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高门贵女》 第1章 沈云裳受辱 正是阳春三月好时节,阳光透过格窗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恭喜太子妃,贺喜太子妃,太子妃,这是喜脉呀!已经一月有余了!”东宫承恩殿中,一名太医跪在地上,双手做辑。 沈云裳听到这话,心中喜不自胜。 她是太师府嫡女,当朝太子妃,看着表面风光,实则太子对她十分冷淡,每月十五按规矩不得不与她有肌肤之亲才会行夫妻之事。 若是有了这个孩子...沈云裳的手抚在了肚子上,若是有了这孩子,想必太子也会更垂怜些。 想着,沈云商耳垂绯红,脸颊也飞上了两抹云霞,忙叫知书打赏做掩饰。 “太子妃!太子回来了!正向着咱们院子里来呢!” 知书刚送走太医,就碰到一个小丫头眉飞色舞地跑回来报信。 在这拜高踩低的宫里,太子多来一些,他们的日子也能过的更好些。 沈云裳听后先是诧异了一下,今儿并不是每月十五必到正妻房中的日子,随即,又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起身下床去接。 刚成婚时太子对她也是极好的,只是后来东宫的女人越来越多,太子对她说,她始终是独一无二的太子妃,要拿出正妻的气度,再后来,更是明着偏宠容侧妃,她彻底沦为了整个东宫的笑话。 太子温琮江风尘仆仆地赶来,连身上四爪蟒袍的朝服也没有换,沈云裳倒是从未见过他这副样子。 “后天是个好日子,我想抬容儿为正妻,你就做侍妾吧。” 容儿是沈云裳同父异母的庶妹沈云容,在沈云裳嫁入东宫第三天回门之时,被人撞破与太子私会,为了东宫和太师府的脸面,两家齐齐把这件事压了下来,晚上一顶轿子从太师府出,东宫也就此多了一位容侧妃。 沈云裳闻言十分错愕,连说话都变得结巴起来“臣…臣妾并没有犯七出之条呀,而且臣妾是…是皇上赐婚,如果骤然被…被贬为侍妾,臣妾怕太子受人非议。” “你在威胁本宫?”太子的眼睛眯了起来,整个人散发着高位者的威压。 “沈太师通敌叛国证据确凿,皇上念其曾经也是忠心一片,恩赐沈家留得全尸,你以为如今谁还会帮着你沈云裳吗?” 通敌叛国! 通敌叛国是诛九族的重罪,若不是她早已嫁入东宫,只怕也已经在受牢狱之灾了!只是父亲一生赤胆忠心,怎么会! 沈云裳抱住了太子的胳膊想要求情,却被太子一把甩开 “沈云裳,本宫真是受够你了,要不是看在父皇的面子上,你这副下贱的嘴脸,连做本宫的侍妾都不配!” 说罢,太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沈云裳如今顾不得什么脸面,什么恩宠,只想求太子去查明真相,给父亲兄长求一条生路,只是太子向来不喜她,如今怕更是连见都不愿意见,看来只能去求沈云容了。 沈云裳提着裙摆,不顾有孕的身子,跑到沈云容所住的芳菲榭,却被几个丫鬟婆子拦住。 “这里是容妃娘娘的住处,容妃娘娘身份尊贵,沈侍妾怎么敢擅闯?” 一个婆子拉住沈云裳的手,拧着她的耳朵,活脱脱一副教育小婢女的样子。 耳朵被扯得疼痛难忍,沈云裳咬了咬牙,为了父亲兄长,她必须见到沈云容! “我今日还是太子正妃,你们岂敢以下犯上!” 沈云裳被制的动弹不得,却还是努力撑起了正妃的架子,不想却遭到这群下人的嘲弄。 “太子妃?在这东宫里,我们只知道有容妃娘娘,可从不知道有过什么太子妃呀~” 时间紧迫,沈云裳无暇和她们争执,直挺挺地跪在了沈云容的门前,不断磕头“容妃娘娘!求您见见我吧!容妃娘娘!” 沈云裳情急,头也磕的响亮,不多会额头就渗了血。 刚才扯她耳朵的婆子见状,撇了撇嘴,朝沈云裳身上啐了一口“就这还太师府的嫡女,真是丢死人了!” 说罢,院里的丫鬟婆子都笑做一团,更有胆大的也往沈云裳的身上啐了几口。 院子里的声音闹大了,沈云容才缓缓出来。 一身正红色宫装,用苏绣绣了牡丹的花样,鬓边还簪了一只九尾金凤步摇,衬得她美艳不可方物,虽然处处都是太子妃的规制,她作为一个侧妃这样是僭越了,但是沈云容盛宠不衰,谁也不敢说什么。 见太子揽着沈云容出来了,沈云裳忙上前两步,抱着沈云容的脚求情“云容,云容你救救父亲哥哥吧,他们是决计不会做出通敌叛国那种事的啊!” 沈云容闻言佯装讶异“姐姐不知道吗?这父亲和恒哥哥已经…死啦!就在刚刚,今日午时,你磕头求我那阵,都死啦!” 瞧着沈云裳错愕的表情,沈云容得意极了,笑容也越发甜美 “父亲的书房可不是谁都能进的,这敌国的信函也不是路上捡的,早在娶你的时候太子殿下就准备好了一切,若不是当时朝中风向不定,又怎么会娶你!只是如今朝中再没有皇子能与太子殿下抗衡,这才拿出来。” 原来,原来这事是太子谋划的!她以为太子只是不喜欢她,对沈家还是敬着的,没想到枕边人早在娶她那天就想好了怎么对付她全家! “姐姐不是郡主么?如今不还是跪在这里求我?沈云裳,我当你多有骨气,还不是块贱骨头!若不是你生性懦弱,粗笨不堪,想必父亲和恒哥哥也不会含恨九泉了!” 沈云容的每一句话像刀子一样刺在沈云裳的心里,搅得天翻地覆,胸口疼的好像要裂开 “沈云容!沈府不仅是我的娘家,也是你的娘家!没有了靠山,你以为在宫里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还能活下去吗!” “哈哈哈哈娘家!沈府是我的娘家?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我早就投了承恩将军府,现在可是将军府的女儿!” “沈云容,承恩将军府是想要太师府里的那把尚方宝剑才和你合作的,我知道那东西在哪,你以后做了太子妃不要让下人苛待了我,我就告诉你。” 沈云裳拼命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站立在台阶之上的那对狗男女,敛起眼中的恨意,和沈云容谈着条件。 承恩将军并没有和沈云容提过这事,但是想到沈云裳以后确实要在她手底下讨日子,现在卖个好也是应该的,沈云容便不疑有他,俯身将耳朵凑了上去。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沈云容的脸上血如泉涌,竟是沈云裳把她的耳朵生生咬了下来! 沈云裳嘴上满是血迹,发髻凌乱,好似地狱来索命的厉鬼“哈哈哈,哪里有什么尚方宝剑,我只恨没一口咬断你的脖子!” 沈云容怒不可遏,眸子都变得猩红,太子更是直接上前一脚把她踢出几丈远。 沈云裳趴在地上,感觉自己的气血在被抽走,身下湿了一片,应当是她那未出世的孩儿吧。 她嘴角还流着鲜血,活像地狱来索命的厉鬼,强撑着骂出她这辈子最后一句话。 “沈云容!你和太子狼狈为奸!不忠不孝!不得好死!若我能重来一世必要将今日所受苦楚百倍奉还!” 第2章 重生 顷刻间,身上的痛感尽数消失,沈云裳只觉得自己好像睡在云朵之上,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 已经到阴间了吗?怎么身上都不疼了?一点也不吵闹。阴间真是比东宫还要温暖,让她贪心地想多睡一会。 沈云裳翻了个身,刚想继续睡,手边却传来一阵温润的触感。 有人! 霎时间,沈云裳脑海中的困意烟消云散,她一个鲤鱼打挺起身,看清了来人。 她身边躺着的正是太师府刘管家的儿子,刘定。 她不是身在东宫吗?怎么会来这里? 目光环视一周,床上嫩绿色暗花的幔帐,地上青花缠枝的香炉,无一不是她出阁前的装饰。 难道…难道真的重生了! 沈云裳有些不敢置信,她起身下了床,坐在了梳妆台前。梳妆台上光滑锃亮的铜镜反射出少女姣好的容颜。 少女约莫十三四岁的年纪,绸缎般的墨发披散于肩后,柳眉杏眼,眼中似有一汪清水,无辜又深邃,唇不点而红,肌肤胜雪,只有颊边露出淡淡的粉色,满是小女儿的娇憨。 她看着躺在床上还在熟睡的刘定,双手握拳,指甲深深嵌进肉里,才勉强能稳住身形。 没想到,没想到苍天有眼!竟然真的让她重生回到了十三岁! 这一年,母亲病重,姨娘苏叶掌权,陷害她身子不干净,到处寻花问柳,形同娼妇。 她是太师府嫡女,代表的是整个沈家对女眷的教养。 虽然沈府把这件事压下来,但是经过苏姨娘的散播,坊间早有了各式传闻,以至于她无人求娶,最后还是皇后姨母给她封了郡主,又求皇上赐婚与太子才算嫁了出去。 这时,沈云裳听见外面熙熙攘攘,人声嘈杂,猛然想起今日是沈云容的生辰,苏姨娘大摆宴席,宴请宾客,此刻怕是已经在外面了! 沈云裳跑回床边,一个巴掌落下去,刘定应声而醒! 他刚想大叫,嘴却早已经被沈云裳捂住,腰间传来一阵冰凉,余光看去,竟是一把锋利的剪刀! “苏姨娘要陷害我与你私通,你要是听我的,我就放你一条生路!” 刘定点点头,他面前这个十三岁女孩眼底一片冰寒,他相信,只要自己有分毫的不配合,腰间的剪刀会马上取了他的性命! “我是太师府嫡女,就算真与你有什么,为了沈家的名声,也断不能留你,但你只要离开这里,苏姨娘抓不住我的把柄,当然也不会牵连到你。” 沈云裳握着剪刀的手微微用力,前世,她心思单纯,进了苏姨娘的圈套,今生,她一定要改写自己的命运! 刘定再次点点头,其实他也是被灌了迷药送进来的,整个人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沈云裳的手松了些,刘定连忙表明自己的立场“二小姐别怕,我这就走!” 说着就下床去穿衣服。 苏姨娘为了捉奸在床,把人送过来的时候连上衣都扒了。 可是刘定衣服还没穿完,门外就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来不及了! 【吱~】 大门被推开,苏姨娘带着一堆丫鬟婆子站在门口,正对上沈云裳一双泛着寒光的眼睛! “苏姨娘好大的阵仗!竟敢不敲门就擅闯我的屋子!祖宗家法何在!” 沈云裳是嫡女,苏姨娘是妾室,按照南玉国宗法,妾室算不得正经主子,她一个姨娘,自然也没有权力擅闯嫡女的屋子。 “二小姐息怒,今日是容儿的生日,偏她最喜欢的宝石簪子不见了,要是别的也不打紧,只是那宝石簪子是太夫人赏的丢不得,一路找过来就剩二小姐的长宁阁还没有搜,这才冒着大不敬来搜。” 知书与侍灯此时也匆忙赶了过来。 不知怎么的,今日好似格外困倦,二人双双睡在了厨房,还是听见了屋外的响动才醒来。 二人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已经本能地把沈云裳护在了身后。 沈云裳没想到,她居然还能看见活生生的侍灯与知书,鼻头一阵发酸,差点就让眼泪流出来。 上一世侍灯为了替她说话,得罪了苏姨娘母女,被找了借口当众活活打死,以至于她最后东宫受辱之时只有知书跟在身边。 可前世的她都没能得个好死,知书也未必能活下来。 如今再见这两位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的小丫鬟,怎么能不让她激动万分。 趁着骚乱的空档,苏姨娘悄悄往旁边挪了身子,赶紧往屋里瞟了一眼,竟然只有沈云裳一人! 她本以为推开门能看见刘定赤身裸体的样子,到时候不管有没有做什么,沈云裳都说不清,没想到竟然只有她一人! 苏姨娘给了风儿一个眼神,风儿点点头就出了院子,不过片刻又赶了回来,伏在苏姨娘耳边说了些什么。 听完风儿的话,苏姨娘刚才片刻的慌张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副好似面具一样的假笑。 她就说嘛,人是刚找借口迷晕了送进来的,就算沈云裳早早醒了,那么一个大活人也跑不出去! 风儿是跟了苏姨娘多年的老人,此刻自然明白苏姨娘的想法,扯着嗓子就开始喊, “快来人呀,长宁阁这里着了贼,还不快来护住二小姐!” 她就是要把人都叫过来,好好看一看沈云裳的笑话! 说时迟那时快,沈云裳直接提着裙摆走下台阶,扬起手,巴掌就招呼到了风儿的脸上,打得风儿白嫩的小脸上焉地浮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 风儿是苏姨娘跟前的大丫头,现在苏姨娘管家,谁不得叫她一声风儿姐姐诶,哪受过这种委屈! 顿时用手捂住脸就蹲下哭起来。 苏姨娘的脸色瞬间就变得不好看了,风儿脸上挨一巴掌没什么,可沈云裳这一下分明是在暗戳戳打她的脸,这让她以后还怎么管人! 苏姨娘暗暗扶起风儿,对着沈云裳又是一脸的谄媚。 “不过是去找个簪子,二小姐怎的这么激动,莫不是屋里真藏了什么窃贼不成?” “不过是找个簪子,苏姨娘就要硬闯,还在这里编排嫡女,我还真没看出来苏姨娘打的是什么算盘,难不成,是得了失心疯了?那可真得找府医来好好瞧瞧。” 苏姨娘脸涨得通红,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平日因她颇受宠爱,府里上下哪个不是尊她敬她,今日她非坏了这个嫡女的名声,看她再猖狂! “二小姐何必这么生气?难不成是被说中了心事?你这个年纪情窦初开也是有的,只是总要顾忌着太师府的颜面,今日若是你交出那奸夫,姨娘也能帮你把这件事压下去。” 第3章 风儿受罚 苏姨娘这话看上去是在为沈云裳着想,实则却是咬定了她偷人! “姨娘这嘴倒是厉害,公堂断案都没这么快的,姨娘就知道是我们小姐藏人了!” 说话的是侍灯,她虽然长得瘦小,但嘴上功夫可不饶人,平日里也没少为了沈云裳得罪苏姨娘。 沈云裳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这个小女孩,心下一阵柔软,她做了太子妃后见了太多阴暗的东西,更明白了这种纯粹的感情有多难得。 随即,她又神色冰冷地看着苏姨娘, “姨娘,这事事关重大,你到底不是什么正经主子,不如将这事告诉父亲,由他来定夺!” 苏姨娘眼睛一眯,沈秉文顾忌沈家声誉,怎么肯让她们去搜,必定会想办法把这事压下来,她必须在沈秉文知道这事之前就抓出刘定,才能咬死了这件事! 到时候就算沈秉文想把这件事压下来,她也有办法把风言风语传出去。 只是沈云裳的眼神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犀利,今日的应对也毫无破绽,全然没了从前好拿捏的样子。 “什么事由我来定夺呀?” 沈秉文的声音适时从门外响起 “怎么回事,今日宴饮宾客,你们不出去招待,窝在这里做什么?” 沈秉文是文官清流,最注重名声,今日庶女生辰大摆宴席已经于理不合,他的宠妾和女儿还不出去招待,不知道在这里吵些什么。 苏姨娘本想抓住奸夫,让沈秉文看个现行,结果却一直拖到现在。 她平日里最会扮柔弱,讨男人欢喜,此刻一双凤眼一转,就有了法子,哭着跪在了沈秉文的面前。 “主君!求主君为我做主啊!容儿的宝石簪子丢了,奴婢想着可能丢在了二小姐的屋子里,万一有什么贼人在二小姐房里,恐怕会对她不利,只是二小姐说什么都不让我们去找,还…还打了风儿!” 苏姨娘恶人先告状,三言两语倒显得是沈云裳不讲理。 沈秉文伸出手扶住了苏姨娘抖动的肩头,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爱妾受了如此委屈,真不知道他这个家主威严何在! 转头一双眸子就怒视着沈云裳。 沈云裳见父亲眼中满是怒意,顿时心凉了半截,回忆起了上一世被她压在心底的种种。 前世父亲偏宠苏姨娘母女,直到母亲死了才对她稍加亲厚,她却像个傻子一样,一直惦念着这份亲情,哪怕屡屡惹得太子不快,也要护着娘家。 若是前世的她,被父亲这么一瞪,此刻定是慌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怎么为自己申辩。 可惜,她重活一世,又经历了东宫巨变,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无脑的蠢货! “父亲,是苏姨娘说女儿屋子里藏人,风儿还想硬闯进去,女儿是太师府嫡女,今日又来了这么多客人,若是传出去几句不好听的,以后太师府的人可都没有脸面了!” 沈云裳知道父亲最重名声,故意把事情扯到整个太师府身上去,这样父亲才会认真权衡利弊,而不是一门心思地偏向苏姨娘。 今日这事只要刘定不在,就是苏姨娘没理,妾室敢欺负到嫡女头上,擅闯院子,这一件事也够她喝一壶。 沈秉文没想到自己这个唯唯诺诺的女儿居然会把家族兴衰放在心里,顿时作为沈家家主的责任感油然而生,这事自然要以整个沈府的荣辱为重! 而且今日苏姨娘空口白牙就说沈云裳偷人,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想到这里,沈秉文推开苏姨娘,刚才的深情款款也尽数消失。 “这事确实是你办得欠妥当,给裳儿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沈秉文故意这么说,不管有没有奸夫,这事都得到此为止,才算是全了沈家的脸面。 否则妾室强搜嫡女院子,传出去他宠妾灭妻,也是影响官声。 苏姨娘一双凤眼里全是恨意,她费尽心思布下这局,就这么跟沈云裳道歉,她怎么甘心! 三人正在这僵持不下,风儿趁机把侍灯和知书推倒在地,直接像泥鳅一样钻了进去。 她早就看沈云裳房内的衣柜可疑,这次进来更是直接冲到衣柜面前,只要她找到了奸夫,那擅闯嫡女房间的事,苏姨娘自然会帮她压下来。 人是她帮着抬进来的,跑不了,眼下只有这个柜子能藏人,她只要开了柜子,以后的前程就有了保障! 风儿心里的算盘珠子都打飞了,拉着柜门看着沈云裳的脸色。 沈云裳方才一直镇定的脸上突然闪现出一抹惊慌之色,更让风儿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一边高喊着“奸夫就在这里!”一边推开了衣柜的大门。 众人都站在外面伸长了脖子往里看,结果看到的只有散落了一地的各式衣裙,哪有半分男人的影子! 风儿有些错愕,把衣柜的衣服都翻出来,又掀起床单看了床下,四下翻腾,把整个长宁阁闹得鸡犬不宁。 怎么会!这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呢! 沈云裳冷眼瞧着焦头烂额的风儿,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原来奸夫就是一堆衣裙?那我以后倒是不敢再穿新衣裳了!免得姨娘每每拿这事做幌子!搞得兴师动众!” “奴…奴婢” 风儿的声音越来越小,同时也在不断向苏姨娘的方向挪动脚步,这一切自然被沈云裳看在眼里。 她在袖子下暗暗狠掐了自己的手臂,硬生生逼出几滴泪珠。 苏姨娘哭完了,总该她接着哭。 “爹爹,你也看到了,女儿从前生性软弱,他们就敢这么欺凌到女儿的头上!这次造谣女儿偷人,下次还指不定要说出多么恶毒的话来!女儿…女儿不活了!也好为太师府留个清白!” 说着,沈云裳就作势要去撞门柱,一副为了家族要英勇就义的样子,吓得沈秉文忙伸手扯住她。 “裳儿!你这是做什么傻事!你是太师府嫡女!自然轮不着这群贱蹄子编排,既然她们管不住自己的嘴,那就赏一顿板子便是!” 沈云裳扑在父亲怀里,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实在让人心生怜爱。 “父亲,刚才是风儿擅自闯入了女儿房间,如此刁奴,应当狠狠打她一顿,杀鸡儆猴才是,不如就赏她三十板子。” 三十大板结结实实打下去,虽然不至于把她打死,也得落得个皮开肉绽! 第4章 布局 三十大板! 苏姨娘心中一凛。 这板子哪是打在风儿身上,分明是打在她脸上! 一双看向沈云裳的美目里好似藏了熊熊烈火,只恨不能将她剥皮抽筋! “行,就三十大板,这事苏叶你也有错,知道你管家辛苦,但也不能听风就是雨,白白污了裳儿的清白。” 沈秉文既已发话,这事就再没转圜的余地了,苏姨娘也只能打碎了银牙往肚里吞,咬牙切齿地应下。 外面还有宾客候着,沈秉文处理完就带着苏姨娘回了前厅,只留沈云裳和长宁阁一众丫头婆子。 “刚才的事你们也见到了,我长宁阁只留得下忠心耿耿的人,供不起那种吃里扒外东西!” 沈云裳语气凌厉,在场的丫头婆子都被她的气势震慑住,心下一阵嘀咕。 二小姐素来软弱可欺,什么时候竟然变得这么有威严了! 若是从前的二小姐,怎么会让风儿受刑,只怕早就摆摆手不计较了。 沈云裳站在高处,冷眼瞧着她们一个个贼眉鼠眼,人人自危,只觉得可笑。 前世的她用人不疑,对院子里的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不想纵得她们奴大欺主,一个两个为了银子没少帮着苏姨娘和沈云容作践她! “我今日晨起神情恍惚,倒是意外听了些佛祖真言,他说我这院子里有人心怀鬼胎,就连苏姨娘的事也是那人故意设计出来陷害我的!” 南玉国各路宗教信仰争奇斗艳,只是皇家笃信佛法,因此南玉国百姓总是对佛祖多了些敬畏,再加上沈云裳今日又处置了风儿,给苏姨娘下了脸,与从前实在是判若两人,倒是没人敢质疑她。 “按理说我该找来人伢子把你们一个两个全都发卖了!你们从前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我心里明镜似的,只是慈悲为怀,只要还是对我忠心,没有投靠旁人的,都可以既往不咎,若是人在我院子里心向着别处的,就别怪我杀鸡儆猴!” 沈云裳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盯着翠儿,上一世就是翠儿不安分,投靠了苏姨娘,明里暗里递消息,待她二人嫁入东宫后,翠儿被沈云容举荐,爬上了太子的床,更是明着针对她。 翠儿此时也悄悄抬起头,正和沈云裳的眼神对上,看见她眼神里的寒光,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她今日送去的茶水是加了料的,按照二小姐的脑子应该察觉不到才是,难道她真的受了指点? 还没等翠儿细想,沈云裳又发话了 “不过佛祖教了我个巧宗,他让我把筷子放在诸位的枕头底下,待午夜大家都睡熟的时候,他会将不忠之人的筷子变长,以此分辨。” 话音刚落,下面又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这二小姐怕不是糊涂了!连宫里的钦天监都没有过佛祖指点,怎么偏就指点她了!” “钦天监算什么,静一大师德高望重,不也没受到佛祖点化,她何德何能!” 这些话说得实在难听,侍灯气不过,走下去推搡她们 “二小姐是主子,主子说的话你们也敢置喙,瞧我不撕了你们的嘴!” “够了!这事到了明日自会有分晓,或者谁在我长宁阁待不下去了现在就可以走!” 眼见着要打起来,沈云裳忙出言呵止。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前世她只知道将心比心,哪知人的欲望是填不满的,这一世谁也别想在她眼皮底下作乱! 果然,此话一出,再也没人敢多说什么,都老老实实去知书那里领筷子。 计已成了一半,沈云裳还记着房间里的刘定,称自己要梳妆,带着知书和侍灯回了房间。 侍灯和知书是母亲亲自挑来放在她身边的,为数不多可以信任的人。 刚一回房间,关上门,一个男人就从衣柜里爬出来,实在是把侍灯和知书吓了一跳。 知书眼疾手快就捂住了侍灯的嘴,怕她叫出来。 等看清了这个男人是刘定,侍灯才算安静下来。 “二小姐,他怎么会在这里!” 侍灯和知书只以为是苏姨娘空穴来风,没想到房间里居然真的藏了一个人。 “他也是中了苏姨娘的圈套被送进来的,当时情急,只能让他缩在柜子下面的暗格处,好在风儿对长宁阁不熟悉,这才躲过一劫。” 沈云裳近身侍奉的人才知道,衣柜下面做了个衣箱,用来放换季不穿的衣物,刚才可真是险之又险! 刘定揉着刚才折起来酸痛的地方,皱着眉头问沈云裳现在该怎么办。 他知道自己就是个烫手山芋,留着也不是,出去又怕被苏姨娘的爪牙抓住,只能看沈云裳的意思。 “没事的,你穿好衣服跟知书从偏门出去就是,苏姨娘刚闹了这么一遭,就算抓了你也不好再说什么。” 灯下黑,耳后脏,现在把刘定送出去反而是最安全的,再者外面还办着宴会,哪有那么多人一直有时间盯着长宁阁。 知书把刘定送走,侍灯留在房里帮沈云裳梳洗。 沈云裳选了一株淡粉色月季压在脑后,发间穿插着几只白玉兰发簪,整个人看上去优雅又娇俏,竟是比鲜花还要美三分。 沈云裳带着知书和侍灯往前厅的方向走,前厅地方宽敞明亮,又有一处大院子,太师府的宴席都是在那里举办。 今日是沈云容的生辰,她这个嫡姐总是不好缺席。 长宁阁到前厅途中要经过一处花园,沈云裳老远就见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剑眉星目,宽背窄腰,是前几日刚受封的平王。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上一世平王依附太子,常去东宫议事,因此沈云裳对他也算熟悉。 此人有些谋略胆识,却不懂顺应人心,上一世常给太子出那种得罪人的主意,受了不少训斥,而且因为长相俊美,总有许多官家小姐属意于他,听闻宁平候家的小姐安宁就为了他守着闺阁不嫁,上一世也是宁平候豁了一张老脸去求,也才给安宁求了个侧妃。 沈云裳不想与他有过多交集,正打算绕路过去,却见着沈云容四下打量着走过来。 她一身百花曳地裙,头上挽了一个朝云髻,头顶簪了一朵艳红的牡丹,几枝金钗穿插其中,雍容华贵,美艳绝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位公主。 沈云裳不想理会平王,可不是不想理会沈云容!忙找了一棵树隐藏住身形,知书侍灯也慌忙蹲下,用树丛遮挡住自己。 “平王殿下,您看这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实乃花中君子!” 沈云容一直醉心舞蹈,诗书,能吟出这样的诗句也不足为奇。 第5章 落水 “四小姐约我到这里就是为了说这些?”平王浓眉一挑,眼中尽是生人勿进的寒光。 沈云容尴尬地笑笑,南玉国嫡庶分明,就算沈秉文位极人臣,她也做不了皇子正妃! 想到这里,沈云容便忘了尴尬,现在什么都是一时的,长久的脸面才更重要! “平王殿下日理万机,宴会上的菜品又不免过于油腻,臣女备了些爽口的点心,特来送给殿下尝尝。” 沈云容说着,面目含春,脸上飞了两片红霞,实在是娇艳欲滴的美人儿。 要想抓住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 这些点心是姨娘花了大价钱从苏州找了师傅做的,千金难求,不信平王能没有动容! 沈云裳在树后看得津津有味,她知道沈云容心比天高,却不想早早就替自己谋划上了, 既然她想吸引平王,自然是要让平王英雄救美才好,话本子里不都这么写的嘛! 沈云裳勾了勾手指,把侍灯叫到跟前嘀咕了几句,侍灯听得连连点头,捂着嘴偷笑。 平王看着满脸娇羞的沈云容,却没有接她手里的点心,眼神中含着满满的疏离与漠然。 “四小姐是沈大人的爱女,自然是不愁嫁得如意郎君,何必在我身上下功夫。” 平日里明里暗里表示想和他结亲的人太多了,他实在是有些疲于应付。 小心思被戳破,沈云容满面羞红,她也是第一次做这事,没什么经验,刚想转身就走,却被一个快速跑过的绿衫侍女撞到,手中的食盒飞了出去,人也没站稳,转了个圈就要跌到湖里。 情急之下,她伸手想抓住平王的锦袍,却见他往后退了半步,手和锦袍失之交臂“噗通!”一声就落了水。 “救命啊!救命啊!四小姐落水啦!” 侍灯见沈云容落水,忙扯着嗓子呼救,旁边的平王却无动于衷。 他只觉得这一切都是沈云容设计好的,套路中的第二环。 男女授受不亲,他真救了沈云容,只会更容易被她缠上。 听见侍灯的呼救,沈云裳理理衣服,从树后走了出来,面色夸张 “诶呀!四妹妹怎么落水啦!快救人呀!” 平王见沈云裳一边呼救,一边眼神暗暗往他身上瞟,更觉得这几人是串通好的,薄唇微勾,抬脚就要走。 “平王殿下!四妹妹落水,还请殿下出手相助!” 沈云裳这回是真急了,她和苏姨娘母女还没撕破脸,若沈云容真因此溺亡了,她的日子也好过不了! 沈云容完全继承了苏姨娘的美貌,一双凤眼摄魂夺魄,她本以为平王会为之动容。 再不济,看在太师府的面子上,也会出手相救,她就可以出来指认沈云容勾引平王,父亲为了家族名声,就算对象是亲王贵胄,沈云容也免不了吃几个苦头,没想到平王居然视人命如草芥,丝毫不打算伸出援手! “本王与你们相识不深,凭什么出手?到时救起你四妹妹来,好让她攀附本王吗?她这种胭脂俗粉还入不了本王的眼!” 平王的眼中泛着寒光,他生于深宫,长于深宫,见多了人心叵测的算计,各种阴谋阳谋,防不胜防,他的心里早已冰冷,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沈云裳咬了下嘴唇,见着沈云容扑腾的声音逐渐减弱,若是再不救她,只怕就要淹死! 她狠狠瞪了一眼平王,接着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就跳进了荷花池! “二小姐!快来人呀!快来帮帮二小姐!” 侍灯知道沈云裳会水,只是池水寒凉,她怕自家主子会寒气入体,伤了身。 刚才沈云容落水的时候,知书依着沈云裳的吩咐就去找了园子里的小厮,此时,她正带着几个人向荷花池这里跑来。 本来是为了见证沈云容勾引平王才把他们叫来,不想真需要他们去救人。 小厮一个两个下饺子似的跳进水里,扶着两位小姐上岸。 平王见二人安然无恙,甩着衣袖就往回走,心中更加鄙夷,看来这一家子都是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人,日后也不必再来参加宴会。 两位高门贵女,此刻活脱脱一副落汤鸡的样子,哪有半点端庄仪态。 沈云容见自己的点心落在地上,被踩得稀烂,衣衫也湿嗒嗒地贴在身上,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推了侍灯一把,把她推坐在了路边的草地上。 “都怪你!你在府里风风火火瞎跑些什么!你当心我告诉父亲发卖了你!” 沈云裳向前一步,把侍灯护在身后,看向沈云容的眼神如同在看死人一般 “四妹妹好大的威风,侍灯是我的人,你张口闭口就要将她发卖,可有把我这个嫡姐放在眼里!” “嫡姐?”沈云容也不甘示弱,立刻反唇相讥。 “你纵容你的贴身侍女撞了我,我差点淹死在湖里!这事就是闹到父亲跟前,难道你以为他会帮着你吗?” “哦?那若是父亲知道四妹妹在这里私会平王,又是怎么想?说来妹妹应该感谢侍灯,若不是她撞你入水,此刻怕是要尴尬的掘地三尺吧!” “你!” 沈云容用手指指着沈云裳,口中却再难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气得她直跺脚 “我们走着瞧!” 说罢,扭头回了瑶雪院。 沈云容渐行渐远,侍灯蹦跳着从草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沾的灰,脸上的喜色盖都盖不住。 “小姐,平日里您得了什么好的,都被四小姐变着花样给要走了,还总在背后说您的坏话,这下她丢了面子,还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呢!只可惜换了衣裳再来,这宴会就赶不上了。” “去不上就去不上了,反正我也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场面。” 沈云裳带着侍灯知书回了长宁阁,毕竟晚上还有一张网等着收。 “侍灯姑娘,二小姐说的是真是假啊?真有那么邪?” 小厨房里,翠儿一边搓着沈云裳刚换下来的衣服,一边状不经心。 侍灯正在做点心,听翠儿问她,表情却严肃了起来 “这可不是邪,是真的!小姐说揪出了这不忠的东西,就叫人赶出去做乞丐!若是签了死契,便要活活打死!要说咱们小姐平日里也不是什么难说话的人,这次肯定是受了指引,才下了这么大决心要整顿院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第6章 收网 听见这话,厨房众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凑过来听热闹,素来严肃的李婆子也没管大家,反倒自己切菜的速度也慢了下去,竖着耳朵听。 “不过,小姐也在担心呢,这法子并不是全然好使,万一有人在睡前把筷子折断,那佛祖就算施了法也看不出来,而且小姐又不能求佛祖再施法一次,普通人能得佛祖点拨这一次已经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呢!” 侍灯说完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表情慌张,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似乎在害怕受到处罚,眼泪也呼之欲出 “哎呦我的老祖宗呀!我这嘴就是太爱说了,你们可别告诉小姐是我说的!大家共同伺候小姐这么久了,权当没听见吧,不然我肯定会被小姐赶出去的!” 众人哄着她放心绝不外传,侍灯才没哭出来。 今夜是知书守夜,因沈云裳劳累了一天,早早就熄了灯。 侍灯与其他四人都歇在长宁阁西边的厢房里,除了盛夏虫鸣,还有细微的折断声… 沈云裳做了一个很乱的梦,梦里有她奄奄一息的母亲,有问她为什么袖手旁观的兄长,还有凶神恶煞的婆子,他们伸出手,似乎要拖着沈云裳下地狱去作伴!而太子和沈云容在一旁冷眼看着这一切,还要将她往地狱再推几分! 即便是在梦中,沈云裳还是惊出了一身冷汗,直到知书来摇醒了她。 “小姐,已经是子时了,诶呀,小姐怎么发了这么多汗!” 沈云裳摆摆手表示无事,让知书伺候了穿衣,二人一同去了西厢房。 知书把西厢房的灯都点上,烛火晃人,丫鬟婆子纷纷醒了。 见沈云裳来了下人房,早有那有眼力的搬了把太师椅过来。 沈云裳坐在椅子上,烛光映在瞳孔中好似有熊熊火焰在燃烧,她没凭着上一世的记忆直接赶走翠儿,而是设了这个局,为的就是能杀鸡儆猴! “侍灯,吉时已到,你去把她们的枕头一个个翻开,我倒要看看是谁胆子这么大,竟敢吃里扒外!” 侍灯得了指示,上去就把李婆子的枕头掀开。 李婆子是长宁阁的厨房管事,说话有一定分量,先验她的最能令众人信服。 一根光洁又直挺的筷子静静躺在枕头底下。 李婆子见状,拍拍胸脯,长舒了一口气,她虽然没为苏姨娘卖过命,却也看在银子的份上送了几次消息,还好她及时收手,才没有铸成大祸。 第二个是青儿的枕头,下面也躺着一只普通的筷子。 青儿年纪小,心思单纯,从没做什么违背良心的事,此刻更是骄傲地扬起了小下巴。 第三个枕头是绯儿的,绯儿神色有些紧张,眼睛死死盯住侍灯的手,贝齿都快把下唇咬出血来。 上个月她偷着把二小姐的生辰八字给了苏姨娘,不知道算不算吃里扒外。 虽说她不信鬼神,此刻心中却仍有几分害怕,直到看见一支平平无奇的筷子,这才放下心来。 最后就是翠儿的了。 翠儿直直站在床铺面前,整个人泰然自若,额头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直到看见枕头下安然无恙的筷子,才抽了抽嘴角。 沈云裳狐疑地看着排列整齐的四支筷子,按理来说翠儿一定是被苏姨娘收买了,否则不会平白无故给她端来有迷药的茶水,难道她没中计? 想着,她的眼神又转移到了翠儿的身上,目光如炬,翠儿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被看透,心虚得很,不敢抬眼和沈云裳对视。 “翠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沈云裳注意到翠儿的手一直收在袖子里,示意知书和侍灯上去扒开了她的手,断成两截的筷子应声而落! 哼,她还真当这丫头有几分手段,原来不过是想要瞒天过海的小聪明! 见着被当场抓获,翠儿两腿一软,直接就跪在了地上,说话也变得磕磕巴巴。 “二小姐,我知道错了!求您别把我赶出去!我这样是有苦衷的呀!” “哼,苦衷!” 沈云裳瞳色瞬间就冷了下来,周身散发出嫡女的气势。 “这世上谁没有苦衷!出征塞外的将军见不到妻儿,面朝黄土的农夫求不到富贵,这世上有谁是过得轻松的!昨日那茶是你下了迷药送来的吧,若不是我有所准备,早已经被算计的体无完肤,你怎么敢跟我说有苦衷!” 长宁阁的丫鬟婆子从没见过这样盛怒的沈云裳,一时间全都被这气势镇住,就是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把她绑了扔到柴房,不许给饭食,过两日寻个由头就赶出府去。” 沈云裳风轻云淡一句话,就决定了翠儿的一生。 她的籍契留在太师府,这辈子就是想去别人家为奴为婢也无人敢收,只能沦为乞丐,连去勾栏为妓都不行! 翠儿一时间像被抽去了三魂七魄,整个人软泥一般瘫坐在地。 “二小姐,求求您放了奴婢吧,奴婢…二小姐…” 随着她被拖走,情急之下求饶的话也说得前言不搭后语。 处理完翠儿,沈云裳坐在太师椅中,一种上位者的气势浑然天成,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一众丫鬟婆子。 “你们之中有想离开的,现在提出来,我凭着几年的主仆情谊还能为你们指个好去处,若是现在不走,以后被我发现有不忠的心思,翠儿就是你们的下场!” 屋内众人刚见识到了翠儿的下场,纷纷跪下向沈云裳表忠心。 “以后我们定当为二小姐尽心竭力,绝无二心!” 今日这事她们也看出来了,哪有什么佛祖点化,不过是二小姐瓮中捉鳖的计谋,且不说二小姐从前待她们一向宽厚,单凭着她如今的谋算和嫡出的身份,以后必定是前途不可限量,哪有傻子会在这时去别处当差! 沈云裳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当初她内忧外患,院子里的下人都胳膊肘往外拐,帮着苏姨娘作践她,今日演了这么一遭,想必以后再无人敢行不忠之事。 整顿了院子,沈云裳还惦记着去看看母亲,上一世母亲被诊出有孕,身体健康却急转直下,这才把管家大权给了苏姨娘,没出几月便撒手人寰,如今细细想来,其中倒是也有颇多疑点。 好在她重生一世,还来得及护住母亲,护住整个沈家! 第7章 猫腻 料理了刁奴,沈云裳带着知书直奔同心苑。 同心苑是母亲宋清语的住所,取永结同心之意,母亲好诗书作画,这院子是她精心设计过的。 石子小路直通正房,其他各处都种满了四时花卉,还放了几个大水缸错落有致摆在角落里,缸里春秋养鱼,夏日种着碗莲,颇为惬意。 径直进入内室,母亲身子不好,醒了也只是倚靠在床上,头发只用一只桃木簪子挽起,脸色苍白,偶尔咳几声才会泛起红晕,昔日有神的双眼此刻却透露着疲惫,明明是夏日,母亲身上却还披着冬日才会穿的镶着翻毛领子的羊绒大衣。 沈云裳见到这样憔悴的母亲,用力咬住下唇不想在母亲面前落泪,可脸上却早已湿乎乎一片。 前世她心思单纯,受苏姨娘与沈云容的挑拨,与母亲并不过多亲近,但母亲却无事不为她考虑,临死之时还把早就准备好的嫁妆给了她。 她别处像父亲多些,但是这眉眼与母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或许因为如此,前世父亲才会在母亲病逝后对她多有照拂。 见沈云裳哭了,宋清雨急得咳了几声“裳儿,你怎么来了!” 沈云裳忙上前两步扶住母亲,回忆着前世沈府被诬,东宫受辱,她终于忍不住钻进母亲怀里放肆哭了起来,忘了有多久,她早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放肆哭过了。 宋清雨也不再说话,只当是沈云裳受了委屈,轻轻抚着她的背,眼中满是慈爱,待沈云裳哭得不那么厉害了,才轻声开口询问“怎么了,受什么委屈了,说出来母亲为你做主。” 沈云裳接过母亲房中的大丫头紫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稳住情绪才开口说道 “倒也没什么,只是见母亲这样辛苦,女儿心里难受,母亲今日可让府医瞧了?” 沈云裳虽然是在和宋清雨说话,这话却是在问丫头。 同心苑的事情一向都是紫云打理,这话也是紫云来回。 紫云相貌普通,能力不俗,在母亲抬了两位陪嫁丫头做了姨娘后颇受信赖。 “回二小姐,夫人,府医正在门口候着呢。” 紫云得了示意,出去将人传了进来。 这府医曾经是开医馆的,只是后来家中伙计另寻他路,医馆又不大赚钱,这才来府里做了府医。 此人头发用一根冠带束起,冠带两端尾部各坠了一枚钱袋样的金饰,身上着一件银灰色鼠皮袄。脸生得白净,三角眼,八字胡,眼角眉梢总带着些市侩之气。 府医先是给宋清雨诊了脉,又问了些饮食,作息方面的事,然后搓着手沉思了一会“夫人脉象并无异常,小公子健康得很!夫人只是染了寒气,有些咳疾,我回去开一剂方子,抓了药煎好,午膳时分送来。” 沈云裳见这人,怎么都不像济世救人的医者,贼眉鼠眼倒像是市侩无赖,待紫云送他出去后,便侧过身和母亲说话。 “这府医看上去不像是医术高超之人,女儿等下回去差人往哥哥那里递信儿,他是男子,很多事情方便些,女儿拜托他查这府医的底细,若他真是个好的,再重用不迟。” 宋清雨面露不解“好好的,怎么起了疑心?这府医若说没有医术也不应该的,当初苏姨娘病重,咳咳…找了几个大夫都看不好,又只是侍妾,用不得宫中太医,幸好当时去请大夫正碰上他们家医馆关门,请回来开了方子,喝了几天病就好了,这才留在府里做了府医,咳咳…只是你当时还小,应该都不记得了。” 宋清雨的身子太虚,连说一句话都要咳上两声,沈云裳神色暗了暗,忙接了紫云递过来的温水给母亲喂下去,又拍拍她的背,顺了气,这才接着说下去 “而且我如今不过是三个月的身孕,尚未显怀,他已经能诊出男女,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母亲不觉得奇怪吗?母亲并不是没有生养过,这次却如此虚弱,而且不过三个多月的脉象,若他真有能诊出男女的本事,怎么连咳疾都治不好?” “如果真如你所说,那直接再找一位大夫来瞧不就是了?” 宋清雨是元忠侯府嫡幼女,亲姐姐宋清雪是当朝皇后,母亲是郡主,养在太后名下,元忠侯府没有姨娘,就是通房也只有一位不受宠的。 她千宠万爱地长大,自然不识后宅人心险恶。 沈云裳笑了笑“哪就那么容易,如果这人心怀不轨或者受人指使要加害母亲,骤然换了大夫岂不是打草惊蛇,不如让他自己犯了错,被赶出去,咱们也好换位信得着的。” 宋清雨摇了摇头,她虽然觉得沈云裳思虑过多,但很多事似乎也不无道理,便不再过问了。 沈云裳起身正准备走,却听侍灯来传,沈云容病了。 “刚才可儿去总厨房取今日份例的鲜菜,听见四小姐身边的挽春说四小姐病重,要吃鸡汁羹,让总厨房送只母鸡到他们的小厨房去,厨房总管的张妈妈不肯,说今日的鸡昨天就发下去了,又得紧着晚上的膳食,再想要得明儿才能有了,还闹了好一会呢!” 侍灯绘声绘色说着,整个人眉飞色舞,好像亲眼看了这热闹,她是明着讨厌沈云容,因此一得了消息就忙不跌地跑到同心苑送信。 反倒是知书,眉头微簇,眼中满是担忧之色。 “府里人生病都是直接传府医去看的,四小姐如今这么闹,怕是别有用心,小姐要不要去看看?” 府内的餐食基本都在各院子的小厨房自己做,材料由后门运到总厨房点了数再送到小厨房去,除了鲜菜是每日早上取的,各种肉类都是前一天晚上发下去,备着主子们吃些复杂的花样。 沈云容故意在这个时候要鸡汁羹,就是想把事情闹大,让全府都知道她如今病了,好卖乖祈怜,只是不知道苏姨娘又掺和了多少,若是像上一世… “去啊,她们费尽心力搭好了戏台子,本小姐自然不能让他们失望!” 第8章 六煞命体 沈秉文平时就颇为偏疼沈云容,听说四女儿病重马上派人告了假,待沈云裳到瑶雪苑的时候,沈秉文和苏姨娘已经在沈云容房里了。 她心下冷笑,果然和前世一样,先给沈秉文行了礼,还没走到内室呢,沈云容就穿着里衣跑了出来,面色惊慌,如同疯妇!嘴里不住喊着“有鬼啊!别抓我!” 正好迎面撞上了要去屋里的沈云裳,二人一起摔了个人仰马翻。 “姐姐,姐姐你快保护云容,你不要让这些鬼来抓我呀!”沈云容嘴里叫着,眼神可清亮得很!还借机把沈云裳压在身下,手指死死扣住她的肩膀,拼命摇着,还把她的头不断往地上撞。 “还不快拉开她们!” 沈秉文一声怒喝,忙有两个婆子上前拉走了张牙舞爪的沈云容,沈云裳才能起身整理自己散乱的发饰,褶皱的衣襟。 只是她看着父亲却不由得想,父亲是在担心她被沈云容弄伤,还是担心他最宝贝的女儿伤了自己。 “我的容儿!你怎么就着了邪了,要害就害我,别害我的容儿!”苏姨娘用帕子掩着面就抽泣起来,肩膀一耸一耸地,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沈云容遭了什么难。 沈秉文脸色有些阴沉,家里太夫人年纪大了,最讨厌不吉利的事,今日瑶雪苑闹出这么一出,太夫人知道了不定要怎么生气呢。 “哭哭哭,就知道哭,倒是请些道士法师来家里看看!” 见自家主子被斥责,苏叶身边的风儿忙解释 “四小姐刚开始胡言乱语的时候,我们姨娘就差人去请了德高望重的静一大师,只是昭云寺的和尚说,静一大师讲经去了,一时间也没有什么有本事的师父,这才…。 风儿的声音越说越小,恰好在前院伺候的小厮跑来通报,说门外有位道长求见。 真是想瞌睡就送来了枕头,沈秉文忙让他将人带来。 沈云容的两个侍女,挽春,伴夏将她扶到内室歇着,外厅只留下了沈秉文,苏姨娘,沈云裳和一众下人。 这道长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我途经此地,见贵府上空有异光,我掐指一算,贵府西南角可是有人中了邪?” 瑶雪苑正在西南角! 只是沈秉文也不是傻子,这道士来路不明,总要细细问问。 “道长好神通,既然道长料事如神,那敢问道号是什么,师从哪门?我们太师府也好去捐些香火钱。” 道长捏着胡子,神色中无半点波澜,好似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问,轻笑两声 “贫道号紫阳真人,本师从茅山,不过儿时不懂规矩,被宗门除了名,后集百家所长,才有了如今本领。若说捐些香火钱倒是不必,我今日不请自来,算是有缘,冥冥之中自有注定。” 沈云裳神色一寒,这话说了等于没说,问他在哪就是为了探探他的底细,这种回答模棱两可,怎么查底细! 她能想到的事,沈秉文自然也能想到,刚想再问,这道士就自己先说起来了。 “阁下府中有一老妇,住在中心偏南的位置,另有四位美妾,成四星逐月之势,只是家中主星暗淡,许是久病缠身。” 此话一出,瞬间引起了众人的窃窃私语。 “这道长真是神人啊,太夫人不就正住在中心偏南的位置嘛!” “府中有四位姨娘的事也说对了!还有主母…” 几人在那里嘀咕的声音自然传到了那道士耳朵里,他又捻着胡子,神色之中颇有几分得意。 “沈大人,贫道说的可有误啊?” “大师实在是说得太准了! 沈秉文还没说话,苏姨娘先感叹了一句,眼神里都是对道长的崇拜。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他也没再多言语,而是让道长去瞧瞧沈云容的怪病。 紫阳真人刚想往内室走,就看见了老老实实坐在旁边的沈云裳,脸上闪现出惊慌之色,随即又细细端详起沈云裳的脸,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敢问沈大人,此女的生辰八字可是庚寅甲申丙申乙亥?” 分毫不差! 沈秉文见紫阳真人面色凝重,他也紧张起来,试探地问道 “道长,小女身上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不大,只是…” 道长说了一半,又掐着指头算起来。“此女是否有过世不足一年的亲戚?又有近亲刚生了场大病?” “道长真是太神了!这是府里的二小姐,外祖家旁系的姨娘前几月才过世,她母亲也是就是尚在病中的主母。” 苏姨娘惊得用帕子捂了嘴,说话也有些结结巴巴的。 沈云裳冷笑,外祖家旁系的姨娘与她几年都见不上一回,也被拿来说事,苏姨娘是母亲的陪嫁,也是出自元忠侯府,知道的竟比她和母亲还多,看来暗地里培养了不少势力。 “那就对了,此女行二,克亲,克友,克夫婿,无子,无运,无长寿,乃是六煞之体啊!” “六煞之体!”在场的人早就相信了这个道长真有神通,倒是没人怀疑。 沈秉文瞧着眼前的一脸震惊又略显委屈的沈云裳,神色有些不自然,她从小就乖巧懂事,没闯过什么祸,但他总觉得这个女儿过于死板,所以总是对更加活泼的沈云容亲厚些,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他偌大的太师府,自然养得起一个小姐,只是现在…… “裳儿,京郊有一处庄子,依山傍水风景秀丽,想必你会喜欢。” 沈秉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云裳打断,她眨巴着圆眼,眼中蓄满了泪水,说话的语气也有些颤抖 “爹爹……爹爹要因为一个不认识的人就把裳儿赶走吗?” 她在赌,赌他是在意女儿,还是信这个假道士,这是她给沈秉文的最后一次机会,若他执意将她送走,那她日后也不会像前世一般尽心侍奉! “二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主君不过是想让二小姐去住几日,离了京中这些繁文缛节,松快松快,怎么在二小姐口中,就变成不要你了。” 第9章 真假大师 苏姨娘的眼神在二人之中来回扫视,沈秉文本来因为心疼沈云裳而动容的心思也被她的一番话打得烟消云散 “对啊,什么叫不要你了?你在心中就是这么想为父的?” 或许是为了掩盖心虚,沈秉文的语气有些微怒,好像是沈云裳对不起整个沈家。 “云裳,你这孩子,怎么和你父亲说话呢,主君,快消消气,紫阳道长说不定会有解惑之法呢!” 苏姨娘说着,就捏着帕子帮沈秉文抚背顺气,眉眼中满是担忧。 沈云裳看苏姨娘的神色愈发冰冷,真是演得一出好戏,祸害的帽子就这么给她扣上了! “自然是有法子!贫道做一场法事,改了二小姐的命格,府中不平之事就可尽散了。” 紫阳真人唇角微扬,只差最后一步,他就能拿百两银子,够他一家吃喝几年了! 他兴奋地搓着手,看沈云裳的眼神也变得贪婪,好似她就是那百两银子。 “我终究是太师府嫡女,当今皇后的亲外甥女!就算是要改命格,也要是静一大师那种高人来改,你算什么东西!” 沈云裳语气凌厉,一时间竟将在场众人都镇住,紫阳真人也反应了一下,才用手指着她的鼻子斥责道 “你这丫头好不识好歹!我见与你家有缘才出手相助,既然你不识抬举,我也不必费神了!” 见紫阳真人就要甩手不干,沈秉文的怒火烧得更旺,他如今位高权重,若真被克出什么好歹,谁来负责! “好啊!养大的闺女翅膀硬了!你是不是存心想克死为父,你好凭着你这身份耀武扬威啊!” 沈云裳的心瞬间如坠冰窟,上一世她乖巧懂事,就算被诬了骂了,也未曾反抗半句,如今她只是给自己求一条生路,她的亲生父亲便对她破口大骂,亏她还总残存着一丝侥幸。 看着沈秉文如同恶犬一般的嘴脸,沈云裳眼中滚下一颗硕大的泪珠,好像重生之后她总是在哭,有的是在做戏,有的是真情实感,她默默在心中发誓,这是她最后一次流泪,她的路,要披荆斩棘自己去搏! “主君,外面有个拿着钵孟的破衣和尚求见。” 小厮话音刚落,苏姨娘脸上就露出了惊慌之色,破衣和尚……不就是静一大师嘛!静一大师被她支走去讲经,这个时辰是绝对回不来的呀! 沈秉文无暇理会她的慌乱,心中反而乐开了花。 静一大师是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但是他凡事只讲一个缘字,有缘者分文不取,无缘者千金难求。若是静一大师与他有缘,旁人就算不看他的官位也得对他敬上几分。 再者,沈云裳的六煞命体总是要化解的,让静一大师做法,他的心中也能多安分几分。 不多时,小厮就带着知书,静一大师,和一个面若冠玉,长着一双桃花眼的男子进了瑶雪苑。 知书急步走到沈云裳身后,贴着耳朵轻声说“小姐,你让我去请静一大师,我好不容易找着他了,但是天色已晚,我怕坏了小姐的大事,这才让廉王殿下相送。” 沈云裳轻拍几下知书的手,让她放心,然后起身就对着静一大师拜了下去。 “大师!请收云裳为徒吧!” 苏姨娘没想到沈云裳会来这手,下意识地看向沈秉文,他的脸色也是阴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来。 只有廉王自己寻了把椅子坐,把玩着几上的茶杯,眉毛轻挑,眼神中透露着玩味。 他帮着这个小侍女,是因为现在朝堂上党派之争强烈,只有沈太师和其他几位官员没有站队,沈太师位高权重,他只想着卖个好,没想到还能看上一出好戏。 好在静一大师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没有让云裳跪拜“女施主不可!施主虽与我佛有缘,只是施主命格实在不宜做佛门弟子!” 静一大师这么说,众人不免想到刚才紫阳真人说的六煞命体,纷纷离云裳远了几步。 “大师,云裳自知是六煞命体,不祥之人,只是为了保全亲友,除了去庙里常伴青灯古佛,也别无去处了!” 沈云裳说着,纤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肩膀也因为强忍克制而不断抖动, 这一番话,让沈秉文想起来前几日为了她为了沈府的清白险些送命,忽然间有些自责,她不过十三岁的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 “什么六煞命体?施主的命格明明是青龙伏形,朱雀乘风,贵不可言呐!” 静一大师的话一出口,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沈秉文更是不可置信,瞳孔中都透着光“真…真的吗?” “出家人不打诳语,此女命格贵不可言,就是贫僧也不敢再多泄露天机,只是若强行逆天行事,斩断世俗拜入佛门,反而会伤了她!” 静一大师此言一出,紫阳真人的谎言自然不攻自破,苏姨娘瞧着沈秉文喜上眉梢的样子,手在下面暗暗握拳,指甲都嵌进了肉里! 怎么会!她费尽心机设计的圈套,怎么沈云裳次次都能躲过!南玉国尊卑分明,皇室正妻必得是嫡出,若不铲除沈云裳,她的容儿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还不快把这假道士拖出去拷问!务必让他交出幕后主使!若不然,就找到他家里去,让他的妻儿老母一同去大狱里陪他!” 事已至此,苏姨娘打算弃车保帅,只当是一同被他蒙骗了。 那假道士闻言,心中不满,苏姨娘这是拿他家里人做要挟,与其受制于人,不如鱼死网破! 只是他刚想开口,就看到了苏姨娘头上簪的绞丝金簪,这位苏姨娘如何受宠他是知道的,如果真照实说了,现在又没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局面,沈大人未必会严厉处罚她,但若她有朝一日东山再起,自己一家子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小人没有幕后主使!小人昨日冒充酒楼里的伙计给四小姐送了下了疯药的吃食,这才能一显神通!求沈大人放过小人,放过小人吧!” “倒不知什么药这么神,竟是你说几时疯,几时就能疯的?那我的八字你又是从何处得来!”沈云裳想让这道士把苏姨娘和沈云容吐出来,忙紧着他的话审。 第10章 作画 假道士见不好糊弄,于是奋力一咬舌尖,吐出一口血来,接着便假装晕过去了。 苏姨娘见状忙用帕子捂住口鼻,柳眉微蹙“晦气,还不快把他拖走扔出去!” 苏姨娘本就有管家权,这番处置也没什么,只是沈云裳没审出幕后主使,心里有些不痛快,恨恨地瞪着她“就这么处置了他,姨娘倒是心善!” 苏姨娘自知理亏,皮笑肉不笑,又做出那副可怜样子 “二小姐说得对,这事终归是我管家不利,我愿意自罚三月的例银,以示惩戒,二小姐的气可以消了吧。” 苏姨娘嘴上哄着沈云裳,眼睛却盯着沈秉文,这府里到底是主君说了算,她做了这么一个贤德良善的样子,这事肯定就不会再被追查下去了。 沈秉文知道刚才云裳受了委屈,此刻也默不作声,只等她发话。 廉王瞧着这一大家子,一双桃花眼笑成了好看的弧度。 还真是有意思! 当父亲的不疼女儿,当妾室的权势滔天,反倒嫡出贵女才是活得最委屈的一个。 “既如此,那云裳也不再追究了,只是爹爹,云裳心中装的是整个沈家,绝不会做出让沈家为难的事!” 听见这话,沈秉文心中也不好受,这几次的事他都没信沈云裳,可她却一次次地愿意为沈家奉献一切,有女如此,实在是他的大幸。 沈秉文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二人。 “静一大师,廉王殿下,择日不如撞日,二位都是我太师府的恩人,实在应当在我府中小酌几杯!” 他如今已经位极人臣,但人心哪有得到满足的时候,他在朝堂上不站队,自诩文官清流,只是要等局势稳定了再以家中女儿为筹码,推出去联姻。 如今沈云裳沈云容都才十多岁的年纪,他还有得是时间静观其变。 廉王本就想留的久一些,好试图拉拢沈秉文。 他直接起身应下,静一大师也不好推脱,沈云裳本想回长宁阁,无奈这几人都是为了帮她才相聚在太师府,实在不好脱身,才半推半就去了前厅。 前厅的装潢附庸风雅,墙上挂着的尽是些名人字画,只有一幅踏雪寒梅图与众不同。 “这图构思精妙,寒梅凌霜而开,好似暗香扑鼻,只是笔法稍显稚嫩,又过于注重细节,寒梅肆意盛开的坚韧却体现不出来了。” “小女涂鸦之作,倒让八皇子见笑了。”沈秉文笑着说道。 这幅踏雪寒梅图是沈云裳十岁那年画给他的生辰寿礼,他一直挂在书房,每每来访的客人都更喜欢那些名家之作,因此廉王倒是第一个点评这幅图的人了。 “涂鸦之作?有趣,竟不知是哪位小姐?”廉王本就生性风流,此刻更是来了兴致。 素闻太师府四小姐沈云容纤腰不堪一握,隐有倾城倾国之貌,眼前的二小姐已是姿容胜雪,美若天仙,真不知那四小姐是什么样子。 “回廉王殿下,正是臣女。”沈云裳语气中带着疏离。 上一世五王夺权何其激烈,虽然早立了太子,但是太子并非嫡出,且资质平庸,其他几位王爷蠢蠢欲动,在她嫁入东宫之时就已经殁了一位雍王,即便她重活一世,也不知道最后是谁登上那九五至尊的宝座。 谨慎起见,她决定离这几位爷都远一点。 廉王一手抱着胳膊,另一只手摸着下巴,眼睛直勾勾地锁在沈云裳身上,目光好似发现了什么宝贝般透着皎洁。 既会演戏,又会作画,倒让他好奇这小丫头身上还有些什么本事。 “方才是本王将静一大师送回来,才让二小姐脱离险境,不如二小姐送我一幅画做贺礼吧,本王的书房正好总觉得少了副挂画。” “这…” 沈云裳面露难色,画一幅图倒是不难,只是在历史上有一位文臣,因为私藏有谋反之心罪臣的诗稿而被视为一党,最后死相凄惨,她实在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原来二小姐画艺高超竟是虚的,本王费了辛苦连个谢礼都没有,看来这太师府的忙,本王以后还是少帮为妙。” 廉王见直接要不来,改用了激将法,没想到这一激,倒让沈秉文紧张起来。 廉王是纯妃之子,虽然母家不够显赫,却是兵权在手,颇受倚仗,纯妃本人也是盛宠不衰,这么一看他也有几分赢面,得罪不起。 “裳儿,不过一幅画而已,廉王殿下皇亲贵胄,想要什么画没有,这是在给你脸面!来人,备上宣纸彩墨,让二小姐作画。” 伺候的小厮忙将东西都摆在书案上。 事已至此,沈云裳再难拒绝,只得中规中矩画了幅美人抱琴。 图中美人半纱遮面,眉目含情,一手抱着琵琶,用一只手放在琴弦上,只看这画,就仿佛能听见乐声悠扬。 “妙啊,这画做得惟妙惟肖,尤其是这双目,点睛之笔,本王竟觉得这画中女子好似活过来了!” 他对这画极高的评价,让沈秉文心中颇为得意,忙招呼两人用膳。 廉王看够了画,将它卷起,想要交给随行的小厮,沈云裳看准了时机,足尖轻点,踩住了他的衣袍。 他自幼学武,这雕虫小技自然不会把他怎么样,只稍稍一顿,就稳住了身形。 可惜画被小厮抓住一角,再结合廉王的动作,被“嘶啦”一下撕成了两半。 廉王看着手中剩下的半副画作,非但不怒,反而笑得意味深长。 方才这书桌旁只有他和沈云裳二人,他的衣角除了被沈云裳踩住,不会有别的情况,这么一来,她已经给过谢礼,是他自己没有收好,再想要也不好开口了。 这丫头,倒是比她想象中要伶俐得多。 既然沈云裳不想给他,那他也不强求,把手中那半卷图递给小厮,满含歉意道。 “是本王不小心了,倒辜负了云裳小姐的一番好意。” “无事,他日云裳得了好的,再给王爷送到府上。” 客套了几句,终于开席,为了照顾静一大师,沈秉文特意命人用清油做了几品素菜。 酒足饭饱,廉王和静一大师离了太师府,沈云裳才终于能回长宁阁。 她还惦记着给哥哥传信,调查府医的真实身份。 “唉,如果我也能出去就好了,那我要出去经商,赚的盆满钵满,全都用来买漂亮衣服首饰!” 侍灯拿着沈云裳写给沈云恒的信,嘴里满是对外面世界的期望。 要说她们也不是不能出府,南玉国民风开放,女子也可经商做工,安身立命,从前她们也常常出门闲逛玩乐,只是从苏姨娘掌权后便不让出去了,说些什么女子不要总抛头露面,她们就困在了这四方的天里。 “这话说的,咱们府里的衣衫首饰还不够你穿的?” 知书正在整理衣箱,快要夏末了,得提前把秋衣准备出来,听侍灯说话就搭了一嘴。 “够是够,但谁会嫌钱多呢,就是金山银山想花也总有去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沈云裳在心里琢磨,她现在的月例银子是二两,虽然买些脂粉钗环是绰绰有余,但是她想做的事远不仅如此。 苏姨娘能一掷千金为沈云容请全京城舞艺最好的名妓红枝传授舞蹈,上一次被侍灯打翻点心也是稀罕物,更遑论这么多年为沈云铺路用的银子。 要是她有用不完的银子,也可以无所顾忌,甚至能培养为自己办事的人,很多事情也展得开手脚。 第11章 演戏 沈云恒虽然远在鲁州的书院读书,好在京中有几位旧友,调查事情也快,不过几日就往长宁阁递了条子。 沈云裳打开条子,入目只有寥寥八字“本名二柱,地痞流氓。” 地痞流氓?地痞流氓怎么会医术,更别提还能治好苏姨娘,看来这人又是苏姨娘培养的势力。 哥哥不过几日便查出了这人的底细,看来苏姨娘也没费心思去瞒着,不过如果不是自己重生一世,谁也不会想起来去查探,待到母亲撒手人寰,他再找个由头辞了职务回乡,一切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沈云裳到里间拿出了一条帕子,这帕子四四方方,绣的是映日荷花,是坊间常有的花样,只是绣工比寻常外面卖的要好些,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小的花体“容”字。 这帕子是儿时她和沈云容一起学刺绣时的作业,但是云容绣工不好,就让她给绣了一条,拿去交作业,沈云容亲手绣的倒是随便扔给她了,只是她想着纪念二人共同学艺的时光,一直好好保存,没想到今日倒派上用场了。 将帕子收好,沈云裳给侍灯放了天假,带着知书就去了同心苑。 进到屋内,一应陈设与昨日相比并无不同,只是母亲看上去似乎有精神了些许。 “母亲可还记得我之前同你说的?今日哥哥递了信儿回来,这府医果然不干净,是坊间的混混,名二柱,当初他能进府怕也是设计中的一环,母亲这身子交给他调理,可不就是送羊入虎口了!” 宋清雨当初不信沈云裳就是觉得她凭空揣测,无凭无据,而这次是沈云恒调查过,实实在在的证据摆在跟前,她就是不信也要信了,想着自己的性命一直捏在苏姨娘手里,宋清雨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怎么办?你之前说不要打草惊蛇,难道已经有了法子?”这府医是通过苏姨娘才入府的,她病重后又是苏姨娘大权独揽,她是单纯,但并不蠢,想一想就能明白其中关窍。 “这就要母亲同我配合了…”沈云裳贴着母亲的耳朵嘟囔了几句。 “紫云,你去叫府医来,就说我吃了药后呕吐不止,把药全吐了,请他来看看。” 紫云得了宋清雨的指示,出门去找府医,沈云裳又把母亲的药倒在了痰盂盆里,为了糊弄,还让知书去小厨房取了一瓢酸臭的泔水倒里。 不多时,府医二柱就提着他的药匣子来了,一进屋就闻着一股酸臭味,呛得他直捏鼻子。 “大夫快来看看,母亲将药连带着午饭一齐吐了可怎么办才好!” 见着府医来了,沈云裳赶紧出口询问,急得直扯他袖子,知书也端着痰盂给他看。 一股酸臭的气息都快让他把午饭吐出来了,二柱嫌恶地摆摆手“不用,不用看这些,拿出去倒了吧,我号脉就行了。” 说着将手搭在了宋清雨伸出的皓腕上。 “哐当!” 正诊着脉,突然传来一声异响,大家纷纷回头看,知书正一脸尴尬地收拾不小心碰翻的药匣子,匣中瓶瓶罐罐还有针包都散落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就收拾!” 知书嘴上道着歉,手上的活计一点没停。 “我的身子怎么样了?”府医刚想蹲下去帮忙,宋清雨赶紧抛出一个问题,他不得不起身回话。 几句话的功夫,知书就把东西整理好,双手奉还,府医倒是也不疑有他,提了盒子就往外走。 透过格窗,再看不到那男人的身影。 “上次你同我说过后,我便没再吃他给的药了,竟然觉得身子爽利了不少,要不还真不能陪你演这场戏!”宋清雨说着,伸手刮了下沈云裳的鼻头。 沈云裳扶着母亲躺好,心下暗想,她给侍灯放了假,侍灯与院子里的春秀交好,常常去找她说话,二柱回外院必得经过花园,若是事情能成,按侍灯的性子,肯定会找过来报信。 “夫人!小姐!”果不其然,母女二人不过略坐坐的功夫,就听见侍灯扯着嗓子找过来了。 “夫人,小姐,奴婢刚才和春秀在园子里说话,正好见府医路过,那药匣子下边夹着一条不知是哪位小姐的帕子,整个园子的奴婢都看见了!现在主君把人叫到了前厅,正审着呢!” 侍灯一口气说完,喘着粗气,接过知书送过来的水狂饮几口才好些。 沈云裳听见这个消息,才算放下心,事情算是成了,不过只怕苏姨娘也得了信,万一苏姨娘去保下他,她岂不是白费了一番功夫? 况且,这事是她一手策划,怎么着也要看看后面的戏吧! 沈云裳拜别母亲,赶到前厅,却见苏姨娘与沈云容也刚到。 沈秉文此时手里正拿着那条帕子,一个小小的容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四小姐贴身用的,如今却在一个小小府医手里! 沈云容素来是他最疼爱的女儿,现在出了这档子事,怕传出去污了女儿清白,他气愤非常,浑身都散发着高位者的威严。 “说!这帕子你是哪里得来的!若是扯谎让我知道了,以后你就别想在京城待下去!”沈秉文气的语气有些颤抖,沈云容已经十二岁了,是该准备相看定亲的时候,若是受了这厮的蛊惑,坏了名节,还怎么嫁与王室宗亲! 沈云裳用手托着下巴,瞟了眼在场的苏姨娘和沈云容,暗暗思索,若是她主张彻查,苏姨娘母女为了掩盖之前和二柱里外勾结的事,定会百般阻拦,不如生出一招以退为进,让她们狗咬狗! 想着,她神色有些慌张,语气也是卑微到了骨子里。 “父亲,他应该是手脚不干净,偷拿的,我看他治了这么久母亲也不见好,想来医术也是不高,不如正好赶出府去,这事让府里下人把嘴巴闭紧些也就是了。” 听见这话,苏姨娘眼睛直在府医和沈云裳之间打转,本来她就筹谋找人坏了沈云裳的清白,免得夜长梦多,只是没想到能有意外之喜,她早就听传话的丫鬟说,这府医是从同心苑的方向来,这帕子除了是沈云裳的还能是谁的! 虽然这二柱是她当时找来在府里埋下的一颗棋子,但那药宋清雨已经吃了许久,早已伤及五脏六腑,就是神仙来了也难救! 想着,苏姨娘看向二柱的眼神愈发阴狠。 “二小姐此言差矣,若是偷拿的,为何府中这么多金银财宝不拿,偏拿这不值钱的帕子,想必是与府中哪位私下定情,若是不问清楚就赶出去,他贼心不死四处宣扬,反而显得咱们做贼心虚啊。” 她柳眉微蹙,眉眼之中尽是担忧之色,就这么三言两语既反驳了沈云裳,又拱起了沈秉文的火,苏姨娘是认定了这帕子是沈云裳的,恨不得一口咬死,好早些处置了她,免得耽误云容做皇子妃! 沈云容见苏姨娘在煽风点火,她以为这就是沈云裳清白的法子,于是她也不甘示弱,抱着沈秉文的胳膊就撒娇“对呀父亲,咱们可不能随便就把人赶出去!没准以后是府里的女婿呢!” 沈云裳没再说话,自顾自地坐在那喝茶,她已经挖好了坑,剩下的就看苏姨娘和沈云容怎么自己把自己推进坑里,这可比她据理力争省事有趣多了! 见沈云裳不说话了,沈云容只当她心虚,更加有恃无恐,声音也愈发娇软“父亲,女儿觉得,他肯定不会说出与他暗通款曲之人,这帕子是当时府中姐妹学习刺绣每人一条的,只要去各姐妹房里一搜,定能有所收获!” 第12章 处置 她这是想把事情闹大,让沈云裳下不来台,最好是能把沈云裳的名声搞臭,不得不嫁给这个小小府医! “不可,如果真去搜了,事情必然会闹大,这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沈云裳表面上慌了神,眼睛瞪得圆圆的,手也捏着帕子挥舞起来,暗地里却是希望这事闹得越大越好,反正最后丢脸的也是沈云容! 见到这个样子,沈秉文只觉得沈云裳顾全大局,这事都不能放在明面上说,私下审审也就完了,若真是大张旗鼓地搜府让太多人知道,虽然南玉国民风开放,但这沈府的名声总是要坏了。 见沈秉文还不下令,沈云容以为父亲在偏袒二姐姐,小嘴撅得老高,一张脸也冷了下来“父亲,如果真…” “住口!你还嫌不够丢人吗!”见沈云容又要多嘴,沈秉文将帕子甩在她脸上,用手指着她的鼻子,满是恨铁不成钢“你以为这是谁的东西!你是想让全府都知道,好嫁给他吗!沈云容!你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沈云容一惊,下意识用手接住,才发现这帕子上绣的是映日荷花,还有…一个小小的容字! 回想起刚才说府医要做女婿的话,如果真是嫁给他,只能是她啊!那些话说的,父亲肯定以为他们二人有染! 好在她也是见惯了苏姨娘的手段,如今情势危急,也有模有样地学起来。 “噗通!”一声,沈云容直挺挺地跪在地上,眼泪夺眶而出,加上她今日本就打扮的不俗,颇为我见犹怜。 “父亲!不是我!女儿刚才都是胡说的,您现在就下令把他打死!女儿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反对啊父亲!女儿真的什么都没有!” 见事情突然转变,苏姨娘有些蒙,待反应过来也赶紧跪在地上求情,但是那二柱听见了这几位主子的对话,却生出了不该生的心思,小小的三角眼中满是贪欲。 “主君,事已至此我也不瞒着了,这帕子是四小姐倾心与我,亲手赠与,她当时来我院子里,说是拿东西,却趁机在我脸上亲了一口,把东西塞在我手里就跑了!” 二柱想得简单,他本就是因为苏姨娘使了银子才假装做府医,现下出了这档子事,不如搏一搏,一口咬定与四小姐有染,这种大官最注重名声,四小姐又是个庶女,若真是能与四小姐结亲,到时候谁还会在乎苏姨娘使得那点银子。 再加上,四小姐实在是一个美人坯子,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让人闻之欲醉。到时候他再用四小姐的嫁妆纳几个妾,也算是人生美满了! 二柱看向沈云容的眼神随着他的想法变得更加邪恶。 二柱此言一出,沈云容哭得更厉害,脸上的妆容都被泪水冲刷掉,精致的小脸上红一块,粉一块 “你这个杀千刀的,血口喷人!你臭不要脸,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东西!”拔了簪子扑上去就要索命,苏姨娘也在哭,抱着沈秉文的腿求他处置了这登徒子。 本来沈秉文还真以为是沈云容不检点,见了这场面反倒冷静下来,原来这狗东西做着太师府女婿的春秋大梦呢! 沈云裳知道二柱是为苏姨娘办事的,但市井泼皮果然名不虚传,在利益面前也能开口反咬自己的主子。 “来人,把这登徒子拔了舌头扔到庄子里,派人好生看管着!”沈秉文一脚蹬在了二柱的身上,把他踹出了三米远,看得在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云容!你给我回你的瑶雪苑呆着去,好好学学礼仪,你看你刚才说的话,做的事,哪有大家小姐的样子!” 苏姨娘忙上前用手轻抚着沈秉文的胸口“主君莫要为这些不长眼的人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沈秉文看向苏姨娘的眼神柔和了几分,刚才他本想连同苏叶一齐罚了,不过她侍奉的实在尽心,他不忍太过苛责。 沈秉文既然发话了,这事也就算了了,二柱被扔在庄子里,想必不过几日就会发生意外,撒手人寰,到时候沈家还是清清白白的沈家。 “父亲,这畜生心比天高,发落就发落了,只是我今日去见母亲,她已经病得十分厉害,不能再拖了,女儿知道父亲怕被人说是恃宠生骄,不愿劳烦宫中太医,女儿愿去求见皇后娘娘,用皇后娘娘的名义请太医医治!” 沈云裳见二柱已经被发落,便开口替宋清雨寻医,只是她这番话更是在提醒沈秉文,宋清雨的亲姐姐宋清雪是当朝皇后,若是因为面子而不用太医,眼睁睁看着皇后之妹不治而亡,罪过可就大了。 沈秉文听见云裳的一番话,也顾不得在地上哭哭啼啼的沈云容母女。 从苏叶做了通房之后,他便有些偏宠,生了沈云容之后更是给提做了姨娘,虽然对宋清雨他是敬重的,是赞许的,但他知道他们之间没有爱,所以他才纳了几房妾室。 许是这几年日子过得太顺,妾室们又总哄着他,以至于他事事都以自己为重心,都快忘了自己的妻子也是元忠侯府的掌上明珠,是皇后的亲妹妹。 “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我这就入宫去请太医。”沈秉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想的是他自己的前途,还是宋清雨的安康,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了。 傍晚时分,沈秉文从宫中带了两位太医回来,一位是妇科圣手江太医,另一位是院判赵太医。 二人给宋清雨诊了脉后,均是皱着眉头,在一块哝咕了几句,也没给出一个结果,看的沈云裳是着急跺脚。 “二位太医,请问家母究竟是什么病?若是用药的话,太师府有药房,请您们随意取用。” 还是赵太医见沈云裳着急,才转过身来告诉她“宋夫人这病,乃是吃了药所致,那药会使人气血渐失,长久服用便会产生类似怀孕的症状,如今宋夫人的身子已经被药掏空了,我二人拼尽医术也只能再保她一年。” 沈云裳闻言,脑子轰的一下炸开,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整个人趔趄了一下,怎么会这样,她才刚刚重生,还没有替上一世的自己弥补母亲,怎么就只剩一年了呢! 第13章 饮冰宴(上) 江太医见沈云裳凝滞在那里,不忍心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受这么大的打击,于是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其实并非全无办法,南玉国境内有一鬼医,行踪不定,若是能找到他或许还有法子,只是此人到底是传说还是真实存在,也未可知。” 虽然两位太医不知道这鬼医是否真实存在,沈云裳却是知道的。 上一世这鬼医被定国公府找到,要他为奄奄一息的定国公治病,但是这鬼医性子古怪,查出了病因,却无论如何不肯出手医治,定国公最后含恨而终,太子生母惠妃哭的肝肠寸断,太子一怒之下便斩了这鬼医。 当时正是夺嫡的要紧时刻,稍有些行差踏错都会被抓住把柄,太子因为这事也险些被拉下马,好在当时他刚与沈云裳完婚,在沈秉文的力保之下才没受到过重的处罚。 沈云裳谢过两位太医,回到长宁阁,在房间中来回踱步。 这鬼医行踪不定,上一世也是因为几乎掏空了定国公府才把人抓回来,结果惹怒了那小老头,竟是宁死也不治了。 她有些着急,但是又不能自己亲自去找,何况太师府历经不过两代人,远远比不上定国公府实力雄厚,皇后虽贵为一国之母,却没有自己的势力,元忠侯府更不会拼尽财力去救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女儿,这可怎么找人呢! 她心里急得慌,又想起了侍灯说出去做生意的事,侍灯活泼,知书稳重,还是知书更适合做生意,上一世她嫁入东宫之后,她的嫁妆铺子也都是知书打理,看来是时候把她放出去了。 “小姐,雍王下了帖子,说是正值暑热,请各位小姐公子到雍王府纳凉。”正想着,知书就打了帘子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盒在井里冰镇过的葡萄。 沈云裳拈起一颗葡萄放进嘴里,丝丝凉气混着果汁流入腹腔,倒是驱走了一些暑气。 雍王喜奢华,听说他的雍王府华贵无匹,竟是比皇宫还要靡费,只是上一世她被苏姨娘设计坏了名声没能受到邀请,后又嫁入东宫之时雍王已经殁了,倒是还没见识过雍王府的富贵。 又拈了一颗葡萄填到嘴里,她虽然没去过,但是这次宴会之后,沈云容一舞动天下,吸引了多少亲贵频频邀请只为见她跳舞,甚至还给她取了个别名,称为人间嫦娥。 想到这里,沈云裳忍不住冷笑一声,人间嫦娥?她沈云容可没嫦娥那么干净! 如今距离参加宴会只有两天了,练舞也来不及,但又不能让沈云容出了彩… 日子过得快,转眼就到了去雍王府参加宴会的日子。 沈云裳依然打扮的素雅,头上用翡翠簪子挽了个追星逐月髻,几只蓝宝石制成的小钗点缀其中,清爽却不失华贵。 身着丝绸罩衣,下穿软银轻罗百褶裙,衬得整个人轻盈欲飞,好似天上的仙子。 侍灯眼睛都看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小姐好像变得格外会打扮,总是一副不染世间尘埃的装扮,只是她总觉得小姐穿红色更显贵气,也能彰显她嫡女的身份。 沈云裳每每出门总爱带上知书,这次却一反常态带了侍灯,既然要放知书出去,也要磨练磨练侍灯的性子。 上了马车,发现沈云容已经在上面坐着了,只是不见苏姨娘。 她心下疑惑,这种贵族宴会,但凡有机会苏姨娘就没有不去的,今日倒是奇了,便开口问了一嘴“苏姨娘不去吗?” 沈云容眼神有些躲闪“我姨娘说,普通的宴会她去便去了,这饮冰宴皇室云集,她出身不高,怕露了怯,反倒给太师府丢人。” 一路无言,不多时,马车便停在了雍王府门口。 雍王是四皇子,去年被册了雍王,开了府,这府邸是前朝公主府改的,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各种奇珍异宝看的人目不暇接。 沈云裳边走边看,快要看花了眼,太师府已经是位高权重,却也没有这般奢华,皇后宫里也不曾过分靡费,雍王实在是有些过了头。 所谓登高跌重,若是雍王能低调一点,想必也不会引得人人眼红,最先丢了性命。 宴会安排在一处长厅,一入长厅就见着桌上摆满了点心酒菜,厅内四处都放了冰,后方的院子里种满了瓜果鲜花,香气飘入厅内,沁人心脾。 如今是八月,气候尚热,按规制只有皇家才能用冰,如今这长厅所放之数已经够平常富贵人家用一整个夏季,还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果真是个清凉芬芳的好去处,真乃人间仙境!”沈云容一路走来早已被雍王府的泼天富贵迷了眼,不由得发自肺腑地感叹了一句。 若她能做雍王妃,这些金银珠宝,怕是这辈子也受用不尽! “四小姐好眼光!这雍王府的每一处都是本王亲自操刀,难得入得了四小姐的眼,本王还要去门口迎接宾客,不如让小厮带四小姐各处转转,也好尽兴。” 沈云容背靠太师府,如今又对雍王府称赞有加,雍王心下欢喜,也打算尽一尽地主之谊。 雍王开口,沈云容脸上的笑意压都压不住。 她自诩美貌,一双凤眼更是风情万种,英雄难过美人关,看来雍王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沈云容俯身回了一礼“臣女多谢雍王,那臣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云容前脚刚走,沈云裳就见着了昭宁公主。 昭宁公主今日一身粉色宫装,挽了飞仙髻,整套的粉色珍珠头面点缀其中,熠熠生辉,正在和其他小姐说笑,也见着了正进入长厅的沈云裳,三两步就过去拉起了她的手。 “云裳,几年不见,你可有想我呀,说起来我们小时候常在一起玩,后来各自入学倒没时间联系了,没想到几年过去你倒是没怎么变。” 昭宁公主是南玉国唯一嫡出的公主,被皇上皇后宠成了骄纵的性子,众人也都上赶着巴结,在她身边凑成一团,若不是沈云裳儿时常常入宫伴驾,昭宁公主哪会把她放在心上。 第14章 饮冰宴(中) 沈云裳坐在昭宁公主身边,和其他几位贵女聊着现下京中时兴的绸缎脂粉。 “都说沈家四小姐风姿绰约,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美人儿,可惜还未得见,就去逛园子去了,沈二小姐,怎么雍王只邀请了四小姐游园,却不请你啊?” 说话这人是骁骑将军府的小姐,曹春书。 她就是看不惯有人在昭宁公主面前出风头! 她是家中不受宠的那个孩子,嘴上不会说话,也不会打扮,身为一个小姐每日都土里土气的,愈发不受家里疼爱。 她更想攀上昭宁公主这棵高枝,本来都好好的,可沈云裳一来昭宁公主就热请招待,实在是让她心中不爽。 “不过是四妹妹第一次来王府,觉得新鲜才去逛逛,我惦记着和姐妹们说说话,心思自然不在那处。” “我还当沈家小姐有多高风亮节,原来不过是一路样子,一个攀附公主,一个攀附王爷,算盘倒是打得极好。” 沈云裳没想到曹春书居然会在这事上发难,心下不禁暗笑。 “我倒不明白曹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了,且不说四妹妹逛园子是小厮领着,就说今日在场的哪个不是受王爷邀请而来,在妹妹眼里都是攀附吗?在座的姐妹哪个没和公主说过几句话,在妹妹眼里也是攀附?” 两个反问,问得曹春书哑口无言,她光想着针对沈云裳,却不想,凭她的笨嘴拙舌,在将军府尚且得不到什么好处,又怎么会比得过沈云裳。 诸位贵女也都觉得自己被曹春书恶心了,落了身份,看向她的眼神饱含不满。 “是啊,曹小姐上有兄姐,下有弟妹,又是妾室生的记在主母名下,自然不会懂原配嫡出的想法。” “说来,沈小姐和皇后娘娘有亲,和昭宁公主更是有自幼的情分,若连沈小姐都是攀附,那我们成什么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曹春书讽得无话可说,沈云裳嘴角噙笑,随手取了块点心放入口中。 借刀杀人,向来好用。 “诸位姐妹在说什么呢?” 沈云容回来时满脸春风,众多小姐中,只有她一人去逛了园子,那她就是最特殊的,此刻俨然已将自己当成了雍王府的主母。 “沈小姐,是曹小姐在说你们沈家攀附皇恩呢!” 闻言,沈云容先是面色一惊,随即放松下来,甩了甩手上的帕子。 “哪有的事啊!别人想攀附还情有可原,姐姐决计不会那样的,否则也不会心仪管家的儿子了。” 沈云容的话一下子又在人群中炸开,这种丑闻向来是能遮掩就遮掩,现在有人直接说,谁能不好奇! “那事不过是姨娘搞错了,连人都没见到,哪有妹妹的事精彩,妹妹与府医私相授受的帕子可都拿出来了,若不是因为妹妹,想必那府医,也不会被拔了舌头扔走。” 一个说得模糊,一个说得详细,有脑子的自然会知道该信谁的。 瞧着沈家家大业大,不想竟乱成这个样子。 沈云容见大家纷纷对她嗤之以鼻,有的还用帕子捂住嘴偷笑,一下子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这可是雍王府,万一真有些什么传到雍王的耳朵里,那她还怎么做王妃! “这种事情也就姐姐会信,不就是个偷了帕子想攀附的地痞无赖,他说的话怎么能当真。” 沈云裳笑着附和,“是呀,这怎么能当真。” 话虽如此,大家都是名门出身,长居深闺,丢了帕子也会第一时间让大家都知道,以免叫人攀附了去,这事就算与沈云容没有关系,到底也是她管理不善,还想往嫡姐身上泼脏水,此人心机可见一斑。 众人纷纷莲步轻移,都默默离她远了些,不愿再与沈云容搭话。 不多时,席间便宾客齐聚,男宾也都结伴来了长厅。 沈云容一瞧,倒是有几张熟悉面孔。 廉王,平王,几位名门公子,还有...太子! 又见太子,沈云裳仿佛感觉腹部隐隐作痛,上一世被他踹开的感觉又浮现出来,她狠狠攥着拳头,指甲都嵌进肉里,才堪堪稳住身形。 上一世,太子借了她沈家和元忠侯府的权势,这一世必要他付出代价! “四弟,这人都齐了,饮冰宴何时饮冰啊?”太子摩挲着手上的碧玉扳指,神情颇有些兴奋。 雍王拍拍手,一众侍女从侧面而鱼贯而入,手中都举着银质托盘,托盘上是打碎了的冰淋着果汁,分发给了各位来客。 另一队侍女,手持凉扇,站在长厅的院子里翩翩起舞。 南玉国冬季飘雪,这冰沙本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夏季的冰难得,才更显珍贵。 厅内冷气够足,沈云裳又不喜这些寒凉之物,只吃了几口,倒是沈云容素来贪凉,就着茶点,将一盏冰沙全吃得干净。 “诶呀,日日都是这些歌舞,有什么趣儿!我都觉得配不上今日这冰,四哥,你府里没排些新鲜花样出来看吗!” 昭宁公主常在宫中,见惯了这些宫廷歌舞,嚷嚷着无趣。 沈云容刚才惹得众人对她颇有意见,这正好是个机会让她扳回一局! “公主殿下,臣女近日钻研舞艺,若公主不嫌臣女愚笨,倒是可以一舞以娱宾客。” 她的舞蹈可是京中上一任花魁红枝所教,苏姨娘一掷千金,给红枝赎了身,偷偷请到沈府独教她一人,如今京中只有绿梅可勉强与其一较。 沈云裳此时也来搭腔“是呀,公主,近日四妹妹的舞练的极好!只是不曾示人,连我也想见见呢。” 实在是做足了姐妹情深的样子。 昭宁公主见状,瞬间来了兴致,“好,你下去准备吧,舞好了本宫重重有赏!” 沈云容终于有个机会能表现自己,满心欢喜应了句 “是!” 趁着沈云容去换舞衣的功夫,沈云裳又打量起太子。 现在的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全然看不出上一世那样阴狠毒辣,太子费尽心思就是为了站稳脚跟,这一世她偏不让他如愿! 随即又看向其他几位皇子,盘算着扶持哪一位来与太子抗衡。 廉王花心,换女人如同换衣服,这种人与他合作实在是不太保险,难保哪天就翻脸不认人。 雍王没有心计,母妃又身在冷宫,没有靠山,是扶不起的阿斗。 平王... 平王养在皇后膝下,皇后无子,他也算是半个嫡子,只是他平日里颇为冷漠,还依附于太子,也不知愿不愿意去争一争那至高无上的位置。 沈云裳的眼神动作皆落入平王眼里,他心中对沈云裳更加不屑。 沈家两姐妹看来都是攀附皇恩的一路货色,真是枉顾了沈大人两袖清风,竟有这样的女儿! 思绪翻飞间,沈云容已经换好了一身舞衣,繁复的头饰尽数褪去,只留两只玉簪挽住发丝,浅蓝色舞衣带着雪白的水袖,衬得她好似初入人间的精灵。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的凤眼又为这不谙世事的妆容增添了几许媚态。 一时间风头无量,竟无人不惊叹于她的美貌。 第15章 饮冰宴(下) 沈云容向厅中诸位点了点头,示意乐师演奏,一双水袖就甩了出去。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衣袖翻飞,沈云容的身体也随之舞动,各种动作令人眼花缭乱,众人都为这舞蹈直了眼,昭宁公主也露出满意的神色,曹春书更是一双眼睛好似被粘在了沈云容的身上! 真是太美了,如果她能像沈云容这样美丽,就再也没有人会看轻她了! 沈云容看见众人的反应,心中不住高兴。 哼,沈云裳怎么配和她比! 突然,沈云容感觉腹部抽动了几下,紧接着就传出来一阵呼噜声。 怎么会!怎么偏是这个时候! 她夹紧双股,不敢再做大的动作,生怕一不小心出丑,想着跳完这个动作就退场,免得刚上场就走,让人觉得她没什么真本领! 只是她的动作扭捏起来,舞蹈也不如之前好看,臂舒展不开,腿踢不开,小家子气,倒还不如之前宫女跳的。 “我当多难得一见,原来也不过如此。” 定国公府郑家的小姐郑婉莹摇着扇子,面上尽是不屑。 她是太子表妹,从刚才起就看沈云容不顺眼,妾室教养出来的孩子果然上不得台面。 昭宁公主手里端着茶盏,也应和道。 “是啊,方才那段还有些意思,没想到也只是昙花一现。 沈云容听见昭宁公主的评价,心下着急,一个用力踢腿出去,只听 “噗!”一声。 沈云容的脸登时羞得通红,一个不注意,就摔在了地上,几名侍女赶紧上前扶起她,灰溜溜下了场。 郑婉莹用扇子遮住脸,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哈哈哈,她竟然当众出虚恭,真是笑死人了!” “沈家就是这么教育女儿的,听说沈家主母长病不起,怕不是被气的吧!” “切,还以为怎么样呢,原来是出来丢人来了!” 诸位小姐你一言我一语,丝毫不掩饰对整个沈家的轻蔑。 昭宁公主默默饮着茶,眉头一直蹙着,想必被沈云容影响,心情也不是很好,总归是看在沈云裳的面子上没说什么。 沈云裳本想着让沈云容出个丑,被大家笑几日也就完了,没想到一个两个居然对太师府发难。 沈云容丢人可以,太师府丢人不行! 沈云裳偏头对雍王一笑“不知王爷府邸可有琵琶?” 沈云裳本就杏眼红唇,活泼灵动,如今笑得灿烂,竟也不输沈云容半分。 “自然是有的,本王这就差人给你准备!” 雍王招了招手,跟小厮吩咐了几句,不过片刻,一把双凤琵琶就呈了上来。 这琵琶通体由象牙所制,琴首处双凤相争,雕刻得惟妙惟肖。 沈云裳用手轻抚一下,琵琶声音清脆,远而不衰,当真是上品中的上品。 “方才家妹闹了笑话,不过是个意外,扰了各位兴致,只是太师府的女儿并非没有礼教,云裳在这里为大家弹奏一曲助兴,权当赎罪。” 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 诸位小姐刚才已经见识了沈云裳的本领,现下倒也好奇她能弹出什么曲儿来,纷纷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沈云裳侧过身子,怀抱琵琶,一首曲子如流水般倾泻出来。 “是十面埋伏!” 郑婉莹身边一个素色衣衫的女子惊呼出声,接着就被郑婉莹白了一眼。 这曲子场面辉煌宏大,通常是多人演奏才会选择的曲目。 只见她指法翻飞,比起多人演奏时的热闹,她的独奏中多了几分悲凉,好似呜咽,好似怒号,在场众人无一不是深陷其中,宛如身在那金戈铁马的战场。 就连找茬暗讽的郑婉莹也屏气噤声,细细品味这首曲子。 曲毕,沈云裳将琵琶交还给侍女,嘴角含笑“诸位都是见过场面的,我这雕虫小技,实在是班门弄斧。” 听见沈云裳说话,大家才从刚才曲子的余音中醒来。 “妙!实在是妙啊!只是从前京城盛传沈家四小姐才艺双绝,竟不想二小姐更胜一筹!” 太子首先出言夸赞,他本就擅音律,好歌舞,如今见识到了沈云裳的技术,自然生了几分伯乐之心,恨不能让她再奏一曲。 听着太子的称赞,沈云裳眼底的生出的几分寒意。 本来她醉心诗书刺绣,不好歌舞,但是太子擅音律人尽皆知,上一世她为了讨太子欢心,请了先生来教,又日日练习,最后终于奏的尽善尽美。 只是太子被沈云容迷的七窍不见了六窍,根本没心思听她奏曲,没想到重活一世,居然会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出来。 “太子殿下谬赞了,臣女不过是先生教了几日,唯恐污了尊耳。” 端庄的仪态尽显,太子忍不住在心中思索,沈云裳是太师府嫡女,母亲背靠元忠侯府,只要娶了她,就能得到太师府和元忠侯府两重助益,对于他现在情况,实在是能带来不少好处。 想着,看沈云裳的眼神愈发贪婪。 “云裳,你奏的真好听!本宫在宫中也听过这首曲子,热闹是热闹,就是没有你的有韵味,这是本宫刚才备下的礼物,既然她沈云容无福消受,就请你收下吧!” 说着,昭宁公主还调皮地眨眨眼。 沈云裳打开那锦盒看了一眼,里面是一只凤穿牡丹翡翠步摇,似乎乘风欲飞。 曹春书小声惊呼“呀!这步摇翡翠的水头浅,倒是没什么,只是光这一体成型的雕刻工艺,就价值万金了!” 在座众人皆是皇亲国戚,曹春书知道的他们也知道,无一人不感叹这礼物的贵重。 “公主殿下,这礼物实在是过于贵重了,云裳受用不起!” 整日追在昭宁公主身后拍马屁的人能从京城排到塞外,如果沈云裳真受了这礼,别人不说,就是家里的沈云容都能够咬碎银牙。 “云裳,你我本是姐妹,更何况是她沈云容自己技不如人出了丑,又不是没给过她机会,你有什么好顾虑的!” 昭宁公主说着,还将锦盒往沈云裳手里推了推。 沈云裳见状,若是再拒绝,恐怕昭宁公主就要生气了,这才收下。 第16章 告状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虽然昭宁公主与沈云裳有亲,但这话沈云裳说就是攀附皇恩,昭宁公主说就是在告诉众人她们关系好,提点那些不安分的。 郑婉莹本想趁着沈云容出丑,连带着沈云裳一同贬损,谁承想居然被一曲琵琶扳回了场子,她本也不是什么小肚鸡肠的人,只是见不惯沈云容那副做派,今日见识到了沈云裳的本事,暗暗从心底生出几分敬佩。 “方才四小姐说她不舒服,先行回去了,想必太师府的马车已经被驾走了,本王作为东家,安排一辆车送你回去,稍等就是。” 雍王的眼底暗含不满,沈云容一声不吭就走了,还是他许久不见沈四小姐回席,有些担心,差人去问了才知道,沈云容未免有些不把他这个雍王放在眼里了! 宴会结束,众人三三两两离开雍王府,沈云裳也坐上了雍王准备的马车。 马车宽敞舒适,车内车外的装饰均用云锦制成,为数不多的几个软垫居然是缂丝的,顶级绣娘也要百日才能得一匹。 沈云裳的手抚摸着缂丝软垫,又想起了雍王府的富丽堂皇,默默在心中感慨 “这雍王,可真够败家的!” 刚回到太师府,侍灯就忙跑过来传信“小姐,小姐,太夫人传你去寿安堂呢,许是...和四小姐有关!” 方才雍王说沈云容早早就走了,她还以为是羞愧难当,在雍王府待不下去了,原来是要提前跑回来打小报告! 沈云裳看了看刚得到的锦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丢人的是她沈云容,她怕什么! 到了寿安堂,果然见沈云容正伏在祖母膝头抽泣。 “祖母,您最疼容儿了,一定要给容儿做主呀,今天在雍王府,姐姐和别人说容儿与之前那府医有染,让诸位小姐都看不起容儿,还故意在容儿跳舞的时候使绊子,若是她们单单看不起容儿也就罢了,她们看不起的可是整个太师府!” 沈云裳听到后心中一阵发笑,这个沈云容,从来都是说成别人欺负她,今天就给她长个教训! 大步迈入堂中,沈云裳先是给祖母行了礼,接着抬起一张笑脸就往祖母身边凑。 她这个祖母乔氏,并非是什么高门贵女,而是一介乡野村妇,家中小有资产,这才与当时已经是秀才的祖父结婚。 没成想祖父竟是文曲星下凡,短短不过两年,便中了举,又在朝中依附当时还是皇子的皇帝,接连升迁,祖母这才有了诰命,人人都尊称一句太夫人。 只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祖母虽然已经是朝廷命妇,身上的铜臭之气却挥之不去,平日最爱收集各种宝物,也正是因为这样,前世的沈云裳,才不愿意与她往来,眼见着她去世,把所有的东西都尽数给了沈云容。 这一次,她手中有公主送的翡翠,不信还比不过沈云容! “祖母,您可不能因为妹妹先告状,就信了妹妹的,我也是你的孙女啊!” 乔氏肩膀一挥,就把沈云裳甩开,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尽显刻薄。 “你要真是我的好孙女,就不会让容儿在雍王府出丑了!你是做姐姐的,怎么凡事也不照顾着些!” 平日里苏姨娘得了什么金银玉器可没少往寿安堂送,沈云容又嘴甜,哄得乔氏心中只有沈云容最好了,处处偏颇,这次也是没问清事情经过,就先对着沈云裳一通教训。 若是前世的她,定是委屈得说不出话,可她重活一世,早已经看透了乔氏的贪心,心中自然不会再有什么波澜。 “祖母,今日四妹妹的事...孙女实在是不好帮呀,孙女就是仗着祖母撑腰,管天管地,也不能管人家拉屎放屁不是。” 沈云裳这话说的无辜,却一下子就把沈云容的情绪调动起来了,又委屈得往乔氏怀里拱了拱。 “祖母你看她,你看那是高门小姐该说出的话嘛!” 乔氏一手搂着沈云容,眼睛怒视沈云裳,一双耷拉眼皮的眼睛里好像有怒火在烧。 她出身低贱,常常被人嘲笑,就格外要求府中女眷的仪态素养,沈云裳现在竟然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眼里还有没有她这个祖母! 沈云容从祖母怀里探出头,看向沈云裳,脸上哪还有半分委屈,只留下一个狡黠的笑容。 沈云裳直视着沈云容的笑容,也回敬了一个虚假的笑容,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祖母莫要生气,也不是孙女要这么说的,四妹妹当众出虚恭,自然是要比孙女丢人现眼!” 乔氏一听这话,忙一把扶起沈云容,直视着她的眼睛 “可有这事?” 沈云容有些心虚,眼神左右闪躲 “是...不过我去厨房问了!是姐姐说想吃些通气的食物,厨房才会送些什么萝卜黄豆之类,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姐姐!” 乔氏听沈云容说完,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转头看向沈云裳的眼神更加凌厉。 “你身为太师府嫡女,居然算计妹妹,太师府的脸面都让你丢尽了!你可知错!” 沈云裳拿出锦盒,也换上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眨巴着眼挤出几滴眼泪。 “祖母说我丢了太师府的脸面,可丢脸的只有四妹妹一人,是她贪凉多食了冰,又图公主的赏赐跑下去跳舞,孙女是把四妹妹丢的脸挣回来了!不信您看,这就是昭宁公主送我的礼物!” 乔氏看着这翡翠簪子,也不知是翡翠的光映的,还是怎的,眼中竟隐隐冒出些绿光,颤颤巍巍从锦盒中把簪子拿在手里把玩。 她收集过那么多宝贝,眼光自然是非同一般的毒辣,一眼就看出这簪子价值连城,都舍不得放回去。 “这簪子是公主送给孙女的,孙女的就是祖母的,既然祖母喜欢,孙女就借花献佛,送给祖母!” 乔氏一听,立马换上了慈祥的神色。 “好,好,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 一见这场面,沈云容心里不乐意了,嘟起个小嘴撒娇,“祖母,这簪子本来是我的,都是姐姐才...” “住口!我和你姐姐说话你还插嘴,真是不懂规矩,回去把《女则》《女训》再抄写一遍! 第17章 初访杨姨娘 沈云容心中有气,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用眼神做刀子,狠狠剜了沈云裳一眼。 回了瑶雪苑,沈云容举起一个珐琅花瓶,举起来就是往地上一摔。 随着清脆的一声,花瓶应声而裂,瓷片在地上映出片片寒光。 苏姨娘听了动静,忙从主房赶过来,一把揽住沈云容,怕她被瓷片伤着。 “挽春,还不快把地方收拾了!” 地上的碎片被扫干净,苏姨娘拉着沈云容的手坐在榻上,眼神中流露着关切。 “怎么回事,怎么生了这样大的气?” 沈云容把事情一五一十同苏姨娘说了,苏姨娘听着,眼神变得愈发凌厉。 “她才情,舞艺,样样都不如你,便用了这样的法子来算计你,她不让你好过,我便不让她好过!就算二柱被赶出去又怎么样,宋清雨只有一年活头,等她一死,就让你爹抬我做继室,到时候整个太师府都在咱们手里,她还能翻出天去不成!” 沈云容眼里噙着泪,乖巧地靠在苏姨娘怀里,“一切都听姨娘的。” 沈秉文下朝回来听说了后院的事,差人叫来了沈云裳。 “你和你妹妹的事太夫人已经有了决断,为父不好再说什么,不过你们二人都表现得太没有教养,为父改日去请宫里的嬷嬷来,好好教你们规矩!” 沈秉文醉翁之意不在酒,表面是想找人教导家中女儿规矩,实际上是想将他教女严格的名声传扬出去,补上两个女儿在雍王府丢的脸面。 沈云裳略思衬了下,扬起一个笑脸。 “好啊,爹爹既然想找宫里的嬷嬷来教我们规矩,那不如也请别家小姐来学,显得我们太师府左右逢源,也能和几位官家小姐多来往。” “也好,你想请谁,就去下拜帖吧。” 沈云裳从前厅出来,走在花园小径上,心中止不住盘算。 放眼府中四位姨娘,王承香是人伢子那买来的,出身不好,也没什么城府。 陆清州曾家中生变,整个人谨小慎微,不愿掺和这些勾心斗角。 只有杨妙,与苏姨娘都是母亲陪嫁,身份相当,还有个放出去做了个小官的哥哥,说来,苏姨娘好像也有个做官的兄弟,得寻个时间好好打听打听。 母亲病重不说,就是以后想法子治好了,也要找个帮手,总比单打独斗强得多,正巧现在有时间,不如去拜会杨姨娘。 哥哥在鲁州书院读书,总不好万事都太麻烦他了,还是仕途要紧。 在京中发展势力的事必须得提上日程! 吩咐侍灯回长宁阁准备礼物,沈云裳的步子迈进了飞花筑。 要说杨姨娘也是得过宠的,杨姨娘和苏姨娘曾经都是母亲身边的贴身侍女,只是苏姨娘心比天高,母亲更倚重杨姨娘一些,教会了她一些当家主母的本领,等着以后抬了妾室也能帮衬自己。 后来母亲怀上了兄长沈云恒时便举荐杨姨娘侍奉父亲,只是没和父亲说清楚,叫苏姨娘钻了空子爬了床,杨姨娘一时间成了全府的笑柄。 父亲心中有愧,常常去飞花筑探望,恩宠与苏姨娘不相上下,杨姨娘的哥哥杨立也得以放出去,凭本事谋了个官。 只是生了五妹妹沈云皎后,杨姨娘整日围着五妹妹打转,二人渐渐疏远。 飞花筑离瑶雪苑不远,因为二人是一同承宠的,沈秉文就将二人安排的近了些,结果倒叫杨姨娘在苏姨娘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头。 沈云裳走进飞花筑的院子里,这里是一处偏院,比不上长宁阁舒适,没有同心苑惬意,更是没有瑶雪苑的富贵。 四四方方的小院里只有一棵早就已不发芽的树,枯枝向四周肆意生长,墙根,花坛,都长满了杂草。若不是见到了五妹妹沈云皎,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走到了一个废弃的院子。 侍灯抱着礼物赶过来,沈云裳让她留在院子里陪着五妹妹作伴,自己迈步进入了屋内。 母女俩住的房间到算是整洁,杨姨娘正靠着格窗做针线活,听见有人进屋的动静,抬起眼皮看了看,见是沈云裳,才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见了礼。 只见杨姨娘一身粉红曳地裙,那裙子还是前两年的时兴花样,脸上未施粉黛,头上只用两只素银簪子挽了发髻。 她虽然年过三十,但是生的白皙,又眉目含笑,一幅讨喜的长相,倒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气质。 “我这多长时间都没人来了,没想到今日竟能得二小姐到访,我…我去备茶!” 杨姨娘显然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来探望,显得有些窘迫,翻箱倒柜了好一会,才找出了一些去年的茶叶。 “方才我这一路走来,怎么不见院中有人伺候?你好歹也是府中的姨娘,也算半个主子,她们竟敢这般怠慢你!” 沈云裳说着,眼睛看向外面,只有侍灯和沈云皎在院中玩耍,给这院子带了几分人气儿。 杨姨娘顺着沈云裳的视线,抬头透过格窗,看着与侍灯聊天说话的沈云皎,叹了口气。 “这府里的下人向来最是会拜高踩低,皎儿并非嫡出,我又是个不得宠的,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长大就好,那些个不该想的,我们也不敢想。” “那也不能一个下人都没有,就算她们怠懒些,也总该有个人影。” 沈云裳收回视线,转而看着杨姨娘摆弄茶具。 杨姨娘的手颇为粗糙,一看便是常年做粗活,手中的茶具也只是平平无奇的白瓷杯,与下人所用无异。 只见杨姨娘的眼神暗淡了下去,神色有些不自然,拨弄茶壶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我本就是奴婢出身,从小做这些杂事伺候旁人伺候惯了,一时间叫我使唤别人倒不适应,正好苏姨娘那里缺人手,就都送过去让她差遣了。” 苏姨娘哪是缺人手,明明是借着幌子欺压杨姨娘,让她只能自己干活,再看这房中陈设,杨姨娘的衣着打扮,显然是被苏姨娘打压惯了的。 第18章 放出知书 “姨娘怎么样都行,只是五妹妹是太师府的小姐,又与我和云容相差不多,也该相看着人家了,五妹妹若事事都学得像姨娘一样,不争不抢,只怕日后在婆家,也吃不上什么好果子。” 杨姨娘目光躲闪,没有开口说话,挂在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僵硬。 “父母之爱子,必为其计深远,你若现在不为她早作打算,那日后谁还能替她盘算?” 沈云裳知道杨姨娘有些动容,凡事不宜被逼得太紧,她也知道,这深宅大院里的女人也不容易对别人敞开心扉。 她没要杨姨娘的回复,自顾自又嘀咕一句。 “父亲要请宫里的嬷嬷来府里教规矩,既然五妹妹无事,到时也一同去听听,多认识些官家小姐对她有好处。” 沈云裳前脚刚走,沈云皎就抱着一大堆礼物盒子跑进来。 “姨娘!姨娘,你看,二姐姐给我们送来了好多好多好东西啊!姨娘,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二姐姐欺负你了?我这就去找她!” 杨姨娘看着眼前气鼓鼓的小人儿,一把拉住她抱在怀里“我没事,就是刚才翻东西,被灰迷了眼睛,你二姐姐都给你什么好东西了?说给姨娘听听。” 听见杨姨娘没事,沈云皎又甜甜地笑了“二姐姐送来了好多好东西呢!你看,这个是茶叶,这是新裙子,这是点心…” 杨姨娘听着沈云皎给她细数刚得的好东西,思绪却飘远了。 对啊,皎儿和二小姐,四小姐都是府里的小姐,却跟着自己吃苦,这些东西本就是她该得的,如今却少见多怪…… 翌日一早,沈云裳的长宁阁又闹了个天翻地覆。 “昨儿明明是你守夜,小姐最喜欢的百宝珍珠发簪偏在这时候丢了,除了你还能有谁!” 侍灯站在台阶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知书的鼻子就在那骂,言语中好像是说长宁阁丢了东西,怀疑是知书偷的。 “知书侍灯向来最受小姐喜欢,要我看,这事是不是知书做的还没准呢!” “怎么说?” “你想啊,侍灯把知书赶走了,以后小姐的贴身丫头不就剩她一个了,就算再有后来的,哪有跟在身边日子久的贴心。” 几人缩在厨房,透过隔窗看热闹,手上摘着菜,也不忘扯几句老婆舌。 绯儿看着窗外争执的两人,心中有了打算。 她本是厨房杂役丫头,不配到房内伺候,闹了这么一遭,只要她立了功,就能顺理成章升一级做近身大丫头。 富贵险中求! 绯儿扔下手里的菜走到院子里,和侍灯站在一起“早几日我就见着知书鬼鬼祟祟的,原来是要偷主子东西!” 侍灯见有人帮她,更是亮着嗓子和知书吵,不过片刻,就把沈云裳吵了出来。 沈云裳只身着一件里衣,眉目间稍有怒意,想来是睡得正甜。 “什么事!一大早上在这里吵个没完!” 侍灯看了眼知书和绯儿,翻了个白眼,上前一步就开始告状。 “小姐,您素来爱用的百宝珍珠发簪前些日子找不见了,今日奴婢和知书换班的时候发现她有些不自然,上前查看才知道,就是她偷了小姐的发簪,正要拿出去变卖呢!” 绯儿手心渗出一层薄汗,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小姐,奴婢看见了,奴婢可以作证!” 沈云裳睥睨了一眼绯儿,眼神中带着刚睡醒的慵懒,状作漫不经心地问 “哦?是么?” 绯儿更加紧张,虽然她想上位,总归还是第一次污蔑别人,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一切都在二小姐的算计之中。 拼了! “是!知书偷东西是奴婢亲眼所见!” 知书本来就是被平白冤枉,此刻又突然冒出什么人证,急的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滚。 “小姐,不是奴婢,奴婢不知道啊!” 可惜不管她怎么说,人证物证俱在,总是没有办法证明清白。 沈云裳看向她的眼神满含失望。 “知书,本想着你是母亲送来的人,向来端庄持重,安守本分,我也重视你,没想到你居然会做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绯儿得意地看向知书,看来这一次,她是翻不了身了! 沈云裳的眼神也由失望逐渐变得冰冷,好似千年不化的寒冰。 “上次处置翠儿的时候我就说过,这长宁阁再有不忠心的都和她是一样下场!念在你我主仆情深,我不派人赶你,你自己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说完,沈云裳转身回了屋子,侍灯向知书啐了一口,赶紧跟了上去,然后重重地把房门关上。 一时之间,知书就从整个太师府人人敬一步的大丫头,沦落为乞丐,实在是令人唏嘘。 侍灯关了屋门,用手不住地抚着胸口,深深喘息。 “小姐!我下次可不做这种事了!刚才你不知道我有多紧张,生怕露馅!” 沈云裳笑到“等你到了年纪若还没有如意郎君,那我就把你送到戏班子去,想必还能成个角儿呢!” 侍灯嘟起小嘴“我要是成了角儿,可不演坏人,方才就演这么一小会,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主仆两个说话间,侍灯就给沈云容梳上了一个高贵典雅的发髻,又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裳。 她今日一身织金云锦衫,下着水红色山水裙,头上挽了飞仙髻,插了一圈的宝石珠子,贵气非凡。 她今日要去昭云寺里敬香,早就和苏姨娘打过了招呼。 沈云裳上了马车就要走,没想到这个时节沈云容也跟着爬上来了。 “姐姐潜心礼佛,妹妹前几日也抄了些佛经想要供奉在佛前,不如你我姐妹二人一同去吧。” 沈云裳就知道苏姨娘不会让她一个人出门,虽然她们都恨不得对方马上离开这个世界,表面上却还是不得不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 “既然如此,四妹妹我们一同去吧,父亲和姨娘也能少担心些。” 沈云容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招呼车夫驾马,转头就拉住了沈云裳的手。 “姐姐,之前的事是云容一时急了,被猪油糊了脑,这才去找祖母告状的,云容也被祖母罚了,姐姐宰相肚里能撑船,就原谅云容吧。” 第19章 外门弟子 沈云裳默默扒下沈云容的手,眼神看向窗外。 若是上一世的她,指不定多心疼这个妹妹,此刻定是捧着哄着了,这才给了她一而再再而三陷害自己的机会,这一世,她可不会再心慈手软! 纵使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沈云裳面色也没表现出一点,转过头看着沈云容的脸,笑意盈盈。 “自然无事,你我是从小一同长大的姐妹,整个府里谁不知道你我关系最好,我怎么会怪你,只是今晨被两个丫鬟扰了清梦,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 长宁阁把知书赶出去的事人尽皆知,瑶雪苑也得了消息,沈云容知道沈云裳没有说谎,这才有些放心。 那姐姐先好生休息,等快到了,妹妹叫你。” 沈云裳点点头,就将头靠在身后的软枕,闭上眼睛假寐。 沈云容看着沈云裳的睡颜,脸上的笑意尽数褪去。 赶走了知书,长宁阁空出一个贴身侍女的位置,正好安排些人进去,监视沈云裳。 思绪翻飞中,马车已经停在了昭云寺门口。 昭云寺是皇寺,先祖皇帝特赐昭云二字,寓意晨曦光明,志向高远。因此贵族常愿意来此参拜。 沈云裳先去了大雄宝殿敬香,沈云容在后面寸步不离地跟着,敬香的时候眼睛也一直钉在她身上。 不过沈云裳言行自若,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计谋的样子。 上完了香,姐妹两个一前一后去吃斋饭,侍灯和挽春则在身后提着东西。 昭云寺的仿膳远近闻名,明明是菜,却能吃出肉味,吸引了不少人来尝鲜。 侍灯和挽春去取膳食,不在身边,沈云裳忽然抓住沈云容的手,眉头紧皱。 “四妹妹,我突然,肚子好疼,怕不是早上用膳吃了风,我要去方便一下。” 说完,就起身捂着肚子,弓着腰走向茅房。 沈云容左等右等不见挽春,眼看沈云裳要走远,狠狠跺了一下脚。 这个沈云裳,真能给她惹麻烦! 随即三两步追上去扶住沈云裳“姐姐小心些,妹妹扶你去。” 到了茅房,沈云裳扶住门框,整个人好似快要忍不住。 “谢谢妹妹,妹妹就在外面等吧,还是不要进去了。” 沈云容打量了一圈,见这里偏僻没什么人,她本来也不想进去,赶紧点头应下。 沈云裳进去后关了门,绕到后面开了一小门。 沈云容不常来,不知道这里茅房和甬道相连,打开小门就是个门廊,从门廊出去就到了甬道。 沈云裳回到用膳的房间,侍灯和挽春已经取了仿膳回来,整整齐齐摆在桌子上。 “挽春,刚才我和四妹妹想四处去逛逛,你家小姐就不见人影了,还不快找!” 挽春一听,当时就慌了,抬脚就要出去找人,临行前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回头看了看沈云裳。 “你看我干什么,四妹妹是太师府贵女,这山上鱼龙混杂的,出了些事可怎么好!还不快去找!” 见沈云裳是真的着急,挽春也不疑有她,马上跑出去找人。 挽春走后,沈云裳和侍灯相视一笑,终于甩掉了这两个跟屁虫! 随便寻了个小僧,由他领着到了一个小院,静一大师正在劈柴,旁边劈好的柴已经堆了半墙,看来已经劈了很久了。 佛家注重修行,尽管静一大师已经是昭云寺的住持,也不能得人侍奉,凡事皆要亲力亲为。 似乎早就料到沈云裳会来,静一大师看到她一点都不惊讶 “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沈云裳向静一大师行了一礼,言语恭敬道 “前些日子云裳受困于那假道士的局,多谢静一大师出手相助,只是云裳素来不懂命理风水之事,敢问大师,青龙伏形,朱雀乘风,何解?” 静一大师停下了劈柴的活计,又细细端详着沈云裳的眉眼。 杏眼细眉,本是最纯真无辜的长相,只是这眼神中透露出与年纪不相符的成熟与坚毅。 “五劫重生,此命格或大富大贵,或粉身碎骨,皆在你一念之间。” 沈云裳闻言心中震惊,前一世的她经历了亲友亡故之苦,丈夫背叛之苦,无子无女之苦,受尽折辱之苦,求而不得之苦,可不就是五劫! 她如同见了真佛一般跪下,双手合十“大师,云裳已经苦过了,求大师指点!” 静一大师道了一句阿弥陀佛“虽然你怨念过重,不宜入佛门,但你我有缘,不如做我外门弟子,倒也不算辜负了这缘分。” 静一大师是整个京城里最有名望的高僧,多少富贵人家都想让自家孩子拜入静一大师门下做外门弟子,只是他早早放出话去,今生只会亲自挑选一名弟子,若是有缘,自会相遇,这才免了那些权贵日日上门拜访。 云裳也没想到,静一大师早早定下的弟子竟然是她! 马上就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算是成了拜师礼。 静一大师见状,满意地点点头 “你我如今已是师徒,为师提出三点要求,你可要记牢了。” “第一,你我师徒关系,时机未到,不得向外张扬。” 沈云裳短期之内也并不打算公开她和静一大师的关系。 一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事越少人知道越不会有人用这个算计她。 二来,静一大师刚在太师府帮她解围,若是被苏姨娘知道了她二人是师徒,只怕会再生事端。因此一口应下。 见沈云裳答应得爽快,静一大师又提出了第二点要求 “第二,你身上怨气过重,虽然会让你因此得利,发愤图强,但也会蒙蔽了你的双眼,以怨而强,必会因怨而伤,世间纷扰皆为过眼云烟,不如放下。” 放下?沈云裳脑海中回忆起了东宫受辱,亲友身死,连孩儿都没能看看这世界,她怎么能放下!她抬起头看着静一,眼神中透露着决绝 “师父,云裳重活一世,便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若要弟子以德报怨,那何以报德!” 静一大师见云裳这话说的坚决,知道她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中怨恨,叹道 “也罢,一切因果自有注定,只要你手上不染业果,这条便随你去吧。第三条,你虽因仇恨而生,却要记得不能为仇恨所困,天地之大,你要乐善好施,必有回报。” 第20章 昭云寺偶遇 沈云裳想到,若不是前世沈云容坏事做尽,逼她到绝路,她也不会有重活一世的机会,当即便明白了静一大师的深意,又在地上扣了个响头 “师父所言,徒儿受教了。” 静一大师道了句阿弥陀佛“你闲时可抄写金刚经,佛祖真言让人心里安静,也为你积些功德。”说着,就从堆放木柴的架子上拿了本经书给她。 沈云裳从静一大师的禅院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又钻到了另一处禅房,知书正提着包袱在那里来回踱步。 见着沈云裳和侍灯,知书的心里才算安定下来。 沈云裳上去一把抱住了知书,摸着她的乌发道“你受委屈了。” 知书也回抱住沈云裳 “没事的小姐,奴婢不委屈,而且这都是小姐提前和我商量过的,我只不过是换一种身份伺候小姐。” 沈云裳看向侍灯,侍灯忙从手里拿出几张文书,放到沈云裳手里。 沈云裳一张一张看着眼前这些籍契,卖身契和银票,一把塞在了知书手里。 “把你赶出去不过是做样子给苏姨娘看,这是你的卖身契,我已经差人到元忠侯府去过了,由元忠候出面消了你的奴籍,苏姨娘是查不到的。” 知书还闪着泪花的眼睛中有着藏不住的激动。 在南玉国,一日为奴,终身为奴,永远是主人家的东西,即便是生了孩子,也是奴籍,只有自己买下了籍契,或者由主人家出面去官府报备,才算是有了平民百姓的身份。 知书含着泪跪在地上,向沈云裳重重磕了个头。 “小姐大恩大德,如同再造父母,知书没齿难忘,日后对小姐必定更加尽心竭力!” 主仆二人在这惜惜相别,侍灯止不住看着窗外。 “小姐,快些吧,再拖下去就不好解释了。” 知书看向沈云裳的眼神满含不舍 “就此一别,日后不能再时时相见,小姐,你独身一人在那虎狼窝,可一定注意安全!” 送走了知书,沈云裳和侍灯整理了衣服,又做出一副着急寻找的样子。 “快找!就是把这山翻过来也要找到云容妹妹!” 这时,沈云容也带着挽春找过来了。 “姐姐怎么在这?倒叫妹妹好找。” 沈云裳闻言面露吃惊“不是妹妹走丢了吗,我和侍灯在这里一顿好找,真是担心死了,若是妹妹再不出现,我就要回太师府找人过来了!” 沈云裳眼中的担心不似假装,沈云容怀疑地看着二人,二人都喘气微粗,脸上也有薄汗,看来是真的找了她许久。 沈云容稍稍放心,上前亲昵地挽住沈云裳的胳膊。 “原来不过是走岔了,我还当什么事,姐姐,我的肚子都饿扁了,我们快去吃斋饭吧。” 沈云裳也扶着沈云容,做出一副感情要好的样子,回到了斋饭堂。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回去一看,竟然碰到了两位熟人。 太子和平王穿着一身便衣,正在那里用膳。 沈云容一见太子和平王,就失了方才活蹦乱跳的样子,转而变得弱柳扶风,坐在太子对面。 “太子殿下,不知道你们怎么有兴致到这里用膳啊?” 沈云容的话引得诸位用饭之人频频侧目。 沈云裳在心中暗骂,蠢货,二位皇子既然身着便装,就是不想被认出来,她还这样称呼,还想着交好,不得罪就是好的了! 沈云裳也迈着步子坐在了沈云容身边,她怕沈云容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惹人厌烦,再给整个太师府招致祸端。 “沈四小姐,今日我和兄长来只是向佛祖敬香,不想过于招摇,还请沈四小姐体谅。” 平王的话没有半分感情,好似冬日里的流水,冷得透骨。 沈云容脸色白了白,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求助似的看向沈云裳。 沈云裳默默叹了口气,她在府中与沈云容怎么斗都没事,但出了太师府,她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总不能因为她沈云容坏了整个太师府的名声。 她举起一杯茶水,向太子的酒杯磕了一下,“臣女妹妹言语冒失,臣女在这以茶代酒,请太...公子原谅小妹无心之失。” 说完,一杯茶水尽数喝光。 太子喜欢这种不拘小节的做派,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沈四小姐本就是无心之失,我自然不会追究,倒是沈二小姐,颇有些战场女将的英姿。” 太子的称赞让沈云裳暗道不好,她上一世费尽心思想让太子喜欢,将他喜欢的样子学了个遍,连带这一世的一些习惯也已经改变,若太子想求娶她做太子妃,那她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 不过,太子既然现在对她有好感,那她不如利用这一点,用太子的人为她找出鬼医! 想到这里,沈云裳面上又做出一副哀伤的表情。 “方才公子说我有些英姿,不过是家中母亲病重的缘故,想必二位也有所耳闻。” 沈秉文为夫人请太医的事宫里人人都知道,算不得什么稀奇事,太子点点头,示意沈云裳接着说下去。 “母亲病重,父亲托关系请了两位太医来家里诊治,两位太医却说母亲的病,非鬼医不能治,鬼医那人连是不是真实存在都不知道,云裳又怎么请得动他为母亲看病,故而故作坚强,希望母亲弥留之际能够不再为我担心。” 沈云裳说得言辞恳切,感人肺腑,到让太子和平王都有了几分动容。 宋清雨本就是元忠侯府嫡幼女,谁找到了鬼医就相当于同时卖给元忠侯府和太师府两份人情,不管以后如何,有这两份恩情在,就已经是莫大的助益。 “沈二小姐倒也不必过于忧心,我和舍弟都会帮忙寻找,想必不日就能有消息! 沈云容一听太子要出面帮忙找鬼医,心中一万个不乐意,她和苏姨娘就等着宋清雨撒手人寰,好在太师府一手遮天呢! “姐姐实在有些不懂事了,这是我们家的事,怎么能让二位日理万机的公子帮忙呢。” 第21章 沈云皎受伤 平王见状,目光不住在沈云裳和沈云容之间扫视。 姐姐想救母亲,妹妹却阻拦,看来这两姐妹倒是没有他想的关系那么好,那之前沈云容落水的事,他以为是姐妹俩一同计划,借机上位的手段,难不成是他想多了? “妹妹这话我就看不懂了,我的母亲是太师府主母,若真找到了鬼医自然是太师府和元忠侯府双双感谢,至于帮不帮忙,则是两位公子的选择,妹妹在这推让什么呢。” 沈云裳又倒了一杯茶,点出其中利害关系,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云容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勉强扯起一个笑容 “姐姐说的是,母亲平安,我和姨娘也放心。” 四人一齐用完了斋饭,沈云裳和沈云容回了太师府。 沈云容刚一下马车就急急跑回瑶雪苑,闯进了苏姨娘的屋子。 “姨娘,沈云裳让太子和平王帮她找鬼医,我们该怎么办呀!万一真让她们找着了,宋清雨活下来了怎么办!” 苏姨娘正在给沈云容做冬日里的棉衣,见她冲进来忙上前去扶住。 “什么?让太子出面找鬼医?” 苏姨娘心中也慌乱起来,她下的毒只是罕见的慢性毒药,本想一点点耗死宋清雨,若真由太子出面,哪怕寻不到鬼医,寻些个行脚医生,万一给治好了,她这么些年的筹谋不就全白费了! 苏姨娘牵着沈云容的手回榻上坐下,嘴里不住嘀咕着 “无事,无事,谁也拦不了我们母女的路!既然她五更死不了,那我们就让她三更死!“ 说着,苏姨娘的眼神愈发阴狠,好似地狱刚爬上来的恶鬼。 沈云裳回到长宁阁,侍灯伺候着她换一身轻便的衣裳。 沈云裳想起来,早晨赶走知书的时候,绯儿站出来作证。 哼,这事本就是设下的局,哪有什么证据,她倒是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侍灯,你觉得绯儿这人怎么样?” 侍灯正在梳头,偏着头想了一下 “不怎么样,虽然她没像翠儿那样露出马脚,但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而且似乎不太安分,有几次我送东西看见她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是在干嘛。” 沈云裳了然,看来这个绯儿也是个唯利是图之人,难免没给苏姨娘递过什么消息,既然如此,那她就好好利用这颗棋子! “小姐,五小姐从假山上摔下来了,苏姨娘请您去探望呢。” 绯儿打了帘子进来传话,眼睛死死盯着沈云裳。 知书已经被赶出去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被提拔为贴身侍女。 沈云裳对上了她的视线,眼睛好似能洞察人心。 “是绯儿啊,我记着今天早上,是你作证知书偷了东西?” 绯儿心中一阵激动“是啊小姐,我对长宁阁忠心耿耿,实在见不得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发生!这才出面作证。” 沈云裳把一支珍珠头钗插进发髻里,嘴角微扬,转身向外走去。 “那好,你就接替知书的位置贴身伺候吧,咱们也去瞧瞧五妹妹伤得怎么样。” 恐怕这次的事,与她之前去飞花筑有关系,苏姨娘这是趁着她羽翼未丰,就打压上了,既然人家送上门的把柄,哪有不用的道理。 与前几日的冷清不同,今日的飞花筑热闹非凡。 乔氏坐在榻上,苏姨娘和杨姨娘坐在下首,沈云皎还昏迷着,由几个侍女照顾,赵太医和江太医在桌边围着写方子。 沈云裳看着两位太医,心中隐隐有不安,低头和侍灯说 “现在两位太医都在这,母亲那里怕没人照顾,你去帮紫云看着,这段时间不要让母亲吃药。” 沈云裳害怕苏姨娘调虎离山,借机给母亲药里放东西,凡事还是等两位太医回去再说。 侍灯轻轻点头,转身对一旁的绯儿指使道 “你好生照顾小姐,若有什么不周到的,看我怎么对付你!” 绯儿有些不乐意,都是贴身侍女,凭什么侍灯可以对她呼来喝去的! 她抬起眼轻轻瞟了眼沈云裳,见沈云裳默不作声,她也没敢说什么,低低应了句“是” 侍灯去了同心苑,沈云裳的心里也算踏实,上前几步去给祖母请安。 苏姨娘眼光在绯儿身上流转,又瞧了瞧沈云裳的小脸。 “云裳,听说你赶走了院子里两名侍女,堂堂太师府小姐,没人伺候怎么行,明日我就拨两个懂事的到你房里伺候。 沈云裳站起身,坐在刚才杨姨娘让出来的位置上,面露不解。 “我是来看妹妹的,姨娘怎么这个时候问起我这种事来了?” 乔氏偏过头瞪了苏姨娘一眼,还不知道五小姐情况怎么样,倒先惦记着往二小姐屋里塞人,真是拜高踩低,上不得台面! 沈云裳观察着乔氏的表情,知道她现在对苏姨娘略有不满,又继续煽风点火。 “我心里惦记着五妹妹,倒是不太在意有没有人伺候,不过上次来飞花筑的时候连一个下人都见不到,杨姨娘也只是一笑置之,说都送去给苏姨娘使唤了,那不如姨娘把要放到我屋的两个也都拿去使唤。” 乔氏一听对苏姨娘愈加不满。 每个院子有四个低等下人,每个主子又有两名贴身侍从,飞花筑同时住着杨姨娘和沈云皎,该是有八个人伺候,竟然都送去瑶雪苑了,苏姨娘的排场竟比她这个太夫人还大! 苏姨娘暗叫不好,又被这沈云裳摆了一道,连连解释说 “之前瑶雪苑的库房坏了,便从离得近的飞花筑找人来修理,许是赶巧了,二小姐才没见着下人。” “哼,坏了自有工匠修,你用飞花筑的人算怎么回事!若不是你把人都要走了,皎儿也不会没人看着,生生从假山上摔下来!” 不用沈云裳提醒,乔氏直接就把苏姨娘怼了。 她好不容易媳妇熬成婆,决不允许在太师府里有人比她的排场大,苏姨娘真是不懂规矩! 苏姨娘见越描越黑,狠狠剜了沈云裳一眼,只能咬咬牙把这件事应下,毕竟她想做太师府主母,可得哄好这位太夫人。 第22章 查案 “祖母莫要生气,苏姨娘统管全家,许是一时间忙昏了头也未可知呀。” 沈云裳这话看起来是在替苏姨娘说话,实际却是在提醒乔氏,苏姨娘管家,若是沈云皎有什么,那她苏姨娘最少也得落个管家不严之罪。 苏姨娘实在害怕沈云裳再挑拨,拿起一盏茶就塞在了她手里。 “今日新沏的茶极好,二小姐尝尝。” 沈云裳拿过茶盏却不急着喝,一双眼睛盯着苏姨娘,眼波流转,好像一只心思灵巧的狐狸,看得苏姨娘心里发麻。 左不过是个十多岁的丫头片子,还能反上天去?只要这件事成了,她做了太师府主母,以后沈云裳还不是要看她眼色! 想到这里,苏姨娘心里才算好受,脸上又扯出得体的笑容。 那边两位太医商议出了结果,过来向乔氏回话。 “太夫人,五小姐伤了头,我们已经处理过又开了方子,只是这能不能醒来,还是要看五小姐自己的命数。” 杨姨娘一脸的不可置信,好似不能接受这件事情,随即眼中流出两行清泪,直接晕倒在地。 杨姨娘被抬走,乔氏一脸阴沉,整个飞花筑没人敢再说话,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说来,五妹妹一向文静,又常年只在飞花筑活动,怎么会突然从假山上跌落?真是奇怪。” 沈云裳说完,又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呷了口茶。 “查!给我查!” 乔氏轻易不管府里的事,今日实在是气愤过头了,她要把府里的妖魔鬼怪一并清除干净! 风儿雨儿和苏姨娘对了下眼神,就走了出去,没过一会,就带了青儿过来。 沈云裳瞧见青儿才知道,原来今日的事又是针对她的,苏姨娘手段果然毒辣! “太夫人,姨娘,这是长宁阁的青儿,就是她第一个发现五小姐摔下来的!” 乔氏眼中闪着寒光,瞟了沈云裳一眼,厉声质问青儿。 “你在假山那做什么,怎么碰巧就是你遇见了五小姐摔下来?” 青儿哪经历过这种大场面,一时间有些害怕,看了沈云裳一眼。 “祖母问你什么你就照实说好了,只要你是清白的,祖母必不可能冤枉了你。” 青儿咽了一口唾沫,哆哆嗦嗦地说“因为...因为是奴婢让五小姐去假山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云裳身上,苏姨娘直接站起来用手指指着她 “二小姐,五小姐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五小姐!” 沈云裳倒是波澜不惊,直视着苏姨娘的眼睛 “姨娘,话可不能说得这么绝,我根本没有加害五妹妹的理由啊。” “可这话是你院子里的侍女亲口说的!除了你能指使得了她,还有谁?” 沈云裳看着苏姨娘愈发得意的脸,也扯出一丝笑容回敬 “那姨娘和我打个赌如何,若真是我害了五妹妹,那云裳自愿让出嫡出女儿的名位给四妹妹做,若这事不是云裳做的,那姨娘就由贵妾降为贱妾如何?” 贱妾,也就是通房,和姨娘的地位千差万别。 姨娘好歹算半个主子,是正经妾室,生的孩子也能记在族谱上,通房则与玩物无异,白天还要做活伺候人,更有些达官贵族,还会把通房作为礼物互相赠送,一点尊严都没有。 苏姨娘咬紧了牙,此刻恨不得马上手刃了沈云裳,这个小妖孽这是把她架起来了。 沈云裳这么自信,她总怕还有后手,若是答应,岂不就是白白送了一个大便宜!但若她不答应,便是认为沈云裳无罪,往后也再不能因为这事说些什么。 苏姨娘想起之前府医那档子事,这小丫头片子最擅攻心,难保这不是个空城计! 随即巧笑嫣然“好啊,只是就算这事与二小姐无关,是长宁阁下人所为,二小姐也难逃干系。” 沈云裳点点头“那是自然。” 转头温言问青儿“青儿,你为什么要让五妹妹去假山,或者...是受了什么人指使?” 青儿发现二小姐相信她,甚至不惜与苏姨娘对赌,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伸出手指了苏姨娘身后的雨儿 “是她!是她说五小姐长日里在飞花筑待着,难免心情郁闷,她发现假山之上风景绝佳,让我把五小姐叫到假山上去。” 苏姨娘看了一眼雨儿,直接用帕子捂住嘴笑出了声 “你这小丫头,怕你家小姐受罚,倒在这里攀附起人来了,雨儿无缘无故让你把五小姐吸引到假山上去做什么。” 其他人也是满脸的不相信,都觉得是青儿为沈云裳脱罪才有此一说,青儿急得脸憋得通红,“是真的,我说的是真的!” 苏姨娘挑衅地看了眼沈云裳,“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 沈云裳仍然是不急不躁,又喝了口茶 “是不是真的,传人证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还有人证? 苏姨娘脸上的表情由得意变为惊恐,马上看了眼雨儿,用眼神询问她,雨儿轻轻摇了摇头,苏姨娘才有些放心。 不过片刻,花园里的春秀就作为人证被叫过来了。 “春秀当时正在花园打扫,倒是看见了些有意思的东西,春秀,把你看见的再说一遍。” 春秀低头应了,慢慢开口道“当时我在打扫,看见雨儿和青儿说了些什么,但是当时我离得远,没听见内容,然后雨儿就带青儿上了假山。” 雨儿闻言,激动地上前一步“你血口喷人!” 苏姨娘抬手拦住了雨儿,盯着春秀悠悠道 “你可有什么证据?若是空口白牙污蔑人,我就把你送到官府!” 春秀没敢抬头,跪在那里右手在左袖子里掏着什么。 “有的,她们走后,我过去捡到了一个耳坠子。” 雨儿脸色一白,下意识就用手去摸两边的耳垂,果然丢了一个耳坠子。 沈云裳瞧见她的动作,目光灼灼地讥讽道 “苏姨娘身边的丫头真是别出心裁,带耳坠子都只带一只。” 这时候春秀也掏出了另一只耳坠子,和雨儿耳朵上的那只一模一样! 第23章 惩处 此刻真相大白,屋内众人都抬眼瞧着苏姨娘,乔氏也冷眼看着。 苏姨娘马上站起身跪在地上,一脸的惊恐 “我,我不知道啊,雨儿!我平日里对你不薄,你为何要做这种事情害我!” 雨儿也是心中委屈,明明是苏姨娘的主意,怎么出了事全都要她背锅! “姨娘,我...” 刚想开口,雨儿就对上了苏姨娘鹰一样的锐利的眼神。 苏姨娘的手段她是知道的,若她今日供出了苏姨娘,不仅她,她的一家都会被苏姨娘折磨,想起尚在襁褓的弟弟,雨儿咬咬牙,跟苏姨娘跪到了一起。 “一切都是雨儿的错,是那日帮五小姐做事,回瑶雪苑耽搁挨了训斥,雨儿对五小姐记恨在心才设计陷害,还请太夫人从轻处置!” 说是从轻处置,可是陷害太师府小姐,又怎么会轻! “哼,你这贱蹄子,满口说辞!来人,拖出去打死!”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粗使婆子进来,作势拖走雨儿。 雨儿心下慌乱,赶忙抓住苏姨娘的胳膊 “姨娘,你救救我呀!” 苏姨娘现在巴不得赶紧和雨儿脱离了关系,怎么会救,她一边往下扒雨儿握住她的手,一边朗声道 “雨儿在瑶雪苑伺候的也算周到,安心去吧,我会好好给你父母一笔赏钱,让他们安度晚年!” 雨儿一听彻底绝望了,流着泪被两个婆子拖走,一声声惨叫从院中传来,每叫一声,苏姨娘的心便揪一下。 不多时,惨叫声便停了,婆子进来传话“太夫人,已经咽气了。” 乔氏挥挥手,闭上眼睛,好像不忍心听到这样的事情 “处理干净吧。” “今日真是好险,要不是春秀及时过来,那被打死的可就是青儿了。” 沈云裳见没人提处置苏姨娘的事,那索性她来开个头。 一听这话,众人都不约而同想起了刚才沈云裳和苏姨娘的赌约,纷纷侧头看向苏姨娘,苏姨娘也自知理亏,扯着嘴角笑得勉强 “事情都是雨儿做的,我实在是不知情,怎么能作数?” 沈云裳没理会她那副可怜模样,若不是她上次去过飞花筑出来叮嘱过春秀,要她照看飞花筑,现在跪在地上惊慌失措的,就是她沈云裳! 她转过头看向乔氏,一双圆眼中满是无辜 ”祖母,刚才苏姨娘可不是这么说的呀,刚才姨娘不是说,就算青儿犯错,我也脱不了干系,怎么到姨娘这里就不做数了呢。” 苏姨娘抬眼瞪着沈云裳,恨不得眼神能化作几把利剑,刺向沈云裳的心脏! 她现在好恨,当初怎么不趁着她还小,就把她在襁褓里掐死! 纵使心里再恨,苏姨娘面上还是笑盈盈的 “与二小姐的赌约我自然是认的,只是现在主母病重,若我做了通房,只怕没人管家了。” 苏姨娘心里止不住盘算,她掌管府中事务多年,一时间哪能找到人替她,她管家一日,就做得一日姨娘! “姨娘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这府里这么多人,怎么会没人管事呢,陆姨娘虽然常居偏院不出门,但听说从前也是官家小姐,家里出了事才来做姨娘,想必也是会看账本的。” 沈云裳说完,又钻到乔氏怀里撒娇“祖母说对不对。” 今日乔氏处理这些事情已经厌烦,只想回去歇着,闭着眼睛捏了捏鼻梁 “就这样吧。” 说完就起身走了,沈云裳也跟在身后出了门,院子里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哪里看得出半分死过人的迹象。 出了飞花筑,沈云裳直奔同心苑。 今日在昭云寺里的请两位皇子找鬼医的事想必沈云容已经告诉苏姨娘了,只怕苏姨娘设计沈云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拖住她和两位太医的法子罢了。 