第331章 夜访韩府 牛三金刚要起身离开,突然想起了什么事拱手说道,“对了殿下,驻守汉中的镇西将军郭兴泰有消息传来!” “哦?郭兴泰有消息,难不成是魏人又来侵犯?”赵桓疑惑,方才不是还说魏人主动进攻齐国么,怎么在汉中一带还有异动,难不成想双线开战不成? “并非是汉中的消息,”牛三金答道,“而是河西的事。郭兴泰来报,因为之前擅杀了魏人在河西的官员,在殿下您撤走后,魏人派了六百骑去河西兴师问罪,结果被陇西王尽数击退!” “陇西王.......赫连石夸?” “对,就是他。郭兴泰上表,说赫连石夸不避箭矢冒死冲锋,亲自带兵杀入战阵斩首数名魏人,因此特意上表为其请功!” “请功?”赵桓略作思考便明白了赫连石夸想要做甚,他这是在纳投名状。斩首所得的那些赏赐赵桓不会吝啬,同样赫连石夸也不会在意这点微不足道金银布匹,双方想要的是彼此的态度。 “既然是郭将军亲自上表请功,那本王不能拂了他的面子,按照他报上来的斩首,该如何赏赐就如何赏赐!”赵桓吩咐道,“同时让郭兴泰不可掉以轻心,趁着魏国与齐国交兵之际,继续拉拢河西诸部,这些部族将来或许会成为我大周一大助力!” 河西大小部族没有几千也有几百,光拉拢一个赫连部是不够的。 “是,末将遵命!” ...... 深夜的应天比之白天的热闹多了几分清冷的肃杀,熙攘的人群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几团随风飘荡的落叶,以及一队队负责巡夜的士兵。 每到夜晚,应天都要实行极为严格宵禁,士兵在街上巡逻,将那些深夜不愿回家的人“礼”送回去,遇到可疑人物则毫不客气地抓起来送到鸿骑卫大牢审问。 虽然此举让一度让应天内的勾栏瓦舍少了许多收入,但却无人敢有异议,至少明面上来看应天的治安比之以前强过百倍。 因此一到时间,除非是心怀不轨之徒,普通百姓是绝不敢上街闲逛的。 但总有那么一些人,不顾禁令,明明已是深夜却还敢在应天城内慢悠悠地走着,实在是不把鸿骑卫的大牢当一回事了。 一队巡夜士兵发现了两道极为可疑的身影,小队的伍长高呼道,“前面的人,给我站住!大晚上不回家歇息,还敢上街闲逛,真当我......” 伍长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追上那两道身影,但当看清后那两道身影后,伍长的身形一僵愣在了原地。 “吴,吴王殿下?怎么是您?!”再看看另一道身影正是何健,“小人,小人一时糊涂,死罪!” 赵桓打了个哈欠笑道,“你谨守职责何罪之有?本王今晚睡不着,特意出来走走。说起来这宵禁的命令还是本王下达的,如今却带头违反,倒是让你们难做了。” “不敢不敢!” “唔,本王看着你还有身后的兄弟眼熟,是邕州军的?” 伍长闻言一喜道,“殿下好记性,小人是您征讨南诏时加入邕州军的!” “哦!难怪本王看你眼熟却叫不出名字来!”赵桓恍然大悟,像是最早一批的邕州军他本人都与这些士卒一起训练,名字也都能记得,这也是为何邕州军拥戴他的原因之一。不过后来征召的邕州军士兵只是混了个脸熟,但赵桓在他们之中的威望可是一点不少。 “那你可算是个老兵了,怎么才伍长?”赵桓不解。 “这不是殿下在平阳为俺们邕州军分土地吗,小人放弃了晋升的机会,多分了五十亩土地给俺弟弟。俺跟着殿下征战,殿下断然不会亏单俺们,但俺弟弟不是个打仗的料,俺就想着多分些地给他好养活自己。” “你这兄长当得合格啊!”赵桓拍拍这名伍长的肩头以示勉励。 又和这些士兵闲扯了一会儿后,赵桓带着何健告辞离去,他今晚可不是心血来潮想欣赏夜晚应天的美景,而是出来要见一个人。 二人又走了半个时辰,到了一处三进的宅院,这样的宅子在应天随处可见,毫不起眼,但府门外上方挂着的鎏金牌匾上书“韩府”两个大字却让人心生几分畏惧。 但赵桓不在此列,他上前轻轻敲响韩府大门,估计是没料到这么晚了还会有客人,过了许久大门才闪出一道缝,从中探出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这么晚了,敢问二位有何贵干?”老人小心翼翼地问道。 “深夜叨扰多有得罪,敢问韩吏部可曾安歇了?”赵桓拱拱手答道,他极为有礼,并没有因为老人只是一介仆人而轻视。 老人想着方才还去书房为韩正言身旁的油灯添油,于是回道,“不曾。敢问二位是......” “这位是监国的吴王殿下。”何健凑上前小声道。 “啊?”老人没想到眼前这么彬彬有礼的青年身份会如此之高,“小人慢待了,且稍待容小人去通报一声。” “不必了,不然又要搅的人睡不着觉了。你在前面带路就好。” 老人不敢怠慢,连忙拉开大门请赵桓进来。 一跨进韩府,赵桓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院落内极为冷清,比之冷死人的皇宫都不多承让。 “府上都有谁住?”赵桓忍不住问道,这样的地方住得时间久了不得病症他是不信的。 “老爷夫人,还有小人以及小人的浑家。”老人答道。 “还真是清苦呐!”赵桓感慨道,以韩正言的身份和权力,为自己弄一套舒服的宅邸以及成群的侍女仆人不是问题,但自从他入朝为官以来,却从未动用权力为自己谋过私利。 “到了,前面就是老爷的书房。”老人指了指前方还亮着灯光的一间屋子,那间屋子燃着凄惨的灯火,与周围的平静黑暗格格不入。 韩正言正在屋内耷拉着眼皮胡乱翻弄着什么,却突然发现屋门闪过一道小缝,是侍奉自己几十年的老仆。 “老爷,吴王殿下来了。” 第332章 绝不妥协 “吴王?怎么这个时候......快快有请,罢了,我亲自去迎接!”韩正言稍加思索便拖着疲惫的身子起身。 可谁料屋门被老仆身后一人轻而易举地推开,赵桓缓步走进笑道,“不必了亲自迎接了,本王自己来了。” “拜见吴王殿下。”韩正言低头拱手道,低头的瞬间朝着老仆丢过去一道眼神,老仆心领神会将屋门轻轻带上。 “我轻车简行,没带仪仗来就不必多礼了。”赵桓十分自来熟,缓步来到韩正言案前,“这么晚了还不休息,韩吏部你这是忙活什么呢?” “殿下不也是,大晚上的不睡觉来拜会老臣?” “哈,本王是年轻人,年轻人哪有几个不熬夜的。”赵桓笑着拿起案上的一张纸,仔细一看是前阵子太学学生的试卷。 “这不是太学入学考试的试卷么,本王不是派了专人批阅,怎么还到你这儿了?” 韩正言闻言叹息一声道,“这次试题太过简单,又是为朝廷遴选人才,老臣不得不重视些,这才拿来看看,想从中看看有没有纰漏。” “左边这一摞是老臣认为不错的,可以入太学学习的,右边是被老臣罢黜的。” 赵桓“哦”了一声,拿起右边那一摞最顶端的一张试卷,考生的名为任子文,籍贯是泗县。 “本王记得这泗县是在大江以北,现在当属齐国境内吧?” “不错,当初齐国重新占据徐州时,有一些百姓主动依附我大周,想来这名士子应当是那时候来到我大周的。” 赵桓点点头表示理解,眼神继续向下看去,看着看着却有些生气,“不对啊,这考生答得一字不差,为何将其罢黜?” 韩正言则是摇摇头道,“字写得太差了。” 所谓人如字,一个人的笔迹也能从侧面反应他的性格。但在大周官员的字迹的工整却是衡量一名官员的重要标准,例如世家子弟想要获得官位,首先考证出身,而后便是笔迹,若是字迹不够工整哪怕你是世家子弟也不得为官,就算家里强行指派为官也会被人耻笑。 当初赵桓初掌朝政时,批阅的奏章无一都被韩正言驳回,原因并不是他反对赵桓理念,而是他字迹太差,逼得赵桓没办法只好让韩玉儿代他写奏章。 韩正言自己也是书法大家,笔法苍劲有力,堪称大周书法第一人。而韩玉儿受到父亲熏陶,也得了几分真传,让她来写的奏章这才没被驳回。 “咳咳,这也太苛责了。术业有专攻,万一此人是不世出的人才,岂不是错过了?” “殿下啊!”韩正言颇为无奈,声音都大了几分,“这次入学考试,足有一万八千多人参加,但太学只招收两千人,而且题目又十分简单,只要通读过圣人之言便能答出,若不提高标准,太学一口气可没法吃下这么多人!” “诶,本王瞧着他这字迹工整的很啊,比我强出不少,为何就不能进太学了?就这一个!”赵桓耍起了无赖,当着韩正言的面将任子文的试卷塞到左边入选的那一摞。 韩正言苦笑摇头,“罢了,就这一个!” 赵桓心满意足地停手,坐在原先韩正言的位置道,“今天事情可不少,我那小女儿册封,往来宾客乱成一锅粥,真是烦死本王了。” “老臣今日繁忙,没能亲自到王府为小郡主庆贺,还望殿下恕罪!” “哈,你这家伙,那日在朝堂说了几句话,让本王的闺女从公主变成了郡主,那丫头看到你说不准还要朝你吐口水呢!”赵桓嘴上这样说,语气中却无半点责怪之意。 “不过你虽然没来,皇后可是亲自来了,小坐了片刻便回宫去了。” 韩正言闻言,顿时心有一阵怒火,“皇后乃一国之母,岂可轻动,老臣这就......” “诶别急,是我让她出宫的,整日闷在宫里早晚要闷出毛病。” “殿下.......” “今日我还召见了韩处钧,以及他身后的那些世家。”赵桓伸了个懒腰终于是说明了今晚的来意,“你二人虽是同姓,但他下起手来还真是不客气呐,你知道他要本王做什么吗,将你革职查办!” 韩正言低头默不作声,似是早已料到了韩处钧会这么说。 赵桓也不等他答话,自顾自道,“哼哼,本王想着让他们各家出些铜钱,帮着朝廷渡过此次钱荒,可没想到提了一大堆条件,什么重掌机要,还要废掉冯媛,立他们世家的女儿为王妃,一个个真是敢张嘴啊!” 韩正言张了张嘴,嗓音不知为何沙哑无比,“殿下,您是要......” 赵桓摆摆手道,“不到万不得已,本王是不会擅动刀兵的,当然别逼我到那一步。” “唉,”韩正言叹息一声,“殿下,此次钱荒老臣建议还是先按那些世家的心意来吧,舍弃掉老臣能让大周的百姓有一线生机,老臣也算值得了。” “天下诸国皆不产铜,也就是我大周得上天垂青有那么几座小铜矿,但每年产量都少得可怜,光是这点产量还都在那些世家的控制下,与他们斗实属不智。” “呵呵,”赵桓手指轻点桌面,“这些世家个个贪得无厌,今日我敢将你革职查办,明日就敢骑在我头上拉屎,后天信不信就敢逼着我禅位?” 妥协只有第一次和无数次,一旦这些世家得逞一次,他们的贪欲将永无止境。 “但殿下您又该如何对抗他们呢,除非靠着邕州军和鸿骑卫将这些世家在应天的人全部下狱抄家,但他们在地方州县的势力仍不容小觑,一个不好便又是张叔仁那般动乱!” “这本王知晓,我大周如今的境地,谁都不愿看到再出一个张叔仁了。”赵桓深吸一口道,“因此,我希望你能出面稳住这些世家,虽然他们早已不信任你,但总比本王要强。只要能拖半个月即可,半个月后,他们只有跪地求饶的份儿!” 第333章 群臣夜谈 “要稳住他们不难,但是之后呢?”韩正言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大周几个铜矿都在世家眼皮底下,被他们控制着不说,产量更是少得可怜,除非赵桓是神仙,能变出铜来。 虽然韩正言从听到过只言片语,说赵桓是什么仙人投胎转世,但读圣人之言的他对此嗤之以鼻,拿着个糊弄无知百姓还行,但想忽悠他和韩处钧这样的人还是不够。 “之后也很简单,此前我大周通行的铜钱全部作废,转而替代成朝廷新发行的铜币。”赵桓缓缓说道,“至于铜币的原料则是来自滇州,那里发现了一座铜矿,足以支撑我大周百年所需。” 韩正言来不及思索滇州的位置,他的思绪全在赵桓前一句话上,“尽废前币?殿下,你可是认真的?” “当然!”赵桓的回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韩正言顿感一阵无力,他捏着太阳穴瘫坐在椅子上,“殿下,本朝的铜钱已经发行了数年,早已深入人心。百姓穿衣吃食皆靠此交易,您一句话就废了,若是出了乱子,怕是十个张叔仁都比不上,大周有倾覆之危!” 韩正言没想到,赵桓口口声声保证不动兵戈,但暗地里却整了个大活儿给他,这还不如让他带兵去折腾呢。 此次大周钱荒,究其原因是世家有意屯钱借此要挟朝廷,但平民百姓哪里能看到这一点,他们只知道市面上铜钱越来越少,只会跟风囤积,一户人家少说也要屯上几千几万钱,甚至不惜变卖家产屯铜钱,因为这几乎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但赵桓一句话就让他们的家产成了一堆废物,试问天下人谁会甘心? “其中利害,我自然知晓,届时我会抛出一个足以堵上天下悠悠众口的诱饵。”赵桓闭目道,旋即突然起身语气中带着几分森然的杀意,“但本王也把话说明白了,谁敢阻挠朝廷发行新币,本王就要了谁的脑袋!” 韩正言闻言哀叹一声,若是发行新币真的引得天下动乱,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足够分量的脑袋堵上他们的嘴。而赵桓是大概不会承认错误,那么只能是自己了,自己侍奉先帝到本朝,身居高位多年,这颗脑袋足以平息天下人的怒火了。 想到这儿,韩正言心中五味杂陈,但终归还是起身拜道,“殿下,老臣还有一事相求!老臣是做父亲的,却没能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愿望殿下能善待玉儿!” “这是自然。”赵桓被突然一本正经的韩正言弄得有些莫名其妙,而且他方才在想别的事情,哪里注意到韩正言脸色和语气的变化。 不过赵桓还是敏锐的察觉到韩正言情绪低落,于是问道,“对了,我与玉儿这般关系......您不怪罪?” 韩正言是个极为古板的人,以他的性子断然不会允许赵桓和韩玉儿这般胡来,但他显然早知道二人事情,却从未张口,一直让赵桓心有芥蒂。 “诚然,以臣子的身份,你们二人之间如此这般,我自然是要上书,好好训斥一番,”韩正言吐出一口浊气,“但我还是位父亲,我亏欠玉儿太多,想补偿她却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前阵子我进宫去看她的时候,她告诉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她很开心,我想这就足够了。” “是吗。”赵桓回道,接着二人各怀心事,谁都没有再开口,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烛火还在跳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赵桓才好似反应过来,“对了,还有一事。今日鸿骑卫来报,说齐魏再度开战,魏人动员了十万大军,还号令北方草原的部族南下合击,三线出击之下,齐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据闻洛阳已经被围,已经直面魏人的兵锋。” “殿下是想......帮一把齐国?”韩正言皱眉道,大周的国策他也清楚,北面的两个邻居谁挨打就帮谁,势必不能让其中一个统一北方,不然以大周国力根本不是对手。 可这样一来又要起兵戈,这对刚刚平稳下的大周来说并不是件好事,而若是支援钱粮,大周自己都不够用谈何支援齐人。 “不,这一次我不打算帮助齐人,”赵桓摇头道,“这次我们帮一把魏人,本王看中了江北的徐州以及两淮之地,若是能趁齐国自顾不暇时夺回此地,本王晚上也能睡得安稳些。” 张叔仁作乱时,齐国打着帮大周平乱的名义出兵十万,一举吞下了徐州将战线开到了大江北岸,距离应天仅有一江之隔。 而张叔仁之乱平息后,齐国却并没有退兵的意思,这十万大军反倒就地驻扎。这种脖子上被架把刀的感觉让赵桓十分不爽,势要将这枚钉子拔出,否则的确如赵桓所言到了晚上不能安眠。 “殿下这次想动多少人?”韩正言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自然是越多越好!” “上次您和老臣保证过,就算动刀兵最多只调动两万人,即使败了也不会损伤国力。老臣虽不懂兵事,但也知道若是图谋徐州等地,两万人恐怕不够吧?” “还是您聪明,所以想着能不能放松些,多给个两万人也好更有把握。”赵桓一边笑一边起身,“你看啊,徐州地处平原,是难得的膏腴之地,拿下后不论是种田还是养从河西来的马匹都极为合适,您看呢?” 韩正言可不是三言两句就能被糊弄过去的,他拍着桌子道,“不行!殿下,那日您亲自开口说的,绝不擅动两万以上的军力,金口玉言,现在却又出尔反尔,岂不会惹得天下人耻笑!”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千载难逢的机会,哪能眼睁睁看着从手里溜过去!” “不行就是不行!”韩正言显然是动了火气,“殿下,您若一意孤行,非要动员大军,那就请革了老臣的职!只要老臣在政事堂一天,这仗老臣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第334章 秘闻 韩正言强硬的态度让赵桓始料未及,的确,韩正言在很多事上都对赵桓持反对,这一点不光是赵桓,连朝廷的诸多大臣都能感受到。 但赵桓似乎并没放在心上,反倒将这位屡次与自己意见不合的老臣放在了重要位置上,他这么做并不是因为韩正言是前朝老臣,德高望重。 而是因为赵桓明白,自己并非完人,制定的一系列富国强兵的计划难免会有不妥之处,而此时就需要一位有经验的老臣来提醒他,防止他出错。 若大周的朝廷真的成了赵桓的一言堂,只有他说一不二,底下人无人敢忤逆或提出意见,那个时候大周恐怕真有倾覆之危。 赵桓讪笑两声,“这不是和您商议此事么,何必动这么大火气?罢了,两万就两万,总比没有强。” 韩正言闻言又劝道,“可是殿下,江北齐军的大营足以十万兵马,您只派两万......老臣虽不懂兵事,但也明白如此数量大的差距,除非有天神相助,否则难以取胜,不知殿下如何靠这两万人谋取徐州?” “力不能破,那自然要用计谋了!”赵桓来到韩正言身旁,耳语几句后,韩正言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若此计可成,当真能破江北齐人十万大军!” “那是自然!”得到韩正言的肯定,赵桓也得意起来。 看着赵桓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韩正言不知不觉也笑出了声,待到他察觉自己失态时已经被赵桓好奇的目光看了个遍。 要知道韩正言平日不苟言笑,从来都是板着一张脸,哪怕是常伴枕边的韩夫人都不曾见他笑过。 “老臣一时失态,还望殿下见谅。”韩正言拱手道,看着意气风发的赵桓,又忍不住补充一句道,“老臣看着殿下想到了先帝。” “哦?”提到赵元宏,赵桓明显脸色一沉,“好端端地提他作甚,再说了先帝可从来没觉得本王像他。” “不,不是外表,而是殿下您指点江山时那般神态,胜券在握的样子像极了先帝。” 赵桓忽然想起,韩正言是赵元宏的潜邸之臣,与他更有知遇之恩,现在依旧怀念他也是应有之意,索性任由他去说吧。 韩正言似是陷入了往昔的泡影中,喃喃说道,“想当初老臣和陛下畅谈国事,常常一聊便是一晚上,最后抵足而眠,但这样陛下仍嫌不足。可惜到后来,陛下杀兄逼父登基为帝,一切似乎都变了,只是我还沉浸在过去无法自拔。” “登基之后,陛下像是变了一个人,曾经那个意气风发与我日夜畅谈的人不见了,转而变成了一个刚愎多疑的人。而回想赵周宗室,似乎这是一个解不开的局?” 这下赵桓来兴趣了,这些秘闻以前他可从来没听赵元宏说过,就算说大概也不会说给他听。 “什么意思?我赵周一脉宗室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本是宫闱秘事,只在皇帝和继任者之间口口相传,但赵桓夺位之举并不光彩,更兼之最后亲自终结了赵元宏的生命,故此这些秘闻他都不得而知。 今日韩正言思虑良久,最终决定替赵桓补上这一课。不过他终归是臣子,一些事情早已被黄沙掩埋,不是他能知道的。 “赵周宗室立国至今,不过六十余年而已,但到你这一辈已经是第五代了。宗室男子每到中年后,必然不得善终,要么死于亲朋之手,要么性情突然大变,无论原先是多么谦逊守礼的君子,到了中年晚年都会装若疯魔。好一些的遛鸟逗虫,不问世事,而差一些的则性情暴虐无比,以杀人为乐!” “当初简明帝到了晚年便是如此,当时大肆杀戮内宫阉人和宫女,到最后甚至开始杀戮朝臣。也正是这时候被你父亲抓到了机会,趁虚而入。” 简明帝是赵元宏父亲的谥号,也就是赵桓的爷爷。这些名字对赵桓来说太过陌生和遥远,哪怕以前在宫闱时也无人和他说起此事。 仔细思索韩正言所述的,关于赵周宗室晚年性情大变一事,赵桓忍不住问道,“您是怕我到了那个时候也会如此行事?” “谁知道呢,老臣是看不到那天了。” “呵,说的也是,今后之事谁又能说得准?说不定明日我便暴病身亡了呢。”赵桓也是想明白了,摇头笑了起来。 既然话题都扯到这里,赵桓也忍不住问了有关简明帝的一些事情,包括前燕和大周立国之初的诸多大事。而韩正言不愧是满腹经纶,对于赵桓的疑问无一不答。 “对了,我有一事不明,世人皆知齐国是以外戚窃据了前燕皇位,以此立国,但我大周又是如何立国的呢?”赵桓提问。 韩正言呵呵笑道,“前燕被魏人铁骑踏碎后,宗室主脉被杀戮殆尽,仅剩部分旁系宗室逃亡关东之地重新立国,建都邺城以此号令天下。” “而当时大江以南本就是前燕以武力征服来的,民心不稳,随着前燕大厦崩塌,大江以南群盗蜂起,无数豪杰竞相争雄。前燕残部当时在关东之地,要应付魏人,无法分心收服大江以南,于是......” “于是我大周太祖皇帝登场了?”赵桓忍不住说道。 “不错。为了解决大江以南的烂摊子,前燕派太祖皇帝到大江以南平乱,但当时魏人咄咄逼人,给太祖皇帝的支援不过八百甲士,粮草仅能支持三天,但就是靠着这些太祖皇帝没用几年将大江以南诸多豪杰尽数击败。” “正当太祖皇帝欲上表大江以南已经平定时,却传来了外戚萧氏篡位的消息。故此太祖皇帝在应天迎立了一位前燕宗室为帝,以此聚拢人心,争霸天下。” 赵桓恍然大悟,难怪齐人一直自视甚高,尤其是面对大周时,原来太祖皇帝原来还是前燕的臣子,而齐国号称继任前燕大统,自然不把大周放在眼里。 第335章 高中 “那后来我太祖皇帝是如何登基的呢?”赵桓忍不住问道,方才韩正言也说了,前燕被萧氏篡位后,太祖皇帝在应天拥立了前燕的宗室,但现在整个大江以南却姓了赵,不免让人好奇究竟发生了何事。 “太祖皇帝拥立的那位前燕宗室,怎么说呢......本就是宗室旁系出身,因为身上带着几分宗室血脉才被选中拥立为帝,登基后不思与太祖皇帝交好,反倒处处与太祖皇帝作对。” “这些太祖皇帝还能忍,但后来,这位前燕宗室竟秽乱后宫,与自己的姑姑、堂妹公然乱伦,引得天下哗然。为堵上天下人的嘴,太祖皇帝于是行伊尹霍光故事,废掉了这位前燕宗室,自立为帝。” 赵桓张大了嘴,听见如此秘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不过不管怎么说,大周起家之路可比齐国光彩多了,起码没有以外戚身份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大江以南的也是太祖皇帝一刀一枪砍下来的,前燕覆灭后更是拥立前燕宗室为帝,已经是做足了姿态。 赵桓定了定心神,起身言辞道,“呵,难怪齐人一直看不起我大周,竟是这个原因!想他萧氏不过一外戚,却窃据大位。再想我太祖皇帝,兵不过千却将大江以南诸多群雄扫灭,如此大功仍忠心前燕,直到前燕社稷覆灭这才荣登大宝,若论得位之正,无人能比得上我大周太祖!” 这些不是韩正言能评价的,他闻言也只是摇头笑了笑。 “还有一事不明,前燕究竟是为何分崩的?” “前燕如何分崩,其实和殿下您现在极为相似。”韩正言眯着眼答道,“例如殿下身边的蛮兵蛮将。前燕立国之初,天下刚经历过百年战火,人口凋敝,但天下仍然动乱不止。” “不得已之下,前燕从草原引入鲜卑人,也就是魏人的前称为援,结果嘛......如殿下所见,到了后来,已是尾大不掉。这些还望殿下引以为戒!” 赵桓一听便明白了几分,韩正言说的是赵思忠他们。 “原来如此,本王明白了!”赵桓点头,“日后断然不会覆前燕之鉴。” “殿下明白就好!” “我还有一些事不明,还望韩吏部能为我解惑!” “老臣一定知无不言!” 二人就这样一直聊到一晚上,直到天蒙蒙亮,赵桓这才发觉,起身告辞,借着清晨的薄雾回到了王府。 ...... 自从参加太学考试已经过去了半个月,无论是朝廷还是市井都不曾有任何消息传出,如此诡异的寂静让任子文心生不安,可哪怕父亲贵为朝廷五品官员的方源都不能探听到任何消息,更不要说他一个平头百姓了。 没办法,任子文只能默默等待着下一期的报纸,可报纸也并非天天都有,通常要间隔四五天才有,但这一次不同,距离上一次报纸出来已经过去了八天,这八天对任子文还有应天的无数文人士子来说都是一场煎熬。 “子文,子文!”院落外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不多时声音的主人推开屋门,正是许久不见的方源,“子文,最新一期的报纸出来了!” “出来了?快拿来我看看!”任子文顾不上方源的失礼,连忙上前从他手里夺过报纸。 这一期的报纸篇幅不多,大部分内容留给了一串串能够入太学学习的名字。任子文仔仔细细从上往下翻找着自己的名字,然而已经过去大半还是没有。 “难不成......落选了?”任子文心中暗道。 就在他快要放弃时,终于在尾端发现了“泗州,任子文”五个大字。 “方兄......我中了,我中了!” “真的?恭喜恭喜!”方源大笑起来,良久之后一打响指,门外两名跟随方源来的家丁应声而入,两人一个手捧文房四宝,一个捧着一盘亮闪闪的银锭。 “来子文,这是给你的!” “方兄,你这是何意?” “子文你这不是成了太学生么,愚兄特来庆贺。现在银贱铜贵,我爹偷偷藏了一些铜钱,本来是想偷我爹的铜钱送你的,结果被他发现了,把我痛殴了一顿。但听说子文你即将入太学后,他又给了我这些银锭,算是资助你的!” “这......”任子文听完只觉得阵阵无语,他这兄弟什么都好,就是胳膊肘喜欢往外拐,之前就要将自家妹妹介绍给自己,现在又去偷他爹的钱,也不知方源他父亲现在是何心情。 “罢了,方兄,这文房四宝我就收下了,这银锭你快快拿回去,别惹令尊生气了!”任子文思虑片刻说道,也不给方源谦让的机会,拉着他的手向外走去,“走,今天我高兴亲自做东,请方兄你下馆子!” 谁料方源却叹息一声,“兄弟别去了,应天大部分酒楼都关门歇业了。” “啊?这是为何?” “还不是最近闹钱荒闹得!”方源恨恨地说道,“也不知怎么的,市面上的铜钱越来越少。以前家里的吃穿用度都是母亲在操心,我一概不知,今天早上到街上卖报纸时才发现,原先妹妹爱吃的几家糕点铺都关门了,就连报纸一份都要足足八十铜钱!” “怎么这么贵?”任子文惊了,他也买过报纸,那时的价格十几个铜钱罢了。 “哼,我爹说了,是大周有人见不得百姓过得好,有人故意囤积居奇,想让市面上没有铜钱可用,以此来要挟朝廷!” “什么人这么恶毒?!”任子文忍不住大骂道,缺钱可用影响的不只是一人两人,而是整个大周的百姓。 “谁知道呢,我爹说了,除非现在从天上掉下来一座铜山,朝廷无计可施,只有和那些囤积铜钱的人妥协,要不然大周将再起动乱!” “现在朝廷皆以吴王殿下为尊,他的性子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这些人如此逼迫他,保不齐应天要再起刀兵!”任子文皱眉分析道,“但另一边是无辜百姓,吴王又以仁爱闻名,说不准真的要妥协了......” 第336章 时间不多了 与此同时,应天城内,韩处钧看着新发行的报纸,眉头逐渐拧成一团,“呵,看来吴王殿下是不同意我们的条件了!” “哼,我们这几家竟然连一个后辈都没能入选,当真是不给我们活路了!”底下一名世家出身的官员应和道。 韩处钧将报纸轻轻放下,看似毫不介意实则仔细观察会发现他的胡须在轻微颤动,足以说明此刻他心中的怒火。 “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入了太学,要是让我们后辈与他们为伍,也不嫌掉价!”韩处钧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一想到将来要和这些寒门素户出身的人同朝为官,老夫就食不下咽,睡不安歇,羞与这些寒门为伍!” 韩处钧忧心忡忡地说着,眼中竟有泪花闪过,而底下人也在随声附和,他们并非是故意作弄,而是真的痛心,士族对于这些寒门的鄙视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是高高在上的赵周宗室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一介暴发户罢了。 过了许久,韩处钧终于是收住了心神,重新端坐,“既然吴王殿下不愿妥协,那咱们也没必要好生相劝了。子华,兴国,你们二人即刻离开应天,去我们各家封地联络当地官员,准备起兵,若是不从直接杀了!” “大,大人,这么急?”被点中名字的韩兴国连忙站出。 “不急不行,吴王一看就是个急脾气的,观他之前行事,不动则已,一旦出招便是雷霆之势。况且现在他大概在关注齐魏战事,我们及时举兵定然能成事!” “可是大人,您还有各位叔伯都在应天......万一那吴王听闻我们在外举兵,恼羞成怒将你们.......” “无妨!我等留在应天便是为了拖住吴王,再说了若是真将我们杀了,那才是真正冒天下之大不韪,你们难道不会给我们报仇么?” 留在应天的世家多是在朝廷有官职,看似是各家各族的头面人物,但实际上他们各家在地方州县的实力仍不容小觑,即使杀了他们,这些世家也不会因此陷入混乱,反倒会引起他们的怒火,更加同仇敌忾。 “你们各家也都派自家子侄离开应天吧,哪怕事有不成也能留下一支香火。”韩处钧起身对其余人说道,“不过我更好奇一件事,这位吴王殿下究竟哪里来的自信和我们斗?难不成真打算和我们鱼死网破,到时候不论谁赢谁输,整个大江以南都将成为一片焦土,谁都讨不得好!” “嘶,听说吴王和北齐五湖商会的那个小丫头交好,会不会是从齐国得了援助?”突然有一人问道。 “不可能!”韩处钧摇头否决,“二人的关系老夫也早有耳闻,但齐国也没有太多铜,这次想要补上我大周的缺口是一个天文数字,就算是再好的关系也不可能援助,不然齐国朝堂不会放过这个吞掉五湖商会的机会,毕竟皇室有这么一个敛财的工具,人人都眼红啊!” 众人分析了许久,怎么也想不出赵桓如何破局。韩处钧揉捏着太阳穴问道,“对了,最近驻扎应天的军队可有异动?” “没有,最大的一支调动还是两位邕州军,不过他们似乎并非针对我们而来,奉命渡江北上去广陵城换防了。”一人小声答道,“对了,您在吏部就没收到什么消息吗?” 说起这个韩处钧顿时一肚子火气,“哼,新设立的政事堂和军事堂我们都插不上手,里面议论的什么我们也不得而知,好不容易有个录事的职位还被吴王举荐的那人排挤的不成样子,现在老夫也是两眼一抹黑!” “那该如何是好?” “如何是好?哼,留给吴王的时间可不多了,明日朝会过后,无论他布了什么局,此时都该亮相了,不然可就没机会咯!” ...... 多日的风平浪静让无数人都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先是市面上越来越少的铜钱,再到北面的两个邻居开战。但整个大周朝堂也无任何动作,就连手握大权,负责监国的吴王殿下一连数天都没怎么处理政事,几次朝会都是韩正言主持,赵桓本人则是躲在家中每日与孩子嬉戏玩闹。 但今日的朝会,赵桓却难得露面,比起之前的肃杀威严,这一次赵桓多了几分慵懒之色,而距离最近的韩玉儿更是看到了赵桓脸上深深地眼圈。 “桓......吴王,这几日可是操心国事而不得安眠?”韩玉儿小声问道,大周市面上缺铜少钱一事她在宫中也多有耳闻,但无奈她只是一介妇人,而且财货之事也并不精通,出不了什么主意。 “啊,多谢皇后关心,的确是忧心国事所致!”赵桓连忙正襟危坐,这几日他懒在家中,不仅是陪孩子玩耍,还和冯媛弄玉等人来了个大被同眠,搞得他精神有些萎靡。 韩玉儿哪里知道这些,只是忧心忡忡道,“那吴王可得保重身子,国事可都系在您一人身上呢!待会我命太医给你诊治一番!” 赵桓刚要摆手示意不用这样,但下方百官已经到齐,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在一声声“千岁”声中,大周新一天的朝会开始了,先是韩正言和几位官员议论了几件小事,和最近钱荒以及齐魏开战的事都没什么关系,因此大多官员听得是昏昏欲睡。 正当这时,只见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臣,工部尚书孟安礼有本启奏!” 孟安礼的声音高亢有力,全然看不出是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他的声音在大庆殿内回响,然而除了赵桓来了精神,大部分官员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甚至有人接着笏板挡住自己脸,在后面呼呼大睡。 “讲!” “前阵子,殿下委托我工部铸造新钱一事,工部已经按殿下的要求完成了!今日老臣特意带了一枚样币,请殿下和百官过目!” 第337章 朝堂对峙 孟安礼话犹如一股清凉的秋风,吹进大庆殿,吹进了每一个朝臣的脑中,那些昏昏欲睡的朝臣瞬间清醒过来,静静看着赵桓和孟安礼的表演。 早有太监双手捧着铺设红绸的托盘来到赵桓面前,红绸上面安静地躺着五枚质地相同的铜币,赵桓伸手拿起一枚,接着一摆手示意给皇后和下方的臣子一枚,让他们仔细观看。 而自己手里这枚,质地圆润,分量十足,在殿外射进的阳光照耀下闪耀的动人的金属光芒。赵桓的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这几天工部是下了功夫的,是该好好嘉奖一番。 韩玉儿将铜币放在食指和大拇指之间的虎口上,嘴里喃喃念叨着币面上下左右各有四个大字,“大周......通宝?” 看着铜币上陌生的词汇,韩玉儿忍不住问道,“敢问孟尚书,这‘通宝’二字是为何意?” 孟安礼拱手答道,“回禀皇后娘娘,通宝,意为通行宝货,前面二字则为我大周国号!” “原来如此,本宫手里掂量觉得这新币分量十足,不知重量几何?” “皇后明鉴,我工部逢吴王殿下之名监造新币,重量与前朝所制钱币完全不同。您手里的是一文钱,而十文钱的重量正正好好是一两。” 闻言,下方朝臣无不倒吸了口冷气,这个重量可真是了不得了,要知道大周先行的钱币是效仿前汉所铸的五铢钱,至少也得十五六枚才能抵得上一两,这还是朝廷所铸,到了民间私铸重量则更不稳定,缺斤少两是常有的事。 最关键的问题是,铸造新币,还是如此有分量的铜币,赵桓哪里来的铜? 韩正言拿着手里崭新的铜币,神情莫名,终于他忍不住站出来说道,“殿下,铸造新币一事事关重大,您为何不事先与朝臣商议?” 赵桓微笑道,“本王有感天下币制混乱,百姓使用的钱币杂乱不堪,有从太祖皇帝时期便铸造的铜钱,甚至还有前燕的铜钱,故此特命工部铸造局铸造新钱。” “至于为何不与朝臣商议此事嘛.......也很简单,安远侯,您不站出来说两句?” 安远侯是韩处钧的封爵,是他作为世家子弟的象征,亦是他今日能在朝会立身的关键,不然以他的官品是无法在朝会立足的。 “老臣不知殿下是何意!”韩处钧站出,声音低沉,丝毫不见那日的桀骜。 “呵,安远侯那日你和本王说话的时候可不是这个口气,说起来本王还是更喜欢你那天的样子,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给本王开条件的样子。” 话都说到这份上,韩处钧索性也不装了,丢下手里的笏板,三两步来到陛前,“哦?殿下喜欢老臣那日的样子是吗?那敢问殿下,新币与旧币重量完全不同,新币发行后,旧币又该如何处置?” “你自己都说了重量不一,自然是禁用旧钱,由朝廷负责回收,回炉重铸!” 韩处钧闻言大笑起来,他大概是猜到了赵桓意图,无非是想靠回收旧钱重铸成新钱来稳定局势罢了。 想到这儿他转身背对赵桓直面群臣道,“列位,听到了么!殿下要尽废旧钱,发行新钱!” “殿下,此事万万不可啊!”韩处钧话音刚落便有人站出来。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继而整个朝堂大半的臣子皆站出,言辞激烈反对发行新币。 原因无他,他们在此次钱荒中囤积了无数铜钱,有的是想和韩处钧一道要挟赵桓,以此让被打压的世家重回朝廷,而其他的只是单纯想捞上一笔。 无论如何,赵桓一句“禁用旧钱”把两边的人都给得罪了,这些朝臣口口声称看不得铜臭之物,但背地里却让自己的妻族或是子弟大肆敛财,有的靠着权力打压商贾,让他们不得不献上大量财货保命,有的则是养上一堆商人,靠着手里的权力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不过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便是如囊虫一般趴在大周身上吸血。 “殿下!”韩处钧见得到大半的朝臣声援,自信满满地转过身子,“发行新币一事事关天下所有人的生计,稍有异动便有天倾地覆之危,毕竟谁也不想看到第二个张叔仁和蔡崇德吧?” “哦?你觉得你是张叔仁,还是蔡崇德?”赵桓露出几分玩味的笑容,“想拿这个威胁本王,你还不够格!” 赵桓满含杀意的语气让韩处钧不由自主地倒退两步,到底是经历的战火杀伐的人,不是他这种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弟所能比的。 韩处钧这才注意到,除了那些符合自己的朝臣,赵桓亲附赵桓一系的官员没有一个站出来发声,反倒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们这些群情激愤的朝臣。 “安远侯,你打得什么主意你以为本王不知道么?昨日鸿骑卫在应天城外三十里抓获了二十余名鬼鬼祟祟之徒,您猜怎么着,里面竟然有两个是你的子侄!” “什么?!”韩处钧脸色一变,不过旋即恢复了平静,“老臣的儿子不知犯了什么国法,要被鸿骑卫缉拿?要是殿下不给老臣一个说法......” “真不愧是各家推举出来的领军人物呐,嘴是真的硬。不过你那两个儿子可没有你这般嘴硬,鸿骑卫连逼供招数都没用上,光是看到刑具你那两个子侄就全招了!” 韩处钧让他的子侄以及各家的后辈离开应天,吩咐他们去做的事几乎就是谋逆了,如今被鸿骑卫擒获,即使已经招供韩处钧依旧面色不改。 “殿下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老臣等一众世家杀了?别忘了,我等世家传承百年,有勇有谋之辈不在少数,哪怕今日将老臣杀了,天下人心向背,敢问殿下该如何自处!” “你算什么东西,也能代表天下人?”赵桓被逗乐了,“且不说天下人如何,人心思定,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想做个乱臣贼子?” “至于本王敢不敢杀你,你马上就知道了。来人,将安远侯的两位子侄带上来!” 第338章 气到中风 大庆殿外,牛三金听到赵桓的话,亲自押送着两名垂头丧气的年轻人步入大殿,两名世家子弟身上还穿着华丽的绸缎,但此刻却破烂不堪,脸上,身上满是泥土的树叶。 看得出当时他们是拼尽了全力想要躲开鸿骑卫的追捕,无奈养尊处优的他们在脚力上哪里是如狼似虎的鸿骑卫对手? “你们二人将安远侯安排你们的事原原本本说出来,说出来本王可饶你们一死!” “不要怕,有老夫在谁都动不了你们!”韩处钧突然说道,似是要给两位子侄壮壮声势。 “哦,你以为本王会在乎这两人的命?”赵桓轻笑两声,对牛三金使了个眼色。 牛三金心领神会,亮出腰间佩刀,一阵寒芒耀的二人睁不开眼。同时牛三金身上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杀气,作为鸿骑卫的主官,经他亲手人不在少数,因此一身的杀气透心刺骨,惊得二人两股战战。 “我......”距离牛三金最近的那人干脆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韩处钧有些心惊,昏死的那个是他的亲子韩子华,仅剩的那个是他兄长的儿子韩兴国,他虽然还醒着,但双腿止不住的颤抖,最终“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嚎啕痛哭道,“说,我说!”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这时,方才昏死过去的韩子华突然醒过来,发疯一般扑在韩兴国身上,好似要将其生吞活剥。 还好牛三金眼疾手快,一把抓住韩子华的衣领,像是提溜小鸡仔一般将他丢到一旁。 韩兴国跪在地上,头顶着地面不敢抬头和韩处钧对视,“我说!安远侯命我们离开应天,回到各家联络,若是殿下不妥协就......就起兵清君侧!” 韩兴国的话说完,方才还为韩处钧摇旗呐喊的朝臣全都藏了起来,他们低着头生怕被赵桓发现,这般谋逆的大罪,谁沾上谁死。 韩处钧看着韩兴国久久不能自语,这是他兄长的儿子,他兄长早逝,仅留下这条血脉,虽是侄儿,却当成亲子来养但养了这么多年,在今日韩氏一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韩兴国却选择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他。 “怎么样安远侯,本王说了不是人人都是你这般的乱臣贼子啊!” 韩处钧则默不作声,似是对侄儿的背叛感到无比震惊。 正当这时,殿外又飞奔来一名银甲小将,此人正是曹光义,见他一身甲胄在身,曹鼎忍不住出列斥责道,“谁让你穿着甲胄来大庆殿的?滚出去!” 曹光义被吼了一声,惊得停下了脚步,的确,目前皇宫大殿除了赵桓以外无人敢剑履上殿。 “舅爷莫要生气,是本王让曹兄这么做得!”赵桓笑着示意曹鼎莫要在意,“曹兄,可有什么要事?” 曹光义连忙调整心神,拱手道,“启禀皇后,吴王,从江陵来了几艘船,上面载着几万斤铜料。现特来请示殿下如何处置?” “先送到工部各司吧,本王许诺过这批铜料交给他们处置。”赵桓微笑道,同时扫视了一眼下方的百官,”哦,忘了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本王在滇州发现了铜矿,矿脉储量之充沛,足以支撑我大周百年所需!“ 赵桓和曹光义的话犹如一颗炸雷般引爆了朝堂,几万斤的铜料虽不知能缓解眼下朝廷的困局,但一个能稳定输送铜料的滇州,无疑是将他们想要要挟朝廷的美梦彻底击碎。 几个方才还为韩处钧声援助力的大臣已然明白了几分,识趣地跪在地上请求赵桓宽恕。 这些人待会再收拾,现在要收拾的是韩处钧,“怎么样安远侯,本王可是给过你们机会了,可你们却选择以卵击石与本王,与朝廷对抗到底!事已至此皆是汝等咎由自取!” 韩处钧已经听不清赵桓的话了,先是侄儿的背刺,紧接着滇州发现铜矿一事再加上赵桓的一顿冷嘲热讽,让韩处钧突然觉得耳中一片嗡鸣,视野也逐渐模糊,好似有蚊虫在眼前飞舞,脑中一阵阵剧烈的头疼,最后他扶着脑袋后撤两步后,嘴里喷着白沫,身子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是,是风疾!”距离韩处钧最近的一名臣子高呼道。 风疾也就是中风,是脑中血管突然破裂所致,这种病症在常见于老人,而能上朝会的无一不是四五十岁往上的老臣,对这类病症十分熟悉。 而韩处钧本以为是胜券在握,自此由世家号令朝廷,却没想到被赵桓极限反杀,最终却成了万人唾弃的小丑,心情大起大落之下难免承受不住。 韩正言身为百官之首,有人在朝会上昏倒自然要出面,他亲自来到韩处钧面前,检查一番后确认是风疾无疑,扭头看向赵桓却发现他在放声大笑,连忙一脸严肃道,“殿下!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请派太医为昌平侯诊治!” 见韩正言一脸严肃,赵桓也收起了笑容,若是韩处钧死在了大庆殿上, 那可就成笑话了。 “还愣着作甚,快去请太医!记好了,一定要将安远侯救回来,本王可不想他死呢!” 一阵手忙脚乱后,韩处钧被抬到偏殿诊治,这种病症就算能救回来也不能完全康复,赵桓记得后世那样的医疗条件对此都束手无策,中风抢救过来的老人,残疾是常有的事。 哪怕韩处钧福大命大捡回一条命,有过风疾的他在朝堂和世家中都无法立足了。而且赵桓也不会放弃将世家连根拔起的这个机会,留韩处钧一命无非是猫戏老鼠罢了,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韩氏一门分崩离析,也是一件快事。 韩处钧走了,但朝会依旧要进行下去,只不过方才还为韩处钧壮声势的朝臣全都成了缩头乌龟,而其他臣子鉴于韩处钧的遭遇,全都不敢多言,自然赵桓说什么便是什么。 “此次朝廷发行新币势在必行,汝等皆要尽心尽力,谁敢阻拦本王就杀谁!”赵桓恶狠狠说道,“至于旧币,无论数有多少,尽数作废!旧币交还朝廷,由工部负责回炉重造。此令昭告天下州县,发行新币的同时命各州县驻军出动维持秩序,以防生乱!” 第339章 终于安静了 一句“尽废旧币”让无数朝臣面色煞白,如丧考妣,这一次钱荒他们趁机屯了许多旧币,或许他们没有想和韩处钧同流合污胁迫朝廷,只是单纯想捞上一笔,但因为赵桓一句话,万贯家财转眼间化为泡影。 常言道善财难舍,更何况他们有的人甚至将整个身家都压了进去,可无奈赵桓将滇州铜矿的消息捂得太严实,而且最近的太学和齐魏开战又吸引了太多目光,让赵桓有了充足的时间准备。 纵使有再多的怨气,此刻也无处发泄,别忘了方才大殿上就有一个被气到中风。更何况韩处钧一门还涉嫌谋逆,不出意外是要随着平阳张氏和蜀中卫氏一起覆灭了,此刻谁还敢触赵桓的霉头? 要说最受震惊的莫非冯义成了,滇州有铜矿一事他早就知道,而且赵桓的布局虽然没有告诉他,但以他的精明,通过只言片语也猜了个大概,只是没想到赵桓会这么绝,一向标榜爱民的赵桓却在此刻毫不犹豫下了死手。 要知道,囤积铜钱的不止是世家和官员,还有许多百姓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一味跟风,现在赵桓一句话让他们家财付之东流,那些世家和官员或许还能渡过此关,但百姓却没有渡过危急的能力,今日过后不知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 一想到这儿,冯义成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他看着上方距离龙椅仅有半步之遥的赵桓,此刻熟悉的面孔却变得陌生无比。 “还好我冯氏未曾掺和进来......”冯义成小声咕哝着。 赵桓没有注意到冯义成的异样,而是继续说道,“同时,政事堂召集户部、刑部和大理寺一起拟定《大周律》中关于钱币的律法,私铸、盗铸,蓄意毁坏钱币者,一经查处,无需交由有司论罪,即刻处斩!” “哪怕是还没有付诸行动,光是准备好了工匠和模具,也一并论罪,不得有任何宽恕!” 赵桓每说出一个字,底下人的心都跟着跳一下。过去也有针对私铸钱币的律法,只不过那时候大家的屁股都不干净,就算真被抓了论罪,也不会太重,关上几天找个由头便放出来了。 但如今赵桓主政,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再像过去那般互相包庇了,这次是要动真格了。 “殿下,臣认为不妥!”韩正言抱着笏板走出,“臣听闻上古之时,尧舜率天下以仁,而民从之,故此海河晏清,不曾听闻有什么严苛的刑罚。今殿下欲行此法,恐有不妥!” 赵桓听着有些头疼,韩正言说的话涉及一个问题,治世是靠严酷的律法约束百姓,还是靠着教化来让百姓不去主动触犯律法。 但今日朝堂所议之事涉及财货,赵桓不认为百姓会有那么高的觉悟,如此数量哪怕是圣人来了都要东西,更遑论那些普通百姓了。 “今天不是讨论律法的时候,这些过些日子再议!” “不,殿下!臣认为此事今日就该有个着落!想要作乱威胁朝廷的是韩氏以及他身后的诸多世家,我大周的百姓何苦,要承受和他们一样的恶果?” 这下赵桓算是听明白了,韩正言不是说他律法严酷,而是想为那些因为赵桓和世家斗法而掺和进来的百姓争取一点利益。今日朝会过后,不知有多少户人家几年积攒的家产成了一堆废物,更不知有多少人顶不住压力投江自尽。 “是啊吴王殿下,百姓何罪之有?”就连韩玉儿也在身后小声说道。 既然韩玉儿都开口了,赵桓也只能揉捏了两下太阳穴道,“罢了,法不责众。这样吧,百姓手里的旧币本王会折半回收,而且现在已经入秋,粮食大多已经可以收割,今年朝廷会用新币平价收购百姓的粮食。” 这已经算是天大的恩赐了,韩正言暗自点头,接着第一个俯身拜道,“殿下圣明!” 赵桓微微颔首,继续说道,“但私铸盗铸却不能姑息,本王吸收前朝教训,令工部铸造的新币在含铜量上做了些小改动。” 哪怕是再严酷的律法,只要能攫取足够的利益,终归是会有人铤而走险的。因此赵桓特意在新币的含铜量上动了手脚,新币的含铜量仅占六成,剩下的都是铅芯等杂质,这样一来就算有人还想靠熔钱牟利,却发现压根回不了本,是赔本的买卖,自然就不会有人再生出私铸的心思了。 而且掺杂其他合金,也能使得新币更加美观耐用,比起旧币强出百倍不止。 韩正言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会在律法上再和赵桓唱反调,“退朝之后,臣即刻在政事堂商议新的律法,请殿下放心!” “还有一事,钱为国之利柄,若为无知百姓或心怀不轨之徒所操,则利柄失矣,天下势必大乱。因此天下各州县不得诏令,不得私铸钱币。” “同时将户部的度支司抽调出来,单独成一司,不再受户部管辖,直接听命于政事堂。至于度支司的人选.......就由昌平侯曹鼎担任!” “臣领命!”曹鼎出列拜道。 度支司是户部要职,主掌国库收入和支出。位置极为关键,只不过原先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是和韩处钧穿一条裤子的世家,但现在韩处钧都自身难保,其余世家自然大气都不敢出,任由赵桓驱使。 将度支司从户部分离,直属政事堂管理,这样少了户部这一层的掣肘,将来政令通行也能少走一道程序,最关键的是自此大周的财政支出将由赵桓亲自掌管。 同时六部各司关键职位也都该换人了,原先依附世家的官员在世家倒台后只有被清算的份儿,例如韩处钧掌握的吏部文选司,掌握大周低品官员的升迁。像是低于五品的官员升迁调任由文选司和政事堂负责管理,毕竟一个九品芝麻官的任命总不能交到朝会上让赵桓操心。 至此,整个大周朝廷终于没有了一丝杂音,一切军政要务尽取决于监国的吴王赵桓。 “终于安静了。” 第340章 天下哗然 当朝会结束,诏令天下发行新币时,整个应天一片哗然。无数百姓看着自己辛苦操劳半辈子换来的旧币一朝成空,无不情绪激动,幸而驻守应天的邕州军及时出动,把守各处要道,这才没引起乱子。 要知道新币发行,影响的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整个大周的阶层都受到影响。而那些满脑肥肠的高官显宦或许能靠着多年积攒的家底渡过这次难关,但普通老百姓哪里有这个条件,只能望着地窖中的旧币欲哭无泪。 吴阿六便是其中之一,他住在江乘县下辖的一处村落,归应天府直辖。当村长领着几名官差来宣读朝廷诏令时,正巧是黄昏时分,吴阿六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提着锄头刚要回家,见村长和几个官差在一起嘀嘀咕咕,便想着来看热闹。 可随着官差嘴巴一张一合,吴阿六面如死灰,手里紧紧握着的锄头也跟着颤抖了几分,官差说的大部分话他都没听懂,唯一听懂的便是他自己私藏的四千铜子儿,全都成了一堆废物。 当初他听自己的舅子说,应天城正在闹钱荒,市面上铜钱越来越少,就连朝廷都没有铜了,于是他变卖了家里的老牛和婆娘的嫁妆,换了四千铜子儿,想着能捞上一笔。 可随着官差说罢,他的家产一朝成空,现在吴阿六只想提着锄头给那三名官差来个脑袋开花,可打死官差事情就闹大了,考虑到自己一大家子人,他只能恨恨地瞪了一眼村长和官差,提着锄头回了家。 刚推开家门,只见自己那位舅子头上系着一块白布,正在自家婆娘怀里啼哭。 “你奶奶个熊,还敢来俺家,看俺不锤死你!”吴阿六积攒的怒火在见到舅子后再也控制不住,提着锄头便冲了过去,当初可就是他撺掇自己换铜钱,还把自己婆娘的嫁妆首饰都给当了。 可没想到舅子连躲都不躲,和吴阿六的婆娘抱头痛哭,一边哭一边对吴阿六道,“姐夫,俺们家也栽了!俺囤了两万铜子儿,把俺爹的棺材本都赔进去了,俺爹一气之下......没撑过去.......” 吴阿六这才注意到舅子头上系着的白布,感情是来报丧的,人死为大,再一想到舅子家赔了两万,自己只有四千,吴阿六的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嘴里也不再骂骂咧咧。 “奶奶的,闲的没事折腾什么啊!”吴阿六将锄头丢在地上,陡然地瘫坐在地上,抬头望向昏暗浑浊的天空。此时天色阴暗,已经能感受到阵阵凉意,秋天结束紧接着就是冬天,这个冬天没有钱可怎么过啊。 这一夜,无数人和吴阿六一样,难以入眠。 第二天,吴阿六被一阵嘈杂的铜锣声惊醒,他揉了揉眼听到外面传来村长的声音,要他们到村口集合,“难不成又出事了?” 吴阿六一路小跑来到村口的大槐树下,这里已经围满了街坊邻居,村长站在槐树下一块大石头上高声道,“各位,早些时候应天府的官差送来了一份报纸!” “报纸?”吴阿六皱眉,他听过这东西,里面都是些朝廷的诏令什么的,无奈他不认字一份都没有买过。 “咳咳,报纸上说了,前阵子闹钱荒是因为朝廷出了一群混账东西,想借此敛财同时胁迫皇后控制朝政,幸而有吴王殿下,及时识破了这些人的阴谋诡计,将他们尽数下狱,今天早些时候,二十多名首恶已经被斩首示众!” “咱们村有幸分了一颗人头,大家都来看看,引以为鉴,莫要对抗朝廷!” 说罢,村长命人端上来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是一个年轻人的面孔,纵使被生石灰腌了,依旧呲牙咧嘴,满目狰狞。 一想到是这些人让自己积攒多年的积蓄成空,吴阿六的怒火噌噌地向上,最终,愤怒战胜了对死人的恐惧。他一把拨开人群,冲着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啐”了一口浓痰。 “狗东西,就是你害的俺!” 有了吴阿六一人领头,其余围观的村民也忍不住上前,他们和吴阿六一样,辛苦积攒的家业全部成了一堆不能下咽的废物,心里的愤怒可想而知。 幸而村长早做了准备,找了几个年轻的小伙子挡在前面,这才没让这颗头颅受损。 村民的愤怒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他们便发现对着一个死人的头发泄没什么用,自己的家财怎么也回不来了。 “村长,报纸上还有没有什么消息?”吴阿六大声问道,“俺老岳死了都没钱买副棺材,只能先在家里停着,过些天要是臭了那可咋整?” “放心,原先咱们手里的旧钱朝廷一概不要,现在们仁慈的皇后娘娘求吴王殿下改了诏命,你们手里的旧钱折算成一半换成新钱!” “才折算一半啊?” “行了,总比没有强!”村长挥了挥手道,“不换你可连一文钱都没有!还有我警告你们,要是想动别的心思,我劝你们再看看这个人头,这些人以前都是锦衣玉食的公子,现在却连狗都嫌弃。我只有一句话,莫要和朝廷作对!” ...... 与此同时,应天城内的吴王府内,赵桓正和牛三金漫步在金桂园中。 “现在知道本王发行报纸是何用意了么?” “末将知晓了,殿下大才,末将万万不能及也!”牛三金佩服无比,今天早些时候被杀得都是韩氏一门的子弟,韩氏深植大周,此次韩处钧意欲谋逆牵连甚广,光是下狱论罪的便有几百人。 同时韩氏一门直系除了那位临时倒戈的韩兴国,其余二十多口人尽数被杀,借着他们的头颅,赵桓顺理成章地将前阵子钱荒的责任全部甩给了他们,同时命报纸刊载此事,这样一来,因为家财成空的愤怒百姓便会将对朝廷的怒火和不满转移到这些人身上。 “对了,韩处钧什么状况了?” “托殿下福,太医局的几位妙手依旧救了回来。今早杀韩氏直系时,末将还押着他到了刑场,让他亲眼看着自己满门子嗣人头落地!” 第341章 寸草不留 “哼,竟然捡回一条命,算他走运!”赵桓冷哼一声。 “殿下是想留韩处钧一命?”牛三金不解。 “哈哈,犯了谋逆的大罪还想活着?本王是要将他挫骨扬灰!”赵桓停下脚步问道,“韩氏一门以及各大世家在地方州县的势力如何了?” 牛三金抱拳道,“多亏了殿下早做布置,这些人没有收到风声,故此并未藏匿,现已经被鸿骑卫全部擒获,正在押解回应天的路上。” “有一小部分人察觉出了什么,提前做了布置想要对抗朝廷,不过借用殿下的一句话,人心思定,没有多少人愿意跟着他们作乱,故此十分顺利,韩氏一门包括依附韩氏的几家一个不落,尽数擒获!” “不错,这些人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也不留,尽数斩首!还有记得斩首的时候带上韩处钧,让他好好瞧瞧自己的后辈亲眷是如何一个个死在他面前的。” “一,一个不留?”牛三金睁大了眼睛。 “怎么,你想为他们开脱?”赵桓斜瞥了一眼牛三金,他是搞情报的,这行最忌讳心慈手软,今天怎么还犹豫起来了。 “殿下,韩氏一门包括其他几家人,牵扯的可不少啊!”牛三金察觉到赵桓的不满,于是小声说道,“韩氏一门在我大周尚未立国时便已经深植大江以南,此次韩氏谋逆牵连着不计其数,光是韩氏一门就有四百余人被缉拿下狱......”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慈手软了?”赵桓忍不住打断牛三金问道。 “末将这不是想着,他们怎么说都是我大周的子民,若是杀了多可惜,不如充军发配,也好为大周出力,您说呢?” “你倒是心善,罢了就依你吧。男丁不论老幼照杀不污,女子年长的没入军中,年幼的则如教......”赵桓差点说出“教坊司”,不过突然想起此时大周还未设立,于是改口道,“礼部会设立教坊司,用以教授女子音律,那些罪囚的女眷就先送到那里吧!” “殿下圣明!” “好了,本王圣不圣明,本王自己清楚。说说此次新币代替旧币应天可曾有过骚乱?” “起初有些动乱,不过殿下及时在报纸说明,故此百姓皆将怨气出在了以韩氏为首的世家身上,又及时提出旧币可换新币,百姓们这才满意离去。” 得益于后世铺天盖地的媒体信息,赵桓深知掌握舆论的重要性,故此一入主应天,在朝堂百废待兴时,便提前命皇城司发行报纸,将话语权牢牢控制在了自己手里。 “不行,这样还不够,百姓虽愚昧无知,但想想自己家财一朝成空,心里的怨气可想而知,必须转移他们的视线,否则必生动乱!” “殿下已经有想法了?” “还记得第一期报纸刊载过什么吗?” “第一期......”牛三金陷入了回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牛痘。”赵桓提醒道,“第一期报纸,不仅刊载了放归入宫的良家女子一事,还有牛痘,只不过当时没几人信罢了。” 听到这儿,牛三金也想起来了,当时报纸上写着的牛痘可预防天花,纵使这件事是从赵桓嘴里说出来的,但他仍旧觉得好似在做梦一般。 “殿下,是真的吗?” “当然,本王初到岭南就藩时,岭南爆发了一场天花,当时朝廷应该也收到了消息。不过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救援岭南,而是放任天花肆虐。” “难道说......就是这牛痘让岭南百姓免于一难?”当初监视就藩的赵桓也是鸿骑卫的任务之一,现在牛三金回想起来,的确是有一场瘟疫,但随着赵桓就藩瘟疫很快消失,不久之后岭南的鸿骑卫上报牛痘一事,不过当时不论是牛三金还是赵元宏都不相信此事。 而且报纸仅仅是刊载过一次牛痘,之后便再无风声,至于为百姓接种一事更是遥遥无期,购买报纸的百姓也不可能记得此事。 现在是时候抛出这枚分量足够消息了,既能转移百姓的视线,又能平息他们的怨气。 天花这种疾病,几乎大周所有百姓都知道或是接触过,一旦爆发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根本无法阻挡,而且疾病肆虐可不会因为你是王公贵族或是市井小民而减少威力,故此一个能预防天花的法子足以让大周上下所有人满意。 “为百姓接种牛痘是政事堂和应天府的差事,你就别操这个心了。现在说说齐魏的战事吧。” 牛三金闻言连忙整理了一番思绪道,“因为魏国突然袭击,齐国措手不及,二国边境数十州县相继沦陷,到现在魏国已经基本彻底肃清齐军残部,十万大军向洛阳进逼,同时另有一部八万大军北上围攻晋阳。北方草原部族亦是响应魏国,动员了数万游骑从北面骚扰齐国!” “啧啧,动不动就十万大军,真是看的本王眼馋!”赵桓略带羡慕道,“那齐国呢,洛阳可是前汉旧都,齐国朝廷总不能坐视洛阳落入魏人之手吧?” “齐国方面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朝廷已经及时做出反应,现已征已发民夫百万,粮草辎重无数,只不过他们并非是要解洛阳之围,而是想先保全晋阳!” “先保全晋阳?这是为何?” “晋阳是齐国北部边塞重镇,晋阳在手可北拒草原,西进关中。而洛阳地处四战之地,四面皆是平原无险可守,又处在晋阳以南,就算先解了洛阳之围,晋阳一失洛阳也难以保全。”牛三金解释道。 “看来齐人也并非都是目中无人之辈!”赵桓点头称是,接下来齐魏之战,谁能控制了晋阳谁便掌握了战略主动,顺势将对方一举灭亡,或是反推都有可能。 “此战关乎齐魏二国生死存亡,本王瞧着他们也该使出全力了,不知江北大营可有调动?” 牛三金顿时面露难色,拱手拜道,“江北大营的齐军并未有任何调动,就连进出的粮草辎重都与往常无异!” 第342章 转移视线 赵桓哑然失笑,“齐魏前线打得这么热闹,江北大营的齐军竟然坐得住?这可是整整十万人啊,要是送到齐魏前线说不定就能逆转颓势!” 不过仔细想想,赵桓也就释然了,之前赵元宏从齐魏两国那里收了好处,后来还是选择背刺,如此恶劣的行径让齐人心有余悸,哪怕是现在洛阳被围,江北大营的齐军也没有任何异动。 “呵,对了,江北齐军的主将还是本王的‘老朋友’么?” “齐军主将武思诚依旧在大营中,并未有过任何异动!” “很好,当初武思诚出言不逊,不仅侮辱了本王,还连带羞辱了我大周所有将士,现在是时候让他付出代价的时候了。本王命你去做的事,做得如何了?” “邺城上下的目光皆在前线齐魏的战事上,无人注意到鸿骑卫的布局,故此十分顺利!” “那好,命令他们开始行动,是时候夺回徐州之地了!” ...... 新币发行带来的冲击,使得刚刚繁荣没多久的应天再度萧条起来,刚刚有了人气的应天城再度死气沉沉,走街串巷的小贩消失不见,无数商铺关门歇业。 但今日,应天城内却有一家酒楼悄然开门营业,这家酒楼名为鼎香楼,据传如今监国的吴王殿下也曾来过这家酒楼,加上菜品丰富,酒味醇香,吸引了无数老饕。 鼎香楼此时营业,让应天城内许多无所事事的闲人有了去处,他们虽兜里没有多少闲钱,但鼎香楼依旧来者不拒,为每一个到来的客官都送上了香茶。 “哟,崔掌柜,整个应天城都没有几家开业的,怎么就你开张了?” “在不开张后厨预备的菜可就烂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先开张,哪怕聚拢些人气也是好的!” 另一名客人帮腔道,“要不然怎么说你崔掌柜会做生意呢,一般人谁能想到这点啊!” “是啊,听说前阵子吴王府册封小郡主的宴席,就是你们鼎香楼的给张罗的?” 崔掌柜闻言呵呵一笑,“这事儿你们都知道了?不过俺们可没那么大本事,就是负责送些点心茶水,负责的也是外面宾客的宴席,真正贵人的宴席还是由内宫负责的。” “别谦虚了,能和吴王搭上关系,那也是了不得的本事了!” 崔掌柜摆摆手笑道,“别提了,昨天夜里,俺都睡下了,接过王府来人,说府上的贵人想吃俺们鼎香楼的饭菜。后来足足忙活了一夜,做出来几道小菜,送到王府总算是让贵人满意了。” “那说明崔掌柜你的酒楼味道确实好啊,能让王府的贵人都喜欢。” 崔掌柜并没有在意这些夸赞,反倒神秘兮兮道,“昨天去王府送菜时,俺听到了一则消息......” “什么消息?”崔掌柜一张口,整个酒楼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竖着耳朵,想听听他从王府那里听到了什么消息。 “听说啊,那位刚刚册封的小郡主,要接种牛痘!” “牛,牛痘?那是什么东西?” “俺也不知道,后来问了王府的管事,说这东西种上以后,能一辈子不染天花!” “啥玩意?!胡扯呢!” “千真万确,俺还问了那王府管事,他是王府的老人了,从吴王在岭南的时候就跟着他。管事的说,这牛痘是天上的神仙在梦中传授给吴王的,要他保天下苍生平安!” 鬼神之说有着几分神秘色彩,但普通百姓却对此深信不疑。 “那,那俺咋睡觉的时候遇不到仙人?” 一名满脸胡茬的大汉骂道,“去你娘的吧,吴王那是什么人,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你算个什么牛马,做梦梦的也都是秦淮河上的婊子!” “既然是神仙下凡,那为啥前阵子钱荒的时候不弄一座铜山出来,那钱荒不就解决了?何必废如此大的功夫?” 崔掌柜神秘一笑道,“吴王殿下是没弄来一座铜山,但他可知道铜山在哪儿!朝廷在滇州发现了一座铜矿,储量惊人,足够支持百年所需!” 闻言众人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刚要思索家里的新币和旧币是,那满脸胡茬的大汉又吼道,“别说这些肮脏鸟物,接着说牛痘的事!” 距离崔掌柜最近的一名好事之徒小声道,“那汉子和掌柜你同姓,家中有个妹妹,幼年得了天花,虽然救回来了但一张脸也毁了,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崔掌柜点点头,几乎所有大周百姓都听闻过天花,身边亲朋好友得过天花的更是不计其数。 “这牛痘具体怎么弄得俺也不清楚,但吴王殿下为了安天下人的心,决定让自己的子嗣,也就是那位小郡主接种牛痘,来安天下人的心。” “咱们这些人虽不能到王府一观,但第二天的报纸会说此事。包括以后小郡主的身体状况,都会在报纸上说明!” 让自己的子嗣接种牛痘,这份魄力一般人没有,酒楼里的人闻言也陷入了沉思,“如果这事儿是真的......那以后岂不是有了治愈天花的法子?” 崔掌柜摇头道,“这个法子不能治愈,只能提前预防,已经得了天花的暂时没办法。不过俺倒是认为这事儿是真的,都拿自己亲闺女试了,还能有假?要是俺,俺可舍不得!” 牛痘对应天百姓来说是是个新奇事物,但对赵桓身边的人来说却并不陌生。当初牛痘成功后,赵桓便及时接种,包括后来的冯媛等人都接种过。 但牛痘一直都是在成年男子和女子身上接种,在幼儿身上还是头一遭。 “殿下,你真想好了让小灿儿接种牛痘?”冯媛作为第一个知晓此事的人,纵使赵灿不是自己所出,但依旧对此揪心不已,“当初咱们接种牛痘的时候,可都发了低烧。小灿儿还这么小,能扛过去吗?” “放心吧,好歹是本王的血脉,这点小事怎么可能抗不过去!”赵桓拍拍冯媛的肩头以示安慰,“牛痘对咱们来说都不陌生,但应天的百姓哪里知道?若是本王的子嗣都不敢接种牛痘,何以让天下百姓信服?” 第343章 大功告成 冯媛张张嘴还想说什么,赵桓却先一步打断了她,“作为朝廷册封的郡主,一辈子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若不是世子太小,这次接种牛痘我会让世子来。还是那句话,若是天潢贵胄都不能以身作则,接种牛痘,如何才能服众,如何才能让天下百姓信服?” “那娘那边我该怎么说......娘可是对小灿儿喜欢的很!” “娘那边我去说就是。放心好了,这一次帮小灿儿接种牛痘的是孙郎中,他的本事你还不清楚?”赵桓努力安慰着冯媛,“再说了,当初在邕州的时候,给那么多百姓接种不都没出岔子吗,这次肯定也不会。” 冯媛自知说不过赵桓,只是无奈叹了口气,“算了,我说不过你,待会儿我去找娘和她说一说吧,正巧在佛堂替为小灿儿祈福!” “娘什么时候开始礼佛了?”赵桓好奇道,他最近忙于政事,不曾过问家中事务。几天不见柳太后竟然在家中设了佛堂,要是被柳太后知道他在交州毁了多少佛寺,不知作何感想。 “娘听说你做下太多杀孽,要为你祈福,省的日后下阿鼻地狱!”冯媛无奈耸耸肩道。 赵桓对佛门不甚感冒,唯一感兴趣的便是佛寺名下惊人的财富和土地田产。而正所谓夫妻同心,故此冯媛对佛门同样没什么兴趣。 “罢了,娘年纪大了,喜欢礼佛就随她去吧。”赵桓摇头苦笑,“至于下不下地狱,我自己清楚的很呐!” ...... 在皇城司和鸿骑卫的推波助澜下,很快整个应天乃至大周都知道了吴王的亲女,金城郡主要接种一种名为“牛痘”的东西。 有好事者早早了解道,这牛痘种在身上后,能从此不惧天花疫病。而天花的威名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此当消息一传出来,便引起了轩然大波,丝毫不亚于前阵子新币替代旧币的风波。 “那可是天花啊,去年俺叔一家子五口人染上了,一整个村子都没跑了,全都死了!” “是啊,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死在这上面,通常是一个村子染了,全村都得死。就算侥幸活下来,也是满脸生疮,还不如死了呢!” “俺从岭南那边来的人说,他们那儿也有过一场天花疫病,死了好几个县城的人,后来吴王殿下到那里就藩,在一个破庙里得了天上仙人传授的法子,要吴王殿下保佑天下苍生!” “听说吴王殿下还有从岭南来的官员都已经接种过牛痘,这次让金城郡主接种,是为了安天下人的心。” “原来如此,吴王殿下还真是想得周到,要是他的子嗣都不敢接种,恐怕天下也没几人敢!” “阿弥陀佛,这要是真的,那可是一件大功德,足以在庙里塑一座金身了!” “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轮到咱们这些人,俺家小儿年岁和郡主差不多,应当也能种那个什么牛痘。为了俺家小儿,哪怕花上几千铜币,倾家荡产俺也乐意!” “轮到咱们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不过今天应当就是那位小郡主接种的日子了,咱们这样的人是到不了王府的,就老老实实等明天的报纸吧!” 吴王府内,今日往来的宾客比起那日册封郡主时少了许多,但每一个在朝中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像是皇后的父亲,如今主掌政事堂的韩正言,还有主掌刚刚从户部分立出来的度支司的曹鼎,以及为赵桓起事提供极大助力的冯义成。 几人坐在前厅默不作声,有他们在此,其余朝廷高官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不要说低声议论了,其余的官员更是连站在屋里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在前厅外小声交谈着。 “快到时辰了吧?”韩正言忍不住开口道。 “差不多了。” 赵桓呼出一口气,刚要起身,牛三金弯着腰走了进来,“殿下,孙郎中到了......” “很好,快请他进来。”赵桓点点头,可看到牛三金一副欲言又止样子,“还有什么事?” “皇后也来了......车驾已经抵达王府了。” 牛三金话音一落,坐在上位的韩正言目光一凛,但很快便收了回去。 赵桓无奈笑了笑,来都来了总不能赶出去吧,于是连忙吩咐下人做好准备。 不多时,韩玉儿身着正装,娉娉袅袅地步入正厅,与众多官员见礼后,韩正言忍不住冷哼道,“皇后乃一国之母,理应镇之以静,岂可轻动?” 谁料韩玉儿当着百官丝毫不给韩正言面子,“本宫的确是一国之母,宗室女眷自然由我来管理。如今出了这么一位可为天下楷模的女子,本宫岂能不来看看?” 一番话堵得韩正言哑口无言,幸而跟在皇后身后的是在岭南颇有名望的孙郎中,他的出现算是解了韩正言的尴尬。 “孙郎中,今日麻烦您了!”赵桓上前拱手道。 “不麻烦,不麻烦,能为天下苍生造福,哪怕是累死我这把老骨头我也乐意!”孙郎中呵呵笑道。 紧接着便有一名侍女领着韩玉儿和孙郎中来到了后厅,柳太后冯媛以及一众官员的女眷,还有这一次的主角赵灿都在那里,其他男子不方便出入后厅,但孙郎中一大把年纪,早已经不需要避嫌了。 来到后厅,柳太后和冯媛先是起身对孙郎中行礼,古人敬老,他这般年纪哪怕到了大庆殿,皇帝也要恭恭敬敬行礼,赐座。 孙郎中并不在意这些俗礼,摆摆手道,“小郡主呢,事不宜迟,老朽这就动手!” “这儿呢!”柳太后亲自抱着赵灿来到孙郎中面前,赵灿依旧安安静静,睁着一双大眼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脸沟壑的老人。 孙郎中也不废话,立马开始忙活起来,别看他一把年纪,手却稳当的很,一阵忙活后总算是为赵灿接种上了牛痘,在此期间,赵灿除了因为疼痛而流了几滴眼泪,一直没有哭闹,让孙郎中极为惊叹。 “好了各位,大功告成!” 第344章 清理户籍 随着孙郎中一句“大功告成,”无数人的心终于落定。 柳太后也松了口气,忍不住念着佛号。冯媛一挥手,几名侍女立马上前替孙郎中擦拭额头上的细汗。就在大家以为可以安心时,孙郎中却说道,“种牛痘并不难,难得是接下来的低烧等症状,若那时小郡主能熬过去,那才是真正的大功告成。” 此话一出,一众女眷顿时面色惨白,她们这样的成年女子尚能抗一抗,但赵灿太过年幼,实在是不好说。 “不过,老朽一辈子为那么多幼儿诊治,还是头一次遇到像小郡主这般不哭不闹的,想必冥冥之中有神佛保佑,渡过这个难关想必不是什么难事!” 孙郎中话锋一转,给柳太后冯媛还有暗处的弄玉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而或许真应了孙郎中的那句话,似乎真有神佛保佑,后半夜的时候赵灿起了低烧,哭闹不止,但很快随着天空逐渐泛白,一轮红日升起,赵灿的低烧逐渐褪去,经过孙郎中把脉后确认,这一关算是挺过来了。 当孙郎中从后厅走出,宣布大功告成时,一众朝臣包括赵桓在内也是松了口气,韩正言等人紧绷的神经此时也放松下来,为了金城郡主,他们可是将手头的政事放下,在王府待了足足一天一夜。 “这样一来,万事大吉。是时候该为应天百姓接种牛痘了。”韩正言捋着胡须笑道。 “不,是为大周所有的百姓接种。”赵桓纠正韩正言的话,“让刘知远进来吧,本王有话嘱咐他!” 不多时,刘知远迈着方步走了进来,他也是翘首以盼消息的一员,只不过以他的身份还不足以待在前厅和一众大佬在一起。 “恭喜殿下,小郡主吉人天相!”刘知远行礼道,他矮胖的身材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却无人敢笑出声。因为谁都知道刘知远是吴王殿下的头号拥趸,而赵桓也是给予了他无限信任,要不然也不会将应天府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他。 “好了,闲话少说。这次小郡主算是挺过去了,那接下来就是在整个大周推广牛痘,本王决定先在应天推广。此事就交给你们应天府来处置,一切以此事优先,缺什么提出来便是,本王和政事堂一定尽全力满足!” “放心吧殿下,这事儿下官在邕州也不是头一次了,定能给您办妥咯!”刘知远拍着胸脯道,邕州百姓大部分都接种过牛痘,故此刘知远并非毫无经验。 “这点本王倒是放心,不过还是要叮嘱你,邕州和应天可不一样,光是需要接种的人口就多出数倍不止,而且这一次本王打算做一点小小的变动,那就是只有我大周的百姓才能接种牛痘!” “只有我大周的百姓?”刘知远重复念了一遍,却没能听明白赵桓到底是何意思。 “殿下的意思是只有在我大周户籍登记在册的百姓,才能接种牛痘!”韩正言在一旁补充道,“如此一来你们应天府会多出很多工作,要是有什么困难现在就提出来!” 刘知远一听便明白了赵桓的用意,这算是变相清查天下户口,要知道因为连年战乱以及百姓为了逃避税收徭役,通常会隐匿户籍,甚至为了避税不惜将自己的土地田产登记在世家或是佛寺道观名下,这些人称之为佃客。 佃客将田产寄名在世家名下,只需缴纳给世家田租即可,世家勋贵和佛寺道观有一项重要的特权便是免税,这样一来世家收取的田租肯定是要比朝廷收的要少,故此日益增多。 有田产的还算少数,更多的则是没有土地的普通百姓,他们为了活命不得不委身世家,这就使得大周纸面上的人口比实际要少得多,没有这些百姓缴纳赋税,或是服役,大周国力便始终不如齐魏二国。 原先世家隐匿人口,造成朝廷流失了大量可战之兵,可缴纳赋税的普通百姓,这也是世家敢和赵桓叫板的原因之一。但现在世家大部分已经死的死,残的残,再也无力掀起风浪。 而赵桓现在抛出这份炸弹,便是逼着那些藏匿在世家名下的佃客好好考虑考虑,是为家里人种上牛痘,还是继续隐匿下去,若是不接种牛痘,谁能保证自家人一辈子不染天花?要知道这种病沾染上了,非死即残。 刘知远明白了赵桓的意图,躬身道,“下官明白了,只是这样一来应天府人手怕是不够,下官请殿下调拨熟悉庶务的官员来,还有户部的民籍,下官也需要户部的鼎力配合。” “嗯,人手你且放心,先前跟着你在邕州的黄宗之等人全都划归你调遣,至于户部那边自然会全力配合你。” “那这样一来下官就没什么问题了!”刘知远回道。 ...... 今天的报纸比往常慢了许多,以往清晨时分便有报童在应天大街小巷来回穿梭叫卖,但今天一直到了晌午,皇城司才印发出第一份报纸来,但整个应天的百姓还是正想购买,因为他们急切的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 第一个买到报纸的人迫不及待地打开,头条十分简洁,仅仅刊载了几个大字,“金城郡主接种牛痘成功。” “真成了,真成了!” “什么?!真成了!那官府有没有说咱们这样的人,该怎么办啊?” “别急,都说了!官府说可以到应天府衙门,那里会有人帮助咱们接种牛痘,一个人只收十文钱!” “才十文钱?”听到这个消息,整个应天百姓都沸腾了,如果牛痘真的有那么神奇,但却需要耗费大量钱财,普通人家也是承担不起的,但现在仅仅只要十文钱,为了自家人怎么也能凑出来。 “不过官府还说了,只有在民籍有留过姓名的人,才能接种牛痘。” “啥,啥意思?” “城东卖炭的老丁头知道吧?他不是在城外有三十亩的水田寄名在安济寺名下吗,那他就不能接种,必须要在官府的户籍簿上登记后才能接种!” “哈,原来如此!这老丁头,之前每次见到他都神气的很,说将水田寄名在安济寺下,只需要给寺庙的和尚两分田租就行,哪里像咱们要给官府缴三分的田租!看把他得意的,现在不知还神气不!” 第345章 江北部署 谁料那人只是摇头苦笑道,“不好说,老丁头日后说不准活得还能更滋润了!报纸上说了,以前没在户籍上留过姓名的,这一次补上后官府不追究以前欠下的赋税,而且若是名下有土地的,前三年按官田处置,种满三年后就归你自己了!” 大周的土地大致可分为官田和私田,官田顾名思义就是官家的田地,一般属于朝廷或者地方州县,官府会招募百姓耕种官田,收成约为七三分成。官府占七成,百姓只占三成。 而官田在地方州县的占比并不高,在地方上拥有土地最多的是当地的豪门、世家以及道观佛寺,州县控制的比例极小,而仅剩不多的便是百姓自己拥有的田产。 不过这些田产在豪强世家的强买强卖之下,早已不复存在,而那些原本有地耕种、要为朝廷缴纳赋税的百姓逐渐沦为了世家的奴仆,同时世家又享有免税的特权,故此使得朝廷收入日益减少。 “老丁头那几亩水田谁看了不眼馋啊,过三年直接就归他们家了,还真是让他白捡了个便宜!” “不过日后他就得向官府交税了,这赋税可比安济寺和尚收的高多了!” “赋税是高了,但那可是上好的三十亩水田,一年产出光是交税绰绰有余。要不是他早早寄名在安济寺名下,早就被人夺了过去!” “说的也是,日后官府下来指派徭役他老丁头也跑不了了!” “不过报纸上说,这徭役也要变了。以前官府上门抓人,现在可以花钱雇人代替你了,实在没人多花点钱官府也就不管了,说这叫什么......有钱出钱,没钱出力!” “俺家可没那闲钱,官府要是指派徭役还得老老实实去服。只盼着别在春耕或是秋收的时候,那样光靠俺婆娘和老爹老娘,地里的活可忙不完!” “家里要是没个帮衬的的确不成事儿,不过这回儿徭役可比以前强多了。现在官府包吃包住不说,还有工钱拿!虽说比不上在别人家里做工,但怎么说也算是一份收入,比以前可强多了!” “什么?现在徭役还有工钱拿?” “是啊,官府现在就招人呢,说要去江北修筑工事。可江北不是还在齐人手里吗,哪有什么工事可修?” “别管了,俺去问问就知道了!” ...... “一旦我们夺回江北,控制徐州以及两淮后,会马上调用民夫,在大江和淮河之间开凿运河。运河贯通后,一旦齐国意图南下,谋夺徐州,我大周水军便可通过运河,顷刻间便可直抵徐州前线,以已之长攻彼之短!” 中书的军事堂中,赵桓正当着大周一众高阶武将,在一张沙盘上指点。 军事堂主管兵事,独立于政事堂之外,但今日却有一位政事堂的高官,主掌吏部的韩正言出现在军事堂内。原因无他,赵桓意欲开凿运河,此时需要调用民夫,涉及到民生,他出现在此也就不足为奇了。 韩正言皱眉道,“殿下,兵事方面臣不过问。但开凿运河可不是件小事,需得工部先勘测好地形,还要其他有司配合,绝非一日之功。” “这些本王知道,时间方面你们不用担心,不会催你们太紧。而且这次本王只打算调动两千民夫,工期将会控制在三年左右。这样一来不会耗费太多民力,诸位以为如何?” 如果只动用两千民夫,还在韩正言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而且沟通大江和两淮后,大周军队调度便可走水路,省时又省力。 韩正言沉思片刻道,“其实不需要三年之功,昔年吴王夫差为了争霸中原,也是修筑了一条贯通大军和两淮的水道,名为刊沟。此水道一直到前汉时都可使用。只不过到了汉末天下大乱,这条水道也就逐渐淤塞,最终荒废。或许可以利直接用这一条水道,不必再耗费时间勘定地形了。” “还有这种好事?”赵桓没想到前人早已替自己铺好了路,“那这样,知会一声工部的孟安礼,他不是精于水利吗,这事儿就交给他操办好了!” “是,老臣领命!” 韩正言坐下后,冯义成又起身问道,“那殿下,现在有个最关键的问题,江北不在我大周手里,仅有一座广陵城作为支点。敢问殿下如何在齐人的眼皮子底下开凿运河呢?老夫想,齐人定然不会坐视河道贯通!” 冯义成算是问出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眼下江北之地还在齐人手里,他们在应天规划的再好也只是纸上谈兵。 “哈,冯公你算是问到点子上去了。眼下齐魏酣战,想必不会太过关注江北之事,这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牛统领,麻烦你介绍一下齐魏的战况!” 纵使殿内的众人还有一肚子疑问,但此刻也只能老老实实坐着,先听听牛三金陈述齐魏前线的战况。 “据前线传回的消息,魏人率兵十万,已经合围洛阳,同时分兵八万由魏帝拓跋翼亲自统领,直扑晋阳而去。一旦晋阳有失,魏人便可以和北方草原的部族联手合击齐国,而去有了晋阳,魏人无论是战是退都灵活自如。但目前来看齐人似乎并不愿意打算放弃洛阳,同时派两路大军援助洛阳和晋阳。” “不过末将并不看好齐人的援军,两路加起来不过八万之众,还被迫分兵,想要解洛阳晋阳之围绝非易事。而江北大营中,还有足足十万的齐军,他们并未得到任何调令,因为末将和殿下认为可以在江北大营的齐军做些工夫。使我大周兵不血刃夺回徐州之地!” 赵桓起身接过牛三金的话道,“因此本王打算兵分两路,一路由本王亲自率领,作为此次夺回徐州的主力,另一路交给萧明远萧将军来统领。” 萧明远起身拱手道,“末将领命!只是不知殿下打算给末将多少人马?” “萧将军,这一次和以往带兵出征不同,你这一次只需领几十位军中的年轻将校即可!” 第346章 给他们上点压力 这下萧明远可糊涂了,明明赵桓分配他独掌一路,怎么还只给他几十人呢? 赵桓笑着解释道,“这一次萧将军你的目的不是和齐人魏人厮杀,而是带着我大周的年轻一辈到战场上,见识见识魏人和齐人的战阵,为将来与他们作战积累经验!” 萧明远明白了几分,原来这一次自己并不是率兵作战,而是观战,“那殿下,我们只有几十人,万一齐人魏人不怀好意又该如何?” “放心,他们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招惹我们大周!”赵桓笑道,“如今齐魏酣战,就好似两个力士在角斗,正在僵持之际,因此绝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招惹我大周,那样会把我们推到和敌手一个阵营,到那时谁胜谁负就由我大周来决断了。” “你们只需要大张旗鼓在一旁观战便是,记住气势一定要足,声势一定要大!这样才能吸引齐魏的目光,这样一来也好掩护本王在江北的行动!说不准还能让本王见一见一位老友呢!” 萧明远不知道赵桓的这位老友是谁,但他忠诚地履行了赵桓的命令,当天便在军中挑选了几十名他认为合适的年轻将校,出发前往了齐魏征战的前线。 几天后,当萧明远抵达前线时,正值齐魏两军厮杀正酣,但不远处突然出现的“周”字大旗让双方主将都吓了一跳,因为弄不清周人的意图,他们不得不抽出一部分士兵充当预备队,随时防备不远处的萧明远等人。 但萧明远谨记赵桓的命令,并未贸然出击,而是和众人选了一处山岗扎营,似乎是打算在这里常住。 “那就是魏人的马么,果然不是咱们大周的马匹能媲美的!”一名年轻的小将感叹道。 萧明远叹了口气道,“那可不是,我可是见过殿下的那匹名为‘追星’的河西大马,那才是真正的神驹!和它们一比,咱们大周的马就像是骡子,难怪一直不是魏人的对手!” 小将张张嘴还想问什么,却看见不远处齐人的几名游骑打着旗号向他们这边奔来,而另一边魏人则没有这个胆子,派了几名游骑鬼鬼祟祟地在一旁窥视,比起大大方方的齐人来说少了几分气度。 经过简单的交谈后,齐人确定萧明远一行人并未有插手两国战事的打算,但他们可不会听信一面之词,在他们离去后,萧明远依旧能感受到齐魏两边传来并不友善的气氛。 “这或许就是殿下所说的,给他们上点压力?”萧明远嘀咕道。 ...... 萧明远在前线大张旗鼓,很快便让齐魏二国投鼠忌器,生怕两边酣战之际,一旁的周人杀出来捡桃子,哪怕夜晚安营扎寨也要多派几名士兵监视萧明远等人的一举一动。 时间一长,魏人和齐人都受不了这种被人盯着后背的感觉,哪怕真刀真枪出来打上一场,也比现在要强。为了摸清南周的具体意图,齐国派出了与赵桓熟识的顾望秋来刺探口风。 “你什么意思?”一见面,顾望秋便毫不客气地质问赵桓。 “‘什么’什么意思?”赵桓反问道。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 “行,谜语人是吧,反正急得不是我。”赵桓暗道一声,索性不再理会顾望秋,自己给自己沏了一壶茶,拿起今天新出炉的报纸悠然的品味着。 报纸的内容还是有些少,赵桓心想着该如何增加点有趣的东西,“嘶,不如我亲自写本书吧,就写《西游记》好了!” 顾望秋眼见他这个态度,心中顿起一股火气,但无奈此行她是为了试探赵桓是否有意插手齐魏战事,只能好声好气地,生怕激怒了赵桓。 “吴王殿下,小女子不知哪里得罪您了,但只要您开金口,小女子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赵桓则是摇头笑了笑,“抱歉顾小姐,本王想要的,你给不了。” “殿下不说,怎么知道小女子给不了您呢?” “本王想要徐州,你们大齐愿意给么?”赵桓也不装了,索性直接摊牌。 “徐州?!”顾望秋很快便想明白了几分,“殿下,现在我大齐和魏国正在激战,您在这个时候趁火打劫不太合适吧?当初您可是亲口许诺将徐州等地割让给我大齐,作为我大齐出兵平叛的报酬!” “此一时彼一时啦顾小姐!”赵桓摇头不置可否,“你们齐国嘴上说着帮我大周平叛,但实际上不也是想着趁火打劫?而且若细论起来,徐州最开始可是我大周的疆土,不过被你们齐国强占过去罢了,现在讨要回来有什么错?” 顾望秋终于明白了,顿时气得七窍生烟,情急之下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 “顾小姐,这个玩笑可一点也开不得!”赵桓冷声道,正当这时,不远处飞来一枚石子击在了顾望秋的手肘上,她吃痛一声,手里的佩剑也随之掉落。 暗处,墨影手持一把短刃上前冷声道,“殿下,要我杀了她么?” “唉,不用,顾小姐是本王的贵客,她只是一时情绪激动。先退下吧。” 顾望秋此时也恢复了几分神智,望着隐入暗影中的墨影忍不住问道,“之前保护你的那个傻大个呢,怎么吴王殿下也好这口,换成女子来护卫你了?” “没呢,那傻大个奉本王的命令,现在正在大江北岸,你们齐军大营附近制造动静呢!” 顾望秋这才想起,这次南下大周时曾路过江北大营,听那里的守军抱怨说最近夜晚常听到有人擂鼓呐喊,搅的他们睡不安生,白天还有疯子前来挑衅,追杀出去那疯子却有一匹好马,根本追不上。如此种种,想来就是赵桓的手笔了。 “吴王殿下,小女子再问您一遍,您究竟想干嘛?” “我想干嘛?我想要徐州!”赵桓沉声道,“话说你们齐国不是正面兵力捉襟见肘么,本王这也是替你们齐国着想,江北大营十万齐军若是能投入与魏国的战事中,你们齐国此役不就稳操胜券了么!” “可这不是一码事啊!” “诶,之前听你说过,你们江北大营齐军的主将武思诚是太后一党,而你又支持你家小皇帝,本王这不也是给你个铲除太后嫡系的机会么,莫要错失良机啊!” 第347章 高风亮节的顾望秋 “碰巧,本王和武思诚那厮相处的不甚愉快,而这武思诚在你们齐国又是太后一党,若是那位小皇帝想要夺权,定要铲除异己。不如本王做个顺水人情,咱们一起合力替你们家小皇帝做了武思诚如何?”赵桓露出一抹笑容,好似在引诱无知的少女上钩一般。 顾望秋也绝非这般轻易上当,她后撤了两步一脸警觉之色,“吴王殿下您说笑了吧?纵然武思诚是太后嫡系,与小女人有诸多不和。但终归是我大齐的人,殿下以为区区几句话就能让小女子与你一起谋害我大齐的将领?” “啊对,顾小姐高风亮节,绝不可能与敌国一道谋害自家人,对么?”赵桓大笑起来,“但顾小姐这样想,可邺城的人不一定会这么想啊!” “你什么意思?不妨把话说明白些!”顾望秋心里一惊,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说邺城会有人......不可能!武思诚纵然是太后一党,但对我大齐忠心耿耿,眼下又正值战事,邺城绝不可能在此时自断一臂!” “啧啧,顾小姐你在商业之道上的成就的确令人钦佩,但别的方面嘛......还差些火候!” 赵桓重新坐下,命下人为顾望秋沏上茶水后才悠悠问道:“顾小姐,本王且问你,江北大营齐军共有多少人?” “十万之众,粮草军械一应俱全!” “好,敢问武思诚率领这十万军械粮草俱全的齐军在外出征已经多久了?” “多久了?殿下不是比我更清楚!” “不顾小姐,本王要你亲口回答这个问题!” 顾望秋此时已经觉察到了什么,小声喃喃道,“去岁七月逢太后之命,领十万大军助南周讨伐不臣......大军在外征战到今天已经有一年又四个月......” “是啊,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大周叛乱已经平定,武思诚不仅没有班师回朝,反而在江北驻军十万。一员年轻的骁将,领十万大军在外,本王不得不佩服你们家太后和群臣的心脏,若是武思诚有异志,趁着现在前线与魏国酣战之际威逼邺城,敢问你们家太后该如何自处!” 顾望秋一向政治嗅觉不太敏锐,但经过赵桓这么一点也明白了几分。自古未曾有一员将军能率军在外征战不被猜忌的,尤其还是十万甲胄粮草齐备之众。 这样的一支军队和一员年轻的骁将在外,任谁都不会安心,尤其是武思诚还在外长达一年有余,若是这一年多的时间都在和敌人交手到也罢了,但武思诚这一年多的时间更多是在江北威慑应天。 十万人驻扎在此地,徒耗钱粮不说,现在齐魏战事正值僵持,急需一支生力军加入。但武思诚在江北大营稳如泰山,如此行为哪怕是皇帝的亲儿子都不能放心,更何况武思诚虽是太后的嫡系,可他并不和太后一个姓,更和齐国皇室毫无瓜葛。 以顾望秋的聪慧很快便能想明白这一点,她有些痛苦地瘫坐在座位上,“不,不可能,武思诚绝不可能有如此想法!” “哈哈,顾小姐,有的时候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了什么。武思诚最大的错误便是不知进退,当初拿下徐州后他就该班师回朝,顶多留下一支偏师协防即可,但他却偏偏选择了十万大军原地驻守。” “或许最开始他的初衷是好的,但如此数量的大军长时间在外,哪怕他姓‘萧’都不成!” 顾望秋此时已经被赵桓说服了,她索性闭上眼不再去看赵桓。她深知太后和齐帝二人的脾性,皆是多疑之人,只要三言片语便可让二人生出疑心,进而对武思诚动起杀心。 顾望秋还想挣扎一番,“殿下不是说我大齐和你们南周乃是兄弟之邦,可是如今我齐魏正在交战,殿下却趁火打劫,这就是所谓的兄弟之邦么?” “顾小姐还好意思提这事儿?我大周视你们齐国为兄弟之邦,但你们打着平叛的旗号侵占我徐州之地不说,叛乱已经被平定的情况下,依旧在江北驻军十万,距离我应天仅有一江之隔,本王连晚上睡觉都不得安慰,生怕你们齐人一夜渡江攻破应天。本王倒是想问问,你们齐国到底安的什么心” “我......”顾望秋知道自己说不过赵桓,索性闭上了嘴。 “本王这里有一副字要送给顾小姐,麻烦转交给你们太后或是小皇帝都可以,当然顾小姐也可以自己看看。毕竟这可是本王亲笔书写,寻常人可得不到呢!” 顾望秋默默收起了赵桓的墨宝,既然赵桓说了是送给太后或是齐帝的,她便不会提起打开。 “对了,小女子有一事想问问殿下,如果江北大营的十万齐军,是贵国的军队,而主将在此刻意欲谋反,您此时该如何去做?” “问得好。”赵桓沉思片刻给出了自己的答案,“若是这十万人是邕州军,那本王根本无需担心。主将意欲谋反,但麾下的士兵定然不会盲从,本王估计至少有八成人不会谋反。” “那剩下两成呢?” “剩下的人,他们会将意欲谋反之人的头砍下送给本王!” “是这样么......”顾望秋的神情告诉赵桓,她难以理解此事。 与齐国生在宫闱之中的皇帝太后不同,大周如今两支军队邕州军和禁军,几乎都和赵桓并肩作战过。邕州军是赵桓一手亲自带出来的,作为嫡系中的嫡系,赵桓对邕州军将士可谓是极尽封赏,土地金银,财宝珠玉无所不允。而邕州军将士也回报给赵桓最大忠诚。 至于禁军,虽刚开始和赵桓闹了许多不愉快,但好在赵桓及时改写军制,将禁军中的囊虫剔除。又亲自带领他们出征平叛卫氏和阻击魏军,以为禁军也曾和魏军交过手,但往往是胜少败多,但自从赵桓统领禁军后,不仅多次击败魏军不说,还用几万人强逼着十八万魏军退走。 第348章 齐国太后 这份魄力,彻底折服了以往屡败屡战的禁军。要知道军伍中,一个有功必赏的主将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有一个能带领他们打胜仗的主将,那才是将士们所期望的主将。 而这些都是生长在深宫大院的齐国太后和皇帝所接触不到的,她们或许在把持朝政,勾心斗角上颇有心得,但在军伍上,这些可帮不了她们。 因此如果她们足够聪明,便不会插手军事,而是假他人之手,但这样一来难免会有人手握军权进而坐大,到后来失去控制。 如今武思诚就有这样的趋势,即便他真的对太后对齐国忠心耿耿,但他拥兵十万在外,长此以往难免会与邺城产生间隙,无论是太后还是皇帝都不会坐视一个主将长期领军在外,这也给了赵桓铲除武思诚的机会,同时也让大周有机会重新夺回徐州。 顾望秋一想到这些只觉得头疼欲裂,索性不再去想,拿着赵桓的墨宝便要起身告辞。 “顾小姐这么急就走了?本王在王府还为顾小姐留了一间房,不小住几天再走?” “前方战事紧急,小女子必须马上赶回邺城,以安人心,”顾望秋抬头却对上了赵桓炽热的目光,她俏脸一红,连忙低头道,“不过多待一会儿总归是没问题的,但今日必须启程!” “放心,不会让顾小姐晚了行程的。”赵桓一脸坏笑道。 一直到了晚上,顾望秋才拖着疲惫的身子离开王府,趁着夜色登上了返回齐国的船只,又在海上足足飘荡了三日后,顾望秋终于抵达邺城的齐国皇城,很快便被引入的太后寝宫。 刚踏入太后的寝宫,顾望秋便被扑面而来的熏香呛得咳嗽起来。寝宫大殿内空荡荡的,仅有一名老妪穿着紫色的常服,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诵读什么佛经。 “娘,儿回来了。”顾望秋小声说道,生怕自己的声音冲散大殿内回响的佛经。 老妪并未答话,而是依旧自顾自地念诵冗长的佛经。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卷佛经念完,老妪深深呼出一口气道,“我儿回来了,那南周的吴王怎么说?” “南周图谋我徐州之地。” “哼。”老妪冷哼一声,“果真是亲父子,连出尔反尔的本事都是一模一样的!” 顾望秋身子紧绷,低着头不敢答话,任由老妪骂了几句后,又问道,“那吴王还说了什么?” “他说,要我帮着南周将江北大营的主将武思诚除掉。” “你答应了?” “娘!”顾望秋抬头,谁料正巧对上了老妪满是寒芒的目光,她这才后退两步,拱手行礼道,“回禀太后,我岂会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你知道分寸就好!” “南周的吴王还让我带了一份墨宝送给太后,请您过目!” 老妪点点头,摇了摇身边的铃铛,一阵清脆的铃声后,两名宫女手捧着一副卷轴推门而入,当着顾望秋和老妪的面将卷轴展开。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顾望秋默默念道。 而老妪则是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原来如此,好一个周公王莽!这南周吴王的书写还是潦草了些,不过意思哀家明白了。” “太后......”顾望秋的目光十分复杂。 “最近邺城突然有了流言,说是驻扎徐州的武思诚聚众十万意欲谋反,说的有鼻子有脸。哪怕是哀家若是不明真相都信了几分,后来命人追查此事,却查不到源头,想来就是南周鸿骑卫的手笔了。” “这吴王真是好手段,三言两语便让我大齐朝堂诸公,包括哀家在内对武思诚起了疑心。现在流言蜚语已经无法阻挡,唯有召武思诚回邺城了。” “可是太后.......武思诚何罪之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现在武思诚我一人保不了他了,虽罪不至死,但也要枷锁靠身,回邺城受审!” 顾望秋闻言也明白了武思诚的结局,齐国朝堂并非大周那般由赵桓一人说了算,太后虽有监国摄政之权,但朝堂内仍有不少势力彼此勾心斗角,而太后能做的,便是尽最大全力弥合他们。 但现在邺城已经满是流言蜚语,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他了。况且让那十万齐军撤回,转身投入齐魏之间的战事,或许能逆转现在齐国的颓势。 “太后,那为何不让武思诚戴罪立功,干脆让他领军去和魏人交战如何?” 老妪摇头苦笑,“傻儿傻儿,说你傻真是一点儿也没错啊!突然召武思诚回邺城,他会怎么想?听到这些流言蜚语他又会怎么想?” “若是还让他领兵迎战魏人,若是战败了还好,若是胜了,他占据徐州有扩土拓地之功,又有击退魏人之功。当他得胜而归站在太极殿上,哪里还有别人的位置?别忘了,他现在仅有三十出头,待哀家死了,整个齐国谁能压制他?” 功高震主。 顾望秋总算明白了,齐国终归不是南周,赵桓能对麾下的将士保持绝对的信任,但大齐的太后皇帝以及朝堂诸公可不行。他们曾经以外戚身份夺得大统,故此对其余敢窥伺皇权的人极其提防,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 “若是调动那十万大军回师增援洛阳前线,那样以来就不需要征调百姓入伍了。”老妪似是想明白了什么,“比起南周,魏人才是切骨之痛,这一次魏人是打定了主意,哪怕不能灭我大齐社稷,也要狠狠咬下一块肉来。” “眼下正值秋收,魏人选在这个时候入侵本就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势必会影响今年收成。若是再征调百姓为兵,耽误的收成,哪怕是战胜了魏人我们也得不到好,但要是输了,那大齐社稷便有倾覆之危!” 顾望秋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又一次感受到了赵桓拿捏人心的手段。 “罢了,这些事和你说也没用。你去陪陪妙淽吧,最近朝廷不知谁带的头,说是要让她大婚继而亲政,让她起了不少心思,你去告诉她,多读些书,安安静静的,莫要生出事端!” 第349章 四面齐歌 徐州,江北大营内。 武思诚正在营帐中大发雷霆,原因无他,距离大营不远处的南周广陵城最近十分不老实,明面上多出了数万驻军不说,还敢主动到大营外挑衅。 先是晚上,广陵城派人在大营周围擂鼓呐喊,美其名曰:锻炼士兵夜战的本领。搅的齐军士兵不胜其烦,夜里无法安眠。 到了白天也不得安生,总有一名脸上涂着油彩的壮汉,骑着一匹河西大马在大营外叫阵。若是不理会,那嗓门能贯穿整个大营。 可若是派人出去应战,一个两个根本不是对手,若是人多了那壮汉拍马便走,靠着胯下良驹来无影去无踪,根本追不上。 “娘的,早知道当初一举拿下广陵,哪里会有今日!”武思诚恨恨地骂道。 这时,有人步入了营帐,是武思诚的副将,“将军,前线又有战报送来,请将军过目。” 武思诚闻言只得放下思绪,专心阅读起战报。眼下齐国正和魏国交战,比起狡诈的南周,魏人才是武思诚真正痛恨的,因此对前线军情格外关注。 良久之后,武思诚放下战报,久久不能自语。 副将忍不住问道,“将军,前线如何了?” “败了。洛阳外城已经倒塌,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分兵救援洛阳的一部分援军还在半路被魏人吃掉了,幸好魏人没有追击,不然又是一场大败!” “连洛阳都要失陷了吗......”副将喃喃道,似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总之,最近嘴巴严实些,莫要让营中将士知晓此事,不然江南的南周人可就沉不住气了!”武思诚沉声道,“徐州是我亲自打下来的,断然不可能拱手送给南周!” “可是将军......若是洛阳和晋阳有失,咱们孤军在外又有何用。而且最近有一些从洛阳逃难来的百姓,他们难免会将消息泄露,瞒是瞒不住的啊!” 为了不使大营内人心惶惶,武思诚强硬地将齐魏开战的消息封锁,因此江北大营的齐军除了寥寥几位武思诚的亲信外,无人知晓齐魏已经开战,更不知道魏人一路势如破竹,现在就连洛阳也要丢了。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魏人肆意杀戮我大齐子民吧,总归是要做些什么的吧?” 武思诚目光一冷,猛地一拍桌子道,“不得诏令,不得移兵!到现在邺城连封诏书都没过来,我擅自动兵,你是想让朝廷给我扣一个谋反的帽子么?!” “是末将唐突了......”副将低头认错,话音刚落,突然有一阵悠扬的乐曲声传入帐中。 武思诚皱起眉头走出帐外,在帐外,这乐曲少了一层阻隔变得更加清晰,悠扬绵转,让武思诚十分耳熟。 “这是......我齐地的音律?”副将也跟了出来,听了半晌音律后,忍不住说道,“为何会有我齐地音律,是从哪里来的?” “肯定是周人搞得鬼!”武思诚恶狠狠地骂道,“该死的周人,竟然想出这般计谋!” 江北大营的齐军都不是徐州本地人,他们和武思诚一样,自从去岁南下以来已经足有一年多未曾返乡归家了。人人无不思念家中亲人,而此时大营四周适时响起了齐地的音律,使得营中无数将士潸然落泪。 “已经有一年多不曾见到家人了么......”就连武思诚身旁的副将也喃喃自语道,他比普通士兵知道的要多一些,知道现在齐魏交战,而自己的家人很有可能陷入战火,此时怎能不担忧? 悲伤的情绪是会传染人的,不多时整个江北大营的齐军无人不在熟悉的音律中怀念家中亲人,就连主将武思诚,听得愈发凄惨悲凉的音律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浓浓地悲凉。 但武思诚身为主将,不可能将情绪表露出来,只得暗自叹息,“今晚周人很可能会有异动,加派双倍的哨岗,决不可出乱子!” 几首音律瓦解了齐军的士气,若此时周人来攻,哪怕有十万百万之众,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只是任凭宰割的羔羊罢了。 可惜,一夜无事,武思诚担忧的事情一直没有发生,反倒是邺城终于来了一队宣旨的队伍。 “安南将军武思诚听太后懿旨!” “臣武思诚听旨!” 在一声声抑扬顿挫的声音中,武思诚跪拜在宣旨太监脚下,恭恭敬敬地聆听着来自邺城的旨意。 “今安南将军武思诚领兵在外,自收服徐州之地以来,在外征战已有一年又四月,哀家念其忠义,特命武思诚回京接受封赏。其余十万将士,原地接受封赏后,由临川王萧子岳率领即刻开赴洛阳前线,不得有误!” 宣旨太监的话音一落,整个齐军大营一片哗然,因此武思诚此前有意隐瞒,他们并不知道魏人早已和齐国开战,甚至就连洛阳都已经被围。 不过最为震惊的当属武思诚,他没想到邺城并没有打算让他统兵去前线阻击魏人,而是单纯让他回邺城接受封赏。 “武将军,接旨吧?”宣旨太监看着还在发呆的武思诚小声问道。 “臣,奉旨领命!”武思诚双手接过圣旨,同时向副将使了个眼色,副将心领神会,取出金银悄咪咪塞到了宣旨太监手里。 那太监也是熟稔于此事,只是微微抬了一下袖口,那金银便没入了他衣袖间,动作之快就连武思诚都没能看清。 收了金银,武思诚自然就方便说话了,他让副将接待原来的宣旨团队,自己则拉着太监来到暗处悄声问道,“太后究竟是何意,为何让宗室领兵?让末将领兵去前线阻击魏人不是更好?” “啧啧。”太监摇头笑道,“武将军呐,最近邺城可是有些风言风语。说您在徐州拥兵十万,坐视魏人来攻,为的就是逼迫朝廷给您更大的官职!” “还有的说您和南周勾结,意欲谋反,穿得那是有鼻子有眼!咱看呐,武将军您还是尽快赶回邺城,自证清白吧,不然太后也保不了你呐!” 第350章 杀机四伏 “谋反?!”武思诚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他没想到会有这么一顶帽子扣在他头上,这种事情哪怕有一百张嘴怕是也说不明白的。 “公公。”武思诚语气都变了几分,哪怕经历过最危险的战阵都未能让他如此慌乱过,“您是太后身边的人,哪里不知道我武思诚对太后、对大齐都是忠心耿耿,哪里会行叛乱之事!” “咱家也知道将军你是一片赤胆忠心,但奈何架不住有小人在太后面前进献谗言呐!”太监压低的声音,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捂在嘴边道,“有人说将军你是王莽呐!” “奶奶的,这是谁说的!”武思诚当即便恼了,他读书不多,但也知道王莽是何许人也。说他是王莽,不就是想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么。 “这消息传得没头没尾的,太后下令在邺城彻查此事,但最终只是抓到了几只小鱼小虾,寻不到源头。” 太监顿了顿继续道,“所以咱家还是劝武将军您早些上路,快些时间赶到邺城,当着太后百官的面澄清此事,那些流言蜚语不攻自破!” 这“上路”两个字武思诚听到后极其不爽,而且这老太监三番几次催促自己返回邺城,如此种种让武思诚心中闪过一丝寒意。 武思诚能在三十出头成为统领一方的主将,其实是受了父兄萌荫。他的父兄早年战死沙场,这才给武思诚授了一个杂号将军。当初给他授封号时,武思诚还是个大头兵,刚从战场上退下来,他自己还亲自手刃了两个魏人,浑身浴血,却在此刻突然荣升。 因此武思诚是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若是论好勇斗狠他也不会惧怕。他扭头瞥了一眼大营中的将士,此时邺城来的宣旨队伍已经散开,开始犒赏士卒。 若此刻宣布邺城传来矫诏,恐怕没有几个士卒会响应。经过这几日南周的心理攻势,齐军上下早已军心涣散,人心思归,再加上邺城方面及时派人送来金银抚慰士卒,还告知了齐魏开战一事,如此一来更显得他这个主将欺上瞒下,不得人心。 好在这个念头只是转瞬一逝,武思诚阴鸷的目光很快收回,也不知近在咫尺的太监有没有注意到。 “那好,末将谨遵太后懿旨,明日便启程回邺城!” “这......武将军,太后的意思是您今日就启程,拖到明日让太后久等怕是不妥!” “这么急?”武思诚心中暗道,但表面上仍不动声色,“今日就启程?末将这不是担忧公公您一路舟车劳顿,还没歇歇脚就要回邺城,回去后岂不是被人说末将慢待了您?” “诶呦武将军您可真会说话!”太监捏了个花指笑道,“这一次咱家不和将军您同路,太后特下懿旨,命咱家负责监军,过些日子啊与大军一起开拔至洛阳前线!” 闻言武思诚皱起眉头,让宗室领军,还有一个阉竖负责监军。这太后难不成是昏了头? 齐国宗室和被杀绝的大周宗室不同,相比起来,齐国宗室枝繁叶茂,尤其是旁系如同兔子下窝,年年都有子嗣诞生。与之相反的,坐在皇位上的主脉,经过几次血色宫闱后日渐凋零,多年不曾有出,这也使得齐国的宗室蠢蠢欲动,对那个位置产生了想法。 而作为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将领,武思诚自然知道太后和这些宗室之间并不和睦。但如今却让被打压日久的宗室亲自统领十万大军,看来邺城真的出了变故,在徐州是无法得知最新消息的,此刻唯有返回邺城,面见太后之后才能做出判断。 想到这儿,武思诚也安下心来,对太监告辞后便回大帐收拾行装,可这时他的副将却闯了进来。 “将军,不好了!” “出了何事?” “他们,他们不许您带部曲回邺城!” “什么?!” 闻言武思诚怒了,部曲是一个将领的私兵,平日里与主将同吃同睡,到了战阵上也是与主将同进同出,若是主将不幸战死,部曲都要自尽谢罪,是一个将领心腹中的心腹。 而武思诚的部曲只有四百人,但这四百人皆是他花了大精力,效仿前人亲自操练出来的,个个都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也是他有底气的原因。 但现在却不允许武思诚带着这些部曲一起回邺城,种种迹象让他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是谁不让本将带走部曲的?” “是......”副将一脸难色。 “是我!”一名气宇轩昂的男子毫不客气地步入武思诚的大帐,“是本王不许武将军你带走部曲的!” 武思诚强压下心中怒火,起身先是行了一礼,继而问道,“临川王,以末将的官爵,理应有五百部曲随同,但末将只有那四百人还不许我带走?这是为何,请临川王明示!” “无他!前线战事吃紧,本王需要每一个能奋勇杀敌的士卒!” “十万之众还不够,末将这区区四百人又能干什么?”武思诚抬头平视萧子岳,毫不掩饰眼中的怒火,“这四百人在末将谋夺徐州时立下大功,末将带他们回邺城受赏,难道不行?” 对上武思诚的目光,萧子岳似是有些退让,紧绷的面孔也缓和下来,笑道,“武将军,本王听闻你那四百部曲皆有以一敌十的本事,因此想让他们到前线立功,届时与徐州的功劳一起接受封赏岂不美哉?” “有侯公公作为监军,难不成将军怕我贪墨了你属下的功劳?” “自然不敢!”萧子岳话说得漂亮,让武思诚有火发不出来,只能拱手赔罪,“只是那四百人皆是末将亲手调教出来的,战阵上与末将出生入死,早已是手足般的兄弟,末将若是不在怕他们会不尊号令,给临川王添乱呐!” 面对近乎威胁的话,萧子岳岂能听不出来,他微微一笑道,“武将军,几年前南康郡主从魏人那里回来时,带回来一批河西良驹,个个性子极为暴躁,但最后却都被本王驯服,你可知本王是用何种手段驯服的么?” 第351章 让你死个明白 武思诚压根就不想知道萧子岳是如何驯服烈马的,听他废话纯属浪费时间,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拱手道,“愿闻其详!” 萧子岳好似没有看到武思诚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故作沉思良久后才慢吞吞说道,“昔日太后赏了本王三匹河西骏马,个个威武不凡,就连脾性也是桀骜不驯,我府上的几位马夫奈何不了这两匹骏马。” “这时,本王出手了,既然不愿被人骑在身下,不能为本王所用,这河西大马再神骏也不过是干耗钱粮的废物罢了,因此本王拔剑刺死了性子最烈的那匹马,而河西骏马不愧是良驹,颇通人性。剩下的两匹见状再也不敢使性子,任由本王骑在胯下驰骋四方。” “武将军觉得你那四百部曲会是何等下场呢?” 武思诚平日里桀骜惯了,话里话外夹枪带棒,而萧子岳也不是好相与之辈,莫说武思诚如今兵权被夺,哪怕他依旧手握十万大军,萧子岳也丝毫不怵他。 营帐内气氛有些紧张,武思诚和萧子岳互相对视,谁都不肯低头,这时,宣旨的侯公公走了进来,作为太后身边的红人打起了圆场,这才没让二人刀兵相向。 “是末将无礼,末将这就去安抚那四百部曲,让他们为临川王......忠心行事!”武思诚随意拱了拱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营帐。 “不是为本王,更不是为将军你,而是为我大齐!”萧子岳冷笑一声朝着武思诚的背影高呼道。 ...... 到最后,跟随武思诚返回邺城的不过寥寥十人而已,其中还有他的副将,副将自知在军中没了武思诚做靠山,早晚会被萧子岳找个由头砍了,于是十分自觉地跟随他上路。 王命难违,一行人不敢耽搁,奔袭了整整一个白天后,到了夜晚已经不太适合赶路了,于是副将提议休息片刻。 扎营生火的时间里,副将忍不住问道,“将军,末将观太后的懿旨,这次邺城之行恐怕凶多吉少啊!” “哼!”武思诚只是冷哼一声,没有说什么。 见武思诚对此不感兴趣,副将又问道,“今日听侯公公所言,前线的局势恐怕比战报上写的要更加危急。” 这回武思诚总算张嘴说话了,“洛阳外城已破,如果没猜错的话现在洛阳已经落入魏人之手了。干得好,干得好啊!本将只怕战事不够糟糕!” “将军?” “这一路上我想明白了,是我领兵十万驻扎在外,让邺城有人对我生了忌惮的心思。这一次返回邺城,就算侥幸不死,恐怕此生也再无机会掌兵了。除非......除非前线的战事糜烂,无人能主持大局,需要我出马击退魏人。” “你最好盼着萧子岳他们兵败,不然你我这辈子恐怕只能在邺城的院墙内孤老终死了!” “不,不至于吧?”副将一脸不可思议,“太后朝臣皆是广有贤名,岂会这般不明事理?” “谁知道呢?一切返回邺城就都知晓了!睡下吧,卯时我等便动身,争取明天回到邺城!” 副将闻言也不再多嘴,靠在一棵大树边上闭目养神,他心里有事,哪里能这般入睡。 忽然,副将觉察到附近的树丛有飞鸟划过夜空,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声音越来越近,直到看见武思诚一行人,马蹄声戛然而止,只听闻一声怒喝: “武思诚!你这孙子在哪儿?爷爷来取你狗命了!” 只见暗处走出一名满脸涂着油彩的壮汉,嘴里谩骂不止,上至武思诚祖宗爹娘,下至武思诚儿女孙辈通通骂了个遍。 这几日武思诚心里窝火,听到这儿哪里还能压得住火气,抓起枕边的兵器便迎了上去,而副将和几名亲卫也掏出兵刃严阵以待。 “你们这些臭鱼烂虾就不要靠上前了,俺这次是来取武思诚狗命的!”壮汉大喝道。 “好胆,你们且退下,让本将亲自会会你!”武思诚大怒,这几日积攒的怒火需要发泄,而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壮汉正合适。 二人没有废话,武思诚手持短矛迎上了那壮汉使得一手宣花双斧,二人走了几十个回合,武思诚只是暗暗惊奇,他在齐国武艺也算上乘了,不然如何在军中搏杀出威名? 但今日却拿这壮汉没什么办法,这壮汉嘴上粗鲁,手里用得更是笨重的双斧,但真较量起来这双斧却灵活无比,尤其是在那壮汉手里,近百斤的斧子宛如无物,异常灵动。 “你就是前几日在我大营外叫嚣的那厮?”武思诚退了两步问道。 “不错,正是爷爷我!” “壮士,本将不知与你有何仇怨,但本将愿尽全力补偿尔等,若是愿意投效本将,金银财宝,土地美女任你选择!”武思诚此刻起了招揽的心思,要知道他的武艺在齐国也是顶尖,但这壮汉却能和他打得不相上下,若是能招揽过来日后定能成为一员骁将。 “你还想招揽爷爷?想得美!”谁料那壮汉油盐不进,提着双斧再次杀来。 这一次武思诚使了个手势,示意副将和亲卫随时动手,紧接着自己又提着短矛杀了过去。 二人又走了几十个回合,武思诚逐渐体力不支,他这才感觉到眼前这壮汉并未使出全力,但就是这样他也奈何不了,壮汉一身神力打得他节节败退,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不是对手。 武思诚的副将也看出这一点,连忙下令亲卫上前围住壮汉,可没料到壮汉快人一步,提前锁住了武思诚的咽喉,只要稍稍用力,便可取走他的性命。 “壮士,有话好好说,莫要伤人性命!” “哈哈,晚了!”壮汉仰天大笑道,“也罢,武思诚,爷爷让你死个明白!爷爷是大周吴王身旁宗卫,何健,今日奉吴王殿下之命,特来取你狗命,受死吧!” “南周人?你们擅杀我大齐将军,就不怕我大军渡江踏平应天么?!” “将你们一起杀了不就没人知道了!”何健冷笑一声,随即密林中响声四起,一支支羽箭划破夜空,穿透了副将的喉咙。 第352章 战事已平 至于武思诚,他在何健怀中挣扎了几下,眼睁睁看着忠心自己的部下一个个被屠戮后,身后的何健冷笑一声道,“武将军,该上路了!” 随后何健的手放在了武思诚脖颈处,只听闻“咔吧”一声,武思诚头耷拉下去,再也没了声息。 密林中很快又走出几人,他们皆是鸿骑卫的将士,渗透至江北就是为了配合何健行动。几人检查了一番地上的尸体后,为首一人对何健拱手道,“没有活口了!” “好。感谢诸位这几日的配合,俺就拿着武思诚的人头回应天了。诸位还要去徐州城吧,俺在这里祝你们一路顺风!” “多谢!”为首那人点头,和自己同伴转身隐入了黑暗中。 ...... 作为一员大将,武思诚死得不明不明,但齐国方面却是出奇的平静,不仅朝堂内部没有什么议论,就连邺城内外有关武思诚谋反的言论也在此刻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出现过。 究其原因则是齐魏之间的战事再起波澜,洛阳先是失陷,继而救援洛阳的一支五万大军被魏人半路截杀,多是步卒的齐人在面对魏骑宛如待宰的羔羊,顷刻间便被杀散。 唯一的好消息便是晋阳方向,派去的援军也是在半路遭到了魏人阻击,好在统帅这支齐军的将领足够强大,硬是带领将士们和魏人浴血厮杀出一条血路,暂时解除了晋阳之围。 应天城内,赵桓终于是见到了许久未见的何健,“殿下,幸不辱命。俺将武思诚的人头带回来了!” 赵桓也不嫌弃,拿起武思诚的人头仔细端详着,“未能在战阵上将你斩了实属可惜,不过你这副桀骜性子,恐怕早就得罪了不少人,送你早去往生也是造化,下辈子记着莫要和本王作对!” “殿下,俺可是一对一将这鸟货擒住了,也不算欺侮了他!” “也罢,这厮死就死了。江北大营的齐军如何了?”赵桓将人头随意丢下,一个死人而已不必挂怀,眼下更关心的则是江北齐军的动向。 “俺估摸着现在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听说齐人在洛阳又败了一阵,他们这十万大军急急忙忙要去支援,估计是没心情惦记咱们了。”何健咧嘴笑道,“帮俺在江北潜伏的几位鸿骑卫兄弟估计已经进徐州城了,届时里应外合,拿下徐州城不是问题!” 徐州城的位置并不算太好,地处四战之地,周围又无险可守,因此武思诚选择在江北驻扎大营直接威逼应天。这样的确对大周造成了一定威慑,但也导致徐州城城防空虚。 再加上现在的徐州城并非是原来的老城,而是赵元宏在旧城被齐人烧毁后,在旧城以南新修筑的城池,还未彻底修筑完毕,张叔仁便把持朝政,紧接着齐军南下夺取徐州新城,一直到现在还未彻底修缮完毕。 因此当十万齐军撤走后,徐州城就好似敞开胸怀的少女,任由大周这头野兽夺取。 “那好,传本王号令,命驻守广陵的两万邕州军,即刻北上,占领徐州城!” 夺取徐州的过程比想象中要更加简单,江北大营一失,负责镇守徐州齐国官员早已没了斗志,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后便举城投降。 事后统计下来,大周方面竟无一人伤亡,唯一称得上战损的是有两匹马不怎么听命,挨了两鞭子。 既然没有造成伤亡,赵桓也对投降的齐国官员和士兵十分礼遇,安抚一番后,便放他们回了齐国。 至此谋夺徐州可称得上兵不血刃,而且难得做到了大周和齐国都满意的局面。大周夺取徐州后,应天便有了一道防线,至少以后赵桓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而齐国则是在此危难之际,解放出了十万战力,驰援齐魏前线。毕竟一个是徐州,一个是前线战略要地,邺城朝廷还是能拎得清。 若说谁会对此不满,唯二的两个,一个是已经死透的武思诚,他成了邺城和应天心照不宣媾和的牺牲品,死得不明不白不说,就连升前的功名也被追夺,成了一个人人唾弃的反贼。 另一个则是魏国,他们本想着一战不说扫灭齐国,至少也得让齐国元气大伤,可没想到被解放出来的十万齐军加入战场后,形势骤然逆转。 看似一路势如破竹的魏人其实早已是强弩之末,他们粮草辎重的补给全靠掠夺,在刚开战时或许能趁敌方措手不及时掳掠大量物资,但战事僵持到现在,战场附近的百姓早已撤走,没什么能掠夺的了。 而魏国后勤补给又是一塌糊涂,混乱不堪再加上战线拖长,运送十石粮草,到前线能有两石就要感天谢地了。 故此到现在,齐魏双方都知道是时候该停战了。 这场由赵桓提前引爆的战事,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魏国虽没能达成重创齐国的目的,但占据了双方边境一带重要的几处要地,而且这些地方因为靠近魏国,常年储存着大量物资,加上从旧都洛阳掳掠的金银财宝,足够让魏人过上一个肥年了。 当然最关键的是,魏人成功给了最近十几年来,锐不可当的齐军当头一棒,让他们咄咄逼人的气势得以暂缓。 这个冬天,三国边境难得的无战事发生,似是两只猛兽争斗过后,躲在暗处舔舐自己伤口。最开心的当是生活在边境的百姓,终于可以过个安稳的冬天了。 “殿下,这是政事堂给出的徐州主官的人选,请您过目。”韩正言递给赵桓一份名单,上面写着几个人名,皆是资历足够的经年老吏,胜任徐州主官一职绰绰有余。 赵桓则是摇摇头道,“这些人本王都不太满意,占下徐州后,徐州就成为了前线,你给的这些人选老成稳重,但若是遇到突发情况难以做出决断。” “那殿下想让谁担任?”韩正言捏着鼻梁无奈道。 “当初本王拿下南诏后,令柴令西镇守滇州,前几天他进京了,本王想让他担任徐州主官一职。” 第353章 视察太学 “柴令西?”韩正言默念一遍,似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赵桓见状解释道,“柴令西是当初本王就藩邕州时,治下的一名县令。其为人颇有手段,单凭边地一县之力,威慑群山十万蛮族,使他们不敢轻易骚扰治下百姓。” “后来本王打下南诏后,便让他做了滇州的主官。当时滇州诸多蛮部仅仅是表面臣服,心怀鬼胎者仍不在少数,而本王留下的仅有两千兵力,没有其他援助。但就是这样,柴令西靠着这两千人在短短一年,为我大周彻底收服的滇州不说,还发现了一座储量惊人的铜矿。” “本王想着,这些功劳入朝廷中枢做官都不成问题了,可昨日本王询问他他却说想继续在地方任职,哪里都可以,哪怕是一个小县令也愿意。” 韩正言闭目沉思道,“若此人真如殿下所言,那还真是个人才。不过具体如何,还要见一面才是,让老臣当面考教一番才是。” “那好,待会本王让柴令西到政事堂来见你。”赵桓说着便要起身离开。 “只见老臣?殿下没有什么要嘱咐柴令西的吗?”韩正言皱眉,他听出赵桓似是要溜走。这位吴王殿下天资聪颖,对政事也十分熟稔,偶尔冒出的奇思妙想也让韩正言眼前一亮,什么都好但唯有一点,比之他勤政的父亲来说懒散许多,大部分事务都委派给了他去做。 “嘱咐什么?柴令西前几天进京的时候本王就提点过他了。再说了,本王还有.......要事!” “要事?什么要事!”韩正言声音高了几分,“殿下莫不是又想偷懒!” “诶,这话可不能乱说。本王真有要事!你看,最近国事繁忙,刚弄起来的太学本王想过去看看,这可是未来为我大周输送人才的地方,本王去看看总不能说我偷懒吧?” 韩正言被说的头昏眼花,随意摆摆手道,“罢了,殿下去吧,待会老臣亲自面见柴令西便是!” “那就多谢韩吏部了!”赵桓拱拱手随后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出了中书的偏殿。 太学距离皇宫内城只有七八里路,但当赵桓抵达时,已经是晌午。按照赵桓安排的课程,此时正好是太学生们吃午饭的时候。 为了能让两千多太学生安心学习,赵桓特意挤出钱粮,承包了两千人的一日三餐和住宿。这些在后世极为常见的举动放在这个时候,让许多太学生称颂。 不过可惜的是,赵桓并未见到如奔牛一般抢食儿的太学生,他们反倒是彬彬有礼,彼此间十分谦让,实属让人没想到。 太学的食堂是新修建的,可容纳五千同时就餐。这也是考虑到未来太学会招收更多的学生。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赵桓一眼便看到了他此行的目标,连忙上前行礼道,“老先生,小王有礼了。” 赵桓面前是一个胡发皆白,略带几分富态的老人,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名儒宋玄叔,一生钻研圣人之道,为无数士子解惑,就连韩正言也曾在他门下修习过,故此威望极大,要是他到了朝堂上,怕是赵桓都要起身为其让位。 “哟,吴王殿下来了!”宋玄叔笑呵呵地就要起身行礼,却被赵桓制止了。 “到了太学,小王就是学生,一切都听老先生您的吩咐!”赵桓又拱手道,宋玄叔曾上书要求为赵桓开蒙,结果引得赵元宏大怒,将其罢官免职。宋玄叔于是干脆隐居避世,在乡野教授经学。直到最近,赵桓掌权后,才请他出山担任太学博士。 因此光是凭着这份香火情,就足以让赵桓对其礼节下拜。 宋玄叔面前摆着些吃食,与周围同样就餐的太学生所用相同,他身旁还有两人服侍,看样子是宋玄叔的孙辈,不过光是孙辈都要比赵桓大上个十几岁。 “老先生,不是专门为您弄了一间屋子吗,为何要在食堂就餐,万一有学生冲撞了您就不好了!”赵桓皱眉道,宋玄叔年纪太大其实已经没办法教书育人了,教授经学的任务都是他的儿子在座,他担任太学博士更像是一个象征,有他在太学便永远是大周士子向往的地方。 谁料宋玄叔却是摆摆手笑道,“谈不上什么冲撞,老夫年事已高,最喜的便是这些如朝阳般的学子,看他们求学好问的样子,老夫也跟着有活力呐!” 赵桓闻言阵阵无语,想想也罢了,老人家都这个年纪了,一切随他便是。 “对了,殿下来的正好,之前承诺老夫的事,殿下做的如何了?” “啊,今天来就是要告诉您这个事的,”赵桓一拍脑袋道,“小王让工部抽调了一批工匠,组建了四个印刷局,专门负责印刷经史子集,老先生您大可放心!” “那就好那就好!”宋玄叔捋着并不存在的胡须大笑道。 当初宋玄叔和赵桓约好了,要用两种印刷术帮他印刷书籍。宋玄叔一听说两种新颖的印刷术便有些坐不住了,作为大儒他深知教化百姓的重要性,但无奈受制于传播范围,一直未能如愿。 但赵桓弄出来印刷术解决了他的问题,他有预感,有这两种印刷术,文治大兴,指日可待。 “文和,文庆。”宋玄叔对身旁伺候他的两个小辈说道,“待会回家,将三间书房,还有你们父亲的藏书都送到工部的印刷局去!” “老大人,全都送过去?还有好些是孤本呐......” “孤本又如何,你们难道看不出天下文治当大兴?我们又何必敝帚自珍?那些书籍为何成了孤本,无外乎是太多像你们这样的人藏着掖着,等到被虫蛀了,被火烧水淹了才想起来这是孤本。与其等到日后追悔莫及被后人骂我们不尊圣人,不如拿出来刊印成书,供天下士子学习!” 瞧瞧,不愧是当世大儒,这份格局就是不一般。就连赵桓也忍不住赞叹一声。 第354章 太学内的争端 t 第355章 国之柱石 经过赵桓调解,一场骚动总算得以平息,其中一人对赵桓道,“对了,方才兄台一番话真如醍醐灌顶,只是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赵桓露出古怪的神色,“在下姓赵,名桓。” “啊,原来是赵兄!” 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好在宋玄叔的一个孙辈轻咳几声道:“不得无礼,这位是监国的吴王殿下!” “吴,吴王?”那人被赵桓的身份震惊到,吓得连忙后撤了几步。 至于方才打人的那位,腿肚子一软没能跑开,只能瘫坐在地上不知所措。 “哈哈,好了!”赵桓笑了两声,将打人的那位太学生扶起,“到了太学就没有什么吴王了,咱们都是宋老先生的学生,一切都以他老人家为尊!” 话虽这么说,但明显可见围观的太学生们拘谨了许多。赵桓见状笑道,“罢了,本王给各位说个好消息,明年入秋时,太学还会招收一批士子,如果有亲朋愿意跟着宋老先生研习经学的,这次可莫要再错过了!” “真,真的?”周围太学生满脸不可思议。 太学如今已经打出了自己名声,有像宋玄叔这样的当世大儒坐镇指点迷津,还有各种书籍,都是难得的珍品。而且朝廷还大力支持,入学后不仅赠送文房四宝,还包吃包住。故此太学在大周早已成了士子向往的圣地。 “那当然,本王可从不打妄语!”赵桓继续道,“这次名额也在两千左右,不过试题不可能像之前那么简单了,先给诸位透个底。” “至于有人怀疑这一次的入学考试有舞弊行为,本王可以保证绝无此事!审核标准首先是各位能不能答对,然后是各位的字是否工整,至于是谁监督的,告诉诸位也无妨,是宋老先生的弟子,韩正言。” “啊,原来是韩大家!”人群中有人惊呼道。 韩正言一手好字在整个大周都是数得着的,因此有他来判定字迹好坏这些士子也是心服口服。 见赵桓十分和善,这些太学生们也放下了拘谨,开始和赵桓攀谈起来。 “殿下,在下有一事不明。”此时人群中走出一人,他先是对宋玄叔拱手行了一礼,继而向赵桓发问道,“殿下,在下任子文,有事不明!” “任子文?”赵桓念着这个名字,忽然恍然大悟笑道,“啊,本王认得你!” “殿下认得我?” “先不说这些了,你想问的是什么?” 任子文轻咳两声连忙道,“您说过一旦在太学学业有成后,朝廷会授予官职对吗?做官要研究经学这些我等都知道,但为何还要研习算学,甚至请工匠来为我等授课呢?” 太学的课程是赵桓亲手设计的,从清晨到晌午这段时间,太学生们会跟在大儒后面研习经文。而过了晌午则会修习算学,甚至赵桓还从工部请来工匠为太学生们授课。 研习算学还能勉强让这些太学生们接受,但请大字不识几个的工匠来授课可就让这些年轻气盛的士子们不服气了,故此任子文特意有此一问,他的问题其实也代表了大部分人的心声。 “问得好!”赵桓赞许道,“想必这也是大家想问的,既然如此本王就解释解释。” “方才也说了,士农工商,皆是国之柱石,彼此之间互相联系,缺一不可,分不出个高低来。而本王从工部请来的那名工匠,虽见识不如你们,但却是我大周水利专家,在各地兴修水利,灌溉了不知多少良田,造福了不知多少百姓。” 闻言,一众人等微微点头,这些太学生生活在水网丰富大江以南,或多或少都知道些水患。 “但,我们不是做官吗......和水利有什么关系?”有人小声问道。 “不错,你们是做官不假。倘若本王现在让你去大周某一地担任当地的父母官,可没想到闹了水患,四周道路阻隔,请不来精通水利的工匠,敢问这时你又该如何做呢?” “是坐看百姓受灾受苦,等着朝廷援助,还是靠着自己的学识,亲自带领百姓修筑水利,消灭水患?” “自,自然是......” 任子文接过话道,“自然是选第二种,我等做官不为名利,只为造福百姓,若是等到朝廷赈灾,恐怕治下百姓早已死绝了。殿下的意思在下明白了,日后定当用心研习!” “不错,本王奉行的主旨便是万事不求人,你能明白这一点就很好!日后,不光有工部的工匠回来授课,本王甚至还会让上过战阵的将校传授排兵布阵,会让积年老吏来教授各位各个衙门的职责,防止被下方胥吏蒙骗,钻了空子祸害百姓!” 赵桓的一番话引得一众太学生低头沉思,不过赵桓也知道,这些话也就忽悠这些不经世事的年轻人,遇上官场的老油子可是半点用没有。 不过他的目的是想在太学种下一颗工学的种子,毕竟儒门的圣人之言说得再有道理,没有数理化来的实在啊。要想提升国力,还是得老老实实钻研这些。 但儒门三纲五常早已深入人心的情况下,想要开辟一个工学谈何容易,只能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前行。幸好这时的思想还不似明清时期那般禁锢,赵桓有足够的时间,还有资源来浇灌这颗种子。 当然赵桓也可以靠着前世学来的强行搓出飞机大炮,但那样无疑是拔苗助长,吃不透原理,这些事物终归是昙花一现,无法延续。 “当!当!当!” 一阵钟声让太学生们猛然惊醒,这是他们的上课铃,不知不觉,时间过得飞快。 一众人等向宋玄叔和赵桓行过礼后匆忙离开了此地,唯有方才提问的任子文没有离去,“你怎么不去上课?” “在下之前并未见过吴王殿下,想知道殿下是如何认得我?” “啊,简单。其实本该被罢黜的,是本王翻看你的试卷,觉得你字写得还不错,便强行将你留下,故此记得你的姓名!” 第356章 精力旺盛 任子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试卷竟会被赵桓亲自查看,更没想到本该被罢黜的自己,得了赵桓的准许才能入太学,拜在宋玄叔身下学习。 “殿下再造之恩,在下没齿难忘!”任子文忽然拜道。 “好了快快请起!”赵桓上前扶住任子文道,“若是想报本王的恩情,不如将来做一个造福百姓的官员可好?” “在下一定谨记殿下之言!” “好,只盼着将来能在朝堂上再看到你的身影!现在速去学习吧,莫要耽误了课程!” 任子文点点头,转身离去。目送他远去后,宋玄叔忍不住笑道,“殿下收买人心的本事老夫佩服!” 赵桓摇头苦笑道,“哈,老先生您可是说笑了,这是事实,小王也没想到今天还能在两千多士子中遇到此人,看来当真是缘分了!” 宋玄叔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叹息一声,紧接着他的孙子道,“最近太学内这些事情越来越多,许多士子彼此争吵,甚至动手互殴,老大人为此头疼的很,不知殿下可有什么妙计,能让这些士子安分些。” 赵桓一挑眉毛,仔细想了想算是明白了,这些太学生彼此之间争论不休甚至到动手的地步,无非是血气方刚,年轻气盛罢了,他们都来自大周各个阶层,见识、认知都不相同,难免会有分歧,再加上文人相轻的特性,使得他们谁都不服谁,想论出个高低。 当然,总结为一句话便是,这些年轻士子精力太过旺盛,没有地方发泄,而难听一点就是闲得蛋疼。 “唔,老先生,小王认为是这些士子年轻气盛,精力太过旺盛导致的。” “不错,老夫也是这样认为的,但一时想不出有什么好法子。”宋玄叔自然明白,只可惜他却想不出什么好点子来抚平这些士子。 “常言道,堵不如疏。与其压抑他们的精力,不如帮他们释放出来。” “怎么个释放法?” 赵桓想了想道,“寻一名皮匠,让他用皮革制成一个球......” 赵桓还未说完,宋玄叔便明白了,“殿下说的是‘踏鞠’吧?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老夫记得这是兵家操练士卒用的法子,放在士子身上不太合适吧?” “放心好了老先生,小王说的这个名为足球,和您说的踏鞠规矩不太一样。不过总归是能让这些士子安分些,省的日后再起争端,扰得您烦心。” 宋玄叔闭目沉思良久,最终决定道,“那好吧,这事儿就交给殿下您了。老夫精力不济,没法分心在这上面了!” “这事就交给小王吧,过几日定会让您大开眼界!”赵桓自信道。 三日后,太学内一处刚刚开辟出来的空地上,两千太学生围在此处,他们今日听闻要举办什么足球比赛,听着十分新奇,便过来瞧瞧。 在他们面前的一大块空地上,用生石灰勾勒了横竖线条,场地边缘东西两边还各有一个类似大门的东西,实在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听说是踏鞠,可是和平日见得好像不大一样啊!” “就是,这么一大块地方,光用来蹴鞠可浪费了!” 正当一众太学生们百思不得其解时,另一边,赵桓正和三十二名,此次参加球赛的太学生说着规则。他们或多或少都玩过宋玄叔说的蹴鞠,与后世足球大不相同,更像是花式足球,观赏性居多。听闻一个好的球手能将皮球变成牛皮糖一般黏在自己身上。 “你们三十二人,分成两队各十六人,按照你们衣服的颜色来区分队友。至于这次球赛的规矩与你们之前接触的不大一样,但也很简单。” “看到场地中央的球了吗?你们只要将球踢进对方大门,就算你们得分!待比赛结束后,谁得分高谁便胜出。但切记一点,只能用脚踢,不可上手!” 一众参赛的太学生听了只觉得新奇,这规则的确闻所未闻,“只要将球踢进去就行了吧?” “对,还有用生石灰画好的白线,代表边界,莫要出界就行。” “这么简单?”一众人看了看球门,只觉得不可思议,比之他们以前玩的踏鞠,只要开个小小的洞口,这么大得球门恐怕只有瞎子才踢不进去。 抱着这样的心态,两队人进入了球场。 站在球场上看,对面的球门似乎小了许多,但也比踏鞠那个洞口要大得多,这要是踢不中,当着这么多同窗的面儿可就丢大人了。 双方队伍用红白两种颜色区分,两队人刚在自己的半场站稳脚跟,只听闻一声尖锐的鸣镝声,预示着比赛正式开始。 刚开始,双方因为不熟悉规则,踢起来十分拘谨,动作幅度也不是很大,但很快随着红方一名队员在踢球时被白方队员绊倒,一群人似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终于奔放起来。 “他娘的,你敢撞我?” “撞你怎么了,能抢到球才是本事,有本事来追爷爷!” 另一边观战席位,赵桓和宋玄叔等人乐呵呵地瞧着下方逐渐火热的球赛,突然宋玄叔身旁一人不屑道,“不过几个人争抢一个皮球,有什么好看的?” 宋玄叔摇头道,“文和,你难道看不出来,殿下新弄出来的球赛暗合兵家之道。你看,若是一个人单打独斗,带着球怎么也突破不了对面的防线,唯有和自己的同伴互相配合才能杀出一条直通对方球门的路。” “是,老大人教训的是!”宋文和拱手不再多言。 而球场上,此刻白方早早便发现了单打独斗难以成事,于是互相配合起来。而红队这边还蒙在鼓里,自己玩自己的,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这边已经丢了三分。 直到一连丢了五分,红队这才忍不住喊了声暂停,商量着如何破局。 “喂!张平,你不是平日里吹嘘自己球技无双么,怎么今日拉裤子里了?!”场外的观众冲红队的一名队员喊道。 “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上来试试!”张平气极,对面白队单拎出来没有一个球技能胜过他的,但现实却是,他带着球往往要遭受三四个人阻拦,根本没法突破白队的防线。 第357章 提前千年的布局 嘴上骂着,但张平依旧要想个法子,他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平日里没少在同窗面前吹嘘自己的脚法,今日若是败了可就丢大人了。 “张平,你不是说自己很厉害么,快想个法子啊!”这次施加压力的不是观众,而是张平的队友,眼见自己这边就要落败也急了眼。 “别急,让我想想......单打独斗是不成了,得学着他们配合。咱们这些人里,我的脚法最好,听我的没问题吧?”张平扫视了一眼身穿红色队服的队友。 “没问题,只要能赢,我们都听你的!” “这样,我一人带球,他们要拦我你们就上来帮忙!” “咋,咋帮啊?” “拦着他们就行,实在不行就上手推,反正也没说不许推搡!” 还不等张平的队友想明白,暂停的时间已到。张平犹如一支离弦的羽箭冲了过去,他平日里吹嘘自己,但却是有真本事的,三两步便将球抢了过来,紧紧粘在了自己脚下。 其余的队友见状也顾不得许多,按照张平的吩咐上前为他拦截白队队员。 这一次有了队友的助力,张平的压力少了许多,而且他的脚法比白队要强出许多,单打独斗不虚任何一个。负责拦截他的两名白队队员,只觉得眼前一花,张平带着球便来到了二人身后,随即凌空飞踢一脚,对着那硕大的球门发起了进攻。 “球进了?” 张平这一脚帅气无比,但很可惜的是,这一脚他用力过猛,愣是将球给踢飞,出了边界。 “吁!” 观众们顿时一阵嘘声,本以为见张平这么帅的动作能打开局面,没想到最后却一脚打飞了。 “嗨呀!张平那么大个球门,你怎么就踢不进去呢!” “是啊,怎么就踢不进去呢?”张平也纳闷了,平日里完踏鞠,不过巴掌大小的球门照样能踢进去,现在换成两人高,近两丈宽的球门却射不准。 “哈哈,这个叫张平的小子可是出大丑了!”观众席上,宋玄叔笑呵呵地说道,看得出他看的十分认真,“殿下这球赛还真是有点意思呢!” 张平的球技的确不错,白队和红队队员之间配合虽十分生疏,但也可圈可点。不过这些落在见识过后世足球的赵桓眼中,就好似看一群小朋友玩耍罢了。 不过即便这样,这场球赛对观众们来说依旧十分新奇,古时娱乐活动匮乏,平日里邻里街坊拌嘴吵架都能围上一群人,更何况足球这种对抗性极强的比赛了。 “老大人,见血了!实在是有辱斯文!”此时宋玄叔的孙子在耳边悄悄说道,“就是您说的那小子!” 球场是临时开辟的,平整的十分粗糙,故此地面上还有许多小石子。张平方才凌空一脚让他悬在半空掉了下去,结果是脸先着地,白净的面皮顿时划出几道血痕。 “见血怕什么?”宋玄叔猛地咳嗽了几声,“都是好男儿,又不靠脸吃饭,见点血怎么了,有血性的男儿才是我太学该有的样子!” “是,老大人说的是!” 赵桓想了想道,“这里风大,老先生您要不先回去歇息歇息?” “好吧,”宋玄叔摇摇头,“文和,扶老夫回去。殿下啊,待会儿谁赢了记得派人知会一声老夫啊,哈哈!” “放心吧老先生,定会告知老先生您的!” 球场这边,要不是队友提醒,张平还没注意到自己破了相,脸上的伤口流出的血已经干涸,顺着脸颊一路到了脖颈与红色队服粘连起来,不分彼此。 “张平......你没事吧?”队友关心地问道,主要是张平此时脸上满是血痕,十分唬人,哪怕是方才他没能射中,队友此时可不敢埋怨。 “没事儿,接着踢!我就不信了,这么大个球门,我踢不进去!” 有了状若疯魔的张平冲锋在前,红队一时间像是打了鸡血一般,毫不留情地撕碎了白队的防线。 而带球的张平,终于是不负众望,一连射进三个球,总算是将低落的士气挽回。 至于另一边的观众,他们还没有太过坚定的立场,只是觉得哪一队踢得好,便支持哪一队罢了。现在红队势头正猛,隐隐有反超之势,因此每当张平射进一球,总会引来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而这一声声欢呼让赵桓总算是觉得有后世的那般气氛了,他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一齐叫好。 比赛渐渐接近尾声,白队一方在刚开始势如破竹,连进了五球后却后继无力,整个后半场连球门都没能摸到。反观红队这边,避开上半场极为强势的白队后,在比赛后半段总算没令人失望,队员纷纷发力,尤其是张平一人带头,连进五球,总算是将比分扳平。 不过随着比赛时间结束,比分也定格在了五比五,双方战成了平局。 讲真的,赵桓有些吃惊,在开局不利的情况下,这个名叫张平的红队选手竟然一人连进五球,放在后世绝对要被捧上天去。 可惜这是在大周,同时也是大周历史上第一场球赛。不过能有这般人才,赵桓依旧十分欣慰,“我大周人才济济,怎么还就挑不出几个踢球的天才?再说我从现在就开始布局,总不能到后世还被人吊打吧?” 既然是比赛,就该有个彩头。但现在两边战成了平局,不过赵桓并没有加时的打算,毕竟参加比赛和观战的都是太学生,不能耽误了他们的学业。 于是赵桓宣布双方皆有奖励,至于奖励的内容,则是工部下辖的印刷局新印出来的一套书籍,用来勉励在太学进修的士子在合适不过了。 比赛虽在皆大欢喜中结束,但赵桓却看到大部分人仍意犹未尽,于是他又宣布道,“今后每半个月都会在太学内举办类似的比赛,奖励也不在仅限于书籍,还会有钱财。而且只要诸位愿意,闲时也可以私下里比试,但是切记一点,莫要耽误了学业!” 第358章 新颖的球赛 很快,太学内举办球赛的事情,在赵桓有意推波助澜的情况下,很快传遍了应天,人们纷纷好奇,这究竟是怎么个玩法,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议论此事的百姓。 而在赵桓和应天府的推动下,很快第一场在太学以外举办的球赛开始了。这是一群商人“主动”找上门来,请求组织的,他们合资在应天城外买了一小块地,在赵桓的指点下弄成了后世体育场的样子。 这一次,可不像是在太学里面临时找的一块地了,整个体育场的地面都被铺满了嫩绿的草皮,在这个秋冬时节能寻来如此鲜嫩的草皮,还保存完好,足以见的这群商人花费了巨资。 而最令赵桓满意地还是观众席,他仿照了后世体育场的样子,搭建了属于大周的体育场,可同时容纳万人观看比赛,同时还照顾到会有来观赛的女眷,体育场修建了数个单独的包厢,都是位置绝佳不说,内部的装修更是极尽奢华,耗费了无数钱财。 而这个体育场从始至终的修建都没让赵桓和朝廷拨付一分钱,全是一群商人的“自愿”行为。不过细心地人已经注意到,这伙商人十分团结,都来自岭南,和当今吴王王妃背后的冯氏有扯不清的关系。 “这体育场,还有这包厢如何?”赵桓一边笑着,一边拉开包厢的帘子。 今天是体育场第一次使用,也是新式足球第一次在大周亮相,故此赵桓特意将王府中的女眷带了出来,让久不见世面的她们开开眼。 赵桓所处的这座包厢,是整个体育场内装修最为奢华,视野最为开阔的一处,从这里能看到整个体育场的全貌。随着帘子被拉开,映入冯媛等人眼中的是一整个热火朝天的体育场,她哪里见过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顿时张大了嘴巴,“这,这得有多少人啊?” “鸿骑卫方才来报,今天来观看比赛的百姓除去咱们一家,正正好好两万人。” “这么多人啊!”冯媛惊叹道。 之所以会有这么多人来观赛,完全是赵桓想着与民同乐,将入场票价设置的极低,只需五十文便可得到一个最普通的位置,当然若是想要包厢或者更靠前的位置则需要加钱。 五十文不算多,也不算少,但一场球赛,对于如今这个缺乏娱乐活动时代的人来说十分新奇。以往普通人想找乐子只能到了晚上去听些淫词艳曲,若想再进一步,一亲芳泽,那花费可远不止五十文。 “话说比赛是要比什么?”冯媛看着入场的球员忍不住问道。 “蹴鞠,不过不是以前你们见过的那般,规矩我稍稍变了一些,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正说着,下方参赛的球员依次入场,他们穿着不同颜色的队服用以区分敌友,衣服背后绣着一些小字,写的是是赞助此次球赛和体育场商人的行当。 赵桓十分佩服这些商人的创意,早早想出了广告效应,在球员的衣服上做起了文章,故此纯色的衣服显得不伦不类,但却足够吸引眼球。 而这一次参加比赛的球员皆是从军中挑选的汉子,个个五大三粗,因此光是他们一入场,整个体育场便起了阵阵欢呼,算是撑起了场面。 随着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这一次参赛的可不是身体瘦弱的太学生,而是换成了军中粗汉,而且他们早就知道比赛的规则,提前操练过,因此在观赏性上比之太学那一次强出不少。 刚一开始,便有一名大汉横冲直撞,带着球一连撞飞了数人,若是放在后世,裁判定要吹哨,可惜赵桓没有安排说明这项规则,而是任由他们发挥,只有肉体的碰撞才能带来足够的吸引力。 刚开场不过片刻,那壮汉便带着球得了一分,顿时引得全场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喝彩。 不过赵桓看这壮汉却十分眼熟,“等等,这不是......何健么?我说怎么不见他,谁让他上去的?!” 赵桓甚是无语,以何健的体格,对面除非全部压上去,否则一个两个可拦不住,他上去了别人还有的玩么。 “别啊,有何健在还挺好看的。”此时冯媛也被赛场上如火如荼的气氛所感染,忍不住叫好起来,只不过比起安安静静观看的弄玉李清和木玄英等人,冯媛显得无比兴奋,“待会儿我能不能下去踢一脚?” “想得美!”赵桓颇为无奈,“想踢你回王府找下人自个儿踢去!” 冯媛不满地嘟起嘴,但很快何健又进一球,引得全场欢呼又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有何健在,比赛可以说是毫无悬念,赵桓甚是无语看着自己辛苦组建的比赛第一次亮相,却以十比零结束,甚是无语。 不过前来观赛的应天百姓却不这么认为,毕竟这样一场从未见过的球赛从观赏性,以及前期的组织来看,对他们来说都是降维打击。 因此哪怕这场比赛已经过去了半个月,应天大街小巷仍在议论这场比赛,以至于没去看过这场比赛的人也能说出个一二。 同时,报纸连篇累牍宣传球赛,还在末端新加了连载文章,是一位化名金桂居士的文人,写的名为《西游记》的小说,一经推出便广受好评。 尤其是在酒楼讲段子为生的说书人,西游记的内容经过他们夸张的加工后,顿时引来了巨大反响,使得传播更上一层。 正是靠着这两样法宝,以及向百姓推广牛痘,使整个应天因为改革币制而引起的不满终于是得到平息,同时赵桓也及时改革徭役和赋税,使得百姓肩上的负担减轻了许多。 那些娱乐活动终归只是转移目光的小手段,而真正落实到百姓身上的实惠,百姓是能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再加上赵桓有意维持自己爱民的形象,让他在底层百姓中威望日隆。 日子一天天过去,大周在赵桓的掌握下稳中向好,逐渐洗去了自张叔仁动乱以来笼罩在头顶的阴影。而在此时大周朝堂也迎来了一年之中最为隆重的大朝会。 第359章 大朝会 与普通朝会不同,大朝会是大周一年之中礼仪规格最高的朝会,到这一天,会由皇帝亲自率领文武百官祭祀天地宗亲,以求来年风调雨顺。 结束祭祀后,百官见礼,这一次是真正意义上的“百官,”上至高品大员,下至还未入流的士子,番邦使臣,皆要朝拜皇帝。还有便是地方州县的官员,每到年底他们也要进京汇报过去一年的工作,这一点不论哪个时代皆是大同小异。 今年却与往常不同,主持大朝会的是负责监国的吴王殿下,他代行天子之责,主持祭祀和接见百官的职责。而且更让人诧异的是,以往不怎么有过交情的齐魏二国均是派来了使臣朝贺,这放在过去是闻所未闻。 之所以两国会派使臣,赵桓对此也心知肚明,刚刚结束不久的齐魏战事让两国元气大伤,而唯有大周因为没有插手战事,反倒趁齐国自顾不暇时谋夺了徐州之地,国力不仅没有受损,反倒因为应天多了道屏障而大大增强。因此双方此时都不敢得罪大周,故此十分礼遇。 结束完祭祀和朝拜,百官还要在大庆殿内再开一场会,其内容和后世政府公司做的年终报告类似,大约是回顾过去一年所得所失,展望明年的光景。 韩正言站在玉阶下,手捧着一张稿子,背对着赵桓和皇后韩玉儿向百官抑扬顿挫地念道,“去岁,我大周仰赖殿下洪恩浩荡......” 纵使韩正言念得极为生动,但架不住铺天盖地的困意,赵桓坐在后面昏昏欲睡,幸而朝臣们离得远看不清他,而且他们大都将目光集中在韩正言身上,没人注意到正在打瞌睡的赵桓。 韩正言手里的稿子是政事堂打磨了足足一个月才写出来的,因为要在百官面前宣读,还要昭告天下,因此遣词造句十分讲究,若是被有心人抓住小辫子那就贻笑大方,有损国威了。 “去岁吴王殿下不避斧钺,亲自率军平定蜀地卫氏叛乱,而后派军夺取徐州之地,使我大周拓地千里。同时还在应天推行预防天花的牛痘之法。” “然百姓无知,谈及天花色变,幸而宗室有金城郡主,不避艰险,亲身试验牛痘之法,天下苍生得以免受天花之苦!应天百万黎庶,现已有三成接种牛痘,无一人因此亡毙,此皆赖吴王殿下之圣德!” 让金城郡主接种牛痘这一招,算得上神来之笔,有宗室亲自出面,彻底打消了应天百姓对牛痘的恐惧,人家天潢贵胄都以身作则了,自己还有什么害怕的呢? “同时,按政事堂所令,非我大周子民不得接种牛痘,通过此令,一举清查出应天周边二十万尚未登记在册的男女老幼!” 这二十万被清查出来的人口,其中有八万是成年男丁,他们一直生活在大周的土地上,但因为想逃避赋税徭役,故借助世家和佛寺道观免税的特权,选择成为他们的佃户。 但牛痘的出现让赵桓有了个清查人口的好办法,究竟是选择继续隐匿下去,还是选择接种牛痘,登记成为大周的户民。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第二种,毕竟谁能保证自家还有家人这一辈子没病没灾?虽然成了在编的户民就要缴纳赋税,但总比死了要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而为了让这部分黑户心甘情愿城外大周百姓,赵桓又下令改革徭役和减免赋税,同时每个成年男丁授田六十亩。虽然每个百姓缴纳的赋税减少了,但缴纳赋税的主体却变多了,一来二去大周的税收并没有因此减少,反而增加了不少。 落实到普通百姓身上,他们自然不知道这么多曲曲折折,只知道自己以后缴纳的赋税变少了,那赵桓对他们来说便是天大的好人了。 至于那六十亩授田,其实赵桓手头没有那么多土地,对普通百姓来说更像是一种份额。譬如有六十亩无主的荒田,只要你开垦出来,那便算到你的了。 只不过应天周边的土地大都是有主的,因此这个政策更多鼓励的是百姓向外开垦荒田。虽然有很多百姓不愿背井离乡,但这六十亩田地是实打实可以传给子孙后代的,因此仍有不少人动心。 到这儿,冗长的稿文已经被韩正言差不多念完了,而赵桓也因为偷偷打了个瞌睡精神饱满无比,待到韩正言念完他起身道,“明年,本王承诺,只要外无敌寇入侵,内无乱臣贼子叛乱,绝不擅起刀兵,与民休息!” 赵桓顿了顿继续道,“幸赖祖宗阴德,我大周得牛痘之法使百姓免于天花之苦,现在在应天推行已颇有成效,本王认为是时候向整个大周推行牛痘之法了!” “殿下圣明!”韩正言第一个拜道。 “先别急着圣明。为百姓接种牛痘的同时,还要记住一件事,那就是只为我大周百姓接种。借这个机会,本王想看看我大周究竟有多少百姓,究竟有多少可耕之田!” 赵桓终于是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他要清查大周的人口和土地。 无论放在那个时代,这都是一项艰巨的工程。同样的下方文武百官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清查人口土地,费时费力不说,土地和人口牵扯太多,利益错综复杂。哪怕是大权在握的皇帝想要理清也不是件容易事,说不定下方臣子就能安排你一个失足落水,暴毙而亡。 不过赵桓却不惧怕这些,明面上他有何健护卫,暗处也有墨影。平日里端上桌的吃食,至少有十几人为其验毒,虽然繁琐,但为了身家性命不得不谨慎一些。 “本王知道这是项极为艰巨的任务,因此会调拨两位得力之人。录事姚长卿,以及交州知州冯国才,你们二人在明年开春后,负责到地方监察田亩人口,所到之处,地方州县官员必须配合!” “同时,本王调拨一个营的禁军和鸿骑卫供你们二人节制,五品以下官员,若是敢阻拦你们,可先斩后奏!” 第360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五品以下,自从设立官品以来,一直处在一个十分微妙的地位。因为大周地方州县的父母官差不多都是这个品级,同时在应天朝廷中枢的官员,也只有跨越五品之后才能有机会步入大庆殿参与朝会。 “臣领命!”姚长卿和冯国才走出,异口同声道。 录事姚长卿,原本归属中书,负责分拣大周各地送来的奏章,从中挑选出是民政还是军事,选择是送到政事堂还是军事堂,同时有权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奏章。 至于无关紧要的范围可就十分灵活了,明眼人都看出录事这个职位十分重要,运用得当甚至可直接架空中书。因此当赵桓设立录事时,朝中世家皆是动了心思,拼命往里面塞人。 如此重要的职位,赵桓自然不可能落入他们之手,于是将姚长卿,这位曾经为卫氏出谋划策的军师安排到了录事上,一来是安插自己的势力,二来是想看看姚长卿的能力。 果然,姚长卿不负众望,担任录事后没有借着赵桓的助力,单凭自己手段便排挤的其他同僚在中书没有站的地方。紧接着又出了以韩处钧为首的世家谋反一事,曾经盘踞在朝廷的世家被赵桓以雷霆手段扫除,仅存的几个也掀不起什么浪,只能苟延残喘。 到现在,大周朝堂已经成了赵桓一人说了算,故此录事一职也就不再那么重要,而姚长卿在中书的这段时间得到了韩正言的赏识,因此赵桓决定委以重任。 到了冯国才这边,朝廷却没几人知道这个名字,但仔细了解过后却都震惊无比,他是军事堂主管,冯义成的三子,也就是吴王殿下的三叔,而且在边地交州磨砺了数年,在治理百姓和对附近小国的外交可以称得上是颇有手段。 安排完二人的差事,赵桓又勉励了几句百官,这一次朝会也就算结束了。同时到了这个时节,官府也该挂印,当差的官员放假回家筹备年节了。 赵桓缓缓走出宫殿,看着不远处铅灰色如同锅盖般的云层出神,正巧一阵冷风吹过,冷的他打了声哆嗦,“嘶,好冷不对,这是......飘雪了?!” ...... 本以为这只是一场小雪,却没想到足足下了七天,整个应天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大的雪,同时各地的急报也一并送来,赵桓这才知道,不光是应天,还有江陵蜀地都飘了雪,规模还不小,甚至就连广州邕州都见了雪花。 如此大规模的雪灾朝廷不可能不重视,因此本该挂印放假的应天府又忙碌了起来,组织百姓疏通被雪掩埋的道路,以及救援那些房屋被雪压塌的百姓。 同时赵桓给应天府的主官刘知远递了个话,要是冻死一个百姓,就扒他一层衣服,要是饿死一个百姓他就得少吃一顿饭。 来自赵桓的催命符让刘知远不得不打起精神,亲临雪灾第一线以身作则,指挥百姓抢救伤员和开辟道路。听闻他甚至因此瘦了好几斤肉。 至于赵桓,则难得在家中享起了清福,没了案牍之劳,他选择抽出时间多陪陪家里人。 “殿下,我有一事不明啊。你看你写的孙悟空无所不能,为何却要被那如来佛压在五指山下?出来后甚至不打算报复如来佛,还保着唐僧去取经,这是为何?”冯媛最近迷上了赵桓写的《西游记》,当得知那金桂居士就是赵桓后,便十分蛮横地将赵桓存的底稿全拿来看。 “这个说起来可就话长了。”赵桓笑了笑,“不过最近清闲的很,有足够的时间和你聊聊。” 刚要讲明此事,一名婢女过来道,“殿下,王妃。应天府主官刘知远求见。” “他不去管雪灾的事跑来见本王作甚?不见!就说本王有事出去了!”赵桓无奈耸耸肩。 “可他似乎是有急事,非要见殿下不可......” “我去见他!”冯媛起身道,“听说最近他瘦了许多,正好瞧瞧!” “记得帮我把他打发走!”赵桓看着冯媛背影喊道。 王府的前院内,刘知远正一脸焦急之色,说实在的,若不是真出了大事,他是一万个不愿意来吴王府的。 “哟,这不是老刘么,我记得你一般是不会来王府的啊!”一串银铃般的声音传来,人还未到,声音却已经传来。 冯媛穿着一身猩红的大氅,这是河西部族进献上来的皮毛,猩红的大氅披在冯媛身上,在院内积雪的衬托下更显得她皮肤娇嫩雪白。 “王妃?怎么是您呐,殿下人呢?” “怎么是我你不乐意?”冯媛哼哼了两声,作为正妃她也有面见外官的权力,因此和刘知远以及他的夫人十分熟络。 “哎呀,王妃别拿下官开玩笑了,殿下人呢,真出大事了!” 冯媛眼珠转了转笑道,“殿下啊......殿下说他不在家!” “殿下说?”刘知远听出了这明显的搪塞之意。 “罢了,不逗你了,跟我来吧,我带你去见殿下!” 冯媛说着扭动这丰腴的身子在前面引路,到了赵桓这边,他一脸无奈,冯媛终究还是将刘知远带来了,搅了他的清净。 “说吧,究竟出了什么事,火急火燎的?”赵桓无奈道。 “殿下,城外同泰寺的僧人还有鹤云观的道士打起来了!下官派人到现场的时候,发现两边都动用了器械,打得不可开交,死伤了二十多人,要不是下官去的及时,恐怕还有人要受伤!” “和尚和道士打起来了?”冯媛在一旁拖着下巴一脸不可思议。 “到底怎么回事,细细说来!”赵桓皱着眉头道。 “听说是为了争夺进献香火的百姓而起了争执,到底是谁先动手的已经查不出了。不过死了三个和尚,两个道士,还有十几人受伤。” “嗯,死几个和尚道士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有围观的百姓也有伤亡......其中有一个很棘手,要不是他,这事儿下官自己就能处理了,哪里需要劳驾殿下您出马啊!” 赵桓听完吓了一跳,不会是死了哪个朝廷高官吧? “到底死了谁,你给本王说清楚!” 刘知远踌躇片刻道,“死的是南顺侯......” 第361章 一笔糊涂账 “南顺侯?”赵桓皱着眉头仔细思索起来。 听着后面带个“侯”想必是什么侯爵一类,但前面“南顺”两个字可就十分耐人寻味了,这一般是册封给南方降臣的封号。 “殿下,安南,交州,您还记得么?”刘知远在一旁适时提醒道。 “啊!想起来了,原来是他!”赵桓一拍脑门想起了这位南顺侯是何许人也。 这不就是曾经大越国的傀儡小皇帝么,当初赵桓攻破升龙府,将小皇帝和他母亲连带着整个大越国顶层一锅端,打包带回了应天。 而赵元宏听闻岭南拓地千里,还没能耗费朝廷一分钱一粒粮,顿时喜不自胜,强压着小皇帝跪拜太庙,同时将其贬为南顺侯,居住在朝廷为其安排的宅邸内,吃喝拉撒皆有照看。 虽说失了皇帝身份,但大周的物质生活可比交州强出百倍,前不久的大朝会上赵桓还见过南顺侯,比起在交州,南顺侯李元丰长高了不少,身材越发圆润,比之普通百姓生活的还要滋润。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李元丰和其母范太后蜗居在一座宅邸,说是宅邸其实更像是大牢,出行要提前报备,经过准许后才能离开府邸,哪怕出了府邸,一举一动仍在鸿骑卫的监视下。 “不是有鸿骑卫照看么,怎么还死了?”赵桓皱眉道。 “下官听围观的百姓说,那同泰寺僧人和鹤云观道士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有人先亮了兵械一时间无人敢阻拦。可那南顺侯帮着同泰寺僧人说了几句话,接过被鹤云观道士一拳打倒在地,因此卷了进去,鸿骑卫大概是来不及救援。” “现在同泰寺的僧人和鹤云观道士已经到了应天府衙,吵闹着要下官主持公道,这不拿捏不准,请殿下定夺么!” “别说这些,和尚和道士那边赢了?”冯媛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刘知远闻言甚至无语,但仍旧回道,“南顺侯被打倒后,同泰寺僧人一拥而上,持器械打死了三名名鹤云观道士,不过鹤云观那边也不多承让,同样殴杀了两名僧人。” 冯媛“哇”了一声,笑道,“平日里看这些和尚道士慈眉目善,没想到打起架来这么狠!” “真是笔糊涂账!”赵桓无奈摇头道。 “下官也是这样想的,因此特意来问问殿下这案子到底审不审。” 赵桓沉吟片刻,似是心中有了计较,他正巧垂涎寺庙道观名下肥沃的田地,或许现在可以利用一下。 “审,问什么不审?”赵桓心中有了计较大笑道,“你可是应天府的主官,明察秋毫为百姓伸冤不是你的职责么?既然他们两家都到了应天府衙,那本王也去瞧瞧,正好看看老刘你是怎么审案子的!” 不等张大嘴一脸震惊的刘知远答话,冯媛在一旁拍手叫好,“好耶,我也去!” “衙门重地,阴气极重,你一个女子掺和什么,老实在家待着!” “不让我去,我就把这事儿告诉娘,请她来决断!”冯媛眼珠一转便想出了对策,柳太后近日礼佛十分虔诚,尤其是同泰寺的高僧曾多次来王府讲经,现在出了这种事肯定会拉偏架。 赵桓算是怕了,无奈道,“跟我一起来也可以,不过要听我的话。到了公堂衙门不许说话,还有这身打扮,换成男装!” “好好好!”冯媛对此心满意足,只要能出去看乐子,哪怕不说话也是好的。 待到冯媛换了身衣服,三人便坐着马车朝应天府衙而去。 此时,应天府衙外早已围满了好事的百姓,他们和冯媛一样,一听闻同泰寺的和尚和鹤云观道士发生了大战,要到应天府讨个说法,顿时生出了看热闹的心思。 “闪开,闪开!有马车来了!” “咦,这不是......吴王府的车架么?难不成车上坐的是......” 马车停下,最先下来的是矮胖的刘知远,当着百姓的面他难得有了几分威严,只是目光淡淡一扫,顿时让围在府衙的百姓散去了大半。 不过这些百姓也没走远,依旧伸出脖子好奇地盯着又从马车上下来的赵桓。 “这位,这位就是吴王殿下了吧?果真是天庭饱满,一表人才啊!” “是啊。只不过车上好像还有人,怎么还要吴王伺候那人下马车,究竟是何许人?” “幕僚?不过此人为何皮肤如此白腻,就连胸肌都如此发达?” “兴许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都这般模样吧!” 赵桓小心扶着冯媛,跟着刘知远的脚步来到了府衙公堂,此时僧人和道士都还未获准许登堂,只有他们三人显得十分萧瑟。 刘知远小心翼翼吹了吹象征应天府主官座位上的灰尘,紧接着请赵桓落座,谁料赵桓却摆摆手道,“诶老刘啊,你是应天府的主官,本王又不是。再说了今天审案子的是你,又不是我,我在一旁坐着看就好了,你不要有太大压力。”说罢强行将刘知远按在座位上。 “对对对,老刘你不要有太大压力,我和殿下今天都是来看戏的!”冯媛也在一旁帮腔道,同时拖拽过来一把椅子,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刘知远右侧。 一左一右,二人将刘知远夹在了中间,强大的气场让刘知远坐立难安,大冬天的竟然汗如出浆,头顶上方更是如刚出炉的蒸饼一般冒着白气。 幸好府衙内的小吏及时前来救场,“刘府尹,几位犯人还有被杀的南顺侯之母已经带到!” “让他们进来!” 最先走进公堂的是被打死的南顺侯之母,也是和赵桓有过一面之缘的范太后。与她那倒霉儿子不同,范太后是真正手握大权,掌握无数人生死,但如今却成为了大周的阶下之囚,其心情变化可想而知,好在还有儿子傍身,让她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但如今连儿子都死了,范太后万念俱灰,穿着一身孝衣来到公堂,她本就以美貌闻名,如今穿上一袭白衣,配上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 第362章 和尚战道士 “我那孩子,自入上国以来,恭顺无比,未曾有过逾越之举。只是因为喜爱礼佛,妾身拗不过他便放他出去了,可没想到这一去竟是天人永隔!还望府尹.......为妾身主持公道!” 范太后一入公堂,便瘫坐在地上嘤嘤地哭泣起来,她轻启朱唇,公堂内便弥漫着一股如麝如兰的香气,还有这一身打扮以及那副祸国殃民的容貌,让公堂内的雄性都下意识吞咽起口水。 “放,放心,若是南顺侯是被奸人所害,本官定会还夫人一个公道!”刘知远下意识擦擦额头上的冷汗道。 “多谢府尹!”范太后似是有了主心骨,站起身对着刘知远盈盈一拜,本想着抬头和刘知远对视,谁料目光扫向了刘知远左侧的那名青年,却再也移不开了。 此时范太后犹如被施展了定身咒,脸上的我见犹怜的表情也随之凝滞。赵桓的面孔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就是他带领铁骑将他们母子擒到应天,就是他率领铁骑踏碎了大越国称霸一方的幻想。 此时赵桓也似笑非笑地看着范太后,从她眼神中赵桓读出了恐惧,这样也好,保持对他的恐惧过往此生也不错。 “公堂重地,还不带范夫人下去!待会审问出结果,一并告知也不迟!”赵桓终于是开口道。 两名衙役连忙走出,恭敬地请范太后到后堂歇息。 范太后走了,接下来便是同泰寺和鹤云观的人了,一名身着灰蓝僧袍的僧人和一名身着玄色道袍的道士并肩而行,那僧人赵桓认得,法号觉远,曾来过王府为柳太后讲经。 “说说吧,是谁先动的手!”刘知远一拍桌上的惊堂木喝问道。 “这还用问!”觉远率先发难道,“人人都看到了是你们鹤云观道士先动的手,一把将南顺侯推倒在地!” 这事儿很多围观的百姓都看到了,鹤云观的青云道长自知理亏,但仍出言辩解道,“谁知道他是南顺侯?就算知道,那他辱我道门先人又该怎么论?” “是南顺侯先辱骂尔等?”赵桓发问道。 虽不知赵桓身份,但青云道长察觉赵桓身份非同一般,十分有利地拱手道,“这位上官明鉴,正是南顺侯先辱骂我道门先人,其污言秽语不堪入目,贫道在此不便复述,以免扰了诸位的清听。” “贫道弟子闻言气不过,便将他推倒在地,谁料那同泰寺的和尚手持器械扑了上来,而倒地的南顺侯没人注意,等发现他时,人已经去往生了。” “原来如此,那这样看来南顺侯死有余辜咯?” “哪能这般理论!”觉远一听不对味了,“南顺侯辱骂在先,但罪不至死!贫僧恳府尹秉公执法,惩治凶手!” 赵桓笑了笑道,“老刘啊,按大周律,杀人该如何惩处?” “额,杀人偿命!而且因为死的是一位王侯,当族诛!”刘知远小心翼翼地答道。 闻言,觉远暗道大势已定,心想着之前到王府为柳太后讲经结下的善缘在此时起了作用。 “不错,按律当如此。”赵桓起身耸了耸肩膀道,“不过嘛,本王认为,死得南顺侯原先不过是一南方番邦小王,后来竟敢僭越称帝,被本王出兵剿灭,按理当国灭身死。但先帝仁慈,特留他一命到现在,如今却要为他杀我大周子民,本王觉得十分不妥啊!” 青云道长本以为此事再无定数,本以为死了心,但没想到赵桓一番话让他峰回路转,当即拜道,“殿下高见!” “贫僧认为不妥!”此时觉远又开口道,“南顺侯甚是礼佛,如今遭受无妄之灾,殿下更应当严惩。哪怕是在我佛门圣地,杀了人也该受罚,死后更是要入地狱,魂魄接受烈火灼烧永不安宁!” “哦,觉远大师是觉得你们佛门的规矩要比我大周律法,比本王的话还要重要?” 觉远没有说话,回应赵桓的只是沉默。 这番态度表达的十分清楚,觉远表明了有恃无恐。也难怪他如此,自从佛门传入中原以来,便在这里扎下了根。经过长久的发展已经有了无数信徒,在大周,上至王侯公卿,下至黎民百姓,大多对佛门十分礼敬。 而且,无论是已故的曹太后,还是现在的柳太后,几辈人都对佛门十分礼遇,常请得道高僧到内宫讲经,故此佛门愈加膨胀,以至于到现在敢将佛经凌驾于律法之上。 “呵呵,说起来本王还没计较,你同泰寺不是供你们善男信女,积攒香火礼佛的地方么?为何本王听闻你们会有军械甲胄?据说其精良程度不下本王麾下士兵,可有此事?” “是,是有此事!”觉远此时无法沉默,只能承认了这一事实。 私藏甲胄放在历朝历代都是大罪,兵器可以理解,家中若是有走南闯北的人,带一把兵器也可防身。但赵桓不理解的是为何严禁甲胄,当他在校场看过一名身着精良甲胄,手持兵器的普通士兵轻松击败数倍于他的敌人后,瞬间明白了。 不过私藏甲胄这种事也有灵活的底线,至少赵桓就知道他身边的那些将领因为喜爱武艺,家中或多或少都有私藏,这时候赵桓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到真要论罪的时候再拿出来也不迟。 但放在佛门上,这就其心可诛了,佛门名下控制着大量土地,还有许多为其耕种交税的佃户,现在还私藏兵器甲胄,佛门想做什么,造反么? “那,那是我佛门不得已为之!先前张叔仁之乱,其身边有位道士为其出谋划策,对我佛门多有打压。贫僧也是为求自保,才不得不私藏兵械甲胄,还望殿下明鉴!” 觉远一番话说的极为隐晦,先将锅甩给了早已被打成乱臣贼子的张叔仁,又暗示赵桓在张叔仁作乱时,道门曾有人为其出谋划策,而他们佛门却并未与其同流合污。 “胡说,那道士和我道门没有丝毫瓜葛!”青云道长急了,连忙出言自证清白。 “你们两边各执一词,本王也分辨不出来。这样吧,你们就在这公堂,席地而坐,论道问佛如何?谁能将对方辩到,这起案子,本王就判谁赢,如何?” 第363章 人海战术 t 第364章 我即是大道 果然,在觉远车轮战的连番轰炸下,青云道长逐渐体力不支,而佛门这边,觉远早已养好了精神,随时准备给予青云道长致命一击。 而青云道长早已被车轮战搞得头昏脑涨,加上昨晚为了今天能在公堂上驳倒觉远,他研习了一晚上佛经,整夜未睡现在疲态尽显。 赵桓见状无奈摇头,看来道门准备的还不够充分,见青云道长摇摇欲坠他于是站出来拉偏架道,“好了,今日之辩到此为止,明日再论!” 虽说辩论被赵桓及时叫停,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今日佛门靠着人数优势占了上风,觉远对此也并不觉得羞愧,只要能驳倒对方,一切手段都不算什么。 待到第二天,道门吸取了昨日的教训,青云道长也带了一批徒子徒孙与觉远的弟子针锋相对,而这一次觉远毫不意外地败下阵来,但他丝毫没有气馁,反而愈发充满斗志。 就这样,这场佛道之争在应天府衙足足辩论了七日,仍不分胜负,以至于这则消息传遍的大江南北,甚至就连齐魏二国都有听闻,齐国的几位佛门高僧纷纷声援觉远,甚至还有打算动身南下大周,亲自上场辩论的。 而道门这边,吸取了过往不敌佛门的经验,这一次竟放下了彼此的成见和风骨,团结一致,共抗佛门。到了现在,已经不是觉远和青云道长两人之间的争斗,而是一场席卷整个中原的佛道之争。 能安下心来用嘴辩论的还是少数,道统之争实际上血腥无比,而真正的行动派早已动手,在魏国,佛门趁着这个机会,袭击了数家道观,杀死数百名道士后扬长而去。 而道门自然不会咽下这口气,派出弟子也开始袭击佛寺,毁坏佛像,使得急需休养生息的魏国大乱,迫不得已之下拓跋翼调动大军才平息了这场动乱。 只不过动乱的余波却扩散到了齐国和大周,齐国内部和大周类似,崇佛慕道的高官百姓不在少数,也为此爆发了激烈的争论,到最后演变成骚乱,让百姓苦不堪言。 至于大周,赵桓早有预料,命各州县严防死守,盯紧了眼皮子底下的佛寺道观,这才没演变出事端来。 不过作为此次佛道之争的开端,应天此刻云集了无数高僧道士,大街小巷随处可见辩论的僧人和道士,好在他们只是用嘴,而不是拳脚刀剑。 如此一来,小小的应天府衙容不下这么多人辩论,故此赵桓特意腾出了刚刚修建好的体育场,命人搭建起一座高台,让佛道两家的头面人物坐在上面论道。 从室内到室外,考验的不再是人的头脑,而是体力了。要知道现在可是冬天,天寒地冻,而佛道两家出来辩论的人又都是年岁不小的老人,让他们在寒风中争论,与其说是争论大道,不如说是在比拼谁的命更大。 温暖的包厢内,赵桓正惬意的享受着弄玉的按摩,看着外面被冻得瑟瑟发抖的僧人和道士,与他这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此时,包厢大门突然被打开,一阵寒风跟了进来,是韩正言来了,“殿下,这场闹剧是时候该停止了吧?臣听闻应天周边多出了许多僧人道士,骚扰百姓,但又不敢驱逐,让应天府十分难做。” “那本王让你们政事堂预备的东西准备好了么?”赵桓问道。 “都备好了,所以臣才来恳请殿下停下这无聊的闹剧吧!” “那好,是时候了。弄玉,帮本王穿衣!” 体育场的高台上,一名身着僧袍,须发皆白的老僧正侃侃而谈,谁料此时赵桓突然登上高台,让他十分诧异,“吴,吴王殿下?” 赵桓只是淡淡瞥了老僧一眼,竟上前夺过了老僧手里的佛珠,又到老僧对面坐着的道士面前,夺去了他的拂尘。 “现在,本王告诉你们什么是佛,什么是道!”赵桓说着,将佛珠踩在脚下,将拂尘担在膝盖上一折两段,“这便是佛,这便是道!” 赵桓动作让正在论道的老僧老道傻眼了,让前来壮声势的佛门道门高层傻眼了,也让前来围观看乐子的百姓傻眼了。 觉远和青云道长连忙登上高台,他们二人因为是此次佛道之争的导火线,隐隐有做领头羊的意思。 只不过现在他们的脸色可不怎么样,青云道长喉咙空空两声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唯有觉远忍不住说道,“殿下,礼佛不敬可是要下阿鼻地狱的!” “呵呵,你在威胁本王?”赵桓笑了起来,随后招了招手,数百名禁军士兵涌入体育场,将进去道路全部封堵。 “殿,殿下这是何意?”觉远和青云道长觉察到几分不妙,如今佛门道门大半的人马都在应天,难不成赵桓是看他们佛门道门不爽,趁机想骗来全杀了。 想起之前赵桓的所作所为,这么做似乎并不是第一次了,青云道长额头划过一丝冷汗道,“殿下,这体育场内这么多生灵,枉杀怕是会招来天谴!” “哈哈,你们觉得本王会是那般惧怕天谴之人?”赵桓仰头大笑道,“罢了,告诉你们无妨。本王虽造下无数杀孽,但却不是嗜杀之人,这一次是想给二位背后的佛门和道门一个提议。” “那我们能不能选择拒绝?”觉远硬着头皮问道。 “你们有拒绝的权利,当然,本王也有清剿佛寺道观的权利。这一次死了位侯爷,虽是敌国降臣,但怎么说他认罪态度良好,总不能枉死吧?” “可,动手的不是鹤云观的人么?”觉远心虚地看了一眼青云道长,说实话他也觉察到几分不对劲,现在和青云道长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是鹤云观的人不假,但你们同泰寺也参与了械斗,难不成你也想撇清?本王可是还记得你们同泰寺内私藏了许多兵器甲胄吧?怎么,想借此来对抗朝廷天兵不成?!” “不,不敢!”觉远咽了咽口水。 “没这个想法最好!”赵桓冷峻的面孔突然变得热情无比,“倒不如二位瞧瞧本王给佛门和道门定得规矩,只要尔等按照规矩,安分守己,本王在此立誓,绝不惊扰两家金身塑像如何?” 第365章 万金度牒 觉远和青云道长对视一眼,眼下形势比人强,只得听赵桓说下,“愿闻其详!” 二人的态度让赵桓十分满意,他点点头挥手说道,“本王在礼部新设立了有司,名曰僧录司,具体职责嘛,就像户部负责统计天下户口土地,僧录司负责统计天下佛寺和僧侣道士的数量,同时有监管之职!” “贫僧的同泰寺以及身后整个佛门都是笃信佛陀的良善之人,何劳殿下和朝廷费心派人监管?”觉远此刻已经隐隐觉察到赵桓的意图,心里像是翻江倒海一般难以接受。 “哦?且不说你们寺庙中私藏兵器甲胄,这一次你们同泰寺和鹤云观械斗,两家各有伤亡不说,还波及到了无辜百姓,甚至有一位朝廷册封的侯爷都因此殒命,你还说你们是良善之辈?” “这一次死了为侯爷,那下一次,要是本王的母后去同泰寺进香,难不成你们也敢伸手?!” “贫僧哪里敢!”觉远悲呼一声,压低了身子就差给赵桓跪下了,“其实那日动手打人的,都不是我同泰寺的僧人,而是刚入我佛门不久,六根未净的沙弥罢了。贫僧已经责罚过他们,并将他们赶了出去,他们与我同泰寺毫无瓜葛!” “贫道的鹤云观亦是如此!” 这熟悉的话术让赵桓惊讶不已,没想到短短几日,这两位已经悟出了临时工的含义,果真是逼急了啊。 赵桓点头,一副痛心疾首道,“二位及时止损的本事本王十分佩服,但为了杜绝未来还有这样的事发生,本王想出来一个点子。” “今后天下僧侣道士,若想继续安心礼佛尊道,或是向百姓传遍教义,朝廷不会阻拦,但需要持证上岗!” “额,殿下何谓‘持证上岗?’”觉远小心问道。 “意思是,你们僧侣道士必须持有朝廷颁布的度牒,以此为凭证证明身份!” “那,若是没有度牒的僧人朝廷会如何处置?”觉远暗道一声不妙,不会是打算全杀了吧? “哈哈,没有度牒的也很简单,勒令其还俗,并且在当地州县登记后自动视为我大周普通百姓!”说着赵桓还从怀里取出一份样本,“二位且看,这可是用上好丝绢制成的度牒,只需写上姓名,二位就是我大周登记在册的僧人道士啦!” “日后行走在我大周地界,只要拿出这东西无人会刁难尔等,并且过去朝廷免税等特权一样有效!” 听到自己过去各项特权一样保留,觉远和青云道长松了口气,不过青云道长很快反应过来问道,“敢问殿下,这度牒贫道该怎么获得呢?” “三种途径,很简单!”赵桓伸出三根手指笑道,”第一,每隔三年,礼部会召集天下拥有度牒的僧人道士考教经文,合格者会授予度牒,不合格者朝廷会酌情收回。“ “第二个,每逢朝廷大事发生,例如本王母后诞辰,那时候会以母后的名义赐予一些度牒,以示仁慈。” “当然还有一个最简单的,那就是花真金白银向本王购买度牒,本王价格公道,童叟无欺,绝对不会坑骗二位!”赵桓说着像是一个奸商在推销自己产品,只不过与商人不同,佛门和道门必须接受赵桓的条件,否则只有毁灭一路。 觉远和青云道长对视一眼,皆是一脸苦笑,第一项首先就被排除。如今佛门道门能静下心来认真研习佛经典籍的能有多少?这一次在应天佛道辩论便看出了一二,能说上两句的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年轻一辈寥寥无几,他们大都心浮气躁,看不下枯燥繁琐的经文,倒是对百姓送来的香火钱十分感兴趣。 至于第二项,柳太后虽笃信佛陀,但赐下度牒的数量肯定是赵桓来决定,这种白送出去的度牒注定不会太多,而且每年只有一次,与日渐增长臃肿不堪的佛门道门来说连杯水车薪都不如。 因此想要获得大量度牒,还是老老实实奉上真金白银来购买吧。 常言道善财难舍,一想到自己同泰寺数千僧众,觉远只觉得阵阵眩晕,白花花的银钱如流水般送出去,却换来了一张轻飘飘的丝绢,怎么算都不划算。 最难受的还属青云道长,多年以来,道门在和佛门的争斗中一直处于下风,信徒进献的香火日益减少,现在又要拿出一大笔钱财来购买度牒,实属雪上加霜。 “殿下......”觉远闭上了眼,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贫僧愿出十万铜币,购买殿下手里的度牒为我同泰寺数千僧众,还望殿下准许!” 自从发行新币以来,铜币在赵桓和度支司的运作下,一直稳定保持币值,现在觉远一口气拿出十万,这可不是小数字,与他一口一个“贫僧”丝毫不搭边。 “哎呀呀,觉远大师好大手笔,本王佩服!”赵桓赞叹道,“不过嘛,这度牒不是这么卖的。普通的度牒一千铜币一张,但那是给普通僧人的,像觉远大师您还有青云道长这般人物,怎么能和那些小沙弥道童相提并论?” “殿,殿下什么意思?”青云道长还没转过来脑子,但觉远已经明白了,两眼一黑就要晕死过去。 “本王的意思是,像二位这样的在佛经道义上登峰造极的人物,怎么能只值一千铜币?实在是与二位的身份不符啊,因此你们二位的度牒朝廷是特地用金箔制成,并请书法大家韩正言亲自书写的,怎么也得值个几万铜币吧?” “噗!” 觉远和青云道长听罢一口老血喷了出去,而赵桓好似没有看到一般继续道,“怎么二位,不愿用金箔?那好,本王会请工部的工匠使用上好美玉,二位觉得怎么样?” 觉远擦擦嘴角的鲜血,此刻他身形有些颤抖对赵桓道,“敢问殿下,若贫僧在此圆寂,殿下又当如何自处?逼死一位佛门高僧,我佛门千千万万信徒,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第366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到现在还敢威胁朝廷,赵桓十分佩服觉远,或者说佛门的底气,他挑了挑眉,一脸玩味的笑容,“是吗,本王听闻佛门高僧在死后会有舍利子,那就请觉远大师让本王开开眼界吧,正巧本王的母后想要一份佛家珍宝,本王也想尽尽孝心,就请觉远大师帮一帮吧!” 觉远没想到赵桓有恃无恐,正要盘腿席地而坐,准备圆寂时,青云道长突然说道,“我道门,愿意接受殿下所有条件!” 本该是同一战线的青云道长突然反水,让觉远措手不及。而赵桓却满意地点头,“识时务者为俊杰,日后,大周地界的道门都将以青云道长为马首是瞻!” 道门在争夺信徒方面本就不如佛门,鹤云观比起香火鼎盛的同泰寺可谓是门可罗雀,再加上前几任统治者的打压,道门早已青黄不接,想要对抗赵桓只有死路一条。 因此青云道长选择了彻底服从赵桓,而赵桓也将扶持他成为道门领袖,要知道佛道两家一直不是铁板一块,内部有激烈的教派争斗。 而觉远和青云道长因为是这才佛道之争的导火索,才被推举出来,要知道佛门道门都有比他们两位资历老,辈分高的前辈,但现在赵桓直接表明会支持青云道长成为道门领袖,无疑是一枚极为诱人的果实。 “不错,那觉远大师你呢?考虑的如何了,是在此圆寂呢,还是让本王帮你成为佛门领袖?”赵桓看向觉远,一脸坏笑。 觉远本就是一时气血上涌,现在冷静下来哪有求死的心,只能唯唯诺诺道,“贫僧和青云道长一样,愿意接受殿下的好意!” “懂事儿!”赵桓一脸亲切的笑容,伸出手臂一左一右将觉远和青云道长拦住,好似多年未见的好友一般,“瞧瞧吧,本王给二位还准备了好礼!” 说罢,整整十八名身着各色僧衣和道袍青年登上高台,他们好似经过排练一般,根据僧袍道袍站成两队,同时根据衣服上的颜色整齐排列。 “二位且看,这是本王花费了大功夫设计出来的新式僧袍道袍,有了度牒后,朝廷还会友情赠送一套衣衫,怎么样,够实惠吧?” “额......”觉远和青云道长自然不会缺少这一件衣衫,“殿下,这衣服的颜色究竟是何意思?” “问到点子上了!赤橙黄绿青蓝紫再加白色和玄色,九种颜色正好凑齐大极之数!” 九在古时寓意深刻,道门和本土化的佛门也十分推崇,故此觉远和青云道长皆是点点头表示认可。 “而这颜色,正好是区分诸位高低的。正如本王的朝廷,有低品官吏,也有一品大员,今后佛门和道门亦是如此!白色为最第一等,赐予刚入空门的沙弥或是道童,往上是黄色而后是绿、蓝、青、紫、橙、赤、黑!” “至于二位,本王会赐下赤色袍服,对应朝中三品大员,二位以为如何?” 觉远和青云道长叹了口气,方才已经说了无条件接受,现在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只能点头称是。 “唉,其中有些颜色可不好弄,本王和工部的几位工匠实验了好几天,才弄出相应的颜色,二位可要珍稀啊!” 觉远晃晃脑袋道,“敢问殿下还有别的要求么,若是只有这些,贫僧就先告退回去安抚僧众才是。” “别急,本王还没说完。日后佛寺道观,不得私自为百姓出家剃度,想要出家先要经过当地州县官员许可,经朝廷审批,发放度牒后才能准许出家!” “一切如殿下所愿!”二人不敢反驳,只能应许下来。 “还有,佛寺道观不经朝廷批准,不得私自建立,而且若是想建立寺庙道观吸引信徒,必须至少有身着紫衣的僧人或是道士坐镇,以及一位五品以上官员许可,才能建立!” “至于现在已经在建的佛寺道观必须拆除,否则莫要怪本王麾下将士不讲情面!” “我等没有异议!”觉远和青云道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神中看出了浓浓地无奈,佛寺道观不仅能吸引信徒借此敛财,还能靠此圈地拥有大量土地田产,但现在因为赵桓一句话,这些都成了泡影。 不过觉远和青云道长对此勉强能够接受,毕竟他们名下也只有同泰寺和鹤云观,其他的佛寺道观与他们牵扯不深,反正死的是道友又不是他们自己。 “还有,觉远大师,你们同泰寺放贷的业务也该停了吧,还有依附于你们同泰寺内的僧众百姓,这一次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械斗,还打死朝廷的侯爷,既然这么喜欢舞刀弄枪,不如从军为国效力如何?” “一切如殿下所愿!”觉远面露苦涩,心里更是如滴血一般。 那些僧众倒是无所谓,但放债是同泰寺收入的大头,几乎可以占到佛寺八成以上的收入,至于放贷的对象则是普通百姓。 对于百姓来说,一年之中最难熬的日子不是寒冷的冬季,恰恰是万物复苏的春天。这个时候,经过一个冬天的消耗,百姓家中的余料早已耗尽,而偏偏这个时候又是农忙季节,很多百姓在这个时候入不敷出,为了能渡过难关,不得不向佛寺借贷渡过难关。 佛寺最开始的确是有帮助百姓的意思,但经过多年发展早已变了味,逐渐成了盘剥百姓的手段。而欠下债务的百姓要在秋季用田地的产出来偿还债务,而到了冬季或是来年春天,因为产出大都还了佛寺债务,不得不再向佛寺借贷,逐渐沦为了佛寺的奴隶。 而那些僧人,对着来进献香火的信徒是慈眉目善,但对于这些欠下债务,依附他们生存的百姓,比之佛经里写的最恐怖的恶鬼还要凶恶。 以至于这些百姓不得不用名下田产来抵消债务,而有田产的终归是少数,大部分都是无地农民,成了佛寺不要钱的生产工具。 甚至一些百姓为了求得耕种佛寺名下一块产出上好的田地,不惜让自己的婆娘女儿委身侍奉僧人。 至于那严苛的寺规戒律,早已成为了笑话。 第367章 国师 靠着放贷与土地两样法宝,佛寺成长至今,其富裕程度不甚于大周国库,而且其教义洗脑能力极其,极其容易蛊惑无知百姓,若是寺庙压迫的狠了,僧人便会转移矛盾,煽动百姓反抗朝廷,致使动乱频频。 而且佛门思想讲究无君无父,不讲亲情,不事生产,与中原的价值观背道而驰。 因此出于大周稳定,以及充盈国库,增强国力等诸多方面,赵桓都会将佛寺列为打击对象。 要知道,光是应天连同治下几座县城,就足有几百家佛寺,这些佛寺以占据着周围方圆几十里的土地百姓,这么一条肥肉放在眼前却不享用实在是没有天理。 至于道门,本就是中原土生土长的宗教,其教义与上层统治者息息相关,但由于其内部派别复杂,内斗不止,因此并不是佛门的对手。 而赵桓则是有意扶持道门对抗佛门,若是没有他的帮助,道门绝不可能是佛门对手。 青云道长也明白这一点,他和一脸肉疼的觉远不一样,他的鹤云观和身后道门本就不擅敛财,赵桓说整治那些盘剥害民之举也都是针对佛门而来,故此对比起来,道门其实受到的打击极小。 此时赵桓换上一副苦瓜脸,好似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般,“二位也莫怪本王心狠,实在是国库空虚,入不敷出啊。” 觉察到赵桓意有所指,青云道长思虑半晌一想到赵桓会支持自己成为道门领袖,于是干脆一咬牙一跺脚彻底上了赵桓的贼船,“殿下,贫道的鹤云观名下有数百亩良田,现在贫道愿献出所有土地,交给殿下处置!” “诶,这怎么好意思呢!” “殿下!贫道是出家人,本该孑然一身,一心向道,不该有这么多田产,都是底下信徒送来的,殿下若是不收下,实在是让贫道难做啊!” “既然如此,那本王就勉为其难帮青云大师你解决这个困难吧!”赵桓十分满意青云道长,这几百亩田地是纳入了王府的私产,而非成为朝廷的官产。 说着说着,赵桓的目光又看向觉远,眼神中似是暗藏什么深意。 觉远两眼再度一黑,看来今天已经不是大出血了,而是拿着刮骨刀在他骨头上一点点而剔肉呢。 但青云道长已经有所表示,自己不能弱了佛门气势,于是低头道,“贫僧前些日子到王府为太后讲经时,发现太后身上的衣衫还打着补丁。太后以身作则,如此节俭,上行下效,贫僧十分佩服,愿进献十万铜币,为太后买些名贵衣衫,莫要落了我大周声威!” 这十万算是觉远单独献给赵桓的,与之前出的那十万购买度牒还不一样。如此一算,这一次同泰寺算是出大血了,只不过看觉远一副肉疼的模样,赵桓只觉得这家伙还有不少油水可以搜刮。 不过觉远毕竟和青云道长一样,选择投奔自己,那便不能欺压过甚。赵桓哈哈笑道,“二位如此深明大义,本王也不能差事儿。新的度牒制不会马上推行,而是放在年后,过完了上元节,官府开印后才会执行。” “多谢殿下!”觉远和青云道长呼出一口气,从现在到上元节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他们说服各家接受度牒和新的袍服,如果到那时候还说服不了,想必赵桓麾下的士兵可不会好言相劝。 说到这儿,觉远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于是小声问道,“殿下,贫僧和青云道长皆授予赤色袍服对吗?那敢问赤色上面不是还有更高一级的玄色袍服么,那是授予何人的?” “本王以为你们不会问这个的,”赵桓故作神秘道,“那玄色一级,本王是授予未来我大周国师的,成为我大周国师后,地位如同王爵,上朝可不拜,自皇帝以下都要给你行礼呢。而且最重要一点,朝廷不会干预国师传道,在我大周境内畅通无阻!” 太师这个名头可是让觉远和青云道长一阵心动,“敢问殿下,具体该如何做才能担任国师?” “当然是为我大周立下不世功勋的人!”赵桓说道,“譬如佛门,本王听闻佛门出自天竺,佛陀真经亦在此处,只是这天竺究竟在何方无人知晓,若是觉远大师派人或者亲自出马,寻得天竺宝地,取回真经,就像最近那报纸上写的那唐僧一般为我大周求取真经,本王便将这国师之位授予佛门!” “真的?!” “本王从不虚言!”赵桓笑道,“求来真经后,本王会命工部建造一座有史以来最华丽的寺庙供奉,以示恩宠,而同时,本王要你们将沿途所见的风土人情都书写下来,这个要求不难吧?” 赵桓让佛门对天竺动心思,无非是想借他们的腿脚重新连通西域罢了,想去天竺求取真经,最近的路自然是走海路,但以现在的航海技术很难保证人身安全,走陆路从西域一带绕行便成为了选择。 自前燕大乱以来,西域早已与中原失去了联系,曾经繁华的丝绸古路上盘踞了大大小小许多国家,让这些僧人走上一遭,为将来收复西域打通前路。 觉远思虑良久便点头应下,不过他大概是不会亲自去的,而是让自己的徒子徒孙代替,毕竟取经这条路可并不好走。 青云道长见赵桓和觉远聊得开心,他也急了眼,失声道,“殿下,那我道门呢?!”道门是中原土生土长的,哪里来的真经可取,若是真被佛门取得了真经,国师之位落入佛门之手,那道门将永无出头之日,故此他十分着急,连声音都变了几分。 “别急,你们道门也有任务。”赵桓笑着示意青云道长稍安勿躁,“青云道长,敢问你们鹤云观可会炼制丹药?” “炼丹?殿下可是说笑了,我鹤云观在道门便是以炼丹闻名!”说着青云道长从怀里取出两枚鸽子蛋大小的丹药。 “这两枚丹药是贫道用了七七四十九天,用心头血炼制的,服下后力大无穷,更可延年益寿,今日特意送给殿下!” 第368章 妖僧惑众 两枚褐色的丹药安安静静躺在在青云道长的手里,闪动着耀眼的金属光芒。 赵桓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服下这两枚丹药不仅不会延年益寿,当场暴毙都有可能。倒不是青云道长故意献上毒药,而是这丹药全身重金属一类,而道士却认为服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能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殊不知正是这些玩意害了人性命。 “只要殿下能提供足够的原料,贫道有信心能为殿下炼制出长生不死药!”青云道长信誓旦旦道,“贫道以及身后的道门都会为殿下奔波此事!” “咳咳,青云道长莫急,本王不是要让你们炼制长生不死药!”赵桓连忙出言打断明说道,“本王当年南下邕州就藩时曾在一所破庙小住了一晚。” “夜里梦中遇见了仙人传授种痘之法,不仅如此,本王还偷学了一样仙人的宝术,据传使用时有雷霆之威,可消灭千军万马。因此本王想让你们道门重现这种宝术,使其成为我大周的无双利器!” “额......”青云道长和觉远对视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之前坊间就有传闻赵桓曾遇到过仙人传授种痘之法,如今得到他亲口承认,让二人惊讶不已。 青云道长将这些杂念抛到脑后道,“可是殿下您也说了,这是仙家的宝术,想要在凡间重现恐怕有些难度啊!” “无妨,本王特意记了下来,只需木炭,硫磺和硝石即可!” “这,这么简单?”青云道长有些不敢相信,仙家的雷霆之术会如此简单,除了硝石难以获取以外,前面两样都算是极为常见的东西,而且就算硝石若刻意去制取也非难事。 “仙人讲究大道至简,越是简单的东西在他们手里越能发挥出威力来!”赵桓脸不红心不跳的忽悠道,“本王听闻仙人称呼此物为‘火药’,只要你们道门能弄出这火药来,这国师之位,非青云道长你莫属啊!” 一句“大道至简”让青云道长连连点头不止,尤其是后面半句,“国师之位非你莫属,”更是让他一阵气血上涌,恨不得现在就徒手搓出火药献与赵桓。 “殿下放心,我道门定然倾尽全力制出这火药!” 赵桓点点头,火药本就是无意中炼丹的产物,如今交给道门也算是让他们回归原本的使命。他原本是想将制取火药交给工部来办,但考虑到火药的威力,万一不小心弄伤弄死几位工匠不得心疼死,故此他找上了道门,反正死一个两个不事生产的道士也不心疼。 不过出于人道主义,赵桓还是贴心地提醒到,“青云道长,这火药威力不容小觑,你们道门可得万事小心呐!” “不怕,我道门愿为殿下鞠躬尽瘁,抛头颅洒热血!”青云道长满不在乎道,不就是丹药炸炉么,以前炼制丹药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威力还能有多大? 见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赵桓也无奈笑笑,反正自己已经提醒到位了,至于青云道长是死是活全凭他造化了。 ...... 当赵桓颁布天下僧侣道士尽归朝廷僧侣司管辖时,天下一片哗然,尤其是被重点打击的佛门僧人,惶惶不可终日,曾经奢华无度,随意玩弄佃户妻女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要想继续待在寺庙,必须有官府出示的度牒,而度牒要么前往应天,在官府的监督下考教经文,要么花真金白银购买。 赵桓极为灵活的将度牒限量发放,同时将价格交给地方州县来定,根据地方贫富人口差距定价,在人口稠密的地方,一份最低级的白色度牒能炒到几千铜币,就这还有价无市。 大多数僧人是不愿出这个钱的,但没有度牒又要被勒令还俗,从此与以往奢靡的日子告别不说,还要成为官府登记在册的百姓,从此缴纳赋税。过去当着百姓面他们靠着装神弄鬼,还能高高在上,但没了寺庙的保护他们也不过是普通人。 好在如今中原四分五裂,大周容不下这些脑满肠肥的僧人,但可以投奔齐魏。尤其是齐国,上至监国太后,下至普通百姓都十分礼佛,到那儿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这些僧人想跑赵桓不打算阻拦,对于大周来说,这些人连髀肉都不算,只能算是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囊虫罢了,赶走他们也算是为百姓减负了。 不过有些人却借着这个机会趁机蛊惑百姓,说官府收的赋税要比寺庙多得多,而且还将朝廷派来的官员说的如同魔鬼一般,借此煽动百姓作乱。 虽然赵桓也知道自己手底下官员的屁股都不怎么干净,但了解过寺庙如何盘剥百姓后,他才发现手下官员是如此慈眉目善。 因为僧人不需要缴纳赋税,因此名下土地众多,许多百姓也不惜投身寺庙,但别以为这就是好日子了。没了官府掣肘,僧人盘剥起百姓更加肆无忌惮,每年要收好几次赋税不说,而且每一次都高的离谱,最少的都要缴纳一半的收成。 对于这些蓄意煽动百姓动乱,或者逃离大周前往齐魏的僧人,赵桓毫不留情地亮出了屠刀,将敢煽动百姓作乱的僧人格杀勿论。 而被赵桓扶持上位的觉远也适时向信徒表明,那些都是被魔鬼蛊惑的妖僧,要及时与他们切割。 那些妖僧见失去佛门作为后盾,不得不举事作乱,声势最为浩大的一场足有三万多百姓被蛊惑作乱。这一次赵桓连亲征的兴趣都没有,仅仅是派了曹光义领三千精兵去平叛。 三万多人听着人数不少,但对上如狼似虎的军队很快便作鸟兽散,而蛊惑他们造反的妖僧也被斩首示众,事后报上来,曹光义足足杀了五千僧众,为此被冠上了魔王的名号,威震四方信徒。 但这仅仅是大周境内声势最浩大的一波,其他州县也有不同程度大小的妖僧闹事,好在赵桓提前打过招呼,各地州县官员早有预警,及时扼杀在了摇篮里。而那些妖僧平日里盘剥百姓是把好手,个个吃的满脑肠肥,这时候想反抗朝廷实在是异想天开。 第369章 齐国内乱 闻到渗人的血腥味后,又掂量掂量彼此的战力后,这些还在怀念过去生活的妖僧终于是冷静下来,不敢再和朝廷对抗,老老实实选择接受度牒或者还俗。 但仍有部分只想着骄奢淫逸的妖僧选择离开大周,赵桓对他们唯一的帮助就是礼送出境。只不过这些妖僧自己走还不行,还要带着大周百姓一起逃跑,这就是赵桓不能容忍的了。 于是赵桓命禁军和邕州军互相配合,在边境设置哨卡,拦截那些被妖僧蛊惑,想要逃到齐国的百姓。 这些百姓都被妖僧洗脑,在妖僧的描述中,官府的人好似吃人不吐骨头的魔鬼,而佛寺则是保护他们免受魔鬼侵害,如此一来被洗脑的百姓自然扶老携幼想逃离大周。 好在赵桓在边境及时设立哨卡拦住了这些百姓,让愿意与官府合作的僧人和官员教化这些被蛊惑的百姓,这才没有造成人口流失。 经过这一次打压佛门之举,朝廷收入上百万铜币,还有难以计算土地田产,算是为入不敷出的大周财政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当然,赵桓最关心的还是从佛寺解放出来的大量人口,光是应天治下州县及三吴之地,便从佛寺中解放出十万户百姓,还有二十多万僧人尼姑被迫还俗,毁坏占据山川名泽的佛寺多达上万。 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如此恐怖的数字令大周朝廷瞠目结舌,虽然对佛寺圈占土地,隐匿人口朝廷上下都略知一二,但没想到佛门敢丧心病狂到这个程度。 故此哪怕是引起了不小的动乱,韩正言还是默许了赵桓出兵镇压佛门的意思,没办法,佛寺名下的土地和人口实在是太过诱人,不夺来实在是有违天意。 “儿啊,最近这是怎么了,觉远大师三天两头往家里跑,今天还送了我一串佛珠,说是要好好感谢你。” 上元节的晚上,柳太后把玩着手里的五颜六色的佛珠,忍不住发问道。 这佛珠的来历赵桓最清楚不过了,觉远在佛门并不是辈分最高的那个,为了能获得足够的话语权,帮助赵桓压制佛门,让自己成为佛门领袖,他在鸿骑卫的配合下,愣是帮着几位佛门高僧“圆寂”了。 这串佛珠便是那些高僧留下的舍利子,被觉远制成了佛珠,恭恭敬敬送给了柳太后,以示对赵桓的感谢。 不过自己逼死佛门高僧这种事显然不能告诉柳太后,赵桓只是笑道,“娘,你就收着吧,儿子我啊帮了觉远大师一个大忙,他这是感谢咱们呢!” “那就好,”柳太后松了口气,“觉远大师经常行善事,布施百姓,儿你帮他也算是积阴德了。” 对此赵桓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有些事情让柳太后知道太多反而不美。 说笑间,牛三金突然到访。按理说现在是上元节,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他却上门到访肯定是出了乱子。 果然,牛三金请赵桓来到僻静处恭声道,“殿下,我鸿骑卫在邺城探子来报,齐国太后薨逝,邺城内乱在即!” “什么?!”赵桓没想到齐魏刚结束战事,就有一方内乱,“现在邺城情况如何?” “暂时不知,这则消息是邺城尚未封锁时,探子拼命送出的,听闻现在邺城内火光四起,隐隐有杀声传来。” 赵桓揉了揉太阳穴一副头疼的样子,“那魏人呢,魏人可有异动?” “并没有,魏人似乎对我大周染指河西颇为恼火,正着手针对河西亲近我大周的部族。同时,魏人内部似是在拓跋翼的带领下,效仿我汉人着装、礼仪,还仿照我大周和齐国置文武百官。” 这大概就是拓跋翼想要推行的汉化了,赵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光是学学礼仪,可是不够的,也不知拓跋翼能不能挡得住他魏国的守旧派反对。 “那想来魏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对齐国动手了。” “咱们呢殿下,咱们要不要动手?” “先观望形势发展,本王答应过不会贸然兴兵,而且本王有直觉,这次齐国内乱很快就能平息,等到我们出手只怕是为时已晚。” ...... 三天前,齐国邺城。 作为新年伊始的第一场朝会,齐国百官尽数到场,只不过与刚刚过去热闹的年节不同,齐国的朝堂因为刚刚结束的战事,分外压抑。 端坐在九五之尊之位的萧妙淽并没有看起来那般自在,她只是木讷地坐着,听着下方臣子嘴一张一合,至于说了什么对她而言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大概和她没什么关系,因为在她身后,真正掌握齐国大权的是太后。 明明只是傀儡,太后却要求萧妙淽在朝会上依旧保持端正,稍有不端,下朝后便会招来劈头盖脸的指责。 此时,下方一名大臣站出来道,“启奏太后,陛下。现已查明,武思诚拥兵自重,意欲谋反,证据确凿,现奏请太后革去武思诚祖上三代所有功勋,严惩不贷!” “武思诚现在是死是生还没个准数,你让哀家追究谁的责任!” “武思诚在邺城仍有家眷,有一名幼冲之龄的儿子,年纪轻轻未立寸功,却领着个光禄大夫的名头,属实不妥。臣奏请革去武思诚儿子的官职,将其交付有司,问罪论斩!” 光禄大夫名义上是皇帝近臣,实际上却是闲散官职,用来封赏功臣之后。武思诚身为太后亲信,最为志得意满的时候他的儿子虽年幼,却也有官职。 其实齐国朝堂多数朝臣的子孙都有类似的闲职,并不算什么严重的问题。但现在武思诚在齐国这里仍是失踪人员,而且因为最近对魏国战事不利,太后一党已然失势,武思诚的后台倒塌,自然保不住他。 “你自己都说了,那是一个孺子,如此参与了武思诚的谋反?再说了,武思诚拥兵自重,意图谋反一事还没板上钉钉呢,你们总得先把证据给哀家瞧瞧吧,就这么定罪岂不太过草率!” 第370章 站队 “太后!” 朝臣中走出一人,众人齐刷刷一看,正是最近炽手可热的临川王萧子岳,只见他躬身拜道,“武思诚谋反一事,本王在早在邺城便有耳闻,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若是武思诚真的忠心我大齐,为何不早早上书自证清白?” “再说,本王领江北大营的齐军北上时,从士卒口中就听闻武思诚多有怨望,常常讥讽朝臣,说他们是尸位素餐之辈。同时,当初他奉命南下助南周平叛,并谋夺徐州之地,但却与南周吴王产生了摩擦,险些酿成大错。” “这些难道还不能证明其谋反之心?”萧子岳的话铿锵有力,在大殿上不断回响着,尤其是端坐在龙椅上的萧妙淽,听到这番话顿时两眼放光。 随着萧子岳的话说完,太后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朝堂上属于太后的臣子仍有不少,但此刻他们都选择了沉默。武思诚之前并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相反由于少年得志,待人接物倨傲无礼,哪怕在太后一党也不讨人喜,到了这个时候自然无人为他说话。 更何况,临川王萧子岳刚刚率大军击退魏人,夺回失地,现在威望正隆,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来为了武思诚而得罪了萧子岳。 “伯渊,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武思诚及其家人?”太后自知辩不过萧子岳,于是选择让自己最为得力的臣子,张伯渊为其张目。 张伯渊是太后亲手提拔上来的臣子,对其忠心耿耿,不然以他的出身这辈子是做不到齐国司徒之位。 “臣认为,应当请大理寺和刑部合力调查武思诚一事。” 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淡淡地失望,张伯渊这样说无非就是和稀泥罢了,作为她的亲信,太后是指望张伯渊能给出些实质性的建议。 萧子岳轻笑一声继续说道,“连人犯都下落不明,怎么让大理寺和刑部调查?说不定是畏罪潜逃了!” 面对咄咄逼人的萧子岳,太后闭目叹道,“此事过些时日再议,至少要寻到武思诚的人,无论他是死是活,都要将他寻出来!” “本王认为,武思诚之事今日就该议论出个结果!”萧子岳却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他上前一步一脸自信地盯着太后和皇帝道,“既然太后无法决断,那就请陛下做个了结,如何?” “我......你让朕来?”萧妙淽忍不住开口道。 “咳咳!”太后轻咳两声,“陛下年幼,尚不能理政,况且兹事体大,不是她一个孺子能决断的!” “孺子?太后,陛下早已经到了该行冠礼的年纪了,怎么能称得上孺子?”萧子岳转身对群臣道,“在百姓人家,男子二十行冠礼,行过后就算是成年,陛下也该大婚才是!”萧子岳的意思很明显,皇帝大婚后,就该由他本人亲政理事了。 过去太后还能以皇帝年幼,不能理事为由控制朝政,但随着萧妙淽年纪越来越大,这个理由逐渐显得苍白无力,若是再这么下去,士林中定然要非议太后恋栈不去。 “哀家......”太后刚想说什么,一缕发丝却突然脱落,上面斑白的痕迹让太后想说的话顿时咽了回去,“罢了,哀家倦了,此事过些日子再议吧!”说罢,也不顾朝臣劝阻,执意离开了大殿。 朝会结束,但大殿内依旧热闹非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萧子岳在这一次朝会上占据了上风,一时间许多中立的大臣纷纷上前示好。 摆脱一众朝臣后,萧子岳拦住了张伯渊的去路,“司空,请到僻静处说几句话如何?” 张伯渊叹息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于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二人来到一处偏殿,萧子岳率先开口道,“司空,太后已经老了,处理政事力不从心,何不转投本王麾下,本王不会革去你的官职,还会加以善用,毕竟你的能力大家是有目共睹的。” “临川王,我是太后提拔上来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他,你还是省省心吧!” “是吗?那你方才朝会上为何不帮太后张目?”萧子岳似笑非笑道。 “那是.......” “罢了,本王不问此事。。太后已经老了,据太医诊断,恐怕没有几年好活了,但陛下正值当打之年。敢问司空,将来陛下亲政后会如何处置您这位太后一手提拔的臣子呢?” “你和陛下联手了?”张伯渊一脸不敢相信的神色。 “是的,陛下挂念太后的身体,早早就想亲政理事,减轻太后的负担,可太后一直不愿,既然如此咱们这些臣子就该为太后和陛下分忧才是,你说对么?” “本王还有句话,请司空好好想想,不为自己,也为家人着想。听闻司空最近刚得了小重孙?那就更该好好想想了,毕竟武思诚前车之鉴不远呐,到时候朝堂上连个为司空您说话的人都没有,那您的子嗣还能过得安稳么?”萧子岳说罢,便起身离开了偏殿。 张伯渊沉默了,萧子岳说的极有道理,太后这般年纪,处理政事已经不再像过去那般得心应手了,从最近混乱的朝政和战事不利便能看出一二。 武思诚谋反,说明太后无识人之明,被南周趁机夺取了徐州之地,失地千里,再加上齐魏交战前期极为不顺,就连旧都洛阳都被攻破,对太后的威望造成了极为严重的打击。 而且萧子岳也说了,他在太医局有耳目告知太后身体不好,这般年纪说不准哪天就去了,齐国大权早晚会交到小皇帝手里,自己虽是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但身后一大家子人,有时候不得不选边站队为自己的儿孙考虑了。 回到家,张伯渊刚退下朝服,喝了一盏茶,两个儿子便上前道,“大人,为子宁操办的宴席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这是邀请的宾客单,请您过目!” 子宁便是张伯渊亲自为他那位刚出生不久的重孙起得名字,他接过宾客单仔细瞧了瞧,“唔,没什么大碍。对了,待会记得把临川王萧子岳加进去。” 第371章 皇后的人选 “可是大人,咱们过去和临川王府没有什么交集啊?” “现在老夫邀请他不就有了么?”张伯渊起身望向窗外的斜阳,“风向变啦,风向变啦!” “大人,可是临川王那边派人过来了?”张伯渊的儿子问道,“听闻临川王领兵击退魏人,有大功于社稷,以他的功劳,哪怕担任太尉都绰绰有余,但他却推辞了朝廷的封赏,依旧选择在军中做大将,如此高风亮节,实属令人佩服!” “是么?”张伯渊摇摇头,对此却有另一个看法。 萧子岳通过此次率军击败魏人,在齐国威望达到了顶点,而他身为宗室,不在此时避嫌放弃兵权,却依旧紧紧握在手里,其心思昭然若揭。 而太后这边,因被魏国击败,又被南周夺了徐州,让她本就掌控不深的大齐军队逐渐落入了萧子岳之手。原本一手提拔上来的武思诚,也被扣上了谋反的帽子,若是坐实,更说明了太后无识人之明。 但即便这样,太后也要努力保住武思诚的家人,否则那些依附于她的臣子马上就会转投萧子岳。毕竟她年岁已高,对朝政的掌握日渐衰微,最重要的一点,她不姓萧。 但张伯渊的儿子却是中人之姿,看不懂这些,做个谨守家门的老成之人尚可,但若是想在大齐朝堂生存下来,张伯渊就不得不多为子孙考虑了。 “备马!”张伯渊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临川王府那边还是老夫亲自去拜谒一番才是,而后到进宫面见太后,待会不用给老夫留饭了!” ...... 邺城皇宫内,齐帝萧妙淽的寝宫里,顾望秋正小心翼翼地对着萧妙淽行参拜大礼。 “行了,顾姐姐不用这么麻烦了!”萧妙淽看着繁琐的礼节十分不耐烦道。 顾望秋闻言这才停下动作,抬头问道,“不知陛下这次召我入宫所为何事?”如果没有必要的话,顾望秋是绝对不会踏入皇宫半步,这里压抑的气氛让她感到窒息。 “没事就不能请你过来了么?”萧妙淽反问道。“上一次咱们见面还是在年节,过了年节你就逃一般离开了皇宫,我还有心里话想对你说说呢!” 而顾望秋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多言,见她沉默不语,萧妙淽索性明说了,“罢了,这次召你入宫是有件大事要与你商议。” “现在朝廷正在商议我的冠礼,冠礼过后是大婚,大婚后就该亲政了。” “是吗,恭喜陛下!”顾望秋一挑眉毛,又是行礼道。 “说了多少次,不用行礼!”萧妙淽说着,干脆上前扯着顾望秋的胳膊强行将她按到座位上。“这才请你过来,就是要商议我大婚的事,也就是我的皇后,想来这个位置非你莫属!” “我......我?!”顾望秋刚坐定的身子因为萧妙淽的三言两语再度绷直,要不是萧妙淽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说不准此时已经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对,就是你!” “可......”顾望秋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可为什么是我?朝廷中有这么多王侯公卿家的女儿,与她们联姻才能巩固陛下您的权势啊,我只是手握五湖商会,在别的方面并无助力。” “很简单,因为我是女儿身。自古未有女子荣登大宝,我也不过是太后推上来的傀儡罢了。”萧妙淽有些漠然地说道,“因此,这则秘闻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你顾姐姐恰好知道此事,又是太后的亲族,由你来当这个皇后在合适不过了!” 顾望秋还是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可我与南周的吴王......我早已不是完璧之身,若是被发现恐有损陛下您的威名!” 这在明显不过的搪塞之意萧妙淽自然能听出了,她轻笑了一声,“顾姐姐放心,我若重掌大权,这些小事算不的什么,到时候我会亲自出手将这些不和谐的声音消除。” “可我......”顾望秋沉思良久,却始终想不出理由来拒绝萧妙淽。 “顾姐姐,其实让你当皇后也是为了太后好,你明白么?”萧妙淽见她犹豫不决突然说道,“太后把持朝政多年,尤其对宗室和世家打压过甚,朝野早有不满,只是碍于有武思诚等人掌握大齐军队不敢多言罢了。” “最近魏人入侵,太后抵御不力,更兼之她一手提拔的武思诚意图拥兵自重,谋逆作乱,坐实了她无用人之明。”萧妙淽细数起太后的罪状,“朝堂上至王侯公卿,下至普通小吏多有怨言,现在是时候收回朕的权柄了。” 顾望秋闭目,脸色十分痛苦,“我听太医说,太后身子不好,可能就在这几年了,连这点时间陛下都等不了么?” “抱歉,顾姐姐。”萧妙淽伸出纤细的手里捋着顾望秋的发丝,“你看无论是南周还是魏人,都是不满而立之年的青年才俊在掌权,我自认不弱于他们,想在这乱世中和他们争一争!而就大齐目前的状况,继续让太后监国,恐怕南周和魏人都会趁机欺我大齐,甚至敢起灭我社稷的心思!” “再者,太后在朝中不得人心,让她交出权柄后全身而退是不可能,除非顾姐姐你成为我的皇后,这样朝臣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让太后安度晚年!” “陛下,不打算杀太后?”顾望秋有些难以置信。 “那是自然,怎么说我也是和顾姐姐一样喝太后的奶水长大的,怎么会对至亲下手呢?” 顾望秋叹息一声,萧妙淽的话她早有耳闻,作为五湖商会的掌柜,她在接触的人都是来自各地的掌柜,这些消息自然不难入她耳中。 “陛下真的会留太后性命么?”顾望秋还是有些不信,想要再次确认。 萧妙淽盯着顾望秋的眼睛道,“会的,我一定会留太后一命,只要顾姐姐你愿意成为我的皇后!” “那我没什么问题了。”顾望秋长长呼出一口气,“只要能保太后一命,我愿意成为陛下的皇后。” 第372章 齐国皇室的秘闻 太后寝宫外,萧妙淽正静静等待内侍通报,她抬头看向这座巍峨的大殿,从外面看低调无比,而且即使站在外面也能闻到殿内飘出的淡淡香火味,很难想象这是权倾朝野的太后居所。 曾几何时,这座大殿内住的人让萧妙淽惧怕无比,除了每日必要的问安,她是绝对不会轻易涉足这座大殿,无论是屋内的人,还是屋内的陈设,还是屋内萦绕不绝的香火,都让她十分抵触。 但今日,萧妙淽却一反常态,主动来到这座大殿,拜见那个曾让她惧怕无比的太后。 “陛下,太后在里面等您呢。”一名年老的宫女通报道。 萧妙淽微微颔首,抬腿迈入大殿,殿内和过去一样,因为不怎么开窗通风的原因,殿内常常烟雾缭绕,那是供奉佛像的香火燃烧带来的。只不过这一次,殿内回响着十分有节奏的敲击木鱼声。 “寿命无有量,以愍众生故。正法倍寿命,像法复倍是......” “太后!”萧妙淽出声打断了殿内回响的佛经声,她的声音阴冷无比,听不出半点敬意。 “你来了.......”太后长长叹了一口气,从重重帐幕中走了出来。 明明方才朝会还见过,这才过去几个时辰,太后的样貌却好似过去几十年一般,挺直的脊背变得佝偻,满头斑白的发丝此刻悉数变白,满脸的皱纹和眼角黄褐色的眼屎更是让萧妙淽惊诧莫名。 “当时萧子岳主动请缨,要求去江北大营接替武思诚领兵,我就在想究竟是谁给了他勇气,现在想来正是你养在宫里的那些小‘老鼠’找上他的吧?” 萧妙淽为了能及早夺得大齐权柄,在宫里养了一群死士,平日里为她刺探消息,关键时刻更会为她献出生命,是她最大的底牌之一,如今却被太后毫不留情地点破,顿时让萧妙淽刚刚生出的一点勇气荡然无存。 “你,你怎么知道的?” “这内城,你以为没有哀家的准许,你能豢养这三百死士?”太后淡淡地说道,“不过总归是好的,你能有这些想法,比你那父皇和祖父是强出百倍了。” 提到这两人,萧妙淽不知为何突然多了几分底气,“我父皇究竟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杀的?” “不是。”太后摇头否决道,“如果是我所杀,你觉得朝臣会不知?会准许我一个弑杀皇帝的人独揽大权?”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先从你祖父说起吧。你祖父是个荒诞不经之人,自他即位后,整日在后宫淫乐玩耍,不理政事整个大齐都弥漫着一股浮夸之气。而那时的魏人也刚经历过内乱,急需休养,于是便送来了数名魏女以示交好。” “可没想到那魏女中暗藏有魏国狼卫的刺客,夜晚你祖父临幸时,她们毫不犹豫地将你祖父掐死在床上,同时夺了侍卫的兵刃在内城大开杀戒。” “那一晚,内城火光冲天,厮杀之声不绝于耳。最终,狼卫的刺客被赶来救驾的大军击败,而你祖父和后宫妃子及其子嗣被屠戮一空。” “那我父皇......不是祖父所出?”萧妙淽瞪大了眼睛。 “不错。自从献武皇帝以外戚身份夺了前燕大统后,你们萧氏一脉的宗室个个心比天高,都想着争一争那位置。而你祖父和他的子嗣死于魏人之手,更是给了宗室一个天赐良机。” “而你父皇,便是从中杀出一条血路的胜者。” “只可惜啊,你父皇虽是胜者,但也从幕后走到了台前,成为了众矢之的,无数暗箭向他袭来,最终他也倒在了宗室手里。” 太后看着萧妙淽睁大的眼睛继续道,“我与你母亲是极为要好的朋友,我的父亲也是你父皇手下大将。当时我与你母亲前后脚怀孕,后来望秋和你更是只隔了半个月。” “后来你父皇荣登大宝,但没多久死在了宗室的暗箭下,当时你母亲刚刚诞下你不到两天,身子十分虚弱,听闻此噩耗竟也撒手人寰,于是你便吃着我的奶水长大。” “临终前,你母亲托付我一定要照顾好你,同时让我父亲监国摄政,靠着父亲一步步安排,你从一个女儿身变成了皇子,成了先帝留下的唯一血脉,顺理成章的帝位也该有你继承。” “但宗室想要的可不是这个结果,他们起兵谋反都被一一平定,而宗室也被我趁机屠戮大半。”说到这儿太后竟念了一句佛号,似是在为过去的杀戮而忏悔。 听到这儿,萧妙淽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太后,您老人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是想着恋栈不去,还是乞求我宽心饶你一命?” “都没有,我是想说,宗室是一把双刃剑,尤其是你们萧氏,个个血液里都有不安分的性子,你若要用他们先要小心是否会伤了自己!”太后缓缓说道,“有时候我真羡慕南周的赵元宏,他很有魄力,一口气将南周宗室杀了个干净,没有留给子孙后辈太多烦恼。” “呵呵,现在说这些也晚了。”萧妙淽冷笑道,“我本就是女儿身,哪怕坐在帝位上早晚也会被人发现。因此哪怕只有一天,一个时辰,一刻钟能坐在上面发号施令,我也心满意足了!”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么......”太后微微叹息道,“望秋你打算怎么处置,让她和我一起陪葬么?” “不,她是为数不多知道我秘密的人,但也是我最亲的姐姐。我不会杀她,我会将她纳为皇后,这样一辈子也离不开我,一辈子也不会泄露我的秘密。” “让她为后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五湖商会呢,成了你的皇后可不能抛头露面,你要交给谁打理呢?” “萧子岳府上有位精通货值之道的奇人,我打算......” 谁料萧妙淽还未说完,太后突然怒气丛生,“方才我说的你都当场耳旁风了么?!萧子岳包藏祸心,为何还要让他掌管五湖商会?” 第373章 泄恨 五湖商会是齐国皇室敛财的工具,与偏支宗室毫无关系。靠着皇室的扶持,每年五湖商会能攫取难以想象的利益,也正是靠着五湖商会,才能负担起齐国皇室庞大的开销。 正是五湖商会独特的地位,被历代齐国皇帝视为禁脔,能接管五湖商会的无一不是皇帝亲信所在,想要染指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你真是好大的本事!五湖商会说送就送了出去,还是送给了宗室,你真以为萧子岳是什么良善之辈?一旦他有了大权,你即便表明自己是女儿身也活不下去!”太后似是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出声怒斥道。 以往太后只要声音稍稍高出几分,萧妙淽便要请罪,但今天她格外的有底气,“哈哈,太后多虑了!我不会向萧子岳表明自己是女儿身,因为他早已经知道,是我派人亲口告诉他的!” “你,你可真是......蠢到无药可救!”太后长叹道,“主动将自己的把柄送上,你当真以为他不敢杀你?” “如果不将把柄主动送上,萧子岳怎会上钩,怎会乖乖与我合作?”萧妙淽笑了起来,“我与他做了约定,事成之后他来监国,而我会在合适的时候暴病而亡,让他来登上皇位。” 太后沉默了,她被萧妙淽天真彻底打败。 “傻儿......” “我说过,只要能坐在那位置上哪怕只有一天我也心甘情愿!”萧妙淽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漫头的发丝随之飞舞,“从小我便被人说是皇帝,但我可曾有过一天皇帝的待遇?小时候,我连寝宫都不能出,每日只能盯着窗外天空发呆。好不容易长大了,可以参加朝会,可你却不许我说半句话,只是做你面前的泥偶,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朕受够了!” 长久的傀儡生活让萧妙淽心中积攒了滔天的怨气,今天终于得以释放,她姣好的面容因此扭曲无比,像极了佛经中描写的吃人鬼怪。 “既然受够了哀家,那就杀了我吧。” “你以为我不敢?”萧妙淽从胸口前抽出一把短刃,用刀尖指着太后恶狠狠说道。 “若是杀了哀家能让陛下感到心情舒畅,那也算是死得其所。”太后迎着刀刃丝毫不惧,“我不想活着看到你被萧子岳杀死的场面,提前下去也好告诉你母亲我没有亏待你,动手吧。” “你!” 太后越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越是激起了萧妙淽的怒火,她低吼一声,手里的短刃用力向前一推,没入了太后的心窝。 而太后表情淡然无比,就连疼痛带来的抽搐都没有,就这么平静地倒在了地上,甚至脸上还挂着一副释然的表情。 “老东西,你在和我装什么?起来啊!”萧妙淽越看越气,盯着太后的尸身怒吼道,随后竟直接解下了腰间的玉带,疯狂抽打起已经咽气的太后尸身。 太后的寝宫内,回响着抽打肉体的噼啪声,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名黑衣人悄然来到萧妙淽身后,她这才停下动作。 “陛下,内宫太后的亲信已经全部格杀,外城也被临川王的手下控制。” 萧妙淽抚了抚遮挡住视线的发丝,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无比,“有没有留下活口?” “奉陛下之命,一个不留!” “好......好好好!”萧妙淽长舒一口气,一个笼罩在她心头多年的阴影终于消失不见,“传朕口谕,让临川王入宫觐见!” “额,小人已经提前联系过了。临川王不愿入宫,他说要等陛下您冷静之后他才会入宫觐见,在此之前他是万万不敢入宫的。而且他也说了,只要陛下没有别的心思,他与陛下的约定依旧有效!” “哈哈哈,好!不愧是朕挑中的人,若是这般轻易入宫还真叫我小瞧了他!” “不过陛下放心,我等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在临川王身边,只要陛下一声令下即可......” “莫急,他还有大用,先留他一命。”萧妙淽看了眼地上血肉模糊的太后尸身,“太后说的不错,宗室是把好刀,利用得当能为朕扫平所有障碍,哪怕为此伤了自己也在所不辞!” “走吧,朕该去前殿接受百官朝贺了!”说罢萧妙淽和黑衣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太后寝宫。 二人走后没多久一道青色的身影闪身走了进来,正是太后的亲女顾望秋,她望着被玉带抽打着早已看不出人形的太后,鼻子一酸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娘......” 太后也是位合格的母亲,至少在顾望秋幼年不曾对她缺少过关爱,长大后虽有疏远,顾望秋明白齐国朝堂纷争的局面,清楚这种疏远并不会阻碍二人的母女之情。 但终究二人还是天人两隔,动手的还是顾望秋最不想面对的那人。 “明明保证过.......不会杀你的!”顾望秋俯身趴在太后血肉模糊的尸身上大哭起来。 突然,顾望秋感觉到太后怀里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硌她,拿出来一看却让她目瞪口呆,“这是......” 前殿,萧妙淽正接受百官朝贺,看着下方黑压压的臣子跪拜,让她十分得意,正当此时有人来报道,“陛下,南康郡主骑马出城了!” “什么?!”萧妙淽脸色大变,原本喜悦的神色荡然无存,“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能让跑出去?” “南康郡主早早在宫中收买了一批侍卫,还有城门的守军也被她买通,我等一时疏忽,还望陛下责罚!” 顾望秋好歹也是五湖商会的掌柜,靠着她和善的性格和钱财,多年来在宫中经营下一批人脉,现在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将放她离去人全部吊死在城门外,马上再派快马去将她追回来!” “是!”黑衣人不敢触怒萧妙淽,但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刚要转身离去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陛下,要死的还是要活的?” 第374章 追杀 “那是朕未来的皇后,你说要死的还是活的!”萧妙淽怒不可遏,原本志得意满的她因为顾望秋的出逃而愤恨不已,势要将其捉回来。 “加派两百人将南康郡主完好无损的送回来,若是办不到,你们就自裁吧!” “是陛下!”黑衣人如蒙大赦,连忙下去安排此事。 而顾望秋这边,哪怕她骑乘快马已经离开邺城数百里,但身后仍有数十名轻骑紧紧咬住不放,看样子不将她捉回誓不罢休。 “郡主!好端端的何必出走呢?”骑手一边紧追不舍,一边高声道,期望能换得顾望秋回心转意。 可顾望秋早已铁了心离开齐国,哪里会停下,依旧头也不回地向前奔去。 这可苦了奉命捉拿她的这些人,若是让顾望秋跑了,萧妙淽的怒火他们可承受不住。 “头儿,这个距离要不用弩箭吧!”一名骑手建议道。 “你他妈找死啊,郡主将来可是要做皇后的,万一你们手偏了射中郡主,咱们就算带她回去也得被扒一层皮!” “可总不能一直这样追吧,咱们马力也不够啊!” “那也不能动弩箭!” “放心吧头儿,咱们兄弟都是有准头的,肯定不会射中郡主,只要将那马匹射死,郡主不任我等拿捏?” 为首的骑手闻言脸色阴晴不定,似是难以下决断,“再追片刻,若是郡主还是不愿回头,再用弩箭射也不迟!” 顾望秋自然不知道身后追兵的心思,此刻她只想一心逃离齐国,离开这个伤心之地。至于她的目标则是选在了南方的大周。 自从大周夺取徐州之后,边界向齐国腹地推进了数十里,只要半日的脚程便能抵达二国边界,骑马则更快。之所以选择大周也很简单,她与大周监国的吴王殿下交好,甚至有了肌肤之亲,靠着二人的交情说不准会收留她,而且她还带了一件让赵桓无法拒绝的礼物。 奔袭了足足两个时辰,身后的追兵仍旧不肯罢休,而此时距离大周边境也越来越近。顾望秋低头看了一眼胯下的爱驹,此刻它已经跑得满嘴白沫,但察觉到主人焦急的心情,依旧是卖力向前奔去。 顾望秋心疼地轻扶爱驹,刚低下身子,突然“嗖”的一声,一支羽箭擦着她的发梢而过,只要偏上几毫便会当场殒命,看来后面的人要动真格了。 “你这蠢猪!差一点就射到郡主了,你想我们都死不成?” “没办法啊头儿!弟兄们都骑着马,能射出来箭就算不错了,哪里能保证准头?” “刚才你还说百发百中,若是伤了郡主,你我死全家人都抵不了命!” “头儿,你看咱们擒不到郡主是死,擒回去伤了也是死,既然如此咱们如不直接下死手算了,马上到南周边境了,不如就说郡主被南周人擒住了,咱们拼死才救回来,但郡主已经身受重伤救不回来了。” 为首的骑手略作沉思道,“那好,做干净些,还有兄弟们事关身家性命,不要走漏了消息!” “是!” “嗖嗖嗖!” 又是数支羽箭飞来,处处冲着顾望秋要害而来,幸好她胯下的马儿犹如神助,几个闪转腾挪竟硬生生全部躲了过去,让身后的追兵惊诧不已。 “放箭,不要留手了!” 惊诧归惊诧,该完成的任务还是要完成的,这一次追兵们将自己箭袋射空,没有留下半支羽箭。 饱和式的射击,除非顾望秋的马儿长出一对翅膀,否则绝无可能躲开。 或许是觉察到了什么,顾望秋胯下的爱驹自觉躲不开全部的羽箭,于是选择用自己的身躯为主人挡箭,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顾望秋只听闻胯下马儿悲鸣一声,重重地将她甩了出去。 顾望秋挣扎两下,她这才注意到肩头中了一支羽箭,殷红的鲜血瞬悄然染红了衣衫,以往也不是没有受过伤,对顾望秋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她强忍着疼痛刚站起身子,然而身后的追兵已经围了上来。 “抱歉了郡主,方才我等好言相劝,你却不听,现在伤了郡主也是我等迫不得已!我等也知道自己卑贱的人物儿,伤了郡主就算将你带回也是死路一条,不如这样将你在这里杀了,嫁祸于南周,让我等好活个命。” 说罢,为首那人提刀便劈了下来,正当这时远处林中传来一声怒喝,“你们这些齐人敢犯我大周边境,是不想活了么!” 这些追兵欲杀顾望秋,本就心中慌乱无比,此刻被这一声怒喝更是吓得六神无主,就连为首那人手里欲砍下的刀都迟疑了几分。 正是这片刻的迟疑给了顾望秋逃生的机会,她瞅准时机抽出佩剑刺入距离她最近的那人,而后顺势逃开。 另一边,大周巡逻此地的边军也提着刀杀了过来,对于此等越境的齐人没什么好说的,赶走便是,往年类似的边境摩擦时有发生并不算什么罕见的事情。 “嘁!”齐国追兵暗骂一声,什么时候周人巡逻的这么勤快了。 这还要归功于最近赵桓在大周推行的度牒制,大周佛寺中的僧人拿不到度牒只能选择逃向齐国,而一些无知百姓也跟着他们拖家带口逃离大周,为了不使人口流失,赵桓特命边军加紧巡逻。 见周人人多势众,剩下的追兵不敢向前,只得缓缓退走。至于顾望秋,见到大周的士兵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肩头伤口失血让她体力逐渐不支,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道,“带我......带我去见你们的吴王殿下......我有要事商议......”说罢她便昏死过去,让赶来的大周边军颇为棘手。 “这女人说她认识吴王殿下?”赶走齐人后,一名大周士兵上前看着昏死的顾望秋皱眉道。 “别管那么多了,这么漂亮的女人又被齐人追杀,说不定是齐国皇帝的妃子呢!搭把手,咱们把她先带回军营,让上官定夺吧!” “说的也是,小心些,可不能慢待了贵人!” 第375章 苏醒 待到顾望秋再次醒来,她发觉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肩头没入血肉,带来钻心疼痛的血肉早已被包扎好,而且还在伤口贴心地打上了一个蝴蝶结。 “这是......哪儿?”顾望秋强撑着身子扫视屋内陈设,她记得自己最后的记忆是听到了南周巡边将士的声音,自己这是被带到南周了,还是被送回大齐了? 她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决,正当顾望秋思索时,屋门被人打开,一名青年男子毫不客气地推门而入,手里还端着一碗滚烫的汤药。 “哟,顾小姐醒了啊?” “吴,吴王殿下?我这是在南周?” 赵桓笑了两声,走上前将汤药放在床前的桌子上,“不错,顾小姐你正在我大周应天,在本王的府上,现在无人能伤到你了!” 顾望秋心头巨震,“我在应天?敢问吴王殿下,小女子昏睡了多久?” “三天!自打顾小姐在边境被我将士救回来已经过去了三天,边军将士觉得你身份尊贵不敢造次,于是上报给了徐州主官,正巧的是,徐州的主官是当初本王在邕州旧臣,见过顾小姐一面。于是包扎好你的伤口后,他便将你送到了本王这里。” 赵桓笑吟吟地说道,“哦,对了。包扎伤口,替你换洗衣服的都是本王在军中设立的女子医疗队做的,顾小姐大可放心。” “是么......多谢殿下了!”顾望秋紧了紧衣衫,又张口道,“殿下,小女子......” “停!先打住。本王救了你一命,刚才又回答了你这么多问题,想问什么先等等,先喝了药,再回答完本王的问题也不迟!” “哦......”顾望秋小声道,她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但如今寄人篱下还是选择老老实实听话。 赵桓毫不客气地将汤药递过去道,“既然醒了就不用本王喂药了吧?” “这段时间都是殿下喂小女子吃药的?” “那还能有谁?”赵桓耸耸肩,“说实话顾小姐你连本王的儿子都不如,喝下去多少就吐多少。” 顾望秋无奈地白了他一眼,伸出手接过碗,刚要拿起汤勺,谁料她肩头的伤口突然隐隐作痛,手里的汤勺顺势丢了出去,摔倒地上成了一堆碎片。 “这,还是本王来喂你吧!”赵桓无奈摇摇头,起身又去拿了只汤勺。 这一次顾望秋老老实实坐在床上,任由赵桓吹凉后送入她嘴中,而这一次顾望秋也没让赵桓失望,没有将汤药吐出来。 一碗汤药很快见底,赵桓放下碗勺问道,“说说吧,邺城究竟发生了何事?我鸿骑卫的探子最后一次传来的消息是太后薨逝,邺城内乱在即。” “传递完这些消息,探子便失去了联络,邺城几座大门也紧闭,只能听到城中的杀声和瞧见冲天的火光。再然后你这位齐国的郡主便逃到了我大周,本王真的好奇,你们齐国究竟出了何事?” 顾望秋闭目整理起了思路,思虑良久后最终选择将实情告知赵桓,“殿下也知道,我大齐监国的太后实际上是我的母亲,也是我大齐皇帝的奶娘。” “朝政一直是太后掌握,陛下虽已经到了行冠礼,该亲政的年纪,但太后却并没有放手的意思。因此陛下日渐心生不满,加之最近我大齐兵败失地,让陛下觉得是时候夺回大权了。” 赵桓点点头,摄政监国的太后与逐渐长大成人的皇帝起冲突,这并不算什么罕见的事,即便是亲生的母子,在权力面前也会反目成仇,身死也不足为奇,更何况太后只是齐帝的奶娘。 顾望秋似是觉得有些疲倦,平躺下身子,一脸痛苦之色,“陛下与我约定了,只要我成为她的皇后便留太后一命,让她安度晚年,可最终还是没想到竟亲手杀了她......” “亲手杀了太后?”赵桓咂舌,虽说是奶娘,但好歹是沾了一个“娘”字,亲自动手杀了属实令人意想不到。 其实赵桓本人也不多承让,只不过他的手段更干脆些,知情人也不多。最重要的是,他本人在大周权威无人可比,无人敢提起此事。 不过赵桓更对前一句感兴趣,“齐帝要立你做皇后?难怪了,昨日齐国派了使臣,要求本王把你交出去,否则就发兵南下,将你抢回去!” 闻言顾望秋娇躯猛然一颤,刚躺平的身子再度强撑起来,“殿,殿下......您会将我送回去吗?” “送回去?”赵桓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顾小姐安心,怎么说你和本王交情都还不错,怎么会不好好招待一番,就这样轻易送你回去?再说了,齐国说让本王放人本王就乖乖放人,把本王和大周当成什么了?若是要开战,本王可丝毫不惧!” 顿了顿,赵桓又笑道,“算起来,顾小姐你也算是本王的女人,该留在本王身边才是,岂能轻易送走?” 听到赵桓十分霸道的话,顾望秋却并未感到不适,反而心头一热,同时这些天因为母亲身死,又被追兵追杀而带来的恐惧和悲愤也在此时一同爆发,眼泪夺眶而出,如泄洪一般不可阻挡。 眼见顾望秋泪眼婆娑,赵桓也被吓了一跳,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上前做了她坚实的臂膀,任由顾望秋在他怀中哭泣。 “顾小姐且放心,你在我大周出入自由,若是哪天不想待了,本王可差人送你回齐国。” “不用,”顾望秋抹抹眼泪,努力挤出一抹笑容,“齐国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和殿下一起在大周也不错。” 赵桓沉默半晌道,“齐帝,你不恨她?” “恨?”顾望秋摇摇头叹息道,“我与她自幼一起长大,用她自己的话说,我们二人吃着一个人的奶水,虽无血缘,但比之寻常人家兄弟姐妹还要亲近。” “而且她心中所思所想我亦清楚,对母亲刻意压制她也知道一二,现在仔细想想,无论如何都生不出怨恨的心思来啊!”顾望秋悲叹道,矛盾的心思让她忧心不已。 第376章 献宝 “没想到你和齐帝关系那么好。”赵桓听罢突然开口道。 “怎么,殿下吃醋了?”顾望秋看着赵桓面色阴沉不定,终于是心情舒畅了几分,“告诉殿下一件事,其实齐帝是女儿身。” “啥玩意?!”赵桓被这则消息雷了个外焦里嫩,也不怪他这般反应,任谁听到这个消息恐怕都是这个样子。 顾望秋显然早已预判到了赵桓的反应,轻笑两声继而解释道,“先帝殡天时,身后没有子嗣,唯有一女刚刚出世还未来得及昭告天下。于是我母亲为了保这孩子一命,也为了自己的私欲,对外宣称她是男孩儿,并拿出伪造的诏书让她遗命辅政。” “原来如此!”赵桓重重地点了点头,具体细节他也不想多问,光是知道如此炸裂的消息就足以让他头疼了。 “算了,有什么事以后再说,顾小姐你先休息吧,本王就不多打扰了。” 顾望秋点点头,刚要躺下休息,忽然想起了什么事,连忙问道,“对了殿下,我的包裹,我的包裹可一并带来了?” “你的包裹?”赵桓仔细想了想,想起随顾望秋而来的似乎是有件带血的包裹,当时他在关心顾望秋的身子,便没怎么注意。 “随你而来的东西都在这间屋内,且稍待本王替你找找。” 不多时赵桓终于是找到了那件碎花布的包裹,上面还沾着顾望秋的斑斑血迹。 “喏,就在这儿了,分量还不轻呢!”赵桓说着将包裹递给了顾望秋。 顾望秋来不及道谢,连忙打开包裹,最外面是几件女子的贴身衣物,赵桓扫了一眼便别过头去不再看。 不过身后传来稀稀疏疏的翻找声却让他十分心痒,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女子贴身衣物包裹的,是一尊四四方方的玉玺,打开的瞬间,屋内华光流彩,耀的人睁不开眼睛。 “这是......”赵桓似是觉察到了什么,盯着那尊玉玺,眼神再也挪不开了。 顾望秋强撑着伤体跪坐床上,双手捧着玉玺恭敬地对赵桓道,“谨以此物献与吴王殿下!” 赵桓此刻已经意识到了这是什么,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拿过玉玺,与想象中冰凉的触感不同,一入手赵桓便感受到这尊玉玺十分温热,拿在手里得心应手。 他翻过玉玺查看底面的落款,那是用小篆写得八个大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便是传国玉玺了啊......”赵桓上下把玩着这尊让无人帝王趋之若鹜的东西,如今就这么落入他手里。 这东西原本是前燕所属,萧氏篡位后,此物自然落入了萧氏手中,这也是他们自诩正统的原因所在。虽说以赵桓的实力已经不需要这种东西来证明自己,但无论是百姓还王公大臣,都需要这么一个东西来加强他们的信心。 “这份礼物本王就笑纳了。”赵桓恋恋不舍地收了玉玺,“顾小姐安心养病便是,没有本王的旨意,在大周无人敢动你分毫!” ...... 一拿到玉玺,赵桓便迫不及待地召韩正言和冯义成前来,比起兴奋的赵桓,两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十分淡定。 韩正言命人取来一份诏书,那是前燕皇帝命赵桓先人南下平叛的诏书,最后刻着的印玺,正是用传国玉玺所刻,一直收藏在大周府库。 经过韩正言一丝一毫地仔细比对,终于能确定赵桓手里的传国玉玺乃是真品。要知道,这东西可一直是在齐国皇室手里,也是他们认为自己正统原因。 韩正言反应极快,率先一步行大礼参拜道,“得此神器,足以说明我大周是天命正统所在!臣为殿下贺,为大周贺!” 冯义成也紧随其后,跟着韩正言行大礼喊出了同样的话。 “哈哈,二位快快请起!”赵桓大笑两声,连忙上前将二人扶起。 韩正言看着赵桓手里的传国玉玺喃喃道,“此物是始皇帝命丞相李斯采蓝田之玉,到如今已经数百年。前汉时,奸臣王莽欲行谋逆之事,遣人到宫中索要传国玉玺,太后闻言怒而詈之,并掷玺于地,破其一角,后王莽命人用黄金补上。” “至汉末天下大乱,董卓逆贼乱权,关东义士兴兵讨伐。董贼见事不可为,焚洛阳城携汉帝逃离,而传国玉玺落在了一口枯井中被孙文台发现,后来纷纷乱世之中几经辗转最终落入了前燕之手。” 说到这儿,韩正言唏嘘不已,似是在为传国玉玺颠沛流离而又传奇的遭遇感到惋惜。 冯义成则是有些好奇地问道,“敢问殿下,这传国玉玺您是从哪儿得来的?” “还记得前几天柴令西送来的那名齐国女子么?冯公你也认得她,是五湖商会的掌柜,齐国南康郡主顾望秋!是她将传国玉玺带来献给本王的。” “这还真是......了不得!”冯义成点头,他只知道有一位齐国女子连夜送到了王府,但却不知具体身份,如今被赵桓点明也记起顾望秋,当初她就是到广州开拓商路才和赵桓相识,冯义成自然认得她。 “呵呵,难怪昨日齐国使臣咄咄逼人,非要咱们放人却又不愿点明身份。”韩正言也跟着笑了起来,“献上了此等奇物了,就更不能将这位郡主交出去了!” “不错,本王也是这么想的。齐人向来自视甚高,瞧不上我大周。现在几句话就想让本王放人?想得美!”赵桓猛拍桌子道,“让政事堂下敕令给柴令西,若是齐人敢进犯,本王准许他还击,一定要把齐人打疼才是!” “遵命!”韩正言拱手道,“不过徐州驻防的只有几千士卒,虽是经历过战火的精锐之师,但若齐人大举进攻怕是守不住漫长的防线。” “所以本王命二叔领三千精兵北上支援。这一次擅动刀兵,您不会怪我吧?” “哈哈,怎么会?”韩正言捋着胡须笑道,最近抄没了数十家佛寺,获得了大量土地财产,让大周枯竭的财政犹久旱逢甘霖一般得以舒缓,因此他的心情也是大好。 “既然如此,再传一道诏命给柴令西,告诉他只要齐人敢于进犯边境,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第377章 马蹄铁 齐国使臣信誓旦旦地说要派大军南下,教训教训不知礼数的大周,顺便将南康郡主夺回。可终归只是雷声大雨点小,仅仅纠集了数千士卒,在边境虚张声势了一番后便再无动静。 毕竟现在邺城内混乱不堪,齐帝萧妙淽和临川王萧子岳的合作只能说是浮于表面,两边都视太后为敌,可现在太后已经没了,二人之间脆弱的联盟也宣告瓦解,彼此之间展开了明争暗斗。 故此,就算萧妙淽有心将顾望秋夺回来,可齐国内部政令不一,底下人也大多是墙头草类型,他们只会站在胜利者那一边,在双方没有占据绝对上风时,他们是绝对不会表态的,因此想要发兵大周就成了一纸空文。 不过就是这几千人,柴令西也不想放过,白送的军功谁不想要?更何况赵桓还说了,要让侵犯边境的齐军有来无回,赵桓给予了他极大信任,柴令西自然要用实际成绩来回报赵桓的期许。 柴令西的麾下有一支五百人的骑兵,虽水平不及魏人的骑兵,但驰骋在齐周边境还是没什么问题。当齐军再一次进犯时,柴令西亲率五百轻骑突袭包抄,让本就是赶鸭子上架,毫无斗志的齐军吓了一跳,然而此时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轻骑追杀溃兵,结果自不必多言。来闹事的两千齐军,到最后能安全跑回去的仅有不到六百人,其余人要么死在了马蹄下,要么举手投降,成了大周的降卒。 而这一次,面对近三百降卒,赵桓可没像过去那般客气放归他们回齐国,而是将他们留下成了苦力。正巧工部派出的工匠已经勘定好了连通大江与两淮的运河,让这些免费的苦力来开挖在合适不过了。 虽说徐州打了场胜仗,但赵桓还是将应天手头的差事放下,亲自来到了徐州坐镇。不是他对柴令西不放心,而是这里的马场出了问题。 明明只隔了一条大江,但江北江南的气候却截然不同,至少赵桓从河西和魏人那里弄来的几千匹马更适应江北的气候,而这里还有着大块平原,极其适合圈地养马。 自从来到大周后,赵桓便极其重视骑兵,无奈大周地处大江以南,没有合适的马种,更不适合大规模养马。在滇州倒是有一些本地马,但大小和驴差不多,驮物载重还能派得上用场,真要上战场怕是不行。 而在去年,赵桓好不容易从魏人那里抢了一些马匹,又招拢河西诸部,这才让大周得到了紧缺的马匹。可从马匹从河西到应天,两地相距千里,气候截然不同,很快便因为水土不服病倒了一大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好在夺得徐州之地后,有人建议赵桓将这些马匹放到江北,赵桓采纳了这个建议,江北的气候对马匹来说比在江南是强多了,总算是没死个干净,不然赵桓真要心疼死。 现在,马场那边又传来消息,让赵桓不得不重视起来,甚至亲自赶往,毕竟在这个时代,一支强悍的骑兵足以改变战局,绝对不能忽视其存在。 “到底出了何事?” 一赶到徐州,赵桓谢绝了柴令西的宴请,直接带人前往马场一探究竟。 而负责为大周养马的是一名魏人,这是当初拓跋翼送给赵桓马匹时一起送来的养马人,在魏国此人或许平平无奇,但在缺马的大周,同样也缺少合格的养马人,此人的价值就体现出来了。 养马人名为拔列,是个十分朴实的汉子,他没有什么家国情怀,因此从魏国到大周,除了有些水土不服外并没有什么不适,反倒因为赵桓善待他的家人,而做事十分用心。 “回禀殿下。”拔列弯腰行了一个生疏的汉人礼节,“这次让您来,是有事想告诉您。” 拔列说着牵过来一匹马,命人按住马匹后,强行抬起马的一只蹄子,“殿下请看,这马蹄磨损过重已经破口流血,就算能治好也无法再上阵了。” “这是为何?”赵桓看着马蹄上触目惊心的伤口,从伤口处流出白色的脓汁不说,还散发着浓浓恶臭。 “马蹄长途奔袭会伤了蹄子,殿下您这些马匹都是从河西一路赶到应天的,走了几千里路蹄子早就磨坏了!”拔列摇头苦笑道。 以往赵桓可没遇到这类问题,毕竟身边马匹数量不多,就算骑马赶路也不会太远,实在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马蹄竟然会让马儿直接废掉。 “你在魏国遇到类似的情况可有解决的办法?”赵桓问道。 闻言拔列脸上的苦笑更甚几分,“在魏国的时候,遇上这样的情况很简单,再换一匹新马便是,被换下去的马匹直接杀了吃肉。” 这个解决方法属实让赵桓没想到,他可不像拓跋翼手头有那么多马匹替换,光是这几千匹马就费了他好大工夫,哪能轻易杀了吃肉。 “马蹄,马蹄......”赵桓盯着马蹄想了半天,突然脑子灵光一现,他记得后世的马蹄上都钉着一块厚厚的铁皮,似乎就是用来保护马蹄的。 “本王有办法了!来人,找几个铁匠来,按照马蹄的形状打造几个铁环,钉在马蹄上!” 赵桓的命令让很多人摸不着头脑,但却无人敢提出质疑,连忙按他的吩咐去做,不多时铁匠便将几个铁条送来,并按照赵桓的意思钉在了马蹄上。 将铁条钉在马蹄上看似残忍,实则不然。马蹄有一层厚厚的角质保护,类似于人类的指甲和头发,就算被铁条钉穿也不会感到疼痛,反倒因为铁条的保护让马匹最脆弱的部位得到了保护,同时还能使马匹抓地力更强,在雨天不易打滑。 一阵忙活过后,这匹受伤的马儿获得了一双“铁鞋,”虽然走起路来还有些不适应,但比起方才因为受伤带来的疼痛实在是不值一提。 “看来没什么问题了,只要养好伤,这匹马还能继续为我大周出力!”赵桓看着欢快奔跑的马儿笑道。 第378章 并不单纯的越胜 “这,这就解决了?” 拔列睁着大眼,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这匹马先前连走路都费劲,但现在只不过在马蹄上多了几个铁条,便能健步如飞,实在是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拔列倒不是有别的想法,单纯是因为赵桓对他十分亲和友善,而他却没能照顾好这些马匹,从而心生愧疚,故此想着提前告诉赵桓一声,至少让赵桓明白他真的尽力而为,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像是南船北马,拔列也知道一些,他不指望一个生在大江以南的人能提出什么有用建议。但还是没想到,赵桓三言两语便解决了一个困扰骑兵的大难题。 “难道吴王殿下真的是神仙不成?这都知道!”拔列小声嘀咕道,他虽是魏人,却也听闻过赵桓遇仙的事情,现在想来拔列对此深信不疑。 “吴王殿下这样的人物,肯定是从天上下来的仙人!” 赵桓哪里知道拔列这么多心思,他吩咐手下人为这几千匹马准备好足够的生铁,要全部钉上马蹄铁,以防未来还会出现类似的事情。 “对了,给马匹钉铁条这事儿一定要保密,不得外传,尤其是不能传到魏人耳朵里,明白么?”赵桓末了还不忘提醒一句。 “这是为何?”何健忍不住问道。 “防止泄密!”赵桓瞪了何健一眼。 以往魏人对马蹄受损的马匹都是无害化处理,但那也是不得已为之,若是好好的,谁愿将金贵的马匹杀了吃肉?但现在有了马蹄铁,只要钉上几块铁条便能解决这个问题,魏人若是知道了定然欣喜若狂,战力恐怕都能飙升。 就像时汉末天下大乱之际,那时北方游牧民族想着南下中原劫掠,可当时没有马镫和马鞍两大神器,游牧民族控弦之士再多,当时十八路诸侯随便一路都能吊打,称得上“一汉敌五胡。” 可自从这两大神器出现后,形势骤然逆转,北方草原的游牧民族因此起势,开始南下吊打中原汉人,例如曾经的魏人。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这三种对骑兵提升战力巨大的神器制作难度都不算高,哪怕是草原的游牧民族,用木制的马镫和马鞍,也能异常神勇。 故此现在有了能大大节省马匹成本的马蹄铁,赵桓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传入了魏人那里。魏国和大周可不同,以骑兵为主,而赵桓手里即使有骑兵但真上了战场还是以步兵为主。 “可咱们调动这么多生铁,想瞒魏人也瞒不住啊!”何健撇撇嘴道,“更何况殿下您身边就有一个!” 何健说的是越胜,此人当初欲刺杀赵桓结果被擒获,后来才得知此人竟是魏帝拓跋翼身边的亲信近臣。赵桓见他颇有手段,便起了招揽的心思,可惜此人油盐不进,于是赵桓本着得不到就毁灭的原则,哪怕是不能为自己所用,也不能让越胜待在魏国,于是向拓跋翼索要此人。 而拓跋翼为了示好,也选择让越胜跟在赵桓身边,这样一来越胜才算是老老实实跟着赵桓回了大周,而这段时间,越胜一直配合,似是甘心在大周一辈子。 只不过越胜并非看起来那般老实,实际上他奉拓跋翼之命在应天建立狼卫的据点,以此来向魏国传递大周的情报。 他自认为做事天衣无缝,实际上早在他随赵桓进入应天的那一刻,他就成了鸿骑卫重点监视的对象。 “嗯,是该好好想个办法迷惑魏人。”赵桓闭目沉思良久,“既然如此,不如将计就计!” 赵桓唤来负责铁匠,嘱咐他们打造一款全新的甲胄,要防护力足够强,足够笨重,就连马匹也要量身配套。 “可是殿下,这样一来要耗费不少生铁啊!”铁匠回道。 “没问题,生铁的问题本王来解决,你只需要按本王说的去做便是。三日后本王要见到二十套这样的甲胄!” “三,三天?!”铁匠惊呆了,以他的手法三天打造这么一款厚重无比的甲胄并不是件轻松的活儿,“能不能多调派些人手?小人只有两个徒弟,实在是忙不过来!” “没问题,你要多少人本王给你多少,但只有一点,三天后本王要见到甲胄!” “小人......领命!” ...... 三日后,越胜被赵桓急令请到了江北徐州的马场,对于这个地方他有所耳闻,是南周用来养马的地方。 南周的气候湿热无比,哪怕到了冬季依旧异常潮湿,让越胜这个久居北方的人难以忍受,更不要说那些娇贵的马匹了。 但一踏足江北,越胜能明显感到此地气候与江南的差异。 然而还不等他细细品味,赵桓已经先到一步开口道,“哈哈,越胜兄弟,好久不见!” “吴王殿下。”越胜欠身行了一礼,“不知殿下急匆匆召见在下所为何事?” “没什么事就不能找你叙叙旧了?”赵桓笑道,“算了,告诉你也无妨,本王在江北训练了一支骑兵,想着你曾经是魏人,肯定熟知骑兵作战,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指点。” “殿下,在下曾经是魏人,现在也是魏人。”越胜略微皱眉道,“而且在下在魏国的时候仅仅是帮我主处理一些文书,并非统兵大将,指点实在谈不上!” “哈哈哈,这话可就见外了!”赵桓却好似没有听见,强拉着越胜走入马场。 嘴上这么说,其实越胜也想知道赵桓养的这支骑兵有何门路,毕竟接触这么久了,他也知道赵桓有一些奇思妙想,说不准对大魏会有助力。 而且不论是赵桓还是拓跋翼,都是一心进取的雄主,将来大魏和南周之间必有一战,提前了解敌军也不算件坏事。 越胜微微一笑,“的确是见外了,在下言语多有得罪,还望殿下见谅。” “诶,说这话作甚,走,欢迎越胜兄弟为我大周骑兵指点一番,请!” 第379章 重骑显威 二人互相谦让着,好似相识了多年的好友一般。谈笑间,赵桓领着越胜来到了马场一处高点,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马场,位置极佳。 为了表示对越胜的重视,赵桓特意给他留了身边最近的一个位置,为此越胜不得不坐在了赵桓近侧,连下场近距离观察大周骑兵的机会都没有。 随着赵桓落座,马场响起了一阵号角声,紧接着数十名骑手骑着高头大马涌入马场,先是在赵桓等人面前展示了一番高超的骑术后,他们拿出背后的弓箭,对着不远处的草人标靶射出了羽箭。 “好!” 虽然射出的箭并非每一支都能命中草人,但赵桓还是忍不住站起身为这些骑手喝彩。 骑着马射箭看着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困难无比,赵桓也是亲身体验过,在马背上连张弓都十分困难,尤其是奔跑中的马匹,十分颠簸,因此更不要说瞄准了,他能张弓射箭,但是箭会飞到哪里就说不准了。 “越胜兄弟,你看本王麾下的骑兵比之你们魏国的骑兵如何?”赵桓一脸得意地问道。 越胜叹了口气道,“果真是天下无双!” 其实越胜对此腹诽不已,他在魏国虽然算是文职,但好歹也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这些骑手的动作在他眼中就好似过家家一般,实在没什么亮眼的地方。 赵桓闻言却是当真了,“哈哈,听到没,这位可是魏人,连他都赞叹尔等骑术!看来你们是真的下了功夫训练,来人重重有赏!” “多谢殿下!” 越胜看着如同闹剧一般的操练,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他也见过南周和齐国的步卒,训练绝非像是这般儿戏,要不然也不可能挡住大魏骑兵的攻势,但今天看到的,却让他十分无语。 他自信,若是南周骑兵都是这般货色,给他一支百人的大魏骑兵足以击溃数千南周骑兵。 “咳咳,殿下。您的骑兵在我大魏也算是一流骑兵了!”越胜继续说着违心的话,“恕在下无能,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指点的了。” 南周骑兵在越胜眼中破绽百出,但他可不会提出来让赵桓改正,毕竟大魏和南周早晚有一战,让赵桓提前训练好骑兵那大魏骑兵岂不是要白白送命。 “如果没什么事,在下想去边境看看。听闻殿下在贵国边境和齐人打了一场,用骑兵击溃了数千齐军,在下想去看看那支骑兵。” 比起这里的儿戏,越胜更想看看那支击溃了齐军的骑兵,见过血的骑兵可不是这些软趴趴射几支箭能比的。 “哈哈,莫急越胜兄弟。本王还有一样宝贝没展示了,来人给越胜兄弟开开眼!”赵桓哈哈一笑,又命人吹起号角。 越胜则是不置可否地摇摇头,如果还是类似的骑兵,那就算有成千上万他大魏也丝毫不惧,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罢了。 而这一次显然是让越胜没有料到,还没见到这一支骑兵的踪迹,地面就先颤动起来,好似有什么洪荒巨兽要冲了过来。 下一刻,整整二十名身披甲胄的骑手缓步入场,他们甲胄鲜明,整个身子都在甲胄之中,就连脸部也有面甲,仅露出一对眼窝。 不仅如此,他们胯下的马匹也同样披甲,全身被银色的甲胄包裹,在阳光的照耀下让人睁不开眼。 浓浓地肃杀之意让越胜眼前一亮,身子不由自主紧绷起来,脖子也伸的老长,似是要一窥甲胄下面的实情。 “怎么样越胜兄弟,这是本王最引以为傲的重骑,如何?”赵桓一脸得意地问道。 越胜紧皱着眉头,他似是也察觉到这些骑兵与之前的不同,“殿下,让马匹也披甲......实在是闻所未闻!” 过去,都是人披甲上马,家底子薄的连甲胄都没有,可这一次赵桓另辟蹊径,让骑手胯下的马匹也披上甲胄,而且从外表的光泽来看防护力绝对惊人。 “呵呵,马上你就能见到这些重骑的厉害之处了!”赵桓招招手,示意这些重骑开始表演。 只见为首的那名骑手异常高大勇猛,在他的带领下,二十名重骑先是拨动缰绳,让马匹缓缓起步。 越胜也清楚,哪怕是不披甲胄的轻骑,冲锋时也要先积蓄马力,只不过眼前这些重骑积蓄马力的时间比他想象中耗费的时间要更长。 而当这些重骑全速冲锋起来的时候,犹如一个个移动的堡垒势不可挡。 越胜见过黄河,见过大江,那股奔流到海不复回的气势让他沉醉,而眼前这支重骑便有这么一股舍我其谁的气势,让他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重骑的训练与轻骑不同,他们在马上没有弓箭只有手里的一杆长槊,势要将眼前敢于阻挡他们的一切事物碾碎。 很快,重骑前方出现了一道高一丈,宽一尺的土墙。过去轻骑遇上这类土墙只有绕道走的份儿。但现在可是重骑,区区一道土墙,在领头骑手的带领下,竟然连躲避的意思都没有,硬生生靠着坚实的甲胄冲破了土墙。 “嚯!”越胜下意识惊呼一声,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失态。 冲破这一层土墙后,接着又是一座同样高大的土墙,而重骑丝毫没有停下冲锋的步伐,依旧势不可挡地向前奔去。一连冲破了五座同等大小的土墙后,重骑的势头这才减缓,最后停了下来。 “怎么样越胜兄弟,本王耗费心血组建的重骑如何?”赵桓笑道,“你也知道,最近我大周和齐国闹了很多不愉快,为了在未来的战事上占据优势特意组建了这么一支重骑兵。” “那几座土墙是模仿齐人军阵,想象一下,若冲破的不是土墙而是齐人军阵,冲破了最外面的那层龟壳,露出里面惊慌失措的步卒,接下来的画面实在太美,不敢想象!” 赵桓的话犹如魔音一般,让越胜着了迷。的确,在和齐人的交战中,齐人步卒若是结成军阵,着实让以轻骑见长的魏骑大为头疼,如同刺猬乌龟一般毫无办法。 第380章 疲秦之策 但今天赵桓向他展示了重骑兵,另一种破开军阵的方法。 越胜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此计可行,要知道土墙可比盾牌军阵厚实多了,而且土墙是死物,持盾的士卒是活人。遇上这般气势恢宏的重骑,心思素质不高的士兵说不准自己就崩溃了连冲阵都不需要。 “如此强大的兵种我大魏必须要有,”越胜心想道,“而且这还仅仅只是二十名重骑,威力就如此惊人,我大魏轻骑数万,若是都换装成重骑,岂不是天下无敌?因此无论如何都要想尽办法传递出这则消息,让陛下早早做准备!” 想到这儿,越胜起身对赵桓问道,“敢问殿下,方才那重骑给在下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可否准许在下到近处细细观察,定当感激不尽!” 赵桓则是摇头否决道,“怕是不行,这重骑是本王耗尽了大量心血和财力才弄出来的,越胜兄弟你方才也说了,你不是我大周人,如此军事机密实在是不能外泄,还请见谅!” 越胜闻言面露失望之色,不过他也理解,如此无双利器岂能轻易泄露出去,若是被敌国得知,组建这么一支恐怖的劲旅,恐怕大周就要遭殃了。 不过本该保密的消息却让他一个外人得知,想来赵桓并没有对他起疑心,对他最近联络狼卫,在应天建立的据点也丝毫不知。 想到这儿,越胜也松了口气,这重骑看样子应当不难,只要骑手和马匹穿着甲胄,训练得当即可。以他们大魏的能力,想必并不是什么难题。 “是在下唐突了,”越胜拱手行了一礼,“若是没什么事,在下就先告退了。”越胜需要整理思路,想想如何将情报安全地传递到拓跋翼手上。 “哟,越胜兄弟不是打算去边境看看骑兵么,这就告退了?”赵桓似笑非笑道。 “方才刮起了一阵邪风,在下不慎中招。现在身体多有不适,还望吴王殿下见谅!”越胜扶着脑袋说道,好似真的染了风寒一样。 “啊?那可怎么行!你可是本王的好友。牛三金,过来,替本王送送越胜兄弟!”赵桓脸色一变,变得真切无比似是真的在为越胜的身体担忧。 “何劳牛统领,在下自己回去歇息便是!”越胜闻言连忙摆手道,牛三金的名字他也是听过,南周鸿骑卫都统领,一双锐眼不知识破了多少齐魏两国的探子,接下来越胜要做的事哪能让他跟着。 赵桓点点头道,“那好,本王就不派人护送你了。待会本王命人送一些药材过去,可不能让本王的兄弟受了委屈!” “多谢殿下美意!”越胜行了一礼,接着便离开了马场。 待到越胜走远后,赵桓这才放松下来,“牛统领,准备的如何了?” 牛三金回道,“准备好了,按殿下的意思减少了对越胜的监视,想必以他的性子,很快就会将这则消息传递出去。” “那就好!” 正说着,那二十名身披重甲的骑手走了过来,为首那人摘下面甲,正是赵桓身边的亲卫何健。 “爽,爽啊!痛快!”何健忍不住大笑道,“殿下您可真是神了,弄出这么个披甲重骑,俺领着头冲锋在前,好似什么都无法阻挡俺们一样,实在是太爽了。” 何健看起来神采奕奕,但和他一起的骑手可就不一样了,他们个个累的气喘吁吁,浑身热气腾腾,脱下面甲和甲胄后,身上的汗水更是汇成了小溪。 这一套甲胄可是不轻,单人足有四十多斤重,披在身上移动极其困难。也就是何健这样的人形猛兽穿在身上视如无物,其他人都是累得够呛。 这还只是算了人身上的甲胄,还没算马匹穿的。比起人,马匹要承受的重量更多,单算马甲就有八十斤,再算是穿着甲胄的骑手,这个重量则更为惊人。 故此,当重骑结束表演后,二十匹马累倒了一大半,这要是让越胜看到,定然会对重骑的产生疑虑。 “好了,诸位辛苦了,今日你们表现不错,本王重重有赏。记得待会将甲胄交还铁匠,这些生铁还要熔了铸成马蹄铁!” 何健则是抱着甲胄一番不情愿的样子,“殿下,这么好的甲胄怎么说熔就熔了?俺还想留着呢!” “行了别闹了!”赵桓无奈道,“你若真想要个类似的甲胄,回去本王找工部的工匠量身为你打造便是!” 这二十多副重甲都是临时赶工出来的,看着金光璀璨耀眼无比,实际上很多关键部位防护都没能做好,而且关节部位极其不灵活,除了唬人,上了战阵毫无用处。 “嘿嘿那就行!”何健摸摸脑袋笑道,紧接着他又问道,“可是殿下,咱们弄出这么大动静最后却要将这重甲熔了,您究竟是要干啥?” 赵桓只是轻笑了一声没有多言,一旁的牛三金道,“这是殿下的‘疲秦之策!’” “昔年,坐拥十万虎狼之师的秦国欲东出鲸吞六国。而仅在咫尺的韩国便成为了首当其冲的目标,为了避免灭国之危,韩国派遣了一位名叫郑国的人前往秦国游说亲卫以举国之力修建一条渠道。” “一番游说后,秦王欣然同意动用大量民夫,修建这条横跨渭北平原,贯穿泾水和洛水的渠道,这是一项举国工程,动用大量民夫,耗费了整整十几年的时间才修成。” 赵桓笑了笑补充道,“只不过韩王没想到,忽悠秦国修建渠道的确耗费了秦国国力,使韩国短时间内免于亡国之厄,但从长远来看,渠道修成,使得关中数万亩良田得到灌溉,成为沃野良田,反而间接增强了国力。自此以后,天下六国无人再能阻拦秦王一统天下的脚步。” “那殿下,您弄出这个重骑那算不算是资敌?”何健傻傻地问道。 “资敌?哈哈,那倒算不上!若是魏人真的信了重骑天下无敌,全部换装重骑本王怕是做梦都会笑醒,这样不仅不能增强魏国国力,相反还会大大削弱他们!” 第381章 魏国的反应 “首先魏人以轻骑着称,轻骑多用于包抄和侧翼突袭,但重骑却是正面突进,与过去魏人作战方式截然不同,将来上了战阵,必然有诸多不适。” “第二嘛,要打造重骑,需要消耗大量钱粮生铁,以魏国的国力,想必难以支撑下去,就算是财大气粗的齐人,想打造一支重骑也绝非易事。” “第三,就算魏人真的勒紧裤腰带攒出了几千重骑,本王也有办法轻松将他们剿灭!”赵桓自信道。 何健则是听得一个愣一个愣的,他张大了嘴巴道,“难不成这重骑还有弱点?俺领头在前面冲锋,感觉没啥能阻挡俺们的脚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赵桓却是摇头道,“重骑之所以威力强大,正是骑手和马匹皆披重甲。但成也重甲,败也重甲,重甲给了重骑防护力的同时,也限制了马匹的机动性。” “方才你也领着这二十人试了,重骑冲锋起来的确势不可挡,但缺陷也是一望而知,那就是身披重甲导致机动性太差。” “像是在这马场,地面已经被平整过,重骑冲锋起来毫无阻拦。但到了战阵上,只要一个小小的陷马坑,就能让整队重骑彻底报废!” 何健听完悚然一惊,的确如赵桓所言,方才他冲锋时虽有一往无前的势头,可因为披着重甲,马匹转向极为困难,以往骑着轻骑能躲开的陷马坑,但换上重骑恐怕只有一头扎上去的份儿。 而披着重甲的马匹和人若是在高速状态下摔倒,那可就成了铁包肉,更何况重骑不是一人单独行动,而是成百上千一起冲锋,前面的人摔倒,后面的人因为惯性根本无法及时勒马,要么一起摔倒,要么直接碾过队友的身体。 “到了战阵上,除非遇到已经结阵的步卒,否则重骑是绝无发挥空间的。马匹身披几百斤的重甲不说,还要驮着同样披甲的骑手,对马匹体力是个考验。” “方才你们二十多人才奔袭了多少路程,看看现在马匹已经累瘫大半,”赵桓有些心疼地看向那些累倒的马匹,“因此重骑这玩意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发挥出威力。可你们都是上过战阵的,知道战阵上瞬息万变,哪里会有完美的时机让重骑出击?因此重骑就像是华而不实的玩具,只会徒毫国力。” 听到这儿何健也忍不住点头,他是在前线搏杀的猛将,自然知道失去了灵活性的后果,与其披着防护全面,但极度不灵活的重甲作战,何健更相信自己灵活的武艺。 大周组建重骑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靠着越胜的情报网,身在魏都长安的拓跋翼很快也知道了这个消息,既然是亲信从南周带来的消息,拓跋翼自然没有怀疑,当即下令魏国工部按情报打造重甲。 原先魏国是没有六部一类的机构,而自从魏国结束与齐国大战后,魏国虽然取得了一定战果,但自身也消耗极大。因此拓跋翼痛定思痛,仿照周齐二国,在大魏建立了自己的行政体系。 而魏国工部便是其中之一,因为魏人不擅工匠之事,这工部由魏国的汉人统领。这也是拓跋翼释放的一个信号,要重用汉人,不会再像过去那般将汉人排斥在魏国权力体系外。 “陛,陛下......打造重甲一事,需要消耗大量生铁,我工部恐怕没法完成!”魏国的工部尚书擦擦满头虚汗答道,在魏国朝堂,身边几乎都是魏人,而他这个汉人则成了新鲜物种。 只不过魏人可从来都看不起汉人,地位如同牛马,因此能说出这般话需要极大的勇气,毕竟这位工部尚书可是真的见过魏人生食汉人的。 “需要多少生铁是朕的事,你们工部只要用心打造甲胄便是。”相反的,坐在皇位上的拓跋翼却极为亲和,说话也如春风拂面,总算是让工部尚书颤抖的心情得以平息。 “多,多谢陛下。臣定当竭力而为!” “先别急着谢朕,朕要你们工部到秋季拿出五千套人马齐备的重甲,可能做到?” “五千套?”工部尚书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方才他也看了越胜带来的消息,以他多年在浸淫工匠的经验来看,光是一套人穿的重甲就有六七十斤,更不要说马匹身上的重甲了。 “怎么,你们工部办不到?”拓跋翼目光一凛,方才的温声细语瞬间不见,似是只要工部尚书说个“不”字,他就会化身择人而噬的猛兽。 “能办到,能办到!”工部尚书连忙答道,一连说了两遍,只为表明自己的决心。 “很好。朕欲在秋季兴大军征讨北方草原的柔然残部,正巧拿他们试试这重骑的威力!”拓跋翼笑道。 紧接着下方一名臣子躬身道,“陛下,听闻柔然残部有意通过河西前往西域,臣以为不如放他们一马。我大魏如今刚经历过一场战争,是该到积蓄国力的时候了。” 拓跋翼却摇摇头道,“柔然一向不愿臣服我大魏,时降时叛。朕是打算彻底将他们扫灭,让北方草原为之清净,这才能让我大魏安稳积蓄国力。” “正巧他们欲前往河西,前一阵子与齐国交战时,听闻河西各部都有异动,是时候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大魏天威了!”拓跋翼自信道,“这一次有河西诸部以及突厥部的协助,定能一战而平定柔然!” 提起突厥,下方又有一人站出来道,“陛下,突厥首领阿史那土门遣人来报,想要迎娶我大魏公主,永结同好!” “哼!想得倒是挺美!”拓跋翼冷笑连连,“突厥不过是柔然部下一介锻奴,得了我大魏扶持才能和柔然一战,朕连柔然都不放在眼里,区区突厥小部竟妄想迎娶我大魏贵女?告诉来使,此事断无可能!” 魏人虽同样发迹于北方草原,但他们向来自视甚高,尤其是已经入主中原后,更是看不起以前北方草原的穷哥们了。像是柔然,在大魏蔑称蠕蠕,意思是智力低下的虫子,其自大可见一斑。 第382章 静待时机 不过这也是大魏几乎所有人的共识,没有什么人觉得不对。让大魏贵女去嫁给为柔然锻铁的奴才?这对大魏来说本身就是个侮辱,对拓跋翼的个人威望更是如此。 “陛下,突厥区区小部竟敢提如此无礼的要求,不如待到秋季扫灭柔然时,一并将突厥一起灭了如何?”下方有人建议道。 “是个不错的主意!”拓跋翼点头道,“就算不能灭了突厥,也该敲打敲打,让他知道我大魏的天威,知道我大魏贵女可不是这般轻易下嫁的!” “陛下英明!”一众人喊道。 听到这一声欢呼,拓跋翼只觉得神清气爽,他似是又想起什么好事,又说道,“对了,还未来得及告诉诸位,昨日皇后诞下一子,他是朕的嫡子,也是大魏的储君,未来的大魏皇帝!” 听闻拓跋翼有子嗣诞下,下方臣子表情不一,他们可不是善于伪装的汉人,有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其中面色最为阴沉的当属贺若统连,他是贺若家的族长,也是拓跋翼江山稳固最大的基石。同样他的女儿也许配给了拓跋翼,贵为当今皇后。 按理说,皇后诞下嫡子,贺若家的地位会更加稳固。实则不然,与周齐不同,大魏一直实行一项极为残酷的制度,那便是子贵母死。 从字面也就不难理解这个制度,那就是孩子一旦被确立为太子储君,便要赐死亲生母亲。按照魏人的说法是,子少母壮,恐女主颛恣乱国家。 而实际上,则是源于魏国立国之初,并未想汉人那般确立一套长幼继承,册立储君更多是看其母亲舅族的权势,谁的拳头大谁便是储君。 而为了防止舅族坐大,进而把持朝政,魏人便实行了这么一套子贵母死的制度。而魏人并非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开创这一先河的却是汉武帝,他欲立钩弋夫人之子为太子,又怕将来女主乱政,于是赐死了钩弋夫人。 因此,赐死储君生母在大魏并不是件新鲜事,而贺若统连会阴沉着脸,也就不难理解了。 “陛下,皇后诞下子嗣不过一天,现在确立为储君恐有不妥!”臣子中,一位算是贺若统连的亲信站出来说道,“臣恐遭来天妒,致使其早夭!” 拓跋翼暗暗咬了咬牙,心里骂道,咒他儿子死,底下人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不过表面上拓跋翼仍是不动声色,“朕知道你们的顾虑,依照旧制,册立储君后当赐死皇后。但朕与皇后恩爱无比,实在不愿与她天人两隔,更不愿朕的孩子将来怨恨。” “故此朕欲废除旧制,效仿汉人。朕知道你们多有不愿,瞧不上汉人,朕也不要求你们能跟上朕的脚步,但唯求一点,莫要拖朕的后腿,如何?” 拓跋翼十分自信,他虽是靠着贺若统连的鼎力支持才能稳固帝位,但却并不惧怕贺若家将来夺了他的江山。 原因无他,拓跋翼如今正当壮年,身体无病无灾,正常来看少说还有二三十年好活,而反观贺若统连已是年仅六十的老人了,他身后子嗣也多少平庸之辈,因此只要等到贺若统连死了,权势滔天的外戚也将随之瓦解。 而拓跋翼方才这些话,听着与贺若统连之女十分恩爱,实则话中以其性命要挟,要贺若统连支持他在大魏推行汉化改革。 推行汉化势必会遭到魏人内部守旧派的反对,其中尤以贺若统连为首,他虽是拓跋翼的岳父,但自从拓跋翼即位后,二人在执政理念上多有不合,推行汉化便是其中之一。 这一次,拓跋翼以贺若统连之女性命做交换,更要册立其外孙为储君,算是变相保贺若家未来的富贵。如此一场交换,贺若统连也算能够接受。 想清楚其中关节,贺若统连神情舒展了几分,他上前一步道,“当如陛下所愿!” “哈哈,好!”拓跋翼连连大笑,“那就请诸位和朕一道,将大魏的天威播撒到中原九州的每一个角落!” ...... 魏国能得到大周装备重骑的消息,一旁的齐国自然也能得到。当然其中少不了鸿骑卫的帮助,总之赵桓本着能忽悠一个是一个的心思,让本该静心发展国力的齐魏二国,展开了一场军备竞赛。 比起拓跋翼可怜兮兮的只要求打造五千套重甲,萧妙淽则是无比大气,她大手一挥,直接要求组建一支两万人的重骑,无他,财大气粗罢了。 毕竟比起南周,齐国与北方草原接壤,想要获得良驹并不算是难事,而且以齐国的国力,打造一支重骑似乎并不是难事,当然只是似乎而已。 萧妙淽如今并未彻底掌握齐国大权,在她身下还有以临川王为首的宗室,双方最开始是合作关系,为了共同对抗太后而结盟。 但现在太后已经没了,宗室想要从萧妙淽这里获得更多权柄,来稳固他们的地位和奢靡的生活,可萧妙淽也不是好相与之辈,她不愿拱手做一个傀儡,双方关系自太后薨逝那天便剑拔弩张。 