进了同心苑,只见紫云和侍灯双双跪在院中,紫雾焦急得在院中踱步,不敢出去找人。 沈云裳心里咯噔一下,提着裙摆就往屋里跑,一推开门,就见王姨娘扶着宋清雨正要喂药。 “慢着!” 沈云裳冲上去就夺下了药碗“王承香你好大的胆子!敢给主母下药!” 宋清雨一下子愣住了,转头看向王姨娘,哪知王姨娘只是淡淡一笑,拿过药碗,也没用汤匙,一口气喝了下去。 喝完,又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药渍。 “二小姐,这碗不过是安神的药,我就是再大胆,也不敢亲自过来给主母下毒,不过是一时做给苏叶看罢了。” 说完,王承香自顾自起身倒了杯茶水,冲冲嘴里的苦味。 “想必二小姐也看出来了,苏叶她在那边使绊子拖住你,让我过来给主母投毒,只要这两件事成了,主母身亡,嫡出小姐德行有亏,她就能借着她那五品官哥哥的权势,和主君的宠爱,摇身一变做主母,可她算错了,我又不是傻子,到时候一旦主君查这件事,她怎么可能保我!” 沈云裳一颗心算是放了下来,苏姨娘果然是盯着同心苑,不过只要母亲没受到伤害就好。 但她对王姨娘的警惕还是没放下,这次是安神药,谁能保证下一次是什么! 王姨娘好似看出来沈云裳对她的防范,苦笑道 “二小姐,如今我帮苏姨娘做事,为的不过是有个安生日子,我把这些事情都说出来,也是给你卖好,图的也是日后有安生日子,我没那么有野心,不过是想在这高门大院里好好活下去罢了。” 沈云裳观察着王姨娘的表情,见她不似说谎。 如今虽然一时打击了苏姨娘,拔掉她两根爪牙,但她掌管太师府多年,各种利益关系盘根错节,哪是那么好连根拔起的,既然王姨娘对苏姨娘不算忠心,倒是可以好好利用起这枚棋子。 “王姨娘,既然你也不忠于苏姨娘,那不如将苏姨娘的底细都告诉我,我们也好打个措手不及,到时候,你又何必屈居人下。” “二小姐,我不傻,除了一个苏姨娘,还会有第二个,主母这病也不知能不能好,二小姐又迟早要嫁人,怎么能让我一下子把所有底细交出来呢。” 第24章 入会资格 王承香在苏姨娘手底下做事,果然有几分手段,只怕她也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安分人。 “好,既然姨娘信得过云裳和母亲,那等母亲重新掌家之后必不亏待姨娘!” 没套出什么消息也在沈云裳意料之中,若王姨娘真是随便就把软肋告知于他人的人,苏姨娘想必也不会用她。 王姨娘来卖好,就是想留条后路,她三番两次打压苏姨娘,府中上下都看在眼里,万一真是日后母亲起势,她也能有个依仗。 不如先应承下来,至少少了一个在暗处的隐患。 沈云裳拔下头上的绞丝金钗,笑意吟吟戴在王姨娘头上,捧起她的脸瞧了又瞧。 “果真是人靠衣装,姨娘你本就是个美人胚子,这么一打扮,真是出水芙蓉一般,叫人挪不开眼!” 王承香是太夫人从人伢子那里精心挑来的,不仅长相颇有风韵,身材也是玲珑有致,只是没什么文化,和沈秉文算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递过投名状,又得了赏赐,王氏算是心满意足,扭着身子出了同心苑。 沈云裳目送王姨娘离开,忙不迭就去查看母亲的状况。 两位太医为了阻止母亲体内的毒素蔓延,开的药除了解毒,还有安神的作用。 母亲成日里睡着,清醒的日子倒是不多。 王姨娘刚回了住处,苏姨娘就找上门来。 “王承香,你应当知道杨妙过的是什么日子,我看你是好日子过多了,给我办事也不上心!” 王承香嗤笑一声,在回来的路上丫头就把飞花筑发生的事跟她说了个清楚,现在苏姨娘的管家权没有了,身份也降低成了通房,不过是高级些的侍婢,她不必害怕! 她扶了扶沈云裳送的那支玉簪,慢条斯理,摆足了姨娘的派头。 “你还好意思来质问我?当初你说五小姐受伤的脏水会泼到二小姐身上,可现在呢,反倒是你受了惩处,若我真对主母下了手,主母亡故,我逃不了干系,以后这府里哪还有你苏叶说话的份!” 这番话戳到了苏姨娘的痛处,她像一只斗败的公鸡,颓然坐在椅子上。 是啊,之前她还有斗一斗的资本,现在中了那小妮子的套,什么都没了。 至少先消停些日子,再找机会央着主君复她位份! 沈秉文那里得了消息,一连几日都宿在陆姨娘房中,恨得苏姨娘牙根都痒痒! 瑶雪苑内, 风儿正帮苏姨娘捏着有些浮肿的腿,捏得她不住倒吸凉气。 这些日子每每要去老太太跟前站规矩,站得她腿都粗了一圈。 半晌,去了腿上的酸痛,她摆摆手,让风儿去把四小姐叫来。 沈云容刚进门,苏姨娘一双美目登时就蓄满泪水,侧卧在贵妃榻上,伸手去拉她的手,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哽咽。 “容儿,再过几日就是定国公府办的百花会,届时各个亲王贵胄云集,你可要好好表现,只要你当了皇妃,我,我也不必受此折辱了!” 说完,眼中的泪水恰到好处流出来,砸在地上,似乎在诉说着这些日子的辛酸苦楚。 沈云容瞧着苏姨娘这副模样,心里倒是没什么波澜。 要不是苏姨娘为人妾室,指不定她就托生到哪个正妻肚子里做嫡出小姐了,何苦在这里和姨娘挤在一个院子里! 她越过苏姨娘,径直走进去坐在了太师椅上,把玩着手里新得的珠串。 “你说得倒轻松,眼下太子妃位置空悬,雍王,平王,廉王都尚未娶亲,百花宴虽然是定国公府举办的,可谁都能看出来,背后是惠妃娘娘的授意,想必是要给太子选太子妃,怎么可能会让我这种庶出女儿跟过去凑热闹!” 沈云容听说定国公府给沈云裳下了帖子,忙不迭就派人去打听,结果等了整整一天才知道,人家这帖子是给嫡出女儿送的,根本没有她的事。 想到这里,她瞧苏姨娘的眼神更幽怨了几分,语气也没有太客气。 苏姨娘心下一凉,现在云容也是该相看的年纪了,偏各家大族要的都是嫡女,宋清雨的事实在是不好再拖,只有她当上了主母,沈云容才能真正抬起头来! 苏姨娘半晌没说话,沈云容见她现在那个窝囊样子心里也来气,干脆起身要走,走到门口又被苏姨娘叫住。 “你先回去准备着,百花宴的事我去找你舅舅想办法。 沈云容听完也懒得搭理,直接转身就走。 舅舅虽说是京官,再怎么说也只有五品,哪能拿得到定国公府的帖子,实在是痴人说梦! 沈云裳照顾完母亲回到长宁阁,绯儿正拿了一套鲜红色衣裙出来整理。 上一世沈云裳为百花宴准备的就是这套衣裙,只是出了她名节不检点那档子事,原本该给她下的帖子,送到了沈云容手里,倒是让她大出风头。 沈云裳又睥睨了一眼这套衣裙,鲜红如火,上面坠着的各色宝石熠熠生辉,无一不彰显着太师府的荣耀与富贵。 只是......天家宴会,若是富贵更甚于皇家,岂不是引人非议。 侍灯见沈云裳沉默不语,对着绯儿扬扬手, “小姐累了,想要休息,你去外面伺候。” 绯儿张张嘴想争论一番,却见沈云裳已经直接进了内室,只得暂时压下心里的不满。 都是贴身侍女,偏侍灯总抢了她在小姐面前的风头,打压着她,实在是不公平! 她扯着裙子走出房门,径直回了自己房间待着,一转头瞧见上次为苏姨娘办事她赏的一只银锭子。 苏姨娘对待下人倒是极为宽厚,若是在现在苏姨娘被贬为通房之时,她去雪中送炭,想必苏姨娘能记些她的好处。 正巧前些日子雨儿不安分被打死了,苏姨娘那里也空着一位贴身侍女,能到苏姨娘身边伺候,想必比在二小姐身边更有前程! 有了主意,绯儿趁着没人注意她,起身悄悄去了瑶雪苑。 她前脚刚出长宁阁,侍灯那就得了消息。 第25章 送衣裙 “小姐,绯儿未免也太不安分些,您才提携她几日,这就耐不住性子,巴巴跑到瑶雪苑去了!” 侍灯正在给沈云裳梳头,小嘴撅得老高,沈云裳把手里看的医书放下,对着铜镜描了描眉眼。 “你呀,就是沉不住气,既然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往后离她远些便是,何苦气着自己的身子。” 侍灯挑出一支白玉簪子插在沈云裳的头顶,还是有些不服气, “小姐,她既然不忠,你又何必用她,苏姨娘为人阴险狡诈,留着她实在是危险啊。” 沈云裳勾唇一笑,偏过头去看刚才侍灯簪的那只簪子,伸手调整了一下角度, “你知道什么是欲擒故纵吗,有些人越宠着,越不知道分寸,就更容易得罪那些得罪不起的人。” 说完,嘴角又扯起一抹微笑, “拿上那件新做的红色裙装,四妹妹也想去百花会,咱们做姐姐的,自然应当表现得大度些。” 沈云裳行至瑶雪苑,正赶上沈秉文从房中出来。 沈云裳眼睛微眯,神情颇耐人寻味。 看来这陆姨娘的手段确实不算高超,这才短短几日,爹爹就又宿在瑶雪苑了。 进入内室,苏姨娘正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回想刚才的事。 刚才她梨花带雨哭了好一通,主君才总算答应复了她姨娘的位份,果然,在这府宅之中,还是要有恩宠。 沈云裳清咳两声,苏姨娘连忙敛了神色,起来见礼。 沈云裳扶起她,眼睛左顾右盼好似在寻找什么东西。 “苏通房,怎么不见四妹妹呢?” 苏姨娘一听这话,直恨得牙根痒痒,看向沈云裳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恨意,不过这恨意稍纵即逝,再看,仍是一副恭敬的笑脸。 “四小姐去陪太夫人用早饭了,估计得一会才会回来,二小姐若是急事,我这就差人去请。” 说着,风儿头一低就要往外走,直接被侍灯伸手拦下。 这人她记得可清楚,之前苏姨娘陷害小姐的时候,就是她非要往里闯,这要真让她去找人,指不定多嘴多舌,说些什么不该说的呢。 沈云裳睥睨了一眼风儿,自顾自坐在厅堂中间那把太师椅上,使个眼色,侍灯就端上了那套早就准备好的红色衣裙。 这套衣装实在算是华贵,上面坠的各色宝石直晃得苏姨娘睁不开眼。 “过几日就是百花会,我收到了定国公府的帖子,想必四妹妹也该有,之前因为一些小事和四妹妹,苏通房闹得多有不快,这件衣裳算是云裳赔罪。” 苏姨娘眼中的恨意又深了几分,她这哪是来赔罪的,分明是来看笑话的! 她实在是想把这衣裳一把扔在地上狠狠踩上几脚,无奈沈云裳是太师府嫡女,若敢这么对她的礼物,就是乱了尊卑。 苏姨娘只能打碎银牙往肚里吞,强撑着僵硬的笑脸把衣服收下,又做出一副可怜样子, “二小姐心意是好的,只是可怜了四小姐,因着是庶女,人家不给下拜帖呢。” 说完,又一脸希冀地瞧着沈云裳。 虽说她最近是机灵了不少,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从前她就是教沈云容用这招套了不少东西。 又是这招。 沈云裳接过下人递来的茶水,唇角勾起一抹笑, “你不说我都忘了,苏通房是妾,人家自然不愿意给妾的女儿下拜帖,苏通房可要再想想办法了。” 说完,也没喝茶,直接带着侍灯就出了瑶雪苑。 苏姨娘瞧着沈云裳主仆二人渐行渐远的身影,气得直接拿起刚才沈云裳放在桌上的茶盏就往地上砸。 “小兔崽子!凭你也敢在我面前张狂!” 风儿连忙帮她抚背顺气, “姨娘莫动怒了,宋清雨病成那个样子,可活不了几个月,到时候这太师府还不是姨娘的囊中之物吗!” 风儿一番话倒是提醒她了,眼下主君已经允诺恢复她姨娘的位份,掌家大权倒是不急,要紧的事是帮云容拿到帖子。 走出瑶雪苑,侍灯的心情倒是不错,蹦蹦跳跳,嘴里还哼着小曲。 “小姐,你看见了吗,苏姨娘进府那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她那么难看的脸色,哈哈哈,真是太痛快啦。” 沈云裳瞧着侍灯的活泼样子,心里也像是雨过天晴般透亮, “她在太师府盘踞多年,一向有恃无恐惯了,突然接二连三受打击,对我不恨之入骨才怪呢。” 提到这茬,侍灯的脚步停下,眉宇间尽是担忧之色, “小姐,今日虽说是出气,只怕苏姨娘以后不会放过小姐,咱们还是得多加防范。” 瞧见侍灯担忧的样子,沈云裳心里好似有一股暖流涌过,她伸手理了理侍灯额前的碎发,继续往祖母院子走去。 “就算咱们不气她这回,她也不会放过咱们,单我这个太师府嫡女的身份就挡了她的路,走一步算一步吧。” 话是这么说,沈云裳的心里却无比坚定,这一世,她一定会守护好重要的人,不会给苏姨娘一点可乘之机! 到了寿安堂,祖孙两个一同用饭的样子倒是和乐融融。 沈云裳径直进入内室,盈盈一拜, “孙女给祖母请安。” 乔氏还没说话,沈云容倒按捺不住性子,嘴快直接吐出一句, “姐姐来得倒是迟,要是姐姐陪祖母用膳,岂不是要把她老人家饿着了。” 沈云容脸上笑意盈盈,说出的话却暗含锋芒,借着祖母的身份在这指责她请安晚了。 乔氏斜着眼睛看了沈云容一眼,眼底有些不满。 上次这丫头恶人先告状,让她回去抄写了《女则》《女训》,怎么还这么没规矩,敢抢在她前头说话,还是苏叶身份低微,连个女儿都教不好! 沈云容哪里意识到,这话没往沈云裳身上泼脏水,反倒把自己给坑了,还在那喜滋滋地等着祖母训斥她。 沈云裳强憋着笑,亭亭玉立,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请祖母见谅,实在不是孙女要来迟,是祖母常常教诲,家和万事兴,我想着之前和瑶雪苑闹了些不愉快,关系总不能一直僵着,就去送了些礼物,这才来迟了。” 第26章 恢复姨娘位份 沈云裳这话说得大方得体,衬得沈云容处处言语讥讽,实在是小家子气。 乔氏点点头,一张老脸上挂着满意的微笑,伸手去牵沈云裳的手,嘴里还止不住念叨。 “好,你果然是个懂事的,不像某些人,明里暗里只会往别人身上泼脏水。” 沈云容一听这话,乔氏这是明晃晃地点她了,不禁脸色一白。 好在也是苏姨娘调教出来的人,不过片刻就稳住心神,直往乔氏怀里钻, “祖母说得对,姐姐温婉大方,真是太师府女子之表率,孙女一定会向姐姐努力。” 说完又细细观察乔氏的神情,见她没说话,又话锋一转, “对了祖母,孙女的舅舅刚送来一株珊瑚赏玩,不如孙女借花献佛,把珊瑚送给祖母安枕可好。” 沈云裳听了这话,眉头微皱。 沈云容的舅舅早些年是元忠侯府的家生奴才,苏姨娘被沈秉文纳了做妾,母亲心肠好,放他出去做官。 没想到此人真有几分本领,跟着鲁州巡抚治水,治出几分功名,被调任到京中做官。 能随手就往苏姨娘那里送礼物,看来他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 “妹妹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定远侯府无男嗣,只有宫里的姨母,哪里来的舅舅?” 这话说得沈云容又是脸色一白。 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只有宋清语才是她的母亲,只有定远侯府才算是她的亲戚,舅舅……私下叫叫还行,放在明面上实在是有些坏规矩。 沈云容还想再说话,却被乔氏一个眼刀吓得不敢再开口。 乔氏拉着沈云裳的手,脸色冰冷如石头, “上次叫你抄女则与女训,看来没起什么作用,也罢,你回去再抄录五遍,抄完之前就不用再来寿安堂拜见了。” 沈云容瞪大了眼睛,她之前惹得乔氏不快,今天是特意过来陪她用早饭,用尽浑身解数才算让她高兴点,怎么沈云裳一来,所有的努力都泡汤了。 她手紧握成拳头,眼睛死死扒在沈云裳身上,恨不得当场上去把她毒打一顿。 沈云裳抿着笑,看沈云容的眼神也充满了挑衅。 “妹妹怎么还不离开呀?再不走岂不是又要惹祖母不快。” 沈云容连喘几口粗气,才算是把心情稳定下来,行了个礼就出了寿安堂。 沈云容前脚刚走,乔氏就用鼻子冷哼一声, “珊瑚有什么好看的,那种不值钱的玩意,也往我这送!” 南玉国靠海,珊瑚常得,只是品相好的珊瑚也是可遇不可求,只是在乔氏眼里,这些东西远远比不上金银玉器。 沈云裳拔下头顶带的白玉簪,插在了乔氏的发髻中。 “祖母,孙女实在是过于年幼,这样品相极好的玉饰在孙女头上实在是浪费了,倒不如送给祖母,看,祖母带上活像一个女菩萨。” 沈云裳这么一说,周边的下人也连连应和。 “太夫人本就面貌慈祥,再配上这白玉簪子,可不就是菩萨本人嘛!” “对呀太夫人,这簪子与您可真是相得益彰呀。” 听见身边人连连夸赞,乔氏心里也像开了花似的。 她抬手摸了摸白玉发簪,质地莹润,实属上品。 又用手轻刮了下沈云裳的鼻头,嘴角噙笑, “你这小妮子,惯会说些话糊弄我这老太太,说吧,你有什么事想求祖母,祖母都答应你。” “请祖母恢复苏通房姨娘的位份。” 乔氏一听这话,面露不解。 “孩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当初她对你可是步步紧逼,是不惜与你打赌才输了,论理来说,谁求情也不该是你求情呀。” 沈云裳咬咬下唇,面露难色,过了良久才好似下了决心似的,抬起头,坚定地看着乔氏的双眼。 “祖母,我今天去送礼物的时候,瞧见爹爹从瑶雪苑出来,爹爹对苏姨娘一向爱护有加,肯定会来向祖母求情,云裳不愿祖母夹在中间难做,也不愿祖母和父亲为了云裳起争执。” 沈云裳言辞恳切,字字句句皆是为太师府着想,倒让乔氏多了几分动容。 她又摸了摸那只白玉簪,才拍拍云裳的肩膀。 “只是,这事叫你受委屈了,你放心,就算恢复她姨娘的辈分,我也不会让他欺负你去。” 沈云裳点点头,一头钻进乔氏怀里,脸上的委屈尽数消失不见。 刚才祖母还是先摸了玉簪才答应她,看来也是一匹喂不熟的狼,若是不时时向她献上宝贝,改日必就偏向旁人了。 好在这事实际上是在向父亲卖好,苏姨娘是他的爱妾,根本舍不得让她吃那么多苦。 再加上苏姨娘在府中势力盘根错节,这话若不是她说,也会有旁人撺掇,那还不如让她来占个好名声。 沈云容气呼呼地回到瑶雪苑,一下就被桌上鲜红的衣裙吸引了目光,直接拿起来就往自己身上比量。 “姨娘,这衣裳是给我做的吗?已经拿到百花会的帖子了吗?” 苏姨娘刚换好衣裳,正要出门去寿安堂站规矩,听见沈云容问,一边整理衣服上的褶皱,一边不经意地说, “这衣裳是沈云裳送过来的,我瞧着好看就收下了,你舅舅也差人送来百花会的帖子,他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拿到的,你去了可不能给瑶雪苑丢人。” 沈云容一听这话来了脾气,直接把衣服往桌上一甩。 “哼,我当是什么好东西,原来是人家不要的衣服送给我,还叮嘱我不要丢人,要不是她沈云裳,我怎么可能丢人!” 苏姨娘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上去环住沈云容的胳膊,止不住轻拍自己的嘴巴。 “都是姨娘这嘴说错话了,咱们云容这么优秀,定能让那些皇子一见倾心!” 听见苏姨娘这么说,沈云容脸色才算好看一些。 苏姨娘趁机又拿起桌上的衣裙放在沈云容身上比量。 “只是你还是得穿着这身衣裳去,一来这衣裳确实衬的你美艳华贵,二来,若是那些高门贵女知道沈云裳拿不穿的衣服打发你,以后谁还会和她交往呢。” 第27章 平王不简单 百花会这日,沈云裳早早就起来梳洗打扮。 定国公府是惠妃母家,无论如何,是要把礼数周全。 沈云裳的肤色本就白皙,只浅浅铺上一层细粉,再描上眉,就已是一副倾城倾国貌。 发髻也特意做的素净些,只斜插几只碧玉簪子,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与身上那件嫩绿色百花曳地裙倒是相得益彰。 带上礼物,沈云裳走到太师府门口的时候瞧见停了两辆马车,倒是丝毫不意外。 沈云容撩起车帘,从马车中探出头来,瞧沈云裳的眼神中充满了挑衅, “不好意思啊姐姐,就在昨天晚上,我也收到了定国公府的帖子,咱们姐妹得一同去赴会了。” 说完,丝毫不掩饰脸上得意的神色,摇头晃脑地放下车帘。 沈云裳也不在意,扶着侍灯的手上了前面的马车。 刚放下车帘,侍灯就表现得气呼呼, “哼,她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去参加宴会,也能显着她了!” 沈云裳又拿出医书来看,整个人恬淡如水, “有什么好置气的,这种场合她要是不想办法去才不是她了,总归是太师府的人,去要帖子人家也不能不给。” 侍灯一听这话,满脸的不乐意,小嘴撅得能挂油壶。 沈云裳轻笑一声,放下手里的书册,牵起侍灯的手,看向她的目光也充满了担忧。 “侍灯,如今知书被放出去了,母亲又病重,太师府的后院是如何的一个虎狼窝你也知道,祸从口出,以后你可万万不能再口无遮拦了。” 侍灯上一世就是替她出气,逞一时口舌之快,早早被苏姨娘料理了,这一世她实在不想再见到这样的结果。 侍灯还是有些不服气,只是也知道沈云裳这话是为她好,委屈巴巴在那拨弄手指,也没敢再说什么。 不多时,马车停在定国公府门口。 沈云裳刚下马车就见沈云容一袭红衣往里走,那腰扭得实在妩媚妖娆。 苏姨娘当初请了整个京城最负盛名的舞姬红枝教沈云容舞蹈,看来她学的可不仅仅是舞蹈,举手投足的做派也如出一辙,偏上一世太子就是被她迷得不行。 刚好平王和太子也刚到,翻身下马,就见着这姐妹正站在门口欲往里走。 “云裳妹妹!” 太子几步走到沈云裳面前,之前在昭云寺沈云裳请他与平王帮着找鬼医,他派了不少人出去,不论能不能找着,总得先让沈云裳记他个好。 “鬼医之事,云裳妹妹大可放心,我已经派遣亲信前去寻了,相信不日就能有好消息传来。” 沈云裳的拳头在袖口下握了又握,还是咬着牙跪下谢恩。 在一旁等了半天的沈云容,见没人搭理她,自顾自凑到沈云裳和太子身边,笑眯眯地对着太子见礼。 太子一见她这身装扮,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这此宴会的主要目的是给他选妃,只请了几位世家大族的小姐,怎么她一个庶女也混迹其中,还打扮的如此妖娆。 只是毕竟碍着沈云裳的颜面,他还是对沈云容点点头算是回礼。 “四小姐这一身倒是亮眼。” 这话又像给沈云容泼了一盆冷水,凭什么叫沈云裳就是云裳妹妹,叫她就是四小姐! 都怪沈云裳挡路,要不是她,太子怎么可能会对她这么疏远冷淡! 沈云容跟在沈云裳身后进入定国公府,恶狠狠的眼神就没从她身边离开过。 径直去了花园,果然只邀请了为数不多的几位名门闺秀,就连皇子也只出现了太子和平王,果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今日大家来我定国公府玩,又是百花会,不如以花为题,做几句诗来品品。” 郑婉莹是定国公亲孙女,算是东家,这话一说,大家谁也不能驳了她的面子。 太子是郑婉莹的表哥,率先举杯站起来,吟出一句,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花园中正好有一小池,里面莲花开的正盛,偶有几只蜻蜓点水,太子这诗也算是应情应景。 “好!太子殿下这诗朝气蓬勃,真是让臣弟自惭形秽,不如这样,诗词臣弟就不做了,自罚三杯算是给诸位赔罪!” 平王说完,直接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他一向不拘小节,行事又让人捉摸不定,太子也没表现出什么不悦。 沈云裳在一旁默默看着,本来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仔细回想了前世那些事,突然眉头一皱,意识到平王这是在守拙。 上一世,五位皇子之间的厮杀何其惨烈,太子也是在太师府和两位将军的鼎力支持下才略胜一筹。 而平王对太子不过是依附,母妃早逝,与皇后娘娘也不亲近,竟也能活到最后,看来此人远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 沈云裳端起面前的甜酒送到嘴里,脑海中不断思索着事情。 太师府位高权重,父亲与皇上又是自小的交情,更是得蒙圣恩,被越级封赏,注定是逃不脱这场政治方面的角逐,她作为嫡女,恐怕未来的夫婿就是这五位皇子之一。 冰凉的甜酒滑入口腔,突然沈云容使劲摇晃她,让她不慎被酒呛着了,身上的衣衫也湿了一片。 沈云容忙拿过帕子在她身上擦拭,“对不起姐姐,我没注意到你在饮酒水,只是想着该到姐姐作诗了,一时有些着急,这才……” 这话说着,竟隐隐带上哭腔,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珠子般大颗大颗往下滚。 沈云裳还没说什么,她就这幅做派,不知道的好像沈云裳在府里多苛待她似的。 郑婉莹也有些尴尬,向一旁挥挥手,就有两名穿着鹅黄色宫装的侍女过来,为沈云裳领路。 “沈二小姐若是不嫌弃,我哪里有套新做的宝蓝色裙装,不如就送给沈二小姐。” 沈云裳也没推辞,大大方方跟着两名侍女去换衣裳,只是再回到宴席的时候,大家看她的目光都带上了几丝不善。 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沈云容必然是在她离开之后又装可怜说了什么。 第28章 沈云容心思落空 沈云裳装作无事发生,自顾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眯起一双笑眼,环视众人。 “大家怎么不接着聊了?刚才四妹妹说该轮到我做诗了,那也只能献丑了。” 说完,仍然没有人搭话,沈云裳也不难受,捏着下巴,低沉一会儿,就吟出一句诗, “百花飞尽彩云空,牡丹丛、始潜红。” 沈云裳瞧见一旁盛开的牡丹,随便说了一句,毕竟有太子珠玉在前,她的诗句不能太过出彩。 想到这里,又看了一眼平王。 守拙,还真是一个好法子。 见半天都没人说话,还是郑婉莹作为东家,不好意思让场面冷下来,才出口夸赞一句。 “好,沈二小姐这诗做得真美,光品着沈二小姐这两句诗,就好像身处牡丹丛中一样。” “哼,也就是婉莹你心善,要我说,这句诗跟沈四小姐吟的那句比起来简直差远了!” 曹春书本就出身骁勇世家,有一股凛然正气,这下被沈云容一挑拨,更琢磨着怎么帮她出气了。 这才不管不顾,出言顶撞沈云裳。 沈云裳神色暗了暗,上一世参加百花会,苏姨娘老早就找人买好诗句,提前让沈云容背下,这才一鸣惊人,有了个京中才女的称号。 这一世,她可不会让沈云容如愿得那么痛快! 她扯了扯嘴角,咧出一抹笑容, “我才疏学浅,自然是做不出什么好诗的,不过前几日倒听着一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不过两句,就好像让人身处田野之中,篱笆边开满了菊花,实在是美。” 听她说出这句诗,沈云容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这诗是苏姨娘买的,她料定在这种宴会上会有吟诗作对事,刚才沈云裳又去换衣服了,照理说她应该根本不知道这句诗才对呀! 其他几人也纷纷品出一丝不对来。 方才沈云容跟他们说,在沈家受尽嫡姐的欺负,又说嫡姐拿穿旧了的裙子给她穿,这才让大家心生一股怜惜之意,没有细品她刚才所做的词句。 被沈云裳这么一提醒,倒是恍然大悟。 这哪里像是闺阁女子做出来的诗句?这分明应当是一位隐居田园的隐士才能做出来的。 一时间,几双眼睛纷纷盯向沈云容,面色比刚才面对沈云裳的时候还有不快。 本来他们也只是心疼沈云容受欺负,可若沈云容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老实,那岂不是拿他们当工具了! 一时间场面上的氛围严峻起来,沈云裳也借着饮酒,目光在众人之间来回打量。 “我……我……” 沈云容吱吱呜呜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沈云裳眼中更添上了一丝狡黠。 她放下手中的酒杯,手轻轻抚上沈云容的背。 “怎么了妹妹?是新做的这件衣裳穿起来不合身吗?还是说上面缀的装饰太多了?” 这话看似是关心,却把众人的视线引到了这件衣服上缀着的各色宝石上。 众人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特别是曹春书。 她刚才那么正义凛然的帮沈云容说话,现在才注意到,沈云容穿的衣裳贵亦无匹,根本不是寻常人家庶女该有的待遇,怎么可能在受欺负! 沈云容的脸色又白了白,怎么今天沈云裳说的每句话都好像在针对她,她明明刚才去更衣,不在席间,怎么好像料到她要说什么似的? 强让自己镇定下来,沈云容狠咬一口舌尖,逼出眼泪,偏那眼泪只在眼眶中打转,就是不往下落。 实在是我见犹怜。 “这衣裳不是姐姐制好了送过来的吗?姐姐送的衣裳,妹妹穿着自然没什么不适。” 沈云容这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大家心里又不免琢磨。 难不成,沈四小姐平日在府里吃穿用度都要过沈二小姐的手?而沈二小姐故意做不合身的衣服给沈四小姐穿? 一时间大家也难以判断两人之间的纠葛,都坐着不说话,看二人还能再说出什么讯息来。 沈云裳瞧见她这副做作样子,直接有样学样,也咬着下唇,楚楚可怜。 “四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四妹妹平日在府里,吃的用的,哪一样不比外面嫡出小姐还强,单说这百花会,除了你,哪还有什么庶女来参加,四妹妹这话实在是戳了我的心窝子了。” 说着,眼泪也大颗大颗往下滚,砸在桌面上溅出泪花。 这下子大家哪儿还有不懂的,明明是个只邀请嫡女的宴会,沈云容混进来也就罢了,还故意往嫡姐脸上抹黑,还利用他们,甚至直接把太师府嫡女气哭。 可真是一个黑心肝! 曹春书身上带着一股英气,直接举起酒杯给沈云裳敬酒, “刚才真是对不住了,沈二小姐,是我没分清状况,就出言不逊,还望沈二小姐见谅。” 沈云裳环一周,发现女眷们看她的眼神中都包含着心疼,知道沈云容的计划又泡汤了,她也懒得再装下去。 用帕子沾掉眼角的泪水,沈云裳强撑起一抹笑意,端起酒杯回敬曹春书。 沈云容坐在那里,浑身上下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 若是走了,太子殿下必定责怪,以后她与诸位皇子怕是无缘,若是不走,现在又实在难堪,她好像就是坐在那里一个活生生的笑话。 沈云裳瞧见沈云容难受,心中痛快几分,又偏过头去看太子。 正巧瞧见太子身后的矮树那里,有一只不大的马蜂窝。 她又饮下一杯甜酒,眼神中带上几分迷离,伸手招侍女过来。 “我有些吃醉了,府中可有蜂蜜?拿来一些,我解解酒。” 那侍女抬头看了眼郑婉莹,好似在等她发话。 席面上沈云裳和平王都喝的有些醉,郑婉莹索性让那侍女多拿一些。 等蜂蜜端上桌,沈云裳的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 她偷偷往沈云容的衣角上涂了些蜂蜜,然后拉起她的手,带她到太子身边敬酒。 “太子殿下文采斐然,今日我姐妹二人替天下人敬太子殿下一杯!” “敬太子殿下!” 第29章 被蛰成猪头 太子也举起酒杯回应,就在这时,沈云裳踩住沈云容的裙角,沈云容迈步一个没注意,就往太子那边倒去,直接把太子扑到了花丛里。 众人一看,太子和沈云容倒在花丛,顿时都惊慌失措起来,手忙脚乱上去扶人。 沈云裳躲在人群后面暗暗憋笑,眼中哪里还有醉意。 上一世她时刻谨记自己嫡女的身份,不敢有半分无礼的举动,这次重生,她突然发现没事给沈云容下下绊子,又解气,又好玩。 只是可惜了,他们两个人扑倒的时候没有把那个马蜂窝也扑掉,否则那两张她最痛恨的脸,必然会被蛰成猪头。 平王察觉到人群的慌乱,缓缓抬起头,就见沈云裳在那里憋笑。 倒是有趣。 她和她那个妹妹,两个人互相挖坑,下绊子,不过他倒是没见谁,都到了议亲的年纪了,还耍这种小孩子的把戏。 顺着沈云裳的视线看过去,平王发现她是在不甘心地盯着那个马蜂窝,不禁眉毛一挑。 真是没见哪家高门贵女像她似的。 要说二人儿时在宫中也算常见,小时候她便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欢脱性子,现在看来倒是没怎么变。 随手拾起一块小石子,用手轻轻一弹,马蜂窝应声而落。 沈云裳先是诧异了一下,随即眼中的笑意更浓。 平王瞧见她这个样子,竟隐隐觉得她有几分可爱。 又想起之前在太师府参加宴会,沈云容本想设计勾引他,却被沈云裳的侍女撞进池塘里。 现在看来倒是他想多了,沈云裳哪里会在意他,恐怕不大的脑袋里想的都是怎么给庶妹下套子了。 想到这里,平王的眼睛又微微眯起。 说起来,她这个庶妹还真是不够安分,这次只当给他们长个教训! 马蜂窝掉落,里面的马蜂成群结队涌出来,专往沈云容身上叮。 沈云容扑倒太子的时候,蜂蜜也粘在太子身上一些,他们二人就成了马蜂群攻的目标。 挥都挥不走,逃也逃不开。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回事呀,哎呦,要不您先进池子避一避吧?” 沈云裳故意大着舌头说出这句话,让人都以为她还在醉着。 听见这话,太子也算是病急乱投医,直接把身边的沈云容一把推开,转身扎进了池塘里。 沈云容被叮的难受,也顾不得自己不会水,跟在太子身后就扎了进去。 马峰蛰完人,自己也会死。 太子和沈云容扎进池塘的时候,早就已经有一大半的马蜂蛰过他们,剩下的几只也被小厮挥着工具赶走了,其他人倒是没受什么伤。 “你们怎么还在那里傻站着?太子和沈家小姐还在池塘里呢,还不快下去救人!” 场面都混乱成一锅粥了,好在郑婉莹作为东家还保留着几分理智,赶紧让人下去,把太子和沈云容捞上来。 这池子本就是种荷花的池子,不深,但池底有一尺淤泥。 二人被捞上来的时候,身上露出来的地方都是被马蜂蛰的包,还沾了一身泥。 沈云容头上簪的几只金钗也不知是掉进草丛里,还是池塘里了。 先是沈云容故意让大家误会沈云裳,又是扑倒太子,打下马蜂窝,把整个宴会弄的乱七八糟。 郑婉莹看着沈云容,心中隐隐升起一股恨意。 她可从来没得罪过沈云容,沈云容却这样在她家的宴会上捣乱! 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宴会也没法再开下去了。 郑婉莹多叫了几个小厮,把宾客一一送上马车,还不住地赔罪。 沈云裳前脚还醉醺醺的,后脚一上马车就笑得止不住发抖。 这种事实在是太刺激了,太好玩了。 看得侍灯,一脸茫然。 这种小宴会,不需要他们这些贴身侍女伺候,自然有东家的侍女伺候,她就一直在马车上吃糕点。 结果自家小姐一上马车就好像中了邪似的,一直笑个不停。 沈云裳趴在侍灯耳边,把刚才宴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给她听。 侍灯听完,也捂着自己的嘴巴偷笑。 “小姐,你可是太师府小姐,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哈哈哈。” 沈云裳这边乐不可支,沈云容那里气得简直要发疯。 一上马车,她直接揪住裙角,用力一扯。 “嘶啦!” 一声,艳红的衣裙直接被扯出一条口子,上面缀着的宝石也被崩开,叮叮当当掉在了马车车厢里。 挽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见自己家主子欢欢喜喜地进去,结果浑身湿透,还披了件棉披风出来。 她见着沈云容这副样子,也不敢问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能抱着她把披风紧了又紧,不让小姐被风吹到。 马车直接从后门驶入太师府内的后院,沈云裳刚下马车,就见青儿急急跑来传话。 “二小姐不好了,二小姐不好了,陆姨娘,陆姨娘她出事了!” 沈云裳提裙摆的动作微微一滞,随即瞪大了双眼。 怎么会?陆姨娘出事了! 上一世陆姨娘在府中不常现身,沈云裳也只是见过她几次,但就在沈云裳嫁入东宫之时,陆姨娘也好好的在府里活着。 难道这一世因为她的重生,也会影响到别人的人生吗! 她下车的动作更着急了几分,陆姨娘出事八成还是苏姨娘害的。 当初她和苏姨娘打赌,撬了她的管家之权,本想着等事情暂时平定一些,再去找陆姨娘卖个人情。 没想到,没想到她只是参加一个宴会,陆姨娘那里就出事了! 她扶着青儿的手,脚下步子生风,一边快走,一边不住地问青儿, “青儿,你快细说说,陆姨娘那里到底出什么事了!” 沈云裳心里急得不行,她没想到苏姨娘居然能这么着急,她刚求了祖母恢复她姨娘的位份,本以为为着避嫌也得安分几天,没想到马上为了管家权去害人! 实在是太过毒辣,连畜生都不如! 刚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哀嚎,陆姨娘的贴身侍女琉璃灰头土脸冲出来,直接撞在了沈云裳的身上。 第30章 陆姨娘之死(上) “你这丫头,走路怎么也不知道看着点,这么横冲直撞的,伤了小姐可怎么好!” 侍灯忙站在沈云裳身前护着她,又转过身仔细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好在只是衣裳脏了些。 沈云裳亲自扶起琉璃,用帕子擦去她脸上的尘土,柔声问道,“怎么了?你有什么事慢慢说。” 琉璃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泉水一般地涌出, “二小姐,求您救救姨娘吧,姨娘她……” 话正说着,里面又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沈云裳忙提了裙摆冲到陆姨娘床前,只见平日里身姿绰约的一个妙人儿,如今竟然半个身子都焦黑。 就算是她,乍一见了这模样,也被吓得不轻。 “陆姨娘,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这样呢!” 沈云裳的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她本想伸手安慰下陆姨娘,却无从下手,感觉只要一碰,陆姨娘的身体就会化作飞灰。 陆姨娘见着沈云裳,好似见到一棵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想支起身子,却实在用不上力,只能任凭泪水蓄满眼眶。 “二小姐,有人要害妾,有人要害妾!” 沈云裳点点头,回头给了侍灯一个眼神让她出去看着,转过头来让陆姨娘接着说。 陆姨娘强撑着一口气,扯住沈云裳的袖子, “二小姐,今日妾要亲自下厨为主君做糕点,只是燃火的时候,不知谁在那里放了火药,火花四溅,把妾的衣服都燃了,偏水缸里一点水没有,妾是被生生烧成这样的呀!” 沈云裳眼里尽是不忍,这法子太过恶毒,不会伤及性命,却让这深闺女子再得不到夫君的宠爱,后半辈子也只能躺在床上吊命。 今日这事闹得不小,祖母向来不喜陆姨娘,没来瞧一眼也就算了,只是没想到,父亲连差人来问候一句也没有,偌大的太师府,只有她沈云裳一人前来探望。 她长叹口气,看向陆姨娘的眼神满是心疼,“姨娘放心,我必会让暗害姨娘那人付出代价!” 听见沈云裳这么说,陆姨娘才算安下心,拼着一口气从枕头下拿出匕首,直接插进自己的脖子,温热的血喷薄而出,连沈云裳的脸上也溅上些许。 沈云裳慢慢擦去脸上溅到的血迹,一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一直觉得,苏姨娘的阴狠,只在于陷害,暗害,没想到竟然猖狂至此,敢明目张胆地取人性命! 一想到之前苏姨娘调虎离山,让王姨娘给母亲下药的事,沈云裳就有些后怕。 她默默用手合上了陆姨娘睁大的双眼,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出院门。 侍灯瞧见自家主子神情恍惚,忙上前两步扶住她,皱着眉头往里瞥了一眼。 “小姐……” 沈云裳轻拍侍灯的手,叫她不要多话,这才领着侍灯和琉璃回了长宁阁。 琉璃是跟着陆姨娘的老人了,上一世陆姨娘没什么恩宠,也一向老实本分,只是不知道这琉璃能不能用。 若琉璃是个忠心护主的,放在身边也算可靠。 绯儿正在整理床铺,一见人回来,马上欢欢喜喜迎上去,见着沈云裳脸色不好,身后还跟着琉璃,面色也紧张起来,搭把手想上去扶着, “小姐这是怎么了,面色如此不好。” 侍灯不着痕迹地躲开,面色有些冷, “小姐只是被吓着了,这里自然有我照顾,你去煮上一剂浓浓的安神汤来,给小姐去去惊吓。” 绯儿把脸一甩,心里老大不乐意。 她做普通丫头的时候就在厨房烧火,现在都是贴身丫头了,凭什么还使唤她去厨房烧火! 侍灯见等了半天绯儿都没动,不由得声音厉上几分, “聋子啦!跟你说话没听见吗!” 绯儿狠狠剜了一眼侍灯,才摔门出去。 气得侍灯直跺脚,“小姐,你看她,现在都不听使唤了!” 沈云裳脑海里想的都是方才陆姨娘的死,胃里一阵一阵地犯恶心,一个没忍住趴在桌边干呕起来。 侍灯忙上前轻抚沈云裳的背,同时用眼睛询问琉璃,琉璃嘴巴抿成一条直线,摇摇头,去打来一盆水给沈云裳擦脸。 侍灯看谁也不说话,急得不行,张开口正要问,外面来人传话,太夫人那里召见。 侍灯也只好压住心里的好奇,和琉璃跟在沈云裳身后去了寿安堂。 平日寿安堂不说欢声笑语,也是变着法子哄太夫人开心,今儿一去竟严肃得让人不敢大声喘息。 除了已经去世的陆姨娘,府中其他三位姨娘都低眉顺眼坐在下首,沈云裳来了也只敢轻抬着眼皮子瞧。 乔氏胳膊压着个蝙蝠抱枕,手上把玩着一只白玉如意,脸上也是少有的严肃。 平日她不常管府中事务,只想颐养天年,偏偏这府里接二连三地出事,前些日子沈云皎从假山上滚落,处理了雨儿,今儿又发现陆姨娘惨死院中,死之前还只有沈云裳一人去见过。 乔氏脸色有些冷,就算沈云裳是太师府嫡女,身上背了人命也不能轻纵了她! 等沈云裳行完礼,她才冷漠地开口, “裳儿,你可知道陆姨娘已经死了?” “知道,陆姨娘死的时候孙女就在她身侧。” 沈云裳蹲在地上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起身,一字一顿地回答,呆滞的目光一看就是被吓得不轻。 乔氏换了个方向接着摩挲手里的白壁如意,就当没看见沈云裳那个受惊的样子,从鼻腔中发出“嗯”的一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祖母,陆姨娘是被人害死的,有人在她的炉灶中放了火药,又故意抽干走水的水缸,她活活被烧成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话音刚落,沈云裳直接瘫坐在地上又捂着嘴干呕,这番动作才引起乔氏的注意,挥挥手让身后的侍女给她送上软凳,随即目光如炬盯着三位姨娘。 “这法子倒是恶毒,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你们可有什么看法?” 杨姨娘和王姨娘对视一眼,她们都是宅院中的女人,哪里会断案,都坐在那绞着帕子默不作声。 第31章 陆姨娘之死(下) 苏姨娘环视一圈,见没人说话,自己先扭着身子抽泣起来。 “陆妹妹一向与世无争,也不知道谁会害她,该不会,是二小姐吧。” 乔氏听到这番话也起了好奇,身子往前探了几分。 苏姨娘眼泪掉得更多,眼睛看向沈云裳,似乎是不敢说, “妾也就是随口一说,毕竟见到陆妹妹的最后一个人还是二小姐,陆妹妹又是自杀的,谁知道是不是二小姐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说着又拿帕子擦脸上的眼泪。 这幅做作姿态看得乔氏直皱眉头,不耐烦地挥挥手, “行了,主君又不在这里,收起你那狐媚样子。” 被当众这么说,苏姨娘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尴尬地扯扯嘴角,又恢复成之前那低眉顺眼的样子。 乔氏的目光又回到沈云裳脸上,眼中还带着几分探寻的意味。 陆轻舟无亲无友,死了也就死了,只是毕竟是府里的姨娘,得有个答复出来,只要这事不是沈云裳做的,是谁做的都无所谓。 沈云裳刚喝了点茶,压压恶心,才算恢复了些,规规矩矩坐在那里,直视着乔氏的目光, “祖母,这件事不是孙女做的,孙女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乔氏点点头,心里面好像有一块石头落地。 甚至沈云裳有没有真的做过都无所谓,只要她能不被查出来,能护住整个太师府的脸面就行。 这个时候风儿又附在苏姨娘耳边说了几句话,苏姨娘当即又眉开眼笑起来。 “二小姐说没做说的可真是言辞恳切,可我这边得到消息,说是二小姐房中藏了些不得了的东西呀。” 说完,坐在那里拍了拍手,风儿就抱着几支已经挖空了火药的空心爆竹扔在地上。 苏姨娘睥睨着爆竹,眼神中飞上几丝得意,“方才是二小姐说,陆妹妹是被火药烧死的,马上就从二小姐院中搜罗出这么多空心爆竹,我倒是好奇,这是怎么回事了。” 沈云裳眸色暗了暗,果然,绯儿还是背叛了她,沉不住气为了上位去陷害知书,也会为了其他利益背叛她。 “这爆竹为何会出现在我院中,我倒是不清楚,只是好奇,苏姨娘怎么知道我院里会有这些东西,还特意派人去搜?” 说着,她看苏姨娘的眼神愈发狠厉,好似包裹着千万只冰锥,刺得苏姨娘浑身发冷。 她站起身,随手拿起一只爆竹,又挑衅地看了看苏姨娘, “苏姨娘的丫头脚步可真够快的,怕不是祖母刚差人把我叫来,姨娘,你就派人去搜我的院子。” 苏姨娘对上沈云裳的眼睛,倒是没露出几分惧色。 “如今陆妹妹死了,府里面的事,总得有人管着,我之前一直帮府里管事,多少也算有些说话的分量,我那边刚一得到消息,就马上派人在府中各处搜罗,现在搜到二小姐的院子,也不算晚。” 苏姨娘已经默认管家的权利会落在她手上,自称也不再用妾,直接用上了我。 这个时候沈云裳没空在这细枝末节处与她扯皮,直接转过身对乔氏说, “祖母,既然这东西是在我院子里搜出来的,那边直接审问我院子里的下人就是,我记得有个丫头叫绯儿,侍灯瞧着她总是不太安分,不如就先从她问起吧。” 苏姨娘嘴角的笑意更甚,绯儿早就已经是她的人了,这次的东西她就是让绯儿放的,只要犯错的人是长宁阁的人,那她沈云裳就脱不了干系! 绯儿本就端着一碗安神汤候在门外,两个婆子出去,直接把她拎进屋里,手里的安神汤也被打翻在地上。 “好呀,我们正要去找你呢,你在门口鬼鬼祟祟偷听什么!” 其中一个婆子面色狠厉,揪着绯儿的领子就问。 她们是做惯了洒扫粗活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大,直接把绯儿拎得站不稳,都快喘不上气来。 还是乔氏轻咳两声,她们才把绯儿放下。 “小姐,你救救奴婢呀,奴婢,奴婢只是来给你送安神汤的呀。” 绯儿的脚刚一着地,马上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爬过去抱着沈云裳的腿痛哭。 沈云裳冷眼看着她,从空爆竹被拿进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明白了事情的经过,绯儿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她怎么可能再留! 侍灯上去就把绯儿往外扒,边扒边说, “你有话直说就是,若你真是清白的,太夫人和小姐必不能冤枉了你,若你真是有什么事情,你这副做派岂不是让小姐为难!” 侍灯也算看明白了,今日这局,从小姐的脚踏入太师府的地开始,就已经布下了。 难怪小姐平日里总叫她要谨言慎行,苏姨娘的手段果然层出不穷,不得不防呀! 绯儿挣扎了几下,还是顺着侍灯松开了抱着沈云裳的手,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抹着。 “今天早上小姐准备去定国公府赴宴,总是说寻常的烟花爆竹看起来索然无味,若是能把火药弄出来,放在铁上,必能炸出来更好看的样子,奴婢就在小姐走后,帮小姐寻了不少爆竹来。” 侍灯没想到绯儿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气得她眉头倒竖,直接上去狠狠踹了绯儿一脚。 “你放屁!小姐何时要你做过这样的事情!你说!” 绯儿被踹了这么一脚,整个人趴在地上直不起身 “虽然你成日跟在小姐身后,却也不是时时刻刻跟着,自然是今日早晨你去拿衣服的时候小姐同我讲的。” 沈云裳面若寒霜,冷冰冰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绯儿。 真是个蠢货!就算真把这桶脏水泼在了她身上,她作为长宁阁新提拔上去的贴身婢女,难道就有什么好果子吃吗! “我怎么不记得说过这话?该不是你与旁人说好了来陷害我的吧?” 说着,沈云裳站起身又对乔氏行了一礼,“祖母。孙女与陆姨娘无恩无怨,为何要这么害她,这实在是不合常理呀,依孙女之见,就是有人想把脏水泼在孙女身上,请祖母明查!” 第32章 自食恶果 乔氏心里本就偏向沈云裳,见她这么说,忙把手里的茶盏丢在绯儿面前, “你这背主的贱人!快说,是谁指示你来陷害二小姐的!” 茶盏在绯儿面前碎开,滚烫的茶水溅了她一身,她默默揉着被烫着的地方,低头往苏姨娘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抬起头一口咬定, “就是小姐做的!是小姐让我拿来爆竹,让我趁陆姨娘院子里的人没注意,丢进炉灶里!” 说完又满眼含泪,转头过去对沈云裳重重磕了一个头, “小姐,奴婢实在不愿说谎,您不能因为陆姨娘不给你好处,就这样对她呀!” 沈云裳知道今天的局就是冲她来的,手在袖子下狠狠攥成拳头,指甲都要嵌进肉里! 绯儿用手抹着眼泪,哭得有些抽搐, “当初小姐找到陆姨娘说,管家的权力是她给的,陆姨娘不能白捡便宜,得给些好处,陆姨娘不愿意,小姐又接二连三去要,最后实在气不过,就让我用研究火药的名义,取火药回来,害死了陆姨娘!” 苏姨娘眉毛挑得更高,神色都要飞到天上去,用帕子捂住嘴巴,好像沈云裳是什么晦气东西一样, “二小姐贵为嫡女,自小更是常常入宫听嬷嬷教导,怎么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呢。” “对呀,难怪陆姨娘要死在二小姐面前,原来是为了蓄意报复!” 王姨娘身后的春杏嘀咕一句,忙被王姨娘一个眼刀刹住,这才没说出更多不该说的话。 沈云裳唇角微勾,好在她早就看出绯儿有不臣之心,一直派人紧紧跟着,若非如此,只怕今日就中了圈套了! 沈云裳站起身来,衣袖一甩,尽显大家女子风范, “祖母,绯儿言辞恳切,字字句句都是指向孙女,可孙女就好奇了,此时正值盛夏,非年非节,怎么会采购爆竹呢?” 此言一出,绯儿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刷白,看向苏姨娘的眼神也带着不断的哀求。 她当时只是听从苏姨娘的话,把火药扔进炉灶中,根本没想到火药是哪里来的! 苏姨娘却丝毫不慌乱,看着跪在地上的绯儿,用手比划了一个杀人的手势,然后又扬起笑容,端起茶来喝。 绯儿看懂了苏姨娘的意思,她是想让自己担下所有的罪名,否则就要对付她家人! 绯儿没想到苏姨娘能这么绝情,她还想着,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后去瑶雪苑当差,结果苏姨娘根本就不给她留活路! 她好像浑身的筋骨都被抽走一般,直接瘫软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都怪她贪心,若是她不贪心,安安分分在小姐身边当差,日后保不齐也能像侍灯一样,受小姐信赖,偏是她想一步登天,如今连命都搭进去了! 整理好心情,绯儿又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珠,直挺挺跪在地上,眼中已没有半分光亮, “是奴婢干的!奴婢不满意同样是贴身侍女,小姐却只倚重侍灯一人!正好小姐今日出门,奴婢就偷偷跑出去买来爆竹,害了陆姨娘!” 沈云裳没再做声,之前侍灯跟她说过,她发现苏姨娘的兄长送进来的礼物中就有爆竹。 苏姨娘的兄长苏航也是五品京官,苏姨娘在府里怎么受到惩治无所谓,但是事情一旦牵扯到官场,为了整个沈家,祖母也会想办法把事情压下来,就是说了也没用。 乔氏眼中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她把身子靠在后面,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有些懒洋洋地问, “那你和陆姨娘之间又有什么恩怨?为何要害她?” 在她眼里,绯儿不过是一个玩意,算不上是人,只要她把这件事全都担下来,就是死了,也会给她母家几两银子的安葬费。 那些银子和太师府的门面比起来,简直九牛一毛。 “是奴婢心里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被陆姨娘抓住,虽然姨娘并未严惩,但奴婢面子上过不去,这才故意害死陆姨娘,陷害在小姐身上。” “那就拖出去送到官府吧。” 乔氏心里烦闷得慌,绯儿话音还没落干净,就直接让人把她拖出去,绯儿看着沈云裳,张张嘴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行了,都已经是深夜了,我也要歇息,你们就都退下吧。” 乔氏打了个哈欠,刚从椅子上站起来,马上就有人扶着她往内室走。 沈云裳心里也不痛快,看苏姨娘的眼神好像裹胁着刀子。 这一局她无论如何都翻不了身,输,她就会向前世一样身败名裂,赢,也不过是如今这样,绯儿顶下所有罪名。 府中的掌事大权重又回到苏姨娘手中。 苏姨娘扭着水蛇一般的腰,故意用肩膀撞了沈云裳一下, “二小姐没事吧,妾可不是故意的,只是二小姐这个位置太挡路了,就算妾不想,也要撞在二小姐身上了。” 苏姨娘说着,还神采飞扬,又扶了扶鬓边的金钗,是通房不能带的款式。 沈云裳瞪着苏姨娘,毫不掩盖眼中的杀意, “天黑了路难走,姨娘可要小心,夜路走多了,难免撞到鬼!” 苏姨娘冷哼一声,“那些东西说白了也不过是传说,二小姐一介大家闺秀,竟说出这番话来,也不怕叫人笑话。” 说着,又扭着水蛇般的腰走出寿安堂。 沈云裳定定看着苏姨娘的背影,如今府中是她一枝独秀,自然要风的风,要雨的雨,看来要想办法撬了她的恩宠,才算是真动了她的底牌! 这件事,还是要再去找陆姨娘商议。 看着星空中的点点星子,沈云裳重重叹了口气,扶着侍灯的手往回走。 次日一早,沈云裳还没从睡梦中醒过来,就有下人来传,平王求见。 沈云裳揉着还有些干涩的眼睛,伸了下懒腰,任凭侍灯和琉璃在她身边忙前忙后,梳头穿衣。 缓缓挪步到前厅,沈云容早就带着一条粉色面纱在那里等着,一见沈云裳慢吞吞地,提起裙摆就要进去。 “姐姐还真是慢,若让平王久等了可怎么好!” 第33章 不甘心做亲王 沈云裳心里冷笑一声,还没当上王妃,倒先端起了王妃的架子! 没再理她,沈云裳自顾自提着裙摆上了台阶,里面沈秉文和平王正以茶代酒,聊得正欢。 “来,这些是平王殿下代替太子殿下送来的一些压惊礼物,还不快谢过平王殿下。” 太子的礼物。 提到太子,沈云裳突然觉得这些礼物仿佛茅坑里的石头般又臭又硬,恨不得马上将它们扔出去。 面上却还是端庄持重,规规矩矩地行礼。 平王见她现在这么个正经样子,又想起昨日在花园做的那场闹剧,心里就想笑。 沈云容见平王直勾勾盯着沈云裳,心里是说不出的烦躁。 都怪沈云裳昨日绊倒了她,害她被马蜂叮了一脸的包,昨日上了药,也没见有什么作用,现在一碰还疼呢。 “诶呦。” 一个娇声传来,激得沈云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转头就见沈云容用手轻托着脸蛋,眉头轻蹙, “真是对不起殿下,都是刚才这面纱拂过脸颊,带起疼痛,才让臣女惊呼,扰了殿下了。” 平王的脸色面若寒霜,沈云容的脸蛋确实是京城数一数二美貌,可要是平时也就罢了,现在脸肿得像猪头似的,还发出那种娇媚的声音,只让人厌恶。 “昨日之事还望四小姐别往心里去,好好养伤。” 平王的话就像例行公事般冰冷,当着沈秉文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驳面子的话。 偏这句话就在沈云容心里炸出一朵小小的浪花,她看平王的眼睛都带了几丝亮色。 送完礼物,眼见平王要走,沈秉文还想抓紧机会撮合他和女儿,忙拉着要他留下吃饭。 平王眼神瞥过沈云裳的脸,鬼使神差答应下来。 沈秉文高兴得直搓手,“平王殿下,酒菜还要再准备一会,不如平王殿下和臣两个女儿去花园逛逛。” 平王没有说话,点点头,抬腿就往花园方向走。 之前吃席面的时候他去过花园,清楚路。 沈云裳想回房看书,但平王都往花园走了,她作为东家不能不陪着,只能默默跟在他后面。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看着满池的荷花,竟让我突然想到咱们小时候。” 平王看见荷花,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的沈云裳吵着要吃莲子,他嫌烦,随手剥了两个给她,却忘了剔除莲心,苦得她直吐舌头。 那滑稽样子现在想起来还颇为娇俏可爱。 “平王殿下真是说笑了,我日日在深宅大院里住着,小时候哪里见过平王殿下。” 沈云容娇媚的声音直接把平王的思绪拉回来,他眼底不由得染上一股怒意,转过身去看,只见沈云裳手里也拿着一颗莲子在细细琢磨什么。 随即他眼底的怒意就消失了大半,可能沈云裳也在回忆儿时的趣事吧。 沈云裳看着手里的莲子,把药性在心中默背一遍,觉得没趣,就直接把莲子扔进水里。 “咚”的一声,除了水面的涟漪,再没有其他声响。 她心里想着母亲的病,医术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药性也背下七七八八,就是没研究出母亲身上的毒。 也不知道太子到底靠不靠谱,若还是上一世的时间找到鬼医,那可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平王看她神色忧思,想起来之前在昭云寺她说过的找鬼医的事,估计现在在想宋夫人的病吧。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沈云裳沉闷,他心里也像烧了把火似的难受。 “四小姐,本王有些饿了,不知四小姐那里有没有什么可口点心,可让本王尝一尝。” 沈云容正愁和平王搭不上话呢,现在见他主动要吃点心,揪着面纱连连点头, “殿下在这里稍等,臣女这就亲自为殿下制作点心。” 说完,一步三回头就往瑶雪苑走,对上平王的视线就娇羞一笑。 终于把这个碍事的人支走了,平王长腿一迈,不过两步就走到了沈云裳身边, “怎么?在担心宋夫人的病吗?” 沈云裳点点头,眼中的阴霾更深,“是,从前云裳还小,不懂孝顺,如今想孝顺,母亲却时日不多了。” 平王对眼前这个身形娇小的女孩竟然产生了几丝怜惜。 在记忆中她一向是开朗明媚的,她的笑容仿佛能感染周围的人,可现在,她好像已经不怎么笑了。 唇角微勾,平王也转身扶着扶手看湖景,“你的心可以暂且放一放,太子殿下那里已经得到消息,说是在西北一处可能有鬼医,已经派人去找了。” 想到母亲的病有救,沈云裳眼里瞬间亮起一束光, “真的吗!” 随即想到上一世,她嫁给太子落得那般下场,这一世她实在不愿再重蹈覆辙。 只是到时候太子直接把人送来,治好母亲,那太师府就是欠太子一个人情,到时候也只有她这个嫡女,带着太师府的权势嫁入东宫才能还得起。 不,不要! 她这一世绝不要嫁入东宫! “平王殿下,小女子这里有个机会,不知道平王殿下想不想要。” 平王挑挑眉,眼中的目光充满探寻的意味,手中随手扯下一只竹叶,放在手里把玩, “我倒是好奇,二小姐这里能有什么机会。” “当初云裳求太子和平王殿下寻找鬼医,压得是整个太师府的权势,如今太子马上就要把人带回来,难道这份恩情,平王殿下你不想要吗?” 平王看着沈云裳的双眸,里面好像是一池沉寂的池水,让人看不懂,想不透。 “怎么?二小姐想让本王抢了太子殿下的人?然后送来太师府邀功吗?这也太荒谬了,我何苦为了小小太师府,去得罪太子殿下呢。” 平王说得对,他现在依附太子,把其他兄弟几人斗下去,送太子登上皇位,他最少也能封到亲王。 而把人抢来给太师府卖好,相当于和太子闹掰,如今五子夺嫡的时候,他明哲保身最要紧,实在不必趟这趟浑水。 “那自然是平王殿下有野心,殿下不会只想做一个亲王的。” 第34章 真正的仇人 平王的眼中登时出现一抹杀意,他伪装多年,昨日不过是帮她打下个马蜂窝,竟被她看穿? 他看沈云裳的眼神再没有了刚才的温柔,有的只剩防范。 “二小姐这话可不能随便说,传出去,太子殿下岂不是认为本王有不臣之心!” “云裳身后是太师府和元忠侯府,若云裳嫁给太子,必能帮他登上那九五至尊的位置,但到那时,平王殿下再有什么想法可就来不及了。” 沈云裳说这话的时候,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她这可是在议储,一旦被发现,就是满门抄斩的罪! 她强稳住心神,眼睛直直地盯着平王,嘴巴抿成一条直线,分外坚定。 平王幽深的眼中也看不出情绪,两人就这么对视,僵持着,还是沈云容提了一食盒点心才打破二人面面相觑的局面。 “平王殿下,这里是臣女新做的点心,还请平王殿下品尝。” 沈云容把一碟桃花酥从食盒中拿出来,娇滴滴地蹲下去,把盘子举过眉头,心里怀着憧憬和希冀。 当初夫子讲学的时候,她听了举案齐眉的典故,现在也幻想着日后能和平王殿下举案齐眉。 平王殿下风流倜傥,貌比潘安,京中闺阁女子多多少少都芳心暗投,宁平侯府的安宁就痴心已久,求亲的人把宁平侯府的门槛都踏破了,也未能见佳人一面,只等着求皇上赐婚。 平王的目光从桃花酥上掠过,点心倒是精致,只是看上去油腻,让人没有胃口。 “多谢四小姐了,我们出来的时日也不短,想必酒菜也已上齐,不如回前厅用饭吧。” 说着又带头往前厅走,沈云裳和沈云容紧随其后。 沈云裳看着挽春跟在沈云容身后提着食盒,心中一阵嗤笑, 沈云容空有美貌,却没长脑子,天家婚事,岂是只有美貌就行的,看重的是女子背后的势力。 安宁作为侯府独女,都痴守平王多年,她沈云容又怎么敢做王妃的春秋大梦! 回到前厅,桌上果然摆好了一桌酒菜,沈秉文正欲差人去找,就见他们几人回来,忙张罗着落座。 平王在桌上和沈秉文觥筹交错,目光却总是在不经意间落在沈云裳身上。 刚才那番话,但凡泄露出去一两个字,惹来的便是杀身之祸,她倒是颇为信任他。 平王没有意识到他已经勾起了嘴角,直接抬手把一杯酒灌入口中。 沈云裳说的对,他是有野心,他现在依附太子,不过是权宜之计。 太子也是长子,从出生后就被父皇带在身边教养,虽然蠢笨如猪,身后却有不少家族支持。 凭着太子为长为嫡这个身份,总是不好直接做对,但他不信,不信父皇以后会将江山交在这么一个心无城府的人手中。 以如今朝廷的局面来说,几位王爷势力割据,仍旧是太子势大,太师府沈家,是少数没有站队的大家族,沈家男子皆在鲁州书院,还没有涉及到朝廷争斗,若想尽快拿下沈家,还是只有娶沈云裳这一条路。 平王只是在那里静静想着,酒杯又被下人填满,他举起杯一饮而下,余光打量着沈云裳。 长相倒是极美的,只是与之前好像哪里不太一样。 之前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留着厚重的刘海,整个人看起来唯唯诺诺,如今却露出光洁的额头,一举一动皆是大家做派。 看来这小丫头不简单,鬼医的事,倒是可以考虑。 已经打好了主意,平王在沈府也无意多待,与沈秉文客套几句就起身回府。 平王一走,沈云容又有些不乐意。 她本身与皇族亲贵就没有多少交集的机会,如今平王难得在府中用膳,她还特意做了点心,结果根本和平王没说上几句话。 她扯了扯面纱,又是一脸幽怨地瞧着沈云裳。 哼,平时惯会摆小姐架子,也不知道王爷是相中她什么,怎么偏她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得王爷青眼! 沈云容瞧着沈云裳的脸,心里的恨意越发强大,想起她和王爷在花园湖边耳语,心里就分外难受。 她瞪着桌上的佳肴,脑海中渐渐浮现一个人来。 安宁! 安宁是侯府独女,以她的身份和样貌,绝对不输沈云裳,若她知道沈云裳勾搭平王,一定会坐不住! 到时候就有好戏看了。 沈云容一笑,又扯到了被马蜂叮的地方,脸颊抽痛了一下,看沈云裳的眼神也愈发阴毒。 “爹,女儿之前和宁平侯府的小姐安宁有些交情,正好最近脸被蛰伤了,也不能出去见人,想给她下个拜帖,可好?” 沈秉文本来对这些事也不放在心上,桌上还有不少公文要处理,连头也没抬, “随你吧。” 沈云裳心里咯噔一下,她前世可从来没听说沈云容和安宁还有什么交集,安宁痴情于平王是整个京城人尽皆知的事,沈云容此举,未免意图太过明显。 回到长宁阁,沈云裳急急写下一张字条,让侍灯带给知书。 之前她把几家铺子交给知书打理,以知书的能力,手里有笔资产不算意外,既然沈云容想通过安宁对付她,那不如她先给安宁上个眼药! 侍灯拿了条子出去,琉璃自然而然就接替了她的位置,却也没好奇侍灯去哪,只本分地做自己的事。 沈云裳把医书握在手里,仔细打量着琉璃的样貌。 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看上去倒是老实本分。 “琉璃,你跟着陆姨娘多久了?” 琉璃一听小姐问话,放下手中正在忙的活计,转过身毕恭毕敬的答道, “小姐,琉璃是姨娘捡回来的丫头,当时在街上快饿死了,姨娘对琉璃有救命之恩,琉璃对姨娘也绝无二心,琉璃如今跟着二小姐,也指望着有朝一日能为陆姨娘报仇雪恨。” “你知道陆姨娘的仇还没有报?” “是,姨娘在走之前交代过琉璃,不管这件事是不是苏姨娘的谋划,都一定和苏姨娘有些关系,只有除掉苏姨娘,才算真正的报仇。” 第35章 有人勾引平王? 沈云裳没再看琉璃,又把视线放回在书上。 记忆中琉璃和陆姨娘确实一直颇为要好,上一世苏姨娘权势滔天,一手把控太师府,其他姨娘在她手底下的日子不算好过。 府里的丫头也或多或少都受过苏姨娘的恩惠,只有琉璃一直跟随陆姨娘过清苦日子。 宁平侯府 身穿鹅黄长裙的丫头一蹦一跳推开房门,“小姐,金玉阁的掌柜来了,说是带来一些新花样,想给小姐看一看呢。” 安宁正在书案边练书法,闻言直接把手中湖笔一提, “快请。” 金玉阁的东西虽然说不上有多名贵,却胜在精细,又时常总有新花样,颇受贵女们喜爱。 如今又是人家掌柜亲自上门,伸手不打笑脸人,她哪有不迎的道理。 不多时,知书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直接进了安宁的闺房。 “听闻掌柜有新花样,快拿出来看看。” 安宁本身对这些首饰珠宝也甚为喜爱,也实在好奇又出了什么新花样,眼睛紧盯着小丫头手里抱着的盒子。 知书低头一笑,给了个眼神过去,小丫头直接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对并蒂荷花钗,镶嵌着碎绿宝石,碎掉的绿宝石,不规则地镶嵌在里面,显得更加光彩照人。 安宁又惊又喜,拿起花钗放在手里细细查看。 “从来只见工匠把一整块玉石镶嵌在上面,没想到弄碎了竟然也这么好看,你们金玉阁倒真是有不少巧思。” 知书低头抿嘴一笑,随即眼中又透出几许哀伤。 “巧不巧思的,本来咱们也只是做首饰的,可有的小姐偏想要做出那能勾引男人的发饰,这倒是奇了,天下哪有这种东西。” 说完知书又长长叹了口气,一脸的无奈。 这话倒是引得安宁好奇了,她把荷花钗交到侍女手里,偏过头问知书, “竟然还有这样无理的要求?我倒是好奇了,这是哪家的小姐?” 知书又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自顾自倒了一杯茶。 “我们不过是打首饰的,哪敢随便编排小姐的不是,只能说果然是庶女,周身的气派和正房夫人所出的嫡出小姐完全比不了。” 说完,知书抿了口茶,眼睛却暗暗打量着沉思的安宁。 若是直接告诉她沈云容对平王有心思,她必然不信不说,还容易起到反效果,但若是让她自己想到,自己对这事起了疑心,那只会对这个想法越发肯定。 种子已经种下,知书也没有什么事情再留在这里,直接起身告辞。 知书前脚刚走,后脚侍女就带了封请帖过来。 安宁眉头一皱,眼中尽是不解。 “沈家四小姐?怎么会给我下帖子?我与她之间并无甚来往啊,况且我生着病,也许久不出去参加宴会,她怎么会突然请我?” 侍女玩着垂下来的发尾,也撅着小嘴寻思。 “小姐,虽然您与那沈家四小姐没什么交集,但总归沈家门第也不算低,听闻沈家四小姐一直颇为受宠,就算去拜见,咱们也不算吃亏。” 说着,她又上去去拉安宁的胳膊,晃着她的手臂撒娇。 “况且小姐,您都已经好久没出闺阁了,总要出去看一看嘛,沈四小姐和你年龄相当,也许能说得上话呢。” 安宁想了想也是,她平日里本就生性古板,没什么朋友,后来又生病,整日整日不出门,难得有人邀请她,多少总要给些面子。 她把帖子放到侍女手上,又捏了捏她的鼻头, “那就听你的,我出去走走行了吧,备上几件礼物,正好用过午饭就去沈家。” 安宁到沈府的时候,沈云容早就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她心里的气一直还没发出去呢,就等着安宁来一吐为快,谁知道她派人回话说午饭后就来,结果午饭后竟左等右等都不到,真是急死人了! 在心里发着牢骚,一架马车缓缓驶来,上面还带着宁平侯府的标志,看来就是安宁了。 沈云容激动得紧走两步,直接替侍女扶着安宁下车。 贵女下车都是由贴身侍女扶着,只有关系好的几人才会互相搀扶。 沈云容如今这番主动,难不成是有求于她? 安宁实在是看不懂沈云容的所作所为,不过总归是示好,她也没有拒绝。 “沈四小姐,这是我准备的礼……” “安宁你终于来了,你不知道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快进来,快去我房间。” 沈云容的话在肚子里憋了一整天,她只想着看到安宁对沈云裳恨之入骨的样子,自以为有了沈云裳这个共同的对手,她们之间的关系也会亲昵起来,索性也没太注意分寸。 安宁眉头微皱,她虽长日不出门,在家里也常常接待客人,沈云容此番,实在不是什么待客之道。 跟在沈云容身后进了瑶雪苑,安宁早已经累的气喘吁吁,又见沈云容半天不给她倒茶,自己拿起面前的茶杯,就想倒一杯润润喉。 哪知沈云容直接抓过她的手,目光灼灼地看向她, “安宁,平王殿下风流倜傥,我一向觉得他与你是才子佳人,郎才女貌,但是我最近发现了一件大事,实在是不吐不快呀!” 安宁被沈云容搞得一头雾水,此刻看她的目光就像看傻子一样,默默把手抽回来,直到喝下一杯茶水才问到, “怎么了?你有什么事情想和我说?” 安宁皱着眉头回问,心里却已经打起了鼓。 之前金玉阁的掌柜说有一个庶女想勾引男人,沈云容如今又表现得这般急切,难道她就是那个想勾引男人的庶女? 她有了这个想法之后越来越笃定,连带着看沈云容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沈云容却没有察觉到。 她只觉得只要她把平王和沈云裳的事情一说出,安宁一定会站在她这一边。 “安宁,今日平王来沈府,我那二姐姐沈云裳,居然旁若无人的勾搭,安宁,你才是未来的平王妃,沈云裳这样做实在是太过分了!” 第36章 算计 安宁冷眼瞧着沈云容在那里做戏,默默把手从她手里抽开. 她与沈云容本就不算熟络,她怎么会这么好心,巴巴过来告诉她沈云裳勾引平王。 况且她刚听说前几日沈云容和太子双双坠入荷花池,身上还被马蜂蜇了,难不成这沈云容是想利用她,好让她嫡姐也出丑? 哼,做梦! “各人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我与沈小姐的交情好像还没有那么要好,沈小姐未免太过热情了些。” 这话让沈云容面上有些挂不住,哂笑了几下, “素来听闻安宁小姐对平王情深一片,云容心中对安宁小姐甚是敬佩,故见到别人对平王殿下意图不轨,心中不满,特来告诉安宁小姐。” 安宁听见这话心中冷笑,她爱慕平王也不是一日两日,平日对平王有想法的女子更是一双手都数不过来,若她现在无名无分就针对那些对平王有想法的女子,岂不是显得她善妒! 只是现在她也不想拆穿沈云容的小心思,等到时候她以为大计得逞,再当众出丑,岂不是更有趣! “我虽心仪平王殿下,可终究没名没分,难不成沈四小姐有什么好法子?” 沈云容打的就是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算盘,现在安宁要她帮忙,她何不趁着这个时候给她下个圈套! 她从首饰盒中拿出一支玫瑰发簪直接簪在安宁头上,脸上堆满了亲昵的笑容, “瞧瞧,安宁你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人靠衣装,总要多打扮打扮,你打扮起来,平王殿下怎么会不为美人倾心呢。” 然后又从首饰盒的夹层中拿出一小包药粉,暗暗放在安宁手中。 “虽说咱们都是高门贵女,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可要想清楚,只要用了这东西,以宁平侯府的权势,平王妃的位置可就稳操胜券了!” 安宁把药粉塞在袖子里,心中对沈云容愈发看不上眼。 果然是妾带出来的孩子,满心满眼的歪门邪道,单是她能拿出这包东西,就足以证明平日里姨娘没教什么好东西! 只可惜宋夫人身子不好,卧病在床,否则沈府女眷怎么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安宁心中百般嫌弃,面上还是装出一副热络的样子,眼中带着几丝羞涩和不安, “这种事终究做出来不好看,万一被平王发觉,岂不是会受他厌弃!” 沈云容用帕子轻捂住嘴巴,眼中尽是笑意,使了个眼神让侍女们退下,她才趴在安宁肩头神神秘秘地说, “这事好办,你以侯府的名义举办一场宴会,邀请我姐妹二人前去,事发之后,我会给你作证,是我姐姐想勾引平王,却不小心给你喝了药酒,到时候顾着皇家和侯府的面子,你进王府顺理成章!” 安宁捏了捏袖口的药粉,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用力点了点头, “好!等你脸好了我会向太师府下拜帖,我还特意给你带来了清凉膏,对马蜂蜇咬最是管用。” 出了瑶雪苑,安宁随便找了个人带路,直奔长宁阁。 沈云裳接到知书传进来的消息,就料到安宁会来,早早备上了茶点。 安宁一进门就瞧见桌上摆着几样精致糕点,一旁的茶也已经晾成七分烫。 安宁和沈云裳同样没什么交集,也没打算直接告诉她沈云容的安排,进门客套几句,先是品了口茶。 方才在瑶雪苑她只急急喝了一杯冷茶,又被沈云容拉着说了许久的话,早觉得嗓子都快冒烟了。 一杯温热的茶水绕过唇齿,进入喉咙,安宁才算舒服了,又见桌上的点心实在精致,捏起一块糖糕小口咬下一块。 甜而不腻,入口绵软,果然味道不错。 沈云裳见她吃得开心,拿起一旁的茶壶又到了一杯茶水推到安宁面前。 “琉璃,糖糕和这桌上的其他几样点心再包一些给安宁带回去。” 安宁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好意思,进门没说什么,倒是盯上人家的点心了。 “无事,无事,这点心用着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是哪家铺子的,沈小姐告诉我,我差人去买就是了。” “这点心是我们小姐听说安宁小姐要来做客,特意亲自去厨房做的,外面的铺子可买不到,安宁小姐多用些,我们小姐也更高兴些。” 听见这话,安宁吃点心的动作微微一滞,任由糖糕化在舌尖。 她本来没想着来长宁阁,没想到沈云裳却亲自为她做糕点,又提前晾好茶。 这份待客的真诚之心就难得,更别提自从她踏入长宁阁的门槛,沈云裳一直言行得体,处处体现着贵女风范。 安宁缓缓把手里的糖糕放在面前的空碟里,抿抿嘴巴, “沈小姐,恕我无礼,沈小姐和四小姐之间的关系是否不睦?” 沈云裳听见这话,面上露出讶异的神情, “空穴来风,安宁小姐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虽说云容时常任性了些,总归不算存了什么坏心思,我这个做姐姐的自然得多多谦让。” 安宁眉头皱的更紧了,看着沈云裳,欲言又止。 看来沈二小姐被蒙在鼓里,她怎么忍心把沈云容的打算告诉她。 她酝酿了半天,才问出一句, “那沈小姐认为平王如何?” “陛下诸子各有千秋,平王殿下称得上是俊美无双,只可惜,云裳与他交集不多,除样貌外,对性格并无甚了解。” 说着,沈云裳的眼神也黯淡几分,好像对这个回答不算满意,却又说不出来更多。 安宁这下彻底放了心,她对外总说是对平王一见倾心,实际上她儿时不慎落水,正巧被平王救下,从那一刻开始才萌生了想嫁给他的念头。 而且看这个样子,沈云裳对平王也不算有心,否则怎么会只从外表评判一个人呢? 她看着沈云裳似乎有水波流转的眼睛,只觉得她温柔体贴,却被庶妹那样算计,实在是太可怜了。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沈云裳中了圈套! 第37章 试探沈云容 安宁深呼一口气,把放在袖口的药包拿出来拍在桌上, “沈小姐,沈云容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她对你处处是算计!” 沈云裳眼中带着疑惑,伸手拿过药包,打开后,用手捻了一点,左看右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 “这是怀春散,是你那好妹妹刚给我的,她要我下帖子,请你们姐妹二人去侯府玩,借机下药给平王,栽赃在你身上。” 沈云裳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握着药包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过了半晌,才算缓过神来,又匆忙把药包折上扔在桌上,然后背过身去,不敢去看。 安宁此刻越发心疼沈云裳,她仅仅是对待一个从未到访过的客人,就这般尽心尽力,对待自己的妹妹,一定更是掏心掏肺。 必然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 安宁把手搭在沈云裳的肩头,发现她的肩头在微微抖动,她背过身去竟然是在抽泣。 “沈小姐,你也不要太难过了,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沈云裳听见这番话才抬起头来,眼框已经红了一圈。 “改日我会向沈府下帖,一切依照沈云容的安排行事,只是到时候我不会真的用这包怀春散,而是用珍珠粉代替,若沈云容没什么害人的心思,此事就算作罢,我带着礼物来沈府谢罪。” 沈云裳又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珠,迟疑地点了点头。 “好,多谢安宁小姐为我筹谋,若是云容真怀有不轨之心,那我,那我……” 沈云裳话都说不出来,又用帕子捂着嘴巴痛哭。 见她这副伤心样子,安宁也不知道怎么办,只得转身叮嘱侍灯, “我先告辞了,好生照顾你家小姐。” 说完,就带着琉璃包好的点心出了门。 她刚一出门,沈云裳就没了那痛苦的模样。 接过侍灯打湿的毛巾,把脸擦干净,又拿起桌上的医书来看。 侍灯从沈云裳手中接回帕子,撇撇嘴角,眼里满是愧疚之色。 “小姐,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总感觉我们好像在利用安宁小姐。” 沈云裳的视线从医书上挪开,看着不知所措的侍灯,直接把书合上,走到她面前。 “我知道你为人心善,可我们身处深宅大院,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还记得陆姨娘的死吗?她做错什么了?只不过她的存在挡了别人的路,别人就要除掉她。 侍灯,现在我的存在也是挡了别人的路,我知道,在府里面,你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愿意帮我挡刀挡剑,可涉及到府外情况更加复杂,你的一点善心可能会成为除掉你我的刀子。 况且利用她的并不是我,而是沈云容,若是那天无事也好,有事我也会尽力保全宁平侯府的脸面。” 侍灯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姐,她早就知道小姐和从前不一样,却没想到变化这样的大。 又想到之前的种种,心里开始不断埋怨自己。 太师府中的争斗从未停止过,她和小姐身处其中,小姐现在变得勇敢,坚毅,她却仍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然后必定会成为小姐的拖累。 她也要改变,她要保护小姐。 沈云容用了安宁拿来的药,果然比家里面的好用,涂在脸上冰冰凉凉的,晚上涂一层,第二日早上肿胀就消除了不少。 她急急写条子告诉安宁,立马把举办宴会的时间定在了三日后。 三日之后,太师府果然收到了两张请柬。 沈云容打扮的花枝招展,身上涂满了香粉,在用饭的时候也没敢多用,莲花缠枝裙往身上那么一穿,显得她整个人轻盈欲飞,纤腰不堪一握。 挽春又往沈云容的脸上又铺了一层葵花粉,眼角眉梢是止不住的笑意。 “还是小姐办法多,让安宁去下药,栽赃给二小姐,到时候小姐与平王生米煮成熟饭,最少也能当个侧妃,二小姐这辈子都会被您踩在脚下,宁平侯府出了这档子事也会脸上无光。” 沈云容推开她的手,两根手指掐住自己的下巴,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生怕有一丝不完美的地方。 “你们家小姐我的主意还多着呢,只要你对我忠心,等我做了王府的女主人,也给你分个通房当当,到时候你就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说完,沈云容对着镜子最后瞧了一眼,才满意的起身。 走到门口,沈云裳早就已经在那边等候,手里还握着一本医书。 沈云裳倒是没怎么打扮,仍旧是一身素衣,头上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几只玉钗随意插在其中,看上去倒是清雅,只是在沈云容眼里,算不上美。 沈云裳见沈云容出来,把医书往侍灯手里一放,赶忙迎上去。 “妹妹今日好生漂亮,瞧瞧这脸蛋,瞧瞧这腰枝,妹妹今日实在是光彩夺目!” 沈云容听着夸赞,嘴角止不住上扬,对沈云裳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更是得意。 看来她沈云裳是知道比美比不过她,才特意打扮的素净些,甘当绿叶,衬她这朵红花。 不管心里再怎么鄙夷,沈云容还是眯起眼睛笑呵呵地看着沈云裳, “姐姐今日打扮的也甚美,只是去别人家赴宴,姐姐穿的这样简朴,实在是给太师府丢人,不知道的还当我们太师府穿不起鲜艳颜色的衣裳呢。” 沈云裳听着她这么僭越的话,心里没有半分不快,沈云容越得意,越容易得罪人,看来今天是有她好果子吃了。 她们二人上了同一辆马车,一路无话,直到停在宁平侯府门口,二人才又装出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沈云容非要牵着沈云裳的手才肯进去。 正碰上安宁提着鹅黄色长裙出来迎接,三人都心照不宣相视而笑。 “你们总算是来了,快请。” 沈云容把沈云裳的衣角扯得更紧了些,好似生怕她逃走。 进了长厅,里面已经落坐不少人。 安宁难得下帖遍请众人,自然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赏脸。 第38章 席间 安宁难得下帖邀请众人,自然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赏脸。 郑婉莹一见打扮得光彩照人的沈云容,毫不掩饰眼里的厌恶。 上一次定国公府的百花会,本来就没打算邀请她,她非找人去向爹求了一张帖子,然后把整个宴会闹得鸡飞狗跳,这仇,她郑婉莹算是记下了。 昭宁公主见着沈云裳,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忙跑过来牵她的手。 之前饮冰宴沈云裳那一首琵琶实在是令人难以忘怀,她回去找了宫廷乐师演奏给她听,却怎么都好像少了一点味道。 这次宴会她本不欲参加,一听沈云裳也在,这才收下帖子。 “云裳,上次雍王府一别,我们也有好些时日没一同说话了,本想传召你进宫,又怕你觉得烦闷,正好借此机会问问你。” 昭宁公主是整个贵女圈人人追捧的对象,现在主动邀请沈云裳入宫,是莫大的颜面,一时间下面响起了阵阵私语。 “沈云裳何德何能,竟然让公主这么礼遇她!” “你不知道吗?前些日子在雍王府,她一手《四面埋伏》可谓是惊艳绝伦,现在京中看琵琶技艺好不好,就听这首曲子奏得怎么样了!” 沈云容当然也不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马上贴沈云裳更紧些,笑得花枝招展, “好呀,公主殿下盛情邀约,我们怎么会不去呢,我和姐姐就在太师府静候公主殿下的传召。” “人家昭宁公主问的是沈云裳,可不是沈云容,怎么,沈四小姐没本事的公主传召,就脸面也不要硬贴上去吗?” 郑婉莹本就对沈云容不喜,现在更是直接出言讥讽。 她身后是定国公府,说话的分量比昭宁公主轻不了多少,一时宴会中无人敢再搭茬,都等着看沈云容的笑话。 郑婉莹身旁的白衣女子面色有些局促,轻轻扯了扯郑婉莹的衣袖,好似在说她的言语有些过分了。 换来的却只有郑婉莹一个白眼。 沈云裳瞧着那白衣女子,看着有些眼熟,郑婉莹好像每次宴会都带着她出席,只是也不像是侍女,更没听说过定国公府还有其他这般年纪的女眷。 沈云容被郑婉莹一针对,脸涨得通红。 人家就是明摆着挑衅她,她再说什么都是枉然,只能向沈云裳投去祈求的视线。 若是在府里,沈云裳说什么也不会理她,不过这是在外面,总要保全太师府的脸面。 沈云裳摇摇手中的凉扇,心里暗叫郑婉莹说得好,又怕言辞太过直接,反而让郑婉莹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郑小姐所言极是,邀请谁得看公主的意思,其他谁说了都不算,有心人想去也不一定去得上。”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总归表面上还是附和郑婉莹的意思,她也摇摇手中的团扇没再多说什么。 正巧这时,男宾一同从花园中赶来,安宁除了平王,还邀请了京中其他几位皇子,还有新科状元和几位王爷世子。 场面不是一般的宏大,男男女女加起来竟有三十多人。 众人落座后,安宁举起一杯甜酒,朗声说道, “之前安宁身子不适,劳各位频频邀请却不能赴约,今日宴请诸位,一来是表达感激之意,二来是安宁身子已经痊愈,欢迎各位公子小姐向宁平侯府下帖!” 沈云裳跟着默默举杯饮,用团扇遮挡面部,饮下一口酒。 上一世安宁还要再晚些才参加社交活动,这一世提前,可能与沈云容的算盘有关。 喝下第一杯酒,安宁拍拍手,侍女们鱼贯而入,逐一奉上菜品。 沈云容今天有事要做,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敢吃太多,只用筷子拨弄着盘中的食物。 安宁端起一杯酒去向平王敬酒,用团扇遮脸的时候,转过身给了沈云裳一个眼神。 沈云裳和沈云容的位置挨在一起,沈云容也看懂了安宁的意思,内心一阵激动。 她本来没想走这条路的,本来想等苏姨娘坐上主母的位置,再从皇子中好好挑选一个。 结果沈云裳这个贱人频频与平王交头接耳,她看着实在不爽,而且平王确实是所有皇子中长相最为俊朗的,她如果真能献身于平王,倒也不算吃亏。 平王喝完安宁敬的酒,眼神总是在似有若无瞟向沈云裳。 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想看她,却总是控制不住。 此刻黑鹰过来,伏在平王耳边低语, “主子,安宁小姐有事请您到客房一叙。” 平王的眼色暗了暗,安宁这个人他算不上讨厌,但外界总说安宁对他痴心一片,未免节外生枝,他还是不去见的好。 见自家主子久久不答话,黑鹰又加了一句, “安宁小姐说,此事......和太师府有关。” 和太师府有关? 平王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手指不断摩挲杯壁上的花纹。 安宁难道知道些什么?否则怎么会用太师府的名义邀请他,鬼医之事他已经布置下去,难不成是安宁用侯府的势力查到什么,借此来威胁。 平王越想越捉摸不透,索性把手中的杯子往桌上一放,起身跟黑鹰去了客房。 黑鹰是他母妃去世前留下的暗卫中的佼佼者,武功高强,就算是大内高手也没几人是他的对手,有黑鹰在身旁他倒是不担心安全。 到了客房,平王没有直接进去,他给了黑鹰一个眼神,黑鹰的身影就消失在天地间。 安宁约他前来,定是有私密话要说,黑鹰隐匿身形,比直接露面要方便很多。 黑鹰消失,平王甩了甩袍子,大步迈进客房,却没有见安宁的人。 他走几步坐在桌边,刚打算喝杯茶水,房门就被从外面锁上。 “主子,门已经落锁了,要不要属下......” 黑鹰沉闷的声音从屋顶传来,平王悠然把玩着桌上的杯子,没有马上回应。 安宁这番举动,倒是让他看不懂了,他来宁平侯府的事众人皆知,她把他关在这里,只要他出点问题,那她也在劫难逃,图什么呢。 这个时候,门口传来“吱呀”一声。 第39章 沈云容反中计 过了半晌,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对着锁头一顿鼓捣,终于咔哒一声,门应声而开,沈云容快步走进房中,回首把门关上。 “平王殿下不用着急,臣女来救你了!” 平王听见这话,眉头拧成了疙瘩,救他?他何时需要人救? 沈云容这时也发现了不对劲,照理说平王中了怀春散,不应当是这么清醒理智的状态,难不成,安宁竟然诓她! 沈云容也不是个傻的,当即回头就想出去。 如果真是安宁骗她,她再留在这里不知道还有什么圈套等着! 沈云容快步走到门口,却被平王一把抓住手臂,“沈四小姐,这话还没说明白呢,怎么就要走了?” 沈云容没想到,平王这时候竟然不放她走,这等丑事要是真做成了,他们为着皇家颜面,也会让平王娶了她,偏就是没做成,平王也不可能娶她。 沈云容只能用力把平王甩开,不顾一切打开门想要跑出去,却在开门的一瞬间见到了安宁和眼眶通红的沈云裳。 沈云容一下子慌了神,安宁也恨得牙痒痒,上前两步就把她从房间里面拉出来,直接往地上一甩,沈云容一个没站稳,就跪在沈云裳面前。 “看,我就说是她算计你我,还好我并没有给平王殿下下怀春散,否则咱们的眼珠子现在见的可就不是这么干净的东西了!” 平王仍坐在圆桌的椅子旁,如玉般的手指不断摩挲着杯子,神色晦暗不明。 敢算计他,她沈云容的胆子可真是不小! 沈云容趴在地上,眼神中满是慌乱,手足无措地往平王身边爬, “平王殿下,您听臣女解释啊!事情不是这样的!” 平王眼中充满了冷漠,看着眼前这个跪在地上乱爬的女人,哪有半分贵女的姿态。 若不是他处处设防,加上安宁不屑行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岂不是他要便宜了这个女人! “平王殿下!” 平王还没说什么,沈云裳却先直挺挺跪在了沈云容身边,宛若一支孤傲的梅花。 “请平王殿下绕过臣女妹妹,臣女愿当牛做马,回报平王殿下恩情!” 平王抬眼注视着沈云裳,漆黑的眸子宛如深不见底的潭水。 这件事要真是成了,其中最委屈的是沈云裳,也是沈云裳最有资格处置沈云容,如今肯跪下求他,想必也只是因着他位高权重,怕他出手损了太师府的名声。 “也罢,这事本王也没什么损失,只是不让她吃些苦头是不行的,你就把她带回太师府好生教导。” 安宁对沈云容也是没什么好眼色,上去拉住沈云裳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次要不是顾着云裳的面子,你以为来的会只有我们几个?哼,这次我给你留些面子,下一次再被我发现你有利用我的心思,别怪我不客气!” 说着,拉住沈云裳的手就走,只留沈云容和平王在此。 平王用手钳住沈云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与他对视,眼中竟隐隐现出杀意, “你可真是大胆,竟然敢算计到我头上,若不是今日有你嫡姐求情,今日的事可没这么轻易就能了了!” 平王知晓太师府里没什么干净事,故意这么说是想让沈云容念着些沈云裳的恩情,以后行事也能有些顾忌。 沈云容眼中满是惊恐,她实在不敢想象若是没有沈云裳她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平王那双眸子实在是过于冷峻,看她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殿下,臣女知错,臣女日后万万再不敢犯错!” 沈云容整个人都被吓傻了,语气有些喃喃,还是被平王听了个清楚,他一甩袖子,也迈腿就往门外走去,只遥遥留下一句话, “这事我已经交给沈云裳处理,要求,就求你嫡姐去!” 沈云容坐在那里登时就红了眼,要她去求沈云裳,那还不如要她去死! 昭宁公主正愁没人陪着说话没意思,就见安宁和沈云容手牵着手回了席间,一时心下有些疑惑。 要说两人之间也没听说有什么交集,怎么突然之间关系就这么好了? “云裳,你和安宁是去哪了?没人陪本宫说话实在是好生无聊。” 昭宁公主身后站的一众贵女瞬间都黑了脸色, 方才她们陪着昭宁公主说了好一会话,公主都是爱答不理的,难道只想和沈云裳聊天吗? 沈云裳的身上瞬间又集中了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安宁察觉到那些目光,知道她们是嫉妒沈云裳得公主优待,沈太师就算位极人臣,也只是人臣,是万万不能与公主和王侯这些超品贵族相提并论的。 同为人臣的女儿,偏只有沈云裳得人青眼,她们嫉妒也实属正常。 不过....... 沈云裳可是她安宁也喜欢的朋友,若是这群不长眼的敢对沈云裳做些什么,可别怪她不客气! “方才是我一时间醉了酒,这才让云裳陪我出去走走,这不是透透风,马上就回来陪公主说话了嘛!” 安宁说着还一边把沈云裳往昭宁公主那里推,小嘴一撅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逗得昭宁忍俊不禁,一把拉过沈云裳护在身后摆出一副跋扈样子。 “既然安宁小姐把云裳还给我,那她可就没什么时间陪你了。” 本来只是一句逗乐的话,叫身后拈酸的女人听去了,马上又过来拱火,揪着帕子使劲往她们身前凑。 “安宁小姐可不用咱们陪着,听说靖王殿下年后就要回京,到时候要和安宁小姐定亲呢。” 安宁一听这话脸刷得一下就白了,靖王回京的事虽然还没有个确切消息,不过也定下来就在年后了,宁平侯府也是在朝中听了些言语,这才急着让安宁又在贵女圈中现身。 本来安宁倾心于平王,不只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有家族的授意。 安宁是宁平侯府唯一的女娃娃,全府上下百般宠爱,自然不忍她成为后妃,与三宫六院争宠。 平王看上去倒是个安分的,又依附于太子,若日后安宁入平王府做了正妃,日子过得舒坦,其他妾室也轻易不敢欺负了她去! 第40章 见义勇为 而靖王不同,他在敌国做了那么多年的质子,回来后就算没有争权夺位的心思,也免不了被新帝忌惮,日后就算受封为亲王,日子过的也未必能安稳。 现下皇上的意思只是靖王回来后从侯府中选个女儿嫁给他,也未必就是宁平侯府,只是以防万一,安宁这才改了计划,早早出来交际。 “哪的话呀,靖王可是皇子,皇家亲事岂能由我们置喙?小心叫人听了去,也不知羞!” 安宁木木地应了一句,准头去看正和男宾相谈甚欢的平王。 她爱慕平王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平王救过她,从那以后,平王在她眼中就变成了高不可攀的神,她虽然爱慕倾心,却也不敢过于冒昧,只敢远远望他几眼。 若不是今日为了给沈云裳出头,她才不敢去和平王搭话。 随即,安宁又想起刚才在平王面前,只顾着揭露沈云容的丑恶嘴脸,也不知道有没有失礼...... 想着想着,她的脸上慢慢就浮上一坨红晕。 “沈二小姐,请问沈四小姐去哪了?我有些事情想和她说。” 曹春书上次见着沈云容的美貌就过目难忘,就想寻个机会能再与她说上几句,刚才见着沈云容出去后就没再回来,只能往沈云裳身边凑。 沈云裳和昭宁公主谈的正欢,见曹春书凑过来问起沈云容,只能先停了话,转头看她,嘴角含笑, “刚才云容妹妹说她有些醉了,我就托安宁把她送回去了,你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的。” 曹春书本来对沈云裳就有几分不喜欢,更不愿意把事情和她讲,听说沈云容回家了,点点头,脸上露出几丝歉意, “我与沈四小姐的话,沈二小姐怕是不方便听,既然她回去了,那我就改日再去太师府拜见。” 她本来想贴近昭宁公主也是为了改变在家里没人关注的境况,如今认识了沈云容,只要她能把沈云容的本领学上个七八分,也就不用再想着如何攀附公主了。 沈云裳看着曹春书走远的背影,心中不住犯嘀咕。 倒是没记得沈云容有过这样一个闺中密友,而且曹春书对她好像总是隐隐中带着一股敌意,这个人倒是得注意下。 “云裳,我早就想要请你到宫中与我饮茶品诗,不如三日后我给你下帖子怎么样?” 昭宁公主的话把她拉回到现实,沈云裳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摇摇头, “怕是去不了了,云容犯了错,我得与她一同受罚。” “凭什么?明明是她沈云容又蠢又坏,她受罚是她应该的,你何必陪着?” 安宁想和沈云裳一同入宫玩玩,见她要被沈云容拖累,难免出口替她打抱不平。 昭宁公主深深瞧了眼安宁,安宁倒也是个真性情,为人爽快大方,与她有几分投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也罢,他们太师府的事,咱们外人也说不了什么,三日后你可愿进宫与我作伴?” 安宁在闺阁中憋了那么久,如今自然是有什么好玩的都想见一见,也没客气,直接一口应下。 安宁这场宴会本就只有两个目的,一是走出深闺,与各家小姐相交,二是惩治沈云容,如今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她也没再多留众人,挨个分发了礼物送出府去。 沈云裳也帮着她活络气氛,直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拜别。 她见着天色还早,也不急着回家,先去了之前给知书的远洋酒楼。 当初为着避嫌,沈云裳把知书送出府就再没与她相见过,如今绯儿也已经被处置,她也想看看知书过得怎么样。 由侍灯扶着下车,沈云裳正缓缓往酒楼走去,就见街角有人强抢民女! 重生一世,沈云裳自己的事都忙得焦头烂额,此时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提了裙摆刚要走,突然想起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屡屡和郑婉莹一同参加宴会的素衣女子! 既然已经认出来,就没有不救的道理。 沈云裳使了个眼色,侍灯从马车夫手里拿过小马鞭,照着那登徒子的背后就狠狠来了一下,直疼的那人呲牙咧嘴,回头怒目而视。 真是没想到,这个地痞流氓竟然是廉王! 沈云裳忙蹲在地上做跪拜姿势,廉王转头看了她一眼,两眼一翻白,竟直接晕了过去。 好在这里离远洋酒家不远,侍灯跑着去叫来两名伙计,偷偷从后门把廉王抬进了客房。 那名素衣女子此刻全然是慌了神,泪眼婆娑地站在原地,跟着去也不是,直接走也不是。 沈云裳解下身上的薄披风,系在她身上,又帮她整理了凌乱的发髻,语气温柔, “正好这里临近酒楼,要不要进去梳洗一下?” 那女子脸上露出几分窘迫,脸也涨得通红, “散了席我就想着随便走走,身上没带银钱。” 沈云裳还当是什么大事,微微勾唇一笑, “无妨,自家铺子,不收你的银钱。” 说完,拉着她的手就带她去了最上面一层沈云裳留给自己的房间。 这房间是沈云裳留给自己的雅间,当初特意画了图纸让侍灯带出来给知书,如今屋内各色摆件陈设,没有不合乎心意的。 那女子睁着眼睛四处打量,在心中不住感慨房间设计的古朴典雅,不知不觉跟着沈云裳走进内室,坐在梳妆台前。 沈云裳吩咐侍灯去打盆温水,亲自上手把那女子头上的珠钗一支支拆下来。 她脸上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忙站起身,伸手止住沈云裳手上的动作, “姐姐乃是高门贵女,我,我怎么敢让姐姐帮我梳发髻。” 沈云裳嘴角依旧带着暖暖的笑意,手上微微用力,把她按在座位上,语气温柔,却有几分不容拒绝, “无妨,我只当是给自家姐妹梳头,姐姐又何必拘谨?说起来,也是在宴会上打过几次照面的,只是混了个脸熟,还不知道姐姐是谁家的小姐。” 那女子又局促起来,贝齿微微咬住下唇,不过片刻,才终于开口。 第41章 开间药铺 “我是郑国公家旁系的小姐,名郑婉萍,年十五,按辈分来算,婉莹应当叫我表姐才是。” 难怪她常常跟在郑婉莹身后,还要时时看脸色,原来不过是寄人篱下的可怜人儿。 沈云裳嘴里应了一声,手上的动作干净利落,瞧着郑婉萍自己带的钗环首饰太素,打开一旁的梳妆匣,从中拿出一支赤金嫘丝步摇。 正欲往她头上簪,就被郑婉萍出言急急拦下。 “沈小姐不可,家父落狱,疑罪未明,我不太方便做艳丽装扮。” 年初的时候听说皇上处置了一批贪腐官员,按郑婉萍的说法,她父亲应当也在其中,将她送到定国公府想必也是为了不耽误她的婚嫁,说不定还能借着国公府的权势说一门好亲事。 只是如今瞧这样子,她在定国公府实在可怜。 重新梳洗打扮一番,郑婉莹又恢复了楚楚动人的模样,沈云裳看着她纯净如宝石般的眸子,冷不丁问出一句, “我倒是有些奇怪,廉王殿下再怎么也是王爷,位高权重,要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凭着他的身份地位,即便把你讨去做个侧妃,定国公府也没有不答应的,怎么会在大街上就对姐姐意欲不轨?” 郑婉萍的脸色登时又变得煞白,额头上甚至渗出丝丝细密的汗珠。 “我,我怎么知道,许是廉王殿下醉了酒,一时间酒气攻心,这才犯了糊涂。” 郑婉萍这话说得支支吾吾,说到后面,更是声音细如蚊蝇。 沈云裳瞧着她的样子,也没有点破,只是笑意吟吟, “那今日可真是好险,若不是妹妹恰好路过,姐姐的名节就坏了,聘为妻,奔为妾,到时候就算廉王再怎么喜欢姐姐,怕是也给不了什么名分。” 郑婉萍听见这话脸色才算和缓了些,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妹妹说的是,以后我会小心的.” 沈云裳又睥睨她一眼,没再说什么。 郑婉萍如今寄人篱下,父亲又在狱中,瞧着定国公府没什么动作,许是急了,这才挑了名声不好的廉王搏一把,指望能把她全家从泥潭深渊中拉出来。 只是事情哪有那么简单,廉王也不是那么好任人拿捏的,就算今日真发生了什么,他也有本事把事情盖过去。 “小姐,上房那位客人没什么大碍,已经灌下醒酒汤了,您看…” “让他在这住一夜吧,帐记在我头上,再叫一辆马车送郑小姐回去。” 沈云裳与她交情不深,聘为妻,奔为妾,这话说得也明白,接下来的路怎么走,就看她的造化了。 郑婉萍走之前深深看了一眼沈云裳,眼底隐约闪出几朵泪花。 把他们两人安置好,沈云裳派人去传了知书来,从前日日在身边伺候的人,乍一离了,真有些想念。 不过片刻,知书提着裙摆款款走进房内,刚一见着沈云裳,眼里就泛起了晶莹的泪花。 “小姐,知书见过小姐!” 知书刚走到沈云裳身前,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 沈云裳忙起身去扶,眼底也有些湿润, “你这是做什么,如今你我二人见面,只当是老友相会,若非讲那些主仆礼节,倒是生分了,难不成,你是在怪我放你出府?” 知书一听这话,慌忙抬起头,拼命摇晃, “知书没那个意思,知书只是过于思念小姐,说来,还要感谢小姐给奴婢去了奴籍,小姐的恩德,知书没齿难忘!” 知书就这沈云裳这么一扶,直接站起身,又抬手把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扯出一个笑容。 沈云裳也抬手细细摸着知书的发丝,眼里满是欣慰。 在她心里,知书和侍灯的地位早就已经超过了普通的侍女,她更视她们如姐妹一般。 “你如今打扮得倒是贵气,果真像是一个老板娘!我方才从门口过来的时候瞧见宾客络绎不绝,你打理得很好。” 听见沈云裳这般毫不吝啬的话夸赞,知书有些害羞的低下头, “小姐说让奴婢全权打理,奴婢就大着胆子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没想到还真有几分成绩。” “我一向知道,你是有这方面的才干的,只是还要多读些书,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多读些书总归是没什么坏处的。” 知书点点头,从小侍女手中拿过几个账本,一一摊在桌上给沈云裳看。 “这些是酒楼和名下几家铺子的账目,请小姐过目。” 沈云裳扫了一眼,账本上的字整齐娟秀,各类账目分的清清楚楚。 她顺手拿起一本,随便翻了几页,各项支出收益,一目了然。 沈云裳赞许地点点头,把账本放在桌上,拉过知书的手与她坐在一起,眼神中也带着关切。 “账目记得很清楚,这些事情交给你我是放心的,只是一下子要你打理这么多铺子,是不是太辛苦了些?” “不辛苦,具体的账目都有管事去做,我只是提些想法,再常常核对就是了。” 沈云裳的目光又从桌上的几个账本划过,现在知书打理的几家铺子都是她刚出生的时候,外祖家送的。 一个远洋酒楼,一处金玉阁,还有两家赌场,都是生钱的地儿,若不是前世她无心打理,又被姨娘撺掇着分出去不少,凭着这几家铺子,她也能过得舒坦。 “这几家铺子虽然赚钱,我总还想着要不要再开间药铺,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药铺也不为赚钱,就当是做善事了。” 按照上一世的记忆,等到冬日里年节后,会有一批流民涌入京城,带来疫病,现在她早些做准备,能救一个是一个,也算是行善积德了。 “现下远洋酒楼刚做了修整,银钱倒是不算富裕,不过两家赌场和金玉阁都赚了不少,开上一家药铺还是绰绰有余。” 沈云裳起身去书案前写下几种药材名交给知书,“这上面的药材要大量采购,不用怕花银子,有多少咱们要多少。” 知书接过方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拿出远洋酒楼的账本翻开给沈云裳看。 第42章 常在河边走 沈云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是太师府定了十桌宴席,规格倒是隆重的紧。 “管事的说,太师府的掌事姨娘来定宴席,多给了管事的五十两,让写票子的时候多写些上去,管事的拿不定主意,这才告诉我知道。” 沈云裳算算日子,再过半月就是祖母的寿宴,看来苏姨娘是想从外面订酒席,借机吃点油水。 也是,她不过是个妾,哥哥也是在她入府之后才发家的,哪有什么田产铺子给她,偏又为了沈云容一掷千金。 看来这种捞好处的事她还未必是第一次做。 苏姨娘好不容易设计拿回掌家权,马上就弄出这事,也不知她是自视甚高还是手中没有银钱可用了。 苏姨娘,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把柄! “行啊,她想让我们开多少的票子?” 知书面露难色,用手比划了一个五。 五千两! 这种规模的酒席也只要她两千多两,苏姨娘就敢让开五千两的票据,还真是狮子大开口! “你跟管事的说,开两张五万两的票据,让苏姨娘亲自来店里签字,问起就说会准备一道特殊的菜,到时候会去宴会亲自帮她解释,只求赏钱能多些。” 知书本就聪慧,又在外面摸爬滚打几个月,马上就明白了沈云裳的用意,笑得眉眼弯弯, “我这就去办!” “这下苏姨娘可得知道,什么叫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了!” 侍灯在一旁站了许久都没插话,冷不丁冒出一句,逗得沈云裳和知书直抿嘴笑。 “天色不早了,我和侍灯还得回去,你自己万事小心,知人善用,若有忙不过来的就物色几个信得过的帮你分担些。” “小姐在府里可是能少说一句就少说一句,我还当是怎么回事,原来话都留着到这跟知书说呢。” 侍灯撇撇嘴,活一副吃了醋的模样,又逗得大家一阵发笑。 沈云裳刚回太师府,就有下人来传, “二小姐,寿安堂那让您去一趟,已经传了许久了。” 沈云裳应了一声,带着侍灯就往寿安堂走。 她在外面耽搁这么长时间,沈云容又是早早被送回来的,该说什么指定就添油加醋地说过了,祖母现在肯定正在气头上。 进了寿安堂,果真满屋静悄悄的,在房中伺候的下人连口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老太太不快,只有沈云容跪在地上哭得一抽一抽的。 沈云裳一进去,使了个眼色,让丫鬟婆子都出去,她直挺挺往地上一跪, “孙女有错,还请祖母责罚!” 乔氏依旧阴沉着脸,面无表情,“方才你妹妹已经把宴会中发生的事都说过了,你居然帮着其他人害你妹妹,你还有没有把太师府放在眼里!” 沈云裳也冷着脸色,重重往地上叩了个头, “祖母,正是孙女把太师府的名声放在心里,才有此番做为,四妹妹联合安宁小姐,计划在宴会中对平王下药,这事孙女早就知道,才央求安宁小姐不要四处声张,又把下了药的酒换成普通酒水,这才能让四妹妹安全回来。” 乔氏的脸上仍旧挂着不喜,用鼻腔冷哼一声, “既然你早就知道她有不轨之心,何不早做提醒!偏偏让她出去丢太师府的脸!” “祖母,既然四妹妹已经有了这种想法,又岂是孙女三言两语能劝住的,更何况孙女早就安排好,这件事不会有半点风声走漏出去,太师府也不会损伤半分颜面。” 听见沈云裳这么说,乔氏的脸色才算和缓了些,刚想开口让两人站起来说话,就听下人来传, “平王殿下到。” 乔氏忙站起身,沈云裳眼疾手快上前扶着。 沈云容本也想赶紧起来去扶,可惜跪得太久了终究是没有沈云裳快。 “不知平王殿下突然驾到所为何意?” 乔氏自打平王进来后,眼睛就一直在他身上盯着。 她心里没底,再怎么说也是沈云容胆大包天,算计到了平王头上,若他计较起来,这丫头怕是有苦吃,连带着太师府也未必能好过。 平王看出乔氏眼中的恐慌,朗声一笑,自顾自坐在上座, “无事,我就是过来瞧瞧沈家二小姐会如何处置她这个庶妹,乔夫人可真是得了个好孙女!” 乔氏哪敢说什么,一张老脸陪着笑,连称是是是,由着沈云裳扶她到椅子上坐着。 “祖母,在宁平侯府的时候,平王殿下把处置沈云容的事情全权交给了孙女,孙女想着,这事往大了说,是冒犯皇家,往小了说,平王殿下也没什么损失,不如就罚四妹妹在祠堂跪上些时日,小惩大诫也就是了。” “小惩大诫,沈二小姐对这个庶出的妹妹,倒是真袒护。” 沈云裳瞟了平王一眼,只见他眉毛一挑,眼中尽是探寻的意味。 “既然平王殿下觉得处置的轻了,那不如殿下出个主意,也好让臣女学学。” 沈云裳这话带着赌气的成分,明明在宁平侯府都说好了交给她处置,怎么现在又过来横插一脚。 见她有些不痛快,又不好表现出来,摆出那冷若冰霜的样子,平王心里就觉得有意思。 还记得小时候她一生气就控制不住掉眼泪,哪像现在小嘴上像绑了刀似的,谁让她不痛快就敢直接顶回去。 平王本来也只是怕沈云容颠倒黑白,又不服管教,这才特意过来替沈云裳撑场子,逗她玩一玩,没打算真插手,现在听她这么问,直接摆摆手, “都说了交给你处置,自然是听你的,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有反悔的道理。” 乔氏也连连应和,“好,那就让她去祠堂跪着,每日只许送一次饭食,让她跪上十日,看她还能不能长记性!” “祖母,孙女请求和四妹妹一同受罚。” 沈云裳一句话,又让乔氏皱起眉头, “好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平王脸上倒是没什么波澜,这小妮子有着七巧玲珑心,八百个心眼子,要说她不想借这件事做些什么,他才不信。 第43章 祠堂风波 “祖母说得对,我身为云容的嫡姐,没有及时劝慰住她,是我的失职,况且,我与云容乃是一家的姐妹,出门在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今云容受罚,我说什么也该陪着才是。” 乔氏眼睛往平王那里瞥了瞥,见他默不作声,上前虚扶住云裳,又用帕子沾沾脸上本就没流出来的泪。 “好孩子,祖母知道你的心意,既然你已经拿定了主意,祖母也不再拦你,今日晚饭后,你就陪着她去吧。” 说完,又用眼神狠狠剜了沈云容一眼。 奴婢生的孩子果真是没什么教养,一天天脑袋里想的竟是些爬床的狐媚招数,同她那个娘一样! 转头看向平王的时候脸上又堆满了笑, “现下时辰也不早了,不如平王殿下在这用了饭再走?” 平王起身一笑,“本王还有些公事要处理,就不多叨扰了。” 说完,抬腿就走。 这里是太师府内院,他进来稍作逗留,说些事情没有什么,要真是留下用饭可就说不清了。 沈云裳没有要回长宁阁的意思,沈云容也不敢说想回瑶雪苑。 她回来的时候姨娘不在,想着这种事情自己先招个干净,总比让人家添油加醋的强,好在只是去祠堂罚跪,等晚上姨娘不见她自会去寻。 祖孙三人各怀心事,用了晚饭,乔氏就着人直接把她们送到祠堂。 面对着祖宗牌位,沈云裳跪在蒲团上在心中默念静心经,沈云容见她那认真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喂,现在可不是在外面,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还有什么好装的啊!惺惺作态,可真是恶心!” 沈云裳眼皮都没抬一下,仍是跪得笔直,只在那里念自己的经。 一阵开门声传来,风儿蹑手蹑脚提着个篮子溜进祠堂,赶紧就把手上拿着的披风披在了沈云容身上。 “小姐,事情姨娘那里已经听说了,这事总归是小姐做得不对,就是装样子也得装上几天,夜深露重,姨娘怕小姐饿着冷着,差我送来披风和这一篮子糕饼。” 趴在沈云容耳边嘀咕完,风儿从篮子中挑了一碟子糕饼放在沈云裳面前,面上的神情倒是恳切。 “二小姐,听闻太夫人让人一天只送一顿饭食进来,这些糕饼虽说不上多精致可口,充饥总还是够的,我们四小姐就麻烦二小姐照顾了。” 沈云裳缓缓睁开眼,看也没看地上摆着的糕点,冷声说道, “我们在这祠堂罚跪,为的就是静思己过,姨娘大张旗鼓送来这么些东西,怕要扰了妹妹清净,到让妹妹不能好好反省了。” 沈云容正拢着身上的披风,听见沈云裳语气嘲讽,心中一股无名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要不是沈云裳故意下套子,何苦她要在这里吃苦受罪,现在还做出那副清高样子,也不知要恶心谁! “我呸!沈云裳,你也不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要不是你诡计多端,我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见沈云容的火已经被点起来,沈云裳唇角微勾,打算再添一把柴, “妹妹此言差矣,是妹妹一时间动了歪心思,怎么怪到别人头上,还是说这些路数都是跟苏姨娘学的?我记得当初,好像就是苏姨娘顶替了杨姨娘的恩宠,这才生下三弟弟和四妹妹这对龙凤胎呀。” 这番话气得沈云容脸都绿了,这话就差直说沈云容和苏姨娘不要脸,往男人床上爬了。 她腾地一下站起身,疾步走到沈云裳面前,用手指着她的脸,语气都有些发抖, “你说什么!你胆敢再说一遍!” 沈云裳仰起脸对沈云容翻了个白眼,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鄙视。 “啪!” 沈云容一个没忍住,巴掌就落在沈云裳的脸上,娇俏的小脸马上就浮现出五个鲜红的指印。 风儿在一旁惊得眼睛瞪得溜圆,等她反应过来,拉着沈云容后退几步小声嘀咕道, “四小姐你疯了!你怎么敢打她,她可是嫡小姐,就算再怎么软弱可欺你也不能打她呀!更何况现在…” 更何况现在没有之前没那么好欺负。 风儿说这话时还暗暗摸了把自己的屁股,当初二小姐打她那三十大棍她可还没忘呢。 在门外守着的挽春和侍灯听见屋内有争吵的声音也赶忙跑进来,一眼就见着沈云裳脸上的红痕。 “侍灯快去找祖母和父亲!” 侍灯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夺门而出,拼了命的往外跑,急得沈云容直跺脚,忍不住上手推了挽春一把, “你还等什么呢!还不快追!” 挽春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赶紧跑出去追知书。 内心的恐惧如水般蔓延,沈云容的手紧紧握住风儿,一双凤眼里尽是怒意, “沈云裳,你刚才那些话是故意激我,故意想让我打你,好去爹爹和祖母那里告状是不是!” 沈云裳调整好姿势,跪在蒲团上,没有搭理沈云容,只静静等着侍灯去叫人来。 说起来,这一招还是前世的她和沈云容学的,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报复到她自己身上,当真是因果轮回。 想到这里,沈云裳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沈云容内心的恐惧像潮水般不断蔓延,抓着风儿的手也越握越紧。 不过片刻,沈秉文身后跟着苏姨娘还有一众丫鬟婆子直接冲进了祠堂,一眼就见着地上摆着的几碟子糕饼,还有沈云裳脸上五个清晰红肿的指印。 沈云裳知道是沈秉文来了,只低着头,默不作声,低眉顺眼,不敢抬头说话的样子一见就知道是受尽了委屈。 “爹爹…” 沈云容心里害怕,面对沈秉文直接红了眼眶,小声叫了一句。 沈秉文白日里的政事本就让他焦头烂额,晚上刚想好好歇息,这两个不省心的丫头又闹这么一出,直接点起了他心里的无名火。 “在祖宗牌位面前你们也敢造次!出来!跟我去书房!” 说着,带着一众人走在前面,沈云裳也起身跟上,一时间祠堂只留下了沈云容和风儿。 第44章 打人的代价 “小姐,奴婢想了一个化解之法,只是要小姐忍一忍了! 沈云容正纳闷呢,胳膊上就被狠狠拧了一把, “你疯了!” 这一下用的劲不小,直接把沈云容掐出眼泪来,她撩起衣服一看,刚才被掐的地方已经泛起了青紫色的瘢痕。 沈云容揉着被掐疼得地方,直接扬起手,巴掌差点就落在风儿的脸上,被她直接用手抓住。 “小姐糊涂呀,这伤哪里是奴婢掐的,分明是二小姐…” 沈云容一听这话才算明白了风儿的用意,收回手,脸上还扬着得意的笑。 “还是你机灵,等回去好处少不了你的。” 说完,扶着风儿快步往前走,赶上了人群。 进到书房,下人早已经将烛火点亮,一时间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沈秉文坐在上首,用手指捏了捏鼻梁,眉眼中尽显疲态,苏姨娘坐在他下首的位置,漂亮的凤眼中满是忧色。 风儿跟在沈云容身后进屋,默默走到苏姨娘身边,轻拍两下她的肩膀,苏姨娘这才安下心来。 “说吧,你没事打你姐姐巴掌做什么。” 喑哑粗糙的声音响起,沈秉文只想快点了结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去休息,直接就问沈云容是怎么回事。 沈云裳心里一沉,爹爹的心,永远都是明目张胆的偏着,明明是她脸上受了伤,可问起来,还是先给沈云容辩驳的机会。 沈云容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瞟了一眼沈云裳,神色里是说不尽的得意,等再转头面对沈秉文时,又是眼眶红红,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爹爹,女儿是在不是故意的,都是姐姐她,是她出言欺侮女儿,女儿这才一时气急,才犯下大错。” 沈云容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小,等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几乎已经听不见声音。 沈秉文又把目光转向沈云裳,上下扫视两眼,懒懒问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沈云裳跪得笔直,脸上没什么情绪起伏,只在眼底藏了几分坚毅。 “爹爹,不论这事事出为什么因,我是太师府嫡女,又是云容的姐姐,云容打我,都实属不妥,于礼不合。” 前世的她体贴云容辛苦,从不把嫡庶之出挂在嘴边,没想到人善被人欺,现在她知道沈云容最介意庶出的身份,偏要说,偏要让她不痛快。 沈秉文见她是想把事情掰扯明白,不知道又要说到什么时候去,心中一阵烦闷,换了个姿势又叹口气, “这事你是站道理,可你毕竟是姐姐,这事又没闹的多大,想个由头略罚罚这事也就了了。” 沈云裳跪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的眸子中藏满了冰霜。 沈云容也知道爹爹有意偏袒她,又挤出几滴眼泪,可怜巴巴地挪着腿往前凑上几步, “爹爹,为什么云容打姐姐就要受罚,姐姐打云容就没事,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沈秉文神色一下子变得紧张,原本懒洋洋的姿态也端坐起来, “怎么,她打你了?打你哪了?快给我看看!” 沈云容慢悠悠地撩起衣袖,雪白的藕臂上赫然有一块青紫色的淤青,沈秉文凑近想细细查看的时候,沈云容还适时地倒吸一口凉气。 苏姨娘见状也皱着眉头用手捂住心口,转头一脸苦相地瞧着沈云裳, “二小姐,就算云容有什么不敬你的地方,总归是她年纪比你小上半年,你就是让一让她又何妨,再不济就来找我,二小姐打在我身上也别打在我的容儿身上…” 苏姨娘说到后面已是哽咽住,再说不出话来。 沈秉文神色暗了暗,轻轻把沈云容的袖子放下来,柔声道, “你们两姐妹吵架归吵架,好端端的打起来做什么,平白让人看了笑话去,罚你们禁足三日,在房中静思己过,行了,都回去睡觉吧。” 说完,沈秉文拔腿就要走,还顺便打了个哈欠,转头一看,沈云裳还在那跪着,脸上又挂上一丝不悦, “事情都解决完了你还在那里跪着做什么。” 沈云裳面色更加冰冷了几分,让她挨了打,这事就想轻而易举地揭过去了?门都没有! “爹爹,女儿不知,祖母的话和爹爹的话到底该听谁的,祖母让我们在祠堂罚跪,爹爹又说要禁足,女儿竟不知要去哪里了。” 这话让沈秉文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偏过头问贴身伺候的青山, “有这么回事?” “有这么回事。” 难怪在哪里打架不好,偏去祠堂打。 沈秉文在心中嘀咕一句,又转身坐回在座位上。 经过今天晚上这么一折腾,他也没什么困意了,索性就听听是怎么回事。 沈云裳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和沈秉文交代了个干净,沈秉文越听,眉头拧的越紧,苏姨娘眼中的恐慌越多。 她也没想到,就一个没看住沈云容,就敢做这么冒险的事! “啪!” 沈秉文举起桌上的杯子奋力往地上一砸,茶盏应声而碎,飞溅出来的茶水把地毯都打湿了一片。 砸完一个茶盏还不能让他解气,沈秉文站起身,两手叉腰,一脚就把一旁放着的鎏金仙鹤香炉踢翻,香灰蔓延在空中,呛得几人忍不住连连咳嗽。 “好啊沈云容,你可真是我沈秉文的好女儿!太师府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知不知道!” 事情果然像沈云裳想的一样,乔氏和沈秉文二人,一个重利,一个重名,在祖母那里掀不起波澜的事,在爹爹这可完全不一样。 沈云容直接被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捂着嘴巴边哭边摇头, “爹爹,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这样想的。” “爹爹,我没有掐四妹妹,我自请去跪祠堂,就是想着我们同为太师府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真想欺负妹妹,何必费这么大的周折,更何况,淤青谁都能掐出来,指印可做不得假。” 沈云裳清冷坚定的声音传过来,无疑是给沈秉文的怒火上又浇了一把油。 第45章 苏姨娘有孕 沈云容的恐慌又加深了几分,拼命摇着头,泪水也止不住地往下流,苏姨娘见状,直接跪在沈云容的身边,一把抱住沈秉文的大腿,也哭着喊着哀求道, “主君,千错万错都是妾的错,是妾没有教好小姐,主君要罚就罚妾,四小姐终究还是个孩子啊。” 苏姨娘哭着哭着,又几乎晕厥,沈秉文瞧见爱妾脸色苍白又止不住冒冷汗的样子,心下起了几分怜惜,只是这事毕竟牵连全家,他抿抿嘴,刚想说些什么,就见苏姨娘两眼翻白,真的晕了过去。 沈秉文一把抱住她,催促着青山去找太医,风儿也上前扶着,焦急得说话速度都比寻常快一些。 “姨娘怎么突然晕倒了,可别动了胎气!” 胎气? 沈秉文眼睛直勾勾盯着风儿,“你说什么?你们姨娘有孕了!” “姨娘前些日子身子不适,又自觉身份低微,不配用主君请来给夫人看病的太医,从外面找了大夫看,说是有了。” 沈秉文一听这话,马上什么都不管了,直接打横抱起苏姨娘就往瑶雪苑走去。 沈云容也站起身,揉揉早已经跪疼了的膝盖,颇有几分得意,居高临下讥讽着沈云裳, “对不住了姐姐,纵使姐姐用了那么多法子,妹妹我如今也是安然无恙,姐姐可小心,别气坏了身子!” 沈云裳内心没什么波澜,这件事情直接影响了平王对太师府的看法,别说是苏姨娘有孕,就是苏姨娘一胎一百零八宝,沈云容也得吃点教训。 沈云裳也扶着侍灯的手站起身来,起身往瑶雪苑走去。 今日苏姨娘有孕,她又要添一个弟弟,总得去贺一贺。 等她走到瑶雪苑的时候,院落早已经被人围的水泄不通,见是二小姐来了,才让出一条路给她。 房内,苏姨娘躺在床上悠悠转醒,把头倚靠在沈秉文的肩头,一双美目中眼波流转,尽是风情。 沈秉文揽着她的肩头,语气中也透着无限温柔, “有孕这种大事,你何必瞒着,要真是一不小心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妾本是想着,现在日子少,还没坐安稳,等过了头三个月再说,没想到竟直接就晕倒了,都是妾不好,惹得主君担心,云容的事,主君可有了定论?” 一提到沈云容,沈秉文眼中的温柔之意立马去了大半, “哼,那个不孝女,就是你有孕,也不能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不过……” 沈秉文话锋一转,用手抚着苏姨娘还平坦的小腹, “不过看在你的面子上,可以让她少吃点苦头,就依母亲的,让她去祠堂跪上十日,长长教训也就算了。” 苏姨娘一听,眼底又漫上笑意,娇娇地窝在沈秉文怀里,“都听主君的。” 这做做样子让沈云裳差点没掉一地鸡皮疙瘩,她实在看不下去这上不了台面的样子,和沈秉文打了个招呼就回了长宁阁。 虽然这次的事沈云容受的罚不算重,但这么多事折腾下来,在祖母和父亲心里,不会再觉得沈云容温婉懂事,反而会觉得她沈云裳才识大体,懂规矩,以后她再在府中行事也会方便很多。 折腾了一夜,沈云裳刚梳洗完准备睡一会,就听小厮来传,廉王殿下过来拜访。 沈云裳对着铜镜瞧着自己已经泛了一圈青的眼眶,重重叹了口气,又铺上一层粉。 侍灯眼见着自家主子跑了一天一夜,都没有个休息,心里担忧的紧, “小姐,你先慢慢梳洗着,我去小厨房煮碗薄荷水来,你喝了提提精神。” 说着,把手里的木梳交到琉璃手里,转身去了小厨房。 “苏姨娘有身孕了,怕是不好对付,小姐要不要让她生不下这个孩子。” 沈云裳擦粉的手微微一顿,她是没想到,琉璃平日里看着默不作声的,一出主意,就是这么个狠辣法子。 “不妥,苏姨娘作恶那是她的事,与她腹中婴孩何干,若我们对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下手,那与苏姨娘所作所为,也没什么区别了。” 琉璃听了只静静梳头,默不作声,沈云裳怕她自己想了什么法子去做,又补上一句。 “苏姨娘的事我自有安排,你别善做主张做那些个不该做的事,否则我长宁阁留不下这么多心思的人。” 喝完侍灯煮的薄荷水,沈云裳算是激得有了些精神,抬脚去了前厅。 廉王正在与沈秉文喝茶议事,见着沈云裳过来,一双桃花眼弯成好看的弧度,带着刚解去几分的醉意,看上去更添了几许迷离。 互相见了礼,廉王指着身后摆着的礼物,咧嘴一笑, “昨日多亏沈二小姐相救,才没让本王在大街上当众出丑,这些礼物,权当是本王的一份心意。” 沈云裳歪头一看,数十个锦盒叠放在一起,这礼备的倒是足够厚重。 “廉王殿下客气了,臣女只是碰巧路过,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哪受得起这等大礼。” 廉王似是知道她要拒绝,竟直接耍起无赖来,转身往椅子上一坐,打开手中的折扇摇了摇,好一个邪魅狷狂的美男子。 “你若是不收下,本王就赖在这不走了,等吃空了,用光了你太师府,你愿意收这些礼物,本王才走。” 沈秉文的目光一直在沈云裳和廉王之间流转,这廉王上次对云裳出手相助,这次又准备如此厚礼,难不成对云裳有几分意思。 想到这里,怕不收下这些礼物会引得廉王殿下不快,沈秉文还没等沈云裳说话,就先开口劝道, “云裳,还不快谢过廉王殿下。” 沈云裳这是不收也得收了,不情不愿地谢过后,廉王脸上露出一副满足的神情,好像刚偷吃过鱼儿的猫咪,又从袖口抽出一张请柬,放到沈云裳手里, “再过上一个月,父皇会带着去草原秋猎,照理说你跟随着沈大人是必定会去的,只是昭宁那丫头,非让我帮着送一份请柬过来,单独邀请你,这些日子,二小姐可要好好练习马术了。” 第46章 骑马风波(上) 沈云裳接过请柬,打开便是昭宁公主如刀锋般的字,她的思绪跟着请柬飘到了上一世。 上一世也是跟随皇家去秋猎,她却没得到昭宁公主的邀请,再加上其他贵女都对她指指点点,让她不敢出门见人。 后来沈云容非要教她骑马,只是那马一上去,就受了惊,竟直挺挺往悬崖边跑,她只能眼睛一闭从马背上跳下来,摔断了腿不说,沈云容哭着过来道歉,为了哄她,又搭上一支缠枝芍药的簪子。 这一世她可不是上一世只想着姐妹情深的蠢货! 见沈云裳盯着请柬出神,久久没有反应,廉王用扇子对着她扇了扇风, “二小姐要是不会骑马,我与几位兄弟最近都在京郊马场练习,二小姐也可去找位师父跟着学一学。” 送走廉王,沈云裳回了长宁阁,浑身都酸痛无比,一边让琉璃轻轻锤着,一边琢磨秋猎的事。 皇家向来有每年九月去草原秋猎的惯例,现下是八月初,月中祖母寿辰过了马上又到中秋,要想学骑马怕只有月初这几天有时间。 沈云裳一想起见那些个皇子就头大,平王给她的感觉很奇怪,有时冷若冰霜,有时又故意捣乱像个孩子,也不知道之前拜托他鬼医的事怎么样了。 这两天她偶尔去看看母亲,听两位太医说,清醒的时间更少了。 还有廉王,整日瞪着那双桃花眼,三番两次过来还都有爹爹在场,有些事情她想拒绝都拒绝不掉,他本就是出了名的好色,万一真有什么心思,她岂不是又招惹上一身的麻烦事。 雍王与她倒是没多少交集,太子更不必说。 沈云裳前面让太子出丑都只是些小打小闹,上一世他可是直接灭了沈家满门,杀人的仇,自然要偿命来还! 就算几位皇子她不想接近,也得抓紧时间学马术。 到时候伴驾在公主身边,其他几个不对付的小姐,怕是早等着她出丑,她偏不让她们如愿! 第二日一早,沈云裳就穿好了一身骑行装,头发也没盘成发髻,而是高高束成辫子,一改往日端庄的模样,倒多了几分英姿。 侍灯打趣到,“小姐今日这么改头换面,真是精神,可别把几位皇子都给迷住了!” 沈云裳撇撇嘴,转身出门坐马车。 沈云容刚和平王之间有过过节,就算是她想去,沈秉文也不会放任她私下和皇子们接触。 沈云裳也算是能过几天消停日子。 到了马场,里面的人不多,估计是皇子们来练习,把闲杂人等都给清出去了。 果不其然,沈云裳刚想往里进,就被门口几个大汉拦住, “里面已经被包场了,闲杂人等不能进去。” “我是太师府二小姐沈云裳,受邀前来练习的。” 看门两个大汉对视了一眼,态度立马恭敬起来, “原来是沈小姐,廉王殿下早有交代,快请进吧。” 说着,其中一人直接在前面带路,带她去了马厩。 这马场是皇家马场,平日皇子们不在的时候,也有不少富家子弟过来练习骑射,有不少马厩。 现在看这些马的品相,看来养的是皇家会用的马。 沈云裳不知道怎么挑选,只从其中挑了一匹看上去体型稍小些的马牵出来。 刚牵到草场,雍王就架着马直接冲向沈云裳,两人距离之近,沈云裳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突然就被一个人抱住往一旁滚去, 同时雍王猛拉缰绳,勒得马高高扬起前蹄,才算勉强停住。 沈云裳直到被扶起,还有些惊魂未定,才看清刚才舍身来救她的原来是平王。 她赶紧后退几步,与平王拉开些距离,扬手弹身上的草屑。 “多谢平王殿下。” 平王还未做声,其他几位皇子都纷纷围过来,雍王脸上还闪着焦灼之色, “沈小姐没事吧,真是对不住,方才我一个急弯转过来,没看见你人在那里。” 沈云裳对各位皇子见了个礼,总算是稳住心神,摆摆手说, “没事的,方才幸好有平王救我,没酿出什么祸事。” 廉王脸上仍是笑意盈盈,只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八弟的速度好快,方才本王也想去救,只是才刚起身,就见八弟已经冲出去了,看来倒是关心的紧。” 太子也嗅到了一丝不对劲的气息,沈云裳是太师府嫡女,背后还有元忠侯府的势力,娶了她能有不少好处,他是这么想的,他的弟弟们,没准也是这么想的! “沈小姐花容月貌,哪个男子见了不为之倾心?八弟若是喜欢,我这就去奏明父皇,求他为你们二人赐婚!” “太子殿下快别取笑臣弟了,臣弟幼时在皇后娘娘膝下养过一阵,沈小姐算是臣弟半个亲妹子,这天底下哪有哥哥娶妹子的道理。” 平王面上笑得轻松,心里却捏了一把汗,他若是现在对沈云裳有半分想法,太子心中必定存疑,那从前多年的部署都将化为泡影! 见平王是真没什么心思,太子才算稍稍放了心,又调侃几句,转身骑马去了。 沈云裳瞧着在场的四个皇子,无一不是眼睛死死盯着她这里,她只觉得如坐针毡,哪还学得下去骑马。 随便找了个受惊的借口,沈云裳拜别这几位大爷,准备打道回太师府,刚要上马车,平王就从后面追了上来。 “方才本王救沈小姐的时候扭伤了脚,不知道能不能劳烦沈小姐送本王回别院。” 沈云裳的马车足够大,再加上平王这伤还是为她才有的,也不好拒绝,只得点点头请平王上车。 车夫一鞭子下去,马车缓缓向前行驶,沈云裳本来准备了医书在路上看,平王在这里她竟怎么也看不下去,只能撩开帘子看窗外的景色,企图打发时间。 “沈小姐要想学骑马的话,其实有更好的去处,我别院里就养着几匹良驹,倒是可以借给沈小姐一用。” 听见平王主动搭话,沈云裳也不好意思装没听见,只能放下帘子转过身回复他。 第47章 骑马风波(下) “京郊马场是故意开辟出来的一块地方用于练马,放眼京城,哪里还有这等能练马的去处?” “二小姐冰雪聪明,不想竟在这等小问题绊住了,京郊官道,道路平整,往来的人也少,本王亲自教你骑马。” 沈云裳没有说话,视线渐渐下移,注视着他的脚。 她倒是不反感和平王相处,虽然有的时候他会故意气人,更多时候都是在帮她,说起来,桩桩件件的恩情积累在一起,倒是不好还了。 注意到沈云裳的视线,平王摆手一笑,“方才救你并没受什么伤,不过是在马场无趣罢了。” 平王别院并不远,二人聊上几句也就到了。 沈云裳两世加起来,还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这里修整的没有雍王府的气派,更有几分花自飘零水自流的自然味道,一草一木,都没特意修整过,宛若一方世外桃源。 “想不到平王殿下骨子里,竟是这样一个随性洒脱的人。” 平王环视了一圈庭院中的陈设,语气带上几分落寞, “随性洒脱的人可不是我,是我母妃,她是草原部落的公主,一生爱自由,若不是入宫做了囚鸟,也不会……” 平王话说了一半没再继续说下去,沈云裳却明白。 当初平王的母妃,妍妃娘娘从草原来,直接就做上了四妃的位置,引得众人不快,奈何出身在那,谁也撼动不得半分。 只是妍妃娘娘性子洒脱,在宫墙内束缚久了,竟隐隐生出许多毛病,不久便一病不起,撒手人寰,平王殿下也被送到皇后娘娘处教导。 