明面上,萧子岳有整个齐国宗室为助力,他本人更是掌握了齐国三分之一的军力,权势滔天,比起刚刚亲政的萧妙淽来说,可谓是稳操胜券。 不过萧妙淽也并非没有努力,她常年笼罩在太后的阴影下,故此早早提前做了布置,在太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在内宫豢养了一批死士,这些死士为萧妙淽刺探消息,还可行暗杀之事。 同时,萧妙淽靠自己努力拉拢了曾经依附太后一党的朝臣,他们大多数是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底层官员,如今身居高位,自然惹来了宗室不满,投入萧妙淽麾下也算情有可原。 就这样,中原三国,齐国陷入了内斗纷争,魏国则走上了穷兵黩武的道路,唯有大周在赵桓的带领下,正一步一个台阶,缓缓积蓄国力,等待着一飞冲天的那一刻。 第383章 时光飞逝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时间如指缝间的流沙飞速划过,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三年。 三年的时间里,大周在赵桓手里蒸蒸日上,海河晏清,真的做到了让百姓三年不闻战火。 过去的百十年,百姓几乎无时无刻都能听闻战鼓声,每当战鼓之声奏响,预示着家中会有男丁被征召入伍,这些被临时征召的男子根本不会获得什么好的待遇,通常是给一把武器就推上了战场,战事焦灼之际甚至连武器都无法配齐,因此更不要说什么甲胄护具了。 这些不过是战场上的炮灰,死伤也不会统计。幸运一些的不用上战场,却要在后方运输辎重粮草,为此累死累残者不计其数。 百姓是单纯的,他们对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谁不感兴趣,毕竟对他们而言本地的县令正就是天大的官了。而百姓所奢求的,也不过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子孙能绵延不绝。 这几样东西,赵桓都给了他们。首先,赵桓将种痘法推行至整个大周,让所有百姓都受益,无数人幼儿免于夭折,如此一来为他在百姓间赚取了大量声望。 在这个一切以农业为本的时代,没有了战火,百姓便可以安心从事生产,曾经因家中男丁不足而荒废的土地终于得到开垦,同时赵桓向各地州县派出工匠,指点他们兴修水利,许多沿海的盐碱地因此得以灌溉成为良田。 与此同时,还有姚长卿和冯国才二人在大周进行的土地人口清查任务,这二人一个出身低微,一个出身冯媛亲族,互相配合之下,一个唱着红脸一个唱白脸,再加上赵桓派禁军和鸿骑卫支援,地方州县无不胆寒,任凭二人清查人口土地。 根据姚长卿呈上的奏报,二人这三年为大周清查出了三十万户百姓,土地田产上万顷,这些都是从半死不活的世家大族和佛寺手里“抢”来的,靠着这些人口土地足以让大周国力再上一个台阶。 二人明面上只是清查土地人口,他们同时还兼带着整顿吏治的重任。大周各地州县数百,其中关键州县都在赵桓掌握之内,例如江陵、三吴以及应天近郊。 但其他地方,当初赵桓考虑到为了大周稳定,在他入主应天之初并未审查那些地方官员,而是让他们依旧领原职,这也就导致除非是鸿骑卫或是钦差亲自到场,赵桓对这些地方一无所知,哪怕他们是贪官污吏,手下人鱼肉百姓,赵桓也不得而知。 不过现在大周政局逐渐趋于稳定,是时候该拿他们开刀了。 三年间,二人奉赵桓之命革职查办了数名五品知州级别的官员,百十名县级官员,还有当地州县中不入流的胥吏更是不计其数。 而这些空出来的位置,则交给了刚从太学学业有成的学子们。经过三年的研习,他们已经成为了能独当一面的人才。而且赵桓闲下来的时间还会去太学,与这些太学生一起聆听夫子教诲,与他们一起商议国事,算是混了个同窗之谊。 太学的成功,让赵桓看到了一丝曙光。当第一批太学学生毕业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开始在大周实行科举,得益于两种印刷术的出现,报纸和书籍已经进入了寻常百姓家。 赵桓在各地兴建造纸作坊和印刷局,使得曾经贵如黄金的书籍成了白菜价,自此以后读书识字不再是世家大族的权力,普通百姓人家购买书籍,请人教授家中孩儿读书识字也不再是件难事。 正如有识之士听闻两种印刷术出世时发出的赞叹:“文治大兴!” 推行科举,让赵桓手里多了一张好牌,彻底将曾经不可一世的世家扫入了故纸堆。 从赵元宏开始,大周便不断打压世家,赵元宏的策略是扶持一家打败另一家,结果最后自己玩脱了,让平阳张氏成了尾大不掉的一颗心头刺。 到了赵桓这里,对于世家他没什么好说的,一群目中无人的囊虫,他们趴在大周身上已经吸饱了血,是时候让他们吐出来了。 对这些人赵桓没什么客气,唯有一句话: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靠着铁血手腕,曾经不可一世的平阳张氏,蜀中卫氏,以及后来居上的安远侯韩处钧皆被他扫灭。 若是老老实实安心做个富家翁,赵桓可保他们家门长盛不衰,可若还想恢复过去那样意图把持朝政,置家族利益于大周之前,那赵桓可是绝不会客气。 军事上,赵桓一扫过去的大周冗兵过多不堪一战的困窘,裁撤了大周大部分士卒,这些士卒被放归回乡,同时赐下土地供他们耕种。 从纸面上看,大周军队在数量上远不如齐魏二国,常备兵力仅有二十万,甚至连齐国半数的兵力都不到,但若是能仔细一窥这支军队却足以令任何人吃惊。 首先是军队的披甲率,这二十万人达到了恐怖的六成,这个数字放在大一统王朝或许不算什么,但大周可是一个偏安国家,能让六成士兵披甲,可见赵桓之用心。 对比齐魏,齐国披甲率堪堪达到了三成,不过这与他们庞大的兵力有关。至于魏国,则十分可怜,除了少数精锐战士,少有人能有一副甲胄,就算是有大多也是从齐人那里缴获来的。 而且这二十万人,大半都是经历过战阵的老兵,经过战火洗礼的他们远非那些临时征召的百姓能比。 最重要一点,这些人都有着极高的战斗意志。这二十万有出自赵桓嫡系邕州军的士兵,也有出自禁军体系的士兵,他们虽分属不同山头,但都有一个共通点那就是对赵桓无限的忠诚。 赵桓对这些士兵可谓是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赐土地田产,没有成家的还会分配女子,上了战阵与他们同食同住,哪怕战死了,朝廷也会赡养士兵的家人,直到他们的孩子成年。 有赵桓这么一个爱兵如子的主将,麾下士卒自然会效死命。 第384章 共击魏国 比起大周这边蒸蒸日上,魏国可谓是流年不利。 先是北方草原,因为拓跋翼拒绝了与突厥赐婚的要求,导致双方关系急速恶化,以至于后来突厥斩杀了魏国派来联络的使臣,让拓跋翼为之大怒,于是兴兵讨伐突厥。 讨伐的同时,他也想试试从南周传来的重骑威力如何。只不过与他想要的五千重骑有些出入,魏国难以负担起五千重甲的工作,到秋季交工的时候,仅仅交付了两千重甲。 拓跋翼本来要杀了工部尚书泄愤,可见到自己麾下骑兵个个身披重甲威武不凡的样子,心中怒火顿消,顾不得追究工部尚书的失职,便领着大军出征突厥。 重骑的威力在第一次与突厥交手的时候展现了出来,那种势不可挡,碾压一切的气势让拓跋翼深深沉醉。而重骑第一次亮相,也让突厥吃了个大亏,派出的数千勇士被轻而易举的击败,事后魏人打扫战场,竟没能发现一具完整的尸体。 如此一来,更坚定了拓跋翼继续组建重骑的心思,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他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突厥人损失了数千勇士,却并没有与魏人求和的心思,他们虽是蛮夷却并不愚蠢,在仔细研究过重骑后发现了这个泥足巨人致命的缺点,针对魏人的重骑做了一系列部署。 而拓跋翼这边,因为一场大胜而军心骄横,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步入了突厥人的陷阱中。直到拓跋翼反应过来但却为时已晚,两千名魏国花费了大量钱财组建的重骑被突厥尽数坑杀,逃脱者十不存一,经此大败,魏国讨灭突厥的势头也因此戛然而止。 最重要的,这两千重骑个个人马皆身披重甲,他们的战败为突厥送去了急需的铁器。 突厥本就是锻奴出身,并不缺少打造铁器的工匠,缺少的是合适的生铁,魏国作为曾经草原的霸主自然知道草原上缺少什么,故此对流入草原的生铁管控极为严格。 而魏国的重骑却帮突厥解决了这一难题,重骑单人单马甲胄重达上百斤,使用的生铁足以武装几十名突厥勇士,因此魏国这次失败使得突厥势力大增,隐隐有成为草原霸主的趋势。 军事上的失利还到了罢了,日后再赢回来便是。 可没想到,这三年里,魏国连年遭遇大灾,先是大旱,紧接着是蝗灾蹂躏,关中赤地千里,饿死无数百姓。 灾情紧急,魏国朝廷理应及时赈灾才是,可没想到,拓跋翼却在此时执意推行自己的汉化改革,因此触动了国中魏国权贵的利益,使得朝中政局不稳。至于那些饥民是死是活,自然无暇顾及。 眼看着隔壁魏国流年不利,已有亡国之兆,作为魏国的老对手齐国自然动起了讨伐的心思。 齐国在萧妙淽的统治下,虽初期朝政混乱,但比起隔壁魏国强出不少。尤其是在临川王萧子岳莫名其妙暴毙后,宗室无人能挑起大旗与萧妙淽抗衡,最终让她彻底掌握了齐国权柄。 齐国坐拥富庶的关东,家底可要比魏国深厚,也不是大周能媲美的。因此当萧妙淽掌握大权后,很快便起了征讨隔壁魏国的心思,只不过这一次她吸取了过去的教训,派出了使臣联络大周。 “什么?你说齐国要邀请本王一起讨伐魏国,事成之后共分魏国疆土?”赵桓听着礼部尚书刘子然的汇报,一脸难以置信。 以赵桓的身份自然不必亲自与使臣会面,交给手下人去做就是。但他万万没想到齐国会有这样的提议,要知道自从顾望秋投奔大周后,两国的关系一直不怎么融洽。 “是的殿下,齐国的使臣就是这么说的。”刘子然躬身道,“他们还说,只要我大周出兵,他们齐国愿意负担我大周将士所需的粮草!” “啧啧!”赵桓忍不住咂舌,看来萧妙淽是动真格的了,同时也感叹齐国物力之丰盈。 “不过他们有一个条件!”刘子然顿了顿继续道,“齐人要求我们放归他们齐国的南康郡主!” 南康郡主是顾望秋过去在齐国的封号,自她投奔大周后,齐国不知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并未剥夺封号反倒一直留到了现在。 而且这三年里,齐国没少派使臣向赵桓索要顾望秋,可都被赵桓给打发走了。也不知顾望秋有什么魅力,能让萧妙淽对其念念不忘。 赵桓笑了笑道,“你回去告诉齐国的使臣,让他们一字一句将本王的话转交给他们皇帝。就说,顾小姐在本王这里住的很舒服,如今正在养胎,实在不愿回归齐国,就让齐人死了这条心吧!” 赵桓没有说假话,顾望秋的确正在养胎,自她投奔过来后,顺理成章地入主了王府后院,成为了赵桓的妾室之一。而赵桓在这三年也是辛勤耕耘,家中妻妾都有子嗣诞下,就连深宫中的韩玉儿也诞下一女。 毕竟这个时代保护措施很难到位,而韩玉儿看着赵桓身边子嗣环绕心里也十分着急,故此隐匿了这件事,当赵桓发现显怀时已为时已晚,只能任其诞下。 不过不管怎么说,赵桓让衰败的赵周宗室重新焕发了活力,至少不必为子嗣问题担忧了。 赵桓手指轻轻点着桌面道,“至于双方出兵讨伐魏国一事......倒是可以商议,不过本王用不着他们齐人负担我大周将士的粮草,我大周有能力自给自足!” “是,若无其他事情,臣先去转告齐国使臣殿下的话,就先告退了!”刘子然又行了一礼道。 “你去吧,待会将韩正言、冯义成和萧明远唤来,本王有要事吩咐!” 不多时,三人来到王府,赵桓将齐国欲联络大周共击魏国的事说了出来。 “本王想听听你们的看法,当然我个人是想出兵讨伐魏国的,毕竟我大周已经三年不闻战火了,本王怕手下将士髀肉横生,连刀都握不动,是时候该检验我大周将士的战力了!” 第385章 兵分三路 三人听完赵桓的话皆是沉默良久,从赵桓意思可以看出,他是想与齐国联手共击魏国了。这一次两强联手,魏国几乎没有任何翻盘的希望。 韩正言率先开口道,“殿下,我大周如今兵精粮足,可以与之一战!” 过去韩正言一直反对赵桓贸然开战,并不是因为他爱好和平,而是以当时大周国力,只要败上一场便是万劫不复,他不敢拿大周的国运来赌。 但如今大周在赵桓的带领下,肉眼可见的国库充盈,百姓富足,甲兵齐备。韩正言自然也没必要再阻挠赵桓开战,毕竟整个大周都与赵桓目标一样,终结乱世,一统天下。 得到了韩正言的同意,赵桓的目光又看向了冯义成,这位老将自不必多言,他本在赵桓起家时提供了助力,后来见识到赵桓一系列手段后,更是死心塌支持。 另一边坐在下首的萧明远起身拱手道,“末将也认为,我大周如今兵精粮足,哪怕同时与齐魏开战,也不是全无胜算!” 双线开战,赵桓笑了笑,他对大周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萧将军,话可不能说这么满!目前以我大周的国力,最多与齐国持平,双线开战怕是不妥。” “不过这次齐国主动联络,想必是吸取了以前的教训。”赵桓笑了起来,过去齐魏一开战,大周便成了两方拉拢的对象,谁也不想将大周推到对方阵营。 而这一次齐国选择拉拢大周,让大周出兵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看着,虽然大周会和齐国共同瓜分魏国疆土,但总比让大周当搅屎棍强。 “既然对出兵灭魏都没什么意见,那本王就做一做战前部署。”赵桓顿了顿继续道,“明面上,我大周将派十万大军支援齐国灭魏之战,不过这十万大军需并非两路。” “第一路由本王率领,领四万北上与齐国主力汇合。” “剩下的六万大军组成第二路,由萧将军你亲自率领,走水路前往江陵,在那儿向襄阳发起进攻,拿下襄阳后,萧将军先不要妄动,等待本王下一步命令。这一次与齐国联手,本王不求能夺来多少魏国的土地,只求控制重镇要地。” 萧明远闻言点点头,他紧接着又提出了一个新的疑问,“殿下,您只带四万兵马北上和齐军会师,是不是有点少了?万一他们对您欲行不轨......” 齐国这次是打定了主意要灭魏,因此动员的大军数量十分可观,对比一下赵桓的四万人似乎就不够看了。 赵桓则是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齐人一向自视甚高,中原诸国谁都瞧不上。本王若是领的军队多了,势必会引起他们的警觉,因此倒不如少带些人马,说不定齐人瞧不上本王这四万人,攻城略地的苦活儿都不会交给本王,那样咱们大周的儿郎也能少一些伤亡。” 几人不再有疑惑,接着韩正言又问道,“殿下,方才您说明面上有两路大军,那暗中还有大军进攻魏国?” “不错,还记得在汉中屯田的郭兴泰么?他倒是过得滋润,除了修筑两座新城,其余没让朝廷拨付一粒米一文钱,在汉中屯田弄得有声有色。本王当初答应过他,进攻魏国时一定会带上他,现在是时候让他当奇兵,突袭魏国了!” “他麾下屯田的士兵约有三万,数量可能不太够。”冯义成略作沉思开口道,郭兴泰曾经上报过他麾下屯田士兵的数量,而冯义成主掌军事堂,因此知晓郭兴泰究竟有多少人可用。 “无妨,让他联络河西诸部,与他一起出兵进攻魏国!” 河西本属魏国,但这里杂居着许多部族,长期交融以来已经成了一股难以忽视的力量。不过河西诸部再强,终归是一盘散沙,难以抵挡魏人的铁骑,最终不得不臣服于魏人。 而魏人对河西也是极尽盘剥,常常让他们上贡大量马匹以充军用,若是交不上则抄灭满族,因此魏人在河西的统治一直不得人心。 过去河西没得选,但后来大周插足了这片土地,让河西诸部有了另一个选择。比起凶神恶煞的魏人,大周真可谓是天上降下来拯救他们的神仙了,不仅上贡的马匹少了一半,还会赐下同等价值的回礼。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河西诸部一合计,那干脆都投靠大周算了。而魏人自然不愿意这么一块养马的好地落入大周之手,本想着出兵威慑,可没想到北方草原与突厥交战大败而归,国力大损,无法在派兵入河西不说,魏国大败的消息传入河西让魏国的威名大减。 “如果有河西诸部相助,想必郭兴泰有机会攻入魏国腹地。”冯义成略作沉思,河西诸部每年上贡他也清楚,不过对于他们具体实力如何却不清楚,但想来每年能上贡给大周五百匹马,其实力应当不弱。 韩正言听罢也点头道,“如此一来,我大周和齐国从三面合围魏国,这一次魏人在劫难逃了!” “不错,这一次势要覆灭魏国!”赵桓起身看向韩正言和冯义成道,“本王领兵亲自北上,那应天就交给二位坐镇了!” “殿下勿忧,我等定当竭力而为!”韩正言和冯义成亦是起身异口同声道。 不过赵桓明显从冯义成脸上看出一闪而逝的失落,他是统兵大将,骨子里就是不安分的性子,现在让他坐镇后方真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冯义成过去便领着显赫爵位,若是在上战场立了功勋,实在是封无可封,赏无可赏。而且他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上了战阵刀剑无眼,万一有个好歹是谁都不愿看到的。 “冯公,这样吧。本王在前线搏杀,后方运输粮草辎重由您亲自带队,如何?”赵桓不愿让这位老人黯然神伤,于是想出了这么一个折中的法子。 第386章 家中事 冯义成闻言猛然起身,目光灼灼盯着赵桓道,“殿下,您说的可是真的?” “岂会有假?”赵桓迎上冯义成的目光道,“本王就怕冯公不喜这差事,以冯公您的身份负责押运粮草,实在是有些委屈了。” 冯义成深吸一口气坐回原位道,“呼,什么差事倒是无所谓,只要能再次听闻战阵鼓乐的声响,哪怕是当一个大头兵老夫我也乐意!” “哈哈,怎么能让您当大头兵呢,本王可舍不得!”赵桓哈哈一笑,“那就这样说定了,本王在前线搏杀,运输辎重粮草的事情就交给冯公您了!” “当效死命!”冯义成一拱手道。 接着赵桓又吩咐了几句,三人便拱手告辞,接下来几天有他们忙活的。 三人刚走,暗处闪过一阵香风,是冯媛,她竟然一直躲在屋内偷听赵桓和三人商议国事。 不过赵桓似是早已料到,端着茶盏小口喝着。 “爷爷年纪那么大了,怎么还让他上战场?”冯媛不解地问道。 “冯公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他那样的性子,宁愿死在战阵上,也不愿老死在床上。”赵桓无奈道,冯义成自幼在军伍中摸爬滚打,过去都是在军营中闻着战火味度日的。 而现在,距离他上一次领兵出征已经过去了数年,他在军中受伤留下的暗疾每到夜晚便隐隐作痛,因此冯义成深知自己没有多少时间,家族后路已经铺好,有赵桓在定然能保着冯氏一脉百年无虞,至于再往后的事情,他看不到也懒得去看。唯一愿望,便是能死在战阵上,而不是柔软的床上,那才是他的归宿。 见冯媛仍有顾虑,赵桓拉着她的手道,“放心吧,这次有我照看着,前线还有数万大军,怎么也不会让冯公出意外,他只是想再到一场战阵上看看罢了。” 得了赵桓的保证,冯媛长舒了口气,“话说你都什么身份了,还用得着亲自领兵出征?手底下又不是无人可用,派遣一员大将即可,你身份尊贵,何不在后方居中调度?” 赵桓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当初皇位与我唾手可得,你以为我愿意甘心做一个监国勤王是听了韩玉儿的话?不就是为了将来能亲自领兵出征么?” “不过也快了,此次灭魏后,就该想想接下来的事了。”赵桓说罢倚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冯媛听罢赵桓的话身子抖了抖,“真要到那一步?那皇后你打算如何处置?” “怎么那位置给你坐你还不乐意?”赵桓轻笑两声。 “不是.......只是觉得......”冯媛与韩玉儿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二人关系极好,如同亲姐妹一般。而赵桓若要真走到那一步,韩玉儿必然要和赵桐迁居到别处,二人将来可就难见了。 冯媛话还未说完,赵桓先是打断她,“罢了,这些事以后再论。我领兵出征,家中事务就都由你来处置,孩儿的功课不能落下,还有望秋,她现在有孕在身,莫要慢待了她。” “好啦好啦,知道啦!我何时慢待过她们?”冯媛撇撇嘴无奈道。 这一点赵桓倒是放心,冯媛的确有大家的风范,作为当家主妇,无论是处事的手段还是心胸都让赵桓极为满意,至少后宅并没有争风吃醋甚至到失火的场面。 “啊对了,”冯媛似是想起什么,“战场上刀剑无眼,你又是个不要命的,要不把玄英和卫姐姐带上,也好有个照应!” 木玄英和卫岳两人虽是女子,可身手不凡,哪怕以男子来论,一身武艺也算极为不凡。 只不过赵桓却摇头否决了,“我是去打仗,又不是郊游,带两个女子像什么样子?再说了玄英那丫头刚刚生育完,身子骨还弱,怎么能上战阵?卫岳又从蜀地刚来,还没歇歇脚,怎么好意思让她跟着我出征?” 作为联系群山蛮部和赵桓的纽带,木玄英可谓是被寄予了厚望,只可惜当时她年龄太小,赵桓不愿摧残。但过去这么久,终于是在上个月诞下了一名男婴,让赵思忠及其麾下蛮部一阵狂喜。 就连远在交州的木森和沈氏听闻后亦是狂喜,木玄英诞下子嗣,还是男丁,他们这些蛮人用不了多久就能融入大周,家族也必将福泽绵延。 为此木森不惜亲自带了几十车补品,和夫人沈氏一起亲自押解来到了应天,只为看看多年未见的女儿和刚出世的外孙。 至于卫岳,她本是被赵桓安排在蜀地安抚蜀地百姓的,如今天下大定,已经不再需要她镇守。而之前她与赵桓有过一段露水姻缘,如今借着回应天,十分自然地住进了王府。 “玄英那丫头身子骨去不了,你总得把卫岳带上吧?若是觉得抹不开面子,我去说便是!”冯媛想了想还是不肯松口,毕竟战场上万一有个好歹,后面的事她可不敢想象。 “行吧,那你就去说吧。”赵桓知道自己拗不过冯媛,只能无奈摇头同意。 二人正说着,门外传来下人通报的声音,“殿下,黄先生到了!” “快请他进来!” 黄宗之在下人的带领下推门而入,本以为是要来见赵桓,可没想到冯媛也在这儿。 “殿下,王妃。”黄宗之拱手道,过去他在邕州时,家里也没少受冯媛的资助,因此倒也和冯媛十分熟识。 赵桓哈哈一笑请黄宗之坐下,又命下人奉上茶水,这才开口道,“这才找你来,是想着当初你写得那篇讨逆檄文文笔不错。如今本王欲和齐国讨灭魏国,也该有一篇讨魏檄文才是,本王想着黄先生能不能再动笔写一篇?” 黄宗之如今身份可不再是过去那个任人宰割的说书先生了,在赵桓有意提点下,他入了应天府,跟在刘知远身后学习。而赵桓的意思也很明确,将来刘知远调到朝廷中枢时,就由黄宗之补上应天府这个缺口。 黄宗之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是这等小事,殿下且放心,下官定当全力而为,出征之日定当奉上檄文!” 第387章 入齐境 黄宗之到底是文笔了得,三日后赵桓出征的前夕,他终于是将写好的讨魏檄文奉上,没有耽误了出征的吉时。 这次宣读檄文的是统兵大将萧明远,他抱着檄文冲下方十万出征将士高呼道,“自古帝王临御天下,皆中国居内以制夷狄,夷狄居外以奉中国,未闻以夷狄居中国而制天下也......” 赵桓在一旁眯着眼,看起来十分享受,檄文大体说了魏人如何残虐,是时候该讨伐。而北伐的最高纲领,也是最为朗朗上口的一句口号,则是赵桓亲自命黄宗之加上去的。 “驱逐索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随着萧明远说完这句话,下方十万将士一起重复高呼,让士气达到了高潮。 读到这儿,檄文基本已经结束,萧明远恭敬地请赵桓上前,让他对十万将士训示。当赵桓站在高台时,他沉默了足足半刻钟,而底下十万将士,无一人窃窃私语,皆是昂首挺胸,目光炯炯看着赵桓。 “出征。” 赵桓缓缓吐出两个字,下方将士大半是他在邕州时带出来的旧部,早已是经年老卒,此时根本不需要赵桓再进行什么煽动士气的鼓励,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跟着吴王殿下,能打胜仗,能得赏赐。 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离开应天,抵达大江时,按照原先赵桓做得部署,由萧明远统率六万大军,乘船渡江前往江陵,从那里向襄阳发动进攻。 而赵桓本人则统领剩下的四万大军,经徐州前往齐国境内,与齐国大军会师,一起进攻魏国。 “殿下,就送到这儿吧。”萧明远止住了脚步,接着拱手拜道,“末将在此祝殿下一帆风顺,旗开得胜!” “萧将军你也是。”赵桓淡淡地笑道,以萧明远的能力,其本人早已是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因此对他而言统帅六万大军绰绰有余,赵桓自然不会感到担心。 二人分别后,便各自统帅麾下将士按照原先路线前行。赵桓这边是从徐州入齐国境内,经过半个多月的行军,总算是抵达了赵桓熟知的虎牢。 “末将王文远,奉陛下之命在此接应南周友邦。万没想到吴王殿下竟亲自前来,若是有所怠慢,还望恕罪!”只见齐军中,一名官衔最高的将领站出对赵桓拱手道。 赵桓点点头,齐国在礼节各方面都是不缺的,选的这位前来接应他的人也是谦逊之辈,并不显得倨傲,只是看起来有些慌乱,估计是没料到赵桓会亲自带兵前来。 也不怪他们消息不灵通,赵桓最开始也没告知齐国自己会亲自领兵前来。而且最重要一点,作为齐国的耳目,五湖商会在大周的据点皆被拔除,这都多亏了牛三金以及被迫逃离齐国的顾望秋帮助。因此对于齐国而言,大周目前的消息可谓是两眼一抹黑。 “原来是王将军,久仰久仰!”既然别人给了面子,赵桓也不会差了礼数,他翻身下马上前扶住王文远,极其热情,好似他是主人,而王文远身后的齐人才是远来的客人。 而王文远也没料到赵桓会比他还会来事儿,涨红着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好久才憋出一句,“殿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且先到洛阳,末将已为大军备好酒水。” 原本王文远是要在虎牢招待南周的客军,可没想到赵桓亲自来了,那在虎牢便不太合适,于是他自作主张到洛阳招待赵桓以及他身后的大军。 “那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桓哪里知道这些,只是笑呵呵地跟着王文远一行人。从虎牢到洛阳还有一段距离,一路上赵桓与王文远并马而行,好似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攀谈。 不过实际情况却都是赵桓主动与王文远交流,王文远只是被动答话而已。 骑马缓步行进了足足三个时辰,终于是抵达了洛阳城,而王文远也长舒了口气,因为赵桓的注意力被巍峨的洛阳外城所吸引,无暇与他交流。 “诶王将军,本王有一事不明......”赵桓似是想起了什么,扭头问道。 可王文远实在受不了了,拨马冲向城门,一边骑马不忘一边回头道,“殿下,末将一时内急,就先走一步。手下人会带您去下榻之处,照顾不周还望恕罪!” “王将军!”赵桓高呼一声,可惜王文远早已拨马飞奔消失不见,哪怕是听到赵桓的声音恐怕也不会停下。 无奈赵桓摇摇头,跟着王文远手下人前往了在洛阳临时安排的住处,还不等赵桓坐下伸个懒腰,马上就有一名齐军士兵前来通报,说王文远设下宴席,请赵桓过去赴宴。 来到宴席,王文远已经没了方才慌乱的模样,笑着请赵桓坐在上首,而赵桓则是连连推辞,说远来是客,岂能居上位? 双方互相拉扯,说了一大堆没营养的废话后,王文远这才不情愿地坐在了上位。 “还等什么,快送来酒水吃食,要不然该被说我等慢待吴王殿下了!”王文远坐在上位大声喝道。 不多时,酒水吃食尽数奉上,坐在赵桓下首的冯国梁抿了口酒水砸吧砸吧嘴道,“这是什么鸟酒,一点滋味都没有!” “不得无礼!”赵桓扭头呵斥道,接着对王文远以及一众作陪的齐国将领笑道,”实在抱歉,麾下将士喝习惯了我大周的美酒,如今尝了齐酒,略有不适,还望见谅啊!“ 像是冯国梁等人,早已被赵桓弄出的烈酒养刁了嘴,像是过去在各国广为流传的佳酿在他们尝过闷倒驴之后,连马尿都不如。 而齐国众将也是久闻大周“闷倒驴”的美名,只可惜因为齐国和大周在过去几年关系并不和睦,而且赵桓对烈酒封锁极为严格,产量也极为有限,流入到齐国的烈酒少之又少,通常都能买到天价。 “贵国佳酿的美名末将亦是早有耳闻,这位将军有此发言也是正常。”王文远摆摆手丝毫不以为意。 赵桓见状点头笑道,“既然如此,那本王请诸位喝上一轮‘闷倒驴’如何?” 第388章 酒局 “真的?”王文远闻言食指大动,情不自禁咽了咽口水,而他坐在下首,负责作陪的齐将亦是如此。 他们都和王文远极为亲近,当初有一批闷倒驴传入齐国,但价格极为惊人,远超他们的俸禄,于是王文远便和这些人一道凑钱买了一坛闷倒驴。 几人喝一坛酒显然是不够,你一口我一口,很快一坛闷倒驴便见了底。而王文远他们仍是意犹未尽,只可惜以他们的俸禄想再凑钱买一坛,除非几个月不吃不喝,因此只能将这馋虫按在肚里。 但现在赵桓大方的表示要请他们喝闷倒驴,顿时将他们心中的馋虫给勾了出来,要知道闷倒驴不仅味道醇厚,远非这个时代的酒可以媲美,最重要的是价格昂贵。 当然这是在齐国的价格,因为赵桓的刻意封锁,在齐国想要弄到一坛闷倒驴除非靠走私,但这样一来价格可就不便宜了。 “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赵桓哈哈大笑道,“来人上酒!” 说罢,几名大周士兵抱着数个酒坛进入,当着一众齐将的面垒成了一座小山,让王文远等人张大了嘴巴。 “来,诸位莫要客气,喝!”赵桓捧着酒碗劝酒道。 而王文远也从最开始的震惊终于是恢复了几分神智,捧着酒碗高声道,“多谢吴王殿下。今日招待不周多有得罪,还望见谅!末将在此先干为敬,以示赔罪!” 说罢王文远极为豪爽地一饮而尽,熟悉的火辣灼烧感让他十分享受,再看看自己几个手下,饮下酒后,亦是如痴如醉,一脸享受。 有了赵桓开头,接着冯国梁和曹光义等人皆是不断劝酒,很快前来作陪的几位齐将便喝得东倒西歪。 大家都是刀头舔血,在战阵搏命的军人,肚子里哪有那么多花花肠子,而且还有拉进男人关系最为快捷的美酒,很快方才还对冯国梁话有芥蒂的齐将便打成了一片。 “来来来,兄弟喝!不醉不归!”一名齐军抱着冯国梁的脖子道。 “奶奶的,谁先趴下谁是孙子!”冯国梁亦是不甘示弱,端着酒坛仰头猛灌。 最要命的当属赵桓这边,见他没有什么皇亲国戚的架子,再加上酒精的助力,有两位齐将胆子极大,一个抱着赵桓大腿,一个抱着赵桓躯干,不让他离席,同时高呼道:“殿下啊,这轮酒你可得喝完,不喝不许走!” 唯有王文远难得保持了清醒,见手下人如此无礼连忙上前拉开他们,“不得无礼!” “诶,王将军可是错了,喝酒嘛就要尽兴,来,本王今日与你们不醉不归!”赵桓哈哈一笑止住了王文远。 在赵桓一声声劝酒中,酒过三巡,很快便没有几个能站着说话的了,而赵桓则是面带笑意看着这些醉倒的齐将。他统帅大军初来北地,身边将领又都出自南方,对这里情况不甚熟悉,因此最好先和齐人打好关系,留下一份人情,将来上了战阵,说不准能帮上忙。 而且与这些军中汉子交往,无需有什么花言巧语,只要真心相对即可。 “殿下真是海量!”此刻,唯一一个还能站着说话的齐将王文远开口了,他面色红润方才也被劝了不少酒,只可惜最终还是没能把他灌倒。 “王将军也是!”赵桓笑答道,“现在酒也喝了,饭也吃了。本王想知道这次伐魏你们齐国到底做了多少准备?” 王文远思量片刻,最终决定还是告知实情,“此次我大齐动员三十万士卒,民夫百万,牛马牲畜二十万,粮草辎重无数。举倾国之力,只为灭魏。” 好大手笔!赵桓在心中忍不住感叹一声齐国家底之深厚。 齐国占据关东,坐拥河南山东等地,这些地方都是人口稠密之地,也难怪齐国能动员如此之多的兵力和民夫了。 “三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由末将统帅,共十万大军进逼潼关,而另一路则进攻玉璧。”王文远继续道,“同时我大齐还动用金银收买了北方草原的突厥部,他们会和我大齐一道共击魏国!” “突厥?”赵桓听着这个十分突兀而又耳熟的名字,不知是不是后世那一支突厥,但想来应该是大差不差。 “不错,正是突厥。”王文远补充道,“突厥原先是依附柔然的锻奴,后来在魏人的支持下反叛柔然,帮助魏人指引柔然王庭的方向,使得柔然大败,如今残部向西奔逃,早已不知所踪。” “而柔然一走,空缺出来的草原便被突厥霸占,而突厥逐渐取代柔然,成了草原霸主。只不过魏人却依旧看不起突厥,几年前突厥首领想要迎娶魏人公主,以示盟好,结果被魏人以身份低微拒绝,双方关系就此破裂。” 赵桓点点头,这些事情他都不太清楚,鸿骑卫在打探消息上的确有两把刷子,但手还伸不到草原那里,故此大周对北方可谓是一无所知。 “三路大军兵出魏国,这一次魏人覆灭是板上钉钉了!”赵桓笑道,他这里还有两路大军,怎么看都是稳赢的局面,除非自己在这个时候捅齐国一刀,否则魏国必将覆灭,绝无翻盘的可能。 不过赵桓很快将这份心思按住,对于魏国他也没什么好感,而且如今魏国朝局混乱,加上连年大灾已有亡国之相,赵桓也没心情玩什么平衡之术再帮扶一把魏国,不如在此刻痛打落水狗。 至于齐国分兵两路,一路攻潼关,这个地方赵桓倒是知道,潼关是进出关中的门户,穿过这座关隘便是魏国腹地,此地一旦有失,魏国必然败亡。 另一路主战场玉璧这个地名则对赵桓来说十分陌生,直到王文远解释他才明白。一条黄河隔开了齐魏,过去齐国进攻魏国,要么猛攻潼关,要么蒲坂渡河西进魏国。 而潼关在魏人多年的加固下,早已固若金汤,想要猛攻谈何容易,唯有从蒲坂渡河。 第389章 总动员 可几年前齐魏大战,齐国开战之初失了先机,使得边境之地尽数沦丧,后来虽击退了魏人,但魏人却在黄河两处支流,汾水和涑水留下了一座城池,这就是玉璧。 因为黄河冲刷,玉璧城位置极为险峻,易守难攻不说,魏人控制此地,进可威逼齐国腹地,晋阳洛阳等地,退可保全关中。 像是过去齐魏交战,齐国要么死磕潼关,要么绕过潼关从蒲坂渡河绕开潼关天险便可直接威逼关中腹地,而如今魏人修筑了玉璧这座城池,齐国像是如鲠在喉,不仅进攻难以施展,就连自家战略要地都要受到威胁。 听罢王文远叙述玉璧城的重要性,赵桓也是连连点头称是,要是他做齐军主将也会选择先吃下玉璧,不然三十万大军好似被束缚住了手脚,难以施展。 “故此,末将的十万大军正面佯攻潼关,只为吸引魏人的注意,待到我部猛攻三日后,玉璧那边才会发起进攻。”王文远顿了顿继续道,“邺城的意思是,让殿下和末将一道,合兵共击潼关,多有逾矩还未见谅!” 王文远的意思很明白,大周不是齐国的附庸,响应齐国出兵尤其还是赵桓亲自领军,让他听从齐国调遣肯定不太乐意,提前说明此事也防将来说起此事双方难堪。 对此赵桓并没感感到什么不适,毕竟他远道而来,对北地不甚了解,麾下将领亦是如此,要是让他贸然带兵进攻魏人非迷路不可。 而且若是赵桓大军与王文远大军合兵一处,将来围攻潼关时也可打出大周旗号,这样更能让魏人信服,潼关才是主攻方向。 “无妨,本王与王将军你一见如故,要是让本王北上去支援玉璧,本王还不乐意呢!至于过些日子进攻潼关一事,一切当以王将军为主!”赵桓笑道。面子是互相给的,王文远初见赵桓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而赵桓也从未摆出皇亲国戚的架子,让双方看起来十分和谐。 “早听闻殿下经历过大大小小战事不下数百,却从无败绩,过些日子到了战阵上还请多指教一番!”听闻赵桓让出指挥大权,王文远大喜,两军合兵,尤其还是赵桓这等人物,他最怕的就是失了指挥大权,若是与他顶缸,自己身份不够不说,坏了灭魏大计可就不妙了,要知道大军中向来是主将的命令最具权威,一旦有两个声音出现,那可是兵家大忌。 “指教不敢当,只盼着你我两家精诚合作,共灭魏国才是!” “这是自然!”王文远哈哈一笑,捧着酒碗对赵桓恭敬一拜,而后仰头一饮而尽,一切言语都在酒水之中,自不必多言。 ...... “你是说,南周的那位吴王亲自领兵到了洛阳,和王文远一道合兵了?” 邺城,皇宫内,萧妙淽听到手下臣子汇报,一脸的不可思议。 “是的陛下,南周吴王亲自领四万大军到了洛阳,看样子是南周响应我大齐,只派了这四万人马。” “呵!”萧妙淽冷笑一声,“他一人可抵得上十万兵马了!不过朕倒是佩服他的魄力,就不怕我大齐将他扣下,南周群龙无首进而崩溃么?” “陛下,如今我大齐一切当以灭魏为主!”臣子出声提醒道。 “朕知道,朕知道!”萧妙淽无奈摇头,“不过既然这南周的吴王都动身了,那朕蜗居在邺城也不像个样子,不如也去前线看看我大齐将士。” “陛下?”臣子身子抖了抖,“您要去潼关?” “潼关?朕何时说过要去潼关?” “那南周的吴王......”臣子有些困惑,他记得萧妙淽最为欣赏的便是南周赵桓,并且以赵桓为对手激励自己,执掌朝政这些年来,未曾有过一日懈怠。如今赵桓亲领大军来到潼关,说不准眼前这位陛下按捺不住,要去潼关见一见赵桓。 “呵,看看我大齐派去的使臣是怎么回复的?说南康郡主已有身孕,让朕死了这条心。现在朕还去潼关,难不成看他那副嘴脸生闷气不成?”提起这个萧妙淽就来气,但当着臣子的面,她还是强压住了心中怒火,“朕要去玉璧,朕要看着我大齐军队攻破玉璧,踏足关中,将长安收入囊中。至于那位吴王,就让他在潼关外看着朕得胜而归吧!” “陛下圣明!”听到萧妙淽并无前往潼关之意,臣子也长舒了口气。 ...... 魏都长安,最近齐魏边境上,人影绰绰,似是有大规模兵力调动,而潜伏在齐国和南周的狼卫探子,也不断传来消息,说二国有联合共击大魏的意思。 故此,魏帝拓跋翼一连数日召开朝会商议对策。 “陛下,根据狼卫所报,此次光是齐人就动员了不少于二十万大军,民夫上百万,至于南周,则更是难以统计。不过据应天的越胜所言,南周的吴王赵桓亲自挂帅,预计出兵人数亦不会小于二十万!” 齐周合兵四十万,这个恐怖的数字让朝臣倒吸了一口冷气,过去呜呜泱泱的朝堂此刻寂静无比,他们的目光纷纷看向坐在九五之尊宝位上的那人。 “四十万?呵呵,好大手笔!”拓跋翼却并未露怯,他从龙椅上起身,一副君临天下的模样。 “既然齐人和周人不自量力,意图灭亡我大魏,那朕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拓跋翼高声道,“传朕旨意,征召我大魏境内十岁以上所有男丁入军!” “所有男丁?!”朝臣无不愣了半晌。 “就是所有男丁!”拓跋翼盯着那些朝臣朗声道,“朕知道,你们担心家里的牛羊没人照看,担心家中土地无人耕种而荒废。但现在,周齐意欲灭我大魏,若是你们还不愿出力,将来我大魏亡了,你们的牛羊土地都将成为他们的战利品,你们的子孙将被他们奴役,妻女将被他们压在身下肆意蹂躏!” 第390章 帮一把 “但只要我们赢了,周齐二国将无法阻拦我大魏的铁蹄!这是上天给我大魏的考验,通过这项考验,我大魏将无人能敌!朕,要完成先祖未尽之事,那就是一统中原,让所有汉人匍匐于我魏人身下,称臣诵祖!”拓跋翼的话在大殿内回响,声声震击着这些朝臣的心头。 看着朝臣忽闪的面容,拓跋翼便知道他的话已经说动了他们,早已掌握朝政多年的他深知底下这些桀骜的臣子绝非几句国家大义之类的话能打动,唯一能让他们感受到的便是自身利益了。 而下方臣子们亦是反应过来,过去他们和齐国连年征战打成了世仇,双方恨不得将对方骨头嚼碎吞下肚。若是被齐人杀了进来,他们这些人的下场可想而知,就算能跑,总不能跑到北方草原,像自己的祖辈那样在寒冷的草原吃沙吧?对于习惯了中原奢华生活的魏人来说,这可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尤其是拓跋翼最后一句话,效仿魏人先祖那般,铁蹄踏平中原汉人,将他们的土地变成圈养牛羊的牧场,将他们的子孙儿女变成牧奴。 魏人本就是发迹于草原,骨子里便留着狼一般的血,只是被中原奢靡的生活迷住了眼,如今有人想将他们赶走,魏人沉寂的,凶狠如狼的血也再度沸腾起来。 “杀光这些汉狗!” “对,让这些汉狗知道,敢冒犯我大魏天威的下场!杀光他们!” 大殿上,魏人群情激奋,而本就不多的汉人臣子听到这话后,要么被动加入附和,要么蜷缩在一角,生怕被人注视道。 虽然今日比起往常的朝堂声音更加嘈杂,而端坐在高位的拓跋翼却满意无比,任由下方臣子宣泄着心中不满,因为这一刻,声音虽杂乱,但他们的目标却只有一个,那就是重复大魏荣光。 “报!” 正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急报,一名头顶翎羽的士兵步入大殿,他看起来风尘仆仆显然是赶了很长时间的路。 像这种大头兵是绝对没机会进入大殿的,但看到他头上的翎羽后,一众朝臣皆是闭上了嘴,这是最为紧急的脚递,一般只有重大军情时才会动用,而这样的人除非是皇帝亲临,否则无人敢拦,哪怕撞死了人也是活该。 “陛下!周齐二国,共计二十万大军向我潼关袭来,请陛下发兵支援!”士兵跪地高呼道。 “哈哈,来得好!”拓跋翼闻言大笑起来,“就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大魏铁骑是如何踏碎他们的骨头的!” ...... 潼关外,迎风招展的南周和齐国旗帜让守城的魏人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过去齐人他们可是见识过,但像今天两国合兵一起进攻大魏,还是头一次。 “殿下。”冯国梁步入大帐拱手道,“齐人又开始一轮进攻了,您不过去看看?” “过去干什么?看齐人送死不成?”赵桓无奈摇摇头。 自从昨日他和王文远的十万大军抵达潼关后,王文远便迫不及待展开了攻势,十万大军攻城没什么好说的,只需稳扎稳打即可,可王文远似是忘记了这件事,还未扎稳营寨,便命手下人进攻,结果自然可想而知。 魏人事先得到了十万大军进逼潼关的消息,提前在城外埋伏了一支骑兵,在齐军攻城之际,这支骑兵骤然杀出,让正在准备攻城的齐军措手不及,留下了数百人的尸体才勉强撤回,要不是顾忌那十万大军,估计死伤还会更多。 而赵桓的四万人,在齐国征调的三十万大军中毫不起眼,而且赵桓的热情也让王文远不好意思调动南周的军队主攻潼关,故此一直是齐军在损失,反倒赵桓这边稳坐钓鱼台。 “昨天败了一阵后,齐人连夜砍伐了附近的树木,方才俺瞧着有几架攻城器械已经弄好了,看来待会又是一场苦战!”冯国梁撇撇嘴道。 “这么快就组建好了攻城器械?”赵桓咂舌,这才过去多久,齐人就弄好了攻城器械,看来是早有准备。 “俺方才去齐人营中闲逛,听说这才他们调派了几千工匠,又调拨了数千士卒,这才连夜制出了器械。”冯国梁的语气略带羡慕,“还真是下了血本!” “既然下了血本,”赵桓说着起身伸了个懒腰,“那本王也不能坐在这帐中发呆,咱们就去瞧瞧齐人是怎么攻城的!” 说着,二人出了营帐,而不远处齐军大营,肉眼可见的一座座高高耸立的攻城塔,赵桓目测其高度甚至比潼关的城墙还要高几分,这样一来,弓弩手便可居高临下射击,足以让守城的魏人喝一壶。 这一次主攻由王文远亲自率领,他亲自领着数千甲士,带着两组攻城锤,猛攻潼关大门,而守城的魏人,则被攻城塔上的弓弩手死死压制住,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齐人这边有没有派人侦查两翼,防止魏人再效仿昨日之事?”赵桓低声问向冯国梁。 “似乎......并没有!”冯国梁低头想了想答道,“齐人似乎认定魏人的游骑只会攻击那一次,便没有派出斥候摸清周围,他们似乎十分自信。” “怎么会这般儿戏!”赵桓有些生气,“这齐人怎么和没打过仗一般,昨日就是被魏人杀了个措手不及,今日还不吸取教训!” “要不要咱们出兵帮一帮齐人?” 赵桓沉默良久,最终同意了冯国梁的请求,无他,吃人嘴短而已。 虽然齐国表示愿意负担大周出兵的粮草辎重,但却要求送还顾望秋,这个要求被赵桓拒绝了,因此粮草一事还是由大周这边自己负担。 但与王文远合兵一处后,这位将军十分会来事儿,与赵桓相交甚欢后,竟大方地分了一半粮草给赵桓,这番举动倒是赵桓有些不好意思了。 “这王文远人不错,若是兵败折损在潼关外实在可惜。是该好好帮他一把,也顺便教教齐人打仗,让魏人知道我大周天兵已至,速速归降才是上上之举!” 第391章 魏人的援军 “就等殿下您这句话了!”冯国梁嘿嘿一笑,转身下去安排相关事宜。 很快,大营内的大周士兵忙活起来,不过比之不远处乱糟糟的齐国大营,大周这边明显井然有序,士卒并没有因为不远处的魏人而产生丝毫慌乱。 “将军,南周大营那边有动静!”正当王文远指挥手下向潼关城墙进发时,身后的副将突然出言提醒道。 王文远闻言向身后看去,只见南周大营内缓缓走出数千名士卒,他们个个动作井然有序,目光坚毅,军阵中无一丝嘈杂,再看看自己麾下士卒,如同土匪过境实在是不忍直视。 “人比人气死人!”王文远暗戳戳道,语气中透露着几分羡慕。 正当这时,南周军阵中突然有两个庞然大物升空而起,王文远用肉眼可见上面站了两名士卒,很快这两个圆球一样的升入九霄之上,比之他身旁的攻城塔还要高数丈。 “那,那是什么玩意?!” 此刻,就连一直稳重的王文远都有些惊诧莫名,南周这究竟是什么奇技淫巧,竟然能让人飞到九天之上? “将军,难道那就是南周人的‘热气球?’”副将小声道。 “应该是了!”王文远目光盯着热气球,心中百感交集。过去齐国并不是没有传闻,说南周有奇物能将人送到九天,只不过却无人相信罢了,但今日见到了实物,实在是令人震撼不已,就连王文远麾下的齐军也张大了嘴巴,一时间忘了自己手头的事情。 “看什么看,还不速速进攻!”王文远反应极快冲麾下士卒喊道,“那是南周的无双利器,现在南周是我们友军,有此等神器何愁不破魏人?” 王文远的确会煽动士气,三言两语便将齐军士卒对新事物的好奇和恐惧转化成了士气。 果然在他一番话之后,齐军士卒深感有如此强大的友军,曾经凶神恶煞的魏人似乎也不再那么吓人了。 而城头上的魏军,他们在城头高处,视野更好,是眼睁睁看着热气球载着两人缓缓升空,从与城墙齐平,到最后与天上的云朵一般,着实让他们心生胆寒。 就在这时,城墙下杀声震天,齐军趁势掩杀过来,还有两座比城墙还高两分的攻城塔,上面整齐站着百十名弓弩手向下倾泻着羽箭,让魏军一时无法还击。 “看样子这些齐人打得还算有章法。”冯国梁看着齐军攻势忍不住道。 赵桓刚要答话,热气球上突然掉落一只竹筒,打开一看是上方两名观察哨发现了敌情。 “二叔,西南的芦苇丛中有人影闪动,看来那就是魏人的杀招了。”赵桓将竹筒内的纸条交到冯国梁手中,“那就麻烦二叔,救一救这些齐人吧!” “哈哈,得令!”冯国梁笑着转身领两千士卒向着西北方向的芦苇丛进发。 魏人想趁着齐人攻城时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但现在意图却被天空上的热气球看得一清二楚。 不出赵桓所料,正当王文远和他麾下士卒专心致志一心攻克眼前城池时,隐藏在芦苇丛中的数千魏骑杀奔而出,而王文远显然没有料到,正如昨日一样,攻城时被魏人从侧翼杀出。 眼见又是一场大败,而这一次王文远作为主帅亲自上阵,本就是为提振士气,可若今日再败,那齐军士气将再也无可挽回。 “杀!” 正当王文远踌躇时,身后不远处传来阵阵喊杀之声,他回头一看竟是南周大营派出了一支轻骑前来助阵,目标正是从侧方杀出的魏骑。 为首的那员猛将王文远也认得,正是前几日与他相饮甚欢的南周将领,听闻还是吴王妃的叔叔,当时在酒桌上的豪饮给王文远留下了深刻印象。 只是没想到这猛将酒桌上猛,到了战阵上更是勇猛无双,胯下骑着一匹神驹,手持长槊宛如天神降临,瞬间贯穿了冲锋最前的魏骑,长槊高高那魏骑挑起,身后的魏骑见状,畏惧其气势竟纷纷拨马绕开了他。 “杀得好!”王文远忍不住大喝道。 而他麾下的齐军见状亦是士气大增,愣是将城头的魏军压制的动弹不得。 眼见时机来临,王文远连忙招呼云梯以及攻城车负责撞击城门。而因为攻城塔的存在,城墙上的魏军难以防守,只能眼睁睁看着云梯靠近,下方城门被攻城车轰击。 “看来这潼关天险也不过如此......”赵桓在不远处盯着前方战况,但心里却纳闷这魏人怎么这般好欺负,“若是顺利,今日说不定就能破开潼关。” 可潼关乃是关中门户,一旦此地被联军攻克,三十万大军或许都不需要死磕玉璧城,只需从潼关进逼长安即可,届时魏人必败无疑。 因此魏人的防守绝对不可能如此薄弱,破关之后关中将无险可守,哪怕魏人组织起等量的大军,哪怕魏人成功击退联军,那关中之地也将因战火而支离破碎。 正当赵桓不解之时,天空上的热气球再度丢下一只竹筒,里面的字条清晰写着:西北方向有大军压境! 不等赵桓调兵遣将,地面传来了一阵阵颤动,西北方向烟尘四起,显然是有大股人马调动。 很快,热气球又扔下一只竹筒,表明了这支轻骑的身份,正是潼关守军期盼已久的援军。 赵桓眼见势头不对,作为友军,他是不愿看到齐军崩溃的,于是急忙披上甲胄,命大周士卒向前加入战阵,准备与那支援潼关的魏军大战。 正在攻城的齐军自然感受到了脚下大地的颤动,一时间刚刚提振起来的士气再度崩溃,就连主将王文远都慌了神,见到不远处烟尘四起,而自己的侧翼暴露无遗,一旦被魏人轻骑杀进来,自己手里的步卒只会被其随意屠戮。 王文远看向已经攀附在云梯上的士卒,还有正在城下卖力使用攻城车冲撞城门的士卒,他咬了咬牙关竟高呼道:“魏人援军已至,今日是破不了潼关了。传本将号令,鸣金收兵!” 第392章 被迫收兵 王文远一句“鸣金收兵,”说得极为简单,可害苦了他麾下的士卒。 有相当一部分齐军压根不知道远处有一支魏人援军抵挡,他们本以为今日必能破城,却突然听到撤退的命令,顿时军心大乱纷纷掉头就跑。 而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见有人慌乱着向后奔逃,还传来鸣金收兵的声音,齐军士卒瞬间慌不择路向后奔逃,一群溃兵带来的后果是灾难性的。 而对于攻城塔内的齐军弓弩手来说更是一阵懵逼,他们可不似地面上的步卒,靠着一条腿能跑,他们可还在攻城塔里,而攻城塔行进极为缓慢,显然是将他们抛弃了。 最无语的当属赵桓和大周将士了,原本赵桓是想着带领手下士兵阻挡来援的魏军,可没想到竟变成了掩护齐军撤退,在溃兵的冲击下就连赵桓这边的士气都受到了影响,好在赵桓本人亲临战阵,与这些士兵共同进退,这才稳住了局势。 “这齐人怎么搞得?就这么乱糟糟撤回去,也不怕魏人趁势杀入营中?”何健在一旁不满地骂道。 “别管齐人了!弟兄们,本王在此,本王的大旗在此,本王与你们一起,杀退魏人!” 好在赵桓麾下的士卒还是靠谱的,尤其是仅仅簇拥在他身边的数百亲卫,皆是从邕州军中百里挑一的猛士,他们各个身披精锐甲胄,手持长矛,俨然是战阵中的定海神针。 “杀!” 魏人援军此刻已经杀了过来,数千游骑肆意宰杀着齐军溃兵,甚至比打猎还要简单,毕竟猎物跑得更快,还会反抗,而溃兵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不过也多亏了这些齐军的溃兵,当大周士卒接触到魏骑时,魏骑冲杀的势头已经减弱。 当见到大周步卒时,魏人先是愣了一下,这些人明显与齐军不同,甲胄样式不同,士气也十分高昂,眼神中更是透露着浓浓杀意,好似猎物是他们一样。 不过经过短暂喘息,魏骑仍是冲杀过来,在他们眼中大周步卒只是稍微强悍一些的齐军罢了,只要自己冲过去,定然是一触即溃。 显然,这些魏骑打错了主意,一经接触,大周步卒不仅没有退缩,反倒迎了上去,士气之盛远超魏人想象。 这边已经有几十名不开眼的魏骑被斩于马下,赵桓刚要舒一口气,可不料远处又传来魏人的阵阵欢呼声,同时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竟是一座攻城塔被魏人点燃了,魏人似是觉得火势不够大,又朝着攻城塔泼油,接着又是一股邪风刮来,风助火势,攻城塔瞬间宛如一座火炬般耀眼夺人。 攻城塔上还有数百名齐军弓弩手,此刻他们忍受着烟熏火烤,却动弹不得,因为此刻他们距离地面有数丈,跳下去必死无疑。可熊熊大火灼烧着攻城塔上的每一个人,很快有人坚持不下去,纵身一跃摔落地面成了一摊烂肉。 “何健!”赵桓眼见另一座攻城塔也要遭遇,连忙呼唤道,“带几个人,将攻城塔里的齐军救出来!” “得令!”这种冲阵的活儿何健从来不会拒绝,他挑选了几十个胆子和他一样大的士兵,身披精良甲胄杀了进去。 “呼,呼呼......”王文远反应极快,此刻已经回到了大营,在这里不难看到潼关外那座剧烈燃烧的攻城塔,升起的阵阵黑烟哪怕隔着百十里依旧清晰可见。 “将军,南周派人杀入魏人阵中了!”此时,有人提醒道。“还有南周的吴王,他也杀入阵中了!” “什么?!”王文远脸色大变,看向厮杀方向,烟火中依稀赵桓的王旗在随风飘扬。 “快,再杀回去!莫要让吴王折损在那里!”王文远一惊,连忙要求手下将士杀回去。 可士气早已崩溃的齐军哪里还愿意出去,紧守大营不被攻破就不错了,哪里还有余力去救援赵桓? 眼见无人站出来,王文远气得破口大骂,他不顾手下人劝阻,自己重新披甲杀了回去,而他在军中的亲信见状也只能咬牙跟上。 可惜的是,待到王文远和他的亲信杀回来,赵桓这边已经差不多结束了。靠着麾下悍卒,以及自己的舍身往死,总算是顶住了魏人的攻势,还顺便将攻城塔内的齐军弓弩手救了回来,只可惜另一座攻城塔已经化为飞灰,怎么也救不回来了。 “呵呵,王将军来了。”赵桓皮笑肉不笑道。 “吴,吴王殿下......”王文远察觉到赵桓的语气,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罢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营中再详谈也不迟!”说罢赵桓头也不回地将王文远甩在身后,大咧咧地步入了齐军大营,进入了王文远的中军大帐内毫不客气地坐在了上位,一身甲胄满是鲜血,向地面滴落。眼见这般场景,竟无一个齐人敢上前阻拦。 “说说吧王将军,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本王觉得你麾下的士卒毫无战力可言?” 王文远涨红了脸,都是在军中搏杀的,任谁说自己是软蛋脸色都不会好看。但偏偏王文远却没有任何话能反驳,今日的混战,若不是及时派出冯国梁替他阻拦第一波魏军,他的攻城部队早就像昨日那样崩溃了。 “实在是......实在是!”王文远最终选择了实情相告,“末将麾下的士卒,都是临时征募而来,虽然都是良家子,但没经过训练。就连......就连末将过去在军中职位亦是不显.......” “我大齐精锐,如今全在玉璧,末将麾下这十万大军,不过是佯攻潼关吸引魏人注意罢了,哪里有什么战力可言!” 听罢王文远大倒苦水,赵桓算是听明白了,感情这十万大军基本上全是草包,而王文远本人也是半吊子出身,也难怪昨日吃了暗亏,今天还能上当。 仔细回想今日的混战,赵桓无比自信,若是自己四万大军全部压上,轻而易举便可击溃王文远麾下的十万大军。 第393章 十万炮灰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王文远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看起来十分难受,“因此末将请殿下接管我大军指挥大权,以服人心!” 王文远到底有几分真意愿意拱手让出兵权,赵桓不知道,但他却是不愿接手。 原因无他,这十万齐军,看似人多势众,其实大部分属于战场气氛组,摇旗呐喊,打打顺风仗或许还能派上用场,真要攻坚,怕是一个能战之兵也没有。 再说了赵桓对自己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让他统帅十万大军属实为难他了,更何况这还不是大周自己的士兵,都是齐人,让他一个外人来统帅怎么也说不过去。 “王将军好意本王心领了,只是本王有自知之明,本王可没有汉淮阴的本事。所以这齐军还是由您亲自统领吧!”赵桓冷笑连连道。 汉淮阴也就是辅佐刘邦打天下的韩信,曾经刘邦问韩信,“你觉得我可带多少兵马。” 韩信答:“您可带十万兵马。” 刘邦又问:“那你呢?” “自然越多越好,多多益善嘛!” 赵桓借此婉拒了王文远想要让他统兵的意思,而王文远被赵桓这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再加上今日败阵折损了数千将士的性命,他的心情实在不好,想不出什么话来回赵桓。 “接来下几天,本王劝王将军你还是偃旗息鼓吧。昨日和今日已经暴露了我联军实力,若是再打下去,小心魏人趁机攻我大营,届时攻守易势可就难说了!”赵桓语重心长地说道。 闻言王文远苦笑不止,“末将也想收兵,可实在是......君命难违啊!” 王文远亦是有自己的苦衷,他这十万人看着挺像那回事的,可实际上只不过是齐国朝廷商议出佯攻潼关,吸引魏人目光的棋子罢了。 他这边打得越凶,死伤越重,越能证明齐国主攻方向是潼关,而另一路围攻玉璧的齐军便会越加轻松。 王文远和他麾下的士卒战力实在堪忧,临时征募的百姓加上个半吊子主将,能打出什么战果那才奇了怪。这十万人的作用大概相当于炮灰,只要能达成目的死伤多少人都无所谓。 对于齐人的做法,赵桓不置可否,他又不是齐国的王,实在是爱莫能助。不过对于齐国不把百姓当人的举动,他着实看着有些心疼,虽说慈不掌兵,但死伤的可是青壮劳力,放在大周若是引导得当,不知能开垦多少荒田,产生多少价值,白白死在战阵上实在不该。 “明日末将仍需带兵强攻潼关,”王文远神情有些落寞,“若是可以的话,还请吴王殿下继续策应末将,以防被魏人偷袭。” “这些本王自然知道,只是......唉罢了,王将军你且好自为之吧!”赵桓无奈摇摇头起身离开了齐军大营。 ...... 潼关内,守军正在为及时赶来的援军而欢呼,这一次齐周联军,属实给了魏人一点小小的震撼,再加上城外齐军连续两日不要命的进攻,让魏人差点以为潼关就要失守,幸好援军及时抵达,而且带领这些援军的不是别人,正是大魏的国丈,贺若统连。 “多亏了您及时赶到,贺若将军!”潼关守将一脸谄媚道,“要不是您及时赶来,今日潼关说不定就要失陷了!” “老夫瞧着没有我这援军你也守的不错嘛!”贺若统连笑道,看得出潼关守将还算有些本事,起码仅靠着八千人马,守得有模有样。 对于潼关如此战略要地来说,八千人听着有些少了,在魏国也算情有可原,一来魏人实行强干弱枝,也就是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魏都长安附近,二来潼关地势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八千人守城绰绰有余,再多了便施展不开。 “敢问贺若将军,您这次带了多少兵力支援潼关?” “十万。”贺若统连吐出了一个令潼关守将无比震惊的数字,“这一次齐周联合,大兵压境意图灭我大魏,因此陛下下令征召国中十岁以上男丁,要与齐周拼个你死我活!” “老夫怕你潼关有失,只带了五千轻骑前来支援,其余十万大军还在后面呢,只要熬过这几天,待老夫后军赶来,定叫潼关外的齐周联军有来无回!” 贺若统连的声音洪亮无比,让潼关内的魏军士卒听了个一清二楚,闻言后面还有大军将至,一时间士气大振,欢呼声不绝于耳。 待到潼关守将请贺若统连到城中议事时,他这才换上一副凝重的表情,“今日老夫率轻骑来援时,发现联军中竟有南周王旗,难不成是南周的那位监国吴王亲临此地了?” 见贺若统连换了一副神情,潼关守将也连忙正色道,“应该是,据方才出城的轻骑回报,他们遇到了几千名甲胄与齐军样式不一的步卒,战力极为强悍,想必是那位吴王的兵马了。” “果然是他啊......”贺若统连喃喃道。 “将军,那位吴王真的有那么难缠么?”看着贺若统连凝重的神情,潼关守将亦是心中没底。 “老夫戎马一生,未尝一败,但几年前却是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就是在这吴王手里,你说呢?”贺若统连拍了拍桌子道,“而且南周并不是只有这一路兵马,还有另一路走江陵直取我襄阳。可惜国中征发士卒还未形成战力,实在抽不出兵力支援襄阳,只能拱手让给周人了!” “那这位吴王何必亲犯险地,来潼关呢?老老实实窝在南周不好么?” 贺若统连摇头道,“陛下倒是与这位吴王交流过,对他极为推崇,根据陛下所言,他性子跳脱活络,时常能看到常人想不到的地方,因此老夫亦不知这吴王究竟想干什么。” “不过老夫唯一知道的是,他们齐周联手想覆灭我大魏,老夫能做得唯有将他们击败,想要覆灭我大魏,那只有先踏着老夫的尸体!” 第394章 拖延时间 第二日清晨,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赵桓便被一阵阵急促的号角声吵醒,他穿好衣衫走出大帐,见到大营内来来往往有兵士穿过。 “殿下,魏人前来叫阵了!” “大早晨的发什么疯?”赵桓暗骂一声,不过还是在亲兵的帮助下穿好了甲胄,因为缺少斥候探查,联军上下并不清楚昨日来了多少魏军援助潼关,但一大早敢来叫阵,显然来了不少人马。 “方才齐人来报,说他们已经派了人手出战,请咱们过去助阵呢!” 大周的营地虽和齐军的营地连成一片,但位置却在侧后方,因此魏人若想冲击大营,首当其冲的便是齐人。不过此时赵桓并没有作壁上观的心思,昨日他可是见识过齐人的战力,万一兵败,自己说不准也难保。 “走速去阵前,为齐人助阵!” 待到赵桓带人赶来时,预想中的大战却并未发生,反倒双方只是排开阵列互相叫骂而已,就连箭矢都不曾射出。正当赵桓疑惑之际,魏人阵前派来一人高呼道,“对面的汉狗,可愿出阵斗将?” “斗将?”赵桓小声咕哝,魏人会这么讲信义,任凭他们公平斗将么。 齐军这边,王文远亦是听到了魏人的要求,只不过他却陷入了沉思,自己这边的将领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真要斗将只怕是有去无回,只会平添魏人的士气。 “将军,要不咱们还是应下吧,”王文远的副将小声道,“这样就算打起了,最多死一个两个兄弟,要是对面魏人杀过来,咱们死伤的可就不是一个两个了!” 王文远就不是个耳根子硬的人,经过副将一番劝说也动心,昨日加上前天的败阵,他麾下多了数千伤员,还有两千人折损,大营内一片哀嚎,若是能减少伤亡,斗将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好,安排几个人去和魏人斗上一斗!”王文远下令道。 魏人很快便收到了齐人同意斗将的请求,贺若统连听闻也笑了起来,他此次带了十万兵马援助潼关,可这些人还都在后面赶路,他生怕潼关有失,只带了五千轻骑赶来,加上原先潼关守军也凑不到两万之数。因此他想通过斗将来为大军争取时间。 很快,齐魏双方各派出一员大将,看似威风凛凛,但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齐军这边的明明人数占优,却底气不足,而反观魏人,人数明显处于劣势但自信无比。 双方没有废话,仅仅是互相对视了一眼便拍马上前拼杀起来,而结果也不出所料,两人只是战了几十个回合,齐军这边大将便被斩于马下。 “好!”贺若统连忍不住赞叹道,而其他魏人亦是欢呼雀跃,这几天他们被齐人压制的很惨,终于是能有个扬眉吐气的机会了。 “嘁!”王文远暗骂一声,接着又派出一人出战,然而结果和上一个人一样,同样被落败被杀。 “汉狗,你们难道就没有勇士了吗?一个个软趴趴的,就不能来几个好手让我松松筋骨么,哈哈!”一连斩杀两员齐将,魏人分外嚣张。 王文远有些忍不了这般羞辱,不顾亲信劝阻,取过兵器竟亲自上阵与那魏将搏杀起来。好在王文远虽不在指挥大军作战上不尽人意,但到了战阵上搏杀还是有两下子的,仅用了几招便将方才还耀武扬威的魏军击落下马。 就连一直观察斗将的赵桓也忍不住赞叹起来,看来这王文远手里还是有真功夫的,要不然也不会被齐国朝廷任命,统帅十万大军。 方才还异常神气的魏人此刻终于说不出话来,贺若统连见状又派了两人上去应付王文远,而似乎上天开始眷顾齐军,王文远犹如神助接连获胜,终于是让齐军濒临崩溃的士气挽回。 “好,王将军杀得好!”一众齐军连连叫好。 而魏军这边,这次轮到贺若统连面色阴沉了,他挥了挥手,终于决定派出自己麾下大将。 只见一名男子衣着破烂,胯下更是骑着一匹瘦弱的老马,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当此人从魏军阵中走出时,齐人爆发了阵阵嘲笑,“魏狗这是没人了么,怎么派了这么一个人过来!” 而赵桓却只觉得眼前此人十分眼熟,一时想不起从哪里见过,而身旁的曹光义一见此人,忽然面色一变,“殿下,末将请战! ” 看曹光义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赵桓也想起了魏军派出的这人是谁,此人号称“大魏第二勇士,”几年前,魏人意图谋取汉中时与曹光义打过一场,结果曹光义大败而归,还被冷嘲热讽了一番,而这些对于曹光义这样一位少年得志的骁将无异造成了心灵创伤,险些道心破碎。 好在回应天后,在其叔父曹鼎的开导下,曹光义这才重拾信心,只不过他心中仍有一道坎,那就是想要亲手击败这所谓的“大魏第二勇士,”否则他心魔难安。 “曹兄莫急,且看王将军胜负。若是需要你上场,本王一定不会拦你!”赵桓也知曹光义的心事,因此并不打算阻挠。 曹光义面露感激之色,拱手退了回去。 再看王文远这边,他目光凝重,他从眼前这个不起眼的魏人身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再加上方才连斩三人,此时他体力已经不支,再战一场只会是落败甚至身死。 “你,不是我的对手。退下吧!” 岂料王文远刚要应战,那魏人先是开口用蹩脚的汉话说道。 “你!”若此时王文远退缩,他在军中也没必要混下去了,“谁胜谁负,战了才知道!杀!” “不知死活!”大魏第二勇士摇摇头,目光似是在看一具尸体般。 而王文远不愿弱了气势,拍马冲了过去,就在手里的长枪即将贯穿眼前这人的胸膛时,大魏第二勇士突然目光如炬,手里长枪宛如游龙一般直刺了过去。 第395章 破除心魔 “不好!”王文远暗骂一声,眼见对方枪尖逼近,他下意识的调整身形,因此手里的长枪也偏了几分未能杀伤对手。 而大魏第二勇士刺出的一枪也因为王文远的闪躲而扑空,不过却刺中了对方的马匹。 王文远只觉得胯下马儿惨叫连连,接着疯狂扭动身子竟直接将他甩了下去。等他再度起身,迎面便是一杆长枪直扑他面门而来。 “吾命休矣!” 这是王文远脑海中最后的思考了,枪尖带着劲风扑面而来,他已经可以闻到枪尖上淡淡的血腥味,而下一刻自己的鲜血也将染红这杆长枪。 “砰!”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将王文远的思路带了回来,他睁眼一看,方才近在咫尺的长枪不知被哪里飞来的短刃撞在了一起,而他本人也是因此逃过一劫。 “什么人?!”大魏第二勇士扭头怒骂道,“什么人胆敢破坏斗将?” 他话音刚落,还在观战的魏军马上严阵以待,过去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不是人人都讲武德,愿意一对一单挑,更多的还是见势不妙便派兵围殴。 “我来与你一战!” 不远处大周军阵中,一名身着银甲银袍的小将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银马杀了出来,如此耀眼的造型自然吸引了无数人注意。 “你是何人?”大魏第二勇士皱眉道。 “吾乃大周吴王麾下辅国将军曹光义是也!” “曹光义?没听说过。” “呵,三年前你我曾在汉中有过一战,那日我技不如人败于你手,今日特来与你一战!” “原来是手下败将,可惜我从不记得失败之人的名号,因此不认得你。”大魏第二勇士哈哈笑道,“既然你不知死活,那今日就让你再败一场,这一次我定要痛饮你的鲜血!” 说罢也不顾地上已经被杀破胆,还没回过神的王文远,大魏第二勇士径直拍马上前,与曹光义鏖战起来。 而倒霉的王文远则被晾在了一边,愣愣地看着激烈打斗的两人,幸好他性格圆滑,在齐军中拉拢了一批死忠,趁着这个间隙,几个亲信拼死上前将还在发呆的王文远拖回了本阵。 在看曹光义这边,比起上一次在汉中与大魏第二勇士交手,这次曹光义的武艺精湛了许多,经过上一次惨白他也认识到了人外有人,按下内心的骄傲,潜下心来修习武艺,只为今天能亲手击败这“大魏第二勇士”。 二人交手百十回合,依旧看不出胜负。借着一个短暂的空隙,曹光义拨马后撤数步问道,“方才我已告知我的姓名,现在能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大魏第二勇士愣了一下,估计是没想到曹网友会有此问,“吾名叱干。” “好的,叱干。我会用你的名字,来洗刷我过去的耻辱!” “可笑。” 二人再度交手,一个气势如虹,宛如流星赶月,一个锋芒不显,但却难掩其厚重大气的气势。双方宛如烈火遇上凝雪,一经接触便沸腾不止。 而两人眼花缭乱的兵器交手,更是让观战的齐魏士兵瞠目结舌,尤其是魏人,看着曹光义与他们所谓的“大魏第二勇士”打得不相上下,方才对曹光义突然插手的不满也随之荡然无存。 “吴王殿下......” 赵桓看着打的热火朝天的两人正津津有味时,身旁传来的王文远的声音,看样子他是特意整理了一番衣着,方才满身的尘土已经不见,但其眉眼间的慌乱依旧难消。 “哟王将军来了。”赵桓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便将目光重新看向曹光义。 王文远自知自己出了大丑,得不到赵桓正眼瞧也是正常,可他接下来的动作属实让赵桓没想到,只见王文远当着身后几位亲信的面,直接对着赵桓叩首。 “大恩不言谢,殿下救命之恩,末将没齿难忘!” 这下赵桓不得不做出反应了,王文远再怎么说也是齐国主将,这般动作若是不给点反应,传出去有损赵桓威名。 “诶王将军,这是作甚,快快请起!” 接着赵桓的虚扶,王文远顺势起身,不过脸上恭敬之意仍未消去。 “又不是本王救了你性命,要谢也该谢救你的那位小将才是!”赵桓笑道。 再看拼命搏杀的曹光义和叱干,此刻二人依旧杀得难舍难分,但肉眼可见,曹光义略微占据了上风,他胯下的银马年岁不大,比之叱干胯下的老马体力更加充沛。 而已经打了两阵的叱干和他的老马鏖战到这般境地,已经有些体力不支,若继续战下去,必败无疑。 但叱干有自己的骄傲,他过去在贺若统连手下未尝一败,如今面对一个毛头小子,还是过去自己的手下败将,无论如何都不能失手。 可曹光义也是察觉到到了叱干体力不支,他可不会放过这般机会,手里长枪攻势急如骤雨,如雨点般攻杀过去,招招直逼叱干要害让他只能被动防守。 打到这个份上,结果自然不用多少,曹光义抓住叱干一个破绽,一枪将他挑翻下马,紧接着长枪直抵叱干咽喉,“那日我侥幸逃过一命,今日我也放你一命,我等你将来与我再战一场!” 曹光义终于击败了叱干,越过了他心中那道坎,现在的他无比自信,就算将来再遇上叱干他也有信心再度击败。 “废话真多!”叱干却并不领情,依旧打算反抗。 曹光义也不再废话,挺枪刺入叱干胸膛,鲜红的血瞬间喷涌而出,紧接着齐军这边爆发出了阵阵欢呼,就连赵桓也忍不住点头。 而对面的魏人脸色十分难看,二人的武艺那是有目共睹的,现在也绝不可能再找出一个能与曹光义打上几个回合的人了。 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装了。贺若统连一声令下,后方魏人齐齐杀了过来,而赵桓怎么可能坐视曹光义被困,他这边早有准备,眼见魏人不讲武德冲杀过来,大周士卒也在赵桓命令下冲了上去,只为掩护曹光义而来。 第396章 窥破意图 大周这边都冲锋在前,那齐军自然也不能干看着,尤其曹光义还是王文远的救命恩人,于是乎在王文远的令下,齐军加入了大周步卒阵列,与他们一起冲击魏人。 “杀!一个魏人也不要放过!” 三方混战,齐周联军明显在人数和士气上占据优势,魏人这边纵使有骑兵助战,但无奈双方摆开阵势后,骑兵威力大大削弱,极难发挥出实力。 而混战之中,尤以一身银甲银袍的曹光义最为显眼。他先是在斗将中胜出,面对气势汹汹的魏军不仅没有丝毫退缩反而越战越勇,几乎每一刻都能看到他长枪在肆意屠戮魏人,有他在前拼杀作为榜样,齐周联军将士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勇猛无前。 一阵砍瓜切菜般的杀戮后,魏军丢下了数百具尸体灰溜溜逃回了潼关,要不是城门关的及时,说不准能趁势杀入城中,今日就能破关。 不过即便这样,取得的战果也足以令赵桓满意了,不光斩首高达六百,还有同等数量的魏人来不及撤回城中,被关在了外面,为了求得一线生机,他们不得不放下了手中武器乞降。 “可恶!” 潼关内,贺若统连听罢手下人汇报今日损失,气得猛拍眼前的桌子。 今天他损失着实不小,算上叱干,他今日一连损失了三员大将。这还不是最痛心的,后面趁势杀来的齐周联军,让潼关内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显得愈发困窘。 贺若统连虽连年征战,经验丰富,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手下无兵无将,他拿什么抵挡城外的十万联军? “派信使去问问,老夫的十万大军行进到何处了,再不来难道是等着给老夫收尸么?!贺若统连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吩咐手下人速去问清援军何时能抵达,若是再不来,这潼关危矣。 “额,将军......”潼关守将一副吃了苍蝇的苦相,“方才您在阵前的时候长安来了信使,说这一次齐人不仅在潼关发难,北边的玉璧同样被五十万齐军围攻。因此陛下下令,支援潼关的那十万大军更改行程,北上支援玉璧去了......” “什么?!” 贺若统连大惊,猛然起身揪着潼关守将的衣领道,“你再说一遍?” “将军,您那十万大军按陛下的旨意更改了行程,如今正在前往玉璧支援的路上!” “陛下是昏了头吗!”贺若统连气得破口大骂,唾沫星子飞溅到潼关守将的脸上,“齐人哪里能养得起五十万大军?算上潼关外那可就要六十万了!齐人养得起么!” “可.....狼卫探子汇报,玉璧那边声势浩大,若不是玉璧是新修建的城池,再加上地势险阻,早就被齐人攻破了。” 贺若统连压下了怒火,闭目沉思良久,仔细回想着开战以来的种种,良久之后他一拍大腿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夫明白了!” “齐人当真是好本事,难怪十万齐军却拿你这仅有八千人驻守的潼关毫无办法,因为齐人一开始就没打算走潼关,而是打算强攻玉璧,潼关只是佯攻罢了!” 潼关守将哪里看得到这些,他不过是中人之姿罢了,但见到贺若统连心情大好,不再找他晦气也跟着谄媚道,“将军您真是英明!” “不过陛下可曾考虑过一点,齐人和周人的探子在我大魏无处不在,万一齐人久攻玉璧不克,又听闻潼关空虚,届时引兵南下,那潼关还不是守不住?” “将军莫忧!陛下的旨意说得很清楚,他只是领十万大军北上支援玉璧,长安仍有人在征召十岁以上男丁,每凑齐两万便会命他们支援潼关!” 虽然是新兵,但潼关这边依靠天险,而且今日一败,贺若统连和潼关守军进取不足,守成有余,况且死了三员大将,贺若统连暂时也没什么再出城接战的心思,只求着长安快些发兵支援。 “只盼着长安能快些派兵来吧。”贺若统连闭上了眼睛,斜靠在座位上开始养神,“待会把城中的牛羊都宰了分给儿郎们,还有酒水管够,接下来这几天可是难熬了,还指望他们拼死效力呢!” ...... 与潼关内死气沉沉不同,联军大营此刻竟开起来联谊大会,大周和齐国士兵欢聚一堂载歌载舞,尤其是王文远,拉着曹光义不停敬酒,倒是让这位年轻的小将十分不好意思。 “来来来曹兄,今日多亏了你,不然我这条性命可就交待了!” “那是......吴王殿下让我做得,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曹光义不胜酒力,已经喝得舌头大了,说起话来也是语无伦次。 “吴王殿下那边我已经谢过了,现在该曹将军你了。来,我先干为敬!” 曹光义毕竟还是年纪轻,王文远一番话下来又被迫喝了几大碗烈酒,最终摇晃着身子昏死在酒桌上。 “诶曹兄?曹兄!怎么就倒了?”王文远没想到战阵上搏杀起来不要命的曹光义,在酒桌上竟然像个雏儿一般。 “欺负小孩儿算什么本事,俺来与你试试酒!”何健一拍桌子起身喝骂道。 赵桓见状却是摇摇头道,“王将军,杯中之物虽好,但切记贪杯。营地内如今都在欢庆,可曾布下暗哨,以防魏人偷袭?” “殿下安心,早就布下了!”王文远自信道,“必定不让魏人得了手!” 见王文远如此自信,赵桓也是略微颔首,如今联军正在宴饮,若是发生什么乐极生悲的事情可就不妙了。正想着,帐外走入一人,看装束是鸿骑卫的人。 那鸿骑卫悄然来到赵桓身边耳语几句后便退了出去,王文远有些好奇,“敢问殿下,可是有什么消息?” 赵桓面色有些古怪,不知是高兴还是惋惜,“方才鸿骑卫来报,说魏人看破了你们齐国的意图,原本支援潼关的十万大军改道支援玉璧去了。” 第397章 凉州 大魏,河西凉州。 很难想象,看似版图极为广阔的河西之地,大部分地方却是荒芜一片,仅有几座孤零零的城池耸立,而凉州便是其中之一。 凉州城被几座低矮的土墙所包裹,其实从外表来看已经很难看得出是一个城池。据传凉州城还是在汉时修筑,然而到了现在,经历过风沙侵蚀和战乱,凉州的城墙仅剩这几座土堆依旧艰难地守望着此地,然而这些土墙连一个孩童都能攀登上去,究竟能不能发挥其抵御敌人的职能实在存疑。 而凉州乃至整个河西,曾经繁华的丝绸古路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批批野蛮凶残的部众,就连曾经聚居于此的汉人也被迫接受了他们的习俗,早已与他们混杂交融,分不出是汉人还是胡人。 到现在,河西仍是一片混乱,大大小小的部族在此林立,他们彼此斗争联合,很难分出胜负,因此一直难以有一个统一的政权出现。 后来魏人来到了这个地方,以武力强行征服此地,只不过魏人也没有心思治理河西的乱局,而是以兵威让曾经各个部族俯首称臣,向大魏上贡自身难以承担的贡品,若是不从便是破家灭门的惨案。 魏人在河西的强取豪夺很快招来了河西诸部的不满,但他们过去是一盘散沙,而魏人到来后也没能拧成一股绳,有些部族反倒为了完成魏人的要求,开始肆意吞并弱小的部族,使得河西几乎无时无刻不发生争斗。 然而今日,凉州城内聚集了河西大半的部族首领,他们响应在河西这块地盘上,势力举足轻重的赫连部的号召,齐聚凉州城共商大事。 凉州城外表残破不堪,城内也是连个囫囵吞的建筑都没有,因此赫连部用牛皮搭起了一个足够容纳各部族首领和他们侍卫的帐篷,以抵挡无时无刻刮来的寒风。 明眼人一眼便能瞧出,搭建帐篷的牛皮是选用上好的小牛皮,质地精良,结实耐用不说,价值更是千金难求。而还有人注意到,帐内用来装饰的瓷器,皆是出自中原,就连地上铺的地毯那也是丝绸制成的,放在河西之地,不要说千金了,万金可都买不来。 “今天好大阵仗,这赫连石夸琢磨什么呢?”一名部族首领抚摸着一件瓷碗,酸溜溜地说道。 “谁知道呢,反正俺和俺手下的儿郎都得了两匹丝帛,就给赫连石夸一个面子来瞧瞧!” 为了今日能召集河西诸部,赫连部可谓是下了血本,派出使者通知这些人来凉州城时,先是送上了几匹上好的丝绸,而且还保证只要今天来了,还有好礼奉上。河西人祖上大都是胡人出身,对这种白嫖行为自然十分喜欢。 “这赫连石夸难不成挖到了金矿?这些年赫连部实力愈发强盛了,俺之前听儿郎汇报,就连他们部族里的奴隶都穿金戴银了!” “金矿他是没挖着,不过却傍上了南周人这条大腿!” “南周人?那是什么?” “啧啧,这你都不知道?南周在魏国以南,据传国中带甲士卒百万,曾经正面击败过魏人,不仅如此还富得流油!赫连石夸就是傍上了南周人这条大腿,日子才能过得如此滋润!” 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不是所有河西部族都能听闻大周的威名。但这不要紧,没听说过大周,但魏国的威名总该听过,能从正面击败魏人,其强大可见一斑。 故此当听闻赫连石夸搭上南周这条路子后,许多河西部族都起了心思,毕竟赫连部日益强盛壮大是肉眼可见的,谁不想自己的部族在这群狼环伺的河西强大呢? 正当河西部族首领各怀心腹事时,今日的主角,赫连部族长赫连石夸终于是露出了真身,“哟,各位还真是赏脸,来得都很及时嘛!”他一边笑着一边冲众人拱手,接着迈着并不灵活的步伐向前走去。 “这,这还是赫连石夸么?”一名部族首领小声嘀咕道,“怎么变得这般......痴肥?” 过去赫连石夸体型也极为庞大,但因为常年在骑马征战,整个人如铁塔般显得十分精壮有力,不然也不能带领赫连部在河西杀出一片威名。 可今日再见赫连石夸,每走一步,身上的肥肉都会随之颤动,甚至不过走了这几步路,就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与过去的精壮毫不相干,简直是判若两人。 “还能怎么回事,日子过得太滋润了呗!”另一名部族首领酸溜溜地说道。 赫连石夸迈着艰难的步伐来到了上位,刚坐下的瞬间,整个大帐内乱糟糟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盯着他,似是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什么东西来。 赫连石夸抖了抖身子,面朝河西诸部首领笑道,“呵呵,感谢诸位今日赏光来凉州。待会我赫连部还会赠送每一家生铁百斤,还望诸位笑纳!” 粗略一看,今日来的部族少说也有七八百家,每一家生铁百斤,加起来这可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了,更何况生铁在河西可是金贵玩意儿,想要花金银买那也是有价无市。 “嘿嘿,多谢赫连族长了!”底下一众人等笑呵呵地答道,不管怎么说,白得上百斤生铁,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 “只是赫连族长,您今日召我们来凉州城,总不会是单纯来送我们生铁的吧?有话您不妨直说!”一名性子急的部族首领大声道,当然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的共同想法,过去河西诸部可没有这么团结,彼此互相捅刀子才是常态,哪里会拱手送生铁和财货呢? “说起来确实有一件事,”赫连石夸慢悠悠地说道,“召诸位来是有件事要和大家商量......” 不等赫连石夸说完,大帐外突然闯入一人高声道,“族长,不好了!城外突然来了一批玄甲骑手,看样子足有几千人,已经将凉州城给包围了!” 第398章 朋友还是敌人 听到这话,帐中各部族首领皆是吃了一惊,这玄甲骑兵究竟是何方神圣?难不成是赫连石夸的人,打算在今日将他们聚集在一起然后一网打尽? “赫连族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的部众呢?我等响应你前来凉州城,怎么说也要保证我等安全吧?” “就是就是!” 一众人等没了方才对赫连石夸的恭敬,现在可是事关他们身家性命,怎么可能再像过去那般好说话,毕竟人死了可就什么都享受不到了。 赫连石夸哈哈一笑道,“诸位莫要惊慌,外面来的并不是敌人,相反是我们河西的盟友!” “盟友?” 有机灵的人已经想到了这玄甲骑兵是谁,大概就是赫连石夸背后的金主,南周了。只是万万没想到,南周竟会派人来到河西这片充满了纷争的地方。 不多时,一名身着精良甲胄的男子步入大帐,从他装束和面容来看,是明显的汉人特征。但有他们见过的汉人大都懦弱无比,而眼前这人散发着浓浓地肃杀之意,身上似是有化不开的血腥味。而在河西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各部族首领对这股气息再熟悉不过了,因此在这位汉人将军面前都不敢造次。 “郭将军,您怎么亲自来河西了。早知会一声,要好让小人早做准备呐!”赫连石夸一脸谄媚道,他虽是大周金印册封的陇西王,但放在大周估计连一方县令都不如。对此赫连石夸也是心知肚明,明面上他比郭兴泰封爵要高,但真见了面还是要他先行礼。 “呵呵,我若不来,怎么知道赫连族长你弄了这么大动静出来?”郭兴泰笑道,接着大咧咧地坐在了上位,一双腿高高翘起搭在桌子上,丝毫没有正眼瞧过下方河西诸部首领。 “今天来了多少家?”郭兴泰问道。 “大半个河西都来了。” “大半个?也就是说还有一部分没来是不是?” “额......只有几家没来,想必是路途遥远不便赶来,郭将军若是能给些时间,说不定......”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今天不来凉州,那就视为叛逆!将没来的部族名字位置报上来,待会本将亲自去上门拜会一番!” 面对郭兴泰露出的森森白牙,赫连石夸只得叹息一声,乖乖说出了今日没能来凉州的部族位置,而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二人谈话用的是汉话,下方一众部族首领听不懂,但瞧着郭兴泰毫不掩饰地露出森然的杀意,顿时让他们遍体生凉,难不成今日真要将他们一网打尽不成? 赫连石夸注意到了下方一众人的不安的情绪,连忙出言道,“哈哈,诸位莫要担忧。这位郭将军前来是为登门拜访那些今日不曾来凉州的部族,诸位可莫要会意错了!” 他将“登门拜访”这四个字咬得极为大声,容不得下面人不胡思乱想。 但紧接着,赫连石夸又说出一番话,让他们立马忘记了方才郭兴泰的杀意。 “诸位,今日召大家过来是有件好事要商量。如今中原三分,魏、齐大周各领中原,互相不分胜负。但现在,齐周联合讨伐魏国,几十万大军在中原混战。” “所以咱们的机会来了!郭将军此次前来便是打算联合我等,共同讨伐魏国,现在魏人的主力尽数东出,西面的防守空虚,若是我等能团结一致,联手共击魏国,过去魏人给我们带来的仇恨和耻辱都能一并洗刷!” 赫连石夸颇具煽动性的语言并未引起太大波动,河西诸部首领也不是傻子,岂会被这三言两语说动。最重要的一点,他们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打劫过往商队,吞并弱小部族还算有本事,真要让他们去和魏人血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更何况河西诸部林立,若是跟随赫连石夸出兵讨伐魏国,族中青壮劳力尽出,万一有其他部族想要偷家那该如何是好? “赫连族长,咱们的确和魏人有笔血债。可关键是咱们这些人真的是魏人的对手吗,别忘了以前不是没有人反抗过魏人,可下场你也看到了,族中成年男子全部被诛,未到车轮高的男孩被阉割成了奴隶,女子更是凄惨无比,只能委身侍奉杀害自己父兄的仇敌。” 这番话被赫连石夸身旁的一人翻译给了郭兴泰,听罢郭兴泰大笑道,“告诉他们,所以本将军来了,为的就是免除他们的后顾之忧!” “首先,这一次进攻魏国,攻坚交给本将麾下的儿郎去做就行,你们河西诸部只需提供粮草,以及做些警戒之类的任务便可。” 郭兴泰通过赫连石夸也是了解到了河西人的战力,基本上属于散兵游勇,战力低得可怜,除了在打打顺风仗和摇旗呐喊,一点用处都没有。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活生生的人,好歹也能壮壮声势,而且赵桓明令要求郭兴泰不得冒进,要先联合河西部族一起进攻才行。 “第二,本将知道你们怕家中没有青壮被偷袭,因此这次共击魏国,所有部族必须都出兵援助,同时携带我大周黑旗以示盟友,若是不从......唯有死路一条!” 郭兴泰的话被一字不落地翻译给了下方的河西诸部首领,听完郭兴泰的话,他们的脸色各异,好似走马灯一般闪过。 “敢问将军,我们部族与魏国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况且家中儿郎不多,能否就此退出?当然赫连族长赠送的那些东西我等也一并退还。” 很多河西人并不想掺和进中原的战事,他们只想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罢了。 “是吗,”郭兴泰缓缓起身,将自己腰间的一把短刃狠狠甩在桌面上,“这次本将奉了我大周吴王之令来统帅河西诸部,其中有句话我很喜欢,‘不是我大周的朋友,那就是我大周的敌人!’本将很乐意在出征魏国前,先拿几家不开眼的祭旗,你们会是其中之一么?” 第399章 四处开花 郭兴泰极为霸道的话说完,下方河西诸部首领皆是面色一变,他们没想到南周意欲联合他们,却对他们毫不客气没有留半分余地,哪怕是中立都不行。 但形势比人强,不要说现在他们都身在凉州城,部众散落在外一时难以聚齐,就算能够召集自己麾下部众,那也不是周人的对手。要知道周人可是正面击败了魏人,而河西诸部连魏人都打不过,基本的战力换算这些首领还是算得清。 因此即便郭兴泰说话没有丝毫回转余地,河西诸部也不敢对此有任何异议。 眼见气氛有了尴尬,赫连石夸笑着出来打圆场道,“哈哈,诸位稍安勿躁!郭将军并不是要大家出兵和魏人硬碰硬,郭将军,或者说大周真正想要的是诸位的一个态度!只要你们出兵协助,哪怕只派一个人,那也是出了力的,大周一定不会亏待了诸位!” 郭兴泰也顺势点头道,“只要诸位出兵相助,本将承诺,攻下城池后只要土地和人口,至于金银财宝,牛羊马匹一概不取,按出兵比例分给诸位。至于诸位担心的攻坚一事,则交给本将麾下儿郎,你们只要在后方助阵便可!若是战事顺利,尔等又立下大功,本将亦会表奏朝廷,赐下赏赐,就像赫连部一样!” 闻言,河西诸部首领动心了,赫连部因为背靠大周,部族日益强盛,这是有目共睹的,若是自己也能攀上大周这个高枝儿,自己的部族说不定也能像赫连石夸那般穿金戴银,从此吃喝不愁。 而且,郭兴泰话语说的很明白,若是不出兵,就不是大周的朋友而是敌人了,以自己部族的实力尚且不是魏人的对手,更不要说击败过魏人的南周人了。 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一收一紧算是彻底将河西诸部绑上了大周这辆战车上,至于那些不愿参与的部族,下场自然是被郭兴泰领兵击败,部众和财产被亲附大周的赫连部瓜分。 七天后,郭兴泰规定的日子到了,河西数百部族再次齐聚凉州,这一次他们将自己族中最强战力都带了出来,只为在攻打魏人时能分得一杯羹。 据赫连石夸统计,河西诸部总共凑出了八万人,算上郭兴泰本部四万人马,这就有十二万人了。当然河西诸部还有充当炮灰的奴隶兵,约莫有个七八万之数,不过在河西人眼中,这些奴隶算不上人自然也没有统计在内。 粗略一算,这就有二十万人了,不过这二十万除了郭兴泰本部的四万人,其他的真可以称得上乌合之众了,且不说这些人没有经过训练,只会一味拼杀。光是指挥就足够让人头疼,每一家处的兵力都不一样,东拼西凑起来的河西兵很难说有什么战力。 不过至少气势上足够唬人了,算上被驱赶的牛羊马匹,以及奴隶,郭兴泰甚至可以自信的号称四十万大军,光是听这数量就足以吓死魏人。 要知道为了防备齐周联军,就连大魏西部各郡县也抽调了大量男丁入伍,因此这些地方防守极为空虚,郭兴泰预计此行将会极为顺利,根本不会有什么大战。 “都来齐了么?”郭兴泰看向身旁的赫连石夸问道。 “来齐了!”赫连石夸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庞大规模的阵势,心中也是激动无比,“四百三十七家部族,一家不少全都来了!” “很好。”郭兴泰并没有像赫连石夸那般激动不已,相反此刻的他无比冷静,他挥了挥马鞭直指东方道,“出征。目标,魏都长安!” ...... “报!将军,预备队已经压了上去,现在襄阳四面皆有我大军进攻,魏人坚持不了多久了!” “我们在襄阳已经耽搁太久了,今日必须破城,否则耽误了殿下大计,你我都担待不起!”萧明远恶狠狠地对着手下人说道。 他率领的六万大军围攻襄阳已有半月,因为考虑到手下人伤亡,萧明远攻城的强度并不高。但拖到现在,已经容不得他顾及伤亡了,为了殿下大计,必须尽快拿下此城。 几日围城下来,襄阳守军的数量已经被萧明远摸清,比起城外的六万大军,仅仅只有五千之数。但难得可贵的是这些守军的意志极为坚定,据城死守,加上襄阳本就是战略要地,魏人没少加固此城,故此萧明远一直没能攻克襄阳,完成赵桓交给他的任务。 “将军放心,小人愿立军令状,若是今日那不下襄阳,小人提头来见!”察觉到萧明远的焦躁,负责攻城的小将立马说道。 “但愿你记得方才的话,今日一定拿下襄阳!” “是!” 小将离开中军大帐后,萧明远叹息一声,亦是拿起了自己的兜鍪戴上,“走吧,若是黄昏时还未攻克襄阳,那就由我亲自领军攻城!” 立下军令状过后,攻城的士兵愈发勇猛,终于在黄昏到来的前一刻,襄阳城西被萧明远麾下士兵攻克。西门的陷落让萧明远大喜过望,将手头最后一点兵力压了上去,势要一举破城。 襄阳魏军本就数量不多,经过长达半月的围城早已缺水缺粮,支撑下去的只是他们一股不愿服输的气势。但随着西门陷落,越来越多的南周士兵顺势从西门杀入城中,襄阳的陷落只是时间问题了。 “将军,城中魏军已经基本肃清。仅剩下城南还有几十名魏人,他们不愿投降,誓要与襄阳城共存亡。” “哪怕是蛮夷,亦是有忠义之士啊!”萧明远感叹一声,“既然他们求名,那我就满足他们,全部格杀勿论。尸体莫要亵渎,在城外找个风水宝地埋了吧。” “得令!”属下转身便要离去,而萧明远似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 “对了,再派信使去告知吴王殿下,襄阳城已经是我大周囊中之物。我等接下来该如何做,还请他示下!” 第400章 调兵北上 等到赵桓收到萧明远攻克襄阳的消息,已经是七天后了。原本赵桓以为襄阳并不难攻克,可没想到这封战报比他预想中迟来了半个月之久,而且损失也远超赵桓预期。六万大军足足折损了三千人才啃下襄阳,还有近万人受了大小程度不一的伤。 不过难得可贵的是,萧明远麾下士卒进驻襄阳时受到了百姓欢迎,同时军队士气也并未折损,依旧可以进行赵桓的下一步计划。 正当赵桓手书一封,安排萧明远接下来该做什么时,只听闻帐外有人来报,说王文远求见。自从那日斗将以后,王文远一切唯赵桓马首是瞻,除了出恭意外,几乎事事都请赵桓做主,上到今日攻城的部署,下到营寨夜晚的布防,都要先请示一番赵桓在做决定。 而赵桓和冯国梁等人也碍于面子,不得不提点几分。这也使得赵桓实质上成为了这十万齐周联军的主将。 “哟,王将军来了。快请坐!”赵桓指了指一旁的座位,请王文远坐下。 可王文远将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清楚,到赵桓大帐可不敢随意坐下,只是瑟缩着手脚笑道,“殿下,末将这里有则消息不知您愿不愿意听听?” “还有本王不知道的?”赵桓一挑眉毛忍不住笑了起来,要知道王文远和他十万齐军在齐国并不受到重视,因此所得的粮草和情报都是最低级别的。 而大军没了情报就只能成为瞎子,打起仗来束手束脚不说,还极有可能因为情报不足而失败。好在赵桓麾下的鸿骑卫异常拼命,将魏人的情报源源不断地送来。 因此王文远所知的情报都是赵桓分享给他的,如今他却反过来要告诉赵桓情报,让赵桓不由得笑出了声。 “那敢问王将军有什么消息要告知本王?” 王文远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殿下有所不知,我们大齐的皇帝陛下亲临前线了!” “前线?要来潼关?”赵桓皱眉,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毕竟鸿骑卫现在主要任务是探明魏国而不是齐国,故此齐国的消息有些滞后。 而齐帝萧妙淽若是来潼关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且不说二人因为顾望秋的事剑拔弩张,光是上一次赵桓脑抽非要去见魏帝拓跋翼,闹得鸿骑卫和魏国狼卫上下鸡飞狗跳。真是领导张张嘴,下面跑断腿,为了属下着想,赵桓还是觉得不再折腾他们为妙。 “不,陛下并不打算来潼关,”王文远见赵桓真不知情,难得露出几分得意之色,“陛下是要去玉璧!” “玉璧?”赵桓皱眉,好端端的没事跑去玉璧做什么,“本王依稀记得,前阵子鸿骑卫送来情报,说魏帝拓跋翼亦是率领十万大军赶赴了玉璧支援。” “也就是说,如今玉璧内外,魏国和你们大齐的两位陛下皆在那里。”赵桓神色古怪。 “那殿下您不去看看?”王文远似是想明白了什么,笑了起来。 王文远的提议很有建设性,只不过赵桓只是略作思考便否定了他的提议,要是他也掺和进玉璧的战事里,且不说手底下将士会折损,光是拓跋翼,萧妙淽再加上他,这可是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三人,万一出个什么闪失,天下都要为之震动。 因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让拓跋翼和萧妙淽两人再玉璧顶牛算了,自己舒舒服服待在潼关不好么? “本王可没闲心思去玉璧。”赵桓打了个哈哈道,“对了王将军,既然你们家陛下亲临前线,那你不应该表示表示?奋勇杀敌,拿下潼关才是要紧事!” “殿下说的是!您看今日该是个什么章程?” “今日就先这样......” 赵桓很快便说完了今日攻城的相关事宜,王文远听罢躬身受命,岂料他刚回齐军营地,准备攻城时,天公不作美,在这个时候下起了绵绵细雨,让攻势不得不停缓下来。 本以为这场阴雨不会持续太久,可万没想到,老天似乎站在了魏人这边。连绵的阴雨一直持续了数日,让城中的魏人得到了一丝喘息,来自长安的两万援军抵达了潼关,有了这两万人,贺若统连终于是底气足了,虽然皆是新兵,但总比没有强。 借着雨天的空档,贺若统连下令加固潼关,前几天因为齐周联军昼夜不停围攻而产生的缺口终于是得到了修补,城中守军的体力和士气也恢复了许多。 好不容易等到雨过天晴,赵桓本想着再进行一轮攻势,可万没想到王文远此时一脸歉意地来到了周军大营。 “吴王殿下,我家陛下有旨,命末将领麾下十万人北上支援玉璧。” “命你北上支援玉璧?”赵桓闻言皱起了眉头,王文远这一走,原本潼关外号称二十万的联军可就走了一大半,贺若统连又不是瞎子,自然不难看出外面人少,届时一切压力可就都来到了赵桓头上。 “是啊,实在是......君命难违!” 赵桓闭目沉思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毕竟他和王文远分属两国,不可能直接号令他和十万齐军,听从王命也是应有之意。 “王将军要走,本王没法阻拦你。”赵桓摇头道,“不过本王却有两件事相求,不知王将军可能应允?” “只要末将能办到的,一定尽力为殿下去做!” “放心,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本王想着接下来就该我大周将士直面潼关了,王将军你这几日打造的攻城器械可能留下,助本王一臂之力?” “原来是这事儿,殿下放心,攻城器械本就移动不便,末将北上支援玉璧也不能随身带着,都送给殿下便是!”王文远只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一拍胸脯将攻城器械尽数送给了赵桓。 要知道攻城器械这玩意大都十分笨重,无法随军携带。因此若是想攻城,进攻方一般都会先驻好营地,临时砍伐周围树木来建造,根本不可能带着器械长途跋涉。 “多谢王将军了!那最后一件事也很简单,本王想要你大营中,负责修建器械的工匠,不知王将军可愿割爱?” 第401章 大开眼界 赵桓真正想要的,是为齐军修建各种攻城器械的工匠。齐人极其注重器械营造,因此在军中配备了数量相当可观的工匠以备不时之需。 像是之前赵桓还在邕州防守蛮人时,顾望秋曾送过一批机匣弩,帮了赵桓一个大忙,而那些机匣弩那就是出自齐国工匠之手。也是那一次过后,赵桓对于齐国工匠精湛的技艺便念念不忘,一直想着能弄来一批为己用,现在机会终于是来了。 “殿下想要我大齐的工匠?”王文远皱眉道,似是在琢磨其中利害。 “不错,本王瞧着你们齐国的工匠技艺不凡,想着能不能借来用用。”赵桓笑道,“王将军你这一走,本王可就要独自面对潼关了,若是没有工匠打造些趁手的攻城器械,这潼关怎么可能攻破?” “唔,说的也是......”王文远思量起来,这次算是齐国坑了赵桓一把,邀请人家南周联手进攻魏国,却在关键时刻让赵桓独自面对潼关,若是再不给些支援实在说不过去。更何况只是一些工匠罢了,虽然军中器械都是他们负责打造,但地位却不高,给了也就给了吧。 而且和赵桓相处这段时间下来,王文远对赵桓是心悦诚服,不仅丝毫没有皇亲国戚的架子,还对他十分礼遇,就连对待普通的士卒也是谦逊有礼。如此极具魅力的一人,让王文远甚至有了投奔效力的心思。 “末将营中的工匠可以送给殿下,不过末将也有一事相求,还望殿下准允!”王文远开口道。 “王将军请说!” “末将十万大军开赴玉璧,动静肯定不小,若是潼关内的魏军趁势杀出来,末将怕手下人支撑不住。因此还望殿下在一旁策应一番!” 十万人拔营,只要贺若统连和潼关的魏军不是瞎子都能注意到这一点,而万一在大军拔营的过程中,魏人趁势杀出来,脆弱的齐军步卒很有可能被魏人冲散继而大败。 “本王当是什么要事,王将军且放心,就算你不提此事,本王亦会派人照应,放心吧!” 赵桓话说的漂亮,让王文远心中一阵感激,“多谢殿下。那末将马上回去,将营中一千五百名工匠尽快送来!” “多少?一千五百工匠?” 王文远却只当赵桓嫌少,无奈叹息道,“殿下也知道,末将这十万人都是刚刚征召来的,很多东西配备的都不齐全,这些工匠比之玉璧那边,连半数都不到,实在抱歉。” 听罢王文远的话,赵桓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能赞叹一声齐国还真是家底子厚啊。光是王文远这样的二流齐军都配备了一千多名工匠随军打造器械,要知道他如此注重匠作的一个人,此次随军携带的工匠也不过百人。难怪当初齐军能在一夜之间修建两座攻城塔,感情是人多力量大啊。 “王将军还真是慷慨。放心,只要有本王在,必然不会让魏军动你们一分!” ...... 潼关内,只要魏人不是瞎子,都能看到不远处,意欲攻克潼关的齐周联军发生了骚动。很快这阵骚动传到了贺若统连耳中,他登上城头一看,发觉城外的齐军似是正在拔营。 “将军,看样子齐人似乎是打算撤退,难道他们不打算继续进攻,是要退兵了吗?” “退兵?我看未必!”贺若统连沉声道,齐国这一次只为灭魏而来,动用了数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的粮草都是个天文数字, 后方为前线运输粮草辎重的民夫更是不计其数,怎么可能说退兵就退兵了。 “不好,齐人是要调动这十万大军北上支援玉璧!”贺若统连瞬间想明白了此事,定然是玉璧那边战事焦灼,于是齐人将想起了在潼关的这十万人,想要将他们调去玉璧。那样一来,玉璧那边可就危险了。 “不行,不能让齐人走得这么安稳,来人随老夫出城阻击齐人!” 前几日连绵阴雨,使得城外齐周联军无法攻城,潼关因此得到了一丝难得的喘息,同时后方也送来了两万援兵和四百匹战马,虽然都是新兵,但却实实在在鼓舞了潼关上下士气。最重要的一点,贺若统连终于获得了一批能够随时出城机动的战力,对于只能困守潼关,崇尚进攻的贺若统连来说无异于解脱了。 算上原先潼关内的守军,贺若统连这次勉强凑出了三千轻骑出城截杀齐人,虽然拔营的齐人足有十万,但贺若统连相信,只要自己运作得当,这三千人杀散正在行军的十万齐人不是问题。 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南周人了,尤其是此次南周军队的统帅,吴王赵桓,他给贺若统连留下了深深地印象,毕竟自己第一次败得如此凄惨便是拜赵桓所赐。 但这一次自己麾下皆是轻骑,而这几日攻城贺若统连并未发觉赵桓有骑兵存在,因此就算打不过南周步卒,贺若统连麾下也多是轻骑,步卒根本追不上来无影去无踪的魏骑。 “儿郎们,随老夫一起,杀光这些齐人!”贺若统连挥舞着长枪,虽是发须皆白,但仍旧透露着一股威严,身上的气势也并没有因为年龄而丝毫衰弱。 “杀!” “报!潼关魏人轻骑已经出城了!”大周军帐内,一名传令兵前来汇报道,“具体数量不详,但绝不会少于千人!” “哈哈,来得好!”赵桓大笑起来,“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就用本王带来的秘密武器阻击魏人吧,给魏人还有齐人好好开开眼界!” 正当贺若统连率领轻骑一刻不停向拔营的齐军奔袭时,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地面已经被赵桓做了手脚。 “伯力,你带二百人,从右侧......”贺若统连话还未说完,只见他正前方正在奔袭的一名骑手和他胯下的马儿突然不受控制的倒向一边,同时地面泥土飞溅,爆发出巨大的声响,直击贺若统连的耳膜,不知不觉间耳中已经流出鲜血。 第402章 火药显威 “这是......怎么回事?!”正当贺若统连疑惑发生了什么时,他的右侧亦是传来声响,一股恐怖的冲击力顿时将他掀下马,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此时,这股魏骑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懵了,全然不知发生了何事,而他们的主将贺若统连亦是不见踪影,没有了主将的命令,更让这股魏军混乱不堪。 “将军,将军!”好不容易有一人发现了贺若统连,连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可贺若统连却一脸烦躁的推开了帮助他的士兵,他被飞溅的泥土遮住了他的眼睛,剧烈的声响让他失去了听觉,暂时失去感官的他因此异常烦躁,身旁士兵说了什么他全然不知,脑海中唯有一阵阵嗡鸣。 “将军,将军,您没事儿吧!”士兵揪着贺若统连的衣领,见他久久没有反应,终于是一咬牙,解开自己的水囊,将冰凉的水浇在了贺若统连头上。 “阿耶!”贺若统连惊叫一声,终于是恢复了神智,他并没有追究士兵的无礼,反倒重重嘉奖了一番。 但环视四周,贺若统连心头猛然一颤,方才追随在他身边的三千轻骑,此刻变得七零八落,哀嚎和惨叫声不绝于耳,早已没了出发时的意气风发。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贺若统连怒吼,但却丝毫找不到原因,但他潜意识中觉得此事和赵桓脱不了干系。 贺若统连猜的不错,这正是赵桓暗藏的杀器,火药。 自从赵桓点明火药的制作方法,并让道门接手研发后,为了能与佛门一较高下,道门领袖青云道长便和他的徒子徒孙展开了夜以继日的研究。 终于,在付出三根手指,以及数位徒子徒孙的性命为代价后,青云道长终于是赵桓献上了合格的火药。只不过也仅仅是原始火药罢了,像是火枪高爆炸药一类是别想了,但用来制作一些简单的爆炸物却并不是什么难事。 像是这一次贺若统连遭受的爆炸,便是赵桓提前在魏军必经之路上事先埋好的火药,就像是后世的地雷,当魏军到达这个地方的时候,顺势引爆便可。 这种简易地雷虽然简陋,威力不足不说触发条件也极为苛刻,事后打扫战场时发现也仅仅引爆了半数,不过放在这个时代绝对是降维打击了,尤其是爆炸产生的声响,让一向温顺马匹不再听从骑手的指挥,纷纷嘶鸣着四处乱跑,这样一来使得原本还算整齐的阵列瞬间混乱无比。 “殿下,魏军已经瘫痪在了预定地点,是否进行下一步进攻?” 爆炸的声响,赵桓这边也听到了,看着远处升起的阵阵黑烟,他满意地点点头道,“很好,让投石机准备发射,本王这一次要让这几千魏骑插翅难飞!” “遵命!” 贺若统连好不容易收拾好了残兵,说实话方才爆炸的威力并不大,战死的士兵只有个位数,只是巨大的声响让马匹不受控制胡乱冲撞起来,因此导致受伤的士兵极多。 “将军,现在咱们追不上齐军了,要不撤回潼关吧?” “胡说!齐军十万人怎么可能全部离开,定然还有部分人没法离开。我等必须半路阻截他们,每杀一个齐人,玉璧那里,陛下那里的压力就会减少一分!” “可是将军.......弟兄们实在是没法再战了!” 战死不可怕,但在战阵上受了伤却是极为痛苦的事情,尤其是火药带来的爆炸,虽不致命,但动辄伤筋动骨。此时贺若统连麾下的轻骑灰头土脸,几乎人人带伤,再想一战实在有些不近人情。 “少废话!若是不从,休怪老夫阵斩不从命者!” 跟随他出城的魏人闻言只能哀叹不已,不情不愿地翻身上马继续追击齐人。 可就在这时,天空似是被什么巨大的物体遮掩,天色为之黯淡下来。贺若统连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数个燃烧着剧烈火焰的火球呼啸而来。 “快散开!”贺若统连下意识喊道。 可惜为时已晚,他眼睁睁看着麾下一名士卒被火球命中,惨叫声响彻整个空旷的荒野,然而火球不止一个,砸落地面的瞬间,火球爆裂开来,释放出黄黑色的烟雾。 贺若统连只是浅浅吸了一口便只觉得呼吸困难无比,他猛地咳嗽两声继续高呼道,“咳咳,烟雾有毒!屏住呼吸,快离开此地!” 听到贺若统连命令的魏人连忙照做,可仍有人听不清他的命令,在黄黑色的烟雾中如同没头苍蝇般胡乱奔跑着,最终因为吸入过多毒烟,倒地不起。 当然最重要一点,人可以屏住呼吸,但马匹却不能。可怜的马儿只能被动吸入黄黑色的毒烟,而这种毒烟也是赵桓的得意之作,里面不仅有火药助燃,还掺杂了砒霜,巴豆,狼毒等物,对人和马匹杀伤巨大。 黄黑色的烟雾弥漫在这片小小的荒原,贺若统连别手下人连拖带拽带到了上风出,他愣愣地看着下方没能来得及跑出毒烟范围的士兵,马匹的嘶鸣,人的惨叫交织在一起形成了绝美的音乐,但对贺若统连来说无异于末日。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何老夫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到!”贺若统连欲哭无泪,他连周人齐人的影子都没看到,自己麾下三千轻骑便已经崩溃,这种战争方式他闻所未闻,实在是难以接受。 “杀,杀光这些魏人!”远处,突然杀声震天,只见数千名南周士兵在一位身着厚重甲胄的壮汉带领下,口鼻用沾湿的布匹遮住,向着混乱不堪的魏人杀过去。 终于,贺若统连见到了自己敌人的身影,只不过出现的时机不太好,现在他的部众四散溃逃,毫无抵抗之力,随便来几百人都能轻松击败。 “老夫......老夫!”贺若统连难掩心中悲愤,高呼两声竟口喷鲜血昏死过去,身旁的数名亲卫见状,连忙手忙脚乱将其扶上马,向着潼关撤走,至于下方的数千魏人,已经顾不上他们的死活了。 第403章 攻心为上 待到贺若统连再次恢复意识,他已身在潼关。刚睁开眼的他只觉得喉咙干燥无比,好似是要喷出火一般,沙哑地叫喊了两声后,终于是有人听到了这位老人的声音。 “将军?将军您醒了!”贺若统连的副将见状连忙端上一杯水。 “咕咚,咕咚!”贺若统连仰头一饮而尽,明明只是普通的白水,可贺若统连却觉得甘美无比,冰冷甘甜的水所经之处无比清爽,终于是压住了他身体内的火气。 “伤亡如何?”贺若统连张着沙哑的嘴问道,他现在最想知道自己带出城的三千人马能回来多少。 “将军且安心,大半都安然返回。”副将勉强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看起来并非像他说的那般美好。 贺若统连最恨这种欺上瞒下的行为,虽然刚刚苏醒,但仍旧是虎躯一震厉声问道,“究竟有多少伤亡,如实道来!” “属下不敢欺瞒将军!只有二百多儿郎战死,更是有半数撤回了潼关,只是人人带伤,无法再战了......还有儿郎们以及马匹都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和地动山摇吓破了胆,人人都在传言,说周人请了天上的神君,从天上降下雷劫劈杀我等!” “一派胡言!”贺若统连气得胡须发颤,他分明记得自己出城时晴空万里,怎么可能白日劈雷,至于鬼神之说更是无稽之谈。 但事实便是如此,贺若统连和他的部众因为一阵阵地动山摇而混乱,最终兵败退回潼关。而这一次,贺若统连彻底将手头最后一点机动力量丧失,从此以后只能龟缩城中,任由赵桓攻打。而侥幸从地雷和毒烟中存活下来的魏人,更是大肆渲染周人的恐怖,使得潼关上下人心惶惶,刚刚煽动起来的士气再度陷入低谷。 “报!”此时外面传来一道声音,一名贺若统连的亲卫进屋道,“禀报将军,城外来了名周人的使者。他说,吴王殿下和您是旧识,不愿看着老人家惦记手下儿郎,于是特意送还俘虏,还请老将军不要追究这些人战败之责,毕竟大家都是魏人,好生收养着便是!” 一番夹枪带棒的话气得贺若统连险些又喷出一口老血,他强压住心头怒火问道,“究竟有多少人被俘?” “周人来报说有一千一百三十四百人......” 贺若统连瞪了一眼副将,看来这家伙是没说实话,光是被周人俘虏的魏人就要这么多,那肯定有不止二百多儿郎战死。 “将军,真的只有二百多人战死啊,属下不敢欺瞒!”副将察觉到贺若统连不善的目光,连忙叫屈道。 其实副将并未撒谎,赵桓使用的火药质量并不高,因此即使爆炸极为密集也没能对魏人造成太大伤亡,反倒后面因为吸入毒烟死伤人最多。 至于那些被俘的魏人,则完全是因为被毒烟阻碍了视野,加之整个队伍混乱不堪,马匹不受控制地互相冲撞,被赶来的何健等数千步卒捡了漏。 而赵桓下令不得杀害魏人,将俘虏抓回去后好生招待了一番,不仅有热乎的饭食,还贴心的为他们包扎好伤口,接着送回了潼关。 “这一千多人都是伤兵?”贺若统连皱眉道。 “是......人人带伤,严重者甚至缺胳膊少腿......” 贺若统连闻言又是眼前一黑,作为军中宿将,他自然清楚一个阵亡的士卒和受伤士卒的区别,死了的人挖个坑埋了便是,但受伤的人需要花费人力物力去救治。若是不这么做,其他健康的士兵见状便会心生恐惧,害怕到了战阵上受伤得不到救治,因而贪生怕死,不肯效命。 “罢了,好生收养,莫要让归来的士卒寒心......”贺若统连有气无力的说道,说完这些重新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距离他最近的副将察觉到了这位老人的变化,曾经天不怕地不怕的贺若统连不知何时终于是低下了他那高傲的头颅,无力地耷拉着,好似挂在脖子上的那颗头颅承受了千万斤的重量。 ...... “殿下,魏人的俘虏已经全部送回潼关了。”负责押送俘虏的何健汇报道,“您这招真是绝了,魏人看到这批俘虏的时候脸都绿了,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而且那些俘虏个个还对殿下您感恩戴德,估计用不了多久潼关就能攻克!” 杀伤敌人并不是赵桓的主要目的,他更看重的是攻心。将这些俘虏送归后,只要贺若统连不傻,便只会捏着鼻子收下,不然城中本就低迷的士气会愈发不可收拾,届时赵桓这边只需派几千人说不定就能拿下潼关。 “你明白就好。不过本王还是讲道义的,这几日先不要攻城,每日派人在城下求战,若是魏人应战,毒烟火球封堵他们的退路,若是不应战嘛......那正好咱们多修建几座攻城塔,拿下潼关也更有把握!” “得令!” 接下来一连四天,何健每日在潼关城外叫骂,希望有魏人能出城应战。可魏人好似耳朵聋了一般,对何健的叫骂挑衅之举充耳不闻。 倒不是魏人脾气好,而是作为主将的贺若统连一连数日不曾理事,整日在自己屋内昏睡,因此城中流言四起,什么贺若统连中了毒烟已经身亡,或者周人能请天上的神仙下凡,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将军,周人又遣使者来了。” 这一日,副将再次敲开贺若统连的屋门,贺若统连和前几天一样,躺在床榻上昏睡。听闻有声音传来,贺若统连这才缓缓张开眼,哪怕隔得很远,副将依旧能看清他堆在眼角的眼屎和深深地疲态。 “什么事?” “周人说要送将军您一件礼物,”副将一边说着,一边命人抬上来一个大木箱子。 打开一看,里面是整整齐齐叠好的数十件华丽绸缎制成的衣衫,副将拿起一件,展开一瞧,这衣衫竟带着明显女子穿着的特征,这满满一箱子绸缎,分明全部都是女装! 第404章 太岁头上动土 “这,这是......” 副将拿着女装,久久无语,周人送来女子服侍,这分明就是嘲讽贺若统连怯懦连像是妇人一般。现在副将的心中无比自责,早知道就事先检查一番箱子中是什么东西了,这几天贺若统连情绪不佳,还拿这事儿来刺激他,万一被气出个好歹,他也自身难保。 果然,贺若统连瞧着副将手中女子服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上前一把夺过副将手里的衣装,使出全力将这件由价值不菲的绸缎制成的衣衫撕成了碎片。 “赵桓小儿欺我太甚!”贺若统连低吼道,声音比起前几天来说终于是有了几分气势,“赵桓小儿,老夫势要拿你的头颅祭旗!” “随老夫出城应战!这次,定要给周人一番颜色瞧瞧!” 贺若统连被赵桓这么一激,心头怒火愈发旺盛,强行纠集了城中两千还算有士气的士兵出城,然而面对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头的南周大军,以及数个攻城塔后,就连贺若统连都产生了几分惧怕,更不要说身旁的士兵了。 还不等他下令撤退,身边的士卒已经散去大半,贺若统连也被几名亲卫架着撤回了城中。 这次出城应战俨然成了一场闹剧,匆匆聚集起几千残兵败将出城,还未和敌人交手便已经士气尽丧,灰溜溜逃了回去。 到现在贺若统连也无计可施,明明城中粮草物资都不缺,明明城外的齐周联军现在仅剩南周的军队,但潼关内上至主将下至普通士卒,无不士气低落,无心再战,似乎潼关被攻破只在城外周人的一念之间了。 ...... 比起潼关的小打小闹,玉璧这边的战况真可谓是大场面了。 玉璧城位置险峻,控水扼道,因此方圆百里皆是魏人的势力范围。因此玉璧这边的战事不仅局限于攻城守城,而是以玉璧为圆点的四面八方,齐魏两国大军都有混战。 有的时候只是两边斥候遭遇,互相分不出胜负于是回身呼唤大部队,从几十人到几百人,甚至最后变成几千人几万人的混战都是有可能的。 这种规模的混战几乎每日都会发生,齐军此次带来了足足二十万大军,而这二十万大军可不是王文远麾下的那种二流军队,皆是经历过战阵训练的士卒,不会轻易溃败。 最开始的几天,齐军一连猛攻玉璧城长达数日,可玉璧是魏人这些年来花费了大力气修建的,异常坚固不说,其位置极为刁钻,根本无法施展的齐军人数优势。 一连在城下折损了近八千人后,齐军这才放缓了攻势,转而向玉璧四周推进,意图困死城中守军。 然而谁都没想到,魏帝拓跋翼和齐帝萧妙淽会亲临玉璧前线,甚至拓跋翼将行宫带进了被围攻的玉璧城中,表明了态度要与玉璧共存亡。 两国国君亲临前线,手下将士自然士气异常高昂,同时为了博得各自陛下的另眼相看,上至主将下至普通士卒纷纷拼尽全力,因此战争的烈度不仅没有下降,反倒愈发惨烈,几乎无时无刻齐魏的士卒都在交锋,无时无刻都要士卒殒命。 “陛下,今日的战损统计出来了。” 夜晚的齐军大营内,萧妙淽坐在中军大帐,看着手下汇报战损的头疼不已。 “侧翼两个营的兵力按命令向南拔营时,遭遇了魏人大军阻截。战损两千人后才摆脱魏人追击,不过我大齐将士亦是斩杀了数千魏人,亦是不落下风!” “数千?具体是多少?”萧妙淽皱眉问道。 “额,下面人报上来是阵斩九百......” “哼!”萧妙淽气得猛拍桌子,“两个营的兵力,加起来该有两万人了吧?遇上魏人竟然损失了两千人,斩首还不过千人,你们一个个都是吃干饭的么?!” “陛下,魏人多是轻骑,我大齐多是步卒,转移过程中被轻骑突袭,能有这样的斩首已实属不易。”一名熟知双方兵力优劣的将领硬着头皮说道。 “朕不管这些!”萧妙淽继续猛拍桌子道,“朕这次悉举山东之众,只为灭魏而来,你们若是不能助朕灭魏,那就让朕亲自来,让朕亲自统帅大军攻城,诸位以为如何?” 大帐中几位齐将互相对视一眼,只能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自当如陛下所愿!” “那好,这几日先放缓攻势,等待王文远的十万大军北上与朕合兵,届时朕要靠着绝对实力,踏平玉璧城!” 与此同时,玉璧城内,拓跋翼也在听手下将领汇报今日战况,魏人这一次靠着游骑斥候,提前探明了齐人有两万兵马意图迂回到侧翼,于是趁着大军行进之际,魏人精锐尽出,一举将两万齐军击溃。 “不错,今日是谁在前线统兵?理应嘉奖一番才是!”拓跋翼听罢手下人汇报,对取得的战果十分满意。 “陛下请放心,已经送去了宰杀好的牛羊犒劳士卒。” “那便好......”拓跋翼深吸了一口气,与手下将领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这时突然有人闯了进来,正当手下将领要呵斥那人无礼时,却看到闯入之人的服饰,顿时闭上了嘴,因为那是令无数魏人闻之色变的狼卫服饰。 狼卫只听命于拓跋翼,自开战以来,便奉命收集齐国情报。现在风尘仆仆赶来,定然是出了大事。 “陛,陛下!”狼卫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沃野,沃野镇遭到突厥人围攻,请陛下速派大军支援!” “什么?!”拓跋翼拍案而起,“突厥人也敢冒犯我大魏?” 沃野镇拓跋翼十分熟悉,这是魏国在北方的军事重镇,每次进出北方草原,敲打那些不听话的游牧部落时都会路过此地,因此拓跋翼也曾到过这个地方。 当然,沃野镇被围是小事,关键是何人所为。突厥曾是柔然的锻奴,而拓跋翼尚且不将柔然放在眼里,更不要说地位更加低下的突厥了。因此拓跋翼一听闻此事便压抑不住心中怒火,什么时候一群奴隶也敢在大魏头上动土了? 第405章 再坚持坚持 一连摔碎了数件精美的瓷器,拓跋翼这才强按下心中怒火,厉声问道:“围攻沃野镇的突厥狗有多少?” “约在两万左右。” “两万......”拓跋翼沉思片刻将身在玉璧城的魏国高层将领全部唤来,告知了他们突厥人进犯的消息,“朕想着,调遣一部分玉璧城的守军去沃野镇阻截突厥人,诸位觉得如何?” 一名魏将站出来道,“陛下,两万突厥人不是小数目,几年前的那场惨败已经证明了突厥人并不是软弱的柔然人,因此若要解沃野镇之围,非派大军不可!” “可问题是,我大魏国中已经征召了大部分男丁,实在无兵可用,况且玉璧这边每日都与齐人交战,损伤颇多。若是贸然分兵过多,恐被齐人窥破,借此趁虚而入!”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突厥人并不是块好啃的骨头,比之已经逃往西域的柔然人不同,突厥人的战斗意志极为强悍,而且极为狡诈。 三年前,拓跋翼盲目听信了一份来自南周的情报,耗费大量物力人力打造了一批重甲骑兵,想着能敲打突厥人,可没想到却被狡诈的突厥人设下陷阱尽数坑杀。 而重甲骑兵人马俱装精良的甲胄,因为这场惨败,这些甲胄成为了突厥人的战利品,得到了大量甲胄兵器的突厥人如虎添翼,因此势力大增,成为草原一霸让人不敢小觑。 拓跋翼闭目沉思起来,这场惨败是他人生的污点,一度让他在魏国的声望降到了最低,一些蠢蠢不安的臣子因此有了异动,幸而有贺若统连和狼卫的帮助,这才稳住了局势。 “报!”这时外面有人送来一封急报。 “启奏陛下,潼关的贺若将军遣使来信,说围攻潼关的二十万齐周联军有异动,齐人的十万大军已经尽数北上,请陛下小心。同时贺若将军还请陛下分兵支援潼关,否则潼关恐有失陷的可能!” 听罢贺若统连的消息,在场所有人包括拓跋翼也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按理说围攻潼关的齐周联军共二十万人,现在十万齐军已经走了,潼关面临的防守压力应当更小了才是,怎么还需要派兵增援。 “贺若将军到底什么意思,如实说来!”拓跋翼没心情琢磨这些,厉声问向信使。 信使被拓跋翼这么一问,竟带着几分哭腔道,“贺若将军他见齐人意图北上支援玉璧,于是打算出城截击,为陛下这里减轻压力。可没想到中了周人的圈套,周人......” 说到周人,信使收住了哭腔,眼神中满是恐惧之色。 “周人到底怎么了!” “周人能请动了天上的神君,降下了雷劫!出城截击的数千人马尽数中招,就连贺若将军也......也中了招,一连躺在床上数日不能下床!” “嘶!” 听罢信使的话,一众魏将无不倒吸了口冷气,能请天上的神君,这得是多大的本事。况且之前就有传言,南周吴王乃是天上神仙下凡,现在贺若统连大败而归,更加印证了此事。 “一派胡言!”拓跋翼听罢信使的话,第一反应和贺若统连一样,这样的流言绝不能在军中流传开来,“来人,此人祸乱军心,朕怀疑他是齐人派来的细作,关进大牢仔细审问!” “陛,陛下!小人说得句句属实啊,绝不敢欺瞒殿下!”信使不明白,自己只是将所见所闻说了出来,为什么就招来了杀身之祸。 然而拓跋翼可不会再给他辩解的机会了,一招手暗处走出两名狼卫,一人堵住了信使的嘴,一人使出擒拿功夫将信使押了下去。 至于信使结局如何,在场人都心知肚明,因为无人能从狼卫的大牢中活着走出来。 但信使的那一番话还是给众人造成了极大打击,若是南周人真的能请神仙,那他们还怎么抵抗,干脆统统投降得了。 为了稳住军心,拓跋翼沉声道,“那南周吴王朕也曾见过,的确是人中龙凤,但要说是天上神仙下凡,那还远远不到!” “再说了,前燕高祖皇帝的事迹广为流传,坊间不也流传他是天上神仙临凡?但最后结局如何,不还是死在了自己儿子刀下!” 前燕开国高祖皇帝在魏国算是知名度极高的一人,他文治武功皆远超常人,一举平定了乱世,还创下了大燕这个幅员辽阔的帝国。因此民间多有流传,说他是天上紫微帝星转世。 只不过在场一众人等不明白拓跋翼为何会在此时提到前燕的高祖皇帝。 “朕想说的是,神仙转世临凡,哪怕他在天上有天大的本事,到了凡间他也和凡人无异。寻常刀剑也能杀伤,因此诸位无需担心,到了战阵上,那吴王赵桓也不过是肉体凡胎,一样能够杀死!” 听罢拓跋翼的一番话,众人这才稍稍安心,毕竟那位前燕高祖皇帝下场实在不好,如此英明神武的一人,最终却死在了宫闱内乱中,死在了自己儿子的刀剑下。 “至于贺若将军想要援军一事,朕也无法派出更多人支援了。让留守长安监国的皇后,将新征募的男丁先派到潼关吧!玉璧不能有失,潼关更不能有失!” “至于北方的突厥人不过是芥藓之疾,只要朕扫灭齐周,下一个就是这些忘恩负义的突厥狗,朕誓要荡平草原!”拓跋翼恶狠狠说道。 “只要挺过接下来两个月,两个月之后便入秋冬,便是我大魏铁骑占据上风的时候了。这一次齐周二国如此威逼我大魏,朕定要十倍百倍让他们偿还!” 是的,只要挺过两个月,便到了寒冷的秋冬。在这个时节凛冽的寒风中,魏人游骑的优势会无限扩大,而齐周这边很有可能因为寒冷导致补给短缺,因此被迫退兵,届时就是大魏反击的时候了。 可面对城外近二十万齐军,还有十万正在半路上行军,如此恐怖的兵力实在让人怀疑,大魏真的能坚持过完这个冬天么? 第406章 天水 数万铁骑带着隆隆的轰鸣声掠过荒凉的平原,以前郭兴泰从未见过上万的骑兵排成阵列向前推进,但现在他真真切切见识到了。 上万人马一往无前的向前冲锋,这种感觉着实让人心向神往,只要是个男人,见到这般场面定当热血沸腾,难以自拔。郭兴泰亦是如此,而且最关键的是,自己还是这支数万铁骑的统帅。 河西历来是产马的宝地,产出的青海骢号称龙驹。因此当郭兴泰召集河西诸部要求他们出兵共击魏国后,河西诸部纷纷召集了自己部族中的勇士,而这些部族家中也不缺马,因此人人有马骑乘,甚至做到一人两马都不是问题。 再算上河西诸部瞧不上的奴隶兵,郭兴泰这次率领的大军足有二十万,其中甚至有近八万骑兵。而当这些骑兵奔袭起来时,声势浩大无比,实在是让人生不出抵抗的心思。 因此自从举兵以来,郭兴泰率领大军一连占据了魏国边境数十个州县,这些州县自见到大军的那一刻便丧失了抵抗的心思,纷纷望风而降。 不过就算抵抗也难以阻挡郭兴泰的脚步,因为魏国的征召令已经下达,男丁尽数被调往了齐周前线。就算抵抗,靠着城中几百,甚至只有几十的守军,实在难以抵挡成千上万的河西联军。 郭兴泰是个极为信守承诺的人,他保证过自己只取城池,城中财货分文不取。因此占据这些州县后,便任由河西诸部劫掠。 不过这些河西人也很会来事儿,郭兴泰说不要,但他们还是十分懂事的送来了劫掠所得的金银财货。对此郭兴泰没什么好说的,这是他们自己愿意送来的,可不是自己要的。 当然,最懂事的当属赫连石夸,他不仅送来大量金银财货,牛羊马匹,还送来了许多被奴役的汉人。汉人在魏国地位并不高,几乎和牛马对等,但如今郭兴泰领着河西联军来了,终于是将他们从魏人的魔爪下解救出来。 “嘿嘿,郭将军,这是两百多汉家儿郎,小人不敢妄动上国子民,亲自给您送来了!”赫连石夸一脸谄媚道,“还有一些金银,牛羊等物还请您笑纳。” 郭兴泰微微点头道,“不错,你能有这份心思就不错。我汉家儿郎和牛羊我就收下了,至于那些金银你拿回去吧。” “诶郭将军,送出去了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再说了,这可俺们河西诸部的一片心意,要不是您召集我等,俺们这辈子不说,哪怕是下辈子都没机会踏足魏国。因此这是感谢将军您的!” 郭兴泰摇摇头,懒得再去废话,“下次多送些牛羊过来,手下儿郎都没怎么吃过肉。本将让他们在前面拼杀,怎么也要让他们吃饱穿暖才是!” “是是是,小人明白了!”赫连石夸一边说着一边附耳低声道,“小人还从城中发现了两位十分漂亮的女子,一起送到将军那里了。放心,是魏女不是汉人。” 说罢赫连石夸露出一个你我男人都懂的笑容,郭兴泰也对他笑了笑。说起来自从举兵以来,未曾遇到过魏人大军,想求战而不得,让他心中憋了一肚子火气,或许拿魏女释放一下也不错。 “那小人就不打扰将军好事了。告辞!”赫连石夸说完这些,拱拱手离开。 郭兴泰也收起了笑容,转身与手下人继续商议明日的进军路线。 “将军,明日咱们可就行进到天水了。这可是魏人在西北的重镇,若是还遇不上大股魏人,您说他们会不会在长安等咱们呢?” “很有可能。”郭兴泰摸着下巴琢磨道,“咱们几十万人浩浩荡荡,魏人不是瞎子,肯定会有所准备。但殿下的意思很明确,他在前线吸引魏人主力,而我等顺势直取长安。殿下给我们创造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冲过去,完成殿下的任务!” “我等愿与将军共同进退,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麾下一众将领亦是说道。 “很好,告诉那些河西人,我不管他们在城中劫掠多久。明天一早,必须动身,违令者休怪我翻脸无情!” “是!” 河西诸部自从举兵以来,连一场仗都没打过,半分力气没出,但到了分赃时却占了大头。因此当郭兴泰的命令传达给河西诸部时,他们觉得受了郭兴泰的恩惠,就此翻脸着实说不过去,而且若是不听郭兴泰号令,就算现在能够全身而退但未来说不准还要遭到报复。 因此当天空破晓之际,郭兴泰的部众和河西联军便踏上了前往魏国重镇,天水的道路。 大约晌午时分,大军终于抵达了天水。从外面看,天水城的城墙明显要高大许多,但奇怪的是,面对大军来袭,整个天水十分安静,不仅没有抵抗,甚至就连城门都是大开的。 种种迹象让郭兴泰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叫住了跃跃欲试,想要入城的手下,转身对赫连石夸下令,让河西联军先一步进城。 河西诸部首领自然没那么多花花肠子,他们看着天水城城门大开,纷纷起了劫掠的心思。要知道这座城池可比他们之前劫掠的那些大多了,里面的财货肯定是多到数不胜数。 为此河西诸部为了争夺最先入城的名额,甚至颇有大打出手的意思,直到赫连石夸出言劝阻,这才停下剑拔弩张的态势。最后赫连石夸指定了一个部族率先入城,这才平息了这场骚动。 和郭兴泰预想的一样,当两百河西士兵进入天水城的时候,原本敞开的城门突然关闭,接着城头上涌现出许多旗帜,看起来人数不少。 “将军,幸亏您没让咱们进去,看来这是魏人设下的陷阱啊,就等着咱们入城,将咱们困死在城中!” 郭兴泰只是冷哼一声,“总算是能有场像样的仗打了,告诉儿郎们,准备攻城!” 第407章 不费吹灰之力 说起来,第一批奉命入天水探查的河西兵若是谨慎细致些,定能发现魏人拙劣的伪装。可惜自从他们响应郭兴泰举兵以来,一路从河西杀到魏国腹地,到现在连场像样的战斗都没有,因此养出了骄纵的性子。 当河西诸部一看到天水城城门大开,以为这座城池和以前遇到的那些一样,见到大军压境便开城投降,因此放松了警惕,甚至能为最先入城劫掠而大打出手。 只可惜魏人似乎并不愿意放弃这座西北重镇,于是设下了伏兵。当两百河西战士哼唱着小曲儿穿过城门后,身后的闸门轰然合拢,紧接着百十名早已埋伏等待多时的魏人从侧面杀出,将这些毫无防备的河西战士尽数屠戮。 这还是联军举兵以来,第一次伤亡如此“惨重。”因此郭兴泰难得来了兴致,亲自部署攻城的相关事宜,打算好好试一试天水的城防。 可惜事与愿违,郭兴泰兴致冲冲,只为求得一战,却没想到天水也不过是纸老虎,只是看似牙尖爪利,实则不堪一击。 攻入天水后,郭兴泰这才发现,偌大天水城守军不满五百,这些人连防守一面城墙都不够,更不要说整座天水城了。 而且这不到五百的守军,大部分皆是十岁左右的孩子罢了,剩下的则是由年过五十的男子组成。因此这支不满五百人的守军战力可想而知,郭兴泰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克了天水,让他战前做得稠密部署成了空谈,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因为是郭兴泰麾下将士先入驻天水,他麾下的士卒在赵桓规定的军纪还有郭兴泰的严令下还算能够约束自己,入城之后并未劫掠扰民,反倒是秩序井然 ,迅速占领出入城池的要地后便谨守职责,不敢逾越半步。 “郭将军,郭将军!”此时几名河西人前来拜见郭兴泰,却被郭兴泰的亲卫拦下,毕竟河西诸部十几万人,而郭兴泰除了赫连石夸其余一个都不认识,万一是魏人伪装来刺杀主将,过去类似的事也不是没有先例。 好在赫连石夸很快赶来,替这几名河西人解了围。 “郭将军,这位是红河部族长。方才最先入城的那二百勇士正是红河部的战士!”赫连石夸介绍道。 红河部因毗邻一道河流,每到秋季河流鲜红如血,红河部因此得名。 郭兴泰这才问道,“那这位红河部族长来求见本将所为何事?” “额......” 不等赫连石夸开口,红河部族长先是开口用蹩脚的汉话道,“郭将军,俺们部族这一次阵亡了二百勇士,您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给个说法?是本将杀了他们么?还是本将求着你们入城了?”郭兴泰闻言顿时面色一沉,“我怎么听说这最先入城的名额是你红河部靠拳头挣过来的?” 红河部族长一时哑然,的确,这个率先入城的名额是他族中勇士靠拳头击败了其他竞争者才换来的,不是郭兴泰强逼着他们入城的。 他们原本只是想着能最先入城,抢夺最多的财宝,可没想到天水这座城与其他望风而降的城池不同,里面竟暗藏着杀机,一下子折损了两百勇士,对红河部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打击。 “俺,俺就是想着俺那二百勇士不能.......白死了!”红河部族长被郭兴泰身上的杀气震慑住了,说话都有些磕磕巴巴。 郭兴泰叹了口气道,“那好,你想要什么补偿?牛羊,还是金银奴隶?本将都可以满足你。” “这些俺都不要,只求着将军能让俺们红河部先进城......打猎!”因为来的太过容易,这些河西部族已经将烧杀抢掠比作他们平时打猎了。而天水城光是从外面看,就比边境上那些小城大了不少,里面的财宝肯定也会更多。若是向郭兴泰索要补偿,最多也就二百人的份儿,但要是能让自己家里的儿郎去劫夺,所得肯定比郭兴泰的补偿要多。 因此红河部族长说完,目光灼灼看着郭兴泰,过去几座城池都是任由他们劫掠,这一次想必也是一样,但有所不同的是整个天水城都是他们红河部的猎场,其他人可插不进去手! “你想在天水城打猎?”郭兴泰眉毛一拧,盯着红河部族长,接着伸手指向不远处城头飘扬的旗帜,“你好大的胆子!你难道看不见那里飘的旗子么?那是我大周的旗帜!也就是说天水城如今是我大周的地盘,难道你觉得我会放任你劫掠我大周的城池?” 红河部族长被怼的哑口无言,明明几个时辰以前,天水还是属于魏国,怎么现在就成大周的地盘了。 “可俺们部族的勇士......” “死了就死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郭兴泰冷冷说道,“还有一事忘了告诉你们,接下来遇到的所有魏国城池,占据后尔等都不许劫掠,还有你们这些天偷偷摸摸藏下的汉家儿郎,也要一并送来,否则别怪本将翻脸不认人!” 汉人吃苦耐劳,加之头脑灵活,一向是最合适的奴役对象,若是懂得一些锻铁之术,那在这些胡人眼中不亚于香饽饽了。因此除了赫连部还算老实,其他河西部族都暗藏了不少汉人奴隶,打算带回到河西老家驱使。 “你,你就不怕俺将你的话说给其他人,俺们带兵离开这里么?俺就不信你一个人能打垮魏国!”红河部族长指着郭兴泰气愤道。 “哦?那你尽管走便是!”郭兴泰毫不在意红河部族长的威胁,说起来这十几万河西兵大都是乌合之众不堪大用,真正攻坚打硬仗的还得是他本部的四万汉家兵,因此红河部走就走了,郭兴泰丝毫不以为意。 “不过走之前你可想明白了,”郭兴泰对着红河部族长的背影道,“现在敢走,待本将平定魏国,下一个就去你们红河部登门拜访!” 第408章 后方生事 红河部族长闻言,硬生生停下的脚步,他知道郭兴泰可不是说说而已,而是真敢去做。当初,赫连石夸召集河西诸部商议起兵时,有几家部族亲附魏人不愿前来,郭兴泰得知此事后亲手率兵“登门拜访,”将不愿出兵的数家部族尽数剿灭,男女老幼尽皆没为奴隶,然后分给了愿意出兵的部族。 就是红河部自己家中也有几十名这样的奴隶,因此前人殷鉴不远,红河部实在不敢拿整个部族性命去赌。 见气氛有些尴尬,赫连石夸连忙出声道,“伏连,你那二百勇士战死实在不能怪在郭将军头上。这样吧,你去我族中挑选二百勇士,还有我族中的金银财宝,牛羊美酒,随便你拿,如何?” 红河部族中伏连听罢这才稍稍缓过气,“那就多谢赫连族长了!”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 等他走远后,赫连石夸靠上前道,“将军,红河部这次可谓是损失惨重,小人觉得没必要如此逼迫他们,万一伏连那老家伙说动其他人回了河西,那咱们可就不妙了!” “哼,也不看看驻守天水城的魏军是什么货色!一群老弱病残罢了,整整两百名青壮却被一群老幼杀了个干净,还敢有脸找我要补偿?”郭兴泰冷笑连连,“我脾气算是好的了,若是殿下在此,那红河部族长的头早就挂在旗杆上了,不是因为他无礼,而是兵败,被一群半大的孩子和老人杀得丢盔弃甲,丢人呐!” “额,话虽这么说。但咱们还得靠着他们手下儿郎壮壮声势,不是吗?”赫连石夸小声试探道。 “呵呵,”郭兴泰冷笑连连,不过却对赫连石夸将自己置身在大周考虑感到十分满意,“你以为没有河西诸部,本将,或者说吴王殿下就不敢进攻魏国了么?” “那究竟是......”赫连石夸不解,想问个究竟,可惜郭兴泰暂时还不打算将实情告诉他。 “罢了,回去你告诉河西诸部首领,自天水以后的所有魏国城池,攻下后皆是我大周领土,尔等不许劫掠,若是被我瞧见,小心你们的脑袋!”郭兴泰恶狠狠道,随后他面容不知为何又缓和了几分,“不过你们都是出了力的,等打到长安,我准许你们河西诸部先入城,同时三日不禁!” “什,什么叫三日不禁?”赫连石夸不太明白。 “就是三天的时间,准许你们在城中任意劫掠,所得你们自己收下,我分文不取,只要魏都长安!”郭兴泰带着几分渗人笑容解释道,这份笑容让赫连石夸脊背发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将,将军放心,小人一定转达将军的意思!”说罢,赫连石夸逃一般离开了此地。 当他将郭兴泰的意思向河西诸部首领说明时,方才因为红河部族长伏连,大夸其词,而想要带兵返回河西的各族首领顿时心动了。 这些天他们可是劫掠了不少财货,光是牛羊,每家都分了几百头。现在听说要去魏都长安,那里虽不及应天邺城富裕,但也是中原数得着富庶之地了,比起只能吃沙的河西来说更是肥的流油,一时间贪婪笼罩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赫连族长,你说待咱们等攻下长安,郭将军准许咱们任意劫掠,整整三天?”一人发问道。 赫连石夸点头道,“不错,郭将军说了,他只要长安城,城中财货他分文不取,任我等拿去。只是到时候能获得多少战利品,就要看各位的本事了!” 要论劫掠,没人能比得上河西诸部,过去来往西域的商旅,便是被他们杀到不敢再来的。因此当郭兴泰提出让他们各凭本事时,每一位首领皆是摩拳擦掌,恨不得明天就打到长安。 “那好,我等便继续听从郭将军调遣,打到魏都长安!” ...... 自从王文远领着十万大军离开潼关,北上支援玉璧后,潼关外便只剩大周的军队在围攻了。不过赵桓却并不着急,而是选择了攻心,城中守军在他每日的叫骂和火药鼓捣出来的声响折磨到精神崩溃,士气已然全无,但不知为何,赵桓却不着急攻破潼关,而是选择围而不攻。 “殿下,后方押运粮草的辎重队来了,是冯公亲自带队!”何健火急火燎地冲入大帐,对赵桓道。 赵桓麾下这四万人,原本每日消耗的粮草皆是齐国供应,但自从王文远走后,这些粮草也就断掉了。没办法,赵桓只得写信让应天派辎重队前来。 “冯公来了?快请他老人家进来!” 为了表示尊敬,赵桓亲自出营迎接冯义成率领的辎重队伍,二人说笑着来到中军大帐,坐定后赵桓笑道,“冯公您可来的太及时,您要是再不来,麾下的将士们可要挨饿了!” “哈哈,殿下说笑了。老夫一路走进来,瞧着营中将士士气正盛,哪里像是缺衣少食的样子?”冯义成亦是笑道,同时对赵桓使了个眼色。 赵桓心领神会,屏退了左右但他却不知道冯义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冯公,有什么您就直说吧。” 冯义成面色凝重问道,“老夫查阅了前线送回的军报,发现有一事不明,按殿下您的意思,潼关内守军已无斗志,拿下潼关只是时间问题,为何您选择围而不攻呢?” “原来冯公是想问这个。”赵桓笑了笑,“原因很简单,如今齐魏主力皆在玉璧鏖战,我若攻取潼关,魏人必然放弃玉璧回师来救。十余万虎狼之师,本王麾下四万将士即便再能拼杀也抵挡不住。况且身后还有个齐国,他们可不会坐视本王攻破潼关,直取关中,在本王背后捅刀子都是有可能的。” 赵桓对此看的十分透彻,周齐两国虽是结盟共击魏国,但只是表面结盟而已,实际上还是各打各的。而且齐国的那位皇帝可不是好相与之辈,从顾望秋所言可以得知,是一位反复无常的主儿,要是听闻赵桓破了潼关,说不定转头就来攻打他。 “呼,殿下原来早已想到了这一点,是老夫多虑了。”冯义成点点头,继续道,“其实老夫这次前来也是应天发生了大事,陛下病重了!” 第409章 更进一步 “陛下?” 赵桓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愣了半晌才想起应天的皇宫高墙里,还住着大周的皇帝陛下,也就是赵桓的兄长赵桐,名义上赵桐才是大周统治者,但现在几乎被遗忘在了某一个角落。直到前阵子,这位皇帝陛下突然抱病,朝廷上下这才想起赵桐来。 “情况如何?”赵桓皱眉问道,现在大周正处在战时,若是后方不稳,那可是要出乱子的。 冯义成面色凝重,摇摇头道,“很不妙,虽然太医已经稳住了病势,但这病来势汹汹,恐怕.......” 过去赵桐身子还算康健,并未听说有什么病症,怎么突然一下子就病倒了呢。赵桓对此产生了疑惑,不会是手下人想要从龙之功,私底下密谋此事吧? 察觉到赵桓目光和表情的变化,冯义成连忙正色解释道,“殿下,老夫来之前与牛三金商议过,并未发现有异样,陛下的确是突然重病,与任何人无关。” “是吗?”赵桓闭目沉思起来,冯义成说的话真假难辨,虽然搬出了牛三金,但这家伙说不定和冯义成早已串通好了。 毕竟若是赵桐暴病而亡,他膝下无子,唯有皇后诞下一女,名义上是皇帝所出,但明白人都知道这是谁的。因此下一个接任皇位的必然是赵桓,也只能是赵桓。只不过赵桐的皇位是赵桓亲手扶上去的,因此想要行废立之事,至少也要先请示一番赵桓才是,这般私自行事让赵桓实在有些不爽。 赵桐再怎么说也是自己扶持上去的,就算要废他皇位,也该由自己示意才是,手底下人这般私自行事,像什么样子? 而冯义成此行的目的也就不难猜了,估计他是要接替赵桓掌管前线军务,让赵桓返回应天稳定人心,甚至是更进一步。 “殿下......”冯义成受不了长久的沉默,忍不住道,“其实,我们所有人都在等您,等您再进一步的那天......” “本王知道了,”赵桓沉声回道,看来手下人人已经不满足于现状,想要加紧脚步了,毕竟若是赵桓迈出那一步,定然不会亏待了他们,加官进爵,封妻荫子都不是没有可能。 “本王知道你们的意思,但这一切要本王自己来提,本王掌握主动,冯公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赵桓沉声道,“这一次我不再追究,我不想再听到诸如此类话。” “可是殿下......” “放心冯公,”赵桓投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待到灭魏之战结束,本王会给所有追随我的人一个交待,一个让所有人满意的交待。” 闻言,冯义成也只得叹息两声,赵桓早已不是过去那般孤立无援,现在的他羽翼丰满,绝非是任人拿捏的角色了,能得到他一个承诺已经实属不易。 冯义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再讨论此事,而是和赵桓聊起了此次灭魏之战。 “听说萧明远领着六万人攻克了襄阳,这小子运气还真是不错呐。” 赵桓轻笑了一声,他知道冯义成为何提起萧明远,原因无他,萧明远当初奉命镇守五岭古道,将冯氏一脉死死压制在了岭南,若不是赵桓这个破局之人的出现,冯氏现在还只是在岭南自生自灭罢了。 因此冯氏和萧明远关系并不怎么融洽,尤其是萧明远及时投效赵桓至今,双方仍是面和心不和,如今萧明远更是立下大功,着实让冯义成心里痒痒。 两家关系不睦,当然是赵桓有意为之,毕竟若是手下统兵大将都好得穿一条裤子,他这个吴王可就要如坐针毡了。 “呵呵,当初本王就是看着萧明远有统兵大才,才委以重任,总归是没让本王失望。” “殿下到底是慧眼识人,不论是当初在邕州的刘知远,还是应天的黄宗之等人,都是一时难得的人才。”冯义成忍不住连连点头道。 “还有一人你忘了说,”赵桓笑了起来,“江陵的郭兴泰,他可是此次灭魏,本王预备的奇兵啊!” “郭兴泰?倒是差点把这人给忘了。”冯义成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现在行军到何处了?” “他身在魏国腹地,每次传递消息都极为困难。上一次送达消息还是七天以前,说他麾下二十万部众刚刚抵达魏国西部重镇天水,距离魏都长安已经不远了。” “天水?”冯义成对北方的地名不怎么熟悉,借着帐中鸿骑卫绘制的地图,这才看清天水距离长安究竟有多远。 “那郭将军何时发动进攻,一旦弓弦长安,魏人可就支撑不住了!” “莫急冯公,相信郭兴泰很快就能拿下长安,奠定此次灭魏的关键一战!” ...... 天水被攻克后,距离魏都长安只有几日的路程了,郭兴泰也没有着急,反正长安就在眼前,也不会突然长出翅膀飞走,因此他强压住心中对魏人的怒火,越是靠近长安,反倒越发稳健起来。 他先是扫平了长安附近几个郡县,稳固了后方,为大军攻城创造了有利条件。这些被攻陷郡县和天水一样,成为了大周的领土,并未放任河西人劫掠。当然即便郭兴泰让河西人劫掠,他们现在也看不上眼,毕竟他们眼中现在只有魏都长安,那里才是真正的膏腴之地。 拿下长安周边郡县时,郭兴泰和麾下的河西联军收获抵抗甚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根据现有的消息判断,应当是将这些郡县驻扎的守军悉数调入了长安城协防。 不过即使这样郭兴泰也丝毫不放在心上,毕竟一路打过来,肉眼可见的魏人兵力捉襟见肘,男丁悉数被调往了玉璧潼关前线,后方的魏军甚至连黄毛孺子和白发苍苍的老人都拉上战阵充数,这些人甚至连顺风仗都打不了,到了战阵上只能任由宰割。 说实话,这样的斩首功劳郭兴泰都不屑于上报,当然河西兵便没有这般素质了,他们高高兴兴提着老人和孩子的头颅向自己的首领邀功,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第410章 空虚的长安城 魏都,长安。 此刻长安城一片慌乱,来自西北的二十万河西联军已经隐隐能看到前锋的旗帜了。自从齐周两国伐魏以来,长安城便一日不得安宁,从征兵调运粮草,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 但很快,另一则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让长安城上下一片哗然,大魏西北的河西之地举起叛旗,号称领兵五十万直扑长安城。 而奉命监国的皇后贺若氏清楚的知道,因为齐魏在玉璧战事的焦灼,甚至就连两国皇帝都亲临前线,因此如今大魏在西北守军凑在一起也不满五千之数,青壮男丁被悉数调往前线,西北一片空虚。 贺若氏是贺若统连的小女儿,从小便颇有才名,长大后更是姿容艳丽,加之家世显赫,引来无数人求亲。但最终贺若统连却选择尊重小女儿的想法,将其许配给了当时还流落民间的魏国皇子拓跋翼。 奇货可居,这便是贺若统连和女儿的想法。而拓跋翼也没让他们失望,靠着贺若家的势力以及自己的努力,成为了大魏手握实权的皇帝。 而贺若氏对此也十分懂礼,自觉地甘居幕后,并没有借着母族的威势意图操纵朝政。因此拓跋翼投桃报李,当然也是为了感谢当初贺若氏在其危难之际不离不弃,拓跋翼将两人的嗣子立为继承人,同时废除了魏国传承已久的“子贵母死”制度。 两人相敬如宾,因此当拓跋翼领兵出征,便将长安的军国要务交给了皇后处理,毕竟二人的嗣子年纪还太小,还无法理事。 但就目前大魏的情况,贺若氏已经束手无策了,一来她虽颇有才名,但从未上过战阵,如今战线推至长安,城中一片慌乱,连带着她也有些慌了手脚,二来城中守军兵力不足,满打满算也不过两万,其中大部分还是临时征召,毫无经验的新兵。 而他们要面对的是号称五十万的河西大军,不管这五十万水分有多少,少说也得有个十万,绝对不是长安寥寥两万人能挡得住的。 “皇后娘娘,城中新征募的两万步卒已经下发了武器甲胄,想来守住长安,静待陛下回军应是无虞!”此时,负责长安的守将向贺若氏汇报道,他已经尽可能往好处说,只为安抚贺若氏不安的情绪。 “两万人......两万人怎么守住偌大的长安?”贺若氏有些头疼,这些新征募的士兵是什么货色她也清楚,想守住长安城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宫里还有三千护帐铁卫,将他们也派到城墙上,听从你调遣守城吧!”贺若氏沉思良久,最终下达命令。 护帐铁卫算是魏国禁军,魏人是草原游牧出身,各部首领麾下都有一支亲信组成的卫队拱卫左右,人数从数千数万不等。而拓跋氏作为魏人的一支,自然也有这么一支卫队,自大魏立国之前,便护卫拓跋氏的先人。到如今,在拓跋氏历任皇帝的扶持下,护帐铁卫已经膨胀到四万人。 但这四万人如今大部分皆随拓跋翼前往了玉璧前线,仅有三千余人留守长安。不过难得的是,这三千人都是训练有素经历过战阵的精兵,若是使用得当并非不能守住长安。 “可这样一来皇后您身边岂不无人可用?”长安守将低头说道。 “少说这些了。若是长安被攻破,那这三千人留守皇城又有何用,不如拿出来与河西人决一死战!”贺若氏到底是贺若统连的女儿,身上同样流着魏人古老的血液,说出这番话时也带着几分杀伐之意。 “不过本宫不知兵事,这三千人还有城墙的防务就都交给你了,本宫会在椒房殿等你们的好消息!” 长安守将躬身领命,向贺若氏高呼道,“皇后娘娘请放心,末将誓与长安共存亡!” ...... 玉璧前线。 拓跋翼此刻身处饱经洗礼的玉璧城墙,向远处眺望齐军大营。前一阵子,潼关送来急报,说围攻潼关的十万齐军主力北上支援,算算时间就是这几天抵达了,而远处的齐军大营,肉眼可见的多出了许多旗帜,个个鲜艳无比,在半空中十分吸引人的目光。 “唉。” 拓跋翼重重叹了口气,恋恋不舍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只有每当这个时候,才无人打扰,他才能深呼吸,放开身心感觉自己还活着。 自从领兵赶来玉璧与齐军鏖战以来,已经过去了数月之久,齐人魏人每日都承受着巨大的损失,可双方都憋着一股气没有一个愿意退兵。 魏人不擅攻城,也不擅守城。对上器械精良的齐人,他们束手无策,每日拓跋翼都能收到损失报告,少则几百,多达上千,这样的消耗战是拓跋翼不愿看到的。要知道战死的可都是大魏难得的勇士,哪怕魏人能在玉璧大战中胜出,那也是惨胜如败,国中元气大伤,少说也要几十年才能恢复过来。 “陛下。”此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打断了拓跋翼的思绪。 “什么事?” “长安急报,河西诸部起兵反叛,号称五十万大军,向我大魏袭来,如今天水已失,河西联军前锋已经抵达长安郊外百里之处!” “什么?!”拓跋翼睁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他们都是瞎子么?那可是五十万大军啊,为何现在才来报?” “自河西叛军举事以来,长安便一日不停向玉璧送来消息。可途中都被南周鸿骑卫给截杀了,因此今日才收到消息!” 拓跋翼接过一封封急报,果然如此人所言,急报上的内容并不连贯,一看便是隔了数日才发出的。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长安受到了威胁,那可是大魏的国都,一旦有失,整个关中都将失去控制,而没了关中的支援,他这几十万大军可就成了无根之萍,还拿什么击败眼前的齐军,还拿什么争霸天下? 拓跋翼晃着身子,只觉得头脑一阵阵眩晕,“传城中各级将领,朕有事要和他们商议!” 第411章 议和 当拓跋翼召集玉璧城中大小将领,并告知他们长安受到威胁时,一众将领顿时一片哗然。国都受到威胁,这可是大魏立国以来从未发生过得事,魏人铁骑攻占过旧都洛阳,兵峰威胁过齐国的邺城和南周的应天,但国都长安却从未遭受过战火。 “陛下,河西狗贼竟敢趁我大魏主力尽出之时,举兵反叛,末将奏请给俺两万人马,定要将河西狗贼一个不留全部杀绝!”一个年轻的将领躬身道,他的话顿时引来一众年轻气盛将领的附和,一时间,在玉璧临时行宫内,要杀尽河西人的声音响彻云霄。 “胡闹!”此时一名看起来有些年岁的将领怒斥道,“河西人号称举兵五十万,你只带两万人回去岂不是以卵击石?再说了,往日河西诸部彼此纷争不断,从未联合在一起,但现在却能摒弃前嫌一同举兵反叛,其中定然少不了南周人在背后撺掇,说不准派兵协助也不是不可能!” 这位老将军曾经在河西戍守多年,对当地风土人情极为熟悉。河西诸部林立,彼此为了争夺生存空间时常大打出手,许多部族甚至彼此打成了世仇,想要联合他们实在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但这位老将军却忘了一点,那便是魏人在河西做下的血债一点儿也不少,还有每年要求上贡的马匹,上贡的数量远远不是那些部族所能承受的,为此家破人亡的不在少数。 河西诸部彼此有着仇恨,但他们对于一直压迫自己的魏人仇恨更甚,只是碍于魏人兵威不敢造次而已。但现在大周的势力插手河西,不仅收取马匹数量减半,还会赐下等量的草药盐铁等物,和魏国一比大周简直就是天上下来散播福音的天使。 因此当大周在河西召集各部共击魏国时,河西诸部毫无疑问地放下成见,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向曾经欺凌自己的大魏动刀子了。 那老将军转身对拓跋翼道,“如今长安受到威胁,而我大魏主力尽数东出,其实打到现在我大魏已经后继无力了,因此老臣建议从玉璧撤兵,先稳住长安形势,再谈以后!” 老将军所言乃是守成之言,可一群年轻气盛的小将怎会同意,“撤兵?你说撤兵?我大魏多少儿郎战死在了玉璧,说撤就撤,难不成将玉璧拱手让给齐人么?” “不错,正是让出玉璧。同时为防止齐人窥破我大魏虚实,臣奏请派人去齐军大营中议和!” “议和?!”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就连一直低沉不语的拓跋翼也忍不住抬头看向这个勇气可嘉的老将军。其实鏖战了数个月,大部分人早已没了先前的斗志,加之如今长安遭受威胁,只是碍于面子不愿提出议和罢了。 就连拓跋翼都心生退意,但这种事谁都不愿第一个开口,谁说谁便会招来口诛笔伐,甚至以扰乱军心被斩都是有可能的。 “陛下!”那位老将军再次开口道,他的声音在一众指责声中洪亮无比,“玉璧如今只是一块鸡肋,玉璧送给齐人,我大魏日后仍有机会夺回来。但若是长安有失,那间接整个关中都有危险,没了关中我们几十万大军变成了无根之萍,还拿什么击败齐人?” 老将军说完后闹哄哄的行宫很快静了下来,虽然他的话不怎么中听,但却是大魏实实在在面对的问题。长安没了,关中定然无法保全,他们这几十万大军在外也就陷入了前有狼后有虎的尴尬境地。但玉璧可弃,长安却不可弃,否则大魏连翻盘的资格都没有。 “是该回去了......”拓跋翼扫视了一眼下方众将低声说道,“此次大战,我大魏到如此境地,皆是朕之过错,与尔等无关!” 拓跋翼一人将战败之责揽了过去,放在大魏这可是件了不得的事。但现在无人关心此事,行宫中弥漫着一股悲凉的气息,让人忍不住唉声叹息。 “待会派人去齐军大营吧,向齐人议和,但莫要弱了我大魏声威。”拓跋翼摇晃着起身,艰难地说出这句话。 城外齐军大营内。 此刻的萧妙淽面色古怪,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你是说,玉璧城的魏人派人前来议和?说是愿意将玉璧城割让给我大齐?” “正是,陛下。魏人派来的使臣就是这么说的!” “哈哈哈,没想到魏人也有今天!”萧妙淽放声大笑起来,良久之后她才止住笑声,传唤大营中各级将士商议魏人意图议和一事。 很快,齐国主将涌入中军大帐,听闻魏人有意议和后,纷纷各抒己见。 “陛下,恐怕这是魏人示弱之举,待我们与他们议和撤兵之后,再趁势反扑,过去也不是没有这类先例,不得不防呐!” 曾经齐魏的一场战事中,魏人假意议和,而齐国信以为真,真的退兵后魏人却倒打一耙,反手侵占了齐国的土地。 而现在齐魏在玉璧可谓是旗鼓相当,实在看不出魏人有任何颓势,突然遣人来议和,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因此不得不提防一手。 “王将军,你可有什么高见?”此时萧妙淽突然点名王文远,让他发表看法。 被自家皇帝点名,王文远不得不站出身来拱手道,“陛下,末将以为定然是潼关有失,所以魏人才遣人议和,想要先派兵稳住潼关,不然吴王殿下的大军一旦攻破潼关便可长驱直入,届时长安危矣!” 谁料萧妙淽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王文远道,“我大齐可没有吴王这个封号呐,王将军!” “是末将失言,请陛下责罚!”王文远闻言一惊,连忙叩首赔罪。 “不过你说的倒是有理,魏人要么是想用议和麻痹我等,要么是潼关或者别的地方出了大事,不得不回援,才与我大齐议和。”萧妙淽狠狠一拍桌子,“我大齐为此次灭魏耗费了多少金银?一座玉璧城就想打发了我们?想得美!传令各军,继续猛攻玉璧,想要结束战争,那也要朕说了算才行!” 第412章 赫连石夸的心思 长安城郊外不足百里的一处高坡上,赫连石夸正静静眺望着远处的长安城,古朴巍峨的城墙让他十分熟悉。他不是第一次来长安城了,第一次来也是唯一那一次来的时候,赫连石夸还只是一个少年,繁华的长安,直冲云霄的城墙都给他留下了深深地印象。 当然美好的记忆只是极小一部分,更多的则是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时候他随着父亲,当时赫连部的族长在魏人刀剑的逼迫下,赶着牛羊马匹向长安的魏国皇帝进贡。 光是这样魏人似乎仍不满足,抵达长安后,魏人强令父子二人换上了滑稽的衣衫,将他们送到了魏国皇宫中,逼迫他们跳舞取悦魏国皇帝和一众王公贵族。 父子二人的舞蹈引得魏人连连称赞,象征性地丢下几块碎银算是赏赐,但对于年轻气盛的赫连石夸来说无异于羞辱,曾经他也想着有朝一日能马踏长安,洗刷今日的耻辱。 但转眼间半辈子过去了,昔日那个年轻气盛的少年早已被磨平了棱角,现在的赫连石夸只想着能守住赫连部的一亩三分地便再无所求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郭兴泰找上了他,说能带他扫灭魏人。想起南周的富足,和兵威之盛,赫连石夸一直暗藏在心中对魏人复仇的愿望便有机会实现了。 一阵冷风冷不丁吹来,赫连石夸打了个寒战,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他转身对身旁的护卫道,“走,去郭将军的大营,我有事要和他商议!” 郭兴泰的中军大营和河西联军的大营相距甚远,因为郭兴泰实在不信任这些异族人,生怕他们夜里炸营波及到自己这边,而且对河西人来说背信弃义实在太多稀松平常,背后捅刀子的事儿谁没干过,郭兴泰生怕自己哪天晚上睡着觉被河西人抹了脖子,故此与河西联军保持了足够的距离。 因此哪怕是一向亲附大周的赫连石夸,穿过了无数哨探,被人搜了数遍身子才得以见到郭兴泰。 此时的郭兴泰正和手下人商议明日攻城事宜,听闻赫连石夸来访,他便屏退左右请他进来,“赫连族长,有什么事么?” “是这样的郭将军,明日攻城,小人的部众愿为先锋,为将军您夺下先登的功劳!”赫连石夸说道,方才远远看见长安城,他心中因为魏人的羞辱逐渐转化为仇恨,恨不得现在就攻入城中,将魏人狠狠踩在脚下。 “哦,你是为这事儿而来的啊!”郭兴泰不以为意,先伸手示意赫连石夸坐下详谈,“其实长安城中有我大周的探子,方才他们拼死传递出消息,说城中守军不到三万人,还有大部分是老幼病残,想来攻取长安并不会太难。” 长安城中有四名鸿骑卫的探子,其中两人冒死出城向郭兴泰传递了城中守军空虚的消息,这样一来郭兴泰总算是敢放心大胆地攻取长安了。 “那将军的意思是......” “发挥联军兵力优势,四面合围长安!”郭兴泰手指远方的长安城道,“城中守军虽多是老弱病残,但还有一支三千人的禁军卫队。我若是长安守将,定不会将这三千人分散使用,而是留作奇兵,观察我军动向,分辨出那一支是大军主攻的方向然后奇袭。” “因此与其正中魏人下怀,不如发挥我联军兵多将广的优势,四面合围,每一处都是主攻方向!” 兵法云,围三阙一。为的是留给守军一条“生路,”无法让守军下定与城偕亡的心思,让敌军在死战和逃跑之间摇摆不定,间接算是瓦解敌军士气。 但这一点却不太适用于眼前的局势,长安城乃是魏人国都,为了保全国都,不论是不是留有“生路,”魏人都一定会死战不退。因此倒不如发挥联军兵多的优势,轮番攻城,城中守军本就不多,又多是老幼病残,用不了多久便会彻底崩溃,而那三千精兵也终将淹没在二十万河西联军中。 “原来将军早有决断,是小人多嘴了!”赫连石夸低头道。 “回去后告诉他们,哪一家先攻入长安,本将就准许他们的部族最先劫掠半日,同时若是作战勇猛我大周还有赏赐!” 攻破长安后,三日不禁,这是郭兴泰为了激励河西联军约定好的规矩。长安的富庶是所有河西人难以想象的,至少整个河西加在一起都不一定有长安富庶,因此能先入城劫掠半日,绝对能让自己的部族舒心的过上几十年。用这个来激励河西人,想必他们也会更加卖命吧。 “是,将军您的话小人一定带到!”想起富得流油的长安,赫连石夸也忍不住热血沸腾起来,起身行了一礼就要离开。 郭兴泰瞅着赫连石夸越走越远的背影,忍了许久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命人又将他唤了回来。 “敢问将军,还有何事?”赫连石夸问道。 郭兴泰只是瞥了一眼赫连石夸,便转过身淡淡地说道,“若是战事顺利,攻破了长安城,你和你的部众不要入城参与劫掠。” “不许小人参与劫掠?这是为何?”赫连石夸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一向在郭兴泰面前谨小慎微的他,此刻竟下意识的声音都高了几分,毕竟城中的财富属实会让人为之疯狂。 “不让你去是为了你好!”郭兴泰难得没有发火,只是静静地劝阻赫连石夸不要参与劫掠,“别忘了,长安一旦被攻破那可就是我大周的土地了,你觉得我会任由河西人劫掠么?” “将,将军......你的意思是......”此时,赫连石夸已经从郭兴泰平淡如水的面容中读出了浓浓的杀意。 “你很聪明嘛,赫连族长!”见赫连石夸已经察觉到什么,郭兴泰索性不再隐瞒,取出一张密令道,“奉吴王殿下之命,杀尽敢入长安城劫掠的河西人,一个不留!” 第413章 正确的选择 “您,您说什么?”赫连石夸听罢郭兴泰的话,如坠冰窖,吓得后退的两步,浑身更是剧烈的颤抖。 郭兴泰步步紧逼,眼睛淡然地注视赫连石夸,不起一丝波澜,“没听清?那我再说一遍。奉吴王殿下之命,斩杀所有敢入城参与劫掠的河西人!” 得到确认后,赫连石夸瘫坐在地上,已经是初秋的季节,能够感受到丝丝凉意,但此刻赫连石夸脸上却满是细密的汗珠,在脸颊汇成小溪从下巴处滴落。 赫连石夸惨笑了几声,是啊,这一路上与郭兴泰相处下来他就感觉十分奇怪,二人以前也算是知根知底,为何以往一位桀骜的将军为何会底下高傲的头颅,好声好气的与他们河西人商议。 像是前几天在天水吃了亏的红河部族长,竟敢向郭兴泰讨要说法,放在以前,郭兴泰连正眼都不会瞧他,今天敢讨要说话明天就敢将红河部族长的头挂在旗杆上。 为何会对待他们会如此和善,因为郭兴泰就没打算让河西人活着回去! “为,为什么?”赫连石夸张张沙哑的喉咙问道。 “为什么?河西本就是汉疆旧土,我大周上承天命,下顺民心,本就该继承前朝之志,一统天下,一旦中原被我大周一统,你觉得到时候你们河西还能独善其身?” “那为何还要将此事告知于我,将军莫要忘了,我也是河西人!” “很简单,赫连族长别忘了你还有另一个身份,我大周的陇西王!”郭兴泰上前轻轻拍拍赫连石夸的肩膀,“我相信陇西王在这件事上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来人,送客!” 郭兴泰没有给赫连石夸任何思考的时间,说完这些便命人将赫连石夸送了出去。待他走远后,郭兴泰身旁的副将忍不住问道,“将军,胡子可都是不讲道义之辈。您这么就将殿下的密令泄露给赫连石夸,万一他将咱们给卖了,将此事告知河西诸部,那咱们可就危险了啊!” “呵呵,”郭兴泰摇摇头对副将的担心丝毫不以为意,“赫连石夸是个聪明人,他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而且这也是殿下的意思,毕竟河西脱离中原太久,一时收回恐怕也难以长久统治,不如先留赫连石夸这样的河西人稳住局势,再徐徐图之。” “总之这些花花肠子咱们这些当兵打仗的是不懂,不过我知道殿下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该杀谁,该灭谁,只要殿下发了话,哪怕只有我一人,也要完成殿下交待的事!” “末将亦是如此,愿随将军左右!”副将连忙正神道,不过他仍有担忧又问道,“那万一赫连石夸......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那咱们可怎么办,那可是十几万河西联军,咱们可只有四万人,想挡也挡不住啊!” “简单。我们放弃长安,带兵向东与殿下内外夹击合围潼关,拿下潼关后与殿下合兵一处再返回拿下长安!郭兴泰道出了自己后手,“不过我想最好永远用不上这招,毕竟我可是在殿下身边说了赫连石夸很多好话,他要是跳反,那我岂不是脸上无光?” “嘿嘿,要是赫连石夸不懂事,不劳将军您费心,末将亲自将他抓来,砍了他的狗头!” 郭兴泰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回副将的话,此刻他的目光遥遥注视着不远处的长安城,他眼神极好,从这里依稀可以看见城头上人影绰绰。 “终于到长安了啊......” 赫连石夸被“礼送”出郭兴泰大营后,他便失魂落魄地返回了自己部族的驻地。赫连石夸这番模样倒不是怜惜其他河西部族人的性命,毕竟能在河西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将赫连部打理的井井有条,他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早些年手里沾的血可一点不少。 但他回想起周人的手段,便脊背发凉。要知道双方可是一起出兵进攻魏国的盟友,下一刻却要刀剑相向,这种利用完就抛弃的无情手段,让赫连石夸也怕步了前人后尘。 “爹,爹?”此时,赫连石夸的儿子赫连云天将丢了魂儿的父亲给叫了回来,“爹,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从郭将军那里回来就失魂落魄的?” 作为赫连石夸的长子,赫连云天被赫连石夸寄予了厚望,俨然是当做继承人来培养,因此这次伐魏也将他带在了身边想着能让他长长见识。 此时赫连石夸已经没了主意,他屏退左右,索性将在郭兴泰那里听到的话说给了儿子听,“爹不是心疼我们河西人的性命,毕竟咱们和其他部族过去也没少有冲突,只是......只是怕咱们赫连部归顺了大周,将来说不定也被.......唉!” “爹,这有什么好忧心的!”赫连云天连忙宽慰道,“孩儿这些天饱读汉人诗书,从中瞧出一点,那便是汉人最重颜面,做什么都讲究一个‘师出有名。’过去咱们赫连部一向恭顺,就是想灭咱们,大周也找不出理由来!” 作为赫连石夸看重的儿子,自小赫连石夸便请人教儿子读书写字,不过学的都是些河西人的文字,也就是这几年与南周搭上线后,赫连云天又接触了汉人书籍,这才能说出一二。 “儿啊你不懂,只要起了想灭咱们的心思,哪怕咱们喘口气都是错的!”赫连石夸摇摇头无奈地苦笑道。 赫连云天却并不同意父亲的看法,“爹,你别忘了你可是大周吴王金口玉言册封的陇西王,咱们家里可还有大周送来的玉册!若是没什么由头就灭了咱们赫连部,那日后传出去,谁又敢为大周效力?” 赫连云天见父亲默不作声,于是又说道,“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儿这些日子读汉人书籍,上面说汉人会向其他国家派出自己的王子为人质,以示恭顺,将来若是两国开战,最先死的便是这些人质。儿愿替父亲分忧,主动前往大周为质!” 第414章 长安攻防战 赫连石夸被儿子主动牺牲的精神震惊了,此刻大帐内只有父子两人,用不着掩饰自己。于是赫连石夸忍不住和抱住儿子,二人相拥而泣。 其实赫连云天也是有自己的小心思,他最近读汉人书籍读得太多,于是对中原生活产生了向往,如今赫连部有难,他便提出这个建议,不仅解决了赫连石夸的难题,更能让自己深入中原,算是一石二鸟。 当天傍晚,赫连石夸便亲自赶往了郭兴泰的大营,住在了大营中,以示自己不会泄露郭兴泰的计划。没过多久,赫连云天带领着两万赫连部的战士与郭兴泰大军合兵一处,打算明日一起进攻长安城。 “看来赫连族长,哦不,我大周的陇西王殿下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呢!”郭兴泰笑着请赫连父子入了自己中军大帐,帐中此刻已经摆好了酒席,看样子就等着二人来了。 坐定后,赫连石夸捧着酒杯对郭兴泰赔罪,“先前小人多有迟疑,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多有得罪,还望将军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郭兴泰亦是起身回了一杯,一切言语尽在酒水之中,自然无需多言。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酒宴持续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日黎明破晓,酒宴结束。郭兴泰和赫连石夸走出大帐,望着远处的长安城对视一笑,今天看来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头呢。 因为赫连部及时投靠,郭兴泰手上多出了两万机动兵力,拿下长安城也有了几分把握。他本部的四万人和赫连部两万人从城北发起进攻,其余河西诸部则在其他三面发起进攻,四面合围最大程度发挥联军兵力的优势。 至于谁来最先发起进攻,这就很有讲究了,谁都知道长安城内防守空虚,每一面城墙的守军都不会太多。因此谁先发起进攻,魏人便会重点防御这个方向,需要面对的魏人也就越多。 河西诸部各怀鬼胎,肯定是不愿第一个动手的,于是这项任务便被郭兴泰包揽了下来,由他在城北率先发起进攻,吸引魏军将守将主力调往这个方向,其他方向的防守就会削弱。 可惜计划很完美,执行起来却让人十分无语,或许是得知了长安城守军不多,为了能第一个入城劫掠,还不等郭兴泰这边开打,负责进攻城南的河西部族最先开始攻城。 河西人擅长少股游骑劫掠,让他们攻城,哪怕城中守军兵力不足,但让人看见也是一言难尽。河西人攻城的方式极为简单,先让奴隶兵冲锋在前,消耗守军的箭矢和体力。 这些奴隶兵在河西部族中地位连牛马都不如,当初统计兵力时甚至都没有将他们统计在内。他们大都长期食不果腹,走起路来晃晃悠悠,要不是身后有河西人驱赶,估计没有几个人会愿意动起来。 一些体质较弱的奴隶只不过跑了几步便摔倒在地,还不等他们爬起来,身后的同伴便毫不留情踩在他们身上,很快便淹没在了冲锋的人群中。 而这些奴隶兵的装备更是简陋无比,郭兴泰曾见过这些奴隶兵,粗略估计每五人才能分得一把生锈的破刀,至于甲胄什么的更是不要想了。 因此就算他们幸运的躲过城墙上的箭矢,恐怕也拿高耸的城墙毫无办法,而且就他们的体格,哪怕是长安城的老弱病残恐怕也不是对手。 至于河西部族的正规军,基本上也都以散骑为主,过去他们也就劫掠过往商旅,部族之间大打出手,像是攻城还是头一遭。 不过他们其中也有头脑灵活之辈,想着效仿汉人打造了一批攻城云梯,只可惜他们没算准城墙高度。当死伤了无数奴隶兵,成功掩护大部队抵挡城墙时,却发现云梯短了一大截,攀附上去也无法登上城头。 好不容易杀到城墙下,却因为云梯长度不够而无法攻城,河西兵彼此大眼瞪小眼,傻在了原地。直到城墙上的守军浇下金汁,烫的他们嗷嗷乱叫,这才逃命一般撤回了原点。 郭兴泰远远瞧见河西诸部的窘态,心中暗道,就这样的业务能力,难怪魏人能一直吊打河西诸部,要不是他们大周及时将手伸到河西,就凭河西人的战力,恐怕下辈子也打不到长安。 河西人是指望不上了,还是自己来吧。 郭兴泰一下令攻城,麾下将士便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从云梯到攻城锤,这些东西早已提前备好,趁着长安守军大部分的目光都被城南吸引,郭兴泰的部众并未遭到太多抵抗便架设杀到了城墙下,架设好长度正合适的云梯便攀附攻城,其中领头的赫然是赫连石夸。 赫连石夸早年也是位勇武异常的猛人,如今虽被安逸的生活滋养的身材走形,但一想到能杀入魏人国都,赫连石夸便热血上涌,不顾亲信劝阻亲自领兵攻城。 好在他运气不错,城头上稀稀拉拉的箭矢没能伤到他,等他借助云梯攀附到城墙上时,却发现守城的要么是半大的孩子或者白发苍苍的老人。 赫连石夸只是略微迟疑了一下,下一刻手里钢刀便招呼了过去,钢刀呼啸带着劲风,将一个还愣在原地的老人活劈成两段,如此血腥的场面使得守军瞬间崩溃,再也无法抵抗城头上越来越多的敌军。 “将军,咱们的人已经攻上城墙了。和预想的一样,魏人兵力严重不足,守军甚至都是孩童老人。”副将一脸兴奋地对郭兴泰汇报道。 “很好。”郭兴泰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副将仍滔滔不绝道,“将军,最先攻上城头的竟然是赫连石夸,你说待会是不是要赏他个先登的功劳?还有咱们的人是不是也该全部压上去了,早知道这么顺利,咱们昨天就该攻城!” “是啊,有些顺利过头了。”郭兴泰喃喃道,他仍旧记得鸿骑卫拼死送出来的消息,魏人在长安城中仍有一支三千人的精锐。 “这个时候还不动手,等到其他方向也攻入城中可就没机会了!” 第415章 反扑 是啊,再不动手,一旦长安城被彻底攻破,这三千人即使是能以一当十的精锐也无力回天了。而此时长安四处皆遭受猛攻,郭兴泰负责主攻的方向甚至已经登上城头,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果然如郭兴泰预想的那般,那三千魏人最后的精锐终于是沉不住气,打开城门冲了出去。只不过这三千人十分可怜,只有领头的几十人骑着马纵横驰骋,其余人皆是步卒。不过仔细想想也是,魏人虽以轻骑见长,但长安可容不下那么多马匹,更何况大量马匹还都被调拨到了玉璧前线,因此长安城内能调用的马匹便屈指可数了。 这三千步骑选择从城东门杀出,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城东侧是进攻兵力最少的地方,而且都是由乱糟糟的河西兵组成,这也就给了守军反扑的机会。 正当城东侧的河西人卖力攻城时,紧闭的城门突然打开,本以为是城中守军受不了压力,打算出城投降,可没想到从城中杀出数千魏军,在为首的几十骑带领下瞬间将队形杂乱的河西人杀散,随后步卒跟上补刀,靠着一手突袭硬是斩杀了千余人,城东侧的危机暂时得以解除。 “好,杀得好!” 领头打阵的正是在皇后贺若氏面前打了包票,誓要与长安城共存亡的守军主将,他名为独孤蝉,出自魏人最显赫的姓氏之一,因此要论好勇斗狠,独孤蝉是一点不缺,他少时便是长安城内有名的纨绔子弟,飞鹰走马闹得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也就是出身豪族,家中还和如今皇后贺若氏一家沾亲带故,这才没人敢找他的麻烦。只是没人能想到,曾经的毛头小子如今到了而立之年,同时肩负起了守卫长安的责任,为守卫身后的家人而奋战。 “将军不好了,城北的敌军攻势更加凶猛,此刻已经杀到城头上了!”一名骑手匆忙来报,“还有人看到城外飘着的是南周人的旗帜!” “妈的我说这些河西狗贼是怎么联合在一起的,原来是南周人在背后鼓捣。”独孤蝉破口大骂道,“儿郎们,先随本将荡平了南周岛夷,再来收拾河西狗贼,杀!” 别看独孤蝉嘴上骂骂咧咧,实则心里如明镜一般,他看得很清楚,长安各处城防都十分完善,而且以河西人的攻城能力,哪怕城中多是老弱病残,他们也打得十分吃力。因此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南周的军队了,只要击败南周大军,长安之围便可轻松化解。 “可是将军,南周大军少说也有几万人,咱们这点兵力......” 谁料独孤蝉一刀便将谏言的那人斩下马,血水横流,四处飞溅。 “乱我军心者,斩!”独孤蝉恶狠狠地骂道,“我大魏勇士,个个都能以一当十!区区软弱的南周人,哪怕来的再多也不过是绵羊罢了!大魏的勇士们,你们可都是流着祖先传承下来的狼血,你们难道会惧怕一群绵羊么?” “不怕!不怕!” 刚刚得了一场大胜,独孤蝉麾下将士士气正盛,而且马力和步卒脚力都还算充沛,若不趁着此时士气大盛一举击溃围城的大军,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好,不愧是我亲自挑选出来的勇士,随我冲阵!”说罢,独孤蝉一马当先,身后紧紧跟着三千步骑,虽然人数对于围攻长安的大军来说不值一提,但士气之盛,直冲云霄。 另一边城北,郭兴泰也从斥候那里收到了城东河西联军被击溃的消息,在解除城东侧的威胁后,这支三千人的精兵竟没有停下脚步,反倒朝着郭兴泰本部扑了过来。 “以为本将和麾下的将士都是软柿子么?”郭兴泰不屑地冷笑道,接着传令本部人马,准备迎接敌人。 郭兴泰手头四万人马,算是赫连石夸昨日带来的两万人,让他足足有六万人可以调动,因此郭兴泰能分出两部人马,一部分攻城,一部分提防魏人的反扑。 “将军,您身份尊贵,岂能亲自上战阵?”此时,留在郭兴泰身边学习的赫连石夸之子,赫连云天劝阻道。 郭兴泰只是哈哈一笑,继续让副将帮自己穿着甲胄,“小子啊,你爹都杀到城头上去了,我作为主将又岂能置身事外?” 说罢几步越过赫连云天,在他身旁低声道,“好好看看,我大周将士是如何击败魏人的!” 独孤蝉和麾下三千精兵来去如风,很快便抵达了城北,只是没想到南周人反应也极为迅速,早已排好阵列,严阵以待。 比起阵型杂乱无章的河西人,大周军队明显提前做了预警,而且秩序井然,尤其是提前预知到了独孤蝉率领精兵的到来,更是让独孤蝉觉察到一丝危险。 但方才士气已经鼓动起来,若此时撤回去刚刚大胜的魏军很有可能崩溃,当然最重要的是,见敌不战,独孤蝉日后恐怕也没脸活下去了。 因此只是略作迟疑,独孤蝉便挥舞着手里长枪第一个杀了过去,身后步骑见状也毫不迟疑地跟了上去,虽然勇气可嘉,但他们至少要面对整整一万名大周精锐士卒。 郭兴泰可不是什么讲武德的人,听闻魏军精锐只有三千后,毫不犹豫留出了一万人打算将长安城内最后一支能有战力的魏军吃掉。虽然以多胜少不怎么好听,但到了战阵上只要能赢,可没人会嫌弃手段有多么不光彩。 “杀!” 郭兴泰亦是一员悍将,每逢战事都会亲临战阵鼓舞士气,这一次更是毫不犹豫地冲杀在了最前端。一连挑杀了数名魏军步卒后,郭兴泰和不远处的独孤蝉对上了眼,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浓浓杀意。 “杀!”独孤蝉一夹马腹,持枪朝着郭兴泰杀了过去。 郭兴泰并没有大呼小叫,只是淡定自若地调整了手里长枪的位置,顺便将枪尖的沾染的鲜血甩到地面,接着目光凛然对上了向他疾驰杀来的独孤蝉。 第416章 长安城破 三千魏人,要面对整整一万严阵以待的大周精锐步卒,哪怕这三千人各各有万夫不当之勇恐怕也无济于事,每一个魏人都至少要面对两个敌人,而大周的步卒在士气和训练上丝毫不弱于这些魏人精锐。 因此,方才杀散一众河西人的魏军原本心态良好,觉得哪怕是南周的士卒也不过是被他们任意宰杀的绵羊罢了,谁知道一打起来才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上。 而最令人瞩目的,自然是郭兴泰和独孤蝉的战斗,二人虽不清楚彼此身份,但他们麾下的将士可是认得自家主将,见两人打得火热,纷纷让出了足够的空间供二人施展拳脚,当然也是防止自己不小心卷了进去。 方才就有一名魏人不小心掺和进去,结果被郭兴泰一枪捅穿,如此勇猛之人哪怕在魏国也是极为少见,因此两边将士都极为识趣,并不敢打扰二人对打。 独孤蝉只觉得眼前这名南周人武艺不凡,尤其是马上娴熟的功夫,差点让他以为是此人他们大魏的人。连战了数十个回合,独孤蝉和郭兴泰仍不分胜负,但独孤蝉却有些急了,他余光瞥见自己麾下精兵正被南周的人数优势压倒,手下人越战越少,再拖下去,恐怕没几个能活着回去了。 “必须杀了他!”独孤蝉心中暗道,眼前和他对打的南周将领武艺超群,哪怕不是主将,也是主心骨一般的人物,只要杀了他,这些南周人定然不战而溃。 郭兴泰似是察觉到了对手心态的变化,嘴角噙着淡淡微笑,战阵上最忌讳慌乱,显然对面的魏将因为手下人的伤亡已经有了几分焦躁,那样一来便很容易露出破绽,自己便有机会胜出了。 “来吧魏人,让我看看你到底有什么本事!” 可惜郭兴泰想和独孤蝉好好打一场的愿望破灭了,此刻城头上,赫连石夸亲自领军攻城已经彻底站稳了脚跟,同时派兵打开了城北的闸门。 看着紧闭的城门大开,独孤蝉此刻心中犹如惊涛骇浪一般,然而不等他反应过来,另一边城西和城南又传来消息,那里也被河西联军攻破了。 郭兴泰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他也听到了各处城门传来的消息,此刻大势已定,长安城终究是被攻破,眼前的战斗已经毫无意义了。 独孤蝉心中万念俱灰,颓然的下马,朝着长安城的方向跪拜,良久之后,他昂起头用蹩脚的汉话对郭兴泰道,“今日我并非败于你手,但愿来世我还能再和你一战!” “但愿吧。”郭兴泰回道,同时心中默默补上一句,下辈子投个好胎,莫要和我作对,莫要和大周作对,莫要和吴王殿下作对。 能说出这番话,郭兴泰自然深知独孤蝉的心意,他抽出腰间佩刀,当着一众将士的面将独孤蝉的人头斩下,鲜血溅起数尺有余。 独孤蝉完成了他的誓言,他虽没能守住长安,但却做到了与长安共存亡。 随着主将身死,国都被攻破,剩余的魏军再无斗志可言,要么抱头鼠窜,逃离了这片是非之地,要么和独孤蝉一样做着徒劳的抵抗直至死亡才能让他们停歇,当然大多数魏军还是十分明智,见大势已去选择放下武器,默默地站成一片举手投降。 “呼,”郭兴泰望着近在咫尺的长安城,长长呼出一口热气,“想办法派信使联络吴王殿下,告诉他我郭兴泰幸不辱命,拿下魏都长安了!” “得令!” 能拿下一国之都,大周将士个个欣喜若狂,纷纷脱下甲胄兜鍪互相庆祝起来。但只有郭兴泰和一些亲信将领知道,这场仗还远没有结束,魏国国都虽沦陷,但仍有数十万大军在外征战,万一他们不顾一切回师救援,就凭他们这点人想守住长安城还远远不够。 而且,此时河西诸部已经攻破其余几座城门,河西人的游骑开始在长安的街道上肆意驰骋,抢夺他们看上的东西,杀光烧光他们看不惯的事物,整座长安城即将遭受一场浩劫。 “乌乌乌!” 三声鸣金收兵的号角让大周将士瞬间清醒过来,他们不明白为何长安城已破,他们却不得入内。但见到郭兴泰阴鸷的眼神,不知情的将士纷纷闭上了嘴,老老实实从长安城撤了出去。 “走,用不了多久我亲自带你们杀回去!” ...... 玉璧城内,拓跋翼正在城内临时行宫中愁眉苦展,他已经派出了三位使臣要求与城外齐军议和,每次开出的条件都极为丰厚,就差把潼关等战略要地割让出去了,但无奈齐人是什么条件都不肯接受,甚至于察觉到了魏人的软弱,这几日昼夜攻城不曾停歇。 拓跋翼也曾想过,直接放弃玉璧城,带领大军回长安解围。但他自己也是带过兵的,几十万大军撤退可不是件轻松的事,他深刻清楚自己麾下兵员的素质,若是一个不好,麾下士卒很有可能爆发混乱。 而几十万大军在撤兵的途中爆发混乱将会是灾难性的,原本循序渐进的撤退很有可能演变成溃败。更何况拓跋翼严守消息,底层士兵还不知道长安被围困,他们一直认为后方平稳,而前线战事也还算顺利,一旦走漏风声,撤兵只会让他们产生不必要的慌乱。 而且齐人也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定然会放弃攻克玉璧,派遣大军死死咬住想要回师救援的魏军,那时究竟是战还是撤,就不是拓跋翼能知道的了。 “陛下,”一道声音打断了拓跋翼的思绪,一名近侍低声道,“齐人又将我们派去的使者打发回来了。” “是吗。”拓跋翼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任谁一连派三位使者都被“礼送”回来都会是这样。 “派出去支援长安的人出发了么?”拓跋翼问道,为了解围又不被齐人发现端倪,他只能派小股兵力先返回长安,能多一分战力是一份战力。 “大约傍晚时分就会动身。” “叫他们停下,先不要返回长安了。”拓跋翼最终做出了自己的决定,与其指望齐人会同意议和,不如大魏打到他们愿意议和为止,“朕要集中优势兵力,先彻底打服齐人,再商议议和之事想必就简单多了。” 第417章 意图退兵 其实拓跋翼看的很明白,过去大魏与周齐开战,都是在他们国家的土地上开打,即使将脚下的土地打成白地也不会心疼半分。可如今战火烧到了长安,就不得不多考虑几分了,魏国本就家底子薄,加上前几年旱涝蝗灾,国力远不如周齐两国,若是再打下去,毁得可都是关中的土地。 而且算算时间,长安攻防战此刻已经开打,甚至有可能已经落下帷幕。不论是输是赢,结局已定,因此拓跋翼反倒放下了牵挂长安的心思,因为现在就是带回百万雄师回援,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倒不如着眼于当下,先将齐人打疼打服再行议和之事。 “来人,传朕旨意。既然齐人不愿议和,那我大魏便打到他们服气为止!”拓跋翼此刻重拾了信心,起身对着近侍发号施令。 皇帝一声令下,原本如死水一般的玉璧城也跟着动了起来,终于是在傍晚时分,魏军组织完毕,在拓跋翼的指挥下面对早已严阵以待的齐人打出了一个漂亮的反击,甚至一度冲击到齐国的中军大营,险些将齐军的主将俘获。 因为中军受到威胁,齐军一度陷入慌乱,这就给了魏军机会,趁势反推,一连追杀了十余里魏军怕有埋伏这才没敢继续深入。而且一路上被杀齐军的尸体堆积如山,已经阻塞了道路,事后齐军统计,此次溃败足足损失了六万士卒,甚至就连中军大帐中的萧妙淽也受到了惊吓。 “呼,呼......” “陛下,已经安全了,看来魏人是不打算继续追下去了。” 此时一路逃跑的萧妙淽和身旁几名亲卫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这一次魏军的反扑比预想中要更加激烈,但齐军这边也不是全无准备,正当两军激战正酣时,谁料有一支魏军突然从齐军侧翼杀出,一路直扑齐军中军大营,幸好这支魏军数量不多,仅有两千左右,要不然萧妙淽恐怕就成了第一个在战阵上被俘虏的皇帝了。 不过幸赖身旁将士拼命保护,萧妙淽这才得以逃脱升天,但屹立在中军大营,象征主帅在此的大纛却被魏人一刀斩落,这也是齐军溃败的原因。战场上一打起来很容易造成消息传递不便,而有的时候旗帜便成为了重要的消息来源。 普通齐军一见大纛被人斩落,以为中军大营被突破,主帅也战死沙场,顿时军心大乱,有此溃败也就不足为奇了。 幸好齐军足足有三十万人,并不单单只有这一处营地,其他各营见状并没有慌乱,而是纷纷派兵前来救驾,其中尤以王文远来的最为及时。 “陛下,末将救驾来迟,还望恕罪!”王文远一袭戎装,拜倒在萧妙淽面前。 “王卿,你来的,来的正是时候......”萧妙淽此刻仍是惊魂未定,胸口起伏不定,一张小脸惨白无比。 过去她一直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哪里上过战阵?如今手握齐国权柄,萧妙淽便起了来前线看看的心思。只可惜前线生活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美好,吃食用度皆比不上邺城,而且还要忍受蚊虫疾病以及魏人无孔不入的骚扰,实在是难以忍受。 单拿此次逃亡来说,萧妙淽过去并未长时间骑马,更没有像今天这般狼狈而逃,因此当她好不容易停歇下来时,却发现两股内侧娇嫩的肌肤已经磨破,殷红的血液顺着大腿流向小腿脚踝,此刻早已干涸,黏在腿上十分不舒服。 但此刻萧妙淽却不敢有什么异动,若是被人瞧出她是女儿身,恐怕用不了多久齐国就会陷入新一轮内乱之中,而此次讨灭魏国便成了一场笑话。 还是王文远有眼力劲儿,他瞧出了萧妙淽走路一瘸一拐,十分不舒服。但他也没多想,过去类似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见过,养尊处优惯了的人第一次骑马都是这样。 “陛下可是受伤了?”王文远贴心的问道,“若是陛下不嫌弃,末将愿背负陛下。” 萧妙淽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同意了王文远的请求,自己双腿疼痛难忍,而距离王文远的大营还有段距离,靠自己肯定是坚持不下去的。 王文远蹲下身子,下一刻一双柔弱无骨的冰凉小手在他脖颈前交叉,紧接着一股如兰如麝的香气传入他脑中,明明奔袭了一路,出了一身臭汗,但还是没想到萧妙淽身上还有异香。 “或许这就是天生贵人吧。”王文远暗道。 “得罪了陛下!”王文远说着,双手拖住萧妙淽的腿将她背在了身后缓缓向自己大营驶去。 好不容易得到一丝喘息的萧妙淽此刻也将悬着的心放下,头靠在王文远背上竟沉沉睡了过去。等到她再次醒来,已经抵达王文远的营地,其他各营齐军主将听闻萧妙淽安然无恙,纷纷赶来问安,同时商议下一步作战计划。 “陛下,今日魏人准备充分,在侧翼埋伏了一支奇兵,这才使得陛下受惊,我等未能探明敌情,实在是罪该万死!”一众齐将躬身请罪道。 “罢了,朕无恙。”萧妙淽终于是恢复了几分神智,语气平淡地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做,还请诸位商议出个章程来。” “陛下,魏人不是一直想要议和么,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先罢兵求和,让魏人先将玉璧城割让给我大齐,今日之仇明日再报便是。”一名齐将建议道。 战事连绵数月,打到现在,无论是魏军还是齐军都早已没了当初的锐气,就连意志最为旺盛的魏军此刻全军上下皆是人心思归,早已经不想打下去了。 而萧妙淽经过今日之事,也是对战场心生惧怕,毕竟她从小长于深宫,又是女儿身,因此无论是脾气还是心性都差了旁人一大截,远不是拓跋翼和赵桓那类在战阵上刀光剑影中搏杀出来能比的。 “说的不错,不如就......”萧妙淽“退兵”两字还未说出口,帐外突然有一人闯了进来。 “陛下,陛下!不能退兵啊!” 第418章 反攻 大帐内众人回头一看,闯进来的竟然是一名身着长衫的文人。 “大胆,军营重地你是如何闯进来的!”说罢几名齐将抽出腰间明晃晃的佩刀,似乎下一刻就要将这文人剁成肉泥。 萧妙淽见状连忙出声阻止道,“诸位莫要动刀,这位是宫里的黄小六,是朕的贴身内侍,负责掌管五湖商会事宜!” 听到这话一众齐将这才发现这文人面白无须,身上还隐隐有一股挥之不去的尿骚味,分明就是一个阉人。 “原来是陛下的近侍,是末将唐突了!” “无妨。”萧妙淽摇摇头,看向黄小六道,“小六,你擅闯大营,若是说不出个一二来,朕也保不住你,只能以军令从事!” 黄小六明显是跑来的,此刻仍是上气不接下气,但听闻自己性命危急后连忙正神道,“陛下,绝不可退兵啊!魏人着急议和的原因奴才知道了!是魏人的河西之地举起了叛旗,趁着关中空虚之际,一路打到了长安!” “什么?!” 听到这话,帐内齐将包括萧妙淽在内都被这个消息震惊的无以复加,难怪魏人一直要求议和,原来是后方出事,就连长安都受到了威胁。 “现在河西叛军,不,河西义军打到哪里了?” “上一次来消息说河西义军刚刚抵达天水!” “天水......天水!”萧妙淽连忙命人找来堪舆图,发现天水距离长安仅有几日的路程,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天要亡魏啊!” 一众齐将闻言也不再提退兵之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只要河西义军兵威长安,玉璧城的魏军绝对坚持不了多久,大齐灭魏指日可待。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长安早已被攻破。也不怪齐人消息滞后,实在是如今的五湖商会不复往日威名罢了。 想当初,齐国的五湖商会算是周魏二国鸿骑卫和狼卫的祖师爷,靠着贸易往来,互通有无,还有齐国雄厚的家底用银钱开道,五湖商会在其余两国无往不利,根植下了深深的情报网。 而等到顾望秋接手五湖商会更是将其推至巅峰,在她天才般的头脑下,五湖商会愈发犀利,不仅能负担齐国皇室开销,甚至还有余力贴补国库。情报方面,甚至直达周魏两国皇宫深处,就连昨天晚上皇帝在哪一家妃子寝宫过夜都能知道,其业务能力可见一斑。 但后来,齐国内乱,摄政十余年的太后死的不明不白,随后萧妙淽上位,又和宗室临川王萧子岳互相顶牛,导致齐国政局不稳,加之顾望秋因太后之事出走南周,让五湖商会自此一蹶不振。哪怕是到了现在,由萧妙淽贴身内侍掌管也无法再现往日的辉煌了。 不过能探得魏国急于求和的原因,也算是五湖商会帮了大忙。萧妙淽大手一挥道,“既然如此,将此事告知众将士,让他们再坚持坚持,用不了多久魏人就会彻底崩溃,到时候朕和将士们在长安一起过年节!” ...... 夜色如墨。 长安东北近郊的一处高坡上,郭兴泰正领着麾下两千精骑在此驻扎,不远处的长安此刻火光冲天,河西诸部此刻已经进城开始烧杀劫掠,百姓死伤的惨叫甚至能借着风声传到郭兴泰的耳中。 只不过郭兴泰现在却并不在意这些,他正和手里一只半生不熟的羊蹄较劲。之前他读了些书,听闻古之猛士都好食生肉,郭兴泰心想他应当也算半个猛士,于是也有样学样,一只手拿着盐巴,一只手啃着羊蹄。 只可惜未经处理的羊蹄实在是异常腥膻,只是啃了几口郭兴泰便有些忍不住腹中传来的抗议,只得将被啃得面目全非的羊蹄仍向了前方的火堆。 “老爷,你说咱们怎么不进长安城啊,待在这里吹冷风是干啥?”此时郭兴泰身旁一名亲兵问道,“二狗子前阵子就叫嚷着要娶媳妇,要抓个魏女回去,咱们现在再不进城可就什么都捞不到了!” “二狗子?那小子当初把老子府上一个侍女给霍霍了,现在还来求媳妇,他去哪儿了,看老子不打断他的腿!”郭兴泰没好气地骂道。 “嘿嘿,二狗子他知道您要揍他,早就主动跑去站岗放哨了!” “算他小子跑得快!”郭兴泰撇撇嘴道。 郭兴泰本部共有四万人马,而其中有两千精骑是他当初还在江陵时便追随在身边的,他们大部分是由府上家丁以及江陵的良家子组成,和郭兴泰极为亲近,因此说话并没有什么顾虑。 而这两千精骑战力极为彪悍,若是将这四万人比作一杆锋利的长矛,那这两千精骑便是最锋利的矛尖,而郭兴泰便是矛尖上最为耀眼的那个点。 “现在什么时辰了?”郭兴泰盯着火堆问道,微弱跳动的火焰与不远处长安燃起的熊熊大火形成了鲜明对比。 “马上过子时了。”一名亲卫看看夜相答道。 “妈的都这么晚了,吹号,召集众将士,老子有事!” 一声声号角响起,很快两千精骑聚集在郭兴泰身旁。郭兴泰环视四方对一众人道,“我这儿有一份吴王殿下的密令,要我等杀尽长安城中所有劫掠的河西人。老子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那些花花肠子,但只有一件事明白,那就是吴王殿下叫咱们灭谁,那就去灭了谁!弟兄们,敢不敢和老子一起回长安,杀光河西人?” “妈的,早就看河西狗不爽了。更何况这还是吴王殿下的命令,俺们愿意跟着将军你一起!”这两千精骑都是极为忠心之辈,此时绝不可能反对郭兴泰的命令。 “那好......”郭兴泰翻身上马,手持长槊在空中耍了一个漂亮的枪花,随后直指燃烧的长安城道,“随老子一起,杀入长安城!” 第419章 血色长安 其实抢劫是一项脑力运动,事先需要周密的计划准备,只有秩序井然的抢劫,才能使得利益最大化。而当抢劫上升到一座城,上升到一整个军队都在劫掠时,若是再无一个详细的计划,只要有一点点混乱,整个大军便有可能崩溃。 拿郭兴泰允许河西诸部在长安城三日不禁来说,若是有经验的将领,定然会安排好长安城每一片区域该由哪个营的士兵负责,这样才能获得最大效益。 当然最重要一点,城中劫掠的士兵定然分散成小股,此时若是有敌人反攻,将会是一场灾难,身上满是财货加上各自为战的士兵很难组织起抵抗,极有可能乐极生悲被赶出已经占领的城池。 因此若是主将下达了劫掠的命令,通常会留下一支精兵在城外四处警戒,以防敌军反扑。这支精兵虽不参与劫掠,但事后分赃时往往能占上大头。 只不过河西人显然是不知道这一点,又或者说主动退去的郭兴泰担任了警戒职责。因此当河西人毫无防备的踏入了长安城,连负责警戒的哨骑都没有放出,所有人涌入了长安烧杀抢掠。 当河西人一进入长安城,先是被震惊,河西诸部多是逐水草而居,哪里见过多少像样的建筑,长安极具特色的建筑让河西人赞叹不已,哪怕只是一间普通的民居在他们眼中也不亚于皇帝老儿住得皇宫了。 震惊只是一时的,河西人很快反应过来,这些土木瓦石堆砌的“宫殿,”以及藏在“宫殿”内的人和财货都将成为他们的战利品,一时间巨大的喜悦直上心头。 不需要什么号令,河西诸部犹如脱缰的野马在城中开始了自己的劫掠,河西苦寒之地,虽然有个别地方水草丰美,但能养活的人毕竟还是少数,大部分人仍在为一口吃食而苦苦挣扎,因此哪怕长安的富庶远不如邺城和应天,但对河西人来说,仍是难得的膏腴之地。 而如今负责拱卫长安的守军在郭兴泰和河西联军的诛杀下,此刻已经不剩几个了,就算能组织起抵抗,但面对数十万涌入城的河西人无异于螳臂当车,偌大的长安城就好似一个褪去衣衫的女子,任由河西这个满脸疮斑,浑身汗臭的壮汉凌辱。 撒开花的河西人抢夺着一切他们能看到,觉得有价值的东西,上至金银财货,下至锅碗瓢盆,只要铁质的通通打包带走,甚至就连死人身上的衣服,若是觉得合身也一起扒了下来。 至于那些带不走的,诸如民居一类,河西人倒也十分朴实,既然得不到那就毁掉。他们将民居原来的主人聚拢到一一间屋子,随后封堵窗户和屋门,然后点燃民居,看着屋内因烈火灼烧而上蹿下跳的屋主,河西人哈哈大笑最后带着劫掠来的财货心满意足的离去。 不仅这一处放火,其他河西人也在长安城各处烧毁他们带不走的东西,而此时正值秋冬,天干物燥加之风头正猛,在阵阵疾风的加持下,火焰愈发凶猛直到席卷长安各处。整个长安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燃起的冲天火焰在百十里外依旧清晰可见。 在长安城某一处街道的拐角,一名半大的孩子正嚎啕大哭,在他面前躺着一个已经发冷变硬的男人,方才几名河西人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好巧不巧遇上了父子二人,河西人倒也不客气将他的父亲一刀砍死,只留下这个半大的孩子在风中哭泣。 下一刻,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一名河西人被哭声引来,他看中了孩子身上穿的衣服,索性一刀将孩子头砍了下来,干净利落。不过即便这样,衣服仍沾染了几滴血,不过那河西人丝毫不以为意,将父子二人的衣服扒了个精光后满意离去。 另一边,一群河西人在一处空地聚集,他们每人手里都有襁褓,里面是仅有几个月大的婴儿,河西人将这些婴儿聚集在一起并不是要行什么善事,而是为了取乐。 只见一名河西人手持长枪,在人群的注视下使出一套枪法引来一阵叫好,似乎是得到了同伴的认可,这名河西人下一刻直接用手里的长枪直接刺入襁褓中的婴儿,随后继续挥舞长枪,卖弄起自己枪法来。 婴儿被长枪活活贯穿,但并未瞬间毙命,只是不断的哭嚎着。但那些河西人却并没有什么同情心,反倒因为婴儿哭的越大声而哈哈大笑。 一套枪法耍完,若是长枪上被贯穿的婴儿能稳稳不掉落,会招来一片喝彩,若是婴孩还有口气,那就更说明此人枪法了得。倘若中途婴孩掉落,则会招来一片嘘声。 而这里被河西人抢来的婴孩足足有二十好几,看他们个个都跃跃欲试的样子,这些婴孩估计难逃一死。 如此残暴的行径实在是令人发指,似乎就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一朵阴云遮盖住了皎洁的明月,随后降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不过对于长安城内燃起的大火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一处昏暗的街角,两名喝得醉醺醺的河西人结伴而行,他们俩运气不错找到了一处暗藏的酒窖,在杀光酒窖的主人后,二人喝了个酩酊大醉。 正当这时其中一人极为眼尖,发现有一人躲在暗处,本着蚊子再小也是肉的原则,二人打算劫掠一番,谁料那竟是一名姿色不错的女子。 已经喝醉的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邪念,而那可怜的女子只能不断求饶,同时高呼救命,可如今偌大的长安城早已沦为人间烈狱,其他人尚且自顾不暇,哪里还能有工夫管别人? 在女子一声声惨叫声中,两名河西人将她的衣衫撕成碎片,在她洁白如玉的身躯上肆意发泄着兽欲。 正当那河西人卖力挺动腰胯时,突然身形一滞,身体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因为一股难以言说的疼痛传遍全身,他低头一看竟是一杆长枪贯穿了他的胸膛。 第420章 联军崩溃 那河西人一脸难以置信,艰难地转过头却发现长枪的主人亦是一脸冷峻地看着他。 “哪里......来的?”河西人嘴角喷出血沫,最后一脸不甘地倒在地上。 他的同伴倒是反应迅速,哪怕此时赤身裸体,胯下之物依旧耸立,仍是毫不犹豫地抽出身旁的短刀,想要和长枪的主人决一死战。 可惜长枪主人的动作明显更快一分,不等那河西人短刃刺过来,下一刻长枪同样贯穿了他的身体,带着和同伴一样的不甘和疑惑倒在地上,再也无法继续作恶。 长枪的主人自然就是郭兴泰本人了,他领着两千精骑入城,只为将城中所有参与劫掠的河西人赶尽杀绝。而其他将士以及赫连部则分兵把守四处城门,以防有漏网之鱼。 方才被压在身下女子发现对她作恶的河西人已经倒毙路旁,而面前则是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男子,正用冷峻的眼神上下扫视着她。 哪怕女子现在一丝不挂,她仍旧从男子的眼中看不出一丝淫邪,有的只是好奇的打量,正当她犹豫是不是要上前道谢时,下一刻男子突然长枪向前猛然刺了过去,直接洞穿了女子的身体。 和那两名倒地不起的河西人一样,那女子此刻双眼瞪的老大,眼中满是困惑和不可思议,她不明白明明是救了她为何还要取她性命。 “杀!”郭兴泰抽回沾血的长枪,转身对手下两千精骑吩咐道,“杀光所有河西人,杀光所有魏人,杀光你们看到的所有人,一个不留!” “得令!” 两千精骑迅速分散,穿梭在长安城的大街小巷,将所有见到的人毫不留情地杀死,无论是河西人还是魏人,甚至是敢露头的汉人都是一个下场。 涌入城中的河西人难以计数,若是能反应过来组织起抵抗,郭兴泰光凭两千人是绝不可能将他们杀干净的。但河西人被长安城内的财货迷惑了双眼,哪怕有人反抗,也不舍得抢来的财货,但这些财货却拖累了他们的步伐。曾经矫健无比的河西人,如今步履蹒跚,马背上堆满了抢来的财货,想要跑起来困难无比,因此被郭兴泰麾下骑兵轻松追杀屠杀。 还是有一些河西部族首领反应过来,他们原以为是手下人争抢财货起了争执,这也是常有的事,毕竟河西诸部再过去也不是铁板一块。 “妈的,手下儿郎汇报,说老子的人在城东侧被人杀了!乞伏,是不是你的人动的手?”开口的是之前在天水吃了大亏的红河部首领伏连,为了补偿之前的损失,他将手下儿郎全部放入长安城劫掠,本想着能好好捞上一笔,可没想到这才过去多久,就传来手下人被杀害的消息。 “老子的人也被杀了!”乞伏部首领大骂道,“老子还想问你,是不是你们的人动的手?” “不是你动手,那会是谁?”伏连摸着下巴琢磨道,“对了,汉人不是说他们不会参与劫掠,但是赫连部的人呢,他们可有人在城中?” “谁知道,赫连石夸那家伙和汉人好的穿一条裤子。听说先前攻城的时候他们吃了大亏,估计是怕咱们下黑手,不敢入城劫掠了。” “如果不是赫连部,那会是谁呢......” 一夜的杀戮随着黎明重新照耀大地,终于是停了下来,借助微亮的天空,长安城中残存的河西人终于是看清了后半夜突然出现,犹如死神一般收割他们性命的骑手,竟然是之前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汉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汉人会对我们动手?!”伏连气急败坏道,为了能抢夺更多财货,他将族人全都派入了长安城,可没想到能支撑到天亮时分回来了,只有不到百人。 清晨的阳光照在郭兴泰的脸上,他也是恢复了几分神智,经过一夜的杀戮,他早已浑身浴血,他本人倒是没受伤,皆是死在他枪下河西人的血。此刻鲜血早已干涸,凝结成块覆盖在皮肤上,发丝打结成块,让郭兴泰感觉到极为不舒服。 “将军,城内的河西人已经差不多杀绝了,剩下的都聚拢到了一起,要不要把剩下的一起杀了?” 郭兴泰看看逐渐升起的艳阳,想了想道,“罢了,算他们运气好......” 不等郭兴泰把话说完,赫连石夸骑着马快速赶来,“郭将军,河西各部首领知道咱们杀了他们的人,现在聚拢到一起闹着要您给个说法!” “给他们个说法?”郭兴泰被逗乐了,难不成自己看起来的很好说话么,光是他一个人,这一晚上就杀了数百河西人,双方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现在还想来讨说法,真不怕他趁机将河西诸部一锅端了? 果然,河西诸部首领难得展现出了几分头脑,他们明面上让赫连石夸去传话,说要来找郭兴泰讨个说法,实则是拖延时间,带领着残存的部众逃回河西。 经过昨晚一夜的屠杀,原本号称五十万,实则近十万的河西联军土崩瓦解,尤其是在长安城的这一夜,让河西联军折损了近九成战士,各部族仅有几十几百人灰溜溜逃回了河西。 对此郭兴泰并没有派兵追杀,这一次为了打垮魏国,河西诸部皆是全力以赴,然而被郭兴泰无情屠杀过后,算是元气大伤,就算逃回河西也翻不起什么浪了。 而且此刻郭兴泰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攻破长安内城。 被攻克的只有长安外城,皇宫内城仍是大门紧闭。昨晚有几个不开眼的河西人想要打开内城大门,结果被内城留守的卫士持强弩射杀,留下了一地尸体。至此河西诸部不敢再打内城的主意,反正外城的财富也足以填饱他们的肚子,何必浪费自家儿郎性命呢? 不过郭兴泰却拿定了主意要攻克内城,毕竟内城不破,没有俘虏魏国高层,这场灭魏之战就不算彻底结束。 第421章 开城乞降 长安皇城的宫殿群始建于汉代,在原先秦朝兴乐宫的基础上修建了长乐宫,而高祖刘邦建立大汉后,又命重臣萧何督建未央宫,自宫殿建成后,历任大汉的皇帝皆住在未央宫,名气远远超过其他宫殿,因此在后世的诗词中,未央宫也成为汉宫的代名词。 直到武帝时期,好大喜功的武帝又在长乐宫和未央宫的基础上修建了建章宫,比之未央宫占地更广,也更为华美。只可惜毁于王莽时期的战火。 而后世皇帝接手长安后,也是将皇宫内城选在了此处,经过历朝历代不断扩建,到如今魏国,皇宫内城的占地极广,宫殿群美轮美奂,奢华程度甚至丝毫不逊于远在江南的应天皇城。 只不过如今,这座美丽宫殿也即将惨遭战火的蹂躏。郭兴泰没心情欣赏这些古建筑群,他一心只想着如何破城,俘虏魏国的王侯公卿,以及留守监国的魏国皇后和太子。只有将这些人抓获,那才能算是真正攻陷长安。 “将军,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只要您一声令下,不出两个时辰就能攻克内城!”此时副将的声音传来,将郭兴泰有些飘远的思绪拉了回来。 郭兴泰瞅着不远处宫城外横七竖八的河西人尸体,转头对副将道,“听闻内城的守军还有强弩?若是贸然进攻,会死多少人你可清楚?” “不,不清楚......”副将被问得一愣,“可咱们不是要抓紧攻破内城么?” “那也不能白白浪费手下兄弟们的性命!”郭兴泰沉声道,“我虽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铁石心肠的屠夫,让将士们好好歇息吧,我有更好的破城计策。” “什么计策?”副将一脸傻愣着问道。 “殿下说的好啊,攻心为上!” 以郭兴泰麾下将士的士气和数量,想要破开内城并不是件难事,只是要看郭兴泰愿意牺牲多少人了,但仗都打到这个份上了,魏国灭亡指日可待,实在是没必要让将士们白白送死。 于是他命人拆毁长安城内为数不多还算完好的建筑,用这些材料打造了两架简易的抛石车。两架抛石车并不是要破开紧闭的宫门,而是装满了昨晚被郭兴泰以及手下人杀死的河西人尸体,然后抛进了宫城内部。 当外城被攻破的消息传来,大魏皇后贺若氏便已经知道了自己宫城内所有人的结局,只不过她仍对远方玉璧的拓跋翼抱有几分幻想,幻想着拓跋翼能带领十几万大军杀回长安,解除危局。 可惜一晚上过去了,外城传来的阵阵厮杀声,以及清晰可见的冲天火光让她久久难以安歇,直到天明时分,杀声和火焰才渐渐平息。 身旁近侍来报,说昨晚上戍守宫城的侍卫射杀了几名不开眼,想来趁火打劫的人。如此一来让贺若氏稍稍安下心来,但紧接着手下人又来报,说宫城外被围的水泄不通,而且看旗号是南周的旗帜。 “是南周人攻破了长安?”贺若氏突然有些庆幸,南周人毕竟还算讲些道义,起码明面上不会为难她这个大魏皇后,但若是河西人那可就说不定了。 “是的皇后娘娘,看旗帜当是南周军旗。” 贺若氏默默地叹息一声,随后强行撑起摇摇欲坠的身体,“本宫想到宫城边上,好好瞧瞧外面。” 几名内侍闻言连忙招呼宫女太监动起来,过了好一阵贺若氏才在一名宫女的搀扶下,起身朝宫墙走去。谁料还没走多远,一阵呼啸声传来,只见数百具尸体被扔进了内城,其中男女老幼,妇孺病残应有尽有。 贺若氏被突如其来的尸体吓了一跳,慌乱的不知所措,而身后紧紧跟随的宫娥也被吓得四散奔逃,独留贺若氏一人瘫坐在原地无法起身。 此时,一颗沾满鲜血的头颅“骨碌碌”滚到了贺若氏脚边,看得出城外抛尸的人选择尸体还算新鲜,至少头颅上的血渍还未彻底干涸。 那颗头颅眼神已经发灰发白,睁着不甘的大眼一路滚向贺若氏,直到在她脚边停下,好巧不巧,头颅正面朝上,死不瞑目的大眼正巧对上了已经六神无主的贺若氏。 “开......开宫门......”贺若氏不敢再多看一眼地上的头颅,别过头去对身旁仅剩的忠心宫女喊道。 “娘娘您说什么?” “本宫说开宫门!”贺若氏歇斯底里地喊道,随后神情落寞无比,“把太子带过来,本宫要带他向南周人......乞降!”说完这句话,贺若氏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蜷伏在地上久久无法起身, 郭兴泰的计策极为成功,当各色尸体被抛入皇宫内城后,不到两个时辰,一直紧闭的宫门终于是闪出一条缝,从中走出一名模样清秀的小太监。 小太监被带到郭兴泰面前,看着一脸凶神恶煞的郭兴泰,小太监双腿止不住的打颤,但还是哆哆嗦嗦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将,将军。皇后娘娘希望您能手下留情,留宫城内所有人一条性命,只要将军能答应,皇后娘娘愿意开城投降。” 郭兴泰没有答话,只是眼神淡漠的注视着不住颤抖的小太监,就连一众将士也皆是一言不发,目光冷淡地盯着小太监。 无言的沉寂让这个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敢说出话的小太监瘫倒在地,接着胯下一阵温热,一股骚臭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 郭兴泰看着小太监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大笑起来,他这一笑身旁的将士也跟着笑起来,人声颤动,让小太监好一阵尴尬,最后不得不赔起笑脸。 良久之后,郭兴泰才止住小声,对小太监道,“都这般境地了还敢同我谈条件?回去告诉你家皇后,半个时辰后若是不开宫门投降,那本将就亲率本部人马攻城,攻破城门后,内城寸草不留!”说罢抬腿一脚赏给了那小太监。 小太监回去后仅仅过了不到一刻钟,沉重的宫门再次有了动静,区别是,这次不再是一条仅能容一人出入的小缝,而是彻底打开。 而在宫门后,赫然站着魏国的皇后贺若氏以及年幼的太子。 第422章 大厦将倾 “大魏皇后贺若氏,携大魏皇太子拓跋健向将军请降,但愿将军看在我等主动献城的份上,莫要为难城中妇孺!” 一阵洪亮的女声传来,哪怕声音听起来十分有力,但久经战阵的郭兴泰还是瞬间听出了其中的颤音,也明白了眼前这个高自己一头的女子绝非看起来那般平静。 贺若氏是标准的北方女子,从身形上就比郭兴泰高出一头左右,但如今这个高傲的女子却只能卑躬屈膝在自己面前摇尾乞怜,让郭兴泰心中阵阵得意。 再看看贺若氏身旁手牵着的大魏太子拓跋健,已经有五六岁大的孩子大概明白了什么,一脸仇恨的目光盯着这个让自己母亲难堪的矮小男人。 “呵。”郭兴泰在心中不屑冷笑,孩子还小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若是放在以前自己或许还会因为他的身份而忌惮,但现在魏国以名存实亡,这孩子不过是一只虫子罢了,随手便可捏死。 郭兴泰正正神色,眼睛对着略带惊恐的贺若氏道,“夫人这话可是说岔了,从今以后,便没有什么大魏了,有的也只是我大周的长安!” 闻言,贺若氏面如死灰,她沉寂片刻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询问道,“敢问将军,本宫......该如何处置我?” 郭兴泰淡淡扫视了一眼一旁的拓跋健回道,“夫人请放心,我大周没有为难孤儿寡母的习惯。夫人您和公子该如何处置不是我一个小小的将军能说的算,需得我大周的吴王殿下来决断!” 末了他低声补充了一句,“想必殿下也不会为难夫人,带着孩子在应天安然过完此生吧。” 得到了郭兴泰的保证,贺若氏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选择相信他的话,毕竟此时此刻,身后无依靠的她又能指望谁呢。 贺若氏挥了挥手,两名宫娥端着象征大魏权柄的玉玺交到了郭兴泰手中,这是拓跋翼效仿中原王朝,命工匠雕刻出来的。因此比之赵桓目前用的传国玉玺来说,少了几分古朴和时间的打磨。 不过这依旧是难得之物,郭兴泰满意地收下此物,等待着将来赵桓抵达长安交付给他。 至此占据关中的魏国算是亡于郭兴泰之手,虽然在玉璧外,仍有魏国的几十万大军,但国都长安已破,等待他们的也只有灭亡。 ...... 玉璧城,拓跋翼正懒懒地靠在床榻上,此刻的他享受着战场之外难得的一丝平静。 自那日突袭齐军中军大营成功后,本以为齐军会就此罢兵,可没想到齐军似乎是得知了魏国后方失火,依旧选择死缠烂打,继续死磕玉璧。 见此拓跋翼也不再留手,索性放开手脚与齐军鏖战。双方几十万大军在小小的玉璧城内外展开了厮杀,持续了足足三日。为了提振士气,拓跋翼不惜亲自上阵,率领着自己拓跋氏立国以来便拱卫皇室的三万余护帐铁卫,在城外拼死搏杀,试图反击。 应该说效果是极其显着的,有好几次魏军都打得齐军大败,但数量庞大的齐军仿佛无穷无尽一般,好似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 最后拱卫拓跋翼的护帐铁卫元气大伤,仅剩千余人不到,被迫退出了战场。而最让拓跋翼心痛的,还是当初跟随自己诛杀魏国权臣的二十四卫也有数人殒命。 这二十四人不仅陪着拓跋翼从小长大,视为亲生兄弟,更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有的人精通战阵指挥,有的人则在拳脚功夫上颇有建树,还有人擅长文书。他们皆是一时难得的人才,但却折损在了玉璧城这个令双方将士绝望的绞肉机中,连一丝悲鸣都不曾发出,便被数不尽的齐军踏碎。 不过齐人那边也不好受,击溃魏人的反击后,齐人马不停蹄展开了攻城,攻守易势的情况下,魏人借助城墙优势不断收割着齐军士兵性命,阵亡将士的尸体堆成一座座小山,最高的一座甚至几乎能与玉璧城城墙齐平。 “唉......”拓跋翼重重叹息一声,他手里拿着一壶酒,似是在为阵亡的手足兄弟默哀。 “陛下......”此时一名狼卫现身,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落寞,“长安传来消息......长安已被河西叛军攻克。” “是吗。”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长安沦陷,拓跋翼还是心中多了几分惆怅,长久以来的消耗战不仅消耗着大魏的骨血,也在消磨着他的锐气。 “皇后和太子呢?” “叛军攻克长安后便在长安烧杀抢掠,狼卫的人无法接近,也无法传递出消息......但想来皇后娘娘和太子吉人天相,定然会相安无事!” “这个你我可说了不算,要老天说了算!”拓跋翼瞬间苍老了十几岁,而禀报消息的狼卫抬头看向自己发誓效忠的陛下,真真切切见识到了什么叫一夜白头,方才发丝还漆黑如墨的拓跋翼,瞬间满头斑白,身形也跟着佝偻憔悴了许多。 “传众将士来朕的行宫,将长安陷落的消息告诉他们吧,如今已经没必要瞒下去了。” 为了防止军心不稳,魏军中低层将士并不知晓河西有叛军威胁长安,更不知道现在长安已经沦陷。 不多时,玉璧城中大小将领悉数来到拓跋翼的行宫,一众人等皆是沉默不语,长安陷落的消息对他们来说太过震惊,即便张口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 “我大魏奉遭此败,皆是朕一人过错,与尔等无关。”拓跋翼缓缓说道,“尔等皆在战场上浴血搏杀,是朕疏忽,让贼人钻了空子,一切过错皆由朕承担。” 拓跋翼带着几分悲戚之意拦下了自己过错,一些底层将领闻言无不垂泪,毕竟在昨天魏军在对垒中还取得了一丝优势,直到半个时辰以前,他们还以为大魏的铁骑天下无敌,随时都能踏碎敌人。 就在一片悲怆笼罩众人心头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陛下,祖宗千辛万苦创下这片基业,如今到了您手上却要亡于他人之手,您只是认个错恐怕不行吧?” 第423章 内耗 听到这句突兀而又咄咄逼人的话时,拓跋翼已经猜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心灰意冷地闭上眼睛,漠然坐在原位等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与中原皇权独尊的周齐不同,大魏从来都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大魏起家之初,是零星分散在草原的游牧部落,虽然身上都是流着同一个祖先的血,但彼此拼杀起来可是毫不留情面。 直到后来魏人各部名义上被拓跋翼的先祖统一,共尊其为主,明面上拓跋氏至高无上,但在魏国实际上还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拓跋翼默默地注视着方才说话的人,此人名为尉迟惇,出自大魏建立之初,与拓跋氏争夺共尊之位的大族之一尉迟氏。当年尉迟氏实力与拓跋氏不相上下,是大位的有力竞争者,只可惜拓跋氏先祖靠着灵活头脑拉拢了许多部族为其站台,这才击败尉迟氏,坐上了大位。 尉迟一脉因此怀恨在心,在魏国一直是旗帜鲜明的反对拓跋氏,也不管拓跋氏做得是对还是错,只要是拓跋氏赞成的,尉迟氏便一定要出来搅和一番。 而如今大魏国都长安被攻破,拓跋氏一脉令人忌惮的护帐铁卫也损失殆尽,拓跋氏的威望瞬间跌落谷底,让原本被拓跋翼压制住的不和谐声音再次响起。 “尉迟惇,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造反么?!” 拓跋氏经营魏国多年,也不是没有忠臣,因此当尉迟惇说完此话,立马便有人跳出来反驳。 “呵呵,”尉迟惇看都没看一眼出言驳斥他的人,只是目光死死盯着拓跋翼,“造反?我可不敢!但我倒想问问陛下,大魏到如今这个局面,陛下难道就不该对此负责么!” “你!凌迫君上,还有没有点为臣之道?” “只有汉人才说什么狗屁为臣之道,在我大魏,一向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此时,又一人开口道,同样也是魏国的高门大姓之一,看样子是站在了尉迟惇这一边。 拓跋翼忽然笑了起来,指着尉迟惇等人道,“让朕负责?当初朕要求效仿中原诸国,学习他们的文字、制度,你们可是万般阻拦,背后没少下绊子。若是早听朕的话,学习汉人,岂会有今日之败?” 其实说出这句话,拓跋翼已经有些后悔了,在此追论当初谁对谁错毫无意义,如今大魏大厦将倾,他只是无能的宣泄自己不满罢了。 大魏这套制度在草原十分适用,但等到魏人入主中原后便不合适了,因此等到拓跋翼即位后,便一心想着能将大魏转变成一个真正的中原王朝,只可惜魏国内部守旧派的势力不容小觑,拓跋翼只能钝刀子割肉,一步步来。以他的年纪,若是能给魏国一个相对安稳的外部条件,或许真的能改变魏国,只可惜周齐二国不会给拓跋翼机会了。 拓跋翼不想继续争论此事对错,但尉迟惇明显不想放过他,于是揪住拓跋翼的话追问道,“哦?陛下还提起此事?想当初我大魏先祖在草原牧马放羊,不曾学习过什么文字,不是一样还是打败了汉人,创下大魏这片基业?怎么到了陛下这里还要向牛马不如的汉人学习?” 拓跋翼很想告诉尉迟惇,现在不可一世的魏人不正是被他们所瞧不上的汉人所打败?但这样的话说出来毫无意义,只会徒增更多的争吵。 而尉迟惇的话很快引来了更多人的响应,一时间整个行宫内旗帜鲜明的分成了两派人马,一派以尉迟惇为首,人数上明显占据优势,而另一派人数虽明显处于劣势,但却对拓跋翼、对大魏忠心耿耿。 “尉迟惇,朕待你尉迟氏不薄,你且散去,今日之事朕既往不咎!”拓跋翼艰难地说道,“我大魏如今外有强敌,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只要我等团结一心,渡过此次难关,事后朕任由你处置,如何?” 能说出这番话,代表拓跋翼已经彻底妥协。如今的大魏外有强敌,若是再有内耗,将再无翻盘的可能。 可尉迟惇明显不想放过拓跋翼,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上前一步,而他身后愿意响应他的一众人等也是将手默默放在了腰间的佩刀上。 沉默的行宫,尉迟惇只是迈出简单的一小步,却代表了他的态度。拓跋翼颓然地坐在原位,挥了挥手道,“动手吧。” “杀!” 尉迟惇和拓跋翼手下人人异口同声喊道,两方人马就在这小小的行宫里互相杀戮起来,当然还有聪明的人并未参与进去,而是跑出行宫,呼唤更多人马支援。 拓跋翼饶有兴趣地看着两方人马拼杀,比起在战阵上,这些人可是用命多了,一个个彼此视如仇寇,砍杀起来毫不留情,刀刀直逼要害。没过多久,整个行宫便杀得流血漂橹,而拓跋翼一方因为人数问题明显处于下风,尉迟惇眼见大功告成,忍不住狂笑起来。 “拓跋翼,你的先祖用卑鄙手段夺了原本属于我尉迟氏的大位,现在是时候交出来了,乖乖受降,我考虑留你一命!” 拓跋翼无奈摇头叹息道,“即便你夺去这大位,如今魏国风雨飘摇又有何用?再说了,你为何会觉得你能胜过朕?” 行宫里可不止有魏国各级将领,还有隐藏在暗处拱卫拓跋翼的狼卫。见时机差不多了,拓跋翼随意招招手,数十名狼卫加入了厮杀中,而他们也不愧于“狼卫”之名,如一匹匹恶狼一般收割着尉迟惇的手下。 很快原本占据上风尉迟惇等人便彻底击溃,唯独留下尉迟惇一人矗立在行宫。 拓跋翼一边擦拭腰间佩剑,一步步走向尉迟惇,“朕想的,无非是让我大魏千秋万代,一统天下,可你们呢?不思报国,却整日想着如何给朕使绊子。或许当初朕就该果断些,将尔等连根拔起,或许就没有今日之败了。” 说完这些,拓跋翼盯着尉迟惇的眼睛,将手中宝剑刺入了尉迟惇胸膛。 第424章 魏国覆灭 尉迟惇死了,死的十分干脆,他端的是条汉子,被拓跋翼亲手斩杀时愣是哼都没哼一声,只是目光冷峻地注视着拓跋翼,哪怕是自己死了,一双满是仇恨的大眼仍是不愿闭上。 拓跋翼扫视一眼行宫内,方才还沾满人的行宫,此刻已经不剩几人了,能来行宫的在军中少说也得是中层将领,这场内乱使得大魏军队指挥系统崩坏,算是为大魏彻底画上了句号。 然而此时,行宫外的厮杀声仍旧不绝于耳,拓跋翼在几名狼卫的护卫下走出行宫,而外面正在厮杀的两派人马,在见到拓跋翼的时候,仍是不肯放下武器,直到狼卫出手,亲自诛杀了几位领头人,这才平息了动乱。 比起与齐人的消耗战,这场突如其来的内乱显然对大魏军队打击更大一些,原本就因为齐军攻城而伤亡惨重的大军开始互相猜疑,彼此不再信任,士气也因此内乱以及长安的陷落而跌至谷底。 看着满地的尸体,拓跋翼久久无语,他想起以前自己沦落民间,被一家汉人收养的时候,那时他跟着一位老文人学习汉人文字,老文人告诉他,汉人对异族或许会心慈手软,但对本族人却只会毫不留情痛下杀手。 现在看来,魏人和汉人又有什么区别,看看满地的尸体,砍杀起自家人都是无比狠辣。拓跋翼仰头长长叹息一声,一言不发地转身回了行宫。 “陛下,狼卫可护送您离开玉璧。”回到行宫后,狼卫统领第一时间说道。 “离开玉璧?离开这里朕又能去哪儿?长安已经沦陷,大魏其他地方也不再安全,朕还能去哪儿?”拓跋翼无奈笑笑。 “陛下,只要您活着,大魏就仍然有希望!” “希望么......”拓跋翼苦笑两声,“大势已去......尉迟惇有句话说得不错,朕是该为当下大魏的局面而负责。” 狼卫统领似乎是听出了什么一脸难以置信道,”陛下您......“ “莫要劝了,朕是天子,当随心所欲。”拓跋翼竟任性起来,“朕死后,城中守军可自行离去。你将朕的尸身交给齐人,让他们莫要莫要为难你们,有什么怒火朝朕来。” “陛下......”狼卫统领此刻泣不成声,很难想象方才他屠杀了十余名尉迟惇的手下都面不改色,然而此时却哭的像个孩子。 “如果齐人不接受,那你便速速离去,长安是被南周人攻破的,如果他们俘获了皇后和太子,想必不会为难他们孤儿寡母,就请拜托你多照顾他们母子。如果他们二人已死......也莫要向南周人寻仇,找个安静的地方过完此生吧。这是朕给你最后的命令了。” 狼卫统领从拓跋翼的语气中听出了浓浓地绝望,知道多劝已是无用,只得躬身领命默默退出了行宫。拓跋翼好歹也是魏国至高无上的君主,若想自裁当给他留有一份体面。 没过多久,行宫内传来“当啷”一声,那是宝剑落地砸出的声响,狼卫统领闻声闯入了行宫,对着已经倒地不起的拓跋翼,长跪不止。 傍晚时分,玉璧魏军向齐国投降,当时城中几十万大军,因为多日攻城以及内耗,早已所剩无几,仅剩不足八万人。而当收到拓跋翼自裁身亡的消息后,齐人并未难为他的尸身,以帝皇之仪下葬,并上谥号愍静。 至此魏国彻底灭亡,就算局部仍有零星抵抗,却成不了气候,最终被一一剿灭。 ...... 齐国大营。 如今齐军上下一片欢喜,曾经不可一世的魏国竟在今日彻底灭亡,无数士兵载歌载舞欢庆此刻,不仅是庆贺魏国灭亡,也为自己不用到战阵上送死而高兴。 连续数月的战乱,已经让齐军内部产生了极为严重的厌战情绪,不过幸好魏人及时崩溃,要不然恐怕最先撑不住的就算齐国了。 相比于底层士兵的高兴,齐国高层却开心不起来,最开始他们也和底层士兵一样,庆贺魏国覆灭,夺取玉璧后便可长驱直入关中腹地,夺下魏都长安才能宣告魏国彻底灭亡。 可万万没想到,根据收集来的信息,长安竟被南周人抢先一步攻克,让无数想要夺取长安,立下不世之功的齐将顿时哑火。 “南周人......他们不是还在潼关么,难不成长了翅膀飞到长安的?”一名齐将百思不得其解,揉着脑袋发问道。 “南周人真的有东西能在天上飞。”王文远信誓旦旦地说道,他可是见过赵桓军中的热气球,那玩意真的能将人送到九天之上,自己麾下还有士卒上去体验过,下来后惊为天人。 “南周人要是会飞,那咱们怎么可能......” “南周是怎么越过潼关的,这些很重要么?” 萧妙淽突然开口打断了争论,“现在该想想,我大齐军队接下来该怎么做!” 最令齐国上下怄气的是,他们可是在玉璧吸引了大部分魏国兵力,在此鏖战了数月之久,损失的大量精锐,还有后方粮草物资,本想着能借助关中之地回一口血。结果徒做嫁衣,现在关中已经成了南周的囊中之物,想让那位吴王殿下吐出来可谓是难比登天。 “陛下,南周人怎么说也算是咱们的盟友,出兵占据长安也算应有之意。而我大齐现在师老兵疲,是该退兵了。”一名齐将苦劝道。 “不,不能退兵!”萧妙淽突然大吼道,她怎能甘心自己举国之力来灭魏,却被别人摘了桃子?更何况还是南周的赵桓,这可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顾望秋便是被他夺去,这一次萧妙淽无论如何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还有机会,还有机会!”萧妙淽扭头看向主管五湖商会事宜的近侍黄小六,“朕记得你提起过,赵桓还领着四万大军驻扎在潼关外,对么?” “是,是的殿下。”黄小六被萧妙淽的气势吓倒,连忙回道。 “那好,调转矛头南下直取南周大营,只要将赵桓擒获,一切就还有得挽回的余地!” 第425章 潼关献城 萧妙淽话说完,原本还乱糟糟闹成一哄的中军大帐瞬间安静下来,所有齐将都睁着眼睛,满眼不可思议盯着萧妙淽。 “陛,陛下,”王文远忍不住道,“南周毕竟是我大齐的盟友,此次灭魏更是尽心尽力,咱们贸然开战师出无名,恐遭天下人唾弃啊。” 王文远的话引来一阵附和,营帐中各级将领也纷纷各抒己见,劝阻萧妙淽不要出兵进攻赵桓。 “天下人?”萧妙淽不屑道,“若是能一战擒得赵桓,届时南周群龙无首,必然陷入内乱,我大齐便可趁势一统天下,天下百姓都是我大齐子民,将来怎么说还不是朕说了算?” 萧妙淽算是看明白了,南周虽表面上锐气正盛,但万千厉害却都系于赵桓一人身上,若是能将他擒获或者杀死,南周定然土崩瓦解,届时大齐便有了一统天下的机会。 “可是陛下,营中将士此时都在庆贺魏国覆灭,若是在想让他们动身上战阵,怕是军心不稳呐!”王文远依旧苦口婆心劝道。 人体内好似有一根弦,若是一直紧绷着到了罢了,但一旦松懈下来再想上紧可就难了。 如今齐军便是这般状态,经过数月的鏖战,齐军上下早已心生厌烦,好不容易魏军主动投降献出玉璧,让齐军将士紧绷的弦儿瞬间松了下去,再想让将士们提刀上阵,很容易激起兵变。 “莫要多言了,朕心意已决!”萧妙淽一拍桌子算是敲定了此事,“朕这次从邺城带来了许多金银,待会分发给将士们,若是有人愿意随朕南下进攻南周,还另有赏赐!” 皇帝陛下气宇轩昂,志气满满,可麾下将士闻言却是一片哀嚎,在上官的鞭策和钱财的激励下,这才极为不情愿地随萧妙淽南下。 而动员的齐军数量比起玉璧城下,动辄几十万大军互相拼杀显得十分可怜,只有八万余人,但萧妙淽听闻潼关的南周军队只有四万人,怎么想都是自己占了上风。当然最让萧妙淽担心的是赵桓听闻齐军杀来,直接溜走,那她这次进军便成了笑话。 “速速行军,莫要让赵桓跑了!” ...... 潼关收到长安失陷的消息比玉璧城还要早一些,当收到长安失陷的消息后,原本潼关守军就被赵桓搞得毫无士气,这下子更是彻底丧失了斗志。 而主将贺若统连早先因吸入了毒烟卧病在床,加上一次次战败让他意志消沉,而长安失陷的消息,无疑是给了他最后一击。 贺若统连心志和身体彻底被击垮,躺在床上连续哀嚎了几日,贺若统连大吐三口血最终与世长辞。 过去贺若统连活着的时候无人敢提投降二字,但现在主将身死,潼关内守军抵抗的意志也因长安陷落而彻底丧失,于是整个潼关的魏军极为罕见的上下达成一致,向城外大周军队投降。 而当大周将士接手潼关后,整个潼关内还有魏军约两万人,军械粮草也足够支撑一年有余,人手粮草器械是守城的关键,这三样东西潼关样样不缺,但所有魏人却都面露愁容,无人能相信潼关能抵挡敌人。 这时,一名士兵向赵桓回报道,“殿下,已经查明了,潼关守将贺若统连今早吐血三升而亡,因此潼关内守军这才开城投降。”一边说着,一边命两个人将贺若统连的尸身抬过来,请赵桓验明正身。 虽然之前在战场上交过手,但赵桓也没见过贺若统连,不过在见到这位胡须皆白,死不瞑目的老将后,赵桓叹息一声,命人在潼关选了块风水宝地将其厚葬。 看着一铲一铲土逐渐掩埋了贺若统连的棺椁,冯义成心有所感,忍不住对赵桓道,“没想到这一路走下来,竟会如此顺利。” 赵桓知道他什么意思,就在拿下潼关后不久,郭兴泰派的信使也正好抵达,送来了他攻克长安,俘获魏国皇后太子以及数百王侯公卿的消息。 “咱们这儿顺利可不代表郭兴泰那边顺利,”赵桓耸耸肩道,“本王答应过他,会有机会让他亲手覆灭魏国,阴差阳错之下还真让他做到了。” “怎么,殿下怕了?”冯义成打趣道。 “怕?”赵桓笑了起来,“既然本王敢用他,那就从来没有怕过!” 正说着,一名鸿骑卫快步赶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殿下不好了!玉璧的齐军掉头南下,目标似乎正是潼关,看人数绝对不少于五万!” 闻言,冯义成从覆灭魏国的喜悦中惊醒,一脸不可思议道,“不可能吧,再怎么说这次伐魏之战也是他们主动邀请我大周,现在又想掉头灭我大周,这齐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就不怕天下人唾弃么?” “还能怎么想的,急眼了呗!”赵桓无奈笑笑,“本王听闻,齐人为此次灭魏可是倾尽山东之力,动员百万民夫,粮草辎重无数,可鏖战数个月,长安乃至关中之地却落入了我大周之手,他们大齐只得到了一个如同鸡肋一般的玉璧城,你说齐人能不急眼么?” “而且那位齐帝的脾气似乎并不是很好,本王过去也和她有些不愉快,加上今日之事,想必现在那位齐帝恨不得将本王抓回齐国生吞活剥了!” 冯义成摸着下巴皱眉道,“殿下,齐人来势汹汹,要不您先暂避锋芒,入关中或是南下返回大周,让老夫镇守潼关,抵挡齐军,如何?” 赵桓摇摇头安抚冯义成道,“逃避可不是本王的风格,既然齐人想从本王这里开刀,那就让他们来好了。” “可是殿下,咱们拢共只有四万人,齐人少说也有五万之众南下,更不要说玉璧城还有几十万大军,万一他们真的背信弃义,执意与我大周开战,那光凭潼关可挡不住齐人的攻势啊!” “冯公莫急,本王早已预料到今日之事,提前预备好了一支奇兵。若是齐人执意撕破脸皮,那本王也不会对他们客气!” 第426章 背信弃义 齐军开拔的速度远远超过赵桓的想象,本以为玉璧的齐军需要三到四天才能抵达潼关,可没想到仅用了两天一夜,齐军在一个清晨赫然出现在了潼关外。 赵桓揉着刚刚睡醒的眼睛,看着潼关外的齐军,心中暗叹,还是低估了萧妙淽对他的愤怒,估计齐军一路上都没怎么停歇,强行急行军赶来潼关,就怕他跑了。 “来势汹汹啊,冯公!”赵桓看向城头,冯义成早就来了,目光穿过清晨的薄雾,仔细观察着齐军军阵。他可不像赵桓那般胸有成竹,自从听闻齐军南下意欲攻取潼关后,他便心神不宁,哪怕赵桓拍着胸脯告诉他潼关固若金汤,可冯义成已经不放心。 “殿下,要不要派个使者去齐军那里,先稳住齐人,为咱们争取时间,好让郭兴泰带兵从长安支援咱们。”冯义成提议道。 冯义成想法不错,虽然不知对面齐军战力士气如何,但光听鸿骑卫来报,数量远远超过赵桓麾下四万人马,人数上明显处于劣势。 “恐怕齐人不会给咱们这个机会呐,瞧冯公,有人来了!”赵桓伸手一指,下方一名齐将骑着马,手里摇着白旗缓缓接近潼关。 那齐将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与赵桓相交甚欢的王文远,他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举着白旗来到潼关城下高声道,“吴王殿下,在下王文远,有事想入潼关与殿下商议,不知能否放在下入城?” “不必了王将军,有什么事就在此直说吧!”赵桓回道。 王文远暗骂一声,估计是早料到了赵桓会这么说,于是继续道,“吴王殿下,我大齐邀请你们南周共击魏国,为何你们却背信弃义?” “背信弃义?”赵桓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这个罪名可真是太大了,本王可担不起这个帽子。再说了,敢问我大周哪里背信弃义了?” “你们大齐邀本王出兵相助,本王动员了三路大军,足足有三十万人。当然本王这里人数是少了些,大部分人马都在其他两路。但我大周将士在前线浴血与魏人拼杀,王将军你也不是没见到,当初你奉命北上支援玉璧,独留本王四万人马直面潼关,若不是我大周好男儿在侧翼掩护尔等,王将军你这十万人真的能安稳走到玉璧么?” 赵桓说的王文远也清楚,当时贺若统连刚刚从长安得了一批援军,正要大展拳脚,若不是赵桓及时出手,自己那十万虾兵蟹将怕是瞬间就被杀散了。 “至于背信弃义,本王更是不知从何而来。你们大齐打定了主意要覆灭魏国,邀请我大周出兵相助,我大周派了兵马,可你们却让我大周将士佯攻潼关,为你们吸引魏军主力,这件事又该怎么算?” 王文远闻言一时语塞,赵桓说的不错,齐国一开始谋划是让大周和齐国佯攻潼关将魏人的主力吸引过去,然后齐国主力一举突破玉璧,直入关中。 当然其中也不免打着让周魏将士在潼关互相消耗的心思,要不然也不会让王文远领着十万新兵去和赵桓汇合了。可没曾想魏国窥破了齐国的意图,将主力调往玉璧和齐国死磕,结果后方空虚,让郭兴泰带着河西联军捡了个便宜。 “本王听闻你们齐魏两国在玉璧每天都要打上一场,一场大战下来,死伤成百上千都是少的。本王是好心肠,听不得这些,于是命人从河西直取长安,终结了这场战事,让你们大齐的将士不再白白牺牲,如此善举,你们不仅不感谢本王,还倒打一耙,说我大周背信弃义,本王真的......很痛心啊!”说着说着,赵桓眼中竟有泪光闪过,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城下的王文远傻眼了,怎么说着说着倒是他们大齐里外不是人了,而且这吴王殿下怎么回事,怎会红了眼圈,明明要哭出来,可王文远明显能觉得气场上还是被赵桓碾压,根本说不出半句话来。 此时一股寒风吹了过来,王文远打了个激灵,借着这股冷风,他脑中也清晰了许多,自己这是被赵桓给绕进去了。王文远晃晃脑袋,将赵桓方才说的话送出去。 “殿下,我大齐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只要殿下愿意让出潼关,放我大齐军队入关中,一切都有的商量。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赵桓问道,显然方才动情之举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王文远被突然打断,轻咳两声道,“我大齐在潼关外驻扎有十万大军,还有十万正在玉璧准备支援的路上,敢问吴王殿下,潼关内大周仅有四万人马,如何挡得住我大齐二十万大军?” “二十万?”赵桓故作惊讶,但惊讶的表情转瞬即逝,“王将军,本王以诚待你,可你怎么却不说实话啊?鸿骑卫来报,说你们齐军南下最多也只有七八万人,怎么到了你这儿成了二十万大军?” 王文远心头一惊,没想到南周的鸿骑卫早已将他们南下的意图窥破,就连数量都猜了个差不多,既然如此说不定赵桓早有准备,若是打起了恐怕占不到什么便宜。 不过王文远虽不擅长打仗,但却精于人情世故,就连对赵桓提前知晓齐军布置也并未表露于心,而是继续虚张声势道,“殿下的鸿骑卫真是好本事,不过即便如此,我大齐在数量上仍旧碾压你们,敢问吴王殿下,这潼关你又如何去守呢?” “哈哈,这就不劳王将军费心了。”赵桓哈哈一笑,“多说无益,若是王将军想攻我大周潼关,想夺我大周长安,尽管来试试好了!” 赵桓说罢,王文远身后飞奔来一名士兵,在他身边悄声说了几句后便匆匆折回。 王文远听罢后叹息一声,仰头道,“抱歉了吴王殿下,方才末将与你交谈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现在我大齐将士已经休整完毕,是时候攻取潼关了!” 第427章 另一支奇兵 说完这些,王文远最后看了一眼城墙上的赵桓,如果可能,他也不愿与赵桓为敌,但谁让两人分属不同阵营,最终王文远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举着白旗退回本阵。 王文远走后不久,齐军大军便压了上来,从高处看一眼望不到头,先不论士气如何,至少在气势和人数上远远胜过潼关的四万守军。 冯义成略带紧张地吩咐士兵准备应敌,再看赵桓那边却一脸悠闲,“殿下,齐军马上就要攻城了,待会儿刀光剑影的,城头上不安全,您还是先下去吧。” “呵呵,冯公您忘了本王以前在邕州的时候不也是亲自守城,那时候邕州城的状况可比现在还要难啊!”赵桓似是没有察觉到冯义成的担忧,反倒追忆起往事。 当初邕州被蛮人数万人马围攻,而城中守军不满千余,要不是赵桓死战不退,亲自带兵在前浴血搏杀,那蛮人说不定就攻克邕州,而现在赵桓的尸体怕是早已腐臭发烂。 这件事冯义成自然清楚的很,那是赵桓第一次张口向他求援,而为了能抓住这个让冯氏飞黄腾达的机会,他毫不犹豫地派出了自己的二子领兵支援,这才解了邕州之围。 只不过眼前的状况和过去有所不同,赵桓不再是一个不入流的藩王,而是身份尊贵,同时身系万千人的吴王殿下,不可同日而语。 “殿下?”冯义成有些不明白,赵桓为何要在此时提起此事。 “呵呵,因为本王也在拖延时间,算算时辰差不多也该到了!” 潼关外,齐军步步紧逼,摆足了架势看样子势要今日攻破潼关。倒不是这些士兵士气高昂,完全是被逼无奈。开战前上官便提前告知,若是不冲锋在前,奋勇杀敌,就会有性命之忧。而到了战阵上,一排排身着黑甲的士兵手持长刀督战,敢不从者直接砍杀,毫不留情。 这八万齐军大部分出自王文远麾下那十万人马,本就是新兵居多,战斗意志并不高,而是当初在潼关的时候,齐周联军会师后,赵桓没少搞什么“联谊大会,”使得两国底层将士打成一片,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现在让他们掉头去打南周,实在是一百个不情愿。 而且经过数月接连不断的战事,齐军上下早已没了当初的锐气,师老兵疲,一个个只想着好好休整。可萧妙淽生怕身在潼关的赵桓跑了,下令这八万齐军快速行军,一路上不曾停歇。 因此种种因素相加,这八万齐军能有多少战力便可想而知了。几乎每个上阵的齐兵都是不情不愿,喊着拼杀的口号也是软弱无力,毫无斗志可言。 可这些萧妙淽都不知道,在见识过战场的残酷后,便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因此哪怕此刻齐军看似数量碾压,也不敢上前线督战,那种血肉横飞的地狱景象让她夜里难以入睡,只能待在中军大帐,幻想着手下人将赵桓擒获。 “待会抓到赵桓,先不能杀他,要好好折磨一番,方能泄我心头之恨!”萧妙淽低声自语道,似乎一切都已经胜券在握。 “报!”这时帐外突然有传令兵高声呼唤。 “来了!”萧妙淽心头一喜连忙让传令兵入帐,还不等人家开口她先问道,“前线战事如何了?潼关可被攻破?那南周的吴王赵桓可曾擒获?” 传令兵被萧妙淽一番话给问懵了,他就是个普通的大头兵,负责传个话而已,哪里知道这么多? “陛,陛下!这些小人都不知道,”传令兵忙答道,“王将军命小人来报,说东南方向有南周军旗闪动,似是有大军出没。而我大军侧翼无人照应,若是被冲击极有可能溃败,特来请问陛下是继续攻城还是暂且撤退?” 因为提前得知潼关内守军只有四万,萧妙淽在战前部署时选择全军压上,侧翼没有派人照应,因为她十分自信,靠着这八万人马足以攻克潼关,是一场极为顺利的战事。 可没想到兵力捉襟见肘的南周,还是在东南方向埋伏了一支大军。萧妙淽揉着太阳穴,心中烦闷不已,这南周究竟哪里来的大军,为何之前一点儿消息都没收到? “这,这就是殿下的奇兵?”冯义成站在城头上呆愣着看着下方已经被冲散的齐军。 方才齐军正要攻城时,东南方向突然杀出一支大军,让原本斗志不怎么强的齐军彻底崩溃。齐军士卒惊恐着四散奔逃,无视了督战队的大刀,因为就连负责督战的士兵见大势已去,也掉头就跑。 崩溃只是一瞬间的事。为了能跑得更快些,齐军士卒一路上丢盔弃甲,扔下大量甲胄和兵器,甚至就连本部军旗都撇下,慌不择路的逃跑。 而还处在中军大营的萧妙淽此时还一脸懵逼,方才她还沉浸在擒获赵桓,一统天下的美梦中,而短短不到半个时辰,自己麾下八万大军如儿戏一般彻底崩溃,巨大的落差让她一时间难以接受。 “陛下,别傻愣着了,快跑吧!”王文远一袭甲胄冲入大帐,对着还在发愣的萧妙淽吼道。 “不,不可能!南周哪里来的这么多人,定然是你们不肯用心杀敌,故意编排出来的!”萧妙淽怒声对王文远说道,看样子她仍是不愿撤走。 “陛下,您事后砍了末将的脑袋都行,但现在这里是真不能待了,南周大军马上杀过来了!”王文远拔出佩剑,指着大帐内几个伺候萧妙淽起居的内侍吼道,“还愣着作甚,帮我把陛下带离此地!” 几名内侍闻言也顾不上许多,连拖带拽的总算是将萧妙淽带出来中军大帐,毕竟萧妙淽要是不走,他们也无法离去,到时候南周大军杀到,小命怕是不保。 一行人簇拥着萧妙淽夺路而逃,一路上遇到的也皆是溃败的齐兵。萧妙淽的目光与其中一名溃兵对上,从溃兵的眼中,萧妙淽看到了惊慌失措,大齐的将士如同受惊小鹿一般,只是一味逃跑。 “为什么......为什么!”萧妙淽不明白,突然她感觉喉咙一甜,一股鲜血从嘴里喷出,随后她整个人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428章 入长安 “这就是殿下奇兵啊,还真是没想到!” 潼关外大势已定,齐军被突然杀来的大周大军打了个措不及手,慌乱的留下一地甲胄兵器逃跑。接下来唯一的麻烦便是打扫战场,收拾齐军遗留的武器甲胄了。 “呵呵,没想到吧。”赵桓看着城下愈来愈近的萧明远,忍不住笑了起来。 最开始他和萧明远商议好了兵分两路,赵桓领四万人与齐军会师,而萧明远则领六万大军直取重镇襄阳,而襄阳的战事还算顺利,在拿下襄阳后,萧明远等待应天派人接手此城,随后率领大军前来潼关支援赵桓,为的就是在此刻给齐军致命一击。 “殿下料到了齐军会背誓,主动来攻我大周?”冯义成面色有些奇怪地看着赵桓,要知道玉璧和潼关虽然距离不远,但往来也有好几天的路程,难不成赵桓能掐会算,早已料到了此事? “哈哈,冯公多虑了,本王可没这本事,只是......还记得五湖商会的顾小姐么?她不是逃到了我大周么,她过去在齐国可是与当今齐帝从小吃一个人的奶,一起长大的,对其脾性知根知底,因此她接下来会做什么也就不难猜了。” “而且啊冯公,你且想想看,齐国为了灭魏,国中动员百万之众,几年积蓄挥霍一空,然而胜利之后,最为甜美的果实——长安,却被本王轻易夺走,齐国耗尽民力物力,只得到了个已经丧失战略价值的玉璧城,本王想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咽下这口气,定然会翻脸不认人。” “说的倒也是......”冯义成仔细换位思考了一番,要是他定然也不肯就此罢休。 正说着,萧明远的大军已经撤了回来,萧明远本人也登上城头,前来拜见赵桓。 “吴王殿下,末将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哈哈,冯公你瞧,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呢!”赵桓哈哈一笑,“萧将军你来的正是时候!” 萧明远又朝着冯义成一拜,接着继续道,“方才末将麾下部众追杀齐军十余里,怕齐军有埋伏不敢深追。不过仍斩获首级两千,缴获齐军军旗二十八面,甲胄武器,粮草辎重更是不计其数!” 本就是一场追击战,斩首不多也在赵桓意料之中,不过那些粮草和军械可就真是意外之喜了。虽然大周也能自产武器,但有一点说的好,还得敌人的东西更香。 赵桓点点头,萧明远的到来,让他手里现在足有十万大军,缺兵少将的短处已经不复存在,“很好,留下两万士兵镇守潼关,以防齐人不自量力再来袭扰。剩下的,随本王入关中,进驻长安!” ...... 长安内,此刻长安周边仍不安宁,一些不愿接受魏国已经灭亡的士卒聚集成群,不断袭扰着长安,还有四处蜂拥而起的匪盗也想着在魏国这个巨人尸体上分得一杯羹。 郭兴泰本部只有四万人,想要守住长安都有些勉强,更何况他还要留出相当一部分的兵力和注意力着眼于城内,包括救治百姓,处理被烧毁的废墟。他一个在战阵搏命的将军,此刻却不得不处理起政事,对郭兴泰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 过去他也曾在江陵有过差事,不过那时手下有幕僚相助,很多杂事用不到请教他。但现在处在军伍中,放眼望去基本上全都大字不认几个,能简单写信的郭兴泰无异就是文曲星下凡了。 虽然赫连石夸也有两万人马助阵,可他手下的人大都无组织无纪律,指望他们帮郭兴泰维稳,郭兴泰是不指望了,只求他们别闹事就好。 好在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太久,约莫过了半个月,赵桓率领大军终于是赶到了长安,解除了郭兴泰的痛苦。 “殿下,您可算是来了!”郭兴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这些日子可是将他折磨的不轻。 “诶郭将军,明明打了胜仗,你还立下不世之功,怎么搞这副女儿家姿态!”赵桓扶起郭兴泰,语气略带责备道。 “俺这些日被长安的庶务折磨的食不下咽,睡不安歇。幸好殿下及时赶到,这才解了俺的痛苦,殿下你说俺能不开心么?” 看着长安府衙内堆积如山的文书,赵桓也颇为头疼,他随意拿起一张看了看,大概也就是家长里短,芝麻绿豆般大小的事,实在是上不得台面。 “俺虽然替殿下打下了长安城,但城里到现在还没能恢复秩序,实在是不应该,请殿下责罚!”郭兴泰说着说着,一抱拳竟直接跪倒在赵桓面前。 “这是作甚,快起来!”赵桓似乎也琢磨出味道了,郭兴泰岂是这般软弱之人?那日他可是奉自己命令,屠杀了长安城内劫掠的数万河西人,那时可不见他流了一滴眼泪,怎么今日却被几件破事给愁的哭了出来。 仔细想想赵桓也了然,估计是手下人出的馊主意,郭兴泰攻破魏都长安,立下不世之功,这功劳之大,就连赵桓都不曾有过,有功高震主之嫌。 虽然赵桓自起事以来,并未有过卸磨杀驴的事情,但难免不会再让郭兴泰上阵领兵,若是再立下功劳,岂不是赏无可赏? 因此说不定赵桓会将其雪藏,留在应天当一个吉祥物一般的人物,这对一个在战场上搏命的将军来说,还不如一刀杀了他来的痛快。 想到这儿,赵桓也明白了郭兴泰的顾虑,他扶起郭兴泰道,“放心郭将军,仗以后还有得打。就拿关中来说,魏人余孽未清,仍需你和萧将军在此镇守。而且我大周接手了魏国的地盘,自然而然与北方草原接壤,本王听闻那里的人可不怎么友善啊!” 第429章 不情之请 为了能一战灭魏,齐国不惜花费重金买动了草原的新一任霸主,突厥部南下一同夹击魏国。现在魏国已经覆灭,但突厥人可不会乖乖听话,以他们的脾性不满载而归是绝不会罢兵的,而且现在大魏覆灭,关中空虚,说不准这些突厥人会生出别的心思。 大周算是继承了魏国在长安乃至关中的统治,为了此地长治久安,自然不能坐视突厥侵扰关中,而过去大周与突厥素无往来,想派人游说,劝说突厥退兵估计是不可能的,唯有打上一场,用拳头说话,才能让突厥人知道大周的强大,才会乖乖俯首称臣。 郭兴泰不懂这些,但他知道赵桓的意思,不会雪藏他,不会让他往后上不了战场,不会让他在家中屈辱的躺在床上静静等死。 心结已解,郭兴泰也露出笑容,“嘿嘿,那就多谢殿下了!”说罢,他又为赵桓引见了这一次攻破长安的另一位功臣,赫连部族长赫连石夸。 赵桓曾和赫连石夸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的赫连石夸模样黑瘦,一副干练的模样,但短短几年不见,他却身材走形,变得臃肿起来,赵桓差点没认出来这是何人。 “你是.......赫连石夸?”赵桓指着赫连石夸,有些不太敢认。 “难得殿下还记得小人,小人正是赫连石夸!”说着说着,赫连石夸竟直接跪了下去。 这次赵桓可没上前将他扶起,而是略带玩味地上下打量起赫连石夸,他当初给郭兴泰的密令是,如果赫连部不识相,便和其他河西部族一起解决了,这样对大周将来涉足河西乃至西域都少了个阻碍。 但现在看来,这家伙还算聪明,及时站队大周,让他和身后的赫连族都免受灭顶之灾。 “罢了,多一个赫连部,难不成还能翻上天?”赵桓暗道,想到这儿他忽然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扶起赫连石夸。 “赫连族长,哦不,我大周的陇西王,你可是我大周的王爷,怎能随意下跪?” “小人这陇西王在殿下面前,连个屁也不是啊!” 话糙理不糙,他这王爵看似光鲜亮丽,实则到了大周内地,恐怕连个小小县令都不如。赫连石夸也深知这点,并未因此倨傲无比。 “看来陇西王很聪明嘛,”赵桓笑道,突然他神色一变低声道,“听郭将军说,这一次在长安虽然将河西叛贼杀得元气大伤,但还是有很多漏网之鱼逃回河西,有这事儿么?” “是,是有这事儿!”赫连石夸被赵桓突然变化的神情吓了一跳,连忙回道。 不过赫连石夸反应极快,很快琢磨出赵桓话里话外的意思,拍着胸脯保证到,“殿下放心,小人回去后,定然将这些河西......叛贼,连根拔起,不留隐患!” 赵桓很满意赫连石夸的反应,点点头笑道,“很好,陇西王能有这番觉悟本王就放心了。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提出来便是,我大周必然倾力相助!” 河西诸部本就战力都处于一个水平,赫连部也是如此,不过因为之前郭兴泰的一场屠杀,导致河西诸部元气大伤,族中男丁战死大半,因此单凭赫连部也足以击败他们。 赫连石夸也没打算求助大周,这可是赵桓第一次给他派发命令,肯定要尽心尽力去完成,若是靠大周的援助,即便能胜,功劳也会大大减小。 “殿下放心,我赫连部儿郎个个以一当十,绝对不会让殿下您失望!”赫连石夸保证道,随即又压低声音道,“不过小人还有个不情之请,请殿下准许。” 赵桓心情不错,点点头道,“但说无妨!” “嘿嘿,小人有个儿子,仰慕汉人文化,因此小人想着能不能准许小人的儿子到大周学习汉人典籍?”一边说着,赫连石夸将自己的儿子赫连云天引见给赵桓。 “本王当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准了!”赵桓看看赫连云天,约莫有个二十五六的年纪,身材修长挺拔,一双眼睛透露着几分精明。 “不过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时候,本王记得太学近日就要招收新的一批学生了,就算近日启程,到了应天恐怕也赶不上了。太学那可是我大周最高学府,无数名师大儒在其中讲经授课,本王看着这小子十分聪慧,若是不能入太学实在有些可惜。” 闻言,方才还一脸兴奋的赫连云天顿时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对赵桓高声道,“小人仰慕中原文化已久,不求能入太学,哪怕能到应天做个普通书童也乐意!” “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大周陇西王之子,做个书童岂不是太委屈你了,”赵桓眯着眼笑了起来,随后对赫连云天道,“这样吧,待会本王手书一封,你可携此信到太学入学,无人敢阻拦你!” 赫连云天闻言大喜过望,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在父亲的眼神的授意下,他连忙跪拜在地,对赵桓不断叩首。可赵桓话还没说完,“太学每三年一届,学业有成者将会在我大周获得官职。你的身份嘛......有些特殊,但愿你学业有成后能辅佐你父亲好好治理河西!” “多谢殿下!”赫连云天这次是真的欣喜若狂,赵桓不过三言两语,算是确定了他将在赫连石夸死后继承赫连部族长一职,他连忙不住叩首,直到额头渗血,这才被拦住, 赫连石夸儿子众多,虽十分器重赫连云天,但却从未表露出要立他为继承人的意思,因此赫连云天和其他几位兄弟彼此明争暗斗,而赫连石夸也乐得此景,并未因为器重赫连云天而偏袒。毕竟河西这个地方,唯有一位杀伐果断的首领,才能带领族人生存下去。 但现在不同了,赵桓一句话钦定了赫连云天是赫连部下一任族长,哪怕赫连石夸不愿意也无法改变此事了,除非他想冒着和大周翻脸的风险,另立一位继承人。 第430章 又一对孤儿寡母 几句简单的话,便让赫连云天对赵桓彻底死心踏地的愿意效劳,如此简单的收买人心手段,赵桓自然是信手拈来,毕竟现在河西名义上还不是大周的地盘,许诺给赫连部也不算什么,毕竟现在关中仍不安慰,现在考虑收复河西难免会有步子太大,扯到蛋的风险。 而且有赫连云天这么一个好苗子,现在他对赵桓可谓是感恩戴德,而且接触过汉家文化后,对大周日后进驻河西将会是一大助力。 送走千恩万谢的赫连父子俩,赵桓在郭兴泰的护卫下来到了一片残垣断壁的长安府衙,因为那一晚的混乱,长安府衙早已在大火中化为飞灰。 赵桓皱了皱眉头,蹲在一处废墟旁道,“本王还想着问你要长安的图册,想必是都没了吧?” “额,是这样的。末将那晚上来晚了,来的时候长安已经一片火海,原先的长安府衙更是如此,早已被大火吞噬,末将就是想救也救不回来了。” 赵桓无奈笑笑,长安府衙内的图册,记载了大魏统计的整个长安的人口户籍,土地田产,对于日后整个长安乃至关中能否长治久安有极大作用。 但现在这一切都在那日的杀戮中化为了飞灰,一切都得从头再来了。 “说起来那日末将也是杀红了眼,不小心杀了好几百无辜百姓,现在想来真是罪过!”郭兴泰狠狠地说道,言语中竟带了几分自责。 赵桓起身拍拍郭兴泰的肩膀道,“错了郭将军,长安百姓的不能怪到我大周头上,一切死伤的百姓,被焚毁的房屋都是河西人干得!你能明白本王的意思么,一切都是河西人做的孽,而我大周是来解救这些无辜百姓的!” “末将......明白了!” 赵桓满意点点头,不再和郭兴泰就此事讨论,“不过长安城府库图册被烧,这还真是件大问题。若是不能妥善解决,日后可是有够头疼的。” “殿下莫忧,老夫倒是有个好人选,”此时一直陪伴在赵桓身边的冯义成开口道。 “先等等冯公,你我想到的是同一个人么?” 二人对视一笑,随后一齐说出了同一个名字,刘知远。 “这老小子,应天府的差事他都处理的不错,这些年也跟着懈怠了不少,本王听说,现在他都将庶务交给了手下人处理,自己整日躲着不见人,是该让这家伙出来做事了!” “不错,老夫也是这么想的。刘知远其人有大才,只是性子过于圆滑,而且为人慵懒,若是想再进一步,他这性子可难在朝廷中枢立足!” “既然冯公和本王想到一块去了,那待会本王便下令,命刘知远来长安,这里的烂摊子就交给他烦心好了!”赵桓笑了笑说道。 商议完长安一系列官员任免,赵桓也放松下心神,接下来该见一见曾经这座城的主人了,也就是曾经大魏的皇后贺若氏以及其子拓跋健。 赵桓的到来,同样将拓跋翼和贺若统连的死讯也一起带到了长安,这则消息彻底摧毁了贺若氏心中最后一丝想要抵抗的心思,如今的她宛如一具行尸走肉,毫无生气可言。 “民女贺若氏,见过吴王殿下。”面对赵桓,贺若氏最终还是低下了她那高傲的头颅,对着赵桓行礼,只不过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的动作和声音看起来生硬无比。 赵桓对此不以为意,上前将贺若氏虚扶起来后道,“本王和拓跋兄过去乃是旧识,夫人不必行此大礼。听闻拓跋兄自缢殉国,本王心中亦是悲痛无比,而且拓跋兄的骨殖好落入了齐人之手,夫人且放心,用不了多久本王便会夺回拓跋兄的骨殖,让夫人和公子能亲自祭奠。” “是祭奠不是团圆么......”贺若氏低声喃喃道。 贺若氏的声音细弱蚊喃,但还是被赵桓听了个一清二楚,他笑了笑道,“夫人不必忧心,类似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大周早有准备,夫人和公子将在应天得到一处住宅,你们母子二人永远不会在为那些俗事烦恼,余生都将在应天安稳度过!” 不是一次两次了?贺若氏闻言愣了半晌,没听明白赵桓的意思。 见状赵桓也笑着为其解惑,“几年前南邦有一土国僭越自立,我大周兴兵讨伐,由本王亲自领兵,将其国中女主以及幼子捉回应天,为其无礼之举付出了代价。” “不过在匍匐我大周皇帝脚下后,本王的父皇心情大好,并没有夺去母子二人的性命,反倒封那幼子为南顺侯,并赐下宅邸供其安享‘晚年。’不过说是晚年,实际是那位女主的年纪也不过三十多岁,相信到了应天,你们二人定然会有相同的话题。” 说到这里,赵桓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啊对了,还有件事忘了提。之前发生了一些意外,那位母亲身边的幼子不小心暴毙,现在仅剩寡母一人,实在是境地凄惨呐!” 贺若氏喉咙滚了滚咽下一口水艰难地问道,“敢问殿下,是何等意外,让那个孩子暴毙?” “既然都是意外,那谁知道呢?”赵桓似笑非笑道,“本王听闻是心有怨望,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本王想夫人定会好好教导公子,不会让这类似的事再发生吧?” 其实南顺侯之死的确是意外,赵桓当初也没想杀他,但并不妨碍此时赵桓拿出此事说道,来吓唬贺若氏母子。 “定然......不会!”贺若氏斩钉截铁道,拓跋翼不近女色,后宫妃子不多,这么多年以来仅有她诞下一子,因此拓跋健大概就是拓跋氏唯一的后人了,肯定是不能出意外的。 “夫人深明大义,本王佩服!”赵桓点点头,算是给贺若氏吃了个定心丸,“那本王就不多叨扰,告辞了。还请夫人趁着这些天快快收拾行李,本王在长安待不了多久就要回应天了,届时你们母子二人随本王一道返回应天!” 第431章 突厥来犯 赵桓并不打算在长安久留,毕竟长安虽好,却不是根基所在,应天后方许多人已经越来越沉不住气,甚至就连冯媛和母亲柳太后都派人送来书信,要他速归应天。况且整个长安城如今早已不见昔日繁华,唯有满目疮痍,实在看不出昔日恢宏的气势。 不过长安毕竟如今是大周的土地,理应对这里生活的百姓富足,在无人能接手的情况下,赵桓无奈开始处理起长安的事务,例如命士兵清理城中废墟,清剿盘踞在长安附近的匪盗,同时贴出告示,安抚幸存下来的百姓,并从蜀地调运大批粮食,无偿分发给百姓。 关中过去几年便没一天好日子,要么是连年大旱,要么便是铺天盖地的蝗灾,使得关中地区近年来粮食大量减产,再加上战火蹂躏,长安乃至关中的百姓几乎人人面带菜色,因此饿死者甚多。 赵桓也是考虑到这点,从蜀地调运了大量粮食,可是万万没想到这些粮食最后却没怎么派上用场,究其原因还是那一晚被河西叛贼杀戮的无辜百姓实在太多,人口稠密的长安竟被杀了个十不存一。 因此来领粮食的百姓少之又少,到最后,运来大批粮食消耗的数量连半数都不到,可想而知如今长安大约有多少人口了。 对此赵桓也只能无可奈何叹息一声,关中这边饱受蹂躏的土地想要短时间内恢复人气是不可能了,或许唯有时间才能抚平创伤。 不过多亏了那一晚的屠杀,长安乃至整个关中的百姓都对“解救”他们于水火的大周十分感激,毕竟明面上看是大周覆灭了一直欺压他们的魏人,赶跑了肆意杀戮他们的河西人,大周的将士才是他们的救世主。 因此对于大周接手关中原本属于魏国的土地,之前隶属魏国的百姓不仅没有抵触,反倒对大周将士持欢迎态度,让大周在关中有了一定的民心,算是勉强站稳了脚跟。 不过欢迎大周将士的百姓仍在少数,大部分百姓仍是一脸麻木的看着这些穿梭在废墟,来回忙碌的大周将士,既不表现出喜欢,也没有厌恶,唯有面无表情的麻木。 一连在长安待了足足一个多月,赵桓靠着各种手段总算是稳定住了长安城内躁动的人心,给即将上任的长安府尹刘知远留下了一个还不算太烂的摊子。 算算时间,刘知远差不多也该从应天抵达长安了,赵桓也没心思在待下去,本想着再过两日便启程返回应天,谁料鸿骑卫匆匆送来急报,让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启禀殿下,鸿骑卫按殿下您的吩咐向北布下探子,如今已有成效。昨日灵州的探子来报,说突厥人已经攻破了沃野镇,正向灵州进发!” “沃野镇?灵州?”赵桓念叨着这些对他来说十分陌生的名字,不得已之下只好请来了一位已经归顺大周的魏将,询问他有关这些地方信息。 经过短暂沟通后,赵桓大概的得知了这个地方的意义何在。沃野镇曾是魏国在北方的军事重镇,进出草原皆会从此地通过。而灵州,位置则在后世的银川附近,算得上关中腹地,位置极为重要,决不可有失。 “看来又是一场恶战呐!”在得知两地的重要性后,赵桓无奈的叹息一声,只得将身边各级将军召集起来,共同商议如何应对突厥。 令赵桓十分欣慰的是,一番商议过后,没有人愿意对突厥人妥协,一致要求给突厥人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不敢觊觎大周。 看着一屋子求战心切的将领,赵桓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道,“诸位,根据鸿骑卫来报,此次南下劫掠的突厥人多达上万,且多以轻骑为主。如此大规模数量,放在以前背靠江南还能有一战之力,但如今,江南实在太远,我等能依靠的唯有满目疮痍的长安,因此想要取胜并非是件容易的事。” 赵桓扫视一眼众将,顿了顿继续道,“因此这一战,必须谨慎行事,若是战败,我大周极有可能......被迫放弃所得的关中之地!” 赵桓一番话让方才求战心切的各级将领顿时哑了火,占据关中拓地千里,这可是大周开国以来数得着的功劳,但倘若面对突厥人失利,大周极有可能被迫放弃已经占据的关中,毕竟这里距离江南实在太远,补给困难,而关中如今百废待兴,指望关中为大军提供辎重实在有些困难。 而且一旦战败,大周被迫放弃关中土地,这份责任是谁都无法承担。想到这儿,方才还一心求战的人纷纷闭上了嘴。 而郭兴泰却不管这些,长安是他亲自打下来的,功劳已经到手,就算将来兵败也怪不到他头上,他拱手抱拳道,“殿下,给末将五千精兵,定然能击败来犯的突厥人,让他们俯首称臣,不敢轻视我大周!” “本王知道你们的心思,一个个恨不得带兵出去,将突厥人杀光,立下不世之功,但现在却不行。这样吧本王亲自坐镇长安,待击败突厥后再行返回应天!” 自从郭兴泰夺取长安后,大周连战连捷,先是击败不可一世的魏人,接着又打退了兵精粮足的齐军,如此一来整个大周军中顿时生出了骄纵之心,好似天下无人能挡。 但赵桓知道,越是有这般想法,跌倒的时候就越狠,必须让遏制住这股骄横的风气,因此赵桓严令此次对突厥战事必须谨慎行事。 一听说赵桓要坐镇长安,冯义成连忙开口道,“殿下,应天还需要您回去主持大局,若是在长安待久了,恐后方有变呐!” 冯义成身后代表了无数人,他们都期望赵桓能更进一步,这样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因此绝不能再生出事端,必须让赵桓尽快返回应天。 “这样吧殿下,”冯义成思索良久说道,“如果殿下放心,老夫愿替殿下坐镇长安,抵挡突厥人!” 第432章 忠义 冯义成主动提出坐镇长安,这倒是让赵桓没想到,不过他仔细思量片刻后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段时间应天一封接着一封的书信,催促赵桓返回,看来很多人对他能否更进一步这件事十分上心。 事情到了现在,赵桓也明白,自己必须给追随他的人一个交代了,毕竟大周这艘船在他的掌舵下已经安稳行驶三年有余,这三年大周境内一片安详,政局也趋于平稳,是时候迈出那一步了,不然会寒了这些人的心。 “那好,”赵桓深思熟虑一番后最终点头道,“既然冯公有意,那本王就先返回应天主持大局。这长安,就先交给冯公您了!” “定不辱命!” 赵桓点点头,他对冯义成还是放心的,此人本就是经年老将,对于战事并不是门外汉,相反十分精通。而且他名义上还是大周军事第一人,威望极高,震慑长安的这些骄兵悍将还是绰绰有余。 “萧将军,郭将军,你二人带领本部人马驻守关中,一切听从冯公调遣,明白么?” “末将遵命!”二人异口同声道。 冯义成则是捋着胡子笑道,“老夫年岁大了,已经许久不曾上过战阵,因此诸多事宜还是由两位将军自裁,老夫只是当一个定海神针般的人物!” 赵桓编写的《西游记》早已风靡整个大周,因此冯义成说这般话也不算突兀,众人也都理解其中含义。几人互相对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 赵桓还未返回应天,但大周攻入长安,魏国覆灭,魏帝拓跋翼自缢殉国的消息却都传入了应天,面对着一件比一件劲爆的消息,应天百姓已经傻了眼。 其实这几年还好,大周与齐魏两国还算安定,但在年长的应天百姓记忆中,还是十几年前,几乎每到秋冬季节,与魏国搭界的地方都会传来急报,而内容往往都是赢少输多。不可一世的魏人似乎下一刻就能攻入应天,肆意劫掠,因此每当提起魏人,无不人心惶惶。 但这才过去多久,曾经让大周百姓惶惶不可终日的魏国竟然被大周攻破了国都,社稷覆灭,就连皇帝都被迫自杀殉国,种种信息掺杂在一起众说纷纭,让大周百姓难辨真假。 好在朝廷及时出手,刊载了一期报纸,一整期报纸详细阐述了这次周齐伐魏之战,除了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细节不方便明说外,几乎事事详尽,让大周百姓着实开了眼。 “好啊,这魏人终于是没了,以后咱们也不必每日担忧魏人打过江了!” “说的好像魏人真能打过来一样,别忘了自从吴王殿下监国以来,咱们大周哪里输过!要我说,吴王殿下还监什么国啊,直接更进一步当皇帝不好吗?” 他的同伴闻言连忙捂住了这人的嘴,“兄弟,这话可不是咱们老百姓能说了算的。走,听闻城西那家酒楼因为这次大捷开出了酒水免费喝的招牌,我带你吃酒去!” “走走走,不醉不归!” 整个应天因为魏国的覆灭而洋溢在一片喜悦中,但绝不包括身在应天的越胜。他曾是拓跋翼身边的二十四卫之一,是拓跋翼最亲密的手足兄弟,但因为赵桓的出现,强行将他扣在了应天。 虽然越胜明确表示自己不会效忠赵桓,但赵桓却并没有放他离去的心思,因此越胜只能待在应天苦熬每一天,但他心里仍然装着拓跋翼和大魏,一心想着能为其效力。 而当开战的消息传来,越胜想着能不能传递消息,可惜他位于鸿骑卫的严密监视之下,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甚至就连他日常如厕,边上都有人盯着,令他十分不自在。 即便越胜有着一番拳拳爱国之心,但终归是一个人,他的力量极为有限,无法改变魏国覆灭的事实。当然哪怕能传递出消息也是赵桓授意的,例如之前越胜传递给魏国,大周要组建重骑,希望拓跋翼能够效仿,可没想到这件事却是赵桓给拓跋翼挖的一个坑。 拓跋翼耗费大量物力打造的重骑结果在草原上被突厥人打得大败亏输,连带着甲胄武器一并送了出去,让缺少铁器的突厥自此不再为这件事烦心。 “大魏真的亡了......”越胜抓着手里鸿骑卫特意送来的报纸,悔恨恼怒交织在一起,最后对上鸿骑卫将士那双似笑非笑的眼,最终化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而当大魏覆灭,拓跋翼身死的消息传来,越胜只感觉天好像塌了下来,整个人浑浑噩噩,他想要为拓跋翼,为大魏复仇,但整个应天几乎只有他一个魏人,力量实在过于薄弱,而且还处在鸿骑卫的严密监视下,几乎毫无可能做出乱子。 “是的越胜,你的大魏不仅亡了,就连皇帝陛下也跟着自缢殉国了,有什么想说的么?”鸿骑卫头领笑着说道。 “没什么,能不能让我静静。” 鸿骑卫头领冷哼一声,旋即退出了这边名为宅邸,实为牢笼的地方。 越胜叹息一声,转头看向了自己卧房,那里有一条他费尽心思挖穿的密道,从那里定然可以逃出生天。可转念一想,大魏已经没了,拓跋翼也没了,自己逃出去又能去哪儿呢? “或许还有一条路可走......”越胜喃喃自语,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 越胜失踪了,他的失踪让牛三金暴跳如雷,下令黄昏时刻必须找到此人,否则负责监视越胜的鸿骑卫一律自裁谢罪。 领导发了话,鸿骑卫自然不敢怠慢,他们在越胜家中翻箱倒柜,终于是找到了这处密道,顺着密道,鸿骑卫发觉越胜没有跑远,还在应天城内,因此与应天府衙联合,大肆搜查起来。 可越胜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意思,他登上了应天城墙,选了一块城垛爬了上去,随后高唱起一首魏人的民歌,那声音苍凉古朴,很快吸引了无数百姓围观,当然也吸引了鸿骑卫的注意。 一曲唱吧,围观的百姓纷纷叫好,甚至要求越胜再唱一首。可越胜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城下百姓,以及身后逐渐逼近鸿骑卫,随后毫不犹豫地从城头一跃而下。 越胜不是什么神人,落地的瞬间便成了一摊肉泥,看不出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但唯有一双手仍然遥遥指向西北方向,不肯落下。 赵桓听闻此事后感叹一声,命人将越胜的骨殖收好,送回长安安葬,并亲自为其题碑,上书二字,曰:“忠义。” 第433章 半路截杀 赵桓一行人轻车简装行进在返回应天的路上,比起刚出应天时多大十万的队伍,眼下赵桓可谓是寒酸无比,仅有三千亲卫营护卫。 虽然只有三千人,但能成为赵桓亲卫的,无一不是军中百里挑一的好手,同时配备了大周最精良的甲胄武器,哪怕对上数倍于己的敌人也能不落下风。而且这些人家世清白,忠诚度也极为可靠,对赵桓奉如神明,如果赵桓下令让他们自裁,大部分都会毫不犹豫执行。 而跟随赵桓讨伐魏国的那十万人马大多被留在了长安,受冯义成萧明远等人节制,守卫关中。他们的压力可比赵桓要大得多,关中尚未安定,境内蜂聚的匪盗,魏人余孽仍旧荼毒幸存下来的百姓,不仅如此,甚至还有来自草原的突厥人袭扰,因此这十万人马听起来不少,但想要让偌大的关中地区安稳下来还是不够。 