沈云裳也不知道说什么才能安慰眼前人,只能上去扶住他的肩膀,默默给他力量。 平王沉静了半晌,才从回忆中走出来, “等我日后娶亲,我必只娶一心爱女子,她若喜爱自由,我便陪她游山玩水,她若性子沉稳,我便与她朝朝暮暮,一同品诗作画,决计不会让她走上我母妃那样的老路。” “如此,便提前恭喜这位未来的平王妃了。” 闲话几句,平王带着沈云裳走到后面的马厩,里面果真有两匹骏马,一身的红棕色,身上肌肉线条流畅,叫声也很洪亮,看来是被照顾得很好。 平王亲自去牵出一匹马,扶着沈云裳上去,然后长腿一迈,就坐在了她身后。 沈云裳忙惊呼出声,“平王殿下,这不合规矩!” 平王却好像没听见她说话一样,两腿一夹马肚子,策马就往官道上跑, “若是想在一个月内学好一身马术,来不及从基本功开始练,你自己感受这马奔跑的节奏,跟着摇晃身体。” 沈云裳见平王是真心想教她骑马,而且虽然两人同乘一匹马,他也没做什么越矩的行为,这才慢慢让绷直的身子放松,试着去感受马的节奏。 从前她只坐过马车,这一刻才发现,原来骑马是这么爽的一件事,不断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在脸上凉丝丝的,好像能带走一天的烦恼与疲惫。 平王见她已将掌握了马奔跑的节奏,直接把缰绳往她手里一塞。 “握紧缰绳,拉左边就是往左跑,拉右边就是往右跑,两边一起拉,马就能停下。” 沈云裳手里捏着缰绳,心中又生出几分害怕。 上一世的险状还历历在目,她握着缰绳的手心不断往外渗着汗珠,脸色也苍白了几分。 “不用怕,我一直在你身后,若是有什么事,以我的武功,救你不成问题。” 平王的话好似给沈云裳喂了一颗定心丸,她深深呼吸一口气,两腿用力一夹马肚子,扯着缰绳就过了前面的弯道,再一拉缰绳,马的速度慢了下来,没几步就问问停在原地。 沈云裳兴奋地小脸泛红,忍不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转头想和平王说些什么,只见身后哪里还有他的影子。 正疑惑时,就见平王慢悠悠从刚才转弯的地方走过来,脸上还挂着笑意。 沈云裳突然就觉得有些难过,什么会一直在她身后,都是假的,亏她还这么相信他。 想到这里,她把头转过去,只低头抚摸着马的鬃毛,不想再搭理他。 平王笑着走到沈云裳身边,歪头看看她委屈着噘小嘴的表情,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怎么了?生气了?是不是还要像小时候那样掉金豆豆呀。” 平王这话直接让沈云裳哭笑不得,明明他人挺好的,怎么总想着气她! 见她没真的生气,平王伸手打算扶沈云裳下马, “我刚才一直跟在你后面呢,就是不敢离太近,你要是太依赖身边有人,这马是怎么都不会骑的。” 沈云裳嗔了他一句,“就会狡辩!”然后把手搭在平王的胳膊上,准备一跃而下,哪成想,脚被马上的铁环绊住,一时间吃不上力。 沈云裳直接跌到了平王怀里,二人又顺着官道的坡地一路滚到田里。 “对不起。” 沈云裳脸更红了,直接站起身躲得离平王八丈远。 “怪我,是我没扶好你。” 平王也站起身,拍拍身上的沉灰,“本来还想让你休息一下多练两圈,看来今日要早早回府了。” 沈云裳毕竟是个女儿家,现在又是和平王两人单独相处,刚才还摔在一起,脸红的好像能滴血。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两人顺着刚才滚下来的地方走回去,那马儿倒是很乖,站在原地没有乱跑。 平王拉过沈云裳的手,想扶她上马,却被她一下子甩开, “平王殿下,我自己可以的。” 说着,沈云裳两手抓着马鞍,脚踩脚蹬,一个翻身,没上去。 她沉下心又试了一次,双手用力抓住马鞍,两脚一蹬,又没上去。 她现在挂在马上,想让平王帮她又不好意思开口,只能一次又一次的试, 平王在一旁看着,脸上的笑怎么也止不住,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眼中漫出无限的温柔。 “你本就是第一次骑马,又身量矮小,没什么力气,自然不好上马。” 说着,平王上前扶了一把,沈云裳才算上去,他也自然而然坐在后面,伸手拉过缰绳。 第48章 不能和平王太近 沈云裳注意到,他手上有不少细小的刮痕,有的还隐隐渗出血迹来,想起来刚才滚下去的时候,是平王一直用手护住她的头,想必是那时候伤着的。 沈云裳心里一软,喃喃了一句,“谢谢你。” 二人回到别院,侍灯正坐在池子边看锦鲤,转头一见自家小姐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平王又是一脸笑意,惊得赶紧捂住嘴巴,把沈云裳拉到一旁。 “小姐,你和平王,你该不会。” 沈云裳也瞪大了眼睛,没忍住拍了下侍灯的头, “想什么呢你!我这是骑马的时候摔的!还不快打水去帮我梳洗!” 侍灯又悄悄瞄了眼平王,也不知道想的是什么,美滋滋就去打水了。 沈云裳在房中洗完脸,由侍灯给她梳辫子,侍灯梳着头还不忘调侃沈云裳, “小姐,要说平王殿下也是一表人才,又武功高强,身份尊贵,小姐要是喜欢,也是情理中事。” 沈云裳刚要发作,就听外面传来一阵扣门声,她回头给了侍灯一个眼神,侍灯放下梳子,转身去开门。 平王跟在侍灯身后进了屋,沈云裳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的手,见已经包扎上,才算放了些心。 “我见你今日打扮得颇为英气,正巧,我这有一顶莲花冠,你簪在辫子上,一定好看。” 沈云裳看向平王手里拿着的莲花冠,那冠由金丝编织而成,做工精美,片片花瓣形态各异,好似真活过来了似的。 刚才侍灯的话提醒了沈云裳,她现在和平王之间的联系好像有些太多了,她还没有找到鬼医,还没有救下沈府,还没有让苏姨娘母女遭到报应,实在不应该和皇子走得这样近,万一平王真起了娶她的心思,那她的计划就全都泡汤了。 想到这里,沈云裳语气冰冷,面上也没再有半分笑意, “平王殿下,我今日是来学骑马的,已经是叨扰殿下了,哪里还有收殿下东西的道理,恕云裳不能收。” 平王晶亮的眼睛一下子黯淡了许多,他把花冠放在桌上,又挤出几分笑意,“今日是我没扶好你,才让你摔下去,这顶花冠权当赔罪。” 说完平王就转身出门,只留花冠孤零零地放在桌上。 侍灯有些为难,手上的动作没停,迟疑着问了句, “小姐,这冠我们带是不带?” “不带,我与平王之间,不过是普通远亲,怎可受他这种大礼?今日我们就当没来过这里,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平王在门口把主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脸上露出几分苦涩的表情,转身来到后院。 刚一到后院,黑鹰就现身出来,“主子,这是监视太子殿下和雍王,廉王的消息。” 说着,递上一个信封。 平王把信封打开看了几眼,又装回去,从袖口中掏出一把火折子直接点燃信封,望着燃烧的熊熊火焰,平王心中有几分兴奋。 他部署了这么多的年事情,终于要有些成果了。 “多派几人再去雍王府,若是还看到有东西进出,想办法查一查,顺便联合几位大臣上折子,就说各地干旱,请从国库拨款。” 黑鹰应了一声,又有些迟疑地问, “主子,沈小姐对您,可有用处?” 平王看着他,知道他何出此言,眼中是说不出的情绪,“再找一个人暗中保护她,切记,不可影响她正常生活起居。” 沈云裳梳好头发,拿起花冠看了又看,还是放在桌上,带着侍灯乘马车去了远洋酒家。 知书带着一张苏姨娘签了字的单据来,上边正是沈云裳想要的五万两。 沈云裳拿着两张单据反复查看,不禁有些好奇,“这事做的倒是精妙,用的是什么法子?” “我用水把写了字的糯米纸和单据沾在一起,苏姨娘只以为是五千两的单据,再加上掌柜的做事机灵,就把单据拿到手了,等到半月之后,宴会之时,糯米纸烂掉,苏姨娘那张单据就也一并变成五万两的了。” 知书说着,把刚倒好的茶奉给沈云裳,沈云裳拿起来轻轻抿了一口,七分烫,知书还是将她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 “还有小姐之前说要开间铺子的事,我去物色了几处地方,画好了草图,分别是这几处。” 知书说着,又递过来几张图纸,上面清楚地标注了各项信息。 沈云裳把茶盏往桌上一放,接过图纸一张张看了起来,指着其中一张,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就这吧,虽然位置偏远了些,总归看着地方大。” 知书没多问什么,把沈云裳看中的那张图纸收好,剩下的折成一团扔在了纸篓里。 “小姐,再过一阵子就是太夫人的寿宴,金玉阁准备了一套八仙过海嵌八宝的金簪,小姐看看可还合适。” 沈云裳正要到提此事,知书就已经准备好了,果然放出来后行事更加妥当,凡事都能多想一步。 打开知书拿来的盒子,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八支簪子,每一支簪子都用金丝拧成了八仙过海中人物的样子,那叫一个栩栩如生,好像下一秒这些仙人就能活过来了似的。 每一只里面还镶嵌了不同品种的宝石,有的是红宝石,有的是碧玺,还有蜜蜡,珍珠,绿松石等,精美的直叫人挪不开眼。 侍灯也看傻了,不知不觉嘀咕了一句,“我的天,这得是多灵巧的人才能做出来的物件啊。” 沈云裳把盒子扣上,心中又打起了算盘。 祖母向来喜欢收集些贵重宝贝,苏姨娘也都对症下药,只是前些日子苏姨娘失了一阵子管家权,怕是少捞了不少油水,这次凭这八支簪子,苏姨娘无论如何也捞不到好处去! 还记得上一世,苏姨娘为了哄祖母开心,特意找戏班子去府里唱,这次要想别出心裁,还得从这戏班子下手。 “知书,你再去城南找一个名叫梨园的戏班,让他们排练一出八仙贺寿出来,等到时候去太师府演给祖母看。” 第49章 寿宴惊喜 太夫人过寿,太师府的牌面不可谓之不大,整个园子都摆满了桌椅,桌上布着各色精致菜肴。 沈秉文和苏姨娘扶着乔氏从房中走出来,乔氏眼见着满园子的排场,嘴中念叨着太过铺张浪费,脸上的笑意却是一丝未减。 沈秉文脸上也是笑意盈盈,“母亲过寿,是喜事,就是排场再大些又何妨。” 沈云容刚在祠堂受过,现在也学乖了,上前簇拥着乔氏嘴里不停地说着吉祥话,“这排场祖母就嫌大了,那以后过八十,九十寿辰的时候岂不是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众人簇拥着乔氏走到主位上,沈云容拿出一个锦盒盈盈拜倒在乔氏面前,打开锦盒一瞧,是一整盒莹润的珍珠,粒粒饱满,闪烁着温和的光泽。 “孙女祝祖母福气绵长,寿比南山不老松,紫气东来,禄如东海长流水。” 乔氏脸上笑意更浓,捻起一颗珍珠在眼前瞧了又瞧,王姨娘凑过来紧着夸这珍珠成色好, “诶呦,这珍珠真是不错,难得的倒不是珍珠多大,而是颗颗差不多大小,这要是制成项链或是手串,太夫人带着肯定贵气!” “贵不贵气原也不在这上头。” 乔氏嗔了一句,把珍珠扔回到盒子里,由着身边的妈妈接过去。 苏姨娘看出来,乔氏嘴上没夸一句,心里对这寿礼可是喜欢得紧,赶紧上去陪着笑, “说是呢,太夫人往那一站,就是诰命夫人的款儿,这些珍珠在您身上,只能算是锦上添花呢。” 沈云容趁这时候往四周扫了一圈,没见着沈云裳的人影,心中暗自得意。 早就吩咐人下去,不许任何人提醒沈云裳祖母过寿的事,想必现在沈云裳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真是活该,谁让她害我跪祠堂! 又环视了一圈,确认沈云裳真的不在,这才紧忙凑到乔氏身边,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祖母,今日祖母寿宴,照理说是阖府欢庆的日子,怎么却不见二姐姐?难不成,是二姐姐忘了祖母的寿辰?” 一听这话,乔氏刚才还春光明媚的脸立马就拉下来了,她过寿这么大的日子,就连沈秉文都特意告假在家陪着,皇上也派人过来送了贺礼,沈云裳是有多大的架子,还要等人去请她不成! 她又回头看了眼沈云容,这死丫头平日里惯会把黑的说成白的,这次说不定又是故意挑拨! 她压下心中的不快,让自己身边的妈妈去长宁阁请人,接着坐在席间与人谈笑。 太师府地位高,又是家中诰命过寿,寻常官员家中的女眷几乎都来捧场子,流水似的礼物送进寿安堂,不重样的恭维话直往乔氏耳朵里灌。 妈妈脚程也快,台上不过刚唱了两出戏,就来回话了, “太夫人,长宁阁那边说二小姐晨起就出去了,也没说去哪,咱们要不要派人到街上找找?” 乔氏把手往桌上一拍,脸色更黑了几分, “找她?找她干嘛!让全京城的人看我的笑话?叫他们都知道,我过寿,自己的亲孙女忘了,还跑出去鬼混?” 苏姨娘见乔氏的火已经被点起来了,赶紧又在一旁扇风, “太夫人喝口茶灭灭火,前些日子听主君提过,二小姐颇受昭宁公主青睐,公主还特意发了秋猎的帖子给她,说不定是出去练骑马了,总归也不能给咱们太师府丢人不是。” 这句话惹来乔氏冷哼一声,在她心里,骑马的事少练一天也不会怎么样,她的寿辰一年才有一次,这丫头未免也太不懂事了些。 沈秉文也面露不快,给了苏姨娘一个眼神,自己上前接替了她刚才的位置。 “娘,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何必跟一个不懂事的丫头置气,等她回来,儿子重重罚她便是,瞧瞧,这可是苏姨娘特意请来的梨园戏班,听说为着您的寿宴,特意排了一出八仙贺寿,马上就要开唱了。” 众人这么七哄八哄,乔氏的脸色才算好看了些,专心去看台上的戏。 正好演到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台上的锣鼓声是一阵赛过一阵的热闹,也带着乔氏的心快活起来。 八仙过了海,不知道从哪一人拿出一支锦盒,齐声道,“恭祝太夫人福寿延绵!” 乔氏没想到还有这节目,一时间心里更高兴了,站起身就要上台去看寿礼,沈云容眼疾手快,直接上前扶住乔氏,说说笑笑往台上走。 苏姨娘跟在他们身后,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虽说这出戏名字叫八仙贺寿,但这寿礼送的便宜了,乔氏看不上,一个戏班子,再贵重的礼又能有多贵重,只怕这些都是有人安排好的! 正想着,前面传来一阵惊呼,苏姨娘忙抬头去看。 只见乔氏手里拿着簪子,和面前的戏子不住地比对,嘴里还忍不住惊叹, “奇了,真是奇了,这簪子竟能做的和真人一模一样!” 她这么一张罗,众人也都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簪子,纷纷凑上前去看,看过之后无一不称奇的,哄得乔氏心里愈发得意。 又打开第二个,第三个…… 每一个人手里捧着的簪子都和真人几乎一模一样,只有里面镶嵌的宝石颜色不同,乔氏拿在跟前看了又看,这样精妙的簪子,恐怕整个京城,不,整个南玉国都再难找出第二套来。 在打开最后一个盒子的时候,乔氏隐约觉得面前这个戏子有些眼熟,只是她脸上画着厚厚的油彩,倒叫乔氏不太敢认。 乔氏拿着簪子和面前的戏子对比,这戏子又止不住地对她眨眼,弄得她一头雾水,只是碍于身份,又不好直接开口询问,正好奇这时候,面前那戏子却突然往下一跪,高喊一声, “恭祝祖母,福如东海,松鹤长春,日月昌明,春秋不老!” 方才打量半天没认出来,现下一开口说话,乔氏倒是认出来了,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你呀!你可真是个猴崽子呀!” 第50章 什么宴席五万两! 这声音不仅乔氏听出来了,苏姨娘母女也听得真切,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沈云裳怎么会混在这群戏子中间,还备下了这么厚重的大礼,跟她的八仙簪子比起来,沈云容的那一盒珍珠简直上不了台面! 苏姨娘眼睛一转就有了主意,挤到前面端着沈云裳的脸瞧了又瞧, “呦,真没想到这小戏子竟然是二小姐扮的,还真是活灵活现,只是二小姐快去把这一脸油彩洗了吧,马上要开席了,你堂堂一个贵族小姐,扮成戏子,平白失了身份。” 她这话就是说给沈秉文听的,就算沈云裳送的礼再怎么别出心裁,只要丢了面子,沈秉文都不会高兴。 沈云裳自然看懂了她的意思,目光直视着苏姨娘,眼神中充满了挑衅, “这事自然不劳姨娘费心,若我是自己贪玩才做如此打扮,才算是给太师府丢人,可我如今是为了取悦祖母,才别出心裁做这些事,南玉国仁孝治天下,放在哪里也只会说太师府培养的女眷孝顺,断不会给太师府抹黑。” 一番话说得苏姨娘哑口无言,身后跟着的一群人也都在小声应和, “是呀,二小姐为了哄太夫人高兴,肯放下身段扮那下九流的戏子,这份仁孝之心谁听了不夸一句?” “就是,要是我家能有像二小姐这样的孩子,我怕是做梦都得笑醒。” 听着她们的称赞,乔氏的心头都快开出花来了,此刻哪还计较那么许多, “裳儿做得好!祖母高兴,别人要说什么就说什么去,等下坐在祖母身边用饭!” 一番话说的苏姨娘有些尴尬,只能陪着笑脸应和, “是呀二小姐,快去把油彩洗了开席吧。” 现在苏姨娘只能寄希望于之前远洋酒家掌柜说的那道神秘菜扳回一程,那掌柜的敢给她开五千两银子的单据,想必那菜必也是极品中的极品。 人都落坐,苏姨娘拍了拍手,丫鬟们举着托盘鱼贯而入,把桌上的果干,蜜饯,坚果等都换成了一道一道的美味佳肴。 乔氏瞧着眼前这些大鱼大肉,只觉得嘴里没什么滋味。 平日里她想吃什么,都直接在小厨房里做,本以为这次寿宴,苏姨娘请示去外面酒楼定菜,能有些什么新鲜花样,结果还是平日里用的那些,毫无新意。 苏姨娘也看出了乔氏脸上的不喜,笑着走到她身边敬了杯酒, “太夫人别着急,这菜还没上完呢,那酒楼掌柜可说了,会准备一道压轴菜,保准太夫人爱吃!” 苏姨娘这话又提起乔氏的兴趣,她也好奇起来,这压轴菜到底是个什么花样,只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有人来上菜,等得急了,把筷子往前一扔,满脸的不耐烦, “感情是见我老太太老了,就开始糊弄了,说是有压轴菜,我瞧着都快吃完了,怎么还没上来!” 沈云裳又给乔氏换了一双新筷子,放在她面前, “祖母莫要生气,这些事都是掌柜安排的,苏姨娘也不明真相,兴许是让掌柜的蒙了也没准呢。” 沈云裳的话好像给了苏姨娘一颗救命稻草,她连连点头, “是呀是呀,没想到这掌柜竟然如此不靠谱,妾这就传他上来问一问。 来的都是官宦人家的亲眷,本来家中也不差这口酒肉,就是来送礼卖个好,现在礼也送完了,众人吃上几口意思一番,三三两两告别离席。 眼见人越来越少,苏姨娘心里愈发着急,等她的菜端上来,人都走光了,撑不起场面还有什么用! 她赶紧派人快去催掌柜过来,自己拎着酒杯挨桌去敬酒,指望能留下些人是些人。 掌柜的跟在丫鬟身后过来,一脸的茫然, 苏姨娘一见他来了,才算安下些心,走到他面前问他, “掌柜的,当初我们商议的时候,你说一桌酒席五百两,合计五千两,到时候会每桌送上一份好菜,现在席面都要用完了,你的好菜何时能上?” 苏姨娘当众问就是想要个明确答复,好让客人都留下给她撑场子,哪知掌柜听见她说这话更茫然了,皱着眉头在那思索半天,才缓缓开口到, “已经没菜了呀,我上哪再去找好菜来?” 一听没菜了,苏姨娘瞬间有些慌乱,一双凤眸中满是怒意, “没菜了?就这么几口酒肉,你就敢要我一桌五百两?掌柜的,你未免胃口也太大了吧!” 一桌五百两! 乔氏听见这个报价,瞬间脸色黑的好像能滴墨,这个苏姨娘管家未免也太大手大脚了些,点菜也不看看成色,就这么点东西,哪用得上五百两! “这些酒席也不是一桌五百两啊。” 掌柜的眉头拧得更紧,边嘀咕边用手在袖子里掏着什么。 听见掌柜这么说,乔氏的心才算稍稍放下些,看来是这个苏姨娘想多往账上报些银子,故意说是五百两,看等宴席散了怎么收拾她! “这酒席明明是五千两一桌,合计五万两啊,我这还有你签字的单据呢,可做不得假啊!” 苏姨娘没想到掌柜的居然敢这样漫天要价,就是花五千两银子来置办,她都得挨一顿数落,花五万两,就是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啊。 她气得浑身直发抖,恶狠狠地看着掌柜的, “你可别血口喷人,单据不仅你那有,我这也有!” 说着就让风儿去瑶雪苑梳妆台那里找单据,风儿领命而去还不忘狠狠瞪一眼掌柜的。 风儿跑得快,再加上寿安堂离瑶雪苑不远,不过片刻风儿就带着单据回来了,却攥在手里,迟迟不敢往苏姨娘手里交。 苏姨娘一时急的发了狠,直接一抬手就把单据抢在自己手里,一字一句念了出来, “太师府姨娘苏叶,定酒席十桌,共合计五万两……” 苏姨娘越到后面声音越小,整个人好像被夺舍了一般,直接瘫倒在地,单据也从手中滑落。 乔氏身边的妈妈见状,去地上捡了单据直接拿来给乔氏过目。 第51章 众人讨债 乔氏一见单据上的账目,果真是五万两,再一看签名处果真是苏姨娘的笔迹,一时间急火攻心,两眼一黑直接晕过去了。 沈云裳没想到这事能给乔氏这么大的冲击,忙张罗着叫大夫,又上手去掐乔氏的人中。 苏姨娘慌了神,双眼求助似的看向沈秉文,沈秉文此刻也觉得脸上无光,在心中不断责怪这昔日的爱妾。 本来客人都要散了,她非要弄这一出,真是把人都丢尽了! 狠狠瞪了苏姨娘一眼,沈秉文又挨桌喝酒赔罪,把人请出去,忙活一阵终于只剩下自家人。 “苏姨娘,你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仗着有孕就敢做这般行径的事!说,你从其中到底是吃了多少的回扣!” 苏姨娘早已经哭得妆都花了,此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出话来,沈秉文也怕她哭坏身子伤了胎气,不耐烦地挥挥手, “行了,看在你腹中胎儿的份上,只要你把事情交代明白,不会重罚于你。” 见苏姨娘还是哭哭啼啼说不出话,沈秉文心里也不舒坦,索性转过身问掌柜的, “你来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掌柜的也一脸愁苦相,颇为为难地说, “前些日子贵府姨娘到远洋酒楼,问我置办一场酒席多少钱,我给她报了价目,她神神秘秘地告诉我,她是太师府的掌事姨娘,想用手上的权力套些银子出来用,怕东家发现,我自然是不肯,可是她说,只要给她五万两的单据,她到时候就分我一千两。” 听到这里,沈秉文哪还有什么好脸色,他知道管家的人手里多少得过些油水,苏姨娘又一向听话,就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竟给她惯的这样胆大包天。 “后来又说,如果我不照办,就用太师府的势力针对我,我也只是个普通百姓,根本没反抗的余地,这才一时糊涂啊!” “你放屁!” 苏姨娘一听这番说辞什么都不管不顾,张牙舞爪就要往上冲,要不是风儿在一旁拦着,只怕早就冲上去和掌柜的扭打在一起。 一旁乔氏还在昏迷,苏姨娘在这又哭又闹,整个院子被闹得鸡犬不宁,沈秉文用尽了力气大拍桌子, “放肆!你们都给我安静些!” 他环顾一周,心里被一股火气堵得难受,这时候小厮又来传话,门外有几个壮汉前来要债。 沈秉文心中一凉,瞟了一眼苏姨娘,强压住心中的火气,让人带他们进来。 那几人长得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常年混迹江湖的角色,一进来直接就往桌子上拍了几条单据,为首的向沈秉文拱了拱手, “沈大人,我们也是受人所托,前来向贵府的苏姨娘要债,这些都白纸黑字写的清楚,还请沈大人尽快帮我们结了才是。” 沈秉文一张一张查看单据,基本上都是各色首饰衣衫的花销,还有些贵价点心,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是上千两银子。 他把这些单据直接甩在了苏姨娘脸上, “贱人!给我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苏姨娘看着一张张单据,上面都是她的亲笔签名,还画了押,当真是抵赖不得。 “难怪姨娘要借着这次宴会狮子大开口,原来是为了还在外面欠下的债呀,只是你本就在太师府宠极一时,想要什么,爹爹自然会给你,何必去冒这等风险?” 沈云裳捡起地上散落的单据,瞄了一眼,状若无意地吐出一句,实际上却默默给苏姨娘定了罪。 她看着如今苏姨娘墙倒众人推的样子,心中泛起一阵冷笑,不枉她早就安排人去向苏姨娘的债主们散布她要失宠没钱还债的消息,这才有如今一股脑上门要债的好戏看。 “爹爹,姨娘她掌管府中事务多年,还从没出过什么岔子,现在突然被这么多人找上门来,一定是有人陷害姨娘的圈套啊!” 沈云容知道,她自小养在苏姨娘身边,二人在府中下人面前俨然已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苏姨娘遭了难,那她在府里的日子哪还有这么逍遥快活。 沈秉文冷着脸没去看沈云容一眼,只在那低着头捏自己的鼻梁。 他何尝不知道这事怕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只是就算有人想害苏姨娘,这些单子,这些债,也都是她一笔一笔欠下去的,若是没有她的因,别人怎么会利用这件事情,铸造她如今的结果! 他睁开眼睛,视线缓缓落在苏姨娘还尚且平坦的小腹上,不论如何,她身上又有了他的骨血,总要先让孩子平安降生才是,这件事就暂且压下,等她生了孩子再去计较。 “查,仔细查查全府上下外面都欠了多少银子?悉数还上,以后家里人一律不再提起这事。” 这样轻便的一句话,沈秉文说出来却好像耗费了全身的力气,他对苏姨娘实在是有些失望,照这样下去,他还怎么放心把太师府交给她打理,再交给她,只怕没有几日,这偌大的太师府就要被她搬空了! 他现在才怀念起宋清雨的好,当初宋清雨入府,管理家事,府中上下打理的那叫一个井井有条,若她没有病着,此刻家里必定不会闹成这个样子。 想着,他心里又隐约有些自责,自从宠幸过苏姨娘之后,他好像就有些偏宠妾室,对宋清雨的病情不闻不问,甚至连她现在是个什么状态都不知道。 天刚擦黑,府内的刘总管就拿着厚厚一摞核定过的账本走过来,一字一句汇报给沈秉文听,沈秉文心里早有准备,只听了几句,就不耐烦地挥挥手, “啰嗦那么些做什么,你只管报出一笔具体数目,再掏银子补上便是。” 刘总管掐着手指头算了半天,才回出话来,“回主君,一共是一万三千七十两。” 沈秉文眼皮子都没抬,拿起一旁早已经凉透的茶,嘬了一口, “补上吧,再去了苏姨娘的管家之权,让她安心养胎,管家的事就先…” 第52章 母亲病危 沈秉文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个合适人选。 宋清雨病重,两位太医都说活不了多久,王承香是买来的,没什么文化,只怕连账本都看不懂,杨妙自打生了沈云皎之后就对府里的事淡淡的,他也好几年都没去过她房里,只怕这活她还不愿意干。 想了半天,也只能他在忙公事之余常看看账本了。 苏姨娘这次被卸了管家权,没再说什么,只盈盈跪下,感谢沈秉文不计前嫌之恩。 她知道,现在这种境地她不管说什么都是多余,倒不如养精蓄锐,借着肚子里的孩子再想办法翻身。 眼看着事情就要尘埃落定,掌柜的却不依不饶, “沈大人,你们家的事情是解决完了,我的事可怎么办,我怎么和东家交代呀。” 沈云裳这时候拿来一盏热茶替换掉了沈秉文身边的凉茶,幽幽道, “掌柜的何须与东家交代,这条子,是掌柜的自己签的,难不成掌柜的还想借着这条子讹太师府一笔?说来今日这些席面也花费不了多少银子,掌柜的原价报上去,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吧。” 小心思被沈云裳戳破,掌柜的老脸一红,挠挠头,“许是我记错了,这些东西本没几个钱,我回去好好清算了账目再来。” 说完掌柜的就要走,又被沈云裳厉声喝住, “站住!掌柜的要回去核对账目,总也该把条子给我们,不然日后有什么脏水想泼到我太师府头上,我们岂不是解释不清了?” 掌柜的迈出去的脚又惺惺地收回来,嘴角赔笑着从袖口拿出那张条子递给侍灯,这才逃也似的走了。 折腾了这么一番,沈秉文也有些筋疲力尽,遣散众人后难得和沈云裳一起去了同心苑。 宋清雨躺在床上双颊和眼窝深陷,唇无血色,肤色枯黄,俨然一副将死之人的样子。 沈云裳前几日来看的时候,母亲还没有这么憔悴,怎么才短短几日,就枯槁成这个样子。 赵太医捋着胡子,脸上的神情分外凝重,“这两天夫人陷入昏迷,饭食药物喂进去便会吐出一些来,只能用大补汤吊着,照这样下去,夫人的状态岌岌可危呀。” 沈云裳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会这样! 她一把揪住赵太医的袖口,声音中都带着几分颤抖,“赵伯伯,您给我兜个底,母亲最差还有多少时日?” 赵太医面露不忍,良久才吐出一句,“若是这个状况持续下去,恐怕只有月余。” 沈云裳听到这个消息,好似被五雷轰顶一般,站在那里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月余,月余的时间去找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简直比登天还难,就算真有了消息,人家愿不愿意来还是两回事。 沈云裳记着,上一世太子就用权利逼迫鬼医医治定国公,没想到这小老头竟然直接在定国公府前拔剑自刎,若他不愿意救治母亲,那一切也都是徒劳了。 沈云裳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浑浑噩噩回到长宁阁,连晚膳也不用了,直接往床上一躺,开始默默流眼泪。 好难过,上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怎么又要剥夺她身边最亲近的人,她明明已经改变了很多事情的走向,为什么救不回来母亲。 侍灯瞧见沈云裳那样也是心疼,只是这事她终究也没什么法子,只能默默在身边陪着。 她去把毛巾用热水打湿,拿来给沈云裳擦脸,“小姐不用太伤心了,夫人现在不是还好好活着呢嘛,人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听到侍灯这么说,沈云裳一个鲤鱼打挺就从床上坐起来,对啊,娘还没死,她这是在做什么!人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她接过毛巾,仔细擦了擦脸,想起来之前是请求平王干扰太子找鬼医的事,平王也提到过此事有了些进展,看来具体怎样,还是得去问平王。 “侍灯,替我往平王府送张拜帖,再准备些礼物,我明日有些话想与平王说。” 侍灯也不知道沈云裳这是怎么了,好像突然就来了精神,她也被小姐身上那股精神劲儿感染了,应了一声就下去准备。 帖子刚送出去不久,平王就差人来回话,相约正午在别院见面。 沈云裳一大早就起来梳妆,果不其然,昨夜辗转反侧,眼下又有了一条乌青。 用粉厚厚盖上一层,把乌青遮上了七八分,沈云裳领着知书在街上走几圈,确定没人跟着,才拐进了平王的别院。 平王早已在此等候多时,还让人在花园备上了一桌宴席。 介于之前学骑马的事,沈云裳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和平王见礼之后坐在椅子上吃菜,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平王拿起一壶玫瑰露亲自上前给沈云裳倒了一杯, “二小姐难得主动来见本王,想必是为了鬼医之事,二小姐放心,人已经找到,正在往回赶,想必不过月余,就能入京了。” 说完,平王把酒杯放在沈云裳面前,同时注意到了她眼下的一团乌青。 “二小姐昨日没睡好?” “昨日去看望母亲的时候向太医问了下母亲的近况,太医说,现在状况很不好,用补汤吊着命,怕是也只能再活月余了。” 说着,沈云裳的眼泪又流了下来,她赶紧偏过头去擦掉脸上的泪痕。 明明都想好了不哭的,怎么一涉及到母亲的事,情绪就不受控制了。 瞧见她流泪,平王忽然觉得心头一紧,也跟着难受起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玫瑰露,一口喝下去,才算是好受一些。 “二小姐也不必太过伤感,我既然已经答应帮你,就必然说到做到。” 说完,平王又满饮一杯玫瑰露,眼神中透露着无比的坚定, “我今晚就向父皇上折子,明日就去西北,亲自把人带回来!” 沈云裳一听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平王居然愿意亲自去西北接人,他是皇室,快马加鞭走官道是要快上许多,那一定能赶回来救母亲性命! 第53章 杨姨娘的伤痕 即便是有了平王的允诺,沈云裳也没什么胃口,只简单用了些小菜,就起身告退,回了太师府。 现在府中没有掌事姨娘,正是扶持杨姨娘上位的好机会! 再次来到飞花筑,杨姨娘母女似乎过得更加清苦了些,之前五妹妹受伤,虽说在这院子里闹了一场,还是乔氏亲自来主持的公道,毕竟主君没来,那起子下人就更敞开了作践人。 沈云裳也没用人通传,径直走到屋内,瞧见杨姨娘和沈云皎正在用午膳。 堂堂太师府姨娘,午膳竟然只有一碟菠菜豆腐,两碗糙米饭,丁点荤腥都没见,分量也少的可怜。 沈云裳瞧着这饭菜,嘴唇微抿,面露不忍之色, “姨娘,我知道你素来性子和婉好说话,只是也不能叫人这样欺负到头上,你倒是无所谓,五妹妹可是正儿八经的太师府千金,吃的这些饭食与平头百姓有何区别,日后她去别家做当家主母,又如何能管家?” 沈云裳说着,直接往餐桌旁一坐,让侍灯找来飞花筑原有的两名丫鬟。 杨姨娘见状忙想开口阻拦,“苏姨娘那里事情多,找她们去帮忙了,我这边本来也没什么事,何必去那里哪里得罪人。” “苏姨娘那里再忙,也不能越了规矩,该几人伺候就得是几人伺候,哪能一直用着飞花筑的丫头?” 说完给了侍灯一个眼神,侍灯点点头转身出了飞花筑。 沈云裳又拿起桌上那碟菠菜豆腐打算倒掉,这才发现菜竟然还是凉的。 “这菜竟然还是凉的!她们当真是不把你放在眼里!今日这闲事我偏要管了!” 说完,菜也不倒了,就在桌上放着,等着侍灯带那两个丫头回来。 没多大会,侍灯身后跟着两个容色姣好,脸上还打了胭脂的丫鬟回来。 两人一进门,就见着沈云裳面色冷峻端坐在桌前,连连跪下见礼。 “你们可还知道自己是哪个院子的!放着自家的主子不伺候,巴巴跑出去别的院里当奴才!还敢往脸上涂胭脂,你们主子可有涂胭脂!” 那两个小丫头本也年纪不大,见沈云裳这般质问,面面相觑,“扑通”一声跪下来。 “二小姐这话可是冤枉人了,我们心在飞花筑,只是苏姨娘要了我们去差遣,我们哪敢不从,胭脂也是其他姐妹都涂,我们姐妹才往脸上沾沾,本也没打扮得多花枝招展的心思。” “啪!” 沈云裳手往桌子上一拍,直接拍得桌上的用具都震了几分。 “你们倒是胆子大,犯了过错还敢狡辩,我看这院子,就要先从你们二人整治!” 说着直接把桌上的饭菜往地下一摔,“每个院子吃什么用什么,都是跟着主子的定量走的,如今杨姨娘用的怕是还没有你们油水多!吃里扒外的东西要来有什么用!等会就去找人伢子诶个给你们都发卖了!” 一听要被发卖,下面跪着的两人才算慌了神,连连在地上磕头。 “二小姐,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以后只忠心于飞花筑,绝不敢生出半分别的心思!” 太师府对待下人一向算是亲厚,只要不犯什么大过错,每月可领的份例银子,都赶得上外面小门小户的小姐了,一应吃穿也都是府里供应,要是离了,哪里还有这么好的去处。 “一次不忠,终身不用,两位妹妹在吃两家饭的时候就应当想到会有如今的后果,还不快滚出去!” 侍灯看出来沈云裳就是要拿眼前这两人开刀,好好整顿整顿飞花筑的风气,哪还给她们说废话的余地,直接把人赶出去了干净。 那两人也不敢再说什么,抹着泪就从房里跑出去,沈云裳这才让侍灯去把长宁阁的李婆子叫来,重新在飞花筑做顿午膳。 侍灯领了命出去,杨姨娘又是一脸苦相, “二小姐这次帮我们出了头,却也不能以后次次都帮我们出头,我们娘俩对二小姐的照顾很感激,只是在二小姐的照顾下日子又能好过多久呢。” 沈云裳就是想让杨姨娘有这种想法,这样她才能扶持杨姨娘上位,且不说母亲能不能留住性命,就算鬼医来治好了母亲,也总要有时间康复,只有扶持杨姨娘,和苏姨娘成对立之势,才能让日子过得安稳些。 “姨娘,有些话不用云裳多说,想必姨娘也明白,在这府上,谁的庇护,都没有爹爹的恩宠来的实在,要说姨娘你如今也正当妙龄,如何会拒绝父亲这么多年?” 杨姨娘听见这话瘪了瘪嘴,面色有些不好看。 侍灯见状,直接拉起沈云皎的手,领她出去玩,见房中已经没人,杨姨娘又迟疑了好一会,才总算是下定了决心,引着沈云裳进了内室。 进了屋,杨姨娘默默解开上衫,沈云裳随着她的动作看去,只见肚子上有无数条青紫色的瘢痕,好似一条条虫子在蚕食她的皮肤。 给沈云裳看过之后,杨姨娘又迅速把衣衫穿好。 还是第一次把伤疤揭开给别人看,杨姨娘一时间有些控制不住情绪,眼泪不住地流。 “当初生云皎的时候也不知怎么的,整日饿的厉害,大夫来给调养过,又用了药,结果云皎早产,连下面也撑坏了。” 沈云裳听着这些过往,不由得汗毛倒竖,幸好杨姨娘生下的是女儿,幸好家中男子都去了鲁州书院,否则还不知道苏姨娘又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她重生之后为了母亲的病翻看了不少医书,隐约记得好像有记载,产妇长纹也是常见的病症,兴许能把杨姨娘治好。 “这病并非是什么绝症,我依稀记得有医书记载,等我回去再查阅一番,制成药油,拿来给你用,只是这些东西毕竟要花时间,现在苏姨娘刚受惩处,一时间不会兴起什么风浪,你何不把握住机会。” “我如今身子都还没好,如何能把握住机会?我这身躯,只怕主君见了避之不及。” 第54章 杨姨娘争宠(上) 沈云裳垂下眼帘,默默刮着茶叶沫子, “姨娘可知李美人?” “我正是知道,才这般避世,总归在主君那,还能讲上几分薄面,而不是等他彻底厌弃了我。” 沈云裳嘬了一口茶,微微笑道, “姨娘这么想可就错了,李美人当时避而不见,讲的可不只是要在汉武帝心中留下好印象,而是要让他遗憾。人嘛,总是会对已经失去的东西感到遗憾,还会为了这份遗憾不断弥补,哪怕知道最后终是一场空。而如今姨娘活得好好的,爹爹又怎么会遗憾?” 沈云裳一番话算是点醒了杨姨娘,是啊,她不过是个普通的姨娘,本来在主君心里怕是也没多少位置,生疏了这么些年,恐怕早就忘了个干净,否则怎么会连云皎落水都不曾来看过。 见杨姨娘心里动容,沈云裳趁热打铁,又加了把火, “再者说了,如今姨娘避世不见,爹爹就算想对姨娘好些,也没有台阶可下啊,不如趁着这次苏姨娘被惩处的机会,姨娘和爹爹重修旧好,五妹妹日子也能舒坦些。” 杨姨娘这才起了心思,男人,更何况是做了高官的男人,哪个不是端着架子,她成日里给主君冷脸,主君自然不愿再庇护她们。 况且沈云裳说得对,如今府中,只有她和王承香还能侍寝,若是她不抓住这次机会,倒让王承香捡了便宜,难免不会成为第二个苏姨娘。 再者,若是趁着这次,府中再进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姨娘,她们母女俩的日子就更是雪上加霜了。 杨姨娘越想,争宠的念头也就越强烈,眼神也越发坚定。 “好,我愿意一试,今日就备些好酒好菜,请主君过来用饭。” “不可,姨娘此举太过刻意,况且用了晚饭,哪里还有不留人住宿的道理,姨娘要让父亲自己发现你的好,让他过目不忘,这样恩宠才能长久啊。” 话音刚落,侍灯和沈云皎就端着托盘进来,沈云皎有些消瘦的小脸上尽是兴奋之色, “姨娘快看,今天有好多好吃的,有一整只肥鸡呢!” 杨姨娘见着沈云皎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又是一紧,同样是太师府小姐,从前夫人掌家的时候还能做到一碗水端平,自从到了苏姨娘掌权,就开始逐渐克扣她们东西,到如今,竟是一只鸡也能让她高兴成那个样子。 沈云皎刚一落座,马上拧了一只鸡腿递到杨姨娘面前, “姨娘,你闻闻这鸡香不香,姨娘好久没吃什么油水了,这个鸡腿给你吃。” 沈云裳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再打扰她们母慈子孝,带着侍灯出了飞花筑。 漫步在花园小径上,沈云裳陶醉地闻着花香,只觉得好累,好累。 重生一世,她为了不重蹈覆辙,只能去斗,去争那些本该属于她的东西,只是人心终究太难算,她怕只要有一处想不到的,就又会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侍灯,你说人为何要这样算计来算计去,怎么就不能友好相处。” “这……奴婢也不知道,可能因为大家都想要好东西吧,家里能做主的又只有一个主君,如果没有主君的恩宠就过不上好日子,大家自然就去争抢了。” 沈云裳扯扯嘴角,勉强勾出一抹笑意。 是啊,整个府中,父亲的关注点在谁那,好东西就在谁那,说到底,若能是能一生一世一双人,便也能免了这许多争端。 只是天底下怎么会有那样的好男儿。 沈云裳自嘲地笑了笑,又想起来平王曾说过这样的话,嘴角的嘲讽之意更浓了些。 他本是皇亲贵胄,作为皇子能不纳妾都是不可能,更何况他心在那九五之尊的位置上,若真能成,以后三宫六院都是少不了的,平白无故想他作甚。 一抬头,沈云裳见着前面湖边开了一朵鹅黄色的小花,不似别的花朵争芳夺艳,只静静开在那里,倒是看得她心里喜欢得紧。 “我记得年初的时候,皇后娘娘赏了不少云锦来,其中有一匹鹅黄色的料子,你拿到飞花筑去,再过两日就是中秋,让工匠们加紧赶制,给杨姨娘做身漂亮衣裳出来。” 回到长宁阁,琉璃递过来一张条子,是知书的字。 之前指认苏姨娘的掌柜她已经安顿好,给了银子,一家人都不会再入京城,药铺也已经安顿好了,只是远洋酒楼毕竟是沈云裳的,怕苏姨娘顺藤摸瓜查出来。 沈云裳看过之后,直接把条子扔到香炉里,瞧着它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远洋酒楼的事,她本来也没想瞒着苏姨娘,现下苏姨娘没了管家权,又没有自己生钱的铺子,只怕是难受的紧,要是知道她有那么多家铺子,只会更难受。 至于抢。 她可不是上一世的沈云裳,这一世她偏要让苏姨娘知道,属于她沈云裳的东西,旁人就算是用尽了法子,也抢不走! 沈云裳舍得花银子,又是现成的料子制成素色衣裙,没什么费事的纹样,不过一个晚上,那条鹅黄色的裙子就被送到了沈云裳的面前。 正是她想要的样子,恬静淡雅,看上去颇有一副置身于世界之外的悠然。 事不宜迟,沈云裳拿起裙子就去了飞花筑。 杨姨娘见着这条裙子也是满眼的不可置信, “二小姐,不是昨日才着裁缝来量的身形,今日就制出裙子了?” 沈云裳淡然一笑, “这有何难,只要银子花出去,自然东西到手就快,姨娘快穿上我瞧瞧。” 杨姨娘二话没说就去换上了新衣裳,沈云皎看着刚换上新衣裳的杨姨娘开心地直拍手, “姨娘好漂亮,好像天上的仙子!” 杨姨娘的脸立马就飞上两朵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捏起来, “漂亮什么,都徐娘半老了。” 沈云裳上去把杨姨娘按在梳妆台面前,亲自帮她梳妆,嘴中还调笑道, “姨娘正是大好年华,貌美如花的时候,怎么能说自己是徐娘半老呢。” 第55章 杨姨娘出山 手指翻飞,沈云裳就给杨姨娘挽了一个飞仙发髻,又拿出几支小花钗簪在她发间。 仔细端看了一番,又往脸上铺了些粉,打上胭脂。 杨姨娘自从避宠后就很少打扮自己,这么装扮起来,竟是连她自己都看呆了。 对着镜子左瞧右瞧,又忍不住把手抚上脸颊, “这真的是我?我竟有这么美?” 沈云裳笑笑,也是颇为满意,“姨娘你本就样貌清秀,这么一打扮更是不俗,必定能牢牢抓住爹爹的心。” 杨姨娘听见这话,马上又变成了娇羞的小姑娘,只敢低着头从镜中窥视自己的容貌。 “二小姐,我,我已经许久未起舞了,只怕腰肢硬了,舞的不好看,倒惹主君厌弃。” “姨娘此言差矣,爹爹要是想看舞蹈,京中舞姬多不胜数,爹爹更看重的,不过是姨娘的态度,只要姨娘心中念着爹爹,爹爹有了面子,事情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说完,沈云裳又用一张若隐若现的纱巾遮住了杨姨娘的脸,勾唇一笑, “姨娘果真美人。” 花园中。 沈秉文正负着手散步,眉宇间尽是抹不去的愁态。 今日在朝堂之上,百官议论,恐怕敌方部落会在送靖王回京的时候生事,要提前做好防备。 只是秋猎将近,皇家仪仗又是一笔银子开销,今年的赋税又要冬日里才能收上来,一笔银子办两件事自然是周转不开,偏雍王又把这差事推到他头上,让他去筹银子。 说起来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大家银子倒是有,可哪个愿意拿出来,更何况整个京城最富庶的还不是他雍王府! 哀怨归哀怨,沈秉文还是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才能让大家拿出银子,又不得罪人。 “爹爹!”沈云裳见着沈秉文在闲逛,忙小跑上去,拉他到亭中看画。 “这是我刚做的画,爹爹瞧瞧好看不好看。” 沈秉文细细看着这幅画,只见接天的残荷中一抹鹅黄色翩然起舞的身影,那女子以纱覆面,只能看到眼中的万分柔情。 “这画构思的巧妙,残荷颜色暗沉,衬得其中做舞的女子更加明媚娇俏,倒是别有一番意味。” 沈秉文拿起画来本想随意点评几句,却被画中女子夺了视线。 他总觉得这双眼睛好似在哪里见过,却又迟迟想不起来。 沈云裳见父亲对这画上女子起了极大兴致,调皮地眨眨眼,“嘻,爹爹的魂都要被画上的美人勾去喽!” 沈秉文马上把画放在石桌上,又恢复成了平日里一脸严肃的家主, “作画便作画,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混话!” 说着,转身欲,却见湖中几株残荷正簇拥着一只小船,船上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正翩翩起舞。 一时间,连沈秉文也分不清是他走进了画中世界,还是画变作了现实,只痴痴地望着那美人。 杨姨娘人在船上,逐渐向岸边靠拢,沈秉文的视线也就愈发灼热,杨姨娘久未承宠,内心紧张地如同揣了只兔子,求助的眼神看向沈云裳的方向,一时没注意到脚下的动作,竟直接左脚把右脚绊住,往一旁的湖水中跌去。 说时迟那时快,沈秉文一个大步上前,伸手一捞,杨姨娘就稳稳落在他的臂弯里。 二人视线相对,杨姨娘的眸子中透着几分紧张,几分惊喜,整个身子都绷得比直,连呼吸都故意放轻了些。 沈秉文见她这还如同少女似惊慌失措的模样,一时间没忍住,咧开嘴“噗嗤”一声笑了。 杨姨娘一见他笑,更加不好意思,垂下眼帘不敢看他。 沈秉文只轻轻一扯,杨姨娘的面纱翩然而落,露出早已飞上两抹云霞的娇俏脸蛋。 杨姨娘心底还记着要欲擒故纵,在沈秉文的唇瓣险些贴上来的时候,赶忙抢走面纱,跪在地上行礼问安。 沈秉文被坏了兴致,也没有恼,伸手把杨姨娘拉起来,想和她一同散步回飞花筑,正碰上青山跌跌撞撞跑过来寻人。 “主君,刚才门口有个一袭黑衣的人递过来一封信,要主君看过后马上焚毁,小的不敢耽搁,直接给主君拿来了。” 杨姨娘见沈秉文还有公事要处理,顿时心中松了一口气,行了个礼,小步跑到一旁。 在花园的转角处,还娇羞地回头看了眼沈秉文,正巧这时沈秉文也在注视着她离去的方向,两人视线交错,沈秉文顿时好像心里有只小兽不停地在抓挠他,挠得他心里痒痒。 沈云裳把这两人的互动看了个清楚,知道父亲想必一连几日都不一定能睡个安稳觉,这才放心带着侍灯回长宁阁。 现在已经挑起父亲的欲望,也不能一直晾着他,答应要给杨姨娘做的药油也要尽快制出来才是。 回到长宁阁,侍灯从书房搬下来不少医书,沈云裳一页一页找着,还让侍灯和琉璃一同找,几人翻看到了半夜,才终于找到了药方。 “凤凰油。” 沈云裳看着书上的记载喃喃道,“我只知道这凤凰油能治烫伤,没想到对恢复疤痕也大有效果。” 随即差侍灯去街上买来一篮子鸡蛋,主仆几人围着小厨房的灶就开始熬这传闻中的凤凰油。 院子里其他几个伺候的人见状,也都凑过来看热闹。 只见侍灯一口气把一篮子鸡蛋都扔在锅里煮熟,然后众人一起把蛋黄剥出来,蛋白吃下肚子,不过一刻钟,锅里的鸡蛋就被分了个干净,只留下一盆蛋黄。 沈云裳指使李婆子把蛋黄碾碎,然后放到炒锅里炒。 刚开始鸡蛋黄如同松散的沙子,只在李婆子的翻动下才动一动,炒了好一会,鸡蛋黄逐渐变得焦黑,锅里也慢慢出现了黑色的油水。 “小姐,有了!有了!” 侍灯没想到这东西还真能练出油来,一时间有些兴奋。 沈云裳也是第一次做这东西,见真的能做出来,心里才算松了一口气。 等黑油放凉,沈云裳分装成了一大一小两个瓶子,大瓶的差人给杨姨娘送去,小瓶的放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第56章 中秋新衣裳 再过两日就是中秋佳节,照理来说皇上会在宫中宴请皇亲国戚,以示中秋皇家亲厚,皇上还会亲自祭月,以求收成富足。 太师府主母是当今皇后的亲妹,自然算得上是皇亲,正赶着就把各院子过节的衣衫首饰送来了。 苏姨娘被卸了管家权,到底还是有身孕,瑶雪苑的一应补给分毫未少,反而较之从前还更多了些。 沈云容经过上次跪祠堂的事算是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不重要,旁人心里以为的才重要。 祖母和爹爹最看重的就是太师府脸面,只要触及到他们的底线,有时候缘由也不是那么要紧。 沈云容想着,又拿起刚送过来的碧色织花裙在身前比了又比。 碧色的衣裙衬得沈云容面色更加娇美,挽春看得眼睛都直了,更是追着沈云容连连称赞, “小姐这身衣裳做的真好,穿在身上必定是明艳动人,艳压群芳。” 沈云容一向自负美貌,如今听挽春这么夸赞,心中自然是乐开了花,提起裙摆又在镜子前面转了几圈, “你可知道沈云裳的衣裳是个什么样式?” 太师府的衣裳都是统一送到作坊缝制的,要送来也是一起送来,挽春能看见沈云裳的衣裳样子也不是能么难事。 挽春帮沈云容整理着刚试好的衣裙,仔细想了想, “没见着二小姐的衣裳是个什么样子,我们奇怪着还特意问了,刘管家说当初来量身子的时候就没量二小姐的,今年没给二小姐做衣裳。” 没给沈云裳做衣裳! 沈云容一下子就兴奋了起来,沈云裳那么多首饰,却没件新衣裳做配,那还不如给她! 想着,沈云容二话没说就去了长宁阁。 像这种管沈云裳要东西的事从前她可没少干,要一次得一次,虽说她们之间有不少过节,不过她也安分了这么些日子,再做小伏低,套两件首饰出来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长宁阁。 琉璃围着沈云裳的新裙子瞧了又瞧,想上手摸一摸又生怕哪里碰脏了,碰坏了。 “小姐,这条裙子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最华丽的裙子了,皇后娘娘果真大气!” 侍灯颇为得意,每一年皇后娘娘送来的裙子都是璀璨夺目,小姐穿上好似天上下凡的仙女, “那是自然,我们小姐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往小姐这里送的东西怎么可能是不好的,况且我们小姐年年都能得传召进宫赴宴,可不像瑶雪苑那位,快要议亲了才能让主君带进宫去见见世面。” 说曹操曹操到,侍灯话音刚落,院子里的丫头就来禀报沈云容求见,吓得侍灯赶紧用手捂住嘴巴,随即又马上反应过来,和琉璃慌忙把衣裳收好。 沈云容一进来就往沈云裳怀里钻,脸上还带着奉承的讨好。 “姐姐,后日是云容第一次进宫,云容实在是有些害怕,万一哪里做的失了体面,给太师府丢人了可怎么办。” 沈云裳眸色暗了暗,这种类似的话她早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光听个开头都知道她是来要东西的。 侍灯刚泡了茶过来,一听沈云容说这话,也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把茶盏狠狠往桌上一摔,发出瓷器碰撞的声音。 沈云裳还没说什么,侍灯就在这摆上脸子了,沈云容心里自然是一百个不痛快,马上脸色就黑了下来。 “我竟不知长宁阁的规矩,什么时候主子说话,一个下人也敢摆脸色了。” 侍灯知道现在瑶雪苑如同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也不怕她,直接把托盘往胸前一抱, “真是对不住啊四小姐,是奴婢下手没轻重了,吵着四小姐了,迸溅出的茶水没烫到四小姐吧,要不奴婢找条帕子给你擦擦?” 侍灯这话说的毕恭毕敬,偏脸上表情还没几分恭敬,沈云容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只是不好发作,毕竟这是在长宁阁,她还想从沈云裳手里拿东西。 憋了半天,沈云容也只能憋出一句,“罢了罢了,你和琉璃出去伺候吧。” 转头对着沈云裳又是言笑晏晏,“姐姐,今日我的新衣裳到了,到时候要穿着参加中秋宫宴呢。” 沈云裳假意没听出来沈云容话里的意思,也笑着回应, “是嘛,那妹妹穿上一定很好看,一定艳压群芳。” 沈云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狐疑,平日里只要她暗示一番,沈云裳自己就把好东西拿出来了,这次都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了,她还是反应这么平淡。 难不成,沈云裳是在这里和她装听不懂? 这个念头在沈云容心里转了一圈,她也算是豁出去了,不管沈云裳是不是真傻,她都得问个明白,否则岂不是一点出头的机会都没了。 想到这里,她又贴着沈云裳撒娇,“诶呦,好姐姐,我的意思你还看不懂嘛……” 话还没说完,格窗外就传来侍灯和琉璃说话的声音, “她的意思我还能看不懂吗,不就是想中秋节出个风头,自己又没银子,这才舔着脸跑到这里打秋风来了!” 一时间沈云容的脸上火辣辣的,好像侍灯这话就是贴在她脸上骂,要是她真说想借两件首饰,就成了侍灯口中那个打秋风的了,后面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沈云裳知道沈云容这是吃了瘪,故意追着问,“我还真有些没懂,妹妹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沈云容瘪瘪嘴,突然想起来沈云裳中秋没有新衣裳穿,马上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我这不是听刘管家说,当初裁缝来量身形的时候没量姐姐的,姐姐中秋也没什么新衣裳穿,妹妹这是心疼姐姐啊,正好妹妹那里还有几件……” 话还没说完,又被外面侍灯的声音打断,“她哪里是真心给,要是真心,怎么不把新衣裳给你,偏要给旧的?人家就是看准了你心善,净拿些破烂东西糊弄!” 沈云容只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狂跳,眼前一阵头晕目眩。 第57章 沈云容见农妇 “侍灯!给我进来!” 侍灯手里拿着块抹布直接冲进来,抹布都差点飞到沈云容的身上,“怎么了?四小姐有什么吩咐?” 沈云容忙往旁边一躲,脸上怒意更多了几分, “方才我就听见你和琉璃在窗户底下嚼舌根子,究竟是怎么个新鲜事儿,倒是说出来让我和姐姐也听听!” 侍灯垂着头有些心虚,眼睛瞟了眼沈云裳才敢开口说, “原只是琉璃家里的事,她跟我说家里有个远方亲戚来京城,听说她在太师府当丫鬟,就惦记着想来看看,还说这些年家里人不穿的好衣裳都给她留着,四小姐,你说这不是明摆着看琉璃过得好过来打秋风的嘛。” 沈云容怒极反笑,这死丫头说得好听,实际在这明里暗里敲打她,还真是好忠心的一条狗! “呦,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起子不要脸面的人?把那个亲戚叫来我瞧瞧,就说我有银子赏她,要是不来,就是你这小蹄子说谎话来欺瞒我!” “小姐,我哪敢欺瞒您啊,我这就让琉璃告诉她那亲戚一声,今儿好好拾掇拾掇,明日就来拜见二小姐!” 见状,沈云容也不能再说什么,只狠狠给了侍灯一个白眼,起身出了门。 侍灯看着沈云容走远,得意扬扬地往地上一坐, “哼,她终于是走了,平日里二小姐有什么好的,她都想来要了去,还要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也该这样好好恶心恶心她!” 沈云裳倚靠在榻上,用手指捻了一纸书页,笑道 “这下你可算是闯了祸,得躲着几天了。” 侍灯小嘴一嘟,直接跪坐在地毯上帮沈云裳捶腿,扬起下巴满脸娇憨, “我才不管那么多呢,小姐的东西都是小姐的,要是不这么明里暗里敲打一番,难道要小姐拉下脸面去说不成?况且我对小姐这么好,小姐才舍不得我被四小姐欺负呢。” 沈云裳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只低头看书,没再说什么。 上一世侍灯就是护着她被苏姨娘活活打死,这一世她绝不会让侍灯再遭此磨难! 第二日,侍灯果然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个农妇,那妇人衣衫破旧,打了不少补丁,却十分干净,脸面粗糙,一看就是长期面朝黄土背朝天干出来的。 沈云容见到这人,脸色更不好看了。 虽说她是庶女,可一应吃穿用度与沈云裳相同,若不是沈云裳外祖家位高权重,她本也不必常常来长宁阁要东西。 她如此身份高贵,平日里这些农妇她是看也不看一眼的。 那农妇见着沈云容就惊叹不已,“我嘞个天嘞,天底下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儿啊。” 说着,还想上手摸一摸,想看看沈云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沈云容平日尽用些名贵香粉养着,哪能让这农妇碰着,直接往边上一躲,眼睛一瞪,农妇立马害怕地缩回了手,尴尬地不停搓着,脸上也黑红一片。 沈云容这才坐正,只斜着眼睛看她,“你就是琉璃那个打秋风的远方亲戚?” 这话私下说没什么,直接这么放出来就有些侮辱人了,农妇显得更加局促不安,只能小声嘀咕着, “俺可没那个想法,俺就是想来看看,俺们虽说没本事,长得也不漂亮,那也是靠手吃饭。” 两人离得近,沈云容把这些话一字不落听进耳朵里,在心里更看不上眼前这人。 在她心里,必得是有权有势的人才配得上让她尊敬,至于丫鬟婆子这些下等人,在她眼里也就是玩意罢了。 她拔下头顶一支小珍珠银钗,拿在手里展示给农妇看,一双眼紧盯着她局促的脸色。 “怎么样,漂亮吗?” “漂亮。” “那就赏你了。” 农夫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即反应过来赶紧伸手去接,哪知沈云容直接手一松,银钗掉落在地毯上,农妇二话没说直接捡起来,宝贝似的用衣裳擦了擦。 “谢小姐赏赐!谢小姐赏赐!” 她这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更让沈云容厌烦,直接给了个眼神让侍灯把她带走。 出了太师府的门,老妇脸上流下两行清泪,直把珍珠簪子往侍灯手里塞。 “姑娘,咱们就是知书姑娘找来帮忙的,也不是什么叫花子,这簪子还给姑娘。” 侍灯刚才也心疼她,就是不好开口说话,忙把簪子往她手里推, “这簪子说赏你就是你的了,我怎么好拿。” 说着,又从身上拿出一包碎银子塞在她手里, “这些是二小姐感念你辛苦,特意让我给你的,今日的事知道你受了委屈,回去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想你心里有数。” 农妇接了银子,脸上的情绪才算好了些,应了两声便回去了。 回到长宁阁,侍灯还是不太快活,沈云裳没跟着去,猜也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去瑶雪苑受气了?你也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何必放在心上。” 侍灯噘着嘴整理沈云裳入宫要用的衣衫首饰,突然重重叹了口气, “还好小姐你不是四小姐那样的人,今日四小姐把那夫人好一顿羞辱。” 说完,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仔细把事情经过和沈云裳说了个明白。 这些事情也在沈云裳意料之内,倒是没什么太大的波澜, “这世间人虽分三六九等,可各有各的苦,说不定咱们日子过的还没有人家的快活,你想想,人家来只受这一次委屈,你可是看了四妹妹多少年的眼色了,况且若不借着这事让她发泄一番,你哪有什么好日子过。” 侍灯想想也对,愁云马上散了大半。 第二日一早,沈云裳就被拉起来梳洗装扮,侍灯拿着之前皇后送来的衣裳服侍她穿上,边整理着裙摆边感叹, “这一身红衣上坠着金流苏,真是贵气非凡,再加上小姐端庄的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公主呢!” 侍灯这话说完,又像想起什么似的紧忙把嘴捂上。 这话可不能让旁人听了去,她这两天总想着气沈云容,又忘了要谨言慎行的事了。 第58章 沈云容初次入宫 沈云裳淡淡看了她一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本就是这么个活泼性子,总要有时间去适应。 沈秉文白日要上朝,直接在宫里留着等开宴,沈云裳和沈云容由乔氏领着入宫。 刚出府门打算坐马车,沈云裳就注意到了沈云容咬牙切齿般的视线。 沈云容不知道她的衣裳都是由宫廷造办处做的,只当她没有新衣裳穿,又见她突然穿出这么华贵的衣裳,自然嫉妒的牙根痒痒。 沈云裳刚一上车,沈云容就没控制住自己,开始说酸话, “姐姐这身衣裳可真是好看,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做的,还有着头面,当真是华丽无比,简直比祖母这身诰命的官服还要华丽呢,姐姐是在哪里做的?用了多少银子?等哪日带妹妹去,妹妹给自己和祖母也做一身。” 沈云容说话故意句句带上乔氏,果不其然,乔氏虽然眼睛看着窗外,却身子笔直,一看就知道是在听她们谈话。 “妹妹可真会开玩笑,我这身衣裳和头面都是皇后娘娘命造办处制的,哪用了什么银子,况且造办处的人也不是傻子,我只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衣着首饰怎么会比有品阶的祖母还要华丽?四妹妹在我面前说说也罢了,去到外面说指不定又兴出什么非议呢。” 沈云容忙扯扯嘴角点头称是,又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翠色衣裳,坐在沈云裳旁边,不正是红花身边的绿叶嘛! 想到这里就更加生气,只是祖母就在这也不好有所行动,只能等宴会结束后回去告诉苏姨娘。 苏姨娘向来宠她疼她,只要她撒撒娇,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只等着宋清雨病死,母亲再诞下个弟弟,太师府就是她们母女的囊中之物了! 沈云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想着,等苏姨娘做了继室,她有了嫡女身份后要如何磋磨沈云裳,心里才算好受不少。 太师府离皇宫本就不远,不过一刻钟就到了宫门口,三人依次下车。 沈云容刚下马车,就有无数道视线纷纷看过来。 她是第一次入宫,又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心里难免紧张,怀疑是不是哪里出了差错,忙低头看身上的装扮,确定没失了规矩才放心。 沈云裳瞧那些人看完沈云容后又窃窃私语,看来昨日她羞辱农妇的事应该已经在京城传了个七七八八了。 上一世沈云容是京城人人称赞的才女,舞技又惊艳绝伦,简直被捧成了天仙似的人物,上至各家亲贵,下到黎民百姓,就没有说她不好的,这一世她就让别人都看看沈云容的真面目! 沈云容跟在乔氏身后走了几步,被那些视线盯得心里发慌,过来挽住沈云裳的胳膊做出一副可怜样子。 “姐姐,怎么有那么多人看我呀,妹妹是第一次入宫,应该没有做什么有失体统的事吧。” 沈云裳也配合她演着姐妹情深的戏码,拍了拍她的手, “这有什么好怕的,妹妹天姿国色,兴许她们只是为妹妹的美貌倾倒。” 说着,又突然凑近沈云容的耳朵小声嘀咕着, “今年冬日我及笄后就该议亲了,我之后就是你,父亲让带你进宫也是为了以后议亲能有个好去处,妹妹可要好好表现啊。” 上一世沈云容一舞成名后,皇上也听说了,特意让她当众舞了一曲,还赏了不少好东西。 虽说这一次不确定是否会有这个出头的机会,但是她不相信沈云容会一点准备没有。 沈云容听到沈云裳说议亲的事,顿时脸红了几分,显得更加娇媚, “姐姐你坏,青天白日的,说什么议亲。” 话是这么说,沈云容却在心里挑选起各位皇子。 要嫁就要嫁与皇室,嫁得风风光光,轰轰烈烈才好。 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宜春殿。 宜春殿宫室不大,却专门弄了个大院子,中间搭了个戏台子,砌上三层矮阶。 每每宫中举办大型宴会都是在这里,诸位后妃皇亲依照品阶落座。 沈云裳和沈云容还未出嫁,跟的是沈秉文的品阶,应当坐在第二层矮阶上。 她们由宫人带着,刚准备落座,就听那宫人说, “这里只准备了乔夫人和四小姐的位置,二小姐的位置是公主娘娘特意安排的,请随老奴过来。” 沈云裳倒是没想到不过是共同说了几次话,昭宁就对她喜爱到了这般地步,单独安排座位,简直是莫大的殊荣。 沈云裳扭头看了眼沈云容气得扭曲的表情,在心底暗笑一声,就和宫人走到了第一层矮阶。 宴会还没开始,皇室的人都还没到,宫人把她领到昭宁公主的位置,指着旁边一个稍矮的座椅恭敬道, “这里就是二小姐的位置,老奴还有要事,先告退了。” 沈云裳点点头,转身坐在椅子上安静喝茶。 看来旁边这个正常大小的座位就是昭宁的了,就算是殊荣,她一介臣女也要和公主有所区分,体现出公主的尊贵才是。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昭宁就穿着和沈云裳一样的一袭红衣款款走来,笑眯眯地坐在她身边。 “云裳,我听说你中秋的衣裳是在宫里做,特意去找了造办处总管给我们做了一样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等过些日子我们一同去秋猎,你的骑装也由我来准备怎么样。” 沈云裳看着一脸兴奋的昭宁,也笑着眯起眼睛,“那是自然。” 昭宁性子活泼,为人仗义,沈云裳也很珍惜她这个朋友,特别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年底靖王回京,对方求娶嫡公主,昭宁会远嫁北荣。 沈云裳从袖口拿出一只绣了双面绣的团扇递给昭宁, “喏,现在虽然已经入秋,难免还有几天炎热日子,这扇子是我特意绣了送你的,看看可还喜欢。” 昭宁把扇子放在手里看了好一会才出言感叹, “云裳,你的手可真巧,连这样难的异形双面绣都能绣出来,等改日你有空了也教教我好不好。” 第59章 梅妃举荐 沈云裳点点头笑到,“那是自然。” 她绣给昭宁的扇子一面是江南春景,一面是京中雪景,如果昭宁真要走上和亲这条路,带着这柄扇子,想家里的时候也能看一看。 刚说了没几句,一队身穿舞衣的宫女上场,摇着扇子款款起舞。 欣赏了两支歌舞,梅妃举着酒杯叹气道, “这些歌舞美则美矣,只是看多了终究是没什么意思。” 梅妃与皇上是青梅竹马的感情,一向不受礼教拘着,此刻听她这么说,皇上微微簇了下眉头。 这宴会是皇后督办的,平日他念在梅妃伴驾多年,又无子女的份上多有宠爱,只是当众说这话,岂不是在打皇后的脸? 皇后夹菜的手微微停滞了下,然后放下筷子,微笑着看向梅妃, “皇家宴席向来有其规制,倒确实失了些乐趣,梅妃妹妹有什么想法大可说出来。” 梅妃举着酒杯站起身,知道皇后是在给她台阶下,面上也端着恭敬, “皇后娘娘,臣妾听说沈家四小姐的舞蹈乃是一绝,臣妾也好奇究竟是如何的精妙。” 沈云裳一听这话立马来了兴致,这一世沈云容每每想展现舞姿,都被她想法子拦下来了,怎么可能还能有美名传出去,想不到苏姨娘那不过是五品小官的哥哥,竟然能有梅妃做靠山。 昭宁也觉得奇怪,沈云容倒是三番两次想表演舞蹈,但每一次都是败兴而归,梅妃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提起这茬。 “云裳,沈云容献舞这事你知道吗?怎么没听提起过?” 沈云裳摇摇头,“这事我还真不知道,先静观其变吧。” 那边皇上皇后已经恩准沈云容献舞,激动得她连忙叩谢圣恩。 难怪出门的时候姨娘要她带着跳舞的服装,原来是找了宫中的贵人相助,只要她这次献舞献的好,一样可以在京中传出盛名! 沈云裳饮了口杯中酒,想起来前世沈云容为了这次舞蹈还是花了些心思,特意命人将彩纸裁切成小块,藏于袖口中,每次一甩袖口,彩纸纷纷而落,好似百花齐放,当真是惊艳了她好久。 悄声和侍灯嘀咕几句,沈云裳继续和昭宁聊着天欣赏歌舞,侍灯眼见着沈云容退场,也悄悄跟了出去。 走到后面更衣的地方,侍灯发现果然真如小姐所说,挽春正把裁好的纸片塞进一个纱包里。 纱包轻薄,只要沈云容在跳舞的时候用手一抓,彩纸就会纷纷而落,果然是个好点子。 侍灯眼睛一转,突然就有了主意,偷偷跑到厨房,打算向厨娘要些炉灰。 今日宫宴,厨房的人忙得都脚不沾地,侍灯叫了半天也没人理会她,就自己随便找了个炉子刨出些灰死死攥在手里。 又回到更衣处,沈云容妆发都弄得差不多了,就差换上舞衣了。 侍灯连忙把纱包打开一个小口子,把手里的炉灰都使劲塞进去。 还是挽春眼睛尖,一眼就瞧见侍灯在那里鬼鬼祟祟的, “喂!你干什么!” 侍灯忙把手背过去拍了拍烟灰,一脸讨好地笑道, “我就是好奇过来看看,四小姐可是太师府,不,整个京城的第一美人,四小姐打扮得那么好看,我在上面站在那么多宫女姐姐身后又看不清楚,当然得偷偷跑过来一睹芳容了。” 沈云容听见她这么拍马屁,直接冷笑一声, “前两天什么琉璃家的亲戚,那话就是说给我听的吧,我告诉你,你最好别让我抓住什么把柄,否则有你好果子吃!” 说着,沈云容就去抓桌上的那两个纱包,打算再拆开检查一下,毕竟她指着这场宫宴扬名立万,是一点差错也出不得。 侍灯一见她要拆开看,瞬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掂着脚偷偷往后退了几步,就等着眼见不对赶紧撒腿跑。 “四小姐,还没好吗,已经过去两个节目了,咱们赶紧着吧。” 总管太监掐着嗓子过来问道,瞧着沈云容已经整装待发才算没那么急。 沈云容也知道,她是梅妃亲自举荐的人,要是迟迟不上场,不仅皇上皇后失了兴致,就连梅妃也会被得罪。 回头用眼神狠狠剜了侍灯一眼,沈云容直接把纱包塞进了两只袖口,跟着总管太监就上了场。 刚一上场,沈云容就对着第一层矮阶上的皇室成员行了礼,让她不爽的是沈云裳也在其中,岂不相当于沈云裳也受了她的礼! 乐声响起,沈云容随着音乐摆动着身姿,婉若游龙,翩若惊鸿。 昭宁看着底下优美的舞姿,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表情, “想不到你这妹妹竟真有几分本事,倒也不枉梅妃举荐她。” 沈云裳笑着点头称是,偏过头看其他人的反应。 梅妃的神色也十分满意,宫外人传信来说,只要在宫宴上提这么一嘴,就十万两白银送到她宫中。 虽说主要是为了银子,但沈云容跳得好,她脸上也有面子。 皇上皇后和诸位皇子也看得津津有味,目不转睛盯着沈云容。 沈云裳突然发现平王没出现在宴会中,照理说中秋团圆,宴请亲朋,他作为皇子,也是东家,怎么会不在,难不成是真去了西北? “今日怎么没见平王在?” 昭宁还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沈云容起舞,只当她是好奇,随口应了一句, “他呀,好像是告病来着,听说还是传染病,连派人探望都不行,只能远远望一眼,好在太医说不是什么严重的症状,只要休息几日就成了。” 沈云裳了然地点点头,看来是真去西北了,他为这件事倒是冒了颇大的风险。 看沈云裳半天不说话,昭宁把头凑过来细细打量着她脸上的神色, “怎么了云裳,你不会对我八哥有想法吧,要说他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平日里与我关系又最好,若是你真心生爱慕,我帮你俩牵线搭桥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云裳看着一脸认真的昭宁,一时间羞红了脸,她哪里有什么想法。 第60章 沈云容捅娄子 “我只是看平王不在,心生好奇,随口一问,那有什么爱慕心思,再说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些事哪是我做的了主的。” 昭宁见沈云裳连连解释的样子,不禁裂开嘴扑哧一声, “你对他没有心思才好呢,整个京城都知道安宁爱慕平王,估摸着父皇为了安抚老臣,也得把她俩凑成一对,再加上她家室也算显赫,只能是去平王府做正妃,要是你也有那想法,那才不好办呢。” 沈云裳点头笑笑没再说话,是啊,安宁才是他的良配,况且安宁又心思单纯,对她极好,她怎么能对好朋友的心上人有想法。 这个时候沈云容的舞蹈已经接近尾声,她直接抠破袖口的两个纱包,奋力往外一挥。 随着她自信的笑容,袖口中纷纷飞出黑色的烟尘,直接迷了满院人的眼睛,沈云容自己也被呛得直咳嗽。 怎么会这样,里面放的不是彩纸吗,怎么会是灰尘!一定是侍灯那个小贱蹄子做的手脚! “咳咳。” 还没等她再多想,灰尘已经呛进了鼻腔里,痒得她止不住地咳嗽。 皇上一见底下人纷纷咳嗽又是一阵慌乱,当即生了几分怒意, “大胆沈氏!让你献舞,你倒是来添乱子的不成?”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沈云容没想到事情会被搞成这个样子,直接身子一软,瘫坐在地。 沈秉文见状,提着官袍,跑上台子和沈云容跪在一起。 沈秉文都去跪着了,沈云裳哪还有在这里静坐的道理,也提着裙摆去台子上跪着。 乔氏一时间脸上无光,坐在那里如芒在背,扭捏了半晌,也让人搀着去台上跪着。 一家四口,跪了个齐全。 “皇上,小女也只是无心之失,还请皇上不要降罪与沈家!” 惠妃看看皇上,又看看皇后,没想到宫宴居然还能出这样的事,就是为了斗一斗梅妃,她也得在这事上加把火。 “无心之失?沈大人这话倒是说得轻松,若是以后,人人冒犯圣上都说是无心之失,有了沈大人一家做例子,以后谁还会把皇权放在眼里,那天子的威严何在?” 还没等众人发话,惠妃又把矛头指向了梅妃,脸上挂着笑,只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梅妃妹妹也是,怎么举荐人也不提前看好了,这也就是沈四小姐冒犯诸位,万一沈四小姐是个刺客,那梅妃妹妹的罪过可就大了。” 梅妃一双美目瞪着下面跪着的一家人,面色不改,冷笑道, “我也只是听说沈家小姐有此才华,想见识见识罢了,谁能想到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况且沈太师当初跟着皇上出生入死,又同娶一家姐妹,怎么会是刺客。” 皇上心中本就在为银子的事烦忧,一边是秋猎,皇家脸面,一边是官兵部署,国之根本,实在是不好权衡。 把筹银子的事交给沈秉文去办,已经几日了还没个主意出来,想趁着宫宴放松放松,沈云容又闹出这样的事来,他们沈家当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皇上请听臣女一言!四妹妹此举并非是故意玩闹,而是在向大家祈福撒祥瑞!” 沈云裳一身火红衣裙跪在地上,语气之铿锵,竟让大家都愣了一瞬,皇上也被气得怒极反笑, “祥瑞?你管这满院的灰尘叫祥瑞?若是想替你妹妹求情大可不必用这么拙劣的理由,还是说你想姐妹同罪!” 沈云裳没有害怕,而是往前挪动了两步,毕恭毕敬地答道, “皇上,此言绝不是臣女胡说,如今正是中秋,四妹妹将煮饭后的灰尘洒向诸位,乃是讲一个落叶归根,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诸位沾了灰的亲友,必将做事马到成功!” 皇上嘴角扯起一抹冷笑,好一张凌厉的嘴,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刚想开口驳斥,突然又想到困扰他多日的问题。 既然沈云裳有这么一张巧嘴,他倒要看看能不能凭空变出银子来! “这话说的不错,只是朕一向赏罚分明,仅靠你在这辩驳几句可免不了她的罪,不然这样吧,朕出个题考考你,你想出可行的法子,朕就赦你们无罪。” 皇上说完这话,皇后和昭宁看向沈云裳的目光都变得忧心起来,沈秉文好似猜到是什么问题,直接变了脸色。 只有沈云容跪在身后哭哭啼啼,小声求着沈云裳, “姐姐,救救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还想恕罪,最好在这少说两句!” 沈秉文生怕沈云容分了沈云裳的心,接着低头轻声呵斥。 也不知道这个女儿是怎么了,最近总是连连犯错,这次竟然还冒犯到皇上跟前,看来以后要好好教养才是! 沈秉文这么一凶,沈云容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啪嗒啪嗒往下掉眼泪。 “朕只有一笔银子,却有两处要用银子,赋税要到年关才能收上来,可朕的银子又是急用,你可有什么好办法?” 皇上刚一说完,沈秉文的脸色更白了几分,这件事满朝文武商量了几日都没出个结果,沈云裳不过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能有什么好主意! 沈云裳垂着眼帘算计着时间,如果没记错的话,今年秋猎就会查出雍王一众受贿,等回京后九月份的时候,雍王府被抄家,雍王本人也被关禁闭,给国库充了一大笔银子,既然这样,那不如先把以后的银子先挪出来用着! “回皇上,臣女有法子!” 顿时场上一片哗然,有几位前朝的臣子不禁嗤笑道, “哼,一个黄毛丫头罢了,她能有什么好法子!” “前朝商议了几日都没个结果,她才这么片刻就有了主意?我看是牛皮吹大喽!” 昭宁也知道如果沈云裳的法子不可用,整个太师府丢的脸面都会算到沈云裳的头上,紧张得她直绞着手里的帕子。 “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皇上说完就直接把身子往后一靠,端过面前的茶吃了起来,显然他也没看好这个黄毛丫头。 第61章 沈云裳受封 “既然现在银两不够用,那不如把以后的银两拿出来用!” 沈云裳的声音掷地有声,却迎来一众嘲笑, “哈哈哈沈小姐莫不是痴傻了不成,以后的银子怎么能拿出来用呢。” “就是,沈小姐没什么好法子,到也不必说这些荒诞的话出来,平白惹人笑话!” 沈云裳听着他们取笑,也不恼,只昂着脑袋反问道, “难不成诸位大人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不成?” 被她这么一问,几位老臣面面相觑,都闭口不言,只等着沈云裳出丑, “皇上,臣女并非是在开玩笑,既然如今银两不够,不如拿出之后的银子来用,由皇家发出债券,由百官出钱购买,比如十两银子,可以买十一两的债券,等到年节前国库充盈,就可以凭债券向国库领十一两银子。这样既不损害百官利益,又用了之后的银子。” 皇上一听她这么说,当即眼中闪出几分光芒,说来确实是个法子,他们在朝堂上商议的时候只考虑如何筹银子,却不曾想过用以后的钱,不曾想久居朝堂,连想事情的方式也局限住了。 “沈小姐的法子虽好,可赋税收上来用于兑换债券,那年节时的支出又该从何而来呢?” 沈云裳闻言望去,正对上一脸笑意的雍王。 她也不慌,仍旧嘴角噙笑不卑不亢, “这只是开源一面,若想长久下去,除了开源自然还要节流,不过臣女已经出了主意,皇上也该兑现承诺,赦免四妹妹冒上之罪才是。” “哈哈哈,好你个小丫头,倒真是鬼灵精怪,也罢,朕就赦免她今日不敬之罪,你再接着讲这节流的法子,若是讲的好,朕再有赏赐。” 昭宁瞧见皇上开怀大笑的样子,知道沈云裳算是躲过一劫,不由得替她松了口气。 皇后看看沈云裳,眼睛微微眯起。 要说清雨病重前也常常带云裳进宫请安,这孩子哪有半分聪慧模样,怎么如今竟像变了个人似的。 若不是沈云裳的眉眼与清雨如出一辙,她真要怀疑这还是不是她当初抱过的那个小孩了。 这样聪明貌美的女孩,不说别的,就凭皇上今日的一句赞美,日后求娶她的人也怕是要踏破门槛了。 可怜她的昭宁,受尽宠爱数十载,婚事却不能由自己做主。 年前北荣王子同靖王进京,安的什么心哪有看不出来的,不过是想着用靖王换个公主,以和亲代替人质罢了。 正想着,沈云裳已经在下面说完了节流的法子,引得皇上连连拍手叫好。 “好啊!只可惜你是个女儿家,若是个男孩,当真是我南玉国之幸事!” 皇后看着下面光彩耀眼的沈云裳,心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若是在年前就晋封沈云裳为宗室女子,以她的聪慧才智被北荣王子看上也不算什么难事,岂不是就可以让她代替昭宁远嫁和亲了! 想着,皇后端起酒杯,笑意吟吟地向皇上敬酒, “皇上今日龙心大悦,臣妾可想替臣妾的亲外甥女求个恩典,要说富贵,太师府已是泼天的富贵,那不如皇上给个封号,以示恩宠。” 昭宁没想到事情还有这样的转机,一阵欣喜过后,也端了酒杯过来请赏。 “父皇,儿臣与云裳既是姐妹,也是知己,不若父皇给个封号,也好让她常常入宫陪伴儿臣。” 皇上今日解决了一大难题,本就心里高兴,又被皇后和昭宁公主这么左右哄着,当即派人拿来笔墨拟旨。 “沈氏云裳,一品太师之女,今念其蕙质兰心,淑慎有加,册为嘉裕县县主,封号扶玉。” 皇上略一沉吟,就给了扶玉县主的封号,大太监拿着圣旨双手递给沈云裳,沈云裳跪在台子上双手接过。 上一世是她出嫁前,妹妹们都定了亲事,只有她一直无人求娶,皇后这才给她求了个君主的封号,嫁给太子做太子妃。 这一次虽然只是县主,却是她自己挣来的,不是为了嫁人,而是她自己堂堂正正担得起的。 沈云裳心中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她眼睛有些酸酸涨涨的,重活一世,终于靠着自己,被大家认可,靠着自己,拿到了属于她的荣耀! 沈云裳领旨后又回到座位上,昭宁连忙笑嘻嘻地凑过来, “嘿嘿,这次我帮你请封,你要怎么感谢我呀。” 沈云裳看着她灵动的眼睛,突然心里涌出一股伤感,北荣路远,她若是真嫁过去,恐怕两人就没什么机会见面了。 “你之前不是喜欢我奏的那首十面埋伏的曲子嘛,正好我可以常常入宫,那不如就教你吧。” “真的!” 昭宁是真的喜欢那首曲子,后面也传宫廷乐师演奏了几次,只是都没有云裳演奏的那种气势恢宏的感觉,想传她进宫弹奏,又屡屡不得空,这下总算是了了心事了。 宫宴还在继续,侍灯见自家小姐受了封赏,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站在沈云裳身后头扬的更高了几分。 沈云容远远见着沈云裳和侍灯那高傲的样子,气得捏筷子的手都骨节泛白。 她也不是傻子,若不是侍灯过来做了手脚,今日大出风头,甚至受封郡主的人应该是她才对! 侍灯,可真是好样的,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既然沈四小姐跳了支舞蹈,沈二小姐总也该表演些什么,也算是庆贺得了县主封号。” 梅妃举荐的人闯了祸,她也颜面扫地,直接起身端着酒杯走到沈云裳面前来贺,撺掇着沈云裳也出些节目。 沈云裳今日风光无限,若是出了丑,大家便只会记得她,而忽视沈云容的错,她的颜面也不至于丢个干净。 这事正中沈云裳下怀,沈云容的舞蹈虽然后面出了些状况,可还是难掩其前半部分的倾城之姿,今日过后,必然也会传出些盛名。 若想压住她,只能以更出色的节目取胜,正苦恼着如何毛遂自荐,梅妃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第62章 一技惊人 “梅妃娘娘快别打趣臣女了,臣女家中一向是四妹妹多才多艺,连四妹妹都出了岔子,臣女这些雕虫小技更是上不得台面。” 沈云裳也忙站起来回敬梅妃,说完这些直接一口酒入喉。 她不能表现的太积极,否则梅妃顾虑起来不愿给她当这个跳板,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梅妃看她眼神真挚不似说谎,心中更是欢喜,直接掠过她向皇上禀报, “皇上,臣妾想着,既然沈四小姐刚才献了一支舞,那不如让扶玉县主也表演个节目,不论演的好与坏,只当贺她今日受了封赏,臣妾也会准备礼物送给县主。” 皇上的视线越过梅妃看向沈云裳,见她微微点头这才应允, “那便下去准备吧。” 梅妃连沈云裳拒绝后怎么把她架起来的话都想好了,没想到就这么答应了,一时间脸色变了变,回头讪笑道, “没想到沈小姐原是早有准备,倒是本宫没有眼力了。” 沈云裳接过侍灯递过来的琵琶,有些诧异地看向梅妃, “怎会?是梅妃娘娘说不论好坏都有好礼相送,云裳这才愿意献丑,难不成,梅妃娘娘不是真心举荐臣女?” 梅妃看沈云裳笑得灿烂,气得脸上的肌肉都有些抽动,还硬撑着维持笑的表情。 没想到今日竟然让一个死丫头给摆了一道,看来沈云容这个嫡姐还真不是好对付的! 沈云裳行过礼后款款走上台,早有宫人放了把椅子在那。 沈云裳坐在椅子上,先是轻轻撩拨琴弦,又调了下音,才放手弹起来。 指法纷飞,不过几个音符一出,好像瞬间把人带到了一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地方。 在场众人纷纷闭上眼睛感受这曲子的妙处,突然一阵湍流袭来,惊得走兽遍地跑,飞禽满天飞,所有人的神经都被绷紧,好像下一秒就要被洪水冲走。 好在水被停住,娟娟溪流蜿蜒而过,好似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场梦。 一曲毕,还有许多人闭眼沉浸其中无法自拔,沈云裳的曲子好似给他们塑造了一个桃花源,他们迟迟不愿意走出来。 还是廉王率先拍着巴掌鼓掌,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跟着鼓掌。 沈云容也是第一次听沈云裳弹琵琶,整个人震惊在那里无法动弹。 这种难度的曲目至少要练上三年五载才会如此游刃有余,可她在府中从来没听说过沈云裳还会弹琵琶,到底是什么时候学的! 贱人!果然是贱人!瞒的那么辛苦,怕是就为了这一天出尽风头! 沈云容的恨意愈发强大,沈云裳凭什么要偏偏踩着她出风头,本来她是庶女,议亲的时候就有人介意姨娘的出身,沈云裳已经是唯一的嫡女,凡事还要和她争,和她抢! 既然如此,那沈云裳就不用再活着了! 梅妃没想到沈云裳的琵琶弹的这样好,只是话都放出去了,她若不给些赏赐出去倒显得她小气,只得让宫女端了五十两纹银送去。 自古只有青楼小姐才会在表演后收到银两打赏,梅妃此举就是要羞辱沈云裳,让她知道,就算她受封了扶玉县主,在她梅妃面前也不过是戏子一般的人物! “扶玉县主莫怪,我们后妃所用的东西都是有规格有品阶的,一时间也想不出有什么好的东西送给县主,这五十两纹银还请县主收下,算是聊表本宫的心意。” 沈云裳看出梅妃此举意在羞辱,她若是受了,堂堂太师府小姐,扶玉县主,竟和青楼女子一般无二,她若不受,梅妃这话言辞恳切,倒是她沈云裳不懂礼。 略微迟疑了下,沈云裳放下琵琶像向皇上行了个礼。 “皇上方才才为银子的事烦忧,扶玉既已经受了封号,受民所养,也该做些什么,不如将梅妃娘娘的赏赐转赠给皇上,充入国库,也算扶玉和梅妃娘娘共同为朝廷出力!” 沈云裳说完,梅妃脸上强撑起来的笑再也挂不住。 沈云裳把这五十两银子说成是赏赐,又借机转赠给皇上,不就是告诉皇上,她有银子也不愿为皇上解忧,更愿意用来取乐子,还不如一个十多岁的小姑娘识大体! 果真是个不好收拾的。 皇后暗暗看着两人较劲,看够了才出来说上一嘴,“既然你们都同意充入国库,那本宫着人记账,也给你们一人一张债券。” 皇后递了台阶,梅妃要是再不下就实在没有眼力,赶忙捧着笑脸, “真是臣妾思虑不周,那就劳烦皇后娘娘辛苦了。” 沈云裳把琵琶递给一旁的宫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吃着小菜。 总算是能吃些东西了,今日连接了两招,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人敢在这时候针对她。 宫宴结束,皇后单独召见了梅妃。 要说这二人平日在宫里也算是点头之交,皇后也不为难她,开门见山就说了, “沈云裳这孩子是我亲外甥女且不论,我还有事情要她去做,你在后宫最好安分些,不要坏了本宫的大计!” 梅妃膝下无子,又不像皇后有那样一个娘家做靠山,被这么警告一番顿时失了身上的锐气,连连点头, “臣妾知晓了,臣妾以后绝不敢打扶玉县主半分主意。” 宫外沈家一家四口同乘马车回家,乔氏和沈秉文脸上的笑是藏都藏不住。 向来公主之下为郡主,郡主之下为县主,沈云裳如今被封为县主,身份可就大不一般,算是半只脚进了皇家,他们怎么能不高兴。 沈云容刚犯了错,不敢在此时和沈云裳硬碰硬,只能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在一旁附和,背地里紧握着的拳头,指甲都直接嵌进了肉里。 回到瑶雪苑,沈云容直接往床上一坐,顺手拿起一旁的铜鹤烛台直接往地上一砸。 烛台砸在地毯上只发出了沉闷的一声,就直接滚向一边。 沈云容砸的不解气,又起身抄起桌上的花瓶,拿出门抬起手就要往院子里面扔,挽春见到了急急过来拦住她。 第63章 挽春买药 “小姐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咱们想法子解决了便是,何苦把这好好的东西扔出去糟践了。” 沈云容本就憋着一股火气,又被挽春生生拦下,直接把花瓶往她怀里一塞,把挽春推了个踉跄,跺着脚回房间。 挽春把花瓶放好,小心翼翼地走到沈云容身边,轻柔地为她捏着腿, “奴婢晓得小姐今日受委屈了,都怪奴婢不好,没有看好东西,给了侍灯那贱人可乘之机!” “哪里就是你的错了,分明是长宁阁那边见不得咱们好过,就算东西看好了,也难免她们会有别的手段。” 过了这么一会,沈云容心里镇静了不少,伸手拦住挽春, “我回来的时候听马夫说京郊好像新开了一家药铺,开得那么偏远想必背后也没什么势力,你偷偷去买些毒药来,要不容易被发觉,不能马上生效的,别让人发现了。” 挽春没想到四小姐竟然动了杀人的心思,心里也有些害怕, “四小姐,这事咱们单独办是不是不太好,要不要知会苏姨娘一声。” 沈云容身子倚在一旁的靠枕上,眼中是说不尽的狠辣, “告诉姨娘有什么用,还不是只会让我们忍着等那个嫡母断气,女人,要想地位稳,手段必须狠!” 说完,又斜着眼睛睥睨了挽春一眼,似乎是不太信得着她,又冷冷嘱咐一番, “挽春,你终究是我的贴身侍女,以后我嫁人了,也是要跟着我入夫家的,若是服侍的好,我也能给你指个好人家,这些事,姨娘可不好插手。” 挽春垂下眉眼,低低应了一声是。 京郊药铺。 药铺才刚开张没几天,知书得了空就时不时来看看,她刚想进去突然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连忙躲到一旁的树后,只探出半个脑袋偷偷打量。 挽春?她不应该在太师府吗?就算府中的下人用药,也不至于上如此偏僻的地方来。 她心里升起一抹狐疑,在树后静静等着挽春离去,才迈步进了店里。 “大夫,刚才那个一身绿杉的姑娘买的是什么药啊?” 正在抓药的白胡子老头见是知书过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活计,履着胡子思索片刻,皱着眉头说道, “她刚才来说是家里招了老鼠,要了副紫萝藤,我还告诉她这药千万别让人碰了,要是不知情的误食了,会如同被上万只蚂蚁啃食,痛不欲生,要折磨六七个时辰才能咽气。” 知书点点头,拿出一块碎银子放在台面上, “咱们这个药铺虽说是新开的,背后的东家可厉害着呢,好好干,东家不会薄待大家的。” 说完就去寻了笔墨,写了张条子送进太师府。 太师府今日得了天大的热闹,沈云裳刚回长宁阁就见着院里摆的几张桌子上堆满了礼盒。 沈云裳瞧着那堆成山的礼物,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在这京城中,贵族圈子里,向来是没什么秘密,也是一贯的拜高踩低。 上一世她那样落魄,没什么人帮她,这一世她受封县主众人都上赶着巴结,也算是让她见了人情冷暖。 “小姐,这些礼物我们都已经登记造册了,这是物品清单,还有这两封信,送信来的人说要小姐亲自看的。 礼品册子沈云裳随意瞟了一眼,没什么稀罕玩应,都是些屏风,花瓶,布匹等物件。 倒是安宁送来两双辟毒筷,看来上一次沈云容下药的事让安宁记忆颇深,只怕她再受到什么伤害。 把礼品册子交给侍灯,沈云裳拿过琉璃递过来的两封信,走进屋对着烛火看了起来,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一张是知书送进来的,她发现沈云容的贴身侍女挽春在外面买了毒药,提醒沈云裳小心防范。 另一张是平王送进来的,他带着鬼医就歇在离京城不远的一家客栈,约她明日在别院相会。 沈云裳看完,把这两张纸条扔进火盆里烧了个干净。 中秋已过,晚间会有丝丝凉意,太师府的主子们都在夜间引了个小火盆。 让挽春去买毒药这事不应当是苏姨娘的主意,她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不会让自己贴身的人去冒险,那应该是沈云容自己的打算。 想到这里沈云裳才算放心了些,母亲现在已经彻底昏迷,她的身子已经禁不起一点折腾了。 如果这件事是沈云容盘算的,那沈云容的目标只会是她,看来她在宫宴上大出风头,又受封扶玉县主这件事,让沈云容心里很是不痛快呢。 不过找到鬼医这件事倒是让她心里颇有慰藉。 上一世她是见过鬼医的,是一个脾气怪异的老头,明日到平王别院一见便知是不是真的鬼医,若是真的寻到了,便是苍天保佑,母亲有救了。 侍灯瞧见沈云裳难得没有翻阅医书,而是在双手合十参拜,也不敢去打扰,把端来的热水悄悄放在一旁,刚准备转身出门,就被沈云裳叫住。 “侍灯,这些日子你安份些,特别是一饮一食皆要注意,我记得刚才在册子上瞧见安宁送来两双辟毒筷,你拿一双去用,所有入口的东西都要试过再吃,一应香料也不许再用了。” 侍灯不明白沈云裳怎么突然这么严肃,还是愣了一阵才反应过来,转身用热水打湿毛巾递过来给沈云裳擦脸, “奴婢那配得上用那么稀罕的东西,还是拿出来小姐用吧,奴婢这两日用银筷就是了。” 沈云裳睁开眼睛注视着侍灯,脑海中都是上一世她没护住侍灯,被苏姨娘钻了空子,当着她的面被活活打死的样子。 当时她哭得撕心裂肺,想去救却被几个婆子死死按住,只能眼睁睁瞧着侍灯受刑。 侍灯走的时候,浑身已经是血肉模糊,早已没了半分人样。 缓过神来,沈云裳看着面前这个活蹦乱跳的鲜活的人儿,心里还是一阵一阵的揪着疼。 只要她还活着,就决不让侍灯再受半分伤害! “不过是双筷子罢了,也没什么好稀罕的,拿去用便是。” 第64章 寻到鬼医 沈云裳态度坚决,侍灯也就没再拒绝,拿热毛巾过来给沈云裳梳洗,服侍她睡下。 往常沈云裳睡前都喜欢看些医书,今日难得没读书,而是让侍灯坐在床边陪她聊聊天。 侍灯察觉到今日小姐有些分外奇怪,也没拒绝,只是没敢真坐在床上,而是抱着腿靠着床坐在地上。 “侍灯,我之前做了一场噩梦,梦见你,梦见知书,还有这太师府的所有人,都被四妹妹害死了,都成为了她向上爬的垫脚石,我实在有些害怕。” 沈云裳躺在床上,双目微闭,把上一世的种种说成是梦,重生了这么久,连她也已经模糊了,那些是真的经历还是只做了一场梦。 侍灯听着慢慢瞪大了眼睛, “小姐这梦做得可真是有够吓人的,不过还好是梦,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在你身边嘛,就连静一大师也说,小姐的命格是贵人命呢。” 沈云裳又想起静一大师当日说过的话,五劫重生,今生大富大贵或粉身碎骨,皆在一念之间。 重来一次,她利用上一世的记忆躲避了很多磨难,没想到迎来的,是更残酷的磨难。 “当初静一大师的话可不只是这个意思,算了,可能总归是我想多了,早些睡吧,明日你还要陪我出去一趟。” 沈云裳瞧着侍灯的脸,不愿意再提上一世的伤心往事,也罢,不管今朝要发生什么,总归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怕什么! 第二日一早,沈云裳就起来梳洗打扮,刚用早膳就急匆匆出了门。 两人还是照例在街上逛了一圈,才去到平王的别院,见到了传闻中的鬼医。 这鬼医是个侏儒,看面相已经年近三十,额上有几道较深的纹路,小眼睛,扁嘴巴,许是常年在外奔波,肤色有些发黑,身上捆着一圈一圈的麻绳,像只被系住的粽子。 见和记忆中的模样相差无几,沈云裳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鬼医是传闻中的人物,若他能治好母亲的病,就是上天保佑,若连他都无能为力,只怕天底下也没人能治了。 沈云裳张张嘴刚想说话,就见鬼医脸色一变,急急把头往边上一歪,张嘴就往外吐。 吓得侍灯护着沈云裳连退了好几步。 沈云裳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偏过头去看平王,杏核眼中满是好奇。 平王的脸色也很差,但总归是常年习武,情况比鬼医要好很多。 “他可能是晕马,我们一路骑马回来,他有些不适应,让他缓一缓,用些饭食可能就好了。” 说完一个眼色过去,马上就有蒙着黑色面纱的人过来伺候,只是没解开鬼医身上的绳子,而是一口一口喂水给他。 沈云裳还想再问,平王就拉着她出了门。 “他估计要休息一会才能再说话,正好我还没用早膳,不妨一起用,我也有话同你商量。” 沈云裳也有话想告诉平王,略斟酌一下,就跟着去了前厅。 许是早就吩咐过的,平王进门不过片刻,膳食就摆了一桌子。 有各色点心四品,小菜四品,正菜四品。 平王直接起身盛了碗雪梨百合羹放在沈云裳面前,“新鲜雪梨刚炖出来的,女孩子用着滋补,你尝尝。” 沈云裳在家用过早膳,现在不太饿,又憋着一肚子话想说,只用汤匙舀出来尝了一点。 “平王殿下这里的厨子不错,只是云裳有事想请教殿下。” “这鬼医不是我从太子的人手里明抢的,我找到太子的人后,一直默默跟在他们后面,本想着临近京城再做行动,哪知那些人权当是游山玩水,鬼医趁着他们不注意就跑出去了,我又把他抓住用绳子捆了才带过来。” 平王知道沈云裳眼下最关心的就是鬼医一事会不会和太子有关系,直接开口把他怎么把鬼医带回来的事说了个清楚。 沈云裳垂下眸子,心中的一块石头算是落了地。 那就好,那就好,只要这一世减少和太子的瓜葛,说不定沈家就能逃过一劫。 看着她一脸庆幸的表情,平王心中也有些好奇,好像从很久之前沈云裳就一直在想办法躲避太子,难不成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可是看太子的反应又不太像。 “沈小姐,本王倒是有一事不明,为何沈小姐不愿和太子有牵扯,到宁愿为这些事欠本王人情?” 沈云裳脸色一白,她没法和平王说上一世的事,想起来昨天和侍灯聊的那些,马上反应过来, “因为我之前做过噩梦,和太子有关,后来找大师看过,说我们两个命格犯相,若是来往的多了必会有所影响,云裳虽然是个女子,不入仕途,总归也想躲着点。” 平王一直盯着她的眼睛,见她不似说谎才狐疑地点点头。 “方才本王刚进京,就得了消息,说沈家小姐被册封为扶玉县主,如此倒要恭喜沈小姐。” 沈云裳没想到平王人不在京城,京城的大事小情还都没有能瞒过他的,那他在京中究竟是有多少眼线! 上一世与平王牵扯不多,也只有点头之交,现在看来,太子的势力在明,平王的势力在暗,两位皇子之间谁能登上那个位置倒真是不好推测。 用完早膳,沈云裳急急就去看了鬼医,他现在的状态缓和了不少,正由刚才那个戴面纱的人一口一口喂着粥。 房间早已经被打扫干净,一点呕吐过的痕迹都没有。 见着沈云裳和平王过来,那小老头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无比幽怨,连粥也不好好吃,戴面纱那人喂他的时候还故意把头别过去为难。 平王挥挥手,戴面纱的那人退了出去,房间中只留下鬼医,平王和沈云裳三人。 沈云裳连忙蹲下去为他解绳索,哪知他故意把身子别过去,不让沈云裳解,还用要吃人的眼神盯着平王,恶狠狠地说, “别给我解开!我被这么绑着舒服得很呢!如果能再把我放在马背上颠上几日,那就更舒坦了!” 第65章 下毒(上) 沈云裳见他这个样子,知道是在闹脾气,还是试探着伸出手去帮他解绳子,哪知他根本不领情,还是把头一歪, “我自诩医者仁心,向来没有见死不救的,可你们直接不由分说把我捆来,这是什么待客之道!这和土匪有什么区别!告诉你们,我可不会为虎作伥,你们想救的人,我绝对不救!” 沈云裳直接跪在鬼医面前,一双眼中满是真诚与恳切, “云裳知道托人强行将先生带来是我们的不对,只是云裳想救那人是母亲,母亲病危,做子女的难免一时急昏了头,本也想三顾茅庐恳请先生前来,但是母亲的情况急转直下,怕是,怕是撑不住了。” 说到后面,沈云裳的声音带了几分呜咽,刚才那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头态度也和软了些, “天底下病重的人那么多,若是人人都像你们似的把我左绑右绑,扔在马背上颠簸,那我就不用治病救人了!” 他嘴上依旧得理不饶人,却配合着沈云裳让她解开了绳子。 解开绳子后,他动动腰背,缓和了些酸痛才道, “看在你如此孝顺的份上,之前的事我就不同你计较了,病人在哪?快让我看看。” 沈云裳脸上露出几分为难之色,她托平王把鬼医寻来,还没想好如何让他入府,若真是大张旗鼓迎进去,那岂不是摆明了告诉太子,平王有反叛的心思了。 思索半晌,沈云裳脸上满含歉意, “本想以贵客之礼迎先生入府,只是多有不便,恐怕还要先生配合。” 鬼医还在按摩自己的腰背,听沈云裳这么一说,知道他们这种高门大院里没什么干净事,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 “我张妙手要是贪恋那些个俗物,怎么会出去四处云游,只安静在京城沽名钓誉岂不更好!” 沈云裳见这小老头又起了脾气,连连道歉, “是云裳思虑不周,冒犯了先生,今日晚上太师府会贴出求医的告示,还请先生前去揭榜。”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们快出去吧,别耽误我歇息。” 说完,张妙手就推搡着沈云裳出了门,直接在里面把门落了锁。 平王倒是不担心他会闹什么幺蛾子,这别院看上去无人打理人迹荒凉,实际上却住着他的手下,就是只苍蝇进来,也难说轻松出去。 平王知道沈云裳还要回去安排贴榜的事,送她到别院门口的时候说了一句, “你放心,姨母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沈云裳刚回了太师府,沈云容就带着几样菜品找来了,直接让人把带来的几样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姐姐荣封县主,妹妹亲手烧制了几样好菜,来向姐姐贺喜,姐姐不会嫌弃妹妹手艺不够精进吧。” 沈云容说着,上前拉住沈云裳的袖子,拉着她坐在桌前,又自顾自地坐在她身边替她布菜。 昨日晚上知书才递了消息进来,说挽春买了毒药,今日沈云容就过来找她吃饭,哼,黄鼠狼给鸡拜年,哪能安什么好心! 只是她这么大张旗鼓地送进来,出了事也会第一个怀疑到她的身上,未免也太不小心了些。 沈云裳笑一笑,把筷子搁在一旁,抬手摸了摸沈云容头上挽的那支银凤步摇,笑意吟吟地说, “妹妹明眸皓齿,今日打扮的属实素净了些,侍灯,昨日各家送来的礼物都放进库房了吧,我自己总也是用不了那么多,不如带四妹妹去挑拣一些,妹妹扮的好看些,也是给咱们太师府长脸面。” 沈云容听的眼前一亮,前两日她过来那么明里暗里地暗示了一番,沈云裳都没说送些东西给她,她还当是沈云裳不愿意给了,现在看来,沈云裳那个猪脑子,可能就是没听懂罢了。 哼,也不知道她宫宴上想的那个法子是从哪知道的,不过就是会弹个琵琶,会唱个戏,都是些不入流的玩应。 沈云容权当沈云裳又恢复了从前痴傻的样子,在心中贬损够了,才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推辞, “那些东西都是旁人送给姐姐的,我怎么好要呢,还是姐姐留着吧。” 沈云裳瞧着她这娇柔做作的样子心中不住冷哼,那些金玉首饰在她眼里不过是身外之物,却能让沈云容趋之若鹜,不愧是一直跟在苏姨娘和乔氏身边长大的,没些长远的眼界。 “这有什么,你我本是姐妹,我的不就是你的,况且你从前相中的什么东西我没给你?现在又来推推嚷嚷的,倒显得姐妹生分。” 沈云裳说着,嘟起小嘴身子一扭,好像生气了一般。 见她这样,沈云容心里更加高兴,忙搂着她的肩膀连连说好话, “姐姐莫要生气了,我这还不是替姐姐着想嘛,既然姐姐这么真心实意,那我也不客气,就跟侍灯去挑上两件。” 说完,提着裙子就往小仓库走,还不忘回头提醒侍灯快一些,免得耽误沈云裳吃饭。 侍灯背着沈云容向沈云裳嘟了下小嘴,她也知道沈云裳此举是想支开沈云容,也就没再说什么,赶紧跟了上去。 打开小仓库的门,沈云容直接被里面的东西惊得睁大了眼。 入目便是几架屏风,有的是名家画作,有的是精美刺绣,每一架都精美绝伦。 再往里走是并排摆放的几个首饰箱子,里面的首饰都按材质一箱一箱分开,打开箱子的时候流光溢彩,看的沈云容挪不开眼睛。 侍灯一向看不起沈云容三天两头来要东西的样子,见她贪心得每一件都想套在自己身上试一试,偷偷在身后翻了个白眼。 好巧不巧,沈云容面前有一块沈云裳外祖送来的嵌宝石银镜,她透过银镜瞧见了侍灯的小表情。 沈云容玉指拎起一条珍珠项链,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悠然开口, “诶呀,这条珍珠项链成色真是不错,若是当卖了,恐怕能换上百个小丫鬟,还真是世态炎凉,有人出生就是小姐,有的人命贱,一辈子的价值连个好首饰都比不上。” 第66章 中毒(中) 侍灯脸色一变,她听出来沈云容这是在明里暗里贬损她,心里一阵委屈,又不愿让她得意,只能强咽下委屈,上前帮沈云容把项链带上, “四小姐大可不必这样妄自菲薄,出生那是谁都决定不了的,不过四小姐聪慧,多读读书,习习舞,说不定也能像二小姐,啊不对,扶玉县主一样,成为皇家人呢。” 沈云容一把把项链扯下,看侍灯的目光也带上几分狠毒, “你这小贱蹄子,仗着有人给你撑腰,在这跟我耍上威风了,我告诉你,沈云裳护得了你一时,可护不了你一世!你给我小心点!” 说完又转身去挑首饰,她难得进一次沈云裳的小库房,可得好好宰她一笔! 沈云裳在沈云容出门后就让琉璃拿来了辟毒筷,挨道菜上都试了一遍,居然都没毒。 奇怪,按说沈云容刚得了毒药,又对她恨之入骨,更是一反常态主动献殷勤,饭菜里怎么可能会没毒,难不成是她转了性了? 琉璃也跟着琢磨,把桌上的菜都细打量个遍, “小姐,难不成这些菜真的没有问题?” 沈云裳刚要答话,突然瞧见用的筷子有些不对劲,她的那双比沈云容的颜色要深一些! 她伸手把筷子拿起,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幽幽的甜味传来,是紫萝藤泡水之后的味道。 紫萝藤被人误食后会腹痛难忍,浑身如同被蚂蚁啃咬一般难受,还要折磨上六个时辰才能咽气,这位庶妹还真是下了狠手! 侍灯和沈云容回来的时候就见着沈云裳捂着肚子,脸色发白地蹲在地上,额上早已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侍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接扔下沈云容就跑过去想帮琉璃把沈云裳扶到床上。 沈云容手里拿着刚挑好的金嫘丝手镯也在原地怔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沈云裳是中毒了。 面上表现得紧张万分,在心里却有些懊悔。 要不是和侍灯绊了几句嘴,她也不至于回来的这么晚,否则就能亲眼瞧见沈云裳中毒的样子了。 侍灯帮琉璃把沈云裳扶到床上,突然手里被塞进一张纸条,又被捏了两下,她抬头一脸错愕地看着沈云裳,马上反应过来,将纸条藏进袖口。 “四小姐,麻烦照看一下二小姐,我去找太医!” 说完就跑出了门。 沈云容趁着琉璃在给沈云容擦汗,偷偷靠近桌子,直接拿起筷子塞进袖口,又把早就准备好的干净筷子放在桌上,心中暗暗得意。 只要沈云裳走了,她就是整个太师府,乃至整个京城中最为人称赞的小姐。 现在鬼医也没找到,只等宋清雨一死,额娘生个弟弟,就能稳坐主母之位,到时候,她就是正儿八经的一品太师嫡女,婚配的事,什么王公贵族还不是紧着她挑! 沈云裳在床上疼的直打滚,偶尔发出几声呻吟也是气若游丝,额头上的汗珠也大颗大颗滚落,急的琉璃眼泪都流出来了。 “姐姐,你怎么会这样,姐姐,你稍微等一等,侍灯去找人了,马上你就不难受了!” 她就是想看看沈云裳是真的中毒还是装的,按理说沈云裳应该不知道下毒的事,可是之前天衣无缝的计划也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断,让她不能不防。 沈云容藏好筷子直接扑到沈云裳床前,摇着沈云裳的手安慰她。 沈云裳的手止不住的抖动,她整个人都拧成一团,进气没有出气多,脸上的表情也痛苦地恨不得马上去死。 难受了好一会,侍灯才带着赵太医和乔氏过来。 乔氏一听沈云裳中了毒,二话没说就来了长宁阁。 昨日宫宴上皇上大加赞赏,又册了扶玉县主,已经是天大的殊荣,沈云裳现在就是太师府的脸面,就算她这个老婆子出事,沈云裳也不能出事! 乔氏疾步走到屋内,脚步却慢了下来,她听见了沈云裳轻微的呻吟声,心都被揪成一团。 这个孙女她从前总是不喜欢,常有斥责,可云裳却没一丝怨言,知道她爱听戏就去学,知道她爱宝贝就去找,从前她还不觉得怎样,可这一到生死关头,她才明白沈云裳的好。 在门口慢慢踱了两步,她终究是没敢再往里走。 只听着这声音都心里揪得难受,等真见了面,她竟然害怕自己会忍不住落泪。 从前苏姨娘和沈云容嘴甜又会伺候,讨了她不少欢心,现在想来,她之前很多时候只听了那母女俩的片面之词就严词苛责云裳,当真是被猪油蒙了心。 “我去暖阁那里等着,云裳是个好孩子,赵太医还请务必救她!” 赵太医一脸神情严肃地点点头,拎着药箱就进了内室,让侍灯强按住沈云裳不断抖动的手,往上盖了一条丝巾,细细诊起脉来。 赵太医越摸面色越凝重,又扒开沈云裳的眼皮看了看,长叹了一口气。 “小姐这是中了紫萝藤的毒了,此毒本就难解,又有一味药材难寻,连宫里都没有,我只能是先开两剂保命的方子,吊着小姐的命,至于能不能找到解药,那就看小姐的造化了。” 侍灯用手胡乱抹了两把脸上的眼泪,吸了吸鼻子,瓮声翁气地说, “有劳太医了,我去随您抓药。” 说完跟在赵太医身后起身去了药房,到了药房,侍灯脸上哪还有半分伤心之色,只面色凝重好像在想什么事情。 “赵太医,这解药真的如此难得,连宫中都少有吗?” “倒也不是难得,而是不足年份的拿来入药效果甚微,足了年份的才不好找。” 赵太医打开一个一个抽屉皱着眉头抓药,他留在太师府这段时间和沈云裳也常有接触,是个孝顺孩子,医书苦涩难读,她为着母亲的病一遍遍地看,还时常向他请教,又聪慧颖悟,要是真这么早早地去了,真是可惜了。 侍灯抓了药拿回长宁阁给李婆子煎,转身去暖阁找乔氏。 第67章 下毒(下) “太夫人,赵太医说小姐是中毒,倒是有方子,只是其中一味药材难寻,连宫里也未必能有。” 侍灯话说到后面声音越说越小,渐渐如蚊蝇一般。 乔氏的脑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的一下炸开,本想站起身却晃悠了一下瘫坐在地。 “太夫人!” 侍灯惊呼一声,连忙上去扶住乔氏,将她慢慢放在椅子上, “太夫人不必难过,奴婢有一法子,还记得当初静一大师说二小姐是大富大贵的命格,不如张贴一张告示,能治的或者有药材的都可以来领赏钱,二小姐一定会有贵人相助!” 乔氏见她说的那么斩钉截铁,心中也藏着几分狐疑,沈云裳都病成这样了,现去贴告示哪还来得及,只是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你去做吧,贴的时候也张罗着点。” 侍灯出去贴告示,李婆子的药也煎好了,琉璃先拿来一条毛巾塞在沈云裳脖颈处,然后一勺一勺把药喂到沈云裳嘴里。 哪知她根本喝不下去,每喂进去一勺,都吐了个干净,几乎所有的药都被吐在了毛巾上。 琉璃的眼泪也跟着越流越多,带着哭腔不断哀求着沈云裳, “小姐,这是续命的药,您多少喝一些吧,求求您了。” 琉璃正哭着,沈秉文风风火火就跑进来,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 “云裳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把手伸出去想摸一摸沈云裳的头,可手伸出去却悬在半空中迟迟无法落下。 沈云裳现在面色如白纸,就连嘴唇,也半点血色都无,好像已经干枯的花,禁不住轻轻一碰,便随风消散了。 沈秉文迟疑片刻,又把手收回来,喉咙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哽在那里,让他止不住地难受。 沈云容瞧见众人这么紧张沈云裳,一双手悄悄在袖口下握成了拳头。 哼,就算你们悲痛欲绝又怎么样,沈云裳连太医都救不了,根本已经是回天乏术!到时候她的一切还不都是我的! 调整好情绪,沈云容上去拍了拍沈秉文的肩膀“爹爹也别太难受了,姐姐这不是还活的好好的,活着就还有希望。” 沈秉文没有吭声,只忽然抬头望着房梁,硬生生憋回去眼眶中的泪。 “爹爹,我是不是快不行了。” 沈云裳挣扎着吐出几个字,身子还在不断颤抖,沈秉文险些没听清沈云裳说的是什么。 “爹爹在呢,裳儿吉人自有天相,怎么会不行呢。” “爹爹,杨姨娘性格秉顺,之前受了不少欺负,但她心里是有爹爹的,以后就让她替我和娘好好照顾爹爹……”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侍灯身后跟着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头就冲了进来,沈秉文赶紧往旁边一站,给他腾位置出来。 那小老头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拿起银针就要往下扎,沈秉文急急拦住, “你是哪家医馆的大夫,怎么从前没见过你?你这样随意下针岂不是伤了我儿!” 老头一把把沈秉文推开,眼睛瞪得溜圆,气鼓鼓地喘着粗气, “糊涂东西!你现在再拦着我,她才是真的要没命了!” 说完直接把针往穴位上一扎,竟直接涌出大颗大颗的黑血出来。 老头见着黑血涌出才算稍稍放了些心,又一连扎下几针, “好在中毒时间不长,只用施针封住,再放出毒血,还能救回来。” 听他这么说,沈秉文也有些如释重负,嘴里喃喃到, “能救回来就好,能救回来就好,还不知先生在哪个医馆高就,等小儿痊愈,沈某必备厚礼登门拜谢。” 老头还没答话,赵太医已经配好了新的方子送来,打算再看一看沈云裳的状态。 只见她脖颈上插了五根明晃晃的银针,身子不抖了,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五针解毒法! 赵太医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佝偻老头,语气中不由自主带了几分敬畏, “莫非,阁下就是传闻中的鬼医?” 张妙手捻着胡子哈哈一笑, “哪有传的那么神,我就是个行脚医生,碰巧瞧见告示来到此处,就叫我张妙手就是了。” “小姐昏过去了!” 琉璃一见沈云裳晕过去,刚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只是小姐身上还扎着银针,她不敢碰。 张妙手上前把针拔出,又摸了摸脉象,脸上勾起一抹笑容, “这算是救回来了,等到晚间她便会醒来,届时我再开两剂益气补血的方子,好生养一段日子也就是了。” 乔氏在暖阁那里得了消息,激动得双手合十,口中不停念叨着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让人把鬼医带下去好生安置,沈秉文的脸一下子又板起来,脸色黑得好像能滴墨, “说一说吧,二小姐是怎么中毒的。” 琉璃跪在地上,眼眶还有些红肿, “回主君,小姐是食用了四小姐带来的吃食才突然中毒的。” 沈云容早知道会有这么一遭,心中并没有多慌乱,站在那里用手指指着琉璃怒斥道, “你血口喷人!这些饭菜都是我亲自做好,又带人拿来的,若是我下毒,大可不必用这么明显的法子!” 沈秉文瞧着有些激动的沈云容,面色发冷,淡淡道, “你在宫宴上闯了祸,云裳却受封县主,你心里不太好受吧,” “爹爹!姐姐受封那是为了替云容赎罪,云容怎么会不感念姐姐的恩情,反而出手毒害她?既然爹爹也不信我,那我就自证清白便是!” 说完,直接冲到桌前,拿起筷子把那些早已经凉透的菜式一道一道往嘴里塞,便塞边流泪,直到两腮鼓鼓的,再也送不进任何东西,才算停手,在那里默默流泪。 沈秉文见她那委屈样,心中升起几分愧疚,云容一向乖巧懂事,这事应当不是她做的。 又转过头去问琉璃, “听下人说你们小姐早上的时候出去过,可是在外面用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这等大事,你可千万不要做隐瞒!” 第68章 毒在筷子上 “今日早晨出门是侍灯跟着去的,小姐并没有在外面吃东西,回府后四小姐就带着吃食过来了。” 琉璃说的恳切,沈云容看上去也实在委屈,赵太医踱步到餐桌前,沈云容睁着泛红的眼睛瞪了他一眼,偏过身去不再看他。 她已经把沈云裳用的那双筷子换掉了,刚才还吃了不少菜,应该不会再查出什么,只可惜没能把沈云裳送走,闹这么一遭真是亏大了! 赵太医本来只是想看看桌上的食物是不是相生相克,或者有什么材料与紫萝藤样子相近,却见侍灯一直悄悄用手指着筷子。 他把筷子拿起来一瞧,是普通的木筷,没什么奇特之处。 突然,鼻尖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甜味。 甜味? 赵太医拿起筷子瞧了又瞧,又放到鼻尖处仔细闻了闻,这筷子有蹊跷! 让侍灯拿来一碗热水,赵太医把筷子放进去浸泡一会,果然出现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紫色,他又拿来一把刀把筷子一砍两半,果然外圈的颜色比里面要深一些。 “沈大人,这紫萝藤的毒就下在筷子上,许是泡的时间不长,所以毒只集中在表面上。” 闻言,沈云容的心好像一下子如坠冰窟,她不可置信地捏了捏袖口的筷子,怎么可能,有毒的那一双不是已经被她调换了吗! 难不成沈云裳早就知道这件事,她将计就计把筷子换掉,等有人查的时候再换回来? 她看着面色苍白静静躺在那里的沈云裳,只觉得背后冷汗直冒。 怎么可能,这件事只有她和挽春知道,沈云裳又是从何得知?要是她知道又怎么会以身犯险! 沈云容还在不断揣摩沈云裳的意图,沈秉文手里的筷子“啪”地一声就摔在了沈云容的面前。 “你如实交代,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云容有些发慌,还是强行镇定住心神,往前一跪就要哭诉,哪知动作幅度太大,竟然把袖中的筷子甩出来了。 沈秉文瞧着眼前这一幕,一时间只觉得头痛得发胀,额上青筋暴起,呼吸也急促了起来。 “你,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且不说她是你的嫡姐,连你自己也知道她在宫宴上是如何救了你,让你免于刑法,就单说她刚被加封了县主的身份,你敢对她下毒,那就是死罪啊!” 沈云容的小脸瞬时间花容失色。 死罪?姨娘手里背了那么多人命,也没听她说有什么死罪… 沈秉文见她那副痴傻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甩甩衣袖, “来人!把她给我捆了扔到柴房里!等二小姐醒了再发落!到时候她对你是要杀要刮,我一句情都不会求!” 沈云容刚才还想着等到她做了嫡女之后的无限的风光,现在又要被绑起来扔在柴房里,一下子受不了这个打击,竟像疯狗一般大喊大叫, “沈云裳她该死!要不是她用那些下作的手段!你们谁会喜欢她?都该是我的!我才应该是那个名传京城的女人!我才应该受封县主!” 她现在这样半点仪态也无,只像在撒泼的疯妇。 李婆子进屋直接把一团毛巾塞进沈云容的嘴里,把她的手往后一抓,就拿绳子给捆上了。 直到沈云容被拖走的时候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只是塞了毛巾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等到了晚上,沈云裳才悠悠转醒,哑着嗓子要水喝。 侍灯紧忙端来一杯温水,扶着沈云裳坐起来喝下,见沈云裳被水呛着,又是满脸的心疼, “小姐也真是的,明明都知道有毒,怎么还以身犯险,明明可以不用吃那毒的。” 沈云裳喝了水,又在侍灯肩头靠上一会,恢复了力气,才幽幽说道, “这毒我吃的不亏,一来顺理成章让鬼医入府,二来凭借此事,也能让祖母和爹爹认清沈云容的为人,从前的种种都是小打小闹,这一次她直接下毒,爹爹和祖母也不好再庇护她。三来,我之前中毒的时候替杨姨娘搭桥,总归爹爹念着这次的事,也会多宠杨姨娘几分。” 侍灯听沈云裳分析得头头是道,整个人都愣住了,明明这些事情都是她和小姐一同经历的,她想的却远没有小姐想得周全。 “只是小姐演一演不就行了,怎么明知是毒还要吃呢。” 侍灯又小声嘀咕着,在她看来,为了这三件事,让沈云裳犯险也是不值得的。 沈云裳知道侍灯心里惦记她,又就这侍灯的手喝了点水才继续说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中毒这事靠演定会破绽百出,而且我早准备好了救命的丸药,你放心便是。” 沈云裳又缓了一会,恢复了些力气,才撑着这副残躯下地走走,刚解了毒的身子,总归是瘫软没什么力气。 刚走了两步,一个身着一身宝石绿装束的老太太就走了进来。 “祖母,你怎么来了?” 沈云裳见着乔氏就要跪下行礼,被乔氏一把扶住, “你现在身子虚,见亲祖母还有什么好行礼的,快坐下,祖母亲自下厨炖了牛乳燕窝给你补补,尝尝手艺怎么样。” 说着,下边人鱼贯而入,各色菜品摆满了一桌子,放眼望去都是些滋补的好东西。 乔氏平日对沈云裳不闻不问,上一世也没怎么在意过,今天突然这么关怀备至,倒让沈云裳起了几分戒备。 “这牛乳燕窝炖的极好,想必一定花了祖母不少功夫。” 沈云裳拿着调羹一下一下往嘴里送,香香滑滑,确实不错。 见她吃得开心,乔氏心里也有几分暖意,从前她总觉得给她送好东西,哄着她的才是孝顺,宫宴之后才算是明白了,苏姨娘母女只是把她当成攀高枝的跳板,沈云裳才是真心对她。 沈云裳吃完一碗,乔氏忙张罗着又盛上许多放在她面前。 沈云裳用调羹搅动着碗里的燕窝,总算是憋不住先开了口, “云裳知道祖母心里想的是整个太师府的荣辱,姐妹本是一体,云容也是一时糊涂才做了错事,我会劝爹爹,不会对云容太严厉处罚的。” 第69章 鬼医救治宋清雨 乔氏见沈云裳如此识大体,心里又是一阵心疼。 这孩子终究是平日里得到的关注太少,才会这样处处逢迎。 乔氏满眼慈爱替沈云裳拢了拢鬓角的碎发,满不在意地说, “沈云容被你爹叫人绑了扔进柴房里,只等你醒了发落,这事终究是你受了委屈,你想怎么处罚她,我和你爹都不会有意见。” 沈云裳的眸子闪了闪,这事虽说是交给她处置,可她要是真对沈云容下了死手,还不是一堆人过来劝着,她还没出嫁,总不能丢了那些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把手中的汤匙放下,沈云裳看着乔氏言辞恳切, “祖母,虽说云容是犯了大错,可我们毕竟也是一家姐妹,我总是不忍苛责,但妹妹下毒也实在寒了我的心,我记着当初爹爹说京郊有处宅院,虽比不上太师府富丽堂皇,总也还算舒适,那不如让妹妹去那里住一阵子,我们姐妹俩分开一段时间,说不定有些误会自己就能想通透了。” 乔氏皱着眉头又抚了抚沈云裳苍白的小脸,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 “这事,你受委屈了。” “吱呀。” 柴房的门被打开,刚累得睡过去的沈云容悠悠转醒,见来了人,又开始使劲闹腾。 “四小姐不用再折腾了,我们小姐说了,要把四小姐送到京郊的庄子上去,恐怕是不能过得像在太师府这般舒坦喽。” 侍灯把带来的烛火放在架子上,一把扯掉沈云容嘴里塞的毛巾,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沈云容一向以高门贵女自居,怎么忍受得了侍灯这充满挑衅的眼神,强忍着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虎落平阳被犬欺,你让沈云裳给我等着!” 沈云容刚说完,还没来得及说更多狠话,就被车夫一把拉走。 侍灯这边打发完沈云容,沈云裳也哄走了乔氏,拖着疲惫的身子躺在床上。 “小姐,明日鬼医就会为主母看诊,到时候小姐可要去瞧一瞧?” 琉璃灌了个汤婆子,边往沈云裳脚下放边问道。 沈云裳靠在床头翻着医书,下午睡了好一会,现在还没什么困意,听见琉璃的话直接放下医书思考起一件事来。 她重生后学医术学的勤勉,只是就算把各种病症,药材,都背了个七七八八,也没什么太大的进展,总是不能灵活使用,既然鬼医在这里,不如拜他为师,学上一手医术,也能时时护着自己。 有了想法,沈云裳一大早就去了同心苑。 宋清雨在床上仍是一副吊着命的样子,与前些日子的苍白不同,她唇色微微发紫,身上也出现了大小不一的紫色瘢痕,看上去吓人非常。 “赵太医,母亲怎么会这样,母亲她…” 沈云裳眼里是抹不去的担忧,她实在是害怕,怕找到了鬼医却为时已晚,怕鬼医救不了母亲。 张妙手刚吃完早饭,嘴里叼着根牙签进来,就见着赵太医和沈云裳一脸的凝重。 他马上一改从前嬉皮笑脸的样子,牙签一扔,坐在床边给宋清雨诊脉。 诊着诊着,他凝重的脸色逐渐明朗起来,捻着自己的小胡子嘻嘻哈哈道, “时也,命也,夫人虽然已经命悬一线,总归还能从鬼门关拉回来。” 他拿起针包封住了宋清雨的几处命门,然后要来纸笔,大手一挥开了个房子。 紫云拿着方子刚要去抓药,瞧见那纸上写的几位药直接吓得脸都白了, “大夫,这真的是能救夫人的药吗?” 沈云裳也有些好奇,上前拿过药方看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砒霜,马钱子等数十种剧毒,随便一样拿出来便是沾些即死。 紫云不敢擅自做主,眼巴巴地等着沈云裳拿主意。 沈云裳拿着方子沉思了一下,确实在古籍中见过一些以毒攻毒的疗法,只是用此法的人需要对药量拿捏得万分精准才行。 罢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现在能信的人也只有面前这个老头,总要试一下,也比让母亲就此香消玉殒了好。 她把方子递给紫云,轻轻点头道,“去吧。” 紫云心里还是没底,环视了一圈屋中众人,才挪着步子出去抓药。” 赵太医难得一见鬼医,想趁机讨教讨教医术,上前满脸疑惑地问, “我只能诊出有毒,却不能诊出是什么毒,先生是如何得出结论的?” 赵太医的话问得张妙手哈哈大笑, “你分析是什么毒做什么,毒是最难掌握的东西,千千万万种变化无穷,只需要知道毒的大类,总能把命捡回来,你看宋夫人这样子,已经是毒气外显,应当是蛇毒的一种,还掺杂了其他的东西,只要把蛇毒逼出去,剩下的慢慢调理就是,若总是束手束脚才是大忌。” 赵太医听完之后豁然开朗,难怪此人会被称为鬼医,行事放荡不羁,用药大胆,这些都是他做不到的。 他们给皇族看病,讲的就是一个严谨,不把病情分析透彻是万万不敢用药的,斟酌药量的时候也是能少就不敢给多,生怕会出什么反作用。 给宋清雨调养身子的时候虽然也想过以毒攻毒的法子,总归是不敢尝试。 鬼医医人之法虽然简单,他却不敢学,也不能学,只能恭恭敬敬地鞠上一躬1, “受教了。” 紫云把煎好的药端进来,只定定地看着沈云裳不敢给主母喂药。 沈云裳知道她想的是什么,脸上勾起一抹和煦的笑,伸手端过药碗, “我来吧。” 她的心里也万分地紧张忐忑,这碗药喂下去就能救母亲的命,但只要稍有差池,就是她亲手送走了自己的母亲! 她深深呼了一口气,坐在床边,由紫云帮着把母亲扶起来,把药一勺一勺喂下去。 刚喂了两勺下去,宋清雨就一阵咳嗽,然后猛地吐出一口黑血,床上的被褥,还有沈云裳身上的衣裳,都溅上了血迹。 沈云裳一下子慌了神,急忙把药碗递给紫云,两只手扶住母亲仔细查看。 第70章 沈云裳拜师(一) 比起沈云裳的紧张,张妙手就镇定许多,自顾自倒了一杯水喝, “没事了,没事了,那毒进入五脏六腑,一时间难以排出,如今用这剧毒的药一逼,毒血吐出来会好很多,只不过拖的时间太长,底子又虚,完全把毒清出去还是一件颇费时间的麻烦事。 沈云裳拿过紫云递过来的帕子,把宋清雨身上擦干净,见她呼吸确实比之前顺畅了些,才算放心。 “小姐身上的毒也才刚解开,还是不要太过操劳了。” 侍灯满眼担忧地瞧着沈云裳,毕竟小姐也才刚从鬼门关回来,才刚休息了一日。 沈云裳拍了拍侍灯的手让她不要太担心,转头看向紫云, “我记着母亲院落隔壁有一间花房,也能住人,你收拾的干净利落些,让张先生住那,也方便帮母亲调养身体。” 紫云得了令出去,赵太医也要回宫述职,一时间房内只剩沈云裳四人。 沈云裳看了看躺在床上仍在昏迷的母亲,转身跪在张妙手面前, “先生一手医术出神入化,云裳斗胆,想拜先生为师。” 她这一番举动倒让张妙手吃了一惊,连连上前去扶。 “你这是做什么,你身份高贵,怎可向我行如此大礼!” 张妙手昨日在太师府住了一夜,知道沈云裳刚受封县主,京中又最重礼节,他万万不敢受沈云裳这个礼。 沈云裳不肯就着他的手起身,仍在地上直挺挺地跪着,眼中透露着无比的坚定, “云裳心里是十分敬重先生的,是真心想拜先生为师,在深宅大院之中,举步维艰,若不是得先生相救,云裳昨日便已经命丧黄泉了,学医也不是为了别的,只为自保,还求先生能收云裳为徒!” 沈云裳言辞恳切,说到情切,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头。 张妙手还想伸手扶她,见她头已经磕下去,只得重重叹了口气, “学医这路任重道远,非一般人能忍受的,除非你能通过考验,我才能收你为徒。” 张妙手心下一软,没直接拒绝,只希望沈云裳能吃些苦头,自己放弃学医这条路。 沈云裳却好像抓住了一根稻草,脸上如释重负露出一抹笑意, 只要鬼医愿意收她为徒,不管出什么考题,她都会一往无前! 看她一副大计得逞的样子,张妙手烦躁地一拍大腿, “你说你好好的县主不当,来这折腾我这个老头子干什么。” 张妙手脸上挂着不耐烦,又气鼓鼓在房间转了几圈,才一脸兴奋地说, “医者,自然要熟知药性,既然你想学医,就得先背的清楚,三日内,把《诗经》背的一字不差,便是通过第一关考验了。” 侍灯脸色一白,《医经》是太医院出的书,囊括了整个南玉国境内的草药品种,更是分为上中下三册,其中一本就厚的如同砖头,三只之内通读几遍还说得过去,怎么可能全背下来! “你这老头,你这不是在存心难为人嘛!” 侍灯的小脸气得鼓囊囊的,虽说她也做了考验会很难的心理准备,可没想到会这么难。 张妙手两手往身前一摊,满脸的不在乎, “做不到就算了,不用勉强自己,反正也不是我哭着喊着要拜师的。” “你!” 这话说的实在过分,气得侍灯要上去和他理论,却一下被沈云裳拉住了。 “我知道了,三日之后我会来背书的。” 侍灯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使劲摇着沈云裳的胳膊,嘴里还不住地嘟囔, “小姐,三日背出那么厚的书,你怎么可能做到嘛,这老头不收徒就不收徒,怎么还故意为难人。” “侍灯!不许对先生无礼!” 沈云裳回了长宁阁就翻出《医经》在手里仔细翻阅。 这本书是医家之基础,当初赵太医也说让她多看看,她就干脆都背下来了,没想到今日居然能派上用场。 沈云裳看书看得入迷,琉璃端着一盆水果进来, “小姐,静一大师来拜访了。” 师父? 师父成日里在庙里做功课,要不就出门修行,甚少去官员府中,沈云裳倒是没想到他会来。 梳洗打扮一番,走到前厅,沈秉文正陪着静一大师说话,见着沈云裳连连招呼, “云裳,快来和大师打招呼。” 沈云裳走到静一大师面前款款行了个礼,注意到师父的僧袍上又多了几块补丁,袖口处的磨损也加深了几分。 “阿弥陀佛,女施主与我佛有缘,听闻施主大病初愈,贫僧特来探望。” 沈云裳心里一阵暖暖的,她日日抄经让人送去昭云寺,想来是这两天没有送,师父担心才来看看。 “静一大师金口玉言,曾说过小女福泽深厚,如今小女已经痊愈,大师不必挂怀。” 静一大师又念了一句佛号,从袖口中拿出一个有些灰扑扑的荷包,放在沈云裳手中, “这是贫僧亲手缝制的荷包,里面有开了光的符纸,女施主将它系在床头,日日行善积德,便可保平安。” 沈云裳小心翼翼地拿过荷包,对着静一大师谢了又谢,连沈秉文脸上都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静一大师凡事不为富贵,只讲求一个缘字,放眼京城之中,能得他亲手所制之物的不过寥寥数人,只是没想到沈云裳也有这等福气。 “大师既然来此一趟,还是要用个饭,总不能让大师饿着肚子回去。” 静一大师主动上门的机会可不多,沈秉文这是想把人留下,好给他充面子。 “贫僧还要回寺里做功课,不便在外久留,若是沈大人也想结些善缘,不如去供上两盏灯,佛祖感知到沈大人的诚心,冥冥之中自会庇佑。” 见静一大师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沈秉文也不好再强留,只能陪着笑脸把人送出门。 沈云容刚到庄子上,就被房间里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直咳嗽,连连打喷嚏,捏着鼻子问道, “你们这就没有好一点的房间吗,这里又脏又破,可要怎么住人!” 第71章 苏姨娘束腹 “都被赶到庄子上来了,还摆什么小姐架子,这可不像太师府锦衣玉食的,小姐想要点什么,那可得自己动手!” 说着,领头那婆子直接扔给沈云容一支扫把。 她是李婆子的亲信,早就得了消息,要好好收拾沈云容,这才敢耀武扬威在这立规矩。 挽春上手接过沈云容手里的扫把,嘴里有些不平不忿, “小姐再怎么说也是太师府小姐,这些婆子未免有些太张狂了。” 沈云容没说什么,只恶狠狠盯着那婆子远去的身影。 哼,沈云裳把她送到这庄子上来吃苦,这些人也不用说,肯定是她安排的! 等苏姨娘重新获得了爹爹的宠爱,肯定就把她接回去了,等到时候她要让沈云裳生不如死! “快干活!不干活在这庄子上可没饭吃!” 沈云容刚发了一会呆,就听那婆子又恶狠狠地发话,只能闷下头去默默扫地。 沈云容在庄子上吃苦,苏姨娘也察觉到了不对,她扯住正在添茶的风儿问道, “云容去哪了?怎么两天都没见着云容了?” 风儿神情有些尴尬,默默把手中的茶壶放下,转身欲往外走, “许是贪玩在外面没回来,奴婢去问一问。” “站住,你跟我说实话!云容去哪了!” 苏姨娘当了那么多年的姨娘,最会的就是察言观色,风儿的那些小动作根本逃不过她的眼睛。 风儿脸上露出一丝惊慌,只能咬着牙回话, “四小姐给二小姐下毒,被送到庄子上了。” 