赵桓也不是没想过多派些大军支援关中,但有一个大问题便是粮草,关中饱经战火和天灾蹂躏,生产秩序基本被破坏,因此想要从关中获取补给基本是不可能的了,全要靠蜀地转运,从直线距离看两地相距不远,但这这一路上困难重重,这样一来路上徒增了许多消耗,能支援十万大军的粮草已经是大周的极限了。 “但愿不要出什么岔子。”赵桓默默地想着,虽身在返回应天的路上,但心里仍旧记挂着长安事宜,草原诞生出的各民族,你来我往之间往往是刚刚崛起的那一阵战力最为强大。而现在草原的霸主突厥人更是如此,在赵桓的记忆中,突厥曾一度强盛到能与中原王朝掰手腕,甚至将中原王朝打得灰头土脸。 “殿下!”这时何健的声音突然传来,打断了赵桓的思绪。 “何事?” “墨影告诉俺,有一队人马在侧翼尾随,人数不多,仅有三人,看衣着装扮应当是魏人,请殿下您小心行事!” “魏人?呵呵,让他们随便来好了!”赵桓思虑片刻便想明白了,他这一行人不光有他这个大周吴王,还有曾经魏人的皇后太子同行,而这小股魏人估计是拓跋翼的死忠,想来是打算劫回母子二人。 “想的倒是不错!”赵桓冷笑两声,对何健道,“听闻拓跋翼身边有一群能人异士,号称二十四卫。想来这三人就在其中,去和墨影会会他们吧,尽量抓活的!” “正有此意,殿下等俺好消息!”何健摩拳擦掌,他的武艺在南周已经毫无敌手,正好想试试魏人的水平如何。 何健走后,赵桓一行人继续前进,魏人只有两三个,实在不值得大部队专门为其停下,交给何健和墨影处理便好,想必以两人的实力很快便能解决问题。 果然不出赵桓所料,仅仅过去了两个时辰,何健和墨影两人赶上了队伍,他们两人各自押着一名魏人。 “一共三名魏人,有一个不肯配合,被我杀了。”墨影冷冷地说道,一边说着还不忘瞪着满脸血迹的何健。 赵桓也有些奇怪,一般人谁能伤得了何健?可他这一去回来竟灰头土脸,满身尘土污渍不说,就连额头也受了伤,好在伤口不深,只是流血颇多,看起来十分唬人。 “这家伙轻敌冒进,非要逞能。”墨影看出了赵桓的疑惑,出言解释道。 “俺那是......俺那是被他阴了,他算什么好汉,背后搞偷袭,不能怪俺技艺不精!”何健叫屈道。 “行了!”赵桓无奈打断了何健的狡辩,低头看向那两名魏人道,“你们二人是谁,为何要尾随本王的大部队?” “哼,路就在这儿竖着,难道我们就不能和你们一路同行?” 赵桓嗤笑一声,“本王看未必吧?寻常百姓看见兵丁恨不得找个洞躲起来,哪里还敢尾随?更何况本王麾下亲卫武艺也算一等一,寻常人哪能伤的了他?” “如果本王没猜错,尔等应当是魏帝身边的近卫或者狼卫出身吧?” 闻言,两名被擒的魏人猛然抬头,似是在为赵桓一语道破他们的身份震惊不已,其中一人道,“你,你怎么知道?” 他的同伴见状忙骂道,“蠢货,人家诈你一下,怎么就暴露身份了?” 赵桓则是笑了笑道,“本王怎么知道的你们不需要知道,说说你们的目的吧,若是本王高兴,或许能让你们如愿。” 最先开口的那人低头,一副颓唐的模样,“陛下自缢前留下旨意,要我等寻到皇后娘娘和太子,尽力保护他们......” 他口中的皇后和太子就是贺若氏和拓跋健了,母子二人也在赵桓这一行人中,难怪这三名魏人会一路尾随。 而那人似是还未说完,继续道,“还有一道旨意,那便是......趁机袭杀南周吴王!”说罢,此人昂起头,方才颓唐的模样一扫而空,眼中满是精光。 可此时他已经被何健束缚住手脚,死死压制,哪怕有天大的本事也拿赵桓无可奈何。 “呵呵,被捆住手脚你还......”赵桓刚想嘲讽一番,谁料身旁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只见一名虬须大汉手持短刃,如同一只蛮牛冲散了赵桓身边护卫,朝着他杀了过来。 而何健墨影还要分心压制那两名被擒获的魏人,一时间只能眼睁睁看着壮汉冲过来,眼见壮汉即将刺杀成功,只见一名亲卫死死上前抱住壮汉的腿,让他势不可挡的气势顿时一滞,同时另一名亲卫见状一脚飞踢将壮汉踹飞到数十步之外。 简单的挫折定然不会让那壮汉放弃,调整好身形后,壮汉再次朝赵桓袭来,可这一次赵桓身旁已有亲卫保护,其中一人算了算距离,从怀里取出一枚圆滚滚的黑球,朝着壮汉丢了过去。 黑球不过巴掌大小,毫不起眼,壮汉丝毫不以为意,竟然连躲得的意思都没有,用腾出的左手接住了飞来的黑球。 “什么破玩意,就凭这个也想阻拦......” “轰!” 第434章 魏国最后的忠臣 壮汉话还未说完,他手里的黑球突然爆裂开来,发出巨大的声响,硬生生将其左手至手肘处连根炸飞,露出一茬森森白骨,看起来十分骇人。 这正是大周火药工坊按照赵桓意思弄出来的简易“手雷,”虽然不论是威力还是外形,都和赵桓记忆中相差甚远,但拿来唬人十分不错。 这种新式武器还未能配发给大周全军,仅有赵桓亲卫营有这个待遇,享受着大周最精良的甲胄和武器供应,而这种手雷自然也不例外。 而那壮汉端的是条汉子,吃了一记手雷后竟依旧生龙活虎,不顾断臂之痛依旧想着来刺杀赵桓,可惜此时赵桓的亲卫们早已一拥而上,将其死死按住,无法继续作妖了。 “呵呵,好啊!原来你们两个只是吸引注意罢了。”赵桓看着这三名魏人,心中仍是惊骇不已,两人故意被擒,用言语吸引赵桓和亲卫的注意,最后这名壮汉才是真正的杀招。 “说,你们还有没有同伙?” “呸,汉狗,有本事就杀了爷爷,废那么多话作甚!”壮汉啐了一口唾沫,仍是叫骂不止。 看来这几人是油盐不进,赵桓见状不怒反笑,“好,果然是条汉子!不过本王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开口,来人!将贺若氏母子请到这儿来!” 此处传来巨大声响,还有阵阵混乱,贺若氏母子定然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也盼着赵桓最好殒命,狼卫及时将他们救出,可当再次见到赵桓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时,贺若氏再次心如死灰,还是没能如愿。 “夫人,这壮汉你可认识?”赵桓指着断手的那名大汉问道。 “宗,宗明?怎么是你!”贺若氏显然是认得此人,他正是拓跋翼身边最为得力之人,一身武艺位列二十四卫之首,同时亦是狼卫首领。 “娘娘,总算见到您了。这群汉狗没为难您吧?” “没有,我很好,太子......公子也很好,吴王殿下并未难为我等。”贺若氏小心斟酌着语气答道,“陛下......” “陛下是自缢的,他是皇帝,死得极为有尊严。”宗明抢先一步说道,“陛下最后一道旨意,命我狼卫寻到娘娘和太子,保护您二人。俺原本想着制造混乱带您逃离此地,可见有机会刺杀这汉狗,便动了心思,只可惜还是......” 赵桓饶有兴趣地听着主仆二人对话,哪怕宗明一口一个“汉狗”他也丝毫不以为意,反正局势已在掌握,还不允许他过过嘴瘾了? “吴王殿下,”贺若氏说着转过身子,对着赵桓盈盈一拜,这段时间她学习了不少汉家礼仪,虽然动作生疏无比,但却诚意十足,“念在这三人忠义的份上,可否放过他们一马?让他们就此离去,我可以下令,让他们永远不会出现在殿下您的面前!” 赵桓被贺若氏的要求逗乐了,忍不住笑道,“你觉得可能么?” “求您了吴王殿下,您能准许越胜魂归故土,为何不能放过他们?”贺若氏已经带着几分哭腔,对着赵桓叩拜不止。 “皇后娘娘,不要求这个汉狗!”宗明看着曾经高贵无比的皇后,如今这般屈辱地跪拜在汉人脚下,让高傲无比的他顿时心疼无比。 “错了,大魏已经亡了,她早已不再是皇后了!”赵桓冷声纠正宗明的话。 贺若氏连忙接过话道,“殿下说的不错,我已经不是什么皇后了。宗明,快跪下,说不定吴王殿下仁慈,能饶你一命!” “老子宁愿站着死,也不愿跪拜此人,屈辱求生!” “很好,”赵桓笑道,“你看,这是你自己选择的,本王可什么都没说。来人,将拓跋公子带上来,让他仔细瞧瞧他大魏最忠心的狼卫,是如何死在他面前的!” 说罢,两名护卫押着拓跋健,强逼他观看行刑,只见另外两名亲卫上前,手持钢刀,先是将最先擒获的那两名魏人斩杀。 看着同伴惨死当场,宗明愤怒的吼出了声,可惜这只是一阵无能狂怒罢了,紧接着何健亲自上前,手起刀落将其一刀斩杀,飞溅的血液足足飙起数尺之高,可见其心中不甘和怨气。 高高溅起的血液撒落贺若氏和拓跋健全身,二人衣衫被血液浸透仍丝毫不觉,良久之后贺若氏才缓缓开口道,“殿下,这三人皆是忠勇之人,曝尸荒野实在可惜,我愿拿出首饰为三人修一座墓碑,您看可以吗?” “首饰就不必了,本王可以答应你这个要求!”宗明等人已死,赵桓心情舒畅无比,同意了贺若氏的请求,而且他一向对死人十分宽容,给一块地安葬他们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 “多谢殿下。”贺若氏低下了头,此刻的她心情突然平静无比,没有了方才的悲伤与激动,仿佛死得并不是大魏最后的忠臣,而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好了,送贺若夫人和拓跋公子回去歇息吧!”赵桓大手一挥,两名亲卫押着母子二人返回队伍。 待母子二人走后,何健悄声对赵桓道,“殿下,俺瞧着方才拓跋健那小子,血溅了一身仍是面不改色,心性十分不错,估计日后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要不要咱们先下手为强?” “哼,一个小崽子罢了,能掀起多大的浪?”赵桓冷笑道,“不过本王一向不喜欢留隐患,但魏国刚刚覆灭,本王若是着急杀了这小子怕是会招人不齿,等过上几年,待局势稳定后,找个由头暗中杀了便是,早送他去和父亲团聚也是一件功德!” “嘿嘿,原来殿下早有决断,那俺就不多嘴了!” 除去宗明这一段小插曲后,赵桓一行人接下来的路顺畅无比,没用多久便抵达了阔别已久的应天。而此时,应天城内,百姓对于魏国覆灭的事情已经不再关注,转而讨论起另一件更关乎他们的事情,大周皇帝陛下病重了。 第435章 被耍了 早在赵桓还在潼关时,便听闻兄长赵桐病重,一直“病”了数个月,原本在这则消息一直是处于保密,直到赵桓距离应天愈来愈近,有心人将此事泄露了出去。 虽然这位皇帝陛下平时存在感极低,但这则消息一出,应天城内顿时还是就此事议论纷纷,毕竟那可是大周名义上的皇帝,出了这么大的事,肯定是要讨论一番。 应天的一处酒肆内,几名游手好闲的人借着酒劲儿,正互相议论着眼下局势。 “我二舅妈的表姐的儿子的邻居是在太医局给里面的郎中当下手,他告诉俺,宫里那位,就是咱们的陛下,病得很厉害,有可能连这个冬天都挺不过去!” 两名同伴先是捋了捋这复杂的人际关系,又听闻如此劲爆的消息也顾不得其他,睁大眼睛,一脸狐疑,“真的假的?” “肯定是真的,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那人自信道,接着又压低声音道,“这病啊,来的太突然,也太凶猛,太医局一下子束手无策,因为这件事,宫里已经革职了好几位太医!” “这么狠?”同伴惊叹道,在他们眼中能在皇宫太医局有份差事,能攀附那些贵人,不亚于金饭碗了。 那人撇撇嘴不以为意道,“这还算宫里的贵人仁慈了,要是搁在过去,给皇帝诊治不利,早就夷灭三族了,只是革职实在是皇后娘娘宅心仁厚!” “那......既然病得如此之重,要是万一有个好歹,那谁来继承大统?俺听说当今陛下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总不能让女儿来坐皇位吧?” “怎么可能!让女人做皇位,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可宗室也没人了啊,总不能学着齐国让外戚上位吧?” “真是个蠢蛋,你们难道忘了还有位监国的吴王殿下?” “对了!还有吴王殿下啊!”同伴恍然大悟,“要是吴王殿下登基,俺一定双手双脚赞成!” “你算老几,咱们算老几?咱们的赞成一文不值!”那人无奈道,“不过吴王殿下监国的时候便有德政造福百姓,若是继承大统,天下百姓可是有福了!” 监国以来,赵桓的确施行了许多德政,轻徭薄赋,劝课农桑,推行牛痘,诸如此类的德政让他在民间积累了大量声望,甚至有百姓为其立长生碑,日日供奉。 “可俺有件事不明白,为何当初吴王殿下不趁着进京勤王的时机继承大统,何必等到现在呢?” “那一阵子事情太多,坐上那个位置属实不太明智,而且宫里有传言,说先帝之死与吴王殿下脱不了干系。因此为了避嫌,彰显兄友弟恭,吴王殿下只得事急从权,先奉旨监国。要不然帝位怎么能轮到一个痴呆傻子来坐,要我说啊,这次突然暴病,就是吴王殿下的兄长命里没这份福气,德不......” “咦,慎言!”同伴见话题越扯越远,连忙出声打断,好在酒肆十分热闹,无人注意到他们。 那人也察觉到自己失言,连忙低头喝酒吃菜,不再多言,然而没过一会儿,饭菜还未吃完,就听闻街上有人高声大呼道,“吴王殿下回来了,吴王殿下回来了!” 抵达应天的第一时间,赵桓没有返回王府,洗去一路的舟车劳顿,而是马不停蹄地赶往皇宫,看望病重的大周皇帝陛下,赵桐。别的不敢说,至少表面工夫是做足了,任谁看到都要夸赞一句兄弟情深。 然而赵桓刚到皇宫内城,被引见至赵桐寝宫,就看到赵桐正一脸傻笑地摆弄玩具,虽然衣服因为嘴角的涎水显得有些脏乱,但至少看起来精神头正好,哪里有外界传闻的那样,躺在床榻上等死。 一见这般,赵桓便无可奈何地笑了两声,随后幕帘后,韩玉儿娉娉袅袅地走了出来,“桓哥哥......”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赵桓便知道韩玉儿是来劝说的,他挥了挥手道,“不用多言,我既然回来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只是你可想好了?” “嗯,”韩玉儿轻轻点头,“这三年时间够长,足够我想明白很多事。” “苦了你了。” “能有今日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何敢奢望更多?” 赵桓长舒一口气,不再多言,他蹲下身子陪着赵桐玩耍了一会儿,直到夜幕降临,才返回王府。 整个身子泡在满是温水的木桶中,身后冯媛正卖力搓弄着赵桓的一只胳膊,同时嘴里不停诉说着许久未见的思念。 “你出征这些时日,我请了位师傅为小煊儿开蒙,结果韩府听闻此事,硬是把人家师傅赶了回去,韩吏部亲自来为教导小煊儿读书,你说是不是该备些礼物谢谢人家?” “小煊儿是世子,你请个来历不明的人来为他开蒙,朝廷肯定有人不乐意。不过韩吏部亲自来倒是让我没想到,”赵桓睁开眼,看着因为热气升腾,而被烟雾环绕的冯媛,竟带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这些待会再说,我想着小煊儿可怜呐,身边兄弟姐妹也不多,咱们也得加把劲努力啊。”说着赵桓的手十分不老实,从水里伸出,带着水渍探索起冯媛的胸前的一抹腻白。 “你这家伙......”即使是多年的老夫老妻,冯媛又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但她还是对赵桓如今直球有些不太适应。不过二人分别许久,都憋了一股子火气,如同干柴烈火一般,赵桓只是轻轻撩拨几下,冯媛便喘息粗重,有些受不了。 “就.......就在这儿?”冯媛俏脸通红,用最后一丝理智问道。 “怎么不行么?这样才有情调。”赵桓坏笑道,“来,夫君帮你把这碍事的衣服脱了,再帮你擦擦身子,今天夫君我来服侍你!” “噗通”一声,冯媛光着身子,显露出白腻丰满的身子,接着如同一条美人鱼一般钻入木桶。 赵桓坏笑两声,伸出手正要好好“伺候伺候”他这位王妃时,谁料外面突然传来呼唤声,愣是打断了他的好事。 第436章 继承大统 “吴王殿下,吴王殿下!” 一道突兀的声音传来,让方才还恨不得啃到一起的两人顿时分开。冯媛虽性子开朗,其实也是个面皮薄的,经过这么一下,方才的火气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在低头看看自己,明明是来服侍赵桓洗澡的,怎么洗了半天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妈的,谁坏我好事儿?”赵桓忍不住大骂,他也被这声音搞得兴致全无。 “抱歉吴王殿下,宫里来人了。”屋外有人估计是听到了赵桓气急败坏的声音,连忙恭敬地答道。 “什么事?” “皇后娘娘下了懿旨,请您过目!” “皇后?”赵桓和冯媛对视一眼,听是皇后的旨意只能无可奈何地从水桶中抽身。 冯媛也没有离去,红着脸帮赵桓穿好衣衫,当然赵桓也发挥了一个合格夫君该做的,同样帮着冯媛穿好衣服,只不过中途没少上下其手,弄得冯媛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燃起几分。 一阵耳鬓厮磨后,赵桓才不情愿的走了出去,只见两名老公公捧着一卷圣旨,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这两人赵桓倒也认得,是韩玉儿在宫里的助手,为人老实,因此颇得器重。 “既然是宣旨的,那为何本王来了,你们还不念?”赵桓看着两位老公公说道,虽然是皇后的人,但他们也知道大周真正说了算的还是赵桓,因此在王府上十分规矩,连日常索要贿赂都不敢, “额......这旨意老奴不敢念,还请殿下您亲自过目吧!” “你不敢念?”赵桓狐疑地接过圣旨,打开一瞧,便明白了几分, 圣旨是用两两相对的骈文写成的,因此显得极为工整,读起来也是朗朗上口,看样子当是出自韩正言之手,毕竟能写出如此工整骈文的人,大周可不多。 至于内容嘛也很简单,就是以皇后韩玉儿的名义劝进赵桓,也难怪这两个老家伙不愿意读出来,随便几句话都是杀头的罪过。 “原来如此,本王明白了。”赵桓点点头手下圣旨,“二位且稍待,到偏房吃茶,本王写一封驳回皇后的请求。” “啊?驳,驳回?”两位老太监对视一眼,显然是看过圣旨内容,他们不明白,无数人趋之若骛的皇位到了赵桓这儿为何选择拒绝。 赵桓只是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转身回屋写了起来。 他这么做也是效仿先人,为表示皇帝登基的合法性以及礼节,即使内心再着急上位,也要把表面功夫做足,必须先“三辞三让,”之后才能真正登基为帝。 哪怕是之前在应天作乱的张叔仁,这样的乱臣贼子也是走完了这一流程,只不过他的三辞三让实在太过笑话,为了能过一把皇帝瘾,硬是安排朝廷分早中晚三个时段送来劝进旨意,极短的时间内走完了篡位流程,引来天下人耻笑。 因此赵桓可不会犯张叔仁的错,为此他和身后追随他的人做足了准备。 当赵桓这封驳回的书信交到了韩玉儿手中,她丝毫不以为意,反倒有了窃喜,看样子赵桓是的确打算继承大统,这样一脸自己可就轻松多了。 韩玉儿劝进的旨意没能说动赵桓,朝廷上下也一反常态,平静如水,连议论的声音都不曾有过。 约莫过了一个月后,第二封劝进的旨意送来,这是以柳太后的名义颁布的。拿亲娘老子来压赵桓,在这个极其重视孝道的年代,似乎他只有被动接受的份儿,但赵桓却早有准备,提前命人写好了一封驳斥的上书,大概意思是自己只是个小小藩王,不敢窃据大位。 如此言之凿凿,连母亲的面子都不给,坐实了赵桓不是贪恋权势之人,高风亮节的行为引来士林一片赞许。 紧接着又过去数日,这一次是韩正言带头,携文武百官上书劝进赵桓。与过去一样,赵桓照例上书表示不愿接受大位,而这一次没让赵桓等待太久。 这一日韩正言亲自领着大周各阶高品官员来到吴王府请赵桓出山,这些日子,赵桓为了避嫌不曾踏出过王府半步,朝廷大小事务皆由韩正言决断,但他终归只是臣子,有很多事需要请赵桓来决断。 “殿下,朝廷大小事务还需要您来决断,您若是再不出马,咱们大周可就乱了套了!”韩正言义正严辞地说道。“这可是殿下先祖披荆斩棘夺下的江山,难道您忍心看着大周一蹶不振么?” 都那祖宗来压他了,赵桓还能说什么,只得无奈叹息一声,“好,本王去处理这些事务便是。” “殿下英明!”韩正言拱手拜道,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殿下’这个称呼实在不太合适了......来人!” 说着两名内侍捧着件明晃晃的袍服和天子旒冕走上前,赵桓一看便明白什么意思,捂着脸痛苦道,“诸君误我,诸君误我啊!” 最终,赵桓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被一众朝臣强行穿戴好天子服侍,簇拥着离开了吴王府,转而来到了皇宫内城。 此时,大庆殿内百官皆侍立左右,最高处的龙椅上依旧坐着赵桐,只不过这一次殿内还有个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人正凝神打量着他。 韩正言不知从何处拿出一纸诏书高声念道,“天序不可以无统,人神不可以旷主。吴王桓忠恪匪躬,孝敬尽礼,友于兄弟,洁身劳谦,宜继大统,以承宗庙。君其只顺大礼,飨兹万国,以肃承天命!” 韩正言说罢,一众人的目光皆落在赵桓身上,只见他缓缓向前,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抵达龙椅附近后,亲自将赵桐扶起,而后交由内侍褪去天子冕服,随后转身端坐在龙椅,接受文武百官朝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鸿四年,元月初一,吴王赵桓废其兄赵桐皇位,登基为帝,随后改元永熙,封赏文武百官,并封其兄赵桐为海东王,外放京口居住。 至此赵桓终于登上了他梦寐以求的位置,而这个位置在他多年的经营下,固若金汤,他这个皇帝做的,实至名归。 第437章 新君上任三把火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加之新君即位,又是一位过去以贤名着称人物,因此应天乃至整个大周百姓都对赵桓报以无限期待。 而赵桓也没令百姓失望,即位当天便宣布大赦天下,同时进一步下调需要上缴的赋税,一系列惠民之举,顿时让赵桓在民间的声望达到了顶点。 同时赵桓对“自行禅位”的兄长,赵桐十分礼遇,放在过去历朝历代皇位的血腥争夺中都是极为少见的,因此在士林中尤其是在儒家门生中,都对赵桓极有好感,算是为他过去所作所为赚回几分。 至于赵桐,前一阵子还传出他病重的消息,可有趣的是,自从赵桓从伐魏前线返回应天后,这位皇帝陛下的身子便越来越好,病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实在是让人啧啧称奇。 而赵桓退位后被赵桓封为海东王,以他孩童般的心智自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赵桐却知道自己这位弟弟给了他无数玩具,还有永远也吃不完食物,这样的待遇和过去在冰冷的皇宫无二。 赵桐要去的京口是应天下辖的一处县城,赵桓为赵桐准备了一处上好的庄园,并有良田百亩,上面的佃户无需上缴赋税给朝廷,只需要供养赵桐即可。 另一位关键人物,曾经贵为皇后的韩玉儿,她和赵桓的关系在大周朝廷高层几乎人尽皆知,但碍于赵桓权势,无人敢对此有任何异议,反倒为了方便二人,想出了不少馊主意。 最终赵桓选择了一条简单快捷的方法,算是解决了这一问题。 说来奇怪,赵桐的病症越来越轻,可没想到他的皇后,韩玉儿反倒也染上了病症,十分凶猛,待到赵桐退位后,韩玉儿几乎已经无法下床,待到赵桐启程前往京口那日,韩玉儿也在床上“一命呜呼。” 赵桓闻言命人将其厚葬,但在另一边,无人注意到赵桓的后宫里多了一位出身神秘的韩姓妃子。 其实以韩玉儿的身份,做赵桓的皇后绰绰有余,但因为前人作孽,造成眼下极为尴尬的关系。而韩玉儿的父亲,韩正言是位极其端正的君子,本来他是绝对不会赞成二人的关系。但他同样亦是一位父亲,自觉亏欠韩玉儿良多,尤其是见到韩玉儿与赵桓在一起展露笑颜,便不再过问此事。 而另一边,赵桓将后宫之主的大位交给了与自己同甘共苦过得冯媛,这也是对冯氏一脉支持自己的肯定,同时两人的嫡子,曾经的吴王世子赵煊被确立为太子,虽然此时太子殿下只有三四岁,还是只知道吃手的年纪,但毫不妨碍他继承这个庞大的帝国。 太子已经确立,国本已定。赵桓对于曾经给予支持的人亦是不吝惜赏赐,纷纷加官进爵,就连如今远在长安的冯义成萧明远和郭兴泰亦是得到了封赏。 接下来,赵桓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先是将曾经自己担任的中书令一职彻底废除。最开始大周是有着尚书、中书和门下三省作为朝廷中枢的权力机构。但等到赵桓入主后,在他的运作下,尚书门下早已名存实亡,由中书独领朝政六部只对中书负责。 同时为了进一步方便大权独揽,赵桓又在中书下设立政事堂和军事堂,分别主管大周军政,而这两个部门只对赵桓负责。 但现在赵桓已然即位,不再是臣子,那么中书如此重要的职位便不能授予他人,否则皇权极有可能被架空。因此赵桓干脆直接裁撤了中书,使得三省彻底成为了历史。 政事堂和军事堂却并未步后尘,而是被赵桓抬高,少了中书这一级直接对赵桓负责。同时为了防止政事堂权重过甚,原本隶属政事堂的度支司也被抬到和政事堂军事堂相等的地位。 大周朝廷原本不显的六部也有调整,赵桓在朝堂新设一机构名为内阁,六部尚书入内为赵桓咨政,内阁内部第一人名为“首相,”大周第一任首相,是被赵桓赞曰“有参赞定测”之功的吏部尚书韩正言担任,副相则由军事堂主管冯义成担任,虽然他老人家现在还在长安,但并不妨碍赵桓任命。 大周两个定海神针般的人物都入了内阁任职,因此这个新设立的机构立马变得含金量十足。至于设立日久的中书被裁撤倒是无人关注,毕竟新官上任都有三把火烧,更不要说赵桓新君即位,定然是要好好革除弊政。 “陛下,老臣有一事不明。”赵桓刚刚在朝会宣布设立内阁,退朝后韩正言便忍不住前来拜会,“您设立的内阁,是不是有些权势过甚?您看看这一条,陛下您的批文若是内阁中有半数以上持反对,便有驳回的权利,需要退回政事堂或是军事堂重新商议。” 韩正言想不明白,历代帝王无不是以集权为目的,恨不得一人独揽整个帝国的大权,但为何到了赵桓这儿,却将权力分散出去。 听着韩正言的疑惑,赵桓也笑了笑,他推行内阁是吸取了后人的智慧,当然有些制度太过超前,以目前的生产力根本达不到,只能一步步来了。 “朕明白你的顾虑,容朕慢慢解释,”赵桓笑着示意韩正言坐下,“朕先问你一件事,最近你为太子开蒙,觉得太子心智脾性如何?” 怎么又说到太子身上了,韩正言不清楚赵桓卖的什么药,但还是老实答道,“太子天资聪慧,又十分用功,若是能加以教导日后定成大器!” 赵桓也知道太子的学习情况,但能听到别人夸赞自家孩子,也露出几分喜色。 “太子的确聪慧,日后若是能继承大统未尝不是一代明君。” 赵桓此时正值春秋鼎盛,说这话着实有些早了,不过韩正言对此仍旧识趣地闭上嘴,不发表任何看法。 “可是韩卿,你想过一件事没有,”赵桓收起笑容对韩正言道,“太子之后,也就是朕的孙子,你觉得心性会如何?” 第438章 江河日下的大齐 韩正言听罢赵桓的话,手里端着茶盏愣是悬在了半空,这怎么又扯到赵桓的孙子身上了?想想自己那位学生,现在不过三四岁的年纪,就算十三四岁便娶妻生子,那也还要十几年的时间。 “陛,陛下,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太早了?”韩正言无奈的问道。 “不,朕现在说的是为大周将来能千秋万代而想,所以一点也不早。”赵桓摇头否定道。 韩正言似是抓住了赵桓言语间想要表达什么,但碍于他并没有赵桓那种超越时代的思维,也想不明白此事,“陛下的孙子么......以老臣的年纪,恐怕看不到那一天了。” “是啊,未来的事你我都说不准。说不定自幼聪慧的太子,长大后会变得愚钝,刚愎自用,一切都是未知的。若是坐在皇位上的人是为贤名之君,定然能造福天下众生,但若是痴呆愚笨,甚至是暴虐之人,那恐怕天下将生灵涂炭,甚至就连我大周社稷都难保!” “因此,必须为皇帝这个位置设上一道保险,哪怕是只做一个吉祥物,也不能任由其胡作非为!” “嘶!”韩正言终于是明白了赵桓所想,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幸好殿内此时只有他们君臣两人,要是有其他人哪怕传出去半句话,都能引起轩然大波。而能让赵桓亲口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可见韩正言早已被视为心腹。 “这......实在是......老臣一时难以想明白。” “无妨,”赵桓没指望韩正言一下子想明白,毕竟他说的话太过惊世骇俗,“朕会给你们足够的时间,至少朕现在正值春秋鼎盛,有的是时间来让大周这艘船......好好任由朕调整方向!” ...... 齐国邺城。 皇帝寝宫内,萧妙淽正如一摊烂泥般躺在床榻上,自从那日在潼关兵败返回邺城后,她已经连续数月不曾理政,就连平时十分注重的仪表,也不曾打理,若不是胸口仍有微微起伏,恐怕早已经被人当成死人抬走了。 “陛下,南周急报!” 终于一道声音从殿外响起,听闻是南周的消息,萧妙淽难得睁开了疲惫的眼睛,她张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无比,愣是没能吐出半点声音。 萧妙淽努力让早已干涸的口腔挤出口水吞咽下去,而后用沙哑无比的声音问道,“什么事?是不是老天显灵,一道落雷劈死了赵桓?” “不,不是。南周吴王赵桓已于元月初一废其兄皇位,登基称帝。” 原来赵桓没有遭了天谴,被一雷劈死,萧妙淽无奈晃晃身子,刚刚积攒起来的力气再度散去,继续如烂泥一般躺在床榻上。 可突然她似是又想清楚了什么,一个激灵猛然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将身边所有能拿得动的东西统统丢了出去,一边丢还一边破口大骂道,“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朕一定要......一定要将你千刀万剐!” 寝宫内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而侍立在外的宫女太监似乎早已习以为常,自从兵败后,萧妙淽便一蹶不振,每日想起赵桓都要痛骂数遍,还要摔砸各种物品。 “来人,来人!给朕滚进来!” 听闻萧妙淽召唤,原本在寝宫外的宫女太监不敢怠慢,连忙进去听从吩咐。 寝宫内,只见萧妙淽斜靠在床榻上,捂着额头痛苦道,“朕,朕的头很痛,传太医来仔细瞧瞧!” 皇帝的吩咐,这些宫女太监自然不敢怠慢,忙去请了太医,可太医诊治一番后只是开出了几味日常的温补药方,对萧妙淽的头疼毫无改善。 此刻萧妙淽的头疼愈发强烈,抱着头在床榻上根本无法直起身子,一名老太监见状于心不忍于是说道,“陛下,老奴认识一位奇人,或许有办法缓解陛下的头疼!” “是谁?快去请来!” “是南周逃过来的几名僧侣道士,他们手里有一种药方,十分有效,据传就连南周皇帝都曾服用过,效果十分不错!” 此刻萧妙淽被头疼折磨的已经无法思考,只得大声嚷道,“那还不快去请来!” “是老奴这就去!” 而另一边,齐国中书,司空张伯渊正处理着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政务。他本是太后旧臣,因为及时跳反,在之前齐国内乱中独善其身,到后来萧妙淽和临川王萧子岳互相顶牛,他以三朝老臣的身份助力萧妙淽,帮助她剪除萧子岳等一众藩王的势力,因此颇得器重。 但现在张伯渊无论是面容和内心,都不算太好。大齐此次伐魏,本想着能夺取关中,雄踞北方,可没想到动员数十万大军,民夫近百万,最后却被南周摘了桃子,大齐只得了一个已经毫无用处可言的玉璧城。 而为了这座玉璧城,大齐和魏国数万精锐长眠于此,国力大损不说,就连皇帝萧妙淽也被打得心态爆炸,回来后将自己锁在深宫不愿理政。 萧妙淽的变化张伯渊是可以理解的,他效忠的这位皇帝从小长于深宫妇人之手,并未经历过大风大浪,心性远不是拓跋翼和赵桓那种在铁血中拼杀出来的人能比的,因此这一次挫折将她彻底打倒无法起身。 其实萧妙淽十分年轻,多吃点苦头倒也未尝不可,就像树苗想长成苍天大树也要经历一番风雨,可萧妙淽经历的风雨实在太大了些,几乎可以称作狂风暴雨了,而正是这狂风暴雨,将这棵不大的小树苗彻底打折,再也直不起来。 当然,张伯渊自信,若是能给萧妙淽和他足够的时间,定然能将这位皇帝陛下调教成一代贤君,毕竟这位陛下除了心性差了些,心智什么的都是不缺。 可如今大周已然占据大部分中原土地,唯有齐国依靠关中尚在挣扎。但只要是有雄心壮志的君主,无不想着能一统天下。而如今仅凭元气大伤的大齐,如何能抵挡国富兵强的南周?这样局面又能维持多久呢? 第439章 神秘的药方 任谁都看得出来,占据了江南关中之地的南周对大齐已然呈鲸吞之势,偌大的大齐岌岌可危。 放在以前,占据人口土地优势的大齐自然不会惧怕南周的挑战,但如今,经过玉璧一战大齐与魏国的数万精锐尽数沦丧,掩埋于黄土之下,曾经能与魏骑扳手腕的齐国精锐甲士不复存在,即便是幸存下来的士卒也大都锐气不在,难以与南周的虎狼之师相抗衡。 即便齐国此时在人口上仍占据优势,随时还能张罗起几十万大军,但即便没领过军的张伯渊也明白,这些临时征召的士卒质量堪忧,能发挥多少作用且先不论,对上南周大军恐怕还没开战自己便先崩溃了。 甚至就连他们大齐的皇帝,都被南周大军吓得神魂俱散,六神无主。萧妙淽从前线撤回来后已经一连数月不曾在朝会露面,因为无人主持大局,大齐中枢一度陷入瘫痪,幸而张伯渊及时站出,这才没出大乱子。 “唉,还真是一天不如一天呐!”张伯渊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悠悠地叹道,不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既然他做了大齐的司空又兼领中书尚书,就该做好本职。 “司,司空,不好了!”正当张伯渊坐下处理政事时,殿外忽然有人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 张伯渊定睛一看,是他留在萧妙淽身边的耳目。之所以在萧妙淽身边留下他的耳目,并不是张伯渊有什么背主的心思,而是单纯齐国皇帝大都寿命不显。而萧妙淽一连将自己关在后宫数月,张伯渊生怕出了什么岔子,自己又是外臣不方便出入后宫,只得出此下策。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张伯渊最见不得人这般急躁,“天塌下来,还有老夫这样的高个儿顶着,怕什么!” “是是是!”那内侍连忙答道,“陛下身子不适,头痛欲裂,方才还在床榻上疼得打滚呢!” 原来不是萧妙淽出了什么事,张伯渊松了口气,不过听闻她身体抱恙,仍是有些担心,“太医呢,太医可曾诊治过?” “已经诊治过了,开了些温补的方子!”内侍说着将药方递上。 张伯渊仔细一瞧,果真都是些药性温和的方子,看来太医也不敢开太过猛烈的药方。只是这样的药方真的能对萧妙淽的头疼有用吗? “啊对了,方才陛下听闻,有几名从南周来的僧侣道士,他们手里有一种药方对治疗头疼极为有效,据传就连南周的皇帝也曾服用过,效果十分不错。” “南周来的僧侣道士?”张伯渊皱眉,到了他这般地位对佛道都是不屑一顾,但是几年前南周闹得沸沸扬扬的佛道辩论他倒是有所耳闻。 佛道双方为了能争夺传教的机会互相辩论,私底下还动用棍棒刀枪,引发了不少流血事故,甚至大齐都因此受到了波及。 后来听闻赵桓亲自下场,结束了这场毫无意义的佛道之争。具体内容张伯渊不得而知,但他却知道,自那以后南周成千上万的佛寺被拆毁,曾经无数得道高僧,以及借助佛道神仙之名坑蒙拐骗之辈为求一纸度牒不得不散尽家财。 没有度牒的僧侣道士在大周无法生存下去,他们只好选择投奔齐魏。而萧妙淽与赵桓有旧怨,本着赵桓赞成她就反对的原则,对于这些被驱逐出大周的僧侣道士尽皆收下,还耗费大量钱财为他们修建寺庙道观,供他们修行,属实是让这些背井离乡之人“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张伯渊本人对佛道无感,倒是家中许多后辈笃信佛陀,对此张伯渊不会去管,但眼下几个来历不明的南周道士僧侣要去给大齐的皇帝陛下看病问诊,此事着实可疑。 毕竟类似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先例,萧妙淽的祖父便是被魏人进献的魏女勒死在床榻上,死时场面香艳无比,因此不得不防一手。 “那几名道士僧侣人在哪儿?带老夫过去瞧瞧!” “额,已经到陛下寝宫了,估计这会儿已经帮陛下瞧完病了!” “怎么不早点来报!”张伯渊气急,连案牍上着急的奏折都不再理会,直接起身走出殿外,想要直接前往皇帝寝宫。 可没想到他连前脚都还没踏出殿门,便又急速折返,因为他分明看到,萧妙淽正领着一大堆人赶往这里,看她步伐矫健的模样,哪里有卧病在床的颓废? “哈哈,张爱卿,急匆匆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萧妙淽不知为何,说起话来中气十足,哪里还有之前张伯渊拜见时气若游丝的模样。 “老臣听闻陛下有恙,便想着去探望陛下!” “哦,是么。张爱卿消息还真是灵通呐,朕刚犯头疼,你便得到了消息。”萧妙淽的眼神瞥向了那位为张伯渊通风报信的内侍。 “这,老臣一时糊涂,还望陛下见谅!” “呼!”萧妙淽闭目长舒一口气,“拖下去杖毙。至于张爱卿你嘛......就这样吧,下不为例!” “多谢陛下!”张伯渊松了口气,眼神看着那名已经瘫软在地上,身体哆嗦着连话也说不出来的内侍,心中暗暗叫苦。 此刻他连自身都难保,谈何保全他人? 处理完身边隐患,萧妙淽悠然自得地哼着小曲儿,坐到了方才张伯渊的位置上,随意翻看了几本奏折后竟开始挥毫泼墨,处理起积压日久的朝政。 巨大的转变让张伯渊有些想不明白,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您的身子......” “莫要担心,朕感觉很好!”萧妙淽埋头批阅奏折,连头都没抬,“尤其是服用了那几个南周道士进献的药方,朕只觉得神清气爽,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是么,”张伯渊虽心有疑惑但萧妙淽的精神头可不是装出来的,比起前阵子毫无生气,可谓是判若两人。 “那老臣斗胆问一问,陛下您服用的药方具体是何物?” “这个朕没细问,不过听他们念叨,好像是叫什么......五石散?” 第440章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萧将军,萧将军!” 大周长安内,郭兴泰正快步追赶萧明远,可无论他怎么走,都无法追上萧明远的步伐,无奈地他只能小跑才能勉强跟上。 “萧将军,只要让俺带三千精骑去迎击突厥人,俺定然能给你打一个打胜仗回来!”郭兴泰一脸自信道,“要是打不赢,俺提头来见,绝不让萧将军你为难!” “不行!”萧明远还是和过去那般拒绝了郭兴泰,“郭将军求战心切,这我也知道,但你带走这三千人可是长安为数不多的机动力量,若是万一有个差错,长安乃至整个关中都有危险,你让我怎么和陛下交代?” “哎呀,萧将军,战机瞬息万变,哪能事事都向应天请教?你看现在突厥人排成一列长阵,只要给俺几千,不,几百俺有信心将这些蛮子赶回草原吃沙!” 战机稍纵即逝,这个道理萧明远怎么会不明白,只是他身负整个关中地区的防务,需要顾全大局,不可能被郭兴泰三言两语说动。 万一郭兴泰兵败,他身死事小,让整个长安乃至关中都沦陷,辜负了赵桓的期望,这才是大事。 “唉!”郭兴泰重重叹息一声,不再多言,类似的对话他和萧明远这几天已经谈论的够久了,可惜萧明远油盐不进,无论郭兴泰怎么说,就是不肯让他带兵出去和突厥人打上一场。 萧明远的强硬并非没有道理,大周在关中的驻军约有十万,听起来不少,但他们要防守的不光是长安一地,还有整个关中地区,因此这十万人便显得不够用了。 而大周也可以派更多人,但无奈粮草接济不上。关中地区饱经战火,生产秩序被破坏殆尽,想恢复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因此关中地区无法负担这十万人的粮草,只能靠着大周从江南和蜀地一点点转运,这样一来就算大周过去几年风调雨顺,府库充盈,也有点吃不消。 因此萧明远着实是不敢冒险,稍有不慎大周很有可能被赶出关中,原本吞下的魏国领地也要被迫吐出来。 二人的争论声很快引来了另一人,他就是冯义成,听着二人的话,郭兴泰只是笑笑劝阻道,“二位,听老夫一句劝,莫要伤了和气!” “冯公,您来的正好,您来说说,这突厥人卖了这么一个破绽,咱们不去占便宜,这还有天理了么?”郭兴泰一见冯义成,忍不住叫屈道。 因为冯义成和萧明远关系不和,只是维持表面功夫,因此待到赵桓一走,冯义成便多次向郭兴泰示好,二人也因此熟识。 冯义成微微一笑道,“诶,陛下不是说过了么,商议军机要务,人人都可畅所欲言,郭将军你有话说便是,只要能得大部分人同意,便可出兵作战。” 这一番话下来明里暗里说着,萧明远独断专机,不睦同僚,倒是弄得他里外不是人。不过倒也是,这十万大军多是出自原先禁军体系,本就是归萧明远统辖,因此很多事务他都是自己决断,并未与他人商议。 萧明远可不是郭兴泰这样在前线搏杀,只有一根筋的将领,相反他饱读诗书,又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自然能听出冯义成话里话外夹枪带棒。 “冯公说的是,”萧明远老老实实道,他可不敢招惹冯义成,毕竟赵桓新君即位,连带着冯媛成为皇后,冯氏一脉成为铁杆外戚。 有前汉的前撤职的,外戚历来是重点监视对象,但即便这样,冯氏仍是圣眷不衰,冯义成在赵桓新组建的内阁中担任要职,可见赵桓对其器重。 冯义成摇摇头笑道,“光觉得老夫说的是恐怕你也不服气,来看看这个吧!”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份密信。 “这是陛下返回应天前交给老夫的,等的就是现在这个时候,你二人起争执的时候老夫拿出来。” “上面......写了什么?” “很简单,让尔等便宜行事!” 冯义成摊开密信,朗声道,“本王也是从军伍发迹,自然明白机会难得。而长安距离应天有千里之遥,往来传递消息不便,如果尔等有机会能大破突厥,只管放手去做,与其被动防守突厥人,不如主动出击。因为本王确信,最好的防守是进攻!若是战败,尔等也不必慌张,一切尽皆由本王承担责任!” 因为是赵桓离开应天之前交给冯义成的密信,因此说话的口吻有所不同。 读罢密信,冯义成一脸笑意地看着萧明远和郭兴泰二人,“怎么样,陛下的意思两位可明白了?” “陛下可真是......高瞻远瞩!”萧明远叹了口气,心想赵桓果真是料事如神,竟能提前想到他和郭兴泰会为是否出兵而起争执。 “哈哈,陛下那句‘最好的方式是进攻’可太对俺胃口了!”郭兴泰兴奋地喊道,“萧将军,陛下都这么说了,这次你没理由阻止俺出兵了吧?” “自然没有。”萧明远老老实实答道,对于赵桓他是无条件臣服。 冯义成微微一动,走上前双手十分自然地搭在二人的肩膀上笑道,“陛下的确高瞻远瞩,同样亦是难得人杰,最难得的是,肯为我等背书,比起过去那般战败就甩锅给手下人的皇帝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陛下这样的人物,注定要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至于我等,莫要辜负了陛下对我等的期望,为他带去胜利,紧紧跟随他的脚步才是我等应该做得!” 两人连忙正神道,“定当如此!” 既然搬出了赵桓来压他,萧明远自然对郭兴泰领兵主动与突厥人交战没了异议,同时还拨付了许多粮草和整整五千名精锐甲骑交由郭兴泰统帅。 这个骨子里便带着不安分性格的将领得到如此助力后,加之他本就与生俱来的指挥天赋更是如虎添翼,恨不得现在便出城与突厥人决一死战。 第441章 凶猛的突厥人 可惜突厥人在草原要啥没啥,一来到繁华的中原腹地顿时被这里的花花世界迷了眼。根据上一次鸿骑卫送来线报,突厥人刚刚攻克灵州,将那里洗劫一空,所得财物甚至压的马儿跪地不起,拖累了突厥的行军步伐。 突厥人的战术和魏人相差不大,都是靠着胯下马匹进行高速机动的轻骑,但当他们丧失机动优势后,大周将士便有了可操作的空间。 这一日,已经驻扎在长安数月不曾挪动半步的大周军队终于是有了动静,以郭兴泰为首的五千精骑率先出城,向着未知的远方奔袭而去。 紧接着萧明远和冯义成领三万步卒,沿着郭兴泰留下的痕迹跟了上去,双方在三日后总算是在灵州城外三十余里汇合。 此时,郭兴泰领着三千精骑已经与突厥人厮杀了一阵,留下一地尸骨。 “妈的,陛下说的没错,这突厥人果然有两下子!”刚和萧明远汇合,郭兴泰便忍不住骂道,方才与突厥人混战之际,就连他们本人挨了一刀,幸好未伤及要害,但足以见得突厥人凶猛。 确认郭兴泰无恙后,萧明远这才问道,“郭将军,城内突厥人状况如何了?” “不清楚,俺也只是遇上了小股突厥人,便没放在心上,一时轻敌,打起来想到战力这么凶猛,”郭兴泰仍心有余悸到,他这五千精骑对上约莫数百突厥游骑,而突厥人竟丝毫不落下风,要不是靠着人数优势,他本人可就危险了。 说到这儿见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萧明远沉默半晌看向不远处的灵州城,那里和长安一样正饱受突厥人的摧残,没见识过中原繁华的突厥人恨不得将灵州城的地皮、城墙上的青砖都带走,加之听闻魏国已灭,没有人敢来打扰他们,故此在地浪费了很多时间。 “如果突厥人据城而守,光凭咱们这点人可不够看。” 冯义成望着灵州城也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算上郭兴泰的五千轻骑,他们拢共也就三万五千人,而据鸿骑卫来报,南下的突厥人少说也有五六万。 倒不是萧明远不愿多带些人马,而是长安刚刚收服,周边还不稳定,仍需大量兵力驻守,而且为大军出动需要粮草供应,而目前关中仍未彻底恢复,能供养三万多大军已经是极限了。 “等等,不对劲,你们瞧灵州城似乎有动静!” 似乎听到了几人的顾虑,不一会儿,灵州城内的突厥人突然涌出,看样子是要与大周决一死战。 至于大周这边自然不会怯战,萧明远下令整顿一番后,先让郭兴泰的五千精骑去试探试探,毕竟他只是听了郭兴泰一面之词,需要亲眼看看突厥人战力如何。 而郭兴泰虽表面看起来败了一阵,但听闻萧明远让他再度出击时也是毫无二话,转身便领着麾下五千精骑欲和突厥人再打上一场,这一次他可不会掉以轻心,定要好好找回场子。 而萧明远和冯义成选了一处高坡,居高临下观察着下方态势。 明明已经过了年节,该是万物复苏,春意盎然的时候,但北方的这个季节依旧是寒风凛冽,冯义成刚来到这处高坡便忍不住因为寒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冯公,您没事吧?”萧明远见他撕心裂肺的咳嗽,似是要将脏器给咳出来,顿时吓了一跳。 “无妨,只是一阵寒风而已......老夫还顶的住!”冯义成倔强道,说实在,他这一辈子从未踏足过江北的土地,前半辈子都是在气候温润江南生活,因此初到北方便感到阵阵不适。 但为了能一睹北国风光,冯义成十分倔强地留在了长安,哪怕不能亲自领兵也在所不辞,因为他预感自己大限将至,想要最后任性一次。 萧明远自然不明白这些,他只想让冯义成返回长安,或是直接回应天,那样自己这边也能少些掣肘,不然冯义成在身边自己做事总感觉束手束脚。 “这里风大,要不您先下去歇着?” “不用,老夫撑得住。”冯义成又咳嗽了几声,随后捂着胸口强行压住喉咙处传来的刺激,“郭兴泰的人到哪儿了?” “看那儿,已经和突厥人交上手了!” 不远处的一处平原上,郭兴泰领着五千精骑正和灵州城刚出来的突厥人交手,这些突厥人刚刚从灵州城劫掠一番,正要满载而归,可谁曾想一支在城外劫掠村庄的队伍撞上了郭兴泰的人,如果是齐魏两国的士卒,见到双方悬殊的兵力定然要避其锋芒。 可突厥人不懂这些,他们看着郭兴泰部下身着各色甲胄,胯下骑着来自河西的骏马,顿时动起了贪念,突厥人将这些没见过的人当成了肥羊。 而郭兴泰瞧着这群衣衫褴褛,像乞丐多过士兵模样的突厥人,心里也生出了轻视,于是犯了轻敌冒进的错误。 双方就地开打,一经交手便发现对手并不是看起来那般软弱可欺,但郭兴泰不愿就此退兵,而突厥人抢的财货太多,想撤走并不件容易的事。 直到最后郭兴泰靠着兵力优势将这小股突厥人杀散,大部分人授首,但仍有一小部分人逃回灵州城通风报信,这才让城中突厥人有了准备。 而这一次,郭兴泰早有准备,定然不会再犯轻敌的失误。 只见他此次居于中军,挥舞令旗命麾下精骑分两路,呈左右夹击的钳形攻势,势要将突厥人一举歼灭。 而久居草原的突厥人哪里见过这般阵仗,只是乱糟糟的聚在一起,连成型的队列都不曾摆出,至于突厥人的马,马背上满是他们劫掠来的财货,压得马匹根本无法冲锋。 好在突厥人大都是一人双马,不似大周的精骑那般,只有一人一马,而且还要每日用精贵饲料喂养,这样才能保证这些马匹到了战阵有足够的战力。 然而郭兴泰可不会给他们换乘马匹的机会,他的五千精骑兵分两路,一左一右夹击突厥人,而他本人更是率领中军直接猛攻突厥人。 第442章 直捣黄龙 有如此敢勇当先的主将冲锋在前,麾下的将士自然士气高昂,拼杀了几个来回后硬是将这股突厥人杀散,留下满地尸体灰溜溜撤出了灵州城。 然而郭兴泰却并不打算放过这些突厥人,带着百十名亲卫一路追杀过去,而突厥人似是没料到这五千大周精骑摆开阵势会有如此战力,纷纷不战而溃。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他们抢了大量财货,一时不舍得丢下,若是能及早舍弃这些财货未尝不能与郭兴泰一战。只可惜突厥人在草原要啥啥没有,过习惯了苦日子,让他们突然接触到繁华的中原,顿时让原本好勇斗狠,不惧生死着称的突厥人生出惧怕的心思,过去是光脚不怕穿鞋的,现在好不容易能过上好日子,自然不愿再去送死。 因此突厥人的溃败也算是意料之中,因为不愿意放弃劫掠的财货,突厥人即使想跑,马匹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被郭兴泰的精骑轻松追上,那些劫掠的财货反倒成了大周将士的战利品。 对于这份天降横财,大周将士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收下,毕竟他们为国征战已经一连数月之久,就连年节时分也不能归乡,只能在长安和军中袍泽渡过,多拿些财货也能加强他们的士气。 但与底层士兵的欢喜不同,这一仗打完后萧明远和郭兴泰均是面露忧色,倒不是战损严重,相反突厥人和河西诸部一样都只会打打顺风仗,因此遇上大周这般强军,一触即溃。 而正是这样让萧明远和郭兴泰担忧,因为突厥人的溃败,接下来他们要面对流散在关中各地的突厥人,两两三三成群,从攻坚战打成了治安战,这样的战争模式对萧明远和郭兴泰来说尤为不适。 而且此次斩杀的突厥人不过数千,据鸿骑卫的线报,此次南下劫掠的突厥人约有五六万人,算上漫山遍野如同兔子般逃离灵州的突厥人,这点数量 也远远达不到五六万人的规模。 因此也就是说在关中地区仍然还有数量相当可观的突厥人在为祸四方,他们或许没有魏人那般在中原建立王朝的心思,可不断对已经落入大周治下的关中不断侵扰,这就是大周所不能容忍的了。 “这群北边来的索虏,还真是难缠!”一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萧明远只觉得阵阵头大,他宁愿领兵去攻打长安洛阳这种天下闻名的坚城,也不愿去打一场治安战。在以平原居多的关中,突厥人可以仗着胯下马匹,肆意戏耍以步卒居多的大周,因此想要彻底肃清无疑是困难重重。 “俺有个办法!”突然,郭兴泰叫嚷道,“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说说看!” 萧明远一时也想不出好点子,既然郭兴泰开口了,那就死马当活马医,听听他有什么高见。 “俺听说突厥人效仿柔然还有以前的魏人,自号可汗,在草原深处建立了王庭。”郭兴泰说出了方才从突厥人俘虏中得到消息,“俺想着,与其在这儿像撵兔子一样漫山遍野陪着突厥人溜腿儿,不如直接深入草原,一举捣毁突厥王庭,让突厥人首尾不能相顾!” 郭兴泰说完这番话,不光是萧明远,就连一向支持郭兴泰和萧明远顶牛的冯义成也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不过仔细想想,这的确是郭兴泰能想出来的对策。 但萧明远和冯义成都想不出更好的点子了,而且仔细琢磨郭兴泰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既然拿化整为零的突厥人毫无办法,不如直接来一手擒贼先擒王,让郭兴泰领兵深入草原直捣黄龙。 只是这个计划太过冒险,北方草原自汉末天下大乱,到如今天下局势动荡,除了魏人经常吃饱了没事干喜欢到草原打打柔然人以外,汉人便鲜有踏足草原,距离上一次有汉人涉足草原已经足足过去了百年之久,因此北方恶劣而又陌生的环境对于郭兴泰及其麾下出身南方的士兵将会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虽然兵行险着,但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而且出兵作战这种事,哪里可能是十拿九稳,就算是积年宿将的将军也不敢说自己百战百胜。 “我大周将士可从未踏足过北方草原,而且郭将军你一旦深入,粮草辎重必然接济不上。”萧明远面色凝重,虽然郭兴泰提议不错,但将战线拉的如此之长,根本不可能得到补给。“而且北方草原敌情不明,万一遇上突厥人大股人马,恐怕有全军覆没的风险!” 郭兴泰摆摆手道,“放心吧萧将军。俺考虑过了,突厥人这次南下约有五六万人,以草原来说,能出动这么多人南下劫掠,族中青壮男丁必然倾巢而出,留在草原肯定都是老弱妇孺,就算有突厥青壮留守,数量也必然不会多。” 草原苦寒之地,除了草什么都长不成,注定无法养活太多人口,因此突厥人能出动五六万轻骑真可谓倾巢而出了。 “至于辎重一事那就更不用担心了,虽然咱们能凑出五千精骑,但俺这次只带两千精骑深入草原,每人双马,一批骑乘,一批用来载重,每位骑手带够一个月的口粮,想必足够用了!” 冯义成突然开口道,“如果一个月后没能寻到突厥王庭呢?” 郭兴泰沉默了片刻答道,“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不过听闻突厥诸部零星分散在草原逐水草而居,若是能遇上一个靠着他们的牛羊也能顶上一段时间!” 听罢郭兴泰的侃侃而谈,萧明远重新审视起这位外表看起来粗犷,性子作风激进无比的将军来,似乎他激进的作风下隐藏这一颗细腻的心,或许此事真的可行。 正当萧明远犹豫不决时,冯义成在一旁补充道,“想想陛下的话,最好的方式是进攻!” 第443章 放手去做 不过如此重要的事他无法决断,因此萧明远派鸿骑卫送急报入应天,想听一听赵桓对此的看法,而与此同时长安这边也没闲着,开始筹备郭兴泰出征的粮草,因此他们三人都相信,赵桓一定不会被突厥人牵着鼻子走。 消息传递,一来一回就耗费了近一个月,而耗费无数时间和人力,赵桓只回复给了长安三人四个字:“放手去做。” 得到了赵桓首肯,留守长安的三人也不再有所保留,倾尽全力帮助郭兴泰筹集物资,终于是在半个月后,郭兴泰及其麾下两千精骑整装完毕,已然蓄势待发。 北地的三月,终于是能闻到春天的气息,此时长安城亦是因为大周军队的驻扎有了几分生气。而今日,长安府尹刘知远以及萧明远和冯义成一众高官齐聚城北,在这里他们要向一位猛士送别。 “郭将军,”萧明远等人举着一杯水酒道,“多了的话就不说了,我等在此愿郭将军马到功成,旗开得胜。仅以这杯水酒,为尔等壮行,我先干为敬!”说罢仰头将杯中水酒一饮而尽。 郭兴泰亦是点点头,只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扫视了一眼来送行的人,随即将水酒饮下,转身骑上自己的爱马向着远方的荒野奔去,而在郭兴泰身后,是整整两千名一人双马的精锐骑兵,他们此行要深入北方草原,从那片不毛之地找出突厥王庭,将其一举攻破。 冯义成望着郭兴泰和他麾下精骑,一路绝尘而去,愈来愈远直到消失不见,空留满天烟尘,这才转身离去。郭兴泰这一走,他也不打算在长安待了,倒不是惧怕和萧明远顶牛,实在是自己这副身体受不了关中的气候,再待下去这把老骨头恐怕要折在这儿。 “咳咳,郭将军这一走老夫也不打算在长安久待了,明日老夫便启程返回应天。”冯义成路过萧明远身边时,忍不住低声说道。 闻言,萧明远挑了挑眉毛,这是什么意思,郭兴泰一走您老人家也走,好像显得是他将两人排挤走的。 “冯公,长安新附,关中仍然未靖,仍需您这样的老成之人坐镇,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回应天呢?” 萧明远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冯义成,他笑了笑道,“老夫这把老骨头实在受不了北地的气候,若是再不回应天,恐怕非要葬在这里不成。” “而且陛下也说了,老夫好歹也是内阁副相,在朝廷位高权重,就算到了朝会上也该有把椅子做才是,一直在外像什么话,搞不好人家以为老夫得罪了陛下呢,哈哈!” 萧明远闻言依旧是默不作声,他低头仔细思量着冯义成这番话,想从中琢磨出什么。 见状,冯义成来到萧明远身旁,压低了声音道,“老夫知道,过去你也是迫不得已,毕竟先帝那样的人物......实在是喜怒无常,因此老夫也不怪你。” 当年萧明远奉赵元宏之命镇守进出岭南的重要关隘五岭古道,将冯氏一脉死死压制在岭南无法向外发展。虽然后来赵桓起兵勤王时,萧明远及时响应,但如今冯氏一脉却成了外戚,不仅如此冯氏圣眷不衰,依旧在朝廷担任要职。 因此萧明远的地位就尴尬起来,无论如何他是没胆子和冯氏顶牛,好在赵桓为了平衡之术,不可能让冯氏坐大,因此多有扶持,这才没让萧明远被排挤出朝廷中枢。 “听闻萧将军有一子到了该婚配的年龄,巧了,老夫有一孙女,虽不是嫡出,但心灵手巧,颇懂礼数,如果萧将军愿意,老夫回应天之后便与萧夫人商议商议,此事就这么定下,萧将军觉得如何?” 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么,萧明远沉思片刻,最终他点头道,“家中事务都是由内人处理,末将一概不问,不过既然冯公有意,不论怎么说末将先替犬子谢过冯公美意。” “哈哈,那好,既然萧将军你这里没问题,那老夫回去后就和你家夫人商议吧!”冯义成见萧明远皮球踢走,也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其实萧明远也想借助冯义成让自己在朝廷上根基更稳一些,毕竟如今他大周朝堂实在有些尴尬,一来不仅不是赵桓就藩邕州时的嫡系,甚至还多有冲突,二来另一股山头也不喜萧明远在五岭古道连半点抵抗都没有,轻而易举放赵桓北上勤王。 因此多方排挤之下,萧明远的地位看似稳固,实则岌岌可危。虽然过去有着赵桓的帮助,但那时赵桓只是监国藩王,现在却是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因此稍有不慎自己连带着一大家子人都将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那末将就多谢冯公提点了!”萧明远想到这里,躬身行了一礼。 而冯义成只是带着一阵舒爽的笑声,转身回了长安城,马上就要回应天了,要收拾打点的行装可不少。 ...... 应天。 虽然此时身在应天,但赵桓的心思仍旧牵挂着千里之外的长安,算算时日,郭兴泰等人也该出发深入北方草原寻找突厥王庭,然后直捣黄龙,为大周北部边疆赢来和平。 而且郭兴泰上书表示,自己只需要两千精骑随他深入草原,而关中之地大周的军队足足有十万,这点兵力即便折损也无伤大雅,依旧能保持优势。但若能成功,将一举肃清草原的威胁,被破坏严重的关中地区也能得到休养生息的时间,因此赵桓毫不犹豫的同意的郭兴泰的请求。 不过即便再忧心草原的战事,赵桓如今也无法亲临现场,“如今也只能是尽人事,知天命了。” 赵桓已经给了前线将领足够多的权力,任由他们放手一搏,留在他们身上的枷锁已经不在,能不能真的让郭兴泰撞上突厥王庭,就只有天知道了。 第444章 天子门生 而且赵桓眼下还要着眼于内政,随着新君即位的风波渐渐平息,大周也逐渐趋于平缓。新设立的内阁得到了朝廷上下一致好评,这个机构方便了赵桓与朝廷六部直接沟通,中间少了中书这一道掣肘后,行政运转效率提高了不少,当然这也与内阁首相,韩正言的努力密不可分,若不是他,内阁绝无可能在短短两个月有如此效率。 如今帝国上下齐心,赵桓驱使起来也如臂使指,终于能进行大刀阔斧的建设了。 首先便是宫中太医局,赵桓一改往日太医只能为达官显贵或是皇宫内贵人诊治的规矩,在应天城内以设置了医馆,命太医前往坐诊为百姓看病问药,诊金药钱都远低于市价,算得上是惠民之举。 只不过为普通百姓看病,遭到了一些太医和老顽固的反对,于是赵桓便以此次太医未能诊治出赵桐病症为由堵住了这些人的嘴。毕竟医术这种东西是需要磨炼的,与其整日窝在太医局研读晦涩难懂的医书,不如走出去为百姓看病问诊多多积累经验。 不过大多数太医都还是医者仁心,听闻有此等造福百姓的好事,纷纷自愿前往新设立的医院问诊。同时赵桓还贴心地仿照后世分出来儿科、内科、外科等等,以方便太医能够对症下药。 而新医院的位置选在了赵桓曾经居住过的吴王府的一部分,占地数百亩,能同时容纳上百人求医问诊,和后世的医院肯定没法比,但放在这个时代难得可贵。 同时借助报纸铺天盖地的宣传,百姓们一听闻医院内坐诊的是那些曾经出入达官显贵甚至是皇宫的太医,顿时来了兴趣,哪怕没病的也非要让太医把把脉,一时间人潮涌动,将医院附近的几条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甚至后来报上来当日营收远超预期,一些朝廷官员乐观的认为,设立医院后甚至能为大周国库额外增添一份收入,虽然大周现在国库还算充盈,但用钱这种事,尤其是上升到一个国家,永远不可能有够用的时候。 对此赵桓也只是笑笑,毕竟设立医院的初衷是为了造福百姓,并不是为了赚钱,至于那几日营收,完全是因为百姓被新奇事物所吸引,这才造成了医院很赚钱的假象。 医院的事只是赵桓计划的一部分,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要去亲自处理,那就是科举。 自他宣布设立科举以后,整个大周的读书人便为之沸腾起来。借助后世的经验,赵桓在大周举办的科举少走了好几年的弯路,提前设立的乡试、会试、殿试,甚至还设立了武举,来为大周选拔可堪一用的猛将。 只不过赵桓制定好科举一系列事宜后,很快便受到了齐国的邀请,举兵灭魏去了,因此诸多事宜都是由韩正言操心,而赵桓却又当了一次甩手掌柜。 但这一次赵桓无论如何是跑不了了,经过前面几轮考试,到现在正巧轮到了殿试,也就是由皇帝亲自出面考教这些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的学子们。 大周的科举每三年一次,这是头一遭,许多规则仍不完善,但依旧吸引了大周各地上万名学子。巍峨的大庆殿上,一百五十三名从会试中拼杀出来的学子正齐刷刷向着赵桓行礼,能从近万读书人中杀出一条血路,来到这大殿上面见赵桓,足以见得这些人的水平。 不过赵桓居高临下,明显能看到这些学子的个个看似沉着冷静,实则局促不安,十分紧张,有甚者已经满头大汗,头顶升起阵阵白气。 见状,赵桓笑了一声道,“看来朕给诸位造成了很大的压力嘛,要不待会让首相主持这场殿试好了!” 此时一名内侍适时说道,“回禀陛下,首相方才派人说他忙于处理朝政,一时间脱不了身,因此这场殿试还请陛下您亲自主持。” “哦,”赵桓应了一声,随后起身笑道,“那看来诸位还得和朕共度接下来的三个时辰呐!不过放心,朕不是什么吃人的魔鬼,莫要拘谨,毕竟在座的诸位以后说不准都是要进朝廷中枢,日后少不了和朕打交道,提前适应适应也好!” 这一番话下来,总算是让这一百五十多名学子暂且放松下来,接着赵桓整了整神色道,“既然由朕来主持殿试,那朕可就算是考官了,诸位可要认真作答,待会你们的卷子朕也是要看的。” 赵桓这么做也不是没有道理,科举中学子在各类考试中被录取后,会称考官为老师,自称学生。借助这层关系,学生可以获得老师的提携,日后在官场一片坦途,而考官也十分乐意提携后辈来保全自己家门不坠,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后辈能像前人那样做出一番功绩,就算有这个能力,皇帝也是不会允许的。 这样就造成了考官与学生之间,借着师生关系的名义互相勾结,朋比为奸。对日后大周统治极为不利,因此赵桓以皇帝身份亲自来当这个考官,将科举的取士大权牢牢地抓在了自己的手上。儒家讲究天地君亲师,赵桓这边一下子就占了两个,由不得这些学子不效忠朝廷。 说完,赵桓挥手示意学子们可以入座答题,而他则背着手,像后世的监考官一样不停穿梭在考生中间。见到答题答得不错的,会默默点点头,遇上字写得不错的,也会驻足观摩一番。 而这些学子大都很快进入了状态,对于赵桓在旁窥视毫不知情,有反应过来的,猛然抬头与赵桓对视后也是连忙从座位上起身行礼。 倒是自己碍手碍脚了,赵桓无奈笑笑,巡视了一圈后索性不再去打扰,任由这些学子自由发挥。毕竟皇帝这个身份对这些人来说还是太大了,哪怕之前说了莫要紧张,这些人仍是无法静下心来专心答题。 漫长的三个时辰终于结束,这一百五十三名学子向殿内内侍交上自己的答卷后,再度起身行礼,不管最终结果如何,从今以后,他们都将被冠以一个名字:天子门生。 第445章 一碗水端平 深夜,这个时辰应天大部分人都已经沉沉睡下,然而此时皇宫内城却仍然灯火通明,一众朝廷高官正在暖洋洋的御书房中批改着今天一百五十三名殿试学子的试卷。 一众上了年纪的老臣都在勤勤恳恳处理政事,赵桓自然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退去休息,只能陪着他们在御书房苦熬。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桓只觉得昏昏欲睡,眼皮已经止不住地开始打架时,终于韩正言捧着一份份卷宗上前道,“陛下,依老臣之见,这状元之名当授予这位姓祝的学子,此子卷面整洁,答得也是丝毫不差,更难得可贵的是避开了先皇的名讳,这点尤为难得!” “是吗?”一听这个赵桓来了精神,拿起这位姓祝的学子的试卷,仔细一看,的确如韩正言所言,字迹工整,答题也是中规中矩,甚至就连这一次赵桓亲自出的考题,算是个填空题,内容出自汉初名士贾谊的《过秦论》。 其中提到“既元元之民冀得安其性命,莫不虚心而仰上。”而这两个“元”字涉及到赵桓生父赵元宏的名讳,按理当隐去或是用其他字来替代,若是不小心写上了赵元宏的名讳,轻则革去功名,重则论罪下狱,毕竟古人对类似的事还是忌讳莫深,周礼中便有明确记载:先王死日为忌,名为讳。 而这位姓祝的学子通过巧妙的方法不仅成功答上了题目,还避开的赵元宏的名讳,端的是头脑灵活,因此得到了韩正言等人的一致推选,当为此次殿试的状元。 “嗯,的确不错......”赵桓点点头表示认可。 见赵桓点头,马上就有一名老臣站出来道,“陛下,这里还有几份卷子,因未曾避开先帝名讳被老臣特意挑了出了,是该革去他们功名还是论罪下狱,请陛下定夺!” 闻言赵桓面色一沉,并未说什么而是拿起了这几位因为犯了忌讳而被搁置的卷子,仔细瞧了瞧,除了那部分需要避开的,其他方面并无不妥,甚至策论方面答得比他们举荐的姓祝学子还要好几分,但就是没能避开赵元宏名讳而被丢弃在一旁。 “唔,朕瞧着这几位学子答得也都不错啊,为何要将他们罢落?朕看有些甚至答得比这份更好!当为此次殿试状元扔不为过!” “陛下,他们可是......犯了忌讳啊。”那老臣被赵桓说得莫名其妙,按理说作为赵元宏的继承人,赵桓当主动避开此事以示孝道,但怎么听语气不是这个意思? 赵桓轻笑了两声道,“朕初登大宝的时候,有人谏言,说朕命中五行属木,名讳中又带了个‘木’字,因此当下诏令,禁绝百姓盗伐树木,列位听听,觉得这个提议合适么?” “的确......不太合适。” “想要尽孝道有无数办法,孝子床前一碗水,胜过坟前万堆灰。若是想尽孝,何不趁早?”赵桓目光灼灼,盯着御书房内一众朝臣,“再说了,避讳这种事实在太过......荒谬。姓李的人做了皇帝便要禁止天下人捕食鲤鱼,那将来万一有姓米的人做了皇帝,那全天下百姓岂不是要饿死?” 这种话也就赵桓敢说了,韩正言听罢只是挑了挑眉,他对赵桓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也是见怪不怪了,倒是方才站出来主动要求革去犯忌讳学子功名的那位朝臣吓了个半死,跪地不断叩首。 “罢了,朕也就是随口一说,尔等知道朕的的意思就行。”赵桓无奈看看这位磕头虫笑了笑,“既然如此,那这状元之名就便宜这位姓祝的学子,至于榜眼和探花......就由朕来决定吧!” “是,陛下圣明!”韩正言第一个出身拜道。 “嗯,”赵桓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啊对了,还有一事,朕发觉这次殿试的考生籍贯大多是应天本地或者近郊的人,这是为何,难道蜀地岭南就没有优秀的学子入选么?” 方才赵桓并没有参与批阅,而是看起了鸿骑卫送来关于这一百五十三位殿试学子的身份背景,这些学子身份倒是没问题都是家世清白的淳朴百姓,只是不知为何都是应天及附近三吴地区的人,赵桓可不想犯了后世地域区别的弊政,因此提前问了出来。 “额,陛下明鉴。”韩正言见身后朝臣无人敢答话,只好亲自出马道,“这毕竟是我大周第一次举办科举,难免有遗漏之处。像是蜀地,道路险阻,消息往来不易,很多蜀地学子来到应天的时候已经晚了,甚至有的今日才到,早已误了时辰。至于岭南......像是陛下曾经就藩过得邕州,哪里的百姓太过......质朴因此读书人不多。” “啊,原来如此。”赵桓点头,岭南地区人口本就不多,读书人也少,算是真正的化外之地倒也情有可原。至于蜀地,他也去过一次,交通不便也是情理之中。 “如今应天城中还有不少蜀地和其他地方的学子,他们都算是有一技之长,但因为误了时日无法参与最后的会试,因此只能望而兴叹。”韩正言又补充道。 “既然这样,让礼部和太学商议商议,看看能不能将这些学子收下,可以由朝廷拨付钱粮供他们学习,以待三年后大周第二场科举。” “是,老臣马上就命人去办!” “将来我大周科举肯定不会局限于应天及三吴,蜀地、岭南的学子亦会参与其中,甚至未来就连关中、关东、河北的读书人亦是如此,因此朕希望你们能一碗水端平,莫要因为出身籍贯而偏袒,诸位可明白了?” “谨遵陛下圣谕!” “好了,时辰不早了,今晚就先到这儿吧,诸位先回去休息吧。”赵桓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去,但却仍有一人倔强地留了下来,此人正是一直首相韩正言。 第446章 病重 见韩正言好似脚下生根不愿离去,赵桓也只能无奈揉了揉疲惫不堪的脑袋,他先是挥挥手示意内侍出去找人来“救”他,随后开口道,“我的好首相,这么晚了还有何事要说,不能放倒明天么?” “陛下,老臣想问一嘴,您打算何时对齐国用兵?”韩正言目光灼灼,盯着赵桓问道,方才赵桓话里话外说的明白,早晚要对齐国用兵,将全天下最后一块拼图补上。 “何时用兵很重要么?”赵桓无奈说道。 “当然,老臣作为内阁首相,难道不应当知道我大周该何时出兵么?”韩正言说道,“依老臣之见,齐国与魏国不同,若想用兵当慎之又慎!” 韩正言并不是反对赵桓用兵,而是已经覆灭的魏国和齐国不同,齐国坐拥关东河北,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哪怕大周最近几年在赵桓的带领下,国力蒸蒸日上,但在人口和可耕种土地上仍是不如齐国,因此想要用兵必须小心,否则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那依首相之见,伐齐之事该如何行事?” “老臣认为,当速战速决!”韩正言一拱手道出了自己的意图,“老臣认为,当趁着伐魏之战将歇之际,齐国师老兵疲趁现在一鼓作气攻入邺城,覆灭齐国,此为上上之选!” 赵桓一听险些从位子上蹦起来,这还是他认识的韩正言么,过去总是劝他不要妄动兵戈,怎么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提出的建议竟然比他还要激进? 不过诚然,韩正言说的也是实话,此次伐魏之战,齐国看似和大周一样是胜利者,但实际上惨胜似败,国中几年粮草积蓄挥霍一空不说,精锐的大齐步卒也和魏国精锐一同埋在了玉璧城下。 当然齐国家大业大,若是不能趁着这个机会一举扫灭齐国,齐国很有可能通过时间恢复过来,这样一来对大周的可就不是什么好消息了。 “唔,没想到首相你比朕还要激进!” “哈哈!”最近不论是国事还是心情,韩正言都舒畅无比,因此当着赵桓面也不再掩饰,放声笑了起来,“过去老臣可是目睹了我大周对外连战连败,自然是不肯动刀兵,但现在我大周连战连捷,老夫自然不会阻拦,反而还要大力支持,毕竟九州一统,也是老夫生希望看到的。” 是啊,如果一个国家强盛,国富兵强,国民自然好战,而那些说什么爱好和平无非就是国家实力弱小,不堪一战罢了,不然人人都会是主战派。 正当君臣二人相谈甚欢时,来“救”赵桓的人终于来了。只听闻殿外内侍高呼道,“皇后,贵妃娘娘到!” 皇后自然就是冯媛,他穿着一身素衣并未点缀什么,不过依旧十分动人,而那贵妃,自然就是韩玉儿,赵桓本想着只叫冯媛来“救”他,万没想到韩玉儿也来了。 “方才贵妃在我宫里说闲话,正巧内侍来报,于是就一起来了。”冯媛看出了赵桓的心思,小声解释道。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在说悄悄话?赵桓甚是无语,也懒得在去过问此事。不过倒是韩正言一见到自己女儿眼睛便移不开了,毕竟据他上一次见到韩玉儿还是赵桐退位的时候,因为她和赵桓的关系,不方便见人,因此一直躲在深宫中,父女二人不得相见。 赵桓叹息一声道,“罢了,这里都是自家人,没必要怕什么。你们父女二人到偏殿好好聊聊吧!” 到了偏殿,韩正言忍不住老泪纵横,手轻轻扶着韩玉儿的发丝道,“委屈你了。”以他的身份地位,韩玉儿当赵桓的皇后绰绰有余,但因为赵元宏作孽,造成今日局面,只能做一贵妃,而且还是见不到光的那种。 “父亲大人莫哭,能有今日这般已经是上天的恩惠了。”韩玉儿同样伸手抚摸着父亲那满是沟壑的脸庞,眼中隐隐闪过泪光。 “您的身子,还有母亲的身子可都还好?女儿不能在身边尽孝,实在是不该。” “都好着呢,你不用担心。”韩正言回道,“过些日子等风波平息,老夫去找陛下求个恩情,让你母亲进宫探望,她对你也是挂念的很啊!” “桓哥哥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这样的事断然不会拒绝。这样日子.......比起过去不是好多了么?” “是啊,好多了啊......”韩正言也说着,比起过去在赵元宏手下提心吊胆,现在真可谓是在天堂了。想到昨日种种,他忍不住将韩玉儿揽入怀中,父女二人相拥而泣。 正殿内,见四下无人,冯媛大大咧咧地坐在了赵桓大腿上,虽然已然是一国之母,她骨子里跳脱的性子赵桓还是能窥见。 不过冯媛也在努力适应这个新的身份,至少在外她不会显得和赵桓如此亲昵,做起事来也是一板一眼,真有了几分皇后的风范。 “又怎么了?”赵桓看着大腿上的冯媛无奈道,“话说御书房里又不是没有坐的地方,怎么你非挑这么个地方?” “哼哼,这些天看你忙于政事,后宫六院不曾去过,自然要好好挑个‘好地方’咯!”冯媛说着一只手按在赵桓欺负的胸膛上,另一只手则悄悄向下摸去,轻轻撩拨着赵桓逐渐躁动的心。 本以为接下来会是一场大战,可万没想到冯媛只是浅尝辄止,忽然停下了手头的动作,“你打算什么时候把爷爷从长安召回来?我可听说他老人家受不了北地的气候,染了风寒。” “早就派人传他回来了,不过冯公他老人家性子固执的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派去的人又不能强行将他拽回来吧?” “唔......说的也是,要不我去长安把爷爷叫回来?”冯媛眨眨眼睛道。 “想什么呢?你现在可是皇后,需得坐镇后宫,出去像什么样子。” “嘿嘿,我就是说着玩嘛!” 赵桓也知道冯媛只是说笑,肯定不会轻动。而此时见四周一片寂静,赵桓的手也不老实起来,似乎是想将方才未尽之事做完,谁料此时殿外有急报送到: “报!陛下,长安传来急报,越国公冯义成病重!” 第447章 寒风呼啸 “什么?!” 听到这则消息,冯媛急得从赵桓大腿上蹦了下来,方才二人升起的一阵暧昧缠绵之意也随之荡然无存,连忙问起究竟发生了何事。 “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已经下了诏书命爷爷回来么?”冯媛不解地问道。 “皇后娘娘明鉴,越国公是在回应天的路上病倒的。据长安留守的萧将军所言,早在几个月前,越国公就因北地的寒冷而染了风寒,只是越国公一直不愿回应天,这才拖延到现在。” “不过越国公为了安陛下和娘娘的心,特意亲自手书一封,请娘娘过目!” 闻言,冯媛忙从信使手中夺过冯义成的亲笔信,细细阅读一番后才交给赵桓,“呼,还好,爷爷还能写信看来并无大恙。” 赵桓只是大致扫了一眼信,信中冯义成请赵桓和冯媛不要担心,自己只是偶感风寒,身体并无大碍,同时自己已经登船,沿着大江很快就能抵达应天。 信上的笔迹虽略显缭乱,但依旧能见到冯义成苍劲有力的笔法,因此赵桓在看到这样一封信后也是松了口气,能写出这种信想必身体并无大碍。 “这次爷爷回来后,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在出去了!”冯媛气鼓鼓道,“都这么大年纪了,万一有个好歹......唉,老老实实在家颐养天年不好么。” “冯公那样的人物,一辈子戎马一生,之前伐魏之战没能露一手,肯定是心有不甘,而现长安新附,境内匪盗不息。有这样‘好事’怎么可能老老实实主动回来?”赵桓笑道,“不过这样的动荡不安日子很快就能结束,长安、关中乃至天下的战乱都将平息。” 赵桓说的极为宏大,让冯媛一时想不明白,“什,什么意思?” 赵桓没有回答冯媛的疑惑,只是抓着冯义成寄来的书信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信的内容不光是冯义成来报平安,还有来自长安的消息,郭兴泰领着两千精兵已经出发,深入北方草原势要直捣黄龙,一举攻破突厥王庭。看起来十分冒险,但若能成功,将会为中原争取来几十年的和平。 “但愿一帆风顺。”赵桓喃喃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 北方草原深处。 凛冽的寒风吹得郭兴泰直打哆嗦,哪怕是提前做好了准备,但对于出身江南的郭兴泰及其麾下将士,仍是难以适应这样恶劣的天气。 最开始踏足草原的时候,出身江南水乡的大周将士瞬间就被壮美辽阔的草原所折服,那种一眼望不到头的感觉显得人是如此渺小。 但还没来得及感慨草原之大,老天说变就变,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瞬间将队伍打乱。不光是大周将士,就是郭兴泰也没见过几次飘雪,更何况是这种极为恶劣的暴风雪。 好在郭兴泰反应迅速,及时做出反应这才没让大军被风雪吞没。不过即便这样仍有数十人迷失在了风雪中,甚至就连大军都迷失了前进的方向。大军中虽有能通过天象辨别方向的士兵,但无奈这样恶劣的天气,不要说星星,就连太阳也看不到,谈何辨别方向。 无奈郭兴泰只好想出一计,命人在途径之处留下显眼的标记,若是寻不到突厥王庭,起码能顺着标记全身而退,而且说不定还能让掉队的兄弟看到,而后追上大部队。 当然这也有可能被突厥人发现,暴露自己的行踪。但深入草原这么久以来,除了身边袍泽,只有漫天遍野看不到尽头的草原,就连飞鸟也看不到。因此全军上下早已心生烦躁,加之突如其来的风雪,哪怕现在被突厥人发现,好好打一场也是一众将士的期望。 “将,将军,这天也太冷了,弟兄们都撑不住了......”郭兴泰的副将忍不住说道,但光是这一张嘴,便吃了一大口迎风飘来的雪花。 “胡扯什么呢!”郭兴泰白了一眼副将,“粮草辎重都不缺,不就是冷了些,这就坚持不住了?坚持不住就滚蛋,顺着一路留下了的路标回长安去吧,待会老子要是寻到了突厥王庭,你可是半点功劳也没有!” “别啊将军,俺就是随便说说,别当真啊!”副将嘿嘿笑道,郭兴泰从江陵时期,他便一直陪伴在郭兴泰身边,算是郭家的家生子,因此和郭兴泰渊源颇深,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虑。 郭兴泰也深知这是手下人发牢骚罢了,漫天的风雪不断侵蚀着将士们的意志和体力,但为了能够寻到突厥王庭,一举将其攻破搏个封妻荫子,将士们还是默默忍受了下来。 “待会杀几匹马,拿马肉犒劳将士们吧。”郭兴泰沉默良久,最终对副将说道。 “啊?将军,您确定要杀马?”副将一脸不敢相信,大周本就缺马,每一匹马都弥足珍贵,虽然现在已经与河西连通,缺马的问题暂时得到解决,但这一路走来,将士们胯下的马儿早已和他们成了手足相连的兄弟,真要杀了它们吃肉实在是于心不忍。 “将军,俺方才说着玩呢,没必要杀马吧......” “少废话,连老子的话都不听了么?” “知道了将军。”副将有气无力地答道。 正当他要去亲自杀马时,突然从前方朦胧的风雪中,一匹快马冲了过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之前派出去探路的哨探,也是难为他能在这样的天气下还能寻到大部队。 “将军,将军!”那哨探距离郭兴泰还有段距离,但此时却不顾漫天风雪,开始高声呼唤起来。 “前面发现有突厥人扎营!” 哨探这一嗓子,算是将昏昏欲睡的郭兴泰给叫醒了,他连忙冲到哨探马前问道,“什么?你没看错?!” “俺没看错,要是有假,将军你取了俺脑袋便是!”哨探信誓旦旦道,接着用尽力气高声喊道,”前面有突厥人的帐篷,外面还有散养的牛羊,少说也有几百头!“ 第448章 拨开云雾见日月 ”哈哈哈!“ 听闻这则消息,郭兴泰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听哨探来报,这突厥人的营地规模不小,说不定就是他一直苦苦追寻的突厥王庭。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儿郎们,随老子一起,捣毁突厥王庭,杀!” “杀!”被暴风雪压抑许久的大周将士也是难得爆发出阵阵热情,恨不得现在就杀到突厥人面前,将他们从温暖的帐篷中赶出来,来让自己享用。 见士气可用,郭兴泰也是点点头道,“休整片刻,待会咱们将突厥人彻底杀光!” 即便是生在草原的突厥人,面对暴风雪这样恶劣的天气也是束手无策,不过对他们而言,这样的天气在草原稀松平常并不是不能忍受。 寒冷的天气让人变得懒惰迟钝,哪怕是习惯了严寒的突厥人也不例外,能躲在温暖的帐篷里,裹在柔软的毛毡中,任谁也不愿出去站岗放哨。 况且现在这样的天气,估计也没有几个人回来,而且草原上的青壮男丁都被如今突厥首领,阿史那土门团结在一起南下劫掠中原去了。突厥的各个部族之间皆都认可阿史那土门的领导,向来纷争不断的草原如今一片安宁祥和,是从未有过的光景,因此留守在草原的突厥人并没有太高的警惕性。 毕竟谁能想到,有一支汉人的奇兵敢在天时地利人和尽失的情况下,深入草原,来直捣黄龙呢? “嗯?什么动静?” 温暖如春的帐篷内,一名正在酣睡的突厥人醒了过来。作为一个从小在草原与马匹一起长大的人,他能明显感受到了地面传来的震动,那是马蹄践踏地面传来的声音。 光是凭地面传来的震动,这名经验丰富的突厥人就能判断出有多少人来,足足有两三千人。放在草原,这可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而且听着急促的马蹄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意思,想必这伙人来者不善。 于是这名突厥人拿起身边的弯刀,掀开帐篷的帘子,打算出去一探究竟。可万万没想到,刚走出帐篷一步,便有一名骑手骑着快马冲了过来,看甲胄样式明显不是突厥人,倒像是汉人,可还不等他发出声音想要警醒同伴,一把斩马刀已经将他的头颅从脖颈处齐齐斩下。 “杀光这些突厥人!” 随着郭兴泰一声高呼,身后数千大周将士一齐杀出,瞬间将猝不及防地突厥人营地打穿,不过就算这些突厥人能反应过来,仅有百人不到的营地也很难抗衡两千大周的虎狼之师。 这场战斗完全是一边倒,甚至称不上战斗,突厥人被突然出现的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连像样的抵抗都没有便纷纷被斩于马下。 而击败突厥人的战利品也相当丰厚,营地中数百匹牛羊成了郭兴泰的战利品,这些牛羊一时带不走,为了鼓舞士气,郭兴泰下令就地宰杀,借着营地内的篝火,好好犒劳一番将士。 有了温暖的帐篷,还有肥美的牛羊,这段时间因为风雪而带来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将士们终于是不用在冰天雪地中休憩了。 不过即便取得了一场大胜,但郭兴泰的心情依旧和天上化不开的铅云一样,压抑的难受。他本以为自己是寻到了突厥王庭,可没想到这只是突厥人一处小小的营地,和什么突厥王庭毫不沾边。 “将军,那边的帐篷已经替您收拾好了,去歇一会吧。”副将的声音适时响起,他深知郭兴泰此时在想什么,于是又劝道,“弟兄们都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幸好让咱们撞上了这个营地,不然都得被埋在雪里。” 副将的话郭兴泰怎会不知,麾下士卒经过这几日风雪摧残,早已疲惫不堪,急需休整。但自己却心急的很,关中境内突厥人未靖,萧明远还在疲于应对,还有远在应天的赵桓记挂此事,他自然不愿让这些人失望,因此迫切希望能尽快寻到突厥王庭,结束这场战乱。 “将军,咱们现在该做的是好好休整一番,养足了精神再去找突厥人的老巢,不然就凭弟兄们现在这个状态,找到了突厥人恐怕也不是对手。” 郭兴泰是个听人劝的人,麾下将士目前状况他也了解,完全就是全靠意志力,和对主将的信任这才没有崩溃,毕竟这两千人可是当初从江陵便和他一起为大周征战的心腹。 “你说的不错,是该好好休息了。”郭兴泰从善如流,顺着副将手指的方向前往了那座已经为他清洗好血渍的帐篷,里面燃着温暖的炉火,火上还架着一只刚刚宰杀好的羔羊,正在火焰的灼烧下滴着黄色的油脂,看起来格外诱人。 一只羊,一壶酒,能在这样的条件下实在是神仙也要羡慕,如果再有个女人暖床那就再好不过了,不过郭兴泰也就是想想,突厥人营地里倒是有不少女子,但方才他们毫不留情杀了这些女人的父兄丈夫,估计是不愿委身他们这些凶手。 一只羔羊和酒很快下肚,郭兴泰揉了揉肚皮心满意足地躺在柔软的毛毡上睡去,这段时间他也没好好休息过,是该好好休息一番了。 待到郭兴泰一觉醒来,走出帐篷外发现困扰他多日的暴风雪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停歇,连带着灰蒙蒙的天空这重新放晴。 再次见到久违的太阳,郭兴泰一时睁不开眼,刚刚从沉睡中苏醒的他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但看着手忙脚乱跑来的副将瞬间明白了什么。 “方向,咱们现在处在何方?”郭兴泰迎上冲来的副将,忍不住问道。 “正要和您说这事儿呢,咱们现在按原本的路线向西南偏了十几里!” “只有十几里?”郭兴泰惊讶于自己方向感还不错,因为自从风雪降临,迷失方向后他便凭着自己的直觉带了大军一路前行,竟还没偏太远,看来老天也在眷顾他们。 第449章 生擒突厥可汗 北方草原近百年未曾有大规模汉家军阵涉足,但中原内地的行商可是没少在这里往来,他们用内地的生铁粮食等草原稀缺的物品来换取牛羊,马匹和皮毛。 其中尤以齐国往来最为密切,而齐国官方资助的五湖商会更是无孔不入,在顾望秋掌控五湖商会时期,齐国甚至能说动当时的草原霸主柔然出兵骚扰魏国,而为了能让这位草原的“朋友”能对魏国多造成些伤亡,齐国不遗余力提供精良的武器甲胄。 可柔然的战力似乎并不怎么靠谱,无论主动侵扰还是被动防御魏国的进攻,而柔然麾下战士穿着精良的武器甲胄,却都不堪一击,实在耻于游牧之名,而那些武器甲胄最终都成为了魏国的战利品,相当于齐国绕了一大圈,变相资助了魏国。 虽然听起来可笑,但靠着五湖商会行商的腿脚,几乎摸清了北方草原的地形,而当顾望秋逃离至大周后,这份地图也送到了大周。 因此哪怕是地处江南,从未与北方草原接触过的大周也有了几分了解,而郭兴泰正是靠着这个才能在草原不至于迷失方向。 而同样,郭兴泰也知道柔然王庭的位置,王庭在草原深处。据行商所言,因为草原寻不到合适的建筑材料,因此王庭是效仿中原城池用一圈石头围起来,从外面看更像是羊圈猪圈。 虽然要打的是突厥,柔然已经逃离此地,但鉴于草原人都不擅长修筑城池,估计突厥人不会轻易舍弃已经建好的柔然王庭,而会继续驻扎在那里。 “话说将军,突厥人逐水草而居,万一突厥王庭不在那里,而是随着水草迁徙了,那咱们不就扑了个空?”郭兴泰的副将提出了疑问。 “哼哼,你忘了这几天的天气了?”郭兴泰提醒道,“突厥人要是聪明,这样的天气躲在温暖的帐篷里不好么,怎么可能出去为牛羊寻水草。” “再说了,咱们要找的是突厥王庭,找的是突厥人的什么......狗屁可汗,又不是寻找那些牧奴。牧奴在这样的天气要赶羊喂马,那些高高在上突厥贵族可不用!” 郭兴泰说的不错,前几天那样恶劣的暴风雪天气,哪怕是一辈子生长在草原的突厥人也遇不到几次,因此大多选择了蜗居在帐篷中取暖。 虽然现在天气放晴,但受困于寒冷,大部分突厥贵族仍是不愿离开舒适的突厥王庭,反正牧羊赶马的事又不用他们去做,好好享受便是。 经过一夜的休整,郭兴泰和麾下将士算是一扫前几日风雪带了的颓势,郭兴泰站在营地高点,扫视一眼众将士道,“现在都歇过来了吧?歇过来了那就跟着老子找到突厥王庭,为关中百姓,为大周争来和平!” 当然,这些假大空的话自然无法让这些士兵认同,郭兴泰深吸一口气道,“不光为大周,也为你们自己!为自己搏个封妻荫子,从今以后不用在过刀头舔血的日子了!弟兄们,跟老子杀!” 有了充足的士气,还有准确的方向,想要寻到突厥王庭便不再是一件难事了,经过了数日的跋涉,郭兴泰领兵终于是寻到了突厥王庭。 此时突厥伊利可汗阿史那土门和一众突厥贵族亦在王庭之中,他们聚在一起,正在举行着类似中原春节的仪式,杀牛宰羊好不热闹。 突厥也有类似中原春节的节日,在这一天突厥人无论身在何方,都会尽力赶回王庭,杀牛宰羊,用新鲜的牛羊血来祭祀他们信奉的神灵,而后被宰杀的牛羊则会分给来参与仪式所有人,无论此人是贵族还是牧奴,一视同仁,都能分到数量相当可观的牛羊肉。 而突厥人欢聚一堂,便给了郭兴泰一网打尽的好机会,而且因为极度自信,突厥人根本不相信会有汉人敢深入草原来到突厥王庭,连像样的岗哨都没有。 这样一来,哪怕如狼似虎的突厥人在见到突然杀出的两千汉家精骑,也是慌了手脚,原本盛大的祭天仪式瞬间混乱无比。 而过去突厥人仗着胯下快马,肆意杀戮着中原手无寸铁的百姓,追逐嬉戏以杀人为乐。但今天一切报应都回来了,他们也感受到了自己如同绵羊般任人宰割的感觉。 郭兴泰一马当先,率领数百名亲卫在突厥王庭横冲直撞,剩下的人马则向四周分散开来,将偌大的突厥王庭彻底包围,争取不让任何一个突厥人逃跑。 大周将士忠诚的履行了这一命令,突厥人无论男女老幼,想要逃离王庭的尽皆被屠戮,哪怕是跪地求饶,大周将士也是毫无怜悯之心,举起屠刀一视同仁。 当然还是有一些突厥人反应过来,拿起武器想要反抗,可无奈他们习惯马上作战,一旦下马步战实力远不如大周将士,而且能反抗的突厥人实在不多,难以组织起有效的反抗,很快这股反抗的火苗便被大军吞噬,更多的突厥人选择四散奔逃。 就连他们可汗,阿史那土门亦是不例外,这个整合草原突厥部族,将他们联合在一起共同对抗柔然和魏国的枭雄此刻早已经慌了手脚,在亲信的掩护下想要逃离王庭,可惜大周数量不多但封锁极为紧密,根本无处可逃。无奈之下阿史那土门只好选择遁地大法。 当郭兴泰清点被俘的突厥贵族时,唯独没能寻到阿史那土门的身影。一番严刑拷打后,总算有人出卖了这位突厥可汗的位置,他就藏在王庭偏院地带,一处临时挖掘出来的坑洞。 郭兴泰领着一众大周将士寻到那处坑洞,正巧见到阿史那土门正像一条狗蜷伏着身子躲在坑洞,嘴里含着一根中空的草根用来换气。 见到郭兴泰和大周将士的瞬间,阿史那土门也僵住了,他露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不等阿史那土门说什么,郭兴泰两只手抓住他的肩膀,一把将他从坑洞中薅了出来。 这位在草原叱咤风云的枭雄,终于是被大周生擒活捉。 第450章 亲征 “这就是突厥人的......王?看起来也不过如此嘛!”副将看着像死狗一般被郭兴泰薅出来的阿史那土门不屑的撇嘴道,本以为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却没想到阿史那土门为了苟活,像条狗一般躲在坑洞中。 以副将的认知,这样的人物怎么都该死得轰轰烈烈些,就算不愿赴死,最起码也得激烈抵抗一番,可万没想到阿史那土门被郭兴泰提溜出来后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丝毫没有一个枭雄该有的样子。 郭兴泰则是不以为然,他对这个战利品十分满意,“阿史那......土门是吧?什么狗屁名字。老子不会杀你,但你的余生将会在我大周度过怎么样?中原的繁华可不是你们草原能比的,只要你恭顺,我大周会赐下宅邸头衔,甚至不光是你,就连你的子子孙孙也会在我大周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比起你们在草原苦哈哈的过日子可强多了,老子这也算是积德了!” 郭兴泰的话顿时引来一众将士哄堂大笑,他说的的确不错,敌国首领,只要恭顺,在大周无一例外待遇极好,只要磕几个头,比起他们在战场上搏命赚来的封赏可要多多了。 只不过阿史那土门并不这么认为,他死死盯着郭兴泰用蹩脚的汉话道,“你们,趁我们松懈,偷袭!不公平,这样算什么好汉!” 副将闻言当场就不乐意了,撸起袖子道,“嘿,你这死蛮子,废话还挺多!将军解开他的手脚,俺来和他打上一场,叫他好知道我汉家儿郎的威武!” 郭兴泰则是摆摆手道,“现在没工夫和他玩这些,以后有的是时间料理他。至于你方才说我们胜之不武,难道你们突厥人就很讲道义?若不是我中原诸国纷争,哪里轮得到你们草原人在此张狂?” 细数历朝历代,任何一个大一统王朝都不可能坐视草原坐大,草原的游牧部族之所以能够崛起无不是趁着中原内乱,无暇顾及草原之际夹缝求生,浑水摸鱼壮大自身。 阿史那土门闻言哑然,仔细听听似乎也有道理,思虑半晌,他张了张嘴还要反驳却被郭兴泰无情打断,“老子没心情和你打口水战,现在无论是公平还是不公平,老子是赢家,而你只是阶下囚。来人,将他带下去。草原已经待得够久了,咱们该回家了!” ...... 应天皇城内。 赵桓正和韩正言商议民生事宜,突然殿外有人高呼,“陛下,长安军报!” 那是鸿骑卫的急报信使,为了能尽快传递紧急军情,不至于是朝廷反应迟钝,赵桓给了信使极大特权,可以无视皇城宫禁,直接骑马而入。 “念!” “长安留守萧明远急奏!深入草原的郭兴泰部已安然返回,此役擒获突厥伊利可汗阿史那土门,及其一众王公大臣尽皆被俘,就连突厥人的负责祭天的祭司都被活捉了!” 阿史那土门和祭司可以说是突厥人的精神图腾了,在草原有着极大的威望,现在却被郭兴泰一网打尽,不得不说他的运气是真好。 赵桓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好好好!传朕旨意,此次深入草原擒获突厥可汗有功的将士全部官升三阶,命萧明远赐下财货封赏有功之人,而且回应天后朕还有赏赐!” “郭兴泰忠勇有加,此役擒获突厥可汗,为我大周奠定几十年的和平,立下如此勋荣,不封赏实在说不过去!传朕旨意,加封郭兴泰为车骑将军,食邑加两千户!” “是,老臣这就派人去办!”闻言大周又打了个胜仗,韩正言也是喜不自胜,至少在他为赵元宏辅政时,大周可从来没有过这般气象。 其实突厥人仅仅是可汗被俘,大部分主力仍在关中肆虐,这些人由阿史那土门的弟弟率领,不过在当听闻突厥王庭被破,兄长被俘后,阿史那土门的弟弟并没有选择与大周军队硬拼,而是带领手下人缓缓从关中退走,肆虐长达数月之久的突厥人终于是离开了饱经战火的关中。 “先别急韩卿,既然关中已定,那之前咱们商议的事就该提上来了。”赵桓微微笑道。 “哪一件事?”韩正言有些想不起来了,毕竟他身为帝国首相,每日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加上年岁渐长,脑袋的确不如过去灵光了。 “韩卿当时说的,速战速决。” 韩正言也想起了当时他对赵桓的谏言,要大周趁着齐国尚未从齐魏之战中缓过气的时机,立即出兵吞并齐国,将九州最后一块拼图补上,彻底奠定大周霸业。 “朕思虑良久,觉得韩卿你的提议十分不错。齐国占据关中河北,土地广阔,人口也远胜我大周,虽然我大周拿下关中之地,从齐国嘴里抢下一块肥肉,看似占尽了便宜,但关中百业凋零,要想反哺我大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甚至于我大周还要耗费大量钱财填入关中。” “这样一来,我大周不仅国力没能提高,反倒还给了齐国喘息的机会,实在是得不偿失。” “陛下天纵神武,就算不用老臣说,陛下也能想明白此事。” “嗯,”赵桓微微颔首,“不过这一次朕打算御驾亲征,就和过去一样。” 韩正言闻言一挑眉毛,果然说的是这个事,以他混迹朝堂多年的经验,从赵桓开口他便大概猜出了赵桓的意图。只不过御驾亲征这件事,放在大周实在是没有先例。 倒是赵桓在潜龙之时,以藩王的身份没少冲锋在前,而大周开国皇帝和赵桓的父亲赵元宏在登基之前也是前线拼杀的将领,但荣登大宝之后便再也没有亲临过战阵。 韩正言踌躇片刻,整理了一番言语劝道,“陛下,战场上刀剑无眼,这万一要是有个好歹......毕竟您也不是过去潜邸之时了,以身犯险,实在是没有必要。” 第451章 往日的情分 韩正言说的极为在理,赵桓不再是过去一介藩王了,而是一个身系整个帝国的皇帝,轻言御驾亲征,到了战阵上只需一个猛士,或者一支流失,便能让大军方寸大乱,甚至崩溃。 毕竟赵桓在大周各军中威望极大,如今大周各军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出来,这样一来杜绝了手下将领拥兵自重,但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赵桓一旦出问题,大军极有可能人心浮动,继而崩溃。 这一点赵桓也不是没有想到,他笑道,“韩卿莫急,咱们都知道齐国和魏国不同,因此要想伐齐,将天下这最后一块拼图补上,就必须倾尽全国之力!” “朕打算举二十万大军伐齐,而朕只居中军,这样一来便有二十万大周健儿护在朕前面,这样一来韩卿可能放心了?” “二十万?”韩正言咂舌,大周的家底他一清二楚,不算关中驻守的十万大军,这个数量真的算是倾巢出动了。要是放在以前,韩正言断然不会同意出动如此庞大的兵力,但大周近几年风调雨顺,百姓富足,国库充盈,积攒下的家底,完全足够支持这场大战的消耗。 “况且朕身边还有像何健这样的人护卫,怎么可能会有危险?” 想起何健的身手,韩正言也不得不说声佩服,“既然陛下心意已决,那老臣便不再多言了。” “嗯,韩卿你马上召集内阁诸臣,让他们商议出个进兵齐国的策略来,明日早朝正式宣布此事吧!”赵桓说罢,起身挥了挥衣袖,示意韩正言可以下去了。 “老臣领命!” 与韩正言商议完朝政后,赵桓便摆驾去见了顾望秋,她如今也是后宫妃子之一,身为齐国出身的南康郡主,如今赵桓要攻打齐国自然要知会她一声。 早有内侍前来通知顾望秋,因此当赵桓来的时候,顾望秋早已盛装打扮,在寝宫恭迎他,“陛下,怎么有空来妾身的寝宫了?” “这不因为国事繁忙,自从你诞下子嗣后一直也没怎么来看过你,今天难得有空便过来了。”赵桓笑笑解释道。 顾望秋在赵桓出征伐魏之前便已经有了身孕,在战事胶着之际,她在应天诞下一子,算是给因为战事而焦躁不已的赵桓带去了个好消息。 逗弄了一番孩子后,赵桓这才坐定和顾望秋说起正事来,“方才鸿骑卫送来急报,草原上新崛起的突厥已被我大周击败,生擒了突厥可汗,还俘获了一众王公贵族,这些都要归功于你提供的情报,不然哪里会这般顺利?” 郭兴泰大军之所以能寻到突厥王庭的位置,还要多亏了顾望秋过去在五湖商会时摸清了草原的道路,这才能让大军少走冤枉路,将突厥人一网打尽。 “都是将士们奋勇杀敌才能取得大胜,妾身哪里敢居功?”顾望秋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敢居功自傲。 “行了,你立了多少功劳朕还不清楚?说吧,想要朕赏赐你点什么,朕今天心情好,但说无妨!莫要说什么不要,朕送出的东西还从来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见赵桓情真意切,顾望秋沉思片刻,看向在赵桓怀中的孩子道,“不如就请陛下为这孩子赐名吧。” 不得不说,顾望秋所求的这份赏赐恰到好处,大周皇室子嗣艰难,因此每一个子嗣赵桓都极为重视,直接赐名也算是皆大欢喜。 但赵桓却是摇头道,“这算什么赏赐,不过这孩子的确是该取个名字了,就单字......为‘烽’吧!” “赵烽.....”顾望秋小声念道,这个字有烽火之意,也暗示这个孩子出生于战乱之际,倒是颇为契合。 “多谢陛下赐名!”顾望秋反应过来,起身盈盈一拜。 “你先别急着谢朕,还有一事要和你说。”赵桓示意顾望秋稍安勿躁,接着缓缓道,“既然突厥已被平定,关中地区也将逐渐恢复平静。那接下,我大周的目标便是齐国了。” 闻言,顾望秋脸上的笑容凝滞,她生于齐国,长于齐国,如今听闻大周意欲攻灭齐国,心中怎能不悲痛。她稍稍调整表情道,“妾身不过一女流之辈,陛下为何要与我说这些事?” “况且妾身早已是陛下的人,是大周皇帝陛下的妃子,齐国的事......早已经过去了!” “你能这么想最好,”赵桓说着似是松了口气,紧接着放下怀中的孩子,起身便要离开。 待他前脚跨出寝宫门槛时,顾望秋的声音终于是从背后传来,“陛下......如果可能,能否留她一命?” “唉,朕听闻她可是对朕恨得牙根痒痒,恨不得将朕扒皮抽筋,你让我如何留她一命?”赵桓止住脚步,转身看向顾望秋。 而此时顾望秋听闻赵桓这么说,顿时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二人虽没提及那人的名字,但却都知道是谁,正是齐国当今皇帝萧妙淽。 顾望秋和萧妙淽从小一同长大,情谊深厚,哪怕后来因为太后一事,顾望秋被迫出逃齐国,但她也没能放下对萧妙淽的感情,毕竟两人算是彼此在世上为数不多的亲人了。 赵桓自然也知道二人的孽缘,一边是血脉至亲,一边是感情深厚的姐妹,因此他深知顾望秋夹在齐国太后和萧妙淽之间极为难做,但这并不能阻止赵桓对萧妙淽起杀心,毕竟再怎么说她也是敌国之人。 “陛下......看在你我往日的情分上,求您了......” 往日情分么,赵桓深思起来,他与顾望秋的确也有着情谊,过去他在邕州时便和顾望秋多有接触,顾望秋以五湖商会二掌柜的身份为他行了许多方便。 到后来赵桓为了能探查安南敌情,借助顾望秋五湖商会的身份得以潜入,虽一路上险象环生,但最终靠着过人的胆识和头脑,二人还是逃脱升天,也正是因此,赵桓和顾望秋是过命的交情,这种感情远比冯媛和韩玉儿要更加深厚,更加纯粹。 第452章 师出有名 “好,朕答应你。”赵桓转过身,正巧看到顾望秋匍匐在地叩首,他上前两步将其搀扶起来又安慰道,“朕答应你,如果萧妙淽愿意束手就降,朕会饶她一命,还会在应天赐下宅邸田产,允许她建齐国宗庙以供奉先人。” 顾望秋虽已经是赵桓的妃子,但赵桓极其珍视二人感情,毕竟共同经历过生死,远非其他人能比。 “多谢陛下!”能得赵桓一句保证,顾望秋已经心满意足,她也不敢奢望太多。 赵桓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有的时候情况瞬息万变,朕也不可能掌控全局......万一萧妙淽性子刚烈,学着拓跋翼那般殉国......朕到时候恐怕也无能为力,但朕可以保证,只要她在我大周手里,便不会有任何事。” “能得陛下一句保证,妾身已经满意了!”顾望秋又是一拜,她也知道这些,不过以她对萧妙淽的了解,应当不是个性子刚烈的人。 “好了,莫要哭了,若是战事顺利的话,你们姐妹很快就能再相见了,怎么说也是件好事。”赵桓出言安慰道,接着又将身子收回笑道,“自从有了这孩子,好久没和你亲近过了,今晚朕就在你这儿休息好了。” 闻言顾望秋顿时收起眼泪,俏脸一阵羞红,“那,妾身就先帮陛下更衣!” ...... 一夜缠绵过后,赵桓只觉得阵阵神清气爽,在顾望秋和内侍的服侍下穿戴好正装,摆驾前往了大庆殿开始新一天的早朝。 商议了几件有关民生的事后,见朝臣无人再站出,身为韩正言知道自己该站出来了,他举着笏板从文臣行列中走出道,“陛下,昔年前燕内乱,致使天下三分,争斗不休,然而如今魏国已灭,中原九中之地我大周独占七分,仅剩北方齐国。” “然臣听闻,齐主昏庸,自魏国覆灭后便终日不理朝政,使得国力日渐衰落,民间百姓多有怨言。再看我大周陛下,圣明英武,国富而民强,此乃天赐良机助我大周一统天下!” “因此臣奏请陛下,兴兵伐齐,问鼎中原,一统天下!” 韩正言话音刚落,一众文武百官顿时议论纷纷,有同样韩正言的,也有反对之声,呜呜泱泱好不热闹,最后还是维持秩序的言官开口,这才止住接连不断的窃窃私语。 别看下面人吵得欢,端坐在皇位上的赵桓却是连神情变化都没有,他等着整个大庆殿恢复平静才说道,“我大周和齐国乃是兄弟之邦,贸然兴兵恐怕师出无名啊。” “陛下明鉴,”韩正言又躬身说道,“齐主昏庸无能,好大喜功,为了伐魏之战能顺利进行,强行动员国内百万民夫为其运输粮草使得田地荒芜,赋税也是连年攀高,因此闹得齐地百姓怨声载道,早已心生不满,甚至有许多仰慕我大周主动投靠,这些年来逃至我大周的齐地百姓已有近千户。” “这足以说明齐主不得民心,而我大周则是上承天意,下顺民心。陛下,如此天赐良机,万万不可错过了!” 赵桓点点头道,“百姓乃是国之根本,既然齐主多有虐民之举,朕理应兴义军讨伐,使齐地百姓在我大周庇护下永享太平!” 这一番话术算是让大周伐齐有了正当理由,毕竟齐国和魏国不同,它号称继承前燕大统,虽然这个号称多少有点可笑,齐国皇室自帝位稳固后便将前燕皇室斩杀殆尽。 但不管怎么说齐国打着这样的旗号,在士林百姓中极有声望,甚至立国之初真的被许多人当成了天命正统所在。可惜传到萧妙淽这里,齐国不仅丢了象征正统的传国玉玺,又不施德政,使得民怨沸腾,这样一来就给了大周足够的理由兴兵讨伐。 赵桓顿了顿继续道,“不过齐国乃万乘之国,比刚刚社稷覆灭的魏国可要强出百倍不止,因此要对齐国用兵必须慎之又慎。列位臣工,烦请商议出兵的章程来,那时再出兵也不迟。” 韩正言似是早有预料说道,“陛下,老臣昨晚与内阁、兵部等一众同僚商议了一晚,已经讨论出了伐齐的相关部署,请陛下过目!” 方才还叫嚷着不要兴兵讨伐齐国的臣子闻言顿时闭上了嘴,原来赵桓和韩正言早就提前通过气了,伐齐之事已是板上钉钉,现在只不过是拿在朝会上说一嘴罢了。 赵桓接过内侍递上来的奏折,低头仔细查阅,同时下方的韩正言适时补充道,“此次伐齐,我大周共举三十万人马兵分五路伐齐。” “其中,有十万人是从新附的魏国旧地关中出动,共分两路,一路攻打齐国玉璧城,一路出潼关向东直取洛阳。但考虑到关中尚未安定,同时这十万大军刚刚结束伐魏之战,正是师老兵敝之时,因此只可为偏师,无法担任主攻。” 赵桓点头,伐魏的十万大军由萧明远统帅,虽战力还算旺盛,但经历过一场大战的他们未能得到休整,赏赐也还未下发,若是在让他们投入一场大战,士卒难免会心中生怨,坏了伐齐大计可就不妙了。 “第三路则是在襄阳方向,遣一位小将领三万大军走水路沿河道支援。第四路则完全由水师组成,从大江出发,入海沿着海岸前往齐国青州进行袭扰,如果战事顺利,水师则可上岸协助大军进攻。” 韩正言一口气说完四路大军,让赵桓和一众朝臣连连点头,看来昨晚上他和内阁兵部的确没闲着。但马上有人发问道,“首相,你方才说有五路大军,可现在只说了四路,而且这四路都是偏师,谁来做主攻的统帅?” 韩正言抬头看了一眼赵桓,接着转身面向一众文武百官清清嗓子道,“这最后一路,领十万大军从徐州出发,直逼齐国国都邺城,至于这十万大军的统帅......则由陛下亲自统领!” 第453章 齐国反应 韩正言一番话说完,大庆殿内一众朝臣算是听出了其中意思,竟然是要赵桓御驾亲征,而且能想出这种极为冒险的机会,背后肯定有赵桓在推波助澜。 一名大臣皱着眉头走出来道,“陛下,夫子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而陛下您又是千金之子,何必以身犯险御驾亲征呢?不如遣一大将领兵伐齐,臣观近年齐地连年征发百姓,早已闹得天怒人怨,攻破齐地易如反掌!” 不用赵桓说,韩正言扭头,厉声问道,“那敢问谁可为伐齐主将,谁又敢做这伐齐主将?” 而那大臣显然没听出韩正言的意思,拱拱手道,“正巧副相近日回京,因此臣举荐副相冯义成为此次伐齐主将!臣听闻副相过去便是军中宿将,累有战功,想必此次担任伐齐主将也不在话下。” 听闻此人举荐冯义成,赵桓轻笑了一声道,“你举荐越国公啊......可惜,越国公在关中染了风寒,回京后也一直不怎么见好转,带病出征着实有些不妥,毕竟我大周还没到无人可用的地步,不是么?” 见赵桓这么说,方才那名举荐冯义成挂帅出征的大臣立马闭上了嘴,要知道他称呼冯义成为副相,而赵桓则称呼冯义成为越国公,两个称谓大有文章。 一个是内阁二号人物,另一个则是如今大周封爵第一人,几乎封无可封了。因此若是在让冯义成领兵出征,灭了齐国之后功绩那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届时他往大庆殿一站,恐怕连别人的位置都没有,而赵桓这个皇帝更是会对其产生忌惮,毕竟冯氏一门已经出了一位皇后,还有冯义成在朝廷中枢位极人臣,的确是不能再进一步了。 而这位大臣这么说,只是单纯看冯氏一门如日中天,想拍一拍冯氏的马屁,可万没想到拍到了马屁股上,不仅没能讨得好,还惹来一身骚。 没有再看一眼这名谏言的臣子,赵桓起身面朝大周文武百官算是做出了决定,“朕意已决,亲率十万大军御驾亲征齐国,众卿家勿复多言!” “遵命!” “即日起,内阁六部一切事务以征伐齐国为主,其他事情暂且搁置,一切以伐齐我大周当前要务。任何人不得阻拦大军行事,否则论罪处置!”赵桓继续道,“若无他事,就此退朝吧!” “恭送陛下!” ...... 大周磨刀霍霍,剑指中原大地仅剩的齐国,这则消息很快便传到了齐都邺城。虽然齐国的耳目,五湖商会在大周的情报网络早已瓦解,但大周此次要动用近三十万人,人多眼杂,牵扯众多,因此只要齐人眼不花耳不聋,肯定是能收到一些风声的。 “陛下,现已查明,南周近日征发士卒近三十万,调用民夫不计其数,屯兵于边境,其意图昭然若,那便是揭吞并我大齐!” 邺城皇城内,一场例行朝会上,一名齐国臣子正朗声汇报着。他的话顿时引起一众齐国大臣窃窃私语,任谁都看得出,大周侵吞关中魏国旧地,九州中原已然占据半成以上,那么下一个目标自然就是齐国了,毕竟只要是一位英明果决的君王都将一统天下作为首要目标,断然不可能坐视中原还有另一个国家。 因此齐国上下皆知两国之间必有一战,只是没想到这个时刻来的这么快。伐魏之战这才过去多久?魏国覆灭的余波还在影响着中原大地,而齐国更是在这场大战中耗尽了数年积累,精锐的大齐步卒也损失惨重。这个时候南周来攻,大齐真的能顶住么? “哼,南周贼子,上一次伐魏之时便多有敷衍,现在还敢来主动挑衅我大齐,真的朕是泥捏的么?”坐在皇位上的萧妙淽却不这么认为,她依旧认为大齐国富民强,而南周不过是一群蛮野之徒,想要对抗大齐简直是痴人说梦。 “是啊,是该给南周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我大齐的厉害,不敢再向北窥视!” “依臣的建议,不如直接发兵讨灭南周,使中原恢复一统,成就我大齐千秋伟业!” 上行下效,有一个好大喜功的皇帝 ,底下臣子自然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取悦她,一时间大齐朝堂群情激奋,势要给主动挑衅的南周一点颜色看看。 作为为数不多的明白人,大齐司空张伯渊老老实实保持了沉默,他漠然的看着下方状若疯癫的一众臣子,嘴里说着大齐天下无敌之类的话,而皇帝萧妙淽亦是兴奋异常,苍白的脸颊上浮现着不健康的潮红。 张伯渊皱皱眉头,他也浸淫过医术,毕竟常言道不为良相便为良医,因此他能看出萧妙淽状态极为不正常,兴奋的时候状若疯魔,而平静时则萎靡不振,那个时候来唤她,萧妙淽甚至连眼皮都不愿抬起了。 而这一切改变,似乎是从那日几个南周逃来的僧侣道士进献的药方之后才有的,那时萧妙淽正因为伐魏之战功败垂成而丧失了斗志,为此还犯了头疼病。 为了能治好这病症,萧妙淽病急乱投医,听从了近侍的意见请了几位被南周驱赶的道士进宫,这些道士懂不懂医术张伯渊不清楚,但却知道他们进献了一种极为有效的药方,名为五石散。 萧妙淽服下五石散后,头疼的顽疾顿时消失不见,整个人重新变得精神起来,据她亲口所言,服下五石散后,神体飘然,犹如登仙,实在是不可多得的良药。 因此,萧妙淽最近才能打起精神处理朝政,只不过效率却大不如前,甚至就连脾性也变了,原本还算平和的一人突然变得喜怒无常,愈发好杀起来。 而那神药五石散也被萧妙淽当做宝贝供奉起来,而且为了表示自己体恤臣下,还将五石散赐予朝臣,张伯渊也不例外,只不过他服用过一次后,只觉得此物异常燥热,并不适合他,因此便束之高阁。而其他大臣为了感谢萧妙淽,纷纷上书感谢,甚至还要求再赐下五石散,其中有多少迎合之意还是真正喜欢上五石散便不得而知了。 第454章 引狼入室 “我大齐即将与南周开战,作为我大齐的司空......张卿不知你有何高见?”萧妙淽还是一眼看到了默不作声地张伯渊,于是出口问道。 虽然张伯渊过去是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臣子,但其治国本事也是有的,而且提拔上来后一直忠心国事,无人能挑出毛病来,引来无数人称赞。因此哪怕后来太后薨逝,依附太后一党的臣子尽皆被诛,也没能牵连到这位太后一党的头号“幸进之臣。” 见萧妙淽点了自己名,张伯渊拱拱手走出来到,“陛下,依老臣之见,我大齐目前兵疲师老,国中积蓄也因伐魏一战而挥霍殆尽,实在无法与南周抗衡!” 张伯渊的话算是捅了马蜂窝,要知道方才一众朝臣还在鼓吹大齐天下无敌,南周反手可灭之类的话,这些话让萧妙淽十分受用,但张伯渊的话无疑是给她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 “你说我大齐无法与南周一战?”萧妙淽盯着张伯渊一字一句道。 哪怕是神经再大条的人也听出了萧妙淽情绪的变化,她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声音颤抖,语气冰冷,似乎并不愿接受张伯渊所说的事实。 张伯渊叹了口气,拱拱手又道,“陛下,自伐魏一战以来,国中事务皆是由老臣处置,因此对于我大齐的家底,老臣再清楚不过了!” “为了供应前线三十万大军粮草,朝廷征发了不止百万民夫。而战事横跨足足将近一年,这一年的时间这些民夫都在为前线运输辎重,因此导致田地荒芜,无人生产。而府库中多年积攒下来的钱财粮草,也都因伐魏一战消耗殆尽,敢问陛下,若是征伐南周,这钱粮该从哪里出?” 张伯渊的一番话说的萧妙淽哑口无言,她也算是上过战阵的人了,知道前线士兵和马匹人吃马嚼,每日消耗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萧妙淽无话可说,可张伯渊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兵力上,我大齐也不占优势。如果情报属实,南周此次征调近三十万人,而我大齐能征调多少人?我大齐有整整十万多精锐与魏国士卒掩埋于玉璧城下,如何抵挡南周三十万虎狼之师?” “就算我大齐人口远胜南周,但临时征调的士兵未经训练又能发挥多大的用处?” 张伯渊一口气说完,整个殿内鸦雀无声,方才热烈的气氛此时降至冰点,刚才还鼓吹大齐一统天下的臣子也老老实实闭上了嘴不敢再吱一声。 “我大齐......难道真的无可挽回了么?”萧妙淽此刻也如梦初醒,满脸不可思议地低声喃喃道。 “陛下勿忧,臣有一计,可使我大齐社稷转危为安!”突然下方一名武将打扮的人站出身来拱手道,此人正是之前在伐魏之战中屡立功勋的王文远。 王文远本是齐军军中一员不起眼的中层将领,原本他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可自从临川王萧子岳被诛杀后,大齐军中无人可用,而王文远又撞了大运被萧妙淽看中提拔上来,到后来伐魏之战独领十万大军进攻潼关。 虽然能力平平,但王文远知人善用,而且处事十分圆滑颇得好评。而且后来萧妙淽为了尽快拿下玉璧,也为了坑一把赵桓,让他领着十万齐军北上支援玉璧,期间接连救驾两次,让其在萧妙淽身边出尽了风头,官衔也如做火箭一般蹭蹭向上,隐隐有大齐军方第一人的趋势。 萧妙淽听闻此言,犹如落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问道,“王卿有何高见?速速道来!” “臣听闻,北方高句丽国中有带甲精兵数万,而高句丽过去对我大齐一向表面臣服,但内心多有不敬,臣戍守边境时便听闻高句丽在我大齐边境多有挑衅。” “因此臣建议,遣使者到高句丽境内,利用钱财言语诱惑,让其国主派兵南下支援我大齐,让高句丽的士卒和南周士卒拼杀。一来解了我大齐困窘,二来还能削弱高句丽的兵力,何乐而不为呢?” “让高句丽和南周士卒拼杀......”萧妙淽低声重复道,她也听说过这个辽东之地的小国,虽对大齐表示臣服,自称臣子,但听闻其国主依旧以皇帝自称,早有不臣之心。 “好计谋啊,王将军!”正当萧妙淽思索这条建议的可行之处时,下方一名臣子跳出来道,“陛下,臣以为王将军这计策在合适不过了,让两个对我大齐不怎么恭顺的逆臣互相杀戮,而我大齐只需作壁上观,待到双方精疲力竭时再出兵讨伐不臣,届时天下唾手可得啊!” “天下......唾手可得?!”听闻此言,萧妙淽的脸上再度浮现出一抹潮红,她似乎听到了天下百姓跪拜在其面前高呼皇帝陛下万寿无疆,她似乎看到了后世儿孙在纪念她功绩......一切似乎真如此人所言,唾手可得! “好,让礼部准备准备,派遣一名使臣出使高句丽,让其国主发兵南下,抗击南周!” “陛下,万万不可啊!”能在此时说出不合时宜的反对之言,不用想,正是张伯渊。“陛下,此事早有前车之鉴,万万不可!昔年前燕国中内乱,前燕皇帝疲于奔命,于是便让在草原游牧的魏人进入中原,帮助前燕征讨不臣,结果后来的事都知道了,进入中原的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鹰犬,而是一只择人而噬的恶狼!” 这个计策是王文远出的,见张伯渊反对他自然不能不开口,“张司空,您方才也说了,我大齐兵疲师老,实在无法与南周一战,但南周咄咄逼人,我大齐难道就任由其鱼肉不成?总该要做些反应才是吧!” “那也不能请外族人来助我大齐!”张伯渊厉声道,“我大齐过去如日中天时,高句丽便多有不臣之心,如今我大齐国步艰难,若是被高句丽人发现这一点,我大齐社稷恐有倾覆之危!” 第455章 病急乱投医 张伯渊的话引得在场一众大臣低头沉思起来,如他所言,前燕覆灭的一个重要原因便是前燕皇室为了平叛,将在草原游牧的魏人引入中原。而如今大齐却要让辽东的高句丽南下助齐国一臂之力,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难免大齐不会重蹈前燕覆辙。 “哈哈,司空多虑了!” 正当一众朝臣低头不语时,王文远又开口道,“我大齐虽在伐魏一战败了一着,但精气尚在,若是陛下下诏,再拉起几十万人不是问题,何惧那高句丽反水?” “那为何不直接征召我大齐男丁从军,何必求助于那北方蛮人?”张伯渊皱眉道。 王文远淡淡一笑解释道,“很简单,司空您方才也说了,我大齐虽人丁百万远胜南周,但南周来势汹汹,临时征召的士卒战力堪忧不说,若是与南周开战,死伤的也是我大齐的百姓。与其白白浪费我大齐百姓性命,为何不让这些异族人为我大齐赴死?” “当然,若是觉得末将计策不合司空您的心意,那末将倒是想听听,司空您对目前南周即将攻伐我大齐的危局有何破解之法?” 王文远话说的漂亮,将张伯渊堵得说不出话不说,还将这球踢给了张伯渊,既然你觉得我的计策合您的心意,那您来提一个呗。 “依老臣之见,当遣使与南周修好,先为我大齐赢得喘息时间,趁着这个机会我大齐立即训练士卒,整顿兵马,届时未尝不能与南周一战!” 张伯渊刚说完自己的想法,王文远立马跟上道,“陛下,末将与那南周皇帝多有接触,深知其为人,如果南周真的起了灭我大齐的心思,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的!” 其实不要王文远说,萧妙淽也听出了张伯渊对眼下局面并不太好的对策,他只是一介文臣,从未上过战阵,远不是像王文远这种在战阵上厮杀出来的人能比的,而且对于赵桓,显然王文远更了解一些。 南周已经动用了三十万大军,大齐想用几句话便让南周偃旗息鼓是绝不可能的,唯有一场血战才能为大齐挣得生存的空间,而这场大战事关两国国运,胜者将建立一个万世不缀的王朝,而败者只能被踩在脚下,任由时光侵蚀逐渐变成一个过去。 “好了,”萧妙淽眼见张伯渊还有话要说,起身算是做出了决定,“朕意已决,就按王将军说的来,此事也交由你来牵头,同时晋王将军为我大齐车骑将军,封安定侯,掌管我大齐一切军政要务。” “至于司空......朕怜惜你侍奉我大齐三任皇帝,为国事操劳一生,念在旧情上准许你告老归乡,日后这朝堂便用不到你了!朕乏了,退朝吧!” “臣......叩谢圣恩!”张伯渊和王文远不知是商量好了一样,异口同声地叩谢皇恩,只不过此时二人心境却大不相同,一个是刚刚加官进爵,春风得意的时候,另一个则是如同日暮西山的老狗,被人一脚踹出了朝堂。 ...... “哈哈,这齐人还真是病急乱投医,怎么还想着买通异族来为他们效力?难不成他们忘了前燕的前车之鉴了么?”赵桓看着牛三金送来的情报,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齐国朝堂对来势汹汹,意欲灭亡他们的大周对策很快便通过鸿骑卫送到了赵桓案头,赵桓想过齐人委屈求和或是死战不退,但就是没想到他们竟会想用金银买通高句丽来为他们卖命,真当天下人都是傻子,要为保卫他们齐国而白白牺牲么。 牛三样拱手拜道,“是啊陛下,末将得知,齐国自从听闻我大周意图发兵之后,国中上下人心惶惶,皆畏惧我大周天威,末将以为不消陛下亲自出动,光是吓也能吓死齐人!” “牛将军,莫要犯了轻敌冒进的错误!”赵桓撇撇嘴不以为意道,“那再怎么说也是个万乘之国,能与魏国相抗衡近百年,坐拥广袤土地和人口,还是有翻盘的可能,因此一切都要小心为上!” “是陛下,是末将轻敌了。”牛三金躬身道,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陛下真是高瞻远瞩,提前数年部署好了一切,那齐国小皇帝可是中招了!” “什么高瞻远瞩?”赵桓被牛三金这顿马屁拍得摸门不着,着实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陛下不清楚?”牛三金张了张嘴,他观赵桓面容一脸茫然,的确是不知道什么,见状他也不再隐瞒解释道,“多亏了陛下几年前的灭佛驱道令,让大周境内一众只知坑蒙拐骗的道士僧侣被迫还俗或是逃到了齐魏两国。那些逃走的道士向齐帝进献了一种药方,就是陛下您几年前下令严查的五石散!” “据闻现在齐帝为了治疗头疾,日日服用五石散,五石散之毒早已深入骨髓,这难道不是陛下早早布局,让那齐帝上钩么?” 听到这儿,赵桓才算明白牛三样说的什么,自从知道五石散在大周流行后,他便痛下杀手,下达严令禁绝此物,当初广州李氏父子两人因此自相残杀的惨剧赵桓仍旧记忆犹新,这东西和后世的毒品没什么两样,必须下严令禁绝。 而掌握五石散药方的大多是懂炼制丹药的道士,后来因为赵桓打压佛道,这些人要么还俗成为普通百姓,要么出逃至齐魏,继续他们招摇撞骗,从百姓身上吸血的日子。 只是万万没想到,有几名道士撞了大运,竟然攀附上了齐国皇宫的内侍,与他们交好后献上了五石散这么一个药方试图治好萧妙淽的病症。 至于结果,萧妙淽的确通过五石散缓解了头疼,不仅如此还变得神采奕奕,一扫之前潼关外战败的颓废。看似十分美好,但赵桓深知沾上这玩意绝没有好下场,继续这样服用五石散,早晚会变得身体虚弱,精神失常直至丧命。 第456章 底线 但能让敌国君主为此丧命,大周可谓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一切,都被牛三金归功给了赵桓,他认为正是赵桓打压佛道之举,才能让萧妙淽有机会服用五石散,甚至于那些逃到齐国的僧侣道士,其中就有赵桓安插的人,故意接近萧妙淽好让她中招罢了。 只不过赵桓根本没有这种想法,他下诏灭佛抑道完全是为了大周考虑,他见过为了安南为了礼佛国中上下耗费无数钱财,寺院僧侣奢靡无度,修建的佛寺甚至比皇宫还要奢华。这还只是达官显贵,而底层百姓为了礼佛甚至不吃不喝只为了让虚无缥缈的神像显灵,护佑自己,结果哪怕为此散尽家财,活活冻死饿死,佛像也从未为此动容。 至于萧妙淽服用五石散,完全是意外,赵桓没想到自己驱逐出大周的僧侣道士竟然还能混到齐国皇宫,成为皇帝身边的红人。 “如果那齐帝真的因为服用五石散而丧命,那可真是为我大周省下了不知多少兵马!”牛三金并未察觉到赵桓神色变化,继续侃侃而谈道,“齐国皇室至今没有合适继承人,一旦齐帝殒命,齐国必然内乱,届时我大周便可乘虚而入,甚至可以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齐国!” “牛三金。”赵桓最终还是没忍住,出言打断了牛三金的话。 “陛下?”牛三金也是人精,瞬间听出了赵桓语气中的恼怒之意,要知道过去无论什么时候,赵桓都没有称呼过他的全名,哪怕如今为帝,也是给足了面子皆称呼其官职。 牛三金不清楚自己方才那番话哪里惹得赵桓不高兴,但出于谨慎他连忙匍匐在地求饶道,“陛下,还请恕臣妄言之罪!” “起来吧,”赵桓无奈叹息一声,可牛三金却丝毫不敢妄动,依旧匍匐在地,瑟缩着身子不断求饶。 见状赵桓只得慢慢说道,“曾经有人向朕建议向齐魏散播五石散来祸害他们的百姓,被朕严词拒绝了,因为五石散是这个世间最恶毒的东西,用了这个东西,朕怕有损阴德,坏了我大周千秋万代的国运,史书铁笔会戳朕的脊梁骨,甚至于断子绝孙,贻害子孙万年!” 牛三金哪里会知道,用一个五石散会招来这么大的祸事,只得一刻不停地叩首求饶,“陛下,臣委实不知,求陛下饶臣一命吧!” 说完这些,赵桓长舒一口气道,“罢了,念你还未酿成大错,之前命你收缴的五石散即刻销毁,制作的药方也要一并焚毁,不留一点痕迹,明白了么?明白了就滚吧!” “是,臣知道了!”牛三金如蒙大赦,踉踉跄跄地逃出了大殿。 之所以会有今天这番对话,不光是牛三金主动提起,还是因为赵桓听到了一些风声,说鸿骑卫审问要犯时,遇上软硬不吃死不开口的犯人,会给他灌上五石散,使其对五石散产生依赖,继而方便审问。 来自后世的赵桓自然知道五石散这种东西和毒品没什么两样,用这种方法审问犯人,乃至毒害他国百姓,虽然鸿骑卫出发点是好的,但用毒品控制他人实在太过丧心病狂,必须严令禁止,哪怕为此杀上一批忠心耿耿的人以儆效尤,赵桓也毫不痛心,毕竟这种事已经涉及到了他的底线,实在无法容忍。 牛三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皇宫,此刻的四肢冰冷,走路也踉踉跄跄,很难想象他是让人谈之色变的鸿骑卫大统领。 明明天空是艳阳高照,但照在牛三金身上却让他丝毫感受不到温暖,他如同一个僵尸一般踉跄着步伐缓缓前行着,直到一名鸿骑卫的手下发现他,这才让他惊醒。 “大统领,大统领?您这是怎么了?” “我......我无事!”牛三金如梦初醒,转身突然揪住手下的衣服道,“现在卫司中还有多少五石散?” 手下被牛三金的动作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回道,“还,还有不到三百斤......” “回去,现在回去!全烧了,半点也不能留下!” 虽然不知牛三金为何如此行事,但手下的确被他吓了个半死,连忙道,“是大统领,小人这就去办,五石散半点不留!” 目送手下一溜烟跑没影,牛三金这才恢复知觉,他发现自己的衣衫不知何时早已湿透,黏在身上十分不适。 “呼,还好没闹出大乱子......”牛三金心有余悸道,方才赵桓给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作为一个杀伐果断的皇帝,身上的气势远不是他这种从事见不得光的人能相比。 牛三金的失态被赵桓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看得一清二楚,继而汇报给了赵桓。对于牛三金,赵桓本不想过多干扰他行事,但无奈自己的放手似乎让他行事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先前赵桓在潼关与魏人对峙之时,后方一众追随他的功勋臣子坐不住,要求赵桓即刻回应天继承大统。后方不稳按理说鸿骑卫该第一时间送达,告知赵桓这一消息,然而鸿骑卫不仅没有这么做,反倒在牛三金的授意下瞒了下来,任由此事发酵,直到冯义成亲临前线,赵桓这才直到后方失火。 虽然牛三金的出发点或许是为赵桓考虑,但无论怎么说他都该告知赵桓此事,这是他身为鸿骑卫的职责,鸿骑卫是为皇帝收集情报,而非将其架在火上烤。 因此事情发展到现在,赵桓也在考虑是不是要将这位鸿骑卫大统领裁撤,出于谨慎,这位大统领在鸿骑卫中极有影响力,而且他是韩玉儿引荐来的,需得小心应对。 好在赵桓也不算亡羊补牢,提前便做好了布置,要是牛三金真有什么异心,恐怕他今日连皇宫大门都进不了,能进来的唯有他的人头。 放下牛三金的事,赵桓眼下还要着眼于一项更重要的事,那便是伐齐一统天下,三十万大军早已枕戈待旦,只要赵桓一句话便会越过边境,为他夺来胜利。 第457章 夺取玉璧 此次伐齐之战,按照内阁首相韩正言给出的策略,大周动员三十万兵马兵分五路,从关中、潼关、襄阳甚至海上都有水师沿海岸骚扰,但这四路只是偏师,主攻方向放在了周齐二国交锋的最前端——徐州。 只是谁都没想到,正当徐州前线磨刀霍霍之时,率先打响伐齐之战的却不是徐州,而是距离应天千里之遥的关中。在萧明远和郭兴泰的带领下,十万驻扎在关中的大周将士一部分东出潼关,配合襄阳出动的大军直逼汉时旧都洛阳,另外一部分则杀向了伐魏之战时,对齐魏两国至关重要的玉璧城。 自伐魏之战结束后,玉璧城便一直处于齐国的控制下,对于这座死伤了无数将士,费尽千辛万苦才夺下的城池,齐国方面并未有太多珍惜,似乎为此牺牲的齐国将士是应当的一样。 因此齐国在玉璧城仅仅留下了不足万人驻守,与前来攻城数万大周将士形成了鲜明对比,不仅如此,这万人大多是老弱病残,毫无斗志可言,根本无力一战,见大军来势汹汹,守军仅仅是城头张弓对着天空射了几箭,算是对得起邺城发的饷银后,这守军便十分顺从地开城投降,耗费的时间连两个时辰都不到。 预想中的大战并没有发生,反倒如此顺利,让领兵攻城的郭兴泰一度以为是陷阱,直到玉璧城四门大开,又派了使者前来说明,他这才明白,齐人是真的无心展开连天大战,真心想要投降。 “没想到这般轻易就拿下了玉璧城......”郭兴泰望着鱼贯而入的大军,再看看另一旁抱头蹲在墙角的齐军,心中感慨万千。玉璧城的惨状他略有耳闻,齐魏两国数万精锐命丧此城,方才他们在城外准备进攻时,仍能见到许多未来得及掩埋的森森白骨,足以见得战事惨烈。 “是啊,没想到齐人连抵抗的意思都没有,”一旁的萧明远听到了郭兴泰的嘀咕,“如果咱们这儿不是齐军重点防御目标,那看来陛下那边压力就大了啊。” “这些齐人,一个个穿的光鲜亮丽,城中甲胄兵器粮草样样不缺,怎么就不敢好好打上一场?”郭兴泰看着那些已经投降的齐军啐了一口唾沫骂道。 “不过对咱们来说也不算坏事,底下将士们先是打魏人,接着马不停蹄又去打突厥人,一刻不曾停息,而且他们已经有大半年没回过家,人心思归啊!”萧明远感慨道,“幸好陛下深知关中地区将士征战日久,并没有让我们担当主攻方向,仅仅是偏师罢了。” 郭兴泰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萧明远的话。 见郭兴泰对此没什么兴趣,萧明远只好换了个话题问道,“听说前一阵子帮助我大周夺取长安的赫连部回河西了,他们可是死心塌地和我大周站在一起了,之前郭将军你在长安联合赫连部围杀了河西诸部,不过仍有不少人逃回河西,现在赫连部孤身回去,郭将军你就不担心他们么?” “担心?担心个屁!”郭兴泰撇撇嘴不以为然道,“俺最近读了点书,上面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赫连部虽然现在臣服大周,但毕竟是异族人,让他们和河西诸部拼杀去吧,咱们只要等着赫连石夸传来好消息便是。” 赵桓离开关中返回应天之前,特意召见了一次赫连石夸,对于这位大周的陇西王,赵桓决定让它名副其实,于是命赫连石夸待关中平定后,率部返回河西,替大周拿下这块汉家旧土。这样一来大周不耗费一兵一卒,甚至连钱粮都不会消耗便能收复河西旧地。 “河西诸部虽在长安被郭将军你重创,但元气尚在,万一联合在一起,恐怕赫连部难以抵挡啊!”萧明远瞥了一眼郭兴泰继续道。 “哼,为了攻入长安,河西诸部每家每户都出了男丁,俺那晚上在长安和手下儿郎早就将他们杀得一干二净,就算有漏网之鱼,也翻不起什么浪花。赫连部离开长安的是时候,俺可是把长安府库里的武器甲胄都给了他们,要是还打不过那些残兵败将,俺自己带人去河西,顺手将赫连部一起灭了!” “哈哈,那倒不至于,赫连石夸毕竟还是陛下亲自册封的陇西王,怎么说也要给几分薄面。”萧明远哈哈一笑拍了拍郭兴泰的肩膀道,“在下先去写一封书信告知陛下,我等已拿下玉璧城。至于城中诸事,就先麻烦郭将军照看一下,莫要生了乱子。” 萧明远说完这些,只留给郭兴泰一个潇洒的背影,而郭兴泰晃晃脑袋,低头咕哝了几句后便转身朝着那群已经投降的齐军走去。 “你们几个谁是领头的,站出来!” 几名齐将瑟缩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合力将一位头发花白,苍老无比的老人推了出来。 “你就是他们的头儿?”郭兴泰一脸疑惑地看向这个老人,他看起来弱不禁风,眼神中满是慌乱,一看便没怎么接受过正经操练。 “是,小人因为年长,是他们的伍长!”老人蜷缩着身子答道。 “那好,我问你,城中粮草兵器都不缺,为何你们直接便投降了?还有你这般年纪,不在家好好颐养天年,怎么跑来当兵?也幸好没有开战,不然非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老人显然被郭兴泰的话吓到了,他哆哆嗦嗦回道,“将,将军,俺们这些人已经很久没回家了,连年节都是在军中过得,而且饷银也已经很久没发了,早就没心思打下去了。” “至于俺为啥来从军,要是俺不来,就要俺儿子来!他才刚娶了媳妇,连个后都没留下,俺哪能舍得他上战场?”老人说罢,竟呜呜地哭出了声。 老人的哭声带动着一众齐军哀叹不已,郭兴泰这才明白,原来这些齐军不过是临时征募的普通百姓罢了,根本没怎么经过训练,也难怪玉璧城会如此轻易就被拿下。 第458章 大军出征 “原来如此,老人家你且放心,本将在此保证,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回家。你们齐国很快就会成为我大周的一部分,天下将再度一统,尔等也不会再受战乱之苦!” “真,真的?”老人一脸不敢相信,他倒是不清楚什么天下一统对他有什么好处,毕竟见识摆在这儿,对他而言,皇帝是什么他不清楚,但却知道县官在他心中已经是顶天的人物了。不过能听到让他回家与家人团聚,相比起齐国这边已经好到不知哪里去了。 “是真的,只要尔等回去后安分守己,我大周绝不难为诸位,该种地种地,而且我大周的赋税还比齐国要低三成,即便拿不出那么多也可以暂缓拖欠,完全不需要担心官府上门!” 郭兴泰说完,这些齐兵方才的悲色顿时一扫而空,转而换成喜色,能比齐国赋税还要低,这对普通百姓来说简直不敢想象。 “不过尔等这些时日在玉璧城要安分些,不得生乱,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放心将军,俺们一定老老实实,不敢生事!”老人兴奋地回道。 借助这几位齐兵之口,大周的惠民政策很快便传开,原本这些齐兵因为被俘而人心浮动,现在听到这则消息瞬间便安分下来,任由周军驱使,不敢生事。 郭兴泰的一番话也算是抓住了这些齐兵的痛点,他们不过是一群地里刨食的普通百姓,和他们谈什么家国大业实在是对牛弹琴,不如直接讲明大周不会虐待他们,更不会杀了他们,当然这些还是有前置条件的,那就是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安分守己,那样一来大周也不会太过难为这些普通百姓,毕竟赵桓是想将分崩离析的中原再度一统,而非像对待交州那般彻底破坏。 ...... “陛下,陛下!好消息啊,萧明远和郭兴泰两位将军联名上奏,说他们已经拿下了玉璧城!” “是么,那可真是好消息!”赵桓放下手里的笔,接过鸿骑卫递上的军报仔细查阅起来。 此刻的他正处在徐州治所,彭城,而此地也被临时设立为了前军大营,用以调度整整三十万的伐齐大军。