苏姨娘闻言,身形一怔,有些不可置信, “什么?这样大的事怎么不早些同我说!” 风儿怕她动了胎气,连连上去扶着, “姨娘,主君说姨娘还怀着身子,这事不方便让姨娘知道,我也是才刚得了消息。” 苏姨娘愤愤把拳头往桌几上一砸,恨道, “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当初我掌家的时候,什么事他们敢瞒我!” “姨娘别动那么大火气,当心动了胎气。” 风儿见苏姨娘情绪激动,赶忙上前抚着背帮她顺气。 苏姨娘也知道,沈云容还得靠她往外救,也没心思生气,转头对风儿说, “今夜请主君来这里用饭,就说我身子不适。” 风儿抿了抿嘴巴,迟疑半晌才拧着眉头说出一句, “怕是不好请呢,昨儿主君歇在杨姨娘那了,还说以后家里的事让她去管,杨姨娘久未承宠,只怕主君正新鲜呢。” “哼,好啊!好啊!” 苏姨娘气得五官都有些扭曲,强行扯出一抹冷笑,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贱人!都是贱人!既然久未承宠安安分分活着便是,都半老徐娘了还要来分一杯羹! 沈云裳得了杨姨娘受宠的消息,也算放下了一件心事。 之前苏姨娘在太师府一手遮天,总有那么多精力去惦记那些不属于她的东西,现在有人分宠分权,她不急得火烧眉毛才怪呢。 抬眼看向衣架那里挂着的小马鞭,又摇了摇头,默默叹到, 事情还没完,只怕树欲静而风不止。 风儿看着苏姨娘涂脂抹粉的样子有些紧张, “姨娘您之前掌家的时候总是克扣杨姨娘东西,还,还抢了人家侍女,这次真的要去飞花筑吗?会不会有些太尴尬了?” 苏姨娘正在往耳朵上挂耳坠子,美眸瞟了一眼风儿,嗤笑道, “你懂什么?自从上次那件事后主君再没来过我房里,很多事咱们想插手都插不上,见面三分情,何况我还带着他的孩子,总得去碰碰运气,还有之前让你准备的束腹带准备好了吗?” 风儿连连点头,从衣箱中拿出长长的缎带放在苏姨娘的衣裳旁边。 苏姨娘瞧着这带子,脸上的表情才好看了些。 当初生云容云浩的时候,大夫告诉她是双生胎,她怕胎儿把肚子撑得太大,日日饭食都不敢多吃,让人尽数送到飞花筑去,还用束腹带束腹,双生胎的肚子硬是只怀了一个。 当生下龙凤胎的时候,乔氏和沈秉文乐得合不拢嘴,对后面沈云皎的出生也没多在意。 她产后也日日束腹,出了月子就承了宠,就算是生养过,这腰肢也细软的像姑娘似的。 画上精致的妆容,苏姨娘伸手抚了抚还没隆起的小腹,满脸慈爱, “儿啊,别怪娘狠心,当初你的兄姐都是真这么过来的。” 然后款款起身,走到衣架处,由着风儿往她身上缠束腹带。 当初苏姨娘怀双生胎的时候身边跟着的是一个老妈妈,风儿只是个跟在大人身后打杂的小丫头,缠束腹带这活也只是见过,没真动过手,两三圈缠下去还是松松垮垮的。 苏姨娘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扯过带子就自己缠了起来。 “你这样不敢用力,怎么能缠出好的效果,我可告诉你,男人,食色性也,这腰,五个月大的时候都不能粗!” 说着,苏姨娘把已经缠好的带子紧了又紧,见纤腰被缠得不堪盈盈一握才算满意。 风儿看得胆战心惊,抿着唇帮苏姨娘穿上了衣裳,果然腰肢细软,风情万种。 苏姨娘带着风儿扭着步子走到了飞花筑,杨姨娘正在安排晚膳,一见是她来了,春风洋溢的脸立刻板得像谁欠了八吊钱似的。 苏姨娘可不管她脸色有多黑,上去就亲昵地挽住杨姨娘的胳膊,好像平日关系不错的姐妹。 “妹妹久未曾承宠,昨夜一定刻骨铭心吧。” 杨姨娘从前被打压得厉害,现在好不容易争到权利和恩宠,说话也硬气,直接冷冷甩出一句, “这些事是我和主君之间的事,倒也不用姐姐惦记,姐姐有话还是直说的好。” 苏姨娘也没在乎她的冷脸,自顾自坐在主厅喝茶,一双凤眼里风情万种。 “倒也不是有什么事,就是想在这里同妹妹一起用晚膳,怎么,妹妹不愿意?” 采阳采暖是沈云裳新给飞花筑挑的两个小丫头,颇受重用。 采阳上下打量苏姨娘一眼,悄悄趴在杨姨娘耳边嘀咕。 第72章 沈云裳拜师(二) “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姨娘,她一定是来分恩宠的,可不能留她!” 苏姨娘的算盘珠子都快飞到杨姨娘脸上了,她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苏姨娘这是摆好了架子不打算走了,杨姨娘一时间也没什么好借口赶她,只能硬扯一句, “今日的饭菜恐怕不和苏姐姐胃口,姐姐有了身子,饮食上还是得多为注意些,不如还是回瑶雪苑用饭吧。” 苏姨娘抬起眼皮子瞧了杨姨娘一眼,嗤笑道, “你怕什么,我又不和你抢不和你争的,不过是和主君说两句话,瞧你紧张的样子,倒显得妹妹小气。” 苏姨娘话说得明白,杨姨娘更不好赶她了,只能吩咐采阳,让小厨房再上几道进补的菜。 沈秉文刚进到飞花筑,两位姨娘就齐齐迎了上去。 他平日里朝堂事务繁忙,难得见着妻妾和乐,脸上也挂了笑, “你们二人倒是少见地聊到一起去了。” 苏姨娘甩着帕子,脸上带笑, “刚还和妹妹聊呢,虽说有鬼医来为主母医治。可主母总得养养身子,男孩子倒是不急,过了今年三个姑娘就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只是我们二人上不得什么台面,也不能帮着孩子们物色物色。” 苏姨娘的话给沈秉文提了个醒,过了冬日,沈云裳就该十四了,是得找个人家把亲事定下,等十五及笄就嫁人了,否则姐姐的亲事不定下,妹妹的就只能拖着。 沈秉文眉头紧锁,用筷子扒拉着碗中的米饭却不往嘴里送,思绪早已经飘忽到了沈云裳身上。 这孩子倒是不愁找婆家的,就是太子妃也当得起,只是朝中各皇子之间隐隐有相对之势,上次雍王给他安排差事怕为的就是施压,想让他归顺,太子并非上乘,只是占了长子的名号,结局如何也未可知。 而且靖王还未回京,朝中局势仍不明显,要是云裳嫁错了,整个太师府恐怕都要没落。 他扒拉了半天,一粒米都没吃,又把碗放下,饮了一口薄酒。 苏姨娘知道他是不知道怎么挑了,往他碗里夹了口菜笑吟吟说道, “时间还早,主君可以先不用考虑,正好过几日就到了秋猎的日子,二小姐届时必定会去,说不定已经有了中意的人也未可知。” 沈秉文把菜放到嘴里慢慢咀嚼着,心中暗暗打起盘算。 是啊,到时候秋猎,各种亲贵云集,还怕没有出色的男儿?只是云裳不愁,云容和云皎可得想想法子,毕竟是庶女,要是想攀高枝还得费一番功夫,倒不如秋猎的时候一同带上,年轻人玩到一处去,互生情愫,事情也好办。 他脸上的阴云消失了个干净,又把碗捧起来,对杨姨娘道, “过两日你备上几套骑装,我带三个孩子去草原玩一玩。” 苏姨娘要的就是这句话,只字未提沈云容的事,就把她从庄子上接了回来。 杨姨娘本想说些什么拦着,可沈云容和沈云皎本就是一样的,她为着沈云皎也只能应和着。 三日之期已到,沈云裳带着侍灯走进同心苑先去看了看宋清雨,母亲身上的瘢痕已经淡下去不少,只是唇色还有些发紫。 向紫云问了这两天的情况,紫云也颇为高兴, “主母这两天状态可好了,虽然还没醒,但已经不像从前似的连连发热,汤药也喂得下去了。” 沈云裳点点头,心中颇为明朗,母亲的病医好指日可待,苏姨娘也有杨姨娘与她平分秋色,她总算是可以把心思都放在太子身上了。 上一世太子得了多方助益,到她死的时候只剩下了太子和平王,若是上一世的她肯定会和太子一样以为他已经对皇位稳操胜券,只可惜这一世她发现了平王的野心,谁输谁赢还没个定数呢! 她从同心苑出来直接去了花房,张妙手正坐在桌前喜滋滋地品酒,一张黝黑的老脸上都喝出了两坨红晕。 “二小姐你来了,太师府不愧是太师府,这酒是真够劲!” 张妙手率先对沈云裳开口,喝酒喝得舌头都大了,好在还能勉强听清。 沈云裳偏头让侍灯打湿毛巾来给张妙手擦擦脸,自己直接把三本书砸在了桌面上, “张先生,今日是你我第一次考核的日子,怕先生喝多了记不清,我直接把书都给先生带来了。” 张妙手用侍灯打湿的毛巾擦了擦脸,恢复了清醒,转头就见沈云裳坐在三本厚书后面笑眯眯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竟有几分害怕。 “张先生恢复清醒了?那我们开始吧。” 侍灯把书翻开放在张妙手面前,沈云裳先给自己倒了杯水润润喉,然后一字一顿地背诵起来,声音不疾不徐,吐字清晰。 张妙手把手放在书页上一行一行地比着看,侍灯就站在她身后,怕他想什么主意欺负小姐。 整整背了一个时辰,第一本书才背完,沈云裳面前的水壶也被喝干了。 “侍灯,再去打些水来,我接着给先生背剩下两本。” 侍灯答应一声,拎起水壶就要出门,被张妙手急急叫住。 “不必了不必了,不用再背了,这关算你过了。” 张妙手把书页合上,往面前一扔,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大字,不高兴。 他本身就是赤脚医生,一身医术都是东家学点西家看点,药理也都是跟师傅学的,哪看过那么多医书,今日看沈云裳背这一本都看得他头都要炸了,更何况是刚喝完酒。 他现在除了睡觉,别的一点想法都没有。 而且他看沈云裳刚才那架势,分明早就背的滚瓜烂熟,只怕是等着他出招呢。 沈云裳知道自己这关算是过了,接着笑眯眯地看向张妙手, “敢问张先生,这第二关又是什么呢?” 张妙手看着面前的书,脑子里面疯狂地想。 看她这幅胸有成竹的样子,背书这事应该难不住她,而且之前太师府也有太医,要想考她,还是得另辟蹊径才行。 第73章 沈云裳拜师(三) “第二关就是背穴位,人的身上有七百二十个穴位,每一个穴位之间各有联系,各有针对,你一日之内要背个清楚,晚些来我这里我要考你。” 张妙手瞧着赵太医方子开得不错,只是好像不会施针,看来穴位上的研究不多,沈云裳应当也不会,这次看她还怎么提前准备。 “你这也太欺负人了吧,现在已经过去了半日,你只给了小姐半日的时间,要怎么把七百二十个穴位全都背下来!” 侍灯看出来,张妙手这桩桩件件就是在故意为难沈云裳,小姐这么诚心诚意想拜师,他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为难。 张妙手还是像从前一样,把手摊开往前一推,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又不是我拿刀架在你们家小姐脖子上要她学的,不想学随时可以放弃。” “好,我晚上用完晚膳会来找先生背,先生静候便是。” 说完,就带着侍灯出了花房。 侍灯一脸不可置信, “小姐,你没发烧吧,要说医书你确实之前看过,可这个穴位,你哪有时间背啊,而且下午还得去寿安堂请安,还得回各家小姐的帖子。” “侍灯,凡是不能没试过就说不行,祖母那边你替我告个假,就说我余毒未清,喝了药一直睡着,各家小姐的帖子明儿再回。” 走着走着,沈云裳突然停住了脚步,嘴里的话也停了下来,她笑呵呵地看着侍灯, “你去找一下杨姨娘,然后再……” 沈云裳嘀咕完之后,侍灯也捂着嘴巴笑,还贼眉鼠眼地四处瞟了一圈, “小姐,可真有你的!” 晚膳时分,一个婆子拎着食盒敲开了张妙手的门,把菜一碟一碟放在桌上。 “酱牛肉,盐水花生,香辣鸭胗,怎么做了这么多下酒的好菜?” 张妙手看着桌上的好酒好菜兴奋不已,直接拿起一片切好的酱牛肉扔在了嘴里。 那婆子直接用筷子打了下他的手背,嗔道, “这么急做什么,我还带了两壶好酒,今日杨姨娘第一次掌家,新官上任三把火,给各个院子都赏了银子,我素来爱喝酒也没人同我喝上几杯,正好你在这,咱俩喝个痛快!” 这婆子说话敞亮,张妙手也兴致大发,杯子刚举到嘴边,突然想起来晚上还要看沈云裳背穴位,又把杯子默默放下,伸舌头舔了舔嘴唇。 “怎么不喝了?这两壶酒可是我的珍藏,拿出来就是为了喝个痛快的。” 张妙手有些面露难色,闻着面前直钻鼻腔的酒香,吞了口口水,硬生生把头转过去, “喝酒误事,我晚上还有事要做呢。” 那婆子摆好碗筷坐在张妙手对面,直接豪饮一大杯, “你可是名医,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要考二小姐的事吗,今天早上你喝得醉醺醺的,不是也考了吗,怕什么,这好酒可是难得,你要是不喝我找别人喝去!” 张妙手见那婆子站起身作势要收拾,一下子慌了神,端起面前的酒杯直接喝下去一大口,嘴里的酒还没咽下去,就急着给她看喝完的空杯子。 婆子这才抿嘴一笑,停下手里的动作又坐回去,伸手拿过酒壶给两人互相倒上一杯, “这就对了嘛,谢谢你来我们府上照顾主母,干!” “干!” 婆子很会劝酒,张妙手也生了些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一杯一杯往下喝,不多时桌上就摆满了酒瓶子,张妙手也眼皮打架,晕晕乎乎的。 沈云裳和侍灯过来的时候张妙手还趴在桌上抱着酒瓶子嘀咕, “来,喝。” 侍灯拿出一块碎银子塞在婆子手里,低声道, “妈妈辛苦了,明日好好歇息下吧,不用当差了。” 送走婆子,侍灯又用手指轻轻推了张妙手几下,他砸吧砸吧嘴,把头换了个方向接着睡。 “张先生,我们是来背穴位的,张先生?” 沈云裳轻轻唤着,见他没醒,悄悄从袖口掏出一张单子放在桌上,侍灯捏着张妙手的手指,沾了点印泥,往单子上一按。 两人赶紧把单子收好,提着裙子就往外走。 回到长宁阁,侍灯才和沈云裳笑成一团,“小姐,可真有你的啊。” 沈云裳笑够之后又拿起书继续背穴位,侍灯端来一盆洗脚水蹲下给她洗脚,脸上还带着疑问, “小姐不是已经拿到背过的证明了吗,还这么努力做什么,倒不如早些休息,备好精神,防止那老头子又出什么招数为难你。” 沈云裳用手指戳戳她的额头,宠溺道, “咱们那东西毕竟是假的,假的真不了,我已经争取了一夜,若是第二日再没背下来,还被他发现我们在骗他,一气之下别说拜师了,怕是连母亲都不想救了,而且再过四五日便要随军去秋猎,这时候我不想节外生枝。” 侍灯点点头,倒完洗脚水还帮沈云裳把灯的烛火又挑亮了些。 张妙手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好在房中有炭火,倒也不冷。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瞧见外面阳光明媚,急得手一巴掌就拍在脑门上了, “哎呀,喝酒误事,喝酒误事,我怎么一下子睡到这个时候了!” 他挣扎着起身,松了松身上酸痛的肌肉就要出门,打开门的时候正碰上沈云裳带着侍灯过来。 “哼,老头,第三件事是什么,你尽管说来。” 侍灯两手叉腰,颇有几分骄纵。 张妙手急得五官都皱在一起,止不住地挥手, “诶呀,我中了你们的圈套了,昨日的事那里还能做数,不作数不作数。” 侍灯拿出那张按了手印的单子“啪”地一下拍在桌上, “白纸黑字红手印,难不成你还想耍赖?” 张妙手一看,本来被晒得发黑的脸都红了起来,颇有几分气急败坏, “你们还真是无耻!我就不信你能全背下来了,我现在考你几个,你若是能答上来,我就认了!” 沈云裳让侍灯先声制人,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款款坐在凳子上点点头,“您请。” 第74章 拜师成功 张妙手随便说了几个穴位,沈云裳都对答如流,有的还解释了与其他穴位之间的连接关系,越说张妙手的脸越黑,这妮子分明是什么都准备好了,特意来这里诈他的! 好在他还留了一个后手,医者仁心,沈云裳是高门贵女,大家闺秀,就算真抱了学医的心思也放不下身上的架子。 真正的医者面前,人只分为两种,有病的,没病的,要是连治病救人都分出三六九等,那才是脏了医术的传承。 他坐在凳子上把脚上的两只鞋甩出去,悠哉悠哉吸着茶,摇头晃脑道, “医者仁心,悬壶济世,很多东西不是说有钱或者脑子灵光些就够了,重点在于心。” 重点在于心。 沈云裳在心中默默重复了下这句话,之前静一师父也和她说过,她要修心,要修慈悲之心,坚韧之心,现在鬼医也同她这样说,看来世间成大道者皆离不开心字。 她抬起眼,坚毅的眼中似乎有火苗在悦动, “云裳受教,还请张先生明说这第三件是什么事。” 张妙手晃了晃两只脚丫子,眉头一挑,用贱兮兮的语气说,“给我洗脚。” 之前的事侍灯知道张妙手就是想考验考验沈云裳,虽然心中不满,多嘴了几句,终归还是帮着她,这件事却是说什么都不肯了。 “你疯了吧,我们家小姐,可是皇上亲封的扶玉县主,身份尊贵无比,日后就是皇后也做得,要她给你洗脚,也不看你是否受得起!” 张妙手没理会侍灯的叫嚷,只静静地看着沈云裳。 这妮子有谋略有手段,对自己更是狠得下心,若是能放下身段,倒不失为一个好徒弟。 沈云裳站在那里静静思索,房间里顿时静得只有几人的呼吸声。 母亲被害,连她也被沈云容算计着下了毒,若不是她重活一世,步步为营,机关算尽,只怕都不能活到这时候。 可是受她的影响,很多事已经出现了偏差,未必会和上一世的路一样,只有掌握一手医术,才不会时时刻刻处于被动,才能在对方刚有想法的时候就早作打算! “侍灯,去打盆水来,我要给张先生洗脚。” 侍灯闻言一脸的不可置信,小姐是那么优雅高贵,她的手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哪做得了这种下人干的活。 她膝盖一弯跪在地上,不住地摇着沈云裳的胳膊, “小姐身份尊贵,若是放下身段做这些事,以后传出去了,您的尊严何在啊!” 沈云裳站在原地没有动,双手在袖口下紧紧握拳,十根青葱似的指甲扎得手心生疼。 上一世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还不是被丫鬟婆子啐了一身,还不是拖着有孕的身子在沈云容门口跪了一天,可这一切换来的却是她的家破人亡。 尊严? 呵,她的尊严早在上一世就被沈云容踩在脚下,碾成粉末了! 这一世她只想活,她只想护着自己在意的人活! “侍灯,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快去打水!” 沈云裳对侍灯,知书,还有后来的琉璃,向来如同姐妹一般,有什么事也都温声软语地解释清楚,还是少见的如此严肃。 侍灯顿觉一阵委屈,两行眼泪直接就从眼眶中滑落,她站起身用袖子捂住脸,转身跑出去帮沈云裳打水。 沈云裳一边挽上袖子,一边定定地直视张妙手的眼睛,“先生说话算话,只要云裳给先生洗脚,先生就收我这个徒弟,再不能反悔。” 张妙手没想到沈云裳如此坚持,眼中的坚定好像谁也不能扞动一点,顿时捻了捻胡子,大笑道,“不必了。” 沈云裳顿时一怔,不必了? 张妙手见沈云裳好像没理解他的意思,自己去把鞋捡回来穿上,边穿边说, “我刚才说过了,医者,悬壶济世,要修心,本来让你给我洗脚也只是考验你,想让你知难而退,现在既已通过了考验,又何必非要做那件事呢。”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上沈云裳的头脑,她又微微愣了一下好像才明白张妙手的意思,赶紧走到桌前倒上一杯茶,规规矩矩跪在张妙手面前, “师父,请喝茶。” 张妙手笑呵呵地把茶拿到手里,脸上又是难得的严肃, “方才我也说了,医者仁心,世人叫我鬼医,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常以毒做药,所以我教你医术的同时也会教你如何用毒,只是你要答应我,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万万不可以毒伤人。” 沈云裳重生后谨记着静一大师的教诲,从没敢主动取人性命,此时自然而然对上张妙手的眼睛,坚定地说道, “弟子谨记师傅教诲!” 说完,看着张妙手把茶喝了个干净,又重重在地上磕了个头。 拜师礼成,侍灯端着盆从外面推门进来,除了眼眶一圈还有些泛红,脸上干干净净,看来是趁着烧水的时候自己洗了把脸。 “小姐,水烧好了,让奴婢替您洗吧。” 侍灯把水盆放下,刚想替沈云裳去做的时候突然发现张妙手鞋都穿好了,一时间脸上的表情有些诧异。 “好啦!我已经拜好师,不用洗脚了!” 三日后。 一大早沈云裳先去看了宋清雨,现在脸色好了很多,毒被吐出来大半,每日也有少许清明的时候能喂些饭食进去。 沈云裳瞧着母亲的身体愈发好转,心里颇为慰藉,只是有些担心苏姨娘。 他们这一去便是半个月,她本是想给苏姨娘下个套子牵制住她,奈何一直在忙拜师的事情,又被昭宁叫进宫一趟,实在是没时间。 “琉璃,长宁阁那里的事情就尽数交给李婆子去管吧,现在苏姨娘没什么权利在手,都是些简单活计,你和紫云留在这里替我好生照看母亲,若是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同我说,就让刘管家的儿子刘定替你传信去外面的远洋酒楼,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刘定自从上次沈云裳放走他之后时常记着沈云裳的恩情,这种传信的小事交给他不会有问题。 第75章 出行前的安排 叮嘱完琉璃,沈云裳带着侍灯就要起身去寿安堂。 这次秋猎是年轻人的事,虽然乔氏有资格去,但她年纪大了,也不愿去掺和。 沈云裳刚一进门,乔氏就满脸笑意地迎了上去,亲昵地拉过手, “裳儿马上要去秋猎了吧,祖母这有一顶冠,正配得上英姿飒爽的装扮,祖母年纪大了,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就给你带去。” 说着,就把沈云裳按在梳妆台前,自己去取了个红宝石冠来。 沈云裳坐在梳妆台前,睁大了眼睛满是不可思议。 乔氏生性贪婪,虽说在她中毒后确实对她好了不少,可主动送东西还是第一次,更何况是价值不菲的宝石头面。 乔氏把她的头发放下,用篦子一下一下梳着, “裳儿,你心里是不是也怪过祖母。” 沈云裳一个激灵坐直了身体, “没有啊祖母,您是太师府的福星,我们敬您爱您都来不及呢,怎么会怪您。” 乔氏的手顿了一顿,自嘲地笑了笑, “从前是祖母有些事情做得不对,裳儿别往心里去。” 沈云裳越听越觉得奇怪,上一世祖母是等家中几个孩子都成亲了才寿终正寝,这一世她都还没及笄,祖母这就交代上后事了? 察觉到沈云裳反应不对劲,乔氏知道她是想歪了,用手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头,宠溺道, “你呀,祖母就是想趁着还没走,好好补偿补偿你,祖母对你的亏欠太多了。” 乔氏说着说着声音就带上了呜咽,搅得沈云裳心里也跟着难受。 乔氏毕竟是乡野出身,没在深宅大院里斗过,功名也都是祖父挣来的,人贪心了点,却是个直肠子,她不会像苏姨娘一样,是个笑面虎,如今她突然态度有了这么大转变,沈云裳也不怕她有什么坏心思。 “祖母。” 沈云裳转过身抱着祖母,眼角有些微微湿润,她重生后一直在算计,算计人心,算计利益,竟还是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 “祖母,孙女去秋猎的事情都已经打点好了,祖母不必担心,孙女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祖母和母亲。祖母是府里的福星,自然不会怎么样,可母亲身中剧毒,也不知是谁做的,云裳只怕走了以后,那人再趁机为非作歹。” 沈云裳明白一切都是苏姨娘的手笔,只是苦于没有证据,又不能直接说出来,只能委婉提醒一下乔氏让她照看着些。 乔氏眉头拧着,她也知道宋清雨是被奸人所害,当初那个情况,只要宋清雨死了,凭着苏姨娘的手腕和恩宠,坐上太师府主母的位置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苏姨娘的兄长已经做到了五品京官,只是她这样的门第配太师府还是有些高攀了,更何况是个婢子出身,做个姨娘也就罢了,若是心比天高想做姨娘,她第一个不同意! “放心吧孩子,我会让人严加看守同心苑,不会有什么事。” 乔氏拍拍沈云裳的肩膀,一脸的真诚。 之前的事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于情来说,她心里对沈云裳有亏欠,宋清雨健康的时候侍奉的也算周到,她作为婆婆也该护她周全。 于理来说,宋清雨背后是侯府和皇后,势力和助益远不是苏姨娘那个五品小官的兄长能比拟的,从前是宋清雨病着没得选,现在有的选,自然要护住那个更有利的。 沈云裳又行了个礼,拜谢乔氏,这才转过身对镜去看乔氏拿来的头面。 红色宝石打磨得晶莹剔透,用金线一圈一圈勾着,一看就绝非凡品。 沈云裳伸手抚了抚,心中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没以为会让乔氏对她心生怜惜,只想着巴结巴结她,让她少被沈云容左右,如今倒是有些意外之喜。 “既然是祖母送的,那孙女就带着去草原,带着它猎一头黑熊回来,给祖母做床真皮被子!” 出了寿安堂,沈云裳又去了飞花筑,杨姨娘早就备好了一桌酒席等着她。 “二小姐出门在外,妾一定帮二小姐,也帮自己,照顾好主母。” 杨姨娘说着,给沈云裳倒了一杯酒,然后端起面前的酒杯敬了一下,一饮而尽。 沈云裳瞧着杨姨娘如今容光焕发的样子,和之前见过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杨姨娘最近承受雨露颇多,人看上去也精神了不少。” 杨姨娘脸上马上飞上一层红晕,又给桌上的酒杯倒满,端起来敬沈云裳, “妾能有如今的日子,多亏二小姐提点,妾今生不敢忘记二小姐恩德。” 沈云裳静静看着她,重生这么久,她不止整顿了自己院子,还在太师府一步一步铲除苏姨娘的势力,安插自己的人。 她知道沈云容和沈云皎去参加秋猎的事是苏姨娘在飞花筑说的,沈云容去参加完秋猎,只要没犯什么大错,就能名正言顺地回太师府。 杨姨娘不可能不知道这点,却没出言阻止,只是为了此行能带上沈云皎。 杨姨娘这辈子的挂念,都在沈云皎身上了。 沈云裳端起杯子,嘴角含笑,回敬杨姨娘一杯, “我自然知道杨姨娘的忠心,只要姨娘做得好,别说掌家权和恩宠,云皎我也会多帮她打点。” 杨姨娘知道沈云裳有些不高兴,她豁出性命去才把沈云容送到庄子上,苏姨娘三言两语又把人弄回来,代价确实有些重了,沈云裳这话就是在提点她,别忘了背后的正主是谁。 杨姨娘的脸红了红,直接跪在地上把话跟沈云裳挑明了说, “四小姐秋猎的事是妾做得不对,是妾自作主张,还请二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莫要放在心上。” 沈云裳扶起杨姨娘,心里面的担忧打消了不少。 人都会为自己考虑,她不怕杨姨娘追求自己的利益,只怕杨姨娘为了权利不择手段,成为第二个苏姨娘。 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个一心记挂孩子的慈母,若她能为沈云皎谋个好出路,杨姨娘也不会成为苏姨娘那样的人。 第76章 争抢云裳 “姨娘不必多心,为着姨娘的忠心,云裳也自然会为五妹妹寻个好去处。” 两日后 沈云裳和侍灯坐在宽敞的马车上,看着徐徐后退的景色,心中一阵惬意。 “还好小姐封了县主,跟随皇家出行也有自己的马车,否则全家挤在小马车里,又要对着四小姐,还不知道要多难受呢。” 沈云裳放下手里的医书对她笑笑, “依照咱们行进的速度,估计要明日才能到草原,晚些会在昭宁公主的营帐附近安营扎寨,兴许还会跳篝火舞,你也算是能跟着好好玩一玩。” “篝火舞!” 侍灯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挪着身子凑到沈云裳身边, “大家都围着篝火跳舞,那得是何等的热闹!” 主仆两个说着话,马车就渐渐慢了下来,一个侍卫走到沈云裳的马车面前行了个礼, “主子,御驾停了,就在这安营扎寨。” 沈云裳点点头,赏下去几块碎银子,起身就要下马车。 坐马车坐了一路,早就已经腰酸背痛,她恨不能赶紧下车活动活动。 “云裳!” 昭宁公主一身红色骑装,头发一左一右分成两半,用红色的发带编成两条粗粗的麻花辫,还插着几朵不知道什么时候摘下来的小花,整个人看上去娇俏无比,明媚可人。 昭宁公主小着步子跑过来,见沈云裳还是一身裙装,有些调皮地撅起嘴巴, “都出了京城了,怎么还是裙装,快把我给你准备的那套衣服穿上,然后咱们去骑马,北荣那边送来几匹马,咱俩去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 “快别开玩笑了,我哪里会骑马呀,换上骑装有人牵着走一走还行,我自己骑怕不是要摔个狗啃泥!” 沈云裳不想太早暴露自己会骑马的事,脸上露出一副窘态,连连摆手。 “这事我能做证,当初还想着秋猎之前让她去马场学一学,结果一去就被四哥的马惊了,然后就称病再没去过,要她骑马,恐怕还要现教。” 一阵爽朗的声音传来,沈云裳回头一看,太子,雍王,平王,廉王都在,刚才说话的正是眨着一双眼桃花眼的廉王。 雍王显然不服气廉王这说法,好像把沈云裳不会骑马的错都归到了他的身上,转头深深看了廉王一眼,往前大跨一步,豪气地说, “马场有什么好去的,在草原骑马才是畅快,如果扶玉县主想学骑马,本王教她便是,学好之后,本王还可以备下厚礼相送!” 雍王不是傻子,本来沈云裳的身份就能带来颇多助益,现在更是封了县主,成为了皇上面前炙手可热的人,他自然想多创造些接触的机会,等沈云裳及笄后再三书六礼娶她回家。 沈云裳还没说话,廉王先挑了挑眉, “四哥未免也太能往自己身上招揽了,本来来趟草原就没几个女人,谁不想有美人在身侧,既然四哥这么说,可别怪做弟弟的要和你争一争了。” 廉王和雍王之间本就积怨颇深,雍王简直是把算盘拿到明面上来打,廉王岂能如了他的意! 眼见二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太子赶紧出面做和事佬, “你们两个大男人在这里想东想西的有什么用,这事还不是得问问人家姑娘的意见。” 说着把头转向沈云裳,脸上还挂着自信的笑容, “以我们兄弟四个的骑术,教你不成问题,看一看,你想选哪个做老师,本太子就下令让他教你。” 太子的话说是把选择的权利交给了沈云裳,实际是在给她挖了个大坑等她去跳。 若是关系好的皇子私下教马术也就教了,偏这事要拿在明面上说,众人又都到了要商议婚事的时候,只怕沈云裳这次不管选谁,以后都会被拿出来说事。 昭宁公主看出来沈云裳的顾虑,直接上前一把把她护在身后,两手叉腰,颇有几分泼辣, “又不是没人了,怎么非要你们男人去教,别忘了,我是第一个说要和云裳骑马的人,那当然要我来教!” 沈云裳忙顺着昭宁给的台阶下来,微微垂着头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凡事讲求一个先来后到,自然要由公主来教。” 沈云容的车架离得远,借口来找沈云裳,老远就瞧见她们在这里和乐融融,心里又是老大的不高兴。 凭什么她在庄子上受苦,沈云裳就能在这里和诸位皇子谈天说地,明明这一切都是她该得到的! 沈云容提着裙子走到她们面前,一个一个见了礼,刚要说话,就被昭宁阴阳怪气说了一嘴, “四小姐怎么来这了,这里不是皇族的营帐吗?我记得其他贵女的营帐要在外围一些才是。” 昭宁是打心眼里不待见沈云容,沈云容接二连三坏她兴致,现在坊间又传出她羞辱农妇的事,昭宁只觉得她是小家子做派,上不得台面。 沈云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抬起头又做出一副可怜样子, “是云容不懂事了,云容只是见姐姐在这里,许久未见姐姐,想来打声招呼,冒犯了公主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沈云容敢这么说就是知道家丑不可外扬,沈云裳为了太师府的脸面,不敢往外说她下毒的事。 昭宁上下打量了她一圈,见沈云容好像比之前见面又清瘦了不少,随口一问道, “你不是住在太师府的吗,怎么会许久未见沈云裳?” “前几日误食了一些药老鼠的毒物,在床上躺了几天,确实没怎么见着四妹妹。” 沈云裳这话是在对昭宁说,眼睛却死死盯着沈云容身边的挽春,看得她身上直冒冷汗。 这话不是她去买毒药的时候说的吗,二小姐怎么会知道,二小姐这么看着她,不会是要对付她吧! 挽春脑海中瞬间想起了挨了三十大板的风儿,被活活打死的雨儿和绯儿,心中更是胆寒。 若是二小姐存了心地想对付她,恐怕四小姐是护不住她的! 第77章 沈云裳驯马 挽春心中隐隐生出几分背叛的心思,没敢表现出来,只低着头跟在沈云容身后。 听到沈云裳中毒,所有人都心中一紧,昭宁更是直接牵起了沈云裳的手,关切地问道, “怎么会中毒,现在身子感觉怎么样,毒可清了?” “当初侍灯急的不行,在外面贴榜找来一行脚医生,倒是敢用药,已经好了七八分,只是要想完全清出去,还得再养些日子。” 听沈云裳这么说,众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你们这倒是热闹,在说什么呢?” 皇上身后跟着皇后和一众随从,隔着老远就冲他们喊话,等皇上走过来,昭宁率先上去一手挽住皇上,一手挽住皇后,尽是小女儿的撒娇姿态。 “我们在说北荣给了父王几匹好马,看谁能求着父王的赏赐,给我们也骑一骑。” “你这妮子,还没到草原呢,你就先惦记上了,看你的这几位兄弟,哪个有你胆子大!” “父皇,就送我们两匹嘛,而且云裳还没有马呢,若是不骑马,那来草原还有什么意思,儿臣给她准备的骑装不就也穿不上了嘛。” 皇上被昭宁晃得头晕,连连把她的手从肩膀往下拍,语气中满是宠溺, “也罢也罢,念你们难得来草原,那就玩个痛快,准你们去挑一匹了。” 昭宁公主马上咧开嘴,笑得灿烂,甜甜道了一句,“谢过父皇!” 然后拉着沈云裳就往拴马的地方去。 “咱们先去看看这供马都怎么样,我给你挑一匹温顺的,烈马留给他们骑射用。” 沈云裳刚一过去,就相中了一匹小棕马,它身量矮小,毛色油亮,正在吃着草料。 她过去摸了摸马的头,心中是说不上来的喜欢。 昭宁见状也心生喜欢,伸手摸了摸他的鬃毛,又给它加了些草料。 “我也觉得这匹马最为俊美,只是不知道习性如何,若是你能驾驭得了它,那就选这匹吧。” “你们可别小瞧了这匹马,这马看着身量不大,性子却是最烈的,可不是普通人能驾驭的了的。” 皇上也好奇她们会选哪一匹,身后跟着一群人也来到此处。 昭宁眼底一下子泛起一丝心疼,扯扯沈云裳的袖口, “云裳,要不咱们换一匹吧,你本身就不会骑马,若是摔了可怎么好。” 沈云裳摸着马的鬃毛,转头看向皇帝身后众人,几位皇子都抱着看戏的神色望过来,只有皇后眼底泛着一丝担忧,沈云容眼中更是赤裸裸的挑衅,她好似是巴不得沈云裳从马上摔下去。 沈云裳在心中暗暗思衬着,皇上赏马不管怎样都是脸上有光的,可是眼见这些人哪有个安分的。 果然,见沈云裳半天没说话,太子又出来做好人, “父皇不如就先把这匹马赏给她,等她以后学了骑术再慢慢驯服便是。” 沈云裳不想接太子递过来的台阶,深深看他一眼直接翻身上马,两腿一夹马肚子就往外冲。 昭宁没想到沈云裳直接就上了马,一时间脸色有些发白,其他几位皇子也在看戏,只有平王薄唇紧闭,足尖轻点,飞身坐上了另一匹马,小马鞭一抽,像离弦的箭一样直接飞了出去。 沈云裳的双手死死抓着缰绳,身体想跟着马奔跑的节奏晃动,却发现这马根本没有节奏! 难怪说是一匹烈马! 沈云裳稳住心神,深深呼了一口气,身体前倾,紧贴着马的脖子,才稍微坐得稳了点。 她扯动这缰绳,想控制马的速度和方向,却根本没有用处。 情急之下她拔下头上的簪子,直接冲着马屁股上狠狠一扎。 那马吃痛,长啸一声扬起前蹄,拼命晃动着身体,好像要把沈云裳甩下去。 沈云裳双腿紧紧夹着马肚子,找准时机对着马屁股又是一下。 马儿顿时停下发狂,沈云裳刚松了一口气,就被带着往悬崖狂奔。 在这紧要关头,她沉住气,刚要再扎第三下,突然就被拦腰抱起,整个人腾空落在了另一匹马上,那匹烈马感觉到身上没有了重量,也在悬崖边堪堪停住了脚步。 沈云裳倚靠在平王怀里,刚经历那么多凶险,头脑却异常冷静,“多谢平王殿下相救。” “你也不必如此要强,有的马性子烈,是宁愿死也不会被驯服的。” 平王语气中有因关切而生的淡淡责备,沈云裳眉头一挑嘴唇微勾,故意和他唱反调, “平王殿下也不必如此劝慰,有些女人像马一样,性子烈,驯服不了。” 说完,又跳下平王的马去牵刚有几分安静的烈马。 它似乎察觉到了沈云裳的气息,扬起前蹄就要踩下去,被沈云裳抓住空隙直接用簪子划破了它的眼睛。 鲜血溅在沈云裳的衣裙上,宛如绽放的点点红梅,更多的是顺着她的手和簪子一滴一滴滴落在草地上。 沈云裳冷眼看着面前这畜生发狂,找准时机翻身上马,这次一拉缰绳,马就会老老实实跟着转弯。 平王眼见如此当即愣住了,随之连连拍手鼓掌, “你倒是有几分狠辣,它不按照你的方向走,就索性把它的眼睛废了。” 沈云裳嘴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容,转身策马往营地那里跑,平王也无奈地摇了摇头,策马跟在她后面。 营地的士兵见沈云裳身上沾血,马又在急速狂奔,连连在皇上皇子面前铸成一道人墙,用矛头对着沈云裳胯下那匹马。 “你们可当心莫要伤了扶玉县主!” 昭宁的话音刚落,沈云裳就急急勒住了马,脚一用力,轻盈地从马上跳了下来,行了个礼。 “云裳幸不辱命,成功驯服烈马。” 顿时人群中爆出一阵掌声,皇上眼中也露出几许欣喜, “有勇有谋,真是太师府教出来的好女儿啊!堪当大任!” 皇上又是丝毫没吝啬对沈云裳的夸奖,沈云容就算气得脸都变形了也只能陪着笑和其他人齐齐应了一声是。 昭宁抚了抚胸口,稳住心神,走到沈云裳身边轻轻推了她一下,娇嗔道。 第78章 父女争吵 “你可真是的,也没吭一声就直接架着马往外跑,害我要担心死了,罚你陪我到那边的小河边走走。” 沈云裳知道昭宁只是担心她,抬手刚想拍拍她的肩头告诉她不必担心,看到手上还未干的血迹,默默把手收了回来,笑到, “你且等我一会,我去梳洗下换上骑装,同你一起去。” 转身就往营帐附近走。 安营扎寨最先搭建的就是皇室的帐篷,沈云裳的帐篷正好刚搭建完,只摆放出了一些必备品。 侍灯打来水,沈云裳洗去手上的血迹才发现,原来手心也被缰绳勒出深深的红痕,险些就要沁出血来。 撩起袖子刚要洗脸,沈秉文撩起帘子,脸上挂着一脸谄媚的笑容走进来了。 沈云裳见父亲过来了,放下手里掬着的一捧水,转而打湿毛巾擦脸。 “父亲怎么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沈秉文对着营帐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底是不住地满意, “真是没想到,当初你唯唯诺诺,如今竟也聪慧机敏,得了皇上的青眼,你方才驯马的事,容儿回去同我说了,果真是女中豪杰,不愧是我沈秉文的女儿。” 沈云裳擦完脸,拎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给沈秉文,轻笑道, “女儿哪有那么优秀,不过是皇上见我还小,又是女儿家,这才哄着夸几句罢了。” 沈秉文接过茶杯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吃出来这是新茶,连他都没得多少,更没想到能在沈云裳这里喝到,看来这个女儿所承天恩,比他想象的还要多。 又抬头瞧了眼沈云裳低眉顺眼的样子,沈秉文才幽幽开口, “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可有什么中意的人家?以你如今的条件,满京城的男儿,就是皇子也挑得,你尽管开口,到时候爹去替你提亲。” 一听这话沈云裳心里顿时有些不高兴,上一世她没人要,爹爹拼着老脸求皇上,又让她去拖了皇后的关系才硬塞进东宫。 这一世她刚有几分出人头地的架势,爹爹就又来算计她的婚事,急不可耐问她是否心有所属。 什么就是皇子也挑得,这意思不就是只能在皇子里面挑,免得不方便剩下的两个妹妹高嫁! 沈云裳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坐在沈秉文身旁淡淡道, “女儿只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宁做匹夫妻,不做高门妇。” 沈秉文眼中闪出几分不耐烦,这个女儿怎的这样不知趣,放眼整个南玉国,哪个有权有势的人家不是三妻四妾,怎么到她这里就不行。 况且她是长女,又是唯一的嫡女,只有她嫁得高了,沈云容和沈云皎才能攀上高枝,若她嫁与匹夫,剩下两个女儿可不好择婿! 不耐烦归不耐烦,他还记着带沈云容和沈云皎来秋猎的目的,结识亲贵,以图高嫁,想到这里态度又放的和缓了些。 “话虽如此,可你总是要考虑你两个妹妹的前程,她们不像你似的身份高贵,外祖家又有权势,若是你嫁得好些,也可提拔提拔她们不是?” 沈云容轻笑着,说了半天,终于说到点子上了,不就是想让她多带着两个妹妹活动,借由她的人脉和恩宠给两个妹妹铺路嘛! “父亲说的对,我们姐妹同为太师府的女儿,在外人看来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自然希望她们嫁的好。” 听她这么说,沈秉文就放下心来了,把茶盏放在一旁的小几上,身子往后一靠,刚摆出几分放松姿态,就听沈云裳继续说道, “晚些时候我会派人去接五妹妹过来与我同吃同住,父亲尽可放心。” 沈秉文刚放松的身子又绷了起来,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什么?只有你五妹妹,那你四妹妹呢?” 沈云裳瞪着小鹿一般无辜又湿润的眼睛,疑惑地说道, “我为什么要带着四妹妹,前些日子她还对我起了杀心,带着四妹妹女儿是在害怕......” 沈秉文不愿意回忆起后宅的腥风血雨,直接怒喝了一声“够了!” 后宅争斗他向来是知道的,只是从来不愿意去管。 在他眼里,女人不过是工具,后宅的妻妾是给他生孩子,供他消遣的工具,谁伺候的舒坦他就宠谁是理所应当的事。 女儿也是前程路上的垫脚石,就算他如今位极人臣,难保以后不会没落,只有女儿嫁得好了,提携着儿子,才能保证家族长久不衰下去。 几个工具之间的争风吃醋你争我夺,他根本就不在意,甚至还有些享受。 看到沈云裳这么不配合,沈秉文又拿出了家主的威压,居高临下指责道,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妹妹不过是个孩子,她对你做了不该做的事也只是一时间猪油蒙了心,你罚也罚过了,她都知道错了你还想怎样!” 沈云裳瞪大了双眼,满眼的不可思议。 她知道父亲一直都十分偏心,却没想到连人命关天的事在他面前都不值一提,为了沈云容的富贵,为了太师府的富贵,她沈云裳就活该忍气吞声? 她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好似千年不化的寒冰,连语气也寒冷到了极点, “爹爹的事情说完了也该走了,晚些时候我会派人去接五妹妹,剩下的事女儿是不会管的,女儿要更衣了,侍灯,送客!” 说完就转身去了内室,沈秉文气得额头上的青筋突起,这个女儿只是小有恩宠,就如此不把他这个爹放在眼里,以后那还得了! 侍灯站在那里绞着手指有些害怕,不敢真的冲上去把沈秉文往外推,只能抿着嘴巴盯着他等他自己走。 沈秉文直接把小几上的杯子往地上狠狠一砸,茶水流了遍地,才算是稍稍解气,冷哼一声,负着手就往外走。 见他走了,侍灯才敢走到内室帮沈云裳换衣裳。 沈云裳由着侍灯一下一下地替她梳着头,脸上露出几分苦涩, “很可笑吧,就算身居高位又如何,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不会多出几分感情。” 第79章 遇害 侍灯的鼻头也有些发酸,没再说什么,三两下就帮沈云裳梳好两条乌黑油亮的辫子,又拿出宫人早就送来的藏蓝色骑装为沈云裳穿上。 沈云裳看着镜中打扮得华贵的自己,强打精神,往憔悴的脸上盖了层粉。 好像从她重生之后,脸上的粉越发厚重,算计人心,果然是最费心神的。 梳妆打扮好,昭宁公主已经在帐子外候着了,身后还跟着两个牵马的小厮。 “云裳,你怎么这么慢,我还有些事情想同你说。” 昭宁眉宇间带了几分愁态,沈云裳到是少见她这个样子,从小厮手里接过两条缰绳,示意他们退下,跟在昭宁身后慢慢走着, “公主殿下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有什么忧心事?” 昭宁听见这话又皱了皱眉头,她视沈云裳为知己,可云裳却总是跟她分外客气,甚至在称呼她的时候都是用敬语,她们步入丛林,昭宁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云裳,在你心里,我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沈云裳没想到昭宁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才说道, “在我心中公主是知己,是对云裳好的人。” 沈云裳的回复好像在昭宁的意料之中,她淡淡哦了一声,找了块开满小花的地方,腿一盘坐在了地上。 “云裳,你去过北荣吗?或者你以为的北荣是什么样子?” 沈云裳看昭宁的眼神深沉了许多,她不明白昭宁怎么突然对北荣这么感兴趣,难不成是知道了些什么? 上一世沈云裳和昭宁的关系一般,只听说她和亲之前茶饭不思,生生瘦了一圈,现在看来,应该是昭宁得了消息,心中郁结。 她把马拴在不远处的树桩上,盘腿坐在了昭宁旁边。 她没去过北荣,不过上一世因着太子妃的身份参加几次国宴,与北荣使者们也有些交集。 “北荣是一个游牧国家,他们热爱自由,热爱骑马,身形高大,皮肤也没有我们中原人这么白嫩,他们以身形健硕为美,身上总挂着各色未经雕琢漂亮石头。” 听着她的话,昭宁的眼神逐渐空洞,思绪好似飘忽到了那遥远的草原。 “可是我总听宫里的人说,北荣苦寒,生活条件也差了很多。”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咱们觉得苦,说不定他们反而乐在其中呢,就像公主在宫中住的久了,不是也想在这野外跑跑马?” 昭宁眼底的愁态少了几分,望着夜色将至的天空,直接身子往后一倒,躺在了草坪上, “云裳,我可能不会在南玉国很久了,今天偶然路过父皇营帐,听见里面传出使臣的声音,等年底靖王回来,就会再派一名公主去和亲,而宫中只有我这么一位公主,看来和亲的事,我是非去不可了。” 沈云裳静静看着她没再说话,上一世在昭宁嫁到北荣之后就没什么音信了,她也不知道昭宁的生活过得怎么样。 许是想了一会自己想透了,昭宁又长长舒了口气,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 “没关系,我是公主,已经受万民之养了,自然要尽到我的责任和义务,女子又如何,我会好好在北荣守护我的子民。” 沈云裳看着面前昭宁,夕阳西下,好像在昭宁的身上度了一层金光,现在的她看上去是那么光彩夺目。 昭宁转过身,向云裳伸出手,“走吧,趁着还没到晚上,咱们骑马去跑一跑,回来刚好参加篝火晚会。” 沈云裳把手放在昭宁的手心里,借力而起,轻声应了句,“好” 二人翻身上马,向着太阳落山的地方越跑越远, “云裳,咱们比比看,谁会先到那棵大树底下好不好!” “我这可是好马,恐怕殿下要输了!” 沈云裳嘴上放着狠话,实际却在控制着马的速度,时刻只落后昭宁一个马头的距离。 眼见着离大树越来越近,树后却突然闪出一个带眼罩的男人,弯弓搭箭,箭头瞄准了她们二人。 沈云裳见状,来不及解释,直接把昭宁推向一边,硬生生用身体受了那箭。 昭宁拿出身上挂着的哨子,奋力一吹,大批骑兵向这奔来,沈云裳硬撑着见昭宁安全了,才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良久,沈云裳才悠悠转醒,看向外面,天空居然已经有些泛白。 “我这是,睡了多久?” 沈云裳刚一开口说话,发出的声音却哑的难听。 侍灯忙端过一杯温水跑过来扶着沈云裳喝下, “小姐你睡了整整三天,可吓坏奴婢了。” 说完,接过沈云裳喝完水的杯子,又心有余悸地提了一句, “小姐这次可太惊险了,那箭头离小姐的心肺只差了一指距离,但凡偏了一点,小姐就性命不保了。” 沈云裳的手摸上伤处,箭头已经被拔出来了,放了足量的麻药,还没感受到疼痛, “侍灯,骑兵抓住那个放箭的人了吗?” “抓住了一个,另一个骑马跑了,只是抓住的这个也没吐什么东西出来,早早在牙缝中藏好了毒药,没救回来。” 沈云裳听着这些话陷入了沉思。 那两个人行刺不像是突然起了歹意,倒像是早有预谋。 秋猎的皇家营地会被守卫团团围住,就连狩猎的场地也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要想行刺,在这中途守卫最薄弱的时候下手才最好,而且又早早藏好毒药,一看就是死士。 只是谁会来刺杀公主呢。 她虽然对待别人脾气是差了点,但从未做过什么真正伤人的事,也没听说与谁结仇。 “侍灯,从我身上挖出来的箭头还在吗?” 侍灯转身从梳妆台上拿起一个托盘,里面放着的是已经洗干净的箭头。 沈云裳一只手拿起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这箭两边带有倒刺,一旦扎入人体,只能把肉成块挖出,常常就算箭没伤人,治疗的时候也会引起出血而亡,她能捡回来一条命,也算是福泽深厚。 沈云裳望着眼前的箭头,上一世并没有发生行刺的事情,她也没有头绪,但这箭头却怎么看怎么眼熟。 第80章 诸位皇子探望 想了许久想不出来,沈云裳索性把箭头放回去。 “皇上说小姐这次救驾有功,要晋封小姐为扶玉郡主,等回京后行册封礼呢。” 沈云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些头衔对她没什么吸引力,不过会让她行事更方便些,总归是好事。 “云裳,你怎么样了?” 昭宁自从沈云裳晕倒后就在她身边一直守着,直到身体彻底熬不住了才去休息,现在稍微恢复些精神又忙不迭跑来看。 云裳见到昭宁,脸上勉强扯起一抹微笑,不管怎么样,她能看出来,昭宁是真心待她。 昭宁公主坐在沈云裳的床榻边,帮她掖了掖被脚,又从侍灯手里接过药碗,一边搅动一边轻吹,然后一勺一勺喂给沈云裳, “我已经传令下去封了你的营帐,你可以在这里安生养病,不会有其他人来打扰,只是安宁对你还颇为挂念,等稍好一些,或者回京的时候,我传她过来见你一面。” 沈云裳一勺一勺喝着药,心中一股暖流涌过,等喝完药才靠在床头歇息, “我五妹妹沈云皎为人老实本分,对我也多加敬重,最近我不方便出门活动,还希望昭宁公主能多多提携。” “那是自然。” 昭宁说着,又从宫女手上拿过一个锦盒,打开放在沈云裳面前, “这是十年份的参,虽说效果不如百年的好,但也是参中极品,先给你补身子用,等回京了我给你找更好的。” 沈云裳见她这幅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没忍住噗嗤一笑,结果扯痛了伤口,又马上倒吸一口凉气,额角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昭宁见沈云裳醒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也就没再打扰她静养,又叮嘱几句才走出营帐。 昭宁刚走,太子和雍王就打了帘子进来。 太子见着沈云裳唇色发白,满脸憔悴的样子,说不上来为什么,竟隐隐生出几分心疼来。 一个是仇人,一个是马上要被处决的王爷,沈云裳实在不愿与他们多说,才说了几句话就张罗着要休息,让侍灯把他们赶了出去。 晚饭用了些清粥小菜,沈云裳又拿起医书刚翻看几页,廉王就哼着曲子进来了。 “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沈云裳与廉王二人之间算是有几分交情,廉王又是个自来熟,自顾自搬了把椅子坐在沈云裳床边。 沈云裳对廉王一向是敬而远之,却没几分讨厌,见他这么不拘礼也没说什么。 廉王神秘兮兮地从袖口拿出一个小白瓷罐子,在沈云裳面前晃了晃, “看,这是全京城最好的祛疤膏,千金难换。” 沈云裳拿过白瓷罐,示意侍灯把盖子拿掉,只见里面凝脂般的膏体里盛放着一朵绿梅,药膏闻起来也有淡淡的梅花香气。 上一世她入了东宫一年后,坊间盛传廉王和花魁绿梅的风流韵事,她知道一切都是有人在后面推波助澜,可是消息又未必是空穴来风。 后来廉王病入膏肓,绿梅也从青楼赎身,从此再无音讯。 转头又看向手里的白瓷罐子,沈云裳算是想明白了一些事,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把罐子放回到廉王的手心, “廉王殿下把这么珍贵的东西送给我,只怕绿梅姑娘要伤心了。” 廉王的表情一时间有些错愕,低头看向罐子,这才发现罐中放了一朵小小的梅花,顿时心中有些不快。 这罐药膏是他临出行前绿梅给他的,说是对擦伤好,他便一直带在身旁,只是从没打开看过,没想到里面竟藏了那些小女儿的心思,真是坏了他的大事! 他忙爽朗地笑一笑,把白瓷罐放回到侍灯手里, “绿梅姑娘?就是传闻中舞技一绝的那个?我与她之间能有什么交集,不过是刚好买到了,说不定这绿梅有入药的功效。” 沈云裳抿笑笑没说什么,廉王好像浑身爬了虫子似的,如坐针毡,没多一会就找了借口出去。 廉王出去不过一刻钟,平王就打了帘子进来,直接把手里的东西往侍灯手里一放,气喘吁吁地说, “你先别睡,今儿有好戏看呢。”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看来是有要事要做,临时抽空过来的。 侍灯打开平王放在她手里的锦盒一看,直接惊呼出声, “灵芝!是灵芝!看这大小,可是极品中的极品啊!” 沈云裳也凑着脑袋看过去,果然是好东西,整个灵芝粗壮厚实,上面还有厚厚一层孢子粉,只是这么珍贵的东西通常存放在京中,不会随着秋猎带出来,难不成是平王特意回京取的? 还有他刚才说的热闹...... 沈云裳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忙掀开被子就要下地。 不出意外,今日就是雍王被贬的日子!平王所说的热闹,指的应该就是这件事! 见她要下地,侍灯一下子就急了, “小姐不可啊,您的伤才刚好呢,小姐!” 沈云裳动作过大,扯到伤口,开始往外渗出血来,脸色也肉眼可见地惨白了下去。 侍灯见劝不住她,急得直跺脚,忙扯过一件披风就去扶着。 等沈云裳走出去,雍王已经被几名勇士按倒在地,堂堂一个王爷哪能受得了如此屈辱,就算身子被按住不能动,头还仍旧高昂着。 “太子,你居然趁着秋猎,我不在的时候派人去搜我的府邸,你怎么敢!” 太子的脸色在跃动的火光下显得有几分阴冷,他挑起一边的眉头,嗤笑道, “本宫乃是太子,南玉国储君,有何不敢!要怪就只能怪四弟你贪恋钱财,被我们抓住了把柄!” 雍王气得额头青筋凸起,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却还是强撑着挂起一抹笑, “太子殿下这是要对亲兄弟赶尽杀绝了?我是父皇亲封的雍爷,一饮一食,包括使用的器皿,就算奢华,那也是规格之内的,太子真以为凭这些就能治我的罪?只怕太子不顾及手足之情,才更让父皇心寒吧!” 第81章 雍王被贬 太子冷笑道,“天家规矩,先君臣,后父子况且你的银子都是怎么来的,当真以为父皇不知道吗?” 说话间,皇上皇后和其他皇子公主也都来到了此处,太子直接指着一箱从雍王府搜刮出来的贵重器皿对皇上说, “父皇请看!这些不合规制,不符品阶的东西,都是从雍王府中搜出,如此奢靡,敢问父皇,其中可有父皇私下赏的?” 皇上刚看完京中八百里加急递过来的折子,折子上有诸多大臣为雍王凑银子的事请功,再加上之前雍王频频举荐官员,已经引起他的不满,如今这件事更是成为了导火索。 皇上坐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身子微微前倾,眼睛眯起,周身的气压都低了不少,上位者的威严在此刻一览无余。 “雍王,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皇上哑着嗓子开口,他相当于揣着答案问问题,若是雍王能从实招来,他可以考虑从轻发落,若口中尽是虚言,那也不必念什么父子情分。 都已经开始左右他的权利,哪里还有什么父子情分! 雍王瞟了一眼箱子,默默咽了口口水,才哆哆嗦嗦道, “父皇,这些都是儿臣自己,自己攒下的东西,还有诸位妃子的嫁妆,其实也没有过分靡费,父皇……” “够了!” 皇上气得直接起身一脚把雍王踹翻在地,脸上的怒火止都止不住,从大太监手里拿过一沓文书直接砸在了雍王的头上。 “朕竟不知,你何时有了面不改色说瞎话的本事,你睁开眼睛看看那些个折子,本本都是为你请功的,怎么回事朕想你应该心中有数!” 雍王肉眼可见地更加慌乱起来,伸手去翻地上的折子,果然本本都是为他请功,甚至言语都大差不差。 他翻了两本就停了手上的动作,如僵尸般趴跪在地上,连连请罪, “父皇,儿臣冤枉啊,儿臣也不知众大臣为何一起帮儿臣请功,是,是太子,是他想除掉儿臣!” 皇上往雍王身上又补了一脚,恨铁不成钢地怒斥道, “太子怎么了!太子是朕亲手带大的储君,我警告你们,你们以后就安安分分做个纯臣,少打皇位的主意!更别去做那些笼络朝臣的事,否则,不论是有人陷害,还是真动了心思,一概不留!” “父皇,儿臣知错,还请父皇看在儿臣平日忠孝的份上,宽恕儿臣这一次吧。” 廉王抬起眼皮瞧着太子和平王,眸中含了几分冷意。 这局看着是对付雍王,实则是一石二鸟,若雍王被废,就会打破朝堂中皇子们三足鼎立的局面,太子一家独大。 他若是依附太子,那日后太子登上皇位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于他不利,可若是不依附太子,太子平王一同对付他,他双拳难敌四手,也不好招架,到不如先假意归顺,等靖王回来再做商议。 他伸手去箱子中拿出一样描金镶碎宝石杯子,放在手中细细打量,想起了之前绿梅给过他的情报,不急不慢地说, “平日忠孝,四哥你可真会开玩笑,你觊觎皇位是为不忠,偷偷挪用国库银两,又卖官鬻爵,使父皇为难,是为不孝,如今不忠不孝全占了,该怎么让父皇饶恕你呢。” 三言两语,就把雍王至于必死的境地。 皇上深深看了一眼廉王,眼中是说不出的情绪。 他的密探刚传来消息,怀疑雍王与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勾结,从国库贪污银两,又插手官员调任之事,只是还没得到确切的消息。 廉王对此事断定的如此斩钉截铁,只怕他们暗地里的情报要比皇宫大内还要快捷准确,同时又有那么多人帮他请功,还出了这档子越了规矩的事,恐怕真是着了算计,只能暂且先压下来,等查明了事实再做处分。 想到这里,皇上严峻的脸上露出几分父亲的伤感,哑着嗓子颁了一道口谕, “雍贤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享奢靡,轻礼仪,今撤去黄带子,暂时压在宗人府,等回京后再做处置。” 沈云裳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这场闹剧结束,跳跃的火光映得她脸色有些惨白。 上一世她的身份还不配进入皇室领地,并没有亲眼看见雍王被贬,只是听说他犯了错被关押,隔夜就病死在牢中。 如今亲眼见了才知道,当初那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代过的竟然是如此血雨腥风的一夜。 沈云裳头有些发晕,听到侍灯的惊呼才发现是伤口在往外渗血,忙把披风裹得紧一些防止见了风,这才由着侍灯领她回去。 重新处理过伤口,平王带着一把烤肉串进了营帐,沈云裳有些尴尬,怎么平王进她的营帐跟回自己家似的。 相比之下,平王就从容许多,把肉串往侍灯手里一递,坐在沈云裳床边,廉王坐的那把椅子上,自顾自倒了杯茶,边喝边说, “今夜他们新杀了只羊烤肉,我想着京中少有这么肥美的羊,就给你带了些过来。” “今夜平王殿下带来的灵芝,恐怕是特意回京取雍王罪证的时候顺手带过来的?” 听到沈云裳提这么一茬,平王马上放下了手里的杯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薄唇轻启, “不对,是为了取灵芝,顺便把罪证带过来,四哥他没有你的伤要紧。” 沈云裳知道天家凉薄,却不想竟凉薄至此,亲兄弟居然没她的伤重要,想着,她有些自嘲地笑笑,眼中也带上几分冰冷直视了回去, “平王殿下这话倒好像是把所有的事推给我这个小女子背锅了。” 平王的视线更加灼热,上去一把抓住沈云裳的手握在手心。 她的手又小又冷,乍一摸上去,好似在抓一块玉, “你知道,本王不是那个意思,本王的心思,难道你不懂?” “平王殿下的心思岂是小女子可以随意揣摩的,再者,云裳如今如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不想知道平王殿下的心思。” 第82章 平王心意 平王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沈云裳抢在她前面嚷出一句, “侍灯,送客。” 侍灯刚热好肉串出来,就听小姐说送客,只能一边在嘴里撸串一边送平王出去。 平王显然也是被气着了,冷笑一声,一甩袍角就出了门。 送走平王,侍灯抱着肉串坐在沈云裳床边,伸手递给她几串,含糊不清地说, “小姐,您是真的不懂平王的心思吗?连奴婢都看出来了,他帮着找鬼医,又为你……” “别说了,我都知道,只是我现在没那个心思,母亲尚未痊愈,我无意儿女情长,一切都先等母亲病好了再说,这些东西,你自己吃吧。” 沈云裳说完就把头蒙进了被子里。 她当然知道平王的心思,若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无情,怎么会为她做那么多事,只是她现在大仇未报,太子,苏姨娘,沈云容,全都活的好好的,而且才刚处置了雍王,皇位争夺正式拉开序幕,天下不太平,她实在不敢随意托付终身。 侍灯瞧着沈云裳状态不好,也不敢多问,默默熄了灯去外面吃肉串。 平王出了沈云裳的营帐,径直去找廉王,廉王也好像早知道有人会来找,早备好了两壶好酒等人上门。 “八弟会来找本王,倒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平王刚在沈云裳那里吃了闭门羹,对廉王也有些冷冰冰的, “皇兄既然早有准备,也应当猜到我深夜前来,意欲何为。” 平王倒了一杯酒,一口气倒进喉咙里,这酒有些烈,呛得他有些难受,放下酒杯,他抬眼看着廉王,开口说道, “皇兄是个聪明人,知道在当时的情况下投靠太子,只是我和太子费劲搞了这么一出,可不是为了听皇兄添油加醋说的那几句话。” 廉王一贯挂着笑容的脸上陡然生出几分寒意,落井下石还不够,他们到底还要什么! 平王拿出一个小瓶,打开塞子,往酒杯里撒上一些,然后把酒杯放在桌上,轻轻往前一推, “有些势力不止我们有,雍王也会有,父皇既然已经得了消息,他留在京中的旧部自然也会想办法救他,后患无穷,倒不如做些什么,免得夜长梦多。” 廉王看着面前那杯酒,平王这是当着他的面下毒,想让他把这杯酒端给雍王,以作归顺太子的投名状,到时候雍王判下死罪,他可全身而退,雍王无罪释放,他就要背下谋害皇子的罪名。 这招还真是毒辣,让人连条退路都没有。 廉王拿起酒杯,把毒酒倒回酒壶里,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笑意, “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么狠毒的法子,究竟是你的主意,还是太子的办法?” 太子运筹帷幄,算计人心的本事是几位兄弟中最差的,这样一个连环套,借刀杀人,敲山震虎,可不像是太子能想出来的东西。 平王站起身抚了抚衣上的褶皱,对廉王回应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假笑, “这些就不是皇兄该知道的事了,皇兄,聪明人可是不会给自己找麻烦的。” 平王一走,廉王脸上再也绷不住笑意,整个脸部肌肉都扭成了一团, “好你个老八,果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连一丁点人情味都没有。” 廉王在这正气着,一个宫人压低了帽檐,弓着腰,驮着背跑到廉王的耳边嘀咕, “主子,您说让我们注意扶玉郡主的事,我们在那守了一天,平王殿下来找您之前好像刚和郡主起了争执,只是什么原因没听出来,好像是什么心意,难不成,平王殿下爱慕扶玉郡主?” 一听这话,廉王眼中闪出几许寒光,方才气得扭曲的脸也挂上了阴险的笑。 老八爱慕沈云裳,难怪沈云裳驯马的时候只有他急得什么似的骑上马就跑出去了,难怪晚上吃羊肉,他也说身体不适要带些回去,原来都是因为沈云裳啊。 沈云裳的身份地位确实当得起皇子妃的位置,连他也想借助沈云裳的恩宠和她身后元忠侯府的势力。 本来是想慢慢培养和沈云裳的感情,没想到竟然有人来抢,既然如此,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廉王的心情瞬间欢快了几分,拎上酒,又让宫人带着几样晚上吃剩下的肉菜,去了雍王的营帐。 雍王的营帐现在有重兵把守,只等御驾回京直接交到宗人府,连他要进去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把手中的酒肉放在桌上,雍王像一只刚刚苏醒的雄狮,冷哼一声坐在桌前, “你刚在父王面前落井下石,现在又来给我送吃食,怎么会那么好心,莫不是想干脆毒死我算完?” “是。” 雍王没想到廉王居然大大方方承认了,一时间噎得他有些说不上话来。 平日里他和廉王的关系也不算好,但是三方势力互相牵制,他们之间算是唇亡齿寒的关系,若不是今日太子和平王逼人太甚,廉王未必会担此风险。 “这毒是平王让你送来的吧,太子可远没有这般城府。” 廉王此时已经将酒菜摆好,端起空杯对着雍王敬了一下, “四哥看人果然毒辣,不过我这有件新鲜事儿,不知道四哥有没有兴趣。” 说着,廉王抬了抬下巴,示意雍王毒在酒里,雍王放下酒杯,夹起块肉放进嘴里,颇有几分江湖儿女的豪爽, “都是将死之人了,又是兄弟,怎么还藏着掖着,你特意提出来,不就是想让我给你想法子吗。” 廉王仰起头粲然一笑,又从食盒中拿出另一壶酒和两只新酒杯,打开酒壶把两个杯子满上,举杯敬了雍王, “皇兄果然谋略过人,只是不知道皇兄有没有听说过,平王爱慕扶玉郡主沈云裳的事。” “平王爱慕沈云裳?也不知道你这消息是哪听来的,不说别的,单说她如今这么受宠,哪个皇子娶她不是脸上贴金的事,若你有想法,你也可以大肆去传,若是本王还有机会,自然也是绞尽脑汁想要求娶她。” 第83章 束腰风起 廉王低头笑笑,能带来莫大助益的贵女谁不想娶,可他看出来平王似乎是真心的。 见廉王久久不说话,雍王似乎想到了什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难不成老八是认真的?” 雍王邪笑一下,把玩着手上的碧玉扳指,笑道, “既然老八不讲兄弟情分,那不如我们也算计他一遭,来一个英雄救美如何。” 第二日,沈云裳就得了消息,雍王殁了。 “听说是得了急症,不治而死,真是可怜。” 沈云裳默默吃着碗里的药,没有说话。 什么不治而死的急症,不过是雍王的命挡了某些人的路,便要杀了他,权利当真是魅惑人心的魔鬼。 吃完药,沈云裳把药碗放到桌上,用帕子擦了擦嘴,叮嘱侍灯, “这次的事回去不许乱说。” 侍灯嘟嘟小嘴,一脸的不乐意, “知道了小姐,我现在才不像从前一样嘴快呢。” 说话间,昭宁公主和安宁还有沈云皎打了帘子进来,安宁刚一见沈云裳就两眼泪汪汪的,赶紧上前查看她身上的伤势。 沈云裳连连拉住她,扯着她们在桌边坐下。 安宁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珠,这才坐在桌上闲聊, “云裳你封了郡主不知道,贵女那边真是好生热闹,郑婉莹不知道从哪得知的,沈云容苛待羞辱农妇,在聚会的时候故意用着她的法子把她好一通羞辱呢。” 沈云裳笑着摇摇头,“我这两天都在床上昏迷着,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上一世时疫的时候,沈云容救济百姓凡事亲力亲为,京中人人传颂沈云容是良金美玉,这一世她就先帮着沈云容把作恶的名声传出去,一个坏了名声的庶女,也不知道承恩将军府这次还会不会再和她狼狈为奸。 “郑婉莹早就对她不满了,从前是看着云裳你的面子,才对她多有担待,这次只有她自己一人在那里,沈云皎跟在公主身边,没人帮她说话,又人人都想卖太子和定国公府的面子,她这几天可是难过咯。” 安宁吹着杯子里的茶叶,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之前沈云容利用她的事她还在耿耿于怀,如今见着她落难,没再添一把火都是给太师府面子。 想起时疫,沈云裳算算日子,大约还有不到一个月,也不知道她做的那些准备到底够不够用。 沈云皎一直温顺乖巧在一旁听着她们谈话,时不时还端茶递水,沈云裳想趁机为沈云皎求个恩典,用眼神示意了下昭宁公主,轻声道, “公主觉得我这个妹妹如何。” “倒是不错,人也文静乖顺,诗书也通,倒是能说上几句话。” 昭宁公主用袖子挡着吃茶,毫不吝啬对沈云皎的称赞。 她喜欢与乖顺的人说话,当初沈云裳是这样,现在沈云皎也是这样,有些人巴结她的心思太重,她不喜欢那么有目的的人。 沈云裳瞟了一眼沈云皎,顺口提了一嘴, “如今京中贵女中最有门面的当属你昭宁公主,咱们又是亲眷,倒不如我替云皎求个恩典,让她做你的伴读侍女可好?” 沈云裳知道昭宁已经抱了去北荣的心思,距离她出嫁也不过半年,沈云皎不用真的做什么,只要能在昭宁公主身边待一段时间,受了皇室认可,其他贵女也会高看她几分。 昭宁知道沈云裳抱着什么想法,加之她对沈云皎本就非常喜爱,答应得也利落, “既然扶玉郡主开口了,那云皎你就直接同本宫入宫吧,做本宫的伴读侍女可好。” 沈云皎只在来之前听杨姨娘的叮嘱,要她听二姐姐的话,没想到居然得以入宫。 入宫向来是有品级的人或者得了皇室传召的才能去,她一个身份卑微的庶女,在家里又不受宠,入宫简直比登天还难。 微微讶异了一下,沈云皎马上跪下连连磕头,谢昭宁公主的大恩。 免了沈云容的跪谢,昭宁眉头微蹙,问道, “说起来,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各家小姐的腰都好生纤细,看上去盈盈不堪一握,十分地体态婀娜,摇曳生姿。” “对啊,公主你常居于宫中不知道,现在宫外的小姐都用绸带把腰紧紧勒住,勒的紧紧的,不仅看上去美,还可以控制食欲,也不知道是从哪传来的。” 沈云裳面上一脸的好奇,心中却明白得很。 还能是从哪传来的,当然是苏姨娘教给沈云容,沈云容又告诉曹春书,这么一传十,十传百传开的。 当初苏姨娘就是用了这个法子紧紧拴住了沈秉文的心,没想到又能在京城风靡起来。 起初这个法子是不错,大家纷纷效仿,后来竟慢慢生出攀比之心,束腰束得越发紧,接连有小姐因为束得太紧而折断骨头,或者呼吸不畅去世。 昭宁公主和安宁谈得正高兴,沈云裳出言冷冷打断,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昭宁,咱们得颁布诏令,禁止束腰才行,否则以后大家都会为了细腰而不择手段了。” 昭宁刚想试一试这个束腰,没想到还没试就被沈云裳劝阻,心中一阵不快。 “云裳,这样我瞧着挺好的呀,为什么要颁布诏书禁止?” 安宁也顺着昭宁的话看向沈云裳,一双眼睛里满是好奇。 “如果不明令禁止,以后大家攀比成风,恐怕会出人命!” 昭宁现在对这件事正感兴趣呢,自然不愿意被泼冷水,挥挥手笑到, “你把事情想得太严重了,怎么会发生那样的事,说实在的,咱们要不也试试?云裳你刚大病一场,若这个时候束腰很定能束得纤细。” 沈云裳知道大家都还没意识到这件事的危险性,都觉得她是说出来唬人,既然昭宁公主不愿意出面抵制,那只能她作为郡主带头反对。 “对不起昭宁,这件事人命关天,我一定要坚持住,我会坚决反对束腰的。” 说着,行了一礼又回到床上躺着,昭宁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被人顶撞,特别这人还是她视为知己的沈云裳。 第84章 确定关系 她一时有些气急,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厉声喝道, “沈云裳,往我平日里对你那么好,你居然就是这样的态度,好,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就大步流星掀开帘子跑了出,沈云皎紧紧跟在公主后面也跑了出去,就剩安宁在桌边看了看躺在床上赌气的沈云裳,又看了看渐行渐远的昭宁,长叹了一口气,坐在沈云裳床边安慰, “你又不是不知道昭宁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她本来就要强,又这么多年没人顶撞过她,你说你,何必蹚这趟浑水。” “我就是把她当朋友才跟她说这些,束腰束腹,本就会让身体不舒服,以我们的身份地位,何须去迎和别人做这些遭罪的事!” 安宁又叹了口气,抓住沈云裳的手安抚道, “好了好了,你也别生气了,我陪你一同抵制便是了,从此以后我安宁也不会再束腰。” 沈云裳见她那样郑重其事才算放了心,这一世她交心的朋友本就不多,实在不愿见到谁再出事。 安宁又哄了沈云裳好一会,等到天都擦黑才离开。 第二天就是班师回朝的日子,侍灯一边收拾行囊,一边嘟囔着, “小姐,你和平王吵架的事要不要再解释一下,现在你们二人都在草原,有些什么话说着也方便,等回了京城,那么多规矩拘着,可别把误会又加深了。” 沈云裳身子往后一靠,慢慢合上眼睛。 侍灯说的不无道理,平王对她还是极好的,寻鬼医,教骑马,样样都是亲力亲为,她已经欠下了太多的恩情。 若平王执意要娶她,直接去向皇上请旨皇上也不会不答应,可他先是先过来试探她的心思。 放眼京中几位王爷,太子是她仇人,她不想重蹈覆辙首先就要避免嫁给太子,廉王花心,又已经有了绿梅,以她的家世背景,嫁给平王,竟然才是最好的出路。 罢罢罢,许是他们之间有缘。 沈云裳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两手往后一支,撑着身子坐起来,轻声道, “侍灯,你去把平王殿下请来吧,就说我有事想同他说。” 侍灯应了一声,刚要出门,沈云裳又觉得这说辞不妥,急急叫住侍灯,改了说辞, “你跟他说,我病中忧思,请他过来看看。” 说完,就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静静等着。 如果平王这时候来了,就代表平王关心的是她沈云裳本身,如果平王没来,就代表她看错了人,平王更在意她背后的权势。 脚步声一点一点逼近,沈云裳的呼吸也急促起来,她心里是盼着平王过来的,难得有一个男人为她遮风挡雨,她不希望重生一世又看走了眼。 但又不希望他来,如果她接受了平王的心意,就代表将要面对更多的腥风血雨,就会打乱她现在做的大部分计划。 脚步声在沈云裳床前戛然而止,沈云裳刚想睁眼看看,就被一双大手覆在了额头上,紧接着响起了平王温润如玉的声音, “还好没发高热,现在药品稀缺,若是发了高热倒真不好办了。” 沈云裳的眼泪几乎夺眶而出,睁眼的一瞬间身体本能的坐起来紧紧环住了平王的脖颈,声音也带着几分哭腔, “殿下,都是云裳不好。” 平王刚在这里吃完闭门羹,没想到沈云裳就主动投怀送抱,他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想紧紧抱回去,又怕力气太重,引得沈云裳吃痛,只能轻轻用手臂环住,整个人僵硬地站在那里。 沈云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的事情有些不合身份,脸上烧红了一片,轻轻松开平王的脖颈,刚想躺下,却发现平王的手臂拢得更紧了几分。 “云裳,别放开好不好,我好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我想象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我怕这次又是我不切实际的想象。” 平王的嗓子有些哑,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哭腔,沈云裳顿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谁敢想像平日里运筹帷幄的平王殿下此刻像个孩子一样。 沈云裳的语气顿时放的柔软, “殿下,之前都是云裳不好,是云裳想事情没有周全,现在的一切都是真的。” 听见这话,平王才小心翼翼地把沈云裳放在床上,红着眼眶看她,像是不确定般又问了一句, “云裳,你是知道我心意的,现在是答应我了,愿意和我……” 平王的眼中带着几分祈求似的看着沈云裳,竟让她生出几分心疼,她伸手主动牵住了平王的大掌,点点头, “我愿意。” 平王惊得脸上抽搐了几下,嘴角才展露出一抹笑容,说话都带了些语无伦次, “那,那我有机会就去向父皇请旨。” 沈云裳把一根食指搭在平王的嘴唇上,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殿下,这事还急不得,我知道殿下有要做的事,我也有,而且安宁……一直倾慕殿下,我怕她知道了会伤心。” 平王把沈云裳的手拿下来抓在手心里,眼底染上几分哀怨, “等我,我一定会娶你,若我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我一定以山河社稷为聘,让你与我同治天下!” 沈云裳嘴上应着说了声好,心中却没几分高兴。 江山为聘,这话上一世的太子也说过,她当真言一般铭记于心,只可惜,太子只是位置稳固,还没登上皇位呢,就迫不及待扶持沈云容上位,还算计了她全家! 如今,面对同样的话,她很难再交出自己的真心。 平王激动之余也明白两人的事急不得,叮嘱沈云裳要好好休息,又从怀中拿出一枚巴掌大的圆形金坠子。 上边还雕刻了四只神兽,分别是朱雀,玄武,青龙,白虎,每一只都能单独拆卸下来,十分精妙。 “这坠子是当初母妃的遗物,总共有两个,我把金的给你,玉的我自己留着,这坠子可以差遣我别院中的那些暗卫,等我回去安顿一下,差遣些给你使用。” 第85章 逼疯苏姨娘 沈云裳把金坠子紧紧握住放在胸口,心中百感交集,没想到平王对她,竟情深至此,连暗卫都交由她差遣。 刚一回到太师府,沈云裳想着先去给祖母请安,再去探望母亲,就见紫云在门口着急地张望, “不好了小姐,出事了!” 沈云裳顿时眉头紧蹙,拉住紫云的手急急问道, “出什么事了?怎么没人去给我送信?” 紫云眼眶通红,双手紧紧抓着裙子,眼中嗪泪道, “是苏姨娘的孩子,苏姨娘的孩子没了,硬要陷害是张先生动了手脚,太夫人出面也没能压住苏姨娘撒泼,只能先叫人捆了扔在柴房里,太夫人也被这事活活气病了。” 沈云裳一时间脑子没转过弯来,细细捋了一下才算明白,这算是苏姨娘自己作死!怨不得旁人! 她理了理衣角和发丝,甩甩袖子,抬脚迈进了太师府, “既然如此,我们就先去看看罪魁祸首怎么样了。” 由紫云领着到了柴房,沈云裳见到了浑身衣着凌乱肮脏的苏姨娘,此时的她手脚被捆了个利索,嘴巴也被抹布塞住,唇角干裂,看来已经是许久没有进水米了。 示意下人搬来一把椅子,沈云裳端坐在椅子上,以一种上位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苏姨娘, “姨娘,想不到有些日子不见,姨娘竟落魄到这般地步,啧啧,想当初姨娘在太师府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是何等的风光啊。” 苏姨娘嘴里塞着抹布,说不出话,只能瞪着眼珠子恨恨看向沈云裳,一双美目恨不能瞪得目眦欲裂。 沈云裳摆摆手,一个壮丁上去把苏姨娘口中的抹布拿了出来,就听苏姨娘连声骂道, “呸!你个小贱种懂什么!我可是听说了你封郡主的消息,你分明是吸了我和我孩子的气运,去填补你的,你果然是个丧门星,败家犬!” 沈云裳默不作声,任她在那里叫骂,转头看向紫云,轻声道, “去把琉璃叫来。” 当初苏姨娘在她面前杀害了陆姨娘,如今终于该她遭到报应了,大仇得报,这种事当然要琉璃来见证。 没多会,琉璃就提着裙子急急跑来了,手中还抱着陆姨娘的牌位。 苏姨娘一见这架势,顿时惊慌失措起来,是骂也不骂了,叫也不叫了,只把身子团成一团往墙角缩。 琉璃见状,哪里肯放过她,一步一步把她往墙角紧逼, “怎么?苏姨娘是贵人多忘事吗?还记性太好了,记得我们家陆姨娘死时候的惨状?苏姨娘,她可是被活活烧死的!那么娇嫩的肌肤,愣是没有一块好地方,苏姨娘就不怕我们陆姨娘冤死!大晚上借尸还魂向你索命吗!” 琉璃说着,脚下也迈完了最后一步,与苏姨娘脸对着脸怒视着她。 苏姨娘“啊!”地惊叫了一声,然后用手护住头,拼命躲闪,同时裤子里又不断流出一股腥臭的液体。 苏姨娘竟然被吓得尿裤子了。 琉璃显然还不愿意放过她,一直在她耳边反复讲述陆姨娘去世时的惨状,苏姨娘被逼得只能双手抱头,嘴里不断叨咕着, “别说了,别说了,啊!我求求你别说了!” 琉璃停下了嘴巴,苏姨娘还在不断扯着自己的头发,眼中尽是无辜与可怜。 见时机到了,沈云裳站起身走到苏姨娘面前,蹲在她身边柔声问她, “姨娘可知,你的孩子是如何没有的?” 苏姨娘不敢回话,只仰着头看沈云裳,沈云裳站起身子,看苏姨娘的眼神好像在看一具骷髅, “你的孩子都是被你自己束腹,活活勒死的!你知不知道束腹会挤压腹部,肚中带着孩子,还想要少女般的纤腰?苏姨娘,你真以为对胎儿没有影响吗!” “不,不可能,我之前生云容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你在骗我,你这个骗子!” 说着,苏姨娘就挣扎着想扑到沈云裳身上去,却被早在一旁的琉璃死死按住。 苏姨娘的话让沈云裳心里起了疑心,苏姨娘是凭着双生胎,才从通房抬为姨娘,逢人便也炫耀双生胎的事,这次却只提了云容,难不成三弟弟是…… 沈云裳现在无暇多想,只能暂时按下心中的疑虑,继续刺激着苏姨娘。 “爹爹如今在宫中还没回来,姨娘就是再等也没用了,你之前做了那么多惹他厌烦的事,他怎么会愿意再看你一眼,不过是瞧着腹中胎儿的面子留你在府里,如今孩子也没了,身边又有了更娇美的杨姨娘伺候,我倒是好奇,爹爹还会不会愿意来看看你如今这幅猪狗不如的样子!” “主君心里有我!你这个贱人!主君会来救我的!” 苏姨娘叫骂着,甚至还回头在琉璃手上咬了一口,琉璃怕她起来伤害沈云裳,愣是死死按着她没敢撒手。 沈云裳直接从桌上拿过刚才给苏姨娘堵嘴的抹布,一把塞到了她嘴巴里,然后接着说道, “姨娘可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有时候机关算尽也不是好事,姨娘那么为四妹妹打算,可她如今还是全京城人人唾弃的对象,而我已经封了郡主,五妹妹也做了公主伴读。” 说着,她又把嘴巴贴近苏姨娘的耳边,娇声道, “姨娘想不想知道云容为什么学了那么多年的舞蹈,却还是接二连三地出错?那当然是因为……我每次都在给她使绊子呀,云容越得意什么,我越不让她表现,以后四妹妹的路,可是由我来决定怎么走,你说你这样一个给我母亲下毒的人,我怎么会让你女儿好过呢!” 闻言,苏姨娘折腾的更加厉害,拼命甩开琉璃,又把抹布吐出来,动作大到嘴角都扯出了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求求二小姐放过云容吧,云容她再怎么样也是与您一同吃,一同住长大的亲姐妹啊!求求你放了云容吧,我用我这条贱命去换好不好。” 第86章 割肉喂亲 沈云裳默不作声,没有说一句话,只冷眼看着苏姨娘。 当初她在东宫对沈云容那般苦苦哀求,也未曾换来一丝的怜悯,如今她这个样子,只能说是她的报应! 出了柴房,沈云裳先去了寿安堂,祖母为这事病了,总该去看看。 刚走到寿安堂门口,就见着两个侍女端着药碗正欲往屋里去,沈云裳拦住他们,拧着眉头问道, “这是什么药?” 说完,去端过药碗放在鼻尖下嗅了嗅,有酸枣仁,柏子仁,合欢皮和夜交藤,都是些安神助眠的东西,听侍女说是张妙手开给乔氏的安神药,才放心不少。 沈云裳伸手从侍女接过托盘,扬起下巴道,“你且去忙你的,祖母的药有我给端过去。” 侍女总听着乔氏念叨二小姐,不疑有她,谢过沈云裳后就转身出了门。 见侍女走远,沈云裳把手里的托盘放在琉璃手中,然后从头上摸下一支金簪,撩起袖子,露出白皙瘦弱的胳膊,举起金簪就往上一扎。 鲜红的血液顺着雪白的胳膊流淌,巨大的对比让琉璃忍不住惊呼一声。 沈云裳倒吸了一口凉气,赶紧对着药碗滴了几滴血进去,然后蹲下“撕拉”一声,从琉璃的裙角扯下一块布条,缠绕在刚才扎出血的伤处。 琉璃脸色有些发白,二小姐一向对别人狠她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对自己也下得去手,金簪划出血来愣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把胳膊包扎好,沈云裳端过药,叮嘱琉璃在外面守着,独自迈步走进了寿安堂。 侧房中,乔氏正倚靠在榻上,两眼微眯,手中捻着一串佛珠默念经文。 “祖母,孙女回来了。” 沈云裳轻轻出声招呼,生怕惊了乔氏可还是让乔氏受了惊。 “裳儿,你回来了?” 乔氏见到沈云裳,心里是止不住地高兴,忙挪着身子下榻,去迎沈云裳。 这些日子他们都去秋猎,家里本来就冷清,再加上苏姨娘止不住地折腾,连个家的样子都没有了,现在见着沈云裳回来,怎么能不高兴。 “裳儿,你回来了就好,这一路舟车劳顿,累坏了吧。” 沈云裳把托盘放在榻上的小几上,把药碗端在乔氏面前,恭敬说道 “祖母,云裳现在已经回来了,有的是时间给祖母讲述秋猎时的事,祖母还是趁热先把药喝了,免得失了药性就不好了。” 乔氏知道沈云裳这是关心她的身子,眉眼带笑,从她手中接过药碗,临要喝的时候拧了拧眉头, “今儿这药是怎么了?怎么平白一股子腥味。” 沈云裳把药碗往前推了推,语气中带着几分关切, “许是添了什么其他进补的东西也未可知。” 乔氏一听觉得有道理,捏着鼻子把药一口气喝了个干净,完了还砸吧砸吧嘴, “好像是血的甜腥味。” 沈云裳抿嘴一笑,接过乔氏手里的碗放回到托盘里,又搀着乔氏在榻上坐下, “说到血,孙女倒是在医书上看过,有的人以血做药引,换取亲友能快些康复,称之为割肉喂亲,只是不知道人血是否真的那么有效果。” 乔氏也调笑道,“人血要是那么有用,那还要大夫做什么,病了灾了的,喝些不就好了。” 说着,脚上一个没站稳,下意识在沈云裳手臂上抓了一把,沈云裳脸色一下子就白了,瞬间失了血色,倒吸了一口凉气。 乔氏见她素净的衣衫上绽出血花,忙撩开她的袖子查看,见果然用绸缎胡乱包扎着,心中一阵心疼,只敢用手指尖轻轻触碰,抖着声音问她, “疼吗?” 沈云裳苍白憔悴的脸上勉强撑起一抹笑意,摇摇头,轻声道, “不疼的,以孙女一时疼痛,换祖母长久安宁,孙女觉得值。” 乔氏嗔她一眼,让身边的妈妈拿来药匣子,亲手替沈云裳重新包扎, “你呀,以后万不可再做这等伤身的事了。” 沈云裳把伤口用袖子遮住,眼神坚定地看着乔氏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孙女方才去见了苏姨娘,当初容貌娇媚的姨娘如今变得疯疯癫癫的,孙女只瞧她一眼就觉得害怕,更别提要在家里面处理事情的祖母了,母亲病重,父亲朝堂事务繁忙,祖母是孙女最亲近的亲人,为了祖母,孙女就是付出生命也愿意。” 沈云裳一番言辞恳切,字字锥心,直哄得乔氏把她搂在怀里疼惜。 从寿安堂出来,沈云裳漫步走在花园小径上,心中感慨万分。 经过今天这事,算是彻底笼络住了祖母,加上苏姨娘气运将尽,母亲的身子也在好转,太师府内应该算是安定了。 只要王姨娘不出什么乱子,那留着她也不妨事。 思绪飘忽,沈云裳就走到了同心苑,一进门就发现母亲正倚靠在床头吃药,忍不住鼻头一酸。 救回来了,她的母亲救回来了! 她三两步跑过去扑在母亲怀里,眼眶里泛着泪花,脸上却在傻嘿嘿地笑。 宋清雨抚摸着她苍白消瘦的小脸,心中泛起一阵心疼。 她才是个十多岁的孩子,正应当无忧无虑的时候,都是她这个做娘的太过软弱,才让孩子吃了这么多苦,让她变得这么憔悴。 “娘,您睡着了不知道,我可受皇上皇后和昭宁公主的喜欢了,皇上还封我做了扶玉郡主,苏姨娘也恶人有恶报,她的孩子没,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变得疯疯癫癫的,娘,以后咱们在府里可以过上安稳日子了!” 沈云裳说着,顺手给宋清雨削了一个苹果,切成小瓣放在她手里。 宋清雨伸手没有接苹果,而是对着沈云裳的脸蛋摸了又摸,还轻轻捏了几下,叹到, “云裳,都是娘不好,娘没有好好保护好你,让你受了这许多的苦楚,人都瘦成这样了。” 沈云裳歪过头把脸放在宋清雨手心蹭了蹭,一脸的享受, “娘,现在还说那么多做什么,现在你醒了,我们安安稳稳过日子就是。” 第87章 招兵买马(一) 沈云裳算算日子,时疫将近,她得在爆发之前做好最后的准备! 她拿上之前平王给他的那枚金坠子,径直来到了平王别院,门口的侍卫见她常来,并没有多加阻拦,只是进到院子里却是空无一人。 沈云裳把那枚坠子放在手心,高高举过头顶,大喊一声, “暗卫何在?” 马上出来一个围着黑色头巾,身着夜行服的男子,浑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沈云裳看着面前这人高马大的男子,身上的气势丝毫不弱, “暗卫只有你一人?” 面前那男子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朗声道, “平王殿下送给郡主暗卫三十人,皆藏匿于此,郡主有什么要吩咐的,直接吩咐夜刃便是。” 沈云裳环视了一圈问道, “既有三十人,如今怎只见你一人?其他暗卫何在?总该叫我都见了,认清楚才是。” 夜刃坚定说道,“三十人的名字皆为夜刃,若是郡主想见,兄弟们马上现身!” 说完,三十道黑影刷刷刷从树上,屋顶,门后等各处现出身来,齐齐跪在沈云裳面前喊了一句 “主子!” 这三十个人声如洪钟,齐齐喊话更是气吞山河。 沈云裳瞧着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心中是说不出的畅快,她从金坠子上取下龙形神兽放在夜刃手上,朗声道, “你们既然已经跟了我,那便是我的人了,从前的名字是旧主所取,不必再用,如今你们的新名字便是夜龙。” “夜龙得令!” 送出青龙牌后,沈云裳又乘马车到远洋酒楼,径直上了楼上的房间。 知书难得见沈云裳过来,忙带着前些日子结识的一个男人走到了楼上。 让男人等在门口,知书先走进去向沈云裳行了礼, “恭贺小姐荣封郡主!” 沈云裳忙上前虚扶住她,轻笑道, “你怎么也学得外面那些人似的,这般油腔滑调。” 知书就着沈云裳的手站起身,抿唇一笑道,“小姐这事是喜事,自然应当贺一贺。” 沈云裳拿出金坠子,把上面的白虎拿下来放在知书手里,郑重其事道, “我想打造自己的势力,如今你经营着几家铺子,财力雄厚,以后在外面方便行事,可叫昼虎,每月匀出一笔银子帮我笼络能人异士,也不需做什么,养着便是,必要时候以我这金坠子为令。” 知书看着手上的牌子,心中升起一阵与有荣焉的感觉,她隐隐感觉到,小姐要做的,是件大事,是件说不定能改天换日的大事! 知书把白虎牌挂在腰间,笑意吟吟地举荐起门外那人, “说是寻找能人异士,现在正好有一个,他名秦有,是元忠侯府秦管事家的儿子,为人圆滑,结交下不少好友,之前四小姐羞辱农妇那事,也是借着他的口传出去的。” 沈云裳一听来了兴致,身子坐得笔直,目光炯炯, “人在哪里,还不快请?” 知书起身去门外招呼一声,一个衣着整齐干净,面如银盘的男人走了进来,对沈云裳深深鞠了一躬, “秦有见过扶玉郡主,郡主千岁。” 沈云裳心下一惊,她受封这事应当只在去秋猎的人家中传开了才是,现在回来不过一日多,他就已经得了消息,当真是手眼通天! 沈云裳端起知书奉上来的茶,抿了一口,定定心神,淡然道, “果然不是个简单角色,不过要想在我手底下做事,光有些小聪明可不行,我还要再考考你。” 明人不说暗话,沈云裳也不多费唇舌“我想买一个竹编灯笼,你去给我买一个,这是十文钱,剩下的就赏你了。” 秦有拿过这十文钱咧嘴一笑,“能为郡主办差事,是秦有几世修来的福气,还请郡主稍坐片刻,小人稍后就将郡主要的花灯送上。” 秦有拿着钱走出门,留知书一头雾水, “小姐这是个什么考人的法子?好像在打哑谜一般,我竟一句也听不懂。” 沈云裳捏起桌上的糕点笑道, “这就是要考的内容,我不告诉他要买的样式,他也不问,只看最后买来的是否合心意。” “可这样一来,喜欢与不喜欢皆由小姐说了算,并没有个评判的标准。” “若他真像你说的那样是个人才,这点小事对他来说不算难,你我都且等着瞧。” 说完沈云裳就把糕点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甜软适中,倒是不错。 她从早上忙碌到现在还没吃点东西,早已经饿得不行。 “这糕点还不错,等下包上两份给我带回去。” 沈云裳与知书还没闲话两句,秦有就拎着一盏玲珑精致的梅花灯回来了。 这灯笼是双面立体梅花的形状,花瓣也是一瓣一瓣编出来的,随着烛火在灯笼中跳动,好似梅花在缓缓绽放。 沈云裳本就爱梅,见着便心下欢喜,不由得开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这灯会合我心意?” 秦有双手抱拳,弓着身子答道 “我看到今日小姐身上穿的衣服有梅花的暗纹,我去拿钱的时候,也闻到了似有若无的梅花香气,想必小姐独爱梅花,顾而选了这一款。” 沈云裳这才意识到什么,抬起衣袖轻嗅了下,果然一股若有若无的梅花香。 早些年她爱梅爱得厉害,命人将洗好的衣裳用香料熏过再放进衣柜里,久入芝兰之室而不知其香,连她自己都忘了这点,没想到秦有竟能注意到。 沈云裳把玩着灯笼,眉毛上挑。 这秦有,果真有点意思。 沈云裳突然把灯往前面地上一摔,扭着身子冷声道,“可惜你猜错了,这灯本郡主不喜欢!” 秦有依旧不卑不亢,蹲下身子捡起花灯放在桌上, “其实小姐想考我的并不是去买花灯,而是如何能让小姐不得不留下我。” 说着,秦有又站回原地,摆出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 “这灯是在一位断了双足的老者那里买来的,灯不值钱,只用了五文,剩下的五文,我自作主张,替小姐积了善德。” 第88章 招兵买马(二) 果然有几分手段,那五文银子不值什么钱,但外面已经人人都知道他秦有是在为扶玉郡主办事,若是不把他招致麾下,以后借着她的名声做什么可就难保了。 沈云裳勾唇一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玄武神兽放在秦有手里,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元忠侯府是我外祖家,我与秦管家也多有接触,自然信得过你的人品,这枚玄武牌给你,以后人脉交际的担子,就放在你身上了。” 秦有没有丝毫意外,直接跪在地上双手接过玄武牌,高喊一声, “必将为主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云裳又从金坠子上取下最后一块朱雀牌,放在手里细细打量。 她早就已经有了朱雀的人选,只是那人生性自由,不知道会不会愿意为她留下。 “侍灯,拿上那两包糕点,我们回太师府。” 回到太师府,沈云裳径直去了瑶雪苑。 从她重生后这院子她甚少过来,如今杨姨娘疯着,她自然要尽一尽姐姐的义务,来看看她这个庶妹。 刚一进去,一个杯子就直接飞出来摔在沈云裳面前的地上,好悬没砸在她身上。 沈云容看着沈云裳有些咬牙切齿,恨恨地问道, “如今我弟弟没有了,姨娘也不在了,我所有的依靠和指望都没了,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吧!” 沈云裳示意侍灯守在门外,自己提着一包糕点走进屋内,把糕点打开放在小几上,轻抬下巴示意沈云容, “尝尝吧,今天新尝到的,味道还不错。” 沈云容双手环抱住胳膊,脸上不屑地讥讽道, “哼,沈云裳,你会有那么好心给我送东西?我可不敢吃,别再是下了毒。” 沈云裳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随即捻起一块糕点自己吃了下去。 “妹妹以为我会像你那么蠢吗,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下毒,还亲自送东西过来?” 沈云容一受她讥讽,心中更加不服气,坐在桌前要吃的时候突然发现这是远洋酒楼的新点心,还没有确定拿出来卖,只有几家有权有势的老客才能提前尝上一点,而沈云裳竟然给她带了整整一包! 沈云容这才意识到,沈云裳好像瞒了她太多秘密,寻常人穷其一生能坐上县主的位置已经是难得,可她不过短短几个月,就从县主做到了郡主,除了时运,她背后一定还有更多其他的东西! 想到这里,她冷冷开口问, “你今日来送这点心是什么意思?是在炫耀你扶玉郡主的身份吗?” 沈云裳又是一笑,拿着样式精巧别致的糕点在眼前看了又看,语气中满是嘲讽, “我的好妹妹,这件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我还有什么好炫耀的呢?我想告诉你的是,远洋酒楼与我关系不浅,我也没有刻意隐瞒,但凡苏姨娘能查出来也不会被夺了管家权,云容妹妹对那农妇好一些,也不会臭名远扬,还有许多种种。” 沈云容听她把事情一庄庄,一件件地说出来,背后不由得渗出一层冷汗。 明明那么多事她和姨娘都是私下里做的,怎么沈云裳还会知道的那么清楚! 沈云容突然觉得,沈云裳在这太师府中下了一盘大棋,她,苏姨娘,还有雨儿,绯儿,这许许多多的人,都是她的棋子,都被她看的清清楚楚! 沈云容越想越害怕,她对沈云裳实在算不上好,若是沈云裳旧账重提,想转头来对付她,她又该如何应对。 沈云裳见沈云容呆站在那里不敢动,知道她是怕了,心中嗤笑一声,把糕点往桌上一扔, “我不想再跟你玩了,来送点心就是告诫你,以后最好夹起尾巴做人!别再让我撞见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否则你只会比苏姨娘的下场更惨!” 说完,就径直走出了门,只留身后一脸惊愕的沈云容和滚落在地的糕点。 从瑶雪苑出来,沈云裳急急奔向同心苑。 只要那个人答应留下,那她在京中最基本的部署就完成了。 既然靠山山倒,靠河河干,那她就靠自己! 她本只想有在京中帮忙做事的人,但现在,她要培养自己的势力,培养一个,足以阻止太子登上皇位的势力! 敲开张妙手的门,沈云裳还没说什么,张妙手只当她是来问宋清雨的情况,头也不抬地说, “你母亲现在好得很,只是身上的毒大概要调理几个月,我已经留好方子了,等她的病情再好一点,也到了我该走的时候了。” “云裳已经拜先生为师,先生一身的本领只教了云裳不过分毫就想离去,是否太过不负责任了些。” 张妙手哈哈大笑一声, “就我教你那些东西,已经可以保证你在府宅之中性命无虞,又何必非要将本领学个干净?” 沈云裳表情严肃,淡然道, “当初云裳拜师的时候先生说,学医,乃是为了悬壶济世,怎的到了云裳这里保命就够了,还请先生将本领传授干净,免得让云裳先头过的三个难关成了笑话。” 张妙手长叹一口气,将手里的东西放回原处,哀叹道, “你这又是何必,我最多在这里留两个月,等把你母亲的身子调养好了就走,这两个月内你能学些什么都是你的造化。” 沈云裳低头沉思了一下,距离时疫爆发大概还有半月,到时候会有大批难民涌入京城,以张妙手的性子必定会留在京中医治流民,不如到时候再劝他留下来。 沈云裳捏了捏手上的朱雀牌,一口答应下来,顺便把从远洋酒楼带回来的糕点递给张妙手, “这是从酒楼带回来的点心,特意给师父带的。” 张妙手拿过糕点直接打开,拿起一块放在嘴里, “果然好吃!” 京中,梦仙居,廉王面前的桌上已经堆满了酒瓶,他还在不停往嘴里倒酒,两颊喝得驼红,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绿梅身着舞衣,手里抱着琵琶,推开门缓缓走进来,顺手把身后的门关上,娇声道。 第89章 绿梅献舞 “这是从番外传来的裙子,配着手上的铃铛可做胡璇舞,廉王殿下可有兴趣一观?” 平王放下手中的杯子,睁起迷离的眼睛望向面前那人,只见眼前的绿梅一身淡蓝色纱裙,衬得她身姿窈窕,手腕和脚腕处都带着挂有铃铛的手镯,稍有动作就叮当作响,脸上以一层薄纱覆面,皎白的脸蛋若隐若现,一瞬美目眼波流转,摄人心魄。 廉王呆呆地看着在对面作陪的绿梅,笑道, “美,真是美,只是本王还没见你这么穿过,倒是新鲜。” 绿梅抿唇一笑,把手中的琵琶轻轻放在椅子上,转身寻了个宽敞位置,摇着手里的铃铛就舞了起来。 她自小沦落青楼,跟着红枝习得一身舞蹈技术,腰肢细软,再配上这塞外的舞蹈和银铃,廉王只觉得要沉溺在这温柔乡中。 又灌了两杯酒下肚,平王看着绿梅覆着面纱的脸,不由得想到了另一张消瘦清纯的脸。 她也善弹琵琶,若是有她在身侧,想必此时也不会如此烦忧了。 绿梅察觉到廉王有些心不在焉,一个转身就跌到了他的怀里,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用嘴叼走他手中的杯子扔在地上,媚声说到, “殿下难得饮了这么多酒,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也好让绿梅与殿下一同分担。” 廉王看着绿梅的眸子,心中不知怎的竟生出几许鄙夷。 她不过是个风月场所的女人,如何知晓朝堂上的事,更别提说什么助益了,他目光灼灼,好像能看透绿梅的内心,薄唇轻启,喷薄出的气息掺杂着浓烈的酒意, “本王喜欢聪明人,你从前从不多问,所以本王才视你为知己。” 绿梅知道她这是惹廉王不高兴了,连连把身子往他怀里凑,声音也更加勾人, “难道我在王爷心中,就只是个知己吗?嗯?” 廉王哈哈一笑,一把揽住绿梅的腰肢抱在怀里,起身向床榻走去。 沈云裳正捏着手指头算还有多久时疫会来,侍灯打着帘子进来就说了皇后要回家省亲的消息。 皇后要回家省亲?沈云裳有些不解,按理说如今又不是什么年节,皇后娘娘怎么会生出回家省亲的想法。 而且若是皇后回家省亲,按着规矩,母亲也应当回家陪着,只是如今母亲这身子…… 沈云裳有些放心不下,起身去找张妙手, “师父,母亲如今这身子好的怎么样?若是现在出门回娘元忠侯府用饭,是否会有影响?” 沈云裳其实不想折腾母亲这一趟,只是她刚封了郡主,母亲身子大好的消息也递进了宫,这个时候皇后省亲她们不去,只怕外面都以为她恃宠而骄,张狂无度了。 张妙手瞧了瞧外面深秋的天气,仔细斟酌了一下才说道, “去是能去,只是要注意不要让你母亲见了风,她身子本就弱,若是这个时候寒气入体,那她又要吃上许多苦头。” 沈云裳表情严肃地点点头,只要能去就行,她加封郡主后皇家送来了郡主品级的仪仗,奢华非凡,不仅宽敞,更是暖和,母亲坐她的仪仗去便不会有问题。 这日,沈云裳早早就来了同心苑,帮母亲更衣。 今日宋清语一身云锦织就的山水罗裙,上着湖蓝色石榴花暗纹褂子,其中颈间,袖口都镶了厚厚的白色毛边,整个人看上去素雅又喜庆。 沈云裳给母亲披上新做的狐裘,裹了又裹,才领着母亲出门。 宋清语已经快要一年没出过瑶雪苑的房间了,更何况又是长期卧床,如今只是走到门口坐马车,都觉得骨头麻酥酥的舒服极了。 马车沈云裳也早就吩咐侍灯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上,不会渗进丝毫寒意。 “母亲,太师府在城东,元忠候府在城西,驾车也要一个时辰,不如母亲先小憩一会。” 宋清语本来精神头不错,不过想着等下一家子团聚,怕到时候犯困坏了气氛,也就应允了。 “夫人,二小姐,太师府去元忠候府要经过一闹市,奴才想走另一条偏僻些的路,也免得扰夫人清净。” 沈云裳想了一下,确实如此,城中有各种集市酒楼,来往的行人颇多,马车反而行使得慢,除了特意去办事,常常会选择绕路。 况且她刚封郡主,就这般招摇过市,也实在太高调了些,沈云裳也没多想,直接吩咐道, “你看着办吧,只要在午时前到侯府即可。” 听见这话,宋清语心里却升起一丝疑虑,太师府到元忠侯府的路也不是第一次走了,怎么还会有这一问, “这车夫不是府里常用的吗?我记得之前出府车夫都不会这么多问一句。” 宋清语被苏姨娘接二连三的暗害,如今也多了几分心思,事出反常必有妖,多问上几句总是心里踏实些。 沈云裳怕母亲病重多思,紧忙说道, “母亲放心,今日我们出府的事众人皆知,出了事他也逃不了干系,许是新来的,自己不敢拿主意,才这么多问了一嘴。” 沈云裳嘴上劝慰宋清语不要多想,却偷偷拿下自己头上的长簪握在手里,现在已经坐上了马车,既然那人敢换车夫,就一定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况且现在换车夫就赶不上午膳的时候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愿是她多虑了! 车夫一鞭子下去,两匹马拉着如同小房子般的车身缓缓向前走,起初还能隐隐听到街道两旁传来的叫卖声和人群熙熙攘攘的声音,走着走着,竟然再听不见半点喧嚣。 沈云裳察觉到有反常,本想打开帘子瞧一瞧,却发现因为怕宋清雨受风,帘子被钉得死死的,要想查看情况只有供人出入的那扇门。 只是真的通过那扇门出去查看情况,势必会打草惊蛇,引起贼人警戒。 沈云裳不记得自己得罪过什么权贵,要说唯一有些矛盾的也就是昭宁,但昭宁远不会用这法子来吓她。 第90章 路上遇险(一) 正在思索,马车却突然停下,直晃得沈云裳和母亲差点摔出去。 “夫人,二小姐,元忠侯府到了,请下车。” 沈云裳细听了周围的动静,又在心里估摸了下时间,压低声音对宋清雨说道, “母亲还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吗?是皇后娘娘回家省亲的日子,按照礼数来说门口必得是热热闹闹有人候着,可现在却安静得什么似的,而且时间也对不上,咱们还是小心为妙。” 宋清雨早有疑心,此时也是噤声点点头,默默拔下头上的发簪握在手里。 那车夫见两人迟迟不下车,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句, “元忠侯府到了,还请夫人,二小姐下车!” 这一句话喊出去又像是石沉大海,他终于按捺不住性子,直接打开车门走了进来。 沈云裳借着开门的缝隙瞧清楚了,这哪里是什么元忠侯府,明明是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看来车夫是直接把她们从太师府门口拉到这里,所以时间才会对不上。 那车夫见事情已经败露,索性也不装了,歪嘴一笑, “呦,没看出来嘛,你们两个还挺机灵,本来那位只是说让我们绑了你们,只要你们配合,不会有什么痛苦的。” 说完大手往前一抓,就要拉沈云裳下车。 沈云裳早就做好了准备,在他进来前更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哪是那么容易就被抓住的,直接一个反手就用簪子在他胳膊上划出一道口子。 那人没想到沈云裳能伤了她,一时间怒睁双眼,恶狠狠盯着沈云裳, “妈的小贱人,老子话都跟你说的那么明白了,敬酒不吃吃罚酒是吧。” 宋清雨见他被激怒,怕做出什么不要命的事来,下意识就上前半步,手臂一揽,把沈云裳护在了身后。 虽说她身子余毒未清,沈云裳又多次受伤,身子虚得很,可她们手里都握着长簪,奋力一搏未必不能搏出一条活路! 宋清雨正想着,就听他招呼一声,身后立马出现了几个身形彪壮,横眉竖眼的大汉。 那车夫捂着胳膊上正在流血的伤口,往地上啐了一口,又骂道, “臭婊子,今日就让你们知道知道得罪爷是什么下场!” 说罢,作势又要往里进。 宋清雨见硬拼不行只能急急呵住他, “且慢!我是朝廷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皇后亲妹,她是刚晋封的扶玉郡主,若是动了我们两个,什么后果你知道!你背后那人给你多少银子,我们也给得起,倒不如行个方便。” 宋清雨刚一说完,那车夫一个耳刮子就扇在了宋清雨脸上,半张脸都被打得通红,霎时间浮现出五个指印。 “奶奶的,老子在城里给你们当奴才,现在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还敢给老子摆款!信不信老子现在办了你,看回去你还有什么脸面活着!” 这时,离他最近的那个壮汉面露难色,提醒一句, “主子只让咱们抓人,可没说要做那起子事,况且这小的……” 那人话说到后面,声音渐渐轻了下去,说多错多,这些个夫人小姐都是人精,要是让她们猜到背后的主子是谁可就不好了。 车夫转过身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似是在嫌他多嘴,转头看向宋清雨, “小的不能碰,我看这个老的也不错,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只要你身子脏了,回去你也活不了!” 说完,眼中闪出淫邪的光,对着宋清雨上下打量。 另一边的壮汉直接把门从车厢上卸了下来,高声嚷嚷, “咱们几个大男人,还怕这两个娘们不成!” 说着作势就要往里冲。 宋清雨看出这几人都是亡命之徒,只能一边护住沈云裳,一边手中紧握簪子防护。 可她不过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哪里是这几名壮汉的对手,不过三两下,宋清雨手中的簪子就被挑飞出去。 沈云裳也不知道那些个暗卫有没有跟来,这里荒山野岭,也没个容身之处,但眼下这个情况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事态紧急,沈云裳向着外面高喊一声,“夜龙何在!” 随着话音刚落,平白地冒出几名穿着夜行服的黑衣人,上前直接钳制住了几人。 宋清雨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沈云裳刚想上前去盘问清楚,就听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传来,不多会,平王就出现在了眼前。 “裳儿你没事吧!” 平王一见沈云裳,忙过去把她紧紧抱住,上前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沈云裳从平王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拼命用眼神示意,平王这才注意到坐在一旁惊魂未定的宋清雨。 “哼,你们且先高兴着,马上你们就会阴阳相隔了!” 车夫被捆绑住手脚扔在一旁,此时见平王过来忍不住出言讥讽。 话音刚落,几支羽箭伴随着破空的声音径直扎在了车厢内的地板上。 平王眉头一皱,上前直接揪起车夫的衣领怒问道, “你们还安排了杀手!” “哈哈哈哈!” 车夫笑得癫狂,眼神也变得愈加兴奋起来, “没有杀手把你们弄到这荒山野岭来做什么!哈哈哈,老子这辈子能有你们做陪葬也算值了!你们就等着命丧黄泉吧!” 话音刚落,又有几支羽箭飞来,被数名暗卫齐齐挡下。 沈云裳眼中满是慌张,暗卫固然能挡住箭矢,但敌人在暗,她们在明,只要暗卫有失误,她们就没有生还的可能! 沈云裳不知道敌人都埋伏在哪里,只能冲着空气喊话, “诸位好汉,你们想要什么直言便是,何必冒着这么大的风险!” 沈云裳敢这么喊话,就是看刚才那些人的意思,好像不打算对她动手,那她就可以以自己为筹码去谈判! 果然,没再有箭矢射过来,过了半晌,对面开始喊话, “把扶玉郡主绑过来!我们要活的!” 沈云裳双眼微眯,他们的目标果然是她! 平王从车上随意撕下几块布条,把沈云裳的手反剪到背后,用布条绑上,然后推着她往前走。 第91章 路上遇险(二) “你怎么会来?” 沈云裳察觉到事有蹊跷,故意把步子放慢和平王搭话。 “我在府里突然有人来传,说你在山路上被绑架,让我只身来换你,我不敢犯险,就策着马赶来了。” 沈云裳越想越不对劲,平王赶来的时候她们才刚遇上贼人,那人一定是事先知道才去平王府传的消息,能安排这么一出的人,肯定也是劝皇后回家省亲的人,能接触皇后的人可并不多! 显然平王也想到了这一层,贴在沈云裳的耳边嘀咕, “前些日子廉王进了宫,只是不清楚有没有去见过皇后,皇后宫中戒备森严,我也不好安插眼线进去。” 廉王?可是廉王何必要派人来绑架她们? 还没来得及细想,对面的人又开始催促, “喂,你们别在那里嘀嘀咕咕磨磨蹭蹭的!再不赶紧过来我可要射箭了!” 想知道的消息已经知道了,沈云裳也就没再磨蹭,走到了他们面前。 领头那人伸手捏捏沈云裳的脸蛋,发出啧啧两声, “太瘦了,脸上都没什么肉,也不知道这样的女人主子要来干嘛。” 说完,刚想上去抓住沈云裳,就被平王抽出配剑,直接砍掉了他的手臂。 其他几人意识到不妙,刚想抽身逃脱,却被暗卫死死按住。 平王剑尖直指那人喉咙,神情冷漠,好似在看一具尸体。 “说,是什么人派你们来的?” 沈云裳正在解手上的束缚,就见为首那人下颌微动,她下意识叫喊出声, “他要服毒!” 手下人忙上前去抓住他的喉咙,可惜为时已晚,那人嘴角缓缓流下暗红色的血迹,不过片刻便倒地不起。 沈云裳仍旧不死心,上前查看后顿时泄了气, “已经死透了,看来是早就在牙缝中藏好了毒,只等事情败露就马上服毒自杀。” 平王转头看向沈云裳,眼中尽是担忧, “这事交给我来查吧,你怎么样,没受惊吧。” 沈云裳摇摇头,看着还在残垣断壁中的母亲,叹了口气, “等下我找人去元忠侯府传个话吧,还得劳烦你找辆马车送我和母亲入城。” 平王点点头,“应该的。” 回到太师府,沈云裳赶紧让张妙手查看了母亲的情况,好在只是受了些惊吓,开上一剂凝神的方子即可。 张妙手刚走,宋清雨就把沈云裳叫住,她也不是傻子,今日这情况任谁也能看出来他们之间关系非同一般。 她拉住沈云裳的手,面色有几许凝重。 如果有的选,她只愿沈云裳能嫁给一个普通人家做妻子,远离后宅争斗,但他们这样的人家,往往是没得选。 “你和娘说句实话,你与平王,现在是什么关系。” 沈云裳早就猜到大概会有这么一问,并没有很多惊讶,而是敛了神色,闷闷说了一句, “娘,以我如今的身份背景,大抵是嫁不到什么普通人家了,那么几位皇子之中,娘以为女儿该如何抉择?” 宋清雨没想到这一层,仔细想来,现下京中除了昭宁,便是她沈云裳风头最盛,被诸位皇子争夺也是情理中事,确实再难嫁入普通人家。 “于是你选择了平王?” “是,太子府中妾室众多,个中关系更是盘根错节,仅仅一个太师府就已经让女儿心力交瘁,自然不愿再去东宫争斗,廉王对外风评不好,女儿能选的只有平王,况且他对女儿有恩,几次三番搭救,女儿若能嫁给他,也算是还了恩情。” 句句分析皆出于利益得失,宋清雨眼底泛上心疼,她捧在掌心疼的女儿,硬生生被逼成了只会算计的怪物! “那你呢?你心中是否属意于他?” 沈云裳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语气中依旧没有几分情感, “女儿愿意嫁给他。” 宋清雨张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现在说什么都很无力,只得作罢。 梦仙居,绿梅拿出一箱子的金银财宝放在桌上,目光灼灼饮着茶, “妈妈,这一箱子金银珠宝,应该够给我赎身了吧。” 梦仙居的妈妈神色有些不好看,她没想到绿梅有朝一日竟要赎身。 绿梅可是她梦仙居的头牌,自从红枝死了以后,梦仙居生意惨淡,直到绿梅一舞,才引得人人争相只为见她一眼。 现在她要赎身,那岂不是她的摇钱树走了,那和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区别! 妈妈脸上扬着奉承的假笑,上前去甩着帕子拍拍绿梅的肩膀。 “你在梦仙居这不是挺好的吗,何必非要赎身呢,你看,我每天也不要你接客,又每日只让你跳一支舞,你没亲没故赎了身子走了,又能去哪呢。” 绿梅唇角微勾,这样的话术,也不知道她都听了多少遍了,只要姐妹中有人想要赎身,她必然要摆出这副为你着想的样子相劝。 别人或许能劝住,她绿梅可是铁了心的要走,不管妈妈说什么,她都要走! 她把妈妈的手从肩头上拿掉,一脸的不屑,又褪下手上戴的翡翠镯子,扔进宝箱中,发出“叮”的一声, “这下够了吗?” 那镯子是绿梅身上最后一件傍身之物,还是与廉王初见之时廉王赏她的,如今连这镯子都能舍弃,可见绿梅心意之坚决。 妈妈当即变了脸色,这镯子她眼馋许久了,数次施压都没拿到,现在绿梅竟舍得了,看来是打定了主意要走。 她脸上的笑意尽数褪去,转成一脸的讥讽,捏起镯子放在眼前看了又看, “不是我说你,你真当和廉王睡过几次,人家就能收了你了?他要是真那么喜欢你,怎么不早来赎你,要等你自己攒银子赎自己!说句实在的,咱们这的女人就别想什么情啊,爱的了,趁着年轻,好好攒些银子傍身可比男人可靠。” 绿梅听着妈妈近乎辱骂的语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有些可笑。 妈妈是在害怕,怕她走了以后没人能帮她赚银子,她骂的越狠,就代表越心虚,越想她留下来。 第92章 绿梅赎身,时疫初起 “我只是想要从良,与廉王无关,还请妈妈快些把我的卖身契和籍契拿来,否则,别怪我告到官府,大家都不好看。” 妈妈脸色彻底黑了下来,眼睛像饿狼一般直勾勾盯着绿梅,慢慢从袖口拿出两张泛黄的纸张,一把拍在桌子上,皮笑肉不笑地讲, “你可要想好了,你出了这个门,以后可就再难回来!到时候京中谁人还认识你!” 绿梅悠然自若地拿过那两张泛黄的纸,塞进袖口,然后扔下一桌的珠宝,大步流星走出了门。 绿梅赎身的事很快传遍了京城每个角落。 太师府,长宁阁。 侍灯打了帘子进来,不住地搓着已经冻僵的双手,兴奋地跟沈云裳说, “小姐,听说京中梦仙居的头牌绿梅赎身了,这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可热闹了。” 沈云裳放下手里的书,颇有几分兴趣。 “名伶赎身,天下大乱,以后的日子热闹多着呢。” 侍灯一听这么说,心中有点害怕,小心翼翼地问沈云裳, “小姐,你是在吓奴婢的吧,哪有那么容易天下大乱。” 沈云裳被她的样子逗笑了,扬扬手里的书, “是书里这么写的,还真把你唬住了?以后的事我怎么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呗。” 说完,沈云裳又把视线放在书上,心中却暗暗想着。 这天,终究是要变了。 “小姐,京中出了一场怪病,染上的人咳嗽不止,有的还咳出血来,一时间惹得大家人心惶惶的。” 侍灯才放下去的心,又被琉璃提起来,说话都染上了哭腔, “小姐,您才刚说完,这天下要大乱,马上就出现怪病,怎么办啊小姐。” 沈云裳无奈地抚了抚额头, “天塌下来有你家小姐顶着,你有什么好怕的。” 说完,又翻看着手上的书。 这一世的症状和上一世差不多,看来她提前准备的药应该也能起到效果。 只是现在拿出来有些为时过早,难免惹人怀疑,要等,等到太医院那边有结果了才能有所动作。 沈云裳摩挲着手中的朱雀神兽牌,如果她算的没错的话,这件事之后,张妙手就能留在京城了。 思来想去,沈云裳还是下地写了几张条子差人给知书和秦有送去。 时疫这件事,是她已经酝酿了很久的一盘大棋,借着这件事说不定她能影响京城的局面,有了与上位者谈判的资本,命运就能抓在自己手里! 写完条子,沈云裳就去了同心苑,一是为了看看母亲,二是看看那张妙手的想法。 行至屋内,宋清雨刚吃完药,正吃着蜜饯败苦,见沈云裳过来忙招呼着她坐下。 “裳儿,娘听说京中传来一种病,得了的人都会咳嗽,传染性也强,你可知道此事?” 沈云裳坐在宋清雨床边,替她拢了拢身上披着的外套,安抚地说, “听说了,是一种时疫,外面流民传进来的,不过娘不必担心,杨姨娘已经购置了大量的药材制成香包分发给府中各处,又吩咐了人四处烧艾泼醋,太师府不会有事的。” 听见杨姨娘已经做好了安排,宋清雨的心里稍稍放下心来,拉着沈云裳的手叮嘱道, “既安排好了,那咱们没事也不要四处乱走,免得沾染上。” 又陪着母亲说了几句,去到张妙手房里一看,果然又在收拾行礼。 张妙手见自己的行径被发现,登时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嘿嘿一笑,正想说点什么,就被沈云裳打断, “我知道先生心系外面的灾民,就算现在我强行将先生劝留下来,也只是让先生平白忧心。” 说完,沈云裳取下身上一直佩戴的金坠子,拿下上面的朱雀牌,向前两步放在张妙手的手心里。 张妙手看着手心的牌子下意识就想推辞, “别别别,这牌子一看就绝非凡品,太过贵重了,我不能收。” 说完就想把牌子塞回给沈云裳,哪知沈云裳一把把他的手按住,目光灼灼地盯着张妙手的眼睛,一字一顿,神情严肃的说, “先生若是想救更多的人,就听云裳慢慢说,这牌子一共四块,云裳给了四个人,先生拿着这牌子,在京中做事便没人敢拦先生。” 听沈云裳这么说,张妙手才没再做推辞,默默把牌子揣进怀里。 这次的时疫来得突然,人们的反应又比较强烈,必然会有奸商在这个时候发国难财,如果没有这块牌子,以他的力量未必能救几个人,可能连买药材都费劲。 沈云裳扶见他把牌子收进包袱里,这才跟着说另一件事, “云裳在京郊早就盘下一间药铺,打算送给先生,若先生要出去救人,那里也是个安身之处。” 张妙手正为这事发愁呢,时疫传染性强,客栈都早早关了门,他出了太师府在京城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又是寒冬,正不知道去哪。 这真是想打瞌睡就送来了枕头,而且药铺就不会缺药,他可以放开手脚去做! 张妙手脸上霎时间变得喜笑颜开,捋了捋胡子就要往外走,突然像想起什么事似的,又转过来盯着沈云裳的眼睛问, “我还是治好你的母亲就走哦,你可别用这事要挟我,逼我留下!” 沈云裳笑笑,“那是自然。” 放走张妙手后,沈云裳拿出早就准备出来放在长宁阁的药材,连夜缝制了几个香包,让侍灯送到宁平侯府。 昭宁在宫中,自然有最顶好的东西用着,她就是怕事发突然,安宁没什么准备。 侍灯看着手中的香包,纠结了半天还是问出一句, “小姐,您不往平王府送几个?” 沈云裳这才想起来她与平王早已不是普通的亲戚关系了,她垂下头苦涩地笑了笑, “平王估计被传进宫了,不必给他送,快给安宁送去吧。” 侍灯走后,琉璃脸上也挂着忧心, “小姐,这病传染的厉害,咱们在府中进进出出这么多趟,会不会太有风险了?” 沈云裳没回她的话,只静静看着窗外的初雪。 第93章 神秘话本子 她想要的何止是风险,时疫得过一次,便再难得第二次,她要的,就是让自己尽快染上时疫,越严重越好。 置诸死地,而后重生。 三日后。 “小姐,不好了,太师府出时疫了!” 沈云裳神情自若,太师府这么多的下人进进出出,怎么可能平安无事,顺口问了一句, “是吗,是从哪里发现的?” 琉璃想了一下,“是瑶雪苑。” 沈云裳把手中拿着的书“啪”地一声合上,眉头也随之拧紧。 怎么会是在瑶雪苑? 她之前去叮嘱过沈云容,要她安份些,若她听话,时疫最开始只会从长宁阁或厨房开始。 看来沈云容真是没把她这个嫡姐的话放在心上! “小姐,听闻四小姐赞了笔银子,常偷偷看望柴房那位,说是还时不时送些药品过去。” 琉璃见沈云裳神色不太自然,递上一杯茶,把打探来的消息悉数告知。 沈云裳接过茶杯,放在鼻尖闻了闻,很香,是新送来的茶,只是她现在却没心思喝,顺手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 上次她去见过苏姨娘之后,苏姨娘就变得有些疯疯癫癫的,总归父亲对苏姨娘没有多做过问,她也懒得去看苏姨娘是不是装的。 现在看来,沈云容如此费心费力,八成苏姨娘是真疯了,只是手里还握着些沈云容想要的东西,不过她银子是从哪来的呢… 沈云裳思索着,耳边传来一阵笑声,她这才反应过来侍灯有些过于安静了,自顾自起了身,偏头去看她在干什么。 侍灯丝毫没有注意到她已经被发现了,还在捧着手上的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发出几声傻笑。 沈云裳趁她不注意,直接一把抢走了她手上的话本子,瞟了几眼。 “小姐你干嘛,吓死奴婢了。” 侍灯被沈云裳吓了一跳,忍不住拍胸口。 沈云裳没理她,眉头却越皱越紧。 只这几眼,她就被上面的内容深深吸引住,甚至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 上面的故事她实在是太熟悉了,那明明就是她重生前,被沈云容踩在脚下的日子! 迅速翻了几页,沈云裳更加确定了,这上面的主角就是她! 只是那人怎么会知道她重生的事,怎么会把上一世的事写出来! 强压下心里的惊慌,沈云裳想起来方才琉璃传进来的消息,沈云容在赚银子,而且与外界常有联系,不管怎么样,她都得去一趟瑶雪苑! 她披上鹅黄色的斗篷,用丝巾帕子捂住口鼻就要往外走,侍灯和琉璃急急在门口拦住她, “小姐,太师府已经闹时疫了,外面的事有杨姨娘打理呢,您不能出去啊!” “是啊小姐,您是千金贵体,要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使得!” 沈云裳站在门口,看着她们担忧的神色,叹了口气, “这件事我心里有把握,若你们想去就跟我一起,若不想去也可免了这几天的差事在房中避避风头。” 现下时疫闹得厉害,又症状严重,她们害怕也是应该的。 琉璃和侍灯对视一眼,明白小姐是在替她们着想,可她们早就把小姐看得比命都重要,怎么可能让她只身犯险! 她们两个对视一眼,眼中是说不出的坚定, “小姐,我们跟你去!” 说完,就跟在沈云裳身后往瑶雪苑走。 沈云裳见这这一路上遇见的人都是惊慌失措的样子,每每见到人都躲得远远地,生怕对方身上的病传染过来。 太师府尚且如此,只怕外面的情况会更严峻,争抢,推搡,趁火打劫的事怕是不会少。 走到瑶雪苑,门口早就有两个身形高大的人在此看守,他们见着沈云裳恭敬地行了个礼,齐声道, “主君下令严加看守,瑶雪苑任何人不得出入!” 沈云裳没说什么,给侍灯递了个神色,侍灯立马心领神会,向前一步, “主子听说瑶雪苑中有人染上了时疫,特意过来看看,免得传染府上其他人,也显得天恩浩荡。” 主子常常是对宫里娘娘的称呼,侍灯又特意提到天恩浩荡,就是在提醒这两个守门的,现在可不是太师府二小姐要进去,而是郡主娘娘要进去,若他们敢拦着,就是不把皇室放在眼里! 那两人对视一眼,这府里还是主君说了算,可郡主的旨意他们又不敢违背,只得在那里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侍灯见两人迟迟拿不出个主意,有些不耐烦, “没什么不能放行的,今日这事我们不会往外说,若是真有什么后果我们也自己担着,绝不给二位大哥添麻烦!” 说完,还从随身荷包中拿出碎银子往他们两个手里塞。 拿人手短,听见这话,两人又实在不敢得罪郡主,只能偷偷给门开了条缝,面色带着几分恳求, “我们今日给郡主娘娘行方便,希望郡主娘娘也不要为难我们,看完就尽快出来吧。” 沈云裳点点头,就带着侍灯琉璃从缝中挤进了瑶雪苑。 没了苏姨娘,瑶雪苑果然不富从前的富丽堂皇,院中的雪都只扫了一半,想来是沈云容没本事管好底下人,能用的又病了几个,这才有了如今的窘状。 疾步行至屋内,正瞧见沈云容慌忙把什么东西藏在身后,沈云裳一个眼色,侍灯和琉璃就上去争抢。 沈云容一个人争她们不过,忙叫道, “挽春!挽春快来帮忙!” 挽春听见声音撸了袖子出来,一见是沈云裳,顿时气泄了三分。 沈云裳见状赶紧添油加醋, “挽春,我命令你不许抢!扶玉郡主的令你也敢违?” 挽春上次买毒的事被沈云裳知道,本就有些怕她,现在又拿郡主的身份来压,更是不敢造次,唯唯诺诺地劝起沈云容来, “小姐,您写的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既然二小姐想要就给她吧。” 话音刚落,沈云容手里的册子就被对面二人抢去,她一时气急,直接甩了胳膊来打挽春, “贱蹄子,我叫你出来是让你偏帮别人的!” 第94章 沈云容传染 挽春心中委屈,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捂着脸在一旁哭哭唧唧。 侍灯见了颇为得意,从前沈云容和挽春蛇鼠一窝,没少欺负她们长宁阁,现在亲眼瞧着两人窝里斗,别提多爽了。 沈云裳无暇去看那主仆俩的闹剧,赶紧翻看侍灯从沈云容手里抢来的书稿,果然是后面市集上还没流通的部分。 沈云容瞧见沈云裳这幅样子,心里隐隐有些害怕。 这个故事是她写的自己想象中的事情,而且其中的人物都做了模糊处理,谁都猜不出来写的是谁,沈云裳怎么会知道她在写话本,难道… 她顿时有些气急败坏,用手指指着沈云裳的鼻子骂道, “沈云裳,你派人监视我!” 沈云裳用看傻子的眼神瞧着沈云容,没说什么,转头接着看向手里的书稿,看到有些内容和上一世出入较大,这才有些放心。 看来这些内容是沈云容根据她之前和苏姨娘的计划编撰的,等到后面苏姨娘疯了,剧情就对不上了。 确定了沈云容不是一起重生过来的,沈云裳心中本就不多的惊恐也随风散去,转过头对沈云容摇了摇手中的书稿嗤笑了一声, “四妹妹再怎么说也是太师府四小姐,是月钱不够用还是怎的?怎么干起那起子穷酸书生做的行当?要是祖母和父亲知道了,指不定心中要多失望呢。” 沈云容本想偷偷赚些银子,把苏姨娘治好,再让她假孕,哪成想银子没赚多少,都给姨娘吃药搭进去了不说,还被沈云裳发现了! 她怒视着沈云裳,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脸上还是强扯出一个笑容,反唇相讥, “哼,姐姐又能好到哪里去,之前还不是扮做了下九流的戏子!咱们两个谁也别说谁!” 见她一身反骨,沈云裳立马就来了兴致,俯下身看着沈云容藏着几分慌张的眸子,颇有几分玩味地说, “我当初扮做戏子是为了哄祖母高兴,高门贵女为了尽孝道自贬身份,传出去外面人只会夸我,而你呢,写话本子是为了什么?为了给苏姨娘看病?这等家中丑闻,你且看看父亲会不会让你传出去,再与我做比较!” 说完,沈云裳直接把书稿往地上一扔,转身欲走。 这种东西她愿写便写,反正她也有这个本事让京中无人会看! 哪知,沈云容却猛地扑过来,一手扯下沈云裳脸上带的面纱,一手用帕子捂住她的口鼻。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侍灯和琉璃都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慌忙把两位小姐分开。 沈云裳深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定了定心神,这才看向早已经被侍灯和琉璃钳制住的沈云容。 她正张着嘴狂笑,放荡不羁的样子好像地狱的恶魔。 “本来我还在发愁呢,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你染上时疫,没想到你自己就送上门来了!你是偷偷来的吧,我看你这次还怎么去爹爹和祖母跟前告状!” 沈云裳看着沈云容那个张狂得意的样子,心中不住地暗笑。 她正想着尽快得上时疫,这样她才能治疗自己,才能把药材发出去,沈云容倒是歪打正着帮了她一个大忙! “我年轻,又身强体壮的,得了时疫没什么,可现在太师府既然已经有了,那我可不知道柴房那会不会出什么情况,毕竟当初苏姨娘掌权的时候得罪了不少人,若真有那落井下石的,妹妹独身在太师府,可算是没什么倚仗了。” 沈云裳的话让沈云容立马变得恐慌起来,要是苏姨娘真就这么没了,那她搭进去的银子可一分都回不来! 她还指着让苏姨娘假孕争宠,让瑶雪苑再过上从前的日子! “沈云裳你这个贱人!你这是杀人!你以后会遭报应的!” 听着沈云容破口大骂,沈云裳没忍住笑出了声, “妹妹可别忘了之前下毒害我的事,要遭报应也是姨娘和妹妹先遭报应,哦,不对,姨娘现在这般境地,应该是已经遭到报应了!” “郡主娘娘,您在里面太久了,请快些出来吧。” 门口那俩人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想进去看看又不敢,只得在门口催促沈云裳。 沈云裳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也不愿为难两个守卫,直接迈步往外走,懒得理会沈云容的叫骂。 走出瑶雪苑,走在花园里,琉璃试探地问沈云裳, “小姐,我们要不要趁着这件事,直接把苏姨娘…” 沈云裳在湖边看着早已经被冻上的枯枝,想起静一大师教过她的,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她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已是上天垂怜,怎么敢再种恶因。 她长叹口气,摆摆手,“罢了,她生老病死皆有她的定数,只要她不做坏事,也不必让自己手上沾血。” 回到长宁阁,沈云裳就找出些药给侍灯和琉璃用下。 之前沈云容是直接用帕子捂住她的口鼻,回来的时候她又刻意和她们保持了距离,现在让她们吃些药,应该就不会再有问题了。 “云容用来捂我口鼻的帕子应该是得了时疫的下人用过的,虽说我给你们吃了药,可你们要是害怕,也不必在我身边守着。” “小姐!侍灯一定会尽心服侍小姐,直到小姐康复!” “琉璃也是!” 两人的回答让沈云裳心头一暖,连连点头, “好,我记得琉璃你当初跟着陆姨娘略识得几个字,我说你写,侍灯帮我把条子传出去分别给知书和张先生。” 晚上,沈云裳开始连连咳嗽,高烧不止,小脸都烧得红扑扑的。 侍灯见了,心里是一阵甚过一阵的心疼,只能不断打湿了毛巾敷在沈云裳的额头上,催着琉璃用小姐早就留下来的方子煎药。 药刚煎好,侍灯顾不上烫,直接就拿在手里,一勺一勺吹凉了喂给沈云裳。 好在虽然咳嗽,还是能喂下药去。 服侍沈云裳喝完药,侍灯把碗交给琉璃,神情严肃,颇有几分郑重其事。 第95章 琉璃报仇 “现下长宁阁就你和我是小姐的心腹,我们不能都倒下,你先去歇着,等我疲了去换你。” 琉璃点点头,拿着沈云裳喝完的药碗就出了门,却没回她平日里住的那间小屋子,而是拿着碗去小厨房盛了新药,孤身去了柴房。 柴房中,苏姨娘头发乱糟糟的,像是刚扫过枯黄叶子的扫把,上面还挂着柴房的木屑,杂草。 琉璃见着这个样子的苏姨娘,心中的恨意也并未消减半分。 当初陆姨娘被烧成那个鬼样子,是她陪在陆姨娘身边,眼睁睁看着陆姨娘撑着,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只为把一切告诉二小姐。 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她怎么能不恨! 她慢慢把药碗放下,轻声去唤苏姨娘, “姨娘?姨娘该喝药了。” 苏姨娘瞪着惊恐又无助的眼神看着她,身子不断向后瑟缩, “你,你是坏人,你要害我。” 琉璃像哄孩子般笑着,一步步慢慢逼近,声音也放得越发柔软, “姨娘在说什么呢,我是来喂姨娘吃药的,怎么会是坏人呢。” 听她说这话,苏姨娘才慢慢从臂弯中探出头来,好像相信了眼前人,慢慢跟着她爬到了桌子面前。 琉璃见苏姨娘放下戒备,端起药碗,一勺一勺盛出来喂给苏姨娘,眼中全是大仇得报的阴狠与爽快。 苏姨娘本就时常有人喂药,就着琉璃的手吃的乖巧。 琉璃喂完,还细心地用帕子擦去了苏姨娘嘴角残留的药汁,语气悠然地说起话来, “苏姨娘,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当初我们陆姨娘可从来没得罪过你,你却偏要拉她做垫脚石,现在连四小姐也被看守住了,等晚些你发起热来,可没人像从前似的伺候你!” 说完,站起身又满意地瞧了一眼苏姨娘如今这狼狈样子,才带着碗转身离开。 当初陆姨娘对她有恩,她发誓要一辈子跟着陆姨娘,如今大仇得报,她无亲无故,沈云裳就是她唯一的主! 沈云裳高热整整昏迷了两日才醒来,小脸蜡黄消瘦,颧骨处都深深凹陷下去。 “小姐,小姐您终于醒了!” 侍灯见沈云裳醒了,激动得大叫,忙上前去探沈云裳的额头,见高热确实已经退下去才放心。 沈云裳只觉得胸腔有气在往上顶,没忍住剧烈咳嗽起来,侍灯忙端来早就准备好的温水给沈云裳顺气。 喝下水,感觉好了不少,沈云裳又开出几个方子让侍灯去抓药。 沈云裳要用自己的身体试药! 上一世她只是知道这几种药材对时疫大有效果,用量上还不是多清楚,这次她便用自己的身体试药,以此来换整个京城中的贤良名声! 到时候皇家看在这声望上,也能让她自己决定婚事。 御书房 皇上直接把折子扔在跪了一地的大臣和太医面前,浑身散发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朕给你们俸禄,是让你们在这吃干饭的?流民流民安置不下,药方药方制不出来,你们是要逼朕砍你们的头吗!” 底下的大臣瑟瑟发抖,不敢抬头与皇上对视,支支吾吾半天也想不出个法子。 皇上见状更加气愤,怒极反笑,直接拿起后面架子上挂着的佩剑作势就要去砍头,太子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住皇上的腿,哀求到, “父皇不可啊!现在正值用人之际,还望父皇息怒!” 其他皇子也纷纷附和, “还望父皇息怒!” 皇上看着下面一群生怕掉了脑袋的臣子,气不打一处来,但还是存着几分理智,一把把配剑甩在地上,负气坐在龙椅上。 太子见状,忙恭敬道, “父皇且先息怒,时疫和流民的事不能急于一时,儿臣听闻民间有一医者人称鬼医,若能找到他或许能有法子。” 平王闻言,忙抬头看皇上的反应。 宋清雨的病有了起色这件事,虽说传消息进了宫,可只说是刚巧碰着个会解毒的大夫,太子恐怕是想借着由头调查鬼医失踪一事。 若真是被他查出来,这事可就不好办了,只怕会往下挖出更深的东西。 皇上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显然他也知道鬼医的事,只是现在情况本就不容乐观,他哪里还有人力去找那劳什子的鬼医。 太子明白皇上的顾虑,鬼医毕竟只是传闻,能找到未必能解眼前的困境,但找不到就是雪上加霜,作为一个帝王,在国家大事上是不能有赌的心思的。 他往前拱拱手,恭敬道,“从前儿臣派人寻过,本来都已经要带人回京了,却不想半路走失,不过若能再寻,势必会将人带回来!” 他不信鬼医那个佝偻老头能独自一人从他手底下逃脱,这件事一定有人在搞鬼,若是让他发现幕后之人,他必不会轻饶! 平王向前一步,同样恭敬道, “太子殿下说的是,若能寻到鬼医,招揽至宫中,必定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嘴上赞同着太子的说辞,平王心中却暗自着急,他得想办法往太师府递个消息,让沈云裳把张妙手藏严了才好。 皇上看向平王的目光有些惊诧,他一向觉得这个儿子稳重又有远见,没想到竟也是不经思考,就牵强附会的人。 他捏了捏鼻梁,只觉得有些疲累。 他从小带在身边培养的储君,竟把国家重担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事情上,他颇为得意的儿子,也变成了指鹿为马献殷勤的样子,他竟不知以后这偌大的南玉国还能托付给谁。 “罢了,你们先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鬼医之事以后莫要再提。” 听见这话,众臣子逃也似地离开了御书房,平王与太子紧随其后。 “太子留下。” 御书房中传来一阵威严的声音,其中还透露着几丝疲累。 平王垂下眼皮,敛了眼中的不甘,扬头笑到, “父皇果然还是更疼惜太子多些,殿下快去吧,莫让父皇等急了。” 望着太子的背影,平王脸上仍就挂着笑意,袖口中的拳头却早已攥得发白。 第96章 琉璃示忠心 “主子,平王殿下的消息,请您务必藏好鬼医,太子正派人寻他。” 夜龙从房梁上一跃而下,把平王同消息一起送来的药包放在桌上。 沈云裳看着药包有些出神,上一世太子也在寻找鬼医,但那是在定国公病了之后才找,现在提前这么久,估计就是要调查鬼医突然消失的事。 若是鬼医就在府中还好说,可她已经放张先生出去治病救人,现在又要他回来,他怎么肯。 “我记得有暗卫三十人,调度二十五人去京郊药铺保护张先生。” 夜龙受到的训练就是对命令的高度服从,他两手一抱拳,朗声应了句,“是!” 刚吩咐完,沈云裳又止不住地咳起来。 疼。 好疼。 她拧着眉头捂住心口,剧烈的咳嗽牵动得她心口痛。 琉璃忙端水过来给沈云裳顺顺,眼见着沈云裳喝下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才试探性地提了一嘴, “小姐,柴房那位,去了。” 苏姨娘死了? “怎么死的?” “得了时疫,高烧不退,又没人照顾,病死的。” 沈云裳深深吸了一口气,靠在床头。 整个府中就瑶雪苑得了时疫,再就是长宁阁这处,苏姨娘在她得了时疫后马上就因病而死,随便想一想都能明白其中关窍。 她有些无奈,睁开眼睛直视琉璃的眸子, “你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琉璃知道二小姐大智近妖,这件事情她也没打算瞒着,直接双膝跪地叩了个头。 “二小姐知道陆姨娘是母家遭难,被主君救下后才来的太师府,当初奴婢在路边将要饿死,恰逢陆姨娘经过,她自己都体无完肤,饿的面黄肌瘦,可还是把好不容易得来的粮食分给了奴婢,从那之后,陆姨娘在奴婢心里就是姐姐,苏姨娘杀了奴婢的姐姐,这个仇奴婢一定要亲手报了才算完。” 沈云裳只知道她们主仆二人关系好,没成想私下还有这样的事情,一时间也不好说什么。 很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像她能重生一次,不也是为了报仇吗,说是手上不染鲜血,可很多事情若不是她算计,也走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无妨,你得空时,多帮我给陆姨娘供两盏灯吧,也算是多谢她把你送到我身边。” 琉璃仰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随即不停磕头,好像头磕的越多,越能代表她的忠心, “姐姐如今能大仇得报,多亏了二小姐,二小姐于姐姐有恩,就是于琉璃有恩,琉璃愿为二小姐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神云裳瞧她这样子,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嘴偷笑,忙叫侍灯扶她起来,又是忍不住地咳嗽。 现在是初冬,还有三个月就到了年节,届时靖王回京,会有很多大场面,必得先尽快解决时疫和流民的事才行。 当初时疫的事拖到靖王回京才稍有起色,但并没有全面清除,以至于北荣来的扎图王子染病。 南玉国送上好多礼物银钱,又嫁去昭宁公主才算平了这件事,虽说皇上和北荣王有和亲的意愿,但皇上图的是安邦定国,北荣王图的是和亲公主的嫁妆。 若是在靖王回京前就把时疫解决干净,说不定能从宗室中选出一女子封为公主嫁过去,只要许以丰厚的嫁妆,这事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侍灯,去把药拿来给我喝吧。” 沈云裳的身子有了些好转,但效果太微弱了,她又调整了剂量。 京中,集市上。 “求求你了,给口饭吃吧。” “我的孩子快死了,你看看那他吧。” 知书看着外面饿殍遍地,尸横遍野,心中泛起不忍,默默拉上了马车的窗帘。 一旁跟着的小侍女面露不解,问道, “夫人之前不是存了许多粮食药材,怎的现在不拿出来用?” 知书把快要冻僵的手塞进袖套里,闭着眼睛假寐, “时机未到,其他铺子的老板都在屯粮,我们要是现在放粮,等到后面吃完了,又要花大价钱去买,而且民间有人去赈济灾民,朝廷就可以松口气,不会把这件事看得多重,等后面真正需要的时候,咱们反而拿不出来了。到时候不仅赔的体无完肤,连名声也没赚到。” 侍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知书伸手摸了摸她头上的两个小圆髻,宠溺道, “所谓追名逐利,咱们生意人,总要图一样,你现在还太小了,等和我在生意场上多打拼几年就懂了。” 张妙手在药铺也急得直打转,把面前的药抓了又放回去,时不时放在鼻下轻嗅,又对着《医经》比了又比。 时疫的症状虽说和风寒相似,却会逐步侵蚀人的根本,寻常方法只能治标不治本,若想彻底根除,方子还得再细琢磨。 秦有也在四处安抚灾民,甚至在选址建造难民村,想要给流民们一个安身之所。 五日后。 “小姐不好了!宫里来消息,说是昭宁公主染上时疫了!” 侍灯慌里慌张跑进屋,冷不丁被门槛绊了一下。 沈云裳手里捏着几张她喝下去颇有效果的方子,满眼的震惊。 昭宁公主怎么会得上时疫! 宫里不应当是防守最严密之处吗,昭宁公主宫里应当也不缺那些除疫的东西,怎么还会染上时疫! “知道缘由吗?” “说是梅妃宫里的宫人得了,正巧那时昭宁公主在梅妃宫里小坐,回去后就发了高热。” 沈云裳眸子一沉,又是梅妃。 上次宫宴中沈云容献舞的事也和梅妃有关。 沈云裳摇摇头,罢了,只要梅妃的手没有伸到她在意的人身上,她又何必抓着不放,只是若梅妃不安分,她也不会再有所顾忌! “侍灯,收拾东西,随我进宫侍疾。” “侍疾?小姐,您的身体也才刚好,还虚着呢,怎么能进宫侍疾?而且宫中自然有太医照顾,您实在不必亲自过去的。” 沈云裳手里捏着方子,现在整个南玉恐怕只有她手里有治疗时疫的方子,要是想让昭宁快些好起来,就只能她亲自去照顾! 第97章 侍疾 沈云裳的身子有些虚弱,提着裙摆一步一步往昭宁住的馨宁宫走着。 之前因为束腰的事和昭宁起了争执,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在生气。 就算昭宁生气要把她赶出去,她也总要让昭宁的身子有了起色才行! 刚一进门,就听见昭宁在剧烈地咳嗽,苍白的小脸因为剧烈地咳嗽而泛起红晕。 昭宁见着沈云裳,还是有些脾气,勉强止住咳嗽才说道, “扶玉郡主怎么会来本宫宫里,本宫只当扶玉郡主与本宫再不相识了,咳咳。” 见她咳得厉害,沈云裳眼底泛起心疼,忙上前去顺昭宁的背,给她递温水。 “公主殿下就不要在这耍小孩子脾气了,我时疫刚好,正好有几张颇有疗效的方子,特意带过来给公主殿下用。” 说着,从侍灯手中接过方子,交给昭宁的宫人,语气急促道, “快去太医院抓了药来,三碗水煎成一碗送来。” 宫女拿了药方出去,昭宁还不忘继续讽刺, “扶玉郡主果然好大的威风,来本宫这里竟像回了自己家似的。” 沈云裳知道她是在怄气,抿嘴笑笑,帮昭宁披上外套, “之前的事全是我的错,是我不该顶撞公主,不该驳了公主的面子,还请公主大人不计小人过,宽宥我这一回。” 昭宁脸上傲娇的神情这才有些缓和,只是小嘴巴仍旧还嘟着。 “但是束腰这事我是真心希望公主殿下能和我一起抵制的,太师府中原有一姨娘,就是诞育四妹妹那一位,前些日子诊断出她怀了身孕,可还非要腰身如少女一般,生生用束腰把孩子勒掉了,人也变得疯癫,最后没人照顾,死在柴房。” 昭宁听沈云裳说着,心中生出几分恐惧,随即又强撑着胆子,反驳道, “你少在这里吓唬我,况且我又没有身孕,也不会出这样的事!” 沈云裳知道昭宁公主性子要强,她决定的事谁都反驳不了,只得叹了口气, “那公主殿下不如与我打个赌,只要有人因为束腰导致身体不好,那我们就马上制止!” 昭宁公主本性纯善,答应的也痛快, “好,只是若没人因为束腰这事出问题,你就得陪我一起穿,时间就定在三月之后,年节上宫中必定要大摆宴席,只要这之前没人出事,你就要同我一起穿。” 两人聊得正热络,宫女端着药进来了,把药碗递给沈云裳,在一旁站定,脸上还挂着喜意说道, “公主殿下,方才奴婢去抓药的时候碰见了梅妃娘娘的宫女,梅妃娘娘也得了时疫,请了院判赵太医去看,抓药之前,赵太医看过郡主娘娘带来的方子,说是极好,要给梅妃娘娘用呢,” 沈云裳给昭宁喂药的手微微一顿,转头看向宫女,眉头一挑, “梅妃?” “是啊,郡主娘娘从宫外带来的方子当真好用,连院判赵太医见了都赞不绝口呢!” 沈云裳笑笑,转过身继续给昭宁喂药。 这梅妃可不算是什么好东西。 “你跟赵太医知会一声,我沈云裳也不是什么小气人,方子随便他用,只是在用之前还是要告诉梅妃一声,用的是我沈云裳的方子,免得梅妃娘娘娇气,有什么哪里不舒服的,再怪罪到赵太医身上。” 宫女不懂,还是领了命出去传话,昭宁却看出来沈云裳的目的,用帕子擦擦刚吃完药的嘴,调笑道, “说是不小气,做的这事可不是顶小气?梅妃本就与你有过节,听闻方子是你带来的,自然不肯用。” 沈云裳马上装出一副夸张的惊恐表情, “我可没有!公主殿下可是冤枉我了,方子已经送到梅妃娘娘那去了,用不用,自然是娘娘说了算,可跟我没关系。” 蒹葭宫 赵太医正收了放在梅妃手腕上的帕子,捻着胡子,执笔就要开方子,突然想起昭宁公主宫女的嘱咐,笑吟吟地向梅妃提了一句, “梅妃娘娘真是好福气,扶玉郡主刚得过时疫,研制出一套方子带进宫,娘娘现在用可少吃不少苦头。” 梅妃闻言,直接从床上惊坐而起, “你说谁?” “扶玉郡主啊。” 梅妃嘴巴一撇,眼睛烦躁地四处乱看,最后还是没忍住问赵太医, “本宫记得你之前在太师府为宋夫人调养过一段时间的身子,还教了她不少医术,如今不会是为了在本宫面前卖她的好,故意说是她出的方子吧。” 赵太医本就是想起来宫女的嘱咐随口一提,没想到竟引来梅妃疑心。 本来他作为院判,只负责皇上,皇后,太后等人的脉象,梅妃指定他来看诊本就已经算是不合规矩,强叫了他来还疑心他,实在让他心里算不上舒服。 他把笔往砚台上一放,转身恭敬道, “梅妃娘娘若是不想用,微臣再给娘娘重新开一张方子便是。” 现在太医院都没研制出有效治疗的法子,难得有现成的给她用她偏不用,那就只能给她用之前一贯温补的方子,总归是挑不出错来。 梅妃这才心满意足地把身子又靠回去,眼角眉梢都透露着得意之色。 “赵太医,识时务者为俊杰,就算那个扶玉郡主再怎么受皇上宠爱,毕竟本宫才是皇上的身边人,你也不是小孩子,应当知道什么是枕边风吧。” 赵太医见着梅妃得意的样子,心中又是一阵烦躁,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脸上挂着笑容,应了声“是” 三日后 “云裳你带来的这药果然厉害,昨夜本宫睡着,竟没有什么不适,想来已是大好了。” “殿下,梅妃娘娘的情况更严重了。” 侍女手中抱着托盘,脸上看不出情绪。 沈云裳把刚喂完药的碗放在侍女的托盘上,轻笑道, “她还是不肯用我的方子?” “是,赵太医来消息说,几位太医合力研究过了,郡主娘娘的药方是最完美的,马上就禀告皇上,投入到民间使用,而且皇上要发放粮食赈济灾民,要缩减后宫用度了。” 第98章 张妙手被抓 皇上要缩减用度,看来时机已经到了。 沈云裳找了个借口回到自己的宫室,直接修书三封,让侍灯送出去给知书,张妙手和秦有。 给张妙手的那一封还特意附上了药方。 张妙手手中拿着好几人的脉案左瞧右看,难得有了些思路,提笔正欲写下来,在药铺打杂的小姑娘就拿了封信过来。 “张先生,有你的信。” 张妙手怔了一下,随即刚才灵光一现的想法也忘了干净,只得摇摇头,接过小姑娘递过来的信封,拆开看起来。 “妙啊!真是妙!” 张妙手看着信中附带的药方,止不住拍案叫绝。 他刚才想了半天,也不过才想出其中几位药,而这个方子不仅把药写得清楚,连用法用量都做了标注。 看来这些个灾民算是有救了! 秦有那里的难民村也已经盖好,房子不多,也不精致,总归是有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知书那里得到了消息,带着粮食驾车到难民村的村口,煮粥布施。 折子一道一道传到皇上手中,皇上看完后心中大喜,大笑道, “真是天不亡我南玉,京中竟出现四位神人!昼虎家财万贯,施粥布道,玄武人情练达,建立难民村,朱雀华佗在世,据说去过京郊那家药铺的,无一例外,时疫都去了个干净,当真是件大喜事啊!” 众臣子听闻这消息,心中的石头算是落地了,一个个齐声贺道, “恭喜皇上!恭喜南玉!” 太子混在人群中,欢呼后心里却止不住犯嘀咕。 朱雀犹如华佗在世?这代号朱雀的男子,难不成就是鬼医张妙手? 退了朝,太子召见了之前一同去找鬼医的几人,神情严肃地问道, “当初派你们几人去找鬼医,就是看重你们会办事,当初把鬼医丢了,本宫也没多罚你们。” 底下那几人战战兢兢,背后的手都在偷偷打哆嗦。 他们没敢和太子说是喝了酒才没看住鬼医,只说是中了迷药,现在太子旧事重提,难不成是知道了什么? 几人垂着头站在那里屏气噤声,谁也不敢往下接话,生怕哪句说错了,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太子瞧着他们的样子,漫不经心摸了摸手上的扳指,问道, “你们之前既已经找到过鬼医,应当是知道他的样貌吧,京郊药铺有个老头人称在世华佗,你们去探一探,若真是鬼医,直接抓来。” 那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抱拳行了个礼,“是!” 从太子宫中出来,几人有些惴惴不安,纷纷看向为首那人, “大哥,太子要是抓住了鬼医,会不会问起当初他丢失一事?若是太子知道我们有任务在身,还贪图饮酒作乐,怕是要大怒,那到时候我们…” 为首那人显然冷静沉着不少,他冷哼一声,笑到, “你们怕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太子殿下就算权利再大,中间到底是隔了层东西,只要我们不让他问得到,不就行了?” 底下人一听,立马兴奋起来,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杀头的姿势, “大哥是这个意思?” 为首那人放开嗓子笑了笑, “自然,太子殿下可没说要活的!” 张妙手看着药铺里的人一个一个都逐渐康复起来,心中是说不出的欢喜,当初他从医,为的就是这么一天。 正在帮新来的病人把脉,门突然就被几个壮汉撞开。 张妙手一见他们几个,脸色直接就白了。 这几人就是当初抓他的人,没想到竟追到京城来了! 撒手就要往后面药柜子那躲,但那几人明显是有备而来,还没等他跑,上去就像抓小鸡崽子似的揪住他的衣领给他提了起来。 一双小眼睛里发着阴测测的光, “小老头,你跑啊?你再跑啊?我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 张妙手本就身形佝偻,此时又被高高拎起,手脚在空中无助地乱踢几下,别说伤人,就是碰都碰不到那人半分。 那人见张妙手这滑稽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连绑都没绑,直接拎着他就要往外走,却不想被数十名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神色一凛,问道, “你是何人?也敢挡老子的路!你可知老子是给谁办事的!” 这话不说还好,话音刚落,为首的黑衣人直接抽出一把刀砍在门柱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在下夜龙,拦的就是你!” 说完,把刀一收,脚下用力,不过三两步就闪到那人面前,胳膊一拢,张妙手就像孩子似的被夜龙抱在怀里。 那人见鬼医被抢走,登时冒了几分火气,额头上青筋骤现,向前一挥手,怒喝一声, “兄弟们上!” 随着手势落下,几人冲上前去与黑衣人撕打成一片,夜龙一手护着张妙手,另一只挥刀与敌人博弈。 那近在咫尺的刀光剑影看得张妙手胆战心惊,连口大气都不敢出。 其余得了时疫只能稍稍安置在药铺的人都拼命地把身体贴着墙,想努力远离战场。 刀剑无眼,都生怕哪个不小心,砍到了自己身上。 突然人群中冲出来一个小男孩,冲上前抱住太子部下的腿,对着大腿就是一口。 他冲出来的地方还有一个伸手的女人,显然是想抓但没抓住。 被他咬了一口的人显然是被激怒了,揪着小男孩头上的抓髻,挥刀就要砍下去。 小男孩害怕极了,紧紧闭上双眼高喊了一句, “张大夫救了我娘,你们不能带他走!” 只听“叮”的一声,刀没有砍在小男孩身上,而是被夜龙挑飞。 小孩这一嗓子喊醒了不少人。 对啊,他们的命都是张大夫救的,如今张大夫被抓,他们怎么能无动于衷地在一旁看着! 马上就有几个人从地上爬起来上去抱住太子部下的腿,限制住了他们的行动。 有这几个人带头,越来越多的人扑上去,太子部下渐渐渐渐不敌。 领头那人回头看了眼一个个好似不要命了似的还在往上扑的人,咬咬牙,从牙缝中挤出一句。 第99章 夜袭药铺 “撤!” 太子部下尽数撤退,夜龙挥挥手,黑衣人也尽数撤退,药铺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只有门柱上深深的刀痕,表示刚才经历的一切都不是梦。 “张大夫没事吧。” “张大夫他们是什么人啊,为什么来抓你?” “张大夫你是不是要走了?” 一时间大家七嘴八舌的提问与议论把张妙手淹没,他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看拴在腰间的朱雀牌。 方才他被夜龙护住的时候,瞧见了他身上也有一块龙形的牌子,他这块牌子是沈云裳给的,那夜龙应当也是沈云裳派来保护他的。 那来抓他的人又是谁? 百思不得其解,张妙手索性不去想了,现在药铺里还有这么多得了时疫的人,他得先把这些人照顾好才行。 东宫 “什么!人没抓住!本宫养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都抓不住!” 太子眉宇间的怒气暴涨,虽只是坐在书案前,台下几人却纷纷感觉脖颈后面发凉,好像下一秒,就要人头落地一般。 “殿下息怒,殿下要见他,其实大可不必如此费周章。” 领头那人强按住心中的恐惧,上前一步提醒道。 太子眉头一抬,轻扬下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太子殿下从前要抓鬼医,是因为他行踪不定,要抓来为太子所用,可现在他人就在那里,太子殿下乃是储君,召见药铺的坐堂大夫,乃是这大夫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太子站起身来围着书案踱了几步, 对啊,父皇刚在朝堂上称赞过这几人,自己作为太子,下传天听,召见这几人天经地义,到时再赏些东西下去,也就水到渠成了。 他转过身,又坐在书案前,眼中却早已没了刚才的怒意。 “那你们便去替本太子传旨吧,若是这事办的好,算你们将功折罪。” 退出太子书房,余下几个小弟围着领头那人就是一通问。 “大哥,咱们自己去传旨,那鬼医不就知道咱们是太子的人了吗。” “对呀大哥,而且鬼医见着太子,把咱们之前办事不利的事告诉太子,那可怎么办。” 领头那人提的本就是缓兵之计,哪考虑了那么多,现在被围住问得他有些烦躁,直接一跺脚,怒道,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难道你们想让太子现在就砍了你们的头吗!这事回去从长计议。” 张妙手遇刺的事夜龙传消息进了宫,沈云裳手中握着笔,墨都把纸洇了一大片才反应过来,唤来侍灯把桌子收拾了。 张先生鬼医的身份藏不住了,太子必然是想召见的,只是太子没理由要杀他呀。 “小姐,您还说会常常给平王殿下写信呢,入宫得有十日了,还没见着您写一封,今日才刚提笔,又把纸洇了。” 侍灯只当沈云裳刚才发呆是在想平王,趁机打趣两句。 她这么一提醒,沈云裳算是想起来了,当初平王说是那些个看守喝醉酒,鬼医自己跑出去,才被平王截胡,这么一算,大概是那些替太子办事的人心虚,想直接杀人灭口! 想出这个答案,沈云裳一时间有些慌张。 太子手底下的人何其狠毒,她上一世是见过的,既然他们对张妙手动了心思,那必得是想尽办法。 “夜龙!” “属下在!” “传消息出宫,告诉朱雀,千万不要出药铺,再让夜龙守好每一处,连只蚊子都别飞进去!” 张妙手是她计划中的一环,若是被太子杀了,她的底气就会大打折扣! 夜龙领命而去。 夜幕降临,药铺里闪着几丝微弱的烛光,看上去和往常一样静谧。 几人身着夜行衣,鬼鬼祟祟来到药铺附近。 “大哥,我们这样能行吗,白日里与我们交战的黑衣人会不会还在附近?” 领头那人长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叮嘱道, “我们今夜目标明确,就是要拿那老头的项上人头,杀了人马上就走,不要与人缠斗!” 几人得了指示,把面罩往上一拉,只漏出一双眼睛,手中握着匕首轻声挪步上前。 他们在下面的一举一动都被夜龙在房梁上看得一清二楚,领头的夜龙招招手,几人把身子压得更低了些,静候时机。 几名黑衣人刚接近药铺,就有夜龙接二连三从房梁上跳下来,直接抓住几人,反剪双手,用麻绳捆住。 “主子猜的果然不错,这次算他们自投罗网!” 几名黑衣人被一网打尽,捆得像麻袋似的直接扔在墙角。 领头那人反抗过几下,脸上挨了拳头,青一块红一块,好不狼狈。 他吐出一口血沫子,咧着嘴倒吸几口凉气问道, “你们可知道我们是给谁办事的!敢这么捆着老子!” 夜龙回头看了他一眼,用抹布擦着手上那把精致小刀, “呦,你可千万别说出来,说出来我该不敢杀你了!” 说完,手里握着刀就向他们逼近。 那几人平日里给太子办事,还从没有危及生命的时刻,现在眼见刀尖闪着寒光,其中一人竟被吓得尿了裤子。 “别杀我,别杀我,我们是给太子办事的!” 刚说完,就被夜龙在脖颈上捅了一刀,顿时鲜血如柱,喷溅到了每个人脸上。 “都说了别告诉我,这还让我怎么下得去手杀人!” 此时的夜龙好似鬼魅,吓得几名黑衣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其中一人还有些不甘心,又抻着脖子叫了一句, “我们是来传旨的,只要你们放了我们,多少银子都好说好商量!” 说完,脖子上又挨了一刀,和刚才那人的死法一模一样。 夜龙抹了把脸上溅到的血迹,示意手下给剩下那几人松了绑,蹲下眼睛和他们对视, “回去后告诉你们的主子,张大夫在药铺做的好好的,不想去见什么太子,也不想有人来打扰!” 说完,就全都隐匿了身形,只剩几个黑衣人想站起身却站不起来,腿止不住地发抖,用不上力,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第100章 加封公主 昭宁公主已经大好,沈云裳让侍灯收拾东西准备离宫。 昭宁和沈云裳坐在桌前喝茶,脸上有些不舍, “前些日子安宁来信,说已经有几家小姐束腰束得上不来气,竟然当街昏倒,这束腰竟真有那么大坏处吗?” 沈云裳吹吹杯子上漂浮的茶叶浮沫,笑道, “女子追求美没什么,怕的就是攀比,一旦这件事没人制止,到时候攀比成风,人人都要纤细的腰身,可就不只是昏倒这么简单的了。” 昭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拨弄着茶杯盖子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安宁还说,有些人不满于丝绸束腰,还往里面放置木片等物,女子本就长裙及地,若是一不小心被绊倒了,那东西插入肺腑岂不是要人性命!” “所以我才恳请公主殿下和我一起抵制束腰,南玉国女子本身的服饰端庄大气,何必非要弱柳扶风才是美呢。” 昭宁点点头,又咧嘴笑到, “倒是本宫目光不够长远了,真没想到云裳你能想到这么久远的事。对了,之前你带来的方子极好,母后派人传消息来让你去一趟,说是有惊喜给你呢。” 沈云裳打算午时离宫,现在时间尚早,倒也来得及,带着侍灯就去了椒房殿。 椒房殿恢弘大气,墙中隐隐散发香气,闻着让人颇为凝神。 “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凤体安泰。” 沈云裳在宫里住的这些日子心里总记着规矩,虽说皇后是她亲姨母,却也日日没敢忘了给皇后请安。 只有今日打算出宫前顺路请安,没想到皇后就派人来传了。 “起来吧,本宫有个大喜事要告诉你。” 皇后与宋清雨一母同胞,脸上挂着慈眉善目的笑意,让沈云裳倍感亲切。 她站起身,走到皇后下手的椅子上坐定,问道, “是什么样的喜事?竟让皇后娘娘都如此高兴。” “现在时疫已经大好,本宫同皇上说了,是你带进宫的方子大有用处,皇上要加封你做公主呢!” 听见这个消息,沈云裳心中没多高兴,反而闪过一丝慌乱。 公主? 以她的身份地位,虽说与皇家沾亲带故的,可受封个郡主就已经是无上的荣光了,怎么又突然要加封她做公主? 而且从她做县主,到如今晋封到公主,也才不过半年时间。 只有亲王的女儿加封,为了体现天家和睦,才会封到公主,沈秉文就算再受皇上倚重,也不过是人臣,她沈云裳作为人臣的女儿,是无论如何不能封到公主的。 就算她再有什么贡献,郡主已经是贵无可贵的富贵,又何必再封? “娘娘您瞧,扶玉公主这是开心坏了,连谢恩都忘了呢。” 沈云裳这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站起身行了个大礼, “请皇上,皇后娘娘收回成命!” 她这幅样子让皇后吃了一惊,忙问道, “怎么了?这恩典还是本宫替你向皇上求的呢,你现在不要,可是驳了本宫的脸面。” “请皇后娘娘赎罪,云裳实在受不起,云裳的母亲也才是一品诰命夫人,云裳的父亲也才是一品文官,云裳受封公主,品阶就高于父亲和母亲,这样于孝道不和。” 哪知皇后听见却是粲然一笑, “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事你不用担心,本朝之前有过臣女加封公主的例子,不算是于理不合,而且你受封,你的父母脸上有光,也算是光耀门楣了,再者说,你和昭宁本就是好姐妹,如今同为公主,她也会替你高兴。” 皇后的话给沈云裳提了个醒。 和昭宁同为公主。 现在宫中适龄待嫁的公主只有昭宁一人,其余公主都年龄太小,若是她受封做了公主,便是有两位公主,那等到年末北荣王子来找公主和亲的时候,便未必是昭宁了。 不安的感觉在沈云裳心里越来越大,这一世她风头太盛,皇后八成是想用她替昭宁和亲,这才不断向皇上求对她的封赏。 指尖逐渐发凉,回忆里诸多的细枝末节好像都在告诉她想的没错。 就算是再亲近的人,也亲近不过自己的亲生女儿吧。 皇后这步棋是早就算好了的,早就已经断了她的退路,她除了受封,根本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沈云裳紧紧攥着发凉的指尖,深呼吸几口气,想着在京城的部署,才算稍微安了些心,站起身来谢恩领赏。 皇后满意地看着她,笑眯眯地向她伸出手,招呼她到身边坐着。 “说起来那方子当真管用,昭宁好了这么些天都没见她再咳嗽,这方子你是哪里来的?” 沈云裳上前牵过皇后的手,顺势坐在她的脚踏上,亲昵地贴着她的腿,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关系有多亲密。 从前或许亲密,但如今,不过是各怀鬼胎。 “昭宁感染时疫的前几日云裳刚好得过,从前又和两位太医,还有后来的一个行脚医生学了些医术,一步一步试出来的。云裳用自己的身子试过,这才敢给公主用,否则公主千金之体,云裳是万万不敢乱用药的。” 沈云裳的回答让皇后非常满意,她的女儿自然是千金贵胄,自然一切都要用最好的! “难怪了,不枉本宫向皇上求封你做公主,身先士卒,你担得起的,正好时疫的事处理的干净,皇上龙心大悦,打算办一场宫宴,届时就会将你试药和加封的事昭告天下,可得好好准备着。” 沈云裳看着皇后的笑脸,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可她也只能强撑着笑意回应道, “谢皇后娘娘。” 从椒房殿出来,沈云裳又回头看了眼这四周暗红色的宫墙,红砖绿瓦,何其富丽堂皇,却实打实是个吃人的地方! 与沈云裳不同,侍灯没有想得那么深,只觉得自家小姐又受了封赏,开心地不得了,在旁边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皇后娘娘果真是小姐的亲姨母,处处都为小姐考虑,一有机会就为小姐请封,现在小姐是公主了,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第101章 晋封公主 侍灯性子单纯,府宅中的弯弯绕绕尚且看不懂,又怎么能看懂宫里这些蛇蝎的心思! 刚回到太师府,就见沈秉文带着一家子有头脸的在门口迎接。 沈云裳刚下马车,一家子就齐齐跪下行礼。 “参见扶玉公主,公主殿下千岁!” 沈云裳忙去扶宋清雨,母亲的身子刚好,这天寒地冻的再着凉了可怎么好。 沈秉文的嘴都要咧到耳后根了,自打南玉建国以来,沈云裳是第二个臣子之女加封公主的,第一个还是建国时将军的女儿,立下战马功劳,才封了公主。 他的女儿受封,以后走出去,别人都要赞他一句教女有方,而他是公主的亲爹,说出去都有面子! 扶玉,这个封号也好。 帮扶南玉,沈云裳可不就是帮扶南玉才受封的嘛! 旨意已经发了,但沈云裳毕竟还没行册封礼,她心里知道这个公主的封号只是枷锁,不愿在街上大肆宣扬,忙张罗众人进屋。 行至屋内,沈云裳没坐,谁也不敢说先坐下,脸上都扬着喜意等沈云裳指示。 沈云裳先迈步坐在了主位上,脸上挂着笑意,一挥衣袖,尽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今日让大家久等了,快请坐吧。” 随即环视一周,瞧着沈云容不在,随即偏过头问身边的人, “四小姐今日怎么没来?” 家中男丁都在鲁州书院,沈云皎又在宫中做伴读女官,家中只有沈云容一个孩子,她在不在一眼就看得出来。 “四小姐得了时疫刚好,现在身子倦怠的很,不太愿意出门。” 沈云裳心中了然,恐怕不只是时疫的影响,只怕沈云容还以为苏姨娘是因为她才死的,终究是母女一场,苏姨娘又处处为她算计,感情深厚也是理所应当的。 沈云裳好似看到了上一世母亲去世后的自己,那时候她也是那样无助,只想自己一个人安静待着。 况且如今一家子人都围着她转,她没那么多心思顾忌沈云容。 既然如此,倒也不必专门把她叫过来。 “看皇上的意思是要过几日办宫宴,一是庆祝时疫大好,二是正式给裳儿册封,只可惜云恒云浩都在鲁州书院,见不到这盛景。” 沈云恒和沈云浩常年在鲁州读书,鲁州路远,常常是只有年节才能回来,算算日子,回来也就是下个月的事了。 乔氏笑眯眯地,脸上的皱纹都拧在了一起, “不妨事,之前云裳受封郡主的时候我已经给他寄过书信,他也替云裳高兴,还回信说今年会早些回京,等他回来,我们在府里再私下庆祝一番便是。” 沈云恒虽说常年不在家,对沈云裳这个妹妹还是极尽疼爱,每每回来总会带些吃食玩具。 上一世沈云裳也是念着哥哥的好,才心甘情愿在东宫受辱。 “受封为公主本就是天家恩典,等哥哥回来后我们在府中庆祝可以,但是不能宴请宾客,免得人家说咱们恃宠而骄。” 现在屋子里面就属沈云裳最大,自然她说什么是什么,底下无有不肯的。 “我瞧着裳儿如今贵为公主,也该戴些合身份的首饰,这是当初我受封为一品诰命时先皇后赏的,正好送给裳儿。” 乔氏说着,从身边的妈妈手中接过锦盒,捧到沈云裳面前打开。 沈云裳瞧了一眼,里面是一整套红宝石头面,宝石硕大莹润,是难得的良品,映的盒子里都闪着红光,沈云裳一时间怔住了。 上一世祖母也把这套头面拿出来送人了,但送的是沈云容。 上一世沈云容入东宫做侧妃,乔氏觉得是委屈了她,特意把这头面送她做陪嫁,没想到这一世,这头面竟然会送到她的手里。 沈云裳在前厅和一家子人其乐融融,沈云容独自一人在瑶雪苑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难怪当初沈云裳故意来瑶雪苑挑衅她,估计就是想染上时疫,这才有机会试出药方,求着皇后给她封赏!” 沈云容心里憋着火气,把能摔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 也不知道沈云裳怎么就处处针对她,她的书没人买了不说,连苏姨娘也被她授意感染了时疫,惨死于柴房,这些仇她一笔一笔都记得清楚! 挽春从厨房端着饭菜进来,正听见沈云容在低声怒骂,忙把东西放在桌上去拦着。 “小姐可要谨言慎行啊,二小姐现在是公主,是骂不得的!” 沈云容瞧着挽春一脸紧张的样子,心中火气更盛,一把把挽春推开, “起来!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蹄子!当初我瑶雪苑风光的时候也没曾亏待过你,如今不过稍显落魄,你就巴巴去捧沈云裳的臭脚!我身边可容不下你这种背主的东西!” 沈云容骂的难听,再加上挽春本就委屈,眼泪一下子不受控制流了出来。 沈云容瞧见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滚出去!让伴夏进来伺候!” 伴夏一直在门口候着,现在听见沈云容传唤她,忙不迭地提着裙摆进门,路过挽春的时候还不忘给她一个挑衅的眼神。 挽春和虽说都是瑶雪苑的大丫头,但四小姐总是更偏宠挽春些,伴夏常常受挽春打压,现在有这样一个大好的翻身机会,她自然要牢牢把握住! “四小姐何必同挽春置气,倒平白地降了自己的身份,四小姐与其在这里怨天尤人,倒不如想办法在几日后的宫宴上一举成名,只要慢慢来,总有一天,二小姐会被四小姐踩在脚下的!” 伴夏这一番话让沈云容听着舒坦,顿时怒意消了大半,懒洋洋地斜靠在床榻上。 伴夏说得对,与其在院子里这般自怨自艾,倒不如想办法在宫宴上出彩! “伴夏,我之前画的一件衣稿你可知道?” “小姐说的可是那件绛紫色罗裙,之前小姐已经让人送去制成衣裳了,奴婢现在就去拿来。” 伴夏手脚利索,不过片刻,沈云容已经穿着新制的罗裙站在镜前了。 第102章 受封典礼 “小姐穿上之后身姿飘逸轻盈,宛若天上的仙子呢。” 伴夏绕着沈云容细细看了一圈,禁不住出声夸赞。 沈云容也颇为满意,转了好几圈,左瞧右看,看了半天,掐着自己腰间突出的一点肉有些烦闷, “姨娘走了这些日子,我颓废了不少,没怎么练舞,又整日在床上躺着,你看,这么快就长了一圈肉出来,虽说不细看也瞧不出来,但总觉得差点意思。” 伴夏知道沈云容顾忌的是什么,忙上前献策, “小姐本身就腰肢纤细,如今不过是胖了那么一点点,倒不如用棉布束起来,只要紧一紧,小姐又是京城第一美人。” 沈云容听见伴夏的话,微微有些动心,思索了半天,还是叹了口气, “不行,昭宁公主和沈云裳已经下令禁止束腰,我再束岂不是上赶着送上去让她们挑我的错处!况且,姨娘的孩子就是束腰束没的,我总归是有些害怕。” 伴夏浅笑了一下,从房中拿出她早就缝制好的束腰,放到沈云容面前。 “小姐有什么好怕的,这东西是穿在衣服里面的,旁人又见不着,再者说了,姨娘是怀着身子,又束得太紧了,才会把孩子挤掉,小姐您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不会有什么事的。” 沈云容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况且束腰她之前也束过,也没有怎么样,还是姨娘太过不小心了。 况且,现在只是在瑶雪苑,又不是在宫宴,她就试一试,看看效果,也不会有人来指摘她。 她拿起伴夏做好的束腰,是用麻布缝制的,每隔一段距离就用硬质布料支撑起来,穿在身上像是穿了一件小衣,比丝绸束腹好用多了。 沈云容把这件束腰穿在身上,又套上那件绛紫色罗裙,果然腰肢细软,不堪盈盈一握,裙摆飘逸,宛若九天神女。 沈云容开心得合不拢嘴,连着转了好几圈,脱下的时候还有些依依不舍。 京中的时疫本就得到了极快的控制,又过了半月,已经彻底清除,皇上龙心大悦,在祭天殿大摆宴席,以庆上天护佑南玉。 沈云裳从前一天晚上就被接进宫,安置在椒房殿的偏殿。 眼睛刚一睁开,沈云裳面前就齐刷刷站了四个宫女,分别手持脸盆,花瓣,皂角和毛巾。 沈云裳上一世做太子妃的时候也是让人这么伺候,倒是没生出什么不习惯。 按部就班洗完脸,又涌入一堆宫女给她穿衣打扮。 有人往她脸上扑粉,有人往她头发里簪簪子,有人给她举着镜子,直围得她身边水泄不通。 带上公主该带的珠冠,沈云裳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要被压断了,连轻轻晃动脖子都不敢,生怕一个不小心,珠冠就掉落在地。 终于换好衣服,沈云裳在内官的带领下,拖着凤冠霞帔一步步走向祭天殿。 每一步她都走得无比沉重,却又稳健。 过了今天,她就是名副其实的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 在祭天殿等候的群臣和命妇早就得了消息,知道皇家是有意要给沈云裳脸面,谁也不会蠢到在这个时候职责沈云裳僭越。 皇上站在祭天殿的最高处,身旁站着皇后,扬着嘴角等沈云裳一步一步向他走过来。 其实皇后早在以前就对他有所暗示,想找一女子代替昭宁和亲,昭宁是他和发妻唯一的女儿,他当然也不舍得女儿去北荣受苦,正巧这时沈云裳接二连三地立功,刚好给了加封她的理由! 沈云裳在皇上身后站定,皇上转身从内官手里接过已经点好的三炷香,口中振振有词,又拜了三拜,才将香插在香炉中。 转过身面对大家的时候,又是一脸的喜气。 “诸位,想必大家都亲自体验过,前一阵子时疫来势汹汹,京中又涌现了大批难民,好在天不亡我南玉,时疫乍起之时,扶玉郡主就研制出了方子,朕心甚慰,特加封扶玉郡主为公主,享公主礼制!” 皇上说完后,沈云裳面无表情,慢慢跪下,口中念着早已经背过千百回的句子, “扶玉上谢诸神,下谢皇恩,日后必将今日之荣华铭记于心,愧不敢忘!” 然后抬手接过皇后递来的公主凤印,这礼就算是成了。 沈云裳把凤印交给侍灯保管,起身坐在了昭宁公主身侧。 如今她再坐在这里,不是谁的恩赐与施舍,是她名正言顺该坐在这里。 瞧见沈云裳如今风光无量的样子,安宁是真心为她高兴。 在她眼里,沈云裳那么纯善的一个人,得到现在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盯着沈云裳看了许久,安宁的目光又下意识地去追寻平王的身影。 当初她年幼时在湖边戏水,一个不小心跌落湖中,还是平王马上跳入湖中将她抱起,才算没伤了性命。 从那之后,她便总是下意识地寻找平王的身影,总是想看看他在做什么。 后来男女七岁不同席,每次宴饮,男女总是分席而坐,安宁身边又总围绕着一群阿谀奉承之人,她才称病不再参加任何聚会。 不过几眼,安宁就找见了正在饮酒的平王,只见他白玉一般的手指轻捏着酒杯,目光深邃地望向远处。 安宁好奇他在看什么看得这样入神,就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找寻过去,没想到他看的竟然是沈云裳! 一股委屈的情绪瞬间充斥进了安宁的脑海,她有些不太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和云裳明明是好姐妹,云裳明知道她喜欢平王,怎么可能和平王之间有什么,她那么优秀,那么善良,许是平王对她心生爱慕也未可知,等宴席结束,她就去找云裳问个清楚! 安宁拼命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不断地劝自己,可脑海中却总有另一个声音在与她作对。 当初沈云容明明说过,沈云裳和平王之间不清不楚,是你自己选择相信沈云裳,能坐上公主位置的女人,会是什么简单的角色?安宁,你被她骗了! 第103章 宫宴献舞 安宁捂着头不愿意再想这一切,但这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却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她只能拼命地灌酒,好像喝得越多,就越能忘记这些事情一样。 沈云容身着一身绛紫色裙装端坐在席间,眼睛止不住地东张西望。 上一次她能跳舞,多亏了梅妃娘娘的引荐,但自从苏姨娘去世,她就和舅舅断了联系,再加上上一次出丑,想必梅妃娘娘也不愿再为她出头。 沈云容有些焦头烂额,急于找一个由头一展身姿,正巧一切都被承恩将军瞧在眼里。 他早些年为了保护皇上,下肢受损,这辈子也无个一儿半女的,虽说皇上封他为承恩将军,但兵权却都放在廉王那里,明摆着防着他。 现下无战事,皇上也明里暗里偏宠那些个文臣,他早不满已久,只可惜没什么机会表现。 现在瞧着沈云容孤立无援的样子,马上就有了想法。 苏姨娘掌管府中事务时,常常与他夫人有来往,夫人虽看不上她那副谄媚样子,总归是记住了有这么一个人。 前些日子得了消息,说苏姨娘死于时疫,这沈云容瞧着又是个不安分的,刚好可以为他所用! 想着,他一口饮下杯中酒,站起身冲皇上拱了拱手, “皇上,上一次宫宴,皇上与民同乐,沈家四小姐的舞蹈倒是令臣印象深刻,虽说后面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总归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臣想再一观四小姐的舞蹈,只怕没有这个面子,特来请求皇上。” 沈云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没想到承恩将军会突然替她说话。 承恩将军是老臣,又是武将,这样一个无伤大雅的请求,皇上不会不答应! 果然,皇上与皇后嘀咕了几句,就由内官宣旨,请沈云容上台跳舞。 沈云容站起身,先是对着承恩将军微微颔首,以示谢意,然后提起裙摆,一步一步走到舞台中央,舒展双臂开始起舞。 昭宁瞧着沈云容的衣裙,感觉有些奇怪。 沈云容的舞蹈极尽柔美,腰部那里却像发不出力一般,僵硬又紧绷。 “云裳,你说沈云容是不是束腰了,你看她腰身如碗口般细,又僵硬无法弯曲,实在可疑。” 昭宁自从知道束腰会造成伤害后,对束腰是敬而远之,看见谁都要质疑一番。 沈云裳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沈云容,果真动作不太流畅,必然是穿了! 但现在诸位亲眷都正在兴头上,沈云裳自然不能因为这种原因就叫停。 她偏过头去看太子,上一世太子就是被沈云容迷得失了魂,这一世太多事情改变,也不知道太子还会不会为沈云容着迷。 沈云裳的视线追寻到太子的时候,刚好与太子的视线交错,他看向她的目光,温柔的好像能掐出水来。 沈云裳的心里咯噔一下,上一世太子也用过这样温柔的目光注视她,换来的却是她沈家满门横生变故。 难道今生,太子仍想用这个办法困住她? 哼,不可能! 她视线又转到正在翩然起舞的沈云容身上,这次她没有捣乱,还希望四妹妹能好生表现才是! 视线穿过沈云容,沈云裳又瞧见了在席间默默饮酒的承恩将军。 上一世就是承恩将军与沈云容勾结,只是两人之间隐藏的太好,她也没有动过这方面的心思,现在看来,竟是早早就有了苗头。 沈云容一场舞毕,技惊四座,掌声雷动。 她大汗淋漓地瞧着下面为她喝彩的人,胸口因为激动而不住地起伏。 这才是她应得的!她努力了那么多年,这才是她该有的! 沈云容的目光下意识就看向了太子,平王算什么,她要做的是太子妃,她要做未来的皇后,她要永远把沈云裳踩在脚下! 正巧这时,太子从沈云裳拿里转过头,瞧见沈云容正对他抛媚眼,知道这女人是个不安分的,也举杯回应她,还挑了挑眉。 这女人野心勃勃,脑子却没有多少,借着她的野心,说不定能办大事! 宫宴结束,沈云容刚要离宫,就被宫人急急叫住, “沈四小姐,昭宁公主有事传小姐,请小姐跟我来。” 沈云容一时间有些怔住,昭宁公主之前从未传召过她,难不成是因为今日献舞,入了她的青眼? 沈云容在心里暗暗思索着,应当不会是什么不好的事,否则她直接就在宫宴上提出来岂不是更好。 思绪翻飞间,沈云容跟着宫女走到了昭宁公主的馨宁宫。 刚一迈步进入宫门,就见昭宁和沈云裳双双端坐在正殿,手中还捧着茶杯,想必是等她已久了。 沈云容瞧见沈云裳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心里就不痛快,可是在再不痛快又能怎么办,只能咬着牙施施然蹲下行礼, “臣女沈云容,见过昭宁公主,见过扶玉公主。” 昭宁看向沈云容的眼神里好像含了刀子,看得沈云容头皮发麻, “你可知道本宫与扶玉,特意下令,不许南玉女子束腰,你作为扶玉同父所出的庶妹,竟然顶风而上,明知故犯,当真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 沈云容没想到昭宁公主传唤她过来竟然是为了束腰的事,她偷偷用手在后腰处摸了一下,暗想。 不应当啊,伴夏做的这件束腰,如此轻薄,自己跳舞的时候也刻意避免了下腰的动作,怎么还会被看出来。 她强扯了扯嘴角,态度放的无比恭敬, “公主殿下这是哪里话,束腰本就对身体有害,又被两位公主严令禁止,云容不敢违抗公主凤意。” 昭宁哪容她在这里舌灿莲花地狡辩,当即使了个脸色,马上就有两个宫里身强力壮的老嬷嬷把她按住。 沈云容一张俏脸顿时花容失色,惊呼出声, “殿下这是做什么,臣女好好来参加宫宴,被公主这样无缘无故压制住,难道这就是皇家的待客之道?” 沈云容话说的厉害,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说实在的,昭宁从来就不是在意名声的人。 第104章 惩处沈云容 单单她那公主的出身,世人就要多敬她三分,她又何须在意别人怎么看。 果然,昭宁听见后嗤笑一声,起身走到沈云容面前,用食指指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 “啧,果然是个美人坯子,难怪三番两次地想在宫宴上出风头。” 说完,手上一用力,沈云容的脸被甩到一旁, “告诉你,本宫想做什么,从来用不着别人来置喙!本宫今日就是要拨开你的衣裳,瞧瞧到底穿没穿,若是穿了,可别怪本宫罚你,若是没穿,本宫亲自向你赔礼道歉,且再不与你为敌!” 沈云裳坐在椅子上吃着茶点,笑得眉眼弯弯。 要不说沈云容还是蠢呢,昭宁公主从小锦衣玉食,无数人上赶着巴结,偏你沈云容要出言威胁她,可不就更生气了嘛。 沈云容知道自己算是彻底得罪了昭宁,一双凤眸中满是祈求,无助地看向沈云裳。 沈云裳从前最以太师府的荣辱为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道理还是她教的,沈云容不信,她今日在馨宁宫被当众脱衣,沈云裳会不管! 沈云裳瞧着沈云容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仿佛透过她瞧见了已经去世的苏姨娘。 沈云容还真是将苏姨娘那上不得台面的做派学了十成十! “昭宁,她说的未必没有道理,那就给她个机会,免得显得咱们不近人情。” 说完,又把脸转过去面向沈云容,眼底的警告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看在你是我庶妹的份上,给你个机会,你到底穿没穿束腰,若是趁早承认,我们还能从轻发落,否则,别怪我不认姐妹情分!” 沈云容被激得脖子往回缩了缩,沈云裳这话说是给她机会,实际上她只有承认这一条路可走,但凡她嘴里吐出半个不字,身旁的两个嬷嬷马上就会像剥鸡蛋一样,把她剥个干净! “臣女,穿…穿了。” 沈云容结结巴巴回应道,话音刚落,身后的两个嬷嬷就松了手,沈云容松了松身上的筋骨,垂着头,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等待家人训斥的小孩子。 昭宁公主脸上露出早知如此的表情,转身坐在椅子里,端起桌上的茶盏,一下一下刮着浮沫。 殿中静得可怕,只能听见瓷器碰撞的声音,沈云容感觉自己的心脏似乎都要跳出来。 “沈云容,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连本宫都敢欺瞒。” 沈云容努力把自己的身子蜷缩在一起,好像她蜷得越紧,就越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一样,可偏偏此刻,她是所有人注视的焦点。 “云容知错,还求公主殿下看在臣女是扶玉公主庶妹的份上,轻罚臣女!” 沈云容突然转过身跪下,止不住地磕头,她求得诚恳,头也磕得响亮。 她本想着偷偷穿上束腰也算不得什么大事,结果事情现在变成了欺瞒公主,可就不是偷偷穿件衣裳能比的了。 昭宁没有理会她,端起手中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定定地看着沈云容。 昭宁本来面无表情,哪知落在沈云容眼里,却像是在看死人,她越想越害怕,竟直接害怕地说不出话来,任由眼泪哭花了妆面。 沈云裳见状颇有些新奇,没想到昭宁竟然能给她吓成这样,当初沈云容下毒被抓,可也没害怕得说不出来话呀。 看来她心里也清楚,沈秉文就算再怎么生气,终究是她的亲生父亲,不会把她怎么样,但昭宁代表的是皇权,若是她铁了心的想要沈云容的命,那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过了半天,昭宁许是见沈云容真被吓得不行,和沈云裳换了个眼神,才幽幽开口道, “行了,别在这哭哭啼啼的了,看着就心烦,本宫要是存心想整治你,哪还用等得到现在?还特意把其他人都支开,就是给你们太师府留着面子呢!” 沈云容这才有些放心,垂下头用袖子默默拭去了眼角的泪水,等着昭宁的发落。 “抵制束腰是本宫和扶玉公主一同的想法,既然你犯了错误,那就在宫里抄书吧,抄到本宫满意为止,就放你回家。” 抄书… 从小到大,抄书是沈云容最头疼的事,她一向觉得书本枯燥,之前乔氏罚她抄写《女则》与《女训》,她还是偷了好多懒,又让挽春仿着她的字迹写了不少才算完。 现在让她在宫里抄书,还让昭宁公主亲自看着,这岂不是等同于要要了她的命! 沈云容抬头,刚好对上沈云裳狡黠的眸子。 果然,果然是沈云裳搞鬼,她就说昭宁公主与她不过几面之缘,怎么能如此准确拿捏住她的命门,果然是沈云裳在背后作乱! 如今是在宫里,沈云容就算再不爽也只能忍气吞声,低低应了一句, “是。” 沈云容的事情处理完,昭宁好像想起什么事情一样,转过头去问沈云裳, “云裳,母后那里好像还有封赏给你,这两日母后忙着宫宴和典礼的事情太忙了,这才稍微腾出空来,让你有时间去一趟椒房殿。” 沈云裳点点头,“稍后我就过去。” 自从上一次皇后告知她晋封为公主的事情后,她总是有意无意在躲着皇后。 皇后想用她来替代昭宁的心思已经被看穿,若是皇后真的只有算计,没有亲情也罢,偏偏还是她的亲姨母,不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对她极尽宠爱与优待。 让她真的不知道要用何种态度,何种心境去面对皇后,只能频频躲着。 步入椒房殿,皇后一改往日雍容华贵的样子,早早褪去了凤袍,斜靠在贵妃榻上,用手臂支着头假寐。 听见脚步声传来,皇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就算脸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粉,依旧能从眼角眉梢中瞧出疲态。 “云裳你来了,本宫近日不知怎么的,浑身总是疲得很,今日参加完宫宴,竟是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只能这样见你。” 沈云裳心里泛起一丝心疼,忙上前拉过皇后的手,将三根手指搭在了她的脉上。 第105章 皇后喜脉 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入盘走珠。 这,这是喜脉啊! 沈云裳连连后退几步,带着喜意, “恭贺皇后娘娘,大喜,这是喜脉啊!” 皇后听见这话也来了精神,一个挺身从贵妃榻上坐起来, “喜脉?本宫都已经年近四十,怎么还会有喜脉!” 皇后年近四十是不假,可从小养尊处优,吃的用的都极好,又与皇上之间伉俪情深,能怀上龙种也不算什么稀罕事。 皇后惊喜万分,连连用自己的手去搭脉,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什么,这才笑道, “瞧本宫都糊涂了,本宫又不会医术,能摸出来个什么,玉琴,快去传太医来诊脉!” 玉琴也替皇后高兴,连连提了裙摆去请太医。 不过片刻,玉琴就带着一个脸生的太医回来了。 “娘娘,赵太医前些日子忙着管理时疫的事,整整一个月吃住都在宫里,现在外面大好,才回家休沐,不在宫里当值,这位是太医院的安太医。” 皇后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脸上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喜形于色,默默把手搭在桌边, “本宫近日身子乏得很,你帮本宫瞧瞧,开些药来调理着。” 太医得了令,从随身带着的药匣子中拿出丝帕轻覆在皇后手腕上,搭上三指,捋着胡子细品, “如今南玉正值寒冬,皇后娘娘是感染了风寒,待我开一剂驱寒药,娘娘再喝上几日姜茶也便好了。” 皇后眼中闪出一丝狐疑,直直盯着太医的眼睛,状若无意地问道, “这位太医本宫瞧着眼生,是怎么进的太医院?” 皇后的身子她自己心里清楚,她的葵水已经迟了二十多天,身上也总倦怠得很,与当初有昭宁的时候一模一样,沈云裳又是知根知底的亲眷,该相信谁,她都不用过多考虑! 太医身形顿了一下,随即转过身向皇后拱手道, “微臣在时疫一事上帮了不少忙,赵太医见微臣资质尚可,就让微臣参加了太医院的考试,这才正式成为了太医院的太医。 “赵太医?” 赵太医本就是为皇后把脉的太医,皇后对他还是有几分信任,只是眼前这位安太医,却不像是能托付的人。 皇后抚了抚额头,只这么一会,又累得不行, “好,本宫知晓了,你先退下吧。” 安太医走后,沈云裳觉得有些奇怪。 就算孕妇时常会觉得疲累,可皇后娘娘似乎也太过于疲乏,完全不至于如此啊。 “侍灯,你去取一下我带入宫的银针包。” 说完,看了一眼玉琴,玉琴在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一下就明白了那眼神的含义,找了个由头带殿中几个丫鬟出去。 沈云裳走到皇后身边低声道, “姨母,这事有蹊跷,云裳对自己的医术有绝对的把握。” 皇后睁开眼,眉宇间愁态尽显, “你是本宫娘家人,本宫自然信你,只是安太医回去,他背后那人应当就知道本宫有孕的事了,太医院常年在太后手里把持着,本宫虽不怎么插手过问,终究心里不安。” 太后? 太后可是惠妃的母家,惠妃又是太子亲娘,沈云裳可不相信这其中能没什么猫腻。 “姨母膝下无子,只有一公主,与皇上恩爱却又多年无所出,就没细想过其中关键?” 被沈云裳这么一问,皇后顿时愣住了,她还真没想过这些。 她已经诞下昭宁公主,身子定然是没问题的,怀上龙子,也有运气成分,她总觉得是自己整日操劳后宫琐事,神思倦怠,才迟迟没有身孕。 侍灯脚程快,没多大会就把银针包拿过来,打开递到沈云裳手里。 沈云裳从包中抽出一根银针,小心翼翼地扎在了皇后的手腕处。 过了一会,又小心翼翼地抽出,对着烛光一瞧,竟泛出一层淡淡的黑色。 果然如此! “姨母,您多年未孕,乃是常年服用药物的结果,许是之前忙于时疫,又忙于宫宴,没有服药,这才有了这个孩子。” 皇后垂下头仔细想了想,是了,她习惯每日睡前用一些阿胶,刚好时疫刚起的时候阿胶用完了,这种紧要时候她也不想因为一些小事折腾,便也没要,没想到竟然有了! 看来是日日服用的阿胶出了问题! “既然太医院那里得了消息,我们千防万防总是防不住的,该如何是好。” 沈云裳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从前皇后用的有问题的吃食必然已经用光了,无凭无据,不好治太医院的罪,而一切吃穿用度都在宫里,怀胎十月,能动手脚的地方可不少! “现下,我们也只能去行宫避一避了,但是避又避不了多久,年节前总还是要回来。” “好,我们就去行宫,只是我们还要带着安太医,为娘娘侍疾才是。” 安太医是刚入太医院的新人,知道的事情不多,但嘴也是最容易撬开的,说不定可以从他那得到什么消息。 “那本宫今日吩咐下去,明日就起程去行宫,你同本宫一道去。” 皇后邀她同去也是情理之中,皇后身边没有可以信任的医女,带着她总归是方便些。 只是… 沈云裳又想到了沈云容。 沈云皎如今在宫里做昭宁的伴读,沈云容也在昭宁宫里抄书,两人难免碰上,若是沈云容故意欺负沈云皎,以沈云皎的性格怕是不会说出半个字。 沈云裳叹了一口气,既然当初答应杨姨娘会好好替沈云皎谋划,自然见不得她受委屈, “姨母,云裳此次去行宫,想把云容也带上。” 沈云容? 皇后的眉头拧了起来,沈云容三番两次出丑,又为人做作,她实在瞧不上那番做派。 “罢,既然是你想带她去,那便让她去吧。” 沈云裳回到自己在宫里常住的宫室,静静坐在那里想了好久,差侍灯拿来笔墨,提笔写了几张条子,让夜龙传出宫去。 瞧见夜龙应了一声,又马上隐匿了身形,沈云裳不由得感叹,平王手里的人果然都是精锐中的精锐。 第106章 行宫路上 皇后深知,在宫里多一日,就多一份危险,能省的繁文缛节尽数省了,直接禀告了皇上,就带着沈云裳和沈云容往行宫走。 路上,沈云容自己独乘一辆马车,沈云裳则跟在皇后身边近身照顾。 “你对你这个庶妹倒是颇为用心。” 沈云裳之前常常为沈云容出头,现在来行宫又主动提出要带着她,落在皇后眼里,自然觉得沈云裳是对沈云容多有照顾。 沈云裳摇摇头,轻笑一声, “我这个庶妹可不是个安分的,云裳是怕一眼看不到,她再闯出什么祸事来。” “瞧你,说是不用心,可言语之中尽是偏袒。” 沈云裳把手里的医书合上,看向皇后,眼中的情绪复杂,好似受了什么莫大的委屈, “那云裳便给姨母讲讲在太师府,沈云容母女做过的好事吧。” 沈云裳朱唇微启,把苏姨娘和沈云容在太师府横行霸道,无恶不作的事往外面抖落了个干净。 皇后却听心里越揪着难受,越难受越想知道后面还发生了什么。 当她听到苏姨娘竟然敢给宋清雨下毒的时候,直接气得手在车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这个贱蹄子,从小我便见着她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如今真是胆大包天,竟欺负到本宫胞妹的头上!” 待心中的火气稍稍平熄些,皇后才问道, “既然知道是这女人下的毒,怎么不告知沈大人?毒害主母可是死罪,就算不报官,她也不过是个妾,随意处置了便是。” “哪就那么容易,这苏姨娘做事滴水不漏,又为人狠毒,当初那府医更是一口咬死了说是他自己被猪油蒙了心,这才敢做出谋害主母的事,就算想给她定罪,也没什么证据,好在命数不好,月前得了时疫死了。” 皇后显然对这事觉得不够痛快,身子往后一靠,不住地用手捏着鼻梁, “就这么平白死了,倒真是便宜她了,你那个庶妹也是个不安分的,你可有什么主意?” 沈云裳当然有主意,上一世沈云容就做了太子的妾室,这一世,她倒是还想成全这两个狗东西,再一举把她们击溃。 只是这事断然不能和皇后说,这可是涉及到了议储的大事,私下议储可是死罪! 况且皇后膝下无子,腹中胎儿也不知是男是女,就算是说了,也无济于事。 她抿起嘴笑笑, “倒是没有什么主意,不过好在马上就能议亲了,等议亲之后,云裳也不必再看着她,自有夫家去看着。” 夫家…… 皇后心里有了主意,既然沈云容总是要嫁人,她又不是个安分的,那不如就让她做高门妾。 要说哪里的妻妾之争最厉害,当然还得数皇家,做皇子妾倒也合得上她的身份,只是…哪个皇子合适还要再做斟酌。 平王从小在她膝下养过几年,她自然不愿意见着自家孩子后院起火。 靖王年底回京,自打这孩子懂事就被送去了北荣做质子,与她关系没有多亲厚,若是硬拉红线,说不定会惹他反感。 那便只剩太子和廉王了…… 沈云裳见皇后闭目养神,也没再说话,静静用手指翻动着医书。 可以确定皇后这个症状是中了毒,但她医术不深,还看不出来中的是什么毒,已经将脉象症状都写在条子里,甚至把银针一同送去给张妙手了,希望他能看出些眉目。 皇后贵为国母,总不能长久在行宫居住,她总还是要想办法替皇后在太医院安插些自己的人手,这样以后行事也能方便不少。 沈云裳脑子中全是事情,乱的很,索性把书合上,撩开车窗透气。 窗外银装素裹,好一片雪景。 沈云裳嫌车窗限制了视野,把头探出想观赏个痛快,一转头却发现沈云容也把头探出来,而且正从身边人手里拿过纸条一样的东西。 能使唤皇后仪仗的人又不被发觉,承恩将军可还没这么大本事,那沈云容手里的纸条是谁写的可就显而易见了。 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难过温柔塚。 看来太子把当初对付她的那一套,尽数放在沈云容的身上了。 沈云容此时也感受到了沈云裳的视线,慌乱地把头缩回车厢,然后把帘子放下挡了个严实。 见前面半天都没叫停,这才放下心来,如获至宝地打开刚从侍卫手里接过来的纸条。 上面别的没写,只大大写了一个“您”字。 沈云容美滋滋地把这字看了又看,忍不住伸手按着上面的笔画书写。 “您”不就是你在心上吗。 太子殿下竟惯会耍这些小招数。 沈云容想到太子后,脸腾地就红了了起来,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到了前一天晚上。 前一天沈云裳去了椒房殿就没回来,沈云容抄了一整日的书,还是昭宁公主要休息了才肯放过她。 她写得手腕生疼,本想好好休息,可又想着还没见过这皇宫的繁华,就拉着伴夏四处走走。 没想到这一走,竟在湖边见着了对月独酌的太子。 她红着脸上前和太子打招呼,却不想被太子用力一扯,整个人跌坐在他怀里。 “云想衣裳花想容,容儿,你真的是好美,你不知道,在宫宴上,本宫的眼睛好像只能随着你的舞蹈转动,容儿,本宫实在是想你想得发疯!” 沈云容没想到太子竟对她一舞生情,而且情根深种,心中无比的雀跃与欣喜。 只是她现在还待字闺中,与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她只能轻轻推开太子,再媚声说到, “太子殿下,您喝多了。” 哪知太子竟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轻啄, “本宫当然是醉了,不醉,又怎么见得到容儿的脸。” 说着,太子又双手捧起沈云容的脸细细瞧着,脸上顶着喝多了的驼红,像个傻子般嘿嘿地笑, “容儿,等本宫娶你好不好。” 这话直接让沈云容的心都凝滞了一下,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可是她做梦都想得到的,没想到竟然得来全不费工夫! 第107章 入行宫 说完,太子头一歪,就往旁边倒去。 沈云容见太子醉倒了,和伴夏用尽了力气也没能挪动他分毫,还是伴夏提醒过,才拿出帕子系在太子手腕,以作定情。 车轮滚滚,日暮之时,马车终于从门口缓缓驶入行宫。 沈云裳撩开车帘子往外看去,朱红墙,琉璃瓦,当真是气派非常。 据说这行宫,是当初皇上封王的时候,先皇赏的,皇上登基后又着意修缮了许多,虽不常来居住,也时时有人打理。 马车行到内墙便停下,依着宫里的规矩,该换乘轿撵。 沈云裳瞧着雕梁画栋的庭院,起了心思,想走着过去。 上一世她也来过行宫,当时与太子完婚,东宫的几个侍妾仗着得宠,总是明里暗里地贬损她不干净,以至于她出门都不敢抬头。 今儿再来一次行宫,瞧着这一砖一瓦,竟品出几丝味道,越发地想走走瞧瞧。 一路走来,亭台水榭,鳞次栉比,长廊上面雕梁画栋,还有一处假山围起的池子,其中还有几株开败了的荷花,被冻住的池水锁在冰下,清冷,却有其独到之美。 “扶玉公主,这里就是您的寝殿,您看还缺些什么,只要您一句话,奴才马上就去置办!” 这位在行宫领班的公公对沈云裳不住地点头哈腰,生怕自己哪句话说的不对,哪件事办得不好。 他老早就听说过这位,仅半年就从臣女受封为公主的女子,行宫本就没什么主子过来,要是这位公主出手阔绰,他至少几年的酒钱可就不愁了。 沈云裳明白他什么意思,点点头,和侍灯对了下眼神,侍灯忙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荷包送上去, “公公您拿好,这是请您喝茶的。” 那公公颠了颠手里的荷包,脸上的笑意更真诚了不少,笑眯眯地用食指指着宫门口上面的牌匾, “公主您住这地方是碧霄宫,皇后娘娘就住在湖光山色,就是您刚走过来那处,沈四小姐被安置在湖光山色的暖阁中。” 沈云裳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了瞧上面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碧霄宫。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名字倒是极好的。 沈云裳迈步进入内室,等侍灯送了公公回来后,瞧见她正坐在桌边喝茶。 赶了一天的路,她的身子也有些疲乏。 “小姐,四小姐被安置在皇后娘娘处,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侍灯犹豫了半天才开口,在她眼里,四小姐真是太疯了,什么事情都敢做,在府里也就罢了,在宫里再惹什么麻烦,搞不好可是诛九族的罪! 沈云裳把玩着手里还有些温热的白瓷杯,神情满不在意, “无妨,她在那住着也好,有皇后娘娘帮着调教,总归能多守些规矩。” 皇后娘娘刚安置好,就让玉琴叫来了沈云容。 沈云容一路走来累的脚疼,坐马车又坐了一天,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整个人只想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休息。 她只是随侍官员的家眷,不像沈云裳有品阶,可以带自己的贴身侍女,她一日都没人侍奉,只觉得看什么都不顺眼。 现在皇后又传她过去训话,她就是再难受,也得强撑着精神去拜见。 沈云容走入内室,行了礼,就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她没入过宫,也不知道入宫拜见的规矩,只是像在府里伺候祖母似的站在那里等皇后训话。 皇后嘴角勾了勾,玉琴立马会意,上前轻声提醒道, “沈四小姐,听皇后娘娘训话的时候要跪着听。” 沈云容脸上又红又臊,狠狠剜了玉琴一眼,撩起裙摆跪在地上,朗声道 “是,云容听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用手支着太阳穴,说话的语气有几分有气无力。 本来她带着身子就虚的很,又舟车劳顿了一日,实在有些倦怠。 “本宫累得很,可是临近年关,后宫中要拿主意的事情颇多,什么妃子祭祀,后宫赏赐的事情都要本宫过目,这些东西已经制成了册子,就放在那,劳烦你读给本宫听了。” 皇后早知道沈云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叫起,就想磨磨她的性子。 沈云容以为能站起来了,提了前面的裙摆刚要站起来,就瞧见玉琴警告的眼神,马上又把裙摆放下,装作整理的样子。 玉琴从桌上拿过册子,递在沈云容手里,柔声道, “还要劳烦四小姐了。” 沈云容接过册子,小心翼翼地翻开,发现里面写的都是些形式流程才算放心,清了清嗓子,左手托着册子,右手用食指指着,逐字逐句地诵读着。 皇后眼睛微微闭着假寐,沈云容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敢,只把眼睛紧紧扒在册子上面读着。 皇后似乎是恢复了些精神,睁开眼,抬起手让玉琴扶她到桌边梳洗。 皇后是一国之母,一言一行都应当是天下女子之表率,哪怕只是用晚膳,也要梳洗整齐。 皇后和玉琴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些影响沈云容的思路,她一不小心,就读错了不少地方。 这些宫里流程向来没什么新意,年年都是一样的,只是送过来确认一下,皇后早就烂熟于心,听见沈云容读错了,默默拧起了眉头。 玉琴见皇后皱眉,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沈云容身边拿起册子瞧了一眼,语气发冷,好似冰柱一般直往沈云容身上刺。 “四小姐为皇后娘娘办事的的时候也该上心些,这么重要的地方都能读错,要是娘娘没发现,以四小姐所读的为准,岂不是要大事不妙了。” 其实这些事情涉及到皇家颜面,必然会再三确认,根本不会因为沈云容读错而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玉琴身为皇后的心腹,自然知道皇后是有意想让沈云容长个教训,所以能往严重了说就往严重了说。 沈云容现在心里满腹委屈,眼泪滴溜溜的在眼眶打转。 她也看出来了,皇后就是被沈云裳挑拨的故意找她的茬。 第108章 皇后惩治沈云容 可如今寄人篱下,对方又是国母,沈云容哪敢表露出半分的不满,只能狠狠咬着牙把委屈往肚里咽。 玉琴也瞧出来她话说的有些重了,脸上忙挂上几分笑意,蹲下伏在沈云容的耳边轻声说道, “四小姐别嫌奴婢说话难听,皇后娘娘这是历练你呢,这可都是当家主母该学的东西,皇后娘娘等着四小姐学好了,亲自给四小姐和皇子赐婚呢。” 给皇子赐婚? 沈云容想到了太子,以她的身份,背景,即便是和太子情深似海,想嫁入东宫也绝不会是正妃。 但若是有皇后赐婚,便能弥补她这方面的不足,说不定就能做正妃! 她心思刚好一点,又突然想到。 皇后可是沈云裳的亲姨母,有这种好事怎么不想着沈云裳,想着她这么不沾亲不带故的庶女? 许是看出来她的迟疑,玉琴又补充了一句, “皇后娘娘本来是想为扶玉公主赐婚的,可公主已经是公主,自然是要招驸马,而四小姐是扶玉公主的亲妹妹,这才让皇后娘娘记挂。” 沈云容听着这话也有些道理,心里才算舒服了些,抬起手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痕,低声对玉琴说道, “谢谢姐姐,还望姐姐多照顾些。” 然后用手捧起册子,整理好情绪,接着读起来。 皇后对着镜子在描眉,她把玉琴的话一字不落听了个清楚,唇角微微勾起。 她当然会为沈云容亲自赐婚,可她不会让沈云容做侧妃,以她的能耐,出身,也做不了正妃! 皇后描完眉,手往后面一伸,玉琴赶忙把沈云容手里的册子拿过来递到皇后手上。 皇后捻着书页翻看了几页,心中有了数,才继续往头上钗着步摇。 沈云容知道皇后嘴硬心软,是故意考验她,这时候大着胆子站起身,扭着步子走到皇后身后,伸出手给皇后捏肩膀,甜着声音道, “皇后娘娘操劳那么多事,身子肯定疲乏,若是皇后娘娘不嫌弃,容儿愿日日来为皇后捏肩。” 皇后心中嗤笑,宫中这么多宫人服侍她,难不成她还缺人捏肩? 况且沈云容的手法生疏,一看就只有其形,而没有真正的手法。 沈云容确实是第一次替人捏肩,她只看过苏姨娘给沈秉文这样捏过,看着爹爹每次舒坦得要把眼睛眯起来,她觉得放在皇后身上也一定好用。 “在本宫身边服侍的人,不需要有太多自己的想法,玉琴,你再教教她规矩。” 玉琴应了一声,带着沈云容回了暖阁,皇后娘娘这里自然有人伺候。 回到了暖阁,玉琴又变成了一脸亲昵,担忧的样子。 “四小姐,就算皇后娘娘有意优待你,也不能表现的这般亲昵啊。” 沈云容又慌乱起来,心中对玉琴的话还是不能完全信服,她拉住玉琴的手,忧心忡忡地问, “玉琴,你和我说实话,皇后娘娘对我,真的是想提拔我吗?可我总瞧着皇后娘娘对我严厉非常。” 玉琴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然后拉着她坐在了桌子边,笑到, “奴婢是从小跟着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皇后娘娘什么态度,旁人还能有我清楚吗。” 沈云容想想也是,玉琴是自小就跟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论资历,现在宫里面的宫女都要叫她一声姑姑。 可主仆两个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让她心里实在没底。 玉琴看出她眼底的担忧,像个好姐妹一般上去扶着她的肩膀,安慰道, “皇后娘娘让我来教你规矩,又许我把你带出来,这不正是考虑到你的面子嘛,放心吧。 沈云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眼睛微微有些泛红湿润,声音也愈发哽咽, “那就好。” 在轿子上坐了一天,方才又去皇后那里折腾一趟,沈云容感觉自己的腿酸胀的不行,腰背也痛得很。 在玉琴面前索性也不端着小姐的架子,整个重心都依靠在餐桌上,好似一棵歪脖子树。 玉琴知道她现在身上必是难受的紧,伸手上前帮她揉了揉。 玉琴的手刚放到沈云容的腰上,沈云容就吃痛地叫出来了,嘴里还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玉琴眼中充满着关切,好似沈云容就是她从小侍奉的主子般,见不得她受半分苦。 “小姐许是伤着腰了,等侍奉完皇后娘娘晚膳,奴婢去寻些红花油来为小姐揉,小姐先上床上躺着吧,皇后娘娘那里奴婢自会有交代。” 说着,玉琴就站起身,轻轻扶着沈云容往床边走。 自从她从宫宴上退出来,被昭宁公主单独传召,就受尽了委屈,还险些让人扒了衣裳。 玉琴还是整个宫里第一个对她好的人,她忍不住又湿了眼眶,紧紧拉着玉琴的手不愿意松开, “玉琴姐姐,你可一定要来啊。” 玉琴柔声答应着,还帮沈云容盖好了被子才走回皇后那里。 “怎么样了?” 皇后瞧着玉琴回来,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问起了沈云容的情况。 玉琴一个眼神过去,给皇后布菜的小宫女就识趣地放下筷子后退几步,退到听不见她们对话的地方去。 玉琴站在皇后身边轻声嘀咕着,手上没闲着,拿起刚才宫女布菜的筷子,继续往皇后面前的小碟子里夹菜, “腰上好像是受损了,等晚间,奴婢去寻了红花油给她涂上,只是娘娘,您想训导一介庶女,完全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还要我们一人红脸一人白脸地为她演戏。” 皇后夹起玉琴为她布的菜,轻轻放入口中,咽下后才勾着唇角笑到, “你懂什么,有希望,最后才会更失望,她姨娘敢对清雨下毒,就该料想到,她的女儿有一天也会受到这样的算计!” 玉琴又为皇后夹了口菜,轻声问道, “那娘娘,明日我们还要不要让四小姐过来站规矩?” 皇后拨弄着面前碗里的汤,好似透过这碗汤在看沈云容的脸, “她的腰都伤了,自然是不叫了,否则戏岂不是白演了!” 第109章 姐妹无情 侍奉完皇后用晚膳,玉琴去找来一瓶红花油,倒入手中搓热,再把双手轻轻覆在沈云容的腰上。 边按摩边说道, “四小姐的事奴婢已经和皇后娘娘说过了,娘娘心疼四小姐,说是本来四小姐习武就费腰,又颠簸了这么一阵子,明儿不用再去皇后娘娘跟前侍奉了。” 沈云容没觉得这是皇后多眷顾她,只当是玉琴舌灿莲花,才劝得皇后这么对她。 心里对玉琴更加信赖,更加依赖。 她偏过头去看玉琴的脸,成熟,稳重,又老练。 “玉琴姐姐,今日我在皇后娘娘宫殿里闻到的是什么香料?怎么瞧着没点香炉,但置身其中,总能闻着馥郁的香气。” 玉琴轻笑一声,手上的动作没停, “那是以花椒涂墙,阵阵香气都是从墙中来的,可不是什么熏香。” “花香?我倒是第一次见这玩应,这么好的东西做起来一定很麻烦吧,等我回府也在家中涂一个。” “椒墙是以新鲜胡椒与泥土混合涂抹在墙上,胡椒性温,对女人大有裨益,向来只有皇后,太子妃可用,偶尔也会视为恩宠赏赐给下面的人,四妹妹,你若是私自在太师府涂制,可又是坏了规矩了!” 这个声音,沈云容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只是没想到她大晚上的来做什么。 “扶玉公主怎么大晚上的过来了?这外头冰天雪地的,又雪天路滑,公主殿下金尊玉贵,可莫摔着了。” 沈云容这话说得恭敬,语气上却是阴阳怪气,沈云裳懒得同她计较,把带来的药放在桌上,对沈云容冷冷地说, “在府里怎么样我不跟你计较,但现在是在行宫,是在皇后娘娘眼皮子底下,你说话行事都注意些,别丢了整个太师府的脸!” 沈云容把脸别过去,贝齿死死咬着下唇,咬得下唇都渗出了血珠,也没吭一声。 自从她给沈云裳下毒,沈云裳给她扔到别院去了,两人就算彻底闹掰了脸,只有外人在的时候,沈云裳才会顾及着整个太师府的颜面,帮她说说好话。 沈云容心里现在无比思念苏姨娘。 苏姨娘在的时候,天塌下来都有姨娘顶着,可现在,她都任沈云裳在手心里搓圆捏扁了,也只能打碎银牙往肚里吞。 沈云裳本来就是来看皇后,顺便瞧瞧沈云容的,见她不愿意说话,把带来的药往前推了推, “我知道你听见了,这药是我找人调配的,功效比红花油好得多,你涂上了明日便能好。” 沈云容还是没有说话,用手死死扣住桌角,用力到指节都开始泛白。 她是在害怕。 她害怕只要她一开口说话,这些日子受过的委屈会让她忍不住哭出来。 沈云裳瞧着沈云容那副宁死也不说一个字的架势,懒得理她,甩着袖子出了门。 刚一出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音,还有沈云容近乎疯狂的哭吼声, “我才不要用她给我的这些劳什子!有什么好的!都是破东西!烂东西!” 沈云裳止住了继续向前走的脚步,静静听着沈云容的谩骂,垂下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重活一世,很多东西她看似赢了,却是实打实的失去了。 她与云容,永远回不到小时候,那样天真烂漫,一同吃睡,一同上课的时候了。 抬起头看着皇后正殿中的灯火,沈云裳又整理好情绪,往正殿中走去。 她和沈云容本不至于成为这般水火不容的关系。 若不是爹爹当初宠妾灭妻。 若不是苏姨娘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世间本能有那么多的事情可以避免。 走到正殿,皇后正在喝沈云裳给她开的汤药。 安太医的方子,她是万万不敢用。 沈云裳坐在皇后床边,等她喝完药,把药碗递给玉琴,才柔声说道, “昨日诊完姨母的脉象,云裳写了个条子去问师父,只说结识的一贵妇人长久不孕,现下已经收到回信了。” 皇后惊喜地抓住沈云裳的手,原本疲惫的神色都灼热起来, “你师父他怎么说!” 沈云裳毕竟年岁不大,就算医术学得精明也没碰上过几个孕妇,如今能有个信得过的人来告诉她怎么回事,皇后的眼神怎么能不灼热! “师父他说,是补品中掺杂了少许寒凉之物,细查的话,用药那人应该颇为小心,用量不多,否则早就坏了根本,但日日服用下去,确实不易有孕,而且有孕后还会疲累异常。” 这个念头早就在皇后心中转过千回百回了,如今切切实实听到了,心中竟莫名生出几分安定。 “哼,想必是惠妃怕本宫一朝有孕诞下嫡子,抢了她儿子的风头,这么多年对太医院可真是严防死守,本宫屡次想安插人进去都无济于事!” 沈云裳眸色沉了沉,大皇子早夭,太子打生下来就被皇上带在身边悉心教导,虽不是嫡子,但一应吃穿用度皆按照诸君的规制来。 但偏偏太子又没什么才干,皇上把他带在身边那么多年,他也只能算是质素尚可,与其他几位兄弟相比根本不够看。 皇上皇后又正值壮年,一朝诞下嫡子,太子的位置马上就会变得岌岌可危。 惠妃和太后怎么肯! 但对沈云裳来说,她要皇后腹中这个孩子生下来! 现在朝堂上诸位皇子之间的平衡已经被打破,廉王按兵不动,平王装聋作哑,只要这个孩子生下来,又是个男孩,太子第一个就坐不住! 到时候想抓住他的纰漏可就简单多了! 想着,沈云裳把手搭在皇后尚且平坦的小腹上,声音冷静,沉稳得像没有一丝涟漪的水潭, “这些日子姨母在行宫专心养胎便是,一应饭食云裳都亲自下厨给姨母做来,等回宫之时胎像稳固,还有硬仗要打!” 皇后点点头,看着沈云裳的眼神也多了几丝温情, “那就麻烦你了。” “从前是姨母护佑我,我与姨母荣辱与共,现在姨母有了难处,自然是要互相帮扶。” 第110章 烫伤皇后 皇后刚刚有孕,胎像还没坐稳,不宜吃太辣的东西。 沈云裳指挥着玉琴把面前的剁椒鱼头和辣子鸡丁都拿得离主位远些,又让把鲜蘑鸡汤,素炒藕片放得近些,忙活了一通,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在桌边坐下。 沈云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素闻皇后娘娘喜食辛辣,沈云裳却呈的都是清淡菜式,定是为了等下谄媚恭维,她偏不让她得意! “皇后娘娘到!” 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皇后便款款进了门,身后还跟着一应宫女太监。 “云裳给姨母请安!” 沈云裳见着皇后赶忙蹲下行了个礼,阁内其他人也跟在沈云裳身后蹲下。 皇后扫视了一圈屋内众人,视线锁定在了沈云容身上。 叫起后,皇后走到主坐落座,沈云裳也跟着坐下,沈云容跟在玉琴身后伺候用膳。 皇后的眼神先从沈云容的脸上飘过,然后不咸不淡的开口问了一句。 “沈四姑娘,不知道玉琴教你的规矩都学的怎么样了。” 沈云容低着头,悄悄瞟了一眼皇后,又看了眼玉琴,这才敢说话。 “回皇后娘娘,臣女受玉琴姑姑教诲,随侍期间,决计不会再出纰漏。” 皇后脸上看不出喜怒,仍然是淡淡地回了一句“那侍膳吧。” “姨母,今日入宫时一路走来,看见前面有一处假山围起来的湖,其中荷花虽然只剩残枝,又被湖水冻住,却也别有一番意味,不如用完膳,云裳陪着姨母去赏荷。”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荷花倒是一种有气节的花,既然已经冻住的荷花,想必有其独特之处,那本宫就陪你看看也无妨。” 二人正在这说笑,沈云容就往皇后的盘子里夹了一块辣子鸡丁。 皇后看着盘中的鸡块,将它夹出,扔在了吐骨头专用的碟子上。 “冬日寒冷,宫中各处也都烧起了煤炭,若再用辛辣之物怕是要上火,本宫看着鲜蘑鸡汤还算不错,你去盛一碗吧。” 沈云容本以为皇后会很高兴,没想到仍旧只是淡淡的,她拿起空碗,上去就盛了满满一碗鸡汤,端给皇后时却因为汤盛的太满,又没休息好就过来侍奉,腿脚一软,一碗滚烫的鸡汤就泼在了皇后的身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瞬间脸色大变,沈云裳赶紧用帕子去擦皇后身上的污渍,玉琴则把沈云容拉在身后,上前去看皇后是否被烫伤,沈云容则是捧着个空碗,慌忙地跪在地上。 完了完了,这下一切都完了,皇后千金之体被她烫伤,若真想处置她法子多的是! 沈云裳浅浅解开了几颗扣子,查看皇后的伤势。 只是皮肤泛红,涂抹一些烫伤药,过几日便好了,这才放下心来。 皇后转过头,看向沈云容的眼神愈发冰冷,好似冬日里一支支锋利的冰柱。 “你刚才不是说,决计不会出错?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回皇后娘娘,我…我是不小心的!还求皇后娘娘从轻处罚!” “不小心?只要一个不小心就可以忽视掉你犯的错误吗?若人人犯错之后,都说自己不小心,那还要南玉国的律法做什么!” 皇后此刻怒目圆睁,她与皇上本就是平起平坐,此刻,身上也带着高位者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见着皇后发怒,在场众人只觉得屋内骤然变得冷了些,齐刷刷跪了一片,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罢了,你怎么说也是功臣之女,本宫不好过于苛责体罚,你去将女则女戒各抄录十遍拿来给本宫过目,也算是罚过你了。” 沈云容心里委屈,却也只能跪在地上止不住的磕头“多谢皇后娘娘!” 与此同时,皇宫,上书房。 “虽说北荣臣服于我南玉,只是前年刚平定的西北各部落又开始蠢蠢欲动,之前那一仗,我们虽然赢了,却是险胜,若他们真大举进攻,北荣新王继位,未必会出手帮忙,反而更愿意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候,我们又要陷入两难境地。” 皇上坐在上首愁眉苦脸,国家才安宁太平不久,西北战乱频起,就不得不加重百姓赋税,只是如今已经到了加无可加的地步了。 这仗若再打下去,只怕会出乱子! “父皇,儿臣以为,西北荒凉,他们频频进犯,也不过是为一口粮食,不如南玉国送他们些粮食,种子再派一位公主前去和亲也就罢了。” 说话的是廉王,雍王被处置,不久,靖王又要回京,到时候太子和平王依附,他的处境会更加艰难,不如趁现在让皇上派他些差事,办的好了,也算是给自己增加些日后夺权的筹码。 皇上本就有册封宗室女为公主去和亲的打算,只是还没有商榷这件事,他们就已经蠢蠢欲动,隐隐有谋反之势,只怕这个时候送去粮草,再派公主和亲,无异于羊入虎口,有来无回。 “父皇,儿臣和七哥的想法不同,儿臣觉得,西北各部落野心勃勃,非粮草公主就能平定的,之前儿臣去西北探查过,西北多高山,他们只能依靠放牧来生存,他们觊觎的不是这些粮草,而是整个地大物博的中原,试想一下,倘若他们有了安身之所,谁还愿意冒险去做放牧的事呢?” 平王主战,一番言论下来有理有据,只是廉王为着前程,总还是要争取一番。 “我不同意!粮草可以是缓兵之计,年节时北荣世子进京,除了朝拜,更多的可能是打探我天朝的虚实,若我们此时与西北起兵,到时候国库空虚,北荣王再一举南下,国将不国!” 廉王就咬定了国库空虚这件事,他不信,没有银子,这仗还打得起来,如果真要起兵,他骑射武艺不如太子,用兵计策不如平王,只怕日后在朝中会愈加边缘,再无什么争权夺利的优势。 “七哥,你可别忘了,我们可刚收缴了一批真金白银,充公入库!” 第111章 朝堂争端 从秋猎回来,朝中各部就在清点雍王贪污的银两数目,如今彻底抄了家,雍王府所有东西充公入库。 廉王心下一凛,太子和老八可真是好谋划,先是太子出面,缴了老四的财务,现在又借着西北之势挤兑他,看来是想在靖王回京前先摘了他这颗眼中钉! “你不会是在打温诺江那些财宝的主意吧!你可知那些东西的来处!” “我自然知道,四哥他之前任了礼部尚书一职,超了俸禄的东西皆是贪了国库的银子!” 说到这,平王顿了顿,抬眼正视着廉王的眼睛,廉王只觉得周身突然变得凉飕飕,整个身子也别扭起来,这老八…什么时候居然有这么强的威压了! “我还知道,四哥不仅贪了国库,还卖官鬻爵,想走四哥门路的人可不少呢!之前朝中大力推举四哥就任要职,也是因为他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皇上坐在上首,看着下面两个儿子的争论,心中的不安与疑虑渐渐显露。 他交给吏部去办的事情,还没有什么结果,两个儿子就已经在这里言之凿凿,可见,他们各自的势力已经相互渗透,只是不知,已经发展到了何种地步。 想到这里,他幽幽地看了太子一眼,太子久未说话,不知道这些事他到底有没有参与,抑或是参与了多少? “太子,你从小跟在朕身边,是国之储君,这件事,朕想看看你的想法。” 说出来的话虽然慈爱,语气却冰冷,或许天家从来没有真正的父子情吧。 太子正在一旁看乐子,突然就叫到了他,一时间思路飞转。 “回父皇的话,儿臣以为,现在他们相互勾连的动作已经闹得很大,已经算是一种试探了,若是我们再没有回应,或者任之不管,甚至去求和,他们都会认为我们没有与之一战的能力,可能根本不会考虑求和这件事,倒不如先派一名骁将,去边关展展威风,若他们就此知难而退,不生干戈,倒是好的,若他们迎敌而上,我们这边再派人押送粮草也来得及。” 太子说的话也算有理,皇上把注视着太子的目光收回,看向他们兄弟三人。 “太子的提议甚好,只是银子的事到底要怎么解决?” “儿臣以为,银子的事可以先从国库支出,待将温诺江的朋党查的水落石出,缴了他们的银子充实国库,一来二去,倒也不算亏损。” 廉王平日甚是风流,王府内的小妾美姬都不知道有多少,但今日却表现的铁石心肠,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他知道,这些臣子都是表面看着老实,实际上,一家人吃两家饭,与太子和平王也有联系,等真到了兵刃相见那时,自然是要看谁给的银子多就为谁卖命,这件事仔细查下去,太子和平王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让一个人忠心于你的绝佳办法,就是让他变得和你一样黑。 太子深谙此道,所以平王手里也不干净,大家都想在这件事上捞些好处。 “父皇常教育儿臣,帝王权术讲究的是平衡,恩威并济之道,既然主犯已经伏法,那也算是杀鸡敬猴,况且此事牵连甚广,一旦追根究底,恐怕会引起朝野动荡,倒不如直接采取从前扶玉公主的做法,募集银子,作为前去西北平乱的补给,而将功劳算在所有大臣身上,将功补过,也算是稳定朝纲。” “太子殿下说的不错,儿臣也以为,这皇宫就像一棵大树,众官员盘根错节,斩不断,理还乱,既如此,不如这件事就止步于此,日后有人再犯,再加以严惩便是。” 太子与平王一唱一和,皇上对这个提议也颇为赞许。 廉王张了张嘴,刚想说话,皇上就已经下了决定。 “朕也觉得这个提议甚是不错,处理赃物之事就交由太子处置,至于平王,朕封你为御前将军,替朕去西北鼓舞士气。” 廉王一口银牙险些咬碎,刚处理完温诺江,太子和老八就联合起来架空他,这让他怎能不气! 来到行宫一连几日皇后都没有召见安太医,他渐渐有些沉不住气,在房里来回踱步。 当初来行宫之前,惠妃娘娘就吩咐他务必打了皇后娘娘的胎,如今他已经来了好几日,皇后娘娘都没召见过他,湖光山色也一点动静都没有,也不知道皇后有没有吃他给开的方子。 正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突然透过窗户瞧见来拿补品的沈云容,心思一动,将早就准备好的药粉拿在手里,出门与她相见。 他是见着沈云容这几日怎么被沈云裳打压的,也偷偷瞧见过她躲在花园哭泣,现在给她一个机会,她未必不愿意帮忙做事。 “沈小姐!沈小姐且留步!” 安太医急急叫住沈云容,脸上是藏都藏不住的愁苦之色, “沈小姐,能在这里碰见你真是太好了,皇后娘娘身子不好,微臣给她开了药又嫌苦不愿吃,良药苦口,不吃怎么能行呢,还要请沈小姐帮帮微臣!” 沈云容面色有些疑惑,吃不吃药这事本就是皇后自己的主意,她能怎么帮呢。 “这药粉味道微苦,你将其放入皇后娘娘的汤羹之中,就算味道有些改变,皇后娘娘也会用些,当然,若是亲近之人所做膳食,娘娘会用的更多。” 安太医已经暗示的很明显了,就是要沈云容在皇后的饮食中下药,最好是沈云裳做给皇后吃的饮食。 沈云容默默接过药包,脸上笑得灿烂, “既然是为皇后娘娘办事,云容自然尽心尽力。” 走在回宫的路上,沈云容心里还不住地琢磨, 就算皇后有意提拔她,那也是空口白牙,终究皇后还是沈云裳的亲姨母,又欺负了她这么长时间。 这包药粉若是有问题,就可以把责任全推到沈云裳头上,说是她烧的菜有毒。 若是没问题,她再出来向皇后请赏,到时候皇后娘娘身子好了,想必也不会怪罪她。 第112章 平王云裳相见 等了这么几日,秦有终于送来一人。 沈云裳虽有医术,却也不能时时刻刻跟在皇后身边,便让秦有去寻一个背景干净,信得过的大夫来。 等了这么几日,终于送来了。 沈云裳去接此人的时候,却不想在行宫门口遇见了平王,她连连四下张望。 就算现在在行宫,她也不敢保证没有宫中人的眼线。 迅速确定周围没人,沈云裳行了个礼,才带着平王去了碧霄宫。 在外面终究人多眼杂,说体己话还是在自己宫里稳妥些。 沈云裳给平王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低声问道, “你怎么会来这里?可是皇上派你来的?有见过皇后吗?” 沈云裳一连三个问题,没一句话与他俩有关,平王心里说不难受是假的。 “我马上要去西北,咱们要有好些日子不能见,临行前我来拜别母后。” 说完,平王用快要冻僵的手紧紧贴着到了热水的杯子,目光紧盯着沈云裳水晶一般的眸子。 这眼神盯得沈云裳有些浑身不自在,她忙用喝水掩饰尴尬。 之前她在宫里的时候,平王总是日日递了条子进来,她也想过回信,但每每提笔总是不知道写什么。 况且她上一世被太子那样背板,总是很难把心思放在男人的身上。 平王见她这样的反应有些难过,他知道沈云裳与他在一起更多的是权衡利弊,甚至可以说是报恩,但他总还希望着沈云裳能被他的付出打动,心甘情愿地嫁给他。 “云裳,等我从西北回来,拿了军功,就向父皇求娶你可好?” 沈云裳知道这是早晚的事,二人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她又是家中长女,自然要先议婚嫁。 “好,等你回来后,就去我家提亲吧。” 沈云裳的语气波澜不惊,没见有多少欣喜,平王心中更加难过。 难道这么长的时间,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吗! 他有些不甘心,但又怕语气重了会吓到云裳,只能压着声音问, “云裳,我去西北后,你可会想我?” 沈云裳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几乎是脱口而出, “自然是想的。” 平王在心里自嘲的笑了笑。 她怎么会想着他呢,她在宫里那么久,都没说给他写过一封信,怎么会想他呢! 虽然平王垂着头看不清情绪,但云裳感受得到,他现在远没有刚才热烈。 她禁不住拧着眉头反思自己。 难道是我对他太过冷漠了? 想着,沈云裳又试探性地补充了一句, “你到了西北传个信回来,我也会给你写回信。” 沈云裳从没对男人说过什么温情的话,如今说这两句也是磕磕绊绊,放在平王耳朵里确是无比牵强。 “一直以来是我缠着扶玉公主不放,公主不用惦念我们过去的那些事情,若是公主已经有了心仪的男子,本王自然愿意成全。” 平王说到这里的时候声音都沙哑了几分。 他才不愿意成全! 什么狗屁成全! 沈云裳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可…… 可他怕沈云裳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不快乐,如果是这样,那他宁愿放弃。 沈云裳被他这说法弄得一愣,好半天没缓过神来。 她心里,脑里,想的全是怎么扳倒太子,怎么就是有别的人了? “我,我没有啊,能嫁给平王殿下,云裳心里是开心的,只是云裳平日少与男儿往来,许是让殿下误会了。” 平王目光灼灼,见她不似说谎,这才安下心来。 对啊,以沈云裳的性子,不想做的事必会想尽办法拒绝,他何必在这杞人忧天呢。 沈云裳被平王的眼神看得脸上泛了红,害羞地低下头提醒道, “殿下该向皇后娘娘请辞了。” 沈云裳的语气略带娇嗔,震得平王心头一颤,只呆呆地瞧她,嘴角好似不受控制般扬起, “好,等我到了西北,会让夜刃给你递消息。” 说完,站起身突然凑近沈云裳的脸颊,温热的气息喷在沈云裳早就红透了的脸上, “记得想我。”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宫门。 他怕只要他一回头,就会忍不住冲上去抱住她。 平王走后,沈云裳把杯中早已经凉透的热水一口气灌下肚子,又止不住用手扇风散散脸上的热气。 之前在秋猎的营帐里,她是表现得太过主动了些,现在每每面对平王,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侍灯见平王出去,才领着秦友送来的人进来拜见。 那人一身蓝色布衫,头戴一顶布帽,身后还背着一个包袱,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样子。 “可以把包袱放下了,这位就是扶玉公主。” 听见眼前人就是扶玉公主的时候,他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扶玉公主的大名早就已经传遍坊间,人人传颂。 如果不是扶玉公主,时疫说不定还要死上多少人呢! 他把包袱往地上一扔,自己也跟着“噗通”一声跪下,在地上重重磕了个响头。 “草民李绅见过扶玉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赐坐。” 沈云裳亲自见李绅不仅是要看他为人怎么样,还要考验他的医术。 若是他医术过硬,就可以趁着皇后从行宫回宫这个契机,将他安插进太医院。 沈云裳从早上到现在粒米未尽,她把手放在桌面上,拉开袖子漏出皓腕。 侍灯也眼尖,抽出帕子折了三折覆在沈云裳的腕上。 李绅道了一声“得罪了。” 随即把三指搭在了沈云裳的脉搏上。 他的心里是止不住地狂跳。 一直以为扶玉公主得是传说中的人物,只有公主出嫁游街的时候才能远远望上一眼。 没想到昨夜直接有个人找上门来,问他愿不愿意为公主做事,他自然是愿意。 今日就在为公主诊脉了! 李绅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让狂跳的心脏安稳下来,仔细摸清了沈云裳的脉,站起身拱一拱手道, “公主殿下身子康健,只是胃部似有些不适,许是没有用早膳,草民提议,公主殿下晨起若是没胃口,可以用些白粥,豆浆等果腹,对身子也好些。” 第113章 人参汤 沈云裳微微笑笑,用袖口把手腕盖住。 说的分毫不差,果真是有几分本事的。 她捻起桌上的糕点细细品味起来,为了测试李绅,她一直没吃什么东西,现在真的是有些饿着了。 李绅规规矩矩在地上跪着,天气燥热,额头的汗流进了眼睛里也不敢抬袖子去擦。 沈云裳看在眼里,慢条斯理地把糕点吃完,又用绢子擦了手,才叫起。 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你的医术不错,可有想进太医院的想法?” 李绅不可置信地抬眼看了下沈云裳,随即又想起来行宫之前,秦有对他的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守着规矩,又赶紧把眼睛耷拉下去。 把身子伏在地上,浑身都激动得有些发抖。 “能进入太医院是小民毕生的心愿,只是小民出身低微,家中又没有能在后宫说得上话的,若是公主殿下能让小民进入太医院,那就是小民的再生父母,小民这一辈子对公主殿下感激不尽!” 李绅的反应沈云裳很满意,他的背景秦有早就调查好了,是京中一贫户家中独子,在医馆打杂,老大夫见他勤勉好学,才收他为徒。 医术虽不说多出众,也算是中规中矩,在医馆几年少有出错的时候。 沈云裳一个眼神过去,侍灯赶忙去把李绅扶起来,伸出手帮他拍拍身上的尘土。 “公主这意思,就是给你这个恩典了,以后再见面,还要称你为李大人了。” 沈云裳也正了神色, “现在我才刚刚受封,不好直接安排你进入太医院,刚好皇后娘娘也在行宫,不如你先去皇后那里伺候着,若是伺候好了,进太医院也不过是皇后娘娘一句话的事。” 说着就起身看了看外面高悬的日头。 “时间也不早了,咱们该去陪皇后娘娘用午膳了,李绅,你跟着一起去吧。” 李绅应了一声,弓着腰跟在沈云裳身后就去了皇后娘娘宫里。 皇后的身子仍然没见大好,整个人有些懒洋洋地斜靠在贵妃榻上。 玉琴和沈云容在桌前摆放着刚从御膳房端来的饭菜,同时还在悄悄嘀咕些什么。 沈云裳给皇后行过礼,搀着她往餐桌走, “姨母今日气色还算不错,云裳亲手炖了温补养身的鲫鱼汤,姨母尝尝。” 说着,示意侍灯把食盒中的汤盅拿出来。 侍灯把食盒放在桌上,刚想伸手进去把汤盅拿出来,就被沈云容挤到一边, “汤盅烫手,还是我来吧。” 侍灯难得见沈云容这么殷勤,知道她是想在皇后面前卖好,也不屑与她争。 堂堂太师府四小姐,为了巴结高位者,自降身份竟与她们这些奴婢一般。 沈云容端过汤盅放在桌上,一双白嫩的素手果然被烫得微微泛红。 她咬紧了牙,心里是说不尽的怨妒。 要不是沈云裳,她何至于受这种委屈! 玉琴见她捧着手一直怔怔地站在那里,上前轻推了她一下, “怎么站在这里发呆?去后面候着吧,等晚些我去拿药给你。” 沈云容心里又泛起几分感动,在这深宫里,玉琴才更像是处处对她照顾有加的姐姐。 她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刚刚有些出神,谢谢姐姐。” 说完,沈云容也没有半分想后退的样子,整理好衣衫安静地站在桌边。 皇后刚一落座,沈云容就忙不迭盛了一碗一碗鱼汤放在皇后面前, “方才姐姐说这是她亲手为皇后娘娘煲的汤,皇后娘娘尝尝。” 皇后端过汤瞧了一眼沈云裳,刚舀起一勺准备送到嘴里,就被李绅急急叫住, “皇后娘娘不可!” 李绅上去一把夺过皇后手里的汤匙直接放进嘴里,砸吧了几口。 “娘娘,这碗汤里面放了大量的人参粉末,人参虽是补血益气,却过满则亏,这碗汤娘娘一旦喝下去了,将是大伤。” 皇后马上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向沈云裳,沈云裳几不可见地摇摇头。 她是学医的,自然知道孕妇不能食用大量人参,何况皇后的身子底子薄,她只敢用些温补的药调养着,哪敢放大量的人参。 她马上拿来一柄新的瓷勺从碗里舀出一勺放进嘴里,瞬间,剧烈的人参味道猛地充斥了口腔,呛得沈云裳赶紧吐进了一旁备着漱口的痰盂里。 沈云容一见,马上厉声呵道, “大胆,沈云裳你安的是什么心思!” 她表现得气愤非常,心底却虚的厉害,沈云裳是学医的,之前还推了个方子给太医院,这才受封为公主,她这样是不是有些太明目张胆了。 沈云裳此刻不卑不亢,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沈云容。 这个蠢货,还真是想尽一切办法只为了害死她这个嫡姐! 这件事就算沈云容不说,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只是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管这件事的真相是什么,都是个除掉安太医的好机会! 沈云裳一撩裙摆,直挺挺地跪在皇后面前哭诉衷肠, “姨母,我是冤枉的,我对姨母一片赤诚之心天地可鉴,况且这人参也不是我从外面带来的,不如把安太医叫来问一问,兴许能问出什么也好。” 皇后马上就明白了沈云裳的意图,正襟危坐在桌前, “你算是本宫的娘家人,本宫自然不会怀疑你,想来必是太医院那出了差错,玉琴,你去传安太医过来问问。” 玉琴得了令,点点头,出门招呼着门口的一众侍卫跟着她一块去。 她是皇后的心腹,自然明白皇后是什么意思,她只怕安太医下手之后就跑了。 玉琴带着一众人赶到安太医的住所时,他正背着一包东西四处打量准备逃走。 眼光瞄到玉琴和她身后那些人的时候马上转身准备换一个方向跑,可他常年坐在椅子上,体力和这些大内高手完全没法比。 刚转身没跑两步,他就像小鸡仔似的被拎着脖领子拎起来,脚尖在地上点了点,够不到地面,只能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整个人耷拉在那。 第114章 逼问安太医 “安太医这是着急去哪啊,皇后娘娘有些事情想问你,跟奴婢走一趟吧。” 说完,用了个眼色,两个侍卫直接一前一后把安太医凭空抬了起来。 “玉琴姑娘,皇后娘娘是有什么事要问微臣,何苦用这种法子唤微臣过去。” 玉琴是宫里的老人,一颗七巧玲珑心上长得全是心眼,安太医这么拙劣的问法从她这里套不出分毫有用的东西。 她眉眼弯弯,“这种事情皇后娘娘没说,奴婢怎敢擅自揣度,这不正往宫里走着,到时候皇后娘娘想问什么自然就问了。” 说完,就闭紧了嘴巴,再也不吐露半个字。 安太医被两个侍卫抬着,浑身都绷得紧紧的,连口大气都不敢喘,心脏跳得更是快得好像要从喉咙里钻出来了一样。 他怎么会不知道皇后找他要问什么,无非就是他让沈云容下得那包人参粉事迹败露。 他早就知道这件事冒得是天大的风险,只是他的手早就不干净了,就算是不帮惠妃娘娘做这件事,也活不了多久去。 离皇后住的湖光山色越来越近,安太医的眼睛止不住地打转。 这件事肯定是瞒不过去了,好在他是拜托沈四小姐下的药,当时又没有人看见,只要他一口咬定不知道此事,说不定就能把事情推到沈四小姐身上,他最多落下个管理不力之罪,到时候惠妃娘娘自会救他。 脑子里想着,安太医就被人直接摔在了地上,就算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他还是感觉到臀部传来一阵钝痛。 慌忙爬起来,安太医也不敢去揉痛处,直接趴跪在地上叩头问安。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却没叫起,只是冷冷瞧着,顺手将手边把玩的软枕直接丢出去砸在了安太医的头上,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千岁?可是还有人巴不得本宫早死呢!” 安太医微微抬起头想偷看一眼皇后的表情,又怕被发现,赶紧把头低得比之前更低, “皇后娘娘何出此言,娘娘您乃是国母,国母安康则举国兴旺,哪有那不开眼的敢盼着您…” 皇后见安太医在这装糊涂,搅浑水,脸上的寒意更重, “安太医这意思倒是本宫的错了?” 皇后这句话说的慢条斯理,一字一顿,上位者的威压一展无余。 即使屋里烧着足足的炭火,安太医的冷汗还是瞬间就从额头上沁出来,低着头趴在那里,像只大癞蛤蟆,连口粗气都不敢喘。 “安太医,本宫且问你,本宫的身子可能用人参?” “皇后娘娘身子虚,又寒气入体,平日里用些人参滋补是最好不过的了。” “安太医这话说的,我都替你害臊!也不知道你这个大夫是怎么当的!” 沈云裳冷冷的声音如同冰柱一样从安太医头顶炸开,炸得他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安太医刚来行宫的时候就给皇后娘娘把过脉,这才过去没有几日,安太医就把皇后娘娘的脉象忘了?” 安太医被问得口干舌燥,额头上还止不住一直在出汗,汗水流进眼睛里,混着泪水在脸上流淌。 他还是没忍住抬起手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把,脸上湿乎乎的早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公…公主殿下,臣…臣还记得。” 沈云裳蹲下身子,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看着皇后,在他耳边厉声问道, “那你再说一遍,皇后娘娘到底能不能用人参!” 安太医顿时被吓得腿都软了,没摊倒在地上全靠沈云裳在背后扶着。 “不,不能用!皇后娘娘身怀有孕,孕期服用人参乃是大忌!” 说完,沈云裳手上的力道松开,他瞬间像一滩烂泥一样摊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好像刚从什么魔窟中逃出来似的。 他知道,这话一说出口他也活不长久,喘息了几口又赶忙爬起来跪在地上认罪。 “安太医倒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的,之前口口声声说皇后娘娘是风寒,现在过了没几日,安太医连脉都不用看,就能断定出皇后娘娘身怀有孕,可真是好本领啊。” 沈云裳语气轻快,可是每句话就好像刀子一样直往安太医的心上扎。 他从前的诸多行径,他早就想好的由头,是一点都用不了了。 他绞尽脑汁才终于想起一句话,哆哆嗦嗦地说, “回公主,公主可能不知道,民间有一句话,说孩子不到三月胎没坐稳,是不能往外说的,臣此举也是希望皇后娘娘和她腹中的小皇子可以平安康健,这才编造了谎言。” 说完又一脸严肃地直起身子,伸出三根指头立在身侧,神情急切, “不过微臣可以以九族起誓,臣给皇后娘娘开的方子,都是孕妇可以用的好方子,娘娘若是不信,尽可以拿这方子去问太医院的诸位同僚!” 沈云裳心中不住地讥笑,也不知道惠妃是怎么找的安太医这么一个蠢货,还安排在了皇后的身边,真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太医院都是她惠妃的眼线。 “何必要回宫去请太医呢,在座的且不说本宫,就是这位…李绅李太医,也是有医术在身上的,你说的是真是假,我们一看便知。” 安太医心中起了好奇,太医院的编制早都已经人满为患,哪里又跑出这么一个李太医。 他抬起头迅速扫了一眼李绅,粗布麻衣,哪有半分太医的样子。 不过他也在惠妃手下摸爬滚打多年,当初也是靠着下三滥的手段才进的太医院,瞬间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 扶玉公主的意思,是要让这个李绅在太医院取他而代之。 也就是说,这个局已经做成了,不论如何,他都无法安然回太医院当他的安太医。 他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趴在地上一下一下把头磕得响亮, “皇后娘娘饶命啊,这一切,这一切都是惠妃娘娘指使微臣做的,微臣还知道惠妃娘娘不少事情,愿意全都详尽地告知娘娘!” 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他不想死,他真的不想死! 第115章 送沈云容回府 皇后和沈云裳对视一眼,轻轻点点头。 安太医在她们手里总归是有些用处,虽说不能直接送到皇上面前抖落惠妃的种种事迹,知己知彼,总也方便许多。 “来人,把他绑了扔到库房去,每日送去纸笔和饭食。” 随即又把目光对上安太医的视线,语气冷道, “把你知道的事全都写出来,不许和外面的人联络,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若是被本宫发现别有心思,谋害皇嗣的罪名也不知道你那九族担不担得起!” 皇后的话让安太医脖颈一凉,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微臣定当尽心竭力,以报娘娘不杀之恩。” 他趴在地上还想叩头,就又被侍卫想拎小鸡一样拎出了门。 沈云裳转头看向还在一边有些害怕的沈云容,知道这事和她脱不了干系,但是现在宫中局势紧迫,她要帮着皇后利用这一胎扳倒惠妃。 惠妃倒了,太子的后台就不再稳固,到时候再对付,就比现在要简单得多! 至于沈云容,再怎么说也是一同出于太师府,和苏姨娘不一样。 苏姨娘不过是个妾室,就算再怎么张狂也是外人,死了就死了。 沈云容可是她姓沈从云的亲妹妹,就算再怎么,也不能要了她的命去。 “姨母,既然四妹妹笨手笨脚的,不如就将她送回太师府,再拨个嬷嬷过去在身边调教着也就是了。” 沈云容瞬间抬起眼睛直勾勾盯着沈云裳的眸子。 玉琴说过了,皇后娘娘将她带在身边有提拔的意思,沈云裳开口就是要把她送回太师府,分明是见不得她好! 况且… 沈云容的视线又轻轻在皇后身上扫了一下,皇后仍旧是仪态端庄,坐在那里一口一口用着玉琴为她布的菜,没有分毫想继续追究下去的样子。 皇后都不想追究了,那她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姐姐,云容最近在皇后娘娘身边受益颇多,所闻所看,都是在太师府见不到的,姐姐和皇后娘娘心善,让我见了这许多的世面,云容斗胆,想在皇后娘娘和姐姐身边多学几日。” 沈云容说着又跪在地上,身子向一旁微微倾斜着,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仿佛苏姨娘再世。 沈云裳眉头微微蹙起,脸上露出许多不悦, “妹妹还是回太师府吧,我和皇后娘娘为你挑选的嬷嬷定是极好的,必不叫妹妹少了半分见识!” 玉琴见着沈云裳都这么说了,沈云容还是在地上跪着不肯挪动身子半分,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 说实在的,经过这几天的接触,这位扶玉公主还真不是什么不好相与的人,四小姐的态度实在是太过强硬了些。 想着,上去扶住沈云容,轻轻凑到她耳边嘀咕, “四小姐糊涂,行宫刚出了这档子事,回到宫里指不定还有什么风波等着呢,现在四小姐能回太师府,也算是暂避风头,养精蓄锐,还怕以后没有机会吗?” 沈云容听着,借着玉琴的力起了身,又听她在耳边说, “况且四小姐要留下的态度这般强硬,只怕会引得皇后娘娘不喜啊,四小姐总还得为以后打算。” 经过玉琴这么一提醒,沈云容才反应过来,慌忙又用眼睛去看皇后。 皇后还是在慢条斯理用着饭,两耳不闻窗外事,好像完全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沈云容的心却没放下来。 在宫里过日子的,有哪个人是普通的,只怕皇后心里已经厌弃她了,却没有表现出来。 玉琴看出沈云容的慌张,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算是安抚,领着她出了宫室门。 “四小姐还是收拾东西回去吧,教习嬷嬷奴婢一定亲自为四小姐找个好的,到时候四小姐有什么想告知皇后娘娘的,也可以和嬷嬷说,都是太师府出来的小姐,公主殿下不会不为四小姐考虑的。” 沈云容想想也是,这才只能不情不愿,咽着满肚的委屈揽过玉琴, “今日还多谢姐姐提醒,否则云容是万万想不到这些的,烦请姐姐在云容走后,多在皇后娘娘面前说些好话。” 在得到玉琴的肯定答复之后,沈云容才依依不舍放了手。 送走沈云容,玉琴回到屋里,沈云裳正站在皇后身边服侍, “姨母,按照如今的形势来看,恐怕惠妃娘娘那里早就已经得了您有孕的消息了,否则单凭安太医一介太医是断不敢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给皇后堕胎的!” 皇后用筷子拨弄着面前碟子里的膳食,夹起来长舒了一口气,又把筷子放下,终究是没放进嘴里。 “看来咱们这么仓促来行宫,终究是打草惊蛇了。” “姨母不必神伤,从前我们在明处,敌在暗处,我们占不着便宜,如今双方都在明处,我们防范起来也轻松不少。” 听见沈云裳这么说,皇后的心情才算好了一些,端起桌上的温水慢慢喝起来。 孕妇喝茶叶伤身,沈云裳早早就嘱咐了全都换成茶叶。 “依云裳之见,既然有孕的事情已经败露了,那不如索性抖落个干净,把有孕的事闹得人尽皆知,更要让惠妃亲自照顾您的胎,这样就算她想做什么,也只会是束手束脚,不敢放开了做!” 皇后点点头,从前也就罢了,如今宫中已经许久没诞生过婴孩,她这一胎皇上必定是重视非常, 况且皇上一直想册立嫡子为太子,若她肚子里这位是个男胎,皇上又正当壮年,日后废了重立太子不是不可能。 惠妃必定会对她这一胎下手,到时候说不定就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彻底扳倒惠妃,打压郑家! “好,今夜我们好生休息,明日就启程回宫。” 说着,皇后的眼睛又看向了李绅,眼底泛起母亲独有的温柔,手也轻轻搭上了小腹, “今日是你救驾有功,你是怎么发现汤药中有人参粉的?又是怎么发现本宫有孕的?” 皇后问着,询问的目光又看向了沈云裳,好像在问是不是她提前透露了些什么。 第116章 孩子保不住 沈云裳轻轻摇了摇头,她没和李绅说过半句皇后娘娘有孕的事,她也很好奇,李绅究竟是怎么看出皇后有孕,又急急拦住她喝汤的。 李绅恭敬地跪在地上,双手抱拳,这些对他来说其实不算什么难事,他天天在人群中摸爬滚打,早就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 “回皇后娘娘,这事不难,微臣一进来,就瞧见皇后娘娘餐桌上放了两只杯子,一杯是茶,一杯是温水,定是您和公主之一因为某些原因不能饮茶,公主炖的鱼汤对孕妇来说最为滋补,而且没有放枸杞,因此微臣大胆猜测皇后娘娘身怀龙胎。” 沈云裳已经说了会安排他进太医院,他现在自称微臣也不算越界。 听他这么一说,沈云裳和皇后的视线齐齐看向餐桌,果然两个杯子一清一绿,很好分辨。 “那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汤里放了人参粉?” 皇后目光灼灼,身子都有些前倾,她感受得出来,此人是个人才,若是真能为她所用,简直是如虎添翼! 李绅的态度依然恭敬,他本就家境贫寒无人引荐,这是他唯一能爬上去,成为上流人的机会,他当然要利用起身边一切能利用的东西! “回皇后娘娘,人参少有磨成粉用的时候,只有战士去边疆,方便携带,才会与其他药物一同制成药粉,微臣瞧见碗边沾了一些黄色粉末,仔细瞧瞧是细小的碎片状,便认得是人参粉末。” 他常年与药为伴,这些东西就是让他闭着眼用手去摸都能分出个八九不离十,沈云裳总归是经验不足,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皇后又凑近了去瞧碗边上残存的粉末,见果真如他所说的,一片一片如鳞片状,不由得点点头,示意玉琴赐坐。 玉琴直接去搬来一张铺着软垫的小圆凳放在李绅身侧, “李大人,皇后娘娘赐坐,您快请起吧。” 李绅知道,皇后这是认可他了,还是不敢抬头窥见天颜,低着头挪动身子坐在了凳子上,胸口处因为激动和紧张的情绪而不住地起伏。 皇后伸出手腕搭在餐桌上,玉琴眼疾手快在上面放了一方丝帕, “皇后娘娘本就身子虚,又碰巧这个时候有孕,还请李大人把脉看看,有没什么好的调养法子。” 李绅的手轻轻搭上皇后的手腕,努力把皇后当成他平日看诊的普通人,这才平复了心跳,仔细地琢磨脉象, “娘娘之前用过很长一段时间防止怀上胎儿的药,母体已经伤了根本,这次能身怀有孕,已经算是奇迹了。” 李绅的话一下子让皇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只手在桌上不敢动半分,生怕李绅看错了脉门,另一只手抚着小腹,眉头紧紧锁成一团。 “那这个孩子与本宫,就是真的没有母子缘分了吗?” 皇后这话问得有些没底,她自从出了昭宁的月子就日日用阿胶调理着身体,想来是她刚生完,惠妃就在盘算着,不让她生下第二胎。 那算算日子,她用了也有十来年了。 “娘娘既然已经怀上,就是天赐的缘分,微臣拼进一身医术,能将胎儿保到八个月,到时候再通过熏艾引产,说不定能保住小皇子一命。” 皇后不懂医术,目光又从李绅脸上跳到了沈云裳脸上,仿佛在问她这方法是否可行。 沈云裳走上前轻轻拍拍皇后的肩膀,语气轻柔, “现下只有这么一个法子了,即便是让我来,也只有这一个法子。” “那孩子提前两个月生下来,早产的孩子会不会不健康,会不会短命?” 皇后的目光灼灼,搭在小腹上的手也收紧了几分。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只要她的孩子能平安诞生,快乐长大,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愿意! 李绅没有说话,头低得更深了几分,皇后感觉出来不会是什么好结果,急切地去抓沈云裳的手,想从她这里得到些安抚。 谁料沈云裳思索了半天也才犹豫着开口, “姨母,弟弟能生下来已经是不容易了,其他方面肯定要比别的孩子弱些,好好将养着说不定能挺过去,但这一切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听见沈云裳这么说,皇后抓着她的手一下子就没了力气,眼中刚泛起的光彩也黯淡了下去。 她阖下眼皮,静静望着桌上的菜品发呆,房间内顿时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良久,皇后才像活过来的雕塑般讷讷地开口, “我知道了,这个孩子…还是请两位帮我保住,我们之间的缘分多一天算一天,我只要他高高兴兴的。” 李绅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臣定当尽心竭力,努力保住小皇子!” 见皇后的情绪稳定下来,沈云裳又在考虑着回宫安顿李绅的事。 她们把安太医抓住,不让他和外界接触,一方面是想从他口中得消息,另一方面是怕惠妃狗急跳墙,派人过来暗杀他。 毕竟只要安太医死了,她从前做过的所有事就死无对证! 安太医被抓这件事惠妃那里早晚都会有消息,那就得在她安排新人进太医院之前送李绅进去,或者让李绅有不得不进去的理由! 第二日一早,沈云裳就被玉琴叫醒,带着侍灯坐上回宫的马车。 好在她们东西不多,一应用品宫内都尽数有安排,来去还算轻快。 皇后早在回宫之前就往宫里递了消息,连有身子的事也没瞒着,让阖宫妃嫔奴婢,甚至地上的蚂蚁都知道了个干净。 马车到宫门口的时候,皇上正带着一众嫔妃等候。 皇上看向皇后的目光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情,他们是年少夫妻,若不是他登基的时候朝野不安,他本就不欲娶这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 好在她的妻子明白他的难处,帮他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还从不在争宠的事情上拈酸吃醋。 惠妃眼瞧着皇上皇后交织的视线,手上提着汤婆子的手紧了又紧,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第117章 架起惠妃 皇后这老妇!年近四十了还不安分,去一趟行宫回来就在众人面前和皇后眉来眼去的! 惠妃的视线从皇后的脸慢慢挪到了她还没突起的小腹。 之前姓安的传消息进来说皇后身怀有孕,她年近四十,还用了那么多年的避子药,怎么还会有孕! 之前让安太医在行宫把皇后的胎打了,看皇后这样子,也没半分虚弱模样,难不成… 惠妃心中有些没底,抻着头去看皇后身后的仪仗,却正对上皇后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忙换上一副笑脸, “皇后娘娘这一路舟车劳顿,想是辛苦极了,玉琴,还不快扶着娘娘回宫。” “倒是也不急,本宫还有些事情想麻烦惠妃妹妹。” 惠妃一下子紧张起来,皇后都这么说了,那不是明摆着针对她嘛! “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惠妃心不甘情不愿地说着恭敬的话,当初选妃,太后姑妈说了会保她登上皇后的位置,若不是那时候家中横生变故,她也不会屈尊降贵只做了一个惠妃! “本宫怀有身孕的事想必已经晓喻六宫,本宫身子弱,这孩子又来得没有准备,所以想请惠妃妹妹来照顾本宫的胎。” 惠妃一听,直接脸色就变了。 皇后这摆明了是对着她来的,让她照看,到时出了什么事,都要赖在她身上! 见惠妃久久没有说话,皇后又火上浇油提了一嘴, “嗯?难道惠妃妹妹不愿意?” “惠妃你是众妃之首,如今皇后有孕,你帮着照看也是应该的。” 皇上冷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悦,惠妃平日里帮皇后管理后宫,照看皇后胎像本就在她职责范围之内,现在又久久不应话,难不成是意欲推辞。 惠妃知道皇上把这胎看得有多重要,也不敢把不乐意的情绪表现在脸上,连连笑着应下, “臣妾是一时高兴糊涂了,没反应过来,臣妾一定把皇后娘娘的胎照顾稳妥,皇上就等着抱白白胖胖的小皇子吧。” 见惠妃这么说,皇上脸上的神色才算和缓了些,淡淡回了句, “辛苦了。” 然后没再去看她的脸色,侧身牵过皇后的手,亲自领着她回了宫室。 “皇上,臣妾身怀有孕,却差点被太医院的安太医给害死,多亏了这位姓李的大夫,臣妾与腹中皇子才算堪堪保住一命。” 皇后坐在额外加了软垫的椅子上,拉着皇上的手,语气轻柔,也没避讳着惠妃。 她就是要把事情都闹大,把所有的事情都抖落出来!这样,才能杀鸡儆猴,让想害她的人都收收心思! 皇上的眉宇之间立刻涌上一股杀气。 他一向重视子嗣,太医院不说个个都是举国之精锐,最起码医术也都能独当一面,能发生这样的错误只能是有人故意为之! “怎么回事?皇后说与朕听听。” 皇上一撩袍角坐在了皇后身侧,也没叫赐坐,余下的人只能恭顺地站成一排。 皇后的嘴角漾起笑意,轻轻推了下皇上, “皇上息怒,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是那太医误把臣妾的身孕看成了风寒,用了些舒筋活血的药,只是臣妾想处置他的时候,却听他口口声声说是惠妃妹妹亲信,一时间倒是不好下手了。” 皇后说着,眼神瞄向惠妃,见她白了脸,分外满意。 其实在这宫里,哪有完全干净的人,都是这个妃子的远亲,那个妃子的近邻,今天她把话放在明面上,就是要让这些人好好认清楚,谁才是宫里的主子! 惠妃一听这话慌了神,好在她还有些城府,脸色不过白了一下就恢复了原样。 “皇后娘娘说的是哪位安太医?臣妾没什么印象了。” 皇后说的斩钉截铁,她要是直接反驳说没什么关系,反而态度过激,引人怀疑,倒不如咬死了说不记得,一个没有什么联系的人,当然不会记得。 这个时候要是皇后还非要把她们联系在一起,那有嫌疑的人即变成了皇后,就成了她执意栽赃陷害! 皇后似乎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即又言笑晏晏地看向皇上, “既然是这样那就好处理了。” “来人,传本宫的命令下去,安太医意欲谋害皇嗣,又攀附后妃,直接杖杀。” 这幅杀伐果断的模样,和在皇上面前截然是两幅脸面。 听皇后下令杖杀,惠妃心中反而升起几分心安。 杀了就好,杀了就好。 只有死人的嘴才不会透露秘密。 皇后下令之后,皇上才阴沉着开口, “从前你们在这宫里争风吃醋的种种,朕都不愿计较,今日的事既然皇后给了结果,朕也不想再追究,只是若是被朕发现,你们谁敢打皇嗣的主意,别怪朕下手无情!” 顿时那些站着的人都被皇上的气势震慑住,乌央央跪了一片。 责其首而宽其从,恩威并济,才是帝王之术。 他又转头看向惠妃,眼中的不喜丝毫没有掩饰。 惠妃和太后私底下做的那些事他知道不少,都懒得去计较,但要是惠妃触及到了他的底线,可别怪他不给郑家面子! “惠妃,这事皇后没再继续追问,又让你照看她的胎也是信得着你,你可不要辜负了皇后的一片好意,也让朕失望!” 惠妃心中叫苦连连,这哪是皇后信任她,分明是利用安太医的事把她架起来。 若是她不答应,就是心里有鬼,若是她答应,到时候皇后的胎有了任何问题也都是她的麻烦。 可她能怎么办,皇上与皇后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唱一和,她就是不答应也得答应,还得把这件事办好! 她扯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是,臣妾遵命,臣妾定会细心侍奉皇后娘娘。” 惠妃说完,皇后趁着这事还没过去,又抓紧提起李绅来,她要抓着这个机会,让皇上下旨送李绅进太医院,否则,后面她再想安排,惠妃和太后必定想尽法子阻拦! 第118章 街上偶遇 “当时还好这位李大夫勇气可嘉,直接夺掉臣妾手里的调羹,才能保住胎儿,而且云裳也试探过了,医术也是不错的,臣妾想着正好安太医走了,太医院有个空缺,那不如就直接让李绅去顶了安太医的位置,也算是对他的赏赐了。” 皇上这才想起来李绅这档子事,在人群中扫了一眼,马上就锁定了那个陌生的面孔。 看着倒是安分。 “李绅上前来。” 李绅听到皇上传唤,也不敢起身,手脚并用爬到了皇上身边。 听见身后传来的一阵阵轻蔑笑声,李绅的脸都红到了耳朵根。 这一切事情发展的都太快了,宫廷礼仪又那么繁琐,他真的没来得及学会这些。 “皇上叫你到跟前,可以先起身低头,走到附近再跪下,李大人下次记住了便是。” 沈云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像阴雨天厚重的云层中射出的一道光束,瞬间给了李绅莫大的力量。 随即,她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李大人初入宫闱,不懂规矩也是有的,好在对皇上时刻保持着恭敬之心。只要心思摆正了,礼节以后再慢慢学便是。” 这句话就是在替李绅出头,敲打那些刚才嗤笑他的人。 就算他如今什么都不懂,那也是受皇上赏识的人,将来前途无量。而有些人空知道些礼数,却未必能有李绅有用。 此话一出,果然后面的嗤笑声都噤了。 李绅心里泛起一股暖流,扶玉公主不仅心怀天下,救了那么多的流民,还帮他谋出路,甚至在他被嘲笑的时候替他出头。 她身份尊贵,本不用在意他这种小人物的脸面。 李绅暗暗在心底起誓,从此以后,他会拼了命去效忠扶玉公主,为她出生入死,再所不辞! “云裳说得对,只要有了恭敬之心,礼节可以慢慢去学,既然你救了皇后的性命,又医术超群,朕记得太医院的院判赵太医年岁已高,不如你就跟在他身边,待他告老还乡,你便接替院判一职。” 皇上这一句话,相当于直接承诺了他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 李绅激动得眼底泛光,只当自己还在做梦,还是旁人提醒他,他才想起来叩头谢恩。 太医院的院判,那可是多少医者梦寐以求的位置! 宫里的事处理完,沈云裳惦记着母亲,直接在众人散去后也向皇后请辞。 皇后看着沈云裳逐渐远去的身影,心中五味杂陈。 昭宁是她的亲生女儿,她不想昭宁嫁到北荣,可沈云裳也是她从小宠到大,小辈中最喜爱的一个,如今又这般聪明伶俐。 要沈云裳嫁到北荣,她也是不舍得的。 想着想着,她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向上苍祈祷, “阿弥陀佛,如果可能,这两个孩子我希望谁都不用远嫁。” 沈云裳去向昭宁请辞的时候,昭宁嘴撅得老高,使起小性子来,偏过身去故意不理沈云裳。 “你说是入宫陪我,不过一日就随母后去了行宫,现在才刚回来,又迫不及待要回太师府,既然这么忙,没时间陪我,那就不用陪了!” 沈云裳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昭宁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觉得太闷了才故意说这种话激她。 她绕了半圈走到昭宁面前,温柔到, “既然你觉得无聊,那不如随我去街上逛逛,刚好我想买些胭脂水粉再回去。” 沈云裳就是在哄昭宁开心,正好从宫里到太师府会路过街市,她带昭宁去几家自己的铺子逛逛,不会出什么岔子。 一听能出去逛街,昭宁的眼睛直接亮了。 平日里她出门都有人随身保护,把她和平头百姓隔得老远,玩起来一点也不痛快,这次和云裳出去,也算是难得有人能陪她好好逛逛! “好,那就说定了!” 昭宁换上出门的轻便装束,和沈云裳手挽手出了门,第一家去的就是金玉阁。 金玉阁的首饰与别家都不一样,重在精巧灵动,且每种首饰只做两款,一款在店中收藏,另一款才会卖出去。 也就是说,金玉阁卖出去的每一件首饰,都是独一无二的,这也是贵族女子常常爱来逛的原因之一。 两人刚一进门,就瞧见了郑国公家的两位小姐,郑婉莹和郑婉萍。 郑婉萍还是打扮得素净,脸上没有涂粉,只在唇上薄薄点了层胭脂。 在郑婉莹面前,她只敢作陪衬。 “两位小姐真是好雅兴,怎么想到来这金玉阁了?” 毕竟是自家铺子,沈云裳见到她俩像是见到了财神爷,脸上笑眯眯的。 郑婉莹中午用膳的时候才听家里人提起皇后和惠妃的过节,现在见着昭宁和沈云裳自然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依着规矩见了礼,才不咸不淡地开口, “廉王上门提亲,表姐马上要嫁入廉王府做侍妾,我带她来挑些首饰做嫁妆。” 沈云裳的目光越过郑婉莹,深深看向她身后那个打扮素净的郑婉萍。 上次郑婉萍当街勾引廉王,还是她去救的,本以为能劝她打消了嫁入王府的念头,却不想终究是嫁过去了。 而且还是以侍妾的身份,连侧妃都不是。 “廉王府我记着不是刚纳了一房侍妾?好像姓吕,叫吕梅,和从前京中名动一时的绿梅倒是同名。” 昭宁没有想太多,嘟囔着就把话说出了口。 在场的三人瞬间面面相觑。 吕梅就是绿梅。 当日她赎了身在廉王府门口跪了一日,直跪得廉王心都软了,找了个姓吕的认她做女儿,这才纳她进了廉王府做侍妾。 这件事闹得不小,大家都心知肚明,昭宁这个时候提出来,就显得是在笑话郑婉萍与妓女共事一夫了。 