除去其他四路偏师,徐州此时约有二十万大军正缓慢集结,只等着赵桓一声令下,全军便开赴齐国。 那送来军报的鸿骑卫又补充道,“还不止萧将军那里,其他几路大军也皆有军报送达!出潼关的两万大军已经和襄阳的四万大军汇合,正朝洛阳进发,一路上似乎也并未遇到齐人抵抗十分顺利。另一路水师在海上遭遇了齐军战船,一番大战后齐军仅存几艘小船仓皇逃离,已然掀不起什么风浪了!” “各路开花么......看来开局还算顺利,只是齐人真的有这么弱小么,恐怕是将主力大军集结在了邺城附近,玉璧还有洛阳直接放弃了么?”赵桓盯着军报喃喃自语道,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让手下人听清。 “是的,萧将军还送报来说,他那里遇到的不是齐人主力,看样子的确是将主力集结在了邺城附近,请陛下万分小心!”鸿骑卫拱拱手有继续道,“还有一事,邺城线报,齐人已经说动了高句丽出兵支援,只是事发突然,高句丽还未来得及动员国中全部兵力,仅仅只有两千人从幽州进入齐境,再详细的便无法探到了,还望陛下恕罪!” “无妨,朕也知道你们鸿骑卫想要在在北方安插内应困难重重。”赵桓点点头示意他明白这些,“没想到这高句丽还真的敢派兵支援齐国,看来待到灭齐之后,下一个该敲打的便是这高句丽了!” 只不过高句丽只派了两千人来助阵,面对大周三十万大军,实在是有些不够看,只能当做战场气氛组在一旁加油助威,指望他们能派上什么用场恐怕是不行了。 赵桓估计高句丽是畏惧齐国的威势,不得已之下派了两千人来意思意思,表面自己坚决支持齐国的态度,省得日暮西山的齐国狗急跳墙。 “大军整备情况如何,何时能够出征?”赵桓思索一番后,又问道。 只见下方为首的一名大将站出来道,“启奏陛下,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只等陛下一声号令便可进入齐境!” 说话的这人正是冯媛的二叔冯国梁,经过数年的沉淀后,他褪去了一身浮躁,变得稳重了许多,终于有了几分统兵大将的味道。 “好!”赵桓一拍桌子笑道,“那就三日后正式发兵,攻灭齐国!这几天也莫要闲着,杀牛宰羊,犒赏士卒,朕要麾下儿郎用最饱满的士气出征齐国!” “谨遵陛下圣谕!” 几日的大宴后,徐州前线二十万大军士气高昂,在赵桓一声令下跨过了边境,向着远方的邺城进军,只要攻下邺城,齐国便会彻底崩溃,天下也将唾手可得。 进入齐境之后,士气高昂的大军一连拿下了十余座城池,而这些地方连想养的抵抗都没有,一路上顺利无比,看来的确如线报所言,齐人将主力聚集在了一起,只为在合适的时机与大周决一死战。 “陛下,前方就是濮阳了,如果再遇不上齐军主力,那该如何是好?” 一连数日不曾大战一番,而且不费吹灰之力拿下数十座城池,已经让大军产生了几分浮躁的情绪,齐人只是一味逃跑,连堂堂正正打上一场都不敢,实在人让人摸不着头脑,好像被占领的不是他们的土地一般。 而濮阳算是邺城南边的门户,如果此地再没有齐军主力驻守,一旦大军夺下此城,邺城以南将无险可守,届时战场主动权可就交到了赵桓手里,是猛攻邺城,还是围而不攻活活困死就由不得齐人决定了。 “报!濮阳方向发现齐军动向,似是有大军出没,具体数量不详,但观旗帜,不会少于万人!” 第459章 又见故人 作为齐都邺城在南方的门户,其实过去濮阳在齐国朝廷那里并未受到太多重视,毕竟那时候徐州还在齐国控制之下,而濮阳正在徐州身后,再怎么说也不可能绕开徐州直接攻打。 而且以当时的情况来看,要说最为凶险的,当是西面的魏人,他们可是实打实能威胁到邺城安危的存在,因此哪怕濮阳位置极佳,被称为邺城南方的门户,但依旧不是齐国重点防御的地方。 哪怕后来大周占据了徐州之地,兵峰直指齐国腹地,濮阳这个地方似乎依旧没有多少人想起,城防松弛,据闻上一次整修此地城防还是齐国开国的时候,距今已经过去了近百年,早已不堪一用。 而如今这座带着几分残破的城池却成为了抵挡大周军队进发唯一的屏障,只要攻破此城,邺城以外将无险可守,齐国国都将直面大周兵峰,而一旦邺城被围,齐国覆灭也只是早晚的事了。 站在濮阳城外一处高坡上,赵桓向下眺望着这座阻挡大军脚步的孤城,从表面来看,城池虽略显破败但至少守城的齐军还算训练有素,依靠着坚城未必不能拖延大军一些时日。 正当赵桓沉思时,身后冯国梁抱拳请命道,“陛下,末将愿领先锋,替大军试一试濮阳城齐军的实力,还望陛下准许!” 对于冯国梁请战的要求,赵桓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他略作沉思便道,“那好,就请二叔你领五万精兵,为大军探探路吧。其余诸部,分出人手来警戒四周,其余人等就地安营扎寨!” “遵命!” 虽然赵桓这次带了足足二十万大军,但攻打一个小小的濮阳不可能全部压上,即使想压上,恐怕也施展不开,反倒是束手束脚,而且指挥不便,极有可能产生混乱。 另一边,冯国梁回到大营对着麾下将士高声道,“儿郎们,刚才老子在陛下面前求了半天,终于是给咱们挣来了一个先攻城的机会!” “待会老子亲自带领你们攻城,可莫要贪生怕死被其他弟兄们嘲笑!” “放心吧将军,俺肯定比你跑得快,第一个登上城墙也肯定是俺!”一名大头兵附和道,他的话引来一阵欢笑,方才因为即将开战的紧张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好小子,待会要是你在前面挡了老子的路,小心老子踢你屁股,哈哈!”冯国梁哈哈一笑,旋即继续道,“待会谁能取得先登的功劳,不光陛下有赏赐,老子这里也重重有赏!” 一听到还有重赏,这些士兵哪里还能忍得住,纷纷叫嚷起来,虽然看起来有些混乱,但不管怎么说,士气是被冯国梁带了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冯国梁及其麾下部众整装完毕向着不远处的濮阳城发起了进攻。 “陛下,冯将军已经率领五万将士开始攻城了!”临时搭建的营地内,一名传令兵正向赵桓汇报道,“不过濮阳城的齐军似乎早有准备,大军一时难以登上城头,就连冯将军也被城头上丢下的滚木礌石所伤!” “嗯?二叔受伤了,没有大碍吧?”赵桓有些惊讶,没想到就连冯国梁都受了伤,若是有个好歹回去后恐怕还得被冯媛数落一顿。 “冯将军吉人天相,仅仅是擦破了点皮,并未有大碍,倒是攻城的将士们死伤颇多,不过士气尚在,而守城的齐军似是被我大周军势震慑,不敢再战,或许今日就能破城!” “今日就能破城?”赵桓不信会如此顺利,这可是邺城以南最后一道屏障了,破开此城邺城将无险可守,难道齐人真的甘心将此城拱手让给他? 赵桓略作沉思,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好,其中有诈!” 话音刚落,一名士兵在帐外高声道,“陛下不好了,东北处的密林似是有齐军伏兵,正欲合围攻城大军,被我部阻拦,不过齐军人多势众我部恐怕抵挡不了多久,请陛下速速派兵支援!” 果然,和赵桓预料的一样,齐军在濮阳城的防备看似松懈,实则在城外埋伏了大军,就等着大军攻城,好从侧翼杀出,这样一来正在攻城的大军猝不及防下很难防备侧翼的敌军,势必会大败。 “好熟悉的计策......”赵桓低语一声,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阻拦东北方向的齐军伏兵,容不得多想其他,于是赵桓召集亲卫营,命他们赶往东北方向,将伏击的齐军击溃。 赵桓本想亲自领兵前往,只可惜目前以他的身份实在是不允许胡来了,不用他多想,手下将士肯定是第一个不同意赵桓亲临战阵,更何况此时他身边还有何健、墨影以及乔装打扮的卫岳在身旁护卫,这三人得了冯媛提点,要牢牢看住赵桓,莫要让他做什么蠢事。 在营帐中焦急地等待了两个时辰,终于是等来了消息,幸好赵桓及时派兵支援,这才没让齐军得逞,不仅如此还斩获颇丰,属实是让人没想到。 “陛下,东北密林出的齐军已被击溃,我军大获全胜,斩首多达三千!” “好!”赵桓重重一拍手,以他多年征战的经验来看,能有如此斩获,埋伏的齐军少说也得在万人以上,击溃如此数量的敌军,想必短时间内齐军再也无法组织起反击,只能被动守城了。 只不过这套战术让赵桓觉得十分熟悉,于是又问道,“可曾有所俘获?朕想知道驻守濮阳的齐军是何人领兵。” “回禀陛下有的,方才已经审问过了,”那士兵躬身答道,“据俘虏所言,驻守濮阳的乃是齐国车骑将军都督司、建、兖、徐四州诸军事,总览齐国军事的安定侯王文远!” 前面几个官职对赵桓来说无所谓,但真正让他震惊的却是最后这三个字,万万没想到,驻守濮阳的竟是不久前与他一道伐魏的齐军将领。 第460章 风采依旧 而且其实细细思索今日一战,与那日潼关一战十分相似,都是大军正在攻城之际,提前埋伏在城外的守军看准时机杀出来想要一战而定,与那日潼关之战几乎是一模一样。 只可惜,攻城的并非是臃肿不堪,未曾经历过战火的齐军,而是兵强马壮,战无不胜的大周。 “这世界还真是小,兜兜转转没想到又遇到了朕的故人!”赵桓听闻濮阳城守将乃是王文远之后,顿时有些感慨莫名,昔日的盟友如今变成敌人,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陛下的......故人?”营帐中一众大将听得是莫名其妙,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家陛下手段竟如此了得,连遥远的齐国都有故交。 这些将领大都是邕州时期便跟随赵桓征战的老将了,也就是曾经的邕州军,伐魏之战时赵桓并没有动用他们,而是调用了萧明远麾下的禁军体系,故此都不知王文远是何许人也。 正说着,冯国梁浑身血污,骂骂咧咧地走进了大帐,“陛下,俺现在才知道,原来那濮阳的守将竟然是王文远!这狗日的孙子,得亏俺过去还和他吃酒,真是瞎了眼睛,早知今日,那晚在帐中喝酒的时候,就该一刀砍了他的狗头!” 这一战冯国梁可是被打得十分憋火,本来就差一步就能登上城头,可惜侧翼突然杀出一支伏兵,让他不得不分下心来对付,否则攻城的五万大军极有可能全军覆没在城下。 “二叔莫急,既然是故人,而且还是王文远,那这样一来想破濮阳城便不是难事了。”赵桓笑着命人斟酒端给了冯国梁以示犒劳。 冯国梁接过酒一饮而尽,随后道,“陛下的意思是......劝降王文远?俺觉得恐怕不妥,这家伙刚刚加官进爵,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想要劝降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这些赵桓也都知道,在齐国的情报网早已将王文远回去之后,他在齐国朝廷的经历一一汇报了上来。王文远本是齐军中默默无闻的一员普通将领,后来阴差阳错得了萧妙淽赏识,这才身居高位,伐魏之战时屡立功勋,又救了萧妙淽性命,让他顿时在齐国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二叔说的不错,王文远如今位高权重,在齐国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贸然劝降断然不会同意,但若朕能保全他的地位,保全他的富贵呢?” “陛下,就算真能劝降王文远,他也只是一介降将,何必如此礼遇呢?” “劝降一个王文远不算什么,朕是打算劝降整个齐国!”赵桓缓缓说道,“王文远如今的地位在齐国也是少有人能比,若是朕依旧能以礼相待,容下他,其余的齐国王公贵族定然会纷纷效仿,愿意投诚。就算仍有顽固之辈,但听闻我大周如此优渥的条件,定然也会丧失斗志。” “毕竟一艘船要是快沉了,可是没多少人愿意陪着船长一起葬身鱼腹!” 冯国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那明日,俺亲自到城下去会会王文远,过去俺和他还拼过酒,总归是有点交情的,想必不会为难。” “不妥不妥,”赵桓摇摇头,“既然是要劝降,那就要展现我们的诚意,因此朕打算亲自前往,劝降王文远,放开濮阳城让我大军兵锋直指邺城!” 赵桓话语一落,便有许多人站出来劝道,“陛下千金之躯,岂能亲涉险地?城上只要有一支流矢射出,我大军此前一切征伐便前功尽弃,实在是万万不可啊!” “无妨,朕深知王文远为人,想必他定能约束住手下人不会做出过激之举。”见众人还有异议,赵桓索性一拍桌子道,“此事朕意已决,诸位莫要多言了!当然,朕这边也不是完全有把握能劝降王文远,诸位仍要做好持久作战的准备!” “谨遵圣谕!” 第二天一早,大周军营外早早挂起了免战牌,同时向濮阳城送出了一名摇着白旗的信使,告知城中齐军大周方面想要和他们“叙叙交情。” 待到晌午时分,赵桓一袭戎装,在何健的陪同下来到了濮阳城下。待到赵桓站定,何健向着城头齐军高声呼喊道,“我与你家安定侯王将军乃是故交,烦请王将军出来一叙!” 原本濮阳城的齐军昨日刚败了一阵,今日正担忧南周大军会不会全力攻城之际,却没想到南周高高挂起了免战牌,还主动要求见主将王文远,一时间城中齐军不知是福是祸。 “将军,南周人向来诡诈,您若是贸然露面,南周人不讲道在暗处放冷箭偷袭将军您......这万一要是有个好歹届时城中无人主持大局,光靠我们这些人可守不住濮阳城啊!” 王文远心中亦是忐忑万分,他也不清楚南周人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昨天那一战他效仿那日在潼关外魏人的战术,提前在城外设下伏兵,静待南周大军攻城酣战之际一鼓作气杀出,当时魏人靠着这一招可是将他麾下齐军杀得丢盔弃甲、 但现在轮到自己用却效果不佳,不仅自己的意图被南周窥破,就连伏兵也被吃了大半。为了能保证战力,王文远特意精挑细选了数万精锐之士来伏击,可如今这些人损失大半不说,胆气也被南周杀破,再也无法一战。 而如今南周掌握优势,却迟迟不肯攻城,王文远也想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于是他起身挥手道,“无妨,南周人本将打过交道,如果是本将的故人,念及旧情想必不会行卑鄙之事。走吧,去瞧瞧南周人到底想干什么!” 而当王文远登上濮阳城头,向下看那两名南周来的使者时,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其中一人他哪里会不认得,正是当初在潼关外并肩作战的南周吴王,如今的南周皇帝赵桓。 察觉到城头上投下的目光,一袭戎装的赵桓微微一笑冲王文远道,“哟这不是王将军么,几日不见,真是风采依旧啊!” 第461章 城下之辩 濮阳城上,王文远怎么也想不到,想要和他“叙叙旧情”的竟然是赵桓,这一位的身份比起上一次相见时可谓是天差地别。 上一次,赵桓只是大周监国藩王,虽在大周只手遮天,但未曾迈出那一步终归是差了些什么。但现在,赵桓可是大周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却依旧大大方方站在了濮阳城下。 “怎么王将军,上一次一别不过数月有余,这就不认得我了?”赵桓笑盈盈地说道。 “吴......”王文远一时卡了壳,不知该如何称呼赵桓是好,半晌过后他才反应过来,努力绷起一张脸道,“我大齐与你们南周素无仇怨,你却妄动刀兵,致使生灵涂炭,念在过去情分上,速速离去吧,本将与你没什么好谈的!” “王将军你不想和我谈,但我倒是有一肚子话想和你说呢,”赵桓轻笑两声,“我大周上承天命,下顺民心,一统九州,恢复汉时旧疆,对此我势在必得!” “哼,妄想!有本将坐镇濮阳城,你们南周休想跨过去半步!” 赵桓冷笑连连道,“哈哈,王将军,你对我大周意见很大啊,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件事,若是没有这场大战,恐怕你也混不到如今这个地位!” “你......一派胡言!”虽然不愿承认,但王文远也不得不同意赵桓的话,若不是南周举国来攻,偌大的齐国无人可用,也不会让他出头担任齐国统帅。 “不管是不是胡言,我大周百万精兵在此,覆灭你们齐国易如反掌,只是我体谅中原大地以及无辜百姓饱经战乱,不忍有伤天和!”赵桓继续堂而皇之的说道,“因此为了造福苍生,为了齐国黎民,王将军何不早早开城投降,投入我大周怀抱?” “我保证,王将军以及你麾下将士都会得到妥善安置,甚至就连王将军你,在齐国所拥有的一切待遇,我大周一样都能给你,而且还能给你的更多!” “哼,”王文远不屑冷哼道,“你以为我王文远是什么人,是贪图荣华富贵,是贪恋权势之人么?” 他话一说完,身旁一众齐军将士看向王文远的目光顿时就变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位主将竟直截了当拒绝了劝降,实在看不出竟是一位如此高风亮节的人物。 察觉到周遭将士眼神的变化,王文远适时高呼道,“有本将在此坐镇,濮阳固若金汤!你们南周人休想跨过去半步!” 这一句话下来,濮阳城内守军士气大振,纷纷高呼“王将军威武,王将军威武。”更有甚者指着城下赵桓和何健二人破口大骂。 “你们两个南蛮子莫要多言了,王将军仁慈不愿伤尔等性命,趁现在速速离去,否则莫要怪俺箭上没长眼睛!”说罢几名齐兵拉开弓弦,竟要意图对赵桓行凶。 “看来他们还不知我的身份呐!”赵桓摇头笑了笑。 一旁的何健心领神会,上前一步对着耀武扬威的齐兵怒喝道,“尔等眼前的乃是我大周皇帝陛下,再敢出言不逊,小心老子拔了你们的舌头!” “什么?!” 何健爆出赵桓的身份,顿时让濮阳城的守军从方才兴奋变成了错愕和震惊。这些齐兵在被征召之前,都不过只是普通百姓罢了,对他们而言当地的县官就已经是高不可攀的人物了,有的甚至面对村子里的户长都得卑躬屈膝,更何况是传说中高高在上的皇帝。 趁着濮阳城齐军正在发愣的时候,赵桓运起一口气,沉声道,“不错,站在尔等面前的正是大周皇帝!朕现在有几句话想说给濮阳城的所有人听!” “朕作为皇帝,天潢贵胄,本该可以安稳躲在后方指挥将士与尔等搏命拼杀,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朕感念天下百姓苦战乱久矣,不忍再枉遭造杀劫。” “因此只要尔等束手就降,朕在此保证绝对不会难为尔等!”赵桓顿了顿继续道,“如果觉得朕在说妄言,那请先想想朕的身份,为了我大周将士能少牺牲几个,朕敢冒着战阵上刀剑无眼亲临前线,直面尔等,敢问你们齐国的皇帝敢这么做么?她只不过是躲在邺城,让你们为她送死卖命罢了!” 赵桓的话振聋发聩,让濮阳城中的齐军气势从顶点瞬间跌落下去,听到这些话的将士心中似乎有什么被点亮了一般。是啊,赵桓说的一点没错,他不顾自身安危敢亲赴前线,可萧妙淽还有那些齐国的王公贵族呢,只是躲在邺城安稳享乐,却将他们这些普通人推向了战场。 “一派胡言!” 这时王文远眼见着士气低落连忙大吼一声,同时从一旁士兵手里夺过弓箭,拉开弓弦就对着赵桓射了过去。 只不过不知是王文远有意放水,还是临时起意,匆匆忙忙之下这一箭并未射中赵桓,不仅如此还偏了大半距离,一旁负责护卫的何健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过,因为他知道王文远的箭不会射中赵桓。 但不管怎么说,这里是不能待了,万一其余齐军反应过来,对着赵桓万箭齐发,哪怕何健有天大的本事也救不回来。 “陛下,这里不安全了,咱们还是先撤吧!” “嗯,”赵桓从善如流,他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只不过离去的时候仍不忘对城墙上发愣的齐军道,“朕会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我大周将全力攻城,不再讲什么情面,诸位可要想清楚了。告辞!” 一箭射完,王文远好似被抽空了力气,不停喘着粗气,就连额头都冒出一层细汗,显然这一箭让他承受了极大的压力。 “将军......”身旁的副将见王文远身形有些摇晃,伸手便想要去搀扶,可没想到却被王文远拒绝了。 “本将无事!” “将军,方才的话,您莫要放在心上,末将相信只要有将军您在,这濮阳守上个一年半载绝无问题!” 第462章 邺城使者 听闻此言,王文远看向副将,只不过眼神中带了几分幽怨,那眼神好像在说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有这么大本事,想靠着大齐这点残兵败将,怎么能敌得过城外二十万虎狼之师? “这可如何是好?”王文远的声音细不可闻,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到。 王文远对于自己有几斤几两在清楚不过,对手下将士更是知根知底。他本人在军事上平平无奇,当初在潼关外便印证了,十万大军被两三万敌军打得满地找牙,若不是大齐实在是无人可用,也不会让他担任如此要职,更不会让他撞了大运,救过萧妙淽的性命,有救驾之功这才在齐国朝堂崭露头角。 至于麾下将士,王文远更是不敢恭维。能战,敢战的大齐精锐士卒已经和魏人的精锐一起埋葬在了玉璧城下,剩下的都是些兵油子,或是强行征召的百姓,未经操练根本不堪一战。 而大齐国中此时也因为南周举国来攻而一片混乱,根据王文远所知,光是青州等地,就因为连年战乱,大齐又屡次征发民夫和赋税,使得百姓民不聊生,竟有人趁机作乱,规模已有上千人。 这些事情毫无意外都被压了下去,送到萧妙淽案头的也不过是天下太平的奏章,她仍旧沉浸在大齐国富民强,天下无敌的幻想中。 “将军,将军!”正当王文远失神时,远处一名亲卫疾驰而来,“将军,邺城来了位天使,听说是陛下特意派来慰问大军的!” “慰问大军?”王文远嘀咕一声,不知邺城那边究竟是想干什么。但无论怎么说,这都是萧妙淽派来的人,身负皇命他都该见上一见。 “前面带路,去会会这位天使!” 不多时,王文远在亲卫的带领下回到了濮阳城中的临时住所,还未踏入屋内,便听到了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似是正和屋内什么人交谈。 “嘁,怎么又派个阉人过来!”王文远暗骂一声,满脸的不屑,他一听这声音便知道是谁了。 推开门的瞬间,王文远脸上的不屑瞬间褪去,转而换上了一副笑颜道,“哟,末将当是谁呢,原来是高公公您呐,几日不见依旧是风采照人啊!” 眼前这位涂脂抹粉,脸上却满是皱纹的瘦高太监便是萧妙淽身边的红人,高公公。 当初这一位在齐国太后尚在时便是了不得的人物,后来太后暴死,据传是他和萧妙淽秘密谋划,这才将垂垂老矣的太后扳倒,正因为如此,这一位在萧妙淽当权后,在宫中更是权势滔天,皇宫内城大小事务皆要由他经手,除了萧妙淽以为,在皇宫说是只手遮天丝毫不为过。 因此这样的人哪怕王文远手握重兵也得小心应对,万一惹得这阉竖不高兴,回去给萧妙淽吹风,自己可就危险了。细数过去,有多少统兵大将便是因为外出被皇帝猜忌,没有死在敌人刀剑下,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嘎嘎,王将军说笑了,咱家都这般年纪了,哪里谈得上风采照人?”高公公极其注重外表,只不过或许是因为少了那二两肉的原因,导致其对“美”产生了几分曲解,哪怕自己已经是个五六十的老人,依旧整日涂脂抹粉,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而且嗓音也因为岁数渐长的原因,变得沙哑,一说话犹如公鸭叫嚷,再配上那描画的面皮,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只不过没人敢当着高公公的面嘲笑,敢那样做的人早就被他的义子沉了井。 “陛下虽身在邺城,但也牵挂着王将军您呢!”高公公继续用他那沙哑的嗓音道,“咱家刚入濮阳城,就听闻将军你刚打了个大胜仗,有王将军您这样的人在,击败南周的蛮子不是问题!” 闻言王文远嘴角一阵抽搐,昨日他在城外试图埋伏攻城的南周大军,结果被南周察觉了他的意图,被打得满地找牙带着寥寥残兵退回了濮阳城。只不过当着一众将士的面,王文远不好意思说自己打了败仗,只是说“南周大军不敌我大齐天兵,我军胜利转进!”之类云里雾里的话。 一些普通士兵以为打了个胜仗,纷纷庆贺,估计高公公正是从这里听来了风声。 “额,高公公......其实末将昨日那一战是......败了。”王文远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将实情告知,不如这阉竖回去之后万一添油加醋给萧妙淽一说,说不准邺城那边以为他这里打得风生水起,南周二十万大军不堪一击呢。 “啊?”高公公脸上的笑容逐渐凝滞,“王将军,到底怎么回事?” 没办法,王文远只得将昨日战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听完后,高公公面色一沉道,“王将军,陛下可是对你寄予了厚望,陛下日夜不得安眠,就是想着能等到王将军你大胜的消息,现在你说你败了,让咱家回去怎么和陛下交待?” 见着高公公眼神流转,王文远顿时心领神会,连忙上前,强忍着高公公身上的脂粉和尿骚味附耳道,“公公且放心,末将这边早就准备好了,一千两银子,还有整整五十两金子,公公回去的时候一并带上,权当末将孝敬您的!” “嗯,王将军懂事啊!”高公公捋着下颚并不存在的胡须笑道,他也是属变色龙的,方才怒目圆睁,但听到王文远送上如此大礼,瞬间又变得慈眉目善起来。 “啊对了,”高公公似是又想起什么,“咱家还有件事,要请王将军保密啊。” “公公您但说无妨!” “陛下感念前线将士忠勇为国,特意命咱家送来了五百两银子犒劳大军,本想着将军你能打一个胜仗,犒赏士卒谁都高兴,可现在将军你说打了败仗,这五百两银子可难办了啊!” “真是贪得无厌!”王文远在心里骂了一声,不过仍旧面不改色,一脸谄媚道,“末将在濮阳未立寸功,这五百两在手也不安心,不如就请公公您收下,替末将解决这个烦恼!” 第463章 雁过不拔毛 虽然刚得了王文远一千两银子以及五十两金子的贿赂,但高公公的贪财在齐国是出了名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别人是雁过拔毛,他是雁子飞过去,过把雁子留了下来。因此哪怕这五百两是用来嘉奖士卒的,但高公公还是不打算放过,在国事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依旧我行我素,足以见其贪财本性。。 有这么一个人物把持宫廷,下面人自然有样学样,打着为宫里进贡的旗号大肆敛财,所得大半都归高公公所有。甚至于有些紧急奏章,若是没有提前送上钱财,高公公可丝毫不会客气,哪怕情况再过紧急,也会将奏章压下不表。 “屋里这几位......都是王将军的心腹吧?”高公公此时目光一转,看向屋内其他几名一样带着谄媚之色的齐将道。 听着口气,看来高公公是有什么话要说,王文远使了个眼色,屋内几人连忙退走,仅剩王文远和高公公二人不知要说些什么。 “敢问高公公有何指教?”王文远小心翼翼问道。 “哈哈,别这么拘谨!”高公公哈哈一笑,“说起来这件事对王将军你也有好处!” “诶公公说笑了,末将不想求什么好处,愿意全部送给公公您,以壮公公声威!” “嗯,”高公公眯着眼,似乎十分享受王文远的话,思索片刻后他这才睁开眼盯着王文远道,“只不过这份好处王将军若是不收,咱家晚上怕是睡不着啊!” “公公的意思是......” “你可知朝廷此次拨了多少慰问前线将士的饷银?”高公公神秘莫测道。 “多,多少?”王文远差不多已经明白了高公公想说什么,但还是想问个仔细。 “二十万两!”高公公曝出了一个令王文远震惊无比的数字。 这是二十万两银子,是萧妙淽掏空了国库。节衣缩食,同时发卖宫中物品,加上自己在内库多年才积攒下来的,本想着能用来提振士气,于是萧妙淽派出了自己最仰仗的亲信高公公带着银子赶往前线。 可没想到高公公本人就是只吸血虫,他自己拿了最大的一份,经手之人也有样学样层层盘剥之下,到了濮阳前线王文远这里,能分给手下将士的银子仅有五百两,可就是这五百两高公公在听闻前线战败后,也想一并收下。 “公公,您说多少?二十万两?!”王文远被惊得跳了起来,他虽然手也不太干净,不然哪里能凑出五万两银子来贿赂高公公。 不过王文远仔细和高公公一对比,自己简直就是一朵白莲花,和这样老奸巨猾的人比起来自己还是差得太远了。 “不错,就是二十万两。”高公公云淡风轻地说道,好似这不是二十万两银子,仅仅是寻常百姓家的几文钱罢了。 王文远察觉自己失声,连忙看向屋外,发现无人偷听后他接着压低声音道,“公公,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的了,万一陛下要是知道此事......而且现在形势对我大齐极为不利,若是能有这二十万两银子提振士气,说不准我大齐还能渡过此次难关!” “哼,打了败仗还想要赏赐?”高公公突然面色一横,“还有你这位主将,依咱家看,昨日战败之责你首当其冲!” 虽然自己军事素养平平,但也不是一个阉人能评价的,王文远心头顿时涌上一股怒火,不过想到高公公的权势后还是老老实实拱手道,“昨日之败是末将的过错,甘愿受罚!” 可谁料高公公又换了一副面孔,起身拍拍王文远的肩膀和颜悦色道,“我大齐家大业大,折损不过几千人,哪怕几万人我大齐也能承受,因此这类小事咱家就不打算禀报陛下了,但王将军你也要懂事,明白么?” “当然......明白!” “好好好,”高公公笑了起来,脸上条纹状的皱纹紧跟着一起扭曲起来,宛如一朵盛开的菊花,“王将军你如此懂事咱家也不能让你白吃亏。那二十万两银子,咱家也给你预备了一份,等到你得胜而归,咱家亲自送到你府上!” 前面用权势压人,现在又是利诱王文远,高公公看来并非只知道敛财,手段还是有一些的。 只不过这些落在王文远耳中却变了几分味道,他若是胜了倒还罢了,可若是败了,他这位统兵主将难逃其咎,要么被敌军擒获,要么被押回邺城论罪,或者更严重些自己殒命在濮阳城。 但无论哪一个,王文远都自身难保,而那些所谓的高公公为他提前留存好的钱财更是虚无缥缈,不可能落入他的口袋了。 况且王文远深知麾下齐军战力,想要击败南周大军谈何容易,除非如萧妙淽日夜期盼的那样,天上有神仙显灵,降下一道雷劈死赵桓。 但与其指望这些玩意,不如另谋出路。同时王文远也想到了赵桓那日在城下说的话,以他和赵桓的交情,或许投奔南周是条不错的出路。 但一想到赵桓如今身份,再加上昨日他迫不得已之下朝赵桓射了一箭,虽然那一箭根本没怎么瞄准,但万一要是被记恨上,自己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王将军,王将军?” 这时高公公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见王文远有些走神,不由得出声提醒,“王将军,在想些什么,这么出神?” “啊,在想方才南周派了几名劝降的使者,想要说服末将开城投降,不过公公放心,全被末将打发走了!”王文远看似漫不经心道,“说起来,那南周的劝降使者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来到了距离我濮阳城下不足百米的位置。” “哦?那南周使者都说了些什么?” “无非是些劝降的话,还有对陛下多有冒犯,有些话末将不敢多言。” “哼,敢对陛下不敬!王将军你没有将他们抓起来杀了,以儆效尤么?” “没有,”王文远老实答道,“那使者中有一位末将的故人,实在不忍痛下杀手。” 第464章 以下犯上 “王将军在南周也有故人?”高公公眉毛一挑表情似是有些不悦,“那人在南周是何身份,是何地位?念在他是王将军故人的份上,将来我大齐打到南周的时候或许可以考虑留他一命。” 王文远被高公公给逗笑了,强行压住笑意答道,“此人曾是南周吴王,如今是南周的皇帝,赵桓。” “你说什么?!”只见方才还四平八稳坐着的高公公听完王文远的话,瞬间好似屁股着火,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那动作之快丝毫看不出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人。 王文远低着头,看不见高公公的神情,于是他只当是高公公年纪大耳背没有听清,于是又重复了一遍,“末将说,方才来城下劝降的使者有一人是南周的皇帝,赵桓!” “你这厮,真是......狗胆包天!他既然敢来城下劝降尔等,为何你们就不敢一箭射死他?!”高公公气得浑身发抖,作为萧妙淽身边的红人,他自然清楚萧妙淽对赵桓恨得咬牙切齿,每天都要念叨上几遍才能安眠。而且如今大齐与南周开战,若是能一箭射死赵桓,这场大战或许可以不战而胜。 “末将......这不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么,末将也不愿坏了这份规矩不是吗。” “你!”高公公手指王文远骂道,“不斩来使,那是古人够蠢,王将军咱家问你,你是蠢蛋么?一箭射死赵桓,你的功绩在我大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可你却偏偏放他走了!” 高公公忽然眼珠一转,“咱家想起来了,我大齐攻伐魏国时,你领兵和南周大军佯攻潼关,不会就是那个时候与南周人勾搭在一起了吧?” 听到这话,王文远也顾不得对高公公虚情假意,昂头厉声道,“公公慎言!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王文远行得正,坐得端,对我大齐,对陛下更是忠心耿耿,何来与南周勾勾搭搭一说!” “你敢这么和咱家说话?!真是以下犯上,没一点儿规矩了!”高公公又是一气,以往以他的身份,又是奉皇命,到哪里不是各地官员恭恭敬敬地端茶倒水好好伺候,连话都不敢说重一点儿,哪个敢像王文远这般说话。 “高公公,”王文远冷笑连连,“说到底,您拢共也不过只是个大内总管,而本将是陛下御笔亲书的大齐车骑将军,安定侯,论身份也该是你对我行礼,本将念在你年岁大,这才给你几分薄面,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好好好!”高公公脸色铁青,手指着王文远颤抖道,“王将军,看来你是铁了心要造反呐!咱家这就回邺城,到陛下跟前仔细说说你在前线的所作所为,看陛下会如何处置你!” 王文远像是看傻子一样盯着高公公看了半晌,良久之后才缓缓道,“高公公,您莫不是傻了?都这么说了,你以为本将还会放你安然离去?今日你怕是连这个屋子都走不出去!” 或许高公公这些年被奉承习惯了,真的脑子有些不灵光了,这个时候仍是不愿服软,扯着他的鸭嗓依旧叫嚣道,“咱家可是陛下派来慰问大军的,你是想以下犯上,谋逆作乱么!” “本将谋逆作乱?呵,我看就是你这种人败坏了国事!陛下节衣缩食才凑出来的二十万两银子让你们这些囊虫瓜分的只剩五百两,国事如此艰难,还有外敌入侵,你们还如此行事,是想我大齐社稷宗庙毁于一旦么!” “胡,胡说!”高公公面色通红,这种事上不得台面,平时没人会提出来,但现在被王文远点破,饶是他在深宫多年也是不由得老脸一红。 “本将是不是胡说高公公你说了可不算!”王文远冷笑,“本将这就写一份奏章递上去,将高公公你的事情好好与陛下说说,交由陛下圣裁!等待陛下旨意的这几天,就还请高公公你在濮阳安心小住几日吧!来人,将高公公押下去,好生照料!”说罢几名兵士闻声冲入屋内,将骂骂咧咧的高公公锁住押了下去 。 和兵士一起进屋的还有王文远的副将,他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高公公,而后悄声问道,“将军,咱们如此对待邺城的使者,恐怕不妥吧?” 王文远则是冷哼一声,随即一五一十将高公公私吞军饷的事说了出来。 原本还有些害怕的副将闻言顿时怒火中烧,原因无他,若是这二十万两银子能全额送达,他也能捞上一笔,可如今就剩五百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来言的确不少,可莫要忘了这濮阳城还有十几万大齐将士,这哪里够分的?而且贪得无厌的高公公在听闻前线战败后,还想着将这五百两也收下。 涉及到自身利益,原本还有些害怕事后清算的副将因此也变得仇视这些阉人起来。 “研墨,本将要写一份奏章,上表告知陛下高公公的不法之举!”王文远沉声道,“如今我大齐国事艰难,风雨飘摇,却还有这样的囊虫不自知。真要等着大齐覆灭,他们第一个就要被杀了陪葬 !” 王文远动作极快,晌午时分便写好了奏章,傍晚便命人送往了邺城。而濮阳城外的南周大军,也遵循了赵桓的命令,三日后若是濮阳城不愿投降才会发起进攻,因此王文远难得度过了几天安逸的日子。 只不过就在三日期限即将结束之际,邺城的旨意终于来了,数千名禁军在几名宫中的宦官带领下进驻濮阳城,这些人赶来濮阳的第一件事便是放了被囚禁的高公公,同时将王文远缉拿下狱。 “传陛下口谕,王文远你扣留天使,朕想问问你还将朕和朝廷放在眼里么?趁此国难之机,拥兵自重,你枉负了朕对你的器重!不过朕念在你往日的功绩,允许你回邺城自证清白。现在将兵符交给高公公,濮阳前线诸事皆交由他来处置。听闻此诏即刻启程不得延误!” 第465章 反转 “什么?!” 王文远一脸难以置信地看向邺城派来的使者,明明他已经上书陈明利害,告发了高公公的欺下瞒上,胡作非为,怎么现在却要将他缉拿回邺城。 他不知道的是,随高公公一起来邺城不止他一人,还有几名高公公收养的义子。虽然王文远早早下令将高公公和他的义子全都抓起来,但命令是命令,能执行成什么样子他浑然不知。 疏忽之下一名高公公的义子趁机逃走,而此人的本事也不得不令人钦佩,靠着一双腿愣是连夜逃回了邺城,速度比之王文远用快马递上的奏章还要快几分。 因此先入为主的情况下,萧妙淽对于王文远忠诚度起了疑心,不过眼下大齐局势岌岌可危,她不敢贸然阵前换帅,本想着先压下此事不表。 谁料那逃回去的义子见状不干了,他依附于高公公才能在深宫生存下去,万一高公公要是死在王文远手里,自己倚仗的大树可就倒了。 而高公公在皇宫内城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暗地里对他不满的人大有人在,而他们这些“忠心耿耿”的义子更是眼中钉,因此若是高公公倒了,他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一番添油加醋之下,王文远被这义子贬得一无是处,甚至还将私吞军饷的罪名安在了他头上,而那些和高公公一起瓜分军饷的朝臣哪里知道会有这种好事,于是纷纷落井下石,细数起王文远的过错并加以放大。 萧妙淽也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一听闻自己刚刚加封的统兵大将竟是这般德行,瞬间怒火中烧,顾不得齐周战事,强行派出数千禁军护卫自己派出的阉人使者,赶到濮阳前线夺回王文远手里的兵权。 看着被解开绳索束缚的高公公一脸胜利者的姿态,王文远依旧是难以置信自己对大齐和萧妙淽皆是忠心耿耿,最后竟会得到如此对待。 虽说萧妙淽的口谕说了回邺城会给他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但王文远深知,这不过是麻痹他的说法罢了,恐怕他一回邺城便会被拿下论罪问斩,连辩解的机会都不会有。 高公公看着单膝跪地,一脸怅然若失的王文远,此刻他压不住嘴角的笑意,上前居高临下道,“还愣着作甚,赶紧将王文远拿下押回邺城,听从陛下发落!” 这几天虽说王文远并没有虐待他,相反还好吃好喝伺候着,但对于向来趾高气昂,行事毫无顾虑的高公公来说无疑是一种侮辱,而侮辱了高公公的人,无一例外都将死无葬身之地。哪怕王文远是大齐位高权重的将军,高公公也丝毫不惧,他要让所有人知道,哪怕打了萧妙淽的屁股,也不能打他高公公的脸,否则这就是下场。 几名禁军将士听命上前便要擒拿王文远,谁料此时,王文远身后的副将猛然起身,抽出佩刀怒喝道,“我看你们谁敢上前!” “大胆,你是要造反不成?!”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传来,那是和高公公一起被关押的一名义子,此刻的他仗着高公公的气势,对上王文远的副将丝毫没有畏惧。 “谁敢动我家将军,我就砍谁!”副将又是一步将王文远护在身后,同时王文远的亲卫们也反应过来,抽出刀剑迎面对上了禁军。 这可是大齐宫廷禁军,直属于萧妙淽调遣,而在禁军身后则是宫廷内侍,也代表了萧妙淽的意志,一旦副将的刀落下,一切将再也无可挽回,坐实了王文远拥兵自重,意图谋反的罪名。 副将也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别无选择,一来他出身贫寒,想在军中出人头地根本不可能,幸而得到了王文远赏识这才坐上这个位置。而且他身为王文远的副手,若是王文远要论罪问斩,他也难逃一死。 因此于情于理他都要挡在王文远面前,为其保驾护航。 “这些都是跟随王文远意图谋逆作乱的逆党,一并拿下!”高公公阴沉的脸指挥道,“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卒子,没什么用,抓起来直接处斩,无需押回邺城!” 这句话可算是彻底捅了马蜂窝,原本王文远的亲卫还顾忌对方是禁军,不敢造次,但现在听到高公公这么说,一时也气血上涌,想要搏个活路。 眼见情况不对,高公公轻咳一声道,连忙换了副口气道,“王将军,劝你手下人放下刀剑,莫要和你一样,不识好歹!” “本将看,不识好歹的是你吧?”王文远终于是说出了自宣读完萧妙淽口谕以来的第一句话,只见他缓缓起身怒视一众禁军以及躲在他们身后的高公公等人,“败坏国事,诬陷忠良,今日本将就先替陛下斩了尔等狗头,还我大齐一个朗朗乾坤!” “大胆王文远!”高公公声音尖利,伸出枯瘦的手指向王文远,“你这粗鲁军汉终于是掩饰不住自己的野心了,众将士听令速速拿下这贼子,谁能生擒王文远咱家重重有赏!” 这句话彻底引爆了剑拔弩张的禁军和王文远亲卫,两边不再废话,抽出刀剑砍杀起来。 明明双方同属一个阵营,明明城外还有敌军压境,但两边互相拼杀起来却是丝毫不留情面,刀刀见血,刀刀见肉,好似是什么生死仇敌一般。 最终,还是王文远及其麾下亲卫更胜一筹,十几人合力将前来解救高公公数百禁军尽数斩杀,而高公公等人见势不妙早已逃走。 此次萧妙淽派来两千人来濮阳解除王文远兵权,来缉拿王文远的只有百人不到,剩下的都去了军营将王文远麾下士卒控制起来,而高公公正是朝军营方向跑去,想要将这些禁军搬来对付王文远。 可还不等高公公赶到军营,只见数千大齐将士气势汹汹杀了过来,他还没搞清楚状况便被一刀砍在胸口上,随后被乱军裹挟着又回到了王文远这边。 第466章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王将军,邺城来得禁军一到军营便要缉拿什么乱党,胡乱抓人,还向弟兄们索要贿赂。俺们一时气不过就和他们起了冲突,路上还遇到了这条阉狗,一并给您带来了!” 原来这群来解救高公公禁军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一入军营便闹得鸡飞狗跳,看到不顺眼的人就打为乱党,同时还向军官索要贿赂,否则同样按谋逆罪论处。 而齐军将士一听这还了得,他们在前线与敌人拼杀,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些王公贵族能在邺城安享太平么,可如今却要将他们打为乱党,论罪处斩。 这种对待忠良的态度让这些为国奋战的将士瞬间寒了心,随即在几名军官的带领下将这些趾高气昂的禁军全部擒获。 而这些禁军虽有千人,但他们平日里仗着自己是皇帝直辖,从来都是用鼻孔看人,如今见到一群泥腿子一样的将士,哪里能想到他们会奋起反抗,甚至敢将他们踩在脚下呢。 “将军,你看这些人还有这阉狗该怎么处置?”为首的一名将士见王文远久久不回话,马上问道。 还不等王文远开口,被押解着的一名禁军开口了,看他的衣着当是这些禁军的头领。 “王将军还愣着作甚?还不快放了我等,我们可是陛下的亲军,冒犯我们等同于冒犯陛下,你难道真的想谋逆作乱不成?” “王文远!咱家劝你莫要一错再错,放了咱家还有李将军,今日之事既往不咎,而且咱家还会向陛下劝谏,饶过尔等性命!”此时高公公也开口劝道,只不过现在他的模样颇为狼狈,方才被愤怒的将士围殴,口鼻出血就连牙都被打掉了几颗。 可即便他这样说,一众大齐将士还是不愿放过,就连王文远的副将也悄声道,“将军,事已至此,不能放人啊,一旦放了后患无穷!” 王文远哪里不会知道这些,瞧着高公公被打得面容扭曲,禁军头领李将军也被大头兵踩在脚下,可他们二人眼中的桀骜都为退去,就等着王文远将他们放了,回头再来清算他呢。 只不过一旦将此二人斩了,他王文远可就没有退路了,难不成真的要孤身一人回邺城自证清白不成,谁知道萧妙淽会不会站在他这一边。 而且不光是他一人,还有麾下十几万大齐将士都将没有退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被打成乱党,而后问罪论斩吧? “本将也知道,但若杀了这两人,局势将无可挽回!”王文远无奈闭上眼睛,压着声音对副将道。 副将一听便明白的王文远的顾虑,他转了转眼珠道,“将军,其实咱们还有条退路......”一边说着,一边手指了指城外,那里正是南周大营的方向。 王文远瞪了一眼副将骂道,“陛下待我不薄,如今大齐岌岌可危,你却让我投奔南周,是要让我做那不忠不义之人么?!”说着竟抽出腰间佩刀抵在了副将脖颈处。 “将军!”眼见王文远玩真的,副将也顾不得其他大声道,“将军您对大齐忠心日月可鉴,可陛下昏聩无能,又有奸佞在一旁进献谗言,残害忠良。是他们逼迫将军您在先,怎么能说是不忠不义呢!” 副将的声音极大,让王文远身旁一众齐军也听得一清二楚,他们也明白了副将的意思,是要投奔南周。 对此他们倒是并没有抵触,反倒有些欣喜,一来南周赋税低已经是出了名的,二来驻守濮阳的这十几万齐军大都当初在潼关外和南周一起并肩作战过,感官上就带着几分好感。 “朱将军说的对,王将军你就带着弟兄们投奔南周吧,这齐国不待也罢!” “就是就是!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但王文远扫视一眼众将士后却是叹息一声,“你们忘了么,那一日本将可是朝着南周皇帝射了一箭,虽没伤到他,但倘若被记恨上,那咱们岂不是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朱副将见状便明白王文远是被说动了,但还是有些顾虑于是劝道,“将军莫急,咱们可都是和那一位喝过酒的,怎么瞧着都不像是心胸狭隘之辈,定然不会放在心上。再说了,将军那一箭本就没想着伤人,就是想着能驱赶他离开,难道这不就是将军的本意么?” “就算他真的记恨上将军您,弟兄们也是心甘情愿跟着将军您投奔南周的,是死是活只要能和将军您一起,怎么都行!” 朱副将的话说的极为漂亮,顿时引得一众将士附和,就连王文远紧皱的眉头也随之舒展开来。他虽领兵打仗的本事不行,但待人处事极为圆滑,不论是上级还是下属都极为满意。而此刻关乎众人前途与性命的关键时刻,他的人缘终于是发挥了作用。 “好!”王文远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既然弟兄如此看重我王文远,那我便替各位先去探探路!来人,准备开城!” “王文远你敢!小心咱家......”高公公见状又要骂道,可惜话还未说便被人一拳击在后脑,随即便不省人事。 濮阳城外,三日之期已至,但濮阳城仍未开城投降,对此也在赵桓意料之中,他可不会一味等着濮阳城自己投降。趁着这三天时间,赵桓命人加紧打造攻城器械,到现在已经初具规模,足以展开一场大战。 正当大周二十万大军磨刀霍霍之际,谁料濮阳城的大门突然大开,就在大周所有人不明所以之际,只见从城中走出一人,他手里没有武器,赤着上身,露出一身精壮的古铜色躯体,缓缓向大军走来。 那人影越走越近,赵桓终于是看清了此人,他正是濮阳的主将,齐国的车骑将军,安定侯王文远。此刻他赤着上身,身后还背着荆条,一步一步向着赵桓所在之处靠近。 就在距离大军阵前不过几丈远的距离,王文远止住了脚步,接着双膝跪地,长吸一口气高声道,“罪臣王文远参见陛下!” 第467章 负荆请罪 一个男人,赤着上身还背着荆条,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这模样,别说是普通人了,就是见多识广的赵桓也有些发懵,不过在看清来者是王文远后,他心中的疑惑顿时得到了解答,这不就是学着古人来呐“负荆请罪”么,尤其是他喊出的那句话,更加印证的赵桓的猜测。 见南周大营久久无人应答,王文远又叩首朗声道,“罪臣自知那日口出不逊冒犯了陛下,但罪臣以及濮阳城十万余众,皆是真心想要投靠大周,如若陛下怨恨,一切皆是罪臣之过,烦请陛下惩治就惩治罪臣一个人吧,莫要牵连!” 这下赵桓不得不表态了,他自然不会因为那日的事情就记恨上王文远,反倒因为他能及时认清现实,放弃抵抗,为大军节省时间而十分高兴。 “让王将军过来,朕有话要问问他!” 不多时,王文远在几名士兵的押解下来到了赵桓身前,他是经过了几道繁琐的搜身后,确认身上没有短刀利器才被允许接近赵桓架前。 不过就算这样,王文远依旧被两名士兵死死控住,不让他能活动半分。 赵桓见状笑了笑道,“这是作甚?王将军可是朕的故交,怎么能这般对待,还不快放了人家!” 两名士兵面面相觑,但既然赵桓发话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放手。而王文远自然是有自知之明,哪怕身上真有短刃也不敢暴起伤人,因为自他开城的那一刻,他和濮阳十万齐军便再无退路,若是再伤了赵桓,天下之大恐怕没有地方能容下他。 王文远活动一番僵硬的四肢,随后跪地高呼,“多谢陛下!” “呵呵,王将军你开城的时机选的不错,若是再晚上半刻钟,朕的大军便能展开攻势,恐怕到时你我就要兵戎相见了,哪会想此刻这般淡定?” “这都是仰赖陛下仁德,不忍枉造杀劫!”王文远又奉承了一句道。 赵桓收起笑容摇了摇头道,“朕若是想听恭维的话,可以找来无数人,日夜不停赞颂,不过对朕而言,阿谀奉承朕并不喜欢,所以收起你在齐国那一套吧。” “谨遵圣谕!” “好了,现在说说吧,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想要开城投降,朕记得那日你曾说过,要与濮阳共存亡,怎么这才过去多久,就又变卦了?” 谁料听闻此言,王文远眼中竟噙满了泪水,也不知是真是假,“陛下明鉴,末将一来是仰慕大周以及陛下风采,二来也是迫不得已,想为自己和手下将士博一个活路.....” 接着王文远将这几天高公公构陷他谋逆作乱,拥兵自重的事情和盘托出,“齐主昏庸无能,加之小人在一旁作祟,而末将忠心为国反倒成了谋逆作乱之人!” “细细想来,末将只觉得怄气,为了齐国,末将和麾下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却被这般对待。再想想陛下当初在潼关如何对待我等,该如何去做一目了然。” 不怕待遇差,就怕有对比。相比起曾经拼死效力的齐国,王文远真可谓是做到了尽心尽力,只可惜他本人能力不足无法击败大周,但无论如何其态度还是值得肯定的。 相反大周这边因为各种原因导致两国经常拔刀相向,王文远也没少参与其中,但大周却不计较这些,依旧对其投诚敞开了大门。 而当听完王文远开城投降的理由,赵桓也是阵阵无语,他这边并未做什么,只是例行劝说,方便自己整军备战,但架不住齐国内部互相猜忌,合力将王文远推到了大周这边。 想到这些,赵桓想起一句话,“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此时此刻,这句话再恰当不过了。 询问完毕,赵桓不再浪费时间,宣布大军进驻濮阳城,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让冯国梁领着两千先锋先入城查探情况,确认濮阳守军的确是真心实意想要投诚后,赵桓这才下令全军进驻濮阳。 随着齐国军旗落下,大周旗帜高高升起,在这一刻起,邺城南方的门户濮阳落入大周之手,此时赵桓麾下二十万大军距离齐都邺城的距离仅有几日的路程,彻底暴露在了大军面前。 而濮阳城内,据事后统计,约有十六万齐军在此地驻扎,这十六万人算是齐国最后的骨血,最后一批可以机动的兵力。 这些人被寄予厚望,但却在濮阳城几乎是一枪未开便投降大周,让齐国上下,包括大周方面都始料未及。赵桓本都做好了长期作战的准备,但却没想到仅仅过去了三天,濮阳便自己开城投降了。 濮阳城内,因为有王文远提前做好了准备,以及高公公的不做人,十六万齐军连抵抗的心思都没有,十分顺从的放下武器。 而让濮阳守军如此顺滑投降的始作俑者,萧妙淽身边的近侍高公公也被押到赵桓面前。说实在,这老家伙的确命够硬,早在赵桓车驾进入濮阳之前,高公公便早已被愤怒的齐军痛殴了不下数十次,可这老家伙却硬是挺到了现在,虽然浑身是伤,但胸口仍旧起伏,证明其顽强的生命力。 “陛下,这就是齐主身边的近臣,皇宫大内总管高公公,”王文远跪在赵桓面前介绍起高公公的身份来,“陛下莫要看此人是一介阉竖,他的本事可是不小,仗着自己是齐主近臣,欺下瞒上,卖官鬻爵,构陷忠良,搅的朝堂乌烟瘴气,其累累罪行罄竹难书,末将奏请斩杀此人,以儆效尤!” 王文远的请求赵桓自然不会拒绝,一个阉竖而已留他何用? 还不等高公公说话赵桓直接下令道,“将这阉竖拖下去斩了,至于行刑的人选......既然王将军如此痛恨此人,就由你来亲自动手吧!” 王文远闻言拱手应下此事,以他的处事多年的经验怎会看不出,赵桓这是要让他纳上“投名状,”彻底断了他再反叛的念头,这位新主子果然远非看上去那般和善。 第468章 围而不攻 当然,王文远不会傻到拒绝赵桓,他应下此事后,谢绝了两名想上前帮忙的士兵,亲自拖着半死不活的高公公到了一处僻静地方,随后手起刀落斩下了高公公的人头。 随着高公公人头落地,王文远再无退路可言,但一众齐军却看到了这一幕,纷纷欢呼雀跃,好似杀了一位生死仇敌一般,或许对王文远和他麾下将士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了。 而对于赵桓以及大周而言,能兵不血刃拿下一座重镇无疑是极好的,不仅能节省时间,还能减少伤亡,腾出兵力,毕竟一场攻城战,要耗费无数将士的生命才能夺下,如果能减少伤亡,对以后围攻邺城的战事也极为有利。 “濮阳已落入我大周之手,那么接下来就是邺城了。” 濮阳城中,赵桓正与大周各级将领商讨接下来的部署,各级将领齐聚一堂,但在这些将领中却有一道不合时宜的身影,就是刚刚投诚的王文远。 因为是降将,过去也没有太过出名的战绩,因此当王文远出现在这里时,顿时吸引了无数目光,只不过这些目光并不怎么友善,他们好奇为何王文远有资格站在这里。 察觉到周遭人不甚友善的目光,王文远不敢说话,只是讪笑两声,赵桓也发现了他的窘迫轻咳两声道,“是朕让王将军来的,以后王将军便是诸位的同僚,你们更应该好好相处才是!” 一众将领虽不情愿,但碍于赵桓在此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拱手称是。 这些不满的情绪赵桓自然也是尽收眼底,对此他也十分无奈,王文远是降将,哪怕他在齐国位极人臣,是龙是虎但到了大周也得放低身段,该怎么去做赵桓没办法帮,只能靠他自己周旋。 “咳咳,好了,这些事情先放放,”赵桓轻咳两声道,“现在,我大军距离邺城只有不到两日的路程了,随时可以兵临邺城!” 赵桓话刚说完,下方一名将军站出来道,“末将愿为先锋,拿下邺城!陛下只需待在濮阳坐镇后方,一切交给末将便是!” “哈哈,那可不成,朕可从来没有将士在前线拼杀,自己却躲在后方的时候!”赵桓笑道,“朕会和大军一起兵围邺城,彻底统一天下!” “根据王将军所言,为了不让我大军逼近邺城,齐国将大部分兵力都调往濮阳,因此邺城现在守备空虚。”赵桓说着目光看向了王文远。 似是得到了赵桓的鼓励,王文远也收起心思站出来道,“据在下所知,邺城守军数量恐怕不足八万,虽邺城人口颇多,但临时招募的士兵战力也不会太强,因此我大周无需担忧邺城守备,攻破邺城易如反掌!” 赵桓点点头,不光是为得到了邺城空虚这个如此重要情报,还因为王文远已经摒弃的齐人的身份,开始自称大周,对他而言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了。 “诸位都听到了吧?攻破邺城,易如反掌!”赵桓手握成拳头,重重砸在面前的沙盘上,“不过接下来的战事朕并不打算直取邺城,而是围而不攻!” “围而不攻?陛下,这是为何?不应该攻破邺城,尽快结束战事,一统天下么?” “朕也想尽快结束战事,恢复民生。但齐国与魏国不同,它和我大周一样皆是由汉人建立的,在中原地区广有威名,因此即便我大周快速攻破邺城,但齐国其他地方恐怕不会臣服我大周,因此朕打算先解决他们!” 齐国作为一个建国时间比大周还要早的国家,在中原极有威望,近百余年的统治下,赵桓不信齐国没有几个忠心的臣子。因为为了日后的长治久安,赵桓打算先占领齐国其他地区,再谈攻破邺城。 “奋威将军冯国梁听令!”赵桓神情一凛,“朕命你率领八万人马,从濮阳出发前往青州,肃清齐国在山东的势力!” “末将领命!”冯国梁欣喜异常,作为极端好战分子,他早就想痛痛快快打上一场了。 接着赵桓又点了曹光义的名,“曹兄,关中进军齐国的两路偏师现已经开赴洛阳,朕命你率领两万轻骑前去支援,务必要拿下洛阳。拿下洛阳后,继续率领本部人马,从河北入幽州,彻底断绝齐国的退路!” 幽州地处邺城以北,包括后世的河北,天津一带,是北方重镇。但因为地处北方,大周对其知之甚少,齐国极有可能仰仗此地与大周继续对抗,但大军无法绕开邺城这个钉子,直取幽州,因此赵桓需要偏师去骚扰甚至拿下幽州,这样一来便断绝了邺城的退路。 “末将领命!”曹光义亦是躬身回道。 “好了,你们二位整顿人马,即刻出发,不得延误。其余人等,在濮阳休整三日,随后继续向北进军,合围邺城!” “遵命!” 开完作战会议后,一众将领便退出了出去,唯有王文远一脸小心翼翼并没有出去,而是对赵桓道,“陛下,末将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陛下允许的话,末将希望能亲自领兵参与围攻邺城,不知陛下能否准许?” 王文远说这话的时候忐忑万分,他是降将,按理来说在大周以后都不会有领兵的机会了,只会好吃好喝养起来,最后逐渐边缘化,彻底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但王文远不想这样,他同样也觉察出赵桓与其他军中不一样,因此才提出这个要求试探赵桓。 “你想领兵?”赵桓的目光从沙盘上收回,转而看向王文远,略作沉思一番后才说道,“当然可以,不仅如此,你还可以率领原先属于齐国的将士,只要他们愿意,只不过这个数量不能超过两万。” 能让他再次领兵已经是意外之喜了,王文远哪里还敢奢求更多,慌忙叩拜道,“多谢陛下,末将定不负陛下所托,定会亲力亲为,为陛下您带来胜利!” “嗯,但愿你不会让朕失望!” ====================================================================================== 祝各位看官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469章 应天噩耗 能得到赵桓如此宽宏大量的对待,让王文远极为感动,这是在齐国尔虞我诈的朝堂所感受不到的,因此他又大表了一番忠心后,这才恋恋不舍地告辞离去。 至于赵桓为何善待王文远道理也很简单,王文远在齐国怎么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能将其树立为典范,定能瓦解齐国的抵抗意志,对于大周日后接手齐国疆土也有益处。 因此赵桓为了体现他的重视,亲自将王文远送至门外。而此时,王文远前脚刚走出两步远,只见一名风尘仆仆的鸿骑卫来到了赵桓身边躬身道,“陛下,应天急报!越国公冯义成病重!” “冯公病重......”赵桓低吟了一声。 自从冯义成从长安回来以后,他的身子便一直不好,整日卧病在床。而鸿骑卫送来的书信是冯媛亲笔所书,在齐国和大周生死之战时能送来这封书信,显然冯义成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 果然,一打开冯媛送来的书信,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几点泪水干涸的痕迹,赵桓轻叹一声继续向下看去,如他所料冯媛已经赐下药物,并命太医亲自到国公府为冯义成诊治。 皇宫内有无数珍贵药材,而太医更是大周百里挑一的医学圣手,但赵桓知道,一旦冯媛做这些,就证明冯义成已经是药石难医,恐怕就剩最后一口气了。 想起过去冯义成对自己的助力,赵桓也有些忍不住落泪,若无冯氏助力,他虽一样能靠着自身实力夺取皇位,但绝对不会这般容易,绝对不会短短几年就能问鼎天下,若无冯义成鼎力相助,这个时间恐怕要推迟很久。 “来人!”经历了无数生死后,对于冯义成即将逝去的消息,赵桓也只是略微恍惚了一下,随即想起了什么,“冯国梁可曾出发了?将他唤回来,告知冯公病重的消息吧......还有,朕要拟一道圣旨。” 说罢又看向了迟迟未曾离去的王文远,作为一个人精,王文远放慢了离去的脚步,将方才的消息以及赵桓的神态尽收眼底。 “还有王将军,你也留下,朕也有事要嘱咐你。” “遵命!” 待到冯国梁赶回了,他的神情仅限悲态,显然有人已经告知了他冯义成病重的消息。 “二叔......”四下无人,赵桓也还是选择用以前的称呼,“冯公病重,二叔你作为人子,理应回去侍奉才是。方才让二叔你前往青州肃清齐国势力的任务,朕会交给其他人。” 冯国梁抹了一把眼泪道,“陛下,现在战事紧急,末将在应天留了两个孩子在府上尽孝心,所以还望陛下收回方才的话,让末将继续领兵前往青州!” “自古忠孝两难全,家父会体谅末将的难处,若是因为末将一人私谊而误了国家大事,恐怕父亲在天之灵也难以安歇,因此还望陛下准许!” 赵桓凝视冯国梁良久,最终默默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一切都依二叔。不过为了防止出意外,就让王将军随你一道前往青州,也好有个照应。” 冯国梁是性情中人,赵桓怕他悲痛交加之下做出些过激之举,于是便让王文远随行。二人过去在潼关时也没少拼酒,因此冯国梁不会有太多抵触。 冯国梁默默点头,随即退了出去。而王文远则是又躬身道,“陛下且放心,末将定当尽职尽责,绝不会出乱子!” ...... 应天。 作为取代曾经盘踞大周多年世家的新锐,冯氏一脉靠着军功以及皇后冯媛,已经成为了大周首屈一指的豪门世家。同样冯氏在应天的国公府也是除了吴王府以外占地最广,最为奢华的府邸。 而为了能攀附上这个大周顶级世家,每日都有无数自命不凡之人递上拜帖,或是在府外吟诵一些酸文希冀博得国公府人的目光。 为了能博得一个好名声,国公府并未驱赶这些人,反倒乐见其成,因此使得国公府每日车马不停,十分热闹。 但今日的国公府外却门可罗雀,就连往日来回穿梭的下人也比以前少了许多,皆是规规矩矩地在府中不敢走动。一则是因为皇后的銮驾来到了此处,负责保卫皇后安全的禁军早已将可疑人等赶走,至于另一点则是国公府的主人,越国公冯义成病重。 此刻国公府内一片肃穆,唯有冯义成的卧房内外站满了低头不语,面露愁容的亲友。在屋内,皇后冯媛顾不得自己仪容,跪伏在冯义成床前小声啜泣着。 而冯义成躺在床榻上,双目微闭,面如枯槁,显然是大限将至,他这副模样,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微起伏,怕不是早就被人以为驾鹤西去了。 “呜呜呜.......爷爷......”冯媛看着疼爱自己的爷爷生命之火即将消逝,心里悲痛难掩。 冯义成似乎是听到了冯媛的声音,艰难的睁开眼睛,接着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冯媛的额头,似是让她安心。 可越是这样,冯媛哭得越是厉害。身后侍奉冯媛起居的宫女忍不住道,“娘娘,您先下去歇息吧,哭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不,我要一直陪着爷爷!”冯媛眼睛哭得红肿,但却仍旧不愿离去。 “傻......傻孩子......”冯义成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想让冯媛安心。可他这副模样,任谁都能看出,生死只在旦夕。 宫女还想再劝阻,可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为了能让冯义成安心养病,国公府内自他病重过后一律不准有杂音,伺候的下人平时就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恼了冯媛。但现在外头却嘈杂无比,顿时引得冯媛转头,刚要呵斥只见赵桓的贴身内侍捧着圣旨冲入了屋内。 “皇后娘娘,越国公,陛下有旨!” 第470章 活着的王 一道圣旨打得在场人猝不及防,冯媛先是一惊,随后顾不得自己多日未曾梳洗,显得杂乱的发丝,慌忙起身想要接旨,可内侍却道,“娘娘,这旨意是给国公爷的,您歇着就好!” 一听是给冯义成的,冯媛似是明白了什么,也不敢怠慢,忙来到床榻旁,想帮着冯义成起身迎接圣旨。内侍见状连忙阻拦道,“娘娘还有国公爷莫急,陛下知道国公爷身子不适,特意嘱咐不用行礼,听着就行!” 这会儿声音嘈杂,早已将半梦半醒的冯义成吵醒,他努力睁开浑浊的双眼,想对内侍说什么,可惜喉头滚了滚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悲叹一声,将手放在冯媛怀中静静听着内侍宣读圣旨。 “自古圣贤治国,皆赖英才辅翼。有功于国,得信于民者,实国家之栋梁,民族之脊骨。今朕承天命,膺历数,临驭万方,皆幸赖越国公冯义成于朕潜邸之时相助。” “越国公冯义成,越襄勇公之子,元和六年承袭其父爵位。自此为国护边,威震南方夷狄。至广明二十年,朕就藩于岭南,越国公不遗余力倾囊相助,助朕荣登大宝,为我大周定策元勋。” “朕感念其忠心护国,勇武非凡,兹特晋爵为越王,国公之爵与国同休,并加封食邑万户,以显其功绩,奖掖忠良,广布恩泽。” 内侍的话说完,在场之人无不倒吸了一口气,万万没想到这会是一道加封冯义成为王的诏书。要知道大周立国以来,封王的皇族子弟不在少数,但封异姓之人为王还是头一遭,能获封王爵之人,无一不是死后追封。 可此刻冯义成行将就木,但无论如何看着都能喘息,也就是说大周迎来了他第一位活着的异姓王,当然赫连石夸那种王爵不在此列。但不管冯义成还能活多久,他都开创了大周史无前例的先河,一位活着的异姓王。 “哈哈哈!”突然,床榻上的冯义成爆发出阵阵大笑,而方才宣旨时,冯媛趁机喂了一些清水,喉咙干燥难耐的冯义成终于是能说出话了,“还是他懂我,还是他懂我啊......” “爷爷?你好点了吗?”看着方才还病恹恹的冯义成突然容光焕发,冯媛不由得大喜过望,连忙紧紧握住冯义成的手,似是想要抓住什么。 常年在军中见惯生死冯义成哪能不知自己此时的状态,无非就是死前的回光返照罢了。但他不愿让冯媛担心而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十分精神。 “是啊好孩子,爷爷没事了。看看你,多漂亮的孩子,为了照顾我这个糟老头子好几天不能休息,现在赶紧去收拾收拾自己,爷爷想看看你最漂亮的样子!”冯义成说着又咳嗽了几声,看得冯媛揪心不已,可他却无所谓地摆摆手,“让那几个臭小子进来伺候就行,好孩子你可是大周的皇后娘娘,一直待在这儿想什么话。” 冯媛闻言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一连待在冯义成床榻旁足足有五日,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在几名宫女内侍的搀扶下,冯媛起身向主厅走去,而后几名与她同辈的青年接替她伺候起冯义成。 可怜冯义成子女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多个,可此时这些人全都不在身边照顾,唯有几个孙辈在膝下承欢。庶出的子嗣没资格来应天,只能待在广州,而三个嫡子,老大冯国栋在广州坐镇冯氏的大本营,老二冯国梁跟着赵桓在前线搏杀,老三冯国才则是在长安与刘知远一道安抚饱经蹂躏的关中百姓。 刚到前厅坐下,冯媛想吃些点心恢复体力,可谁料点心还在唇边时,忽然冯国梁的儿子冯天勇匆匆忙忙闯了进来,“娘娘,爷爷他......爷爷他去了!” ...... 广州。 在收到冯义成的死讯后,冯氏大宅一片哀嚎,高高挂起缟素,而为了能攀附冯氏,每日前来吊唁之人络绎不绝,一度踏破了冯家的门槛。 冯义成的逝去,让冯氏一脉很多人悲喜交加,尤其是赵桓的岳丈冯国栋,一方面痛心父亲的离去,但另一方面他终于是承袭了父亲的爵位,坐上了国公的宝座,而且父亲更是大周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成了第一个活着的异姓王,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也足以让其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当然还有赵桓赐下的食邑土地,这些实实在在让冯氏一脉更上一层楼。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这个国公爵位世袭罔替,也就是说只要大周还在,只要冯氏后人不谋逆作乱,只这越国公的爵位就一直是他们冯氏的。不会像其他勋贵那般,爹是国公,到了儿子承袭爵位却成了侯爵,再往后一辈又成了伯爵,子子孙孙最后泯然众人。 而为了报答赵桓这份恩情,冯国栋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一个曾经得罪过赵桓的人。 “那家伙可还活着?”冯国栋转头问向身旁的管家。 “活着呢老爷,您不发话,谁敢动他?”管家眯着眼奉承道。 “嗯,”冯国栋点头,现在他是冯氏一脉当之无愧的领头人,这种感觉让他飘飘欲仙,“王爷去了,也没人护着他了,正巧他以前颇得王爷喜欢,就让他去陪着伺候吧。” “得嘞老爷,您就瞧好吧,一定给您办妥当了!”管家躬身领命,刚要离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转身问道,“那夫人那边该怎么去说?” “哼,左右不过一个妾室,给些银两打发走便是,若是敢胡言乱语,让她一起下去陪王爷和她儿子!” 冯氏大宅一间不起眼的柴房内,一名断了左手的青年正蜷缩在稻草上。此刻一缕阳光投过空隙照了进来,对于这难得一见的光亮,青年格外珍稀,伸出手想将其拦在怀里。 突然“咣当”一声,柴房大门被人粗暴的踢开,耀眼的阳光冲入屋内,瞬间将这里的阴暗潮湿驱散。长久处于黑暗的青年受不了突如其来的光线,只能用仅存的右手遮住眼睛,努力看清来者后他小声道,“刘,刘管家,您来这里作甚?” “哟小少爷,国公爷听说您住在这破破烂烂的柴房,叫小人特意来关照关照您!” 第471章 人心四散 这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邕州时与赵桓发生过冲突的冯宝,也就是冯义成的幼子。他出身妾身偏房,本来和该和冯氏其他庶出的弟子一样,长大了便被银两打发出家门,可他靠着巧言善辩,以及冯义成的宠爱,在冯家十分得势,甚至有压过几位嫡子的势头。 不过这份势头在他和赵桓发生冲突后便戛然而止,冯义成不是蠢货,一个庶出的子嗣和奇货可居的藩王哪个更重要一目了然,因此他毫不犹豫砍下来庶子的左手为赵桓赔罪。 随着左手落地,冯宝在冯家作威作福的日子也算是到头了,他被冯义成以“需要管教”为由,关在一间破烂柴房中,不准他和母亲相见,每日只有两餐稀粥,自此以后便不再过问。 好不容易熬到了今天,冯宝见刘管家亲自上门,以为是自己的苦日子熬到了头,一时间喜不自胜,“爹,爹终于想起我了吗?刘管家,我能出去了吗?” 长久不见天日的生活,现在突然拨开云雾见明月,让冯宝欣喜异常,苍白的脸颊泛起一阵阵不自然的红润。刘管家笑着拍拍冯宝的肩膀道,“是啊小少爷,王爷正盼着您过去伺候他呢!不过您现在这身打扮可不行,来,这是夫人为您熬得鸡汤,先喝了垫垫肚子,一会儿去洗漱再换身衣服去见王爷吧!” 冯宝没有察觉到刘管家对冯义成的称呼,因为他全身心都被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吸引过去了。在这柴房之中,每天只有稀粥果腹,他早已记不得鸡肉是什么味道了。 一碗泛着油光的鸡汤端到了冯宝面前,久不食荤腥的他顿时食指大动,接过来顾不得烫嘴硬是一口喝得一干二净,随后拿起一只鸡腿撕扯起来。 虽然嘴里还吃着东西,但冯宝仍含糊不清地问道,“对了,那个荆南王赵桓可还活着?他让小爷我失了一只手,下次见到他,该卸去他两条胳膊还有两条腿才是!”冯宝以为自己重新得到了冯义成的赏识,顿时恢复了过去骄纵跋扈的脾性。 闻言刘管家眼神闪动,并未多言。 可冯宝仍是滔滔不绝地说道,“还有我娘呢刘管家,我娘近来身子可好?几年不见,甚是想念啊!” “小少爷放心,夫人身子好着呢!方才她领了一千铜币回娘家住了,小人正好瞧见了,那身段还和过去一样!” “回娘家了?好端端的为何回娘家,我这当儿子的还想在身边尽孝呢!” “那是因为,如今国公府里说了算的是大老爷。” “大哥说了算?”冯宝有些疑惑,他母亲可是颇得冯义成喜爱,怎么会准许冯国栋将他的爱妾赶出家门。 “啊小少爷您还不知道吧?”刘管家似是恍然大悟,“老国公已经病逝,生前被陛下册封为越王,而当今陛下嘛......正是小少爷您方才念叨的那位!” “什么?!”冯宝身子一僵,手里的碗也抓不住落在地上摔成碎片,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颤抖着声音问道,“那,那你方才说让我去伺候爹是......是什么意思?” 刘管家看着浑身颤抖的冯宝摇摇头道,“小少爷啊,你得罪过当今陛下,以前王爷在世的时候或许还能护佑一二,但现在王爷已经去了,为了报答陛下的恩情,只好委屈你了。愿你下辈子莫要再如此行事了!” “你竟敢......我可是国公府的少爷!”冯宝说着说着突然胸口传来剧痛,让他一时站不住脚瘫软在地,“鸡汤......鸡汤有毒!大哥呢,你敢如此行事,大哥不会放过你的!” “唉,我的小少爷啊,你还真是蠢,小人一个下人,哪里敢如此行事,定然是得了老爷的提点啊!”刘管家笑眯眯地看着双目逐渐失去光泽的冯宝,又看了看那碎碗摇头叹息道,“可惜了那一锅鸡汤。来人啊,找个草席将他包起来扔到乱葬岗上去,不要丢在这里,万一臭了引得老爷不高兴你我可都得挨骂!” ...... 齐国。 邺城此刻宛如一片末日景象,处处弥漫着一股秋风萧瑟,大厦将倾的悲凉。与大周因为失去了一位擎天巨柱不同,而悲伤不同,因为王文远率领部众在濮阳一枪未开,直接投降,导致现在邺城门户大开,齐国岌岌可危。 至于邺城的城防,早在前燕被魏人赶出长安时,前燕皇族便定居于此,到后来萧氏篡位,依旧选择邺城为都。只不过萧氏和前燕皇族一样,都是只把邺城当做临时居住地,他们心中还是怀念着长安,因此邺城虽身为齐国国都,城池规模却并不大,城防也不如边塞重镇。 直到萧妙淽的父亲在位,他察觉到短时间齐国想回归长安是不可能了,只得下令整修邺城,并试图将邺城的规模向外扩大。 可邺城附近的土地早已被皇室宗亲以及各大贵族瓜分,想要让这些人将嘴里的土地吐出来并不容易,可萧妙淽的父亲仍旧信心满满,想要做出一番变革,可惜天不假年,他不知因何等病症突然身亡。 人虽然死得离奇,但关心的人却并不多,更多人则是关心空缺下来的皇位,此时这位皇帝只有萧妙淽一个子嗣诞下,尚不及百天,在一众虎视眈眈的皇室宗亲眼中根本算不上威胁。 直到萧妙淽的奶娘挺身而出,靠着自己亲族以及萧妙淽母族的势力这才保住了萧妙淽的皇位,只不过她女儿身的秘密被永远隐藏了下来。 而同样的,人死政息,萧妙淽父亲一去,齐国政局混乱,扩建邺城也就不了了之。直到现在南周大军压境,齐国朝廷这才发现,邺城城防空虚,根本无法保全他们。 这些脑满肥肠的王公贵族们第一次知道害怕是何滋味,为了保全性命和财产,他们拖家带口离开邺城向北方逃亡,那里还有几座坚城定能护他们无虞。 第472章 死守邺城 权贵豪富尚能逃离邺城,但普通百姓却无法离开,纵使邺城几乎已经丧失了秩序,四道城门大开,但这些普通百姓只是麻木地看着这些过去在齐国只手遮天的人物,像被赶鸭子一般逃离。 至于皇帝萧妙淽,在邺城如此混乱的情况下却并未逃离,而是躲在皇宫深处终日浑浑噩噩,酗酒和服用五石散度日。 “为什么,为什么!朕明明那么信任他,为何要背叛!”萧妙淽一边说着,一边仰头灌下一壶酒,“朕,朕要杀了他,朕要杀了所有人,朕......” 她的形象实在不敢恭维,头发胡乱披散着,看样子已经好几日未曾打理,身上华贵的服饰也多日没有换下,袖口领口处已经隐隐泛黄,加上不时疯癫狂语状若疯魔,实在是无人敢靠近。 “咣当!” 萧妙淽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将手里的酒壶直接扔了出去,发出一声脆响。殿外伺候的宫女内侍被吓了一跳,但却无可奈何,彼此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浓浓的无奈。 “小翠......”一名宫女忍不住小声开口道,“你那个相好不是把守宫门的禁军吗,能不能让他通融一下,放我们离开内宫啊?” 被唤作小翠的宫女闻言蹙眉,摆摆手道,“可要是被发现了......这可是杀头的罪过啊,说不定还要连累家人,我,我不敢!” “小翠你别怕,我已经打听过了,南周的大军用不了几天就会杀到邺城,我可听说那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蛮子,男子杀了吃肉,至于女子嘛......”那宫女一边偷笑着一边摸了小翠。 小翠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顿时吓得小脸煞白,“可,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来小翠,这是我们几个凑得月份,你好好收着,咱们几个的命可都系在你身上了!”那宫女说着将一袋金银珠宝塞到了小翠怀里。 看到这些钱财,小翠咽了咽口水,眼神中闪过一丝贪婪,“好,好吧,我去帮你们问问,要是不能成事儿可不要怪我!” “行行行不怪你,”那宫女生怕小翠反悔,连忙安抚道。 “哼!” 正当几名宫女庆幸自己有机会逃离这座牢笼时,突然一道冷哼传来,一名发须皆白,但十分精神的老者迈步走了过来。 大部分宫女内侍都是新来的,因此不认得此人,但能在深宫生存下去,无一不是极有眼力劲的人物,见老者仪表不凡,并不好惹连忙低头不语。 好在这老者并未难为他们,只是“哼”了一声后便不再关注他们,而是径直推开了皇帝寝宫的大门走了进去。 感受到压力散去,小翠这才敢颤颤巍巍起身,她冲身旁人问道,“那老家伙是谁?怎么敢不通报就直入陛下的寝宫?” 有一名内侍是宫中老人,他心有余悸道,“嘘,慎言!那位是我大齐的司空张伯渊,以前在朝堂上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想捏死咱们可比捏死蚂蚁还要简单!” 寝宫大门被人粗鲁地推开,萧妙淽被殿外的光线耀得睁不开眼,更看不清来者,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你是何人?竟敢不经通报私闯朕的寝宫?!”萧妙淽怒声喝道,可突然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颓然地瘫坐在原位喃喃道,“啊,一定是南周的蛮子打进来了,来吧,想活捉朕你们是痴心妄想,朕宁死也不降!” “陛下莫要惊慌,是老臣!”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这声音让萧妙淽十分熟悉,不过熟悉还是次要的,关键是听到这声音,萧妙淽只觉得一阵心安,好似找到了什么靠山一样。 “司空......原来是你。”萧妙淽终于看清了来者,不是来索命的恶鬼,而是被她逐出朝堂的张伯渊,想起这个萧妙淽不由得脸色一红,“悔当初不听司空之言,使我大齐社稷倾覆,将来朕有何颜面去地下见列祖列宗......” “陛下!”张伯渊朗声道,“我大齐还有机会!恳请陛下下旨,让老臣负责邺城城防,内城中尚有禁军数万,外城也有十万百姓,未必不能与南周一战!” “而邺城已经地处前线,因此老臣希望陛下能趁着南周大军尚未到来之际,先行前往幽州,幽州太守是老臣一手提拔上来的,和老臣一样对大齐忠心耿耿,定然会不遗余力帮助陛下!” “那司空你......” “老臣既然选择留在邺城,那自然是要与邺城共存亡!陛下且放心,只要有老臣在,南周人就休想踏入邺城半步!” 听着张伯渊铿锵的肺腑之言,萧妙淽感动得热泪盈眶,自己当初还真是昏了头,这样忠心之人不去用,反倒相信王文远那样的奸佞小人。 “那好,朕这一次就听司空的话,任命你为......”萧妙淽刚要将邺城城防大任交给张伯渊,可突然大脑一阵剧痛,同时耳边响起一阵低语。 那声音与萧妙淽的声音无异,如同魔音灌脑一般低声道,“不要相信他,不要相信他......他会和王文远一样,将你出卖给南周......” 被声音洗脑的萧妙淽突然神色一变,她的目光再次看向张伯渊,只不过这一次却充满了猜疑。 萧妙淽性情大变原因无他,正是服用五石散所导致的,这玩意和毒品没什么两样,都会让人产生幻觉,变得暴躁易怒,性格反复无常。 “司空,朕想了想还是决定留在邺城。”萧妙淽盯着张伯渊道。 “可是......陛下,只要有您在,齐国的江山社稷就还有救,”张伯渊不解地说道,“幽州条件虽不及邺城,但还是有土地人口能支撑我大齐再和南周打上一场的!” “不必多说了司空!”又提到幽州,萧妙淽只觉得一阵心烦,她已经认定了张伯渊会和王文远一样出卖大齐江山社稷,于是冷冷地说道,“朕就在邺城哪里也不去,如果南周人想要邺城乃至整个天下,那他们只能先踩着朕的尸体!” 第473章 空荡荡的朝会 “朕就在邺城,哪里都不去!”萧妙淽盯着张伯渊一字一句斩钉截铁道,“南周的小儿如果真有本事,就让他带兵来攻破我大齐的国都吧,即便大势不可逆,朕也要告诉天下人,我大齐没有逃跑苟活求生的皇帝!” “陛下......”张伯渊不解,为何方才还意志消沉的皇帝突然变得神采奕奕,但怎么说总比整日浑浑噩噩来得强。 萧妙淽似是有了精神头,仍旧滔滔不绝地说道,“邺城守备一事司空你就不用操心了,一切交给朕来做。朕会调遣守卫内城的禁军到外城参与防守。” “那这样一来内城防守就会空虚,万一有心怀不轨之徒......” “现在还能有什么人对朕心怀不轨?”萧妙淽轻笑了一声,“如果外城被攻破,那么内城被破也是早晚的事。外城起码还有让大军坚守下去的粮草,内城可什么都没有!” “而且朕听闻南周那小儿为了鼓舞士气,常常不避箭雨亲临前线。既然如此,这一次朕也会亲临战阵,鼓舞大军士气,势要让南周大军折戟在我邺城下!”萧妙淽信心满满地说道,“至于朕亲临前线这段时间,城中的大小要务就交给司空你来处置了,莫要让朕失望!” 这似乎是大齐绝境中唯一一点光亮了,张伯渊躬身道,“既然陛下腹中早有预稿,那老臣便不再多言。请陛下放心,有老臣在,邺城就不会乱,陛下在前线无需担忧!” “好好好!”萧妙淽满意地点头,“明日召开朝会,好好商议商议阻击南周人的事宜。这一次你我君臣同心协力,定要给南周人一点颜色看看!” “遵命!” 直到现在,萧妙淽依然不愿相信南周真的能攻破邺城,她依旧沉浸在旧日的幻想之中,幻想着大齐击败南周一统天下。 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第二日在萧妙淽让张伯渊组织的朝会上,就让她怒火中烧。 “人呢,朕问你们,人都去哪儿了?!”萧妙淽冲着空旷的大殿吼着。 曾经能站得满满当当的议会大殿如今却空荡荡,站在这里的仅有寥寥十几人,还都是被张伯渊生拉硬拽,抹不开面子才来的。 曾几何时,这座大殿每次召开朝会都会站满了大臣,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有人。有人因此谏言扩建大殿,或是干脆将朝会放在一个更加宽敞的宫殿中。 只可惜这个提议被迅速否决掉了,因为能站在这座大殿上的人,都是齐国的高官显赫,个个家世显赫。若是扩建大殿,那势必会让更多人进入到齐国上层来和他们分享权力,这是权贵们无法容忍的。 然而今天,萧妙淽召集朝臣想要商讨抗击南周一事,却发现仅有十几人上朝,其他人高官全都离奇消失。 “陛下......”此时下方一名身着戎装的人开口道,只不过他样子并没有军人的姿态,反倒像个害羞的大姑娘家家。 “先等等,你是何人?朕为何从前没见过你?” “小人,小人是把守城西的军头!” 萧妙淽皱眉,她曾在军中待过一段时间,大致了解齐国的军制,像是眼前这个神情慌乱的军头,过去仅仅是负责把守城门,以往他这种小人物别说上朝的资格了,就连看一眼萧妙淽都要吓得心惊胆战。至于他为何出现在朝堂上也很简单,完全是被张伯渊拽过来,要他给萧妙淽解释。 看着军头慌乱的模样,张伯渊叹息一声,他一开始也是气急才想着让这人到朝会上陈明利害,现在看来完全是自作多情。 “陛下,老臣来解释吧。”张伯渊缓缓开口,“自从王文远叛变献城的消息传到邺城,城中的大户人家便坐不住了,纷纷拖家带口逃离邺城北上投奔幽州去了!” “朕都没有跑,他们倒先跑了?!” 张伯渊这话还不如不说,本来萧妙淽看着空无一人的朝堂便气急败坏,现在听到这些人逃跑的理由,更是怒火攻心,也幸好她心理承受能力还可以,不然非得被气死不可。 “不行,不能就这么放过他们!司空,你派人查一查究竟有多少人逃跑,朕要将他们的官职爵位全部革除!还有,派一队人马去追上他们,让他们即刻返回邺城,若是不从就地斩杀!” 萧妙淽平时最痛恨背叛,她要让所有辜负她的人付出代价。即便大齐行将覆灭,萧妙淽也不愿一个人陪葬,她要拉着这些曾经倚仗的大齐权贵一起下水。 张伯渊咽了咽口水道,“陛下,南周大军距离邺城只有不到半日的路程了......老臣认为与其追究那些人的责任,不如将人手都放在邺城的防备上。” “司空!”自己的话竟然被人置疑,这是萧妙淽绝不能容忍的,“昨日朕不是和你商量好了么,这邺城各处兵力由朕亲自节制,而你只需要做好本职即可,其他事无需你来插手!” 被呛了一番, 张伯渊的面色顿时阴晴不定,不过最终他还是压住了心头的火气,“一切如陛下所言!” 要是放在过去,他非和萧妙淽争论一番不可,但眼下的局面大齐岌岌可危,没有时间给他争论,不如顺了萧妙淽的心意。 “很好!”萧妙淽的目光看向了那个跪伏在地上的军头,“你,抬起头来。朕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 “是是,小人一定知无不言!” “先说说你的名字吧,待在这大殿半天,朕连你的名字都还不知道。” “启禀陛下,小人诨名张六!” “张六......张六,朕问你那些人是被你放出城的吧?说说吧,收了他们多少好处?” “啊?这......”把守城门可是项肥缺,这军头也因此赚的盆满钵满,但逃出邺城的那些权贵可一粒子都没给他。这样芝麻绿豆大小的人物,实在不值得他们打点。 见他不说话,萧妙淽轻笑一声继续道,“朕不管你从中收了多少,但只要你忠心王事,朕保你荣华富贵,子孙也能得到荫庇!” “是,小人对我大齐忠心,日月可鉴!” “很好,朕即刻任命你为邺城守备,助朕守住邺城,击退南周的蛮子!” 第474章 最后的援兵 鸡犬升天,用来形容目前张六再合适不过,巨大的喜悦笼罩在张六心头,以至于萧妙淽说完足足过了半晌,在张伯渊轻咳提醒下,张六这才反应过来止不住地叩首道,“谢陛下圣恩,小人一定尽心尽力,助陛下击败南周蛮子!” “好,很好!”萧妙淽极其喜欢提拔像张六这样出身底层的小吏,对他们而言能得到皇帝赏识简直就是祖坟冒青烟,平步青云不是美梦。而萧妙淽也乐得如此,这些人对自己感恩戴德不说,那种被人吹捧,高高在上的感觉让萧妙淽十分享受。 “若是守城有什么困难现在尽管提出来,朕无有不允!”萧妙淽心情大好,大手一挥便让张六随便提要求。 张六有些不敢相信,眼前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会这么好说话,略作思考后,他带着一脸谄媚道,“陛下,小人还有几个亲眷在衙门当差,他们和小人一样,都对我大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可惜那些逃出城的懦夫瞧不上小人还有小人的亲眷,排斥异己,拉帮结派,因此断绝了为国尽忠的机会......” 萧妙淽好歹做了皇位几年,怎能不知张六的意思,她微微一笑道,“好,如果这些人真的像你说的那般忠心不二,那朕岂能让他们寒心?正巧那些懦夫空出来的官位,就让你那些亲眷顶上去吧!”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张六喜不自胜连连道谢,“还有,小人把守城门时,还有几个忠心的手下,还望陛下......” “咳咳,说点实际的!”一旁的张伯渊听不下去了,出言打断张六,“方才还说那些人拉帮结派,败坏国事,现在你又要去陛下提拔你的亲眷,依老夫看你是有样学样吧?” 张六被张伯渊这一嗓子吓得魂飞魄散,纵使刚得了萧妙淽赏识,他也不敢触怒张伯渊这样在朝堂中根深蒂固的老人,一时间竟吓得不敢言语。 而萧妙淽则是端坐高位,笑而不语地看着下方两人。 眼见萧妙淽不肯帮自己说话,张六只得咬咬牙,闭上眼绞尽脑汁想想自己下面该说什么。 “陛下,据小人所知,邺城各处城门的守军加起来有约有一千人。小人听闻南周大军足有三十万,想靠这点人守住邺城......怕是有点难度!” 按理说一个国都的日常治安不该只有这点人,但无奈过去邺城守备是由齐国宗室掌管,换句话说是由已被诛杀临川王萧子岳控制,因此自萧妙淽夺回大权后,便对其多加打压才形成今日局面。 萧妙淽当然知道这些,她甩了甩手道,“兵力问题你不必担忧,内城还有两万禁军,每一个都能以一当十好汉,朕让他们与你协防,定能阻挡南周大军的攻势!” 虽然两万人在南周三十万大军面前依旧不够看,但总比张六麾下那可怜巴巴的一千人要强,而且这一千余人平日里欺男霸女,让他们守城纯属搞笑。但有了禁军加入,想必还是能坚守一阵。 但也仅仅只能坚守一阵子,张六有些困惑,要是南周大军围而不攻,想活活困死邺城,那又该如何是好?据他所知,邺城内贮存粮草并不多,大部分还都调往了濮阳前线用以支援王文远,但现在这些粮草全都成了南周的战利品,现在邺城的粮草仅能支持城内守军半个月消耗,半个月之后这仗还怎么打? 张六的困惑自然被萧妙淽尽收眼底,她笑了笑道,“朕好歹也算上过战阵,自然知道若是无必救之军者,则无必救之城。昨晚送来的线报,说幽州太守崔赜已然知晓南周大军即将兵围邺城,于是派遣大军南下救援,只要邺城能坚守十日,届时大军一到,里应外合定能大破敌军!” 一听到有援军在外,张六这才舒了口气,“请陛下放心,小人一定竭尽所能坚守十日!” “很好,那你就速去准备吧,若是还有什么所需,尽管开口便是!” 张六哪里还敢要什么,忙不迭磕了一个响头,随即退出了朝会大殿,至于其他十几个人,完全是被张伯渊抓来充数的,眼见张六也有样学样,对着萧妙淽叩首后逃一般离开的大殿。 至于张伯渊则没有离去,待到人走干净后他才问道,“陛下,幽州派来援兵一事,是否属实?” “是否属实司空你应该比朕更清楚啊,朕记得崔赜曾是你的门生故吏,你二人私下就没有联系过?”萧妙淽脸上带着几分玩味,上下打量着张伯渊。 这是萧妙淽的疑心又犯了,昨日张伯渊刚提到可以让萧妙淽向幽州转移,可过了没多久幽州便传来消息,要南下救援邺城。虽然现在大齐岌岌可危,但萧妙淽依旧对此不放心,想要问个明白。 张伯渊深吸一口气道,“陛下,老臣与崔赜在往日的确有师生之谊,但自从他外放后老臣便没怎么与他联系过了。若是陛下不信,大可让禁军到老臣家中一探究竟,若是能找出证据,老臣甘愿受罚!” “好了好了,现在我大齐正是用人之际,司空你忠心国事朕怎么可能自断臂膀呢?”萧妙淽笑着安抚道,“至于消息是昨晚送来的,朕原本想着在朝会时宣布此事,用以鼓舞人心,但眼下局面你也看到了。” 张伯渊闻言也无可奈何摇头叹息,邺城仅仅是几天失去了秩序,那群达官显贵便跑没了影,没有一点要与大齐共存亡的打算。 “只不过朕有一点不明,幽州究竟能派出多少人马来支援。朕久居深宫,没去过别的地方,还望司空解惑。” 张伯渊略作沉思,根据几年前幽州送来的人口图册估算起来,良久之后才答道,“依老臣之见,幽州可动员兵力应在八万上下。” “八万......”这个数字显然不能让萧妙淽满意,然而这还是张伯渊为了宽心往人数多了说的,实际幽州能动用的兵力恐怕比这还要少。 “不过还有一个地方有充足的兵力,或许能解我大齐眼下的局面。” “哪里?” “高句丽。” 第475章 这世界真乱 距离邺城的直线距离已经不足百里,大军仅需要半日的路程便可直抵城下,展开对齐国的最后一场战事,只要拿下邺城,便可彻底瓦解齐人的抵抗,天下将重归一统。 望着不远处的荒野,赵桓若有所思,回过头对身旁一直护卫自己安危的何健道,“你去将墨影叫来,朕有件事想拜托你们二人。” 何健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找墨影,可谁料此时身后阴影中,墨影的身形逐渐浮现出来。 “不用去找了,我就在这儿。”墨影冷冷地说道。 她这副模样赵桓也见怪不怪了,只能无奈笑笑道,“好了,这里就咱们三人,你们也不必拘谨,毕竟是朕有求于你们。” “陛下但说无妨,俺们两个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那倒不至于,”赵桓示意二人靠近一点,“不过朕仔细想来,让你们去做的这件事也和上刀山差不多了,因此朕想先问问你们的意见,若是不愿意朕再另寻他人。” 第六感告诉何健,赵桓所托付的事情恐怕困难重重,一般人做不来,刚想着拒绝,但看着赵桓脸色明显是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何健刚要硬着头皮接下此事,谁料墨影先一步开口道,“陛下有什么事尽管说,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还有这呆子在前面探路!” “哈哈,那我便直说了!”赵桓看了何健一眼,随即大笑起来,“这件事是顾望秋委托朕的,墨影你也见过她,曾经五湖商会的二号人物。过去朕还在邕州时,多亏了她帮助才能积攒下银钱招兵买马。” 赵桓说着说着似是回忆起了过去那段时光,墨影倒是听得入迷,但何健却急得抓耳挠腮,他对追忆过往没什么兴趣,只是迫切想知道赵桓到底委托了他什么事。 “其实顾望秋还有另一层身份,齐国南康郡主。她的母亲就是已故的齐国太后,其中事情太过复杂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你们只需要知道顾望秋曾和当今的齐国皇帝自幼一起长大,情谊深厚,因此齐国皇帝有意立顾望秋为皇后,可顾望秋不愿于是南下投奔我大周来了。” “啊?这是为何,放着好好的皇后不去做,怎么跑来我大周做一个......贵妃?”何健有些发愣,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顾望秋会这般行事。 “咳咳!”虽然和何健相处日久,知道这家伙嘴上没个遮拦,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但涉及到顾望秋赵桓还是瞪了他一眼,“自然是大周有吸引顾望秋,能让她流连忘返的地方!” “什,什么地方?”何健还是傻傻地问道。 “别问这些有的没的!”墨影恨铁不成钢地掐起了何健腰间软肉,顿时疼得他呲牙咧嘴,终于是没工夫说话了。 “咳咳,顾望秋和齐国皇帝一同长大,又是一个奶娘喂出来的,虽无血缘但感情远比亲兄弟还要深厚。因此当她得知朕欲北伐,扫灭齐国一统天下时,她央求朕留齐国皇帝一命。” “念在往日的情谊上,朕答应了顾望秋,但你们常年跟随大军征战也知道,破城之时情况混乱无比,谁都不能保证齐国皇帝安稳活下来,若是和拓跋翼一样是个性子刚烈的,说不定还要自缢殉国,因此朕希望你们能深入邺城皇宫,尽力将齐国皇帝安全带出来!” 这还真是件和上刀山下火海不相上下的差事啊,何健咂咂嘴,且不说邺城内有多少兵力,单说皇宫内城,那肯定是防卫严密,危机重重,而且以齐国虎踞中原近百年的底蕴说不准就有能和他相媲美的高手,更不提还有无数禁军护卫左右,想从中劫走齐国皇帝谈何容易。 “当然,朕也知道这件事十分不易,若是你们二人不愿......那就算了吧。战阵上,生死都是一瞬间的事,谁能顾得上劫走一个大活人呢?” 赵桓说罢,故作摇头叹息,眼见就要转身离去何健和墨影二人连忙异口同声道,“陛下勿忧,这差事俺(我)接下了!” 何健和墨影二人武艺非凡,是当世顶级高手,在大周早已打遍天下无敌手,但偏偏越是这样的人物越是有着一股子傲气。一见赵桓摇头叹息,觉得二人难当大任,就是平日里不苟言笑的墨影都生出一股好战,更何况以战斗狂人而着称的何健呢? 果然自己这招欲擒故纵屡试不爽,赵桓心中大喜,脸色却并未表露什么,“这一路危险重重,你们二人可要想好了?” “想好了,王文远不是说过了吗,邺城内守军总归不过几千人,就这点人手也想拦住俺?俺一拳打死一片,说不定都不用陛下攻城,俺一人就能解决邺城守军!” 至于墨影则是为表露什么,但看她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动作估计和何健想得一样。 就算何健再能打,但想要单挑整个邺城的守军还是有些许困难,赵桓拍拍他的肩头道,“话别说太满,总之这一次小心行事,劫走齐国皇帝是首要任务,切记不可再生出其他事端。当然,若是无法带走,朕也不强求,一切以保全你们自身为主,切莫鲁莽行事!” “毕竟那齐国的小皇帝朕没怎么见过,你们两个可是陪着朕一路上从有到无,从一介藩王到如今的皇帝,一路走来若是你们二人哪个有损,朕心难安!” 闻言,何健和墨影心中一阵感动,拱手抱拳道,“定不负陛下所托!事不宜迟,趁着天还没亮,俺们就先走一步了!也祝陛下战事顺利!” 说罢,二人转身离去,可赵桓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叫回二人道,“对了还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那齐国皇帝是女儿身,因此你们两个可要留心,莫要让她走脱了。” “啥玩意?女儿身?!”何健傻眼了,方才他明明还听赵桓说那齐国皇帝要立顾望秋为后,感情都是俩女子,难怪顾望秋要逃到大周。 “这世界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乱?!”何健抱着头无奈道。 第476章 想睡觉就来枕头 借着漆黑如墨的夜色,何健与墨影二人遁入黑暗,向着不远处的邺城出发了。赵桓望着二人背影默默地道祝愿他们一切顺利,至于剩下的,只能是尽人事,知天命了,而且眼下大军即将抵达邺城,大战一触即发,赵桓也不可能分出太多精力照顾其他。 第二日晌午,大军终于抵达邺城,与以往不同,这一次赵桓并未让大军先试探性攻城,而是采取困守的战略,命令大军安营扎寨,同时派出游骑封锁各个方向进出邺城的要道,势要将城内守军活活困死。 其实有王文远这么一个带头人,赵桓早已得知邺城防守空虚,若是大军猛攻,不出三天便能攻破。但为了日后长治久安,赵桓还是选择以围困为主。 原因无他,大周一统天下的局面已经势不可挡,因此赵桓要开始日后齐地的治理了。与魏国国情不同,数量占据少数魏人常年压榨体量庞大的汉人,因此当大周占据魏国旧土后,不仅没人反抗,反而受到了热烈欢迎。 而大周的诸多政策和魏国一对比,差距就显现出来了,不仅赋税比魏国低,汉人的地位也随之上升,不会被魏人视为牛马牲畜。 但放到齐国则完全不同,齐国是汉人政权,因此想学着魏国那般吸引百姓归附肯定是行不通的,只能在轻徭薄赋上下功夫。 可光是这样,将齐国旧地吞并后,依旧不能保证齐国余孽不会继续作乱,因为百姓是没有造反理由的,唯一想颠覆大周统治的,只可能是齐国贵族和宗室余孽。据赵桓所知,齐国宗室枝繁叶茂,光是有名有姓登记在册的就有近千人,而且这些人都散落在齐国各地,万一邺城被攻破之后,这些人说不定会趁机打着光复齐国的旗号作乱。 就像苍蝇一样,不咬人但是恶心人。 在刚刚搭建起来的中军大营内,赵桓正思索如何治理齐地时,帐外突然有人来报。 “陛下,外出封锁道路的哨探回来了,他们抓回来一些逃离邺城的齐国官员,该如何处置他们还请示下!” “齐国的官员?”赵桓纳闷,这邺城他还没开始打呢,邺城也还有反抗的能力,怎么还有人逃跑? “有多少人?” “有近两千余人。” “这么多?”赵桓被这个数字震惊到了,据他所知邺城守军也不过寥寥几千人。 “是的,不过大部分都是老幼妇孺,看样子是居家逃难。末将审问了几个,据说是要北上前往幽州避难。” 这些逃跑的官员,正是齐国的权贵们,本来他们提前一天半跑路,可没想到还是被大周的游骑发现并抓了回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这些权贵不是一个逃跑,还要拖家带口一起跑路,同时还有家中金银细软,这样一来速度大大减慢,轻而易举被追上。 赵桓略作沉思,接着一拍手大笑起来,还真是想睡觉就来枕头,自己正头疼日后齐地该如何治理是好,尤其是这些齐国余孽,结果手下人这就将他们打包抓了回来。 “陛下是要妥善安置他们吗?”见赵桓大笑起来,来报信的游骑不由得眉头一皱。 “想什么呢,朕正想找人试试刚磨好的刀剑,现在这不就来了?”赵桓狰狞一笑,“先将这些人身上值钱的物件还有金银收缴,然后按照男女老幼分开,妇孺先妥善安置,至于男子......先饿上几天,过几日攻城时给他们发些武器,让他们替咱们去攻城!” 对于齐国权贵,赵桓虐待起来可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很久之前他就听说过齐国权贵在齐国无法无天,仗着财力和家中有人做官,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这些只会趴在百姓身上吸血的囊虫,赵桓自然是没必要留着,不过他还是很“慷慨”给了这些人一线生机,只要能助大军攻破邺城,还是有机会能活下去的。 但也这一线生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些男子以前都是过着锦衣玉食,纸醉金迷的生活,身子骨早已被酒色掏空,而且这些富家子弟别说杀人了,恐怕连只鸡都没杀过,强行让他们去攻城,只有死路一条。 至于给他们武器会不会趁机造反的问题也不必担忧,大周自己的将士武器都不够用,哪里可能分给他们什么好货色,自然都是些木棍或是生了锈的破刀,根本掀不起什么风浪。 游骑闻言面露喜色,正正神色道,“谨遵陛下旨意,末将就先下去了!” 游骑走后不久,一名鸿骑卫再次进入营帐内,和方才那人不同,他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陛下,我鸿骑卫已经探明,齐国在幽州集结了数万人马,意图南下救援邺城,请陛下早做准备!” 得益于战线顺利推进,鸿骑卫也将自己的探子送达的过去从未涉足过的北方,因此源源不断的情报得以被送达赵桓案前。可以说,赵桓目前比萧妙淽更了解齐国各地的情况。 因此赵桓对齐国还能组织多少兵力抵抗一清二楚,他十分好奇幽州究竟是怎么凑出数万人马的。 “这几万人马是怎么凑出来的,白地里长出来的?”赵桓半开玩笑地问道。 这名来报信的鸿骑卫不过是一名普通士兵,可不敢学着赵桓开玩笑,只能认真答道,“据小人所知,似乎是齐国的幽州太守组织起来的兵马。幽州地处齐国北方边境,需要大量士兵戍边,以防北地室韦契丹等蛮人南下劫掠。” “同时,那幽州太守自觉兵力不足,于是派遣了五千人马北上,趁着高句丽不备之际攻入高句丽国都,俘虏其国王大臣数百,并以此为要挟,要求高句丽派兵南下解邺城之围。” “为保全自身,高句丽王不得已之下被迫动员国内数万大军随幽州太守返回齐境,不仅如此高句丽国还被迫要负担大军粮草,这才能让幽州太守顺利组织起数万人马南下救援邺城!” 第477章 幽州 即便如此形势如此危急,齐国仍旧还能组织起成千上万的兵马来救援邺城,让赵桓想起了一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再怎么说齐国也是万乘之国,加之其盘踞富庶的中原长达百年,积攒下的底蕴让赵桓不得不谨慎对待。因为此刻他麾下大军都已经分散出去,用于肃清齐国其他不愿臣服的地区,能用在围攻邺城的大军只有十万多人。 虽然在数量上仍旧是比南下救援邺城的齐军数量多,但为了能完成合围邺城,大军皆被分散在了各处战线上。因此虽总兵力占据优势,但单放在任何一处面对来势汹汹的齐军都不占优势。 赵桓略作沉思吩咐道,“速将齐军意图南下的消息传递各军,尤其是正在攻略山东等地的冯国梁,还有洛阳诸军,以防幽州的齐军不来救援邺城,反倒去他们那里。” 若是幽州的齐军直接南下解邺城之围,赵桓倒是不怎么害怕这仅存的齐国反抗,但他最怕齐人反其道而行之,不来救援邺城反倒先去找冯国梁等人的麻烦,逐个击破,会让原本掌握主动权的大周逐渐丧失这一优势。 “小人领命!”前来报信的鸿骑卫躬身领命,刚要转身离去却又被赵桓叫住。 “对了,还有幽州齐军的主将是何许人,以及高句丽支援齐国的具体兵力,何时南下,你们鸿骑卫必须弄清楚,否则朕担心很有可能被齐人逐个击破,进而导致战线崩溃,满盘皆输!” 鸿骑卫自然知道这场大战战败的下场,连忙恭敬地回道,“请陛下放心,陛下吩咐的事,我鸿骑卫定然尽全力去做!” “呼,”赵桓长舒一口气,“有你这话朕就安心了......” 其实大周目前的状况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步子太大扯到蛋了。前期战事过于顺利,一路上攻城拔寨无往不利,遇到齐军数量最多的一次便是在濮阳,但没过几天,在“自己人”的助力下,王文远被迫请降。至此拦在大周面前最大的一颗钉子被拔除,全军上下,哪怕是经历过数次大战的赵桓也在潜意识中有了几分轻敌骄纵。 这一点只要是稍有作战经验的人便能一眼瞧出,身为齐国幽州太守,一方大员的崔赜当然也不例外。 崔赜出身北方豪族,其祖上先人早在前汉时便出将入相,显赫一时。时至如今,崔氏一门并未因天下动乱而衰落,反倒愈发显赫,被士人推为“士族之冠”。 出身这样的豪门,崔赜并没有像他的同宗兄弟那般,只知伤春悲秋,整日饮酒作乐不问世事。相反他极为好学,早年便拜入其父友人,张伯渊名下学习。 后来张伯渊得到当权的太后赏识,升任司空,权倾朝野。身为弟子的崔赜自然也得到了提携,加上家族助力,年纪轻轻便坐上了其他同僚一辈子难以企及的高度。 年纪轻轻官居高位,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崔赜却并未因此目中无人,相反依旧谦逊有礼,没有其他世家子弟那般倨傲。 因此哪怕后来太后暴毙,最亲近的张伯渊虽未受影响,但他亲自提拔的人却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贬斥,甚至被诛杀。不过崔赜靠着自己的博来的好名声,并未贬官,反倒加官进爵,外放幽州担任太守。 三十岁左右便能担任太守一职,听起来十分美好,但实则是明升暗降,属于是变相流放。幽州地处齐国北方,虽然也是北方重镇,但地位远不如与魏国南周边境的热点地区,毕竟这个地方需要防备的仅仅只有室韦契丹等还未开化的野人,还有早在辽东建国的高句丽,这些敌人实在入不了齐国的法眼。 因此幽州虽有常驻兵力,但数量和训练远不如部署在齐魏边境上的齐军,战力也无法与之相比。但就是这么一支大军,最后却成为了齐国最后的希望。 幽州。 崔赜正面无表情地向下方一众人介绍当前的情况,“根据目前所掌握的消息,南周三十万大军并未全部在邺城方向,而是分散开来,一路在山东攻城略地,已然拿下琅琊郡,正向济南郡禁军。另一路则是在关中出发,正在围攻晋阳。” “至于邺城方向......由南周皇帝亲自率领十余万大军,他们派出了游骑封锁进出邺城的道路,因此邺城的情况我等还不得而知。” “那还等什么!”下方一名脾气火爆的齐军起身道,“我等食君之禄,当行忠君之事!现在陛下有难,我大齐正值危急存亡之秋,为何还不派兵速速南下救援邺城?!” 虽然萧妙淽在齐国不怎么得到拥护,但齐国国祚近百年,还是有一些忠心耿耿的人,哪怕是眼下齐国岌岌可危,依旧有不少人愿意为其前仆后继。 “朱将军稍安勿躁。”一名文人打扮的儒士笑道,“邺城方向敌情不明,若是我等贸然前往,恐怕会中了南周的陷阱。我们幽州军是大齐最后的骨血了,经不起一场失败。” “什么意思?难道眼睁睁看着邺城被攻破,陛下自缢殉国么?” 文人只是默笑不语,在场众人也皆是如此,毕竟像朱将军这样忠心为国,或者说一根筋的人可不多。像是能在幽州担任官职的人,都是和崔赜一样,在朝中失势变相“流放”至此,他们自然对萧妙淽没有什么忠诚可言。 崔赜看了一眼朱将军,终于是开口道,“眼下吾等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南下突袭围攻晋阳或是济南郡的南周军,逐个将其击破。南周此次动员了三十万大军,单凭我们幽州这几万人马正面与之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但幸好南周将这三十万大军分散在各个战线上,我等要想力挽狂澜唯有此计可行。” “那陛下呢?!”朱将军闻言面露不悦,“万一南周大军猛攻邺城,攻陷国都,天子被擒。我等就算是将南周大军尽数歼灭又能如何?” 第478章 另起炉灶 “是啊,朱将军说得好,陛下的确是个问题......”文人说着露出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在场众人除了崔赜外无不感到一阵恶寒。 倒是朱将军依旧是直脾气,拍着桌子问道,“到底该是个什么章程,到底该如何救援邺城,你们倒是给个准话啊!陛下危在旦夕,难道你们就不着急么?!” 文人与崔赜对视一眼,得到肯定后这才慢悠悠开口道,“前些天,幽州来了一位躲避战乱的贵客,此人是我大齐济北王萧子安,出身宗室定王一系。” “据传其母夜遇见仙人赠送玉圭,当晚便确认怀上了子嗣,出生之时更是红光满屋,脚底还有七颗连在一起的黑痣,排列在一起与天上星辰十分吻合。” “昨日在下曾拜见过济北王,观此人仪表不凡,气宇轩昂,待人更是谦逊有礼,毫无宗室子弟架子。与其交谈不过片刻,但其见识与智慧实在是令在下钦佩不已,加之其胸有城府,怀有大志,实在是不可多得......明主!” “什么意思?”饶是朱将军一根筋,此刻也听明白这中年文人要说什么,“你是想等着南周攻破邺城,陛下下落不明之际拥立萧子安为帝?真是泼天笑话,且不论邺城会不会被攻陷,单说这萧子安,你们如何证明他是宗室子弟,不是你们随便找来的人?还有那定王一系,我大齐宗室繁多,但为何我从未听说过宗室有这么一枝?” 文人捋着胡子笑了笑道,“在下只是阐述了一种可能,究竟能不能成还不得而知呢。至于济北王的身份朱将军大可不必怀疑,咱们幽州可是有位从宫里出来,负责监军的公公,他见识过宗室的玉碟,早已确认过济北王身份无疑。” “而定王一脉家谱世系朱将军竟然不知?连在下这个非齐国土生土长的人都略知一二,朱将军实在不应该啊!” 文人明里暗里嘲讽朱将军孤陋寡闻,朱将军虽性子耿直,却也不是傻子,顿时气得脸青一阵白一阵。 文人不管朱将军的脸色,依旧是慢悠悠说道,“这定王乃是高祖武皇帝胞弟,武皇帝从前燕继承大统后便册封其胞弟为定王,传承至今家世虽已不显,但仍旧是实打实的宗室血脉。” 定王是齐国立国之初便册封的宗室藩王,只不过在齐国枝繁叶茂的宗室中,定王一脉实在是不怎么起眼,究其原因则是第一任定王虽为高祖皇帝胞弟,但却在沙场履历战功,留下了赫赫威名,因此俨然已有功高震主之嫌,招来了忌惮。不过最终定王英年早逝,年纪轻轻却死在了兄长前头,虽然定王子孙为此悲愤不已,但不得不说定王早逝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不然齐国宗室内乱恐怕要提前个百八十年。 而自此以后定王一脉受到宗室主脉打压,自身也并未有出彩的后人,这才逐渐没落,家世不显,因此许多人对定王一脉知之甚少。 “若是邺城有失,神器旁落,我等将拥护济北王继任大统,继续反抗南周,不将南周赶出我大齐疆土誓不罢休!” “可济北王终究只是宗室旁系,如何能担起大任?”朱将军咬牙道,“而且陛下就在邺城好端端的,你们却筹谋拥立他人,这可是谋逆!” “够了!”一直沉默不语的崔赜终于是开口了,“张先生不过是向我等说明了另一条可行的路,究竟做不做还要我来做决定!” “太守!有这般想法就足以按谋逆论罪问斩了!再说现在陛下朝不保夕,还犹豫什么?速速出兵救援才是上上之选啊!” “朱天豪,你以为我不想出兵么?”崔赜终于是动了火气,“我幽州满打满算不过三四万兵马,如何对抗三十万南周大军?” “不,不是还有高君雅么?” “呵!”崔赜冷笑一声,“高君雅那厮一回高句丽,便对我的命令阳奉阴违,想让他凑出几万兵马助阵简直是痴心妄想,他现在巴不得看我们笑话呢!” 高君雅正是高句丽国君,前阵子崔赜为了能逼迫他出兵,带着五千人马趁其不备杀入高句丽国都,俘获高君雅等一众王公大臣,逼迫其出兵援助齐国。 但将其关押了数日后,崔赜发现没有这个老家伙,高句丽政局一片混乱,无人能主持大局,为了能尽快让其出兵,只好放归他回国,不过崔赜也并非蠢货,将高君雅十二个儿子全部扣留作为人质。 “咱们不是有他儿子么?他最宠爱的王世子也在咱们手里,若是不愿出兵,就拿他们的性命为要挟,还怕这老货不遵号令?” 崔赜冷哼一声道,“高君雅这老家伙自私的很,哪怕是他最宠爱的儿子,若是为了保全他自身也会毫不留情抛弃。” “那再给我五千兵马,再去高句丽走一趟,这次定要将那老货抓回来!” “你以为我没这么想过么,有了上一次的事,高君雅早已布置好了兵马防守,若是将他逼急了与我等翻脸,对谁都没有好处!” “那怎么办?”朱天豪只觉得阵阵无力感袭来,“总不能待在幽州混吃等死,坐等南周人杀上门来吧,总该要做些什么才是......” 崔赜也是面露难色,坐在原位一言不发。良久之后他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猛拍桌子道,“来人,去将高句丽王世子的一条胳膊卸下来送给高君雅,同时再传话给他,我大齐如今岌岌可危,他作为藩属臣子理应出兵支援,若是在不从命,下一次从来的可就不是一只胳膊了。” 崔赜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让他记住,我大齐即便是亡了,想要覆灭他们高句丽也是易如反掌,如果他不出兵援助,那便是拼掉我幽州这数万兵马,也定要覆灭他高句丽,他高氏一脉也要为我大齐陪葬!” 第479章 南下 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现在的齐国差不多就是这个状态,哪怕被大周打得生活不能自理,江山社稷危在旦夕,但近全力一击,却依旧不是高句丽这样弹丸小国所能抵挡的。 只不过下方还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见,“可高句丽......毕竟是我大齐的藩属,年年朝贡不绝。先前那般举动已经让我大齐失了上国礼仪之邦的气度,如今还要灭亡高氏社稷,实在有些不妥。” 崔赜看着那人冷笑一声,他当然知道这人什么意思,高句丽每年的确都派了使臣朝贡,送给萧妙淽的贡品也十分丰厚,连带着他们这些边军也沾了恩惠,善财难舍,自然不愿意灭了高句丽。 而他还搬出了上邦大国,想用大义来劝阻崔赜,这听起来实在是有些可笑了。 虽饱读圣贤书,但崔赜却早已见识过齐国官场的黑暗,加上在幽州边境一带摸爬滚打数年,早就不是过去那个心怀理想抱负的人了。 “你还知道高句丽是我大齐的藩属啊,”崔赜盯着那人忽然大笑起来,“你可知我带兵杀入高句丽王城时才知道,高君雅在国中自号天子,设立文武百官,修建的宫殿也绝非一介藩属所能拥有的,不臣之心早已昭然若揭!” 高句丽名义上只是齐国的藩属,对齐国只能自号大王。但崔赜当日带兵杀入高句丽王城时却发现,高君雅对内自称天子,俨然以皇帝身份自居,这可就犯了大忌讳,放在以前,齐国定然是要兴兵讨伐,但现在嘛,高句丽发觉齐国自身难保,顿时撕去了以为恭顺无比的面容。 只不过兔子急了都还咬人呢,若是高句丽一意孤行,不愿出兵,崔赜也不介意拉高句丽一起灭亡,但那样一来大齐将彻底落入南周之手,他也只能被动接受战败的命运。 “而且高句丽身为我大齐藩属,却不听号令,勒令其出兵相助却百般推诿,还把我大齐放在眼里么?”崔赜义正严辞道。 既然你用大义来压我,那我也用大义来回击你好了。 果然,此话一出顿时堵得人哑口无言,只能讪笑两声闭上了嘴。 崔赜冷哼一声不再去关注那人,随即起身对一众人道,“我意已决,即日便率领三万铁骑南下救援,只不过行军路线要变一变,先去解济南郡之围,随后与青州兵马合兵一处解邺城之围!” “至于高句丽......朱天豪,你率领步卒整军备战,等待高君雅出兵相助,等高句丽派来援助一到你便南下支援。”虽然朱天豪方才在言语上屡屡冒犯,但不能否认他是一位敢打敢拼的武将,因此崔赜特意将步卒交给他统帅。 “可要是高君雅那厮不肯出兵相助怎么办?”朱天豪摸摸脑袋问道。 “若是他王世子的一只胳膊不能让他动容,那就送颗人头过去!”崔赜露出獠牙,他可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我们手上不是抓了他十二个儿子么,那就一天送一个他儿子的人头,直到他出兵为止!” 高君雅年逾五十,虽然后宫年轻妃子不少,但男人到了这个年纪多少还是有些力不从心,若是这十二个儿子被杀光,再想有儿子可就难了。 “末将遵命!”朱天豪点点头,拱手领命。 “还有......”崔赜的目光看向了站在自己身旁,一直为自己出谋划策的张先生,“还有张先生你,你出身南周,想必对南周情况有所了解,因此希望张先生随我一起南下也好助我一臂之力!” “自当效犬马之劳!”张先生对崔赜的算盘心知肚明,只是云淡风轻的拱拱手应下了这个差事。 “啊对了,还有济北王那里,若是邺城有失,神器无主,还望先张先生能劝一劝,让济北王担当起重任,树立起我大齐的旗帜!” “太守请放心,在下这就去劝说济北王,凭在下这三寸不烂之舌,定能让济北王了解太守的良苦用心!”张先生说罢冲着众人拱手,“事不宜迟,在下就先告退了。” 目送张先生离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朱天豪这才皱着眉头问道,“这厮是南周人,为何却帮我大齐对抗南周?难不成是昏了头?” “呵,王文远那厮不一样是我大齐土生土长的人,还蒙受天恩,跻身朝堂,陛下对他如此器重,他不照样还是投奔了南周?”崔赜不屑冷笑道,“至于这位张先生你们大可放心,他虽出自南周,却与南周的那位陛下有着血海深仇。” “可以说,在座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有投奔南周的机会,可是张先生却没有。” “这,这是为何?” “因为他出自平阳张氏。” “平阳......张氏?”朱天豪咀嚼着这个陌生的词汇,“那是什么?” “曾经南周顶级世家,”崔赜看向远方昏暗的天空,喃喃道,“还记得几年前南周内乱,有人自立为帝,最后却被当时还是楚王的赵桓一朝平定。” “就是他们张氏谋逆自立为帝吧......”朱天豪也想起了这段往事,当时这件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而他们大齐也想抓住这个机会鲸吞南周,可惜却被赵桓用各种手段分化瓦解,计划泡汤。 “不错,正是他们。后来赵桓入主南周中枢掌权,对于平阳张氏自然是要斩草除根,可惜他刚刚掌权,对各地掌握还不够全面,因此平阳张氏虽大部分被杀绝,但还是有几只漏网之鱼逃到了我大齐苟且偷生。” “原来如此。”听罢张先生的身世后,朱天豪并没有对其产生几分敬重,反倒愈发轻视起来,这种动机不纯的丧家之犬实在入不了他的法眼。 “好了,不多说了。我即刻返回军营,调拨兵马,如果顺利的话,明日就启程南下,”崔赜叹息一声,“这幽州就先交给你了,切记我说的话,莫要让高君雅那厮钻了空子!” “是,末将遵命!”朱天豪拱手抱拳,“也祝您一路顺风!” 第480章 人心涣散的邺城 邺城。 对邺城的封锁极为顺利,城中守军并没有像王文远那般在城外设下伏兵,而是尽全力将所有滞留在城外的士卒和百姓收入城中。 邺城什么都缺,可唯独不缺武装士兵的甲胄兵器,因此这些普通百姓便成了邺城最后的希望。虽然未经训练,战力堪忧,适龄的男丁也仅有寥寥几千人,但看着一个个穿戴整齐甲胄的士卒,萧妙淽终于是感到一阵心安,或许守住邺城并不是什么难事。 萧妙淽的确做到了,她为了鼓舞士气,亲自登上城头慰问士卒,与守城将士同吃同住。可即便这样,站在城头上俯瞰不远处的南周军营,那一望无际的旗帜依旧让人感到绝望。 “朕就在这里!”萧妙淽想着下方刚刚武装起来的百姓喊道,“朕就在邺城,哪里都不去,朕与尔等同在,城在人在,城破,朕也绝不苟活!” 这番萧妙淽自觉慷慨激昂的讲话却只收获了寥寥回应,原因无他,这些百姓本就是打算继续北上躲避战火,可因为南周大军封锁道路这才滞留邺城。 本就为躲避战火而来的百姓,现在却被萧妙淽发了一把武器便推上前线,这些人的愤怒可想而知,可碍于周遭阴森森的禁军,这些百姓只能说敢怒不敢言。 萧妙淽并未察觉底下百姓的不满,依旧自得意满,侃侃而谈,向这些百姓描绘击败南周以后的美好光景,一顿絮絮叨叨下来,就连张伯渊都有些听不下去,只得出言道,“陛下,这里风大,您还是先下去休息吧!” “风?哪里来的风?”萧妙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咳咳,对了陛下,方才有一名从幽州来的信使,想必您一定感兴趣!”张伯渊顿感无语,只能用其他方法先让萧妙淽离开此地。 “幽州来的?幽州派来援军了?!快让朕见见他!” “马上就为陛下引见!”张伯渊挥了挥手,身后一名内侍立马领会,带着萧妙淽去见幽州来的使者了。 说起来这幽州派来的使者还真是有点本事,在南周重重封锁之下愣是潜入了邺城,至于此人的身份张伯渊也提前验证过,是自己学生崔赜派来的无疑。 只是让张伯渊没想到是,自己这位学生还对大齐,对萧妙淽抱着几分忠心,哪怕南周此刻有三十万大军在齐国境内肆虐,却依旧选择南下救援。或许当年他被赶出朝堂,外放幽州时,自己该拉他一把引为助力才是。 但无论如何,木已成舟,张伯渊不再去想这些过去的事,还是着眼挡下之事吧,他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这些刚刚武装起来的百姓道,“尔等无需担忧,上阵杀敌不是你们的职责,尔等只需要做些简单事就好,比如修补城墙,为前线将士运送食物。” “至于战事结束后,朝廷还有赏赐,若是立下功勋,朝廷也不会吝啬,土地金银,任尔等挑选!” “就不能全都要吗?”底下突然传来一道弱弱的声音。 ,张伯渊循声望去,想看看是谁说的话,可惜那人身形隐匿的极好,一时间寻不到踪迹。 “想要全都要自然不无可能,但尔等只是做些简单的后勤,不论怎么说都比不得在前线浴血杀敌的将士。” “意思是说,只要俺们上阵杀敌,就能得到赏赐么?” “不错!只要尔等忠心国事,用心杀敌,朝廷一定不会吝惜赏赐!” 提到了赏赐,这下原本心中还愤恨不已的百姓总算是得到了宽慰。不过也只是一丝宽慰而已,毕竟他们本就是为了躲避战火而来。 至于方才在人群中与张伯渊对话的那人,若是赵桓在此定能认出此人,正是他贴身护卫何健。一开始何健和墨影还犯愁怎么潜入邺城,可没想到邺城在大军赶来的前一天将城外百姓全部迁移至城内,不仅如此还分发武器甲胄,属实是让二人没想到。 “嘁,这齐国皇帝还真是小家子气,要是陛下来劝说这些百姓为国奋战,肯定是先将金银财货摆出来,分发给他们。”何健不屑地撇撇嘴,“连点铜子儿都不愿拿出来,有几个肯为他们卖命的?” “行了,就你废话多!”身旁村姑打扮的墨影狠狠拍了何健一巴掌,“要是不小心暴露,坏了陛下交代的任务,看回去后陛下不抽死你!” “行行行知道了!接下来咱们先借修补城墙的机会探清城内道路,随后找机会将那齐国小皇帝掳走。”何健有条不紊地说道,“嘿嘿,等抓到了齐国小皇帝战事也该结束,也用不着俺整日陪在陛下身边,我看咱俩是时候该有个孩子了,你说呢?” 墨影闻言顿时脸色一红,“净说这些没用的,安心把陛下交代的事完成才是正经。至于以后的事......就都听你的!” ...... 邺城外,大周军营。 赵桓正在中军大营内静静听着各处战线送来的军报。 “陛下,西出关中的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直扑洛阳,洛阳守军见势不可敌,已经弃城逃跑,洛阳城内数万齐军群龙无首,我军仅用两日便拿下洛阳!” 洛阳早在前汉时便已是天下闻名的城市,只可惜后来中原大乱,洛阳作为中原地区核心,饱经战火洗礼,经历无数蹂躏后终于是落入了能好好善待它的人手中。 “另一路大军,由郭兴泰率领,北上围攻晋阳,现在战事胶着。不过郭将军亲口所言,请陛下放心,三日内定会拿下此城献与陛下!” 晋阳亦是北方重镇,齐国更是经营多年,早已固若金汤,因此赵桓也理解郭兴泰部为何久攻不破。 “告诉郭兴泰,让他戒骄戒躁,只要朕这里拿下邺城,一切大局已定,晋阳一座孤城掀不起什么浪,莫要因为争功而让将士们无辜牺牲。” “遵命!” 赵桓还想继续嘱咐什么,此时帐外一名鸿骑卫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陛,陛下!幽州的齐军南下了!” 第481章 破敌之策 “在哪?”赵桓一听到这则消息便顾不得其他,毕竟眼下这支齐国最后的生力军动向决定着战争走向,一刻也马虎不得。 “幽州方向有大批人马向着青州去了,具体人数不明,但少说也有万余人,而且大部分都是骑兵,由齐国幽州太守崔赜亲自统领!” “果然!”赵桓为能探清敌情而十分欣喜,但随即这份好心情便被忧虑所取代。 在第一时间得知幽州有意南下救援后,赵桓与他的幕僚们商讨了几种出兵的可能,幽州的齐军要么直接南下邺城,要么选择逐个击破,先从被围攻的晋阳和济南郡开始。 若是优先南下邺城,赵桓倒不会那么忧虑,不论如何自己的兵力都占据优势,又提前收到消息,完全可以布置好一个口袋一举将南下的齐军吃掉,这样一来齐国将丧失最后一支生力军,再无翻盘的可能。 但显然幽州的齐军不是傻子,他们洞察到了大周看似战无不胜的的光环下,一个致命弱点,战线太过分散。因此崔赜并没有选择与围攻邺城的大军硬碰硬,甚至就连在邺城苦苦等待支援的齐国皇帝陛下都无视,执意前往了被围攻数日不下的济南郡。 这是赵桓最不愿看到的,哪怕幽州的齐军去解晋阳危局也比济南郡的要好,起码晋阳的周军背靠关中,就算打不过也可徐徐退走。 但另一边则不同,围攻济南郡的是冯国梁和王文远率领的偏师,人数上就和南下的齐军旗鼓相当,但要是加上济南郡的守军,数量将会处在劣势。而且他们可没有关中作为依靠,若是因为兵力不济而溃败,只能向南退走,可南下的齐军多是骑兵,想必绝对不会放过这个追杀的好机会。 即便不去追杀,南下的齐军也可以和青州的齐军连成一片,依靠青州境内的大量人口,再拉扯出一支几万人的大军不是问题。那个时候,即便拿下邺城,齐国境内短时间也不会太平,一场拉锯战在所难免。 想到这儿,赵桓有些心烦意乱,但还是强行保持理智沉声问道。“冯将军那里,可将齐军南下救援济南郡的消息送过去了?” “已经派人,快马加鞭送过去了,不日便能抵达,”鸿骑卫低头回道,“陛下,可还有什么需要嘱托的?” 要带什么话呢?赵桓一时间也陷入了沉默久久不语。 见赵桓一直不开口,下方一名武将小心翼翼地开口道,“陛下,要不让冯将军先撤回来?冯将军手里可是有好几万大军,若是折损了......恐有损我大周威名!” 趁现在南下的齐军还未到位,让冯国梁部率军退走的确是上上之选,但不要说赵桓听着不顺心,就是这则命令送到冯国梁那儿,以他的脾气定然也不会退兵。 “我大周什么时候会因为敌军声势浩大而退兵?”赵桓皱眉道。 “可是陛下......”那员武将还想开口再劝,却被赵桓用凌厉的眼神给制止了,到嗓子眼边的话硬生生被咽了回去。 “陛下,”此时又有一人道,“若是不让冯将军部退兵,那又该如何行事?据上一次鸿骑卫送来的军报,冯将军正在济南郡城下苦战,短时间内恐怕拿不下济南城。若是这个节骨眼上幽州的齐军突然杀出,数万大军恐怕十不存一!” “你说的不错!”赵桓叹了口气,“可朕与冯将军并肩作战多年,深知他的脾气,若是贸然让他退兵定是是要抗旨不遵,除非朕亲自前往,否则光靠几个信使是说不动他的。” “那陛下的意思是......要派兵支援冯将军么?” 赵桓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那武将也皱起眉头道,“可是陛下,围攻邺城本就分散了大量兵力,如今还要分兵去支援冯将军......恕在下直言,实在是抽不出兵力,万一邺城守军反扑或是突围,我们恐怕没有足够的兵力抵挡。而且我大军多是步卒,而南下的齐军多是骑兵,我军行动迟缓,恐怕就算支援去了,也于事无补。” 因为此次伐齐之战多是攻坚战,所以周军中骑兵占比并不多,而且此时大部分骑兵都分散在邺城各处用于封锁出路,短时间内想要召集起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赵桓没有回话,目光落在了身前的沙盘上,经过多年发展,沙盘已经尽善尽美,靠着鸿骑卫探子,上面详细绘制了齐国山川地理,尤其在邺城以及河北河南等要害之地,地形更是十分详尽,甚至比大周本土的沙盘还要精细。 只不过赵桓此时没心情欣赏齐国的山川地理,他正苦苦思索破敌之策。突然他的目光看向了幽州和济南郡之间的一座小城。 “乐陵......”赵桓手指向这座小城,“如果齐军南下,是否会从此地经过?” 鸿骑卫探了探脑袋,扫视一眼后笃定地答道,“如果齐军想以最快的速度南下解济南郡之围,那么此地是其必经之路!” “很好,那便不去支援冯将军部,而是从此地截击南下齐军!”赵桓下定决心,手指向这座小城。 “可是陛下,齐军多以骑兵为主,若是他们执意救援济南郡,不愿交战,绕开此城又该如何?”那武将又提出了问题。 骑兵机动性强,完全可以不和周军交战直接绕开他们,虽然这样势必会浪费一些时间,但总比陷入鏖战而耽搁了救援济南郡这个首要目标要强。 “是啊,你说的不错。齐军大可以绕过此城,不与我大军交战,但那样他们肯定会浪费数日时间,这样就能给冯将军部更多准备的时间。”赵桓淡淡地说道,“而且朕打定主意,若是这幽州太守真的有扶大厦之将倾 挽狂澜于既倒的心气,就断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赵桓顿了顿,扫视一眼众人道,“因为朕会亲临乐陵,阻击南下齐军!” 第482章 以身为饵 “陛,陛下,您要移驾乐陵,亲自阻拦南下的齐军?” 赵桓点点头道,“不错,朕就是要亲临乐陵。不光是朕,还有朕的亲卫,朕的大纛,以及我大周军旗都将在乐陵,朕就不信齐人会甘心放过这个机会!” “可是陛下......您千金之躯亲临前线,万一有个......”武将说着说着,似是明白了什么,一拍脑门道,“难道陛下的意思是......” 赵桓十分欣慰地点头,“不错,看来你已经明白了朕的意思。” 想明白赵桓这么做的用意,武将感到阵阵汗颜,他擦了擦额头冷汗道,“陛下真不愧是......大智大勇,在下佩服!” 赵桓的意图很简单,他要以身入局,用自己来当诱饵迫使南下的齐军掉头来攻打他。就算南下的齐军真的一心救援济南郡,绕过乐陵,但赵桓卡在这个进出的要道,进可北上直取幽州,退可南下夹击这批齐军,由不得他们不停下脚步仔细斟酌前进方向。 “既然明白了朕的意思,还不速速去准备?” “可陛下,邺城这边......” “邺城这边依旧如故,”赵桓思索片刻道。邺城守军兵力不足,防守都成问题,自然更谈不上突围。 “而且这一次我等轻装简行,只带三万人马赶往乐陵,邺城守军定然发现不了端倪。” “只带三万人,这是不是数量有点少了?”一人发出疑虑,要知道光是南下救援的齐军就要三万,而且据鸿骑卫线报,这三万人还都是骑兵,只用三万步卒实在有些不够看。 “不少了,兵在精不在多。”赵桓淡淡笑道,他可不会打无把握的仗。随他一起前往乐陵的三万人,有他的亲卫营,能入选亲卫营的人,无一不是万中挑一的高手,哪怕是何健来了,一个人对手四五名亲卫营好手也不敢说自己稳稳取胜。 当然亲卫营仅有三千人,剩下的则是从赵桓就藩邕州以来,便随他一直征战的老卒,这些老卒征战多年,战斗经验丰富,战斗意志更是坚如磐石。最重要的一点,他们都对赵桓忠心不二,对他的命令会无条件遵守。 将围攻邺城的重任交给得力之人后,赵桓换上一袭戎装走出了大营,营外是三万气势不凡,整装待发的大周精锐步卒,只等赵桓一声令下便会爆发出无尽的战力。 “距离上一次朕亲临战阵已经过去好些年了,”赵桓站在高台,看向这些士卒,“不过朕身上的热血依旧在沸腾,没有熄灭。诸位可还有士气,随朕一起杀敌?” “杀!杀!杀!”回应赵桓的,唯有三道整齐划一,气势冲天的杀声。 “士气可用!”赵桓微微一笑,旋即翻身上马,“出发,随朕一起,踏平敌军!” ...... 济南城。 天上连绵的阴雨此刻和冯国梁的心情一样阴郁无比,一来是战事不顺,他信誓旦旦和赵桓立下军令,要将青州纳入大周版图,可没想到却在济南郡碰上了钉子,耗费无数将士生命,却仍旧未能打下这座坚城。 二来便是父亲冯义成的死讯,自己身为人子却未能在床前尽孝。但自古忠孝两难全,自己选择在战场上建功立业,若是回应天恐怕也会遭了父亲的指责。 或许是二人都是发自军伍的原因,和两位兄弟与父亲若即若离,在父亲权威下瑟瑟发抖不同,冯国梁和父亲冯义成关系极好,冯义成格外喜爱这个儿子,因此当冯义成命不久矣的消息传来,冯国梁第一次感到天塌了。 “将军,鸿骑卫线报!” 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冯国梁的思绪,他忙接过线报仔细查看起来,当看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的瞳孔猛然收缩,“去将王将军唤来,本将有要事和他商议!” 不多时,王文远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他身着戎装,帽檐衣角上都在向下滴着水珠,看样子方才他在外是淋了半天雨。 察觉到冯国梁诧异的目光,王文远解释道,“将军恕罪,方才刮起了一阵邪风,将两个营帐吹倒了,在下和几名士兵忙活半天才重新搭起来。” “这些事情交给手下人去做就行了,王将军何必亲自动手?” “唉,实在是没办法,那两个营帐就在在下眼皮子底下被吹飞,总不能坐视不管吧。” 因为是降将的原因,王文远在军中格外小心,而且极其看重与底层士兵的关系,每次出事他都会一个到场,从不缺席。 冯国梁不再纠结此事,而是一脸严肃的说道,“鸿骑卫来报,幽州的齐军南下,目标正是被围困的济南城。而且据鸿骑卫探子拼死探来的消息,此次南下的齐军主将是幽州太守,名为崔赜,不知王将军可认得此人?” “崔赜......没想到他竟然亲自领兵来了。”王文远喃喃说道。 “王将军认识此人?” “谈不上认识,只有几面之缘罢了。”王文远咂咂嘴道,“不过此人的事迹在下倒是略知一二。崔赜出身齐国豪族,早年曾拜入张伯渊名下,后来张伯渊得到太后赏识,提拔为司空,崔赜也因此发迹,算是太后一党。可后来太后暴毙,崔赜因失了太后这棵大树作为依仗,被迫外放幽州担任太守。” “据闻,他刚到幽州不过半月,便将幽州官府内外打理的井井有条,一众官吏莫不臣服,民生上,更是做到了路不拾遗夜不闭户,百姓人人交口称赞。” “听起来倒是个人物,不过若只是在处理政事,治理民生上颇有建树可不成,这可是战争,要那些玩意可没用!” 王文远摇头苦笑道,“崔赜的本事可不止这些。将军您有所不知,幽州地处齐国北方,要面对来自北方穷山恶水出来的室韦和契丹野人,还有一直表面恭顺, 实则暗怀不臣之心的高句丽。但当崔赜来后,他们无不服服帖帖,老老实实向齐国朝贡。” “因此崔赜绝不可小觑!” 第483章 龙旗飘扬 还未开战,先渲染了一波敌人的强大,要是放别人身上早就将王文远推出去斩了。不过冯国梁不是那种不识大体,胡言乱语的人,他十分清楚王文远说的都是肺腑之言。 “如此说来倒也是个人物!”冯国梁面色凝重点了点头。 “不光是主将,还有麾下的幽州军。”王文远叹息一声,无奈道,“幽州军常年与室韦契丹还有高句丽交战,也算是训练有素,绝非我之前率领的那些货色能与之相比。” 王文远过去也在齐国麾下有着十万之众,只不过这些齐国将士多是未经战火的普通百姓,战力堪忧,根本无法和久经战场的老卒抗衡。 “如此良将配上这样一群劲卒......看来是一场恶战啊!”冯国梁喃喃道。 王文远目光看向闭目沉思不语的冯国梁,良久之后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说道,“将军,幽州军来势汹汹,在下建议先避其锋芒,不如就先从济南郡撤军吧!” “撤军?”冯国梁轻笑一声,“我大周从未有过因敌人太过强势而退兵的时候!再说了,幽州军多以骑兵为主,而我麾下多是步卒,若是幽州军追击,怎么可能跑得过他们?” “在下愿领本部将士为将军断后!”王文远躬身说道。 为了表示对王文远这个降将的礼遇,赵桓并没有剥夺他的军权,而是给了他五千兵马,供他节制。这五千兵力皆是由曾经驻守濮阳的十万齐军组成,他们不愿领银钱回乡,于是便并入了王文远麾下,听从赵桓调遣。 “你倒是有心......”冯国梁没料到王文远会这么说,顿时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 王文远见冯国梁迟迟不肯做决定,以为他怀疑自己会趁势转投幽州军,于是连忙道,“将军!