郑婉萍张了张嘴,喉头涌上几分酸涩, “原是这样,那还真是巧了。” 郑婉莹瞧见郑婉萍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只觉得郑国公府的脸好像被人打了。 她瞪了郑婉萍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 “表姐她素来怕人,这里是一楼,人多,不如我们去二楼雅间,让她们把东西拿上来给我们瞧,我们也好自己说说话。” 第119章 挑选首饰 四人上了楼,店家马上就奉上了茶水点心,郑婉莹捏起一块点心放在手心里看着,嘴上却开始发难, “两位公主今日倒是好雅兴,能和我们这些平民一起在街上逛。” 郑婉莹的语气不好,说话也是夹枪带棒的,昭宁不是傻子,一听就不乐意了, “婉莹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听着,倒像是不欢迎本宫了!” 昭宁脸色发黑,从小长这么大哪有人敢在她面前这样阴阳怪气地说话,一时间也没打算给她们留面子。 郑婉莹只是想恶心恶心昭宁,要是真的扯开脸皮,现在姑妈在宫中本就受制于皇后,她不能再给姑妈添麻烦。 马上她就又换上一副笑脸,嬉笑道, “哪能啊,我这不是久不见公主,想着难得一聚,要说上次见面还是在秋猎的时候,现在都过去多久了。” 沈云裳噙着笑,没有说话,只默默地替众人把茶水斟满。 在座的几人,昭宁位高权重,谁也不敢真惹恼了她。 郑婉莹背后是定国公府,就算说酸话也能站在定国公府去看全局,不会真为了一时的情绪真的和昭宁撕破脸。 至于郑婉萍,她一向谨小慎微,打着自己的算盘,现在能嫁入廉王府也算是了了心愿,不会多嘴。 根本不会真吵起来,也就不用她这个幕后老板出面调解。 况且,郑婉莹说的也不算是错的,南玉国皇室甚少与其他贵族来往,若不是沈云裳算半个皇家人,姨母又是皇后,她也不能时时与皇家联系。 昭宁知道她这笑脸从面不从心,只是人家都递了台阶,也不好再计较。 沈云裳趁机把分好的茶水摆在几人面前,笑道, “行了,要说大家本就是一家人,真掰着指头算关系,都是自家姐妹,何必为了几句话引得猜忌,倒失了亲睦了,不如这样,今日我做东,你们看上的首饰,一人送一件给你们。” 郑婉萍连连摆手, “不了不了,这里的东西件件精美贵重,婉萍实在不敢受这等大礼。” 四人之中只有她是寄人篱下的,虽说家里的事已经被解决,可也只是从轻处置,并没有平反。 而且她嫁到廉王府还是做妾,廉王花心,又有知己绿梅在侧,她恐怕受不了多少宠爱,今日收了沈云裳的礼,以后再怎么也还不起了。 郑婉莹每每对表姐这幅做小伏低的样子都觉得看不上眼,是丢了定国公府的人。 “既然是扶玉公主赏你的,你收着便是,做你婚事的嫁妆,也算添个彩头。” 郑婉莹不咸不淡吐出这么一句,郑婉萍当时就羞红了脸。 对啊,她不过是个身份下贱的人,如今也不是谁家的千金,公主送她东西自然是像赏赐奴婢一般,她又何必惦记着还呢。 看着郑婉萍的眸色黯淡下去,沈云裳知道以她的性格必然又在自轻自贱,连忙把桌上的糕点往她面前推了推, “说什么呢,咱们都是自家姐妹,说什么赏不赏的,又客套了不是,婉萍嫁给廉王以后也是皇家的媳妇,咱们亲上加亲,不说那些客套话。” 郑婉萍看向沈云裳的目光有些感激,其实妾室根本算不得皇家媳妇,只有一位正妃和两位侧妃才能上皇家的宗谱,沈云裳这么说,就是故意在抬她的身份了,让她不要自轻自贱。 正说着话,店里的伙计带着几个小二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依次摆放着金玉阁出的新品,还有几张图样。 “几位小姐,隔壁雅间有两位公子也想买些首饰,只能给两边分别上一半的新品和图稿,双方轮流着看。” 金玉阁平日里来的达官显贵不少,店里常备着各种首饰图稿。 况且金玉阁卖的就是别出心裁的设计,每款首饰都价值不菲,也不会有人一次买很多,看图稿是最快捷方便的法子。 在座几人除了昭宁都不是第一次来了,郑婉莹直接挥挥手示意伙计出去,好让她们自己看。 昭宁对这些图稿很是好奇,直接拿起来一张一张翻着看, “云裳,这里的首饰果然都设计的精妙,你说他们是怎么想出来要这么做的!” 沈云裳端起茶杯淡淡笑笑,“这个我也不清楚。” 她虽然有些作画的本事,但这些东西还真不是她想出来的,她也不知道知书是从哪里搜罗的那么多能工巧匠,能让金玉阁打出那么大的名声。 “云裳你快看,这个绞丝镯子看着不错,从来绞丝只用金银来做,这只居然是玉的,等下店家把它拿来本宫一定要好好看看!” 沈云裳偏头去看了一眼,就想起来了这是怎样的一个镯子。 金玉阁的首饰说是留一件收藏,其实都是知书给沈云裳备着的,只是沈云裳怕招摇,又怕带出去坏了金玉阁的名声,所以从没带过。 昭宁说的这件镯子她印象颇深,镯子通体莹润,由一块玉石雕成,戴起来叮当作响,确实是极品。 她点点头,把这张图稿从昭宁手中抽出来, “我也觉得不错,等下看过之后你还喜欢,我们就买下来。” 话音刚落,又听见郑婉萍那里传出讥讽刻薄的声音, “你都盯着那只簪子看了半天了,喜欢就说嘛,还怕扶玉公主不给你买不成?公主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这样,倒是让公主难做了。” 沈云裳顺着声音看过去,托盘里静静躺着一株白玉兰发簪,由银丝缠绕,比起其他首饰算不上是名贵,但它静静躺在那里,就好像有一股空谷幽兰的气质。 郑婉萍的脸被羞得通红,垂着眼睑不敢吭声。 她本来家中经历变故,出来的时候又被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惹定国公府不痛快,被郑婉莹频频讥讽,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那个底气去说。 沈云裳走到托盘前,拿起那支玉簪仔细看了看,虽说不是上品,胜在工艺精巧,这只白玉兰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放在那里就能闻到香味了。 第120章 神秘男人 沈云裳转身顺手把发簪簪在了郑婉萍的头上,又帮她捋了捋额角的碎发, “花簪配美人,果然是极好的。” 正巧这时,老伙计带着人回来, “几位小姐可是看完了?这些是从对面房间换回来的,还请各位小姐慢慢挑着。” 昭宁现在对那只绞丝玉镯有极大的兴趣,她干脆别的首饰看也没看,直接拿着图纸问那老伙计, “这只镯子在哪?直接拿出来给我看看。” 老伙计一看这图纸,瞬间慌了神。 怎么今天运气这么寸,偏巧两人看上的是同一只镯子! 他苦着老脸赔着笑,“对不起这位小姐,这镯子已经被对面那家人给挑走了,没,没了。” 昭宁一听顿时委屈得不行,她难得出来玩一趟,就看上个镯子还被对面先挑走了。 她马上提起裙摆就往外走。 她这股轴劲还真就上来了,今天偏要买下这镯子! 老伙计一看,她这是要砸场子,赶忙上前去拦。 可昭宁一身华服,看着就是惹不起的人家,老伙计就算是拦也不敢真的碰她,放着昭宁就敲开了对面包间的门。 对面还以为是店里的伙计敲门,直接问也没问,就把门打开,昭宁险些一个没站稳扑到对方怀里。 透过两张大敞四开的门,沈云裳看见了一张玩世不恭的脸。 这张脸的轮廓线条要比中原人硬朗得多,鼻梁高耸,眼眶深邃,似笑非笑的眼中更像是藏了星辰大海。 沈云裳的身子微微怔住,面前这个男人别人不知道,她是认得的,就是北荣王世子,下一任的北荣王。 昭宁瞧见面前这个俊朗英气的男人一下子也有些不知所措,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 “就是你把那只绞丝玉镯定下了?” 对面的男人面对这样的质问也是一头雾水,眉头蹙成了一个疙瘩。 这时候昭宁看到了桌子上的托盘里,正安安稳稳地躺着那只绞丝玉镯,通体莹润,毫无瑕疵,只一看便是上品中的上品。 昭宁直接走过去拿起托盘上的镯子,语气中带了些许的委屈, “这只镯子我很喜欢,如果你把它让给我,我可以买一件店里的其他首饰送给你。” 其实她也不是真就缺这么一件首饰,就是这股劲上来了,她势在必得。 显然对面也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不在意买几件首饰要花的银钱。 他把手肘支在桌子上,撑起自己的头,活脱脱一副纨绔的样子, “这件首饰是我挑给我未婚妻子的礼物,既然你想要,也不是不行,唱个曲儿给大爷我听听,让给你也不是不行。” 昭宁顿时双手发凉,唱曲给男人听是下九流的女人才会做的事,这个男人是摆明了要羞辱她。 明明这件东西是她们同时看上的,就因为先送到这个房间来,她就要受这样的羞辱,天下没这个道理! 昭宁的脸色阴沉下来,双目冷冰冰的看着他,此刻,公主的尊严远比什么镯子要紧! “你说话这样大逆不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昭宁明显是生气了,她想亮出自己公主的身份让对方知难而退,哪知他直接把手摊开在胸前,一脸的无辜, “小姑奶奶,你可千万别说你是谁,现在我还能惹一惹,要是你说了你的背景,我惹不起,那我岂不是要难受了。” 昭宁一下子被他噎得说不上来话,气得两只握紧的拳头都在发抖,张张嘴刚想说什么,就见对面的男人挑了挑眉头, “送客。” 话音刚落,昭宁就直接被关在了门外。 她长这么大,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眼眶中顿时蓄满了泪水,气得她嘴唇都乌青。 郑婉莹和郑婉萍现在连大气都不敢出,老老实实坐在雅间的角落里,沈云裳直接上前去把昭宁拉回来,连忙把门关上。 在雅间里面哭了没什么,她们至少都是自己人,要是在外面落泪,那可真是不够丢人的了。 沈云裳刚把门关上,昭宁的眼泪就像崩豆子似的往外崩,如开闸的洪水止都止不住。 沈云裳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现在是冬日里,她们又没随身带着擦汗的帕子,沈云裳迟疑了下,还是攥着袖子轻轻在她脸上拍,要不眼泪淌在脸上湿乎乎的会难受。 昭宁一边哭一边怒骂, “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么对本宫,本宫从小哪里受过这种委屈!” 沈云裳示意着侍灯去打热水,伸出手轻轻抚着昭宁的后背,防止她哭得上不来气, “不过是一只镯子,你也不必这样难受,况且他也不知道你的身份,而且他的地位未必比你我低,难免冒犯了些。” 听到沈云裳这么说,昭宁顿时止住了哭声,睁着红了一圈的双眼问道, “你怎么知道他的身份不比咱们低?整个京城里比咱们地位高的可没几个。” 而且全在宫里。 后半段话昭宁没说,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 沈云裳接过侍灯端过来的热水,把帕子扔到里面打湿,递给昭宁擦脸,然后不紧不慢地说。 “他的面相不似南玉国人,看上去更立体些,这是常年在寒冷的北方居住的人才会有的面貌特征,况且他说这份礼物是挑给他未婚妻子的,若果两人之间真的感情深厚,他也不会随便就同意把挑好的礼物拱手相让。” 昭宁用湿毛巾擦了擦脸,也止住了眼泪,一脸认真地问, “照你这么说,他和他妻子可能并没有什么感情?” 沈云裳有些想笑,岂止是没什么感情,他的未婚妻子还在这里猜他的身份呢。 但她不敢表现出半分认识世子的样子,只能做出推测的样子, “都说年节前靖王殿下会和北荣王世子一同入京,算算时间,也该是这两日了。” 昭宁神色有些迟疑, “难道你的意思是…” 随即又好像不相信似的摇了摇头。 “不能吧,若是他们真的入京了,宫里面应该会有消息才是,可还没得到消息,只说三日后入宫拜见。” 第121章 四贤会面 沈云裳摇摇头,上一世她与北荣王世子也有过几面之缘,虽然没说过话,但是能确定他就是世子本人。 “既然没通报什么时候入京,那恐怕他们已经是在京中了,对面我有九成的把握就是世子本人。” 昭宁把毛巾递回到侍灯手里,脸上透露着淡淡的不开心。 北荣王世子入京,代表靖王也要回宫,她将作为新的礼物嫁到北荣。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天真正到来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心里闷闷的难受。 况且她与靖王本就并非一母所生,又常常不在身边,更没什么感情可言。 见昭宁开始神伤,沈云裳也不知道如何劝慰。 毕竟她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现在平王不在京中,皇后若是执意将她赐婚给北荣王世子来保住昭宁,她也不太好办。 “好了好了,今日这事就算是过去了,具体还要看三日后的宫宴上是什么情况,兴许是我猜错了也未可知啊。” 昭宁点点头,没说什么,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 “云裳,我想自己回宫待会,你找辆马车送我吧。” 昭宁此刻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好像刚生了一场大病,脆弱得像一株快要败了的花。 沈云裳让店里的伙计叫了辆马车,亲眼看着昭宁上车,又再三嘱咐才算放心。 郑家两姐妹也瞧着怕惹上麻烦,赶紧请辞,郑婉萍连那只白玉兰的簪子都没带走,任由它孤零零地躺在桌上。 沈云裳拿起那支白玉兰发簪,找伙计结了账。 她看出来了,郑婉萍是真心喜爱这簪子,要不是她买下来,恐怕郑婉莹也不愿掏这个钱,那莫不如她买下来做贺礼。 拿上簪子,沈云裳还想去远洋酒楼瞧一瞧。 现在北荣王世子进京,她也该把舆论放出去,让朝廷知道,外面还有一位能掌控京城权势的人。 若是平常,她嫁给谁都无所谓,可现在大仇未报,她上一世所受的苦楚还历历在目,她怎么甘心远嫁他乡! 到时候要是真让她远嫁北荣,那就别怪她倾尽所有,给自己博一条出路! 进了远洋酒楼,沈云裳径直走上楼上的雅间,没过多久,知书也提着裙摆上来,白虎牌挂在腰间甚是瞩目。 “知书,你联络一下秦有,再顺便把张妙手接来,我有事情同你们说。 知书少见沈云裳有如此严肃的时候,应了一声就去办了。 不到片刻,知书腰中挂着白虎牌,带着同样挂着朱雀和玄武牌的张妙手和秦有就到了楼上。 沈云裳环视一圈,瞧见张妙手挂着朱雀牌,知道他是愿意留在京中了。 低声唤出夜龙,此刻京中最负盛名的四位圣贤正在沈云裳面前俯首称臣。 张先生,自从上次太子的人被打回去之后,可还有再骚扰过你? 张妙手摇摇头, “那次真是有惊无险,多亏了那些百姓帮忙,他们怕以后再有人找我麻烦,自愿每天轮流放哨,再没碰见过什么危险的事情。” 沈云裳放了些心,按理来说,太子身居高位,明明可以直接宣旨让他去见,手下人也确实是带着旨意来的,怎么会打起来。 看来太子身边的人也不尽数都是忠心的,以后扳倒太子,倒是可以以此作为突破口。 “现在京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汹涌,不论出现什么事情,都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 沈云裳说完,又把目光看向夜龙, “上一回我和母亲回侯府,遭到埋伏的事,让你查了许久,你可有什么头绪?” 夜龙双手抱拳,拧着眉头朗声道, “回主子,上次我们顺着他们用的武器和衣料查过,均是市面上常见的几种,并不能完全确定身份,不过那几人鞋底都沾上了少许红泥,在京中只有廉王府背后小门处会有这种红泥,所以猜测这件事可能会和廉王有些关系,只是更多的线索就再也找不出来了。” 沈云裳用手托着下巴,在房中来回踱步。 既然线索查到这里,那必然与廉王脱不了干系。 既然廉王是幕后主使,那断了线索也就不奇怪,只是廉王为什么要绑架她? 而且那次的事情结束之后,再没见过廉王,也没见还有什么下一步的动作。 这倒是有些让人捉摸不透了。 “夜龙,你可有办法潜入廉王府中去探取情报?” 夜龙脸上露出一抹为难之色, “主子,不是夜龙不愿去,实在是曾经去过,根本拿不到什么有用的情报。” 沈云裳静静想着,夜龙之前确实随她进过皇宫,但她住的宫室本就偏远,算不上什么难事,要是进入皇上处事的尚书房,他是万万进不去的。 看来廉王府也是如此,机要的东西都藏了起来,就算是有机会进入廉王府寻找也完全找不到。 沈云裳想了半晌也没想出来,廉王究竟为什么要绑架她。 当初那些人不是不能商量,明摆着就是冲着她去的。 现在事情没有后续,就证明廉王想要的结果已经得到了。 难不成廉王是想抓住她要挟平王,以此来看他们之间的关系? 难怪上一次的事情那么巧,她刚面对那些劫匪,平王就赶到了,他们还在这里四处去猜,廉王在背后像看猴子一样把她们看得真真切切! 沈云裳有些气愤,这件事她有想过是太子的手笔,毕竟太子一直做出一副想娶她的姿态,却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廉王! “夜龙,拨两个人到廉王府分别守住前门和后门,一旦看到有什么行动马上来报,注意,千万别被发现了。” 夜龙算是她手底下能用的精锐,哪怕只失去一个,对她来说都是沉痛的打击。 沈云裳刚想接和秦有说话,就听见下面人来传,宁平侯府安宁小姐求见沈云裳。 沈云裳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好像有种不好的预感蔓在心头。 “去请吧,你们几个先到隔壁包间躲一下,我和安宁说完话要接着要问你们事情。” 第122章 昭宁被抓 随着安宁提着裙摆进来,沈云裳脸上也展露笑颜,伸出手去想牵她的手,却不想被她躲过去了。 沈云裳的笑容顿时凝滞在了脸上。 “云裳,我们是好朋友吧,我等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听你亲口说这件事情。” 安宁的声音中似乎隐隐带了些哭腔,这么多天她独自在府中胡思乱想,只怕是冤枉了云裳,她还记得云裳是那样的纯善,明明知道她喜欢平王,怎么会… 沈云裳坐下为安宁倒了杯茶,语气也严肃起来,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安宁把桌上的杯子端起来一饮而尽,平复了心情,才一字一句问道, “云裳你和平王殿下如今是什么关系?” 沈云裳猜到了安宁此次前来可能是为了平王的事,但当问题真正地摆在面前的时候,她还是有一时间的失神。 “安宁,我与平王,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安宁顿时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眼泪夺眶而出。 她感觉她受到了欺骗,她付出去的真心被狠狠地践踏! 亏她当初还帮着对付沈云容,如今看来,她们都是一路货色! “沈云裳!从此你再也不是我的好姐妹了!” 沈云裳刚想说话劝一劝,就被跑过来的下人打断, “不好了,不好了主子,昭宁公主被人劫走了!” 听见这个消息,安宁马上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沈云裳也直接站起身,神色匆忙地问, “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下人不敢拖延,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礼节,直接就说道, “您让我们跟着昭宁公主的马车,等她入了宫告诉您一声,我们一直在后面跟着,刚过了一个拐角,就发现几名壮汉上去把车劫走了,我们跟了几步,实在是跟不上,这才回来禀报。” “找!发动所有能出去找的人都出去找!” 沈云裳的背后泛起一层冷汗,她重生后本想低调一些,可是为了能活下去,能与太子抗衡,无形中得罪了不少人。 昭宁公主这次是和她一同出宫的,又正临北荣王世子将要入宫。 这个关节昭宁要是不见了,那她难辞其咎,只希望这次的矛头是对着她来的,至少昭宁不会有什么生命安全。 “安宁,我们之间的恩怨先放一下,你回去发动宁平侯府的人去找一下昭宁,只要能确保昭宁的安全,我们再慢慢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安宁也不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自然分得清轻重缓急,连连应了一声就转身回宁平侯府。 顿时,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沈云裳一人。 知书带着张妙手从隔壁走出来,他们听见发生了什么事,一时间心中的焦灼并不比沈云裳弱。 “小姐,我已经发动远洋酒楼里面所有的人去找了,秦有也出门去找他结识的那些朋友,您要不要也回太师府搬救兵?” 沈云裳眉宇之间尽是忧色,只淡淡吐出一句,“不必。” 太师府现在看着安定,可还有个沈云容在里面搅浑水。 父亲在她册封公主之后虽然关爱有加,但要是被他发现她闯了这样的塌天大祸,说不定又要成什么样子。 毕竟她永远比不上家族的荣光,更不能因为她这一个罪人,影响家里男丁的仕途。 她摇摇头,不再去想家里的事,转头掂量起昭宁被抓的事。 昭宁虽说性子直率,人总不是坏的,也没听说和谁结怨,再加上这个时间节点,八成是冲着她的亲事去的。 有人不想她嫁给北荣王世子。 难道是皇后? 可是皇后已经册了她做公主,没必要再如此大费周章,自导自演这样一出戏码。 那就只剩世子了! 根据沈云裳上一世的了解,世子是一个无拘无束惯了的人,由于是庶出,北荣王妃也并没有对他多加管束,若不是原本的继承人溺亡了,这世子也轮不到他来做。 世子的母妃就是政治联姻,所以他本身对这事情有天然的排斥,说不定就是因为这样才挟持了昭宁! 沈云裳瞬间感到头晕目眩。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昭宁可就危险了! 京中驿站 昭宁头上套着的麻袋被猛地掀开,面对强光,她不自觉地眨了眨眼。 “呦,还认得我么,小娘子?” 听到这个声音,昭宁瞬间睁大了眼睛。 面前的人没有别人,就是白天与她争同一条镯子的北荣王世子。 昭宁稳了稳心神,壮着胆子问道, “我们无冤无仇,我不过是想要你条镯子,你不是也没给嘛,何必把我绑到这里来。” 对面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低头嗤笑一声,然后用手钳住昭宁的下巴,迫使她看向他,然后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你别以为我真不知道你是谁,有些事骗骗别人就算了,可别把自己也骗了。” 他的声音低沉厚重,富有磁性,热气喷薄在昭宁的耳朵上,撩拨得她痒痒的,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在她的身边还从来没有男人对她这样,顿时又急又恼,偏手脚都被绑住,生杀予夺只在那人一念之间,只能强压着心底的情绪,脸红得像是要滴血。 见道昭宁这么窘迫的样子,他才算是玩够了,站起身走到旁边的长凳上坐着。 “事到如今我也不打算瞒着了,我就是北荣王世子,尚璇,我不想和你成亲,只能绑架你了。” 说着,他的脸一下子又突然凑近,用手背轻轻摩挲着昭宁脸上滑嫩的肌肤, “说起来你确实是个美人儿,只可惜,不是本世子喜欢的那种,选一个吧,要么你老老实实在驿站待着,我和你父皇谈崩了自然会放了你,要么就找人坏了你的清白,让你再也没办法和亲。” 一听说尚璇要找人坏了她的清白,昭宁顿时委屈得眼泪止不住流。 她不明白她做错了什么,就要被这样对待,仅仅是因为他不喜欢,所以随意把她关在这里嬉笑凌辱。 简直太过分了。 昭宁想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第123章 谈判 尚璇见她哭得伤心,心里烦躁的很,也懒得逗弄她了, “你安份些,我又不会动你,若是让我发现你坏了我的大计,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女人,特别是会哭的女人。 果然是最烦的。 尚璇刚走出去,就见桌边坐着一名宛如谪仙,看起来贵气逼人的女子。 他挑了挑眉,“我见过你,你是当时坐在雅间里的女人。” 沈云裳恭敬地行了个平礼,“扶玉公主沈云裳,见过北荣王世子。” 扶玉公主? 北荣对南玉了解的不少,可还从未听说有什么扶玉公主。 况且他从没在南玉暴露过自己的身份,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们之前,见过?” 尚璇用手指了指自己,满脸的疑惑。 沈云裳勾唇笑笑,“世子气度不凡又出手阔绰,不算难猜。” 尚璇并未完全相信她的话,甚至连她的身份也怀疑是假的。 不过她既然能和昭宁坐在一起,肯定也不是什么普通女子。 “这样啊,那你是特意来找本世子的?” “不,我是来找昭宁公主的。” 尚璇眼中蔓起笑意,还真是个聪明的女人,与别的俗物不同。 “昭宁公主?你在说什么?” 尚璇脸上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好似在说,他咬死了不认,沈云裳也不能拿他怎样。 瞧见尚璇这样,沈云裳反而放下了心。 昭宁丢了涉及到的是两国邦交的大事,于公于私都是件大事,况且又是突然发生的事情,他这么平淡的反应,才更加说明了昭宁就在这里。 “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也不想和世子拐弯抹角的,什么条件你直接说吧。” 沈云裳知道昭宁就在这里,悬着的心放了一半。 双方谈判最重要的就是心态,她必须得稳住,不能乱了阵脚。 尚璇瞧她直接坐在桌边喝茶,还从旁边的侍女手中接过一本书来看,瞧这架势是要赖在这里不走了,瞬间反应过来刚才他的态度不对。 扬起嘴角笑笑,尚璇也直接坐在她对面品茗看景,反正他不急,越拖对他越有利,他巴不得沈云裳直接在这拖到他入宫,到时候就算她找见昭宁了,时间也来不及了。 想到这里,尚璇的眼神向关押昭宁的房间里瞟了一眼。 沈云裳假意是在看书,实际上一直在观察尚璇的反应,瞧见他往内室的们看了一眼,当即便合上书,径直往内室走去。 尚璇三步并作两步,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直接就拉住了沈云裳的手腕。 “里面是男子内室,你这样进去不好吧。” 说这话的时候,尚璇的手还死死抓着沈云裳的手腕不松开。 沈云裳眼睛盯着尚璇的手,冷漠道,“男子内室进不得,女子的手腕就能随便抓了?” 尚璇这才像刚发现一样,松开了沈云裳的手。 沈云裳只是试探,毕竟就算昭宁真的在里面,以她一介女子的力量只怕会把自己搭进去,到时候可真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是带着诚意来的,世子想要什么条件尽可以开口。” 沈云裳敢百分百保证昭宁就在里面,只是碍于尚璇的身份,她不能安排人硬闯。 尚璇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抓住把柄,不仅对沈云裳起了好奇, “你倒是聪明,你究竟是谁。” “殿下,名号方才我已经说过了,我乃南玉国扶玉公主,沈云裳。” “沈云裳?姓沈,你就是那个异姓郡主,又解了南玉时疫之困的人?” “正是。” 尚璇早就听说过她的事迹,只是本以为这般才干出众的女子会是相貌平平,没想倒竟也是倾国倾城。 他收敛起那副纨绔子弟的样子,坐在沈云裳对面,喝了口早就已经凉了的茶,看着外面暮色中渐渐亮起的灯火,幽幽地说, “我不想和不喜欢的人成亲,更不想让我自己。沦为拴住人质的工具。” 说着,他渐渐眯起眼睛,瞳色中露出几分杀意。 上一任世子就是因为羞辱他,而被他夺了性命。 当时他也不过才七岁,还记着那人眼中露出的惊恐,嘴里更是不断地在道歉。 可是那有什么用,他的刀已经拿起来了,就不会再放下。 上一世沈云裳与他交情不深,还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看来这件事是真的让他心里不舒服了。 “所以世子想让公主失踪,到时候皇室交不出人来,世子就能轻而易举推掉婚事。” 沈云裳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街上为数不多的行人都在匆匆忙忙赶往家的方向。 虽不富有,胜在自由,不像他们,一着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尚璇耸了耸肩膀,满脸的不在乎, “所以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交人的。” “世子殿下错了,宫中可不仅有昭宁一位公主,若是昭宁久久不回宫中,那殿下只能屈尊降贵,迎娶我了。” 说着,沈云裳又把脸转向尚璇,娇笑道, “可惜我就站在这里,殿下也不能绑了我,恰逢北荣世子进京,两位公主接连失踪,你猜朝廷会怎么想。” 尚璇握着茶杯的手紧了又紧,青筋都起了,可面上还是风轻云淡的。 “照你这么说,这场婚事我是躲不过去了。” “所以不如我们坐下来一起好好谈谈。” 沈云裳瞧着尚璇的样子,心中又增加了几分把握,眼神也愈发坚定。 哪知尚璇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过了半天笑够了,才目光灼灼地看着沈云裳, “那本世子到是更愿意娶你,你可不像那个只会哭的蠢货,比她更有意思。” 沈云裳万万没想到尚璇打了这个主意,面前这个男人,还真是如同鬼魅。 沈云裳不敢露出半分心中的慌乱,强撑着笑意, “若真是如此,世子到也不必拘着昭宁了。” 尚璇没有说话,如黑玉般的眸子就这么望着她,宛若深渊,将她的伪装一片一片剥离下来。 沈云裳也望回去,神色坚毅,好似没有半分多余的想法。 第124章 救出昭宁 过了许久,尚璇才终于败下阵来,低头笑笑,像一个大男孩。 他的年纪,本就是个大男孩。 “那你倒是说说,如何才能让本世子不用迎娶昭宁。” 沈云裳在尚璇面前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现在西北小部落蠢蠢欲动,朝廷派了部队前去,现在最怕的就是北荣起兵,形成包围之势,世子可以将婚期延后,只要这段时间,世子一直在京中驿站住着,没人会逼你尽快成婚。” 尚璇挑了下眉头, “缓兵之计?你就不怕我把这消息告诉父王,到时候你可就是南玉的罪人。” 沈云裳知道尚璇这又是在捉弄她,也不恼, “放心,我既然敢说,就知道世子没法把这消息传回北荣,况且世子尚在南玉,北荣若是起兵,世子岂不是更加危险。” 尚璇本来也只是随口提了一嘴,但没想到沈云裳居然想得这么细致,连他的处境都考虑过了。 说到底,靖王回京哪用得着他这个世子亲自护送,不过是互相留个牵扯,互相防备着罢了。 “北荣求娶昭宁公主,也不过是有个人质在手里,防着南玉攻打北荣,其实北荣兵强马壮,从前的几次战败都是因为补给供应不上,而公主和亲,不仅能让两国交好,还会带去大量嫁妆,若是世子不想娶公主,可以劝说北荣王,让世子年年来京中朝贺,这样收到的赏赐远比娶一位公主合适得多,当然,这件事得在西北战事平定以后殿下才能做。” 沈云裳说的不无道理,虽说谈下来的希望渺茫,总归是和平解决的法子。 “有一是因为有二,所以你的第二点呢?” “世子说不想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那要是世子喜欢的女人恰好在南玉呢。” 尚璇听见这话眉头蹙了蹙,从小到大他都没碰见过什么喜欢的女人,就连父王要给他先纳侧妃,都被他以联姻的名义一件件推辞了,他怎么可能会在南玉有喜欢的女人,这个提议简直比上面那个还要荒谬。 “我是说,世子总归是要在南玉生活一段时间,在这期间碰到什么喜爱的女子,也可让皇上册封其为公主,嫁与世子。” 尚璇听了之后没有表态,两招都要用上缓兵之计,总归是要拖一阵子,他也不能永远把昭宁囚禁在这里。 况且没了昭宁,还有沈云裳,倒不如听沈云裳的,以退为进,多争取些时间。 想着,尚璇放下手中的杯子,大步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沈云裳忙跑过去瞧,昭宁在里面手脚都被困住,嘴里绑着一条绢子,只能发出些细微的声音。 她怎么也想不到,曾经高高在上的昭宁居然也有这种时候。 沈云裳在门口惊讶地怔了怔,才慌忙地提着裙摆跑过去帮昭宁解绳子。 昭宁一见着沈云裳,好像所有的委屈都顶在了喉头,酸得她眼泪止不住地流。 沈云裳把她身上的绳子解开,又摘掉把她嘴勒住的绢子,昭宁终于忍不住,一下子就扑在了沈云裳的怀里,直接放声大哭起来。 沈云裳也像哄小孩子一样,不断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了,没事了,过去了,我带你回家,我们回家了。” 说着,把昭宁从地上拉起来。 她也经历过绑架,知道这段时间昭宁的心里是有多么恐惧和害怕。 尚璇呆呆地望着这一切,他刚才以为沈云裳是不想嫁给他才来救昭宁的,可他盯着那双眸子看了许久,也没看出半分的自私。 他还真想不到,居然会有不用利益就能捆绑在一起的感情。 他呆呆地望着门口的方向,直到近身的侍从到他面前晃了晃手, “人都走半天了,世子在这里瞧什么呢。” 尚璇的目光转向侍从,好似有些魂不守舍,木讷得像一具木偶, “如果有一天,我被抓了,你会不顾一切来救我吗?” “世子说什么呢,以世子的武功和谋略,天底下能抓走世子的人还没出生呢。” 尚璇落寞地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沈云裳把昭宁带到了远洋酒楼楼上的雅间,知书一直在这里等着,怕大家都出去找,反而漏了消息。 一见沈云裳扶着昭宁回来了,连忙上去迎, “小姐你们回来了,我去通知他们一声。” 沈云裳和知书一起把昭宁扶到了床上,让她躺下,又去书桌上开了一副安神的方子, “你按这方子,两碗水煎成一碗端来,再煮两个鸡蛋,张罗一桌清淡些的吃食。” 吩咐完这些,沈云裳又回到床边坐着,拉住昭宁的手安慰她, “不用怕,我们回到自己的地方了。” 昭宁现在的心情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慌乱,像一只被遗弃又找回来的猫儿,乖巧地点了点头, “云裳,你这一手医术是从哪里学的,怎么从前从没听你提起过?” 沈云裳帮她掖了掖被脚,又拨弄了一下炭盆里的火, “哪是什么医术,就是平日里母亲病重,医书读多了,也敢大着胆子开几张方子罢了,怎么,公主殿下不会不敢喝我开的方子吧。” 昭宁把手从被子里面伸出来往沈云裳身上轻轻锤了一下,娇嗔道, “去你的。” 这么玩闹一番,昭宁的心情好了不少,正巧知书带人端了沈云裳要的东西上来,一碗清粥,佐以数十样小菜,还有已经煎好的药和沈云裳特意吩咐过的鸡蛋,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沈云裳把昭宁从床上扶起来,着人把桌子搬到床边,先让她喝了两口粥,然后剥了个鸡蛋,放在她脸上被绢子勒出的红痕处轻轻滚着,边滚边轻轻吹气。 昭宁吃着吃着粥,眼泪又滑落下来,掉进了碗里,语气哽咽, “云裳,有你这个好姐妹真是我一辈子的福气。” 沈云裳忙拿热毛巾过来给她擦泪,嘴里还忍不住嘟囔着, “诶呦我的小姑奶奶,你怎么又落泪了,哭坏了眼睛可怎么好,到时候你见着风就得流泪,可不能再出门玩了。” 第125章 秦有 “好,不愧是秦管家的儿子,处事果然周全,我刚才给了你十文,这灯用了多少?” “回小姐,十文。” “这灯是一个断了双腿的老翁卖的,因为他残疾,又不会吆喝,卖的便宜也卖不出几个。这灯本来只有三文钱,多的那七文,是我擅作主张替小姐买了功德。” 秦有这话回的不卑不亢,沈云裳很是满意,看来确实是个可用之才。 “祖母,您听见了吧,外孙女正需要这样的人才呢。” “这小妮子,行吧行吧,等一下你离府的时候直接把他带走。” 又说了会儿话,天色渐晚,沈云裳说什么都不在元忠侯府用晚膳,毕竟她还要把秦有送到知书那,让他多与人打交道,好结识些好汉为她所用。 沈云裳出门上马车的时候,外祖父与外祖母居然追出来送,又着人往马车上放了不少礼物。 是啊,他们没有儿子,两个女儿又已经嫁为人妇,不能时时见面,难免孤独。 驾车到了酒楼,安顿好秦有,却在路边看到了廉王。 廉王?他怎么会在这里? 沈云裳眉头紧皱,仔细回想了一下,上一世的这个时候确实没发生过什么大事,只是因为她重生,许多的事情已经偏离了原本的轨道,她也不敢保证一定会按上一世的发展而发展。 “小美人儿,哥哥看上你是你的荣幸!走,跟爷回去!爷有的是钱!” 廉王显然是喝多了,说话都开始口不择言,沈云裳仔细一瞧,他调戏的不正是郑婉莹的表姐郑婉萍嘛! 沈云裳想起她在宫宴上温柔含蓄,彬彬有礼的样子,有些不忍她受这样的欺侮。 她跳下马车,提着裙摆,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廉王跟前。 廉王感觉有人在叫他,回头一看,还没看清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刚想发火头上又挨了一拳,整个人瞬时站不住,向后倒去。 沈云裳见机拉着郑婉萍的手就走。 此处离酒楼不远,沈云裳让知书亲自送郑婉萍回去。 正要打道回府,却发现廉王还直挺挺地躺在那一动不动,身上挂的令牌漏出来引得众人频频侧目,却没人敢上手帮他。 “真是晦气!” 沈云裳狠狠地咒骂了一声,到廉王跟前探了探鼻息,却不想被他一把抱在怀里! “美人儿,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这可是在大街上! 沈云裳一时气急,手上使劲掐着他腰间的软肉,疼得廉王嗷一声就放开了抱着她的手。 哼哼,廉王花心,果然肾虚,还好当时学习背下了穴位,否则还真不好脱身。 廉王实在是喝多了,身上都散发着一股吐酒之后的臭气。 沈云裳和侍灯两个人费尽了力气,才把他塞上马车。 为了防止他又作妖,还撕了几块布条把他的手脚绑上。 晚上,廉王府门前的侍卫,只见太师府的马车经过,然后他们主子就被一脚从车上踹下来。 还被布条捆成了球! 平王穿着一身夜行衣,隐匿在房顶之上,眉头紧皱。 今日之事本是他设的一个局,定国公府是惠妃的母家,若是廉王酒后乱性,轻薄了郑婉萍,必会引起太子不满,有把柄在手,廉王日后再与皇位无缘! 只是他没有料到,沈云裳会刚好路过此地,不仅救了郑婉萍,还救了廉王。 再想起她之前对他的示好都频频装作视而不见,他竟不知道这个女人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沈云裳回了太师府,先去同心苑看了母亲。 母亲一日不醒,她心中就一日不得安宁。 进了屋,看见母亲正靠在紫云的怀里喝粥,沈云裳才算放心,拿出了在元忠侯府,外祖父和外祖母打包好的点心,都是母亲爱吃的。 “裳儿,你说昨日在山路上,究竟是谁想害我们!” 宋清语看着眼前的点心发怔,嘴里喃喃道。 昨日实在是过于惊险,她算是明白了,在这个府里,不斗,就要被人算计,斗了还能搏出一条生路! 不管有没有恩宠,很多时候活着,就是一种错误! “平王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没查出来是谁,母亲以为呢?” 沈云裳说着,接过了紫云手里的粥碗,亲自侍奉母亲用饭。 “倒不像是苏姨娘的手笔,若果真这么轻松,就能除掉我,她当初也不必对我下毒了!” “女儿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府中,怕是再没有别人对我们母女俩有这么大的仇怨了。” “那倒也未必。” 宋清语嘴角噙着笑,思绪飘忽,眼睛好像看见了多少年前的光景。 “你知道府里还有位陆姨娘吧。” “女儿知道,只是陆姨娘似乎不常露面,也只在有重大场合的时候才能见一见。” “你瞧这位陆姨娘像谁?” 沈云裳回忆起陆姨娘,她好似永远都是一副素雅欲仙的装扮,发间的样式,衣裳的颜色,这么一想,竟觉得都在故意模仿母亲! 宋清雨点点头 “那时你父亲在杭州遇着她,带她回来,也正是我俩情浓之时。只是我个性太过吃软不吃硬,常常弄得你父亲下不来台,他有很多心里话,就更喜欢和陆姨娘说,只是从来不在那里留宿。 “因此这么多年过去,她也没有生育一儿半女,眼看你父亲要年过四十,她怎么能不着急!” 沈云裳只觉得这位陆姨娘平日里是个谪仙一样的人物,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番过去。 “虽然如此,也不能断定这事就是她做的,不过女儿以后会细心防范,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回了长宁阁,时间尚早,侍灯知道沈云裳每天晚上必要读书的,早早地就准备好了,哪成想今日沈云裳居然老早就跑上床准备睡觉。 “小姐,今日是累坏了吗,这么早就上床休息。” “有点,还有一个原因,今日早些睡,明日早些起,明儿还得见两位客呢。” 看着侍灯一头雾水,沈云裳笑而不语,暗自躺在床上琢磨。 明日郑婉萍是一定回来道谢的,就是不知道廉王回不回来。 第126章 郑婉萍 “小姐,小姐醒醒了,郑家小姐来拜访,还带了礼物!” 一大早沈云裳就侍灯摇醒,身上各处都精疲力尽的。 都怪廉王,那么重,光把他送回府就废了一番力气。 沈云裳起身先打了一套医书上记载活络筋骨的体操,果然酸痛少了大半。 简单的沐浴后,沈云裳换上了一席粉色裙装,上着淡紫色撒花袄。 如今天气越发冷了,百花尽谢,只有花房培育的花还开着。 沈云裳选了一株淡粉色月季压在脑后,发间穿插着几只白玉兰发簪,整个人看上去典雅又娇俏,竟是比鲜花还要美三分。 “要说郑小姐来的也太早了,小姐早饭都还没用就得出去见她。” “可能她一夜没睡吧,去看了就知道了。侍灯,你在我身边这么久,虽然办事妥帖了不少,只是还管不住自己的嘴。” “这些话,奴婢又不会出去说。” 侍灯有些委屈,不情愿地小声说道。 主仆二人走到飞花筑,郑婉萍正在和杨姨娘说话。 自从杨姨娘取代了苏姨娘,女眷的会面就改到了飞花筑。 “二小姐来了,你们年轻人能聊到一起去,我就不掺和了,去看看皎儿的功课做的怎么样了。” 杨姨娘识趣地退出去,把说话的地方留给二人。 “你们家这位管家姨娘倒是懂事。” “不过是换了个懂事的,人嘛,总得事事为自己盘算。” “事事为自己盘算。”郑婉萍呢喃几句,嘴角仍然挂着淡淡的笑。 沈云裳觉得她好似一朵菊花,恬淡优雅,即便昨日被廉王调戏,也没有大呼小叫。 “我前两日定了亲,昨天是出门采买,才被廉王盯上的,我不敢大呼小叫,就是怕引人注意,可昨日我刚到家,退婚的消息还是到了。” 郑婉萍说着,眼底有着藏不住的落寞。 是了,之前宫宴上她说过是来京中说亲的。 “郑姐姐也不必妄自菲薄,姐姐貌若天仙,还愁寻不着好夫婿吗。” 沈云裳与郑婉萍没有那么相熟,也只说了些客套话,哪知郑婉萍竟然用帕子掩面轻轻啜泣起来。 “扶玉县主尊贵,自然不知道庶女的日子有多难过。我来京中定国公府,实际是定国公打算为其他皇子伸出的橄榄枝,又不舍得用婉莹妹妹,才把她送去了晋阳老家,留我在这说亲。” 原来如此! 难怪她不敢声张,可就算如此,过两日怕也要被送到廉王府。 廉王生性风流,府中不知多少妻妾,郑婉萍一旦嫁过去,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 “好了,我们不说这伤心事,看看我给你带的礼物。” 郑婉萍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打开了旁边的一个锦盒。 里面正静静躺着一颗夜明珠,通体无暇,正闪着莹莹光辉。 “我对他们还有用,这些礼物哪有日后一辈子的荣华要紧,自然是随便我用。” 许是看见了沈云裳眼底的疑虑,郑婉萍出言解释了一句。 “我们这些人不过是看着风光,实则都是笼中的金丝雀罢了。” 沈云裳感叹了一句,又将锦盒盖上,盖住了那夜明珠的莹莹光辉。 “我现在是真的怕,怕廉王喜欢我,嫁给他过暗无天日的日子,又怕他不喜欢我,我已经被退过一次婚,若是再被退婚,可不知道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了。” “你可曾听过李娘子镇守娘子关?” 郑婉萍摇了摇头,她从小就是按着后妃的标准培养,笑不能露齿,吃菜只能吃眼前的等。 家里人也常说男人不喜欢聪明过了头的女人,便不许她读许多杂书,只能看女论语,女则,女戒等。 “李娘子本是一位公主,可是她没有眷恋荣华富贵,而是在边疆有难的时候,替父出征,她骁勇善战,很快平定了边关,为了纪念她,当初她领兵的地方就改名为娘子关。” “这李娘子可真是巾帼英雄!” “是啊,虽然她英年早逝,却可以不靠父兄,只凭自己。婉萍,我知道没人愿意做一只笼中鸟,但我们不能等着别人可怜我们,命运要抓在自己手里!” “命运要抓在自己手里。” 郑婉萍又喃喃着嘀咕了一句,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种话,她只觉得新奇,心底好像有什么藏匿了许久的东西被唤醒了。 “谢谢你云裳,我很喜欢你,以后还能常来与你说话吗?” “当然可以,你可以随时来太师府找我。” 沈云裳觉得,现在还有像郑婉萍这样纯真的人实在难得,也愿意交她一个朋友。 两人相谈甚欢,说了好一会儿话,到了快用午膳的时候郑婉萍才回去。 刚吃完饭,廉王又带着一大堆礼物上门。 沈云裳记着,上一世廉王及其同党整日寻花问柳,最后患了梅毒,全身溃烂而死。 若郑婉萍真的可以不用嫁给他,倒算是她祖上积德。 廉王是男客,指明了要见沈云裳,说是为了答谢昨晚的恩情。 沈云裳也不好拒绝,带着侍灯就去了前厅。 前厅中,沈秉文与廉王正相谈甚欢。 廉王早就想拉拢这位位高权重的沈大人,只可惜是磨破了嘴皮子都没用,昨天晚上的事倒让他突然想到,可以从沈云裳身上入手! 只要他娶了沈云裳,还怕沈大人在朝堂上不帮着他吗! 况且以前没注意,昨天晚上他可是仔细看了,这沈云裳也是一等一的美人,比什么郑婉萍可美多了! 沈云裳与廉王互相见了礼,就低眉顺眼地站在那里。 一幅温婉贤淑的样子,丝毫不像昨晚一脚把他踢下马车样子。 这小美人表面上柔顺可人,实际上性子刚烈,若是我强行娶她,怕是不等美人入怀,她就生气了,最后两方都落不得好。 算了,追女人如烹小鲜,慢工出细活,何况本王接触过那么多女人!还怕拿不下她一个沈云裳了! 廉王这边噼里啪啦打着算盘,沈云裳也在心头算计。 这廉王面色青白,整个人有气力,得想个办法,让他在郑婉萍嫁过去之前就染上梅毒! 第127章 气一气她 “昨日本王喝醉了酒,还要多谢扶玉妹妹送本王回府。” 廉王说着,向沈云裳深深鞠了一躬,看上去好似是在认真道谢。 “哪里的话,廉王殿下身份尊贵,若是在外面不顾形象,岂非丢了皇家颜面,扶玉也是为大局着想才会如此,廉王殿下实在不必过于挂怀。” “话虽如此,扶玉县主始终是帮了本王一个大忙,若不是你昨天晚上送本王回家,今日在朝堂上本王就会被父皇呵斥,哪里还会派我去巡查河道呢!” 廉王口中都是得意之色,他是在向沈云裳展示,自己有多受皇帝宠爱,却不想这话在她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只要平王去巡视河道,就没有时间娶郑婉萍,真是想瞌睡送来了枕头! “不知廉王殿下何时启程?” “今晚便走,少则一月,多则半年。” 廉王知道,小别胜新婚,她们女人就是对欲擒故纵这一套爱不释手,他刚送完礼物就走,还不知道沈云裳要多魂牵梦萦呢! 廉王去巡察的八成就是京城附近的晋河了,晋河宽阔,水流又急,一到雨季便会冲垮屋舍,大批难民涌入京城。 直到前两年一位叫李冰的,提出堵不如疏,带人挖了沟渠,这洪水才算被治住。 只是朝廷仍会年年派皇子巡查河道。 晋河要穿过的一个重要地点就是晋阳!郑婉萍在晋阳一定会有认识的人! 晋阳! 今天想到这了,沈云裳才突然想起来。 前世平了西北叛乱,他们怀恨在心,曾偷偷派人往晋河水中投毒,直接发展成了一场空前的大瘟疫! 虽然这场瘟疫仅用了一年就控制住了,却是死伤无数,国库也流失了百万两白银。 瘟疫的发源地就在晋阳! 算算时间,距离大面积感染瘟疫还有半年的时间,只要能留廉王在晋阳,到时候他自己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更别提娶郑婉萍了! “那就提前祝廉王殿下事事顺遂了。” 沈云裳与廉王没什么好聊的,只说了几句客套话就送客了,她还有要紧的事要做。 刚送走廉王,沈云裳就乘着马车去了酒楼。 “知书,酒楼还有其他产业的账本在哪?拿来给我看看。” 知书办事一向妥帖,不过片刻就拿来了几本总账。 “小姐,这里是总账,您想是相看具体的账目,也有细账。” “不必。” 沈云裳手一挥,就看起了账目。 这两个月酒楼和珠宝店的营收比较多,足足有上万两! 医馆虽然没有赚到钱,也保持着不亏损。 “你管理的很好,从现在开始,除了酒楼和珠宝店必须要用的银子,其他银子都大力购入连翘,金银花,和甘草,不卖,都留着。” 这三味药是宫里的御医开出来的,能够根治瘟疫,得瘟疫去世的人也都是在用这方子之前,可见确实有用。 “这件事不要让别人知道。你们偷偷去办,再多买些米,面等食物,越多越好!地方不够就建粮仓,银子不够我给你,一定要多多准备!” 沈云裳总害怕知书她们准备的不够多,因此再三强调。 上一世沈云容就是借着这次瘟疫施粥,使她在民间落了个活菩萨的名声。 现在想来,若不是当初沈云容的名声够好,承恩将军府也不会收她做义女。 “知道了小姐,除去必要用的银子,余下的奴婢会全部购入药品和粮食,您放心。” 见知书这么说,沈云裳的心才算稍稍放下,又问起了秦有的现状。 “小姐放心,秦有这人很是机灵,心肠也好,在这里干活勤快不说,还接济了很多穷人,” “不错,他喜欢交朋友,以后每个月给他十两银子,让他去应酬,不过这银子的去向要他写清楚。” “小姐,这……” 知书欲言又止。 “没事的,以后他的钱不记在营收的账本里,记在我私人的账户里,就当是从给我的孝敬里抽成出来给他。” 吩咐完了事情,沈云裳直接在酒楼用完了晚膳才回府里。 刚一回去,就听小厮来传,苏姨娘叫她去打麻将。 沈云裳心下疑惑,虽然她会打,但通常这游戏都是每逢年节的时候时候和自己院子里的丫头玩玩,和苏姨娘哪有那么好的关系。 真是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让侍灯回长宁阁取一吊钱,沈云裳只身去了瑶雪苑。 瑶雪苑里,苏姨娘,王姨娘和沈云容已经坐了三家,就等着她沈云裳呢! 看来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三个人在这里,简直就是危险的代名词! 果然,沈云裳才刚坐下,王姨娘就不老实,一边搓着桌子上的小麻将一边问到。 “不知道二小姐带了多少银子过来?” “怎么?怕我输了给不起?” 沈云裳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既然这局没什么好人,那她也实在不必摆出好脸色。 “哪儿的话,您可是扶玉县主,怎么会有输了银子不给这种事呢!只是我们玩得大,怕县主带的银子不够。” 苏姨娘怕沈云裳不高兴,连忙解释。 她这么一解释,沈云裳倒听出点门道,估计是苏姨娘口袋里没银子,想借着打麻将从她这里套些出去。 看来苏姨娘也实在是被逼到陌路了,居然费尽心思,只为了银子,若是平日里,打麻将这几两有谁看得上眼。 想到苏姨娘没钱,沈云裳心里就高兴,侍灯拿了一吊钱来,她还嫌不够,又让侍灯回去抱了一盒子银锭子过来。 沈云裳把一盒子银锭子和几吊铜板哗地往桌上一倒,桌子上竟然霎时间就翻出真金白银自带的莹莹光辉。 “怎么样!这些银子够和你们玩的了吧!” “够了!够了!”苏姨娘一边点头,一边伸手到桌子上想去抓,却被沈云裳轻轻拍了下。 “这些钱就是拿来玩的,姨娘何必着急?” 说完,让侍灯把钱都放在盒子里,捧着盒子站在一边。 这里的钱一共得有百余两,苏姨娘和沈云容馋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哪还有心思打麻将? 第128章 作弊 苏姨娘对沈云容使着眼色,不过几圈下来,箱子里的银子就少了一半,都入了苏姨娘的口袋。 “这……姨娘,咱们今日就玩到这里吧……” 沈云裳眼神瞟着钱箱子,语气有些犹豫,看上去是舍不得银子不想打了。 苏姨娘吃着了甜头,哪会轻易罢休,扯着沈云裳的袖子就放在了麻将桌上。 “平日里你和你四妹妹都要练舞读书,没什么时间玩耍,正好姨娘得了空,今日我们来玩个痛快!” 可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看来苏姨娘真是狗急跳墙,不管不顾了。 只是即便停了她的管家之权,她从前布置的势力还在,也没克扣她的吃穿用度,她要这么一笔银子是做什么呢? 沈云裳的眼睛微微眯起,苏姨娘这人阴狠毒辣,深谙不以真面目示人的道理,只怕这事后面还连着一串的阴谋诡计! 她看向了对面的王姨娘,这个人在她眼里与疯子无异,不过王姨娘目的也很明确,只想自己过得好,想必之前同她讲了那许多也是一种投名状。 思及此处,沈云裳在桌下用脚轻踢了两下。 王姨娘是疯,不是傻,甚至这个宅院里没有比她更加自私又精于算计的了。 管家之权已经落在了杨姨娘手里,如果不是撕破了脸皮不好看,她哪里还会再帮着苏姨娘? 果然,足下传来了两下轻触,沈云裳抬眼看去,正对上王姨娘的视线。 “二小姐这是输了银子不高兴呢!” 王姨娘打着趣,用帕子挡住嘴笑,只是那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要我说胜败乃兵家常事,二小姐你是太师府嫡女,外祖家又尊贵,不过这几个银子有什么舍不得的。” 短短一番话,就惹得身旁丫鬟们想笑不敢笑,她们平日里也会玩些游戏,有些银子的出入,只是没见到哪个像沈云裳这样输了银子老大不乐意的。 沈云裳的本意并非如此,只是这种情况下,越解释越抹越黑,她在心中暗暗后悔,明知道王姨娘是个疯子,还和她合作,实在是她不够稳重了。 又打了几圈,局面变成了沈云裳偶尔会赢些,王姨娘输面最大。 正打着,沈秉文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她们竟然在打麻将,一阵新奇。 他平时不怎么限制家中女儿们的活动,总是把注意力放在儿子身上多些,带在身边时时教导。 如今两个儿子都去了鲁州书院,他也有一段日子未享天伦了,也起了坐下摸两把的主意。 沈云容见着沈炳文的目光锁在牌桌上,不难猜出他的想法,反正已经赢了很多,不如顺势卖个好,便起身给沈秉文让了位置。 “爹爹,今日女儿可厉害了,想必是这个位置坐得好,不如爹爹坐在这里玩几圈。” 他正有此意,也没推辞,坐下就码起了牌。 “老爷,今日妾身与二小姐输得一塌糊涂,怕是连院子都要抵给苏姐姐了呢!” 王姨娘码着牌,对沈秉文娇嗔,可惜妾有情郎无意,沈秉文没有搭话,惹得她只能用帕子掩面轻咳来掩饰尴尬。 “老爷,今日妾身运气好,想讨个恩赐,不如我们加些筹码玩怎么样?” 沈云裳一箱银子,几乎都在她那了,还想趁机加码,实在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只是沈秉文对她仍有几分情意,再加上之前罚例钱也确实罚的多了些,他又不缺这几个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不行呀爹爹,女儿平日里不常碰这些,若真是加码,怕真要搬到外祖家住了!” 沈云裳学着沈云容的语气,也对着沈炳文撒娇。 “这有什么,若你真是没了银子,为父还能没有不成?你平日里总鞠着,也该好好放松放松。” 话音落下,王姨娘又给了沈云裳一个眼神,随即勾唇轻笑。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次的局看上去是苏姨娘设的,实际背后操控的人是王姨娘,沈秉文过来,也不是什么偶然。 想到这一层,沈云裳放下心来。 刚才输那么多,是她发现苏姨娘母女出千索性没好好打,现在既然他们已经入了套,瓮中捉鳖,鳖都已经进来了,哪有不收网的道理! 牌桌上几人心照不宣,苏姨娘输了一些便又想出千,用眼神示意沈云容帮她作弊。 可惜她机关算尽,却是在给他人做嫁衣。 王姨娘手中抓着一颗牌,就是不打出来,直勾勾的盯着苏姨娘的眼睛,红唇微启 “苏姐姐,你要是银子不够用,可以和妹妹说,妹妹这些年虽说没有什么恩宠,省吃俭用,总还是存下来一些,姐姐何必把我们叫过来又出千呢!” 之前王姨娘一直顺从苏姨娘,她哪想到王承香也有反水的一天! 诧异了一瞬,苏姨娘马上又反应过来,恼羞成怒,拍桌而起。 用手指着王姨娘的鼻子,眼睛微眯气得咬牙切齿。 “你血口喷人!不过是些小钱的玩意!我何需出千?从前我在府中的宠爱人尽皆知!哪样好吃的用的不是送到我院子里?就算我被罚了例钱,那也是有些积蓄!” 苏姨娘这话虽然难听,却是事实,以她从前的宠爱来说,随便拿件主君主君赏的东西出去当卖,都不至于用这种下做手段。 反而是王姨娘,在府中向来没有什么存在感,人微言轻,又时常言语无状,疯疯癫癫,哪有几个人会信他说的话。 一时间房间内的丫鬟都同情起苏姨娘来,毕竟她掌权的时候可从没苛待过这些下人,反而时不时就给一笔丰厚的赏赐。 沈秉文自然也是不信,一双眼睛灼灼地盯着王姨娘。 这个女人他根本就不喜欢,就是当时府内出了些事情,要纳个妾冲喜,老太太一下就相中了这个长相平平,却胯宽的女人。 用老太太的话来说,这叫屁股大能生儿子,再加上她的名字就有传承香火之意,这才入了太师府的门。 只是这种货色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所以入府多年却没承宠几次。 第129章 放贷 “你话说的不错,若是这样,你自然没有什么动机,可是据我所知,苏姨娘,您手上银子可缺的紧呢!” 此话一出,一片哗然。 沈秉文心中也起了疑心,看向苏姨娘的眼神也充满了猜忌。 苏姨娘见沈秉文开始打量她,心中暗道不好。 虽然沈秉文的父亲不好女色,但他可是在宫里长大的孩子,从小做皇子伴读,见惯了宫中的各种算计,尔虞我诈。 在皇上登基之后恩赏他太师之位,无论谁做下一任皇帝,他都是帝师,这才收起了心中的猜忌。 只是这样多疑的性格一旦养成,就不好去除,王姨娘的话,实在是给她埋了个大坑! 果不其然,苏姨娘神色中的一抹慌乱被沈秉文捕捉,除非她拿出十足的证据,否则她偷偷做的那件事就要……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苏姨娘对着舌尖儿一咬,直接逼出两行清泪。 “主君……妾……妾不能……” 苏姨娘话还没说完,就咬着唇抽泣起来,好像谁做了让她伤心的事,情难自抑,竟是止也止不住。 “既然苏姐姐不说,那就让我来说!” 王姨娘跟在苏姨娘身边数十年,怎么会不清楚她的手段,如今这番做作姿态摆出来,就是想求得怜惜,偏沈秉文就吃这套! “不用了,事已至此,我如果再不说出来,那我和沈郎的情分,怕是也要到此了!” 说着,又继续掩面抽泣。 这番话旁人听了可能不觉得有什么,但是沈秉文心中却大受触动,一声沈郎,把他拉回到了那个年轻力壮的岁月。 当时他和宋清语新婚燕尔,琴瑟和鸣,后来宋清雨有了身子,想效仿宫中贤妃,将陪嫁丫鬟抬为通房,他自然没什么意见。 晚上去临幸的时候,就是苏叶在房中等他,烛火映得苏叶脸颊微红,卷翘的睫毛普通蝉翼一般,挠得他心痒痒。 “沈郎……” 苏叶低低唤了一声,沈秉文的心就止不住狂跳。 宋清雨是高门贵女,很多时候扭捏又娇羞,虽然他们夫妻情深,可他不得不承认苏叶在某些方面确实技高一筹,一夜过去,让他神清气爽。 第二日,他本来想给个恩宠,直接把苏叶抬为姨娘,不必从通房做起,一觉醒来,却不见人影,出门时却发现她正坐在湖边顾影自怜。 “落叶潇潇何处去,顾园归路无人来。” 一首诗吟得哀肠婉转,让沈秉文不做他想,只想紧紧搂住眼前这个女人,保护她。 哪成想,苏姨娘见着沈秉文过来,脸上露出的不是欣喜,反而是惊慌之色,起身就想跃入湖中。 好在沈秉文眼疾手快,直接飞跃过栅栏,将她搂在了怀里。 “怎么了?怎么要投湖!难不成你不想承宠于我?不是你昨晚……” 沈秉文关心的神色毫不掩饰,苏叶扑到他的怀里,肩头微微颤抖,言语中也带着数不尽的悔意。 “不是我,昨日该嫁给你的人不是我,是我一时没忍住,我不该肖想成为主君的女人,我这就以身尽忠,保全沈郎的名声!” 说着,往后一仰,做势又要投湖。 “是谁有什么关系!我沈秉文今日就纳了你做通房,谁敢言语半句!” 当时沈秉文一时情急,脱口而出就纳了苏叶做妾,只是他清楚,本来他纳苏叶这件事就有些过分,暂时还给不了姨娘的位份。 但苏叶也实在乖巧懂事的让人心疼,她伏在沈秉文的肩头,一脸小女儿的娇嗔。 “我才不管什么姨娘通房的,我只想在这后院儿有个安身之处,沈郎累了能在我这儿歇歇,沈郎累了,我能陪他用饭。” 就是因为这句话,沈秉文偏宠了苏姨娘数十年,但苏叶却再没叫过他沈郎。 “妾想要银子,是因为想给主君备一份生辰贺礼,虽然还未到主君的生辰,但我见他日日忙公务到深夜,实在辛苦,偏巧之前在宴会中听说惠妃娘娘得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送给了定国公夫人,奴婢就想着,用银子买了这夜明珠,给主君做灯,也能少废些眼睛…” 这段话让沈秉文从回忆中抽出思绪,眼前的苏姨娘又让他想起了当初那个愿意为他投湖的女孩儿,一时间他只觉得这些人都要害她。 他们嫉妒苏叶得到的恩宠,故意编排她! 此时他燃起的怒气全都针对上了王姨娘。 “啪!” 一个巴掌下去,王姨娘脸上腾地就冒出了鲜红的指印。 “早知道你是个不安分的,当初就不该让你进门!我虽不说宠爱你,却也苛待过你半分,你今日实在是过分了!” 王姨娘捂着被打了的脸,眼中的恨意毫不掩饰,若是眼神能杀人,沈秉文怕是早已经死了千百次。 “我话都没说主君就信了她的谗言?鸡蛋!” 王姨娘是乡下人出身,向来看不上那些文雅之气,故意给她的两个丫鬟赐名鸡蛋,鸭蛋,当时还惹得一阵嘲笑。 鸡蛋手中拿着一打票据,承到了沈秉文面前。 这些票据有当铺的,有戏院的,有酒庄的,有书斋的,无一不是高利放银子的借据! 沈秉文看着眼前这些票据,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 南玉国律法,为官者不得向平民放贷,苏姨娘作为太师府姨娘,仅仅桌子上这些数目,就足以把他从太师这个位置上拉下来! 此刻什么情爱都被沈秉文抛到了脑后,他头顶的乌纱帽是陪着皇上历了生死才换来的,如今险些不保,让他怎么能不气! 他刚想一巴掌打下去,触碰到苏姨娘的眼神,举起的手却迟迟不肯落下。 他信,他相信苏叶是为了他才去做这种事,他恨,却下不去手,最后只能狠狠落下,拍在了大腿上。 “你说你做什么不好!偏偏去放贷!你知不知道,就这些数目,足以让我被贬斥!若是外放到哪个县城,我这一辈子的仕图就毁了!你知不知道!” 苏姨娘当然知道,所以这种事她从来都是让自己亲近的人去做,若不是王姨娘把这事捅出来,她怎么会被发现! 第130章 天价点心 苏姨娘也知道,今日就是不死也要掉层皮,她只能尽力将对自己的伤害降到最低。 “主君!” 苏姨娘噗通一声跪下,向前匍匐几步,抱住了沈秉文的大腿。 “主君!您听我解释,我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啊!” 沈秉文看着眼前跪在自己面前,一双凤眼中噙着泪的苏姨娘,又想起了当初与他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苏叶,心里难受的紧,赶紧把头别过去不看她。 苏叶是什么人,当了沈家十多年姨娘,早就把沈秉文的心性摸了个遍,可以说沈秉文自己都不如苏叶了解他。 看见沈秉文别过脸去,苏姨娘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遂拔下头上的簪子,一头乌发如瀑,倾泻下来。 “主君,这事的确是妾做的不对,如今妾脱簪待罪,只求主君给一个解释的机会!” 说着,重重往地上磕了几个响头。 “咚!咚!咚!” 这每一下都磕得重过前一下,沈秉文的心也跟着揪一下。 他不动声色,没说半个字,苏姨娘只当他是默许了。 “主君,还记得上一次,酒楼送账单来,疑心妾想贪府里银子的事吗?实在不是妾自寻死路,而是有苦难言! 半年前骁骑将军府送了帖子过来,家中的庶长子曹展择日迎娶承恩将军府养女,两位将军,同是皇亲国戚,又手握重拳,自然是非同一般。 本来妾是备足了贺礼的,但听闻承恩将军府的养女乃是一介商贾之女,只是当初因缘际会,那商贾碰巧救了承恩将军的性命,这才能有机会做将军府的养女。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是前些日子同两位小姐参加集会,各家因着那养女的身份,都备足了贺礼,相较之下妾所准备就略显寒薄,是妾没远见,私心想着不能丢了太师府的脸面,但所能调动的钱数也实在有限,这才……这才……” 只听噗通一声,正在跪着的苏姨娘身体轰然倒地,原本抱着沈秉文大腿的双手也甩在地上,漏出了一节白璧般的手腕。 苏姨娘的肤色很白,柔嫩得好似能掐出水来。 当初两人情浓之时,沈秉文特意去寻了两只翡翠碧玉镯相送,镯细如绳,通体碧绿,挂在苏姨娘的手上,一行一动叮咚作响。 他说“镯响即人想” 后来苏姨娘日日佩戴,从不曾摘下。 今日一看,竟是不见了镯子,看来她的日子确实不好过。 沈云容见着母亲晕过去了,也忙跪在地上,跟着求情。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反正瞎话已经说完了,她只要卖惨就行。 她张开嘴,刚准备嚎啕大哭,却见沈云裳比她哭的更狠! “真是太感人了爹爹!姨娘为这个家里思前想后,殚精竭虑,身体竟然虚弱到这种地步!女儿实在是不能不感动啊!” 沈云容心下有些慌乱,她知道沈云裳掺和进来准没什么好事,现在她孤立无援,偏沈云裳又是帮着苏姨娘说话的,她又不能反驳,只能直挺挺地跪在那里,狠狠地瞪着沈云裳,一双眸子好似能喷出火来。 “爹爹,女儿觉得,姨娘这么费心费力,虽然做了些错事,总归还是为了爹爹,为了太师府,我想,许是因为姨娘没有什么管家之能吧,否则家中那么多田铺租子,怎么着也够了,哪里需要做什么坑蒙拐骗的事呢?” 这话表面上是在为苏姨娘说话,但实际上以后苏姨娘再想管家,只要她一提,沈秉文就会想到这段话。 管家之权永远都不会落在她的手里了。 “说起来,之前有一次女儿的侍女不小心撞四妹妹入水,一食盒的点心散落在地上,实在可惜。” 一听这话,沈云容的小脸登时就变得煞白,她知道沈云裳不会说什么好话,但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把这件事情拎出来说。 那时候她办寿宴,苏姨娘一掷千金,只为能让她攀上平王这根高枝,可惜一切都被侍灯毁了。 她本以为这件事情没有别人会知道,沈云裳怎么会! 沈云容还在这里百思不得其解,沈云裳却已经示意知书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点心盒子,呈到了沈秉文的面前。 “后来女儿的心里总是过意不去,毕竟我是姐姐,侍女打翻了妹妹的食盒,我应当赔才是,只是想着妹妹醉心歌舞,应当也不好那些金银玉器,就差人在外面依着图样找点心,果不其然,这就找着了! 只是那师傅早已经不做点心了,女儿用了一千两白银才请得他重新做了这么一盒,只是听他说,不久前有一个人也是用一千两请他做点心,花样同我一样……” 沈云裳说到这里就及时住了嘴,她知道,如果直接说点心是沈云容去做的,沈秉文本就偏心,只会怀疑她设计陷害沈云容。 但她已经给足了提示,结果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那一定会坚信不疑。 沈秉文还没说话,沈云容倒是先开口了,皱着眉头,一脸的疑惑。 “姐姐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印象啊?” 话音刚落,沈秉文犀利的眼神又射向了沈云裳。 沈云裳早就料到是这样的结果,趁着苏姨娘装晕这才敢把事情抖落出来,既然沈秉文不信他,那只能让点心师傅来和他对峙了! 一个眼神过去,知书识趣地出去,不消片刻就领了人进来。 正是当初做点心的师父! 沈云裳早就派了人把师傅接到京中,只等着这一天出来作证! “我当初确实接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单子,给我银子那人跟这个丫头长得一样。” 那师傅说着,就指了指站在一旁的风儿,风儿的脸色,登时就变得奇怪起来。 “口口声声说自己主子姓苏,留下的条子却姓沈,不过好在我也算富裕,她给的又是银票,就留到了现在。” 那师傅早在路上就听了来龙去脉,进屋就如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全说了,交上来的银票也有京中虎争钱庄的标志。 第131章 是你授意的? 沈秉文皱了皱眉头,没有搭话,只挥挥手让人把师傅带下去。 转头看向沈云裳,面色不善“这师傅说的话,可都是你授意的?” 听见这话,沈云裳猛地抬起头,一双圆眼中充满了惊诧,这已经不是她刚重生过来的时候了,沈云容做了那么多错事,在他眼里却还是干净如纸! 她真的要怀疑苏姨娘是不是给沈秉文灌下了什么迷魂汤。 “爹爹信也好,不信也罢,女儿已经将人证物证都送过来,这太师府里总还是爹爹说了算!” 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只是头却低了下去,喉头微动,一颗珍珠般的眼泪砸在了地上。 此情此景,沈秉文的心里也不好受,刚才他脱口而出那番话实在是不经意间吐露出来,说完他也马上后悔了。 沈云裳也是他的女儿,而且比沈云容更加体贴,懂事,可他还总惦记着沈云容刚出生时的那件事,愧疚让他多年来总是不假思索地偏心。 “为父也不是在责怪你,只是……只是多问一句……” 沈秉文的话音愈来愈小,他也有些心虚,这话说出来实在是连自己都不信。 “没事的,爹爹,一切听从爹爹决断便是。” 沈云裳一如既往的懂事,乖巧,她知道,沈秉文在家里面说一不二惯了,越是顺从,越能激发他心中的感情。 果不其然,沈云裳的话让沈秉文再说不出什么话,只把脸埋在手心里,纠结思考了良久。 “爹爹,真的没有这样的事呀!” 这时候沈云容也可怜兮兮地开口,眼中充满了希冀,只要她咬死不承认,以平日里沈秉文对她的宠爱,这事只会不了了之,看她沈云裳到时候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却不想话音刚落,一个巴掌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逆女!你当真以为你和苏叶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吗!” 沈秉文还真不怎么打沈云容,此刻也是气昏了头。 他虽然公务繁忙,不能时常在府里,但府中下人,哪个不是听命于他,至少就这些发生在院子里的事,他就算不细打听,风言风语也灌了一肚子! “你和你娘一样!人心不足蛇吞象,屡教不改!既然罚例银不长记性,那就拉出去打几板子!不许再出瑶雪苑!” 说完,一脚踹开晕倒在地的苏姨娘,大步走出了门。 沈秉文刚走,沈云裳就赶快去扶起苏姨娘,手指状做不经意间在她手腕处擦过,诊出她是装晕,心下一阵感叹。 苏姨娘能统领沈宅多年,看来靠的也不全是哄男人的功夫,她是真能隐忍。 沈云裳本想把苏姨娘扶到里面躺下,只是太过于身娇体弱,刚想迈步,脚下又被苏姨娘的衣裙绊住,慌乱之中就松了手,任由苏姨娘的头磕在了桌子上。 沈云裳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被挤来的沈云容拱到一边。 刚被父亲斥责,等下又要去领板子,沈云容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就是没什么好颜色,此刻更是找了机会,把怒火全都发在了沈云裳身上。 “你别碰我姨娘!沈云裳!你别以为你是嫡女,我就怕你!有我沈云容在一日,你就别想在这沈府耀武扬威!” 沈云容这话说的厉害,确实在没什么威慑力,沈云裳拼命用手指绞着帕子,才强忍着没笑出声。 “四妹妹这话说的好!那我就等着四妹妹让我不能要武扬威的一天!” 说完就带着知书和王姨娘出了门,出门前,沈云裳还不忘回头。刺激一下沈云容。 “姐姐就在长宁阁,等着妹妹出来。” 沈云容气得脸色更加难看,直直冲到风儿面前打她嘴巴,拧她胳膊。 “你这个小贱蹄子,这点事情都办不好,都怪你,要不是你,我和姨娘怎么会被罚!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风儿心中也颇为委屈,当初她们办事的时候,哪想到还有这一遭呀! 瑶雪苑内鸡飞狗跳,刚走出来的两个人却截然相反。 沈云裳猛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心中只觉得无比痛快。 “素闻二小姐何其宽厚,今日这场戏,倒让我对二小姐改观了。” 王承香就跟在沈云裳的背后,看着她瘦削的背影,迟疑了一下,还是吐出这么一句。 她也不知道今日做的是对是错,总之是彻底和瑶雪苑撕破了脸,若不是苏叶失势后对她步步紧逼,她也未必能做到今日这么决绝。 沈云裳知道,王姨娘虽然痛击了苏姨娘,却也未必肯全然归顺于她,这话就是在试探她的态度。 王姨娘这人好似一把双刃剑,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用的好了府中那些腌臜事都有她去做,但若是用不好,那些事又会变成她的把柄,苏姨娘的例子也实在足够警醒。 “王姨娘这话也不算是倒空穴来风,但我只对亲近的人宽厚,若是一仆侍了二主,平白无故地栽赃陷害我,我哪还敢宽厚呢?” 沈云裳嘴角嗪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只直勾勾地盯着王姨娘,惹着王姨娘心中有些发毛。 “二小姐心地纯善,自然福泽天佑,哪有什么人会去构陷二小姐呢。” 这话就是在表忠心,沈云裳听后只是笑笑没再说话。 王姨娘这人,若不是手中有把柄,怕不会忠心于谁,想必苏姨娘也深谙这一点,她们之中互相牵制,才有合作,看来苏姨娘确实是沉不住气了。 至于王姨娘…… 既然她处处小心谨慎,费心盘算,也不好叫她落了空,既然她要把柄,那送上一个便是。 按照时间来算,半月后曹展的亲事是成不了的,她记得当时还落了骁骑将军府好大的颜面。 沈云容挨了板子,和苏姨娘双双被关在瑶雪苑,日子倒过的安生了不少,沈云裳日日学医术,又侍奉母亲膝下,半月很快就过去了。 “小姐,明日就是曹公子的婚宴了,您今日可要早些休息!” 月上柳梢头,沈云裳手里揪着一本书,思绪却不在这上头。 第132章 婚宴出状况 第二日一早,沈云裳早早就起来装扮,今日骁骑将军府婚宴,她不能落了太师府的颜面。 说来,上一世她母亲过世,为免被说闲话,没去参加婚宴,还是事后才知道,这位商贾之女心比天高,本来三书六礼都已定下,却又临时变卦。 最后这婚没结成,骁骑将军和承恩将军的脸都被丢尽了,骁骑将军逐一向宾客赔罪,与承恩将军的关系也大不如前。 “小姐,因着新娘子是养女,承恩将军府又没有女眷,所以想让小姐去伴亲。” 南玉国习俗,新娘出嫁会请家中女眷,或是地位较高的女子做伴亲,一来是为了彰显与母家的亲厚,二来也是为了抬高新娘的脸面。 如今除了宫中的亲贵,未嫁女子之中地位最高的就属刚册了县主的沈云裳,并且此时还未到五子夺权的巅峰时期,虽然两家一文一武互相看不起,表面功夫还是有的。 沈云裳正愁怎么掺和到这件事里,这不就是想要瞌睡送来了枕头吗! 坐着马车到了承恩将军府,就见新郎与承恩将军在新娘房前眉头紧锁。 “见过扶玉县主。” 曹展先对沈云裳行了一礼,随即郁闷地开口 “多谢扶玉县主肯赏脸前来,只是今日这亲事,怕结不成了。” 沈云裳先上去推了推房门,果然紧闭,门内女子听到动静,差侍女过来隔着门喊话。 “我们小姐说了,今日若凑不出四十抬聘礼,这亲事就别想成,到时候丢脸的可是两位将军府!你们自己看着办!” 呦,口气不小。 里面人说的话曹展也听到了,区区四十抬聘礼,他不是拿不出来,但她要的是每抬万两黄金,整整四十万两黄金,他就算是能凑出来,怕也耽误了吉时! “里面这位小姐,骁骑将军府何等荣华富贵,你若是嫁去,做的可是当家主母,统管全家,还怕没有银子吗?” 沈云裳伏在格窗上,想试试能不能劝她出来,但里面的女子好像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 “小姐不必劝了,我家小姐出身商贾,自然知道,拿到手里的才是自己的,况且图的也不是那荣华富贵,人生在世活个面子,三书六礼都已应下,若不是族妹的聘礼,比她足足多了三十抬,她也不会这般无理取闹。” 听到这里,沈云裳心下了然,怕又是一个姐妹不和的人家,为争这一口面子,把压力全都给到了未来的夫君身上,倒还真是鼠目寸光。 “现在什么时辰了?” 想必劝说的话已经说了不少,但她还是这么执着,沈云裳也没觉得自己的三言两语就改变一个人的想法。 “回县主,再有一柱香的时间,接亲的队伍就该出发了。” 曹展说这话时仍是愁眉不展,但已经不再考虑怎么劝她出门,而是在想回去之后如何与骁骑将军解释了。 “曹公子,事已至此,想必你也看出来这亲今日,怕是成不了了。” 沈云裳示意曹展到一旁说话,低声告诉他自己的盘算。 “不过,我仍有一个办法,可以保全两位将军的颜面。” 听到这里,曹展眼睛一亮,抓起沈云裳的手,激动地问“真的吗!” 他与这位养女本就没有什么感情,不过是为了成两家之好,以后在朝堂上多有助益罢了,如今她不愿嫁,他倒也不是非她不娶,只是更想全了两家的颜面。 “自然是真的。” 沈云裳不留痕迹地把手抽回来,面若寒霜,曹展这才发现自己僭越了,尴尬地摸了摸鼻头。 “敢问县主是什么办法?” “替嫁!” 这两个字一出来,曹展整个人都呆在原地,这算是哪门子的办法? “县主莫要拿我打趣,若是替嫁,众人都以为我娶了承恩府养女,即便日后假意休了她再娶,那也是续弦,哪家高门大户的小姐放着人家正头娘子不做来做续弦呢。” 沈云裳心下冷哼一声,只想求娶高门贵女,看来这曹展也非君子,恐怕答应求娶,也是在盘算着新娘的嫁妆,倒也算是善恶有报。 “此言差矣,曹公子这事这么一闹,以后丢的是两家将军的颜面,别说以后续弦如何,恐怕到时候正经人家的女儿也不愿做曹家的正头娘子,两位将军也会就此结怨,这是两害取其轻呀!” “县主说的有理,如今接亲的队伍马上就要出发,我会让府中侍卫团团围住这个院子,当初我夫人的凤冠霞帔便借你,在府中找一位身量相当的女子穿上便是!” 承恩将军也急的火烧眉毛,他虽然一时间拿不出四十万两银子,却也想保住自己的名声,三言两语催促曹展去办。 眼见吉时快到了,曹展索性咬牙一跺脚,最后跑到门前问了一遍,那女子还是不愿跟他走,曹展就去找将军夫人借婚服去了。 “真是多谢扶玉县主了,若不是县主,我们谁都想出来这主意呀!” 承恩将军凑到沈云裳面前笑眯眯地道谢,但他说的话沈云裳却不可置否。 朝中一品大员,人精一样的人物,怎么会想不出她这种闺阁女子都能想出来的办法,左不过是这个主意他不能主动提出来,只等着她来说罢了,那凤冠霞帔想必也是早早就暗地里命人准备好的。 吉时已到,曹展抱着新娘子准时出现在了门口,沈云裳也噙着笑跟在身后,众人敲锣打鼓,十里红妆,就这么去了骁骑将军府。 好在成亲要盖红盖头,这女子又并非京中人士,只有几个至亲在场,早早就得了消息,只装聋作哑,一场婚礼办得是热热闹闹。 拜完堂,沈云裳随着新娘去婚房侯着,把丫鬟婆子都差遣出去,悄悄锁上了房门。 这婚房的下人都是骁骑将军府的人,个个嘴严的很。 刚把房门锁上,端坐在床上的女子就扯下了红盖头,露出娇俏活泼的脸,正是侍灯。 “诶呦,小姐,这一套行头穿在我身上重死了!” 第133章 再度有喜 沈云裳上去帮她卸下头顶的凤冠,顺势刮了下她的鼻头。 “这就嫌重了,到时候你成亲,要穿的婚服配饰可比这样繁琐多了!” “小姐,你又嘲笑我!” 侍灯皱了皱鼻子,撇撇嘴,虽然她现在是到了年纪,可她还不想嫁人,她就想陪在小姐身边,可小姐却像怕她嫁不出去似的。 “不是嘲笑,我私心里盼着你能有一个好婆家。” 沈云裳摸着侍灯的发丝,心中的酸楚又涌现上来。 虽然她重活一世,用尽了精明算计,也改变了很多事情,但她真的很怕。 怕一封通敌叛国的罪证不知什么时候又进到了父亲的书房,怕她算计不到人心,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所以她总惦记着要替侍灯找一个好婆家,早日将她像知书一样打发出去,她心里才算又落地一块石头。 “小姐,你不知道,刚才我拜堂的时候有多紧张!我生怕那个盖头掉下来!连鞠躬都不敢深鞠呢……” 一听到侍灯又要开始长篇大论,沈云裳有些头痛,赶紧打断她还没说完的话 “好了,别说了,我们到时间该换衣服溜出去了。” “诶呀!小姐你又嫌我烦!这种事情一般人很难碰到一次的!” 侍灯嘴上说着,手上的功夫却快,本来就是她自己的衣服外面罩了一层婚服,脱起来也麻利。 不到片刻就回到了宴席上,曹展正在逐个敬酒。 沈云裳坐在了杨姨娘的身边,这次来参加宴会的只有她和杨姨娘,沈云容和苏姨娘还被圈禁在瑶雪苑。 不过也好在她们没来,否则事情哪能如此顺利。 敬酒的队伍很快就到了沈云裳这一桌,此时曹展早已喝得面红耳赤,眼睛都睁不开了。 “今日这事…多谢……多谢县主!” 曹展酒量不行,喝到现在说话还有些吐不清字,差点把事情说露馅! “无妨,做伴亲算不得是帮了什么大忙,只是酒虽好,曹公子还是莫要贪杯,新娘还在婚房等着呢。” 沈云裳笑吟吟地接上话,随即一口酒下肚,倒是给曹展提了个醒。 喝完酒,也没再多逗留,沈云裳带着侍灯回了太师府。 刚用完午膳,曹展的谢礼就送来了,只是沈云裳没想到,来送谢礼的人居然会是平王。 他还是一副冷脸,不苟言笑,漆黑的眼珠像深不见底的深渊,好似稍不留意,就能把人吸进去碾碎。 “多谢平王殿下,殿下送完礼就快些走吧,万一误了大事就不好了。” 沈云裳有些怕他,差人帮着搬东西,只盼他赶紧走。 但平王却不为所动,一双眼睛只盯着沈云裳。 “现在朝中局势尚不明朗,怕是很快就有人要求娶扶玉妹妹了。” 平王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倒让沈云裳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 “殿下说笑了,亲事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做不了主。” “叫八哥。” “啊?” 沈云裳不是没听清他说什么,只是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下意识地吐出一句。 “你既已册了县主,便是皇家的人了,以后可以叫我八哥。” 说这话的时候,平王眉头微蹙,眼中似有不悦,他一向命令人惯了,倒是很少像现在这样做解释。 “八……八哥。” 这个要求实在是令沈云裳意外,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才磕磕巴巴吐出这么一句。 不过平王的脸色倒是好了不少,低低“嗯”了一声,就带着人走了。 沈云裳看着院里快摆满了一院子的礼物,怕不是曹展直接把退的聘礼送到她这了。 正忙着把礼物登记造册呢,就被摇着扇子过来的王姨娘瞧见了。 “呦,这是谁这么阔气!竟送了这么多礼品来!” 说着,又去看侍灯手里的礼物册子。 侍灯本不想给她看,但沈云裳点点头默许了,她也没躲闪。 “二小姐,这些都是曹家曹公子送来的?” 王姨娘在府中多年,也见惯了些好玩应,但这些东西还是让她惊讶了几分。 把王姨娘请到屋里,沈云裳亲自烹了盏茶递过去,但王姨娘此刻哪有喝茶的心思,眼珠子还直勾勾的盯着外头呢! “这些也不算什么,是我今日帮了曹公子一些小忙,他才送来的,以后找个时间还是要还回去。” 沈云裳言尽于此,此事在承恩将军府动静不小,若王姨娘有心去查,定能查到。 到时候王姨娘手里有了她的把柄,办事才会更加忠心。 果然,王姨娘的一门心思全在曹展的婚事上,别说喝茶了,连话都没说两句,就要告辞。 既然火已经点着了,那不防烧得更旺些。 只是等了几天还没等王姨娘那里传出什么消息,瑶雪苑却又出大事了。 下人来传,苏姨娘用饭之后恶心干呕不止,找了大夫把脉,说是有喜了! 听到这个消息,惊得沈云裳拍桌而起! 什么!竟然有喜了! 沈云裳忙在脑子里回忆前世的种种,上一世,苏姨娘一双儿女凑了个好字,以后便再无所出了,怎么会有喜呢! 只是她重生后已经有很多事偏离了原来的发展,苏姨娘有喜也未必是假。 她思索了良久,最后只淡淡吐出一句“知道了。” 这孩子来的可真是雪中送炭,直接扭转了府中的局势。 本来苏姨娘的势力已经被打压的所剩无几,但沈秉文已经年有四十,老来得子,喜悦冲昏了头。 直接免了之前的惩罚,还许诺这孩子生下后,虽然她仍旧只能做个姨娘,却以正妻之礼相待。 这话就等同于告诉全府上下,日后苏姨娘位同平妻,只怕瑶雪苑又要风光无限了! 果不其然,刚用了早膳沈云容就穿着一身云锦做的新衣裳一步三扭地走进来。 “姐姐,这可是爹爹新给我做的衣裳,呀!我忘了,今年府里的云锦都送到了瑶雪苑,姐姐这里是没有的!” 此刻沈云容眉飞色舞,得意至极,还穿着衣服在房间里面转了一圈,又扶了扶头上簪的宝石簪子。 第134章 沈云容挨揍 侍灯有些看不惯沈云容那得意样子,奉茶时把茶盏在桌子上狠狠砸了一下。 瓷器受了力,发出一阵脆响。 “四小姐素日里得不着什么好东西,这乍一得了了,心中高兴也是有的。只是大可不必到我们主子跟前显摆。” 侍灯称沈云裳为主子,这是只有宫里人才用得起的称呼,侍灯这是在提醒沈云容,如今沈云裳已经被封了县主,可不是从前的沈家二小姐。 沈云容被侍灯落了面子,脸上哪还有几分好颜色。 “你这贱婢!我同你家主子说话,也由得你插嘴!” “她是本县主的贴身侍婢,她说与我说本是一样的,什么时候也由得四妹妹来挑理!” 反正她与瑶雪苑早就撕破了脸,更要保得身边人不受委屈。 沈云容本是来炫耀瑶雪苑的恩宠,怎料还是被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地羞辱! “沈云裳!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如今我姨娘恩宠正盛,你就算寻来什么鬼医,你母亲也活不了多少时日了!到时候整个太师府都在我们手里,我看你还如何嚣张!” 沈云容短短一段话,就戳中了沈云裳几处痛点,她暗暗攥紧拳头,射向沈云容的目光好似含了千万把刀子,直刺得她头皮发麻,气势也不像刚才那样嚣张。 “你……你要干嘛!我告诉你,我姨娘正是盛宠!若是你敢欺负我,我爹爹和姨娘不会放过你的!” 听到这话,沈云裳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亏她还真当沈云容是个威胁,搞了半天,这么多年她也只学会了狐假虎威。 “我就是欺负你怎么样!远水救不了近火,我现在就要打你,你姨娘还救得了你吗!” 沈云裳边说,边悄悄退下了手上的戒指,往身后一扔。 地上铺着厚厚羊毛地毯,戒指一落地,就被长毛覆盖,连声音都没有。 随即上去就给了沈云容一巴掌。 “啪!” 巴掌打得响亮,沈云容的脸也肿得老高,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沈云裳。 虽然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频频挨打,但那都是父亲或旁人打的,她哪受得了沈云裳的气。 眼睛瞪得溜圆,抬手就想将这巴掌还回去。 只是手刚抬起来,就被沈云裳打落,然后反手又是一巴掌。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还是提醒四妹妹一句,这可是在长宁阁,若你还想打下去,可就不是两巴掌这么简单了!” 沈云容恨恨地剜了沈云裳一眼,硬是咬着牙一句话没说,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小姐,依着小姐的性子,此刻定是去找主君告状了,其实您也不必为了奴婢惹上这庄麻烦。” 侍灯揪着手指头,面色有些不安,她实在不愿意沈云裳为她身犯险境。 “没事的,若今日她欺负你,我不加以反驳,改日她欺辱的就是整个长宁阁!你我虽是主仆,但在外界看来本是一体,我维护你也是在维护自己。” 安抚好了侍灯,沈云裳从地上捡起戒指放进首饰盒子里,然后又让可儿取来一个烧着的炭盆。 “小姐,炭盆来了。” 现在是秋日,各院子里早早就备上了炭盆,只等着主子用,可儿的事办的也利落,不仅端来了碳盆,还带了一支夹碳火的夹子。 沈云裳看着刚被点燃,烧得噼啪作响的碳火,火苗映在她坚毅的眼中,好似复仇的火焰在不断地蔓延。 她伸出手,洁净白皙的掌心好似未经雕琢的脂玉。 “把炭火放在我手上滚一遍。” 她知道,苏姨娘在府中如日中天,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若不对自己狠一点,是斗不过沈云容的! “这……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呀!” 侍灯面有不解,神色也十分紧张。 都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她们小姐日后不说入宫为妃,最少也得是官老爷的正房大娘子,这手若是烫坏了可丢了脸面,日后说亲怎么办呢! 侍灯还算是镇静的,可儿年纪小些,直接就被吓哭了出来。 “二小姐,你别吓奴婢……” 她们的反应也是正常,毕竟还没有经历过什么大事,若非沈云裳上一世经历了五子夺权与满门流放,她也不敢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但是一时心软只会在以后筑就更大的错误! 沈云裳见她们谁都不敢动手,自己伸手上去握住了碳,顿时劈啪作响,传出了一股肉被烤焦的味道。 可沈云裳还嫌不够,又翻转一下,将手背也烫得皮开肉绽。 “小姐!小姐你这是何苦呢!” 饶是侍灯再过镇静,此刻也因为担心沈云裳滚落了大颗泪珠。 沈云裳痛得脸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一双手愣是一动不敢动。 “小姐,主君那边派人来传小姐过去。” 果然,沈云容又去耍恶人先告状那一套了。 沈云裳扯下袖子,遮住了被烫伤的手,带着侍灯去了前厅。 侍灯也知道,小姐做了这么大的牺牲,不能因为她坏了计谋,也用袖口摸了摸眼泪,摆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 主仆二人走到前厅,还没等进去,就听见了沈云容哭唧唧的声音。 “爹爹,女儿从前是做了一些错事,可那都是从前太过于羡慕嫉妒姐姐了,如今姨娘有孕,爹爹厚爱瑶雪苑,姐姐有的,我也有了。我去给姐姐看我的新裙子,她就不由分说打了我巴掌,爹爹,女儿好委屈呀!” 果然是把黑的说成白的!若不是她早有准备,以后她在太师府岂不是要留下一个苛待亲妹的罪名! 迈步进入前厅,沈秉文在太师椅上正襟危坐,眼中全是不耐烦与愤怒,看见沈云裳就好似找到了怒气的发泄口,一时间眉毛倒竖,不分青红皂白就要开骂。 其实他也不是因为沈云容去告状才生气,今日朝堂之上,他被雍王明里暗里地提点,只是他不愿意惹的一身骚,装看不见,最后雍王就给了他一个筹银子的差事,谁不知道这事最得罪人,而且最有钱的还不是他雍王! 第135章 恶人先告状? 在外面憋了一肚子气,回到家里还不得安生,沈秉文是决定要好好整治整治院子了! 他正欲开口,沈云裳却先说话了。 “这是怎么了?父亲传我过来是什么事?四妹妹怎么在地上哭呢?” 连着三个问句直接让沈秉文更加生气。 按理说,沈云裳刚打完沈云容,不可能不知道叫她过来是因为什么,如今在这里装傻充愣,还是为了能少些体罚罢了! “你少在那里给我装傻!你现在封了县主了,我管不了你了,容儿是你的亲妹妹,你说打就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说着,一把把桌面上堆放着的书简扫落在地,还有几本砸到了沈云裳的头上,直接把盘好的发髻打得散乱,几绺头发散落下来,遮挡住了她的眼睛。 “爹爹在说什么呀?女儿一概不知,而且女儿被封后从未在府中做过什么耀武扬威的事情啊。” 沈云裳看着眼前的地面,双手耷拉在两侧,吐出的话语好似数九寒天的冰块,没有半分温度。 “不知道?你若是不知道,就好好跟我说说你妹妹的脸是怎么回事!” 此刻沈秉文认定了是沈云裳作恶,料她也说不出什么解释的话来。 沈云容也默默站起身,唇角微勾,现在证据就摆在这儿,就算沈云裳再巧舌如簧,还能编出什么花不成! “女儿想试一试亲手为父亲做点心,在厨房忙了半日,却没有什么成效,正巧四妹妹过来跟女儿说话,便没再继续了,直到父亲将女儿传来。” 沈云裳避重就轻,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和盘托出。 但事情越平淡,越不会有人相信。 沈秉文就是这样。 还没等沈云容挑唆,他就先斥责起来。 “你可真是圆滑!若事情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你妹妹的脸怎么会伤成这样!若你再敢扯谎,我便不给你解释的机会!你以后也别想着能出长宁阁!” 沈秉文这是真的气急了,沈云容瞧着,还想再添一把火。 她给挽春递了个眼色,挽春拿上来一碟刚煮好,剥了壳的鸡蛋,放在沈云容的脸上轻滚。 “唉,我们小姐真是可怜,被打成这副样子,原先多俊俏的一双小脸儿呀。” “挽春,住口!这种事情父亲一定会公平处理,哪里由得你来置喙!” 说着,像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扯到了伤口,又倒吸一口凉气。 沈秉文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知道沈云容自诩美貌,是万万不可能拿自己的脸开玩笑,对自己也下不去这么狠的手,若不是沈云裳打的,还能是怎么来的! “爹爹,四妹妹的脸,真的不是我弄伤的。” 沈云裳说着,身子却半分未动,也不再多做解释。 “姐姐,你好狠的心,我知道,你是因为姨娘有孕,爹爹高兴,怕失了宠爱,这才对我大打出手,可你是嫡女啊!往后不说金银珠宝,就是夫婿也是你先挑完了才轮得到我,姐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云容越说越激动,竟然直接站起身碰掉了挽春给她敷脸的鸡蛋。 鸡蛋受了力,一路翻滚,直滚到沈云裳的脚边才停下。 她伸出手,捡起已经沾了灰的鸡蛋,轻敷着手上的烧伤。 与此同时,沈秉文和沈云容也见到了她手上的疤痕,均是脸色大变。 那是怎样的一双手,因为烫伤,所有的皮肤都皱巴巴的堆积在一起,有些皮肉已经翻出来,露出猩红的血痕,和白皙圆润的鸡蛋相比,简直是刚从火堆里扒出来一样。 此时侍灯也终于控制不住情感,轻轻接过沈云裳手里的鸡蛋,帮她敷起来。 “主君,事情不是四小姐说的那样,我们小姐的手都这样了,哪里还敢受力,去打四小姐的脸呀!” 沈秉文心中有些堵,两方各执一词,都受了伤,一时间他不知道听谁的为好。 “爹爹,女儿说的都是实话,当初四妹妹去找我时,我正在做点心,因小厨房有些凉,便生了个碳盆,四妹妹好奇我在做什么,便过来看,我们二人打闹之间,女儿的手就扎进了碳盆里,许是四妹妹太过害怕就跑开了,女儿再见到四妹妹就是在这里了。” 沈云裳说话时低着头,凌乱的发髻遮挡住她的神色,但是从她充满哭腔的语调不难猜出,她也深受委屈。 沈云容一下子就慌了神,她本就是仗着自己受伤,父亲会多怜惜些才过来告状,没想到沈云裳居然会这么狠,为了拉她下水,硬生生废了自己一双手! “爹爹她撒谎!女儿去的时候,她才没做什么劳什子的点心,她是故意把手烫坏了陷害我的!” 沈云裳听见这话就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猛地抬起头,一双圆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四妹妹,你同我打闹误伤了我,我不怪你,你故意弄伤自己,在父亲面前抹黑我,我也不怪你,我如今只是把话说出来,想给自己证得一个清白,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 说着,她的眼眶里就蓄满了泪水,只是她咬着牙硬是没流出来。 “四妹妹,你说我是故意烫的,难道我故意烫了不告诉父亲,就等着你制造伤口,污蔑我时才拿出来吗?” 沈秉文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虽然没说什么话,心中却已经有了结果。 是啊,正常人若是栽赃陷害,肯定是有了证据马上上报,怎么会藏着掖着,而且刚才沈云裳只字没提自己受伤的事,若不是沈云容步步紧逼,只怕沈云裳还要替她隐瞒! “爹爹,不是那样的,我……” “够啦!” 沈云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沈秉文冷漠地打断。 他本来就因为朝堂的事烦心,家中还不得安生。 他刚高兴安稳了两天,沈云容又在这里蹦跶,实在是让他看了闹心。 “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了,你还要怎样!能不能别闹了,让我消停几天!” 见到沈秉文这副样子,沈云容哪还敢多说什么,默默带着挽春就走了出去。 第136章 昭云寺祈福 算算日子,上一世沈秉文因为办事不力落罪就在这两月,今日他能这么生气,想必也是在朝堂上被挤兑的缘故。 想到这里,沈云裳莲步轻移,走到沈秉文身边,柔声道 “爹爹也不必过于动怒,四妹妹只是年轻,又乍然得了许多好东西,高兴罢了,女儿私心里虽然委屈,却不怪她。” 她的话让沈秉文心中一暖,替她抚了抚额前的碎发,最终还是一堆话哽在喉头,好似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过两日就是中秋了,花好月圆人长久,我想着,咱们一同去昭云寺过中秋,也好替你祖母祈福。” 太夫人刚过了七十寿宴,沈云裳记着前世也有这么一遭,只是那时她独自留在府中,听沈云容说寺庙里的热闹。 她记得前世她还有些拈酸吃醋,后来才知道,不少亲贵为了讨个好兆头,都纷纷在那两日去寺中上香,加上沈云容之前的好名声,可没少瞎勾搭! 太师府也算得上是昭云寺的常客,差了管家去打点,不出两日就已经打点周全,可以去小住。 “小姐,我已经很久没在寺里面住过了!听说中秋节还有人做火树银花的表演呢!我带了好多衣服,保准冻不着小姐!” 寺院的禅房虽不像太师府那样奢华舒适,却也收拾得干净整洁,侍灯忙着把带来的行李塞到柜子里,嘴皮子也一直没闲着。 沈云裳没有搭话,她随身带了几本医书,正坐在桌前细细品读。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过后,门外响起了一个小厮的声音。 “定国公府郑小姐邀请沈家二小姐晚膳后去放灯。” 定国公府郑小姐,郑婉莹人在晋阳,尚未回来,想必说的是郑婉萍。 “我们小姐就是人缘好,这才刚安顿下来,就有人巴巴来请了!” 郑婉萍自从来了京中,确实向她多次示好,只是她人有些自卑内向,这次主动相约,怕是有事想谈。 上一世沈云裳对郑婉萍没什么印象,甚至记不得有这么一个人,但对方没有恶意,她也乐得结交朋友。 晚膳是寺里准备的素膳,菜品一共八品,寺中做菜更注重食材的本味,做得清淡可口,沈云裳也多用了些。 用完膳,沈云裳带着侍灯去了寺后身的小河,她和郑婉萍约好了来此处放灯。 河流两岸张灯结彩,挂着各色灯笼,河上还沿途搭建了几处小桥,早已经有人在桥上放灯。 “云裳,在这呢!” 郑婉萍老早就看见了沈云裳,挥着手叫她。 待沈云裳走近了才发现,郑婉萍的头发已经全部盘起,是妇人发髻了。 “你嫁人了?什么时候?” 沈云裳心下疑惑,郑婉萍虽不是京中贵女,但总是和定国公府有些关系,不应该结亲了但不向外界宣传。 一提到这,郑婉萍的脸上腾地飞起一片红晕,迅速地低下了头。 “我本就是国公府的旁支,没什么背景,是大家抬爱才多称我为郑小姐,如今,我已经算是廉王府里的人了,只待中秋过后,一顶小轿抬入廉王府也就完了,谁家纳妾会四处去说呢。” 做妾! 以郑婉萍的样貌,门第,想当朝中官员的正头大娘子不是没可能,偏偏到了廉王府上做妾! 只怕这算盘自从她入京就开始打上了,如今太子平王相互勾连,靖王远在敌国做质子,只有廉王雍王不在定国公府的掌握之中。 若是廉王不负众望,最终登了那九五至尊之位,郑婉萍便是入宫为妃,一生锁在朱墙内,换来定国公府的安生。 若是廉王失败遭到贬斥,郑婉萍也不过是家中族女,又为妾室,撼动不了定国公府的地位。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哪里会有人在意郑婉萍的想法呢。 想到这里,沈云裳看向她的眼神,也含了几分心疼。 郑婉萍倒是不以为然,和侍女一同拨弄着带过来的荷花灯。 “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云裳,这是我出阁前最后一次来昭云寺,你陪我在这里玩个痛快可好!” “哪就那么伤感了,我七弟又不是不让你出门!” 随着温润磁性的嗓音而来的,是两道玄色的身影。 若非是这河边点了灯,还真看不清来人。 “太子殿下,平王殿下。” 郑婉萍和沈云裳向来人行了礼,沈云裳只觉得平王看向她的眼神含了千万根银针,刺得她抓心挠肝。 于是使劲咽了口唾沫,逼着自己改口到。 “八……八哥安好。” “嗯。” 平王的脸色这才算好一点,收回视线,做了回复。 “呦,八弟何时与沈家小姐关系这么好了。” 太子的目光炯炯有神,今天一晚上让他听见了两个消息,哪有不兴奋的。 “不算相熟,只是从皇后娘娘那里论起,而且她又被封了县主,也算是宫里人了。” 平王的脸色依旧很冷,回答的话倒是让人挑不出什么错来。 太子抱着胳膊,目光在平王与沈云裳之间来回扫视,突然唇角微勾,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既然没什么关系,那我向父皇禀明了心际,让他将云裳赐予我,如何?” 太子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平王,笑意却不达眼底。 虽说这个弟弟从小就喜欢缠着他,但是论能力,他们不遑多让,论身份,他是长子,可平王却是皇后养子,如果这个弟弟有了异心,想办法娶了沈云裳,那他以后的路可就不那么好走了! 所以他这句话玩笑中带着试探,沈云裳母家虽说荣耀,可总还是有两位将军手握重兵,曹春书为骁骑将军府嫡女,亦能为他带来助力,他打算等第二年选秀,二者择一做他的太子妃,到时候他的地位就也算稳住了。 平王的脸色看不出丝毫变化,只是后退了半步,深鞠一躬,朗声道。 “太子殿下是未来之储君,若云裳妹妹能入东宫是她的福气,到时候我定备上一份厚礼庆贺太子殿下喜得佳人!” 第137章 昭云寺祈福(下) 太子闻言,敛了笑意,转身搭住平王的肩膀。 “我不过一个玩笑,八弟不必当真,这姻缘自有天定,天不定还有父皇,母后定,哪里轮到我们说的算了!哈哈哈哈哈!” 众人听了都应和着太子笑了起来,沈云裳面上在笑,手底下则暗暗揪着帕子。 只怕太子今日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玩笑而已,他可能已经起了心思,只等三年一次的选秀。 沈云裳又回忆起了前世的种种,这一世,她绝不会嫁入东宫! “放灯了!放灯了!好漂亮啊!” 周遭的人纷纷惊呼,沈云裳她们抬头一看,果不其然,数千展孔明灯带着众人的期许纷纷飞向天空,莹莹灯火在空中闪烁,如同点点星光。 “真美啊,不如我们也来放灯好不好!据说放的灯飞的越高,越能实现自己的愿望!” 郑婉萍有些兴奋,环视着眼前的三人,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你想放我们就放吧,我也听人家说,中秋祈愿最是灵验!” 沈云裳握着郑婉萍的手,脸上是亲和的笑意。 太子也偏头看向平王“八弟,不如我们也跟着玩一玩。” 下人拿来了四盏还没点火的灯与笔墨,太子大手一挥,饱蘸墨汁,挥笔写下“福寿安康”四个大字。 “太子殿下正当壮年,我还以为会写些建功立业的句子。” 郑婉萍叼着笔头,还不知道要写些什么,先好奇别人写得什么来。 “福寿安康是我替父皇母后写的,宫中不似这里,规矩多,我以此来尽尽臣子的本分。” 太子面色虔诚,沈云裳却看的透彻。 在座几位哪敢真写出心中所愿呢,太子心中所想明明是君临天下,只是若他写了出来,不仅不能得偿所愿,怕是皇帝也会疑心他有不臣之心,连太子之位也剥夺了。 思绪的片刻,平王也已经写好了。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字迹苍劲有力,好似要刻入纸上三分。 “八弟这愿,难不成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 太子心下暗喜,皇家最不注重的就是感情,若他的八弟真是如此至情至性,以后八皇妃就是他的软肋,还怕不能控制住他么! 只是他也怕这是个障眼法,在宫中能活下来的皇子,哪个不是有九转玲珑的心思,他能想到的,平王未必想不到。 “是,但她是这世间顶好的女孩,臣弟不敢冒然表明心际,怕唐突了她。” 平王说这话的时候面色仍旧冰冷,只是眼神中似乎有火苗在跃跃跳动。 看来他是真的对那个女孩子爱的深沉。 沈云裳感觉有些沉闷,却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俯身一礼“哪我先在这里祝平王殿下得偿所愿!” 平王没有答话,而是转身问她“扶玉妹妹呢?你有什么心愿?” 沈云裳笑笑,她的心愿她自己会去实现,若是将希望都寄托在这种缥缈的东西上,那她如今怕是要走上和上一世一样的路了。 只是她不想破坏这种岁月静好的氛围,还是提笔写下了平安顺遂几个字。 “云裳这愿倒是有意思,你是太师府嫡女,又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哪里有什么不平安,不顺遂的呢!” 太子拿起她写的灯细细品味。字迹娟秀小巧,其中却隐隐透出一股韧劲,恰如她本人,越品越有趣。 “怎么不能有了!我今日就不顺遂呢!” 沈云裳的话一下子吸引了三人的注意,能让太师府嫡女不顺遂的事,听听总不会亏。 沈云裳见把他们的胃口都吊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我今日早上收拾行李的时候就不知道是带那只翠玉发簪,还是带那对红宝石耳坠子!” 这话一出,太子眼底闪出一丝不悦,郑婉萍却长舒了一口气,轻推了沈云裳一把。 “你吓坏我了!我还真以为你碰到什么难处了!” “还说我呢,就差你还没写了!” 沈云裳指着郑婉萍面前空白的灯纸,故意说道“该不会你咬了半天笔头,都没想出来要写什么吧!” “去你的,我早就想好了,只是不愿意抢你的风头!” 说完,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了“快乐”二字,简单却质朴。 沈云裳瞧着满脸希冀的郑婉萍,心中默默叹息,只是这只求快乐之人,日后却难得快乐了。 下人拿来烛火,四人将写好的灯都放到了天上,逐渐和其他的灯融为一体,不分你我,共同铸就着今夜的美丽。 突然,郑婉萍感觉脸上一湿,竟是沈云裳拿了笔在她脸上作画! “你刚才写的那么慢!我在你脸上画一个王八!” “好啊!论年纪,你还要叫我姐姐呢!” 郑婉萍不甘示弱,取了笔也向沈云裳脸上伸去,太子和平王无奈地看着两位平时矜持的贵女,此刻如疯妇一般只想往对方脸上泼墨。 突然太子脸上也被划了一道,他非但没恼,反而提笔也在平王脸上画起来。 “八弟,你看你平时不苟言笑,别再吓坏了人!皇兄这就给你画个大笑脸!” 笑闹中,四人跑成了一团,脸上再也分不清是谁画的什么图,在千灯之下,小河之堤,他们无论何种身份,都在欢度着美妙的夜晚。 终于,郑婉萍最先跑累了,带着沈云裳就躺在了草地上,灯早就已经放完了,只剩下一轮圆月孤零零地挂在空中。 月明星稀,天上的月亮美丽,却孤单。 “云裳,谢谢你,我会永远记得这么一天的。” —— “阿啾!” 沈云裳正裹着被子准备喝姜汤,却打了一个喷嚏,手一哆嗦反而把姜水撒了。 “小姐!您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没有分寸了,本来就是秋日里不敢贪凉,你还跑了一身汗躺在草地上!这下风寒了吧!好在你没发高热,否则可不是要急坏我了嘛!” 侍灯赶紧拿了块帕子擦撒出来的姜汤,也不忘数落沈云裳,随即拿过碗准备去换一碗热的,正要出门,碰上了一个手捧着礼盒的侍女。 第138章 风寒见师父 “侍灯姐姐好,这是我们家主子送来的山参,用来煮汤驱寒最好了。” 侍灯抱着盒子进屋,桌子上还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锦盒,里面都放着差不多的参,倒是不用费神去想是谁送的了。 “明明是四个人去放灯,怎么偏小姐一人得了风寒,也不知道注意身子。” “好了,你就别再说我了,喝完这剂药,身子好些,你陪我去看师父吧,平日里少交集,既然已经来了寺中,哪有不看的道理,顺便再把我抄写的佛经拿去供奉。” 喝了药,沈云裳的身子松泛了不少,又躺着发了汗,等到午膳后已经大好。 侍灯有了之前沈云裳风寒的经验,趁着她出门就给披上了一个金丝狐毛翻领披风,还在手里给她塞了了汤婆子。 沈云裳有些哭笑不得“春捂秋冻,你现在就给我穿这么多,到了冬天可怎么好。” “冬天自有冬天的准备,小姐你就放心去吧!” 到了静一大师住的屋子跟前,沈云裳发现了平王的贴身侍从墨染。 “吱~” 大门应声而开,平王和静一大师说着话走出来。 沈云裳一时有些尴尬,慌忙行礼“平王安好,静一大师安好。” 平王抬眼瞧了瞧正在行礼的沈云裳,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扶玉县主身子可好了?中秋节后父皇会举办秋猎,到时候可不好缺席了。” 南玉国的秋猎要追溯到开国皇帝,始元帝身上,传闻始元帝精通骑射,当时被敌军包围在一座深山之中,险之又险,靠着射猎动物才得以生存,后又成功反扑,这才一举建立南玉国。 始元帝为了防止子孙忘记先祖创业之艰辛,特将他受困深山的时间定为每年举办秋猎的时间,届时皇家子弟都只能食用自己所打的猎物。 而且为了彰显天家恩德,每年的秋猎活动都会带上几位臣子共度,所以沈云裳也参加过几次秋猎,深有殊荣。 “多谢平王殿下记挂,届时云裳一定会到场。” 沈云裳实际看见了平王眼中闪过的一丝不悦,但她就想和他保持礼节和客套,像叛逆的小孩子一样。 又寒暄了几句,平王这才离开,只留下了沈云裳和静一大师二人。 “你怎么不问平王为何找我?” 无言良久,到底是静一大师先打破了寂静。 沈云裳正在抄经,笑着说“师父的事,我打听那么多做什么?”同时手上落下几个娟秀小字。 静一大师手里捻着佛珠,道了一声佛号“你倒是安分,若是换了旁人,就算心思不在这上,也会拐弯抹角问上几句。” “安分些好,总能少招惹些麻烦。” 静一大师对沈云裳的回答颇为满意“你性子刚烈,很多时候就算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实在算不得明智之举,过两日为师要去云游四方,心中没什么记挂的,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这小徒儿。” 闻言,沈云裳搁了笔,转头看向静一大师,脸上满是不舍“师父,您要去云游了?那日后徒儿想见您可怎么办。” 沈云裳与静一大师虽然不过数面,但二人的缘分与因果却紧紧扣在了一起,她私心里总是希望师父能够不去奔波。 “为师知道命中该有这么一遭,准备了三个锦囊送给你,切记,不到生死存亡之时不要打开,若是用不上更好。” 说完,静一大师转身从衣箱中取出三个精致玲珑的元宝形荷包,放在了沈云裳手中。 “你生逢乱世,只要过了这几年就可享受一辈子的平安富贵,你切记不要给自己招惹麻烦。” 听到静一大师的话,沈云裳心里很不是滋味。 静一大师人品贵重,当初圆寂之时用的是国葬之礼,天下之间无人不知。 算算时间,恐怕就是在这次出行之时遇难。 思索良久,沈云裳还是迟疑着开口询问了一句。 “师父,您能不能不要去了?” 静一大师何尝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长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有些语重心长。 “有些事不是能避开的,为师说过,这是我生命中应劫的一遭,有些时候,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才是勇气。当然为师说这些也不是让你以后以身犯险,人这一生,总会面临许多的选择,从来没有什么绝对的对与错,只需要遵从本心。” 沈云裳低下头,在心里反复默念着静一大师说的话,对啊,这一生总是面临许多选择,只要遵从本心,不后悔就好。 想到此处,沈云裳提起裙摆深深跪了下去,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头。 “师父所言,弟子受教了。在师父出门后,弟子也会日日抄经,每月送到寺中供奉焚烧,还请师父放心。” 从静一大师房中出来,沈云裳的心情一直有些恹恹的,她重活一世能改变很多东西,却始终变不了命数,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见着沈云裳心情不好,侍灯特意做了她爱吃的酒酿圆子,同时还看着她,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 “小姐,你猜谁来了?” 沈云裳有些一头雾水,他们在寺中已经住了两日,该见过的贵客都见过了,还能有谁来找她呢? 正想着,知书就从一侧的屏风后走了出来。 今日的她早已不是在太师府当差时的装扮,金玉头饰穿插其中,云锦制成的衣裳,上面绣了她最爱的荷花。 看上去一水儿的奢华富贵,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官家太太。 沈云裳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上去就握住了她的手。 “知书,你怎么来了!” 知书没有忘记今日所得的一切都是因为沈云裳,她深深向云裳行了一礼。 “奴婢长日不见小姐,甚是思念,听侍灯说太师府举家来昭云寺小住,这才打点了前来。” 沈云裳扶起知书坐在桌旁,又让人端了一碗酒酿圆子过来,这才拉着知书的手说话。 “当时我给你一笔银子,要你去打理那么多的事情,实在是辛苦你了。” 第139章 那孩子是祥瑞 “不辛苦,知书感谢小姐的知遇之恩,若不是小姐,奴婢现在也穿不得这云锦,带不了金钗,况且侍奉小姐,本就是奴婢分内之事,为小姐打理资产业也是侍奉的一种呀。” 沈云裳把知书送出府后也是许久未见,平日里只让侍灯来回传递消息,上一次去酒楼,也是为了把秦有安插过去,两人没什么时间好好说话。 “对了,上次我带过去让你照顾的秦有如何了?” 沈云裳知道他颇有理事之才,只让知书放在身边先培养着,还没想好指派些什么差事。 “上次小姐把他送来,让奴婢给他银子去结交人脉,这人倒真有几分本事。来了一段日子,就给酒楼招来了一位得力厨子,还跟我商量了几个主意,现在酒楼经营的这么好,也少不了他许多功劳。” 听到这里,沈云裳才算放心,这下在府外,也算是有人能帮她办事,这种人平时用不上,一旦用上的时候,往往能发挥关键性的作用。 “那就好,酒楼和其他铺子的事依旧是你自己拿主意,银子就存放在你那里,不用每每送到府中,我自有安排。” “说到安排,小姐之前让采购的药材奴婢已经采购了许多,租了几间大库房安置着,不过或许是因为奴婢的缘故,这几种药材在精中的价格涨势比较大,虽是比较常见的药材,却也有人故意屯着压货不愿意再卖出。” 知书说到这里的时候,眉头有些微蹙,她不知道沈云裳要这些药材做什么,万一准备的不够,如今也没什么渠道。 听到这话,沈云裳低下头,一边吃着酒酿圆子,一边在脑海中思索着上一世发生的事。 上一世郑婉莹也是回了晋阳老家,后来回到京中,也带回了晋阳发现疫症的消息。 之后,京中就涌现了大量的难民,疫症大范围传播。 “你让秦有派几个人去晋阳打探消息,注意一下晋阳的动向,如果当地有什么情发生,递个条子到太师府。” 知书面有不解,向前探了探身子。 “小姐,您为何要打听晋阳的动向?难不成是得了什么消息?” 沈云裳从来没告诉过别人,自己重活一世,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哪怕是知书和侍灯。 她平时待这二人如亲姐妹一般,若是普通丫头,也没胆子这么问主子的话。 “没什么,只是之前参加宴会之时,听其他人说碰到了一个神婆,那神婆预言晋阳将有大事发生,好奇罢了。” 沈云裳随便编了个幌子就糊弄过去,知书莞尔一笑“原是这样,这事好办。” 知书走后,侍灯也开始收拾行李,第二日用过早膳,她们便要启程回太师府。 “小姐,听下人说,姥爷陪夫人去拜菩萨,竟有祥瑞之兆出现呢。” 祥瑞之兆 沈云裳在心下冷哼一声,看来苏姨娘在寺中这两日也没少忙活。 回府之后,沈云裳差人去请来了三弟沈云浩。 沈云浩在同沈云恒回家备考之后,苏姨娘怕他分心,把他院子里的侍女全都调给了沈云容,只让小厮伺候,沈云裳这次请她,也是借用了大哥沈云恒的名义,否则不知道苏姨娘又要作什么幺蛾子。 “二姐姐,怎么是你?不是大哥约我在花园里对诗吗?” 沈云浩见到沈云裳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他们男子都与父亲住在外间,在去鲁州书院之后,就不常与后院姐妹玩耍,他心里总还惦记着大家一起长大的情分。 沈云浩一心经商,只等着科考后,父亲给了银子让他去尝试,但苏姨娘不这么想,都说士农工商,苏姨娘还是想着让自己的儿子入仕,这样即便日后宋清雨身子好了,她的腰杆子也是直的,在加上如今的地位,到时候沈府还不是他苏姨娘的掌中之物。 因此虽然嘴上说着不介意,苏姨娘仍然频频嘱咐沈云浩用功读书,直逼的他心中烦躁。 “没什么,就是前两日去昭云寺小住,虽说是举家过去,但恒哥哥和你都要准备开春科考,这么一算,也就只剩下四个月的时间了。” 沈云裳说着,倒了一杯热茶放在石桌上,还往沈云浩的方向推了推。 沈云浩见状,也撩起衣摆落座。 “是呀,二姐姐,虽说父亲答应了我,科考后不论成绩如何,都允许我拿银子去经商,但我总私心想着,不能给父亲和太师府丢人,这四个月再拼一把,也算不辜负在鲁州学习的那几年。” 沈云裳闻言,点了点头,目光中满是赞许之意。 “看来你自己已经有了打算,挺好的,毕竟苏姨娘再度有孕,想来也是不太能有心思为三弟弟做打算了。” 沈云浩眉头一皱,听出她话里有话,但他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送到嘴边的茶杯也再度放到了石桌上。 “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就是上香的时候,听说苏姨娘这一胎带有祥瑞,心中也是高兴。且不说府中已许久没有孩子诞生,父亲定为此高兴,就是说现在他还未出生就已经有了个好名声,到时候三弟弟非嫡非长非幼,估计父亲和苏姨娘也不会再多花什么心思,不过,想来三弟弟也不会在意那些,倒是乐得清闲罢了。” 沈云裳眉目含笑,不过三言两语就把沈云浩的心思撩拨起来。 他本来想着,长子恒哥哥入仕,他去经商,二人相互扶持,定能把日子过好,但沈秉文老来得子,怎么能不偏心这个小的? 祥瑞之说恐怕也是苏姨娘做的好盘算,她本来就不同意他去经商,如今身怀有孕,若是一子,他在府中恐怕就真的没人在乎了。 他想去经商也不全然是因为想赚钱,主要还是背后有太师府这棵大树,心中有底气,到时候太师府不能再为他所倚靠,那便只有入仕才能保住父母的疼爱,才能以太师府的名义去做事。 “我明白了,多谢二姐姐提醒。” 第140章 秋猎途中 不出两日,宫里就传来了去伴驾的旨意,因为是天家的恩宠,所以沈云容的禁足也被解了,沈秉文带着家中五个子女去参加秋猎。 其实他也想带着宠妾苏叶,只是不论他如何宠妾灭妻都是府内的事,若真带出来,影响可就大了,说不好还会被有心之人利用,影响官声。 皇上的御驾先行,他们一家坐在宽敞华丽的马车中紧随其后,沈云恒和沈云裳各拿了一本书在读。 沈云容被罚老实了,没敢再轻易开口,倒是沈云浩,想到了之前沈云裳和他在花园亭子中说的话,开始说着个酸话。 “大哥在鲁州之时就努力勤勉,如今回家也是手不释卷,将来必定能登阁拜相,日后万望多多照顾呀!” 沈云恒没有吭声,只是放下书,深深地看了一眼沈云浩。 他在鲁州求学之时,沈云浩吃穿用度样样都比他好,只是他心思没在这上,有没有受到亏待,便懒得加以比较,美美沈云浩有什么问题来问,他也是倾尽所学,没想到会听到他说这么些阴阳怪气的话来。 沈云恒面色深沉,明眼人一见就知道是生气了。 沈秉文用胳膊杵了杵沈云浩,扬起脖子,示意他道歉,沈云浩却像没看见似的,打起帘子看外面的风景。 “浩儿!” 沈秉文低呵了一声,明着上手去瑶沈云浩,同时用眼睛瞟着沈云恒,观察他的神色。 沈云恒依旧面色深沉如水,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云浩,双臂环抱在胸前。 他从前不屑计较,不代表他真的没有脾气,这次秋猎是跟着皇上出行,若他言行不当,引了误会,可就不是道歉这么简单的了。 沈秉文自然也明白这点,所以才焦急地让沈云浩道歉。 沈云浩被摇的烦了,不耐烦的转过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对不起。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往日温和大度的沈云恒今日却没有轻易的把这件事接过去,而是实打实地要沈云浩长个记性。 “哥哥,今日的事,弟弟也是无心的,许是见着苏姨娘有孕,心下急于做出一番事业,这才急了,说了不该说的话。” 听到沈云裳的劝解,沈云恒的脸色才算稍稍好些,只是那严肃的神情分毫未改。 “父亲在他还小时就托我带他去鲁州学习,一年回家不过两三次,今日他因为心急就可以说些阴阳怪气的酸话,他日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终究也是我没教好所致,索性今日就让他长了记性!” 沈云浩闻言有些错愕,他们在外求学之时,这位兄长可以说是又当爹又当娘,从未对他这般严厉过,苏姨娘私下寄给他些什么东西,他就是自己用了,没给过兄长,也没见他像今天这般的生气过。 “说话要记得说合时宜的话,免得惹人不痛快,今日是我,我能因为你是我的亲弟弟而宽佑你,旁人可就不这么想了,若他因为你的几句话记恨在心,而想办法针对你,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沈云恒说的厉害,至于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弟弟来说,还是不忍苛责,而是讲明道理,细细同他说。 沈云裳看着文质彬彬的兄长,嘴角含笑,上一世兄长高中状元,天子门生,后又任职礼部侍郎,实在是光耀了太师府的门楣,这一世想来也不会差。 沈云浩怎么也已经长成了大人,如今再被这样当面说教,只觉得脸上羞的发烫,表面不断应承,心里却暗暗记恨上。 秋猎的场地,是在当初始元帝起兵的北方草原,依照他们的速度,要到第二日午时才能抵达。 夜色将至,皇上停了銮驾,让人就地安营扎寨。 沈云裳也下了马车,打算四处走走,透透气。 刚伸了个懒腰,就见一个一身红色骑装,头发也绑成了麻花辫,未施粉黛的少女径直跑过来。 昭宁公主这番装扮明媚动人,可爱又不失娇俏,正好被打帘子刚准备下车的沈云浩瞧见,心跳好像都露了一拍。 “云裳,现在扎营休息,反正你也没什么事,不如和我骑马去怎么样!” 沈云裳这才注意到,昭宁公主手里还拿着一只成色崭新的小马鞭。 虽说南玉国不限制女子学骑射,但沈云裳两世都没接触过这东西,别说骑马了,连上马都是在难为她。 “昭宁公主,臣女实在不会骑马,臣……” 沈云裳话还没说完,就被昭宁公主一把拉走。 “好了,别什么臣啊我啊的,你不会骑学便是了,我之前也不会骑,还是八哥到了母后宫中,我常跟着他去马场,这才学会的,你要是实在不会,我就让他教你。” 一提到平王,沈云裳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冷若冰霜的面孔,随即打了个哆嗦。 “若是公主想要臣女骑马,那可要公主亲自教才行,旁人教的我才不学。” 昭宁公主正在兴致上,自然不介意这种要求,拉着沈云裳走到了她的营帐门口。 “我一想你就不会准备骑装,不过我早早就替你备上了,你进去换好,我在门口等你,我们等下一起去挑马匹。” 沈云裳进营帐之后,附近的草丛突然传出了淅淅索索的声音,昭宁公主立马警惕起来,握紧了手里的小马鞭,怒喝一声, “是谁!别在那里装神弄鬼的,给本宫出来!” 话音刚落,旁边的草丛就站起了一人,正是已经换好了一身戎装的沈云浩。 沈云浩常年在鲁州,昭宁公主常在宫里,他们二人并没见过面,因此昭宁公主也不认识他,手中的马鞭依旧攥得紧。 她这里离中间的位置比较近,只要一打起来或者她喊叫出声,马上就会有人来相助。 所以昭宁公主虽然紧张警惕,却并不害怕。 “你是谁?为什么在本宫的营帐附近鬼鬼祟祟的!” 沈云浩见公主误会,忙摆摆手,解释起来。 “回公主殿下。我是太师府沈家三子沈云浩。” 第141章 沈云浩? “扯谎!我与云裳情同姐妹,怎么从来没听她说过家中有这么一个弟弟!” 正在沈云浩急得焦头烂额之时,沈云裳也换好骑装出来了。 昭宁公主给她准备的是一套蓝色骑装,样式简约大方,剪裁贴身,上面还绣了些猛兽图案,发辫则是由一顶金丝冠全部束起,衬的平时娇小玲珑的她多了几分英姿。 一见沈云裳出来,沈云浩像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拼命招手吸引沈云裳的注意。 “二姐姐,是我呀,沈云浩!” 听不到喧闹的声音,沈云裳抬眼看去,才发现是沈云浩在喊叫,便走过去问他 “你怎么在这儿?怎么没和父亲在一起?” 见二人确实相识,昭宁公主也放下了戒心,过去和沈云裳站在一起。 “我……” 公主离他更近了一些,他的脸上腾的就红了起来,好像通红的猴屁股。 “我想同你们一起骑马。” 沈云浩说完又挠挠头,满脸不好意思地盯着昭宁公主。 昭宁公主特意来找沈云裳玩,也没注意到沈云浩的神色,自顾自拉起沈云裳的手,就往后面栓马的地方走去。 “咱们先去看看有什么样的马,我给你挑一匹温顺的,烈马留给他们骑射用。” 沈云裳刚一过去,就相中了一匹小棕马,他身量矮小,毛色油亮,正在吃着草料。 她过去摸了摸马的头,心中是说不上来的喜欢。 “云裳,你的眼光可真好,这匹马是来朝使臣送来的礼物,还摸不准习性,所以父皇也没说要怎么处置,只叫人养着,既然你相中了,就是与它有缘,我这就向父皇讨来了送你!” 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这马看着身量不大,实则是一匹烈马,烈马认主,若不能一次就驯服它,日后就再骑不了了。” 发出笑声的正是皇上。 沈云裳和昭宁公主忙转身行礼,却被皇上拦住。 “朕也是前些日子收到使国的来信,这才知道是一匹烈马,今日若你能降服它,不用昭宁来提,朕直接将它赏赐给你!” “父皇……” 昭宁公主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沈云裳,面色有些着急和不安。 “父皇,云裳她连骑马都不会呢,怎么能一上来驯服烈马!若是摔了可怎么好!” “朕是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能不能得着这匹马,就看她的造化了!” 一时间,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沈云裳的身上,随从也开始往小马身上装马鞍和辔头。 沈云裳心中也隐隐不安,虽说她可以避而不战,但大家的兴致已经被点起来,若这时她说放弃,定然引得大家纷纷失望,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沈云裳用脚踩住脚蹬,然后翻身上马,一气呵成。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至少她这套动作算是行云流水,让人挑不出毛病。 她双腿一夹马肚子,这匹小马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险些把沈云裳甩落在地。 沈云裳手中紧紧抓住缰绳,拼命稳住身形,让身体微微向前拱起,才算适应了这速度。 但烈马终究是烈马,沈云裳左右拉扯缰绳,马儿却不听她的话,自顾自的肆意奔跑,速度又快了几分! 沈云裳只觉得头晕目眩,手本能的死死抓住缰绳,手心传来火辣辣的感觉,好像是被磨出血了。 待她再次稳住身形,睁眼一瞧,前面是一处深沟!马上就要掉下去了! 她情急之下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被甩下去了,用马鞭狠狠抽了马屁股一下,那马似乎被激怒,高高扬起前蹄,拼了命地往前跑,终于在深沟前一跃而起!跳了过去。 跳过去之后,这马似乎余怒难消,又拼命的甩动着身体,想把沈云裳甩下去。 沈云裳索性扯着缰绳,趴在了马身上,用双臂环绕住马的脖子,来防止自己被甩落在地。 “云裳,把手给我!” 一阵急促清冽的男声传来,沈云裳拼命睁开眼睛,是平王正骑着另一匹马跟在她身旁,还向她伸出了手。 沈云裳又稳了稳身形,向平王伸出手,却不是去拉他的手,而是就势抽走了他手里的马鞭,照着马的眼睛就给了一鞭子! 力道之大,直抽它顿住了身形,马脸上留下了一道鞭痕。 它却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老实,稍稍安分一刹,便开始疯狂跳动,就是训马的老手面对这种情况,也是千钧一发! 沈云裳一手抓住辔头,另一只手又照着它的脸狠抽下去! 她身量娇小,力气也不大,抽打马的其他部位起不了什么效果,只有打在脸上才能让它知道疼! 果不其然,几鞭子下去,马的脾气也不再烈,在沈云裳的面前变得温顺乖巧。 见她已经把马驯服,平王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跟在她身后回到了营地。 沈云裳的头发早已经被甩得发丝凌乱,头上的金冠也不知道丢在了哪里,只是眼神依旧透露出一股坚毅,让人不敢轻视。 昭宁公主赶紧上前迎了两步,整个人雀跃愉快。 “云裳,你真的做到啦!” 说着又要去拉她的手,却是一番湿润的触感。 昭宁公主赶紧翻开沈云裳的手心,两只手的手心均已被缰绳磨得出了血! “扶玉县主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倒是让朕眼前一亮!说话算话,朕今日就把这马赐给你!” 沈云裳的表现都被皇上看在了眼里,他也是打心底里欣赏这个孩子。 “父皇,云裳的手都出了血,您单单赏一匹马可不行!” 昭宁公主撅起了嘴,一幅不乐意的样子,她已经把沈云裳视为了亲生姐妹,实在是有些心疼。 皇上大手一挥,身边跟着的闰公公呈上了一个小青玉瓷瓶,皇上示意闰公公将瓷瓶拿给了沈云裳。 “这是当初朕御驾亲征时用的金创药,愈合伤口有奇效,就裳给你吧!” 沈云裳谢过圣恩,把瓷瓶中的粉末倒出一些在伤处,果然不再痛痒,是千金难得的好东西! 第142章 沈云浩吃瘪 沈云裳得了赏赐,沈秉文也觉得脸上有光,晚上围坐在篝火旁用膳时,特意让沈云裳和沈云恒伴他左右。 沈云浩有些吃瘪,明明他一直跟在昭宁公主和沈云裳身后,却一直没有人注意他,他想同昭宁公主说句话都寻不到机会。 他心里郁闷,想找人倾诉一下,一回头却发现不见了沈云容。 “四妹妹去哪了?有没有告诉你!” 他们驻扎的这个地方荒山野岭,周围连户人家都没有,沈云浩是真担心沈云容的安危,一时情急,对沈云皎说话的语气也就激烈起来。 “我没见着呀!下午你走了之后,四姐姐就跟着你走了,我还以为你知道她在哪里。” 二人的谈话声引起了沈秉文的注意,他寻声看过来,盯着沈云浩的眼睛,浑身上下散发着家主的威严。 “发生什么事了?” “四妹妹不见了!” 沈云浩有些焦急,现在是各家围坐用饭的时间,她这时候不在这里,还能去哪! 沈秉文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我去问问禁军首领,他负责场地巡视,说不定会有些消息。” “咱们整个队伍规模不算小,四妹妹一时迷了路,跑到别人的营帐里也未可知,父亲也不必太过着急了。” 沈云裳出口安慰几句,她倒不认为沈云容是无意中走失了,她和苏姨娘一样,无利不起早,再加上也不是第一次来秋猎了,怎么会不知道规矩? 只是父亲去找了,他们几个却没什么行动,总归是不好看,于是兄弟姐妹几个都四散开来去寻找沈云容。 沈云裳不急,打算去找昭宁公主说话,却在快到昭宁公主营帐附近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唱曲。 秋猎本就是忆苦思甜,哪有人敢带歌姬随行?事有蹊跷,沈云裳好奇地往那个传出声音的方向靠了靠。 不看不打紧,竟然是沈云容身着戏服,在这里吊嗓子!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若是被皇上发现,定会被加以斥责! 她忙提起裙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沈云容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巴。 沈云容感觉有人在捂自己的嘴巴,还以为遇到了贼人,忙就要喊救命,沈云裳赶紧在她耳边低喝一声。 “是我!” 沈云容这才安分下来,打掉沈云裳捂住她嘴巴的手,转头看向她,面色微怒。 “你干嘛跑到这里来坏我的好事!” 她本想着这里靠近皇子营帐,就换了戏服跑过来吊嗓子,秋猎之时,没有人会带歌姬,只要她吸引了皇子的注意力,还愁没有接触的机会么! 没想到一番打算,竟然被沈云裳撞见了。 “坏你好事?若不是怕你牵连整个太师府,你当我想管你!就你那个破锣嗓子,还想勾引皇子!可别做美梦了!” 心事被说穿,沈云容脸上青一阵黄一阵,她也不甘示弱 “勾引皇子怎么了!我没有你的尊贵,就连想往上爬一爬,都是错吗!你敢说你没想过做皇妃!” 沈云容看见了,下午,沈云裳训马时,平王在那里焦灼不已,最后索性自己骑马追去,要说他们之间没有什么,她可不信! 沈云裳听见这番话,脑海里回想的却是上一世,她就算做了太子正妃,也没拦住奸人陷害,嫁入皇家,就相当于进了吃人的魔窟! 见沈云裳久久不说话,沈云容神色越发得意。 “说不出话来了吧,你天天做那副清高样子,给谁看!我还就告诉你了,从前我只想着做王妃,现在不一样了,我要做就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妃!来日你见了我,便要行跪拜之礼!” 沈云容笑得猖狂,眼前好像已经浮现了全家人都唯唯诺诺,跪在她面前的样子,心中一阵快意。 “啪!” 沈云裳上去就抽了沈云容一个嘴巴,让她停下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言。 现在可就在皇子营帐附近,这话若是让谁听了去,别说她沈云容的脸,就是脑袋也未必能保住! 这一巴掌像是突然给沈云容泼了一盆冷水,让她从想象中回到了现实,沈云裳正一身华贵,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 “现在不是在府里,我劝你在说话前好好过过脑子!你死了不打紧,别平白让沈府跟着你坏了名声!” 事关重大,沈云裳神色清冷,说出的话也没有温度,直激得沈云容打了个哆嗦。 不过一霎,沈云容就回过神来,指着沈云裳的鼻子大笑。 “你怕了!哈哈哈,你堂堂太师傅嫡女,扶玉县主竟然也有怕的东西,哈哈哈。” 沈云裳见她笑的疯狂,说的话对她也油盐不进,打算还是把她叫回去让沈秉文处置。 哪成想这时,禁军首领得了有人走失的消息,正在大规模排查,马上就要逼到这里了! 沈云裳心下暗道了一句不好,拉起沈云容的手,想从后面绕过去,哪成想,身后也是训练有素的禁军,她们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沈云容身上还着着戏服,若是被发现就惨了!太师府怎么也会被治一个教女不严的罪名,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参加秋猎了! 沈云裳心急如焚,上去就扯沈云容衣服上的盘扣。 沈云容哪里肯干,揪着领子拍打沈云裳的手,不让她解扣子。 气得沈云裳直接拔下了头上的金丝鸾凤簪,抵在了沈云容的喉头。 “你当我真不敢动你!我今日就在这里杀了你,荒郊野岭,我只说有贼人行刺伤,以我的身份,谁会不信我说的话!谁又会为你沈云容去查那个真假难辨的贼人!” 沈云裳急神厉色,再加上喉咙处蠢蠢欲动的簪子,实在是给沈云容吓得够呛,手忙脚乱地开始解衣服。 这时禁军首领好似看到了她们,招呼了一声就小步跑来。 这时再解衣服已经来不及了,沈云裳直接抱着沈云容就在地上翻滚起来,地上全都是泥土,草屑,滚了几圈,衣服就不见了原来的样子。 第143章 首领李辉 变得又皱又脏,黑一块绿一块。 禁军首领先派了两个人去跟沈禀文回话,又连忙蹲下身子扶起沈云裳。 沈云裳是他看着受封赏的,自然知道孰先孰后。 沈云裳起身后,理了理头发,对禁军首领点点头,道了一句多谢。 对上他充满疑惑的眸子时,又补了一句。 “四妹妹难得出来玩闹,野了性子,我也刚寻到她,这就带她回去。” 禁军首领打量着沈云容身上早已经看不出样式的衣服,感觉不是寻常贵女所穿规制,不过碍于沈云裳在这,也没敢多问,只当是华丽些的衣服。 他们这些为皇家办事的人,都是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多说多错,知道的越少,越容易不被人针对。 看来这个禁军首领也是有些眼力在身上,想着她正在四处笼络人才,就出口问了一句。 “首领忙碌一番也是辛苦了,还不知道首领姓甚名谁?” 听到扶玉县主问他姓名,禁军首领只觉得以后仕途有望,沈云裳如今不仅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更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若有她提携,以后的路多少也好走些。 想到这里,他恭恭敬敬拱手行了一个军礼,朗声说道“微臣姓李名辉,见过扶玉县主!” 声如洪钟,辽阔洪亮,正如他人,长的威武雄壮,一看就是常年习武。 沈云裳点点头表示晓得了,随即就要带着沈云容回营帐子。 沈云容的眼神,却在她和李辉之间不断扫视,脸上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 沈云容回了营帐,自然免不了又是被沈秉文一顿说教,她哭的梨花带雨,沈秉文看着心里也不好受,只骂了几句,就让她不许再掉队,否则回家继续禁足。 一提到禁足,沈云容又想起从前害的她屡屡禁足的沈云裳,恨得牙根痒痒。 沈云裳,我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女儿知错了,往后女儿不管去哪,都会邀二姐姐同行,父亲可该放心了。” 沈秉文看了看沈云裳,这个女儿还没出过什么差子,是格外的贴心稳重,又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容儿跟着她总没什么坏处,便点点头应下了。 沈云裳的心里却咯登一下,之前她们在瑶雪苑的时候已经撕破了脸,照理说,沈云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跟她在一起,怎么如今竟主动要求与她同行?这其中必定有诈! 一夜过去,众人都在忙着收拾行囊,今日再赶一天的路就要到秋猎的草原了,大家的情绪也都高涨起来。 “哎呀!小姐的荷包怎么丢了!” 侍灯轻呼一声,瞬间引起了沈云容的注意。 现在还没到草原,她们扎的是简易的营帐,沈云裳,沈云容和沈云皎同住一顶帐内,沈云容自然听得见她们说什么。 “现下正是要启程的时候,这事万不可声张,若是耽误了行程,你我可吃罪不起!” 嘱咐完了侍灯,沈云裳整理下衣袍就出了营帐,沈云容的心里实在是乐开了花。 按理说丢了荷包这种贴身物件,必定要大肆宣扬,以免有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攀附权贵或者污人清白,沈云裳如今既不便做这件事,那就让她沈云容来办吧! 沈云容穿好衣服出了帐子,先是找到了一个放哨的小卒,从手上褪了个绞丝银镯子给他,让他把李辉带过来。 毕竟,禁军首领,虽说是侍卫,也是在皇上跟前当差,以她的身份轻易是见不到的。 那小卒收了银镯子,揣进腰间,又满眼淫笑地看了眼沈云容,这才跑去办事。 不出一刻的时间,李辉就跑了过来,那小卒跟他说沈秉文有事传他,结果到了这里,却只有沈云容一人,他心下生疑,也没敢轻举妄动。 “李首领莫慌,是我叫你来的,云容实在是有事想拜托李首领。” 李辉对沈云容还是有些印象,昨日就是她和扶玉县主在一起,想来两姐妹若是感情不深,她走丢了,扶玉县主也不必寻她。 脑海中一番较量过后,李辉双手抱拳,浑厚的声音响起“李辉但听小姐吩咐!” 沈云容勾唇一笑,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荷包,轻轻放在了李辉的手心。 沈云裳自然不止一个荷包,每个荷包里面都放着不同的花瓣,以达到熏香的效果,沈云容就是从她的衣箱里偷拿出来一个,交给了李辉。 “这…” 李辉一头雾水,眸色也变得冰冷起来。 “小姐,这是何意?” “二姐姐说,昨日去寻我,李首领辛苦了,这枚荷包是姐姐的贴身之物,等到了草原,她未必有时间顾及你,你只要带着这枚荷包就能够去找她,让她带你去见皇后娘娘,以成首领的青云之路!” 沈云容说的有理有据,李辉虽然心下还是有些怀疑,却还是把荷包收了,藏在袖中。 他对着沈云容拱拱手,转身就回去当差了。 布局已成,就算她沈云裳有金蝉脱壳的本事,也难逃此劫! 沈云容唇边又勾起了那抹神秘莫测的笑容,转身回了营帐。 马上就要到草原,这一路道路也变得宽阔,看得人心里也敞亮。 等晚上再安营扎寨的时候,虽然大家都舟车劳顿,却是兴致不减。 “云裳!” 昭宁公主又跑跳着来寻沈云裳。 “云裳,现在还有的忙呢!我带了两个白瓷瓶,咱们去摘些野花野草的,插在瓶里也算好看!” 他们虽然驻扎在草原,不远处就是绿洲,长了一小片树林,昭宁公主的意思就是去那。 沈云裳也喜欢昭宁公主活泼的性格,便应下了,回营帐换了身轻便行头,就和公主骑马去了树林。 还没进入树林,就听到了阵阵风吹树叶的响声。 她们二人下了马,在树林里慢慢走着,见到什么合心意的花就摘下来,放在马鞍旁边,悬着的布袋里。 此情此景虽然悠闲,昭宁公主却总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以你的性子,来草原玩,应当是最高兴不过的,怎么还愁眉不展呢?” 第144章 公主的责任 昭宁公主转过头深深看了沈云裳一眼,又叹了一口气。 “虽然说后宫不得干政,但今日我听母后宫中有人来报,北戎王世子不月将要入京,届时,七哥也会回来。” 昭宁公主的七哥,年幼时就被封为靖王,送往北戎封地做了质子。 若不是有靖王在手,北戎王未必会臣服于南玉国,当时西北情况不容乐观,若是与北戎再生干戈,南玉国的国力必定疲于应付。 “靖王殿下回京,是喜事。” 沈云裳的语气喜怒难辨,她抬手摸了摸马脸,它脸上的伤早已经结了痂,留下几道疤痕,看上去好似经历了战场的厮杀。 “你也这么想!” 昭宁公主的情绪激动起来,对于这个皇兄她早已经没了什么印象,但宫内都在传,北戎王世子将靖王送回来,是为了选一位公主和亲,如今宫中只有她和贤福公主正是适婚的年龄,内心总是不由自主的焦灼。 “我怎么想有什么要紧?要紧的是您的父亲,那位天下之主怎么想,我们所有人的命运,不过是他的一句话罢了。” 上一世,沈云裳与昭宁主的关系并没有如此亲密,她只知道确实有一位公主跟着北戎王世子和亲,却不知道具体是哪一位公主。 “是啊,我们这些女子的命运终不过是他们一句话罢了,如今西北战事初平,国家百废待兴,实在是不宜再大动干戈了。” 昭宁公主忧心忡忡拉着马又走了几步,回头对沈云裳绽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既然我受万民之养,就该担负起公主的责任,若南玉国真要我去和亲,我去就是了,云裳,到时候你可要亲自来送我啊!” “一定。” 二人在林中逛了几圈,各自采了一大捧鲜花,眼看夜色将至,驾着马一前一后回到了营地。 沈云裳刚把马交给小厮,皇后那就有人来传她。 皇后据说是染了风寒,不宜见风,想来现在是安置妥当了,传她去说说话,便换了一身合规矩的衣裳去见。 皇后的营帐果然恢弘大气,宽敞华丽,整个营帐地上都铺满了柔软的地毯,又用几架金丝楠木屏风做了隔断。 皇后近身的侍女玉沁把沈云裳引进了内室。 内室也是用屏风圈出的一小块房间,一旁挂满了锦帽貂裘。 皇后正倚靠着床头用药,瞧见沈云裳进来,伸手接过侍女手中的药碗,皱了皱眉头,一口气全都喝光,然后摆摆手,屏退了房内众人,只留她与沈云裳。 沈云裳也是这时才好好打量起皇后。 皇后的病并不严重,脸色稍白,唇色朱红,眼底藏着几分疲态,只倚靠在那里便是仪态万千。 “心较比干多一窍,病比西子胜三分。” 放在皇后娘娘的身上倒算是恰如其分。 沈云裳正欲行礼,一枚精致小巧的荷包就被扔在了她面前。 绣有花体的裳字,隐隐散发出梅花的凛冽香味,正是沈云裳的荷包! “敢问皇后娘娘,怎么会有云裳的东西?” 皇后直直盯着沈云裳,面色看不出喜怒,半晌,用手撑起下巴,幽幽地说。 “有人传信给我,你与宫中侍卫私相授受,这就是证据,你可有话说?” 皇后娘娘毕竟是她亲姨母,屏退左右来说这件事,怎么都好说,也是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 沈云裳抬起头,一双圆眼中是满满的惊慌与困惑 “姨母……这……云裳不知啊!” 说罢,又重重磕了个头。 地上铺了地毯,看着重,实则不痛。 皇后似乎被这一声姨母唤起了她们之间亲人的纽带,神色不再凌厉,语气也温柔了不少。 “不是你就好,姨母信你,坐下慢慢说。” 说着,向沈云裳伸出手。 沈云裳起身上前两步牵了下皇后的手,整理好衣摆坐在脚踏上。 皇后与母亲果真是不一样的。 沈云裳的母亲宋清雨总是很温柔,说起话来温声细语,而皇后即便温柔起来,也隐隐中带着一股威严。 “姨母,云裳是您的亲外甥女,前途无量,就是进宫做女官也必是掌事做起,有什么看不开的要和侍卫私相授受呢。” 皇后看着沈云裳精致的小脸,以及和她相似的眉眼,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沈云裳见皇后示意她接着说下去,又把脸放到皇后的手上蹭了蹭。 “今晨启程时,云裳的荷包不见了,想着别因为这些个小事耽误了大家的行程,便没再声张,没成想却被奸人利用,拿这事来陷害云裳!” 沈云裳说完,依旧牵着皇后的手,摸到了她的脉象,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哪里是风寒,明明是喜脉! 风寒之症多用活血生热的药物,若真当风寒来治,只怕几副药下去,孩子就保不住了! 沈云裳定了定心神,现下当务之急是撇清自己的关系,再来说皇后腹中龙胎的事,万一皇后知情,为了在宫中安稳度日才出此下策,也不是不可能。 “姨母,云裳所说句句属实,不信可以差人去叫云裳的贴身侍女侍灯来回话,而且……而且云裳已经猜到是谁来姨母这里透露消息了!” 皇后面色一寒,李辉当差时这枚荷包不小心从他袖口滑落,她才注意到上面有花体的裳字,而且面料花色也不像是坊间常有的样式,倒像是谁家女儿自己绣的,这才起了疑心,将荷包讨要过来。 若说是谁来通风报信,她只是为了诈沈云裳故意说的,还真不知道是谁。 皇后神色有些慵懒,淡淡地问道“是谁?” 沈云裳自然知道是谁,她根本就没丢荷包,故意放话出去给沈云容知道,沈云容的一言一行都被侍灯看在眼里,沈云容把荷包给李辉的事她自然也知晓。 “姨母,是云裳的庶妹,沈云容,她在府中就与云裳多有矛盾,屡屡以下犯上,这荷包是不是云容送出去的,您传那侍卫过来一问便知。” “沈云容……” 皇后在嘴里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第145章 皇后的喜脉 她没想到还能引出这么一番事来。 “玉沁!” 皇后高声将玉沁唤进来,伏在她耳边嘀咕几句,就让她出去了。 沈云裳知道,皇后这是让玉沁去审李辉了,她只需要静静在这里等信就行,只是皇后的脉…… 她想起来上一世皇后对她多有照拂,在母亲去世后才逐渐断了来往,但是为着她说亲,还是去找皇上求了个郡主的身份,还将污她清白的人下令仗杀。 身在天家,本就有许多的不得已,皇后姨母能为她做到这样,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想了想,她还是张了张嘴,挤出一句“姨母,您的脉象,有些不对。” 皇后问言霎时变了脸色,一把抓住沈云裳的手腕,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急切起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这番举动有些吓到了沈云裳,她也不知道把这事说出来是对是错,若真是皇后有意想压下此事,那她这个知情人,未来的日子可不太好过。 “母亲病重时,父亲求了两位太医为母亲疗养,云裳那时跟着两位太医学了些皮毛,感觉姨母的脉象,似乎不是什么风寒,而是……” “而是什么!” 皇后神色紧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云裳的眼神,胸口也因为剧烈的喘息而不断起伏。 “是喜脉!” 沈云裳说完,感觉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皇后却因为这句话喜不自胜,甚至还留下了两行清泪。 “本宫就知道,本宫迟了二十日的葵水,又身子倦怠,和怀昭宁的时候感觉一样,本宫也一直觉着不是风寒,果然……果然!” 皇后高兴了一阵,才算定下心来,又开始因为宫里的事发愁。 “宫中的太医不可用了,日后谁来为本宫调养身呢。” 皇后果然不愧是皇后,得了消息没有急着散播出去,而是思考着对自己最有利的办法。 现下她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胎还没坐稳,骤然处置太医只会打草惊蛇,以后的手段更是难以防范。 “姨母,此处离行宫不远,不如秋猎之后,去行宫小住几月?等胎坐稳再回宫中,旁人就是想害,也动不了手了!” 果然不失一个好办法,皇后闻言眼睛都亮了。她在行宫小住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让沈云裳在行宫伴驾,也算她有了知心的人。 正在这时,玉沁打听消息回来了,对皇后点了点头,皇后了然于心,摸了摸沈云裳的鬓发。 “云裳,你可愿随我在行宫小住?” “能侍奉在皇后娘娘左右,是云裳的荣幸。” 第二日,秋猎正式开始,几位皇子都换上了铠甲,虽然不尽相同,但无一不是雄姿英发,飒爽豪迈。 皇子们分立两侧,皇上皇后端坐在中间的高台之上,尽显天家风范。 “秋猎乃是南玉国的传统,金秋送爽,正适合一展风采!朕的皇子们,可不要让朕失望了!” 太子身着杏黄色铠甲,手挽雕弓,向前一步,拱了拱手。 “父皇放心,儿臣近日苦练骑射,就是为了今日能够出彩!父皇且等儿臣射猎几只雪狐,给父皇做一身冬装!” 雪狐通体雪白,毛色更是上成,只是过于敏捷灵巧,少有人能射猎的到,若太子真能猎到几只狐皮来做衣裳,也算是他的本事。 显然皇上被这番话哄的高兴,一声令下,几位皇子驾着马就冲进了林子,片刻就不见了身影。 “父皇,儿臣也要去,儿臣的骑术也不赖,可还从来没猎过动物呢。” 昭宁公主一身骑装,坐在皇上下首小声地祈求着。 皇上无奈的看了她一眼,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北戎王世子春日里过完年就要入京,他这个女儿不还知道能在身边留多久。 至于那个贤福公主,本就是宗室女加封的,虽然还没传出消息,却已经在准备和西北的部落首领成亲了。 部落首领和北戎王世子,二者选其一,皇上自然会选世子做驸马,但他更希望自己的女儿能长久的留在京城里。 “皇上,臣妾最近身子有些不适,见着沈家两姐妹,心中欢喜,不如皇上下道旨意,让她们秋猎后,去行宫同臣妾小住几日可好。” 皇后偏过头,小声跟皇上说着话。 传沈云裳伴驾是为了照顾她的胎,传沈云容入宫则是她想看看,这小丫头片子还能翻出什么浪花。 皇上闻言,转过头看了一眼沈云裳,随即大笑道。 “皇后与朕真是想到一处去了,朕见云裳那孩子也是心中欢喜,既然如此,就加封为郡主,常伴皇后左右吧!” 沈云裳有些错愕,她没想到自己会突如其来的被加封,郡主乃是王爷之女才可享有的爵位,皇上此举实在是过于偏爱了。 沈云裳忙跪在地上叩谢圣恩,却没注意到皇上眼中闪过的一丝寒光。 “云裳,你走上前来,坐在朕身边。” 皇上指了指身边昭宁公主的位置,在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谁也没想到,皇上居然会对沈云裳宠爱至此!一时间都在心中默默记下了她,不出意外,秋猎过后各家权贵都会上门求娶沈云裳。 沈云裳慢慢坐在了昭宁公主刚坐过的那把椅子上,上面还有昭宁公主的没散去的余温。 皇上把头偏过来,刚要和沈云裳说话,沈云裳就感觉有什么东西晃了下眼睛。 往来源处一看,看不清是谁躲在那里,只看见一柄长弓,上面搭着一支利剑。 沈云裳慌忙站起,一把就将皇上推到了一旁,利剑也就势射进了她的肩胛骨。 场面一时慌乱起来,禁军纷纷拔剑护在他们身前,沈云裳倒在了皇上怀里,因为失血过多,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最后没了意识。 等沈云裳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自己的营帐,伤口已经被处理包扎好,侍灯在她的身边照顾她。 “小姐,你醒了!” 见沈云裳醒过来,侍灯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 “皇上说你护驾有功,应当大赏,只是刚封了郡主不宜再加位份,便要求以公主之礼待你,等过了年再加封呢!” 第146章 公主。。 “公主……” 沈云裳喃喃道,脑海里浮现的却不是公主的各种尊荣,而是昭宁公主在林中对她说的话。 公主受万民之养,就要担负起公主的责任。 秋猎的场地都是派了专人打理,更是在御驾来的前一个月就派人驱赶了附近的牧民,猎户,根本不会有人在这。 那只能是有人故意在那个位置行刺! 若有人蓄意谋反,也不会只射了一箭,还射错了人就转身离开。 沈云裳的肩膀在隐隐作痛,想必是用了皇上御赐的金疮药,没有痒和麻木。 沈云裳撑着起身,想去外面走走,侍灯慌忙上前拦住了她。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啊,太医说了,这箭上有倒钩,取箭的时候划开了皮肤,一走一动皆会扯动伤口,须得躺着养才能好呢!” 果然,伤口处传来钻心的痛,沈云裳的小脸瞬间煞白失了血色,嘴唇止不住地打颤,身子也软弱无力,险些摔倒。 还是侍灯眼疾手快,赶紧上去扶住沈云裳,才没让她摔倒在地。 外面巡逻的士兵听到了响动,忙打了帘子冲进来,大声问道。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确认只有沈云裳在才放下语气,跪下问安。 看来若有人都知道沈云裳救了皇上,以公主之礼相待的事了,连禁军也增派了人手。 沈云裳被侍灯扶着回到床上躺下,一双眸子里含着看不清的情绪。 太奇怪了。 皇上遇刺,是何等的大事,应当即刻班师回朝才是,除非……除非他们的目标不是皇上! 而皇上也知道他们的目标不是皇上。 沈云裳脑海中浮现了一种猜想,她不愿意去承认,但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 皇上想借机将她抬到众人无法匹敌的高度,异姓公主,开国以来只有贤福公主和她,何等的荣耀! 更更何况她还是皇上的救命恩人。 到时候北戎王世子入京,也算是多了一个选择,皇上就可以把昭宁公主留在身边。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皇上这是既想要安定,又想留住自己的女儿,到时若真是两军交战,随便编个由头,她就是为国捐躯。 沈云裳倚靠在床榻上,越想神色越冰冷,这一世的命运,她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家宅未宁,她根本不可能去和亲! 正想着,皇上和昭宁公主就打了帘子进来。 “云裳,你醒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昭宁公主坐在了沈云裳的床榻边,俯身上前,仔细查看了太医包扎过的伤口才算放心。 “刚才兄长们都已经打了猎回来,晚些时候要围着篝火烤肉,云裳你也一起去吧!” 昭宁公主总想着几个月后可能就要去和亲,总想着多跟自己的闺中密友在一起待一段时间。 “她刚醒,就让她在帐里好好休息吧。” 皇上说话时眼神看着昭宁公主,满是宠爱。 都说皇上皇后伉俪情深,也难怪昭宁公主能得到如此偏爱了,沈云裳又想到了皇后腹中那胎,也幸得昭宁是个公主,若是皇子,身在皇家,连活下来都是难事了。 昭宁公主又深深看了沈云裳一眼,眼中满是担忧。 “云裳,你真的不能去吗?” 沈云山的手搭在缠满了绷带的肩头上,还是痛的厉害,但也不是不能忍。 她抬眼对上了皇上冷若冰霜的眸子,不管她和昭宁公主之间走的是谁,然后再想相见都难于登天,她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我换身衣裳就去,公主不必担心。” 昭宁见她这么说才放了心“那我和父皇先去等你,可不要迟了!” 说完和皇上一前一后出了营帐。 草原上,篝火旁。 太子,雍王,廉王,平王都已经聚集在此,个个都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 “北戎王世子年后入京,到时候七弟回来,我们兄弟几个也算是团聚了。” 太子最先说了一句,环视了一周,这几个弟弟都是野心勃勃,靖王回京对他们来说不算是好消息。 雍王手里拿着酒杯,狂饮了一口,而后直接用手擦了擦嘴。 “啧,回来一个兄弟,要走一个姐妹,也不知道太子是真高兴,还是……” 雍王话说了一半,邪笑了一下,又饮下一杯酒。 北戎王世子来和亲这事,大家都心照不宣,这层窗户纸被雍王捅破,大家一时都面面相觑。 太子使了个眼色,平王拿了一套外金内银的酒杯过来,上面还有着飞鸟走兽,各色雕花,细小的宝石拼接在上面,伴着篝火闪出熠熠光辉。 “四哥,这杯子是太子殿下特意授意人打造的,最配得上四哥雍王的身份。” 雍王抬着眼皮子看了一眼,确实是他心中所好,只是太子送的东西,不经专人查看,他也不放心去用。 “太子殿下的好意,臣弟心领了,只是这杯子过于华贵,太子殿下尚用瓷器,臣弟却用宝石器皿,岂不是僭越了!” 太子低头发出了一阵笑声,随即厉声道“你也知道什么是僭越!这杯子尚且是细碎宝石你就不敢用,那你看看从你府中搜出来的都是些什么!”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侍从吭哧吭哧抬过来一只红木箱子,一打开,里面的金光险些晃了众人的眼。 廉王随手拿起一只金碗,上面镶嵌了一圈各色宝石共八种,他的桃花眼也弯成了好看的弧度。 “四哥,不是我说,母后那里才有一套八宝簪,她都舍不得带,你竟然用这东西吃饭,啧啧。” 今夜太子是明摆着要对付雍王,廉王虽然怕唇亡齿寒,却也无力回天,倒不如趁现在一同针对雍王,卖个好,也算假意依附,缓兵之计,等靖王回京,只怕又会惹出不少事端。 “你!你居然背地里派人去搜我的府邸!你怎么敢!” “本宫乃东宫太子,南玉国储君,有何不敢!” 雍王怒视着太子,一双眼睛中好似有熊熊怒火,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饮血吃肉! 第147章 雍王下线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四哥,你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廉王手里把玩着一只金杯,似笑非笑地质问着雍王。 雍王瘫倒在地,环视着一个个恨不得他早日锒铛入狱的手足兄弟,发出一阵阵冷笑。 “不用你们在这看乐子,今日我是什么下场!他日你们就是什么下场!” 太子面无表情,扬了扬手,几个衙役一拥而上,按住了雍王,还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手帕,防止他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这时皇上和昭宁公主也从沈云裳的营帐赶来,皇上见雍王被压着,心中隐隐猜到了些什么,面如寒霜,坐在御座之上,朗声问道 “是什么事了?” 太子拱拱手,指着那一箱纯金打造的器皿,面上稍有得意之色。 “父皇请看!这些不合规制,不符品阶的东西,都是从四弟府中搜出,如此奢靡,敢问父皇,其中可有父皇私下赏的?” 诸皇子中有一些不合品阶的东西很正常,每逢年节皇上就会大兴赏赐,每个皇子府中都有这么几件,只是雍王所有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皇上眯起了眼睛,周身都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上位者的威严在此刻一览无余。 天家规矩,先君臣,后父子。 “诺江,你来解释下是怎么回事!” 皇上伸手接过身边侍从递过来的茶盏,掀开茶盖轻啜了一口。 雍王口中的手帕被扯走,他赶紧向前爬了几步,抱住了皇上的脚,哭诉道 “父皇,这些都是儿臣心怡之物,儿臣自己攒…攒了银子找人打造的。” “自己攒了银子!” 皇上一脚就把雍王踹来,手中的茶盏也应声摔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朕倒不知,你何时有了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你当前阵子各部上折子为你请功的事朕没有疑心吗!” 这两句话好像戳到了雍王的软肋,他一下子就变得慌乱起来,整个人跪趴在地上,不敢再看皇上一眼。 “好一个雍贤王!朕最忌讳你们笼络朝臣,防着你们生出野心,早早就立了太子,可你竟然贼心不死,挪用国库的库银,去收买那些人替你说话!你是当朕死了吗!”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在场的所有人都纷纷跪下,高呼皇上万岁。 雍王见事情败露,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说辞,只能跪地求饶。 “父皇,儿臣糊涂啊!儿臣只是一时之失,才铸下大错,还望父皇看在儿臣平日忠孝,从轻发落!” “忠孝?真是不知道四哥怎么有脸说出这样的话来,四哥若真是忠孝,怎么会贪图国库的银响去收买人心?四哥,你莫非是有不臣之心,想反了天了?” 廉王短短几句话,就把雍王的贪污之罪,变成了谋逆之罪。 能坐上皇位的人,哪个不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今日有了廉王这番话,皇上必定对他起了疑心,不论处罚是轻是重,雍王都再无翻身之日。 “皇四子,温诺江,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享奢靡,轻礼仪,以致礼崩乐坏,今撤去其皇子身份,发落民间,自生自灭!” 皇上随口拟了一道口谕,撤去了雍王的爵位,在场众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多言语。 沈云裳换好衣裳赶来时,正好看到雍王被贬的一幕。 不由得回想起上一世,雍王被贬,五子夺权的局面彻底拉开,这天下是要乱了。 众人围着篝火吃了顿烤肉,各怀心事,这顿烤肉也吃的没滋没味。 “云裳,我记着你一手琵琶弹得出神入化,那你唱歌也一定很好听吧,不如清歌一曲,以娱宾客。” 昭宁公主胃口小,早早吃完了,在旁边百无聊赖的坐着,突然想出这么个点子。 秋猎之时,还从没有人唱过曲,都怕冲撞了皇上,对秋猎不敬。 沈云裳抬头看了看坐在那里的九五至尊,此刻的他,坐在一众皇子之间,好似一家平凡的父子。 皇上迎着沈云裳的视线点点头,是默许她在这里清唱了。 沈云裳又看了眼太子,既然沈云容想勾引太子,她又扯坏了沈云容的戏服,不如这次就顺水推舟,给沈云容一个露脸的机会。 “臣女家妹舞姿决绝,惊为天人,不如让她来跳一曲,也算热闹。” 昭宁公主一听她这么说,好像瞬间就被坏了兴致。 “就是之前在四哥府上跳舞的沈云容吧,不过如此,不过既然这里也没舞姬,那让她上来舞一舞也无不可。” 沈云容得到消息时整个人惊的直接站了起来。 “真是这样的?沈云裳,她有这么好心?” 沈秉文乐见自己的女儿和皇子们打交道,况且是在皇上面前,沈云裳总要保全了整个太师府的颜面,这件事应当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既然是你姐姐派来传话的,哪里还有假,你快收拾收拾,把握住机会!” 沈云容换了一身水蓝色花鸟的衣裳,忙不迭的就跟着侍从过去。 远远看去,沈云容的衣裳波光粼粼,好似一个水中精灵跳跃在草原。 沈云裳摆了摆手,热情地招呼沈云容过来。 沈云容跟皇上和诸位皇子见了礼,长袖一甩,就跳起舞来,沈云裳也坐在那里,以清歌相和。 舞蹈不愧是沈云容最能拿的出手的项目,她整个人好像媚骨天成,一收一放,宛若惊鸿,翩若游龙。 不过几个动作就吸引了太子的目光。 上一世,就是因为沈云容舞姿卓绝,又腰肢细软,太子才会让她宠冠东宫,这一世果然又被她吸引! 他们两个人还真是王八配绿豆,合适得很。 沈云容一曲舞毕,额头上已经布满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她像一只欢脱的小鸟跑来坐在沈云裳的身边,在视线和太子对上之时,又娇羞地低下了头。 沈云裳果然还是惦记着整个太师府的颜面,如今她荣获圣恩,也想着帮她这个庶妹想出路。 不过她可不惦记太师府的颜面,她只在乎瑶雪苑的颜面! 第148章 沈秉文生气 回到营帐,沈云容像躲开瘟疫一样把挽着沈云裳的胳膊抽出来。 “今日之事,别以为我会多谢你!” 说完,就转头进了自己营帐。 沈云裳看着十三岁还像小孩子一样的沈云容,内心止不住嗤笑,她这个妹妹,除了魅惑男人的本事,其他方面真是被苏姨娘给养废了! 沈秉文自然得了两个女儿都蒙圣恩的消息,乐不可支,伴驾后也来探望沈云裳。 他进营帐时,沈云裳正靠在床头读书。 沈秉文瞥了一眼,沈云裳这样的女儿家居然在读孙子兵法,他一时心中情绪有些复杂。 “据说明日皇上会宣旨,让你和你妹妹一起去行宫在皇后身边伴驾,这可是殊荣,届时你要多照顾你妹妹些许。” 沈云裳一听这话,如坠冰窖。 果然爹爹在意的除了整个太师府,就是苏叶母女,她不明白,沈云容已经屡屡犯错,爹爹却总是对她网开一面。 “爹爹,云裳有一事想问爹爹。” “嗯,你问。” 沈秉文显然此刻情绪高涨,对于沈云裳情绪上的微妙变化也没放在心上。 “云裳有一事不知,为何爹爹如此偏宠瑶雪苑那对母女?” 沈秉文此刻才抬起头,认真看了看眼前的女儿。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变得陌生,好像不再是他曾经认识的那个乖巧伶俐的女儿了,他的心里即刻提起了十万分的戒心,表面却还是状若无异,随手拿了沈云裳用来插花的花瓶把玩。 “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爹爹平日里对你不好吗?” 沈秉文说出这句话时,心中也是有些心虚,他确实在一些事情的审度上没有做到公平公正,但他好歹是沈家的一家之主,这话让沈云裳问得也太失了他的面子。 “没什么,只是觉得爹爹似乎在意她们胜过女儿,伴君如伴虎,跟在皇后娘娘身边,虽说是恩宠,但是风险也不小,一言一行皆要循规蹈矩,女儿在家随意惯了,爹爹就不怕女儿在宫中有了过失,连累沈家上下吗?” 沈秉文刚要说话,沈云裳又再度开口,沈秉文只能默默把已经张开的嘴再度合上。 “爹爹一进来,没有叮嘱女儿万事小心,没有关心女儿是否疲累,甚至没有关心女儿身上的伤口愈合的怎么样,只说让女儿好好照顾妹妹,爹爹,您真的做到了绝对的公平公正吗?” 沈云裳说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沈秉文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爹爹,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对女儿和对妹妹是一样的吗?” 沈秉文被问的心里发毛,沈云裳的眼睛中蕴含着太多的情绪,有隐忍,有不甘,甚至还有仇恨的火焰在熊熊燃烧,他实在不敢直视这样的眼睛,赶忙挪开了视线。 可又觉得自己作为一家之主的权力威严被侵犯到,随即便表现的怒不可遏,一把把手中的花瓶砸在地上。 精致素雅的瓷瓶遗一落在地上就碎成了无数的碎片,沈云裳亲手采摘的野花就静静地躺在碎片上,从碎片中缓缓流淌出来的清水,好似这些鲜花的血液。 这一幕只让沈云裳觉得讽刺又可笑。 “你现在立功了,整个人也尊贵了,就敢这么和你父亲说话!我是偏宠你妹妹,那又怎样?她就是比你温婉可人,更懂得孝顺!” 太讽刺了! 沈云裳没想到这次的逼问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沈秉文居然口口声声说沈云容孝顺。 可他口中孝顺的女儿在上一世却诬陷他通敌叛国,他口中不孝的女儿却在东宫长跪不起,只为救他性命。 “为父此次过来,本来是想看看你伤势如何,既然你是这样的态度,那为父也不便再与你多聊,哼!” 说罢,甩了甩袖子,背着手就要从营帐走出去,临走前目光突然落在了沈云裳看的那本孙子兵法上。 他把书拿起来,卷成卷,指着沈云裳的脑袋。 “你就是看了这些杂书,心里才会那么多阴谋阳谋,以后没事多看些女论语,女戒!才不会像今日这样不分尊卑顶撞自己的父亲!” 说完,又把地上的瓷片踢飞几片,才打了帘子出去。 侍灯在沈秉文走后才敢上前来收拾碎瓷片,她也在心里觉得主君这次做的实在太过分了,小姐还在养伤,他至少不该这么对小姐。 “侍灯,不要可怜我,人活一口气,我早晚有一天会让他知道自己识人不清。” 沈云裳好似看透了侍灯的想法,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侍灯虽然心里难受,但她相信,小姐一定会说到做到。 到了晚上,太医进来帮沈云裳换药,按理说秋猎危险,随行的太医必得是德高望重,但是这位太医沈云裳却没见过。 在太医背过身去准备草药之时,沈云裳突然在他身后问了一句 “这位太医倒是看着眼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宫里伺候的?” 那太医的背影微微凝滞,随即又开始调配起药材。 “回郡主的话,微臣才入太医院没几日,因碰巧治好了惠妃娘娘的头风病,又开了几剂方子,给皇后娘娘调养身体,这才能承蒙圣恩随着御驾出行。” 惠妃娘娘?太子之母,沈云裳突然觉得事情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次伴驾随行的太医只有你一人吗?” 此刻,太医已经手脚麻利的调配好了药膏,放在桌上,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小药箱来。 “回郡主,确实只有微臣一人,皇上说来草原,不过是些外伤,不必太医院的人手全部跟来。” 沈云裳点点头,整个人躺在床上,有些慵懒。 “你下去吧,这药晚些,我会让我的贴身侍女帮我敷上。” 那太医得了旨意,跪下扣了个头就出去了。 沈云裳见他出去,一扫刚才的慵懒之态,忙招手,让石灯把药膏给她递过来。 之前用的药是在她昏迷状态下用的,不管是好是坏,她也只能受着,现在既然她醒着,那什么东西自然要查看过了才敢用。 第149章 行宫居住 那一摊药膏放在罐子里,像绿泥一样,还时不时发出阵阵刺鼻的味道,侍灯捂着鼻子把药膏拿到沈云裳面前,手上止不住地扇风。 “小姐,这是什么呀,怎么能那么臭!” 沈云裳仔细辨别了药膏中的成分,见着确实是好东西才敢让侍灯帮自己换上。 “你不懂,这药叫奇见草,因为常年生长在沼泽等阴暗潮湿之地,百年难得一遇,所以起名为奇见草,这药虽然闻起来臭,但是研磨成粉,和其他治疗外伤的草药混合在一起,对于治疗伤口有奇效。” 侍灯捏着鼻子给沈云裳换完药,又给他换了一套干净清爽的衣裳。 “小姐,刚才皇后娘娘派人来传,明日早晨,御驾回宫,您和四小姐随皇后娘娘去行宫。” “知道了。” 沈云裳随意应了一句,板上钉钉的事,没有什么奇怪的,到是这太医,值得注意一下。 这太医因为医治惠妃娘娘和皇后娘娘而得了圣恩,偏巧这时候皇后娘娘的胎就有了问题,其中必定有什么关联,就算惠妃娘娘本身无意伤害龙胎,但太子已经开始出手整治其他几位皇子,必定是不希望皇后娘娘再生下一位嫡子的,以他的性格来说,这事会是太子一党办的,也未可知。 沈云裳还沉浸在自己的脑海里,外面却有人求见。 这么晚会是谁呢?正常来道喜的客人早就见过了。 让侍灯领他进来,没想到居然会是平王。 平王手中拿着一个锦盒,这锦盒沈云裳分外眼熟,就是她在昭云寺收到的那几个。 平王上前几步,走到沈云裳的床榻前,打开锦盒,里面果然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只人参。 “你要同母后去行宫,那里的东西不多,怎么也比不上京中方便,这人参你带着,对你的伤总归是有些好处。” 平王依旧是语气清冷,帐中烛光昏暗,倒也没人发觉他早已红了脸。 沈云裳心中有些无语,平王殿下这人真是… 受了风寒送人参,受了外伤送人参,沈云裳不由得想,是不是日后他的生辰礼物也会是人参。 “年后就是云裳生辰,八哥到时候会不会也送人参?” 沈云裳调皮地眨眨眼,平王这才意识到,沈云裳许是误会他了。 “不会的…” 平王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云裳打断 “我就是逗逗八哥,你怎么还往心里去了?好了,明日还要赶路,八哥,先让我早些休息了吧。” 沈云裳心中有些苦涩,她就算是能够不去和亲,想必也会得罪皇上,年后的生辰不知道还会有多少人记得。 第二日一早,沈云裳换上了和自己身份相当的服饰,侍灯也心灵手巧地给她挽了一个飞星逐月髻,金钗点缀其中,华贵无比。 出门一看,沈云容竟然也是类似品阶的打扮,侍灯有些气不过,刚想理论,就看见沈云裳抛过来的眼神,默默闭上了嘴巴。 没想到沈云容还真以为是她得了青眼,也是,上一世,她在东宫受宠之时,就敢僭越地用太子妃所用规制,如今,她能这般打扮也不算意外。 沈云容也看见了沈云裳,她才懒得理沈云裳,翻了一个白眼就跑去找皇后的仪仗。 “小姐,四小姐,她明明不合规矩,您为什么不让我说呀?” “也不是只有你一人看出来她不合规矩,你说了,她回去改了,旁人便看不出了,反而她心中会对你有怨恨,倒不如让更有威严的人处置她,也好让她好好长个记性!” 这边,沈云龙也找到了皇后的仪仗,刚想上前,就被玉沁拦住。 “哪里来的人!竟敢这般不识规矩,皇后娘娘的仪仗也敢擅自上前!” 沈云容心中看不起这些下人,只用鼻孔对着她。 “我乃太师府沈家四小姐,奉皇后之命前去行宫伴驾,你岂敢拦我!” 沈云容本以为这些人听了她的名号,会害怕,然后给她让出一条路来,没想到玉沁竟是用帕子捂着嘴笑起来。 “我还当是谁?原来也是下人!别以为你得了皇后娘娘钦点就比谁高贵,在宫里向来都是资历说话,你到后面站着去!” 沈云容在这里吃了瘪,刚想发作,却怕惊了皇后娘娘的凤驾,被挤兑事小,若是冲撞了皇后娘娘,她哪里还有什么出头之日? 想到这里,沈云容没再做声,用手指着玉沁,恶狠狠地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等着瞧!” 说完又不平不忿的走到了队伍后面。 正巧这时,沈云裳带着侍灯,从沈云容身边路过,被她叫住。 “喂!沈云裳,你懂不懂规矩?伴驾要跟在队伍后面!你别想去攀附皇后娘娘!” 沈云裳看了眼侍灯,侍灯这下得了授意,终于能好好的发挥发挥了。 她在沈云裳身边站的溜直,一张嘴像是放鞭炮似的,响个不停。 “四小姐,您听好了,第一,皇后娘娘是我们小姐亲姨母,她没必要像您一样去攀附,第二,我们小姐现在已经封了郡主,就算不论血缘,以她的身份也是有资格面见皇后娘娘,而四小姐不能,第三,四小姐去行宫是暂做女官,本质上和下人没什么区别,四小姐,您还是与人为善的好。” 侍灯说完,就扶着沈云裳往前面走去,只留沈云容一人在原地气的直跳脚。 秋猎的地点本就离行宫颇近,因此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到了行宫门前。 据说这行宫还是皇上当皇子时,先皇赐的,在皇上登基后,又修善了许多,今日一见,朱红墙,琉璃瓦,无不体现着天家威严。 众人走到里面,却又是另一番雅致景象。 一路走来,亭台水榭,鳞次栉比,长廊上面雕梁画栋,还有一处假山围起的池子,其中还有几株开败了的荷花,清冷,却有其独到之美。 “扶玉郡主,这里就是您的寝殿,皇后娘娘老早就派人过来打理,您看还缺些什么,只要您一句话,奴才马上就去置办!” 第150章 行宫宫殿 抬头见着雕花彩漆,上面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碧宵宫。 沈云裳点点头,对这安排颇为满意。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是极好的意头。 “多谢公公。” 侍灯也识相地塞了一把碎银子到那奴才手里。 “敢问公公,不知道我四妹妹被安置在何处?” “皇后就住在湖光山色,就是扶玉郡主刚走过来那一处,沈四小姐安置在湖光山色的西暖阁中。” 侍灯送了侍从出去,回来时沈云裳正坐在桌边喝茶。 “小姐……四小姐被安置在皇后宫中,岂不是更助长了她嚣张的气焰。” 沈云裳把玩着手中的白釉瓷杯,整个人因为赶路疲态尽显。 “她在那儿住着也好,有皇后娘娘帮着调教,总是能多学些规矩。” 湖光山色中 皇后娘娘刚安置好,就让玉沁叫来了沈云容。 沈云容一路走来受了不少气,又没乘轿子,整个人只想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休息。 她只是随侍官员的家眷,不像沈云裳有品阶,可以带自己的贴身侍女,她一日都没人侍奉,总是觉得不舒坦。 现在又被叫到皇后宫里训话,整个人有些无精打采。 “四小姐,皇后娘娘训话,您得跪着听。” 玉沁在一旁提醒道。 沈云容狠狠剜了她一眼,撩起裙摆就跪了下去。 “臣女沈云容见过皇后!” 皇后轻轻瞟了她一眼,随即又闭上眼睛假寐,沈云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这一直跪着。 过了半个时辰,沈云容只觉得自己膝盖都要被地砖磨破,整个人都直不起腰来,皇后才款款醒来。 “本宫身为皇后,要在年节带领各宫妃嫔祭祀,个中事宜,宫中总管已经将制成册子,送到了行宫,你就站起来,念给本宫听吧。” 皇后说着,由玉沁伺候着支起了身子,坐到了梳妆台前。 皇后凤仪天下,是天下女子之表率,一言一行必得端庄得体。 沈云容站在那里一字一句读着,皇后由玉沁伺候着上妆,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沈云容便读得愈发心不在焉,一不小心,就有了几分错处。 皇后正在往头上钗步摇,突然眉头紧皱,转头看向沈云容。 玉沁跟在皇后身边这么长时间,自然也知道皇后是什么用意,直接上前两步,抢走了沈云容手中的册子,双手递给皇后。 皇后幽幽转头看向册子上的内容,又翻了几页,才算放心,继续钗她的步摇。 “本宫还当今年的安排,与往日大不相同,没成想却是你出了错处,既然连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好,本宫还留你在身边做什么?” 沈云容知道,连皇后都这么说,她更没有什么好日子过,现在人在行宫,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只有讨好皇后才算是出路,月后也更容易让皇后为她和诸位皇子指婚。 沈云容眼珠子一转,扭着细腰上前给皇后捏起肩膀来。 “皇后姨母身子虚,更需要这样多按按才是,若皇后姨母不嫌弃,容儿愿日日来正殿为姨母捏肩。” 沈云容还是第一次给别人捏肩,她也是有样学样,从前见苏姨娘这样给沈秉文捏过,看沈秉文那一脸享受的样子就知道一定舒服。 皇后拿起螺子黛正欲画眉,这黛就被沈云容顺势接了过去。 “姨母,飞羽眉美艳动人,不如让容儿帮您画。” 皇后眼底的不耐烦愈发深刻,终于在螺子黛即将贴到她眉头上的那一刻开口。 “在本宫面前随侍的人,不需要有太多想法,玉沁,不如你来教教这位太师府四小姐规矩,以免她乱了尊卑!” 玉沁低头应了一声是,就带着沈云容回了西暖阁。 皇后这里自然还有旁人伺候。 回到西暖阁里,沈云容刚想坐下,玉沁就提醒她。 “皇后娘娘让奴婢教自小姐规矩,还望四小姐站着听。” 沈云容的屁股都已经挨到了椅子上,只得不情不愿的又站起身,像颗歪脖子树似的站在那里。 玉沁倒也不恼,只在那里一字一句讲着规矩。 “嫡庶尊卑有别,皇后娘娘乃是天下子民之母,四小姐称皇后娘娘为姨母,乃是乱了尊卑。” “皇后娘娘是宫中正经主子,天下女子之表率,所用物件,所上妆容都有规制,四小姐不该插手。” 玉沁整整说了一个时辰,沈云容的脚都因为站得太久而酸痛肿胀。 她在裙摆下悄悄抬起一只脚,转了转脚脖子,等稍有放松又换另一只脚,动作幅度还不敢太大,就怕到时候玉沁去皇后娘娘面前告她一状,那他今日所受的折磨可就白受了。 “玉沁,娘娘要和扶玉郡主用晚膳,传你和沈四姑娘近身侍奉。” 沈云容本来以为苦难快要结束了,没想到还要近身侍奉皇后娘娘和沈云裳用膳。 她心里是一万个不乐意。 从前在府中,二人平起平坐,甚至她还要更得宠爱一些,向来就是她想要什么,沈云裳就要给什么。 可这半年来,不知道她沈云裳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在府中屡屡害她禁足受罚不说,在外面还左右逢源,和昭宁公主关系非同一般,同诸位皇子也有往来,更是让皇上破格封她为郡主,日后还要加封为公主! 她越想越气,若当时在皇上面前的人是她,她也不会一直被沈云裳踩在脚下了! 沈云容胡思乱想间,就和玉沁走到了东暖阁。 东暖阁虽然没有正殿宽敞华丽,但也精致非常。 两架镂空的屏风将整个空间一分为二,一侧放了书案,笔墨纸砚等物件,还挂着几副大字,另一侧则支着一张龙凤盘柱紫檀桌。 “好香,玉沁姑姑,这阁中并未见到香炉,怎么会有阵阵香气入鼻呢?” 玉沁依旧是那副规规矩矩的样子,说的话也没什么温度。 “回四姑娘话,这殿中涂抹椒墙,是墙中的花香。” “花香?我倒是第一次见这玩应,这么好的东西做起来一定很麻烦吧,等我回府也在家中涂一个。” 第151章 椒墙 “椒墙是以新鲜胡椒与泥土混合涂抹在墙上,胡椒性温,对女人大有裨益,向来只有皇后,太子妃可用,偶尔也会视为恩宠赏赐给下面的人,四妹妹,你若是私自在太师府涂制,可又是坏了规矩了!” 这个声音,沈云容只要听见这个声音,不消回头都知道是谁在说话,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向她行礼磕头。 沈云裳叫起后,沈云容才见着她的穿着打扮。 她应当是像皇后一样,在宫中小息一会重又起来梳的发髻。 十字髻一丝不苟的盘于她的头顶,两旁是三翅凤钗,中间是一顶镶嵌了红宝石的花冠,尽显端庄华贵。 身上穿的也不是平日里的常服,是一身紫色琵琶袖锦袍。 紫色的衣裳可不是谁都能穿的,只有有品阶的人出席重要场合时才能穿。 沈云容此刻羡慕得眼睛都绿了。 “玉沁,皇后姨母怎么还没有过来?” “还请郡主稍候,皇后娘娘处理完事马上就来,皇后娘娘知道郡主特意陪她用晚膳,心下高兴,特意嘱咐奴婢们要仔细伺候。” 皇后宫中的下人,果然非同一般,说了这么长一串,愣是没说半句,皇后在做什么。 沈云裳倒是也不急,自顾自坐在椅子上,查看起今晚的菜品。 还好,还有最后一个考验!看来背书难不住她,那就别怪他用狠招! 张妙手的算盘打的啪啪响,这招实在太过阴狠,他本来不想用,但是沈云裳既然算计他,他当然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背的不错,看来学医的基本功你已经掌握了,接下来第三重考验,也是最重要的一重,考验的是你的医心!” “医心?” 沈云裳不明白张妙手说的是什么意思。 “医者用药,药既可救人,也可杀人。若是失了本心,便没有医德,自然不配为医!” 张妙手表情严肃,能做人人敬仰的鬼医,他自然十分注重品行,若是这一关沈云裳真的能过,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弟子。 “云裳受教了,医者济世仁心,云裳不敢忘!” 看见沈云裳的态度,张妙手满意地点点头“好!这第三重考验,便是给我…洗脚!” 洗脚! 在场的人都震惊了。 沈云裳是谁?太师府嫡女!皇后的亲外甥女,日后就是皇后也做得! 这小老头居然让沈云裳给他洗脚! 沈云裳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里浮现了前世在东宫的种种。 上一世她为了求沈云容替太师府说情,在东宫被丫鬟婆子啐了一身,又拖着有孕的身子跪了一天。 上一世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最后不还是落得个家破人亡,尊严?她的尊严早就被沈云容践踏在脚底,捻成粉末了! 若是今生得以报仇,给自己的师父洗脚又有何妨! “先生说话算话,若云裳给先生洗脚,先生就收我为徒!” 沈云裳的眼神异常的坚定,张妙手本以为她只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被宠坏的小姐。 但是从沈云裳的眼神中他好似看见了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这女子,不可小觑。 侍灯去打了水,放在张妙手面前,沈云裳二话不说,撩起裙摆就要为张妙手洗脚,张妙手却躲起来了。 “你的考验过了,我收你,收你为徒!这脚不用你给我洗,我老头子自己一个人惯了,还有让人伺候的命呀!” 考验过了! 侍灯激动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考验过了,小姐就可以好好的休息休息,这几日小姐的辛苦,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沈云裳对张妙手嗑了三个头,又敬了茶。 张妙手倒是不客气,将一整杯的茶饮的一滴不剩,他对沈云裳也是十分满意的。 “丫头,你既拜我为师,我也不含糊,你母亲的身子,我帮她细心调理着,这段时间就住在这太师府,将我这一身的本领都交给你!” 沈云裳心中高兴,却也并没有乐的忘乎所以,她心里还惦记着杨姨娘的事。 “师父,学本领的事暂且不提,徒儿这有一个疑难杂症,想请师傅帮忙看看。” 疑难杂症 张妙手一听这四个字就兴奋起来,他的医术早已登峰造极,普通小病根本懒得看,就爱研究些疑难杂症。 “你快说,快说!” “徒儿有一好友,嫁入夫家诞下胎儿,肚子上却留下了数不清的紫青瘢痕,不知师父能治吗。” 沈云裳描述完,张妙手却突然失了兴趣 “不过是胎大引起的妊娠纹,有什么难的!你用鱼骨胶,蜂蜜,珍珠粉,混以五行草的汁水,调和成膏药,日日涂抹于腹部,不出一月便可好了。” 旁的东西虽然珍贵,但是太师傅府想寻来并不难,是这五行草,让沈云裳颇为难办。 “师父,这五行草乃是剧毒!真的可以入药吗?” “有什么怕的!五行草,不过是根叶有毒,只用其叶片,毒性细微,待瘢痕好后,日日服用些红糖,姜水,等滋养之物便好了,只是用五行草时,万万不可用寒凉之物,以免加深其毒性!” 经过张妙手这么一解释,沈云裳算是明白为什么杨姨娘求医无门了。 暂且不说别的大夫知不知道这方子,就算知道,怕也是对这五行草的毒性讳莫如深,不敢入药。 “师父博学,弟子受教!” 送走了张妙手,沈云裳把刚才他提过的材料列了张单子,让侍灯找个时间送到知书手里。 知书被送出府实在是让沈云裳方便了不少,连侍灯都说苏姨娘难得办了次好事。 若是让府里的小厮去采购药品,怕会引起苏姨娘的注意,只是苦了知书,一边打理刚开张的酒楼,一边替沈云裳奔波办事。 “侍灯,如果我想发展些府外的势力,你说用谁会比较好?” 沈云裳考虑这个问题考虑了很久,都没有什么头绪,才随口问了问侍灯。 “府外的势力…” 侍灯抱着胳膊想了半天,突然脑子灵光一现。 “小姐!你可以用知书的表哥呀!” “知书的表哥?” 第152章 帝王之术 皇上本就有派贤福公主去和亲的打算,只是还没有商榷这件事,他们就已经蠢蠢欲动,隐隐有谋反之势,只怕这个时候送去粮草,再派公主和亲,无异于羊入虎口,有来无回。 “父皇,儿臣和七哥的想法不同,儿臣觉得,西北各部落野心勃勃,非粮草公主就能平定的,之前儿臣去西北探查过,西北多高山,他们只能依靠放牧来生存,他们觊觎的不是这些粮草,而是整个地大物博的中原,试想一下,倘若他们有了安身之所,谁还愿意冒险去做放牧的事呢?” 平王主战,一番言论下来有理有据,只是廉王为着前程,总还是要争取一番。 “我不同意!粮草可以是缓兵之计,年后北戎世子进京,除了朝拜,更多的可能是打探我天朝的虚实,若我们此时与西北起兵,到时候国库空虚,北戎王再一举南下,国将不国!” 廉王就咬定了国库空虚这件事,他不信,没有银子,这仗还打得起来,如果真要起兵,他骑射武艺不如太子,用兵计策不如平王,只怕日后在朝中会愈加边缘,再无什么争权夺利的优势。 “七哥,你可别忘了,我们可刚收缴了一批真金白银!” 廉王心下一凛,太子和老八可真是好谋划,先是太子出面,缴了老四的财务,现在又借着西北之势挤兑他,看来是想在靖王回京前先摘了他这颗眼中钉! 当夜,廉王就去了烟雨斋直接叫了绿梅服侍他。 红枝,绿梅曾是京中百闻难得一见的头牌姐妹花,后来红枝被一位不知名的贵人赎走,绿梅就成了烟雨斋唯一的头牌。 此刻廉王已经酒过三巡,神色逐渐迷离。 眼前的绿梅一身淡蓝色纱裙,衬得她身姿窈窕,手腕和脚腕处都带着挂有铃铛的手镯,脸上以一层薄纱覆面,皎白的脸蛋若隐若现,一瞬美目眼波流转,摄人心魄。 廉王又饮了一口杯中酒,举着空杯呆呆地看着在对面作陪的绿梅。 “美,真是美,只是本王还没见你这么穿过,倒是新鲜。” 绿梅起身又往廉王杯中斟了一杯酒,媚声道。 “这是从番外传来的裙子,配着手上的铃铛可做胡璇舞,廉王殿下可有兴趣一观?” 沈云裳只知道侍灯和知书是母亲挑来伺候她的,还真不知道她们家里是什么情况,更不知道知书还有个表哥。 “对呀,小姐,我们都是小时候就入了元忠侯府,知书的表哥就是元忠侯府秦管家的儿子,秦有啊!” 秦管家在元忠侯府勤勤恳恳四十多年,忠心自是不必说,只是不知道他儿子秦有有什么本领。 “小姐,这秦有嘴笨,但是心肠好,事也办的妥贴,秦管家年纪大了,很多事都是托付秦有去办的,还真没出过岔子呢!” 侍灯不住地为这个秦有说好话,到让沈云裳对他起了好奇。 哎!侍灯虽然是母亲从元忠侯府挑来的,却也是从小就在自己身边,她是怎么知道秦有这号人,还知道他能干呢。 沈云裳心下疑惑,看着侍灯。 侍灯虽然装做满不在乎,脸上却早已飞上了两朵红霞。 啧啧啧,姑娘大了留不住,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过几日我带你去元忠侯府探望外祖父外祖母,顺便会会这个秦有,若他真是个能干的,就把他要出来替我办事,等你十七岁就放你出去和他成亲。” “小姐!是小姐问我谁可以用!又不是我非要让小姐用他的!小姐你取笑我!” 拜了鬼医张妙手为师,沈云裳也算是了却了心头一件大事,日日跟着他学习,很是用功。 这日正是寒露,宫里下了帖子,邀请皇亲国戚入宫宴饮。 宋清雨作为皇后亲妹,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只是她不能见风,沈云裳也对这种规矩颇多的宫宴没有兴致,便想推脱。 只是还没派人传话,沈秉文就找过来了。 “父亲前来所为何事?” 沈云裳听说沈秉文接连几日都歇在苏姨娘处,又恰巧今日收了宫里的帖子,也懒得绕弯子,直接问了。 沈秉文知道这个女儿素来聪慧,也不遮掩 “我听说今日宫里给你下了宫宴的帖子,你四妹妹还没入过宫,你也带她去见见世面。” “四妹妹的世面见得够多了,倒是五妹妹,常日在家里拘着,也该出去热闹热闹。” 沈云裳本不想去宫里面趟这趟浑水,但既然沈云容想去,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五妹妹还小,你和你四妹妹年纪相当,多带她出去走走,也好相看些世家公子,求一段美好姻缘。” “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女儿带四妹妹出去相看,那岂不是成了私相授受!将太师府的颜面置于何地!” “你!你怎么这么不知变通呢!总之,你今日一定要去,还得带着容儿一起去!” 沈秉文见沈云裳油盐不进,气的一甩袖子走人。 这几日苏姨娘明里暗里提醒他,或许有位皇子中意容儿。 再想想容儿生的眉目含情,又舞姿卓绝,便是皇家也配得上! 本想让云裳趁着这次机会带容儿去露脸,哪知她竟然是一块啃不动的硬木头! 沈云裳也是气的不轻,前几日她被沈云容算计,命都快没了。 不过是去苏姨娘那短短几日,就让她不计前嫌,带沈云容去赴宴! 仔细想想前世父亲的疼爱,或许都是因为母亲去世的愧疚。 从五妹妹的处境就可以看出来,父亲一向都是偏心的,只是她一直不愿承认,不愿相信。 好啊!既然父亲要她带沈云容赴宴,那就别怪沈云容出丑丢脸了! 宫宴定在三日后,既然沈云容想得脸,必得表演舞蹈,那就在她的演出服上做做手脚! “小姐,您之前吩咐知书调制的药膏已经送来了。” 侍灯打帘子进来,手里拿着个玲珑剔透的小盒子。 第153章 绿梅跳舞 廉王对着空中举了一下酒杯,示意绿梅跳舞。 绿梅笑得更加妩媚,光彩夺目,甩起胳膊旋转着到了宽敞些的位置跳起舞来。 这舞蹈廉王从未见过,活泼,热情,摄人心魄。 绿梅舞着舞着,就转到了廉王的怀里,一手捧着他的脸,一手端着酒杯,往他口中倒酒。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廉王殿下今日之愁态,亦是少见。” 廉王身上一身酒气,眼睛却灼灼发亮,一双桃花眼好似能看穿绿梅的内心。 “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女人,不该问的从来不多问,所以本王才视你为知己。” 绿梅放下酒杯,转身两只手勾住了廉王的脖颈,温热的气息轻喷在他耳畔,说话的声音柔若无骨,勾得他心里麻酥酥的。 “只是知己么?嗯?” 廉王笑着,转身把她压在了身下,大手一扯放下了幔帐。 芙蓉帐暖度春宵…… 行宫的日子确实磨性子,不过几日,沈云容就变得温婉知礼,做事也不再冒失。 皇后和沈云裳正在用膳,依旧是沈云容伺候,她轻轻夹起一块鱼肉放在皇后面前的碟子里。 “秋日里的鱼最是肥美滋补,这又是姐姐亲自下厨房做的,皇后娘娘多进些。” 皇后转头看看沈云裳,满意地点点头,夹起放入口中。 入口香嫩顺滑,软烂鲜香。 皇后十分满意,转过头,刚想和沈云裳说话,腹中就传来一阵绞痛。 那痛感来的激烈,就好像有人不断拿拳头捶打着她的腹部,一下胜过一下。 皇后捂着肚子说不出话来,沈云裳慌忙上前扶住,手悄悄搭在脉上,是毒! “快宣太医!在场诸人,谁也不许乱碰这里的任何东西!等太医来了再做决断!” 玉沁看着皇后娘娘苍白的脸色,本来慌乱不已,一听到沈云裳的声音,马上点点头,夺门而出。 沈云裳抱着皇后,能感觉到她的呼吸逐渐变得细微和颤抖,忙叫了个人帮她一起把皇后抬到床上平躺。 太医跟在玉沁身后,一手拎着药箱,一手提着朝服,连官帽都跑歪了,跌跌撞撞跑到了正殿。 皇后娘娘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九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 太医急急稳住了喘息,在皇后的手腕搭上一块方巾,仔细把了把,起身拱手道。 “皇后娘娘并无大碍,只是饮食中吃了相克的食物,引腹痛,奴才这就去抓药,只需一剂药服下便无事了。” 说完太医就提着药箱去抓药了。 沈云裳眉头紧锁,只是食物相克?那她刚才怎么瞧着像是中毒了的样子,而且食物相克发挥的时间也太快了些,这太医说的话不可信! “可是皇后娘娘今日还什么都没吃呢!怎么会食物相克?” 沈云容扯住太医的袖子发问,面上满是焦灼之态,还没等太医给出解释,又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皇后娘娘今日只用了一口鱼,而那鱼是…” 她故意说到一半便没再说下去,而是偷偷用眼睛瞟了眼沈云裳。 刚才她给皇后夹菜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那鱼可是沈云裳亲手烧的。 “去把那鱼拿来。” 沈云裳到此刻如何能不知道这是为她布下的天罗地网,她本身就学过医术,怎么会不知道避开食物相克,况且皇后娘娘尚在孕期,她自然是万事小心。 不多时,玉沁就捧着鱼过来了,那鱼皇后只用了一口,整体还没有被破坏。 沈云裳拔下头上的簪子,将它插到了鱼汤中,不消片刻,因簪头部就开始发黑。 “有毒!” 这结果一出,在场众人心下都十分慌乱。 皇后娘娘是中了毒,太医为何要隐瞒,若是连太医都信不住,那谁来救皇后娘娘! “沈云裳!你居然敢给皇后下毒,来人,快把她囚禁起来,送往京城,交由皇上定夺!” “我看谁敢!” 沈云裳没有想到沈云容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发难,一声怒喝,纷纷震得众人不敢动弹。 确实,如今整个行宫除了皇后,就是她的位分最大,谁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也不敢轻举妄动。 玉沁,再去拿银针来。 玉沁此刻已经没有了事情刚发生时的慌乱,她也看出来沈云裳是真心想帮助皇后娘娘,此刻对沈云裳是唯命是从。 不消片刻,玉沁又取了银针来,沈云山用银针仔细在鱼肉上探了探,银针却没有变黑,一放到汤里,就会马上变黑。 结果显而易见,有问题的是汤不是鱼。 “大家也都看到了,这鱼是我烧的,若我要下毒,自然会在制膳的时候就下毒,何必又要麻烦下在汤里。这事必有蹊跷!” 沈云裳说完便在那里不再出声,只等着太医那剂药,下面的人见她不说话,也都不敢再有所动作,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兹事体大,总要保住自己的脑袋。 “药煎好了!” 太医高喊一声,端着一碗乌漆麻黑的药汁进来,呈在了皇后娘娘面前。 沈云裳接过药碗,深深看了眼太医,眼中蕴含着复杂的情绪。 “你确定只要这一剂药下去,皇后娘娘便无事了吗!” “是,皇后娘娘喝了药,便会减轻腹痛,再调养几日就可以好的彻底。” “荒唐!” 沈云裳手一甩,就把药摔在了地上,药汁四溅,在屋中泛起阵阵苦味。 “你刚把完脉,不会不知道皇后娘娘如今的身体状况,却在这剂药里放了大量红花,这可是掉脑袋的重罪!你怎么敢!” 太医猛地抬头看向沈云裳,他不知道这行宫里居然还有第二个会医术的人,他只当皇后娘娘惦念骨肉亲情,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还有如此手段! 现下旁人不知,只要他一口咬定,皇后也未必会相信沈云裳说的话。 “扶玉郡主还望不要捉弄微臣,医者仁心,既然殿下说微臣药不对症,那请宫外的大夫来看也好,可空口白牙就断定下毒!” 沈云裳的嘴角勾起一丝冷笑,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 第154章 皇后胎像 “不必了,本宫的身子,本宫自己清楚。” 此刻,皇后说话中气十足,哪有半分病态,太医这才知道入了圈套。 他本想借此机会除掉皇后腹中龙胎,没想到居然是沈云裳和皇后共同演的一出戏。 皇后看向太医的眼神愈发冰冷,她就是想试试这个太医是否能为自己所用,才兜了这么大的圈子。 虽说她和皇上看上去伉俪情深,可是后宫佳丽三千,太医院已经被惠妃和太后把持,否则她也不会生了昭宁之后再无所出。 她在太医院总得有个信得着的人。 太医早就已经吓破了胆,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他本来以为投靠惠妃娘娘可以保住荣华,却不想刚开始就断送了自己的前程。 “娘娘饶命啊!回宫之后我可以为娘娘作证,做娘娘的左膀右臂除掉惠妃!” “你到真是自视甚高!不忠之人皇后娘娘如何敢用!你若真是一口咬死,本宫倒觉得你还有些骨气,现在看来倒是不中用了。” 沈云裳说完,摆了摆手,两个太监进来粗暴地往太医嘴里塞了块抹布就把他扯出去了。 皇后本就没用膳,现在只觉得身子疲懒,躺在床上不愿动弹。 “云裳,你对本宫,难道无所求吗?” 皇后说这话时,整个人透露出深深的无奈。 她入宫时候晚,嫁给皇上时他已经登基,后宫有了几位位高权重的妃子。 其中惠妃和太后为表亲,在她入宫前一直处理后宫朝政,儿子又早早被立了太子,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是未来的皇后。 所以当她一入宫时,就成了惠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生昭宁的时候正巧平王的母妃有孕,惠妃与太后都盯着她们那一胎,她才靠着束腹偷偷生下了昭宁。 此番再度有孕,宫里人的眼睛又要长在她的身上,她实在是已经疲累不堪了。 “自然是有所求的。” 沈云裳淡淡开口,不管是出于本心还是权衡利弊,上一世皇后至少帮她求了个正经名分,平日里对她又多有帮助,她心中是感激的。 上一世皇后这一胎生下就是个死胎,身上布满了淤青,据说十分骇人。 皇后为她平了事,求了名分后也崩逝于宫中,这一世,她是真心想帮皇后的。 “皇后娘娘与我有亲,血浓于水,日后若是我出了什么事,皇后娘娘也不会置之不理,保住皇后娘娘,就是保住我自己。” 沈云裳说到这里,缓缓抬起头,直视着皇后娘娘的眼睛,眼中含着满满的真诚,让皇后不得不相信她。 皇后拉起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床榻边,慈爱地看着她道 “好孩子,你有心了,若你能护住本宫这一胎,本宫日后必定护着你!” 沈云裳等的就是这句话,起身向皇后扣了一个头,恭敬道。 “皇后娘娘千岁,只要我护住了这一胎,他便是我表弟,又为中宫嫡出,我自当尽心竭力!” “好!” 皇后说着,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放下了,她至少有让沈云裳照顾她胎的权利。 “姨母,云裳以为,我们此刻不应该在行宫,而是应当回宫,大张旗鼓的宣扬怀有龙胎这事。” 皇后有些不解,昭宁就是她躲着生下来的,这个孩子若是让惠妃与太后知道了,必定会想法子算计她。 “当初您生昭宁的时候,有平王母妃替您分散着宫中众人的注意力,现下宫中已经许久再无人有孕,皇后娘娘又久居行宫,自然会引得众人怀疑。 而且我们已经处置了她手底下的太医,要不了多久,他们还会再派新的人手来照看姨母的身体,若是许久没有这里的消息,也会心下起疑,这件事已经是纸包不住火了。” 皇后的手轻轻抚上了肚子,现在胎儿还未成形,她的小腹还是平坦的,但她知道,里面有一个需要她保护的小生命。 “本宫知道了,那便回宫吧,隐忍了这么些年,本宫倒是想做一个贤后,权力却几乎要被架空,走了很多不得已的路,兔子急了会咬人,也该让她们知道知道本宫也不是好欺负的!” 皇后说这话时,语气无比的坚定,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而且昭宁能想到的事,她自然也能想到,只有她在后宫站得住脚,才能为她的孩子谋一份出路! 看到这里,皇后又瞟了一眼沈云容。 “本宫原想着,你和云裳同出沈家,本宫对你小惩大戒即可,没想到你居然和太医串通起来,你敢说这件事和你毫无关系?” 沈云容一下子就慌了,这事当然和她有关系! 当时太医找到她,跟她说这包药粉皇后娘娘嫌苦不愿吃,请她想办法加到饮食里,她才专门挑了沈云裳做的菜,想着加进去破坏味道。 若是被皇后发现,念在她一片赤诚之心,想必也不会苛责她,谁料最后竟然发生了这么一出! 她居然被一个小小太医当枪使! 沈云容又气又急,跪在地上涕泪横流。 “皇后娘娘明鉴!是那个太医骗了我,我以为那药粉是对皇后娘娘身体有益,这才加到菜里,绝对没有任何一点的谋反之心呀!” 皇后冷眼看着这一切,如果沈云容是平常家里的庶女,她自然会严厉处置,偏她姓沈! 她是宋清雨的亲姐姐,如果由她出面取了沈云容的性命,又格外亲厚对待沈云裳,难免不会让人觉得是沈云裳从中挑拨,若是有人从中借机生事,他与沈云裳两人的名声都要毁掉,沈云容实在是不配。 皇后对沈云容招招手,沈云容也不敢起身,跪着爬到了皇后跟前。 皇后伸出一根手指,轻挑起沈云容的下巴,看着她的容貌。 “人长的倒是颇有姿色,难怪总是不安分,本宫且问你,你可愿听本宫的?” 沈云容的身家性命都攥在她们手里,哪敢不听,头点的像小鸡啄米一样。 “听听听!臣女愿为皇后娘娘马首是瞻,但听皇后娘娘调遣!” 第155章 沈云容跳舞 “不错。” 皇后点点头,显然是对沈云容的反应十分满意,放下了手指。 “听说你舞姿卓绝,本宫倒想一观呢。” “那臣女下去换舞服。” “不必,你随便一舞便可。” 皇后只是想看看她的身姿,还要筹备回宫事宜,实在不必麻烦。 “是。” 沈云容起身行了一礼,随即在宫中的空地翩翩起舞,整个手臂伸展,腰肢纤细,盈盈不堪一握。 “果真不错,我会安排同云裳回宫,你且先回太师府吧。” 终于可以回家了! 沈云容心下狂喜,面上还是恭恭敬敬行了礼才走。 次日。 “皇后娘娘回宫!” 皇后不在,惠妃为后妃之首,带领一众妃嫔在宫门口迎接皇后。 沈云裳就跟在皇后身后,所有人的神情都被她尽收眼底。 惠妃非但没露出半分不悦之色,反而兴高采烈,见着皇后有如见自己的亲姐姐。 不愧是在宫中摸爬滚打了多年的老人,身经百战,不会露出一丝破绽! “皇后娘娘金安!” 惠妃带着众人跪下向皇后行礼问安,随即又站起来,脸上含着笑意。 “皇后娘娘终于回宫了!可真是等坏了宫中诸位姐妹,姐姐回来了,我也终于能把手中大权交出去,落得个清净了!” 惠妃这话看似客套,实则是试探。 她最在意的就是儿子太子之位,以及她在后宫的权柄。 就算是皇后又怎样,到时候她的儿子登基,大权又都掌握在她手中,这个皇后还不是要任由她拿捏。 皇后微微颔首,脸上也挂满了笑容,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们之间亲如姐妹。 “妹妹说笑了,妹妹掌管宫中事物多时,就算是我回来了,还是要劳烦妹妹再管一阵子。” 惠妃笑的愈发得意,皇后去了趟行宫,居然把脑子开窍了,没急着收回权利,想来也是看清了这后宫局势。 不料,皇后却身子一转,面向皇上。 “皇上,臣妾身子有孕,后宫诸事还是要劳烦惠妃妹妹,过几日的祭祀,也由惠妃妹妹替臣妾前去吧。” 皇后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了她肚子上。 宫中许久未有孩子诞生,皇后身为中宫,若这一胎是个皇子,中宫嫡出,皇上正当壮年,改立幼子为太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惠妃恨恨地看着皇后,手紧紧的捏着帕子,捏得指尖发白,牙龈都要咬碎了。 她费了那么多心思,才让宫中多年没有孩子诞生,稳固住了太子的地位,现在谁都可以有孕,就皇后不行! 皇上也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两只手钳住皇后的肩膀,一双眼睛因为兴奋变得晶亮。 “这是真的吗皇后!朕要有嫡子了!” “皇上,臣妾只是有孕,是男是女也未可知呀!” 看着皇上如此高兴,惠妃看向皇后的眼神中,恨意又增加了一分。 皇上这般看重嫡子,未雨绸缪,这个孩子留不得! “皇上,臣妾身怀有孕,身子容易疲懒,宫中事情都交由惠妃妹妹处理,臣妾想,臣妾这一胎也交由惠妃妹妹照料,惠妃妹妹冰雪聪明,想必应付得来。” 皇上此时已经被兴奋冲昏了头脑,再顾不上其他,牵起了皇后的手,眼中只有她一人。 “依你,朕都依你!” 回到宫中,皇后住在椒房殿,沈云裳被安置在偏殿,虽说小了点,但胜在离皇后近些。 沈云裳要在宫中长住一阵子,别的倒是不担心,唯一惦记的就是侍灯。 上一世就是沈云容和苏姨娘活活打死了侍灯,若是趁她不在,又刁难侍灯,她一个小侍女也应付不来。 上一世她已经失去过一次了,这一世绝不能再失去! 沈云裳去正殿中秉明了皇后,差人去接了侍灯入宫。 晚膳十分,两个太监身后跟着一个小侍女,正是侍灯! 只是她此刻鼻青脸肿,身上也有多处淤伤,全然没有从前活泼爱笑的样子。 沈云裳心疼地上前查看侍灯的伤口,然后一把把她抱住。 “对不起,我在行宫的时候不该让你回太师府的。” 她当时在行宫调教沈云容,怕她伺机报复,才让侍灯先回了太师府,没想到苏姨娘居然趁机下手,将侍灯打成了这副样子! “没事的,小姐,奴婢一点都不疼,而且奴婢把小姐重要的东西带过来了,小姐,你看。” 侍灯放下包袱,从里面又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包,打开里面赫然是静一大师临行前给沈云裳的三个荷包。 “奴婢在家这几日,心中总是不安,怕她们想法子算计小姐,不过又想着小姐吉人天相,还有皇后娘娘相护,自然不会出什么岔子,不过奴婢还是把这三个荷包带过来了,求个安心。” 沈云裳伸手摸摸侍灯的头发,相比于沈云容,侍灯和她一同长大,满心满眼都是她,反而更像是她的亲生妹妹。 日后她定给秦有出头机会,然后亲自为他们二人指婚,把她风风光光嫁出去。 太师府,瑶雪苑 沈云容也扑在苏姨娘怀中不停抽泣。 “姨娘!我在行宫过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皇后娘娘和沈云裳针对,日日都要给我立规矩,女儿实在是辛苦!” 沈云浩从小跟着沈云恒去了鲁州书院,所以沈云容就是她的心头肉,如今见沈云容吃了这么多苦,她心里怎么能不恨! “不过皇后娘娘放女儿回来之前,还让女儿跳了段舞给她看,想必是想用女儿的舞姿为她固宠,日后还要再宣的。” 她这番话让苏姨娘眼前一亮,既然皇后也认同她的舞姿,那她日后不论是入宫或是被赐给某位皇子,总归算是能高嫁。 她兴奋地拉住沈云容的手,“你说的可是实话?既然如此,姨娘要更努力培养你才是!” “可是姨娘,瑶雪苑的银子,你四处打点,不是已经用光了吗,如今又停了你的阅历银子,你拿什么请人教我习武啊!” 苏姨娘美目中眼波流转“姨娘自有办法!” 第156章 李绅入太医院 “主子,皇后娘娘有孕,对咱们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惠妃身边的湘沁有些忧心忡忡,她们这些下人的荣辱都和主子是一体的,惠妃的前程就是她的前程,她自然要费心想着。 惠妃懒懒躺在贵妃榻上,看着手上的护甲。 她这副护甲是用金线编织出来,上面镶嵌了各色珠玉宝石,名贵非同一般,也象征着他位同副后的身份。 “谁说这对咱们来说不算好消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呀!” 湘沁有些不解,迟疑的问“娘娘的意思是…” 惠妃又看向榻边矮几上放的一盆并蒂菊花,两朵菊花竞相开放,倒是生机勃勃。 惠妃把手放在菊花的茎上,淡定说道 “皇后想让我照顾她的胎,我自然会尽力照顾,你让太医院备些开胃的药,让皇后娘娘就着安胎药一起喝下去,再每日送些肥鸡,肥鸭,不许送好克化的食物,一定要让皇后娘娘的小皇子长得壮些,咱们才能安心呀!” 说完,手一用力,其中一枚菊花应声而落,惠妃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汁液,唇边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 沈云裳一连几日与皇后同吃同住,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皇后每日的份例有时令蔬菜23斤13两,沈云裳在这里一连过了几日没见半分绿叶,日日都是些不好消化的食物,普通人吃多了尚且难受,何况皇后娘娘身怀六甲! 皇后正要动筷,沈云裳却出手拦住了她。 “姨母且慢,这菜有些不对劲。” 皇后放下筷子,看向沈云裳的眼中满是疑惑。 “师父说过,万事万物都要讲求平衡,饮食上亦是如此,只吃蔬菜会面黄肌瘦,但大鱼大肉吃多了,对消化也不好,一连几日,姨母的桌上再没出过什么蔬菜,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皇后的眼神此刻也变得深邃起来,没再拿起筷子,而是揪着帕子细细想着。 “你是说,有人故意给我这样的饮食,虽然表面上没什么问题,但是长此以往,终成祸患!” 沈云裳点点头,支走了殿中众人,三根手指搭在皇后的手腕上,仔细地把着脉。 “姨母近日胃口大开,竟是被人下了药的缘故!” “什么!” “单就昨日来说,姨母早膳用了三个肉包,两碗豆浆,中午就着肥鸡肥鸭下了两碗米饭,晚膳又吃了一大碗银丝面。我在行宫也是日日同姨母一起用膳的,这完全不是姨母平时饭量!” 听沈云裳这么一说,皇后心中也起了疑心。 最近这几日,她总是觉得嘴馋腹空,除了和云裳一起用膳,私下还有几顿点心,她本以为是怀了身子的缘故,却不想是被人下了药! “姨母不必担心,这药也只是促进消化,让你时常觉得饥饿,没有其他作用。” 皇后看着眼前这一桌子菜,一时间,突然觉得有些腻味,便吩咐下去,让人都撤了。 “曾经,如嫔也有过一个孩子,怀孕期间便是吃多了油腻荤腥,最后导致胎大难产,花了两天一夜的功夫,好容易生下来,孩子也已经没了。” 此招虽毒,确实在算是上上之策。 “如嫔是幸运的,若是不加以控制,待到临产之时,更容易一尸两命!” 皇后的手抚摸上肚子,漂亮的圆眼中渐渐弥漫起一股狠意。 “惠妃手里握着内务府和太医院,这事只有她做起来最方便,既然她要害我,那不如我们将计就计!” 当夜,宫中就传出了皇后娘娘胎像不稳的消息,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跪在椒房殿门口束手无策。 从脉相上看,一点问题都没有,可皇后娘娘偏说她腹痛难忍,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向皇上禀报!若是这一胎龙胎保不住,他们这些当职太医的人头怕是要落地! “皇上驾到!” 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明黄色的衣袍随后就出现在宫门口,径直奔向了殿中。 椒房殿内,皇后脸色惨白,连嘴唇上也无半分血色,在床上躺着,不停地喘息,好似呼吸稍微平稳一些就撑不起整具身体。 皇上见此也是心疼不已,皇后从小就是内定的太子妃,他与皇后两情相悦,为了不伤害她,硬是等到登基之后,等她熬到了17岁,才同她完婚。 如今,皇后虽然年华不在,但二人的情分还在,见她这么痛苦,皇上怎么能不心疼!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拉住了皇后的手,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中的焦急之色毫不掩盖。 “清雪,你怎么样了!太医怎么说!” “回皇上的话,太医说…娘娘凤体康健,没有什么问题。” 皇上看着皇后苍白的脸,周身的温度就冷了下来,皇上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偏偏就给人一种怒火冲天的感觉。 “皇后如此虚弱,若太医院再查不出什么,朕就让今夜当职太医全都人头落地!” 皇上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太医与皇上也就隔着一扇窗户,将这话听了个清清楚楚,顷刻就乱作一团。 “皇后娘娘这种情况,若我们再不说些什么,只怕项上人头留不到明日啊!” “今夜当值的太医只有你我三人,就算不要你我的人头,日后的前程也是再无出路了!” “不如…我们就将实况说了吧!皇后娘娘脉案若是拿到外面去,会些医术的任谁都能看出来有问题,我们终究也只是收了惠娘娘的银子,还是保住性命要紧,况且今日若是处置了惠妃娘娘,她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了!” 一番话说出,其他两位太医纷纷点头,随即又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 “话说回来,我倒是还未在太医院见过这位同僚,敢问姓甚名谁呀?” “我名李绅,家中和太医院院判有些关系,这…我也不方便细说,大家都心里明白就行了。” 两位太医相互对视一眼,好像吃了定心丸,纷纷对李绅拱礼一笑。 “既然如此,以后还望李大人多多照顾!” 第157章 皇后娘娘腹痛 “那是自然,等下皇上问起,我们就按脉案上的如实说就是了,只要今夜能保住性命,其他一切都好说,” 皇上看完了皇后,在东暖阁召见了三位太医。 “刚才又给你们看了皇后的脉案,可曾看出什么来?” 皇上说着,端起一旁的茶盏,轻轻用盖子撇着浮沫,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意。 这位皇上在处理朝政之时就十分严苛,跪在地上的三位太医,只觉得脖子后面凉嗖嗖的,好像下一秒就要人头落地。 “回秉皇上,微臣三人刚才又细细查看了一遍,确实发现了一些可疑之处。” 皇上停下了手中撇浮沫的动作,眼神灼灼的看着那位回话的太医,薄唇微启。 “哦?” 太医知道皇上这是在示意他继续说下去,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头上也渗出了一层薄汗。 “回…回皇上皇后娘娘腹痛可能是由于积食所致,微臣几人看了脉案,皇后娘娘的药中添了些开胃的药,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只是微臣几人又看到了皇后娘娘这些日子所进的食物,实在是荤腥过多,都不易消化,时间一长,难免积食引起腹痛。” 皇上把手中的茶又放到一边,知道皇后只是积食他心里倒是放心了不少。 他方才还想着,若真是什么都查不出来,或是因为孩子引起的不适,那这个孩子他不要也罢。 “朕记得,近日后宫的管理之权都在惠妃手上,也是由她来照顾皇后的胎,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三位太医跪在地上没有说话,都瑟瑟发抖,这些不是太医院的分内之事,多说多错,他们只要能保住自己的人头就好了。 皇上身边的大太监看到他们这样,也知道是怕了,上前两步恭敬道。 “皇上,太医院只负责看诊,他不知道这个呀,奴才已经派人去请了惠妃娘娘前来,其中缘由皇上一问便知。” 说完,也不敢抬头,只敢眼睛向上偷偷瞟着皇上。 半晌,皇上终于不耐烦的摆摆手,让这几位太医退下,他们走出暖阁时,还在不停用手抚着胸口,以平缓剧烈的心跳。 李绅显然就很清楚人情世故,左右看了看两位太医,笑道 “惠妃娘娘这事是皇上自己想的,跟各位太医无关,咱们也没说些什么不该说的,人头已经算是保住了,二位太医就不必再害怕了。” 那两位太医也向他拱拱手“此时还多亏了李兄你,若这一番真能平安度过,还望里兄到府上小聚。” 另一边,惠妃娘娘的降兰宫中。 惠妃娘娘已经睡下了,偏这个时候皇上要传,湘沁在门口徘徊了两下,还是用手轻轻扣门。 里面随即传出了一声不耐烦的申斥。 “什么事呀!” “主子,皇上这时候传您呢!” 里面传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不消半刻,惠妃就已经身着一袭月白长裙走出,未施粉黛,未带珠钗,整个人看上去清丽可人。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皇上深夜传召,想必是有什么烦心事,她这么清清爽爽的过去,皇上看着也算舒心些。 湘沁看着骄傲的惠妃,小声提醒道。 “主子,皇上在椒房殿呢。” 惠妃眉头一拧“去那儿干嘛?” 虽然心下生疑,但是皇上传召她不得不去。 惠妃到椒房殿的时候,皇后此刻已经好了许多,用了些止疼的药,整个人脸上有了些血色,嘴唇也不再干裂,皇上就在床榻边坐着陪她。 看着眼前二人情深似海的一幕,惠妃只觉得厌烦。 她从入宫时就知道,皇上的宠爱不可能单给一人,所以她不求爱,只求权,她要给她的儿子铺路,日后要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但偏偏在皇上登基之时,她入宫了!入宫就为皇后,皇上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娶了她,本以为这是先帝的赐婚,皇上心不在此,可偏偏皇上对她又情根深种,若昭宁不是个女儿,此刻怕早就封了太子! “皇上金安,皇后娘娘金安。” 虽然心下生厌,惠妃还是规规矩矩行了礼,在皇后有孕的这一阵子,她可不能出半点差错! “皇后不安,朕如何能安!惠妃,朕让你好好照顾皇后的胎,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皇上心中有气,说话时也没注意轻重,带着满满的威压。 惠妃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妙,只是心下生疑。 当初如嫔有孕,她就是用同样的法子,也没出什么岔子,怎么到了皇后这里,不过几日就有了问题? “皇上恕罪,臣妾实在不知,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说罢,她抬起头,一双眸子中满含秋水,含情脉脉,再加上她一身素装,倒显得楚楚可怜。 “皇后腹中积食,朕查了她近日的饮食,全是些不好消化的东西,这难道不是你的失职吗!” 原来只是积食,惠妃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皇上有所不知,生孩子得有力气才能生,臣妾命内务府多给些滋补的吃食,可能是他们会意错了,至于积食…孕妇本就出恭不畅,接连几日不方便也是有的,这实在怪不到臣妾头上呀。” 惠妃不过两句话,就把责任撇的干干净净,经她这么一说,倒是谁也怪不到她头上。 “而且,皇后娘娘腹中龙胎,乃是太后娘娘的嫡亲皇孙,于情于理,臣妾也不会故意害皇后娘娘,此次倒也是无心之失,臣妾回去必定狠狠责罚她们,规范皇后宫中饮食!” 这么长篇大论下来,皇上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兴许是他对皇后和龙胎过于紧张,才总想那些不好的东西,惠妃没准真是无心之失呢。 “本宫与皇上也没有想怪惠妃妹妹的意思,只是本宫这症状与从前的如嫔有几分相似,实在是心下害怕,这才传惠妃妹妹前来一问。” 皇后一提到如嫔,惠妃的脸色瞬间就白了,她本以为那件事做的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皇后查出来了! 她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着皇上,心中惊恐万分。 第158章 褫夺封号 如嫔那事也是她做的,如果把这事翻出来,新账旧账一起算,就算治不了她什么大罪,也会卸了她手上的权利,以后她在后宫还怎么像现在一般如鱼得水! 想到这里,惠妃心中更是不安,便开口道。 “皇上,臣妾也是有过生养的,也是这么吃的,可是臣妾没有什么问题,如嫔难产也未必是因为所食过多的缘故啊,以己度人,臣妾就以为皇后娘娘也不会怎么样,没想到皇后娘娘的身子居然……” 她说到一半便停下,静静看着皇上的反应。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她的行为没有什么错误之处,反而是因为皇后身子太过虚弱,承担不了这份恩泽。 皇上自然听得出来这言外之意,他内心对于惠妃没有太大的波动,但他是太后养子,本身就有隔阂,这才会对惠妃做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会飞真的谋害皇嗣,他也不会对她太过纵容。 “你当人人都像你一样吗?你是宫中的老人,难道不知道照料之前先向太医院询问一番?若这个孩子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皇上说着,眼底闪过深深的恨意,皇子也是国之大事,嫡子更是国家根本,如果惠妃真有不臣之心,那她也不必再留了! “皇上冤枉呀,当初是皇后娘娘指定臣妾照顾她的胎,臣妾一时情急,这才用了之前的法子,日后臣妾必定吸取教训,这等问题绝不再犯!” 皇上的眼神中闪过疑虑,惠妃的儿子做太子,本来是他稳住惠妃和太后的一步棋,到时候若此子真的样样顶尖,他自然会去母留子,在驾崩之时,让惠妃与他合葬。 太子那个孩子… 太子那个孩子倒是蛮有仁孝之心,又是他从小在身边一手带大,父子情分不是随便就能磨灭的,只要他安分,这个太子让他一直做下去,也无不可。 “皇上。” 皇后悠悠道,她的气息还是不够平稳,虽然用了药,身体状态好了很多,但还是极尽虚弱之态。 此事一出,她们的关系就相当于被挑破了,惠妃留不得,否则终成大患! “皇上,虽说不知者无罪,可是好心办坏事,怎么能算是无罪呢?也就是咱们的皇儿福气好,否则若真是因为这件事让他来不到世上,我这个做母后的,以后心里会不安呀!” 皇上抚了抚皇后的背,刚想出言安慰,太监就伏在他耳边说外面有个太医求见。 惠妃把持着太医院,此刻听到有太医来,只当是救命稻草,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这事可大可小,只要太医说是寻常之症,就算皇上想治罪,也治不了什么罪,他们一唱一和,这次的事就算过去了。 皇上摆摆手,让太监下去传话,不多时,一个头戴官帽,普通长相的男人就走入殿中。 惠妃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安,她掌控太医院多年,这个太医瞧这倒面生,若是皇后她们找来污蔑她,那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微臣李绅叩见皇上!” 李绅先是行了个礼,随即又压低官帽,悄悄瞥了惠妃两眼,好似在害怕什么,又好似在犹豫这件事到底要不要说。 这些蛛丝马迹自然不会被皇上放过,他直接开口道。 “终究朕才是这天下的主人,你有什么事直说,若因为今日之事,日后有人找你麻烦,你尽管来回秉朕,朕倒要看看这宫里,到底有哪些人不安分!” 得了皇上这句话,李绅好似才放心下来,收回看向惠妃的目光,定了定神,朗声说道。 “回禀皇上,陈方才又研看了皇后娘娘的脉案,感觉其中有些不妥之处。” 皇上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凌厉,他也是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就过去,若真是因为积食皇后何以憔悴至此! “皇后的饮食中常有桃仁,补药里也加了一位红花,恕微臣冒犯,可否看看皇后娘娘的指甲。” 皇上和皇后两人面面相觑,皇后的眼神中更是充满了疑惑,她并不学医,不知道这些代表着什么,迟疑着把手伸了出去。 一双仙仙玉手上涂满了红色的单蔻,更衬得双手修长,如白璧一般。 “果不其然,皇后娘娘的指甲可是用凤仙花的汁叶染就?” “凤仙花颜色自然又不会对身体有害,后宫姐妹都用凤仙花染指甲,本宫的手是有什么问题吗?” 皇后隐隐感觉到李绅是在帮她说话,虽然不理解她从来没经管过太医院,为什么还会有人帮她,但此刻急需一个人来痛击惠妃,也顾不得其他了。 “回皇后娘娘,凤仙花本身没有什么毒,却有活血化瘀之药效,同样,桃仁与红花也有活血化瘀的效果,对普通人来说,是略进补的食材,对身怀六甲的人来说,却是致命毒药,这样的饮食长期坚持下去,生下的孩子身上则会布满紫青斑痕,是个死胎!” 此话一出,整个殿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得是多狠毒的心肠,才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况且如果不是太医细细查问,这法子也不会有人知道,到时候生下死胎伤及母体,实在是一石二鸟的计谋! 皇后眼中布满惊恐之色,缓缓看向惠妃,眼中慢慢蓄满了泪水,如珍珠般滑落,与她苍白的面容相称,显得我见犹怜。 “惠妃妹妹,本宫一直待你不薄,平日里有什么好的,也都差人送到你宫里,此番有孕也是交由你来管理后宫,你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心肠啊!” 说完,又伏在皇上肩头抽泣,虽然没出什么声音,但是肩膀微微颤抖,好似想发泄,却又在极力隐忍。 皇上揽着皇后的肩,看向惠妃的眼神,犹如数九天的寒冰,没有一丝温度。 惠妃也急了,没想到会突然跳出一个太医与她作对。 “皇上,臣妾绝对没有这个想法呀,臣妾的儿子已是太子,臣妾又是四妃之首,何必去冒这个风险呀!您要相信臣妾呀皇上!” 第159章 沈云裳回家 沈云裳站在旁边,目睹了全程,一直没有开口发表自己的意见,此刻,却冷冷说道。 “南玉国自建国以来,只有一位太后,虽然你的儿子是太子,但皇后乃是正宫嫡出,若皇后诞下嫡子,皇上难免怜爱幼子,且皇上正当壮年,若是幼子能力超过太子,改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到时候你就只能一辈子是惠妃,你怎么肯!” 惠妃更加慌乱,以她的身份地位,只要除掉皇后,太后必然力保她登上后位,这么多年不动手,就是为了等太子地位稳固,否则皇上怎么会同意前朝后宫全都把持在定国公府手中! “皇上…” 铁证如山,惠妃此刻再说什么都已经是无用了,皇上本身对她没有什么情谊,今日之事更是给他提了个醒,若是不尽早铲除太后一党的势力,必然会野心勃勃盯着前朝。 惠妃不过是他铲除太后一党的开始,日后,他会将整个定国公府在朝廷上的势力连根拔除,就算他属意太子登基,也绝不能由定国公府掌控! 想到这里,皇上的眼神更加冰冷,好似从中射出无数把利剑,直刺得惠妃头皮发麻。 “惠妃郑氏,不敬尊上,枉顾礼法,行不义之举,为不善之事,褫夺封号,终身幽禁于降兰宫,永世不得出!降兰宫中宫女,即刻出宫,再不录用!” 惠妃瘫坐在地上,皇上此言此语就是铁了心的要废她,她明明还什么都没有做,明明这些事都不是她做的,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蒙受这种冤屈。 皇上一定是被蒙蔽了,对,只要她向皇上解释清楚,皇上会原谅她的。 惠妃的眼泪夺眶而出,像山间潺潺的溪流,在脸上蔓延流淌,她说话的声音也极尽悲伤哀痛之色。 “皇上,臣妾是冤枉,臣妾忠心侍主,这些事不是臣妾做的!” 可惜没有人再听她辩白,两个太监上来,拖着她就要往外走,她奋力挣扎,甩开了两个太监的胳膊,强撑着惠妃娘娘的架子。 “大胆,连你们都敢欺侮本宫!” 随即,她又看到皇上眼中深深的厌恶之色,完了,一切都完了,不管她再说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她的眸子中好像有怒火在燃烧,本来想说的辩白的话语,到了嘴边,全部都变成了肮脏的怒骂。 “好啊!你们这些人就是见不得我好过,我如果死在冷宫中,也必会化为地狱的厉鬼,天天晚上来锁你们的冤魂!” 惠妃被太监扯走,整个殿中又安静下来,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皇上没有问这事,是不是皇后一手操办,这事是谁办的已经不要紧了,他不允许有人觊觎他的权位,惠妃这是触碰了底线了。 皇上安抚完皇后,就回了乾清宫处理奏折。 皇上走后,殿中只剩下了皇后沈云裳等人。 皇后有着满肚子的疑问,要问李绅,李绅却好似知道似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皇后娘娘,微尘此番算是弃暗投明,日后还求皇后娘娘保微臣前程。” 见皇后的表情有些错愕,沈云裳微微一笑,坐在皇后的榻边。 我手底下有一个能人,叫秦有,平日里最好结交朋友,也不知怎么就认识宫中这位李太医了,今天晚上的事,就是秦有打包票,只要李绅帮助皇后娘娘除掉惠妃,前程无量,这才有了后面下毒的事。 皇后这才恍然大悟,她和沈云裳制定的计划中,只是打扮的憔悴些,让皇上知道惠妃管理后宫不利,却没想到,居然临时加码,直接将惠妃制成了死罪,日后,再也无翻头之日。 皇后慈爱的拉着沈云裳的手,脸上的病态一散而去。 “今日之事,多亏你了,除了惠妃,后宫也能安定些日子,我知道你心里惦记着清雨,明日就拾到拾到出宫去吧。” 云裳跟在皇后身边也有小半个月,家中苏姨娘和沈云容两人虎视眈眈,又有一个不分事理的爹,她内心自然焦急。 趁她不在的时候,侍灯都挨了打,难保她们不会对张妙手做些什么,转而对付母亲! 眼下能回家云裳心里自然高兴,第二日早早便收拾行李回了太师府。 一入府中,便直奔同心苑去。 推开门,本该躺在床上的一抹倩影却不见了去处,沈云裳内心赘赘不安,忙找到紫云,问母亲去哪儿了。 紫云见到云裳急成这个样子,也知道她们二小姐孝顺,没打算隐瞒。 “二小姐,张大夫说主母的病好的差不多了,现在秋高气爽,难得还有几天不冷的日子,该出去走走才是,现下主母和张大夫应当在花园里,二小姐稍等,我这就去差人,禀报夫人一声。” “不必了,刚才侍灯风风火火过去,我们得了消息,自己就回来了。” 话音刚落,宋清雨的身形就出现在门口。 对比沈云裳去秋猎之前,母亲比那时虽然清瘦了些,精神却好了很多,听着说话的声音也有了力气,想来不日就能大好了。 沈云裳放了心,忙上前拉住母亲的手,想跟她说说话,不料,一个矮小的身形从旁边窜了出来。 “你居然一去这么久都不知道回家!都快急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就怕你们院子里那几个不安分的来害她,整整小半个月,我是滴酒没沾呀!我不管,今天晚上我要好好喝一顿,你自己的母亲自己照顾!” 张妙手见着沈云裳比见谁都亲,他实在是被馋坏了,平时他就是个大酒包,这次为着照顾母亲半个月滴酒没沾,沈云裳心中充满了感激。 “既然我回来了,师父就可以好好休息休息,整个太师府的酒,随便师父喝!若是不够,云裳再派下人去买,” 听到这么说,张妙手才算满意,拍拍屁股出了门。 紫云见到这副情景,心中也高兴,一不小心脱口而出“小姐,你不知道这段日子过的有多凶险,多亏有了张大夫,否则你都不一定能见到主母了!” 第160章 宋清雨私会 “怎么回事!” 事情涉及到母亲,沈云裳心中着急,对着紫云急急问道。 “这……” 紫云见自己说漏了嘴,忙下意识看向宋清雨。 “紫云,你不用去看母亲,我只问你发生什么事了。” 重活一世,沈云裳把母亲看的比天大,容不得她出半点纰漏。 “是苏姨娘!之前主母去园子散步,碰见了在亭中小坐的苏姨娘,苏姨娘仗着有孕,竟让主母给她让路!不过主母她心肠好,也懒得计较,就往后稍了稍,谁知突然从旁边冲出一只野兔!本就刚下过雨,地面湿滑,主母又是站在石子路上,一下子被惊着了,脚一滑就跌到了池子里,好在那时张大夫去找酒喝,就赶忙跳进池子里救了主母,从那之后便滴酒未沾,一直到小姐回来。” “竟是这样!” 沈云裳虽然并未在现场,但从紫云的描述中就已经感受到当日的凶险,还好,幸好有他。 沈云裳招招手,让侍灯去给知书传信,再送十坛好酒到张妙手住处。 侍灯前脚刚走,后脚沈秉文就风风火火赶来,手在胸前握紧成拳,一双眸子好似能喷出火来。 从宋清雨病下后,沈秉文便无事不来同心苑,此时又这般怒意冲天,一时间让人摸不着头脑。 沈秉文对先看着的沈云裳翻了个白眼,冷笑一声,径直冲到屋内抓住了宋清雨的手腕。 她身子才好,还不是很有力气,被沈秉文这么一抓,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生病?哼,你演的倒好!” 说完,一把把宋清雨甩在了地上。 这话说得宋清雨和闻声赶来的沈云裳一头雾水。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宋清雨已经撒手人寰,沈云裳实在想不到沈秉文到底是因为什么来同心苑发这么大脾气! 宋清雨被这么一甩,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伏在地上不停的咳嗽,用手轻抚着胸口。 “你还在演!什么生病!原来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事!亏还让我去宫里给你请太医,丢了我多大的脸面!” 沈秉文此话一出,宋清雨和沈云裳都心下一惊。 宋清雨中毒,本是板上钉钉的事,上一世还因为这事丢了性命,难不成是苏姨娘又说了些什么! “主君以为,从前的种种,都是我在骗你?” 宋清雨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沈秉文,一双美目瞪得溜圆。 她和沈秉文年少夫妻,不求日后能恩爱非常,只求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苏叶被抬为姨娘后,两人渐渐离心,她便转为求能舒心到老,没想到却中了蛇毒! 沈秉文这副嘴脸,实在是让宋清雨太过伤心,从前的种种夫妻情分倒像是假的! “你自己心里有数!我倒真以为你病重,若不是今日下朝,宫中从前为你医治的两位太医拦住我,说了好一通话,我还真被你蒙在鼓里!” 宫中太医! 宫中太医向来都是唯惠妃的命是从,她在宫中之时,帮着皇后扳倒了惠妃,这事难保不是太后授意的,母亲与皇后一母同胞,她帮着皇后,太后就来对付她家里人! 沈云裳的手攥紧成拳头放在身后,她恨!她没想到步步为营,却仍然是四面楚歌,连口喘息的时间都不给她! “父亲此言差矣,宫中太医也不过是听命于人,不仅怎敢确信他们说的就是对的!况且女儿在宫中…” 沈云裳刚想给他分析宫中的关系利弊,却被沈秉文打断。 “住口!你现在是越发大胆了,越来越不把我这个父亲放在眼里!” 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了顿,眼中闪出一股杀意。 “我说你怎么在他来府中后行为愈发乖张,原来是找着亲爹了!” 也难怪沈秉文生这么大气,原来是他以为宋清雨借着看病的由头与张妙手私会,哪个男人受得了这样的屈辱。 况且他还是朝中一品大员,这事还是由宫中太医告诉他的,若是这事被宣扬出去,别说官声,他就是活在世界上的脸面都没了! “口说无凭!父亲怎可因为猜忌便质疑母亲的为人?女子的清白最是要紧,若父亲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冤枉母亲,想必外祖和姨母也不会安心!” 沈云裳这是借机提点,若他再胡言乱语,自然有人会惩治他,再者,女子最重名声,沈秉文说者无意,隔墙有耳,万一苏姨娘听者有心,拿这事对付她们母女,倒是不好办了。 “口说无凭?前些日子青山都见着他们在水里搂搂抱抱,你还想要什么证据!” 这次的事情倒是颇为麻烦,沈云裳没想到有朝一日,苏姨娘居然会和太后联合起来,青山本就和苏姨娘有些联系,现下青山和太医都这么说,任凭是谁也会起疑心! 这次的布置可谓是天衣无缝,好恶毒的心肠! 沈云裳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推说想要出恭,先行离了同心苑,而后解下了身上的荷包。 那荷包小小一个,精致喜人,两边有可以抽拉的绳结。 沈云裳两手一扯,从荷包中掉落一个纸条,上写四个大字。 “以退为进” 这字苍劲有力,见字如见人,沈云裳好似听见了静一大师在他耳边的尊尊教诲。 现在棋局已经走死了,他们被逼至墙角,越反击,越会让沈秉文心中起疑,就算这事情过去,只要他们二人,心中疑虑,怨恨未消,就永远做不到相敬如宾。 到时候,就怕府中不会只有一个苏姨娘,而是会有两个,三个! 沈云裳的手攥紧纸条,以退为进,这次的事先认一个哑巴亏,再去找青山的漏子,未必不是一个好办法! 想通其中关键,沈云裳又提着裙摆大步迈进了瑶雪苑。 “父亲,女儿知道,现在说再多父亲也不愿意相信,女儿只说日久见人心,母亲侍奉父亲多年,至少对于父亲是记挂在心上,府中众人皆可作证,这是母亲的情,再次,家丑不可外扬,为了父亲的脸面和沈家的名声,这事也只能暂时搁置,待到母亲好了,父亲想休便休就是了!” 第161章 角度 沈云裳一番话,倒确实让沈秉文被稍稍抚慰住了,特别是那句为了他的脸面和沈家的名声。 确实,退一万步来说,宋清雨也是皇帝赐婚,是莫大的恩宠与荣耀,若随随便便就休了她出去,丢人的不只是太师府,还有皇上,到时候他气是出了,前程也不要了! 既然如此,宋清雨是万万休不得,那只有叫人,把张妙手赶出去,再不许他入京,才能让他心里稍微快意些。 甩了一番臭脸,发了一通脾气,沈秉文晚上还是来了瑶雪苑。 苏叶有孕后,对他是更加温柔体贴,听命顺从,他心中欢喜,隐隐生出想将她抬为平妻的想法。 宋清雨的事虽然被暂时搁置不谈,却也像时刻在身边拴了个炸药桶,若是不能在三五日间就摸除掉沈秉文的疑心,日后就算可以自证清白,怕是也不愿相信了。 沈云裳在长宁阁中愁得直打转,半天也生不出一个想法。 “小姐,府外有一人,说是能解小姐心头之惑。” 外面的是谁,她刚从宫中回来,应当不是亲近的小姐相约。 不管是谁,只要能解燃眉之急,总是要去看看。 沈云裳现在死马当活马医,忙简单梳洗一下,就从偏门出去,上了一顶蓝色马车。 马车中,平王正端坐上首,一手拿着书,一手举着杯子品茶。 沈云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平王,内心还是惊讶了一下,转念一想,她回家也不过一两个时辰,消息能这么快的,除了宫里,想必也没有别处了。 “平王说能解云裳燃眉之急,请问是何法子?” 平王淡淡的看着沈云裳一眼,一向冰冷的眸子中突然闪过一丝狡黠。 沈云裳有些无奈,喏喏地说了句“八哥。” 其实她也不知怎的,从中秋放灯后就一直在尽量避免与平王接触,却还是频频相遇,既然如此,只把他当亲哥哥就好! 沈云裳在心中劝解一通,总算是解了些别扭。 平王举起茶杯,往口中含了下茶水,细细品过,才淡淡说。 “惠妃倒台,太后必定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纵观后宫局势,也只有太医院,她用来最是得心应手,想必你就是为此事所困。” 沈云裳点点头,看来日后她与太后关系不睦已经昭然若揭了。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事出太医院,便是要由太医院去解决,我会帮你料理了那两位太医,只说是遇到了土匪,到时候再请宫中那位听命与你的太医解释一番便可。” 沈云裳抬手摸了摸下巴,倒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可是外有太医院,内有青山,青山毕竟是从小伺候父亲的老人,他哪里相信青山会骗他! 不过这些事都是府上的私事,沈云裳也不愿与平王多谈,到了声谢就逃也似的下了马车。 晚上,侍灯从酒楼回来,带回来了一包袱的新奇玩意。 “小姐,知书珠宝店里那只镇店的宝贝,凤凰啼血镯被人用五十两黄金买走了!知书说她本来是打算留给小姐的,但五十两实在是太多,日后她再寻好的留给小姐!” 沈云裳看着书,若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这些事情知书打理,她很放心,她本来也不是多爱金银事物的人,卖便卖了。 “小姐,你看,这些新奇玩意儿都是琴有结交的商人送给他的,据说都是海外国家来的奇怪玩意儿呢!你看这个竹筒子,居然一转就能改变形状,和颜色,里面好像藏了一万朵花呢!” 沈云裳看着这玩应却不新奇。 上一世万花筒也传到了南玉国,只要换一个角度,便是另一种形状,其实都是同样的东西,通过不同角度的观察罢了,算不上是多难的玩意儿。 沈云裳静静看了下,舒展了身子,拿起书又要接着读,突然灵光一现。 对呀,换个角度便不算是从前的样子了! 这日,沈秉文在园子里正走着,就看见杨妙好像在假山后跟别的人勾勾搭搭,一时间,怒火直窜脑门。 他又不是死了!怎么他的女人一个两个都这么急着偷汉子! 他扒开树丛,急冲冲上前两步就要质问杨姨娘,抬起的手已经指向了她的鼻子,又凝滞在了半空中。 沈秉文突然发现,刚才他以为跟杨姨娘卿卿我我的男人只是在除草,并且离杨妙身子得有几步远,断断算不得出格。 意识到这一点,沈秉文出去的手,硬生生拍回在了自己的脑瓜上。 “主君是有什么事吗?” 杨姨娘手中捏着秋日里最后几株菊花,面若红霞,整个头偏着微微低下,一双眸子却灼灼的抬眼看着沈秉文,这双眼睛满含爱意,一时间到让他心里生出几分愧疚。 “无事,你且准备着,今天晚上我去陪你用膳。” 沈秉文说完就转头离开,今日皇上召他入宫,他得先去换一身官服。 回过皇上的话,沈秉文在往府中走时,脑海里想的全都是早上撞到杨姨娘的一幕。 世人皆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看来这眼见也未必为实,耳听也未必为虚! 正想着,一位普通长相的太医急急过来拦住了他。 “您可是沈秉文,沈大人?” 这位太医看着面生,在宫里当差的,沈秉文也不敢得罪,拱拱手还礼道。 “正是在下,不知您是?” 见到他真的就是沈秉文本人,那人好似微微松了一口气。 “我是太医院李绅,昨夜当值之时,发现了一位并非宫中贵人的脉案,细细看来,却觉得有些不对。脉案上那人明明是中毒之像,两位太医给开出的药方却都是极尽滋补,而没什么疗效,若是长此以往,就是把身子掏空,医者仁心,微臣人微言轻,却实在不愿看沈大人亲眷受那般苦楚,特来多嘴两句,日后有人问起,还望大人不要提到李绅!” 沈秉文眼色一凛,府中能记录脉案的可没几位,此人是谁,他心知肚明,只是前两日才言之凿凿的去发过脾气,一时间也拉不下脸面认错。 第162章 除掉惠妃 况且… 况且沈云裳颇得皇上皇后恩宠,这太医是她故意安排的也未可知。 沈秉文大步回了太师府,一反常态先去了长宁阁。 长宁阁中,沈云裳正坐在秋千上,迎着午后阳光读书,小丫头们三三两两在院中奔跑嬉闹,一派活泼纯真的景象。 沈云裳见着父亲,忙从秋千上站起,规规矩矩打了声招呼。 沈秉文突然觉得有些心虚,以沈云裳的品阶,实际上已无需再向他行礼,她却仍然守着自己为人子女的本分。 他走到秋千架旁边,双手背在后面,仍然习惯性地居高临下。 “云裳,你在宫中那些日子……还好吗?” 沈云裳已经和杨姨娘通过消息了,知道沈秉文是对今日所见所闻起了疑心,她索性也不晃他。 “在宫里小住几日也算舒心,还结识了几位太医,特别是李绅李太医,倒是太医院一股清流。” 和他说话的那位太医正是李绅! 沈秉文隐隐感受到沈云裳是想通过这件事告诉他什么,有了之前的教训和杨妙那件事的提醒,他没再那么冲动,也没有了之前那么大的怒气。 “那你一手安排这两件事是想告诉我什么?” 沈秉文眼中满是疑惑,他确实动不了宋清雨,不过也早就派人把张妙手赶了出去,沈云裳再说些什么也是无用。 “既然我能安排李太医跟你说些我想传达的事情,那旁人也能,父亲,我之所以能回府,是在宫中替皇后娘娘除掉了惠妃,惠妃与太后一直把持着太医院,太后对我,必定已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特意派人来搅乱我们的关系,一旦您和母亲之间有了隔阂,她想算计太师府,简直是手到擒来!” 除掉惠妃。 沈秉文也是从宫里长大的,见识过宫中的险恶,沈云裳虽然只有短短四字,但其中的艰险可想而知。 他抬眼细细打量着沈云裳,这孩子从前唯唯诺诺,胆小如鼠,如今竟也有胆有识,他身为父亲,感觉欣喜的同时,又有些心疼。 女儿家都是娇客,他本是想着把女儿好好在家里养大,日后寻个有出路的夫婿就是了,现下到了这种境地,也是他做父亲的,没有保护好。 “云裳,实在是有些…辛苦你了。” 沈秉文短短一句话说的磕磕绊绊,走上前去拍了拍沈云裳的肩膀,又环视了一圈长宁阁的样子,才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 “小姐,你刚才跟主君说什么了呀?” 侍灯一蹦一跳的过来,手里还捧着一个养了鱼的小圆缸。 “没说什么,这缸鱼是哪来的?” “哦,是平王府派人送来的,他们说小姐日日不爱出门,房中放些活物心情也会松散些。” 沈秉文出了长宁阁,站在园子中,不知要去哪里。 这偌大的太师府都是他的产业,可他却不知道能去哪,这房中的女人都是他的妻妾,可是他却不知道该信谁。 他一直以为权力掌握在他的手里,在这府中的生杀予夺都由他说了算,可是通过这件事,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利用,却又总是捋不开思绪。 在庭中静立了一会儿,他还是拔腿去了飞花筑。 瑶雪苑和同心苑之间的事太多,他现在两边的人都不想见,倒不如去看看杨妙的舞姿,还能舒缓下身心。 漫步到飞花筑内,落叶铺了院中一地金黄,几株傲人的菊花在墙角盛放,颇有秋日之萧瑟,又隐有向上之征兆,颇有禅意。 杨姨娘从格窗见到沈秉文前来,整理了衣装,又从角柜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已经去了壳的核桃放在桌上,便急急出去迎人。 “主君,今日怎想起过来了,奴婢素面朝天的,别再污了主君的眼。” 杨姨娘本身就风韵犹存,又听了沈云裳的话,日日在身上擦香粉,把皮肤养的又白又嫩,就算是不上妆,也是清丽可人的美人。 沈秉文细细打量了几眼,她身上确实有些变化,看着让人舒心,伺候的也周到。 “今日朝堂之事扰得我颇为疲惫,来你这里听听曲,看看舞,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沈秉文用食指挑起杨姨娘的下巴,目光灼灼,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情欲,说话的语气,也极尽挑逗之态。 杨姨娘娇羞的别过头去,轻轻把他的手抚下,一双媚眼又转回来,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赶紧看向别处。 这一看,倒是把沈秉文的心紧紧勾住,吊足了胃口。 “主君先用些坚果,待奴婢去换了衣裙,就来跳舞。” 杨姨娘款款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随后,低头轻笑着下去了。 杨姨娘勾得沈秉文心里痒痒,无奈佳人已去,他只能坐在椅子上吃些核桃。 这核桃仁好似是专门烘过的,吃起来酥香软烂。 沈秉文手中捏着核桃仁,心中暗想。 看来这杨姨娘到底对他有情,他也不忍辜负,日后多来飞花筑几次便是了。 长宁阁 侍灯趴在沈云裳耳边嘀咕了几句,沈云裳眼前一亮。 “此消息当真?” “当真!小姐您也会医术,若是不信,他日寻一个办法,自己去把把苏姨娘的脉不就是了!” 沈云裳嘴角止不住上扬,她千想万想,愣是没想到,这苏姨娘的胎居然是假的!原来是早早就备好了别人家的孩子孩子,等着生产期到了,假意生子,最后来个偷梁换柱,狸猫换太子呢! “小姐,这可是主君血脉的大事,咱们要不要告诉主君呀?” 侍灯的语气有些迟疑,又有些兴奋。 她还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想到可以借此机会一举扳倒苏姨娘,她心中就激动万分。 沈云裳笑够了,将身子靠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润润嗓子。 “不急,凡事要在最高兴的时候给人当头一棒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这件事既然我们已经明白了苏姨娘的算盘,那就压着别说,等到她最得意之时,我们再把消息放出来,那才叫个痛快呢!” 第163章 太后传召 在沈云裳用李绅算计惠妃时,就想到太后会传召她,没想到居然是在离间太师府之后,不愧是太后,还真坐得住气。 沈云裳一醒,就得到了入宫的消息,也是情理之中。 她换了一身素色长裙,头上斜着插了几只玉钗,妆容得体,没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就入宫去了。 行至慈宁宫,太后身边的老嬷嬷早就在门口等着她了,领着她进去的时候还悄声嘀咕了几句。 “扶玉郡主,太后娘娘一连几日都心神不宁,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您等下进去了,可要小心点回话。” 沈云裳点点头,对老嬷嬷道了声谢,就大步迈进了殿中。 殿中焚着檀香,颇让人凝神静气,也算舒坦,殿中角落处摆了几株夏日的花,因早早就供上了煤炭,还在盛开着。 “臣女叩见太后娘娘,太后千岁!” 沈云裳行了个礼,就站在一旁,悄悄用眼神扫着太后。 她坐在软榻上,身边靠着两个靠枕,手中捻着一串佛珠,看上去是个诚心礼佛的样子,可眼角眉梢皆透露着算计。 太后念了几句经,这才抬起已经松垮的眼睛看着沈云裳。 “坐吧,怎么来面见哀家,穿的那么素净?” 太后第一句话就是在敲打,直接让沈云裳打起了全部的精神。 “国库空虚,阖宫上下厉行节俭,臣女虽然位分不高,也想为西北战事出些力。” 沈云裳一番话说的恭敬,言语之中,尽是表明了这是皇上的意思,太后也不能因为这件事多苛责于她。 “你倒是有孝心?大胆沈云裳,竟然还不知错!” 太后突然怒喝一声,看着沈云裳的一双眼睛中迸射出怒火,直让身边的侍女都跟着一惊。 太后娘娘素日礼佛,可甚少发这么大的脾气呀! 沈云裳撩起裙摆就跪在了地上,把头低的快磕进地板里。 “请太后娘娘消气,臣女不知,罪在何处?” 太后等的就是她这一番话,嘴角一扬,身子往后靠了靠,眼神中充满了蔑视。 “你口口声声说力行节俭,可我瞧着你穿的素净,头上的簪子可不便宜!况且,西北战事乃是国事,你一个小小郡主,居然也敢轻言国事,我看你的脑袋是不想要了!” 太后果然毒辣,想要惩治人偏要给自己找个正经由头,旁人想救也不好救。 沈云裳跪在地上,没再吭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太后已经下定决心要治她的罪,就算她舌灿莲花,这一番惩处,也是免不了了,只是太后的老妖婆,可如不了愿! “皇上驾到!” 尖细的声音传来,一个明黄色的身影就闪进了殿内,微微行了个礼,就也盘坐在了软榻上。 “今儿这是怎么了?母后发了这样大的脾气,还让云裳在下面跪着。” 太后似乎是没想到皇上居然会来,脸色比刚才又阴沉了几分,手中的佛珠也不撵了。 “皇上倒是不常来慈宁宫,今日怎么有空?” 皇上究竟是她的亲儿子,她若是真下定决心皇上也阻拦不了。 “今日听说云裳入宫,朕怎么也是她的姨夫,本想着等她从母后这里出来去拜见朕,后来又想了想,现在朕又没什么事,索性来母后这里权当散步,也省的人家小姑娘再多跑几个地方。” 皇上说这话的意思就是摆明了要给沈云裳撑腰,太后气的牙根痒痒,她不知道沈云裳怎么有那么大的能耐,人人都想帮她! 手上一个寸劲,佛珠竟然被生生扯断! 皇上也能看出太后气急败坏,但也没打算捧着,沈云裳涉及到他的计划,若是别人他不会管,若是沈云裳,他管定了! 太后瞪向皇上,一双眸子都快喷出火来,可语气却还是镇定自若。 “云裳这孩子,实在是没什么规矩,居然敢轻言国事,怎么也已经是郡主了,哀家这才好好提点她规矩,省的丢了皇室的脸面。” “那母后罚也罚过了,朕就带着沈云裳去看看皇后。” 说着皇上做势下榻要走,却被太后厉声喝住。 “皇上,终归哀家才是你的母亲!” 太后这也算是拿出了全部的气势,惠妃可是她为了家族兴衰埋在后宫数年的一颗棋子,是她最有力的棋子,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她怎么甘心? 太后生气,此刻,皇上心里也是百感交集。 太后终归看重母家,不过是一个惠妃,也值得他们母子如此争执。 “母后自然是我的母亲,所以朕,不仅是朕,朕的子子孙孙都会供养母后,母后永远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只是云裳,朕今日必须带走!” 周围服侍的侍女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皇上,跟太后起了这么大的争执,都是为了扶玉郡主,不禁在心中隐隐猜测,皇上怕不是起了立郡主为妃的意头,这才百般护着。 沈云裳见皇上要走,忙站起身,跟在皇上身后。 她就知道,这宫中遍布皇上的眼线,皇上必然知道她已经入了宫,也会知道太后传召她就是为了找茬。 皇上一来想打压太后母族,二来想借由沈云裳代替昭宁公主和亲,无论从哪件事情出发,都会来慈宁宫救下她,她这才算是有持无恐。 走出了慈宁宫,皇上上了轿撵,歪着头看向沈云裳。 “今日这么一遭,你也不用放在心上,这事你知我知便了了,入宫一趟,皇后又身怀有孕,你去陪她说说话吧。” 看着皇上渐行渐远,沈云裳一身轻松,只是在心里默默哀叹了一口气。 皇上这么宠着她,不过就是为了让她能去和亲,留住他的女儿昭宁公主,若她上一世,懵懵懂懂,接受了皇上的好,必然万死以报。 可是如今她看透了太多,所谓的好与坏,都是从各自的利益出发,有用时捧若明珠,无用时弃如敝履。 缓缓挪动脚步,到了椒房殿,却听见房内传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那笑声开朗明亮,好似一阵抚慰心灵的春风。 第164章 沈云裳与平王 迈步入殿中,昭宁公主和平王也在,正陪着皇后说说笑笑。 昭宁公主一见沈云裳过来,忙起身把她拉到身边坐下。 “云裳,你今日怎么想起来入宫了?正巧你来了,我跟八哥还商量着,都快入冬了,趁着天还没太冷,明日出去跑跑马,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沈云裳不愿意他们担心,脸上挂着温暖和煦的笑,没提被太后传召入宫的事。 “正好今日家里没什么事,想着姨母的胎便进宫探望了。” 昭宁公主还在那里畅想着这次跑马。 “到时候我要把太子哥哥他们几个人都叫过去给我捧场,还要叫上其他几位小姐,云裳,到时候我会帮你准备骑行服,我们两个人穿一样的。” 昭宁公主的话,又惹得皇后一阵发笑,皇后眼中满是宠溺,伸手抚了抚公主身后披散的乌发。 “你呀,不管多大了,还是小孩子心性。” 聊了几句,云裳和平王便起身告辞,昭宁还在那里缠着皇后撒娇。 行到院中,沈云裳跟在平王身后,诺诺说了句“前些日子的事,多谢你了。” 平王轻笑一阵“你我之间何必言谢,三日之后,我奉父皇之命要去西北平乱,一将功成万骨枯,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殿下乃是凤子龙孙,何必妄自菲薄,云裳在此先祝殿下,马到成功。” 平王收回了看着沈云裳的目光,整个人却没有少年将军的那种英姿勃发,反而有些情绪低沉。 二人随便说了几句,就在宫门口分别,沈云裳刚要上马车,却被清朗的男声叫住。 “云裳!你我二人也算相识已久,不如一同去吃些饭菜谈谈心如何?” 沈云裳本想拒绝,可平王明里暗里帮了她多次,断然拒绝倒显得她不知恩图报,眼下,京中最负盛名的酒楼只有三处,她若开口请求去知书掌事的那一处,应当也不会被拒绝。 “平王殿下好意,云裳却之不恭,我听闻远扬酒楼颇负盛名,倒是还未去过,不如你我二人者在那处相聚如何?” 远扬酒楼正是沈云裳借由知书名义创办的,在自己的地盘,什么事发生了都好想法子。 平王一口应下,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就去了远洋酒楼。 知书见到自家小姐来了,也不顾现在老板身份,亲自服务她们那一桌,只是见到云裳身边,还跟着平王,没当面相认。 不过片刻,酒菜皆已齐备,平王指了指桌上的那道烧鹅,向沈云裳介绍说。 “他们家的烧鹅是京中一绝,平日里本王也常来此处,云裳尽可尝尝。” 他是真心喜欢这烧鹅,没给沈云裳夹菜,是怕唐突了她。 云裳道了句谢,加起一块放入嘴中。 这烧鹅也是云裳素日最爱,在放知书出来前每逢两三日便嘴馋要吃,一晃竟也有半年多没吃到了。 “这包间里只有你我二人,唐突问一嘴,云裳对北戎世子入京这事怎么看?” 沈云裳搁下筷子,静静看着平王黑亮的双眸,脑子里白转千回想了一阵。 “我能怎么看?我不过一介女流,左右不了朝政,这事情也与我无关。” 平王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其中还蕴含了几分哀伤。 “北戎世子入京势必要和亲,他日父皇已经定了要册封你为公主,个中缘由,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面对平王的逼问,沈云裳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我就算看出来能如何呢,我左右不了皇上的想法,我不过是这世间的一株浮萍,风往哪边吹,我只能往哪边倒,我不像男儿,可以上战场立功,可以考科举入仕,我在家里面想过的好,只能讨好父亲,在宫中想要活得下去,只能讨好皇上,平王问我怎么想?有用么?” 沈云裳早已经看透了这世态的炎凉,但是她不愿暴露自己的野心,只能用这种说辞去搪塞。 谁料,听到她这么说,平王的眼眸却突然亮了几分。 “你若不愿嫁于北戎世子,那心中可有中意的男子了吗?” “天下男子与我皆是一般,平王殿下如此一问,倒是让云裳深陷险境了。” 哪知这个回答让平王心中更为高兴,竟然激动的去抓沈云裳的手。 “既然云裳妹妹心无所属,若我有幸从战场回来,而没丢性命,妹妹可愿嫁给我?” 意识到现在的场面有些尴尬,平王默默抽回了手,清了清嗓子,平日里冷峻的脸上居然出现几团红晕。 “我是说,既然妹妹不愿去和亲,我也被父皇人催着取亲,倒不如你我二人行个方便,自然这事要打我从战场上回来再提,免得误了佳人。” 沈云裳心下一震,她没想到,平王居然打着这个主意。 因为她颇得盛宠,又出身高贵,太子,廉王和已经被处置了的雍王没少频频向她示好,只是有了她将要被册封为公主的消息后,这几人反倒不再缠着她。 皇上的心思已经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几位皇子此刻刚开始斗,谁也不肯落了下风,自然不愿再冒这个风险去接近沈云裳。 故而,平王这么一提,倒是有几分雪中送炭的意味。 “平王的好意云裳心领了,只是这事还是要看皇上的想法,若皇上…” 云裳说着,迟疑了一阵,平王马上跟着她的话头接下去。 “这事妹妹不必担心,若妹妹心中愿意,本王便是拼上了军功与前程,也会娶你入门!” 听到这话,沈云裳心中百感交集,两世加起来,也没有人会愿意帮她而和皇上作对,况且她对平王并非完全无情,只是平日里压制着自己的想法,总想着先报了仇再考虑这些问题,可是如今一想,她也已经年近13,南玉国女子13岁嫁人的比比皆是,她也是该考虑着了。 看见云裳迟疑,平王从怀中拿出一块白色绣了红花的帕子,中间鼓鼓囊囊,好似包了东西。 随着帕子被放在桌上,竟然发出了沉闷的咚的一声。 第165章 凤凰啼血镯 倒是少见男子会将什么东西视若珍宝,沈云裳此时心中也有些好奇,盯着桌上那块帕子目不转睛。 平王慢慢把桌上的帕子展开,露出了一只凤凰啼血镯。 这镯子通体莹润,白璧无瑕,上面飘着几丝红色,好似一只凤凰,难怪叫凤凰啼血镯。 “我总想着和你谈这种事情,要准备件礼物才显得不唐突,当时跑遍了整个京城,也就只有这镯子堪堪入得了眼,不过当时那伙计说是留给他们主人的,我派人三番两次前去,又花了五十两黄金,才将它收入囊中,若你不介意,还请收下。” 平王说着,将镯子往前推了推,推到了沈云裳面前,沈云裳不由得想起来侍灯前几日跟她说过,知书开的一家珠宝店中的镇店之宝被人花高价买走,她当时没放在心上,却不想着镯子经历辗转,又到了她手中。 沈云裳拿起面前的镯子,触手生温,料子倒是顶好的。 回想起平王对待她的种种,沈云裳心里总是有一股柔软,或许这个男人和旁人不同,或许他可以相信,可以做她的后盾。 思虑良久,沈云裳缓缓将镯子套在了自己手上。 手镯在皓腕处轻轻滑落,衬得美人肤如凝脂。 沈云裳把手往前一伸,调皮地眨了眨眼。 “你看,好看吗!” 平王知道沈云裳是一个坚强独立的女孩子,早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此刻,沈云裳表态,他像是不敢置信般,盯着那镯子看了又看,久久才将视线移回到沈云裳的脸上。 “好看!好看!这镯子配你,是它的福气。” 沈云裳也知道自己此举太过大胆,但她就是想放纵一回。 此刻,她的心里更像猫抓似的,痒痒的,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裳…裳儿,这菜凉了,我再叫他们去热热。” 平王的脸此刻涨得通红,他还从未向女子表露过心意,虽然常常有女子向他示好,可他总是不喜欢过于妖艳的皮囊,一向敬而远之。 此刻,心愿达成,一时间也慌乱的,有些不知所措,借着热菜的由头,去外面吹吹风,散散脸上的热。 屋内的沈云裳也两颊滚烫,嘟着一张小嘴。 她只觉得自己的思绪全都被打乱了,若是耍心机,玩手段,她倒是还应付的来,偏偏平王给她的只有真诚,真诚向来最打动人心。 “吱~” 包间的门被打开,沈云裳只以为平王回来了,低着头不敢看来人,却不想背后突然被人抱住。 那人必定是常年习武,胸膛处的肌肉发硬,沈云裳被他紧紧箍在身前,动弹不得,耳鬓还传来那人的厮磨和低语。 “你频频拒绝本王,本王倒以为你多清高,没想到居然和平王厮混在一起,本王哪里不如他!” 沈云裳意识到,这不是平王的声音,心中突然慌乱,她和平王来谈事情,又想着此处是自己的地盘,身边便没个下人,此刻,平王又已经出去,包间里只有她和身后的廉王! 云裳刚想喊叫,口鼻就被廉王捂住,同时,他的手在沈云裳身上游移,还想去解她的衣服扣子。 沈云裳双手使劲拉他的胳膊,腿也在不断的踢,想踢到什么东西发出声音,但她实在太过娇小,又怎么敌得过一个常年习武的男人有力量! 那男人已经解开了她领口的扣子,正欲伸手解第二颗,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廉王虽然习武,但平王武艺是众皇子之中最高的,廉王自然打不过他。 何况平王刚才救人心切,也没收着脚下的力道,廉王直接就被踹在了墙角,嘴角还渗出了丝丝鲜血。 沈云裳拼命揪着自己的衣服,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她活了两世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落在地上。 平王过去,抚了抚她的后背,又将自己的斗篷披在她的身上,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将沈云裳揽在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 沈云裳嗅着这熟悉的凌厉气息,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默默系上了那颗被解开的扣子。 平王此刻看向廉王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毫不掩饰心中的恨意。 他们出身皇家,兄弟之间注定互相残杀,本就没有几多情分,更何况他还动了沈云裳,这叫他如何能忍! 安抚住沈云裳的情绪,趁着廉王还没起身之时,平王抽出一柄长剑,直抵在他的喉咙。 廉王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紧接着又吐出几口鲜血。 刚才平王那一脚是伤了他的内脏了。 “没想到啊,八弟居然会为了一个女人用剑指着我,怎么,如今你还要为了她手刃自己的亲兄弟吗,这事要是让父皇知道了,咱们三人恐怕都没什么好果子吃,哈哈哈哈哈。” 平王眼中的恨意又加深了几分,他若是在这里杀了廉王,他欺侮云裳的事必定会被传出去,到时候云裳就会被视为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子。 皇上本就意欲让她和亲,这么一来,沈云裳对于皇上的价值就没有了,那在他出兵西北这段时间,将没有人再能护着沈云裳,甚至皇上也会在她身上发泄怒意,到时候她要承受的远比现在多的多。 一想到这事的后果,平王稍稍能够冷静下来,把抵在廉王喉咙的剑收了回来。 廉王以为自己逃过一劫,撑起身子,转身就要走出包间,却不想这时,平王突然给了他一剑,将他的胳膊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打湿了外面的锦袍。 廉王本就理亏,刚才做出冒犯云裳的事,也是一时酒意上头,此刻恢复了清醒,也知道不能把这事闹大,瞪了平王一眼,用手按住出血的地方,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平王把剑往地上一摔,又转身去看沈云裳的情况。 云裳现在已经好了很多,整个人不像刚才那样害怕的颤抖,衣裳也已经重新穿好,凌乱的发髻也稍作整理,面对平王过来的关切,轻轻说了声谢谢。 