现在可不是迟疑的时候,您越早决定,就能有一名将士逃过一劫!” “至于您对我的担忧,在下亦是心知肚明。在下既然已经选择投奔大周,投靠陛下,便不会再有贰心。这一点天地为证,日月可鉴呐!” 当然最重要一点,若是王文远再叛逃回齐国,恐怕以齐国之大,也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他过去奉皇命驻守邺城门户濮阳,可最终却一枪未开顺滑地投降,这一点便足以让很多人恨不得生啖其肉,因此他哪里敢再回齐国,那不是找死么? 至于他麾下五千士卒如何抵挡三万铁骑,王文远没有想过,不过他能看出大周将会问鼎天下,届时自己就算战死,赵桓看在往日情面上,也能为他博得一个身后名,不至于身败名裂。 “看来陛下没有看错你,你的确是对我大周忠心不二。”冯国梁满意地点点头,“不过让友军为本将垫后,自己逃命,这种事我冯国梁可做不出来!” 王文远没料到冯国梁十分干脆地拒绝了他垫后的提议,要知道垫后的可都是他齐国人,就算战死也不算周人,以后赵桓更不会怪罪到他头上。 不过即便这样,王文远依旧是苦口婆心劝道,“将军呐,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咱们在济南城下打了这么多天,将士们早已疲惫不堪,再有三万多齐军杀过来,战线恐怕是抵挡不住!” “这点你无需担忧,陛下已经派来援军,南下的齐军这一次怕是讨不到好!” “陛下派了援军?”王文远纳闷,可就算这则线报发出的时候,援军就已经动身了,可已经无法救援身在济南城下的他们。 见他还有疑虑,冯国梁顿了顿补充道,“陛下亲自率领三万精锐士卒,正赶往乐陵阻击齐军。我们要做的,便是全力攻城,拿下济南城!” 说着冯国梁唤来的传令兵道,“昭告全军,就说陛下就在不远处的乐陵替我们阻击南下的齐军!陛下身先士卒,我等又岂能甘居其后?我们能做的,唯有拿下济南城,以报陛下恩泽!” ...... 自从幽州出发以来,一连数日下来,原本还算晴朗的天空逐渐变得阴云密布。这种感觉让崔赜心头好似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喘不过气来,种种迹象似乎印证他南下匡扶社稷并非一帆风顺。 “太守,算算行程还有两日便可抵达济南,要不要让将士们先休整休整,而后一鼓作气杀过去?” 崔赜抬头看了看厚厚的云层,他想要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于是点点头道,“准了。前面马上就到乐陵,就在那儿休整一晚。” “遵命!” 稳妥起见,崔赜派出了一队哨探先到乐陵,虽说这里之前还是大齐的疆土,但与南周鏖战至今,这座不过几万人的小城很有可能已经易主。 果然,不多时哨探急匆匆返回道,“不好了太守!乐陵城外发现大量周军,似是已经拿下了乐陵!而且观周军旗帜,似是有龙旗飘扬!” “龙旗?”崔赜听到这则消息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除了好勇斗狠的魏人,谁家皇帝闲的没事亲临前线,但很快他便想明白了赵桓的意图。 “好好好,难怪能从一个偏远藩王入继大统,这份魄力果然非常人能比!”崔赜赞许道。 以崔赜的头脑瞬间便明白了赵桓是想以自己为诱饵,强迫南下的齐军对他发起进攻,继而为围攻济南的周军争取喘息的时间。 当然最令他震惊的还是赵桓的勇气,以崔赜的认知,皇帝从来都是躲在后方指挥全军,哪有亲临前线的?万一有个好歹,岂不是举国震动? “太,太守,南周人这是何意?怎么还把龙旗搬过来了?!” “带张先生去乐陵外好好瞧瞧,确认那到底是不是南周的龙旗。”崔赜压住心中震惊,面不改色地对身后人吩咐道。 第484章 命运之战 很快便有人将落在身后的张观涯带了上来,多日行军让他的模样看起来颇为狼狈,骑在马背上,两条大腿被磨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张观涯在过去好歹也是平阳张氏出身,每日过得那都是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公子哥的生活,什么时候受过这个罪。 “张先生来了啊,”崔赜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张先生,随即便将目光收回,“方才哨探来报,说是在前方发现了南周龙旗。我们都没怎么见过你们周人的旗帜,还请张先生到前面去看一眼!” “龙旗?!”张观涯的反应和崔赜等人一样,愣了半晌后这才反应过来,“在下这就去看看!” 龙旗那可是大周皇帝才能使用的旗帜,若就在前方,那说明赵桓也一定身在此处。 一想到这儿张观涯也不觉得骑马是件辛苦事了,不用旁人帮助一个健步翻身上马,朝着前方纵马奔去。 不多时张观涯去而复返,眼中是难掩的激动,“太守,确认是南周龙旗无疑!在南周能用此旗帜的唯有皇帝!” 得到确认后,崔赜和手下一众将领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对此感到震惊无比。 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说道,“南周皇帝千金之躯,为何要亲临前线?难不成......前面有诈?” 崔赜倒是十分冷静,他沉默片刻后问道,“南周兵力规模如何?” “周军数量与我们大致相当,多为步卒。不过奇怪的是,南周夺下乐陵后并未选择依城而守,而是在城外摆开阵势,似乎笃定了我们不会绕开他们。” “是啊,我的确不打算绕开......”被赵桓拿捏住了心思,崔赜因此有些生疑。 不过很快他便调整过心神,南周主动将肥肉送到自己嘴边,实在是没有理由不一口吞下,至于说这块肥肉下面会不会有陷阱,崔赜并不担心,陷阱终归只是投机取巧罢了,若是有足够的的实力,猎物不光能一口吞下诱饵,甚至就连诱饵背后的猎人也可以一并吞下。 而崔赜有这个自信。 对面的周军数量和他相当,但却大部分都是步卒,而他麾下齐军多是骑兵,就算摆好了阵势,自己仗着马匹优势未尝不能一战。 若是顺利,还有可能直接威胁南周中军大营,继而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南周皇帝赵桓擒获,那样一来南周的攻势势必土崩瓦解。 要知道大周与齐国不同,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实则暗流涌动,不过这些都在赵桓积攒多年的威望下被死死压制。但倘若赵桓出了什么意外呢?大周宗室可不似齐国那般枝繁叶茂,到现在也仅有一名孺子被确立为太子,因此赵桓若是有什么闪失,大周必定陷入争权夺势的内乱之中。 而以崔赜的能力自然不难看出这一点,而他要做的更简单,只要能率兵突袭赵桓中军大营,哪怕不能对赵桓造成什么伤害,但只要制造混乱,便可让各处战线的周军产生迟疑,进而为齐国争得一丝喘息的时间。 而他本人更是将成为击退周军,力挽狂澜的英雄,趁此重返朝廷中枢,借助击败周军的功劳,足以让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掌握齐国大权不是问题,甚至于说更进一步也不是不可能,要知道邺城的那一位在齐国可是并不怎么得人心,届时自己凭借过人的威望振臂一呼,说不定从者云集,大业可成....... 一想到这儿,崔赜便兴奋地颤抖起来,被变相流放多年,早已将他心中对齐国的忠诚消磨的一干二净,即便此刻南下也是为了堵那些身在幽州却还惦记着大齐社稷忠臣的嘴,同时为自己赚取更多声望,以待将来。要不然他会直接选择救援邺城,而非先去解济南郡之围。 不过最后那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先解决近在咫尺的周军,不然一切都只是空谈罢了。 “传我命令,各部整军备战!”崔赜转身对身后人吩咐道。 “太守?周人狡诈,万一......” “怎么,怕了?” 对上崔赜的目光,那人竟下意识打了个寒战,此刻他哪里还敢说什么,连忙转身传令各军备战。 ...... 乐陵城外,大周中军大营内。 一名鸿骑卫正向赵桓汇报着探查来的消息,“陛下,从幽州来的齐军似乎停下了脚步,在距离我部百十里开外埋锅造饭,似乎是打算明日开战。” “明日么......”赵桓走出营帐看向一片混沌的天空,依旧是暗无天日,见不到半点阳光。 “各处要道均有游骑探查,齐军即便是想绕开乐陵支援济南郡,我们也能第一时间得知。”鸿骑卫适时补充道 “很好。”赵桓点头,“先下去吧,朕想一个人待一会。” “遵命!”来报信的鸿骑卫十分懂事,对着行了一礼后,踮着脚尖离开了大帐,生怕惊扰到了赵桓。 对此赵桓也只是会心一笑,自从敲打过鸿骑卫头领牛三金之后,鸿骑卫上下再也不敢使什么小动作,毕竟赵桓对付不老实的手下可从不手软,哪怕是为了他好。 收起心思,赵桓细细琢磨起来最近几天,靠着情报优势,周军进展神速,得以先控制乐陵这个交通要道。 不过即便背靠一座城池,但赵桓却并没有选择依城阻击齐军,一则是此地四通八达,齐军若是攻不下乐陵,完全可以绕开,选择其他道路行军。而另一点则是乐陵是一座人口只有万余人的小城,城池规模极小,根本不足以容下赵桓的三万大军,因此与其在城中束手束脚,倒不如来城外与齐军决一死战。 而只要击败齐国这三万余援军,齐国将再无机动兵力,伐齐之战落幕也只是时间问题,但倘若失败,齐军便可解济南郡之围,届时幽州与青州连成一片,胜负仍未可知。 于是乎,乐陵这座不过万余人的小地方,冥冥之中决定了齐周两国的命运。 “但愿明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赵桓也讨厌阴云密布的天气,于是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第485章 天降甘霖 可惜事与愿违,到了第二天天空依旧是化不开的浓云,云朵的厚度比起前几天更胜一筹。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天气,依旧未能浇灭双方的斗志,只要能将对方消灭,完全可以改写这场战争的走向,继而奠定最后的胜利。 “陛下,对面的齐军已经出了营寨,看数量并没有减少,想必是打算与我等决一死战!” “朕知道了。”赵桓淡淡地回道,“传令各部,整军备战!” “遵旨!” 齐军多为骑兵,动作之快远超周军想象。赵桓这边刚刚下达命令,就突然感到地面传来阵阵颤动,那是大股骑兵袭来的预兆,配上这阴沉沉的天空,真有几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 不过对付骑兵,周军可谓是经验丰富,过去没少和已经覆灭的魏国进行“友好交流。”他齐国骑兵再厉害,还能强过魏国的骑兵? 更何况赵桓还将火药这种大杀器搬了出来,虽然只是原始的黑火药,但对付冷兵器时代的骑兵还是绰绰有余。 只见周军这边面对齐军骑兵的冲击丝毫没有慌乱,一名手持彩旗的号令兵见距离差不多,忙挥舞起手中彩旗。后方整整十架霹雳车得到指示,瞬间将燃烧的火球投了出去。 火球掺杂了火药、巴豆、硫磺以及砒霜等毒物,点燃用霹雳车或者抛石机投掷出去,用于抵御敌人的进攻。至于这种毒烟火球的威力,在之前对付魏国骑兵时已经得到了印证,尤其是对不能控制呼吸的马匹来说杀伤力更大。 当周军阵营中飞出一团团火球时,崔赜只是露出不屑的冷笑,这玩意的确杀伤力不小,但对于高速机动的骑兵来说,想躲开并不是件难事。 但当第一团火球在齐军阵中爆开时,崔赜心中突然生出一股不祥之感。不过来来不及感慨,又一团火球在他前方爆开,剧烈的爆炸声让崔赜大脑一片空白,耳中也传来阵阵嗡鸣。 若是有人在他身旁,还能发现崔赜此刻耳鼻皆有鲜血渗出,看起来格外骇人。 爆炸声轰轰隆隆不绝于耳,人到还能勉强支撑,但马匹却不行,马匹最忌讳受惊,隆隆的爆炸声让马匹惊慌不已,不再听从骑手的控制开始胡乱冲撞起来。 这番混乱的场面让崔赜揪心不已,若此时周军趁势杀上来,他这三万好似无头苍蝇的将士可就成了待宰的羔羊,溃败只是片刻的事。 可毒烟火球的威力不光是爆炸,还有无孔不入的毒烟。掺杂了毒物的黄褐色烟雾随着爆炸弥漫开来,撞上此时阴沉的天气,真有种暗无天日的感觉。 “快,传令各部,控制马匹,散......”崔赜张嘴想要让大部队先散开撤离此地,可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嘴巴下意识吸入了一口毒烟,瞬间让他感到好似被人扼制住了喉咙。 “咳咳咳......” 一股绝望的窒息感堵在崔赜的喉头,让他喘不过气,身体越是想大口喘息,可因此吸入的毒烟也就越多。因为吸入不到新鲜空气,崔赜只感到阵阵眩晕,一个手手滑,没能抓住缰绳,竟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脸接触到冰凉湿润的泥土,崔赜终于是恢复了几分神智,而且毒烟也一直浮在与人马齐平的位置,并没有蔓延到贴近地面的部分。 因此崔赜终于是能大口喘息起来,头脑也恢复了几分清明。 可向四周看去,自己辛辛苦苦带出来的三万骑兵,早已阵型混乱,马匹和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还未见到敌军长什么样子,自己麾下部众就先彼此践踏,死伤者无数,这仗还怎么打?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崔赜匍匐在地面上,眼睁睁看着一团团火球在他身旁爆炸,将他麾下将士炸的人仰马翻,却毫无办法,这种无力感让他感到一阵绝望,只能握紧拳头用力捶打地面,宣泄心中不满。 此时,一名将官模样的人好不容易寻到了崔赜,连忙学着他的样子匍匐在地,同时说道,“太守,实在不行,咱们先撤吧!” 难道只有屈辱的撤退这一条路可走么?就算能撤走,也不过是回去困守幽州罢了,南周定然不会放过他们,届时再用这种奇怪的火球去攻打幽州,不一样还是死路一条? 可要是不走,不要说这三万将士,哪怕是自己都有殒命于此的可能。自己的抱负还未施展便要长埋于黄土之下。这让心高气傲的崔赜如何能接受?灰溜溜地逃回幽州,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搁? 正当崔赜犹豫是战还是撤的时候,突然天空传来一道巨响,轰隆的声音比之南周投来会爆炸的火球声音还要巨大,惊得崔赜以为南周又抛来什么秘密武器。 随着轰隆声逐渐消失,豆粒大小的雨水倾盆而至,冰凉的雨水拍打在齐军将士的脸上,拍打在受惊的马匹身上,同样也将弥漫在战场上的黄褐色毒烟冲散,原本混乱无比的战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哈......哈哈哈!”崔浩挣扎起身,狂笑着张开双手迎接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天不亡我,天不亡我崔仲德,天不亡我大齐啊!” 崔赜大笑很快传给了齐军将士,看着方才还不可一世燃烧的火球和毒烟被大雨逐渐浇灭,刚刚还狼狈不堪的齐军脸色也浮现出喜色。 这是什么,这是天降祥瑞,天不亡他们呐!看来老天也是在眷顾齐军,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刻,阵型即将崩溃的时候降下甘霖,南周就算有再多的火球又如何,老天都站在他们这一边,这仗还怎么输? 因此哪怕方才被毒烟火球搞得阵型大乱,死伤者无数,但恢复平静后齐军上下不仅没有士气因此低落,反倒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而军心大振,颇有几分破釜沉舟之意。 崔赜自然不会浪费这个机会,他止住狂笑,抽出佩刀遥遥指向不远处的南周军阵厉声喝道,“我等有上天庇佑,定能一战而胜,挽救我大齐社稷!众将士听令,随我杀过去!” 第486章 鏖战 一场大雨将熊熊燃烧的火焰以及令人窒息的毒烟浇灭,无疑是给了齐军喘息的机会。而身在同一处战场的周军自然不难发现这一点,眼看着齐军逐渐从混乱中恢复过来,周军将士面面相觑。 雨水不仅浇灭了火焰,挽救了齐军,同样也将大周将士的士气浇灭。毕竟他们无法理解,明明火焰和毒烟即将吞噬齐军,为何突然降下倾盆大雨,难道上天也站在齐人这边? 对于迷信的古人来说,突降大雨挽救齐军,无疑对周军士气造成了严重打击,甚至于有可能因此兵败如山倒,战线彻底崩溃。 赵桓自然是不信这些的,不过这场大雨实在来的太过蹊跷,原本局势尽在掌控之下,却因为一场雨从他手里挣脱出来,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爽。 最关键的是,因为这瓢泼大雨,周军手里的黑火药受潮无法使用,不可能再像方才那样利用毒烟火球创造优势,只能贴身肉搏,真刀真枪砍上一场了。 “陛下,齐军似乎又杀过来了,现在该如何是好......” 现在可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赵桓晃了晃脑袋收回心神,看向身前将士,被大雨冲刷的他们脸上浮现出一股茫然,似乎是被这雨浇灭了士气。 “将士们!”赵桓明白此刻他必须说点什么以挽救濒临崩溃的士气,不然等到对面齐军杀过来,就凭现在将士们的状态恐怕根本无力抵抗。 “这场雨的确是救了齐人一命,他们自认为有上天护佑,现在已经重整旗鼓杀了过来!”赵桓顿了顿继续道,“齐人认为老天站在他们这一边,但是朕要告诉他们,他们想错了!” “一场大雨根本不足以挽救他们,因为朕相信,人定胜天!” 一句“人定胜天”叩击在周军将士心头,好似黄钟大吕一般将他们震醒。是啊,一路走来,他们可从来没有依靠过老天,都是靠着主将的智慧,靠着自己手上的钢刀一点点搏杀出生路来,何时要向上天乞求生路了? “而且......”赵桓说着拔出佩剑遥遥指向远处的齐军,“朕不会逃跑,朕与你们同在,即便是败了朕也会和各位一起,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 “誓与陛下共存亡!” 赵桓带来阻击南下齐军的这三万将士,都是曾追随他征战多年的老兵,战斗意志远非寻常士卒能比。因此只是短暂的迷茫过后,在赵桓一番言语的鼓动下,周军终于是恢复士气,转头迎战扑来的齐军。 没有什么花里胡哨,双方一经接触便血肉横飞。顶在周军军阵最前方的是几名手持一人高盾牌的盾牌手,他们将成为迎接冲击的第一人。 可预想中,骑兵依靠冲击力撞飞盾牌的情景没有出现,反观周军这边,盾牌手只是后撤了几步便稳住了身形,接着身后的队友手持长矛,从盾阵的空隙中不断向外面的齐军反击。 崔赜率领的齐军多以骑兵为主,冲击步兵军阵时,本该提前积蓄速度,可因为周军投来的毒烟火球,骑兵的阵型被打乱,速度也被迫减缓。 虽说及时天降大雨挽救了齐军,但此刻他们与周军军阵相差不远,再想积蓄马匹脚力,依靠速度冲垮敌人恐怕是不行了。 但因为这场大雨,让齐军上下十分自信,认为上天都站在他们这里,自然没有输的可能,骑着马,挥舞着钢刀便杀了过来,结果却撞上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铁壁。 “杀!继续冲击,不要停!”崔赜在后方吼道,他深知自己麾下部众全靠一口气撑着,若是不能一鼓作气破开周军军阵,已经被毒烟火球折磨半晌的齐军,定然会支撑不住。 为了鼓舞士气,崔赜拨马亲自上阵,手中挥舞着长枪试图破开敌阵,他相信既然周军外围防御如此牢固,那只要破开,里面定然如同被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脆弱不堪。 只不过崔赜是文人出身,并非传统武将,在武力值上也就比普通士兵强一点。但他身为主将拼杀在前,无疑大大鼓舞了人心,因此不消他亲自出马,数名精锐的齐军冲在了他前头,为其拼命搏杀。 终于,一名齐兵寻到一处破绽,随后脱离马匹,一个翻身跃入周军阵中,虽说他很快便被乱枪刺死,但他的举动无疑是让严密的阵型出现了一道缺口,毕竟再牢固的防御也终有被破的时候,尤其是被骑兵冲击的步卒,心里会承受极大的压力,因此难免会出疏漏。 齐军借此机会,不断冲击这道缺口,终于是勉强破开了盾阵,可躲在盾阵后面的,不是瑟瑟发抖的周军,而是无数手持钢刀,目光灼灼的大周将士。 从阵型被破的那一刻起,双方就彻底陷入了混战,一切兵法战术,诡谲多变的计策,在这里毫无用处,唯有真刀真枪血拼才有机会搏杀出一条生路。 周军将士大都出自南方,因此比起北方出身的齐军来说,身材十分矮小,因此过去周军将士常被齐人嘲讽为“猴子。” 但放在战阵上,身材矮小却并不能算是劣势。 实际上大周士兵仗着自己身材矮小,对上人高马大,还骑着马匹的齐军却显得十分灵活,不仅能依靠身形躲避刀剑,甚至有些还能从马腹下穿过,绕到另一侧发动进攻。 因此打着打着,崔赜就发现了不对劲,自己都已经斩杀了数名周军,可如狼似虎的周军依旧是源源不断,而且比起周军战力的强悍,丝毫不逊于自己麾下将士,甚至还隐隐占据上风,若不是自己这边多骑兵又是冲阵之势,恐怕早已溃败。 “南周兵威如此之盛,难道我大齐只有失败这一条路可走么?”崔赜喃喃说道。 忽然,崔赜的目光被一道身形吸引过去,那是一个十分年轻的身影,身着一袭精致的甲胄,身上散发出一股难以言说的威压。 “那是......南周的皇帝?!” 第487章 险象环生 上一次感受到这种威压还是在已故的太后身上,那时的崔赜初入朝堂便身居高位,作为少年郎本该是志得意满,可对上太后那双锐利的双眼,崔赜身上的意气风发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位高权重之人的恐惧,这恐惧最终让他不得不匍匐于太后脚下,臣服于她。 经过几年宦海沉浮后,崔赜已经能够泰然自若面对这种威压,不过如今遇到这股熟悉而陌生的气场,顿时让他确定,眼前之人就是赵桓。 原本是该护卫在赵桓身边的亲卫大部分都被他派到了阵前,抵御疯狂进攻齐军,因此此时他身边只有寥寥几人护卫罢了。 而崔赜单枪匹马一路杀来,总算是寻到了赵桓身影,眼见自己麾下齐军已经出现颓势,现在想要奠定胜局,唯有拿下赵桓。 崔赜目光阴冷地盯着不远处的赵桓,此刻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拿下他,拿下他就还有反败为胜的希望!” “你们几个,与我一起将眼前此人拿下!”崔赜转身对几名一直紧紧跟随自己拼杀的齐军说道,“他就是南周皇帝,拿下他便可号令周军,我大齐也将反败为胜!” 几名齐军对视一眼,而后决绝道,“遵命!” 说罢几人便越过崔赜,杀入周军阵中,试图用自己的生命来吸引周军的注意,来为崔赜争取机会。 当几名悍不畏死的齐军从侧翼杀入阵中时,饶是久经沙场的周军将士也被其气势逼退。如齐国这样的万乘之国,哪怕是如今行将就木,依旧还是有许多忠臣良将试图挽回局面,这几名齐军正是如此。 只可惜在几万人规模的战斗中,个人的力量是如此渺小,哪怕他们通力协作,最终也还是被反应过来的周军将士围杀。 不过他们的死并非没有意义,他们悍不畏死的气势成功为吸引了大量周军,为崔赜争取了时机,一个能来到赵桓近侧偷袭的时机。 在崔赜眼中,此时混乱的战场突然安静了下来,士卒彼此厮杀时发出的怒吼,刀剑相交发出的金属碰撞声,崔赜通通感受不到,唯一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和脚步声。 “一步,两步......马上就到了!” “陛下小心!” 突然,一道如炸雷般的声音传来,将赵桓的注意力从前线将士们搏杀中拉了回来,他下意识向身后看去,却发现不知何时,一名齐将竟来到了他左侧仅有几步的距离。 原本崔赜还想挟持赵桓,以号令周军,可万没想到这声怒吼让赵桓有了警觉,他一时间顾不得其他,提着刀几步冲上去,不管怎么说,先砍上一刀。 “死吧!” 赵桓来不及多想这人是怎么摸到自己身侧,崔赜的刀已经挥舞过来,直朝他面门而去,若是挨上一刀,哪怕不死也要破相。 当然最重要的是,作为大周皇帝,若是在战场的负伤,很可能会被齐国抓住机会,趁机散播谣言,以致军心不稳,因此导致兵败也不是不可能。 “当啷!” 赵桓反应还算迅速,先是一个后撤留出足够的空间供他机动,随后拿出自己那还未出鞘的佩剑,硬是挡下了崔赜这迅猛一击。 一击不成,崔赜并没有放弃,继续挥舞的兵器持续猛攻。 也幸好过去赵桓也曾上过战阵,在前线战场与敌人拼杀过,因此还不至于说被打得还不了手。 但因为事发突然,赵桓的佩剑还在剑鞘中没能拔出,只能被动防守御敌。 “死!” 崔赜的攻击终于是起到了作用,赵桓躲闪不及,手腕被锋利的刀刃割伤,瞬间血流如注。 手腕上传来剧烈的疼痛让赵桓一时间呲牙咧嘴,同时殷红的鲜血也似是将他打醒。这些年因为身份的变化,他已经很少亲自上阵搏命了,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多了,身体难免有些生锈。 可今天这一遭属实是将他打疼了,尤其是手腕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空气中的血腥味成功是将赵桓的血性给激出来了。 “杀!”同样一声怒吼,只不过这一次是赵桓自己喊出来的。 崔赜眼见近在咫尺的南周皇帝气势突变,不由得愣在了原地,因为赵桓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杀气属实是让他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一时间惊疑不定。 在他印象中,赵桓这等人物应当是过得养尊处优的日子,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浓郁的杀气。要知道方才他可是杀出一条血路,才来到赵桓近前,浑身浴血,寻常人见到他吓也吓死了,怎么反过来还将他给镇住了。 崔赜哪里知道,过去赵桓可是位极其拼命的主儿,为了杀敌无所不用,甚至还用嘴硬生生撕扯下敌人的血肉,而后吞到肚里的壮举。 “来啊,你不是要来杀朕么,朕就在这儿等着你杀!”赵桓不退反进,抽出佩剑一步步走回去,已被激起血型的他毫无畏惧,势要让这个胆大包天之人付出代价。 现在赵桓站着让崔赜来砍,谁料崔赜却不敢动手了,面露惊疑之色,同时双腿下意识地竟后撤了数步。 “来啊,方才不是要杀我么,来啊!” 现在,轮到崔赜恐惧了,他审视了一番局势后,自觉不可敌,竟直接朝赵桓丢出武器,干扰其前进,而后头也不回地逃跑。 “哪里跑!” 赵桓提起剑便要去追,可此时负责拱卫他的亲卫们终于是赶来,眼见赵桓手上一片殷红,赶忙拉住赵桓,苦苦哀求他不要去追。 “陛下,穷寇莫追啊!” “是啊陛下,您受伤了,还是先包扎一下吧!” 被亲卫环绕起来,赵桓也没法继续追击,只能狠狠地收回佩剑,“算他走运!”方才他被崔赜打急眼了,真的是打算追杀出去的。 手腕上的伤口看着十分吓人,但实际上不过是皮肉伤罢了,简单包扎过后,赵桓便要起身和亲卫们一道再次杀回去,却发现方才拯救齐军于水火之中的大雨不知何时已然停了,同时鏖战数个时辰的齐军也随着雨势衰弱而渐渐走向失败。 第488章 意外收获 当最后一名仍在顽抗的齐军被斩落马下后,整片战场再无异帜,唯有大周的旗帜还在高高竖起。 而在前线搏杀的周军显然也听说了赵桓亲自披挂上阵,手持佩剑击退了一名伺机改变战局的齐将,许多人看向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万胜,万胜!”一名士兵敲击着自己武器喊道。 其他还能站着喘气的周军立马有样学样,手中兵器互相敲击起来,同时高呼:“万胜!”万人齐声高呼,声音直冲云霄,惊得天空中的飞鸟都掉了下来。 是啊,的确是一场值得庆贺的大胜。 赵桓默默看向四周,无数周军将士挥舞的手中兵器庆贺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可在这些欢庆的将士中,却少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他们都已躺在柔软的泥土上,尘归尘土归土了。 不得不说,作为最后一支齐国劲旅,幽州军的战力绝不可小觑。哪怕赵桓带来同样是跟随自己征战多年的悍卒,同等数量下依旧难以占到优势。 三万周军对上三万齐军,数量差不多的情况下,竟和大周的悍卒杀得难舍难分。要知道白刃战之前,大周可是先发制人投抛出了毒烟火球,打乱了齐军的阵型,造成了不小的混乱。 可即便这样,齐军依旧是凭借天降大雨,突入大周军阵中,仗着骑兵优势险些扳回战局。 也幸好大周将士也是悍不畏死,死死抵挡住了齐军攻势。不过三万大周将士却伤亡惨重,有半数士兵于这片大地融为一体,其他剩余的将士也大都挂彩,看样子极为凄惨。 眼看着挂彩的将士,赵桓心痛不已,他带来的这三万人可大都是在邕州时期是便追随他左右,个个能征善战不说,对赵桓更是十分忠心,是他嫡系中的嫡系,死一个都能心疼半天,现在一下子阵亡这么多,别提他此刻的心情了。 不过这些将士们的牺牲并非没有价值,经此一役,南下的三万齐军近乎全军覆没,仅有不到百余人仗着马匹优势,匆忙逃离,赵桓没有下令追击,因为他知道这区区不到百余被杀破胆的齐兵掀不起什么风浪。同时围攻济南的周军这下子可不用担心会有齐军来对他们内外合围,可以放心大胆的攻城。 赵桓深吸了一口气对身旁人吩咐道,“打扫战场,收敛阵亡袍泽的尸身,切记要好生对待。等将来战事结束,朕要亲自祭奠他们!” “遵命!” 打扫战场这种事自然是不需要赵桓亲力亲为,他吩咐过后便要转身离去,打算去济南城下见一见冯国梁,同时向济南的守军展示此役夺来的齐军军旗,告诉他们援军已经被阻击,济南已经是一座孤城,再顽抗毫无意义。 “这还有个活口!”突然一名士兵大声呼喊道,同时双手将此人身上的马尸移开。 因为不能确定其身份,两名士兵将他押解到赵桓面前,不过赵桓也不认得此人,同时他十分肯定自己军中都是些军汉,怎么可能会有文人。 而这个文人一开始被周军押解着,眼神中还露出几分恐惧,可当见到赵桓的那一刻,恐惧顿时化为无尽的怒火,仿佛要将赵桓活活吞噬。 赵桓也纳闷,两人应当是第一次见面才是,怎么此人如此苦大仇深,就好像自己杀了他全家一样。 “你是......” 赵桓刚想张口询问此人身份,谁料文人却硬生生打断了他的话,“赵桓小儿!你这黄口孺子,为了夺取大统,杀我全家,我与你不共戴天!” 原来自己真的杀了这人全家,赵桓默默点头,难怪他一副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模样。 “好大的胆子,竟敢直呼陛下名讳,还出言不逊!”擒拿这人的大周士兵可不惯着,直接一巴掌甩了过去,力道极大,当即那文人便有几颗牙齿从嘴里飞了出去。 “陛下,要杀了他么?” “等等,先问清楚他是何人,”赵桓摸着下巴笑道,“要杀也得先问明白他的身份,不然要是枉杀了好人岂不是有伤天和?” “我呸!”文人闻言又是一阵骂骂咧咧,“还有伤天和?赵桓小儿你杀我全家时可曾想过这些?至于我的身份,告诉你也无妨,老子名张观涯,出身平阳张氏!” “原来是张氏余孽!”赵桓恍然大悟,难怪对自己苦大仇深。 当年屠戮平阳张氏时,因为各种原因,虽大部分人已经随着张叔仁和张皇后埋于黄土,但仍有小部分逃窜到了齐魏等国隐姓埋名。 没想到今天还让赵桓抓到了一个,看他的样子应当还在齐国给赵桓的敌人出谋划策。 赵桓上下打量了一番张观涯后忽然笑道,“张氏的人啊......朕听说当年有不少人逃到了齐魏。这样吧,你如果能将其他张氏余孽的位置报上来,朕可以酌情留你一命,你看如何?” 为了防止再有像张观涯这样为大周的敌人出谋划策,赵桓想出了这么一条计策,至于能不能成就看张观涯反应如何了。 “你,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会为了苟活出卖同宗族人么?!” 赵桓却是上前笑着拍拍张观涯的肩膀道,“不要这么迂腐嘛,当年的事朕都已经放下了,你们又何必揪着不放呢?朕有意重振平阳张氏,作为我大周世家之首,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朕看你就很合适嘛!” “想象一下,不仅你能活下来,还能摇身一变成为张氏的领头人,这不比你以前的生活还要自在?” “咕。”张观涯咽了咽口水,他的确是动心了,要知道当年风餐露宿的逃亡生活他是一点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哪怕是最近傍上了崔赜,日子也不安定,瞧瞧他大腿上因为骑马留下的伤痕便知道了,要不是这伤口他早就骑马跑了,怎么可能还会被抓住。 “如果我说他们现在居住在何处,你真的会饶我一命?” “那当然,”赵桓明白张观涯已经上钩,旋即露出一抹带着阴森的笑容,“朕说话从来都是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第489章 怎么活着 “如果我说出我的族人身在何方,你真能饶我一命?”张观涯盯着赵桓问道,与方才寻死寻活的样子判若两人。 其实他刚才也是一时气血上涌,对着赵桓直接骂了起来,但等到冷静过后却冷汗直流,如果有机会活下来,谁会愿意去死呢?因此当赵桓抛出橄榄枝时,他毫不犹豫选择接下。 “那当然,朕是什么身份?说话一言九鼎,难道还能诓骗你不成?”赵桓轻拍着张观涯的肩膀,信誓旦旦地说道,“若是不信,大可问问身边押送你的人,朕什么时候食言过?” “那是,陛下最重信义,决不食言!”一名士兵立马接话道,“俺家以前在邕州,陛下来了之后问俺们愿不愿从军,土地钱财,还有女人全都有。于是俺和几个同乡商议后决定一起投军,跟随陛下南征北战。前几年陛下勤王之后,分了一块极为肥沃的土地给俺家,那地方好像叫什么......平阳?” 闻言张观涯嘴角一阵抽搐,感情赵桓是将曾经他们张氏一族的封地全都赏给了自己手下将士,要知道平阳这块土地距离河流很近,因此利于灌溉,土质十分肥沃,加之张氏在此地投下无数银钱,平阳早已变成人人垂涎的膏腴之地。只可惜随着张氏覆灭,平阳也顺理成章的被赵桓收回,分给有功之臣。 “想好了么?想好了就给朕一个答复,是想活命还是想死呢?若是想死,朕可以给你个痛快!” “想活,想活!”张观涯生怕赵桓一个字没听清,将他一刀砍了,“我想活命!陛下您问什么,小人答什么,一定知无不言!” “聪明的选择!”赵桓笑道,“那就说说你们张氏有多少人逃到齐国了吧!” 张观涯略作沉思后说道,“算上小人一共有十三人,七男六女,除了小人外年岁都不大,最大的也只有十二岁。因为小人年长,所以出来讨生活。” “所以讨生活讨到齐国,为他们出谋划策意图覆灭我大周,是吧?”赵桓阴沉的笑着。 “小人也是一时糊涂!”张观涯连忙说道,“他们现在就住在幽州城的一户富商家中,此人早年是我张氏家中的奴仆,后来立了功劳,脱了奴籍,以后便依靠着张氏做起了生意。后来张氏......大逆不道谋反作乱,被陛下您平定后,幸存下来的张氏子弟便在他的帮助下逃到了齐国苟延残喘。” “此外,还有一些官员曾受到了我张氏照拂,帮助他们逃离大周,具体是何人小人也心知肚明!” “那还不速速道来!” “嘿嘿,陛下......您看小人这手脚还被这两位兄弟绑着您看是不是该.......” “哈,你倒是挺机灵的,”赵桓哑然,原来这家伙生怕把自己肚中那点货倒出来之后,自己不守信用杀了他,搁这里坐地起价呢。 赵桓没有命人放开张观涯,而是一脸阴沉地笑着,“你小子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命在朕一念之间,还敢借此要挟?信不信朕一刀砍了你!” “陛,陛下难道就不想知道是谁帮助我张氏逃到齐国的吗?”张观涯被赵桓的气势吓得浑身颤抖,言语间都带着几分颤抖。 “呵呵,且不说过去这么多年,这些与你们张氏勾结的官员大都十分本分,不敢生事。万一你要是胡乱攀咬,朕轻信你的话,枉杀了我大周的忠臣,岂不是会让其他人寒心?!” 张观涯顿时哑口无言,当初逃跑时十分匆忙,也没能留下那些帮助他们逃跑官员的证据,不然今天拿出来定然能博得赵桓另眼相看。 “陛下说得极是......” 见这家伙已经将自己知道的差不多都说出来了,赵桓不耐烦的摆摆手道,“将他押下去吧。对了,还有记得先打断他的双手双脚!” “得令!”闻言两名士兵就要上前就要弄废张观涯的手脚。 “陛,陛下!您可不能食言啊,您说过要让小人活命的!”张观涯一听顿时不干了,拼了命想要挣脱出去,可惜他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实在不是几名军汉的对手。 “唉,朕是说过要让你活着,可是没说你会怎么活下去。下半生好好当一个残废吧,等朕的大军踏平幽州,送你的族人去往生,你就是张氏唯一的后人了,仔细想想岂不美哉?” 被废了手脚,哪怕活着也是个废人,与其这样做苟活于世,倒不如死个痛快了。 张观涯还想说什么,可惜早已被眼疾手快的士兵用破布堵上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陛下,废他手脚,这家伙估计会大喊大叫,俺们就不扰陛下清净了!” “嗯,记得弄残后用最好的药治疗他,切记不能有性命之忧。朕向他保证过留他一命,朕可不能食言!”毕竟他是一位诚实守信的“好人”,可不是那背信弃义的张氏余孽。 ...... 不知奔袭了多久,崔赜终于是勒住缰绳停了下来,与他一道从战场败退的齐兵亦是停了下来,若是再不停下,他们胯下的爱驹可就撑不住了。 “南周人多是步卒,应该不会追来了。” “但愿如此!”崔赜无奈地说道,接着翻身下马,用自己的战袍默默擦拭着爱马身上因狂奔而渗出的细密汗水。 “太守......接下来咱们该如何是好?” 崔赜没有第一时间答话,只是默默扫视了一眼身后跟随自己一路逃跑的将士们。南下时他们足足有三万之众,可现在只有八十三人活了下来,其他的不是死在了周人刀剑下,便是成了他们的俘虏。 “接下来么......先回幽州吧,幽州还有两万步卒,还有高句丽人的援军,想必还能抵抗一阵子。” 闻言,齐军将士皆是默不作声,他们三万精骑都败了,难道指望剩下两万步卒去对抗南周么,就算抵抗也只不过是多苟延残喘几日罢了,终归是难逃一败。 第490章 忠心还是私心 看着灰头土脸,一脸丧气,毫无斗志的部下,崔赜也甚是无奈,自己的模样恐怕比这些人好不到哪去。 当然兵败是次要的,最关键的是一股弥漫在众人心中的绝望无力之感。 咕~ 此时不知是何人的肚子传来抗议的声音,崔赜也顿感腹中饥渴难耐。毕竟他们一连狂奔了数个时辰粒米未进,现在没了性命之忧,停下来之后只想好好饱餐一顿。 可现在他们地处荒郊野岭,连个飞鸟都看不见,实在是寻不到吃食。 无奈崔赜只好吩咐下去,让两名骑手骑着两匹还有力气的马,去附近看一看有没有人烟。 南下时大军曾走过这地界,因此崔赜记得穿过此地马上就到幽州了,虽然距离幽州治所还有数日时间,但应该是能遇到人烟。 至于他本人,则默默在原地休整起来,一则是考虑如何对付南周,他这一次遇到的仅仅是三万大军,可整个南周入侵大齐的兵力足有三十万,若是这些人都有如此战力,那齐国社稷倾颓恐怕再也无可挽回。 至于另一点,他带了三万人南下救援,却几乎全军覆灭,崔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去,面对上下翘首以盼的幽州父老。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崔赜默默地说道,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黑夜中寻路的旅人一般,看不见前路,只能靠着手中微弱的烛火,徒劳地试图照亮前路。 好在崔赜派出的两名手下没让他失望,几个时辰过后,两个带着干粮返回,与此同时,还带来了一个让崔赜震惊无比的消息。 “太守,我们两个去寻吃食的时候探到一则消息!朱将军已于昨日率领两万步卒加上高句丽派来的三万士卒,南下救援邺城去了!” “你确定?!”崔赜闻言连吃东西都顾不上,抓着手下的肩膀摇晃起来。 “确定,确定!小人到那村子讨吃食的时候,正巧撞上了了朱将军麾下的几名后卫,其中有一人是小人的老乡,交谈后才得知此事,小人不敢耽搁,这就回来禀报您了!” 崔赜紧握双拳,一股怒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起来,他分明记得自己南下时给朱天豪的命令是等待高句丽援军后,跟随他的脚步先解济南之围。 可是这家伙竟然无视了自己的命令,执意带兵南下救援邺城,是真不把他这个太守放在眼里了。 “匹夫安敢如此行事!”崔赜突然起身恶狠狠骂道,惊得一众正在狼吞虎咽吃干粮的齐军目瞪口呆。 “吃完了没,吃完了就随我一起,追上朱天豪!” “太,太守?您这是打算和朱将军一起解围邺城么?”崔赜的手下有些后怕,他们刚刚和南周血战一场,结果三万人仅剩他们这八十几人,大败亏输,短时间内他们是不想再和南周打上一场了。 “不,我并不打算去招惹围攻邺城的周军,而是阻止朱天豪,阻止他继续错下去!” 顾不得人困马乏,崔赜执意启程,只不过这一次却并不是朝着近在咫尺的幽州,而是重新掉头向南,去追已经南下试图解邺城之围的朱天豪部。 而愿意跟随崔赜的齐兵却不多,最终只有二十余名亲信紧紧跟随,其他人皆是默不作声,注视着崔赜离去。而崔赜也顾不得他们,他要在朱天豪没酿成大错之前,让那几万步卒安然无恙地撤回幽州。 皇天不负有心人,经过一天一夜的奔袭,崔赜终于是追上了朱天豪的大部队,不过在当他提出要求退兵时,却是遭到了朱天豪无情拒绝。 “退兵?你让我退兵?!”朱天豪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一脸诧异地看向风尘仆仆地崔赜,“距离邺城只有不到一日的路程了,解救陛下于水火就在眼前,你却让我退兵?” “不错,”崔赜压住心中怒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心平气和,“趁现在还未落入南周人的圈套,退兵还来得及!” 朱天豪却是嗤笑道,“圈套?我早已派出哨探探明前路,怎会中了周人的圈套?再说了,南周现在兵分三处,围攻邺城的兵力不多,正是救陛下的好机会!” “救陛下?你拿什么救!”崔赜终于是忍不住,“我领着三万精骑南下,迎头撞上了周人的三万步卒,一场大战下来最后只有八十多人逃出来,你觉得凭你手里这点兵力会是周人的对手?别忘了他们可是有三十万人!” 其实崔赜撞上的也是大周百战的精锐,当然不能和围攻邺城的周军相提并论,但也不是朱天豪麾下步卒能碰瓷的,他手里兵力有五万,真正有战力的只有幽州的两万人马,高句丽的三万人战力恐怕连临时征募的百姓都不如,只能充当战场气氛组。 可朱天豪显然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他撇撇嘴冷笑道,“三万精骑对三万步卒,最后被打得只剩三万人,太守,同样的兵力若是交给我朱天豪,断然不会如此大败!” 闻言崔赜顿时脸色阴晴不定,难怪朱天豪会对自己不假辞色,自己打了败仗的消息他已经知道,败军之将哪怕他是太守,也会被人瞧不起,而朱天豪则是毫不掩饰自己。 “朱天豪,本官就问你一句话,你可还受本官节制?可愿听从本官调遣?” “抱歉崔太守,”朱天豪拱手抱拳,嘴角却是掩饰不住的嘲弄,“我虽是你麾下官员,但我好歹读过几本书,知道礼义廉耻,更何况我朱氏世受皇恩,此等国难之际,更应当以身报国!” “你若想以身报国我自不会拦着,但莫要拿手下将士的性命,去为你忠心报国的信念陪葬!”崔赜义正严辞地说道,同时音量也故意提高,好让更多的将士听到,“你想拿我幽州将士的尸骨去拯救邺城,拯救陛下来成全你的忠心,我崔赜第一个不同意!” 第491章 内讧 崔赜故意提高了声音,好让更多的士兵听清他们在争论什么。他这一招果然奏效,许多士兵一听说要让他们去送死,顿时心生不快,但碍于朱天豪的权势,不敢有太多动作,只是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他。 终于,有两名士兵被推了出来,壮着胆子问道,“崔太守,朱将军,敢问您二人是何意?” 朱天豪刚想开口却被崔赜抢先一步道,“本官身为大齐幽州太守,有守土卫国之责,如今我大齐风雨飘摇,本官当仁不让该挽救社稷。可惜本官无能,率领三万精骑南下却被周军正面击败,仅有不到百人随本官一同撤出来!” 崔赜毫不掩饰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顿时引起一众士兵哗然,倒不是对他本人有什么意见,而是对周军战力的恐惧。要知道那三万精骑可是崔赜用钱粮硬生生砸出来的,弓马娴熟不说,每一个放在其他军伍中至少都是校官级别,这样一支精骑都被周军打败,十不存一,那他们这些普通士卒就更不用说了。 “我大齐天数已定,覆灭只是时间问题。因此本官不希望尔等白白牺牲,去做那孤魂野鬼!” 崔赜言之凿凿,瞬间引来无数士兵叫好。这些士兵和朱天豪可不一样,他们没有多少家国情怀,只是为了讨生活在被迫加入军伍,让他们白白去送死,自然十分抵触。 “你这厮!”眼见势头不对,朱天豪怒目而视,双目似是要喷出火焰将崔赜烧尽。 他压低声音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想拿士兵来要挟,做梦去吧!” 的确,崔赜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自然不是为了这些普通士兵考虑,而是为了他自己。齐国败局已定,而经历过一场大败的崔赜也没心情继续拯救大齐,他更多的是想为自己将来考虑。 若是想在将来依旧大权在握,手里肯定是要有些兵马,而自己辛苦培养出来的三万精骑已然全军覆没,那么这仅存的两万步卒就是崔赜最后必须要握在手中的。 哪怕为此大齐覆灭,皇帝沦为南周阶下囚也在所不惜。 “不错,朱天豪,你猜的不错。”崔赜也同样压低了声音,“等过几日邺城被周军攻破,本官便拥立济北王萧子安为帝延续大齐社稷,你不是也想挽救大齐社稷么,不如与我一起,届时也封你个太尉当当!” “奸贼!你以为我会和你这样的奸佞小人一样?”朱天豪闻言瞬间暴起,拔出佩剑毫不犹豫地杀向崔赜。 而崔赜亦是不甘示弱,眼见朱天豪油盐不进他也早就动了杀心,只是没想到这莽汉会先下手为强。他后撤数步避开朱天豪凌冽的攻势后,也抽出佩剑与他拼杀起来。 二人突然拔剑相向,让周遭围观的士兵都没反应过来。还有来看热闹的高句丽军官,也被这一幕突然吓到,他们本来就十分不情愿出兵协助齐国,只是碍于齐国势大不敢招惹,可仔细听完,没想到不可一世的齐国竟被南周打得溃不成军,就连国都皇帝都要落入敌人之手。 从心底里来说,高句丽的将士是不愿南下送死的,毕竟就连吊打他们的齐军都不是南周的对手,他们这些人就更不用多说了。因此当听闻崔赜要求他们退兵时,这些人心中一阵窃喜,终于不用去送命,可万没想到朱天豪竟直接抗命不遵,还抽剑与崔赜厮杀起来。 “奸贼!救出陛下之前,我先斩了你这反复无常的小人!”朱天豪大吼道,手里的武器更是毫不留情地劈向崔赜,好似二人是什么不世仇敌一样。 而崔赜不是军伍出身,加上自从乐陵兵败后便没怎么休整过,因此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是朱天豪这样莽汉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被杀得节节败退,明眼人都能看出,崔赜被朱天豪斩于马下只是时间问题。 眼见朱天豪勇武不可敌,崔赜只能另想他法,一边苦苦抵挡一边高声呼道,“尔等还愣着作甚?朱天豪不尊本官号令,谋害我大齐忠良,人人得而诛之!杀了他,本官赏千金!而且他死了,尔等也不用再去邺城送死,好好想想,莫要做错选择!” 崔赜的话顿时让许多齐军醒悟过来,眼神不善的看向朱天豪,可惜没有一个愿意出头的,毕竟朱天豪以勇武在幽州闻名,谁都不敢做出头鸟。 倒是朱天豪在军中的十几名死忠闻言拔出刀剑,怒视周围围观的将士们,似是只要有人敢上前干扰二人便会将手中刀剑刺向昔日的同僚。 “朱将军,有话好好说,莫要伤了和气!”此时有人高呼道,看样子是军中校官。 而朱天豪只是淡淡瞥了那人一眼,随即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这里可有你说话的地方?!” 朱天豪一向心高气傲,在幽州军中十分张狂,人缘极差,不过他的确有狂妄的资格,武力冠绝全军。但在这种时候依旧放不下高傲的身段,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被喝骂的军官顿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在军中大小也算是个中层将领,被这般折辱以后脸面往哪里搁。 “你这厮......好话不听,老子忍你很久了!”校官大怒,拔出佩剑同时转身对身后蠢蠢欲动的将士们高呼道,“弟兄们,朱天豪这厮不遵上令,目无纲常,还敢对崔太守动刀!随我一起,助崔太守铲除奸佞小人,杀!” 有了一个领头羊,其余齐兵顿时有了主心骨,纷纷拿起武器上前助崔赜一臂之力。 可怜朱天豪那十几名死忠瞬间被数以百计的同僚淹没,连一声惨叫都没能发出来。至于朱天豪本人,他个人实力再强,终归双拳难敌四手,被数名齐军联合拿下,押到了崔赜面前。 “你这奸佞小人!”朱天豪仍是不愿低头,破口大骂道,“今天我被你擒,是天要亡我大齐!陛下,我朱天豪尽力了!可惜没能带走奸贼!” 崔赜只是冷笑,待朱天豪说完遗言,直接拿起手中武器将其刺死。 “呼,众将士听令!”崔赜长呼出一口气,“全军......回师!我们回幽州......” 第492章 粮草不济 邺城。 萧妙淽不知道,她翘首以盼,期待的幽州援军已经收拾行装,打道回府了。自从收到幽州齐军南下的消息后,她每天清晨醒来时便要问一遍,得不到答复后,还要亲临城墙,踮着脚尖朝邺城以北的荒野看去,希冀远处的地平线上能看到属于大齐的旗帜,只可惜一连半个月的时间过去了,邺城周围飘扬的,仍旧是让萧妙淽十分厌恶的南周旗帜。 “陛下,城墙上风大,您还是先下来吧!”不远处传来了司空张伯渊的声音。 太阳西沉,已经是黄昏时分了,估计今天还是等不来援军。萧妙淽叹了口气,从善如流从城墙上撤了下来。 “司空......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援军还未抵达,难不成......” 张伯渊皱皱眉头回道,“陛下勿忧,崔赜是老臣的学生,对其知根知底,是一个对我大齐忠心耿耿的贤才,既然说了出兵,断然不会食言!” “不,朕不是担心这个。”萧妙淽摆摆手道,“朕是担心崔卿南下的消息已经被南周知晓,周人狡诈,若是在幽州军南下的路上设下陷阱,恐怕会全军覆灭!” “崔赜虽是文人出身,但上任幽州后事迹老臣也多有耳闻,是一位文武双全的奇才,定然不会中了周人的圈套。”张伯渊宽慰道。 “但愿如此!”萧妙淽吐出一口浊气,“如果崔卿真的有司空你说的那般文武双全,此等人物为何将他外放到了幽州?若是能在朝堂上担任要职,恐怕我大齐社稷也不会如此!” 闻言张伯渊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将眼神收了起来。当初萧妙淽为从太后手中夺权,秘密豢养死士,趁着齐国局势不稳发动宫变,太后死的不明不白,而曾经朝堂上依附太后的朝臣也被扫地出门,杀头流放贬官,除了他这个司空得以幸免。 而崔赜正是太后一党,当时在朝中靠着家族势力与张伯渊提携,正是官运亨通意气风发的时候,然而在人生最高点却因太后的暴毙,情况急转直下,最后靠着崔氏庇佑,外放幽州。只是已经过去这么久,现在追究这些事,争论过去的对错已经毫无意义了。 “陛下,”张伯渊似是想起了什么,“老臣这里还有要事汇报,烦请您屏退左右。” 萧妙淽不知道张伯渊有什么消息要瞒着其他人,但依旧照做,待到周围内侍退去后才问道,“司空有什么事?” “周军已经围城数月......城中粮草水源恐怕很难维持下去了!” 邺城规模本就不大,储存的粮草不多,而且之前更是支援了不少粮草到濮阳,希望能从那里阻挡南周进军的步伐,但现在那些粮草全都成了敌人的战利品。 “城中粮草还能坚持几日?”萧妙淽沉声问道。 “按目前的消耗来算,还能坚持七日。”张伯渊低头沉思片刻答道,“若到了那时候援军还未抵达......我们便无粮草可用了!” “只能坚持七天么......”萧妙淽摇头苦笑,狠狠地一拳捶在身旁的城墙砖上,“该死的周人!围我邺城这么久,为何一次都不来攻城,就这么耗着有什么意思?” 自从周军围城以来,竟连一次试图攻城都没有,只是用游骑将进出邺城的道路封锁,捕杀试图从邺城离开,向外传递消息的人。 “陛下,司空!”突然城头上传来声音,“城外的周军有动作了!” 萧妙淽和张伯渊对视一眼,真是说什么来来什么,刚刚还好奇周军为何不攻城,现在就有了异动。随即二人重新登上城墙,借着城垛间的空隙向下看去。 只见下方数十名周军骑手在城下耀武扬威,来回狂奔,掀起漫天烟尘,好不威风。 “咳咳,周人这是在干什么?”包括萧妙淽在内的一众齐军皆是不明所以,看样子周军完全没有要攻城的意思,那为何让一群骑兵在城下来回狂奔呢? “陛下快看!周人马匹的马尾上,似是拖拽着什么东西!”一名眼神好的士兵突然喊道。 众人仔细一瞧,果然发现似是有什么东西被拴在了马尾上,随着马匹在地上不停拖拽。 “那好像是......我大齐的旗帜?” 可惜下方奔马带起烟尘,让城上的人瞧不清楚,只能暗中疑惑。不过很快,周人便勒住了马匹,为邺城内的齐军解惑。 “邺城内的齐人你们仔细听着!”下方一名骑手高呼道,“我家陛下知道你们打得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困守孤城,依靠幽州的齐军南下救援尔等!” “陛下早早洞察到了你们的心思,提前带兵前往阻击!三万南下的齐军如今已经全军覆没,就连济南郡也被我们陛下顺手拿下!” “陛下说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不愿再造杀孽,而且尔等的外援已经尽数覆没,再顽抗下去毫无意义,不如早早束手来降,陛下承诺会以礼相待!若是不从,城破之日鸡犬不留!”说罢,周军的骑手在守军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勒马返回了本阵,同时将那几十面被马蹄践踏的破破烂烂的齐军军旗留下。 “幽州军败了......崔卿也败了!”萧妙淽一阵失神,“司空,这是不是真的?这肯定不是真的!” 虽然张伯渊很想说周人没必要骗他们,但为了稳定军心,更为了稳住萧妙淽沉声道,“幽州军战力无双,此刻正在南下的路上!定然是周人在幽州军那里吃了瘪,想要尽快拿下邺城而用的攻心之术,这是周人的诡计,诸位不要上当!” “可那些军旗......” “自周人挑起战端以来,一路势如破竹,那些旗帜也是他们击败别处大军缴获的旗帜,断然不是幽州军的军旗!” 张伯渊到底是极有威望,几句话便稳住了濒临崩溃的军心。 “尔等这些天把眼睛放亮些,周人很有可能趁机攻城,莫要被钻了空子!” 第493章 进退不得 邺城,周军大营。 自从在乐陵击败南下意图支援济南郡的幽州军后,赵桓便命人将齐军的甲胄军旗收集起来,先是装作援军靠近济南城,而后靠着精湛的演技成功诈开了城门,几乎是兵不血刃拿下了济南。 而作为青州的首府,济南郡陷落也代表着齐国彻底丧失了对青州的控制,至于青州境内还有零零散散不愿投入大周怀抱的齐军,赵桓也不会客气,命令冯国梁清剿青州残存的齐军后,便领兵返回了邺城前线。 出发的时候足足有三万人,可回来的仅有不到两万人马,而且还个个带伤。虽然损失惨重,但不论怎么说结果是好的,是一场大胜。乐陵一战,彻底摧毁了齐国的最后一支能威胁战局的军队。 同时赵桓在开战前所要求的,围住邺城,围而不攻,尽可能歼灭齐军来救援邺城的有生力量,为日后大周能平稳接手齐地做准备,而此战过后,赵桓“围点打援”的战略部署算是成功了。既然如此,留在邺城也没有太大意义,是时候拿下此城,结束这场战争了。 “陛下,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将幽州军的军旗绑在马尾上,在城外拖拽,展示给邺城守军看。估计他们已经知道外无援兵,很快就会开城投降!”一名将校通报后,急匆匆地进入中军大营,迫不及待地向赵桓汇报道。 “很好。”赵桓只是淡淡回道,“不过这毕竟是齐人的国都,想以此逼迫他们投降怕是不成,定是要拼死抵抗。你们还是要做好打一场恶仗的准备!” “嘿嘿,陛下放心!俺们就是不怕恶仗,越险恶越喜欢!” 赵桓闻言则是摇摇头,“拿下邺城后,伐齐之战也就接近尾声,天下重归一统,是时候该享受太平了。朕可不希望朕忠心耿耿的臣子倒在黎明前的黑夜里。” “陛下您这话说得,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再说了,俺听说陛下正在推行什么烈士家属?战死之后,朝廷会护佑战死兄弟的妻儿老小,保着孩子一直念书到成年?说实话,俺手下人听说这些都恨不得马上就去送死,好给子孙博一个前程!” 赵桓闻言哑然失笑,他推行这些一则是为了让手下将士更加用心杀敌,二来也是为了让自己良心上能过得去,可没想到到了底层将士那里却成了为子孙搏前程的好机会。 “告诉你手下将士,若是因为他们莽撞葬送了大好局势,或者导致更多同僚战死,朕可不一定能让他当上烈士!”赵桓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陛下放心,俺手下人都有分寸,断然不会坏了陛下的旨意!” 赵桓点点头,随即又问道,“对了,前一阵子咱们‘请’来的客人怎么样了?” “按陛下的吩咐,好吃好喝招待着呢!” “那好,咱们招待了他们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发挥作用了!”赵桓微笑着点头道,“明日随便给他们发一把武器,让他们去试探试探邺城的守军吧!” “遵命!” 赵桓口中的“客人”是前阵子大军刚刚抵达邺城,封锁四周道路时抓到的试图逃离邺城的齐国达官显贵,其中不乏在齐国赫赫有名的世家。 被周军捉拿后,这些人倒也还算老实,乖乖交上了财货后本想着能逃出生天,可周军却没有要放他们走的意思。因为赵桓要让他们打响攻打邺城的第一枪,曾经齐国高高在上的权贵,如今却调转矛头攻打齐国国都,这些足以让邺城的守军认识到形势的逆转。 只不过这些齐国的权贵在朝堂上坑蒙拐骗,尔虞我诈是一把好手,但让他们拿起武器上战场可就太过难为了。许多人活了大半辈子怕是连只鸡都没杀过,而年轻子弟也多少庸碌不堪大用之辈,之前过得都是锦衣玉食,奢华无度的日子,被酒色掏空身子的他们能有多少战力让人十分怀疑。 让这些齐国权贵去送死也在赵桓的计划之内,曾经有人说过,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哪怕是齐国或者未来大周覆灭,这些世家依旧能长存于世,而他们势力庞大,盘根错节,若是留着他们会对大周未来统治极为不利,因此赵桓打算先下手为强,直接将他们推到战场上送死。 若是这些世家权贵能与齐国皇室死守邺城,拼死抵抗,赵桓或许还会高看他们一眼,将来留下一两个不重要的子孙传承家业也不是不可能。 但可惜的是,这些权贵选择了抛弃萧氏,带着大量金银珠宝试图逃离邺城这个是非地。要知道这些世家有很多都是齐国皇室扶植起来,对抗宗室或者其他世家的,现在毫不留情地抛弃皇室,薄情寡义可见一斑,因此赵桓实在想不出自己有留着他们的理由。 第二天一早,大大小小约么一千多余齐人被推上了前线,他们手里是周军刚刚分发给他们的武器,大都是破烂不堪,满满锈迹,至于甲胄什么的更是想都不要想。 站在齐人面前,赵桓清清嗓子道,“朕知道你们和齐国皇帝不对付,因而被迫出逃,因为你们的逃跑估计在邺城的家产也已经被充公!朕现在给你们一个夺回家产复仇机会,现在尔等前面便是邺城,只要你们能拿下邺城,朕定会保尔等家族万世不缀,与国同休!” 赵桓话说得漂亮,可惜这些齐人很多都是浸淫朝堂多年的老油条,自然不会被几句话煽动着冲上去,只是面面相觑,无人敢动。 没人愿意第一个冲出去?这也简单,赵桓挥了挥手,数百名手持武器的周军上前,武器遥遥指向这些不愿前进的齐人。 “若是不愿前进,那朕可要帮一帮你们了!” 说罢一名士兵已经将武器伸向了齐人之间,刺破了最前方一名齐人娇嫩的皮肤,渗出一阵鲜血。 这下齐人终于是明白了赵桓的意思,若是不愿前进,周人会毫不留情斩杀不愿前进者,而前面等待他们的也不是什么坦途,而是全副武装等候多时的邺城守军。 第494章 自相残杀 前进会被邺城守军,曾经同一阵线的同胞毫不留情射死,而若是不前进,身后如狼似虎的周人也不会吝啬他们手里的屠刀,定然会将后退者斩杀。 “求求你了,饶我一命吧!”只见一名齐国权贵突然放下武器,转身对着最近的一名周军士兵下跪道,“只要能饶我一命,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钱财,土地,美人我都能给你!” 其余人看了一眼这个匍匐在周军士兵脚下,痛哭流涕地男子,很多齐人对他都不陌生。此人曾是齐国大理寺卿,掌刑狱案件审理,位高权重,而现在却只能跪求一个大头兵饶命,这样的人过去这位大理寺卿怕是连眼皮都不会抬一下。 过去借着职位之便,没少为犯了事的世家子弟开脱,不仅因此得了人情,还积攒下了泼天财富,到如今已经是天文数字。 这样的人物怎么甘心留在邺城陪齐国覆灭,早早便收拾好行装带着家人逃往北面,可惜家财万贯在此时却成了累赘,队伍行进缓慢因此被周军追上。 被抱住双腿的大周士兵也只是淡淡抬了一下眼皮,随即朗声道,“留给尔等的时间不多了!再有半刻钟,击鼓不进者,斩立决!” 笑话,这位大理寺卿承诺的东西,赵桓可是一样没少,都赐给了忠心杀敌的将士们,实在是没必要为了一个抛弃家国逃亡的丧家之犬求情。 半刻钟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一声声鼓音结束后,那位齐国的大理寺卿却依旧死死抱着那士兵的双腿不愿撒手,好似傍上了一棵十分牢固的大树一般。 见此人仍不为所动,那士兵十分干脆,抽出腰间佩刀,只见白光一闪,曾经高高在上的大理寺卿胸口多出一道猩红的血痕,他惨叫一声,痛苦地在地上哀嚎打滚。 “再说一遍,击鼓不进者,斩!” 浓浓地血腥味总算是让这些齐国权贵醒了过来,他们嚎啕着,不情不愿地被迫拿起武器,向着不远处的邺城进发,去试图撼动那牢不可破的坚城。 邺城的齐军不是瞎子,自然看到了从周军大营中走出寥寥千人,他们手持各色武器,却连统一样式的甲胄都没有,只是穿着染了灰的金锣绸缎,队伍零零散散,连阵型也没有,就这么向着邺城袭来。 “这就是周军?” 城墙上的齐军面面相觑,就这水平怕是连他们都不如啊。若是被这样的军队击败,守军真的可以找一块石头撞死算了。 短暂迟疑后,邺城守军拉动弓弦,万箭齐发射向下方阵型混乱的“周军。” 仅仅是一阵箭雨过后,这批“周军”便倒下了了一大半。一名周军小腹没入一支箭簇,显然这支箭避开了要害,没能第一时间夺取他的生命,可剧烈的疼痛让他倒在地上,嘴里喷着血沫,无法继续前进。 看着不远处,近在咫尺的邺城,明明过去进出这座城毫不费力,现在却无论如何都无法靠近半步,再低头看看小腹上的羽箭,实在是让人生出阵阵绝望。 一场千余人发起的攻势仅仅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彻底偃旗息鼓,整片战场除了还未身死者发出的哀鸣外,寂静无声。 “陛下,这一千余人已经尽数战死。营中现在还有不到六百齐人,是否将他们也送到邺城?” 赵桓手指轻轻叩击桌面道,“既然已经送了一千人过去,那也不差这六百人!过了午时,将那六百人一起送过去吧!早日送他们去往生,也算是功德一件!” “遵命!” 这些齐国权贵不过是国之囊虫,只会趴在百姓身上吸血,于国无益。更在齐国举步维艰的时候弃之不顾,拖家带口的想要逃离邺城。留着他们,对未来大周统治都有可能造成威胁,因此于情于理赵桓都没有留着他们的必要。 但赵桓不愿脏了自己的手,并没有亲自动手杀他们,而是将他们推至前线,让昔日的同胞们对其开刀。 邺城内,齐军正在为击退了“周军”的进攻而兴奋不已,要知道自从开战以来,周军一直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没有一支齐军能抵挡他们前进的脚步,而现在他们却成功击溃了来犯的“周军”,还尽数将其全歼,不得不说是一场大胜。 “司空你快看啊!周军的攻势被击溃了!”萧妙淽同样是看到了这一次“大胜”,兴奋地手舞足蹈,同时还不忘勉励身旁士卒,“有你们这样忠心护国的勇士,朕晚上也能睡踏实了!待到击败周人后,朕还重重有赏!”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瞬间,城头上响彻起对萧妙淽的吹捧之声,让她十分受用。 看着麾下战无不胜的雄兵,萧妙淽忍不住大笑起来,“有此等健儿,何惧南周?我大齐真是天下无敌啊!” 一片欢腾的气氛中,唯有司空张伯渊眉头紧锁,他虽不是军伍出身,但也明白周军的强大,断然不会派出一群穿着绫罗绸缎,拿着几把破刀,连阵型都不会的人来攻城。 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这批“周军”并非是久经沙场,战无不胜的那支周军。可张伯渊不是傻子,断然不会在此时坏了气氛,毕竟能有一点半点振奋士气方法,也要尽全力而为。 此时,张伯渊的两名亲信悄悄来到他身后道,“司空,您方才吩咐的事小人已经办妥了!” “哦?带我去看看!” 张伯渊吩咐的事很简单,他派了亲信冒死出城,想办法带回几具尸体,因为他总觉得这支“周军”不对劲,遥遥看过去,从进攻的身形中似是有几位熟人的身影。 果然,当他见到两具浑身插满箭簇,像是刺猬的尸体后,顿时认出了两人的身份,一位年轻的面孔是在邺城恶名昭彰的纨绔子弟,博陵侯之子。另一位则是曾经在朝中以贪财着称的大理寺卿。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何会出现在周军阵营中?” 第495章 全军出击 种种迹象表明,方才参与攻城的并不是传说中,穷凶极恶的周军,而是他们大齐自己的人! 难道这些人投奔了南周?不过看他们的样子明显不是自愿上阵,就算是齐军最底层的士兵,装备也比这些人强。连年征战下来,张伯渊相信,南周军力肯定是比齐国要强,断然不会连几件防具和武器都拿不出来。 而且最关键一点,这些人他都认识,平日里关系虽都是点头之交,到了朝堂上甚至还有可能因为理念不合而结怨,但张伯渊十分确定,这些人没有一个精通上阵杀敌,周人让他们来攻城,只有死路一条。 张伯渊看着地上两具尸体,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邺城内无论是防务还是民生,现在都要他这个司空负责,十几万人吃喝拉撒全都需要他过目,而萧妙淽却不管这些。 繁重的庶务早已让这位老人身心俱疲,现在又遇上这么一档子事儿,实在是心力交瘁。 “这些人连个像样的甲胄都没有,武器也是破破烂烂,生了锈,攻城时周人连城头都未压制,难不成是派这些人来送死的?”一名亲信小声嘀咕道。 正是这句话点醒了浸淫权术多年的张伯渊,周人就是让这些齐人来送死的! 至于周人为什么做也不难猜,无非是这些人于国无用,反倒是将来齐国覆灭后,借着宗族势力对周人的统治制造麻烦。 当然也仅仅只是麻烦而已,对于这群虫豸,身在朝堂,与他们共事的张伯渊早有体会,除了在争权夺利,收受贿赂,为宗族谋取更多利益上这些人十分精明外,其余毫无作为,若不是这些人在,齐国也不会看似强大,实则不堪一击。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人都是齐人,被周人强迫着推上战场,又被自己昔日的同胞射杀。看着城墙上仍在庆贺击退“周军”进攻的将士们,张伯渊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兔死狐悲之感。 “罢了,将这两具尸体带下去,好生安葬吧!”张伯渊摆摆手转身就要离去。 “可是司空......他们都是周人,为何要好生安葬?随便找块地埋了不就行了?”亲信不解地问道。 “他们不是周人,他们都是我大齐的人!曾经居住在邺城的齐人!”张伯渊突然扭头吼道,接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地。 ...... 又送了约莫六百名齐人去送死后,周军大营这边早已偃旗息鼓,第一日的战事算是彻底结束。 哪怕是隔得老远,在大营中都能隐约听到邺城传来欢呼的声音,欢呼的内容无他,就是庆祝他们刚刚取得了一场“大胜”。 “呵呵,这群齐人......” 营帐中,几名将军打扮的人发出了不屑的冷笑。 “就让他们高兴高兴吧,毕竟从开战以来,齐人还从未胜过,”赵桓则是无所谓,“反正他们也高兴不了多久了!” “陛下说的是!” “好了,废话少说!方才得到消息,晋阳已经被攻克,现在关中的十万大军正在休整,休整过后他们会北上直取幽州,彻底断绝齐人的后路!” 晋阳是齐国北方重镇,作为进出草原和关中的要地,齐国经营多年,城坚粮足,守上一年半载绝不是问题。可现在这座坚城终于是被关中的萧明远和郭兴泰合力攻克。 赵桓顿了顿继续道,“既然如此,咱们这里也不能甘居人后。今晚好好休整,明日一早全军出击,朕要求三日内攻克邺城!拿下邺城,朕重重有赏!” 听到有赏,一众将军顿时打起了精神。要知道面前这座城市可不是晋阳,而是齐国的国都,有着极为重要的政治意义。看看另一路的郭兴泰,他攻克了魏都长安,如此殊荣让他一跃成为了大周朝堂炙手可热的人物,隐隐有取代萧明远成为大周军队头号人物的趋势。 不仅是荣耀,还有各种封赏足以护佑宗族百年不衰,将来史书上也会对其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足以称得上是光宗耀祖了。 “陛下,明日让俺领兵主攻吧!”一员大军站出来自荐道,“用不了三日,只要给俺一天就能攻克邺城!” “得了吧,你手下兵什么样俺还不清楚!”此时又有人站出来拆台道,“陛下让俺来主攻,俺只要半日就能拿下邺城!” “半日?俺半日都用不到,只要给俺四个时辰,定能拿下邺城,擒获齐国皇帝!” “四个时辰也不用,俺只要两个时辰!” “俺只要半个时辰.......” 眼看越说越离谱,赵桓目光扫视一眼互相打口水仗的将军们,随即猛地一拍桌子,瞬间吵闹的营帐便安静了下来。 看来自己的威望还足以令这些人臣服,赵桓微微点头道。 虽说这些将军各个都是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搏杀出来的官职,个个桀骜不驯,但无一例外都对赵桓极为忠诚和佩服。毕竟细数过去的王侯将相,有哪一个敢以身犯险,以皇帝之躯去充当诱饵,只为大军获胜?如此气魄早已赢得了这些心高气傲的将军们信服。 “越说越离谱,一个个他娘的都飘了是吧?!”赵桓故意面露愠色,扫视一眼众将,全都瑟缩着不敢抬头与其对视。 不过这番骂娘的话,却让这些将军们倍感亲切,发迹于军伍的他们对类似的话再熟悉不过,常年指爹骂娘都是常态,若是赵桓用温声细语的态度反倒会让他们感到极为不适。 “嘿,嘿嘿!陛下,俺们这不是也想着能早日攻克邺城,完成您的大业么!” “那他娘的你们说半个时辰拿下邺城?敢不敢立军令状?!”赵桓继续骂骂咧咧说道,但这话落到这些将军耳中却是舒适无比,“朕在女人身上用的时间都比这个多,就给你们半个时辰,怕是连裤子都提不上!” “陛下教训的是!” 赵桓冷哼一声,随即看向沙盘,一拳重重击在邺城上,“这一次没有主攻,朕要你们全军压上,所有人都是主攻!” 第496章 薄雾后的杀机 所有人都是主攻? 众将领面面相觑,随即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拍手叫好,“陛下所言极是,咱们几十万人,就是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邺城淹了!” 所有人都是主攻,既能充分发挥大周兵力的优势,又能让这些跃跃欲试的将军们都获得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一个能攻克齐国国都的机会。 这份荣耀,封妻荫子,保家族万世不缀与国同休,还能在史书上留下一笔,足以让人很多人眼馋。 有了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就有第二个反应过来的,纷纷对赵桓拱手道,“陛下英明!” “行了!”赵桓挥了挥手,“朕英不英明朕自己心里有数,天色不早了,朕要歇息,现在滚吧!” “得嘞,弟兄们咱们滚!” 第二日清晨,天色阴沉,同时还笼罩着一层薄雾,使得无论是攻城方还是防守方能见度都极低。 “这样的天气周军应该不会来攻城吧......”张伯渊望着天空叹息一声。 昨晚为了庆贺打了一个“胜仗”,萧妙淽将本就不多的食物和酒水拿出来犒赏有功将士,虽然此举的确振奋了士气,但毫无疑问,原本邺城捉襟见肘的粮草储备现在更加无法维持下去了。 “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张伯渊无奈摇头转身回屋处理起近日积攒起来的庶务,上到守军粮草调度,下至普通百姓吃穿用度,都要他这个大齐司空过目。 若是将这些事务交给萧妙淽,她估计也是看都不看一眼。张伯渊对自己这位皇帝陛下太了解了,每当需要萧妙淽过目庶务时,萧妙淽总是以“皇帝岂可被这些杂事束缚”之类的话术推脱出去。 而像是张伯渊这样的重臣,无一不是从底层小吏做起,一步步成长到如今精通政事。虽然萧妙淽为九五之尊,无需从小吏做起,但若想日后处理起朝政得心应手,不被欺下瞒上,这些庶务她就必须过目,这样才能成长起来。 可惜萧妙淽向来自视甚高,不愿处理这些繁杂的事务,统统交给了朝臣处置,可那些朝臣不一定有张伯渊的高风亮节,于是打着萧妙淽的名号为自己攫取权益,使得齐国朝堂乌烟瘴气。等到张伯渊接手时,齐国的局势已经岌岌可危。 张伯渊相信,如果能给自己足够的时间,以及足够的信任,他或许能扭转齐国国势日渐衰落的趋势,也能将萧妙淽调教成一位合格的皇帝,这样也不算愧对太后一番栽培,但可惜大周不会给他这个时间了。 不过仔细想想,比起那些残忍好杀,奢华无度的皇帝来说,萧妙淽没有残虐的性子,不过是有些眼高手低,性子也算和善,心智也是常人难及。 想到这儿张伯渊笑了起来,似乎忘记了邺城外,就是如狼似虎,意图覆灭大齐的周军。 “司空!”屋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那是负责萧妙淽特意派来与他联络的卫兵。“周人不知死活,又来攻城了。陛下请您到城墙上,看我大齐儿郎如何击败周军!” 卫兵有条不紊地说道,虽然看似神情平和,但张伯渊还是一眼看出了此人眼中暗藏的兴奋。从昨日的那场“大胜”过后,邺城守军上下都是信心满满,一扫前几日对周军的惧怕。 “周军为何会选在这样的天气下进攻?”张伯渊不解地自言自语道。 而那卫兵似是等得有些着急了,忍不住道,“司空!还是莫要让陛下久候您才是!” “说的也是!” 张伯渊没有迟疑,跟着卫兵一路来到了城墙上,在这里萧妙淽早已恭候他多时。 “司空,你来的正好!昨日周人吃了败仗,没想到今天还敢来送死!就让他们好好尝尝朕的怒火,这一次击溃他们后,朕会派人出城追击,争取一鼓作气彻底击败进犯的周军!” “陛下,南周有数十万大军,贸然出击是否有些不妥?”张伯渊有些担心。 “相信朕的判断!周人挑起的这场战端已经有半年之久,周军士卒定然是早已厌烦了战斗,而我大齐将士斗志高昂,此时不主动出击更待何时?” 张伯渊闻言低头沉默不语,良久后才缓缓道,“但愿一切如陛下所言!” 因为清晨的薄雾,导致双方都看不清彼此,但张伯渊还是从那薄雾后面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说的肃杀之意,同时心头猛然一揪,似是有什么坏事要发生。 “陛下,待会周人进攻,定然是要倾泻箭雨,此地十分危险,还请您先......”张伯渊话还未说完,突然从周军大营中传来阵阵破空之声。 只见数颗剧烈燃烧的火球从薄雾中呼啸而出,火焰燃烧带来高温,将空中弥漫的薄雾尽数蒸发,双方总算是勉强能看清彼此。 火球是从周军阵中的霹雳车上发出来的,张伯渊暗道不妙,他就知道周军不会像昨天那样,让一群人出来送死。 似乎是因为能见度极低的原因,从霹雳车上发出的火球准头很差有两颗击在了邺城城墙上,而还有三颗越过城墙,落在了身后的民居之中。 但无一例外,这些火球都绽放出了极为绚丽的火光,同时夹杂着巨大的声响,声如霹雳,震的守军将士甚至站不稳身子。好在城墙是由坚石铸成,这些会爆炸的火球无法对其造成伤害。而身后的民居可就遭殃了,爆炸产生的火焰瞬间吞没了一座房屋,连带着周遭几户人家也遭到了池鱼之殃。 “这,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萧妙淽喃喃自语道,满脸不可置信。 忽然她感到脸颊似是有一阵热流划过,下意识用手去摸竟是鲜血! 方才的爆炸将萧妙淽的耳朵震伤,从耳朵流出大量鲜血,再看看其他守城将士也大都被突如其来的爆炸震伤了耳朵。 可与普通将士不同,自从之前有过被周军追杀的经历,萧妙淽极其害怕殷红的鲜血,尤其是从自己身上流出来的血。 “啊!”萧妙淽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手上的鲜血,是如此的扎眼,惨叫一声身子摇摇欲坠,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直接倒了下去。 第497章 破城 “陛下!” 别看张伯渊年纪大了,反应却是迅速无比,察觉到萧妙淽不对劲后连忙将其扶住,这才没让她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萧妙淽只觉得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努力睁开眼看到了张伯渊一张沧桑的老脸,“司,司空......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老臣也不知。”饶是张伯渊见多识广,也不清楚这个会爆炸发出巨大声响的火球是何物,但他明白一点,此地不宜久留,尤其是萧妙淽,绝不能在此。 “陛下您先不要说话了,老臣派人护送您回宫。前线防务就先交给老臣吧!” 说着,张伯渊便要放开萧妙淽,让她能在地面站立。 可萧妙淽似是被爆炸声吓傻了,面露惊惧之色,“不,司空要走一起走!你和朕一起回宫!” “不行啊陛下,”张伯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若是无人在城墙上督战,周军只要一来进攻,怕是用不了半个时辰外城就能沦陷。老臣身为大齐司空,总该要与国同休才是!” 看看周围的将士们,模样比萧妙淽好不到哪去,他们都被周军会爆炸的火球吓得瑟瑟发抖,躲在墙角抱着武器,口中念念有词,说什么“求天神饶命”之类的话。 若是无人组织,邺城恐怕今日就会被周军攻破! 想想昨日刚刚庆贺过大声“周军”,萧妙淽银牙紧咬,只觉得一阵气郁,“这才是周人真正的实力么.......” 收了收心神,萧妙淽继续对张伯渊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不行,司空你必须跟着朕回宫!” 张伯渊张张嘴还想说什么,萧妙淽却抢先一步道,“李云鹤,你留下替朕督战,敢有临阵脱逃者,斩无赦!” 一名身材高大男子躬身领命,他是萧妙淽秘密培养的死士,在从太后手中夺权时扮演了极不光彩的角色。到后来萧妙淽掌握齐国大权,这些死士自然也不用再藏着掖着,于是被编入了禁军队伍,负责保卫萧妙淽。因为有着过去共谋太后这层关系在,李云鹤对萧妙淽可谓是忠心耿耿。 “陛下且安心,末将定不会让周军踏入邺城半步!” “好,很好!”萧妙淽盯着李云鹤满意地点头,“完成你的诺言,你要是能活下来,朕重重有赏。若是做不到,你就和邺城共存亡吧!” “末将谨遵圣意!” 目送萧妙淽狼狈离去后,李云鹤转身看向瑟缩在墙角的守军,抽出佩剑高声道,“都起来,起来!周人随时都有可能发起进攻,拿起你们的武器!” 可被爆炸吓傻了守军依旧是不为所动,甚至有几人趁着现在周军停止投抛火球,尖叫着想要逃跑。人是有从众心理的,若是真被他们跑了,那邺城也不用守了。 李云鹤一咬牙,三两步追上一名逃兵,随后手起剑落一招将其首级斩下。 “再有临阵脱逃者,这便是下场!现在拿起武器,抵御周人进攻尔等便还有一条生路,否则,我先将你们杀了,随即自裁以报陛下圣恩!” 地上无头的尸体还在抽搐,再看看李云鹤手中提着一颗睁着惊恐大眼,死不瞑目的头颅,守军们终于确信这不是在开玩笑,为了不死在这里,只能拿起武器,战战兢兢地准备御敌。 李云鹤猜的不错,短暂稳住局势后,周军便浩浩荡荡地向邺城发起了进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座比邺城城墙还要高出一头的攻城塔,上面整齐站着数十名弓弩手,借助居高临下的优势,弩手们毫不留情射杀所有能看到的敌人。 攻城塔上不断向城头倾泻箭雨,压得守军一直抬不起头来。李云鹤暗骂一声,他知道邺城缺少远程进攻的手段,拿这些攻城塔更是毫无办法。 “该死的周人,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实力么!” 想起昨日那零散的阵型,守军轻而易举拿到一场大胜,为此还开起了庆功宴。但仅仅是过去一天时间,看似弱小的周军却变得凶神恶煞,就像是一只人畜无害的绵羊突然脱下了羊皮,显露出真容竟是一只恶狼。 时间好似凝滞了一般,漫天的箭雨丝毫不曾停歇。不知过了多久,箭雨终于是平息,还不等李云鹤有片刻喘息,城下忽然杀声震天,数架云梯搭在了城墙上,百十名周军正借助云梯向城头攀爬。而紧闭的城门,也在周军将士的口号中,在攻城锤的一次次攻击下,逐渐变得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被周军攻克。 城破只在旦夕之间。 可李云鹤在萧妙淽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自己就算是死也要和邺城一同覆灭! “杀!” 张有为大吼一声,手持利刃杀向了一名借助云梯攀附上来的周军,仅仅几招下去,那周军便惨叫一声,从城墙上跌落下去,这个高度能留下一具全尸就不错了。 顾不得去看那具必死的尸体,李云鹤转身又杀向了另一侧,那里已经有数十名周军结成半圆阵型,抵抗守军围攻。若是被他们站稳脚跟,源源不断的周军便会借此冲上来,将本就不多的守军彻底击溃。 “跟我来,将周人赶下去!”李云鹤对着身旁数名禁军将士说道。 禁军算是邺城中唯一有战力的守军了,但可惜他们数量不多,只有几千人还被分散在邺城各处城墙上驻守,使其能对周军产生的威胁并不大。 “得令!” 李云鹤在禁军中也是颇有威望,一道命令下去又有数十人响应,这下跟在他身后的禁军足有二十好几,足以将那群周军击败。 果不其然,一场混战过后,终于是守军获得了胜利,攀登上来的周军被尽数消灭,而原本依靠在城墙的云梯也被推倒。 正当一群人大喘气,感受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时,突然一名浑身是血的禁军步伐踉跄地冲到了李云鹤面前,声泪俱下道,“统领不好了!周人,周人用攻城锤撞开了城门!” 第498章 众叛亲离 光顾着城墙上的防守,却忘记了城门外那势不可挡的攻城锤正在周军的操作下一步步叩击着邺城大门。而现在,城门已被攻破,李云鹤即便在城墙上击退再多的周军也无济于事了。 看着如洪流一般不断从城门涌入的周军,李云鹤惨然一笑,他知道自己辜负了萧妙淽的期望,没能守住邺城,没能将周军阻拦在城外。 “我辜负了陛下的期许,没能阻拦周军进入邺城,”李云鹤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身后浴血奋战的袍泽,“一切过错由我来承担,尔等已经尽力而为,实在是天数已定,不可逆转。” “听闻周人不会滥杀无辜,只要放下武器,退去甲胄便可。待会便向周军投降吧,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也不要在白白牺牲。” “那统领......您呢?” “我?”李云鹤闻言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我不能杀敌报国,以全陛下提携之恩,有何颜面去向周人投降?唯有一死,以全忠心!” 说罢也不顾袍泽阻拦,李云鹤缓步走下城墙,提着三尺青锋独自迎上了汹涌而来的周军。虽然他武艺不凡,在周军中杀得有来有回,但只可惜孤掌难鸣,一人终归不是数万大军的对手,最终力竭而亡,死于乱军之中。 皇宫内城。 因为近日萧妙淽选择在外城居住,与士兵同吃同住以勉励士气,因此内城无人居住,原本各个宫殿内的内侍宫女也借着萧妙淽不在宫中,为了躲避战乱跑了大半,所以整个宫殿内的陈设都落了一层灰尘不说,还显得死气沉沉,毫无生气可言。 不过萧妙淽暂时无暇顾及这些,更没心思追究那些已经逃跑的内侍宫女。一路上她和张伯渊一道慌不择路,逃一般回到了内城,途中所见一片狼藉,处处皆是民居被火球蹂躏过后的场面。 火球所过之处,房倒屋塌,燃着熊熊烈火似是要烧尽世间一切。最让萧妙淽难以忍受的还是那些被烈火砖石压住的百姓,他们都在拼命呼救,可惜已经没人能顾得上他们了。相比之下,一旁被火球爆炸直接命中,变成一地残尸的无辜百姓倒是十分幸运了。 一想起挂在树上,向下滴着鲜血的残肢和内脏,萧妙淽只觉得一阵干呕。回到大殿刚刚坐下,她便喊道,“丹房的人呢?还不把今日的药给朕送来?” 内城的丹房中养着数位从大周逃难来的道士,他们负责为萧妙淽炼制一种从大周传来,能治百病的“良药”,五石散。 “回禀陛下,”宫中唯一还没跑的一位老公公回道,“丹房的几位方士趁着陛下这些天不在宫里,趁机跑了!” “那他们有没有留下五石散?” “没,没有。内城缺衣少粮,制作五石散的材料也早就不够用了。而且那群方士见禁军都到城墙上防守,内城无人把守,便掠夺了宫中财物,早就跑没影了!” “这群该死的混蛋!”萧妙淽闻言大怒,倒不是心疼被盗走的财物,而是她好生养着这群人,却在最关键的时候抛弃了她,而且在她最想服用五石散的时候,连一份都没有留下。 “朕早晚要找到他们,将他们碎尸万段!”萧妙淽咬牙切齿地吼道。 五石散具有成瘾性,显然此刻萧妙淽急需此物来缓解自己心中的渴望,只可惜却求而不得。只能徒劳的将宫内所剩无几的陈设通通摔在地上,以发泄心中不满。 此刻的萧妙淽状若疯魔,连着摔碎了数件珍贵宝物仍是不能泄愤,最后竟盯上了那唯一没有逃跑的老公公。她举起一个砚台便要砸了过去,幸好一直未曾言语的张伯渊动手拦住了萧妙淽。 “陛下,冷静!” 随后张伯渊扭头看向那老公公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快走!” 被张伯渊拦住,萧妙淽终于是恢复了几分神智,她默默放下手中砚台,拖着沉重的步伐一瘸一拐地重新走回上位。 “司空......”萧妙淽披头散发,从发丝中露出一双泛着光的眼睛,“你博览群书,知道的比朕多。朕问你一件事,过去可曾有过被俘虏的天子?” “陛下......城防坚固,我大齐还不至于此。”张伯渊沉声回道。 可是这话就连张伯渊自己都不相信,他只是不想将萧妙淽最后的希望抹去罢了。 “嗬嗬嗬嗬嗬......”萧妙淽发出一长串难以言说的惨笑,“你也骗朕,他们也骗朕!朕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蒙骗?!” “朕又做错了什么?朕只是想让我大齐威名远播四海,打造一个远胜前朝的帝国!”萧妙淽说着说着,最后竟哭了起来,空旷的大殿内只回荡着她的啜泣声。 望着伏案大哭的萧妙淽,张伯渊好似看到了自己年纪不过三四岁的小重孙,因为没能从大人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任性地不顾大人反应而放声大哭。 不过对待萧妙淽却不能像对待自己小重孙那般,但张伯渊却一时无语,想不出什么话来劝诫萧妙淽。 良久之后,萧妙淽停止了哭泣,抬头看向张伯渊道,“司空,他们都弃朕远去,为何你还不走?” “老臣受太后提携,又被陛下看中才能几十年在宦海起起伏伏却圣眷不衰,老臣蒙受天恩又岂能在这个时候弃陛下离去呢?” “太后?你说太后?”萧妙淽自动过滤去了张伯渊说的一长串话,从中精准的提取到了最无关紧要的两字。“原来你是受了太后的恩惠......” 张伯渊闻言暗道不妙,他自然知道萧妙淽的心思,她被太后压制了数年,无法理政,只能像个傀儡一般接受朝臣参拜,除此之外毫无帝王尊严,长久积攒下来,心中怨恨可想而知,但自己方才那番话也是发自肺腑脱口而出,没细细琢磨过,却被萧妙淽给误会了。 “既然你对太后如此忠心,那朕便告诉你一个秘密!”萧妙淽伸出舌头舔了舔已经干涸的嘴唇继续道,“其实太后骗了你们,太后骗了天下所有人!朕是先皇所生不假,但可惜的是朕是女儿身,天生便与皇位无缘!” 第499章 不期而至 听到萧妙淽这么说,张伯渊慌张地抬起头,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那个他忠心侍奉多年的皇帝陛下,从她嘴里说出的话若是有半点泄漏出去,足以引起滔天巨浪。 “陛,陛下......您说笑了......”不知不觉,张伯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下意识伸出手去擦拭,却发现汗如出浆,怎么也擦拭不完。 张伯渊浸淫官场大半辈子,练就了一身养气的好功夫,心性早就锻炼的可以做到“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哪怕是关乎其身家性命,都可以做到古井无波。 而萧妙淽的这一番话,确实是让他一时方寸大乱,而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几年前,宫中突然传来太后暴毙的消息,当时张伯渊便知道整个齐国朝堂将迎来一次大洗牌。 只不过这一次,邺城即将被攻破,大齐危在旦夕,萧妙淽的话大概是不会传出去了。 “司空,你觉得我是在说笑么?”萧妙淽捋了捋发丝,露出一抹惨淡的笑容。 如今再仔细看看萧妙淽,她的皮肤比起男子过分白皙细腻,以前张伯渊只当是萧妙淽久居深宫,不见天日所导致的,现在看来却是因为她是女子的原因。 “我是女儿身,即便不坐这皇位,身负先皇血脉,怎么说也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公主,到了这个年纪也该寻个合适的夫君嫁了,然后在家中过着相夫教子的和谐生活,何须每日操心国事,何须接触朝堂的尔虞我诈?” 闻言张伯渊默不作声,他一时间还未从萧妙淽的身份转变中回过神来。 而萧妙淽则是整理了一下衣衫后继续道,“司空你知道么,太后选择扶持我做皇帝,打小便告诉我不可暴露身份,能陪伴我玩耍的只有南康郡主,她也是为数不多知道我女儿身的人。” “只可惜太后为了能紧握大权,没多久便让南康郡主去掌握五湖商会,方便为其敛财。至于我,则继续在暗无天日的深宫中度日如年,就连想跟着太后学习如何处理朝政,都被她严令禁止。我这个皇帝做得,怕不是还不如一个底下县官活的滋润。” 张伯渊默然,难怪萧妙淽到了该亲政的年纪,太后却死死攥着大权不愿松手。一则是怕萧妙淽身份败露,自己扶持了她,必然会受到口诛笔伐,二则是太后根本没打算让萧妙淽做一个合格的皇帝,因此就连最基本的政务都不让她接手。 “太后......究竟为何这么做?”张伯渊沉默良久后,终于是挤出了一句话。 不等萧妙淽开口,身后紧闭的殿门突然被人推开,方才那个被张伯渊赶走的老公公又回来了,这一次他的脸上满是惊恐之色。 “不好了陛下,司空!周军攻破外城了!” 原来是周军破城了。 其实到如今局面,萧妙淽和张伯渊早已做好了准备,因此当听完老公公的话后,二人不仅没什么过激的反应,反倒是长舒一口气。 “司空,你的问题我会去问问太后的,”萧妙淽笑着回答张伯渊的问题,接着看向那位老公公道,“方才我一时失控,险些伤了你的性命,还望你莫要因此怨恨。” “不敢,不敢!”老公公连忙摆手道。 萧妙淽微微颔首继续道,“外城已破,内城也守不住。我不愿被周人俘虏,做一个被人看笑话的玩物,烦请你去药方寻些毒物送到太庙。待我收拾一番,自会前往太庙昭告列祖列宗,后辈无能,没能守住大齐基业,致使宗庙社稷沦陷,如此罪过当以死谢罪!” “陛下!”老公公闻言泪水夺眶而出,他是宫中老人,只可惜平日木讷老实,因此年岁不小,却一直做着粗活。后来他因年老体衰,手里不稳打碎了宫中陈设,本该吃上几十大板,但被萧妙淽得知后饶了他一命,因此对其感恩戴德。只可惜萧妙淽这样的人物,大概是不会记得自己随口救下的一个老太监,故此毫无印象。 “就按陛下说的来吧!”侍立在旁的张伯渊也开口了,“记得多备一份,老夫也用得上!还有,老夫死后需以发覆面。大齐社稷毁于一旦,老夫亦是难逃其咎,无颜面去见太后和先皇。” “奴才知道了,”老公公见二人一脸决绝,知道再多的话也劝不动他们了,“老奴这就去准备!”说完这些,老公公转身便去准备二人所需的东西。 “司空,大齐覆灭,其罪在我一人身上,你又何必掺和进来?”萧妙淽无奈问道。 “哈哈,”张伯渊洒脱一笑道,“你我都无颜面去见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为何不一起做个伴,到了下面也好有个照应,省的被先皇和太后怪罪,有老夫在也能为陛下遮掩一二。” 萧妙淽闻言轻笑起来,随后无可奈何地摇头苦笑道,“没想到最后,竟是司空你陪我走完这一段路!悔当初不听司空利国之言啊!”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张伯渊只是回以苦涩的笑容,并未答话,而萧妙淽亦是满满的心事,逐渐沉默下来。就这样方才还算热闹的大殿瞬间清静下来。 正当二人享受着来之不易的清静时,突然大殿上方传来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还傻愣着作甚?没看人家都要以身殉国了,总不能抬一具尸体去给陛下和贵妃娘娘交代吧!” “哎呦!疼,疼!别揪俺耳朵了,俺这不是看他们君臣情深,一时间看入迷了吗!俺这就动手还不成!”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毫不避讳,让萧妙淽和张伯渊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不过不等两人看清楚,那两道声音的主人倒是自己现了形,从大殿内的房梁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地上,就连衣摆都为此飘动。 这些自然都落到了张伯渊眼里,以他的阅历自然能看出眼前这一男一女身手了得,而且来者不善,绝不是自己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所能对付的。 第500章 齐国覆灭 看着这对陌生男女旁若无人的模样,张伯渊气不打一处来,手指二人怒喝道,“这里是皇宫大内,戒备森严!你二人究竟是何身份,为何要擅闯皇宫?!” 张伯渊的气势猛然一变,若是底气不足的人当场就要被这番话吓得瑟瑟发抖。可眼前这一男一女明显不是普通人,这番话对他们毫无作用。 男子嘻嘻哈哈地回道,“戒备森严?别以为俺不知道,你们将大内禁军都调到城墙上防守去了,现在就凭内城那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阉竖还想拦住俺们?” 他说的不错,内城的禁军都被萧妙淽调到了外城驻守,因此现在内城除了一些宫女太监以外,没有什么像样的防御力量,也难怪两人能畅通无阻了。 “至于俺们俩的身份嘛......告诉你也无妨,俺叫何健,旁边这个是俺婆娘,”何健嘿嘿笑道,似是与张伯渊十分熟络一般介绍起身边的女子。 但张伯渊却并没有因为何健态度良好而放下警惕,反倒是后退数步重复方才话,“你二人可真是胆大包天,竟敢擅闯皇城!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罪过么!” “掉脑袋?”何健不屑地笑了起来,“俺倒想看看谁有那个本事!” “行了,不要废话了!”墨影终于是忍不住开口了,“速战速决,完成陛下所托才是最要紧的!” “陛下?”张伯渊小心咀嚼着这两个字,随即恍然大悟,“你们两个是周人?” “不错,我二人奉陛下之命前来带走你们齐国皇帝,”墨影冷峻的眼神越过张伯渊看向其身后的萧妙淽,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要活得!” 虽然不知周人要萧妙淽作甚,但张伯渊知道绝不能让他们得逞,可眼下能挡在萧妙淽身前的便只有他了。于是张伯渊毫不犹豫的向前,试图拦住两人。 何健撇撇嘴道,“你是个忠臣,俺不愿伤你,莫要阻拦俺们行事!” “想带走陛下,你们先过了我这一关!”张伯渊不知哪里来得底气,抄起身旁一根灯柱便护在了萧妙淽身前。 可惜他年老体衰,怎么可能是何健的对手,仅仅是一个回合下来便被何健击倒在地。 “唉,俺说了,俺最佩服的就是你们这种忠义之人,不愿伤你性命怎么就是不听呢!”何健无奈摇头,看着张伯渊还想强撑着身子起来与他一战,无奈只好一掌拍在其后颈,让他昏死过去。 因为过去有赵德汉这层在,何健极其敬佩那些忠义人士。方才他和墨影也是听到了张伯渊的话,能在这样的局面下依旧对萧妙淽不离不弃,真可谓是一片赤胆忠心,因此何健并不愿加害张伯渊,而是让他先睡一会儿。 至于另一边,墨影身形鬼魅,一个闪身便来到了萧妙淽面前,唬得她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你,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便咬舌自尽!” 说实话,作为赵桓手里的一把刀,墨影手里已经不知杀过多少人了,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用自尽来威胁别人的,因此一时间也愣住了。 不过也仅是短暂的失神,墨影很快便反应过来,努力用平和的语调说道,“原本陛下是不愿管你死活的,哪怕你是以身殉国也无所谓。但是贵妃娘娘百般央求陛下,要你活着,于是陛下便派了我们两个来。” “至于那位贵妃娘娘想必你也十分熟悉,就是你们齐国的南康郡主,顾望秋。” 听到这个名字,萧妙淽明显愣了一下,刚刚还要喊打喊杀的模样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错愕,“顾姐姐......她还挂念着我?” “不错,她仍挂念着你,若是回到大周,你二人仍可重续姐妹之情!” “等,等一下......” 萧妙淽还想说什么 ,可惜墨影不给她这个机会了,直接一记手刀甩了出去,将其打晕过去。 “你就不能让人家把话说完么?”何健上前无奈地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萧妙淽。 墨影则是捋了捋发丝道,“咱们潜入邺城这么久了,好不容易寻到个机会,我这不也是想速战速决么,毕竟你也不想一直待在这里吧?” “说的也是!”何健伸出手将萧妙淽背起,随后二人一溜烟从大殿消失,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 过了不知多久,张伯渊被嘈杂的声音吵醒,他睁开浑浊的双眼,却看到数名浑身带伤的齐军同样睁着迷茫的眼睛看着他。 他们都是曾经驻守城防的士兵,如今周军已经攻破外城,这些士兵且战且退最后退到了皇宫内城,想着能凭借坚固的内城城墙据守 “司空......”一名士兵张嘴问道,“周人已经彻底占领了外城,我们这些人不愿投降,想着回内城来保卫陛下,可是找遍宫中也不见陛下的身影,您知道陛下去哪儿了吗?” “陛下?”张伯渊愣了半晌,昏沉的头脑逐渐清醒过来,同时也想起了不久之前才发生的事。 他连忙挣扎着起身,向方才萧妙淽坐得地方努力搜索着什么,只可惜除了几缕青丝以外毫无发现。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萧妙淽并未遭遇不测,但坏消息却是她被那两名胆大包天的周人给带走了。 “陛下已经走了......”张伯渊神色落寞地说道。 不过他这句话落到士兵耳中却被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他们只当是萧妙淽已然自尽殉国,纷纷垂头丧气,有人甚至潸然泪下,大殿内瞬间一片哀嚎。 张伯渊沉默地看着这些捶胸顿足的士兵们,良久之后待到他们情绪稳定后才缓缓道,“事已至此,在抵抗下去也只是徒增伤亡罢了,老夫以大齐司空的身份命令尔等放下武器,向周人投降吧!” “那司空您呢?” 张伯渊惨然一笑,“大齐落得今日,老夫难逃其咎,自当以身殉国,不然将来有何颜面去见先皇和太后?” 一名校官打扮的人闻言站出来道,“既然司空心意已定,那在下愿为司空开路!”说罢毫不犹豫地拔出佩剑自刎,殷红的热血瞬间洒满的整个大殿。 “好好好,”张伯渊满怀欣慰地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他踉跄着起身捡起了校官的佩剑亦是自刎身亡。 短暂的混乱之后,大殿内仅存的齐国士兵大都选择了毫不犹豫以身殉国,剩下寥寥几人默不作声地看完这一切后,起身打开了内城大门,向周军投降。 至此齐国灭亡,仅存幽州等寥寥数个州县仍在抵抗。 第501章 总比饿死强 时间回到半天以前。 当听闻大军攻破外城后,赵桓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他知道这意味着齐国将彻底覆灭,天下也将重归一统,归于大周之下,归于他赵桓手中,纷纭百年的乱世将重归和平。 周军已经控制了外城的街道,但仍有零星齐军不愿放下武器,借助熟悉地形的优势仍在负隅顽抗。 对此周军也算是经验丰富了,化整为零以五人为一小队,开始逐个街区,逐个民居肃清外城仍在反抗的齐军,好在他们的数量不多,仅仅只有百十人不到,面对成千上万的周军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 而且大部分守军还是能认清眼下局势,早早便放下武器向周军投降,就好似一个健壮的成年人全力使出一拳,去打一个年幼的孩子,无论那孩子体格再健壮,都只能被揍趴下。 至于内城,齐国皇帝的居所所在,赵桓并未下令强攻,只要外城稳稳收入囊中,无法得到补给的内城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当最后一名抵抗的齐军倒下时,周军彻底控制了外城,接下来的事情对大周将士也不算陌生了,先是贴出告示安抚百姓,同时赵桓下令调拨一部分军粮分发给百姓,毕竟这些人已经算是大周的子民了,应当一视同仁。 早在王文远及时投诚的时候,他便告知赵桓邺城内存粮不多,人吃马嚼之下恐怕连半个月都坚持不了。而邺城的百姓也不出所料,个个皆是面露菜色,他们躲藏在屋里,借助半掩的门窗偷偷向外观察。 当看到甲胄鲜明,威风凛凛的周军时,这些百姓眼中不自觉的露出几分恐惧,但是这些士兵却拿出了香喷喷地干粮时,以及一袋袋垒城小山的粮食,已经饥肠辘辘的百姓还是下意识的咽起了口水。 可一想到这些周人攻破了他们的家园,屠戮了他们的父兄,若不是这些周人挑起战端,他们也不必忍饥挨饿。一想到这儿,大部分人强行压制住了扑到粮食上大快朵颐的想法,继续用冰冷且仇恨的眼神看向这些周人。 “咳咳,邺城的百姓听好了!”突然,一名军官打扮的人举着一个铁皮卷成的大喇叭喊了起来,也不管躲在家中的百姓能不能听到,总之军官还是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大周皇帝陛下昭告邺城百姓,齐主昏庸,残害忠良,祸乱朝政,倒行逆施,无人主之相。我大周皇帝,上承天意,下顺民心,故此不忍百姓受难,特兴义师讨伐齐主!” “而如今邺城已破,齐国国祚已灭,尔等自今日起俱是我大周子民!识时务者为俊杰,负隅顽抗绝非上策,早早归降,成为我大周子民永享太平盛世才是上上之选!” 不光一名周军军官在喊,还有无数将士都在邺城的大街小巷穿梭,向着明显有人居住的民居宣读赵桓的诏书。 “不,不能信!”一处不起眼民居内,躲藏着整整齐齐一家三口,男主人在听到周人的话后,强忍着腹中饥饿愤愤地说道,“周人最是狡诈,又十分凶残,若是现在出去,肯定会被抓起来杀头!” 这是他从官府几名小吏的闲谈中得知的,据传周人个个浑身长毛,和山里的猴子差不多,而且茹毛饮血,最喜食用生肉。这几点足以让见识不多的男主人对从未见过的周人产生畏惧了。 “可是,爹......我好饿......” 男主人的衣角被一双小手拽了拽,那是个七八岁的女孩,本该是张身体的年纪,却因为饥饿脸色透着一股不健康的青色,身形也极为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一般。 男主人心疼地擦了擦女孩脏兮兮的小脸,“乖,囡囡乖。待会那些官兵走了,爹去把院子里的树砍了,让你娘用树皮熬粥喝。” 说是熬粥,其实就是用树皮煮水罢了。男人家里其实还好,还能有生火的木柴,要不然连热水怕是都喝不上。 “孩他爹!”女孩的母亲突然小声呼唤男主人,“你看隔壁王大娘家,她怎么开门出去了?” 男主人放下女孩,循着声音投过半掩的窗户看过去,只见他的邻居王大娘打开屋门,放两名周人到了她屋里,不知几人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总之那两名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周人分别取出一份干粮交给了王大娘,接过干粮的王大娘连道谢的话都来不及说,狼吞虎咽地将两份干粮一扫而空。 王大娘吃得很香,让多日不曾进食的男主人食指大动,方才压下去的饥饿感顿时再度涌了上来,而这一次这种感觉似是要将他给生吞活剥。 “孩他爹,你看王大娘都没事,要不咱们也.......” “说什么呢!别忘了王大娘她两个儿子是怎么死得了!前阵子被征召到濮阳前线,到现在连是死是活都还不知道呢!” “可是......你总不能看着囡囡活活饿死吧!” “少扯了,饿死总比被人用刀剑砍死强!”男主人依旧是固执地说道。 眼见说不过男人,被饿了好几天的女人突然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抱起地上被饿哭的女孩冲出了屋门。男主人见状也不得不出门阻拦,谁料正好碰到了隔壁王大娘。 “哟,你们两个这是......”刚吃了东西的王大娘看起来容光焕发,说语气不仅强而有力,嘴上还挂着和熙的微笑。 男主人却是头也没回,一把将女人和孩子拦到身后,还不忘对王大娘说道,“大娘,您还是快回屋去吧,待会那些周人来了,指不定要拿咱们开刀呢!” “诶呦,你可是误会他们了!”王大娘笑眯眯地说道,“那些当兵的都是好人呢,听说俺好几天没吃东西,二话不说就拿了随身干粮跟俺吃!还说到官府衙门那里,每人还能领粮食呢!” “王大娘,这些周人最是狡诈,说不定设下陷阱就等咱们过去,好将咱们一网打尽呢,绝不能轻信他们!”男主人顿了顿继续道,“还有大娘啊,别忘了你那两个儿子,他们可都是死在周人手里的!” 第502章 又见一帝 谁料王大娘却摆摆手笑道,“这些周人待人十分和善,比起咱们原先齐国的兵不知道好到哪去了!至于俺那两个儿子,那两个周人说过了,濮阳并未爆发大战,守城的主将知晓天意不可违,大势不可逆,于是主动归降。周人也并未难为他们,说是战事彻底结束后,就放归那些士兵回家,俺那两个儿子也在其中!” 闻言男主人迟疑了片刻,用质疑的口吻问道,“大娘,你就不怕周人骗你么?” “骗俺?哈哈,俺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骗俺有什么好处么?就算周人真杀了俺儿子,大不了俺跟着一起去便是!” 王大娘倒也洒脱,可男子却并不想让他的妻女有任何危险,因此仍是举棋不定。 这时又有两名周军士兵见此地吵闹,手持兵刃走了进来,但见到是几名普通百姓后,也就收起了武器。 为首的士兵一眼便看到了躲在男子身后的,面黄肌瘦的女孩,于是从身上摸出一张大饼递了过去,“来吃点吧!” 大饼很香,或许是刚烙出来的缘故,还带着几分热气。已经被饿昏头的女孩可顾不得这些,不等男人阻挠,伸出小手抢先一步将大饼夺了过去开始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囡囡......” 男人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为首的周军士兵却是先开口了,“这是你女儿吧?我也有一个,和她年纪差不多。不过不像你,能陪着你女儿,我已经两年没回家见过她了。” “为,为什么?”见那周人还算和善,男子下意识开口道。 “呵呵,如你所见,自然是为了陛下征战四方!” 男子咽了咽口水,继续问道,“值得么?” “当然值得!为陛下征战这些年,从未短过军饷,家里也因为我得了军功分到田地,我那婆娘前几天还来信说她一个人忙不过来,要雇几个人耕种田地。”周人略带羡慕地看了一眼男子和他身后的女孩,又继续道,“陛下待我们不薄,即便战死了,也会由官府养着一大家子人,直到家中男丁成年。如此一来,我们自然要效死命,才能报答陛下的恩情!” 话题扯得有些远,士兵拍拍男子肩头笑道,“从你家出去,往北走两个街口便有我们设下的补给点,你们可以去领一袋粮食。”说罢,对同伴使了个眼色,二人便转身离去了。 从补给点扛了一大袋粮食回来,男子仍是精神有些恍惚,他有些不敢相信,攻入邺城的周人竟如此和善,不仅没有烧杀淫掠,还主动帮扶百姓,这和他印象中的齐兵完全不同。 不过当他看到妻女脸上因为得到粮食而带来的笑容时,顿时又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抛到了脑后。 “或许,这些周人也没有传闻中那么坏.......” ...... 邺城外,周军大营内。 “启禀陛下,从军中调拨的两万石粮食已经开始在邺城分发,部分百姓也已经领到了粮食,但还有大部分选择观望。” 赵桓微微点头,“只要有一个人接受,其他百姓早晚也会按捺不住。毕竟挨饿的滋味可不好受!” 一路南征北讨,攻略了无数城池,赵桓深知围城会给百姓带来什么,那就是饥饿和死亡。被饿疯的百姓会将他们所能看到的一切东西通通吞下去,上到天空的飞鸟,下至坑洞里的老鼠,甚至是树皮泥土,只要能满足那深入骨髓的饥饿感,百姓会无所不用其极。 而当这些东西都无法满足他们时,最后会发展成最让人不愿看到的一幕:人相食。 好在周军动作极快,没废多少工夫便拿下了邺城,这才没出现人间惨剧。 “城内可还有仍在抵抗的齐军?”赵桓又问道。 “大部分已经肃清,还有小部分逃回了内城。按陛下您的命令,暂时还没有对内城展开攻势。不过只要陛下您一声令下,用不了两个时辰便可攻破内城!” “很好!”赵桓点头,“朕再给你两千人马,务必尽快攻破内城,不得延误!” “遵命!” 送走此人后,赵桓也走出了营帐,此刻正值黄昏与傍晚交替的时分,天空显得十分昏暗。赵桓本想着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舒缓一下紧张的心情,可没料到一道黑影却是悄悄来到了他身后。 “陛下!” 赵桓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饶是赵桓见多识广也被吓了一跳,转过身一看竟然是墨影。 “原来是你啊......”赵桓心有余悸地说道。 “陛下,您交代的事情已经办妥了!”墨影躬身道,见赵桓一副不解的样子,于是补充道,“就是您让我还有何健一起潜入邺城,伺机将齐国皇帝带出来的事,难道您忘了么?” “哈,哈哈!朕怎么可能会忘呢!”赵桓摸着后脑勺笑道。 说起来,因为战事繁忙,赵桓还真将此事给忘了,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齐国皇帝是死是活对他而言实在是没什么太大意义,想要留她一命,无非是不想让顾望秋伤心罢了。 见墨影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怀疑,赵桓连忙岔开话题道,“人呢,可曾带来了?” “当然!”墨影吹了一声哨,只见草丛旁闪出一道高大的身影,正是何健。 “哎呦喂,没想到这小皇帝这么沉!一路上可累死俺了!”何健背着一人来到赵桓身前,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擦擦他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其实何健背的那人一点也不重,甚至可以说体型还比常人要娇小,但赵桓知道何健这么说单纯是想来邀功了,因此也只是淡淡笑了笑。 “这就是那齐国的小皇帝?”赵桓伸出手拨开萧妙淽的发丝,露出一张精致的脸庞。只不过这张脸此刻却双目微闭,嘴里还吐着舌头,昏死过去了。看样子为了能从四面皆敌的邺城带走萧妙淽,二人算是费了些心思。 说起来这算是赵桓见到的第二位皇帝了,算是他自己,这个时代几位能搅动天下风云的人物他都见过了,算上他自己,也算不虚此生了。 赵桓满意地点头收回手笑道,“你们二人辛苦了,朕欠你们一个人情!” “嘿嘿,为陛下办事,怎么能称得上辛苦!”何健嘿嘿笑道,仿佛刚才喊累的不是他。 “那好,既然你们不辛苦,那朕就再拜托你们一件事!”赵桓哈哈一笑,不管何健的苦瓜脸道,“就请你们两位带着这她回应天吧!回去之后也不必再回来了。朕让皇后给你们二人准备了赏赐,想来你们二人一定喜欢!” 第503章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听到有赏赐,何健瞬间来了神,浑身也充满了力气。 “嘿嘿,陛下能不能透露一下,具体赏赐是啥,也好让俺有个心理准备!” “你这厮!”赵桓哑然失笑,无奈地摇摇头。 见何健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墨影连忙敲打起他的脑壳,示意他注意分寸,同时向赵桓略带歉意道,“陛下,这厮口无遮拦,我这就替您掌嘴!” “不必了!”赵桓笑着示意墨影不必如此,“过去的时候朕不过是一介藩王,势小力微,偏偏无数人却盼着朕早早去往生若不是有何健,那些人怕是早就得逞了,也不会有今天。如今功成名就,也是该好好犒赏你一番才是!” “至于是何赏赐,既然你想知道,朕也不卖关子了。一个世袭罔替的开国县伯,不知何大统领可还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何健一听顿时双眼放光,也不管此刻背上还有一人,连忙丢到地上不住地叩首,“叩谢陛下圣恩,臣无以回报,唯有粉身碎骨以保陛下圣恩!” 何健身世凄惨,父母皆死于战乱,因此自幼便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后来投奔军伍,靠着一身蛮力这才崭露头角,后被宗正寺选中,入了赵德汉的法眼。后来更是被指派,成为了赵桓宗卫,负责保护他的人身安全。 如今,赵桓金口一开,让何健瞬间变成了大周权贵的一员,不仅如此他的子孙后辈只要不犯谋逆大罪,便与国同休,永享富贵。细看他过去的人生经历,可谓是一步登天。 过去大周为了笼络世家大族,分发了许多爵位,一度导致“侯爷不如狗,公爵遍地走”的尴尬场面。而等到赵桓掌权后,下大力整治世家,从他们手中收回了大量土地财产,以及一个个耳熟能详的爵位封号。 不过赵桓与前人不同,他并未随意封赏,而是十分谨慎。因此从他掌权至今,封赏出去的爵位也绝不超过十个,也因此曾经因为滥发而导致一文不值的爵位重新有了价值,而且比以前更具含金量。 “好了,别磕头了,你知道朕最不喜磕头虫。”赵桓俯身将何健搀扶起来继续道,“你二人此行不光是要将萧妙淽交给顾望秋,顺便将大军攻破邺城,齐国覆灭的消息带回去,同时让内阁派一个称职的人来接管邺城。毕竟朕还有麾下将士不能天天待在这里,总归是要班师回朝的。” “遵命!”何健重新将和地面来过亲密接触的萧妙淽背起,行了一礼后便和墨影遁入黑暗,踏上了南归之路。 目送二人远去后,赵桓抬头望向天空,不知何时竟已是满天星斗,遂回了营帐,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也不知过了多久,帐外传来阵阵嘈杂之声,搅得赵桓一阵烦躁,于是他走出营帐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何事。 “为何如此吵闹?” “陛,陛下!内城的齐人方才派人出来,说是愿意开城投降!大家伙听到这个消息,都在开心的庆祝呢!”一名小将兴奋地对赵桓说道。 “原来如此,”赵桓点头,并未继续追究将士们喧哗之罪,而是又问道,“确定内城的齐军开城投降了?” “内城的各处宫门已经被控制,仅存的齐军和宫女太监也已经束手就擒,随时恭候陛下亲临!” 既然已经能控制各处宫门,即便还有人想作乱那也只能说关门打狗,赵桓内心也是压抑不住的喜悦,不过脸色却并未表露出来。 “集结亲卫营,朕要好好看看这邺城的皇宫!” 因为邺城占地不如应天,更不如魏都长安,因此哪怕是皇帝居住的内城,在赵桓眼中都比应天的皇城小了许多。但其内部雕栏玉砌,极尽奢华,各色宝物饶是让见多识广的赵桓都有些眼花。 “不愧是中原大国,底蕴远非大周可比!”赵桓在心中默默说道。这还只是一部分,据内城的太监说,还有相当一部分瑰宝被躲避战乱的宫女太监偷走,可见齐国财富。 不过这些金银财宝,古董玉器不能变成粮草和武器,无法阻挡大周军队的脚步。 “封存府库,待会派人将这些东西押解回应天。”赵桓收回心神,起身又问道,“可曾寻到齐主?” 虽然赵桓早已知道萧妙淽被何健从内城带了出来,但知道的人不多,赵桓也不打算闹得世人皆知,因此必要的表面工作还是要做的。 “未曾寻到。”第一批进入内城的周军统领躬身答道,“据一名老太监所言,齐主似是前往太庙自尽而亡,不过末将第一时间赶往太庙却并未寻到尸身,齐主就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寻不到踪迹!”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么。”赵桓假模假样地沉吟片刻,“这样,你去寻来一具尸体,将其烧黑后丢在太庙,就说这是齐主的尸身。此事要做得隐秘些,明白了么?” “是,末将遵命!” 若是萧妙淽死了倒还罢了,但就怕传出去她下落不明,日后说不准有心人会借此打出齐国遗老的旗号来反抗大周统治。因此需要找一具被烧黑,辨认不出样貌的尸体来替代萧妙淽,在兵荒马乱的邺城,一具尸体不难寻找,而无论这具尸体生前是布衣乞丐,还是王公贵族,如今他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齐帝萧妙淽。 “啊对了陛下,齐主寝宫内还有几具尸身。内城的齐军一再要求善待尸身,您看......” “走吧,去看看也无妨!”赵桓挥了挥手示意统领在前带路。 来到萧妙淽的寝宫,这里整整齐齐躺着十二具尸体,其中最令人瞩目的当属一具胡发皆白,死不瞑目的老人,即便他的身体早已僵硬发冷,但那双眼却依旧带着浓浓地不甘,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第504章 空城幽州 “据投降的齐军所言,这具尸体是齐国司空,张伯渊的尸身。”统领见赵桓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老人的尸身的,于是出言提醒道。 “原来是他。”赵桓微微颔首道。 “陛下认得此人?” “未曾谋面。”赵桓蹲下身子,仔细端详起这位为齐国呕心沥血的忠臣,“不过他的事迹朕多有耳闻,是位不可多得的忠臣!本想能见上一面,可惜了......” 靠着鸿骑卫源源不断的情报,赵桓自然得知了这位齐国司空的所作所为,不论其做得是否有用,也不论其身为赵桓的敌人,光是能在危难之时陪伴萧妙淽不离不弃,就足以见其忠心。 “如此贤良忠臣不该曝尸,让他的家人来为其收尸吧。丧葬规格就按其生前官职来定,朕还要为其亲自刻书,以彰显其忠烈!”说罢,赵桓伸出手帮张伯渊合上了他那双不愿闭合的双眼。 “遵命!” 赵桓此举既有对张伯渊这样忠臣逝去的惋惜,也有几分笼络人心之意。现在齐国上层被大周一扫而空,需要立起一个精神图腾来抚平齐国百姓在战乱中受到的创伤,同时也为他们能减少他们对于融入大周,成为大周子民的抵触心理。 统领对于赵桓的吩咐不敢怠慢,很快便寻到了张伯渊的家人,他们虽然靠着张伯渊的权势在齐国也有一定地位,不过却并未像其他人一样扶老携幼逃离邺城,而是遵循张伯渊的命令,选择留在邺城与齐国共存亡。 另一件事办的也极为顺利,一名大周士兵在太庙附近“无意”间发现了一具被烧成焦炭的尸体,在几名侍奉过萧妙淽的内侍辨认下,确定这正是齐国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 如此一来,关于萧妙淽尚在人世的谣言便不攻自破,日后想凭此作乱可就难了。 坐在邺城朝政大殿上,赵桓若有所思。邺城已然平定,那么接下来就是肃清北方幽州,齐国最后的一点兵力了。他犹记得高句丽曾表示会派兵支援齐国,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虽然对高句丽战力存疑,但若是兵势庞大,那也十分令人头疼。 不过好在远在幽州的事务不必他来操心,萧明远和郭兴泰二人早已领兵北上,以二人丰富的作战经验以及麾下能征善战的将士,攻克幽州只是时间问题。 “派遣信使北上,询问萧明远何时能拿下幽州,朕可没多少时间在邺城等他!” 出乎意料的是,没过几天,赵桓便收到了幽州的消息,同时还得知萧明远要南下觐见。细问一番才得知,二人率部气势汹汹来到幽州,想要一举攻破此城,奠定胜局。同时他们也做好了艰苦奋战的准备,毕竟幽州城防坚固,若是全力防守,还是能抵抗上个把月。 可万万没料到,当郭兴泰率领先锋抵达幽州时,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到,最开始他以为是齐人的疑兵之计,还踌躇的许久,最终孤身入城,发现城中不要说普通士兵,就连百姓都看不见,好似人间蒸发了一样。 与此同时,郭兴泰闻到阵阵恶臭,循着味道传来的方向,他发现了城中有一座掩埋死人的坑洞,里面密密麻麻铺满了尸体,少说也有几万人,这些尸体身份各不相同,有身着甲胄的士兵,也有身着粗布麻衣的百姓。 饶是从尸山血海杀出来的郭兴泰也震惊了,倒不是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吓倒,完全是因为摸不着头脑,谁会显得没事将训练有素的士兵和无辜百姓全都是杀了?他虽好战,却绝非嗜杀之人,因此十分困惑。 好在郭兴泰运气不错,他在死人堆里发现了几个还能喘气的幸存者,其中一人少了条胳膊,哭哭啼啼地告知郭兴泰他是高丽王世子。 不管此人身份真假,他这么开口让郭兴泰不得不重视起来,仔细询问一番后才得知,原来幽州太守崔赜意图南下救援邺城失败后,带着残兵败将返回幽州。可经历过一场失败的崔赜似是被周军吓破了胆子,惶惶不可终日。 当听闻萧明远和郭兴泰引兵前来后,崔赜慌了手脚,和幕僚商议过后决定裹挟全城百姓,逃离幽州。许多百姓自然不愿背井离乡,离开自己的家园,而崔赜好似疯魔一般下令就地斩杀不愿听命的百姓,一时间城内大乱。 而此时,因为南下消耗了大量兵力,幽州的守军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高句丽支援的步卒,他们对于屠杀汉人百姓可没什么心理负担,尤其是还能趁势捞上一笔,于是乎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开始了。 正当这些高句丽士兵不亦乐乎地屠杀百姓以及抢夺财物时,崔赜却毫不留情带着听从自己号令的士兵背刺了他们。原来他真正的意图是放弃幽州,前往高句丽,在那里拥立齐国皇室,重建大齐国祚。 若是想要达成这些,幽州内高句丽的士卒就必须得死,否则他们得知崔赜的计划,必然是要拥立远在高句丽的国王,绝不会听从崔赜命令。 至于这位王世子,则是先前被崔赜带兵从高句丽抓来,用以威胁高句丽国王出兵的,他那条胳膊便是被崔赜卸下来用以杀鸡儆猴的。 本来崔赜就打算将高句丽王室一网打尽,自然没有理由留着这个王世子的命,可没想到这王世子命大,愣是从死人堆里捡回一条命,还让他遇到了前来讨伐崔赜的周军。 于是这位王世子百般诉苦,期望大周能派军救援高句丽,对此萧明远和郭兴泰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飞书告知赵桓。毕竟肉眼可见,未来高句丽将成为大周藩属,而一旦涉及到这点,他们这些统兵大将为了避嫌不能插手,只能交由赵桓圣裁。 至于那位王世子对此毫无意见,一来此刻他寄人篱下由不得他多嘴,二来他最期盼的便是崔赜在国中大肆屠戮,最好将他那位父王也顺手解决,在他看来,自己这位父王坐在王位上已经够久了,是时候退贤让位了。 不仅如此,若是崔赜闹得高句丽鸡飞狗跳,自己带着大周天兵顺势解决崔赜,这样一来他就成了高句丽的救星,而且有着大周在背后支持,登上王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第505章 王世子的小心思 只需对着大周屈膝匍匐,再加上几滴不值钱的眼泪和假意效忠,便可让大周为高句丽出兵替这位身份不明的王世子夺回王位,好一招空手套白狼。 真是好算计啊!不过赵桓好歹也是在朝堂和一群老油子博弈了这么多年,因此这位王世子的小心思他只是从别人的口述中边猜了个一清二楚。 对于这一小部分逃到高句丽复辟齐国社稷的遗老,赵桓自然是不打算放过,为此自然要派兵进攻高句丽,可战事结束后,真的能如这位王世子的心意,让他登上王位么? 要知道高句丽也是汉家旧土,只是由于中原战乱,无暇理睬才让他们成了气候。可如今中原已被赵桓一统,是时候让这些窃据汉家故土的跳梁小丑付出代价了。 不过在此之前,赵桓却是不急,他要先见一见萧明远,听听他们的意见该如何对高句丽用兵,以及另一件让赵桓苦思良久的事。 自从听说赵桓在邺城等候他时,萧明远便一刻也不敢在幽州久留,留下得力的副手坐镇幽州后便急匆匆和郭兴泰一起南下邺城。 南下这一路并不太平,期间二人遇到了不少齐军溃兵组成的散兵游勇,他们穿梭在山林中打家劫舍,闹得附近百姓不得安宁。还有一些州县因为未能及时收到齐国覆灭的消息,仍未改弦易辙,城头上高高悬挂的齐国大旗还在迎风飘扬。如此种种不一而足,因此耽搁了很多时间。 一路紧赶慢赶,在比预期晚了两天后,二人总算是赶到了邺城觐见赵桓。 “一路上遇到了许多齐军溃兵,我二人绕了些路,因此耽搁了好些天,还望陛下恕罪!”邺城皇宫内,萧明远和郭兴泰正和埋于案牍之间的赵桓赔罪道。 “无妨,”赵桓低头正书写着什么,并未抬头看二人,“你们二人自便,随便逛逛也想,待朕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就来。” “不敢!”萧明远连忙说道,赵桓只是随口一说,他可不能当真。 于是乎,君臣三人就在这清冷的大殿中沉默着。萧明远倒是还能忍得住,而一旁的郭兴泰平日里是个闲不住的,若是没有战事,整日都要舞刀弄枪,一刻也闲不住。可今日他也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威严,愣是让平日里好动的他也难得安稳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声“大功告成”中,赵桓结束了手头工作。同时这一声也让神游天外的萧明远和郭兴泰二人回过神来。 “二位久等了。”赵桓笑了笑道,“这邺城皇宫的内侍和宫女因为躲避战乱,都跑得一干二净,一时间也没人伺候,还望二位不要放在心上啊!” “不敢!我二人误了两天时间,让陛下您久等,该赔罪的是我们才是!”萧明远连忙说道。 “哈哈!那这样好了,朕赦你们失期之罪,你们也莫要因为朕让你们在此久候而上心,如何?” “谨遵圣意!” 赵桓摆摆手道,“罢了,说正事。方才听你说,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齐军溃兵?” “是有此事,末将看他们规模不小,少说也有千余人。仗着手里有武器甲胄,聚众作乱为祸一方,搅的附近百姓不得安宁,甚至就连商路都敢阻断。” “这些朕也听说了。”赵桓微微颔首。 “陛下,让俺带兵剿灭这些溃兵吧,不出两日俺就能肃清幽州到邺城的通路!”此时一直不怎么言语的郭兴泰开口道。 赵桓哑然,这家伙还真是好战分子,一听到有仗可打瞬间就坐不住了。 “莫急。你们可知这群溃兵从何而来么?”赵桓笑了笑,也没继续卖关子,“早在我大周讨伐齐国之前,齐国青州等地便有强人聚众作乱,说是要齐主从皇位上拉下来。” “当初朕想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个道理,派了鸿骑卫联络他们,想着能一起合力攻破齐国。可没想到这群人拒绝了朕的提议,依旧在青州等地带找齐人麻烦。”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等到朕攻破邺城,灭了齐国社稷后,这些人吸收了一些来自齐国的溃兵,现在竟打出旗号要恢复大齐社稷!” 萧明远闻言也顿感无语,“首鼠两端,如何能成大事!” “不错,朕一开始以为这股溃兵和聚众起义的百姓身后有高人指点,甚至还派了鸿骑卫渗透。可没想到,聚拢百姓起义的首领早已被杀,现在统领这些人的是曾经齐国军中一员校尉,因为家人在战乱中被杀,将一切怪罪到了朕头上。” 对于这位校尉凄惨的身世,萧明远不感兴趣,不过他却捕捉到了赵桓话中的关键,“陛下的意思是......这群溃兵的一举一动都在鸿骑卫掌握之中?” “不错,”赵桓点头,“想要剿灭他们易如反掌。但你们也清楚,诸如此类的溃兵和百姓举事,就好似烂疮一般,所过之处皆会被感染,同时极其顽固。平叛的大军赶到,他们便化整为零逃跑,哪怕侥幸剿灭了大部分,只要有几个头目活着依旧能死灰复燃。” “因此朕想通过潜伏其中的鸿骑卫,将这股溃兵和举事百姓聚拢起来,争取一网打尽!”赵桓拍了拍桌子道,“至于平叛人选,朕心意已定,就是现在坐镇济南郡的冯国梁。他距离青州最近,如今麾下将士也已经休整完毕,交给他朕很放心。” “陛下圣明!”二人异口同声道。 “那么接下来就是幽州的事务了,朕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萧明远和郭兴泰对视一眼后说道,“陛下,末将认为,我大周灭了齐国社稷,与那崔赜自然是不共戴天之仇。倘若高句丽是真心臣服,我大周作为天朝上国不能坐视藩属受到齐国余孽迫害。而且那位王世子虽身份存疑,但只要我大周愿意,他即便不是高句丽王室子弟,在我大周的支持下,高句丽人也只能捏着鼻子认!” “这样一来,高句丽将无条件臣服于我大周,永无二心!” 第506章 地方不大,破事不少 萧明远不愧于他儒将的名头,一番话下来,针砭时弊分析的头头是道,哪怕是一般的朝臣,恐怕都不如他。若不是此刻他穿着一身戎装,恐怕赵桓真以为他是位文臣了。 “好,说得好!”赵桓忍不住叫好道,“萧将军你这一番话可真是老成某国之言,一般的文臣恐怕还真不如你!” “陛下过誉了!”萧明远后退半步,谦虚地回道。 “朕觉得一点也不为过!”赵桓继续道,“萧将军你的提议不错,但你却没有考虑到一点,若是将来中原再度大乱,如何能保证高句丽藩属的忠诚?” “陛,陛下.......这......”萧明远明显没料到赵桓会这么说,略作沉思后回道,“陛下,我大周刚刚一统中原,国力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现在谈这些为时尚早。” “早么?朕觉得一点也不早。”赵桓摇摇头道,“若是不能将隐患排除,将来留给儿孙的一个小问题,可能就会无限放大,与其让儿孙来给自己擦屁股,倒不如我们及时查漏补缺才是。” 不等萧明远回话,赵桓继续道,“早在始皇帝时,便在辽东设立郡县,哪怕后来炎汉代秦,依旧沿设。可等到汉末中原大乱,辽东却在趁机自立建国直到今日。虽表面对中原诸国称臣纳贡,接受其封号,对内却自号天子,俨然以中原正统自居。” “如此大逆不道,放在以前中原内乱无暇顾及他们也就罢了。但现在不同了,我大周一统中原,能腾出手来惩治不臣收服汉时旧土,如此一来朕又岂能容他!” 这下萧明远可算是弄清楚赵桓想干什么了,原来他压根就没打算帮那所谓的高句丽王世子复国,而是要将其一口吞下。 至于身旁的郭兴泰,他虽没有说什么,但昏昏欲睡的他闻言突然一激灵,双眼泛光,兴奋地直搓手便知道这个好战分子又坐不住了。 “陛下,高句丽向我大周求援,若是直接吞并恐怕师出无名。” 赵桓摇摇头在心中暗道一句迂腐,他和齐国合力攻魏时可没讲什么大义,讨灭齐国是仅仅是罗列了几条齐帝的罪过以此为由头讨伐而已,不过细究起来这些罪过实在站不住脚。 “哎呀萧将军!”郭兴泰忍不住开口了,“现在咱们大周拳头大,由不得那高句丽不服。再说了,陛下方才不是说了吗,那高句丽本就是窃据汉家旧土,趁着中原大乱,没工夫管他们才立国至今。咱们这是收回旧土,算不得师出无名!” 郭兴泰这几句话可是说到赵桓心坎上去了,如今大周兵强马壮,自然行事无需顾及太多,尤其是对于表面臣服,暗地里心怀鬼胎的藩属,更是不用客气。 “郭将军这番话说得不错!”赵桓点头笑道,“至于萧将军你说的这些事,那是朝中文臣该操心的事,什么时候萧将军你一介武夫要去操心这些?” 察觉到赵桓不悦,萧明远连忙躬身道,“是末将多虑了,一切当如陛下所言!” 赵桓微不可查的笑了笑,随即说道,“萧将军明白就好。不过你说我大周师出无名,其实也是有由头的。这些日子朕查阅齐国府库图册,从中发现在高句丽以南还有两个小国,名为新罗和百济。因为道路险阻不曾与我大周联络过,就是近在咫尺的齐国交流也不多。” “究其原因则是高句丽断绝了两国朝贡之路,同时仗着国势欺辱他们,逼迫其称臣纳贡,每年索要财货远不是两个小国所能承受的,稍有不如意便会出兵攻打,毫无宗主气度。” “巧的是,前些日子鸿骑卫联络上了新罗和百济,两国均表示愿意臣服我大周,并希望我大周能派兵惩戒高句丽。所以说萧将军,你看这不就师出有名了?” 新罗百济地处半岛,后世这块巴掌大的地方就分出两国,可现在愣是分出了三个,还彼此互相看着不顺眼。当赵桓得知这些时也甚是无语,看来这块地真正说明了地方不大,破事不少。 而为了避免日后还会出现诸如此类的尴尬事情,赵桓打算将新罗和百济一起吞下。这两个小国尚且连高句丽都打不过,更不要说幅员辽阔,兵强马壮的大周了。 “如果新罗和百济请求我大周出兵,我大周身为天朝上国理应响应。这样一来便没有道义上的缺憾,末将没有异议了!”萧明远躬身道。 “陛下,俺愿挂帅出征,替我大周收回辽东旧地!”郭兴泰站出请缨。 虽然是三个小国,体量上比不得齐魏,但蚊子再小也是肉,好歹也是灭国之功,这么大的功劳足以让自己子孙躺在功劳簿上享尽荣华富贵了。 赵桓无奈摇头道,“郭将军啊,朕记得你自从灭魏以来便一直没回过家吧,若是再让你挂帅出征,恐怕你内人第一个不同意。” 郭兴泰祖居江陵,在得到赵桓赏识后全家便搬到了应天。因为郭兴泰长年在外征战,使得夫妻二人聚少离多,为此郭兴泰的内人没少进宫在冯媛面前诉苦。 “婆娘家家的,真是误事!”郭兴泰嘟囔两句后便不再提挂帅出征。一来他的确有些思念家人,二来则是赵桓隐晦提起他已有灭魏之功,就算赵桓想让他挂帅,恐怕军中其他同僚也不会愿意。灭这三个小国易如反掌,这可是白捡的大功劳,不能好事儿都被他一个人占了吧。 “朕打算让坐镇济南的冯义成挂帅,朕还欠他一份功劳。同时再让他麾下部众换防幽州。朕记得你们二人麾下将士已经在外征战了数年,是该让他们休息了。” “末将替将士们感谢陛下圣恩!”二人异口同声地跪地道谢。 赵桓挥了挥手示意二人不必如此,顿了顿继续说道,“说完辽东的事务,朕这里还有件事要与二位商议商议。不过在商议之前,朕先问一个问题,说起来你们二位算是少有的同时到过应天、长安以及邺城的人,这三个地方作为各自的国都,你们二位觉得如何?” 第507章 迁都(一) “你们两位南征北讨这么多年,到过许多地方,见识了不少人和事,朕现在想听一听你们的看法,多多了解各地风土人情。”赵桓笑眯眯地说道。 萧明远和郭兴泰二人鏖战了大半辈子,天南海北都去过,见识颇多。尤其是郭兴泰,北方草原的壮丽,以及南国风光他都曾见识过,算是见多识广。 只不过赵桓的问题明显不是单纯询问各地风土人情那么简单,萧明远低头思量起赵桓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可一旁的郭兴泰却忍不住撇撇嘴道,“嗨,陛下你这可是问对人了!北边的草原还有南边的大海,俺都见识过。不过要俺说,北边太冷,南边太热,到了夏天还泛潮,没一个好地方!” “说到底,都不如俺老家江陵,那才是个好地方呢!”郭兴泰祖居江陵,从小生活在那里的他习惯了当地的气候,自然觉得那个地方气候宜人,适宜居住。 赵桓闻言哑然失笑,没想到竟从郭兴泰嘴里得出这么一个答案,还真是单纯。 “江陵虽好,但位置却有些偏了,”赵桓摇头,“况且江陵周遭地势平坦,若有强敌来犯,不利于防守。” “诶,陛下您这话可是说错了!”郭兴泰嚷了起来,“江陵靠近大江,依托河道,天下何处去不得?至于有无强敌来犯,实在是不必担忧。我大周如今国力强盛,谁敢来犯?况且只要扼守住襄阳,江陵便牢不可破!” 话说得不错,但显然郭兴泰没有理会到赵桓的心意,他没有和郭兴泰继续说下去,而是看向另一边低头沉默不语的萧明远。 若是没有刚才赵桓那句话,萧明远还真不知道赵桓意欲何为,但幸好有郭兴泰在前,总算是让他明白了赵桓的心意。 “陛下,长安、邺城末将都去过,若是说给末将留下最深印象的当属长安。作为前汉旧都,此地留有大量宫殿群,只需略作修整便可入驻,同时长安向外百余里仍是荒野,若是日后想要扩建,或是修筑新的宫殿都有空间。” “至于邺城......说实在末将并不感冒。在此建都的齐人似是仍有回到长安建都立国的心思,因此疏于管理,无论是城池规模还是人口都远不及长安乃至应天。” “哈哈,萧将军你和朕想到一起去了!”赵桓抚掌大笑,“朕也不喜邺城,总觉得这里比不得应天宽敞明亮的大殿,比起长安更是少了几分端庄大气。” “不过萧将军还是忘了一点,长安虽好,却地处关中,距离应天太远。而我大周的根基,毕竟还是在大江以南,距离太远怕是会伤了根基!” “那陛下的意思是......”一连说了几座天下数得着的坚城,都不能令赵桓满意,这下子让萧明远也有些拿捏不准了。 “朕觉得洛阳不错,适合作为我大周新都,你们二位觉得如何?” 直到赵桓说完这句话,郭兴泰才如梦初醒,拍了拍脑袋道,“奥!原来陛下是想着迁都!” 迁都这个念头最开始是在进军邺城的时候,在赵桓脑海里突然蹦出来的,那时王文远刚刚投诚,灭齐已是十拿九稳的事了,接下来就该考虑一统中原后的格局了。 应天作为大周立国之初便选中的国都,自然是有其优势,但那时的大周只是一个偏安政权,以应天为都可以辐射整个大江以南的地区,尤其是富庶的江南三吴之地。 但当大周一统天下后,应天的劣势便凸显了出来,首先便是又爱又恨的大江。大江作为天险,阻断了来自北方的威胁,同时也让南北交流极为不便。当大周想辐射整个中原时,这个劣势便会无限扩大。 “洛阳......”萧明远沉吟片刻,“洛阳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但末将听闻,几年前魏人杀入洛阳城,劫掠一空。到现在齐人仍未妥善修缮,荒废至今,恐怕一时半会派不上用场!” 洛阳在光武帝重建炎汉后被确立为国都,亦是一块难得的富庶之地。可惜后来天下动乱,洛阳作为国都首当其冲,很快被蜂拥而来的群贼洗劫一空。到后来齐魏相继立国,因为此地距离前线太近,因此齐国并未在此立都而是选择了邺城。 “荒废不要紧,投入钱财修复便是。”赵桓笑着说道,“不过朕也知道,迁都不是件小事,更因为其中牵扯甚多,需要时间急不得,好在朕正值春秋鼎盛,这点时间还是等得起!” 赵桓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迁都这件事朕还是第一次提起,知道的人只有你们两个......” “陛下俺懂!”郭兴泰开口道,“请陛下放心,俺一定守口如瓶,绝不泄露半个字出去!” “莫急,你先听朕把话说完!”赵桓无奈摇头,“过几天你们两人联名上一道折子,递到内阁商议迁都之事。” “内阁?”郭兴泰不屑地撇撇嘴,“这种事陛下您直接拍板不就好了,何须再去问内阁?” 是啊,赵桓的确可以靠着自身皇帝的身份一锤定音,让所有不和谐的声音统统消失,但那样一来,设立内阁的初衷就变了。 “不行啊,朕当初设立内阁,便是想着国家大事都要由内阁处置,待朕核准后才能施行。朕既然立下的规矩,若是想让其他人遵守,就必须身体力行,自己先遵守这个规矩,否则如何让其他人信服?” 内阁设立之初,许多人并不看好,认为只是赵桓用来平衡朝堂的手段。但赵桓真正想做的,是让内阁真正成为朝廷中枢,日后哪怕是出了庸君昏君,将大周搞得乌烟瘴气,也有内阁可以及时干预。 而这一次迁都,必然会让平静已久的朝廷掀起轩然大波,虽然最后的结局必然是成功迁都,但正好可以借此树立内阁权威,达成赵桓的目的。 郭兴泰连连点头,也不知听懂没听到,“原来陛下是这个意思,俺明白了!不过写奏折这种事俺不在行,还得靠萧将军你啊,到时记得誊抄一份给俺!” “叫你多读些书就是不听,现在有用了吧?”赵桓被气笑了,“罢了,奏折的事不急于一时,你们二人商议着来!议事议得差不多了,朕乏了,你们就先下去吧!” 第508章 迁都(二) 迁都之事牵扯众多,正如赵桓所预料的那般,在他“无意”中将这则消息透露出去时,整个应天的上至官员,下至百姓都忘记了刚刚大胜齐国带来的冲击,转而议论起迁都,毕竟长远看灭齐对普通百姓来说没太大关系,倒是迁都却与他们息息相关。 作为内阁首相,朝廷中枢的领头羊,韩正言这几天很忙,各级官员打着各种旗号前来拜访,只为能从他口中得知迁都之事的具体事宜。在他人看来,赵桓如今不在应天,那么朝廷中说话最有分量的便是他了。可惜的是,哪怕如韩正言这样在大周举足轻重的人物,仍是未听到一点消息,只是捕风捉影的消息,知道的恐怕还不如街边闲聊的百姓多。 “韩相,光禄寺少卿在殿外求见,不知......” “见什么见,看不到老夫正忙着吗?”韩正言挥了挥手,像是驱赶苍蝇般驱赶来者,“一天天不想着理事,整日游手好闲!这些天下游几个地方又闹水灾,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去关心关心受灾的百姓!尸位素餐,早晚老夫要参这些人一本!” 类似光禄寺少卿这样来探口风的人这几天尤其多,韩正言已经被弄得焦头烂额,最开始还顾忌彼此脸面接待一二,但逐渐地他发现这些人完全说着没营养的废话,只为从他嘴里套话,有这个闲工夫他去多处理几本奏折不好么? 内侍不敢多言,生怕打断了韩正言的思绪,匆匆行了一礼后便转身去打发来者。 好不容易能有一丝清闲,韩正言揉了揉困倦的双眼,但脑中思绪仍未停下,他知道迁都一事绝不可能只是流言蜚语,定是赵桓命人散布的,只是他好奇为何要在这个时间点,以及以他对赵桓的认知,迁都一事定然是要短期内快速完成,不可能拖延。 “韩,韩相!” 内侍的声音再度传来,搅得韩正言一阵心烦,“不是说了么,无论是谁来,老夫一概不见!” “这,这次是......” 不等内侍把话说完,殿外缓步走进一人,他脸上挂着和熙的笑容,“韩兄,几日不来内阁办差,这就要把在下给赶出去了?” “原来是你!”韩正言无奈摇头,“你可是倒好,一封告病的折子递上来便在家中不问世事,好清闲呐!独留老夫一人处理这繁杂的政务!”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对赵桓鼎力支持的曹鼎,他身后代表的曹氏一脉乃是大周历代簪缨的勋贵世家,可谓是举足轻重。 曹鼎因为其身体早年便有病根,最近一直在家中养病。他笑了笑,寻了个座位坐下后才缓缓道,“所以我这不是来为韩兄你分忧来了吗!” “可不敢!”韩正言摆了摆手,“说是分忧,实则另有所指吧!” “还是韩兄心直口快,那我也不卖关子了。”曹鼎顿了顿继续道,“最近听到些风声,家中小辈一听说这则消息便有些坐不住。韩兄你这知道,这事儿牵扯甚多,若是属实,不亚于刚刚结束的灭齐之战。因此陛下究竟是怎么个章程您应当知道些吧?” 韩正言苦笑着摇头道,“自从这没头没尾的消息出来,算上你,来问老夫消息的人都能从内城排到广陵了!” “不过老夫可以明确告诉你,这事儿老夫也没头绪,根本不知道陛下是何打算!” 曹鼎闻言皱了皱眉,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韩正言没有骗他,当然他也没有骗自己的理由,二人都是内阁成员,只是主次略有不同,若是有消息知道的恐怕不比韩正言晚。 “那后宫里没有传来风声?” “没有。”韩正言的回答十分简洁。 “那就奇了怪了!”曹鼎揉了揉发昏的脑袋,他曹氏一脉经过先前平阳张氏以及赵元宏的打压,在应天没有多少信息来源,加上曹太后已经故去,后宫也少了许多消息,比不得有女儿在宫中的韩正言。 韩正言使了个眼色,示意内侍奉上茶水,接着捧着茶盏悠悠地说道,“不过要老夫说,既然这事儿在应天传开了,那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老夫想找出信息来源,可惜一直是没头没尾。至于鸿骑卫那边你也知道,只有陛下能调动,其余无论是谁均无权指挥。不过依老夫来看,鸿骑卫没少在后面助波推澜!” 曹鼎点头,算是认可了韩正言的话。若无鸿骑卫在后面做推手,消息绝不可能短时间内在应天传得沸沸扬扬,至于谁能指挥得动鸿骑卫,一目了然。 “那韩兄以为,迁都究竟对我大周是利是弊?” 韩正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曹鼎,随后笑道,“依老夫看,自然是百利而无一害!迁都之事若是送到内阁,老夫定然是要投赞成票!” “哦?没想到韩兄竟会直截了当投赞成票!”曹鼎似是有些惊讶,“不过人心思定,我大周立国之初便选定此地为都,若是贸然迁都,恐怕有伤国运!” “哼,国运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莫要来诈老夫了。因为老夫知道,你我都不会去信这种东西!” 越是韩正言这种手握大权之人越是不信那些神鬼之说,他一步步奋斗才有了如今地位,几个招摇撞骗的神棍却说这是早有命数,一句话便否定了过去几十年来的努力,怎能不让人生气。 清了清嗓子,喝下一口茶,韩正言又继续道,“若是天下局势未变,仍是齐魏与我大周呈鼎足之势,定都应天自然是无可厚非。但如今局势,我大周俨然已一统天下,再选应天作为国都就有些不合适了!” “只是老夫有一事不明,方今天下刚刚结束动乱,正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陛下为何却在这个时候提出迁都?” 第509章 迁都(三) “老夫还是想不明白,现在战事将将平歇,各州县尤其是经历战火洗礼的齐地,正是需要休养生息的时候,为何陛下要在这个时候提出迁都?”韩正言揉了揉酸涩的双眼发出了疑问,“老夫也知道迁都势在必行,可不必急于一时,需循序渐进,给各级官员和百姓一些时间调整。” 迁都不是件小事,其中牵连甚多。先拿土生土长在应天的普通百姓来说,应天作为都城,为了为稳,赋税比其他州县要低上几分,若是迁都,日后应天的赋税会和其他州县看齐。虽然对大部分百姓来说能负担的起,但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实际利益受损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则是“应天人”这个身份给足了普通百姓优越感。如今天下态势已明,大周一统中原,声威与日俱隆,作为国都的应天自然不可忽视。若是行走在外,被人得知是应天籍,脸上有光不说,无论是何身份都要被高看一眼。 普通百姓尚且如此,自然不要说官员了。像是应天外放的官员,即便是与地方官员平级,那也是要地方官先行礼。当然还有一项最为实际的,应天作为国都,物价比其他地方高出不少,首当其冲的便是房价。 许多在应天办差的官员,尤其是朝官,为了能不耽误正事,往往都会置办房屋,不仅方便自己上朝,还能安顿一大家子人,同时在国都的一份家业,传给儿孙也极为有价值。 只不过应天房价极高,大部分官员若是没点灰色收入,单靠俸禄怕是几辈子都买不来一套小宅院。因此一旦迁都,那些已经置办了房屋的官员就得到新都重新买房不说,原本在应天的地产价值也会下降。 而且许多官员在应天十日异常,与当地都有扯不开,断不了的关系,包括相谈甚欢的友人以及办事方便的人脉,一旦迁都一切都要重新来过。 作为从底层官员一步步爬上来的韩正言自然清楚这些,一旦迁都之事呈上议程,遭到的反对将会是空前绝后,他预估朝廷至少有六成的官员反对。而韩正言也清楚,大周若想继续发展,决不能局限于应天一地,迁都之事势在必得,但他却希望能让官员百姓有个适应时间。 “哈哈,没想到韩兄竟是在纠结这一点,不如听听在下的看法?”曹鼎哈哈一笑,没想到一向以精明老道着称的韩正言竟会被这种小事困扰,看来是要他出马解惑了。 “愿闻其详!”韩正言摆正了姿势,想听听曹鼎有何见解。 “短短数年时间,我大周两次北伐,灭魏除齐,纷纭乱世为之终结。而其中少不了陛下亲力亲为,尤其是此次灭齐之战,前线战报在下也看过了,陛下为了能让冯国梁部顺利进攻济南郡,不顾自身安危亲率大军阻截,如此魄力哪怕是我大周高祖都难以企及,更何况后来攻破齐都邺城,奠定大周霸业,细数过去历代君王,怕是无人能出其右!” “因此哪怕有再多的反对迁都的官员,陛下只需靠着刚刚结束的伐齐之战积攒下的声威便可轻易镇压。说句不好听的,哪怕朝廷官员包括你我在内都反对此事,陛下革除掉不听话的官员便是,何须来问我们的意见?” “你说的......在理!”韩正言极为精明,只需几句话便被点醒。是啊,赵桓靠着灭魏灭齐带来的巨大威望,有的时候根本无需在询问他人意见,自己拍板决定就是了,何必来询问他们呢? 韩正言收回心神又问向曹鼎道,“话说聊了这么久,老夫还不知你对迁都一事是赞成还是反对呢!” “韩兄无需多虑,我曹氏之前吃过亏,如今自然是紧跟陛下的脚步。”曹鼎捋着胡须笑道。说起来他曹氏的确是最不担心迁都的一家,因为之前赵元宏和平阳张氏的打压,曹氏在应天的产业被挤压的毫无生存空间,因此即便迁都也不会损失惨重。 “那就好。”韩正言点头,如今曹氏在朝中可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若他们反对迁都,赵桓念在过去曹氏鼎力相助的情面上,肯定不会打压过甚。 此时,殿外忽然有人来报,说是邺城送来了一份奏折。 这下可让韩正言摸不着头脑了,按理说赵桓此刻坐镇邺城,即便有官员上奏根本无需转交内阁,直接交给赵桓处置便是,何必兜一圈送到应天呢? 正思索着,韩正言接过内侍送来的奏折,细细研读起来。过了不知多久,韩正言“啪”的一声合上奏折,无奈笑道,“你猜这奏折是谁写的?” “谁?”曹鼎不明所以,伸手接过了韩正言递来的奏折。 “是萧明远和郭兴泰二人合奏!”韩正言无奈笑了笑,“萧明远倒还罢了,这郭兴泰大字不识几个,如何能写奏折?不还是让人代写的!” “而且这两个带兵打仗的人竟然联合上奏,请求商议迁都一事,真是......”韩正言一时语塞,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两人。 倒是一旁的曹鼎笑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就是这个!”韩正言也跟着大笑起来。 两人放声大笑,毫无重臣风范。不过也不奇怪,他们平日要保持威仪,保持不怒自威的气势,极少有能开怀大笑的时候。 而此时殿外又有一人,没有通报便走了进来,看装扮是鸿骑卫的人。 那鸿骑卫对着韩正言躬身行了一礼后递上一份信件,随即一言不发地离开大殿。不用说,这封信自然是赵桓的亲笔。 韩正言摇摇头只得亲启信件,读完后才悠悠道,“陛下心智的确非常人能及!原本陛下可以一锤定音,无需与内阁商议,但为了确立内阁权威,于是才让萧明远和郭兴泰二人上书内阁商讨此事。” “既然如此,老夫也不能辜负陛下一片心意,接下来几天可有得忙咯!” 第510章 人选 韩正言只是透露出只言片语,曹鼎瞬间变明白了,先前赵桓设立内阁并不被人看好,只是被当做平衡朝臣势力的工具罢了。 但现在将迁都这么大的事交到内阁商议,虽然结果大概不会变,迁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但足以见得赵桓对内阁的重视,经此一事后无人再敢怀疑内阁权威。 “陛下让派几个人到邺城,与他商议迁都之事,”韩正言看着赵桓亲笔忽然笑了起来,“依老夫来看,就让孟安礼去邺城走一遭吧。他一直想致仕,回家颐养天年,正巧让他跑这一趟,好让陛下准了他致仕的请求!” “孟安礼是工部尚书,迁都少不了破土动工,让他去正合适!”曹鼎点头附和道,“说起来派人去邺城,陛下让内阁选派合适人选到邺城安抚百姓,不知韩兄可有中意的人?” “当然是有。”韩正言端起面前茶盏小饮了一口,继续道,“此人名为马东阳,曾是一方县官,其所在的县就在昔年陛下就藩的邕州境内。” “说起此人的经历也颇有意思。那时岭南爆发天花瘟疫,马东阳所在的望北县亦不例外,当时城中百姓半数染疫,可望北县县令却弃官而逃,留下一个无人掌管的县城。这时候身为主簿的马东阳站了出来,他组织起人心惶惶的县官吏员,分发药材救治百姓。” “后来南下就藩的陛下经过了望北县,传授了种痘法,这才将这场瘟疫消灭。而此人也被陛下升任为望北县县令,主掌一县大权。在任时清正廉洁,颇得百姓好评。后来调任时,望北县百姓自发出动为其送行百十里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足见此人能力。” 其实方才一开口韩正言便知道了曹鼎的心思,无非是想让自己的人能将手伸到邺城罢了。而韩正言说委任马东阳前往邺城,又说起此人过往履历,无非也是想告诉曹鼎,马东阳不是他的人,而是陛下的人,想插手此事要仔细掂量掂量。 果然在韩正言说完后,曹鼎微微颔首,似是胸口中有万千话语却被堵住说不出来。良久后他才缓缓道了一句,“如此说来,的确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是啊,的确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韩正言没理会曹鼎的失态,继续自顾自道,“说起来邕州可是出了数位了不得的人物,譬如这马东阳,如今留守长安的刘志远,坐镇徐州的柴令西,都是一时不可多得的人才!尤其是这刘志远,处事虽圆滑,人也痴肥了些,但稍加磨砺将来做老夫这个内阁首相也未尝不可!” 曹鼎心头一惊,这可真是了不得的评价了,“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邕州会有这么多能人,当初还真是看走眼了!” “呵呵,别忘了过去邕州是干什么的,那可是流放罪官,尤其是得罪了世家的官员流放地!”韩正言突然话语阴冷无比,与方才和熙的模样大相径庭。 曹鼎讪笑两声不再多言,毕竟他曹氏虽未曾迫害过正直官员,但也算是大周为数不多的世家一员,韩正言这番话算是将他曹氏也说了进去。 “对了韩兄,”曹鼎只得转移话题道,“听闻陛下曾觉得知州权柄过大,特意设立的通判一职用以分权,不知这通判的人选......” 韩正言听完甚是无语,看来这曹鼎还真是不死心呐,不过二人过去没有多少嫌隙,一个通判让给他也好,省得来搅扰他清净。 “如此重要的事老夫还真是忘了,手头一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误了陛下的事那可就是罪过了!” 曹鼎嘿嘿一笑道,“韩兄且安心,在下正巧有一位合适的人选,虽是我曹氏宗亲,但其为人正直,担任应天府衙门属官时也极为用心,担任通判一职更能彰显其才能!” 韩正言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了曹鼎的话。邺城新附,又是曾经齐国国都,因此担任此地的官员势必会受到更多的关注,若是派去一位草包,不仅坏了赵桓大事,举荐此人的曹氏一脉脸上也无光,相信曹鼎也明白这一点,断然不会派一个昏庸之人。 “为国遴选人才老夫没有意见,不过这事还要陛下决定。这样吧,就让孟安礼马东阳和你的宗亲结个伴,一起前往邺城拜见陛下!” ...... 邺城。 今天的赵桓没有像前几天那样批阅齐国旧地送来的文书,而是接见了从济南郡风尘仆仆赶来的冯国梁。 “二叔,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冯国梁躬身行了一礼道,“陛下亦是风采依旧!说起来还要多谢陛下先前阻截南下齐军,末将这才能有机会拿下济南郡。” “哈哈,谢的话以后再说。二叔,朕这次找你是有要事与你商议。”赵桓示意内侍为冯国梁搬来一把椅子,待到他坐稳后才继续道,“幽州和高句丽的事,二叔应当已经知道了吧?” 坐镇幽州的齐国太守崔赜弃城而去,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幽州给了大周,而他则率领麾下部众裹挟着幽州百姓前往了高句丽,这个情报赵桓第一时间便派人给冯国梁也送了一份。 “知道,而且末将听闻崔赜入主高句丽后大肆屠戮反对者,同时拥立了一位齐国皇室宗亲,意图再建齐国国祚。因此末将认为当斩草除根,彻底击败齐国残部!” “不错,朕也是这么想的!”赵桓点头,“虽然靠着高句丽贫瘠之地,这崔赜翻不起什么浪,但有这么一个人在外打着齐国旗号,朕心里膈应!” “因此朕的观点和二叔你一样,崔赜以及那狗屁萧氏宗亲必须铲除!至于派何人去讨伐,朕已经决定就由二叔你来挂帅!” “选末将?可是......末将还要清缴青州的齐国残部和造反乱民,实在抽不出身啊!” “无妨,在朕看来那些溃兵和乱民不过是芥藓之疾。鸿骑卫安插的内应随时可将这些溃兵的首脑击杀,届时群龙无首,击败他们易如反掌!” 第511章 渡海作战 既然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冯国梁自然没有再担忧下去的必要,他稍作沉思后说道,“这样一来末将便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不过辽东之地我大周之前并未有人涉足,若是要对其用兵,末将需要有关辽东的信息,包括关隘,兵力部署,驻守将领等等。” “放心,拿下邺城后朕从齐国这里得到了不少关于高句丽的情报,二叔你想要的都有。”赵桓示意内侍呈上一份距离幽州最近的一处高句丽关隘详细信息。 “这只是其中一份,细细算下来有关高句丽的情报,齐人足足收集了两大车,待会二叔你走的时候一并带上。齐国对高句丽如此上心,看来若是我大周不兴兵讨伐,齐国早晚也会对高句丽动手!” 冯国梁略微扫了一眼那份情报后便揣到怀中,“既然如此,末将没什么问题了,末将即刻回青州整顿兵马,只要陛下军令一到,即刻出兵!” “莫急二叔,朕记得你麾下将士只有八万人?这些还不够,朕再调拨给你两万,凑足十万人马之后发兵高句丽!” 又得了两万人马的冯国梁并没有高兴,而是皱起眉头问道,“陛下,末将认为八万人马足以扫平辽东。若是再给两万人马,末将担心粮草供应不及!”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淮阴侯韩信带兵的本事,冯国梁十分清楚自己的极限所在,而且平白无故多出两万张吃饭的嘴,但能发挥出多少战力还有待商榷。 加之如今齐地刚刚结束战乱,许多地方匪患丛生,打家劫舍,而且齐国修建的官道有很多也在战火中被破坏,因此运输粮草并不是件简单的事,对于大周后勤是个极大考验。 赵桓十分欣慰地看向冯国梁,能想到这些,证明他已经褪去了过往只知喊打喊杀,转而成长为一员合格的大将,将来独自镇守一方也不是不可能。 “是啊二叔,你可能还不知道,辽东之地地势复杂,多岩石山岗,派大军前往极难展开阵势。”赵桓悠悠的说道。 “那为何陛下还要......” “在高句丽背后,还有两个小国,名为新罗百济,他们派人联络我大周,说是被高句丽压榨日久,愿意一起出兵前后夹击高句丽。” “但朕想的是,既然都要出兵讨灭高句丽了,自然不差再灭掉新罗和百济,毕竟这里也曾是我中原旧土,早日投入我大周怀抱,使百姓沐浴王化也算是功德一件!” “所以陛下又调拨了两万人,是怕末将手上兵力不足,无法攻灭新罗和百济么?” “不错,”赵桓点头,“如二叔担忧的粮草供应不及,朕已经安排了海船,届时会从登州出发,二叔你可从海上获得补给。而那两万人也会尝试从海路运输,登陆半岛后由二叔你来接管。” “从海路运兵?”冯国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以往走海路的都是些粮草辎重,从来没听说过有大规模运输兵力的时候。究其原因则是航海技术并不发达,海船大都是沿着近海海岸行驶,想要驶入风高浪急的深海,若无万全准备只会是船毁人亡的下场。 “是啊就是从海路运兵。”赵桓斩钉截铁道,“拿下齐国后,从中得到了不少与造船有关的技术。工部工匠吸收了这些技术,再与我大周的技术相结合,已经绘出了能远航船只的蓝图,现在工匠正加班加点付诸实际,短则半月船只就能下水,届时就让新船载着将士们远航出征!” 话说回来,对于工部新督造的船只在深海能否航行,赵桓心里也没底,但大周却不得不迈出这一步。对于农耕为主的大周来说,大海意味着陌生和危险,因而许多人望而却步,只有少数人选择在海上讨生活。 但赵桓深知,即便现在因为战乱导致中原人口锐减,土地还能分配给普通百姓,但太平岁月一久,那些富商豪绅以及官员早晚会将土地兼并,那时大周也将和其他朝代一样陷入危机,因此了大周能绵延千秋万代,不如将目光转向海外,那里还有许多未开发的土地等待他们。 当然赵桓还有一小部分私心,那就是想借此训练一批有渡海作战经验的士兵,将来可以将已经收入囊中的半岛作为跳板,渡海去攻打隔海相望的倭国。 毕竟作为一个后世来的穿越者,若是不能将倭国提前碾死,实在对不起走这一遭。当然,这一切都还太远,短期内是无法实现了。 “工部既然有新建的海船,那这次末将没什么问题了。”冯国梁躬身道。 在冯国梁认知中,工部给他的印象一向是极为可靠,相信这一次建造的海船在深海也能航行。这样的话从地面以及海上进攻,攻破高句丽以及新罗百济想必并不是难事。 “二叔你先回济南,带领麾下将士前往幽州与萧明远部换防,随后就地等待朝廷进军的命令即可!”顿了顿,赵桓继续道,“二叔,朕相信你带兵的本事。等到这一次拿下高句丽,朕会册封你为世袭国公,莫要让朕失望!” 到冯国梁这个地位,其实金银财宝已经很难再打动他了,但爵位却是他梦寐以求的,尤其是在冯氏这么一个大家族中,作为嫡次子的他在大哥身体无虞的情况下自然难以承袭冯义成的国公爵位,再加上他的大哥早早将女儿嫁给赵桓,现在更成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因此哪怕冯义成再偏爱这个次子,也无法越过世间礼法为冯国梁争取到什么。 因此冯国梁早早便有了自立门户的打算,冯义成也是这么想得,早早便将其带到军中磨砺,而作为国公之子,冯国梁并没有得到优待,在战场上和普通士卒一样都是一刀一枪搏杀出来的。 赵桓的话无疑是给了冯国梁极大鼓舞,他定了定神,恭敬地回道,“请陛下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第512章 仁政 送走冯国梁之后,赵桓使劲揉了揉太阳穴,困倦的他正要歇息一番时,忽然内侍来报,说有一队人马自应天而来拜见赵桓,带头的则是大周的工部尚书孟安礼。 听到这些,赵桓方才的困倦顿时一扫而空,他没想到自己向应天传递消息满打满算才过去三天,可这一行人这么短时间便来到也邺城,想必是日夜兼程,一刻也不曾停歇过。 “快快请他们进来!” 不多说内侍领着四人前来拜见赵桓,为首的自然是官衔最高的孟安礼,在他身后则是三个对比孟安礼来说极为年轻的面孔,其中一人赵桓认得,正是昔年在望北县见过的马东阳。 “老臣孟安礼拜见陛下!”孟安礼高呼万岁率先行礼,而他身后的三人亦是有样学样拜匐在地。 “哈哈,孟尚书,朕可是等你很久了!”赵桓哈哈一笑,经从上位起身来到孟安礼面前,亲自将其搀扶起来,“你知道的,朕最不喜这些虚礼,快起来吧!” “多谢陛下!”孟安礼起身后,那三人才敢缓缓起身。 除了孟安礼和马东阳外,另外两位陌生人估计是第一次见赵桓,还是如此近的距离,显得呼吸有些急促,脸色因激动带来些许潮红。 “朕本来想歇息一番,可一听到你们来了,这困意瞬间就没了!” “搅了陛下清净,那老臣先走?”孟安礼也开玩笑道,过去赵桓经常和工部对接,因此和孟安礼极为相熟。 赵桓大笑两声,吩咐内侍为孟安礼搬来座位,待他坐稳后才说道,“好了,过一会叙旧也不迟,先说正事吧。孟尚书,你身后这几位是......” 孟安礼笑着介绍起距离他最近的一名身材异常高大的中年男子,“这位是我工部主事,胡焱。在我工部专门负责督造宫殿庙宇以及官衙已有十五年的经验了!” “哦?”赵桓看向这位体格健硕的男子,和他身旁站着身形佝偻的孟安礼一对比,简直就是个巨人,不过即便如此依旧能明显看出胡焱对孟安礼十分尊重。 “拜见陛下!”胡焱瓮声瓮气地拜道。 赵桓点头,又看向另外两人,可这一次孟安礼却不打算介绍了,“至于这两位......还是让他们自己来吧!” 第一个开口的是马东阳,他上前一步拜道,“几年不见,陛下仍是风采依旧!” “哈哈马东阳,朕也很久没见过你了,甚是想念啊!”赵桓看着马东阳,他脸上带着几分沧桑,看来几年的磨砺早已将其棱角磨平,可堪一用。 “不知你可还记得,当年朕在望北县外与你说的那番话,你觉得朕做到了么?” 当年赵桓不过一介藩王,南下就藩的途中遇到了马东阳,见其将遭了瘟疫的望北县打理的井井有条,于是便生了招揽至麾下的心思。不过马东阳却没有第一时间表态,而是要赵桓保持爱民之心,不然不会投入赵桓麾下。 “自然是做到了,”马东阳又是一拜,“现在臣任由陛下驱使,绝无二言!” “好,很好!”赵桓点头,这可算是他从邕州带出来的班底,对其自然是百分百信任。 “那这一位又该如何称呼?”赵桓又看向马东阳身后的那名年轻人。 听到赵桓点了自己的名,那名年轻人站出来道,“在下曹光信,曾在应天府刘知府下任推官,负责掌管应天府刑狱诉讼。” “原来你曾在刘知远那儿!” “不错陛下,当年陛下亲临应天府主持佛道辩经,在下还曾目睹过天颜,只可惜在下当时人微言轻,估计陛下是没有注意到。” “哈哈,现在注意到也不迟!”赵桓笑道,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光......光?你和曹光义是什么关系?” “光义是在下的堂兄。”曹光信躬身答道。 这下赵桓明白了,原来他是曹氏一脉的人,估计是韩正言和曹鼎二人商议出来的,对此赵桓没什么意见,只要能为国忠心效力,管他是何出身。 “原来你和曹光义是兄弟......”赵桓眯着眼仔细打量着两人,“话说你们俩应当知道朕和内阁要你们来邺城是干什么的吧?” “当然知道!”马东阳正气凛然,“在下不才,愿为陛下牧守一方!” “很好,你们二人可分好主次了?谁为这邺城主官,要是没商议出来,朕可就要替你们二人做决定了。” 一边是赵桓的旧班底,一边是大周不可忽视的曹氏一脉,若是这两人在邺城互相掣肘,那坑害的只会是邺城百姓,对于大周在此地的统治也极为不利。 不等马东阳发话,曹光信却先一步答道,“一切自然是以东阳兄为主!路上我二人也曾交谈过,东阳兄之才百倍与在下,因此在下愿担任副手,替陛下和东阳兄排忧解难!” 曹光信先一步表态倒是让赵桓没想到,本以为出身世家的他会努力为自己争取权力。不过他这一番话究竟是故作谦让还是真心实意,只能看他日后表现了。 赵桓不再计较这些,“既然你们两人已经商议出了章程,那朕也不再多言。只是想问问二位,如何才能快速让邺城百姓真心实意归附我大周?” “自然是施以仁政!”马东阳开口道,一路上就如何治理邺城之事,他和曹光信交流了很多,胸中早已有了腹稿,“陛下伐齐之举导致齐地生灵涂炭,加之近几年齐国饱受旱涝灾害,收成锐减,百姓生活极为艰难,因此若是想让百姓真心归附我大周,臣斗胆请陛下免除齐地三年赋税!” 免税三年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毕竟经历过战火的齐地生产秩序遭到严重破坏,就算收取赋税也收不来多少,反倒是盲目征税只会闹得天怒人怨,百姓与朝廷离心离德。 “这要求不算过分,朕准了。”赵桓点头,“如果只是免税,朕认为还是不能让百姓真心归附,你们二人可还有其他招数?” 第513章 夷平邺城 “自然是有的!”这次开口的是曹光信,他看起来信心满满,“在下的想法是先将齐国旧地百姓使用的钱币按照一定比例进行回收,取而代之的则是我大周的铜币和银币。” “只要能够顺利钱币流通,百姓自然无需引导,必然会真心归附!” 如果将大周比作一个人,那么货币便是流通全身的血液,要是想让这个“人”生命力旺盛,“血液”便必不可少。 这一点赵桓也十分认同,尤其是在他监督下工部督造的新币,因其质地精良加之不易造假,很快便大受欢迎,无需官府刻意引导,百姓便自觉地便将旧币上交来换取新币。 而新币也是赵桓得意之作,昔年他靠着这一招经济战,将盘踞江南数百年,不可一世的豪族世家打倒在地,彻底扫进了故纸堆。 不过鉴于曹光信过去主掌刑狱,大概不会有这般见识,应当是他那个在内阁担任度支司,主掌大周财政的宗亲曹鼎教他的。 赵桓满意地点头,目光又看向马东阳,见他似乎还有话想说,“东阳,你若有什么想说的,说出来便是!” “臣以为,我大周还有一项利器可令齐国旧地的百姓臣服,那便是陛下得仙人传授的种痘法!”马东阳抬头与赵桓对视道,“只要推广开种痘法,百姓自然对陛下感恩戴德!” 种痘法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切入点,若是能推广开来,免除百姓疫病,不仅能博得民心,亦是功德无量。 不过当年赵桓为了缓和与齐国的矛盾,特意将种痘法借助顾望秋之手传到了齐国,可不知为何种痘法仍是没有推广开来。 直到攻破邺城,询问了昔日参与其中的当事人赵桓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年萧妙淽得到种痘法后亦是十分欣喜,但为了保险起见并没有第一时间对百姓种痘,而是挑选了十位“志愿者”先尝试一番是否可行。 可不知是其中哪一个步骤出了问题,总之参与实验的十人全部因疫病身亡,气得萧妙淽痛骂赵桓不地道。 当得知是这回事后,赵桓也十分无奈,当年他可是事无巨细毫无保留地传授了种痘法,根本没有藏私,可天知道怎么回事,参与测试种痘法的人来一个死一个,还让自己被萧妙淽骂了这么久。 不过种痘法在大周推行了数年,因此而死的人还不到五个,很难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好在已经培养出了许多对种痘极为有经验的郎中,将他们调来齐地为当地百姓种痘未尝不可。 “好,免税、钱币以及种痘,有了这三样法宝,朕就不信齐地百姓的心都是石头做得,一点都不动心!”赵桓对二人的答案十分满意,“好了,你们两位一路舟车劳顿,朕就不留你们了,下去歇息吧!” “臣等告退!” 待马东阳和曹光信走后,大殿内只剩下孟安礼和工部主事胡焱了。赵桓看着孟安礼笑道,“孟尚书,内阁这次要你带队来邺城,想必你也知道所为何事吧?” “老臣自然是知道的,”孟安礼从座位上起身答道,“只是不知陛下打算选何处为新都?” 出于保密考虑,赵桓没有告知韩正言具体定都在何处,因此包括孟安礼以及内阁诸臣,应天的平民百姓,都十分好奇新都位置将花落谁家。 而到现在赵桓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朕觉得洛阳是个好地方,孟尚书你觉得呢?” “洛阳......洛阳......”孟安礼念叨着,“洛阳号称天下之中,后汉光武帝刘秀曾定都于此,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不过老臣听闻洛阳久经战火,大量宫殿早已毁于贼人之手,若是定都于此恐怕要另建新宫!” “不错,朕也是这么想的!洛阳旧有的宫殿已经被董贼焚烧殆尽,即便后来者努力抢救,但宫殿群仍是十不存一。与其努力修缮,倒不如另起一座新的宫殿。朕要这座新宫殿规模胜过应天,更要胜过长安!” “呵呵,陛下的心思老臣明白了。不过陛下也知道,老臣精于水利,而非营造宫殿,不如就让胡焱和陛下您商议商议如何?” 赵桓没有开口,目光饶有兴致地看向胡焱,这个身材高大,看起来有些内敛的男子。 “陛下,”胡焱开口道,“臣营造宫殿官府衙门已有十几年经验,宫内许多大殿建造修缮也多是臣主持的。” “哦?那看来你是经验丰富咯!方才朕说要建造一个规模远胜前朝的宫殿群,不知你可有什么想法?” “土木瓦石,营造宫殿需要大量砖石,以及供给皇家所用的名贵之物,都需要大量人力,以及时间来准备。” 赵桓笑了笑道,“这个你且放心,朕不打算让你们工部一天就建造完新都,需要时间朕可以等。” “至于你说的土木瓦石,以及专供皇室所用的珍品......”赵桓抬头看向这座大殿,“你觉得邺城的这座宫殿如何?将它拆了运至洛阳,用来做营造新宫殿的材料你看如何?” “当然......没问题!”胡焱咽了咽口水,抬头环视起大殿。虽然从规模上来说邺城的宫殿群远不如应天以及长安,但再怎么说也是齐人耗费了无数心血营造的皇宫,赵桓却只用简单几句话便将其拆了,在胡焱看来极为可惜。 “不用为它惋惜!”赵桓只是一眼便看透了胡焱内心在想什么,“邺城本就不适合作为国都,齐人选择此处也是无奈之举。而且你们仔细想想,被拆毁的旧宫殿不会被黄土掩埋,而是会成为新宫殿的基石,这未尝不是一桩美谈!” 第514章 名垂青史的工程 胡焱面带不舍地再次看向这座宫殿,如果不出所料,它将被自己亲自夷平,对于一位醉心于建造的大匠来说,亲手拆毁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事。 但无奈胡焱只是一个小小的六品工部主事,放在朝廷只能算是不入流的小官,平日里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更不要说更改赵桓的决定了。 “胡焱,朕打算让你负责夷平邺城皇宫,不知你可愿意?”赵桓笑眯眯地问道。 虽然是在询问胡焱是否愿意,但明白人都知道一般这个时候都不容拒绝,胡焱瞥了一眼身旁的孟安礼,见他一副气定神闲,丝毫不打算开口的模样,瞬间变明白了什么。 “臣愿意!”赵桓的决定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六品官能拒绝的,胡焱干脆躬身领命。“不过臣有个要求,希望陛下能够准许!” “当然,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臣希望能拆毁这座宫殿之前,将整个邺城宫殿群留在沙盘上。”胡焱说出来自己的要求,“同时夷平此城后,臣希望能前往长安,参观前汉工匠督造未央宫以及长乐宫,从中取长补短,为陛下在洛阳新起宫殿积累经验。” 这个要求不算过分,赵桓肯定不会拒绝,“朕准了,希望你能吸取前人的技术,为我大周营造一座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宫城!” “多谢陛下!”胡焱躬身行礼道。 此时一旁的一直不曾言语的孟安礼终于是缓缓开口道,“陛下既然准了你的要求,那就认真去做。事不宜迟,现在就去打点行装,准备去长安看看吧!” 胡焱知道这是孟安礼有事要和赵桓商议,接下来的话不是他这个级别能听到的,于是十分乖巧的退下。 待到胡焱走远,孟安礼脸上这才挂上笑容,与方才不苟言笑的神态判若两人,“陛下觉得此人如何?” “胡焱么?”赵桓也没反应过来孟安礼转变的如此之快,“朕刚接触他半天不到,很难说他如何。不过从方才言行举止来看,倒是一位实在人。” “能得陛下这一句评价,也算这小子没白来这一趟!”孟安礼呵呵笑道,随后轻手轻脚递上一份奏折道,“老臣年事已高,恐不能完成陛下所托,因此希望陛下能准许老臣致仕,回家颐养天年。” 赵桓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打开孟安礼的奏折,略微扫了一眼后目光久久停留在眼前老人身上。的确如他自己所言,孟安礼已有古稀之年,在这个时代已经算了不得的人瑞了。再算算他入仕的时候,到现在算是四朝老臣,为大周尽心尽力奔波的几十年,也是该让他歇歇了。 “所以胡焱就是选来接你担子的人?” “嘿嘿,什么都瞒不过陛下,老臣确有此意!” 赵桓咂咂嘴随即笑道,“可是这不合规矩啊!你可是我大周六部尚书之一,这职位轻易许给别人,你就不怕其他人有意见?” “没意见没意见!”孟安礼连忙摆手道,“工部之中在威望和能力上,除了老臣和胡焱外,再无人能有担此大任的人选了。” “朕可没说非要从你工部里挑人来接任尚书啊,万一朕想从其他地方调一个人来呢?” 这下可让孟安礼有些手足无措,他没想到赵桓早已选好了接替自己职务的人选,那他举荐胡焱岂不成了笑话。 “陛,陛下......老臣实在不知......”孟安礼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汗,手脚也有些颤抖。 “哈哈,好了别紧张,朕和你说笑呢!”赵桓笑着示意孟安礼坐下,“朕也知道让外行来管理内行会是一个灾难,尤其是你们工部,因此朕并不打算从其他地方调来一个对匠作一窍不通的人接管工部,那样只会拖累我大周。” 工部和其他各部不同,这里大都是像孟安礼这类的技术性官僚,或者干脆就是从底层工匠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的。因此很多人对朝廷内部的政治斗争都兴趣缺缺,或者并不敏感。 像是孟安礼,他能成为四朝老臣而屹立不倒并不是因为他手段有多么高明,单纯是因为平日里老实巴交,在其他人看来构不成威胁罢了。 当然光靠这些还不能让他坐稳尚书之位,毕竟工部地位再低,那也是朝廷重要部门,无数双眼睛盯着这个位置呢。 孟安礼起家靠的是一手精通水利,在水网密集复杂的大周,这项本事极为吃香。靠着这个本事,孟安礼在大周各地主持修建了大量水利工程,造福了无数百姓。昔年许多在大周举足轻重的世家也曾邀请过孟安礼在其封地修建水利,因此在民间和朝廷积攒下了无数声望,这才能让他的尚书之位固若金汤。 “那陛下是同意胡焱接替老臣的职务,允许老臣致仕了?” 赵桓闻言哈哈大笑,“孟安礼啊,朕看你想让胡焱接替你的位置是假,真正想要的是自己退休回家颐养天年吧!” “陛下真是料事如神,老臣这点心思是一点儿也藏不住啊!”孟安礼不好意思的笑道。 赵桓则是收起笑容,一脸严肃地问道,“孟尚书,如今天下大定,正是需要你们工部发力的时候,你甘心在这个时候致仕么?你难道不想青史留名?” “唉,怎么不想。可惜老臣实在是年迈,精力不济。况且接下来工部的主要任务是为陛下营造新都,老臣精通水利,在营造宫殿上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不如早早退位让贤。” “依朕来看,胡焱还需再磨砺磨砺,不如就等新都建成,若是能交上一份令朕满意的答卷,这工部尚书之位让他接替也未尝不可。”赵桓对孟安礼说出来自己对胡焱的安排,“至于营造新都这段时间,工部尚书仍由你来担任。” “可是陛下......” “先莫要着急,等朕把话说完!”赵桓说着命内侍取来一幅堪舆图,上面绘制的是大周全境包括关中之地以及脚下的齐国旧地,几乎是包揽了目前大周所能触及的每个角落。 只可惜上面的内容并不怎么详细,只标注了几处比较重要的城市,例如长安、洛阳、幽州、邺城以及应天。 赵桓伸出手显示点在长安,接着缓缓右移至洛阳,接着是邺城、幽州最后则是应天,“朕希望能督造一条贯通东西南北,横跨我大周全境的运河。依朕来看,这项足以令人名垂青史的工程,非孟尚书你不可啊!” 第515章 宏图大愿 虽然面前的堪舆图简陋无比,仅仅标注了几处比较重要的城市,但随着赵桓的手指在上面来回划动,将一个个并不相连的点连接起来,一幅连通天南海北的河道蓝图便在孟安礼脑海中浮现出来。 若是赵桓的想法这能付诸实现,这必然会是一个旷绝古今的大工程,贯通南北,利国利民,自己作为这项工程的设计者,必然是要青史留名,被万世传颂。 一想到这儿,孟安礼浑浊的双眼忽然放光,就连一直佝偻的身子也充满了力量挺直起来。 “陛,陛下,”孟安礼因为激动说话都有些颤抖起来,“您说的,可是真的?” “那当然,朕什么时候说过假话!”赵桓笑道。 早在赵桓刚刚控制大周的时候,他发现整个大周几乎七成的物资转运都依赖水运,就连水网并不发达的北方也至少有半成的粮草辎重靠河流运输,因此他便已经有了修建一条贯通南北运河的想法。只可惜碍于当时大周国力以及中原纷争不休,只能晚上做梦想想了。 不过现在,大周一统中原,有足够的物力人力开挖一条贯通南北的运河来造福天下,当然朝廷从中获利最多。一条运河不仅能养活沿岸百姓,还能多出大量官职,同时若是有个兵灾,大军可走水路轻而易举荡平祸乱。 孟安礼到底也是在朝堂摸爬滚打了数年,很快便从方才的激动回过神来,“陛下,老臣有疑问。如今天下纷争刚刚停歇,正该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可陛下却要开挖一条规模如此庞大的运河......还有在洛阳营造新都。老臣虽不清楚户部和度支司的账目,但想来恐怕没有那么多财力供陛下挥霍啊!” 孟安礼的话极为实在,打仗是个烧钱的事儿,伐齐灭魏结束,大周一统中原看似风光无限,却也将大周的家底消耗的差不多了,再加上赵桓还要迁都,在洛阳建造一座远胜前朝的宫殿,哪里还有钱和物力支持他去挖一条贯通南北的运河呢? “依老臣看,若是想完成陛下的宏愿,我大周必须施以全国之力。可如今战乱将歇,各地百废待兴,哪里能抽调出民夫和钱财修建这么一条运河呢?” “是,你说的不错,若是想完成这项工程,非我大周举国之力不可。”赵桓一边手指轻点桌面一边对孟安礼道,“因此和营造新都一样,朕不打算一蹴而就,一口吃成胖子,而是一步一脚印,稳扎稳打。” “首先,一条贯通南北的运河要横跨千里,因此所经过的地方水域情况肯定不同,就连周遭的百姓说不定生活习性也大不相同,因此需要大量时间来考察,确定河道走向。朕打算将这个时间定为十年,以十年为期,十年后再动工!” 闻言孟安礼一阵落寞,以他的年纪来算,人生还有多少个十年屈指可数,若是按赵桓的计划,自己怕是看不到运河竣工的那天了。 “那这样一来老臣恐怕是无法为陛下效力了......就老臣这身子,还不知有多少个十年呐!” 赵桓自然清楚孟安礼的担忧,作为这项举世工程的主要负责人,他担忧自己无法看到工程竣工的那天。 “孟尚书,朕明白你心中所虑。”赵桓说着来到孟安礼身边,小声劝慰道,“人生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无论是谁将来都会变成一捧黄土。既然早已知晓自己的命运,为何不让其在有限时间内绽放出最耀眼的光芒呢?” “无论运河将来会在何时贯通,作为工程主持者的你,都将刻下你的名字,那些受到运河恩惠的百姓也将无时无刻歌颂你的名字,甚至于在未来,你的名字或许比朕都更加璀璨夺目。人生走一遭,如此也算圆满。” 孟安礼闻言默然,赵桓的话不无道理,他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即便回家颐养天年也活不了多久,倒不如用此残生多多发光发热。 “老臣明白了。”孟安礼思索良久后终于是做出了自己的决定,“老臣愿助陛下完成这项旷世之功!” “很好,朕在此谢过你了!”赵桓十分郑重地起身道谢,他让一个本该退休回家的老人继续留任,如此不近人情,孟安礼却依旧选择接受,当得起他的道谢。 “不敢不敢!”孟安礼自知轻重,连忙侧过身子避开了赵桓这一礼。 见状赵桓也只能无奈笑笑,既然孟安礼如此识趣他自然也不能差事儿,将来在物质以及官衔爵位上对其后人多多犒赏吧。 收了收心神,赵桓继续道,“其实孟尚书你大可不必担心看不到竣工的那天,朕去长安等地考察过,那里有前汉武帝时期修建灌溉沟渠,只是因为魏人不善利用导致河道淤塞,只要将其疏通,或许可事半功倍!” 重视水利的不止有赵桓,历朝历代有眼光作为的帝王都极其重视水利工程,以前汉为例,到武帝时期国力强盛,能支持其在关中地区大修水利,例如龙首渠,郑白渠。 这些水利的修建极大促进了关中平原农业生产,使得前汉国力蒸蒸日上。只可惜后来战乱频发,许多河道无人打理逐渐淤塞,导致原本造福百姓的工程却成了频频引发灾害的源头。 “过几日老臣会亲自前往长安,到那里亲眼看看前汉留下的痕迹。”孟安礼拱手道。 “莫要着急,”赵桓示意孟安礼稍安勿躁,“战事已经平歇,应天也派了两员得力干将接管邺城,因此过几日朕便要收拾收拾回应天了,届时你先随朕回应天。随后立刻在工部组建一个新部门,具体名字你自己想一个便是。” “敢问陛下,这个新部门具体该干什么......还请陛下明示!” “这个新部门具体的职责是估算工程消耗时间以及钱粮,计算出一项工程大概需要多少钱粮材料后直接呈报内阁,无须先交给度支司和户部,只需给他们留一个副本即可!” 第516章 回归应天 听完这个新部门的职责,孟安礼吃了一惊,要知道过去他们工部可从来没有计算过钱粮,都是上面指派了任务,预算直接交给户部来统计,而他们工部只负责营造,别的一概不管。 例如修建一座宫殿,工部只需派出工匠即可,像是材料、征调多少民夫之类的活儿全都被户部包揽。 看起来似乎是户部吃了亏,但实则不然。自古以来包工程便是一项肥缺,能从其中捞油水的地方实在太多,从材料人工等等,尤其是赵桓下令修建新都以及还在构想中的运河,如此庞大的工程量,只要放出风声,那些贪官污吏就好似闻到腐肉味的秃鹫,想要借此捞上一笔的人不在少数。 赵桓自然不愿意那朝廷的钱粮肥了这些“硕鼠”,因此才让孟安礼组建一个新部门用以计算工程花费,同时与户部给出的预算对比,这样一来便节省工程成本,同时揪出那些想要捞钱贪官污吏。 “你是工部尚书,主管营造等事务,因此肯定清楚一项工程会有多少人参与其中,会有多少人趁机捞油水。”赵桓缓缓解释道,“户部有些人朕并不相信他们,倒是你们工部在你的带领下,做事一直十分有条理,因此朕选择相信你。日后你们工部便无须向户部伸手要钱,只需要奏报内阁即可,而且每次需要你们工部开工的时候,朕会让国库直接调拨一部分钱粮,无需再低三下气求助户部。” 这无疑是给了孟安礼极大的信任,要知道包工程这事儿不可能一次性将钱粮给齐,都是要分批次给,而有时候工程进度又十分迫切,因此往往等到工程结束,户部下拨的钱粮都还不一定能到位。 为此过去孟安礼没少拉着老脸去向户部伸手要钱,只可惜户部要求工部尽快完工是有多痛快,现在工部向户部要钱就有多困难,许多工程往往都是拖上个一年半载才能彻底结清,到现在孟安礼手上还有一大堆借条,都是户部拖欠的款项。 孟安礼身为工部尚书,堂堂六部之一,有的时候还得求着户部一个小小主事拨钱,但现在赵桓给了工部极大的财权,在他眼中赵桓简直就是古往今来第一明君了。 “老臣叩谢陛下!”说着孟安礼止不住的叩首。 “好了快起来吧!”赵桓笑道,“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便是,朕只有一句话,为了新都和运河,一切要求尽管提。” “没有了陛下!老臣这就回去和胡焱商议新都以及运河一事!”孟安礼挺直身子,这一次他苍老的身躯仿佛再次充满了活力,“没有其他事老臣就先告退了!” “退下吧,不过运河一事先不要透露出去,朕打算先保密。” “老臣明白了!” 赵桓微笑着目送孟安礼退出大殿,等殿门关上的瞬间,脸上笑容瞬间褪去,转而一副疲倦。这几天为了稳定邺城民心,他可是费了好大工夫,好在应天及时派来马东阳和曹光信来接手邺城。根据方才与二人的交谈来看,想要让邺城乃至整个齐国旧地的百姓人心归附也只是时间问题。 既然邺城无事,赵桓也不打算继续待下去,回应天便提上了日程,不过却先要等冯国梁率部从济南回来。好在冯国梁没让赵桓久等,三日后他便率部赶到了邺城,在得了赵桓几句提点后便全军北上,前往幽州与萧明远郭兴泰部换防。 等到萧明远和郭兴泰二人率部赶到邺城,赵桓便迫不及待踏上了归途,连续数日跋涉后终于是赶到了应天近郊。早早收到消息的韩正言率朝廷文武百官出城五十里迎接,同时一路上还有无数百姓手捧香炉跪立迎接大军凯旋。 赵桓身着戎装,骑着一匹通体枣红,无一丝杂色的骏马走在最前方,在他身后紧紧跟随的事萧明远和郭兴泰二位战功赫赫的将军,而落在二人身后的则是韩正言等一众朝臣,再往后便是百战而归的大周将士。 这些将士多是曾经萧明远麾下的禁军,籍贯便是应天周边,许多跪立两旁的百姓有很多就是他们的亲人。这一次他们先是攻灭魏国,接着又杀入齐国境内,可谓是功高劳苦,不过赵桓也没有亏待他们,将士们带着满满功勋和赏赐回家,收获了无数艳羡的目光。 离开家乡征战了许久的将士们再次见到亲人自然也是兴奋无比,不知是谁突然喊了一声,“万胜!”将沉默前行的队伍瞬间带动起来。 无数将士们高呼“万胜,”数万人齐声高呼,气势如虹,声震云霄,很快普通百姓也被这股气势感染,也忍不住高呼起来。 队伍中还有一些颇具文采的将士,他们没有跟着起哄高呼万胜,而是唱起了一首自前汉时期便流传下来的军歌。 “披铁甲兮,挎长刀。与子征战兮,路漫长。同敌忾兮,共死生。与子征战兮,心不怠。踏燕然兮,逐胡儿。与子征战兮,歌无畏。” 军歌嘹亮,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跟着唱了起来,就连队伍最前端的赵桓亦是不例外,当然他的声音全被身后大嗓门的郭兴泰给盖住了。 一路高歌,赵桓骑着马缓缓踏入内城,在他身后的队伍此时早已散去,内阁早已为这些为国征战日久的将士们安排好了去处,自然无需赵桓担心。 褪去戎装换上一身常服,赵桓便前往了大庆殿召集群臣商议要事。 “许久不见,辛苦诸位了!”赵桓端坐在上位笑眯眯地说道。 “为国奔波,怎敢称辛苦!”韩正言第一个开口道,其余众臣也纷纷表示不辛苦。 “既然都不辛苦就好!”赵桓收起笑容看向台下分立左右的文武百官,“那么朕不在的这段日子,应天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第517章 空虚的国库 说完话,赵桓便笑吟吟地看着下方一众朝臣,等待着他们回应。可没想到,最前开口的韩正言却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过来诘问。 “敢问陛下,为何您命令冯国梁率部北上攻取高句丽一事为何不事先与内阁商议?” 赵桓没料到刚回应天第一件事,不是庆贺攻灭齐国,而是先遭到了发难。不过这事儿说起来他做的不地道,与高句丽开战,另辟一处新的战场,还是近十万人规模的大战,这么重要的事却并没有事先派人通知内阁。要不是今日赵桓率军返回应天,韩正言才从闲聊将士们口中得知这件事。 “咳咳,韩相莫急,这事儿朕可以解释,”赵桓自知理亏,面露窘迫,“朕不是命令萧明远和郭兴泰二位率部北上直取幽州么,可是齐人畏惧我大周兵威,竟带着残兵败将,裹挟着满城百姓逃向了高句丽,同时还将不远离去的百姓士兵尽数坑杀。” “而郭将军一入城便从万人坑中救出一人,此人声称踏上高句丽王世子,期望我大周能伸出援手,派兵解救高句丽之难。” “这高句丽一直是齐国的藩属,但现在我大周灭了齐国,这高句丽也自然就成了我大周的藩属。番邦有难,我大周岂能坐视不理?尤其敌人还是齐国的余孽,而且事急从权,朕也就没第一时间通知内阁,直接让冯国梁挥师北上了。” 韩正言微微点头,打着解救藩属的大义派兵进攻高句丽,这一方面倒也说得过去。 赵桓此时却又叹息道,“只可惜咱们的速度还是慢了一些,朕从邺城启程之时收到了鸿骑卫急报,说高句丽国王高君雅已被齐人残忍杀害,还有高句丽王室子弟也尽皆遭到屠戮,而在幽州的那位王世子听闻这个消息后悲痛欲绝,最后旧伤复发竟也一命呜呼!” “因此也就是说,即便我大周帮助高句丽剿灭了齐人余孽,但高句丽王室血脉断绝,最终也无人能坐上王位。”赵桓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因此辽东之地,我大周也只能勉为其难收入囊中了。” 韩正言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几分,那高句丽国王如何死的暂且不论,但这王世子却说疑点重重,他既然能在万人坑中侥幸生还,肯定有其过人之处,怎么会一听到父兄身亡就情难自已,直接暴毙了呢? 不过他却没有为这位王世子伸冤的打算,毕竟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番邦世子,实在不值得韩正言这么一个人物为其伸张正义,况且开疆拓土,怎么说都是一件能载入史册的功绩。 见韩正言沉默不语,赵桓收起方才悲痛的神情微微笑道,“这么解释,韩相可还满意?” “唔,臣其实并不是想要陛下一个解释,”韩正言无奈说道,“而是陛下这样妄起边衅,长此以往我大周恐怕国力难济!” 一旁站在朝臣中的曹鼎适时站出来说道,“陛下,先前的灭魏一战,加上刚刚结束的齐国战事,我大周前几年的积攒已经挥霍一空,国库如今空空如也,哪怕是老鼠进去都得饿死,实在是无力支撑高句丽的战事了。” 前几年在赵桓的治理下,加上老天爷赏脸,这几年一直都是风调雨顺,民心安定,这也为大周积攒下了殷实的家底能支撑两场灭国之战。 但打仗一直是极为烧钱的事情,战事一直持续到现在方才平歇,各地因为战火遭到的破坏急需修复,而这些都要耗费大量钱粮。 “其实国库还是有一些银钱,”韩正言悠悠说道,“但那钱是用来预防各地发生灾害,以备不测,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是莫要动用为好!” 每年大朝会上讨论第二年开支时,都要留出一笔相当可观的钱粮以备不时之需,毕竟天灾人祸这种事有的时候可说不清,万一老天不给面子闹个旱灾水灾,就要抽调这批钱粮,否则闹得百姓民不聊生最后揭竿而起,受伤的还是大周。 赵桓微微蹙眉,他相信两人绝不是危言耸听,大周如今的局面是他没料到的。新收服的的确百废待兴,但朝廷却拨不出钱粮支援他们,还有即将发动的辽东战事,都是烧钱的活儿。 “就没有别的地方能够省出来么?”赵桓问道。 “臣和曹鼎已经商议的数日,最后得出实在是挤不出钱粮了。”韩正言无奈道,“陛下想问您不在应天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事,臣可以告知一二。” “去岁大江泛滥,下游几个州县的堤坝因年久失修被江水冲垮,殃及数个州县。有近千名百姓被大水卷走,另有万余人至今无家可归,还有无数良田被毁。重修堤坝,安抚百姓,这些都需要钱粮支持。” 赵桓也听闻了这次水灾,但当时战事胶灼,内阁也并未呈报,他便以为这只是一次小水灾而已,万没想到局势竟会如此严峻。 “让朕想想......”赵桓闭目沉思,良久后才睁开眼道,“辽东的战事还不能停,冯国梁部已经抵达幽州蓄势待发,若这个时候让他们班师回朝,不仅伤了士气,还会大涨齐国余孽的声势。” “可是陛下......”韩正言还想说什么,却被赵桓打断。 “莫急,这场战事由朕从内库调拨钱粮支持。至于大江下游的水灾......那些受灾的百姓肯定不能不管不顾,这样吧,先把修建朕陵寝还有太后陵寝的工程停了,朕现在正值春秋鼎盛,太后身子也十分康健,暂时用不上。不如先将这些钱财调拨过去,救济救灾!” 一般来说,当新皇登基的那一刻开始,他的陵寝便已经开始修建,毕竟皇帝这个职业也算是高危职业,说不准那天便撒手人寰,到时候万一要是陵寝没修好,怕是死了都不安生。 “陛下圣明!”韩正言闻言也没有意见。 可这时,一道声音忽然从曹鼎身后响起,“哪用得着陛下动用内库?既然是我二弟在辽东征战,我这个做大哥的自然要支持支持!” 第518章 国丈大人 循着声音望去,赵桓看到了一副熟悉的面孔,他不由得笑道,“这不是朕的泰山么?来人,还愣着作甚速速为国丈大人赐座!”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冯义成的长子,赵桓的岳父,刚刚承袭越国公爵位的冯国栋。 说起这位国丈大人可真是让人一言难尽。按规矩,冯义成刚刚病逝,他身为嫡长子理应在广州为其服丧守孝三年,在此期间不能担任任何朝廷职务。 许是被冯义成压制的太久,总之他一死,冯国栋便似乎成了脱缰的野马,他先大肆整顿了一番国公府,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严,看到这儿倒是没什么问题。 但当冯义成的灵柩运回广州安葬时,以他的身份本该大操大办一场,可冯国栋却以国公府财力不足为由并没有风光大办。虽然在普通百姓眼中这仍是一场规模庞大的葬礼,但以冯义成的身份来说实在有些寒酸。 葬礼结束后,冯国栋理应在广州守孝三年以示孝道,可没想到他却以冯义成在朝中事务繁忙,必须有人接手为由来到了应天,想要接替冯义成曾经在朝廷中的位置。 大周以孝立国,朝廷官员若是家中有父母离世,都要回乡守孝三年。可冯国栋却并没有守孝,而是留下几个子孙辈代替后自己来到了应天,为此没少有人心中不满,只是碍于冯义成生前威势,加之伐齐战事尚未平歇,不曾上书弹劾罢了。 赵桓倒也理解冯国栋,说句不好听的话,冯国栋之所以会有这些动作,全是因为冯义成活得太久,当儿子的压根看不到继承家业的希望。若不是冯义成去了北方草原染了风寒一直未愈,不然以他的身板熬走自己的儿子似乎也不是什么问题。 面对内侍特意搬来的座位,冯国栋倒也不客气,大咧咧地便坐下来随即道,“陛下,臣那不争气的二弟在外征伐,我这个做兄长的也帮不上什么忙,既然朝廷供不上钱粮支援我二弟建功立业,那臣愿捐赠一万银币,助朝廷渡过难关!” 冯国栋话说完,偌大的大庆殿寂静无声,落针可闻。每一个位朝廷官员,以及坐在上位的赵桓都用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坐在朝臣中间,气定神闲的冯国栋。 赵桓没想到,自己这位老丈人一出手就整这么大,他越国公身为朝廷官员,愿意捐一万银币支援朝廷,有他这么一个带头的,其他百官也不得不表示表示了。 若是不愿意,顷刻间便能被打上一个不尊朝廷的,对大周不忠罪名,怎么大家都捐了就你不捐,你是什么意思?这个罪名可不轻,轻则丢官弃爵,重则人头落地。然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方才冯国栋说了句“助朝廷渡过难关。” 而百官平日里手脚真正干净的屈指可数,大都有自己的灰色收入,要不然在寸土寸金的应天也无法养活一大家子,要是让他们捐点银钱支援朝廷也并非活不下去。但有两句话说得好,善财难舍,夺人钱财犹如杀人父母。冯国栋这么一座无疑是将自己立为了百官攻击的靶子,未来弹劾他的奏章恐怕将堆积成山。 见四周寂静无声,冯国栋撇撇嘴道,“陛下不说话,可是觉得臣捐的少了?没问题,我国公府再出两万银币外加等量的粮草!” “咳咳,越国公,你可是在说笑?”赵桓没用国丈来称呼冯国栋,而是用他最显赫的那个爵位。 “陛下,臣既然敢开口那就绝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冯国栋这句话刚说完,方才还寂静无声的大庆殿瞬间炸开了锅,数名位列后位的朝臣站出来大声道,“臣弹劾越国公冯义成,败坏朝纲,沽名钓誉!” “臣弹劾冯义成目无尊上,不尊礼法......” 一时间整个大庆殿乱糟糟的,好似热闹的菜市场,只不过这些声音口径出奇一致,都是为了弹劾冯国栋而来。 眼见局面有些失控,韩正言向外站出来一步,到底是百官之首,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步迈出,瞬间便震慑住了群情激奋的朝官,霎时整个大庆殿再次回归方才的安静。 “陛下......”韩正言拱手抬头看向赵桓,试图想让他来结束这场闹剧,但见到赵桓一副玩味的表情,他便知道结局是什么了。 “哈哈,国丈一心为国,忠心可嘉!礼部的人呢,来听旨,越国公的封邑再加千户,以示嘉奖!” “多谢陛下!”冯国栋起身拜道。 有了他这么一个示范,其余朝臣也有样学样,最先站出来的便是曹鼎,“臣愿捐赠银币铜币各一万,助朝廷渡过难关!” 接着站出来的便是各部尚书、侍郎,他们根据自己的官职或多或少都认捐的一定数目的银钱,这样算下来若是战事顺利说不定还能有富裕。 转了一圈下去,朝廷大小官员都有捐赠,总算是缓解了大周困窘的财政。可还有一人尚未认捐,那便是当朝内阁首相,韩正言。 眼见百官的目光都逐渐聚集在自己身上,韩正言咬咬牙道,“臣认捐银币铜币各两万!” 这个数字比第一个认捐的冯国栋都要高了,也算对得起他百官之首的身份。但韩正言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极为不情愿。 不是他不愿意舍财,恰恰相反,若是自己能有足够的财力支援朝廷,韩正言定然会毫不犹豫,可惜他家无余财,在朝廷担任要职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收取过贿赂,就连在应天的宅邸也是赵元宏看不下去送给他的。 因此想让韩正言掏出两万银币和铜币可并不是件简单的事。赵桓也知道这一点,本想出言制止,但却为了韩正言考量选择没有开口。 除了韩正言外,其余朝臣都好似死了亲爹亲娘一般哭丧着脸,赵桓无奈摇摇头道,“罢了,此事明日再议!韩相,除了这些糟心事以外,就没什么好消息么?” 好消息自然是有的,韩正言调整了一番心神后回道,“四天前河西赫连部的赫连石夸上表,他已肃清河西不臣,恳请朝廷派官员前往接管,同时赫连石夸率全族愿归附我大周,恳请陛下赐姓!” 第519章 全忠 赫连出自河西,与其他出自河西的部族一样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只不过赫连部十分幸运,他们傍上了大周这棵苍天大树,靠着贸易往来赫连部逐渐强盛起来。 不过赫连部并没有因此对大周生出倨傲,反倒愈发了解大周愈发对这个庞然大物感到恐惧,愈加恭顺。后来在郭兴泰伐魏时,赫连部也证明了其忠心,并没有和其他河西部族进入长安城大肆劫掠,反倒和郭兴泰一起屠戮起昔日的同胞。 当然河西诸部以往关系也不咋地,彼此为了争夺水草丰美之地打成世仇的不在少数。但毫无疑问,赫连部此举算是为大周纳上了投名状来证明自己的忠诚。 也因此赵桓念及大周兵力不足,无法将手伸到河西,于是册封赫连石夸为陇西王,同时命他替大周收复河西,将从长安城逃走的残兵败将彻底消灭。 赫连石夸无疑是完美完成了赵桓交代的任务,成功将河西之地荡平,偌大的河西如今只听从他的号令,因此心中有了几分自满。 不过很快他便收到了大周灭齐一统中原的消息,加上先前被灭的魏国,两个赫连石夸知道的庞然大物都被大周消灭,要知道他们若是想灭了赫连部,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但现在他们却都被大周消灭。 一想到这儿,赫连石夸刚升起的几分志得意满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阵后怕,他接触过赵桓和郭兴泰,知道这两位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要是瞧着他们赫连部不顺眼,顺手灭了都是有可能的。 于是乎为了表明忠心,赫连石夸急忙上表请求内附,同时他得知若是能得赵桓赐姓,日后他们赫连部都将无虞,甚至还能归附中原,从此不必在放羊牧马为生。 “赫连石夸做的好啊!”赵桓忍不住大笑,能开疆拓土无疑是最好的功绩,“既然他请求朕赐姓,那就赏他个国姓好了。至于后面的字,诸位可有想法?” 对于赐姓这件事,接受汉家文化的人都不屑一顾,正经人只要有名有姓,有父有母谁愿意去跟着别人姓。但异族显然是不了解这些,他们认为只要能活下去,姓什么叫什么其实无所谓。 “陛下,胡人狡诈,过去便有降而复叛的先例,”此时礼部的一位官员站出来道,“因此不如赐字‘思忠’好叫这些胡人时时刻刻记住何为忠义!” 这位官员话音刚落,便引来无数叫好。赵桓目光一凌,“诸位怕不是忘了,我大周早有一位思忠将军了,这个字恐怕不妥,再想一个!” 这位“思忠”将军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邕州群山中的蛮部一员,后来被赵桓收复,赐姓名为赵思忠。如今他带着麾下部众俨然已经成为了大周宫廷禁军,主要任务便是把守内城,保卫赵桓的安全。 那礼部的官员闻言身形一滞,诺诺说了两句便退了回去。 韩正言站出来道,“既已有思忠,那还没有全忠,以此为字,赐予那赫连石夸!” “赵全忠......赵全忠......”赵桓念叨了几遍发现倒也顺口,于是命礼部撰写一份辞藻华丽的诏书,用以表彰赫连石夸,或者说赵全忠的功劳。 吩咐完这些事后,赵桓故意打了个哈欠,下方的韩正言心领神会于是带着百官退出了大庆殿。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大殿瞬间寂静无比,赵桓也没心情待在这儿,起身伸了个懒腰便前往了御书房。刚想着小睡一会儿,忽然内侍来报,说皇后前来拜见。 无奈赵桓只好从床榻上起身来到前殿,殿中央冯媛身着一袭火红色的袍服,映衬的她雪白的肌肤。不过比起赵桓出征时,冯媛明显消瘦了几分,想来是因为冯义成的逝去让她有些茶饭不思。 “臣妾拜见陛下!” 奇怪的是,冯媛十分规矩地行礼,这倒是让赵桓没料到,冯媛性子跳脱,又不爱遵礼法,以前可从来没这么郑重其事过。 “地上凉,快起来吧!” 冯媛十分顺从,抬起头,一双灵动的大眼与赵桓对视,却什么都没说,只是一个劲朝着赵桓使眼色。 多年老夫老妻相处下来,赵桓瞬间心领神会,挥了挥手屏退内侍。待到最后一名内侍关上殿门,冯媛这才恢复了往日的活力,一蹦一跳地来到这赵桓身前。 “对了,这才是朕的皇后啊!”赵桓笑着将冯媛揽入怀中。 可没想到冯媛刚入赵桓怀中,眼中却闪着雾气,她揉了揉眼努力不让泪水流出。 “可算是回来了,你不知道你不在这段时间,我和太后在后宫整日担惊受怕,生怕你一时冲动有个好歹......”冯媛带着几分哭腔道,“后来前线传来战报,说你亲自带军阻击敌人,当时我吓得连路都不会走了,也不敢告诉太后。” “后来我听说普通人家的妻子,会为了征战在外的男人斋戒,于是我也学着斋戒了一个月,好在老天有眼......” 赵桓忍不住刮了刮冯媛的琼鼻,大笑着宽慰道,“那看来我在外能打胜仗,少不了你在后方为我祈福,这车大战的功劳你也有份!” 冯媛被赵桓的话逗笑,在其怀中摇曳的身姿晃的赵桓心猿意马。 “啊对了,有件事,”赵桓拍拍脑门,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方才在大庆殿上,国丈大人可是好好威风了一把,说说看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这都被你看出来啦?”冯媛一脸难以置信,随即解释道,“你不在的这段时间,韩相拿了一些奏章说是需要我来批复,可你知道的,我哪里懂这些,只能请玉儿来帮我。我也是从她哪里知道,我大周有那么多贪官污吏,于是就出此下策,让那些狗官好好出出血!” 韩玉儿受到韩正言熏陶,对政事还算了解,但冯媛就是真正一窍不通了,也难怪她会出这个主意,让冯国栋成了朝廷百官之敌,能混成这样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第520章 有多想 “出得这个馊主意可是将国丈架在火上烤啊!”赵桓无奈笑道,“你信不信,明天就有弹劾国丈的奏章送来,而且数量绝对不会少,积年累月下来到了冬天宫里连炭火钱都省了,直接烧这些奏折就好了!” “哼,那些狗官平日里一个个对百姓敲骨吸髓,现在让他们出点血怎么了?”一想到韩玉儿对她说的百姓被官员盘剥导致家破人亡,冯媛顿感一阵火气上涌。 “想法没错,但方法错了。”赵桓轻拍冯媛的后背,就像是在捋一只发怒小猫后背上的毛一样,“现在我回来了,这些就交给我来办!” “至于国丈那边......弹劾他的奏章我会留中不发,但你转告他莫要因此倨傲,过些时日我会随便找个罪名让他回广州,省得在应天招人谩骂!” 冯国栋这么一闹,在应天肯定是待不下去了,要是在让他留在应天恐怕海量的奏章会把国公府淹没。 “好,过几天我便告知父亲。”冯媛十分顺从的点头。 “对了还有一事,你从内库拿出银币铜币各两万转交给韩玉儿,让她交给韩相。” “这是为何?”冯媛不解。 “傻丫头,韩相一直都是两袖清风,家无余财,就连应天的宅邸都是先帝看不下去才赐给他的。好歹也是我大周百官之首,难不成你要让他为了几万银钱砸锅卖铁么?说出去有损我大周威严,说不定异邦人还以为大周个个都是穷光蛋呢!” 冯媛被赵桓的话逗笑,“放心,待会我便让内库准备银钱!”一边说着她伸出手臂环抱住赵桓,一双手在他脑后交叉。 如此暧昧的动作,加上冯媛身上不断传来的幽香,让许久不曾食肉的赵桓有些情迷意乱。 冯媛适时将嘴唇贴近赵桓耳边,吐出温热的气息道,“你们男人都一个德性,在外征战的时候有没有偷吃?” “咳咳!”赵桓连忙轻咳以掩饰尴尬。天地良心,他赵桓征讨齐国这段时间可从没乱来过,每天操心战事就让他心里憔悴了,哪里还有闲心思搞这些。 “话可不能乱说!我在外面可是一直想着你们,而且每天忙着打仗,怎么可能有那个闲工夫!”赵桓赶忙指天发誓。 “哼,我可不信!” “信不信你马上就知道了!”赵桓知道多说无益,不如身体力行。他率先发动攻势,一只手先是攀上双峰。 “唔,看来朕的皇后的斋戒诚意十足啊,明显比之前小了许多!” “胡说!”冯媛闻言恼羞成怒,刚要伸手去打赵桓,可突然身体一阵酥麻,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原来赵桓的另一只手也悄然发动进攻,上下夹击之下,冯媛显然是招架不住了 原来上方只是佯攻,真正的主攻方向却是另一处,毫无防备的冯媛瞬间被赵桓杀得丢盔弃甲,身子一软瘫软在赵桓怀中任由其摆布。 可即便城门俨然大开,冯媛已是被赵桓的攻势打得还不了手,但她却仍保持了一丝理智附在赵桓耳边问道,“对,对了,问你一件事。前阵子墨影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人,我问她是谁墨影也不肯说,只是交给了顾望秋处置。” “后来还是我问了何健,他说是从邺城皇宫里带出来的,再问下去便死活不肯说。于是我便命人去探望探望这个从邺城来的神秘人,没想到那是位姿色不错的女子,所以我就好奇她究竟是谁。” 冯媛十分好奇,什么女子能让赵桓派出两员得力干将深入危机重重的邺城将她带出来,带到后宫后,她这个皇后却连其身份都不知。 “臣妾身为皇后,替陛下打理后宫女眷,若是连此人身份都不知道,实在不应该啊!” 赵桓没打算瞒着冯媛,既然她开口问了于是便说道,“告诉你也无妨,但莫要泄露给其他人。这女子名为萧妙淽,是顾望秋在齐国的故交,出征之日顾望秋曾恳请我留此人一命。至于她的身份......其实和朕差不多。” 得知萧妙淽真实身份后,冯媛也是吃惊地捂着小嘴,如此惊人的身份的确不能告知闲人。 “原来竟是齐国的......”冯媛忍不住惊叹道,忽然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话说此人与你身份相当,姿色也说的过去,难道就不想......” 赵桓如今的地位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但说实在像萧妙淽这般身份地位与他相等的机会没有,而且她姿色也还过得去,要是说没想法那是不可能。 但此时赵桓可不会说什么煞风景的话,捋着冯媛青丝笑道,“我在外面时时刻刻想的可都是你啊,哪里还装得下别人?” “是吗,我可不信!” “信不信你马上就知道了!”赵桓一脸坏笑,在一声娇嗔声中将冯媛抱起,转身来到御书房后殿。前殿只有一张座位,地方太小,哪里有后殿的床榻宽敞,让他有足够的空间来折腾冯媛。 ....... 和冯媛胡闹完已是傍晚时分,看着一滩烂泥般躺在床榻上的冯媛,赵桓神采奕奕,“现在知道我有多想你了吗?” 冯媛则是一脸幽怨道,翻了个白眼道,“差点忘了,过会儿要去太后那里用晚膳。你看看你,把我弄成这样,太后看了不得笑话死!” “哈哈,放心吧,娘可不会笑话你!”赵桓哈哈一笑,帮着已经脱力的冯媛重新穿戴好衣衫和冠饰,期间少不了上下其手,又招来一阵娇嗔和白眼。 不多时二人来到柳太后寝宫,瞧着精神焕发的宝贝儿子,再看看一脸幽怨,双腿发软的冯媛,已是过来人的柳太后自然知道发生了何事。 不过她并没有怪罪二人失仪,而是忍不住抿嘴打趣道,“看来本宫过不了多久又能抱上孙子了!” 这话一出,冯媛瞬间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是赵桓轻咳两声转移话题,“咳咳,对了娘亲,儿子不在的这段时间过得可还舒心?” 第521章 冤大头 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儿子的柳太后,如今见到赵桓全须全尾回来,自然是喜不自胜,“都好都好!吾儿安然无恙,又大胜而归,真是祖宗保佑,佛祖保佑啊!” “哈哈,娘!儿子能打胜仗那是将军们用心谋划,士兵们奋勇杀敌,和佛祖可没什么关系!” 柳太后闻言略带责备的轻拍赵桓一巴掌,“可不能对佛祖不敬!觉远大师说过,他感念天下苍生疾苦,于是主动停食七日,为众生祈福。娘于是也照做停食数日,不过只是为吾儿平安而归祈福,如今看来果真有用!” 赵桓闻言哭笑不得,不过也没继续和柳太后说下去,而是见她提起觉远,便随口问道,“觉远大师如今还来宫中为娘讲经?” “是啊,不过觉远大师如今可是佛门得道高僧,主持各种法事,事务繁忙,不知多少人想见上一面。娘想请他进宫讲经,都要隔上半月之久呢!要不是念在皇家的颜面,估计怕是请不动觉远大师!” “哦?”赵桓应了一声,他没想到觉远大师已经熬成了佛门领袖。毕竟过去佛道辩经时,虽然觉远身份地位不低,但他头上还有不少辈分比他高的大佬,真要论起来还没有他说话的份。 至于为何不愿来皇宫,赵桓大概也清楚,之前为了压制佛门道门,设立僧侣道士的等级以及度牒,算是让两家大出血,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再来皇宫见到赵桓了。 不过既然提到了觉远和佛门,赵桓心中似是有了什么想法来缓解如今大周财政困窘的问题。一想到这儿,他便有些坐不住了,和柳太后冯媛简单吃了一顿后便又前往了御书房。 此时的御书房内一片漆黑,估计是没想到这么晚了赵桓还要来,只有门外有个小太监当值,见到赵桓的瞬间吓得跪在地上,支支吾吾连话也说不出来。 赵桓无奈摇摇头转身对贴身内侍道,“出宫去把韩正言请来,就说朕有要事相商。”说罢便走进了御书房。 可等了半晌,内侍却在原地不动,赵桓扭过头一脸不悦道,“怎么,朕说话不管用了?” “陛下......”内侍小心翼翼回到,“天色已晚,若是这时候召韩相入宫,明日应天城内怕是遍地流言蜚语!” 这点倒是赵桓没想到,像是韩正言这样朝廷高官,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若是这个时间匆忙进宫,指不定明日会传出什么流言。 毕竟只有帝后驾崩,宫廷政变或是边关告急之类的紧急事务才会急召重臣夜晚入宫。而赵桓要和韩正言商议的事也不算要紧,因此没必要兴师动众。 “倒是朕疏忽了。去东暖阁看看,今日是哪位阁臣当值。” 当然,若是皇帝有要事与朝臣商议,总不能拖到明天再议,于是便会在内城暖阁中留一到两人值守,以备不时之需。 “是,奴才这就去问!” 内侍转身刚要离去,那趴在地上的小太监却开口了,“陛,陛下不用去问了,今日当值的正是韩相!” “那巧了不是?速去将韩相请来吧!” “遵命!”内侍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小太监,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赵桓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名鼓起勇气说话的小太监,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今日当值的是韩相?” “奴,奴才白天的时候遇到过韩相,听韩相口中自言自语才知道的!” “你倒是有心,”赵桓想了想又说道,“日后你便在御书房当值,帮朕整理文书吧!” 此言一出,无疑是瞬间改变了这个只能把守宫门小太监的命运。常伴皇帝身边,虽然危险重重,但危险亦是代表着机遇,一个能飞黄腾达的机遇。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这小太监终于是能顺畅的说清楚完整的句子,一颗脑袋止不住地在地上叩首。 赵桓摇摇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而是走进御书房静待韩正言到来。 不多时韩正言终于是到了,赵桓请他坐下后,见他一副疲态,忍不住问道,“是朕打扰韩相休息了?” “没有。”韩正言摆摆手道,“内侍来的时候,臣正在批阅前几日堆积的奏折。” 赵桓点点头道,“朕明白了。韩相,如今我大周一统天下,正是需要你这样的人来治理,万万不可累坏了身子!” “多谢陛下关心。”韩正言起身行了一礼,“那么这么晚了,不知陛下唤臣来有何事商议?” “方才从太后那里出来,听她说觉远如今已是佛门得道高僧,朕在想如今国库空虚,是不是能再宰佛门一笔?”赵桓毫不掩饰自己的企图,直接告诉韩正言他要从佛门那里收钱来缓解大周财政问题。 闻言韩正言皱眉,他倒不是偏袒佛门,而是有些担忧,“陛下,佛道两家前几年刚被您整治一番,现在又动手......未免有些操之过急,若是将他们逼急了,万一闹出点动静来可就不妙了!” “呵呵,他们敢么?”赵桓不屑冷笑道,“朕整治佛道两家时,正是他们最为鼎盛的时候,那时都不敢作乱,如今佛道两家已然势微,又岂敢不从?再说了,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十万雄兵,想必将士们也不介意再多一份军功!” “既然如此,臣这里没什么意见。” “那好,来人召同泰寺觉远大师,鹤云观青云道长入宫觐见!” 韩正言在此时突然开口道,“陛下莫急,先不要让两人同时入宫,最好能错开彼此,这样一来对我大周更加有利!” 赵桓瞬间了然于心,吩咐道,“先去请青云道长,再去请觉远大师,切记不要让两人见到,有说话交流的机会!” 觉远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夜晚入宫自然也不会引起人们议论。至于觉远本人,原以为是柳太后召见,本想着找个理由推脱,可仔细询问一番内侍才发现,竟然是赵桓召见,如此一来什么理由都不好使。 第522章 心急如焚 没办法,觉远只得穿好赵桓赏赐的僧袍,坐上宫中的马车前往内城。 马车刚在宫门外停下,觉远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鹤云观的青云道长!之前与他辩经时,二人闹得很不愉快,加之争抢信徒等一系列事件后,二人说是仇敌也不为过。 而青云道长显然是刚来内城,在内侍的引荐下走入内城。见状觉远大师有些心急,也想着进宫,可没想到却被内侍拦了下来。 “抱歉觉远大师,陛下有令,让您先在这儿等一会,等陛下和青云道长谈完,就轮到您了!” “这......能让贫僧到宫里去等吗?”觉远大师问道。 “不能,这是陛下的命令。大师就不要为难我们了!” “唉!”觉远重重叹息一声,自从他成为佛门领袖后,哪一户人家请他做法事不是恭恭敬敬的,哪里像今天被拒之门外。但一想到皇宫里那一位后,觉远还是老老实实回到马车上,看似云淡风轻毫不在意,但心中却是火急火燎,他迫切想知道赵桓和青云道长究竟商议了什么事。 可厚实的宫墙挡住了觉远的想法,他只能在马车上急的团团转却毫无办法,只期望赵桓和青云道长商议的事情与他佛门无关。 在内侍的指引下,青云道长来到御书房拜见赵桓和韩正言两人。 “贫道拜见陛下,见过韩相。”青云道长恭敬地行礼道。“听闻陛下已经讨灭齐国,一统中原,贫道衷心祝贺陛下,祝愿我大周福祚绵延,昌盛不衰!” 青云道长话说的漂亮,赵桓自然高兴,他哈哈笑道,“那就借青云道长吉言!” 一旁韩正言轻咳两声开口道,“这次请你过来是有件事要与你商议。战场上刀剑无眼,攻灭齐魏两国后有不少道观寺庙遭到毁坏,许多僧侣道士死于战火。” “如今天下大定,陛下也不愿继续打压你们道门,于是准备发放十张度牒。可莫要小看了这十张度牒,按照陛下之前用颜色来划归等级,这十张度牒皆是紫级度牒!” “什么,紫级?”青云道长睁大双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按照赵桓当初颁布的颜色等级制度,共有九种等级,其中能拿到这紫色等级就算是道门中十分精通道法的资深道士了,当然这紫级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用处,那便是可以在官府指定的地方建立道观。 也就是说,这十张度牒意味着朝廷允许道门建立新的十座道观,可借此吸纳信徒,弘扬道法。 短暂激动过后,青云道长收回心神恭敬地对赵桓道,“敢问陛下,想得到这十张度牒恐怕不容易吧?” “道长放心,不会太让你们为难!”赵桓笑着安抚道,“这十张紫级度牒能建十座道观,因此朕开价一张八万银币,这个价格可算满意?” “八万?”青云道长小声重复了一遍。 大周新货币施行的时间不长,因此十分保值,这八万银币可不是个小数目了。如今道门衰落,想拿出这八万银币并不是件容易事。 “不错正是八万,当然还有其他条件,这十座道观只允许在原本齐国魏国领地内建造,大江以南的区域不准建立道观!” 这个条件算是在青云道长意料之中,要知道原先大周境内无数道观寺庙在佛道辩经之后都被拆毁,仅存的几家也在官府的严密监视中,最近几年更是连一座道观都没有建起,赵桓怎么可能大发慈悲允许他们重新建立道观呢。 “陛下的提议十分优渥,”青云道长面露难色,“但我道门实在是......拿不出足够的银钱。” “放心,朕都替你们想好了!你们道门如今拿出来多少钱就先拿出来多少,剩下不够的就用道观的收益来抵,至于年利你和韩相商议。” 建起一座道观,便能招来附近百姓前来进献香火,还有道观附近的土地,耕种出来也是收益。 “可我道门许多弟子......唉!”青云道长重重叹息一声,接着故意露出自己伤残的断臂。 道门因在炼丹上颇有心得,因此被赵桓委以重任,研究出安全高效的火药。可惜当初道门并不知晓火药的威力,炼制时也不怎么讲究,有许多弟子因此伤亡,就连青云道长本人也因此伤残。 而灭魏伐齐两战下来,都少不了火药助威,若不是有这件法宝,恐怕伤亡更甚。因此赵桓难得动了恻隐之心,“这样吧,念在你们道门研制黑火药有功的份上,那十张度牒朕将价钱减到五万银币,同时再额外送你五张度牒。这五张度牒只能在河西建立道观,大江以北不行。” 青云道长没想到赵桓这么好说话,连忙行礼道,“多谢陛下!贫道这就回去筹集银钱,半月之内必定奉上!” “好,朕等你的好消息!”赵桓挥了挥手示意内侍带青云道长离去。 待到青云道长走远后,韩正言忍不住问道,“陛下,这和咱们之前商议的不对啊,您帮道门减免了银钱,万一要事被佛门得知,朝廷可是要损失一大笔入账啊!” “放心,他道门和佛门水火不容,怎么可能通气?再说了,这不是还有个冤大头在宫外等着召见么,朝廷缺的钱,咱们可以从他那里补回来!”赵桓哈哈一笑,“来人,召觉远大师入宫觐见!” 一直待在宫墙外的觉远大师心急如焚,根据他的推测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时辰,这么久的时间赵桓究竟和青云道长商议了何事?是否针对佛门而来? 焦躁的情绪不停拷打着觉远大师,急得他在马车止不住来回跺脚,与他过去得道高僧的姿态大相径庭。 终于,宫门缓缓打开,只见青云道长仿佛是吃了喜鹊屎一般笑得合不上嘴,躲在马车上的觉远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作为道门的死敌,看着仇敌高兴,觉远心中急切更甚,恨不得现在就闯入内城,向赵桓问个明白。 第523章 一分不少 觉远大师虽然心急,但终归是没有昏头,擅闯皇宫禁地,这个罪名哪怕他是佛门高僧,哪怕他有一百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好在赵桓没让觉远大师久等,马上就有一名内侍来到马车旁高声呼道,“陛下有旨,宣同泰寺主持,觉远大师入宫觐见!” “贫僧遵旨!”觉远深吸了一口气,从马车上一跃而下,身形极为敏捷,风风火火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半点得道高僧的风范。 穿过一座座宫殿,走过无数长廊后觉远终于是见到了赵桓。 刚一见面,觉远便十分顺滑的行起跪拜大礼,“贫僧觉远,拜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实像觉远这样的高僧见到皇帝官员完全可以不用行此大礼,而且佛法也有说,僧众不得向世俗跪拜。但觉远一见到赵桓还是老老实实叩拜,看来的确着急了。 当然该说不说,觉远行礼的动作十分标准,哪怕是精通礼法的老顽固都挑不出半点毛病,看来私底下没少练习。 赵桓和韩正言对视一笑,随机开口道,“咳咳,觉远大师快快请起!来人,还不为大师上座?” “不敢不敢!”觉远大师连忙摆手,哪怕内侍搬来座位他也丝毫不敢懈怠,愣是直愣愣地站着。 “罢了,既然大师喜欢站着那就随你!” 觉远见赵桓一副云淡风轻,丝毫不说大晚上召见他为何事,索性直接开口问道,“敢问陛下,方才贫僧入宫时正巧撞见了鹤云观的青云道长,不知他与陛下商议了何事?” 不等赵桓开口,韩正言却是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觉远,这是你该问的么!你在朝廷身居何职?陛下与何人商议要事,难道还要事先向你通报不成?” “不,不敢。贫僧不是这个意思......” 到底是百官之首,韩正言略微展现气势便将觉远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诶韩相!这是作甚,觉远大师怎么说也是我大周僧录司登记在册的高僧,理应给点尊重!”赵桓笑着挥了挥手,示意来人将觉远搀扶起来。 “多,多谢陛下,”被搀扶起来的觉远此刻面色煞白,汗如出浆,俨然一副被吓傻了的模样。 见到这一幕,赵桓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看来他和韩正言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配合的还不错。 “其实朕与青云道长商议的事告诉觉远大师你也无妨,”赵桓手指轻点桌面笑道,“朕不是刚刚讨灭齐国么,齐国旧地有很多道观在战火中损毁,因此他向朕讨要了几张紫级度牒。” “说是讨要,其实觉远大师你也懂得,道门为此可是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一听到赵桓卖了紫级度牒,觉远瞬间两眼一黑,他怎能不知紫级度牒的用处? 自从赵桓定下压制佛道两家生存后,几年的时间大周拆毁了无数道观寺庙,但向今天允许道门建立新的道观还是头一遭。 而佛门和道门早已成水火之势,互相见面不打起来已经是给朝廷面子了。现在道门允许建立道观,必然会增强道门实力,逐渐反压佛门一头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觉远终于知道为何方才青云道长一副吃了喜鹊屎的样子,感情是道门得到了壮大势力的机会。 看着死敌一点点变强,这是佛门决不允许的事情,觉远一咬牙一闭眼恭敬地说道,“陛下,无论道门买了多少紫级度牒,我佛门一定买的比他们多!” “是吗,道门一共从朕这里买了十五张度牒,一张十二万银币,不知觉远大师觉得你们佛门能买得起三十张?” “能!”觉远咬了咬牙道,“贫僧还是那句话,无论道门付出多少,我佛门都将奉陪!” “啧啧!”赵桓咂舌,“看来觉远大师你这个‘贫僧’二字并不怎么符实啊!” 十二万银币买一张紫级度牒,一开口就要整整三十张,不得不说这个惊人的数字让见识过大风大浪的赵桓和韩正言都有些吃惊,如果真能收上来这笔钱,大周财政困窘的问题便可得到解决。 不过赵桓没有那么贪心,他知道佛门绝不可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多银钱,大概率还是要像道门一样,用新建寺院的收入偿还。 “觉远大师你先别高兴太早,这次发放紫级度牒,不是你想要多少就能拿到多少,而是朕只发十五张度牒,而且使用也有诸多限制,比如这十五座寺庙,有十座只能建在大江以北,也就是原魏国齐国旧地,大江以南还是不许新建寺庙!” 这个条件不算苛刻,而且只要能与道门抢夺信徒,抑制其发展,这些都不是问题。 而且还有一点极为重要,自从中原分崩离析以来,佛门也因此分裂成南北两派,虽然都口呼“阿弥陀佛”,但实际上地处天南海北的佛门对教义产生了分歧。 觉远在大江以南虽极负盛名,但在大江以北知道的人并不多,而且因为教义不同,彼此也互相看不顺眼。某种程度上来说,内部教义冲突可能比佛道之争更为严重。 因此将重建北方寺庙的大权落在属于佛门南方派系的觉远手中,日后统一整个佛门不是问题,而觉远所得的利益要远远大于今日的付出。 赵桓瞧着一言不发的觉远缓缓开口道,“这样吧,念在你常入宫讲经的份上,朕将度牒单张价钱下调至十万银币,以示朕对佛门的优待如何?” “不可!”韩正言突然开口道,“陛下,方才卖给青云道长的度牒就是十二万一张,若是您卖给觉远的只有十万,若是此事传出去,有厚此薄彼之嫌!” “觉远大师是朕的朋友,”赵桓信誓旦旦地说道,“而且过去进宫为太后讲经也十分得力,为何不能便宜一些!” 眼见君臣二人争执起来,觉远大师插嘴道,“陛下,贫僧愿以十二万银币的价格购买度牒,一分不少!” 第524章 伤痕 “觉远大师此言当真?”赵桓身子前倾,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见觉远点头后,似乎生怕他反悔一般忙说道,“既然觉远大师都这么说了,那就十二万一张吧!” “贫僧回去后即刻送来银钱,只是有一事相求,还望陛下准许!”觉远此刻心中在滴血,毕竟用十二万银币买十五张紫级度牒,足以让他佛门倾家荡产,但这笔钱无论如何都是要出的,因为佛门的死对头道门已经拿着度牒欢天喜地的前往大江以北建立道观了,他佛门决不能再落后了! 给觉远的价格远超赵桓心理预期,因此心情大好,“觉远大师有什么条件尽管说便是,只要不太过分,朕一定应允!” “贫僧明日便可派人前往北方准备建立寺院,还望陛下准许!” 觉远是想比道门快一步建立起寺院,这样他佛门便能抢占先机,提前占据好位置绝佳的风水宝地,亦能提前招揽信徒进献香火。 鉴于觉远如此直爽,对于开出明显宰人的价格也不拒绝,赵桓于是点头道,“可以,朕准了。” “多谢陛下!” “不过还有几点忘了告诉你,朕最近看银币看的头疼,你最好是送来铜币,不然朕可不收!” 大周如今流通的货币以银币和铜币为主,但银币币值太大一般是大宗交易才会用到,因此寻常百姓用的更多的还是铜币。 “贫僧明白!”觉远身形摇摇晃晃,险些站不稳。银币和铜币的兑换比例是一比十,也就是说一张紫级度牒足足要一百二十万铜币。十五张买完,几乎可以说是掏空了佛门的家底。 “还有那十五座寺庙只有十座能建在原齐魏两国的旧土上,剩下五座寺庙只能建在河西。”赵桓呵呵笑道,“哦差点忘了告诉觉远大师,前几日河西上表归附,也就是说河西已纳入我大周版图,你们佛门西行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当初赵桓明里暗里暗示可让佛门成为大周国教,条件之一便是让佛门派人前往天竺求取真经,当然赵桓对佛家经文没什么兴趣,真正感兴趣地是僧人一路上所见所闻,以及山川地理。 可觉远刚刚舍了一大笔钱财,哪里还有心情琢磨这些,“贫僧知道了......” “觉远大师,这件事你可要上心啊,朕可是早早就让僧录司准备好了一件黑色僧袍,就等你们佛门取回真经了!”赵桓眼见觉远没精打采,连忙继续画饼道,“这黑衣僧袍穿在身上,佛门在我大周便可畅通无阻,对你们佛门大有助益啊!” 眼见觉远仍是不为所动,赵桓索性心一横直截了当说道,“既然觉远大师对此没什么兴趣,那朕便让僧录司重新准备一件黑色道袍吧。正巧朕让青云道长炼制的仙丹也差不多好了,这大周国教的重任就由道门接手吧!” “别,别啊陛下!”觉远一听瞬间来神了,以目前佛门和道门不死不休的关系来看,若是道门成了国教,那还有他佛门的活路么。 “贫僧即刻召集我佛门僧众,商议准备西行一事,还望陛下再给我佛门一些时日!” “那好吧,朕就再给你们一些时日,不过切记,朕的耐心有限!”赵桓挥了挥手,“若没有其他事,觉远大师请回吧!” “贫僧告退!” 送走觉远后,赵桓一脸轻松地对韩正言笑道,“如何韩相?有了佛门上缴的这笔钱财,救济大江下游因水患而无家可归的百姓不是问题!” 韩正言自然也是心中舒畅无比,只要有钱,很多难事都能迎刃而解。 “这都多亏了陛下英明!” “行了,别拍朕的马屁了。天色不早了,朕有些乏了,韩相也早早休息,保重身体才是!” “多谢陛下挂念,若无他事臣就先告退了!” 偌大的御书房重归寂静,赵桓其实并无困乏,相反他精神异常饱满,他转头问向内侍,“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禀陛下,刚过子时。” “已经这么晚了啊,”赵桓吐出一口浊气,“去顾......派人去贵妃那里瞧瞧她是否睡了,若是睡了就不要打扰了。” “遵命!” 后宫妃嫔中目前只有一位贵妃,那便是顾望秋,此刻她亦是没有安歇,听闻赵桓要来,连忙起身来到寝宫外恭候。 没让顾望秋久等,赵桓的身影从黑暗中逐渐浮现,她连忙上前行了个万福道,“臣妾见过陛下。” 赵桓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半蹲着身子行礼的顾望秋,最终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你瘦了。”说罢伸手将其搀扶起来,而后揽着她手臂一起走进了寝宫。 寝宫内燃着昏黄的灯火,似是没有开窗的原因,室内十分温暖,甚至可以说有几分燥热。 刚踏入寝宫,赵桓一眼便看到了摆在身前的一张小床,上面躺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婴孩,闭着眼睛安然酣睡。 “陛下要抱抱他吗?”顾望秋小声道。 “不用了,让他好好睡吧。”赵桓同样压低了声音,走上前忍不住仔细端详起这个孩子。 “唔,眉眼像你,像你好啊,将来一定是个俊秀的孩子。”赵桓最终还是忍住,没伸手去抚摸那粉雕玉琢的婴孩,“对了,起过名字了吗?” “太后也喜欢这个孩子,早早选了,‘安’字。” 顾望秋的这个孩子降生时,赵桓正在前线鏖战,后宫女眷为了期盼他能平安归来,于是便起了这个名字。 “呵呵,朕是属木,按五行轮转之道,子嗣的名字中应当带火。”赵桓拉着顾望秋的手坐下,“不过既然是太后的意思,那就随她吧,等到孩子开蒙的时候请人再起字也不迟。” “陛下有心了。”顾望秋再次起身行礼道。 见状赵桓也只能叹息一声,自从目睹过齐国宫廷剧变,加上如今故国覆灭,曾经那个能与他说笑的侠女般的人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谨言慎行的大周贵妃娘娘。 赵桓握住顾望秋的手,刚想说什么却发现手腕处隐隐有伤,将她袖口向后扯了扯,却发现整条手臂上几乎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 第525章 恐吓 除去柳太后和皇后冯媛,顾望秋几乎可以说是后宫之中身份最高的人了,因此可以说无人能伤害她。 除非有一个身份和胆子都顶天的家伙。 “是她伤的你?”赵桓悄声问道。 顾望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点头,接着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慢慢滑落,一切尽在不言中。 虽然两人默契的都没有提“她”的名字,但赵桓知道,如此胆大包天敢伤害顾望秋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再看看顾望秋手臂上触目惊心的累累伤痕,赵桓心中顿时升起一股火气,顾望秋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女人,自己都不舍得动一根指头,现在却被萧妙淽伤成这样。 “走吧,带朕去看看他。”赵桓强压住火气,“已是亡国的阶下之囚还敢如此嚣张,朕倒要看看是谁给的她底气!” 赵桓没有控制音量,声音引得一旁酣睡的赵安苏醒,随即哇哇大哭起来,见状赵桓连忙小心将他抱起。 说来也奇怪,赵桓刚把孩子抱在怀中便不再哭泣,而且似是感应到眼前男人的怒火,竟挥舞起小拳头似是在为他的母亲鸣不平。 赵桓抱着赵安逗弄了一会后转身交给了顾望秋,“你哄孩子睡觉,朕先去看看那家伙!” 自从何健和墨影将萧妙淽转交给顾望秋后,她便一直被囚禁在顾望秋寝宫附近的一座偏殿内,除了顾望秋和赵桓,后宫其他人等一概不知萧妙淽的身份,只当她是一个犯了错的宫女。 赵桓独自一人推门进入偏殿,里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对此赵桓倒也理解,就萧妙淽的精神状态,万一给她点火星说不定能趁势点燃整个后宫。 没办法他只好唤来内侍在屋内燃起灯火,待到光亮照满殿内每一处,赵桓这才发现,比起其他宫殿,这座偏殿空荡荡的,床、桌椅、屏风等等一切生活所需的物品统统没有。 唯有偏殿东南的一处角落里铺着金黄色的稻草,而在稻草上则蜷缩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内侍来来往往点燃烛火,因此产生的动静早已将萧妙淽吵醒,她揉了揉眼睛坐直身子,当看清眼前这名陌生男子眼中瞬间喷出无尽的怒火。 虽然赵桓和萧妙淽从未见过,但萧妙淽的直觉告诉她此人正是大周皇帝,覆灭她家国的凶手。 “你这个无耻小人,朕要杀了你!”萧妙淽双眼死死盯着赵桓,若是眼神能杀人的话,恐怕此刻赵桓早已被她千刀万剐了。 “朕?”听到这个自称赵桓冷笑起来,“朕乃皇帝自称,皇帝富有四海,君临万邦,在下倒是勉强配得上。至于你......能君临的地方不过是你身下稻草所覆盖的空间,而且还是朕赏赐给你的,你如何敢自称朕?” 萧妙淽闻言嘴里发出“嘚嘚”的响声,显然是恨透了赵桓。她自知用言语无法击败赵桓,于是蓄起全身力气,挥手攻向赵桓。 可赵桓也不躲,就站在那里带着玩味笑容看着萧妙淽表演。就在萧妙淽拳头距离赵桓面门不过几毫时,她的身形却突然一滞,原来在她脚踝处有一双镣铐与身后的墙壁相连,限制了她的动作。 不过就算没有镣铐,没熬打过筋骨的萧妙淽又怎是从战阵上浴血搏杀出来人的对手? 一击不成,显然是耗光了萧妙淽所有的力气,她收回拳头,无助地蜷缩在墙角,似是认命般啜泣着。 “你,你为何不杀了我,也不让我自裁。难道抓我来,就是供你羞辱么?” “呵呵,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赵桓席地而坐,不过仍和萧妙淽保持了一定距离,以防她突然想不开。 “你是死是活,对朕而言没有什么意义。” “那为何......” “是你的好姐妹,你们齐国的南康郡主,朕的皇贵妃求朕放你一条生路!”赵桓厉声对萧妙淽说道,“出征之前,你的好姐姐来找过朕,她知道我大周国富兵强,攻灭齐国易如反掌。因此她特地来求朕,如果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那你为何不拒绝她?”萧妙淽歇斯底里地吼道,“让我死了不好吗!” “朕说过了,你是死是活于我而言毫无意义。”赵桓目光阴冷直视萧妙淽,“但是朕与顾望秋的情谊,远非你能想象,朕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昔年,朕不过是一介藩王,那时顾望秋便对朕多有帮助。后来更是与朕一起深入南越,期间险象环生,朕与她出生入死,最终逃出生天。”赵桓的思绪被拉回了过去在交州升龙府的那段时间,“朕帮了她很多,同样她也帮了朕。于情于理,朕都该答应她的要求。” “她想和你再续姐妹情谊,让你好好活着,可你呢?却不停伤害她,若不是今日朕细心发现了她身上的伤痕,以她的性子恐怕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件事!” 赵桓说着向前伸手捏住了萧妙淽的下巴,强迫她与其对视,“如今你不过是阶下之囚,朕劝你早早放下身段。你的命不是为你自己而活,而是为了顾望秋。” “当然别以为朕不敢杀你,朕这一生杀过无数人,有朕的生死仇敌,亦有朕的血亲,你以为差你一个么?” 赵桓杀气腾腾的话无疑是彻底击碎了萧妙淽的心理防线,仇恨的眼神逐渐被惧怕所取代,哪怕此刻赵桓近在咫尺,她也无法再次挥拳打过去,只能蜷缩在墙角,无助的瑟缩身子。 见她怕成这样,赵桓便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他缓缓起身弹了弹身上的尘土,“待会朕让顾望秋进来与你好好聊聊,希望你识相点,莫要再让她伤心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回到顾望秋的寝宫,此时赵安已经再次安然睡去。赵桓和顾望秋在寝宫外望着深沉的天空久久无言,最终还是赵桓先开口了。 “待会你去看看她吧,不过这一次身边带着人,若是她还敢伤你......这次朕可不会客气!” “陛下......” “好了,你知道朕的底线。”赵桓握住了顾望秋冰凉的小手,“今晚是你们姐妹两人的,朕就不多搅扰了,明天朕再来看她。” 第526章 戒除 一夜无眠。 该说不说,觉远是个极为守信的人,又或者说他想抢先道门一步,提前在北方布局。因此天还蒙蒙亮的时候,一辆辆满载铜钱的马车从同泰寺出发,趁着早上行人不多,悄无声息地地停靠在了宫城附近。 正在梳洗的赵桓听闻内侍通报,不由得微微一笑,“看来觉远很是心急嘛!对了,去问问韩相出宫没有,若是没有将他唤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不多说韩正言火急火燎地前来拜见,肉眼可见他脸上高兴的神情,“臣听闻同泰寺送来了几大车铜钱?” “不错,待会就烦请韩相派人点清钱财,朕也好吩咐僧录司提前备好度牒。” “臣这就去办!”韩正言说着就要转身离去,可忽然想起了什么有回过身来问道,“陛下,臣有一事不明。河西新附,朝廷指派的官员却还没有我大周派去的僧侣道士多,这是何意?” 按理说,河西上表归附后理应派出大量官员前往当地接管才是,但赵桓似是兴致缺缺,仅仅是象征性指派了几名不起眼的官员前往河西,这让韩正言百思不得其解。 “韩相可知河西具体情况?”赵桓先问道,见韩正言摇头于是继续说道,“河西之地,诸胡混杂而居,我汉家子民少之又少,即便有少量汉人,数百年胡汉杂居之下,他们其实也和胡人没什么区别了。” 韩正言瞬间明白过来,汉家子民是大周统治的基石,但河西之地偏偏汉人极少,因此即便派过去再有作为的官员,若是没有汉人也无济于事。 “因此朕打算先让道门和佛门派人在河西建立道观寺庙,算是为我大周开疆拓土提前探明前路。”赵桓笑道。 “能让道门佛门提前为我大周探明前路,倒也不算亏。”韩正言明白了赵桓的用意,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还有一点赵桓没告诉韩正言,那就是河西人宗教信仰混杂,有的崇拜祖先,有的崇拜自然神灵,总之十分混乱,若是派佛门和道门的人去那儿,为了争夺信徒定然要爆发冲突,届时可就有好戏看了。 赵桓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示意韩正言可以退下了,可见到这一幕的韩正言却目光突然变得严峻起来,盯着赵桓看了许久后才缓缓开口道,“陛下,您虽正值春秋鼎盛,但也要懂得节制才是啊!” 本来昏昏欲睡的赵桓听到这话瞬间来了精神,他看着一脸带着几分坏笑,又带着几分怜悯的韩正言哭笑不得,昨晚他可没胡来,而是从顾望秋那里回来后便一直睡不着,到现在精神萎靡的样子,肯定是被韩正言给误会了。 不过赵桓并不打算澄清,只是轻咳两声道,“朕知道了。说起来太子也该到开蒙的年纪了,朕不想他重蹈朕的覆辙,因此开蒙一事就请韩相多多费心了。” “是,老臣领命!” 送走韩正言后,赵桓只觉得眼皮在互相打架,怎么也拉不住,没办法只能小睡片刻。这一睡便睡到了午时,用过午膳后,赵桓便又来到了顾望秋寝宫。 不过是隔了半天不到,这一次再见到顾望秋她的眉眼间明显有着几分喜色,之前紧皱的眉头也得以舒展,看样子昨晚对萧妙淽的恐吓十分有效。 “臣妾见过陛下。”顾望秋眼中带笑对着赵桓盈盈一拜,“多亏了陛下昨晚开导她,终于是肯和臣妾说话了。” “开导么?”赵桓挠挠头,看来昨晚是彻底将萧妙淽给唬住了。 “之前一直不肯吃东西,后来饿昏了臣妾灌了些米汤,这才没让她饿坏。不过今天早些时候,总算不用臣妾去劝也肯吃饭了。” “那就好,走吧带朕去看看她。” 顾望秋挽着赵桓的臂膀,看起来十分高兴,“啊对了,臣妾还有一事想问。她一直问妾身要什么......五石散?臣妾曾听李清妹妹提到过,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是啊,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赵桓点头,看来萧妙淽还是没能摆脱五石散的魔力。见顾望秋不解,赵桓只好将李清她全家被五石散弄得家破人亡也一并道出,总算是让她理解了这东西的威力。 “本该是救人治病的良药,不曾想却是杀人性命的毒药,啧啧还真是造化弄人啊!” 听闻五石散有如此威力,顾望秋一张小脸顿时吓得煞白,“这一个小小的药方竟能使人性情大变,竟敢对父母痛下杀手......如此恐怖的毒药,断不可给她服用半点!” 赵桓摇摇头示意顾望秋稍安勿躁,“萧妙淽中毒已深,若是突然停止服用,定然会使其暴躁易怒,甚至不惜自残以博得同情,因此想要让她彻底断绝五石散,还需从长计议。” “陛下的意思是......还要给她服用五石散?”顾望秋闻言眼中满是恐惧。 “是啊,缓缓减少用量,直到最后彻底戒除。”关于戒毒,赵桓也没什么好法子,只能期盼萧妙淽中毒不深,用这个法子或许还能将她救回来。 来到关押萧妙淽的偏殿,这一次再见到她时,明显比上一次精神状态好多了,而且看样子顾望秋也为她擦洗过身子,换上了一件得体的衣服。 最开始刚见到顾望秋时,萧妙淽也难得露出一丝笑容,但在见到顾望秋身后还跟着赵桓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中也闪过一抹惊恐。 这些自然逃不过赵桓的眼睛,他对萧妙淽微笑,但这个神情却让萧妙淽愈发害怕。直到顾望秋上前,轻轻安抚,就像抚摸一只炸毛的小猫一般,这才让她逐渐放下对赵桓的恐惧。 赵桓看着靠在顾望秋怀中的萧妙沚,总觉得不是个事儿,“啧啧,这么快就忘了朕昨晚对你的话,看来还是力度不够啊!” “陛下,别吓她了。”顾望秋无奈地说道。 至于萧妙沚,则将头埋在顾望秋胸前,怎么也不敢和赵桓对视,不过透过衣服的缝隙,依旧能看到她在偷偷打量赵桓。 良久之后,萧妙沚终于是开口了,“我问你......我大齐的司空张伯渊怎么样了?” 第527章 大棒和甜枣 赵桓没料到萧妙淽开口会是问这个问题,“没想到你还算是有点良心,还知道关心其他人。张伯渊的事朕在应天也早有耳闻,本想着以礼相待,纳入朕麾下,只可惜他为人忠贞,攻破内城之际便自缢殉国了。” “朕也极为敬佩忠义人士,并没有亵渎其尸身,而是命其家人带回好生安葬,如此你可满意?” 听完这些,萧妙淽眼角流出两道清泪,“张伯渊是我大齐股肱之臣,忠义无双,曾无数次谏言,只可惜我没有采纳,不然我大齐绝不会被你们南周击败!” “哈哈哈,”闻言赵桓似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大周上承天意,下顺民心,一统天下乃是大势所趋,岂是他一个人能阻挡的?” 赵桓的话让萧妙淽低头沉思,或许真如他所言,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念在张伯渊忠义无双的份上,朕打算为他加封谥号,也算是安抚齐地百姓。朕封一个忠字,至于另一个字......就让你来定好了。” 萧妙淽万没想到赵桓会给她这个权力,略作沉思后便回道,“就用‘烈’字吧。” “烈......忠烈......业成无兢曰烈,倒也符合。”赵桓沉吟片刻后道,“待会朕便命礼部追赠张伯渊忠烈,荫庇子孙,以全其忠心护国。” “多,多谢你了.......”萧妙淽低下头,用细若蚊喃的声音回道。 赵桓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再说一遍,朕没听清楚你说了什么。” 这下倒是把萧妙淽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陛下!”顾望秋一脸幽怨地看向赵桓。 赵桓笑了两声,随即收起笑容继续对萧妙淽道,“朕听说你想要五石散,所以就带了一些过来。” 这三个字仿佛是有什么魔力一般,当萧妙淽听到后,原本低头不语的她瞬间抬起头,甚至敢和赵桓对视,目光炯炯有神,与方才判若两人。 “快给我,快把它给我!”萧妙淽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但对上赵桓玩味的眼神后还是恢复了几分清醒,“如果你给我五石散,让做什么事我都答应!” “是吗?不过你可不像是求人的样子啊。” 赵桓拿出一小包五石散展示起来,然而见到五石散的萧妙沚瞬间双眼放光,若不是一旁还有顾望秋在,早就扑上前抢夺赵桓手中的五石散了。 萧妙淽紧咬嘴唇,最后似是下定决心一般竟双膝下跪,从牙缝中愣是挤出一句话来,“陛下......求你把它给我。” 萧妙淽的动作无疑是出乎赵桓的意料,自从将萧妙沚囚禁以来,她十分有骨气,无论如何都不愿屈膝臣服,因此赵桓也想了无数办法来让她屈服,可万没想到最后能成功却是靠这一小包五石散。 而顾望秋之前没有见识过五石散的威力,只当是赵桓夸大其词,但现在见到萧妙淽这番模样,这才确信赵桓所言不虚。 萧妙淽的目光此刻死死盯着赵桓手中那一小包五石散,嘴角甚至不受控制的流下涎水。赵桓见状知道此刻的萧妙淽已然没有了多少理智,多说无益,索性将手里的五石散抛了出去,而后默默退出了这座监牢一般的宫殿。 半晌过后,殿内传来顾望秋的声音,赵桓这才重新返回,而这一次萧妙沚没有了方才的失态,十分安静的靠在顾望秋怀中。 “朕记得方才你说过,为了五石散你会做任何事,不知现在还有效么?” “当然......不行,方才只是胡言乱语罢了。”萧妙淽十分干脆的食言,如此反复无常倒是极为符合她的性格。 赵桓当然不会对之前的话当真,只是一笑而过,但接下来他却一改方才的逗弄的神情,整个人变得严肃起来。 “萧妙淽,朕先明确说一点,朕对五石散深恶痛绝,已经下令禁绝此物,只有内宫太医局有少量保存。朕不可能为你一人去制作这种为害世人的东西,因此日后你想得到半点都不可能了。” 赵桓的话让萧妙淽紧张无比,但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让她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当然天下之大,说不定还有不少人懂得如何制作五石散,你若想去寻找,朕不会拦你,宫门大开,任你通行。”赵桓目光逐渐阴冷,“你的好姐姐求朕将你从邺城救出,她已经不欠你什么了,朕让你活着也是完全为她考虑,接下来你是死是活便与我们二人毫无关系。” “你就不怕我回到齐国旧地,联络旧部振臂一呼,继续反抗你么!”萧妙淽并没有被吓到,有顾望秋在其身边,似是给了她底气。 “哈哈,”赵桓大笑起来,“你齐国尚是千乘万乘之国,坐拥关东辽阔之地时朕便能击败你,又岂会惧你率领一群跳梁小丑?” 赵桓自信十足,昔年齐国强盛无比,但依旧被他率部踏平国都。即便萧妙淽离开后,带领一些残兵败将试图作乱,赵桓依旧有信心将其击败。 “朕也不瞒你,你们齐国幽州太守裹挟着幽州百姓逃到了高句丽,杀了高句丽国王后拥立了你们萧氏的一个宗亲为帝,试图延续齐国国祚,你若想去朕还可以为你安排,只不过下场你自己清楚!” 即便萧妙淽能到高句丽,已经在高句丽站稳脚跟的崔赜以及那位萧氏宗亲也不会承认萧妙淽的身份,毕竟在赵桓散出的谣言中,萧妙淽已经和齐国一同覆灭了。此时萧妙沚去高句丽,只会是死路一条。 赵桓的话或许真的吓住了萧妙淽,她瑟缩在顾望秋怀中,两只手紧紧抓着顾望秋的手臂,仿佛怕她逃走一般。 展示完了大棒,此刻就该抛出几颗甜枣了。赵桓叹息一声道,“不过朕让两位得力干将深入邺城将你带出来,让你就这么死了未免有些太可惜,因此朕还为你准备了另一条路。” 第528章 大结局 “另一条路?”萧妙淽不解,赵桓方才几句话几乎是将她的所有退路都给堵死了,哪里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很简单,忘掉你的过去,隐姓埋名,做你好姐姐身边的一个宫女,就此了却残生吧。”赵桓给萧妙淽点明了前路,“不过想要待在你姐姐身边,朕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戒除对五石散的依赖,否则朕会毫不犹豫将你逐出皇宫,任你自生自灭!” 从小在深宫中长大的萧妙淽过得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若是被逐出宫,哪里能有谋生的手段,加上其性格问题,更无法与人交流,可能是过着乞丐不如的生活,最终惨死街头。 听到若是不戒除五石散,赵桓便要将她赶走,萧妙淽顿时面露恐惧,伸手扯了扯顾望秋的衣角,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期望她能说动赵桓。 放在以前,见到这般楚楚可怜的萧妙淽,心软的顾望秋定然要为其求情,但在见识过五石散的威力后,顾望秋也不得不狠下心来,她抚摸着萧妙淽的头道,“妙淽,这次我不会帮你了,如果你不能戒除五石散,恐怕你我连姐妹都做不成了。” 看着顾望秋坚定的眼神,她知道若是不能按其所说,恐怕真要被逐出宫去了,本想着大闹一番,可仔细想想自己实在是没有资本继续在赵桓和顾望秋面前耍宝。 最终她惨然一笑,“似乎我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萧妙淽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反抗赵桓,选择了妥协。当然这也是为了她好,五石散这东西据传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但实际上却是害人性命的毒药,早早戒除此物也算是救她的命。 不过萧妙淽服用五石散时间不长,但对其产生的依赖却一点也不小,想要彻底戒除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而且因为她身份特殊,又不能假他人之手,因此还需赵桓亲自出马,想办法为其戒除对五石散的依赖。 ...... 时间一晃过去了两个月,战胜齐国,一统中原带来的喜悦此时已经消退,大周各方面也逐渐趋于平缓,甚至于朝廷在两个月的时间内,除了救援大江下游因水患受灾的百姓以外,毫无大动作。 因为赵桓清楚,只要他不发疯颁布一些折腾百姓的诏令,百姓便要烧香拜佛了。因此他采纳了韩正言的建议,效仿前汉立国之初信奉黄老之术,朝廷停止大规模活动,开始与民休息。 赵桓相信战争带来的创伤终会随着时间抚平,而华夏中原也必将再现繁荣昌盛。 一日,韩正言上表,大周一统中原,终结乱世,功标青史,亦不为过。因此继续沿用过去的年号多有不妥,恳请赵桓改元,以示万象更新之意。 这个请求赵桓自然不会拒绝,后来根据礼部呈上的年号,最终选定了“泰兴”二字作为新的年号。 至此,大周在赵桓的带领下,迈向了崭新的纪元。 泰兴元年夏,柱国将军冯国梁率十万将士讨伐被齐国余孽占据的高句丽,历时三月有余,终于是在辽东冬天来临之际占领高句丽及半岛新罗百济全境,俘获原齐国幽州太守崔赜以及他扶持的伪帝。 对于这二人的处置,赵桓十分干脆,下令将他们带到邺城后当着百姓的面枭首示众,人头传阅四方,旧齐地百姓为之震惊,自此再无反心。 泰兴元年冬,冯国梁率部班师回朝,遭到了赵桓热烈欢迎,为表彰其功绩,赵桓下令加封其为辽东总督,右柱国,封定国公食禄二千二百石,世袭罔替。 泰兴二年,西域三十六国派遣使臣纳贡,尊大周为上国。赵桓采纳群臣建议,下令重新设立自前汉末年因战乱而荒废的西域都护府,至此西域纳入中原版图。 泰兴五年,历时五年,走遍北方各地的工部尚书孟安礼上奏疏《天下河道走势堪舆图》,其中详细阐明了未来开凿运河的起止以及流向。 赵桓收到这封奏疏后大为感动,刚要嘉奖,没想到却传来了孟安礼病逝的消息。以他的年龄早早便在致仕,只是被赵桓所形容的运河前景所束缚,这才呕心沥血,为将来开挖运河留下了一笔极为宝贵的经验。 斯人已逝,赵桓下令追赠孟安礼为太子太师,赠谥号“忠愍“。 泰兴五年,经过数年的休养生息,大周国库充盈,百姓安乐富足,于是赵桓命接替孟安礼尚书之位的刘知远在洛阳营造新都,而新都由工部主事胡焱主持。 此次工程征调民夫十万,耗费钱粮更是不计其数。海量的工程,哪怕是经验丰富的工匠也感到一阵头疼,好在胡焱能力不差,一项项工程处理的井井有条,终于是在泰兴二十年完成了营造新都的任务。 新都建成后,赵桓即刻下令迁都,不过为了照顾应天百姓情绪,他下令设立应天为陪都。同时在北上的途中,赵桓率领文武百官先行前往泰山举行了封禅大典,以彰显功绩。 泰兴十二年,赵桓宣布大改天下州县,设立行省,自从大周地方制度由州县改为省、州、县三级。 泰兴二十年秋,内阁首相韩正言上表请求致仕,念及其四朝老臣,为大周鞠躬尽瘁,赵桓准许其告老。而内阁首相的职位,则由督造新都有功的刘知远接任。 泰兴二十二年,沉寂已久的大周迎来了挑战,先是西域传来消息,大食人骑着骏马手握精良的兵刃试图将西域纳入他们的版图,但却被西域都护府的驻军击退。 同时倭国派遣使臣携带天皇书信朝见赵桓,书信开头“日出处天子致日落处天子,”引得赵桓不悦,后面内容更是狂妄无比,消息传出后,群臣激愤,势要派遣大军征讨倭国。 于是赵桓命工部督造跨海大船,并开始动员百姓,操练士卒。大周这头沉睡许久的雄狮,终于是缓缓苏醒露出了它锋利的爪牙。 第二年三月,工部上缴各类战船五百艘,见时机成熟,赵桓下令由萧明远率领五万将士征讨倭国,同时命太子赵炎随行学习。 五万将士在萧明远的率领下于六月在辽东行省的江原出发,登陆倭国后不久,便在神户遭遇倭国八万联军。萧明远指挥有方,将士沉着泠静,最终大败倭国联军,并杀入奈良擒获倭国天皇,押往洛阳接受赵桓处置。 同年八月,第二批登陆倭国的五万将士与萧明远汇合,兵力充足的萧明远终于能大展拳脚,最终于第二年三月彻底肃清倭国残余的抵抗实力,彻底占领倭国全境。 与此同时,大周西域亦是风波不断。大食人一次失败后仍是不吸取教训,纠结起周遭仆从国组成十万联军,号称五十万试图攻占西域。 早已得到预警的大周朝廷自然不会坐视西域沦陷,借助泰兴十六年竣工的运河,八万大军乘船直抵长安,随后进入西域,与西域都护府的守军并肩作战,大败大食联军。 两场旷世大战下来,大周的威名传遍四海,震慑住了蠢蠢欲动,各怀心思的四夷。 虽然大周逢遭两场大战,但依靠十几年的财富积累,百姓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多影响,相反由于战争的带动,原本安静如死水一般的大周再次迸发出活力。 这一次从沉眠中苏醒过来的大周将不再局限于中华大地,它的目光看向了更为遥远的大海彼岸。 全文完。 第529章 番外1 洛阳新都的一处宫殿中。 冯媛一只手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正在赵桓下颚附近来回比划,而另一只手张开摁住了赵桓,以防他乱动。 “别动,哎别动!” 至于赵桓,久经战阵的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看着冯媛在他面前挥舞着小刀,不免还是有些后怕。 “慢点慢点!再使劲儿,胡子还没刮完,脖子先被你开个口子!”赵桓看着近在咫尺的锋利刀刃,咽了咽口水。 “只要你别乱动,肯定伤不了你!” 此时,坐在赵桓腿边的弄玉笑道,“没想到陛下还怕皇后娘娘呐。” 弄玉将赵桓的两条腿搭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双手轻轻揉捏。比起另一边挥舞着利刃,大开大合的冯媛,动作不知轻柔了多少倍。 赵桓身后传来了韩玉儿的声音,她正拿着一把木梳小心翼翼打理着赵桓的头发,“上一次萧妙淽差点儿划伤了陛下的脸,陛下不照样没有怪罪?” “那是陛下大度!”大殿下方,正在抚琴的李清酸溜溜说道。 在她身边还有顾望秋,萧妙淽,一人吹箫,一人则轻轻敲打编钟,三人合奏起一曲悠扬的音乐。 “要不是你们三人乱搞,我又何必让冯媛亲自出马,交给内侍去做不一样?”赵桓看着下方三人略显头疼道。 这三位过去娇生惯养,就不是一个能伺候人的。之前非要帮赵桓打理,结果负责梳头发的顾望秋愣是为他梳了个女人发髻。至于萧妙淽则更是胆大,拿着小刀险些划伤赵桓的脸。 有这样的前科,赵桓自然是不敢再让这三位打理他的仪容了,只得将她们打发到一旁奏乐。 说到萧妙淽,原本赵华是不打算收了她的,只是之前为其戒除五石散时,这丫头十分不配合,加上性格使然,一直都不愿臣服。 为了让她心服口服,赵桓只得用了些“非常手段”,先是走了旱道,让未经人事的萧妙淽好生体验了一把。虽说手段不光彩,但效果极为明显,自此以后萧妙淽是彻底不敢和赵桓对着干了。 “下次记得让卫岳来干这活儿,她武艺不差,拿着小刀手也不会乱抖,起码比你们几个强!”赵桓无可奈何地摇头道。 “啧啧,卫岳姐姐这才走了多久,陛下就惦记上了?看来我们几个还是入不了陛下的法眼呐!”萧妙淽阴阳怪气道,她就是这个性子,嘴上不饶人,但每一次却都被赵桓收拾地服服帖帖。 “唉,好羡慕卫岳姐姐和玄英妹妹,这两位还能得陛下恩宠,回乡省亲,咱们想回去看看,都看不到咯!”萧妙淽拉着顾望秋的手,略显不满地说道。 赵桓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养育姐妹两人的故土邺城早已被他下令夷平,二人就算想回去看看,也只能见到一堆废墟。 谈笑间,殿外内侍忽然来报,“陛下,太子求见!” “宣!” 不多时,一名二十多岁,和赵桓有七八分相似的少年缓步走进大殿,一见到父亲正被娘亲和几位娘娘架着,他强压住笑意道,“孩儿见过爹和娘亲,见过各位娘娘!” 听到这个声音,正专心致志对付赵桓的冯媛突然扭过头,一双锐利的眼睛恶狠狠盯着赵炎,似是一头择人而噬的母暴龙一般。 “怎么说话呢!” 赵炎哪里不懂母亲的意思,打了个寒战后连忙调整身形,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道,“儿臣见过父皇,见过母后,见过各位娘娘!” 动作一板一眼,礼数周到,这下冯媛才满意地点点头。 赵桓则在一旁撇撇嘴道,“儿子都这么大了,还要你管着。再说了,父皇和爹不都是一个意思吗,何必斤斤计较!” “不行!”一听到这话,冯媛声音高了几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天地纲常,岂能乱了礼数!” “你啊!”赵桓无奈笑笑,对着下方赵炎笑道,“你娘过去就是个不懂规矩的,现在却要你来守规矩!” “过去和现在那能一样吗!”冯媛不满地回道。 “唉,”赵桓摇摇头,不再和冯媛争辩,“说吧,求见爹有何事?” 赵炎整了整衣冠道,“爹......父皇!儿臣今日在朝会上听到倭国使臣送来的国书了,一个小小的岛国国主,竟敢自称天皇大帝,何其狂妄!” “信件在报纸上刊载出来后,洛阳百姓亦是群情激奋。儿臣请父皇下旨,出兵讨伐倭国!” “哦,你想动兵?”见赵炎这么说,赵桓也端正坐姿,“出兵可不是件小事,从后勤到人员调度,再到主帅林林总总可不是件容易事。况且倭国地处海外,我大军行动多有不利,这些你可都考虑到了?” 赵炎终归是年轻气盛,他一听到倭国那封措词嚣张的国书后,很快便气血上涌,恨不得现在就杀到倭国,让倭国臣服大周。 “儿臣......儿臣不知!” “不知你就敢妄动刀兵?岂不知兵法云,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若是不能保障大军后勤,将他们投入到从未有汉人涉足过的海外孤岛,岂不是白白葬送了将士性命?” “儿臣,儿臣只是不愿看到一个小小岛国敢欺侮我大周!外面都是父皇您没了进取的心思,四方蛮夷也多都轻视我大周,上个月突厥各部便截杀了我大周边境数个商队,南方交州亦是蠢蠢欲动,儿臣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要扬我大周国威罢了!” 赵桓满意地点点头,赵炎虽然考虑的不够周全,但这份为大周的心思还是值得肯定的。 “你这份心思朕明白。”赵桓肯定道,“但你要记住,战争从来不是儿戏,不能因为那些蛮邦一时逞强,便贸然派兵。要知道在战阵上搏杀的不是你,而是我大周的基石,那些普通百姓,他们每一个人的性命都弥足珍贵。” “儿臣受教!” 赵桓怎能看不出赵炎口服心不服,他淡淡一笑道,“你们都当朕失了进取之心,只知流连于后宫粉黛。却不知过去天下三分,三国混战耗尽了中原的底蕴。朕一统天下后,若是再不与民休息,我大周顷刻间便有覆灭的危机!” “不过朕偃旗息鼓,停止兵戈,却被四方蛮夷认为是软弱。看来我大周是沉寂太久了啊!”赵桓目光凌然,“来人,召集内阁六部,以及大小将领于奉天殿,朕要问问他们,是否还能上马,是否还能杀敌!” 第530章 番外2 奉天殿是洛阳都城中规模最大,也最为豪华的一处宫殿,除了每年一度的大朝会,以及三年一遇的祭天大典,平日里这座大殿并不会启用。 但今天既不是大朝会也不是祭天大典,赵桓却一反常态召集群臣在这座大殿,足以见得沉寂已久的大周是要有大动作了。 帝王有命,臣子自然不敢怠慢。不多时,被点到名的大小官员以及将领,齐聚奉天殿,而赵桓也适时带着太子赵炎来到奉天殿,接受百官朝拜。 端坐在上位的赵桓扫视了一眼百官后缓缓开口道,“朕听说倭国使臣递上了一封国书,书中言语傲慢狂妄,视我大周天朝上国为无物。朕想问问列位对此有何看法?” “倭国不过一搓尔蛮邦,竟敢对我大周毫无敬意,臣请陛下下令出兵,讨伐倭国,以正国威!”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无数人叫好,大周已经沉寂了太久,许多人都忘记了它曾一统中原,君临万邦,现在是时候让他们回想起对大周的恐惧了! “不妥不妥!”突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传来,赵桓仔细一看,竟然是定国公冯国梁,二十年的风吹雨打之下,已经让曾经身强体壮的他有了几分老态。 但赵桓奇怪的是,过去冯国梁可一直是好战分子,怎么今日却对出兵倭国持反对意见。 鉴于定国公在朝廷的权势,其他喊打喊杀的臣子也不敢多言,只是目光略有不善看向冯国梁。他们认为,冯国梁已是位极人臣,大周没有几个比他功劳还大的将军了,因此自然不愿其他人建功立业。 冯国梁晃悠着身子站出来道,“臣认为,只是讨伐倭国并不妥当。应当派遣大军,彻底占领倭国,擒获伪帝,毁其宗庙,使倭国彻底纳入我大周版图!” 赵桓这才明白,原来是错怪冯国梁了,他认为光是讨伐不够,还需彻底占领倭国,将其纳入大周版图才是正确的。 而冯国梁的话也彻底堵死了那些说要讨伐倭国的大臣,毕竟他们的主张和冯国梁一比,单单讨伐实在不足以彰显大周国威。 “好,朕十分赞同定国公的话,至于内阁那边,就请各位举手表决吧!” 此时的内阁首相正是老滑头刘知远,当初韩正言眼光的确不错,刘知远虽然人圆滑了些,但能力却不差。接手内阁后将其打理的井井有条,已然成为了大周权力决策的核心。 内阁六位朝臣也是唯刘知远马首是瞻,在他举手后,其余几人也纷纷表示赞同。 就这样大周全票通过了征讨倭国的决议,沉睡已久的雄狮缓缓苏醒,势要将一切敢于挑衅它的敌人彻底撕碎。 “臣还有本启奏!” 正当文武百官商讨何人为讨倭主帅时,刘知远却出身呈上一份奏章。 “昨日西域都护府来报,说他们遇到了数万大食人的进攻,好在凭借我军将士能征善战,这才击退大食人。不过后来大食人派来使者,要求我大周派出适龄公主与其联姻,否则将会大举进攻!” “让朕派公主去联姻?”赵桓冷笑连连,他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都来不及,怎么可能送到异国他乡去受苦? “陛下,此事前汉便有先例。”刘知远察觉到赵桓的不满,连忙说道,“其实不需要派出真正的公主,只需在宫中挑选一名宫女,冠以公主头衔即可,蛮夷又岂会知其身份,定然欣然接受!” “哼,可是朕连一个宫女都不想送,这又该怎么办呢?” “那......唯有一战!” “这才想天朝上国该说的话!”赵桓起身,用高昂的声音道,“我大周子民,哪怕只是普通百姓,朕也不会送他们去和亲。今后我大周对待四方蛮夷,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不称臣!这十二字要写入《大周律》中,为后世子孙所铭记!” 赵桓的话无疑是奠定了日后大周的国策,对待四方蛮夷,若是不臣服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番话听得赵炎亦是心潮澎湃,他站出来道,“父皇,儿臣愿加入灭倭大军,愿为一普通士卒,杀尽倭奴,扬我大周国威!” “好!不愧是朕的儿子,朕准了!”赵桓看着赵炎满意地点头道,“至于灭倭主帅,就由卫国公萧明远担任。西域都护府那里也不能松懈,朕决议派遣五万大军由定国公冯国梁以及诚远侯曹光义率领,西去歼灭来犯之敌!” “臣等领命!” 宣布完主帅人选,赵桓便带着赵炎离开了奉天殿。 可方才赵炎要加入灭倭大军的事情,却很快传到了冯媛耳中,她面带忧愁道,“陛下,太子还小,就不能不让他从军么?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要是有个闪失......” “太子还小?皇后,太子已经二十了!当年朕南下就藩的时候,可比他还要小上几岁!”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的,方才太子已经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要参与灭倭大军,若是就此食言,将来他继承皇位,群臣该如何看待它?况且若是不到战场上磨砺锻炼一番,朕如何敢放心将大周交给他?” 提到这个,冯媛不敢再说什么,“陛下说的是,是臣妾僭越了。” 赵炎也在一旁适时安慰道,“母后不要担心,儿臣一直跟着武师熬练筋骨,到了战阵上定然不会有事。而且儿臣听说,二弟那边已经打算随远洋船队出海探索,儿臣总不能甘居人后吧?” 赵炎口中的二弟是赵桓和顾望秋所出,柳太后亲自赐名赵安。 别看名字中带个“安”字,看起来也文文静静,但实际上赵安却继承了赵桓和顾望秋的热爱冒险的性子。当听闻太学院组织远洋舰队,出发探索深海后,这个身份尊贵的皇子立马放下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投身到了浩浩荡荡的探索新大陆的舰队中。 听到这话,冯媛顿时没了再阻拦赵炎的心思。虽然赵炎的太子之位十分稳固,但她其实还有和顾望秋有一些攀比之心的,尤其是在子女的教育中。 既然顾望秋有魄力能允许赵安随舰队远航,那么她也不会阻拦赵炎参军。 ...... 登陆倭国的五万大军很快便在辽东省出发,皇太子赵炎也在其中,不过为了隐藏其身份同时保证他的安全,赵炎只是在萧明远身边担任一名普通卫兵,知道他身份的人并不多,至少底层的普通士兵是不知道的。 成功在倭国登陆后,对着这片未知的天地,赵炎只感到一阵茫然,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萧明远却不紧不慢取出一张地图,上面详尽描述了倭国山川地理。 “傻小子,”萧明远看着赵炎一脸震惊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真以为陛下过去这二十年只在后宫逍遥快活么?其实陛下早早便有了对倭国动兵的心思,只不过碍于中原刚刚一统,还无法承载大规模战争。因此这些年只是派遣使者和商船,以贸易往来的名义探索倭国,所以才有了我手上这张地图。” “原,原来如此!” 萧明远拍拍赵炎的肩膀,“你还年轻,多多学习吧!” 借助手上的地图,萧明远率领大军避开了倭国设下的陷阱以及关隘,并在神户遭遇倭国主力大军,双方鏖战数日,期间就连主帅萧明远的中军大营都被悍不畏死的倭人冲击。 好在萧明远身边的卫兵极为勇猛,在百倍于他们的倭人中,护住了身为主帅的萧明远,等来了大军回防彻底消灭了进犯的倭人。 击败倭国主力大军后,萧明远果断出击,带领三千人马果断杀入倭国都城奈良,擒获天皇以及王公大臣。 同年八月,第二批援军抵达,带走了天皇以及受伤的将士,其中便有护卫主帅有功的赵炎。 重回洛阳后,赵炎明显成长了许多,他褪去了之前的青涩,变得稳重成熟起来。 再见到儿子的冯媛亦是忍不住落泪,“儿啊,娘听说你受了伤,怎么样严重不严重?” “娘亲放心,孩儿没事,只是小伤而已,早就养好了!”赵炎连忙说道,“孩儿还亲手杀了三个倭奴,被萧将军亲自嘉奖了呢!” “那就好那就好!”冯媛看着活蹦乱跳的赵炎,忍不住喜极而泣。 赵桓则是哈哈一笑,“不愧是朕的儿子!” 赵炎也对赵桓行了一礼后道,“父皇,儿臣走的时候听说西域那边大食人来犯,不知西域的战况如何了?” “呵呵,大食人想要让朕派遣公主和亲被朕拒绝后恼羞成怒,纠结了十万大军进犯。好在早有部署,定国公和诚远侯及时率部抵达,靠着我大周最先进的火器成功击败了大食人的大军!” “那父皇,咱们一直被大食进攻也不是个事儿,什么时候反攻到大食人那里去?” “好问题!”赵桓哈哈一笑,“不过朕已经有些累了,攻打大食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父皇这是何意?” “我和你母亲商量过了,决定让你参议朝政,也好让爹休息休息!” 赵炎白了赵桓一眼道,“依儿臣看,父皇你是想偷懒吧?” “哈哈哈,到底是儿子最懂老子!”赵桓连忙岔开话题,“大食人实力不容小觑,但我大周还是要打过去,因为在他们脚下埋着一样比金子还珍贵的东西,若是能早早占领下来,后世儿孙将受益无穷!” “比金子还要珍贵?那是什么东西,父皇可能替儿臣解惑?” “当然,且听为父细细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