第166章 暗卫 平王扶着沈云裳的肩膀,又拉她到桌边坐下,从怀中取出一块金令牌。 这令牌是我母妃临死之前交给我的,她手下有一批精锐数十人,全凭这一块令牌调遣。 今日我把这令牌给你,若我在西北平乱的时候,你遇到什么麻烦事,尽可差遣他们。 沈云裳缓缓拿过令牌,这上面还有平王的余温,拿在手里,居然分外的安心。 “夜刃!” 平王一声令下,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直直落在沈云裳面前。 “主人!” 他们只服从于令牌,既然平王把令牌给了沈云裳,那沈云裳就是他的新主人。 沈云裳被这人吓了一跳,还是稳住了心神,没做出什么不端庄的举动。 “你叫夜刃?” “是!夜刃是前主人赐的名字,主人不喜欢可换新名。” 夜刃声如洪钟,表面上恭敬,心里却是不屑。 他从前是为平王打探诸位皇子动向的,主人一时间将他调来保护这个小姑娘,他实在觉得有些大材小用。 好在这令牌并非一块,当初主人与他母妃各有一块能调派的令牌,主人这是将主牌给了她,副牌同样可以调遣暗卫。 “不必了。” 沈云裳手里紧紧捏着令牌,心中一时间有些兴奋。 但她知道,平王给她这么重要的东西,是希望在去西北平乱时能够安心,她会好好保护这牌子,等他凯旋归来之时,再亲手交还给他。 天色不早,沈云裳一介女儿总该早早回家,就算平王再过不舍,也送沈云裳上了马车。 回了太师府,沈云裳先去看了母亲,母亲身子已经大好,虽然张妙手已经出了府,但母亲体内的毒素已清,只需好好疗养,再加上还有沈云裳在,不愁调理不好身子。 一想到张妙手,沈云裳心里一阵唏嘘。 她在事情发生后也派人去寻过,张妙手一身医术,怎么也不会吃不上饭,可是这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整个京城都没有他的踪迹和身影。 虽然秦有交际面广,也在她的授意下培养了自己的势力,却也不是神通广大,亦或是张妙手离开了京城,那她的势力就完全接触不到了。 回到长宁阁,侍灯指着堆满了一个角落的礼物跟她说。 “小姐,定国公府家的郑婉莹小姐从晋阳回来了,这些礼物奴隶们都已经清点过了,制成了礼物单子给小姐过目。” 郑婉莹回来了,那就代表时疫也快来了。 上一世,因时疫而死的流民何止千万,她这一世早早就准备上,能救多少救多少,也算是给自己积累福报。 看了一眼礼物单子,多却不贵重。 想必定国公府也已经知道是她和皇后联合起来除掉了惠妃,这些礼物也不是真心拉拢,只是大家同在京中贵女圈子,不会面子上太过难看罢了。 沈云裳笑了笑,将册子递给侍灯,又回想起今日平王的所作所为。 她也看不懂自己对平王到底是什么想法,只是中秋之时,听平王说他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心中有些不太舒服,再加上今天他表露心际时,沈云裳心里总是痒痒的,她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可能这就是……喜欢吧。 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沈云裳强制让自己不去想这件事情,还是好好准备和昭宁公主跑马的事! 第二日清晨,几人早早就到了马场,郑婉莹和郑婉萍也在。 郑婉萍本就是旁支,对于惠妃的倒台,她心中没有太多想法,但是当着郑婉莹的面,她也不好和沈云上表现的太过亲近。 沈云裳看了一眼平王,马上就挪开了视线。 虽然他们二人并未怎的,但是她现在一看见平王就脸颊发烫。 昭宁公主过来关切的问。 “云裳,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那么红啊?” “无事,许是太过兴奋导致,等一下就好了。” 她都这么说了,昭宁公主自然不疑有他。 “母后还说我是孩子,我看你也差不多,不过我们确实平时不能轻易出来跑马,高兴也算是正常的。” 昭宁公主一身红色骑装,在这秋风衰败的草场上好似一抹朝阳,热烈而阳光,亮了大家的眼。 昭宁公主给她准备的是一身蓝色骑装,除了颜色不同,其他也没有什么差别。 沈云裳看上去总归沉稳一点,她们二人各有各的过人之处,就好像两只盘旋在空中的大雁,争奇斗艳,谁也不服谁。 只是…… 沈云裳又悄悄瞟了平王一眼,不知怎的,他今日也是蓝色装扮,二人看上去倒十分般配。 “有些人呀,在家里就只想着耍心计,自然不常出来玩。” 郑婉莹这话明里暗里点拨沈云裳,定国公府在朝中无人,只有依靠着太后和惠妃的势力才算有些话语权。 如今他们虽然还有太后和太子,但是在朝中地位大打折扣,早已不复当日的威严。 “瞧这话说的,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喜欢搞阴谋,玩心计呢。” 太子还是颇为想得到太师府的助力想纳沈云裳入东宫,所以才会替她说话。 诗经有云。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只要沈云裳对他情深一片,就不怕不会入宫。 郑婉莹见表哥都这么说了,也不敢叫板,用眼神狠狠剜了一眼沈云裳。 昭宁拉过沈云裳的手,无形中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这马场不如草原广阔,跑起来也没劲,不如我们几个人轮流表演马术,看谁表演的好!” “行啊!说起来倒是有些年没见过马术表演了,今日谁表现的好,本太子重重有裳!” 太子是打定了主意,把这赏赐给沈云裳,到时候不论她表演的是好是坏,都找个由头给她。 让她明白,他在太子心里与旁人是不同的。 说干就干。 昭宁拉过来自己惯用的马,先绕着马场跑了一圈,然后突然从侍从手里拿过弓箭,双脚用力,在空中翻了个滚,然后站在马背上,搭弓射箭,一下子就射中了两只鸟儿,引的一片叫好。 第167章 表演马术 沈云裳也命人拉来烈焰,这是她给上次训的马起的名字。 那马性子暴躁,又通体血红,叫烈焰再合适不过。 沈云裳也是骑着马,在马场绕了一圈,刚准备表演马术,突然一个石子击中了烈焰的眼睛,让它一阵撕嚎,然后扬起前蹄,猛的冲了出去。 沈云裳的双脚已经离了蹬子,又事出突然,只能拼命抓住马鞍后面的把手,让自己不被甩出去。 可那人却好似不甘心,又接连往马身上扔了几块石子,烈焰动得更加激烈,还是把沈云裳甩了出去。 沈云裳飞出去的一瞬间,双眼紧闭,不敢去面对接下来的后果,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抬眼一片蓝色,正是平王。 沈云裳被平王放下后,才发现太子也在,看来太子也是想接住她,却被平王抢了先。 她连忙起身,退到离平王和太子稍远一点的地方,慌乱地行了礼,又撩了撩额前的碎发,转身去房间里喝茶。 她是真被惊着了,当初驯马之时,身边有人跟着,手中还有马鞭,虽然凶险,却一切都在预料之内,今日之事,分明是有人想让她受伤!若是马发起狂来,把她践踏在身下,凭她的身板,实在是难活下来。 见沈云裳受伤,其他几人也失了跑马的兴致,都来这房间里面喝茶。 这房间本就是马场准备的,给这些贵族人玩累时,稍作休息的地方,座位和茶水倒是够用。 “云裳,你没事吧?是不是被惊着了?我这就去传太医给你看!” 昭宁公主脸上的焦急之色毫不掩饰,她过来拉住沈云裳的手,打量着她苍白的小脸,说不上有多心疼。 沈云裳刚才猛灌进一壶茶水,整个人已镇定了不少,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丝笑容。 “无事的,无事” “本宫刚才分明看到有人往你的马上扔石子,倘若让本宫发现这人,必不叫他好活!” 太子率先发话,眼睛微眯,一看就是一副真生气了的样子。 实际上,这事没有人比太子更清楚,昭宁的马术表演完后,他突然意识到,昭宁一生好强,沈云裳必定会让着她,到时候自己也没有理由给她赏赐。 况且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所以他才会想办法惊了沈云裳的马,想来一出英雄救美,却不想被平王搅和进来! “说起来这天倒是挺冷,既然今日不愉快,不如诸位都去我东宫,摆上两桌酒席,吃了也好暖身子。” 太子想把人都邀请到东宫去,到时候他再趁着酒后乱性污了沈云裳清白,虽说不仁不义,可沈云裳却必定要入东宫,哪怕是做妾。 到时候他就可以将两个美人都纳在身边,拥有两方势力。 否则,凭她的家世,是绝不可能做妾的。 “多谢太子殿下好意,我今日受了惊,实在不宜去饮酒,就先行回府了。” 沈云裳找了个由头,就决定打道回府。 她在马上的时候虽然慌乱,却也分明看见了,是太子方向射来的石子。 本以为这一世太子为了娶她怎么也会付出些真心,没想到却仍旧都是算计,她不敢想,若她真去了东宫,是否还能完好无损的回来。 目送沈云裳离开,平王极力压抑眼中的怒火。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若想保得云裳平安,就不能让太子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只是日后若有机会,他必定手刃所有算计过云裳的人! “八弟,你觉得这位沈家二小姐如何?” 太子虽然已经试探过多次,但今日瞧平王这架势,他实在是不太放心,如今,廉王已经抱了病,朝中只有他们二位皇子,只要过了这个冬日,皇上没有将沈云裳派去和亲,他必然会去求亲,到时候只怕现在的助力会成为阻力。 平王自然知道太子心中所想,沈家实在是位高权重了,况且,沈家嫡长子年少有为,才学不浅,总有一天会登阁拜相,到时候凭他们是皇子,沈云裳也不算是高攀,到时候再想求娶她就是难上加难了! “臣弟心中早已经把她当成了太子妃,臣弟的嫂子,今日别说是嫂子有难,就是郑家妹妹,臣弟也会去救,臣弟救的不是她们的性命,是太子殿下您的心安。” 平王这一番恭顺样子,让太子十分满意,况且… 他上下打量一番平王。 况且他两日后就要离京去西北,到时候京中无人能与他匹敌,还愁娶不了沈云裳吗。 再者,他这个太子也不是白当的,他早已在平王身边安插了眼线,若他真是对沈云裳有心,对他有异心,就会直接葬身于西北! 沈云裳回了府,刚想歇一歇,就看见侍灯拿着一本册子喜滋滋的在看。 “你在看什么呢?拿来给我也看看。” 侍灯发现沈云裳回来了,下意识的把册子往身后一藏,对沈云裳忏媚笑道。 “小姐,你回来了,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 见侍灯顾左右而言他,沈云裳更是心下好奇,左右两个动作虚晃一招,就抢过了侍灯手里的册子。 “小姐,你这是干什么呀!” 侍灯生着气,抱着胳膊就蹲在了沈云裳身边,嘴巴嘟的好像能挂个油壶。 这是一个话本子,里面讲的是一个贵族女子,处处碰壁,步步该灾的故事。 因为里面的贵女总是因为一些事情变得很惨,所以牵动着大家对她的关注,每每有新的话本子出来就被抢购一空。 整个笔法非常灰谐幽默搞笑,也难怪侍灯看的入迷,只是沈云裳看着看着,眉头就拧在了一起。 这是哪门子的贵女!明明就是她沈云裳! 就是她是云裳上一世在太师府的遭遇,不过因为这一世,她的重生改变了很多事情,所以有些出入,旁人也看不出来,但没有人会比她更了解她上一世过的是什么日子。 这个写话本子的先生,一定就在她身边! 沈云裳起身写了个条子,让侍灯找时间出去递给知书,她倒要看看这先生是何方神圣! 第168章 动乱前夕 让侍灯给知书递了消息后,沈云裳有意在府里待着不出门,这个时候离时疫爆发已经很近了,她得护住想护住的人,才能拯救外面的千万流民。 更何况,母亲身子好了,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沈云裳就时常窝在同心苑里陪母亲说话,上一世,她没有给母亲尽到的孝道,这一世她想悉数补上。 沈云裳正在做着荷包,突然侍灯冲进来,满眼焦急。 “小姐不好了,外面,城里闹时疫了!” 虽然早就有了准备,但消息彻底透露出来的时候,沈云裳还是心下一惊。 现下京城已经有了时疫,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流民涌入京城,到那时才算是真正的动乱。 她拿起自己缝制的荷包,里面早就放上了能治疗这次时疫的药材,她得赶紧给母亲和杨姨娘送些去。 至于父亲… 沈云裳重活一世才发现,父亲对她原来那么残忍,满心满眼都是瑶雪苑狐媚惑主的娘俩,她真是不想管他,凭他和苏姨娘在一起混着。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可他终究是她的父亲。 沈云裳给了侍灯几个荷包,让她分别送到沈秉文,瑶雪苑和几位哥哥那里。 这些东西她虽然提前很久就准备,毕竟也是数目不多,如果她真的突然拿出了大量的药材,反而会引得众人怀疑。 苏姨娘和沈云容摆弄着荷包,脸上露出几分讥笑。 “沈云裳可真是,都快被册为公主了,送来的荷包居然还是素麻料子,上面一点绣花都没有,真丑死了!” 沈云容说着,就把荷包往碳盆里一扔,火舌很快就把这小东西吞食殆尽。 “可不是,还是名门大家的嫡女,送的东西这么入不了眼。” 苏姨娘应和道,也把荷包扔进炭盆里。 沈云容下高兴,用手捏起一块桌上食盘里摆放的糕点,轻轻放入口中。 这糕点可是外面沁香斋所制,入口绵软,她近些日子颇为喜爱。 “姨娘,听说京中传进时疫来了,那病可骇人呢,得病的人满脸生疮,高热不退呢!” 苏姨娘手中做着针线,在给沈秉文缝制冬日里的皮帽,满不在乎。 “骇人就骇人,反正你生在太师府又伤不着你,怎么的?心疼外面那些贱命?” 沈云容想了想外面身着粗布麻衣,灰头土脸那些人,又想起来前些日子府里的下人推着粪车还跟她问好,她心里就泛起一阵恶心。 沈云裳正在同心苑叮嘱母亲, “这时疫来势汹汹,没事千万不要出门,每日三次,让府里的下人焚烧艾叶,挺一挺就过去了。” “小姐,小姐不好了,瑶雪苑里发时疫了!” 侍灯传话回来,整个人都有些慌张,她也听说了时疫的可怕,但是还没亲身经历过。 沈云裳倒是颇为淡定,上一世也是瑶雪苑先发了时疫,凭苏姨娘母子那不安分的劲头,发了时疫也是合情合理。 “侍灯,长宁阁有备好的帕子,你给府中下人发下去,要他们日日掩面出门,府中所有下人不得和瑶雪苑有接触,不得让她们出门,一应饭食递进去就不许拿出来。” 侍灯的头点的好像小鸡啄米,马上就回去办了。 沈云裳给他们布下任务,也拿了个帕子罩在脸上,没通知旁人,自己就出了门。 她得去找知书,告诉她快点建立医馆,再在京中设立施粥的粥棚和药棚,应该能救下不少人的姓名。 因为太师府离酒楼不远,沈云裳又心中着急,也就没叫人准备马车,没想到,在离酒楼几步路的地方,居然碰到了刚从烟雨楼出来的廉王。 廉王脸上还有女人的口脂印子,想必是喝了不少的酒,走路时身形有些晃动,眼睛也没有完全睁开。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了上一次在酒楼里发生的事情,沈云山不想和廉王打照面,想从一旁吁回过去,却没想到,一下子就被他发现。 廉王一个拳头打在墙上,直将沈云裳圈在怀里,桃花眼里是满满的情欲。 “沈云裳,你说从前我怎么就没觉得你这么好看呢,你不知道,你可是时时刻刻都在撩拨着本王的心弦呢!” 他满嘴的酒气就这么喷薄到了沈云裳的脸上,沈云裳想把他推开,却没有那么多的力气。 不过她的挣扎好像更让廉王兴奋,仰起头大笑几声。 “今日,温平江他不在这,我倒是要看看谁能救得了你!” 说着,对着她的樱唇就要亲下去。 沈云裳满脸厌恶,眉头都皱成了个疙瘩,大喊一声 “且慢!” 廉王果然停下来等她。 “太师府里有人染了时疫,我这身上也不干净,廉王殿下,要是不怕满脸生疮,浑身高热…” 沈云裳话刚说了一半,廉王就抬脚离了她八丈远。 一双眼神警戒的对她上下打量,随即,嘴角绽放出一抹邪魅的笑容。 “哦~你这小东西,居然敢框本王!” 沈云裳也不跟他客气,拔腿就跑,这里离知书的酒楼近,只要去了酒楼,也算是安全了。 正巧,秦有提着一包东西正准备出门,沈云裳一个箭步就窜到了他身后,死死拉着他的袖子不松开。 秦有一看这人是沈云裳,下意识就抬手把她护在身后。 毕竟他现在的成绩和生活,都是沈云裳给他的,不管沈云裳是对是错,他都会忠心于她。 廉王见状,嘴角的邪意更盛。 “不过是个酒楼小厮,也胆敢挡本王的路!” 秦有却没有被这股气势吓到,而是以一种不弱于他的自信说道。 “在下秦有,见过廉王殿下!” 虽然衣衫褴褛破旧,但秦有的表现却不卑不亢,似乎从不觉得自己会比不上皇亲贵胄。 廉王听到他的名号也是颇为震惊。 他部署的手下提到过,近日京中有一叫秦有的人颇为有名头。 此人一掷千金,对待朋友更是两肋插刀,因故京中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都愿与他结交,大家背地里还给他起了个名号,千友居士。 第169章 千友居士 “你就是千友居士秦有?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正好本王闲来无事,倒想见识见识你的本领。” 秦有听后一笑,抬了抬手中提着的东西。 “倒是不巧,我这正好有东西要送,今日怕是没空。” “没空?还没有什么人敢拒绝本王,我看你这是找死!” 秦友也不怕他,反而脸上挂上了几分挑衅意味。 “廉王殿下,这话说的倒是有趣,我可是良民,在街上没偷没抢,只是送个东西,怎么就犯了死罪了?况且这街上并非你我二人,亦有我身后的沈家小姐作证,若我今日真是伤了残了,想必对廉王不会有什么有利的影响。” 廉王的面色又阴沉了几分,他在朝中接连被打压,如今,太子独挡一面,更是不让他谈论重要的政务,他只得日日去绿梅那里买醉,若是娶不到沈云裳,他可一点胜算都没有了! 他本想着慢慢吸引云裳,毕竟二人之间也是相识。 但是上一次在酒楼里,他见到沈云裳和平王那般暧昧,实在心中不忿。 突然,他好像想到什么一般,目光又深深地瞧了沈云裳一眼,转身就走。 廉王走了,沈云裳也算放了心,在秦有身后,止不住抚着胸口舒气。 “主人,您没什么事吧?” 秦有回过身,想看看沈云裳身上有没有什么伤口,却又害怕行为僭越,只是用关切的目光看着她,不敢有半分越矩。 “没事,今日之事倒是要多谢你,你是要去哪里送东西啊?” 沈云裳不过随口一问,秦有却红了脸。 “我听说太师府里好像有了时疫,想着去送些药材。” 秦有的眼神左右乱瞟,就是不敢看沈云裳,两只通红的耳朵,却将他的心思卖得一干二净。 沈云裳感觉有些好笑,又突然想起了侍灯,现在她不仅要面对太师府的阴谋诡计,还要面对宫里那些人的算计,侍灯跟着她,实在不算安全。 他又上下打量了秦有一番,当初虽然是她让知书照顾秦有,可根据知书后来的消息,秦有此人能力出众,知书也让他在酒楼里做管事,可以说,他们的身份不相上下。 但秦友却仍旧一身粗布麻衣,不好名利金银,又忠心耿耿,有胆有谋,也算是她手里的一匹良将。 “我记得在京城有三处产业,一处酒楼,一处首饰铺子,还有一处药材铺子?” “是,不过知书高瞻远瞩,又盘下了一个布庄和当铺,她说了,这些铺子所有的银钱营收都尽着小姐使用,小姐大可放心。” 沈云裳点点头,她对知书还是放心的,一连两世,知书在她身边都老实本分,哪怕是让她出来经商也毫无怨言,她心里也是存了几分感激。 “太师府里的药材是够用的,我有些事情要同你和知书说,咱们进去说话。” 在酒楼的最高处,知书专门给沈云裳留了一层,等她来这里的时候可以吃酒,小住,只是沈云裳一直没有什么时间,还是第一次来。 刚一落座,知书就命人传上了沈云裳爱吃的酒菜,她的口味知书一直记在心里。 “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们说这几个铺子的事。这几个铺子所用的可是同一名号?” 知书默默往沈云裳盘子里夹了块烧鹅。 “是同一名号,皆名远扬,取声名远扬之意。” “不错,既然都是同一名号,那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现在京中发了时疫,想必不日就会传染给更多人,之前我让你们搭建施粥的棚子和药棚,恐怕是不太够用,到时候要你们以远洋的名义,再去开设粥棚,到时候酒楼和商铺全部关门,全部用来施药。” 知书表示知道了,虽然她不会违背沈云裳的意思,但是心中总有不解。 沈云裳看着她疑惑的眼神,明白她的困惑。 这些铺子本来就不指着平民百姓赚钱,此时行此举,虽然有了道义,却也赔了许多,很容易在这个时候被同行打压,不利于以后的发展。 但是,沈云裳不仅要这几个铺子声名远扬,还要她本人散播出去,一个爱民如子的名声。 到时候整个京城人人都知道有她这么一个活菩萨在,她骤然被派去和亲,也会引起民众不满。 民似水,君似舟,民贵君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到时候皇上就算迫于民间的压力,也会不得不放弃让她和亲。 这是她第一次对抗皇权,恐怕以后还要少不了被皇上针对。 “我要你们在时疫期间被大家牢牢记住,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京中有几家名为远洋的铺子最是道义,也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些铺子都是我沈云裳开的。” 知书看了看秦有,秦有的关系网已经非常密集,且不说之前在宫中结识的太医,就是有很多人奔着他的名声投奔于他,他手底下已经有了百十来号江湖人士,这种事情对他来说小菜一碟。 要紧的事情布置完了,沈云裳的目光又变得柔和。 “秦有,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待时疫结束了,那间当铺和药铺都由你经管,再择个吉祥日子,你就和侍灯成亲吧。” 秦有猛然抬起头,看向沈云裳的眼睛都放大了。 “真的吗?我们的事,主人你都知道了,我就是怕委屈了侍灯,她自小跟在主人身边,锦衣玉食,我总想着再博个更好的前程再娶她。” 秦有的脸又变得通红,他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以掩饰现在滑稽的样子。 他跟侍灯一直有书信的往来,却怕坏了她的名声,从不敢表露心迹,只想等能够给她更好的生活时再娶她,没想到先被沈云裳提出来了。 “我知道你的能力不俗,到时候我会以抚玉郡主的身份认下侍灯做妹妹,那两间铺子给她做嫁妆,到时候你们夫妻俩好好打理,不说能大富大贵,也算是能做到一辈子吃穿不愁。” 秦有激动得直接跪下给沈云裳磕了一个响头。 第170章 时疫开始 果不其然,时疫像龙卷风一样席卷到了京城,大批难民涌入京城,在街道上垫个草席就当住所。 现下正值初冬,他们衣衫单薄,就算侥幸能撑过时疫,怕也会被寒风冻死,实在命苦。 现下人人自危,朝堂上也颇为慌乱。 “启禀圣上,臣以为,难民全都涌入京城,不过是想要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去处,那不如由朝廷出面,建些个临时住所,几人住一间,能活过这个冬天即可。” “这话说起来容易,如今八弟去西北平乱,传了军报来,各个部落果然互为犄角,虽说战事未起,粮草也得时刻准备着,这也要钱,那也要钱,国库哪里有那么多银子用!” 太子刚处理完雍王贪腐一案,虽然他贪的银子有上千万两之多,可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未免还是有些杯水车薪。 况且,也不能一味的将银子全花出去,总要留一些,以备后患。 刚才发话的大臣不说话了。 西北边关是一处极其险要之地,一但被敌方攻破,很容易就被他们长驱直入,直捣京城。 可京中流民数量日益增多,放之不管,就会饿殍遍地,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国之根本亦会被动摇。 这两件事情旗鼓相当,谁也不敢担保自己能付得起责任。 顿时,朝中一片寂静,谁也不敢当那先出头的人。 太子倒是心生一计,只是这事牵连官员众多,若不是他在京中一枝独秀,怕也是不敢提。 “父皇,儿臣倒有一法子。” 闻言,皇上紧皱的眉头,一下子就舒展开了,神色颇为急切。 “快说!”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办法,还有说办法的人,太子是他从小在身边带大,多少有几分治国的谋略,再加上刚立过功,想出的办法,必定有过人之处。 “既然朝廷没银子,那用现成的不就是了。” 太子一句话说得大家一头雾水,正为这事发愁呢,上哪去找现成的。 太子环视了一周,故意卖了个单子,吊起了所有人的胃口。 “我们凑银子是为了给百姓建住所,既然没有银子,我们直接给住所不就成了。诸位大人,想必家中一定会有几个用不上的院子吧。” 这话一出,大家就都明白了。 太子这是想损人利己,用他们的房子,在皇帝那里搏贤良的名声呢!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 且不说他们家中有多少珍奇异宝,若他们早就有拿出来解国家之困的想法,也不会一个两个在这儿愁眉不展了。 众大臣心中的算盘都被打烂了,在这殿上就是不肯说一个字。 要他们出银子,倒不如直接叫那些难民去死。 皇上的想法却和他们不同,他看着面前颇为自信的太子,心中思绪翻飞。 太子是他最大的儿子,他日日带在身边教导,传授他帝王之术。待成年便封为太子,地位之稳固,无人能及。 只是如今他居然在店上明目张胆的提出这么费力不讨好的策略。 虽然确实能解一时之困,长久来看却是失去了众大臣的心,只要有其他皇子与他相较,他很难不落下风。 皇上又看了看整个殿上只有太子这一个儿子,才突然惊觉,如今朝野之上竟无人能牵制太子,也难怪他会有恃无恐了。 皇上刚想答应,太监总管就伏在皇上耳畔嘀咕了几句,顿时让皇上豁然开朗,愁眉尽展。 “方才朕得了一个好消息,这京中的流民有了去处,一个姓秦的商户,用自己的全部银钱,安置了流民,不仅如此,还开设了粥棚,药棚,减缓了朝廷的绝大部分压力,实在是国之幸事啊!” 皇上喜悦尽显在脸上,众大臣也都松了一口气,那些人终于不用去他们的家里了,纷纷应和道。 “国之幸矣!” 只有太子分外尴尬,他出的主意得罪了一众大臣不说,还没在皇上面前卖上好,实在是有些里外不是人。 “朕要见一见那姓秦的商户,明日上朝之时,宣他一起来进谏,朕倒要看看,如此心系国家之人是个什么样子。” 退朝后,太子正走在回东宫的路上,就被一个大臣急急叫住。 太子一瞧,正是当今的新科状元,张远景。 他方才一直在朝上不声不响,太子也没想到,居然会是他叫住自己。 “太子殿下糊涂啊!” 张远景第一句话就得罪了太子,他自然知道方才得罪了不少大臣,可也不愿听一个臣子说教。 他脸色有些阴沉,看着张远景的眼神也不怀好意。 “你叫住本太子就是为了说这个的?” 张元景知道太子是误会了他,他也是故意这样做的。 能做一国之太子,手下的谋士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他若是想背靠太子这棵大树,就得让他有特别的印象。 见太子恼怒,张远景躬身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息怒,微臣没有责怪太子殿下的意思,而是想给太子指一条明路。” 口气不小。 太子上下打量着他,虽说是新科状元,可身上总有一股穷酸之气,文采倒是不错,只是周身的气质,实在不是他看得上的。 不过……他现在得罪的人已经太多了,能拉拢一个是一个,面对这种情况倒也还能忍忍。 “既然如此,有什么事情就去宫里说吧,在这不方便。” 说完,太子转身就走,留下张远景一脸兴奋。 太子乃是未来储君,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能去到太子的东宫,看来只要能出一个好计谋,在太子手底下做事不算什么难事。 这边,秦有也收到了明日入宫面圣的消息,心脏止不住一阵狂跳。 “知书,这些事都是你来办的,本应你去面胜,怎么会是我去?” 沈云裳淡淡喝了口茶,开口道。 “是我的主意,我只跟他们说这些都是秦姓老板所为,知书毕竟在我手底下做过事,朝廷上认识她的官员不在少数,你去了反而更好讲条件。” 秦有点点头,一幅身挑重担的样子。 第171章 秦有面见皇上 “主子放心,这事我一定办好!” 第二日,秦有早早便起来收拾的干干净净,他毕竟是一介平民百姓,只是侯府家管事儿的儿子,得见天颜,心中难免有些紧张。 “吾皇万岁,千秋万代!” 秦有跟着其他人一起叩了头,就被皇上单独叫了出来。 “你就是秦有?” “是!草民秦有叩见皇上!” 秦有又在地上叩了个头。 士农工商,他现在是以商人的身份见皇上,自然不敢无一丝不恭敬。 皇上点点头,心中还算满意,又开始上下打量起秦有的穿着。 商人重利,秦有却是一副粗布麻衣的装扮,连束发的簪子也是普通的木簪,如果他不说,倒是看不出是个商人。 “大胆!你可知欺君之罪是什么后果!” 秦有虽然紧张,却也不是懦弱莽夫,眼睛打了个转儿就知道了皇上为什么斥责他。 “回皇上,实在不是草民欺君,草民能创办这么大的产业,背后自然有贵人相助,只是那人不愿透露身份,这才事事让草民出面,其次,南玉国商户地位低下,草民想着天子处事自有他的道理,草民不敢僭越,这才以粗布麻衣见圣。” 皇上倒是没想到他背后还有一个人,不过既然那人不愿露面,他也不强求。 “你和你背后那人倒是颇为恭敬,心系国家。” “主人常说,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皇上的烦恼就是他的烦恼,故而在国家有难之时倾囊相助,现下他琐事繁多,想必皇上忧心之事也多,他说待时疫过去,他自然会来面见圣上。”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竟让皇上对他背后那人起了好奇。 “皇上,此人言行无状,真是猖狂至极!” 一位言官御史出来就职责秦有不懂规矩,还装模作样往书上划拉几笔。 秦有只恭敬立在下面,并不吭声。 能坐在九五至尊宝座上的,哪个不是疑心的,他刚才一番慷慨陈词,太过激昂,若此时因为几句试探就变得慌乱,反而会显得他刚才说的一切都是假的。 现在皇上有求于他们,不会不处理这事,只要他默不作声就不会被动。 果不其然,不过少倾,皇上就斥责了那位言官御史。 “既然他满心为朝廷,总要赏赐些什么,处庙堂之高,则忧其民,不如让他入宫来做个小官。” “回禀皇上,草民背后那人没有做官的心思,他说若皇上想赏些什么,不如就封我们为皇商,年年给京中奉上贡品,也算了了他一番忠心。” 皇商不过是个名头,通常,产品质量好的才能给皇家供货,是为皇商,实际上与旁的商人也没有什么不同。 商户果然是商户,不仅重利,还沽名钓誉。 一时间众大臣对秦有嗤之以鼻。 他们自诩文人风骨,视金钱如粪土,自然看不上这种行径,同时他们对秦有的戒备心也降下来了。 这样一个目光短浅的商户,就算给他再大大的官职,也翻不出浪花。 “回皇上,草民身后那人姓沈,还望皇上能给个恩赐。” 这事简单,皇上直接大笔一挥,饱蘸墨汁,写了一副圣旨。 特许沈家,远洋创办之人,为皇商,念其一片忠心,入京则无需要缴纳关税,可享受五品官员之待遇。 写完后,皇上身边的掌事太监拿起来宣读了圣旨,又是引得下面一片哗然。 南玉国商人身份低下,平日不得卓丝绸驾车马,如今有了皇上这道圣旨,不论是声誉也有了,做生意更为方便了,更是有了高人一等的待遇。 这圣纸上写的三份特权,无一不是皇家恩典。 秦有拿到圣旨,知道自己的差事办好了,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不住谢恩。 沈云裳近几日都住在酒楼里,沈秉文每日都忙的焦头烂额,倒是也没发现她不在府中。 秦有拿着圣旨回了酒楼,把圣旨往桌上一放,就自顾自的喝茶。 知书拿起来一看,止不住的称赞。 “就差事办的真是不错!以后咱们就是皇商了,在这京城里做生意,再没人能跟咱们相比。” 知书把圣旨抱在怀里,整个人止不住的高兴。 这次听了小姐的话,赔了不少,只要有了这圣旨,不出半年,远洋就会成为京中商户之首! 沈云裳也十分高兴,手中拿着一杯茶,慢慢的品,招手向知书要来了圣旨,反复查看。 她要圣旨,可不仅是为了这表面上的用处。 只要她做了皇商,就算日后被册为公主,皇上也无法让她去和亲。 朝令夕改,可不是国主能做的。 南玉国的第一场冬雪悄然而至。 在远洋的帮助下,村里的流民十成有七成都保住了性命。 沈云裳给的方子虽然不能预防,但在治疗方面却有奇效,而且可以保证数月不再复发,有很多人都找了活计,靠着卖力气养活自己。 看着街上人声鼎沸的景象,沈云裳心里也颇有几分安定。 这一世救了这么多人,也算是还了上一世的功德。 虽然刚下过雪,却是晴好的天,沈云裳刚想着下车走一走,就被一堆人围了起来。 “活菩萨!活菩萨!” “这是我们自己做的饼,菩萨收下吧!” 沈云裳没想到大家会这么热情,虽然这一个月内她常常泡在酒楼里帮着施粥,却也没想过会得到这么多的爱戴,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突然跌进一个坚硬冰冷的怀抱,沈云裳腾空而起,不过三两下就离了那群人,落进了酒楼的雅间。 平王剿匪归来的事她已经得了消息,只是没想到会在今日就见到他。 “你们不是明日才入京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沈云裳上手摸了摸平王嘴角的胡茬,他人清瘦了许多,不修边幅却也没挡住他容貌的英俊。 平王此时想上去抱抱沈云裳,却又没有了刚才那股勇气,只能低着头,半天才吐出一句如蚊子般的声音。 “想你了,就先用轻功跑回来了。” 第172章 平王回京 沈云裳心下一惊,大军驻扎在京城数十里开外,纵使他轻功超绝,跑这么一趟也是早已筋疲力尽了。 沈云裳看他的眼神有些心疼,面前这个男人憔悴成这个样子,只是为了见她一面,她何德何能。 “我只能用个膳,还要赶回去,父皇派使官去迎了,估计晚上到,我不回去不好。” 沈云裳点点头,传知书进来点了几道小菜,就上手去解平王身上的甲胄。 平王身上的甲胄是用玄铁打造,一片片缝制在布上,现在天气寒冷,铠甲又重又冷。 平王还从没被女子这样近过身,下意识往后一躲,随即脸又烧红起来。 “我自己来吧,平日里身边倒是没有女子做这些,还有些不习惯。” 平王三两下解开甲胄,扔在一旁,露出了身上的墨色里衣。 虽然颜色很深,但在晴好的阳光下,也能看出来有些不一样。 况且沈云裳学医后对相关气味有些敏感,能闻到一丝飘忽的血味,她眉头一皱,慌忙地查看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果然,平王的背上有一处刀口。 虽然不深,却长得很,从脖颈处延伸到腰际,有被处理过的痕迹,丝丝往外渗着血。 想必是用轻功跑了太久,把伤口挣开了。 平王见到沈云裳眼底的心疼,语气也软了几分。 “不过是小伤,无事的。” 沈云裳没有说话,命人取了之前秋猎时皇上赏的药,轻轻撒在平王的伤口上。 她知道,他是要展翅高飞的鹰,这样的伤口,等靖王回来后怕是要更多,她不能因为儿女情长就成为他的阻碍。 靖王为人毒辣,无所不用其极,令人闻风丧胆,平王无论是依附太子还是自己起了夺嫡的心思,都不会好过。 沈云裳下手极轻,平王的身体还是不受控制地抽动了几下。 这样长的伤口,谁会不疼呢。 帮平王重新处理了,沈云裳才坐在他面前。 “这伤许是太子派人弄的,沈大人位高权重,他怕我动了娶你的心思,以廉王目前在朝中的势力,他不会接触到大军回京的消息和路线,加上太子之前的屡屡试探,恐怕这次是给我的警告。” 沈云裳看着面前的一桌子菜,食之无味。 现在皇位之争已经变得十分激烈,估计在靖王回京之前,太子就会想办法除掉廉王。 以他的性格会让平王去做先锋,借刀杀人,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平王日后的路怕是难走。 平王知道她的顾虑,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不用太担心我,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平王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戒指,这戒指圆润细腻,中间好似有一个一个的圆珠挤在一起,勾勒出一副水墨山水。 “这是?” 沈云裳有些疑惑,这戒指触手冰凉,看着又有些奇特,她还从没在南域国见过这样的东西。 “这是玛瑙,而且品相不太好,不过我瞧着倒是颇有意境,想着你可能会喜欢,就买了一个带回来。” 沈云商把这枚玛瑙戒指放在手心上瞧了又瞧。 她的首饰多是金玉,倒还真没听说过玛瑙。 今日一见,这玛瑙也算美丽。 “玛瑙你可能没听说过,红玉髓你应该就知道了,红玉髓是玛瑙中的精品,只是不好得,你若喜欢,日后我定帮你寻来。” 沈云裳心下欢喜,慢慢把手掌合上,收下了玛瑙。 平王瞧着也高兴,又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已经过了午时,我该回去了,明日就算我入京,恐怕也不能像今天这样与你相见,不过我听说过几日父皇要办家宴,到时候就能再见面了。” “可是你还一口都没吃呢。” 沈云裳有些忧心,他来去各要半日,本身就有伤,又没吃饭,这可怎么扛得住。 哪知平王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突然嘴角扯出一抹灿烂的笑容,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无妨,我已经看了你许久,云裳秀色可餐,我这肚子呀,都吃撑了呢。” 说完,几下足尖点地,身影就消失在了沈云裳的视线里。 沈云裳又仔细看了看手中的玛瑙戒指,心中一阵温暖,随即便传上了知书。 “你找人模仿着这戒指的样子,做上几百件,放在店里卖。” 她感动归感动,这戒指在京中不常见,万一别人以此推断出她和平王私下有联系,那岂不是送上门的把柄,对于他们现在这样的情况实在是不安全。 到时候京中人人都有这戒指,那她这一枚也不过普普通通罢了。 晚上回了太师府,果然就瞧见了宫里送来的帖子。 “平王大军班师回朝,实乃普天之幸事,三日后宴请诸位亲贵于清音阁一叙。” 明眼人都看出来,皇上宴请,醉翁之意不在酒。 前些日子,京中只有廉王和太子两位皇子,廉王没什么重要官职,又没立功,太子颇为得意。 皇上这次不仅是要为平王接风洗尘,还是要给平王无上的恩宠,这样他才能与太子互相牵制,不会有谁过于突出。 帝王之术,亦是权衡之术,等到靖王回京,估计京中皇子的势力就要重新划分了。 翌日一早。 “小姐,你别睡了。今日平王回京,正在游街呢,真是好不威风,你快去看看呀!” 沈云裳正在踏上睡的昏昏沉沉,就被侍灯摇起来。 他们的事情沈云裳还没有告诉侍灯,现在大局未定,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险。 不过还好侍灯性子,就爱凑热闹,这才没叫她错过平王的游街。 简单挽了个发髻,披了件斗篷,沈云裳就挤在门口看。 平王回京,来看的人倒是不少,堵的人山人海。 沈云裳要踮起脚尖才能越过前面那人看到路上的情况。 远远的,就见一直队伍乌泱泱的过来,领头那人,身着一身玄色甲胄,胯下骑着一匹红棕烈马,脸上带着自信又亲切的笑容。 昨日被血浸了的衣衫已经换上了御赐的马褂。 实在是少年将军,威风难挡。 第173章 做平王妃 平王本是漫无目的的瞧着,当视线转移到沈云裳这里时,整个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沈云裳心中正高兴着,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小姐果然美艳不可方物,连平王都对小姐笑得更加灿烂了。” 说话的是沈云容身边的挽春,她正扶着沈云容看游街,顺带拍马屁。 沈云容心里高兴,回头看了一眼,余光正好看到转身想回府的沈云裳。 她蹬噔噔几步就跟着沈云裳进了太师府的院子。 “我决定了,太子让给你好了,我要做平王妃。” 沈云裳有些哭笑不得,她太子之间又没什么,怎么这话到沈云容的嘴边倒好像是她让的。 沈云裳刚才本来困倦非常,听她这么一讲到有了些精神。 “你说选谁就选谁?那我偏也要做平王妃,只能各凭本领喽。” 沈云容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这个沈云裳怎么什么都要跟她抢,她不过一具身体总不能嫁给好几个皇子吧。 秋猎的时候她心仪太子,沈云裳就抢了她的,虽然给了她机会,让她在太子面前跳舞,但从那以后,太子再也没和她说过话,她还在行宫被皇后娘娘折辱,她不相信这里面有沈云裳的算计。 现在平王立了军功回来,本身就丰神俊朗,又英勇无比,年纪轻轻已经是亲王,和太子殿下兄弟情深。 怎么看都是前途无量。 沈云裳倒好,又要和她来抢平王殿下,恐怕她并不是属意于某一位殿下,就是想抢她的东西罢了! 她有些咬牙切齿,眼中的愤怒夺眶而出。 “沈云裳,你别不识好歹,让你嫁给太子已经算是你高攀了,现在又想勾搭平王,我不会让你如意的!” 沈云容说完,扭着头就往瑶雪苑走,沈云裳轻笑几声,领着侍灯回了长宁阁。 他们本是姐妹间的小打小闹,就不想刚才那一番话,被过来寻沈秉文的太子听见了。 不管是玩笑还是真心话,沈云裳既然已经起了做平王妃的心思,那他更要快些娶她到东宫来才行。 他打定了主意,只要年后,皇上不派她去和亲,他马上就向太师府提亲。 凭他的身份地位,沈秉文就算再位高权重,也不过是人臣,他不信会不嫁。 两日后。 今日就是宫里举办宴会的日子,清音阁是一处听戏的院落,因已经入了冬,去阁内办宴会可以不用沾染寒气,故而冬日的宴会多在此处举办。 沈云裳早早就起来梳妆打扮,站在那里任凭侍灯在她身上穿金戴银。 “小姐现在可不像从前了,从前稍微鲜艳点的衣服都不穿,日日素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太师府没银子买布呢。” 沈云裳看着铜镜中,身着桃红撒花袄,下着百花曳地裙,头上簪着点翠头饰的她。 一身鲜艳颜色衬的她俏皮可爱,又贵气逼人,也算是符合她扶玉郡主和皇上宠臣的身份了。 侍灯又拿过来一件浅紫色斗篷,嵌了白色狐狸领,斗篷是经过加热熏香的,松软舒适,又隐隐透出几分甜美香气。 纯白毛色的狐狸难得,即便是在宫中,也只有受宠的或者高位女子才能用白色狐狸做领,侍灯止不住替自己家主子高兴。 沈云裳披着斗篷,反复看了镜中的自己。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倒是没失了身份。 扶着侍灯的手,出门上了马车,却发现沈云容也在。 “妹妹也收到宫里的请帖了?” 沈云裳又看了眼四周,确保这是她平日常坐的马车,这才出口询问。 “是爹爹让我来的,姐姐之前在秋猎的时候能够引荐我一次,想必现在就能引荐我第二次吧。” 沈云容言语里没半分敬意,好似沈云裳帮她就是应该的。 经过几次交手,沈云裳只觉得这个妹妹傻得可以,便拱起了一副笑眯眯的嘴脸。 “即便是我愿意引荐妹妹,妹妹也不该上这辆马车呀,这辆马车可是皇家专用的马车,如果到时候被别人发现妹妹僭越,对皇室不敬可怎么好。” 沈云容听出来沈云裳这是不愿意带着她,手在袖子下面死死的抓住马车,生怕沈云裳给她赶下去,然后理直气壮的说。 “你不过是顺便带我去一趟,怎么就会不敬!这可是爹爹的意思,你要是不想带我去,信不信我去告诉爹爹!” 见沈云容拿沈秉文来压她,沈云裳心中又是一阵好笑。 带着她也不是不行,宴会上官眷众多,想必她也不敢惹什么幺蛾子,更何况她还打算撮合太子和沈云容,现在事还没成,确实可以带着。 “那便走吧。” 沈云容见沈云裳妥协,还以为是她怕了沈秉文,心中止不住得意。 上去抓住了沈云裳的手腕,好像生怕她跑掉,又扬着嗓子对外面的车夫喊了一句,“走吧!” 马车行驶在砖地上,轻微有些晃动,沈云裳自顾自拿了本书在读。 经历了上一世的教训,她越发意识到了读书的重要性,小到家庭争斗,大到治国策论,都能从书中得到相应的解决办法,有事没事手里总会拿本书读。 沈云容心里嗤笑了一声,有什么好装的! 随即就在心里畅想,在这次宴会中她将如何大展风采。 上一次她当着皇上和太子的面跳了舞,想必这二位会对她有些印象,这次要是再让她跳舞,岂不就离皇妃之路不远了! 太师府本就离皇宫不远,马车晃悠了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沈云裳率先打开帘子,下了车。 门口已经停了许多马车,看来已经有许多官家小姐进宫了,她也没打算怎么照顾沈云容,抬脚就要入宫。 “喂,你等等我呀,你常来皇宫,我可不常来,我可是第一次入宫,你得让我紧紧跟着,要不然丢了怎么办!” 沈云容为了叫住沈云裳,这一声嗓门不小,引来了皇宫门口众多人频频侧目。 沈云裳转过头,怒视着沈云容,此刻只觉得脸都要被丢到八里开外去了。 第174章 宫门口 “云容妹妹少说些话,没有人会把你当哑巴。” 沈云裳本就不想带着沈云容,没想到她居然还这么不老实,一时生气说话就重了些。 “我当是谁说话这么夹枪带棒的,原来是郡主,果然郡主身份高贵,不是我们这些寻常女子可比拟的。” 曹春书刚下马车,就见沈云裳和沈云容在此地争执,赶忙凑过来看热闹。 这一番话引的附近的贵女纷纷侧目看向沈云赏。 她们虽然也出身名门,总归是不如沈云商有身家,但若沈云裳真是个处处讥讽,常常挑衅的小人,她们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本来只是她和沈云容之间的事,曹春书来者不善,就别怪她不客气! 沈云裳用手扶了扶头上的六尾金凤步摇。 步摇这东西可不是谁都能带的,特别是金凤步摇。 只有皇后才可带九尾金凤,其余高位妃嫔和公主郡主才可佩戴六尾金凤,至于位分不高的妃嫔和普通世家的小姐,就只能佩戴三尾金凤。 沈云裳此举就是在暗示曹春书,他们私下的恩怨若是拿到皇宫明面上来说就是僭越了,提醒她管好自己的嘴巴。 “咱们这些人呐,身似浮萍,什么好了坏了,身份高了低了,都是皇上赏的,云裳不过深受皇恩,实在不敢以此作威作福。” 沈云裳这话就是在提醒曹春书,她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给的,若是曹春书不满,可以自己去找皇上。 一时间其他贵女纷纷点头,云裳说的有道理,她们这些女子的命运哪能是自己决定的,曹春书这话是说的有些牵强赴会了些。 “姐姐说的是,姐姐是嫡女,又是郡主,言语上提点妹妹几句,妹妹心中是很感激的。” 沈云容眼见火就要被沈云裳熄掉,赶紧跑过来做出一副委屈样子。 她们与沈云裳不相识,可沈云容是在府里日日与沈云裳相伴的,如今她这样委屈求全,难道沈云裳真是猖狂无度? 沈云裳有些后悔,她知道沈云容惯会给她找麻烦,还偏带她出来。 不过她只要一想,以后沈云容和太子两人相互折磨,心中就有一股畅快之意。 “妹妹若是真感激,又怎么会这么委屈呢?怕不是做戏给大家看,让别人以为我们姐妹不合吧!” 沈云裳反将一军,倒让沈云容乱了阵脚。 “没……没有啊,我就是看姐姐被大家针对。来替姐姐解释解释罢了。” “我听说前些日子时疫,是沈二小姐日日在外面救济灾民,这样的人应当不会让姐妹受委屈吧。” 郑婉萍忍不住站出来说了句话,马上就被郑婉莹扯着袖子领走了。 “你傻呀,居然帮她说话!原本你和她交好,我不说什么,但是她居然算计了惠妃娘娘,你居然还和她往来,真是吃里扒外!” 沈云裳看着被郑婉莹压的死死的郑婉萍,心中不免有些叹息。 本来是一个那样好的女孩,在家里面过的事事不如意,等嫁到廉王府,又要面对那么多莺莺燕燕,实在是有些可怜。 那些贵女听见郑婉萍这么说,纷纷也想起来自己近些日子听到的传言,若沈云裳真像传言中那样,那实在是一个大德大能之人,沈云容摆出这副做作样子是为了什么,真是得好好想想。 “沈四小姐言语之中楚楚可怜,对沈二小姐又暗含锋芒,怕不会是见人人称颂二小姐,故意泼脏水吧。” 有个人看不下去,站出来说了几句。 沈云容一看,正是之前跳舞,有些异域长相的李氏。 一下子,沈云容成了众矢之地,她那些在家里惯用的伎俩,放在这里不好用了。 大家都是嫡出贵女,自然看不上那小门小户的做派,连带着对沈云容也带了几分轻视。 “诸位怎么都在门口站着不进去啊?” 一个男声传来,是太子殿下。 大家纷纷跪下行礼。 有人在门口僵持不下,此事直接禀报皇上,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守门的侍卫就派人去了东宫。 本来太子是不想管这事的,结果听说沈云裳身涉其中,那他怎么也要过来看看。 “云裳,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听到太子对沈云裳的称呼,纷纷心中大骇。 们称呼沈云裳都称为沈二小姐或者扶玉郡主,直接去掉姓称呼其名,得是关系亲近的人才能做到。 瞧太子这自然而然的样子,看来和沈云裳的关系非同一般。 众人又联想到,沈云裳飞快的晋升,不过才做了半年的县主,又受封了郡主,隐隐还有加封的迹象。 该不会皇上属意她做太子妃吧? 若日后沈云裳真是太子妃,今日偏袒沈云容之人,怕都没什么好日子过。 一时间纷纷向沈云裳倒戈。 “太子殿下,不过是前些日子时疫盛行,姐妹们不敢出门,许久未见,这才在宫门口畅谈几句,没什么大事。” 曹春书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听沈云裳这么说才算放下心来,看来沈云裳这次不打算追究。 太子环视了一圈,见许多人都在窃窃私语,好像误会了他和沈云裳的关系,心下有些高兴。 若是大家都误会了他和沈云裳的关系,回去必定会以此为谈资,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去向皇上请命,求娶沈云裳。 若是皇上想让沈云裳去和亲,他也可以说是外面人的讹传,反正对他的太子之位不会有太大影响。 想到这里,他裂开嘴,笑得灿烂。 “原是这样,我方才在里面左等右等,不见云裳妹妹,还以为是被什么事耽搁了。若以后云裳妹妹遇到什么难处,尽可来东宫找本宫,本宫定然不会叫云裳妹妹受委屈。” 太子这话实在是把两人的关系说的过于暧昧,就连沈云裳也听出来他的弦外之意。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云裳实在不敢攀亲,多谢殿下好意,日后称云裳为沈小姐就好。” 哪知她这么一说,沈云容却着急了。 第175章 得罪人 “姐姐,你就不要辜负太子殿下的好意了,母亲,她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论起来,咱们是有亲的。” 沈云裳不想和太子有关系,沈云容可是求之不得,她可不能让沈云商断送了她以后的前程。 太子的母亲是惠妃,可惠妃只是他的庶母,真要论起来,皇后才是国母,才是他的母亲,确实和沈云裳有亲,但这话由沈云容说出来就不对劲了。 沈云容是庶女,就算她要管主母叫一声母亲,终究也只是名分上的母亲,戒不了世家大族的力。 若她向身份比她低的人这样说可以,可她向太子殿下这样说,那便是实打实的攀附了。 “我还以为沈家女儿都像二小姐这样高风亮节,亲近可人,到不想四小姐,果然心中有算计,看来刚才那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也是四小姐装出来的了。” 说这话的还是李氏,她母亲是异域女子,为人直爽,他受母亲感染也有几分直爽性子。 “什么样子?” 太子刚才确实是听侍卫说有人在争执,本想过来替沈云裳出头,却不想她说什么事都没有。 现在有人愿意把刚才的事情拿出来再说一遍,他出头的机会也算是来了。 在太子殿下面前传消息的机会,曹春书怎么会放手给李氏,看来太子殿下对这件事情很感兴趣,那就是谁说谁立功,曹春书嘴快马上就接了一句。 “方才是沈四小姐叫住郡主说她没来过皇宫要郡主带路,后来不知怎么的,说了什么,沈四小姐就委屈起来,不免让人联想到是郡主欺负了她,这才惹得大家在门口议论纷纷。” 沈云裳看了一眼曹春书,这人可真是七窍玲珑心,懂得随机应变。 明明刚才还帮着沈云容说话,这一会儿就偏倒向了沈云裳,说事情的时候,还避重就轻,把沈云裳呵斥沈云容那段给去掉了。 这是在向沈云裳投诚呢。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云裳你受委屈了,今日我定要问个清楚!” 太子摆出了一副,这事他追查到底的样子,环视了一周,看到大家对他和沈云裳来回打量的眼神里充满了探究,心下知道事情已经成了,便对沈云容质问到。 “若你今日还想参加宫宴,就向云裳道歉,否则本宫可以让你进不了这宫门!” 太子说这话时浑身散发着高位者的气场,虽然没有吸引到沈云裳,却吸引了其他女子。 “太子殿下英勇威武,真是帅气呀!” “对呀!太子殿下又身份高贵,今日不由分说就替沈云裳出头,我真的好羡慕沈云裳啊!” 沈云裳感觉有些烦闷,太子根本不明白事情的经过缘由,就在这里胡乱指挥,若是沈云容回去和沈秉文说了些什么,沈秉文向皇上提起,皇上给他们赐婚可怎么办! 上一世她已经做够了太子妃,这一世发誓不会进入东宫半步。 “不必了,沈云容是云裳的妹妹,云裳自会好好照顾她,不劳太子殿下挂心。” 说完,就给了沈云容一个眼神,大步向宫门内走去。 宴席即将开始,众人也不再浪费时间,紧随其后。 这可是宫宴,特别是平王殿下,大胜归来,平王殿下英姿飒爽,实在是诸多贵女爱慕的对象,如果不是他天天阴个脸,不让别人近身,早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贴上去了。 到了清音阁,皇上,皇后与几位皇子大臣已经到了。 沈云裳刚想行礼,就被昭宁公主扶起来。 “云裳,你怎么来的这样慢,我已经点好戏了,你看看你想听什么?” 说着递过来一本戏谱。 沈云容见沈云裳已经起身了,她也跟着起,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 却不想引得昭宁公主一阵不快。 “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在本公主之前坐下!本公主只叫云裳起来,可没叫你起来,你出去给本公主跪着去!” 被当众落了脸面,沈云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此刻她若是真的出去了,岂不是白来一趟?岂不是白白在宫门口受辱? 想到这里,她盈盈向下一跪。 “请公主殿下恕罪,是臣女一时疏忽,见到公主亲切,只当是见了自家姐姐,这才随意了些,却不想引的公主不快,云容这就跪在这里自罚!” 沈云容这话就是把公主架起来了,公主若是再追究,就显得她不大度,公主若是不追究,就被沈云容钻了空子。 可是沈云容的算盘打错了,昭宁公主可不是这么好拿捏的人物。 她当即眉头一倒,怒发冲冠。 “你这话倒是说,本公主没有风度了?可惜本公主的风度只对有礼节的人!沈四小姐这样的,日后还是少来宫里,惹人笑话。” 沈云容刚得罪完太子,现在又得罪了昭宁公主,诸位贵女都纷纷记住了她今日的行径,往后哪个还敢跟他有来往?那岂不是明摆着和太子公主作对! 沈云容脸憋的羞红,却又不敢吭声,只得呆呆的站在那。 太子见沈云容帮他说话却落得那么个尴尬境地,心中颇为不爽,上前直接说到, “云裳妹妹,我一向认你做亲妹妹,这才于你言语中有了些暧昧,总归你不喜欢,以后我不会再说就是了,没得把云容妹妹晾在这里,惹一身不是。” 太子这话说的,倒像是她沈云裳处处防着,躲着太子,为此打压沈云容似的,一时间诸位贵女纷纷侧目过来看沈云裳的笑话。 就算再怎么受宠,太子殿下,未来的储君不待见她,以后哪个好儿郎又敢拼着前程不要去娶她? 哪知沈云裳丝毫没有感觉自己错了的意思,直勾勾盯上太子的双眼,神情严肃地说, ‘既然太子殿下把云裳当亲妹妹就更好了,太子殿下必定不会和亲妹说这样暧昧的话,影响她日后的婚事,所以请太子殿下以后不要这样同我说话。” 说完,就在众人错愕的眼神中潇洒离去。 “她没生病吧,这可是太子殿下!就算她再怎么受皇室宠爱,这可是储君啊!” 第176章 点戏 沈云商翻了翻册子,都是些欢喜热闹的戏,上一世的她也颇爱看这种戏曲,重活一世,才终于明白。 戏里演的热闹,是演给人看的,戏外的热闹白色真热闹。 她合上册子,转手还给昭宁公主。 “公主殿下来点吧,我就是看个热闹,没什么研究。” 昭宁公主也不恼,对侍从说。 “那就点一处南柯记吧,眼看他高楼起,眼看他高楼塌。虽不热闹,却也是一波三折,来去终究是一场空罢了。” 昭宁公主语气有些伤感,想必是又想到了年后和亲的事,沈云裳在那里坐了会,就跟昭宁公主说。 “我去更衣,你先在这儿看着,我去去便回。” 说完就领着侍灯走出了清音阁。 沈云裳受封郡主,现在又常来宫里,宫里的丫鬟,小厮对她都熟悉,而且他们在宫里生存的,都深谙一个道理。 不该问的事别问,否则就该保不住头上的脑袋了。 所以沈云裳在宫中来去自如,倒也没人拦着。 她去了皇后娘娘的椒房殿,找到了小厨房的管事。 “宫嬷嬷,皇后娘娘孕期,口味有些刁钻,现下又想吃些什么,特意差我来做。” 从前沈云商也用过小厨房,那婆子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依言去准备了沈云裳吩咐的几样食材。 现在正是冬天,吃些热乎的既暖身子又暖心。 沈云裳用几块排骨,加上萝卜,山参等东西,煮了一碗养生汤。 放在小盅里,让侍灯端着去了清音阁。 “公主殿下,这是我的一番心意,排骨汤清甜爽口,营养丰富,公主殿下吃了,便不会再心生伤感。” 昭宁公主有些感动的看着沈云裳,她们二人互为知己,也就只有沈云商能够看出她心绪不佳,炖了她素来爱喝的排骨汤哄她。 她扬起一抹笑容,双手接过汤,用调羹一勺一勺舀着喝。 “云裳,这是我喝过最好喝的汤了。” 话音刚落,公主手中的调羹就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昭宁公主也不受控制的向身后倒去。 所有人一时间都慌了,一拥而上,围住了昭宁公主和沈云裳。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公主可能是中毒了,快来人呀,快传太医!” “刚才昭宁是喝了你给过的汤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到底有何居心!来人把她给我压下来!”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慌成一团,太后指使着众人压住了沈云裳,不许她再碰那汤盅半下。 沈云裳也是一头雾水,今日根本没有人知道她要去为公主做汤。 更没有人打开过这汤盅,他就算是被人算计,那人的手段也实在太过高明。 她抬起头时看见太后眼中闪过了一丝锋芒。 是太后!太后仍然因为惠妃的事对他耿耿于怀,想要除之而后快,看来今日她是中了圈套了! 可太后是怎么知道?又是怎么做到给公主下毒的? 沈云裳被几位小厮压住,不得不跪在那里,看见地上碎了一地的汤匙,突然明白了她的做法。 宫中所用的东西都是有规制的,唯独沈云商喜欢用自己用顺手了的东西,所以她用的餐具都是自己从宫外采买过来。 今日给昭宁公主用的汤匙,就是这么来的。 看来是太后早就派人在汤匙上涂好了毒药,这样不管他什么时候做,只要公主和皇后吃了,她做的东西必然会出事。 不愧是太后出手,真是万分阴狠,居然连自己的亲孙女都下的去手! 现在当务之急只有求助皇后了。 “皇后娘娘!臣女冤枉啊!昭宁公主待臣女如同亲姐妹一般,臣女实在没有理由陷害她!” 皇后看着跪在地上的沈云容苦苦祈求,心中也不免动容。 他是相信沈云商的。但这事实在没个头绪,也不知到底是谁,居然会对他的女儿下这么狠的毒手。若是被他发现了,必定将那人千刀万剐! 皇后这一激动身上就动了胎气,她不得不扶着肚子坐在那里。 这一坐就看见沈云裳不住的给她使眼色,眼神一直飘向地上已经碎了的汤匙瓷片。 难道这事问题不是出现在汤羹上,而是在汤匙上? 这时几个太监被太后指使着要收拾这些碎片,被皇后出言喝止。 “慢着,这些瓷片可是重要的证据,万一有人投毒,不是投在汤里,而是用汤匙浸了毒,这样不管谁用都会中毒,在太一来之前,所有人都不许动这东西半步!” 太后没想到皇后居然这么快就想到了解谜之法,心中更为生气。 “是哀家让人把那些东西收拾了,怎么,难道哀家的话不如皇后的话管用?” 平日里皇后也是孝顺贤淑,但今天那人想对付的是她女儿,是她十月怀胎,费尽千险才生下的女儿,她自然不会让那人得逞。 “回禀太后,那人想对付的人是昭宁,是我的亲生女儿,为人母的心意,想必太后一定能体谅。” “放肆!你做皇后多年就是这么跟哀家说话的,怎么?难道你怀疑是哀家要对你的女儿动手吗?不过是个女孩儿,也值得皇后放在心上?还是说皇后为了保住沈云裳,想将这脏水泼到哀家身上!” 太后气的不轻,头上的九尾金凤步摇也随之晃动。 大殿之中大家都屏气噤声无人再敢说话。 “是!” 皇后清冷坚毅的声音响起,让所有人都不可置信。 “你再说一遍。” “是!” 皇后不卑不亢,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选择。 “臣妾一直敬您是皇帝的母亲,是臣妾的皇母,但终究,臣妾才是国母,是这一国的皇后,若是国母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护不住,又怎么能护得住天下万民?母后,皇家的一切荣耀与富贵可都是子民给的,母后可不能忘本啊。” 太后气的嘴唇发青,止不住的哆嗦,手重重地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好!你真是长本事了!如今竟然连我都敢顶撞!那待你生下皇子是不是直接就要立储了!是不是也不把皇帝放在眼里了!” 第177章 两后相争 太后已经拿权力在压皇后,皇后现在只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沈云裳身上。 她看了一眼沈云裳,沈云裳对她点点头,皇后把眼睛闭上,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算了,索性一条路走到黑吧! “臣妾不会,臣妾只是想为这件事情求一个公道,罗太后执意不肯,臣妾愿以这皇后之位作为交换!” 此言一出,现场一片哗然。 皇后的皇后之位可是皇上在做太子之时,去向先皇求的。 更是怕她落入众矢之的,在情况稳定,皇上登基之后才立她为后,这皇后之位不仅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位置,更是两人情爱的象征。 皇上心里也有些触动,他没想到,皇后和太后居然会因为这件事情争执至此,看来此事倒是疑点颇多。 这个时候,太医姗姗来迟,身后跟着的小厮提着药箱。 “给我验毒,就验这汤匙的毒!” 皇后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铿锵有力,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她的孩子既是她的软肋,也是她的盔甲。 “真是笑话,既然汤都有毒,汤匙自然有毒,何必再验!” 太后自信满满的看向太医,那人却不是她熟识的面孔,顿时,心中有些慌了。 “这太医哀家怎么没见过?怕不是请错了人。” 皇后见到太后心虚,长舒了一口气,看来她这次赌对了。 “母后,这太医名李辉,是专门拨过来照顾臣妾胎的,想必太后没见过,不过太后大可放心,李太医的医术不输其他太医!” “哼!” 太后冷哼一声,没再看皇后,而是静静坐在那里喝茶。 就算这事侦查到他的身上,也自然有丫头婆子出去顶着,难不成还真让她堂堂太后担了这杀人的罪名? “皇后娘娘,这汤匙确实有问题!” 没成想,李辉居然真的有发现,他将其中一块较厚的瓷片拿到皇后面前。 “娘娘,您看,这瓷片中间较白,两侧颜色深一些,将来是浸泡了药的缘故,微臣刚才将一片瓷片拿去洗了,若真是浸泡了药物,仅用水冲是冲洗不掉的,但若是汤羹中带的毒,就会被冲洗掉,这汤匙有没有毒,一洗便知。” 不过片刻,一个宫娥端着一个木托盘,托盘上赫然就是一片已经洗过的碎片。 两边深中间浅,汤匙有毒。 李辉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砸么了几下嘴。 “娘娘,这颜色大家都看到了,微臣刚才尝了一下,微苦,是夹竹桃的味道。” 夹竹桃根茎有毒,以其汁水浸泡汤匙,借此来陷害沈云裳。 实在是一个周密的计划。 皇后瞬间从眼中流出几滴眼泪。 “皇上,究竟是谁这么恶毒,居然要害我们的女儿,又要害我的女儿,又要把罪名安插在我的亲人身上,看来那人是看我不顺眼许久,求皇上贬斥了臣妾,让臣妾回到民间的住处,平安诞下孩儿。” 皇上心中也是十万个不高兴。 方才的情况大家都看的真切,此事除了太后所为,还能是谁? 他缓缓站起身,面向太后。 “母后,儿子念在你的教导之恩,必然会奉养于你,只是希望你不要插手儿子后宫之事,皇后体恤大度,又为儿子繁衍子孙,儿子对她甚是满意。” 皇上的意思很直白,这次的事,他认定是太后做的,并且警告太后以后不要打他皇后的主意。 太后震惊的眼睛都直了。 “你说什么?你这个逆子,你再说一遍!” “儿子说,女人三从四德,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母后实在不该太过操劳儿子的事情,反而应该听儿子的。” 这是皇上第一次对太后说这么重的话,太后只觉得一股劲头从脚后跟窜到了脑袋里,眼前变得花白一片,站不住脚,晕了过去。 这么会功夫,李辉已经开好了药方,命宫娥去煎药。 皇后扶着大肚子,依偎在皇上身边,没了平时的端庄持重,倒是多了几分楚楚可怜,让人忍不住心疼。 “陛下,臣妾身居高位,许是惹人嫉妒了,也可能是臣妾德不配位才遭此灾祸,恳请陛下免了臣妾的皇后之位。” 皇后说这话时,身体止不住抽动,眼泪也颤颤而流,让皇上心疼的把她揽在怀里,止不住用龙袍为她擦眼泪。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朕的发妻,就算散,真要散的也是那些莺莺燕燕之人,也是那为祸后宫之人,怎么会是你呢,你这皇后之位是朕潜心求来的,朕只属意于你,旁人谁都不行!” 皇上这话既是在安抚皇后,也是在暗示太后。 皇后之位,他不会再给其他任何人,无论是已经入了冷宫的惠妃,还是未来太后家里塞进来的其他妃子,他都不会过于宠爱。 这场闹剧一闹,也没人还有心情听戏,沈云裳和昭宁被宫娥送回了皇后宫里,昭宁公主躺在宫里的贵妃榻上,皇后坐在旁边的软榻上,扶着肚子。 “云裳,今日之事实在是太险了,我没有想到太后居然也会对付我,她已经是太后了,是整个南玉国独一无二的太后,她究竟还想要些什么?” 皇后的目光有些焕散,她一生无欲无求,安分守己,却不想接二连三遭遇横祸。 “她想要的,自然是整个郑家,世世代代光宗耀祖!永远位极人臣,高人一头!只是帝王之术最讲权衡,又怎么会让一个家族永远荣耀!” 沈云裳淡淡道,上一世皇上就是因为忌惮郑家,才让各皇子之间势力均衡,后来实在是太子势大,不得不去母留子,找了个借口把惠妃打入冷宫,又让郑国公子嗣不得继承爵位才算完。 太后终究是对亲情看得太重,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只要对朝廷中事不过多干预,南玉国以仁孝治天下,必然不会对太后和郑家动手。 偏偏人心不足蛇吞象,太后不好好颐养天年,不仅干涉后宫的事,现在还干涉前朝议储的事,触碰到了皇上的底线,怎么可能好过! 第178章 作诗 “人心不足蛇吞象,若她不惹事端,永远是最尊贵的太后。” “母后,我这是怎么了?” 昭宁公主缓缓醒来,看着眼前的一切,意识到这不是在清音阁,整个人有些茫然。 见到昭宁公主醒来了,皇后忙扶着肚子从榻上起来,凑到昭宁身边,左看一眼,右瞧一下,语气焦急的问道。 “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和母后说一声,云裳,云裳你快过来给昭宁看一看。” 皇后激动的语无伦次,说了好多话才想起来沈云裳的一身医术,忙让她来把脉。 沈云裳帮昭宁公主把了脉,又见她气息平和,确实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这才对皇后说。 “皇后娘娘安心就好,昭宁公主并无大碍,刚才中的毒,也只不过是一些蒙汗药,现在睡过了,又有李太医的药,已经没有什么事了。” 皇后这才放下心来,双手合十拜了拜各路神佛,又把昭宁紧紧抱住。 想必太后在下毒的时候也是惦念昭宁,是她的亲孙女,终究没舍得下死手。 回了太师府,沈秉文已经找好了教导礼仪的嬷嬷,在家中长住,只等上课。 沈云裳也写下了几个帖子,邀请交好的贵女来太师府一同听教导。 翌日 沈云裳早早就到了太师府专门辟出来做教室的房间,沈云容和曹春书已经坐在里面聊天,沈云皎自己一个人默默坐在角落看书。 她也给曹春书下了请帖,却迟迟没得到回应,不想原来早已经是接了沈云容的拜帖,她们什么时候关系这样好了? 沈云容察觉到沈云裳进了教室,头也没回,只拉着曹春书说话。 “唉,说起来,我在家里日日都要被姨娘盯着跳舞,实在是劳累,又羡慕二姐姐,总是时时出去玩,而且她又是嫡女,就算功课不好,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 沈云容这话就是在暗讽沈云裳,学艺不精,处处不如她。 曹春书本就是因为沈云容美丽,觉得跟她在一起也能学的惹人喜欢,这才赶着来巴结,现在听沈云容一说,也下意识觉得二小姐处处不如她。 沈云裳听了这话也不恼火,眨巴着眼睛问道“当日,雍王府饮冰宴曹小姐也在吗?” 曹春书自然也在,只是当日,她见沈云容出丑,悄悄陪着沈云容离了宴会,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公主送翡翠步摇,沈云裳弹的曲子倒是一点都没听到。 曹春书还没答话,就进来了一高一矮两位女子,其中一位衣着华丽,另一位则稍显素雅。 “云裳,看你写的帖子,说是宫里的嬷嬷来讲,你不是已经学过吗,怎么又要再学一遍?” 说话的女子衣着华丽,走近一看,原来是定国公府的郑婉莹。 沈云裳笑着接过她手里的书箱 “家中小妹没有学过,父亲说我就跟着再听一听,权当是巩固了。” 郑婉莹看了一眼沈云容,满眼的不屑。 难怪在雍王府的时候能表现的那般没规矩,果然是没学过。 这时,她身边那位素色衣衫的小姐也怯怯的行礼开口说话。 “我是婉莹的表姐,家住晋阳,名婉萍,见过沈二小姐。” 沈云裳记得她,她就是说出沈云裳弹奏曲目的女子,原来是定国公府的旁支。 沈云裳回了一礼,拉着郑婉萍的手问道 “姐姐对曲谱也有研究吗?上一次弹奏琵琶的时候,看姐姐的神情好似非常熟悉呢。” 郑婉萍似乎有些怕人,一直低着头,只敢用眼睛偷偷的扫视沈云裳。 “我平日里爱奏些曲子来听,后来到了京城,倒是不常弹了。” 上一世,沈云裳一直闭门不出,倒是和定国公府没什么交集,对这郑家两姐妹也不太相熟,不过她看的出来,这两姐妹表面一个豪爽,一个腼腆,实际都是直心肠,不会耍什么弯弯绕绕。 所以她才会给郑家下帖,邀这两姐妹来太师府。 几人说了会话,嬷嬷过来,都回到了各自的位置上。 “奴婢是宫中教导入宫前妃嫔礼仪的碧嬷嬷,还是第一次见到诸位小姐。” 碧嬷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沧桑沉稳,好似在经历狂风暴雨后,重归平静的大海。 “今日是第一节课,我们先不讲规矩,考考各位小姐的才情,不如我们以雪作诗一句,不论好坏,都拿出来品评。诗,曲最能反映一个人的性情,也能让奴婢对诸位小姐有大概的了解。” 沈云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表现的机会。 “白雪纷纷何所似,撒盐空中差可拟。” 一句诗,直白,简洁,明了。 又充分的写出雪在空中的形态,实在是有些精妙,引得众人啧啧称奇。 看着其他人惊叹的目光,沈云容嘴角高高扬起,挑衅地看了一眼沈云裳才落座。 沈云裳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上一世,沈云容也是做的同样的诗句,她也觉得妙极,在房间内品了数日,迎来了一场雪,她才发觉沈云容诗句内的描写其实并不准确,又苦思冥想了数日,才做出更绝妙的诗句。 不过,沈云容自然不知道这些,她只享受着现在大家对他的称赞。 沈云裳站起身,对着碧嬷嬷恭敬道“嬷嬷,我觉得四妹妹做的诗虽然精妙,却描写的并不甚合适,故而改了下半句。” “哦?说来听听。” 碧嬷嬷也觉得沈云容构思精巧,无甚瑕疵可言,沈云裳改诗倒是让他来了兴致,他也好奇,这诗究竟能改成什么样子。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云裳身上,沈云容不仅有些嗤笑。 “这诗可不是普通的诗,是她舅舅托人从新科状元那里买的,状元做的诗,怎么可能还有更好的写法!” 只见沈云裳樱唇轻启,缓缓吐出一句“撒盐空中差可拟,未若柳絮因风起。” 此诗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是怎样的绝妙好词? 南玉国冬日里的雪,如鹅毛般轻盈,如棉花般松软,可不就是柳絮因风起了。 第179章 表明心迹 碧嬷嬷点点头,他也甚是满意。 “二小姐构思精妙,更甚于四小姐,又能注意到冬日里雪的形状,看来对生活观察的细致入微。” 沈云裳获得了碧嬷嬷极高的赞誉,让沈云容恨得牙根痒痒。 凭什么?凭什么她沈云商,什么都是最好,她到底有哪里比不上这个沈云裳! 上完了课,众人三三两两散去,沈云裳也打算回长宁阁休息,却见身后跟了一人。 “云皎,你怎么来这了?”沈云裳对沈云皎的到来还是比较惊喜,沈云皎素来不爱与人交往,能来找沈云裳,代表着她对沈云裳的认可。 “二姐姐,你今天下午做的词实在是太好了,你以后可以教我作诗吗?” 沈云皎眨巴着眼,整个人表现的单纯无害。 沈云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可以呀,如果你想学,可以随时来长宁阁学,这个事情不难,相信云皎也会学的很快。” 拜完了师,沈云裳想着母亲,急急忙忙去了同心苑,母亲躺在床上,整个人疲累非常。 他亲自侍奉了汤药,对母亲说“母亲,你先好好照料自己的身体,我一定会寻得鬼医帮你治疗,这一次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宋清宇虽然身体不好,卧床不起,脑子却还是清醒的“什么这一次?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云裳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忙捂住嘴,谄媚的笑笑说“是云裳一时嘴快说错了,之前有一次咱们一同出去游玩的时候,云裳淘气,害母亲从山上跌了下去,那件事在云裳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云裳以后再也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了。” 宋清雨直起身子,伸手摸了摸沈云裳的头“你这孩子,那算什么,我是你母亲,这种小事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沈云裳把头钻进母亲怀里,好像一个撒娇的小孩,闷声答应了一声。 从母亲这里走出来,回到长宁阁时,天已经黑了。 自沈云裳照顾母亲的身体以来,就一直在同心苑用晚饭,用完了饭才回长宁阁,常常拖到这个时候。 只是这一次,他走到花园中,突然感觉身后有人,回头一瞧,嘴却被那人捂住。 “不要出声。” 熟悉的声音响起,沈云裳认出那是平王的声音,点了点头,然后那人才松开手。 “夜已深了,平王殿下,何故来此?” 沈云裳转向平王,一双圆眼中满是疑惑。 平王的眼睛中像是装满了星子,一闪一闪的,透露着兴奋的光。 “我发现了一个绝美的地方,走,我带你去看。” 说完,沈云裳只觉得脚下一轻,整个人飞在了空中。 平王几个足尖轻点,稳稳带沈云裳落在了一处房檐上。 这有什么好看的? 沈云裳眼中疑惑未减,看着平王的眼睛。 平王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揽住了沈云裳的肩膀,防止他从屋顶滑落下去,随后抬手指向天际。 “你看,那是什么?” 一束烟火在黑夜中炸出了一朵绚烂的花,紧跟着,数万盏孔明灯随之飘起,与天上的星星相呼应,此刻,天上人间浑然一体,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沈云裳马上用手捂住嘴,防止自己惊呼出声。 这样盛大的灯火,这样美丽的千灯,她曾看过的,就在那个中秋节的晚上,只是今日的灯好像更多更亮。 “好看吗?” 平王伏在沈云裳的耳朵上轻轻问了一句,沈云裳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刚想回头回复他,却不经意间擦过了他的嘴唇。 此刻的时间仿佛凝滞了,两个人的眼中只有对方,沈云裳的脸烧的通红。 她这算不算投怀送抱,作为一个女子,她怎么能这么不矜持。 她的大脑已经变得一片空白,再也思考不了任何事情。 还是平王,在盯着她看了许久之后,眼神挪到了沈云裳的樱唇上。 那粉嫩的嘴唇看上去好可口,平王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欲望,喉头一动,差点就要亲下去。 还好他及时恢复了理智,坐得离沈云裳远了些。 妖孽,她真是妖孽! 平王在心中暗骂,明明比她好看的女人,他见了不少,怎么偏偏在面对她的时候控制不住自己,刚才若真是亲了下去,她会不会觉得我轻薄了她? 不行不行,这种事情还是要等到大婚之后再做。 平王的脸也烧的通红,二人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问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随即愣了一下,又异口同声答道 “是今天晚上灯晃的。” 说完,两个人迅速挪开视线,再也不看对方一眼。 “那个,你要不要放灯?我给你也准备了一个。” 平望又揽着沈云裳下了屋顶,但是这次他特意保持了距离,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又产生了刚才那样的冲动。 沈云裳也不敢贴得离平王太近,好在从屋顶下来也不算多远,二人的脚一接触地面,就像触电般似的弹开。 地面上已经铺好了一个红色的孔明灯,只等着沈云裳写字。 沈云裳见摆好的笔墨,愣了一下“王爷,你没写吗?” 平王此刻的脸还是烧红的,忍不住回忆刚才的瞬间“我已经写过了,这是专门留给你的,你自己写便是。” 沈云裳不知道,天上的每一盏孔明灯都写下了平王的愿望。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沈云裳偷偷看了平王几眼,按耐住心中的冲动,写了一句。 “岁月可回首,深情共白头。” 平王凑过来看她写的愿望,心又狠狠的跳了一下,突然,他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云裳。 “我定会娶你,我绝不叫你再受一丝委屈,信我!” 虽说沈云裳早已经明白平王的心意,可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袒露心迹,着实让沈云裳惊讶不已。 从前她也认定平王殿下为良配,可那都是在权衡利弊之中得出来的结果,如今听到平王亲口对她许诺,沈云裳早就已经被冰封的心,此刻却好像突然活过来了,砰砰砰地狂跳 第180章 百花会 “嘿!云裳妹妹,云容妹妹你们也来啦!” 刚下马车,就碰见了八皇子温平江,八皇子在朝中依附太子,是个草包,常常坏事,又生性风流,虽然率先出口和她们打招呼,沈云裳和沈云容却并不想多加理会,只是按礼数回礼。 正巧这时,太子从门内出来,开始打趣“八弟风流倜傥,今日是找了哪家的两位小姐作陪啊?” 这次的宴会是定国公府举办的,定国公府是太子母妃的母家,因此太子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只是这话虽是打趣,若是传出去,到让人觉得沈家女儿攀龙附凤,看低了太师府。 沈云裳再一次看到太子那张脸,恨不得拔下头上的簪子直直刺进他的心脏,只是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整个沈家,她只能尽力隐忍,以至于身形都微微颤抖。 “皇兄说的是哪里话,太师府的主母宋清雨与皇后娘娘是一母同胞,我虽然不是皇后娘娘亲生的孩子,却也在她膝下教养过几年,沈家姐妹自然是我妹妹。” 八皇子说着,又去和太子勾肩搭背越走越远“要说作陪,我听说烟雨楼的头牌红枝可是千金难求…” 沈云裳没想到八皇子居然会出言解释,倒省了她们一番功夫。 由小厮领着进了园子里,昭宁公主,定国公的孙女郑婉莹,还有其他几位小姐都已经在围着桌子喝茶聊天了,苏姨娘则被带到屋里,同一众官家夫人说话。 果不其然,见到沈云容却突然黑了脸。 她是南玉国唯一嫡出的公主,身份尊贵,沈云容一介庶女,母亲又是婢子出身怎么配和她用一样的东西!再看沈云裳,一身清丽,让人觉得清爽,又不会抢了风头。 昭宁公主站起身亲亲热热地拉过沈云裳去和她们说话,却独把沈云容扔在原地,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这昭宁公主是在给沈云容甩脸子呢。 昭宁公主性格骄纵,只是皇上皇后都宠着,把沈云容晾在那里。 沈云容也不是傻子,从花园中摘了几朵姹紫嫣红的花,往头上一插,遮住了珍珠,又显得她俗不可耐。 她本来就是想在这宴会上出出风头,攀上一位世家公子,没想过惹公主不快,如今公主当众下她面子,只能弃车保帅,先讨公主开心。 昭宁公主见沈云容此举,知道她有意讨好,便也没在针对她。 说了一会话,人来的不少,下人们摆了席面,请各位小姐公子在花园中赏花饮酒。 这席面位置选的极好,既有树荫遮挡,又有百花环绕,实在适合吟诗作乐,不多时郑婉莹便提议,以花作诗,吟出来给众人品评,若有好的,她作为东家,会奉上一份厚礼。 沈云容自然不愿放弃这次露脸的机会,示意了一下便站起来吟了一首“百尺游丝争绕树,一群娇鸟共啼花。” 此诗一语双关,既将他们比作娇鸟,又写出了花鸟相和的景色,众人无不赞赏,太子看沈云容头上堆满了饰物,本来觉得胭脂俗粉,肚子里是没墨水的,没想到有几分才情,因此也向沈云容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沈云容挣足了脸面,心满意足,对太子也回以一笑。 昭宁公主虽然刚才没有再为难沈云容,但也不想让她出了风头,因此沈云容刚落坐,她便起来做了一句“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牡丹乃花中之王,雍容华贵,昭宁公主这诗做的也大气,很符合身份。 只是她与沈云容今日装束相似,更有几分嘲讽意味,只有她才是真国色,旁人就是学也不过是东施效颦罢了。 “妹妹这诗做的是不错,不过妹妹眼里是牡丹国色,在我的眼里,却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八皇子举着酒杯,脸上带着红晕,活脱脱是喝醉了的样子。不过昭宁与他一同长大,知道他向来如此,也不计较他借着自己的诗发挥。 沈云裳本来不想出这个风头,只是太子说了句“沈家四小姐都如此文采斐然,想必沈家二小姐更让人眼前一亮!” 太子并非是心血来潮,只是他想起了方才初见时沈云裳看他的眼神,凶狠锋利,恨不能杀了他。他自认之前与沈云裳都没见过,更别提得罪,这才起了兴趣。 太子都发话了,昭宁公主也随声附和“对呀云裳,你也吟一句出来,大家一同品评一下,不过是一起玩玩,不用这么拘谨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昭宁公主胜负心强,若是做的比昭宁公主好,她心里又要不痛快。但是太子都发话了,若是做的不如沈云容,倒显得她技不如人了。 沈云裳略思衬了下,不急不慢地吐出一句“相逢只怪影亦好,归去始惊身染香。” 众人先是愣了一下,只听人群中一名身着青绿长衫,头戴软帽的男子感叹了一声“好诗呀!这诗只字未提花,却通过对影子,味道的描写,让人如置花海,芬芳四溢!真是颇有些曲径通幽之妙!” 这男子贵族小姐们不认识,沈云裳是认识的,他今年中了举,当了几年京中小官,在上一世皇子夺嫡之时站队太子,与太子的堂妹,也就是郑婉莹结亲,是个可用之才,只是此人爱书如痴,郑婉莹又是个活泼性子,二人婚后倒像是对欢喜冤家。 “妙则妙矣,只是我更喜欢昭宁公主的诗,大气豪爽,花开时节动京城!实在是让人感觉酣畅淋漓!” 说这话的是辰王世子,此人豪爽豁达,爱交朋友,因此更爱昭宁公主的诗。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见对二人的赞赏平分秋色,昭宁公主因为刚刚举子赞誉沈云裳而有的一些不愉快也都烟消云散了。 沈云裳说自己吃醉了酒,让小厮给上了一碗蜂蜜水解酒,刚才她就瞧着太子身后的树上,有一个不起眼的马蜂窝,本来不打紧,只是她总是念着前世的恩怨,想让这对狗男女吃吃苦头。 第181章 百花会(下) 她将蜂蜜水涂在手上,替沈云容整理刚才簪上去的花朵,不知不觉就将蜂蜜蹭到了沈云容的发髻上。贵族女子梳发髻都用刨花水,本身就有粘合的作用,因此沈云容倒也没疑心有他。沈云裳带着沈云容起身去太子面前敬酒,谢他刚才出口称赞,沈云容本就想找机会攀高枝,此时更是附和沈云裳,提着裙摆就去了。 沈云裳本想让沈云容吸引蜜蜂过来,慌乱之中再将她推向太子,让二人被蜜蜂追赶。没想到她们姐妹二人和太子对饮的时候,八皇子也起身敬酒,一个没站稳扑在了太子身上,事发突然,太子猝不及防稳不住身形,扯着站在前面的沈云容跌跌撞撞地扑进了周围的花丛里。 一个是当朝太子,一个是太师之女,小姐,公子,小厮都手忙脚乱想去探个究竟,只有一直注意那个马蜂窝的沈云裳看见了一小块石子打落了马蜂窝,直直砸在了太子头上。 太子和沈云容身上都或多或少沾了蜂蜜,因此马蜂追着他们蛰,二人在园子里上窜下跳,又喊又叫的,哪有什么贵族风范,最终齐齐跳进园子里的观景湖躲了一阵才算完。 过了会,仆人把二人捞起来的时候,沈云容的发髻都散开了,湿哒哒地贴在脸上,太子更是搞笑,直接从衣领里蹦出来一只锦鲤,拍拍尾巴回了池子里,留他们二人在岸边,活脱脱两只落汤鸡, 这场闹剧让太子和沈云容丢尽了脸面,众人想笑又不敢,都在努力憋着,郑婉莹作为东家,赶紧让侍女带着去偏房更衣。 经这么一闹,大家也没什么心情在这吟诗做乐,好在夫人们差人来请他们去听戏,众人便三两成群向戏堂去。 如果说撞倒太子是无意之举,那用小石子砸掉马蜂窝一定是故意的,只是这八皇子依附太子,怎么会帮自己让太子出丑的呢? 沈云裳总觉得事出奇怪,便托辞说忘拿了东西,和八皇子走在队伍后面。 “酒多误事,只怕八皇子回去要被太子殿下斥责了。” 八皇子还是一副喝多了的样子“这些小事,皇兄不会过多苛责的,我素来粗笨,皇兄是知道的,诶我和你说,我之前……” 沈云裳只是想探探话,没想到这八皇子倒打开了话匣子,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吐,沈云裳怕惹祸上身,听了几句找了个由头就去前面陪昭宁公主了。 谁也没看到,沈云裳走后,八皇子的眼睛清澈明亮,哪有一丝醉态。 过了三日,知书传消息进来,八皇子回京了,沈云裳这才“悠悠转醒”。 苏姨娘被禁足,沈云裳直接去找了沈秉文请求外出,说这次中毒而不死是佛祖保佑,要去昭云寺还愿。 沈秉文瞧着沈云裳精神不错,便同意了。 到了昭云寺,沈云裳在上一次见面的禅房中见到了八皇子。 算算日子,八皇子去西北不过半月,竟然人都瘦了一圈,嘴边也有了青色的胡茬,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 “八皇子” “云裳妹妹” 二人竟是一同开口,然后便谁也不说话。 还是八皇子先出言打破了尴尬局面“云裳妹妹,我听人说你中毒?是怎么回事?” “哦,是谣传,八皇子不必放在心上。敢问八皇子,鬼医现在何处?” 沈云裳心里惦记母亲,亲眼见着鬼医才算放心,不经意间又忽视了八皇子的关心。 八皇子心中失落,但没忘记办沈云裳的正事 “鬼医我已经安置在府里了,妹妹放心,只是那鬼医性子古怪,果真不愿出手医治。” “不愿出手医治?殿下可是用了我说的方法,以礼相待请回来的?” 前世鬼医就是被太子强行抢来的,因此宁可人头落地,也不愿意一展医术,沈云裳便想反其道而行之,或许可行。 “我…啊…对,我是请他来着。” 八皇子挠了挠头,有些心虚地说到 他当时情急,确认了这人是鬼医,就把人打晕,扛在了马上扛回来的,这次没带鬼医出来也是因为鬼医受了多日颠簸,现在还在八皇子置办的园子里上吐下泻。 “殿下,不知殿下方不方便带云裳去见一见鬼医?” 八皇子没想到沈云裳会请求见鬼医,面前装的云淡风轻,心中却开始了思量。 有些事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反正纸包不住火,不破罐子破摔,但是云裳万一因为这件事不喜欢自己了怎么办!可是她现在也不喜欢自己啊!哎呀脑子好乱。 八皇子只觉得脑袋里像是被灌了浆糊,想事情总是想些乱七八糟的,怎么总想些她喜不喜欢自己的事。 控制不住自己的脑子,八皇子的脸上竟然渐渐爬上了两片红晕。 夜刃在阴暗处看的一清二楚,看得他直着急 “说话归说话,有什么好脸红的!你在暗卫中那威风样子呢!把款摆出来呀!” “殿下?殿下?”沈云裳见八皇子久久没有反应,轻轻叫了几声,八皇子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可以的,我今日正好是驾了马车来的,云裳妹妹可以坐我的马车。”她这次只说是出来向佛祖还愿,若是被人发现去了八皇子的别院,反而容易惹一身不是,既然八皇子驾了马车来,就乘他的车去,等回府的时候再坐太师府的马车,神不知鬼不觉。 沈云裳想着,便一口答应了。 见沈云裳答应,八皇子朝着藏在阴暗处的夜刃使了个眼色。 夜刃心领神会,忙用轻功赶回别院。 他们这些暗卫,替主子打探情报,替主子手刃拦路人,是见不得人的存在,八皇子特意置办了一处宅子供他们安身用。平日,除了他们几个兄弟,没人会去那别院,这次找鬼医的事不好太过声张,主子又没开府,无处安置,才让鬼医住进了那宅子里。 这次主子要带个女人回去,他自然要赶紧回去通知兄弟们,隐蔽起来。 第182章 中秋团圆(上) 怕沈云裳会反感,八皇子在路上也没敢和她搭话,沈云裳本来就话不多,因此二人一路无言。 到了八皇子置办的宅院,沈云裳见着了一个小老头,那老头头上没有几根头发,用一支簪子挽着,身上穿着粗布麻衣,双目虽小,却炯炯有神。 这老头同时也见着了沈云裳,“哇”的一声就吐了。 实在不是他想吐,他这几天像货物一样被绑在马背上,日行千里地往回赶,实在是颠得他难受。 沈云裳上一世是见过鬼医的,因此确定眼前这个人就是鬼医,便出言恳求他为母亲看病。 哪想这老头听见了沈云裳的请求,竟然转身就走,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沈云裳急得忙赶上去“先生,只要你能治好家母,以后云裳愿任凭您调遣!” 听见云裳说这话,那老头还是把头别过去,不看她。 开玩笑,他颠了好几天,现在连气都没喘匀呢,就想让他看病? 沈云裳束手无策,只能向八皇子投去请求的目光,希望八皇子能帮着劝说鬼医出手。 八皇子点了点头,示意云裳放心,然后清了清嗓子,惋惜地说到 “既然先生不愿意帮伯母治疗,我们也不能强求你,本皇子这就差人备马,将先生送回西北,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那老头听见八皇子这话,气的直接转过身来,轮起拳头就往八皇子脸上招呼。 他不怕死,但被绑在马背上受颠比让他死了还难受!这要是再把他原样送回去,还不得把他这把老骨头都颠碎了! 八皇子被打,就站在那里受着,暗卫见此也就没有出手。 鬼医把八皇子胖揍了一顿,心满意足地拍拍手,对着沈云裳说 “不用叫我先生,叫我张妙手就行,病人在哪里?等我治好了是不是就能送我回去?我要做马车!坐船!” 见八皇子三言两语就劝好了张妙手,沈云裳在看向八皇子的眼神中多了一份感激 “只是,我要如何带张妙手先生回去?都说鬼医一面难求,怎么会让我出门一次就碰到了。” “这有什么难的,你想办法在府前贴一张招人的榜,我到时候去揭榜不就成了!” 张妙手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事成之后,你要多给我备些好吃的!我怎么说就怎么做!还有…” 张妙手看了眼抱着胳膊站在那里的八皇子,咬牙切齿地说“还有就是,别让我见着这个男人!” 说着,又对着八皇子的小腿猛踢了一脚。 沈云裳看着眼前这个耍小脾气的老头,有些哭笑不得,至于那些简单的要求,自然也是无有不应的。 的礼物就是一只贝雕,色彩绚丽,栩栩如生,虽不是多名贵,却实打实地讨她喜欢。 侍灯也被这贝雕吸引了,围着翻来覆去地看,却不敢碰一下,生怕把这小东西弄碎。 “小姐,这贝雕真是好看,不过马上要到太夫人寿辰了,小姐可想好送些什么了?” 沈云裳掐着手指头一算,可不是,不过三日便要中秋,中秋再过三日,就是祖母的寿辰了。 “已经想好了,只是还没做出来,等下我画张图纸,你让知书去金玉阁找师傅做,我记着之前皇后娘娘送过一套宝石,只是还未制成首饰,所以没被四妹妹拿去,你到时候一并送去。” 提到金玉阁做首饰的事,沈云裳想起来前世也是祖母过寿,沈云容献了一串珍珠项链,直哄的祖母连连夸她孝顺。 “祖母过寿,我记得父亲打算请个戏班子来热闹热闹。” “是呢,中秋节戏班子不好请,好在太夫人生辰离得不远,就打算过几日再请了。” 沈云裳摸着贝雕,心中有了主意。 中秋节这日,各府早早的起来张灯结彩,沈云裳也一大早就被拉起来梳妆打扮。 “今儿是中秋,小姐你说什么也要穿一身红色,喜庆喜庆。” 侍灯老早就从衣柜里挑了一身正红色束腰裙,比量着给沈云裳穿上。 今日是家宴,不是什么重要场合,因此沈云裳也没拦着她。 一身红色衣装,加上发间簪的金步摇,衬得沈云裳美艳动人,贵不可当。 刚装扮上,沈云恒那边就派人来说“鬼医找到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沈云裳还是急急忙忙跑到了同心苑。 沈云恒与沈秉文早就到了,赵太医和江太医也都站在张妙手旁学习。 张妙手给宋清雨摸了脉,又看了看面色状态,突然哈哈大笑 “我当是什么疑难杂症,不过是蛇毒!” “蛇毒?”张妙手此言一出,惹得两位太医面面相觑。 蛇毒他们不是没治过,只是观察了许久,宋清雨并不是蛇毒的症状,这才不敢贸然用药。 “你们瞧,她浑身无力,抖动,又时常咳血,可不就是蛇毒的症状,至于其他的,是因为融合了多种毒素,才会表现不同。” 听张妙手这么说,就是母亲的病有救了!沈云裳喜极而泣,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主君,八皇子前来拜访。”外面伺候的小厮进来传话。 张妙手一听“八皇子”这三个字,就像是猫被踩了尾巴,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逢年过节,各权贵门第之间都会送些礼物,因此八皇子来访倒也不奇怪。 沈秉文和沈云恒去了前厅待客,房间里只留了沈云裳和宋清语母子二人说话。 “母亲,您听到了吗?您有救了!” 沈云裳把母亲的手搭在自己脸上,感受着母亲手掌传来的温度,心中分外地安心 “对不起,这些日子让你受累了。” 宋清语虽然卧病在床,却不影响她知晓府中的消息,她之前险些没命,还有亲生女儿中毒的事,已经让她恨透了瑶雪苑。 前厅 八皇子等人的时候还在欣赏那幅寒梅图,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却挥之不去了。 他本来没想过是否喜欢云裳这件事,只是希望二人能像小时候那样多笑笑,多闹闹,但是却不由自主为她做了那么多事。 第183章 中秋团圆(下) 今日中秋,本是个团圆日子,他应当去皇后宫里拜见,却鬼使神差出了宫,又来了太师府。 与沈秉文和沈云恒见了礼,八皇子还在四处张望。 云裳呢?他这次来就是为了见沈云裳的,结果沈云裳没来? 八皇子心不在焉的样子怎么瞒得过沈云恒,沈云恒早就听闻八皇子风流倜傥,最爱沾花惹草,更是秦楼楚馆的常客,今日见他这幅样子,怕是为了沈云裳来的,一想到自家妹子被别的男人惦记,沈云恒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知八皇子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今日是中秋,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我在皇后娘娘膝下抚养过,宋夫人也算是我半个姨母,特意备了些礼物送来。” 八皇子的理由是出宫时就想好的,他心里的算盘打的啪啪响,反正沈云裳不在前厅就一定在宋夫人那里,只要打着探望宋夫人的名义,他总能见着沈云裳。 “多谢八皇子美意,只是贱内身子不适,不能与八皇子相见,还望八皇子莫要怪罪。” 沈秉文实话实说,宋清语只是让两位太医调理了一段日子,远不到可以出门待客的程度。 只是这话放在八皇子耳朵里,更像是在拒绝了。 “我听闻云裳妹妹极尽孝道,不如与云裳妹妹相见,了解宋姨母的情况,这样等晚上皇后娘娘问起,也显得我有心了。” 八皇子这是指明了要见沈云裳,沈云恒气的双手握拳,力气大的指节泛白。 若八皇子是良配也就罢了,偏偏是这么一个上不了台面的样子,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妹子就是太子妃也做得!若是与八皇子来往过密,坏了名声可怎么办! “我与父亲刚从母亲那里过来,知道的不比云裳少,八皇子有什么事问我便是。” 八皇子心下疑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沈云恒,从他们见面开始就没有过好脸色,刚才那句话更是就差叫人把他扔出去了。 “也没什么,就是想知道宋姨妈的身体怎么样,若需要什么珍奇药材,尽可以吩咐我去找。” 八皇子惦记着沈云裳,就得与沈家交好,不仅不敢自称皇子,还不敢再得罪沈云恒。 “我沈家并非没有男儿,不必麻烦八皇子了,若是皇后娘娘问起,只说母亲精神极好便是,八皇子想必还有事要忙,在下就不送了!” 沈云恒话说的快,连沈秉文都搭不上话,更别提八皇子了。 夜刃伏在一旁看的一清二楚,他用手搓了搓脸,心中一片沧桑。 争权夺位这种事主子不差,怎么到追女人这里就笨的让人家赶出来了呢! 好在八皇子出宫前做了两手准备。 足尖轻点几步,夜刃来到了后院的一处院落,瞧着房内装饰都是年轻小姐爱用的,便放下了八皇子的信和礼物,又迅速隐匿了身形。 中秋本就寓意团圆,再加上沈云浩的求情,早上的时候沈秉文就解了苏姨娘和沈云容的禁足。 在祠堂跪了几日,沈云容回了瑶雪苑就赶紧沐浴更衣,刚穿好衣服就发现书案上多了一个盒子和一封信。 拆开信,里面的字苍劲有力 “知道妹妹在府中过得不好,特派人寻了东阿阿胶,最是滋补。” 没有落款,但用的是明黄信纸,只有宫中才能用的规制。 沈云容心中一阵暗喜,能用这种信纸的,最少也是个皇子,再加上之前姨娘探到的,八皇子去了西北,西北蒙州的阿胶最出名,这礼物一定是八皇子所送! 这盒子上有暗纹雕花,精美异常,沈云容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打开,里面是切成小块,排列整齐的东阿阿胶固元膏。 沈云容捏起一块放在嘴里,香味萦绕在舌尖,果真是上品! 包了一些给苏姨娘送去,沈云容出门前还不忘带上那封信。 苏姨娘尝了阿胶,又看了信,心中喜不自胜,当即将沈云容揽在怀里。 “我的容儿,果然是富贵命,如今八皇子对你这般迷恋,怕是明年就要来提亲了!嫁入皇家可不能寒酸,姨娘要为你多备些嫁妆!” “姨娘,八皇子肯定会为我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到时候还怕他不给我添妆,还怕女儿没有十里红装么!” 沈云容语气里都对苏姨娘表示不屑,好似在嫌弃她那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虽然沈云容语气不好,苏姨娘还是乐开了花,这八皇子依附太子,他日新帝登基,八皇子最次也能封个亲王爵位,到时候她女儿就是王妃,谁还会惦记这小小太师府呢! 晚上,沈家众人都聚集在院子里赏月用膳,因是中秋家宴,所以人也比较齐,连不常见人的陆姨娘也盛装出席。 苏姨娘格外喜庆,坐在沈秉文身边,不住地给他和太夫人布菜,伺候的十分周到。 “太夫人,容儿已经十三了,再过两年也要议亲,只是我是个妾室,若真被哪个公子王孙中意了,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嫁妆…” 苏姨娘说了一半,停下来看太夫人和沈秉文的反应。 沈秉文因为之前沈云容下毒的事,还在生气,所以对苏姨娘也没什么好脸色 “哼!公子王孙?你想的倒美!你也不看看你养出来的是个什么货色,哪家公子会娶一个给嫡姐下毒的恶毒女子!” 本来是一个阖家团圆的景象,没想到沈秉文当场落了沈云容的脸,她直接哭着就跑了,沈秉文更觉得她不知礼数。 “其实云容妹妹也不是有心的,她也是为了讨祖母欢心才…” 沈云裳说到一半闭了嘴,太夫人听此事与自己有关系,也坐不住了。 “什么叫讨我欢心?你再仔细说说!” 沈云裳佯装惊讶“祖母不知道吗!云容妹妹的点心是做给祖母吃的,怕祖母不喜欢,先送来给孙女尝尝,还好中毒的是孙女,若是祖母,真是不知道多吓人了。” 太夫人听见这话,转头看了看沈秉文,沈秉文回想了一下,确实当时放在案上的是寿包样式的点心,也就没有做声。 第184章 要嫁妆 见着他这幅样子,太夫人心知肚明,哪有不生气的,直接将面前的茶杯扔在了苏姨娘面前,茶水溅了苏姨娘一身。 “你好大的胆子!今日还敢管我要嫁妆!恒儿裳儿哪个不在她沈云容的前面!你倒是先讨要起来了!” 苏姨娘知道八皇子心系沈云容,想着先为她备些嫁妆,这才出口讨要,但是与八皇子暗通曲款的事又不能被沈秉文知道。 苏姨娘实在是吃了一个哑巴亏,被太夫人骂也只能受着。 “好哇!都欺负我老太太老了,没有用了,一个两个,都惦记着我的东西!我告诉你们!我就是死了,那些东西也得跟我进棺材!你们一点也别想要!” 看着太夫人气急败坏的样子,众人都不敢噤声,沈秉文看向沈云裳的眼神也充满了责备,仿佛在埋怨她为什么要把这件事说出来。 “祖母不必如此生气,四妹妹哪有那么大胆子,多半是个幌子罢了。” 沈云恒重新给祖母拿了个茶杯,这话明面上是劝祖母不要生气,实际上是在挑火,瑶雪苑给母亲和妹妹下毒的事他可是记在心里呢。 果然,此话一出,太夫人更恼火了“拿我做幌子!苏叶,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闺女!明日起让沈云容开我这寿安堂住吧,正好和沈云皎作伴!” 沈云裳看向沈云皎,她身着一袭浅蓝色长衫,头上也只带了一支银簪,十分低调。 沈云皎正在和杨姨娘说话,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样子,感觉到沈云裳在看她,回了一个微笑。 看来五妹妹在祖母跟前的日子也不好过。 祖母生性爱财,杨姨娘又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送,自然不会对沈云皎上心。 “祖母慈爱,四妹妹能得祖母照料实在是三生有幸!我敬祖母一杯!” 太夫人显然还在生气,连沈云裳敬的酒也没喝。 苏姨娘知道这位太夫人是一个小心眼的,若是今日不哄好了,可能以后都没好日子过了。 苏姨娘忙开始做小伏低 “容儿能去寿安堂住是她的福分!我是奴婢出身,实在是教不了她什么,只能为太夫人寻些宝物,供太夫人赏玩。” 说着,使了个眼色,刚才去取东西的挽春此时把一个盒子交给了苏姨娘。 苏姨娘跪在地上把盒子呈给了太夫人朗声到“这珍珠是奴婢特意差人从西海寻来的,虽比不上东珠珍贵,却也是圆润硕大,适合太夫人把玩!” 沈秉文离苏姨娘最近,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串珍珠串成的手串,果真皎皎生辉! 太夫人一见这珍珠手串,顿时喜笑颜开“你是个懂事的,我必定会好好教导容儿!不像有些人,只管把孩子给别人养,却是一只铁公鸡!” 这是在敲打杨姨娘呢! 果然,杨姨娘闻言身形一顿,脸瞬间涨得通红。 不是她不想送珠宝给太夫人,实在是她多年无宠,又在苏姨娘手下讨日子,原有的一点嫁妆也都是当得当,卖得卖,哪还剩下一点! 沈云裳瞧着,这些都是意料之中的,就算杨姨娘那些嫁妆又剩的,也根本填不满这个无底洞! 上一世她对祖母尽心侍奉,日日在床前端茶倒水,摇扇纳凉,却根本捂不热这祖母的心! 沈云容不过是从苏姨娘那里得了些宝贝,送给祖母,祖母竟然疼她疼的跟什么似的。 若非前世祖母做的如此绝情,这一世沈云裳也不会算到她的头上。 沈秉文现在对杨姨娘没什么情意,但毕竟也是宠爱过得,因此见她被当众落面子,心里也是颇为难受。 “母亲,您上了年纪,容儿皎儿又正是爱笑爱闹的年纪,怕扰了您休息,你还是选一个孙女留在身边吧。” “对啊祖母,若是只有五妹妹也罢了,今日四妹妹也去了,都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吵架是常有的事,只是五妹妹性子和婉,怕是要吃亏呢。” 听见沈云裳求情,杨姨娘投来了感激的目光,只是她不知道,这也是沈云裳算计中的一环。 沈云裳这话表面上是在劝太夫人留下沈云皎,但沈云裳前世在祖母面前伺候了那么多年,怎么会摸不清祖母的性子。 太夫人自诩为一家尊长,最不喜别人左右她的想法,既然沈云裳劝她留下沈云皎,那她偏要留下沈云容。 何况苏姨娘刚才献上来的那串珍珠实在是送到了她的心里。 “既然云皎性子和婉,倒也不必在我身边调教了,明日便收拾东西搬回去吧。” 说完,就自顾自地喝茶,连一个求情的机会都没留下。 吃了席,众人都回到各自的院子里歇息,只是沈云裳走的却不是回长宁阁的路。 “小姐,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啊?” 今日为着赏月,晚膳本就用的晚,再加上席间说了不少话,此时也快午夜了。 平日里长宁阁都歇得早,侍灯是真有些熬不住了。 “自然是去飞花筑,今夜怕是有人睡不着呢。” 到了飞花筑,果然灯还亮着,杨姨娘在院中来回踱步,哪有半点睡意。 见沈云裳来了,杨姨娘忙陪着笑脸到门口去迎 “这么晚了,二小姐怎么过来了。” “杨姨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日我是为了五妹妹的事来的。” 听见沈云裳是为了沈云皎来的,杨姨娘有些哀愁地低下了头 “今日什么情况你也见到了,我劝祖母留下五妹妹,但祖母执意将她送回,看来五妹妹以后还是得仰仗姨娘你了。” “如果我有能力,自然愿意给皎儿更好的生活,只是我没有宠爱,没有背景,我…我!” 杨姨娘说着竟然蹲在地上,把脸埋在手里哭了起来。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杨姨娘虽然避世,却也在为沈云皎算计,哪有不累的时候。 “姨娘当日也是得过宠的,否则也不会有五妹妹了,为何如今却一直避宠?难不成是苏姨娘她?” 苏姨娘阴狠毒辣,又好借刀杀人,或许在多年之前杨姨娘就被她下了套。 第185章 八皇子出手相助 她在这边急得直打转,抬眼看见了知书在整理她今天穿过袖口绣了梅花的衣服。 梅…梅…或许可以找八皇子帮忙!苏姨娘和沈云容刚受了处罚,近日不会生事,正好可以与八皇子相见。 可是他总是那么一幅不着调的样子,能行吗,而且她二人交集不多,这种大忙八皇子肯不肯帮都是两说。 思虑了良久,沈云裳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当即书信一封,请八皇子明日去昭云寺相见。 信已经差知书送去了,只是沈云裳揣着心事,怎么也睡不着,索性起来在院子里走走,正巧今儿是七月十五,月亮又圆又大,沈云裳双手合十,对着月亮祈祷。 有胜于无,若是此次能得八皇子相助,医好母亲,云裳愿以性命相报! 与此同时,八皇子看过沈云裳的信,也在房中遥望月亮 “这是你第一次托我办事,就算拼尽一切,我也会为你找到那人!只要…只要你能像从前那般无忧无虑。” “殿下?您在嘀咕什么呢?”八皇子身边的暗卫夜刃开口问了一句。 “夜刃!你话太多了!你只需要办好我交给你的事就行了!” 八皇子语气凌冽,眉眼间都透露着寒气,让夜刃都不小心打了个冷颤。 毕竟只有他们这些暗卫才知道,八皇子根本不像外面传言的那么吊儿郎当,相反是个令人闻之丧胆的冷面阎王! 夜刃忙双手递上一叠信件“这些就是太子,四皇子,七皇子近日的动向,与之前探到的都差不多,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八皇子接过信件草草看了几眼,让夜刃他们接着去打探消息,随即用旁边的烛台将这些信烧的一干二净。 “沈云裳!既然你算计我,那你也别想好过!”说着,又打碎了一个彩绘瓷瓶。 挽春见自家主子气的直哆嗦,跪在地上给出了个主意 “小姐,既然她能在吃食上动手脚,那我们也能,奴婢的一个远亲是在京中开医馆的,有了这层关系,买些什么也是神不知,鬼不觉。” 沈云容听挽春这么说,心里难得舒服一些,“既然你有这法子,就去干吧,我要让她沈云裳,生不如死!” 在飞花筑待到晚上,沈云裳惦记着母亲,便来了同心苑用晚膳,只是在这里没见着知书。 “紫云,知书呢?”沈云裳只以为知书被差遣出去做事,随口问了一句。 “二小姐,刚才王姨娘来过了,亲自给夫人喂了药,还把知书带走了。” “什么!你们怎么也不派人去知会我一声!” 沈云裳有些生气,她本以为在飞花筑牵制住苏姨娘便无事了,却没想到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夫人说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去叨扰二小姐。” 紫云不知道为什么沈云裳会突然生气,只能如实禀报。 “那母亲呢?太医可来把脉了?” “夫人吃了药就歇了,也就没传太医来。” 让紫云去找太医和知书,沈云裳自行走到母亲床边,轻轻摇晃。 果然,怎么叫都不醒! 重生一世,沈云裳最在意的就是母亲,没成想份在意,经不知不觉中成了她的软肋! 不过一刻钟的时候,赵太医就来了,只是她心里着急,竟觉得比一天的时间都长。 赵太医给宋清语把了脉,笑到“不过是用了些安神的药,二小姐大可放心。” 听见赵太医这么说,沈云裳才算放下了心,用手轻抚着胸口 原是虚惊一场,沈云裳定了定心,总觉得此事蹊跷,苏姨娘大费周章,怎么会只为了给母亲下安神药? “小姐!知书她!她被。赶出去了!”紫云神色慌张,还未踏入内室,就先把消息告诉了沈云裳 什么?她们的目标竟然是知书! 只是赶走知书又何必给母亲下药? 这步局实在错综复杂,理不清头绪,好在母亲没有出什么事,沈云裳决定去会会这个王姨娘。 进了芳菲榭,没等王姨娘说话,沈云裳抬手就给了她几个嘴巴! “王承香!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给主母下药,还私自赶走了我的贴身侍女!” 沈云裳打的用力,王姨娘的两颊都有些微微红肿。 “哈哈哈哈,既然二小姐已经知道这件事了,那也应该知道,我喂主母吃的,不过是些安神的药,又何必这么生气呢。” “二小姐是主子,我是奴婢,想打自然打得,只是今日主母吃的是安神药,他日吃的是什么,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疯子!真是个疯子! 沈云裳看着眼前这个疯魔的女人,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想怎么样!你就不怕我禀明了父亲,将你发卖了!” “” 王姨娘说的话在理,如今敌在明处,她还好防范些,若是真将王姨娘发卖了,现在是苏姨娘统管全家,反而麻烦。 而且苏姨娘办事滴水不漏,就算带着王姨娘去对峙,王姨娘也未必会坦白,最后反倒落得她一身不是。 “若你真心想帮我,待苏姨娘倒台后,我定有重谢。” “二小姐这话说的不对,我谁也不帮,只帮自己,二小姐的问题问完了,也该去找找知书了,奴婢恭送二小姐!” 疯子!实在是疯子! 沈云裳本以为要费些功夫,没想到王姨娘倒是招的干净利落。 看来此次苏姨娘是借着五妹妹落水敲打杨姨娘,又顺势让王姨娘给母亲下毒。 若非王姨娘换了药,母亲撒手人寰后,王姨娘也会被处置,这府里就剩她苏姨娘一家独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实在是个好计策! 沈云裳本想去瑶雪苑要个说法,把知书接回来,走到一半才想起来。 她本来就想培养些府外的势力,同时赚些银子,一时间没什么信得着的人,知书在外面正好帮她办事! 因此,沈云裳直接打道回府,清点了下手里面现有的银子。 上一世沈云裳嫁入东宫,带了不少嫁妆,其中那些田产铺子都是知书帮她打理的,很是井井有条,因此放知书出去做生意,她很放心。 第186章 想做八皇子妃 没想到苏姨娘费尽心机下了一盘大棋,竟是帮了她不少的忙! 瑶雪苑内 “姨娘,你不是说这事成了,你就能做主母,我就是嫡女,沈云裳再也挡不了我的路吗?这事到底什么时候能成呀!” 看着沈云容急不可耐的样子,苏姨娘叹了口气 “容儿你什么都好,就是没什么定力,只要她宋清语一死,这府里除了我,还有谁能管家?只要我用些手段,你还怕当不了嫡女不成?” “你之前说过八皇子对你有意,那你上次出虚恭的事…” 见苏姨娘哪壶不开提哪壶,沈云容又不乐意了 “姨娘,我上次就是被她沈云裳算计了!好在八皇子临时有事退席了,姨娘,你快想办法料理了沈云裳!上次宴会的时候我还见她勾搭八皇子呢!” 听见沈云裳勾搭八皇子,苏姨娘刺绣的手顿了顿 “姨娘能有什么办法,你父亲对她也是十分照顾的,若她真出了事,哪里会有咱们的好果子吃,还是等我当了主母…” 苏姨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云容打断了 “主母主母,你一天就想算计你的主母之位,根本不愿意帮我除掉沈云裳!既然你不愿意帮我,我就自己想办法!” 说着,也没给苏姨娘说话的机会,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 “小姐,若是你想对二小姐做些什么,奴婢把姨娘没用完的鹤顶红拿来了,只希望小姐如愿做了八皇子妃后,能对奴婢多些眷顾。” 挽春一边安抚沈云容,一边从袖口里拿出了一个小纸包递给了她。 沈云容满意地看了看挽春,果然是个会办事的,凡事还是得靠自己 “不错,待我嫁入皇家,自然会提拔你做姨娘,若是运气好,为嫔为妃也不是没可能。” 沈云裳不敢再掉以轻心,日日侍奉母亲汤药,心中还在为鬼医的事着急,只盼着八皇子早日回京。 这日,沈云裳刚回长宁阁,侍灯就拿了封信给她,竟然是八皇子来信! 信上说已经寻到鬼医,正在赶回京城。 虽然不过寥寥数语,却实打实地给沈云裳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看完后,沈云裳让侍灯把信拿到小厨房烧了。 虽然二人之间没有什么,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况苏姨娘还巴不得沈云裳出岔子。 “小姐,四小姐求见”知书被赶出府,沈云裳就提拔了厨房的可儿做贴身侍女,只是近身伺候的事仍由侍灯来做。 沈云容进来,居然拿了一碟点心,各个都做成了小寿包的形状,桃尖一点红,样子精致可爱。 “姐姐,过几日就是八月十五了,中秋过后就是祖母的寿辰,妹妹没什么好东西,想亲手做些点心送给祖母,只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先拿来让姐姐尝尝。” 沈云裳冷眼瞧着那碟点心,想起了王姨娘说过的鹤顶红,心下暗笑 沈云容就是做事太过浮躁,虽然心狠,却没什么脑子,若是苏姨娘来办这事,定是滴水不漏。 “妹妹真是有心了,虽然离中秋还有几日,但是宫里的节赏却下来了,其中有一只缠丝金镯,样式华贵大方,妹妹随侍灯去拿吧。” 沈云容听见缠丝金镯眼睛都亮了,沈云裳是皇后的亲外甥女,每逢年节都有宫里人来送赏,实在是让沈云容瞧着眼红。 只是这寿包她不见着沈云裳吃下去实在是不放心。 沈云裳见沈云容死死盯着寿包,都要被她蠢笑了 “除了那缠丝金镯,还有几件金玉首饰,妹妹见着喜欢的也一并拿了吧。” 沈云容一听,心都跑到了沈云容的小库房。 从前她来要东西,都是沈云裳给她拿出来,今日既然让她随便拿,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长宁阁是二层小楼带一个小院,院中与阁楼相对有一小房,平日就做库房用。 见沈云容和侍灯出去了,沈云裳拿起一个寿包仔细瞧了瞧,然后就扔进了香炉里,香炉中有香灰,寿包又小巧,不仔细看倒是看不出来。 沈云容在库房里挑花了眼,头上梳的小发髻都插满了金钗玉簪,手上各式镯子也都带了一胳膊。 坠得她要走不动路了才算完。 沈云裳从格窗中瞧见她们挑好了首饰,狠狠咬了舌尖,吐了一口血在地上,然后整个人假装晕了过去。 侍灯回来,见自家小姐晕在那里,地上还吐了血,一口咬定沈云容送的寿包有毒,叫来了厨房的李婆子把沈云容捆了扔厨房里,寿包也没人敢动,老老实实地放在原地。 这事太大,侍灯不敢让苏姨娘知道,又怕主母病重受不了打击,让李婆子捆了沈云容后就没了主意,趴在沈云裳的腿边就开始哭丧。 “小姐,你怎么这么早就死了,你死了我可怎么办,你平时赏我的银子都让我吃了…” 侍灯一边哭,一边感觉有人在用脚踢她,抬头一看,踢她的人竟然是中了毒的沈云裳,她更害怕了 “小姐,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你别诈尸了,还是等头七再回来吧。” 见侍灯跪在地上祈祷,什么太上老君如来佛祖都出来了,沈云裳有些无语,抬手拍了侍灯一下 “你小姐我还没死呢!你快派人去通知父亲,就说我吃了沈云容送的点心中毒了,然后再去串通赵太医,就说我点心用得少,过几日就醒了。” 侍灯抹了两把脸上的眼泪,答应了一声就往外跑。 沈秉文听说沈云裳中毒,忙差人去请赵太医,又让青山去告假。 沈云皎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女儿,因此落水了沈秉文也没去见她,但是沈云裳不同,她不仅是嫡女,备受宠爱,近日在京城的名声也不错,很为太师府长脸。 因此一听说沈云裳中毒,沈秉文便马上告假去瞧。 沈秉文到长宁阁的时候,赵太医刚为沈云裳把过脉。 “二小姐所中的毒,乃是百毒之首的鹤顶红!沾些即死!” “好在用毒那人技艺不精,稀释了这药的毒性,二小姐又所食不多,我开一幅去毒的汤药,二小姐服下两三日便可以醒了,醒了后再多加调理便没事了。” 第187章 扮何仙姑 沈云裳到了后台,和侍灯嘀咕了几句,就扮上了何仙姑的样子。 之前她给知书传信的时候特意写了让戏班子排一出八仙贺寿的戏,来与这八宝八仙簪相和。 太夫人对苏姨娘虽然有些嗔怪,但苏姨娘那套金镶红宝石头面,再加上苏姨娘的巧嘴,还是哄的太夫人乐不可支。 “太夫人,您看,这出戏是八仙贺寿呢!祝太夫人寿比乾坤久,福如东海长!” 此时,大家的目光都随着苏姨娘的话聚焦到了戏台子上。 只见八仙各个绕场一周,又拿着锦盒一字排开,齐声道“八仙献礼,祝太夫人松鹤长春!” 这排场看的老太太的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让苏姨娘搀着去台子上看礼物。 锦盒依次打开,里面放的竟是与八仙相对的宝石簪子,每一件都巧夺天工,流光溢彩! 老太太是拿起了那个舍不得放下这个,每一支都要细细打量,看了又看才肯放下。 突然,何仙姑跳出来对着老太太眨了眨眼“祖母,这份礼物还喜欢吗?” 仔细一看,这何仙姑竟是沈云裳扮的,老太太指着沈云裳笑的合不拢嘴 “你呀!” 祖孙两个笑成了一团,没人再理会苏姨娘,苏叶站在台子上一时有些尴尬。 “本以为二小姐只排了一出戏,没想到居然暗藏玄机,想来定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若是在平时,杨姨娘指定不会说什么,但她已经和沈云裳达成合作,便不着痕迹说了几句,提醒众人沈云裳的辛苦。 “那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是为着祖母高兴罢了!” 沈云裳一番话说的太夫人高兴,搂着沈云裳接着看戏。 寿安堂这边热闹,同心苑那也不差。 李婆子带了几个菜和几壶好酒来找张妙手 “您就是那传说中的鬼医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李婆子把菜摆上,又给张妙手斟酒。 二小姐可吩咐过她了,务必把张妙手喝到桌子底下! “多亏你能来太师府帮我们小姐的忙!喝!” “我们夫人就拜托你了!喝!” “喝!” 没当张妙手张张嘴刚想说什么,李婆子就把酒杯怼在他嘴边,他不得不喝了一杯接一杯。 等散了席,沈云裳和侍灯来同心苑的时候,张妙手已经抱着酒壶睡着了。 侍灯嗤笑一声“小姐这法子可真是不错!” 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捏着张妙手的手指头画了压。 “这下他可不能抵赖了!”侍灯把纸收好,又对张妙手做了个鬼脸。 沈云裳在回长宁阁之前,去陪着宋清语说了会话。 宋清语的身子见好,闲时已经可以下地走走了,只是天气渐冷,不敢去室外吹风。 “母亲这身子越发好了,待到来年开春,云裳陪母亲逛园子!” 听沈云裳说这些话,宋清语也觉得日子充满了盼头。 回了长宁阁,云裳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然后就开始研究那针灸小人身上的穴位。 “小姐,我们不是已经过关了嘛,你怎么还在研究呀?” 侍灯帮沈云裳擦着头发,随口问了一句。 “我们怎么过关的你不是不知道,万一明日先生清醒过来,想起来是我们灌醉了他,抽查我怎么办?而且先生让我背穴位自有他的用意,既然打算学医,就要做到最好!” “可是小姐这样也太辛苦了,前几日为了背那劳什子的《医经》两天两夜都没怎么合眼,眼睛都熬红了!我私心想着让小姐今日好好休息休息呢。” “日后休息的日子多的是,不急于这一时。” 沈云裳将小人正面的穴位背了个七七八八,又翻过来记背面的。 侍灯见沈云裳在忙,也没再继续搭话。 沈云裳这几日实在是累着了,早上侍灯没忍心叫她,想让她多休息会,张妙手却来叫门了。 主仆俩手忙脚乱地穿衣束发,才给他开了门。 “你这丫头片子,做不到就说做不到!把我灌醉了算什么事!” 张妙手实在有些气愤,他来帮忙,反倒被算计,这事搁谁身上能不委屈啊! “昨日可不是我灌醉的,是先生来太师府之前云裳答应过要好酒好菜地款待你,是先生一时贪杯喝多了。” 沈云裳朝侍灯使了个眼色,侍灯把昨天收好的纸拿出来展开放在张妙手面前。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沈云裳的考验已经过了,上面还有一个鲜红的指印,正是张妙手画的押。 “白纸黑字在这里,先生可抵赖不得了!” 张妙手气的一把抓过面前的字据,用两只手团成一团,塞在了嘴里。 “哎!你这老头好不讲道理!我们小姐明明已经跟你背过了,你却不承认!” “既然昨天背过了,那今日我再考你一遍也不算过分!今日过了才算过!” 张妙手嘴里含着纸团,说话有些含糊不清,好在沈云裳和侍灯能听懂。 沈云裳面露难色“这…我昨日已经背过了,先生今日再考,怕是不合适吧。” 张妙手看着沈云裳心虚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 “确实不合适,本来说只给你一天的时间,现在再背是有些晚了,但只要你现在能背下来,依旧作数。” 沈云裳等的就是这话“先生乃是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嗯,难追难追!你快开始吧。” 张妙手应和着,自顾自找了个地方坐,他就知道这小丫头片子背不下来,等治完这小丫头片子他妈,他就能回去咯。 张妙手的算盘还没打完,沈云裳已经在那里背上了。 声音不急不徐,神情镇定自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啧! 张妙手使劲一拍脑袋,又被这小丫头片子算计了! 这小丫头片子和那八皇子,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天造地设的一对活阎王! 侍灯就瞧着张妙手坐在那里还美滋滋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黑的好像能滴出墨来,心中一阵窃喜。 还好小姐做足了准备,否则等张妙手找过来,就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第188章 背书 沈云裳一夜都没有睡好,心里一直惦记着杨姨娘的事。 毕竟她说有办法,只是为了让杨姨娘安心,到底怎么样还是问了鬼医才知道。 一大早沈云裳就带着侍灯来了同心苑,为了方便照顾宋清语的身子,张妙手就住在同心苑门廊上的小屋里。 见沈云裳来,张妙手以为她是来问宋清语的情况。 “你母亲中毒太深,我得先逼出毒素,再慢慢调理,虽然好治,却费功夫,不过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你了,必得把她治好。” “母亲的事有先生照料,云裳没有不放心的,只是今日还有一事,求先生。” 听见沈云裳有事求他,张妙手一下子紧张起来“不行不行,我们当时说好了的,只要我救好了你母亲你就送我回去,怎么又有事情求我!不行,我不答应!” 在张妙手心里,别看这小丫头片子长得人畜无害,她身后可是八皇子! 虽然不知道二位是什么关系,但八皇子那人可不是好惹的。 因此他对沈云裳也是外强中干,表面上十分凶狠,内心却是怕的。 沈云裳知道这世界上只有八皇子能拿捏住这位鬼医,既然敬酒不吃,那就只能给他吃罚酒了。 “哦?既然先生不愿意帮我,那我就去求求八皇子好了,反正送佛送到西,八皇子一句话的事,应该没有不帮的道理。” 说罢,沈云裳作势要走,暗地里却注意着张妙手的动静。 “哎呀!我真是怕了你了!你们这群年轻人,天天没有事做,就知道折腾我这一把老骨头!” 张妙手坐在桌边,狠狠地喝了一杯茶,一张老脸上满是委屈。 “早知道我就该藏的深一点,免得碰见你们两位活阎王!” “既然先生答应了,云裳这就拜师!” “哎!我只是说可以帮你,我可没说要收你做徒弟呀!做我的徒弟可是要受考验的!” 张妙手才没什么收徒的心思,但又怕不收,沈云裳不依不饶地缠着他,因此故意说有考验,想让她知难而退。 沈云裳却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心要拜张妙手为师。 她昨天晚上想了一夜,如果她自己能有一身医术,就不必事事再求张妙手了。 拿母亲的事做例子,如果她有医术,也不会那么久都没有发现府医在对母亲用毒,凡事也可尽早防范。 “什么考验您说吧!只是若我做到了,您可不能再推脱了!” 看着沈云裳坚定的小脸儿,张妙手挠了挠头 “好,南玉国有一本医学典籍,《医经》里面记载了一些常见的病症,还记载了诸多药性,各种草药相生相克,可以说是医家之根本!” 之前赵太医为母亲调理身体的时候,沈云裳翻阅过很多医书,其中就有这本《医经》。 因为其他医书的很多东西她看不懂,所以总要用《医经》对照着看,因此张妙手提《医经》的时候,沈云裳跟着点了点头。 “你知道便好,我要你三日之内将这本书一字不落的背下!” “《医经》分上下两卷,每卷厚达三百页,怎么可能三日内就背得下!”沈云裳还没有说话,侍灯先发出了一声惊呼。 张妙手当然知道这书有多难背,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背不下来?要是背不下来,那还是拜别人为师吧,到时候别出去坏了我这妙手的名声!” 侍灯还想求情,却被沈云裳拦住“三日就三日!” 实在不是沈云裳轻敌,之前翻阅《医经》的日子,没有一月,也有半月。其中很多方子和药性她已经熟记于心,三日之期虽然有些难,倒也不是没可能。 回了长宁阁,沈云裳将《医经》通读了一遍,把已经背下来的内容做好标记,整日就在房间里背书。 瑶雪苑 苏姨娘在帮着沈云容整理东西,虽然只是从瑶雪苑搬到寿安堂,母女俩还是能日日相见,苏姨娘心里却总不是滋味。 “姨娘,昨日中秋家宴,你把准备送给祖母的寿礼提前送出去了,过两日祖母过寿,你送些什么呀?” 沈云容一边喝茶一边看着苏姨娘忙前忙后,突然想起寿礼的事来。 苏姨娘放下手里正在叠的衣服,用手刮了一下沈云容的小鼻头。 “我自然早就想好,你父亲刚抬我做姨娘的时候,裳了我一套金镶红宝石头面,我一直放在箱子里面,没舍得带,本来想留着以后给你做嫁妆,只能拿出来先送给太夫人了。” 金镶红宝石头面!那套头面沈云容可惦记好久了!但苏姨娘只有逢年过节才拿出来看看,那套头面太过珍贵,沈云容也不敢轻易开口要。 “这么好的东西,居然要送给那个老不死的!真是浪费!让我去寿安堂,指不定要怎么调教我呢,咱们还上赶着给她送好东西?” 沈云容有些不平不忿,这头面若是苏姨娘的也没什么,既然姨娘都开口说要给她,又要转送给祖母,这不就相当于是拿她的东西送人吗?她可舍不得! 苏姨娘赶快过来捂住了沈云容的嘴,南玉国重孝道,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 “你这丫头!这话要是被旁人听去了,咱们娘俩就大祸临头了!” 苏姨娘知道沈云容不高兴,绕到沈云容的跟前,又语重心长地说 “你有什么舍不得的,说句不好听的,那老太太还能活几年?你现在只要讨她欢心,等她死了东西不都是你的!” 苏姨娘还是比沈云容小心些,说这话的时候也是故意压低了声音。 “之前我让那王承香给宋清语下药,她竟然搞砸了!要不然我早就是这太师府的主母了!” “你说那王承香她会不会是故意的呀?毕竟主母死了她可脱不了干系。” “不可能,他虽然是从人伢子那儿买来的,但是我已经查着了她家里人都在哪,她要是想让家里人好活,自然得帮我做事,况且虽然没扳倒宋清语,好歹把沈云裳身边的知书弄走了。” 第189章 关关难过 三日之期已到。 沈云裳早早就来了同心苑扣门,张妙手在房间里一边穿衣服一边嘟囔 “哎呦,这么早就来扣门,怎么也不让人睡个好觉!” 张妙手去开门的时候一拍手,想到了个法子“等下不管她背成什么样子,我都说她背的不对!这样就不能算过关了!” 张妙手觉得自己这主意简直太妙了,欢天喜地就去开了门。 沈云裳进来,和张妙手对面而坐,让侍灯手捧着书站在一边。 “你,你这是做什么?” 张妙手见这架势,好像要让侍灯旁听,那他岂不就不能钻空子了! “既然说了是一字不落的背下来,那就得让侍灯看着,万一先生哪里记错了,给云裳放了水可怎么办!” 沈云裳神色自若,三言两语就把张妙手的话给堵死了。 哼!反正就算她背下来了,我也可以再给她出几道难题,我就不信难不住她! 张妙手在心里暗想,也没耽误他竖着耳朵听沈云裳背书。 居然真的一字不落就背下来了,而且流畅通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早就把这本书烂记于心了。 “很好,第一关考验你过了,第二关考验就是针灸。” “当日我们商定之时,你并没有说有第二道考验呀!” 侍灯抱着砖头一样厚的书替自家小姐打抱不平,张妙手感觉自己若是哪句话说错了,侍灯手里的书就要招呼到自己的脑袋上了。 “刚才那一关只是考验基本功,天下医书这么多,如果不背的快一点,怎么能成一个好大夫呢!” 沈云裳也看出来了,这张妙手就是故意难为她,但是她现在有求于人,诚心拜师,于是拦住了侍灯问到。 “您直接说还有几重考验?云裳应了便是!” 张妙手看出云裳生气,嘿嘿一笑,伸出了三根手指 “一共有三关,你刚过了第一关,还有两关,第二关就是针灸,你要在这一天内记住所有的穴位和对应的功效,晚上来这里背!” “你!你这不是难为人嘛!我们家太夫人今日寿辰,小姐哪有时间去背穴位呀!” “背不下来?背不下来那就别跟着我学咯。” 背书那关正好中了沈云裳的下怀,她才能勉强在三日内背完,穴位她都没有看过,还得去参加寿宴,实在是背不了。 但是看着张妙手这幅不能商量的样子,沈云裳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下了。 出了同心苑,沈云裳带着侍灯往寿安堂去,前几日托知书打的一套金镶八宝八仙簪子早上的时候已经送来了。 太夫人的寿宴定在中午,一来是已经入秋了,中午在院子里听戏吃席面暖和些,二来是取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兆头。 《医经》实在是过于厚重,沈云裳在同心苑背完书又来寿安堂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寿安堂的院子里支了戏台子,众人在太阳底下坐着,晒着暖洋洋的太阳,觥筹交错,和乐融融。 还是杨姨娘眼睛尖,第一个见着沈云裳,连连招手“二小姐,这儿给你留着位置呢!” 苏姨娘眼神瞟了一眼沈云裳,又开始说些酸话 “呦,我当是谁,原是二小姐啊,我还以为二小姐不来了呢。” 沈云裳脑子里都是张妙手出的难题,被苏姨娘这么一酸,也没有太客气 “今日是祖母寿宴,我并没有迟了,苏姨娘就想往我头上扣不孝的帽子吗!” “奴婢哪敢呀!只是素来听闻二小姐孝顺,主母的汤药都是二小姐日日亲自去侍奉的,奴婢想着,对母亲如此,对祖母就…” 苏姨娘故意把话说了一半,抬眼看了看太夫人,做出一幅受了委屈的样子,好似不敢再往下说。 太夫人刚才还喜笑颜开的脸一下子就板了起来。 对母亲孝顺,对祖母更该孝顺,沈云裳能日日去同心苑侍奉汤药,寿安堂难得办一次寿宴却踩着时辰来,真是不知道在给谁脸子瞧! 见祖母板起了脸,沈云裳知道祖母这是生气了,忙说 “孙女还是太年轻了,光想着给祖母备礼要藏起来,给祖母一个惊喜,哪成想惹得祖母不快,是孙女考虑不周了。” 沈云裳这番话虽然没哄的祖母高兴,却让祖母的不满转向了苏姨娘。 小孩子去备寿礼,又没迟到,苏姨娘却在这里挑拨离间! “说到寿礼,奴婢今儿给太夫人备的礼还没献呢!” 说着,苏姨娘抬手叫了风儿过来,将早就备好的金镶红宝石头面放在了太夫人手里。 这金与红宝石交相辉映,熠熠生辉,太夫人捧着盒子掂了掂分量,笑得脸上的褶子都皱成了一朵菊花。 沈秉文见母亲高兴,也凑过来看 “这套首饰不是当日你诞下双生胎,提你做姨娘的时候赏你的吗,这么多年没见你戴过。” “主君好眼力!奴婢身份低微,哪配得上这么好的东西,索性借花献佛,讨太夫人一笑。” 沈云裳心里暗笑,苏姨娘这几年发展自己的势力,上下打点了不少银子,这次真是把压箱底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奴婢哪有什么好东西,刚才二小姐说去备了礼,想必比奴婢的更要华贵万分呢!” 苏姨娘这礼实在贵重,有她珠玉在前,不管沈云裳准备了什么都不会显得过于出彩。 王姨娘瞥了一眼沈云裳,也搭腔帮苏姨娘说话 “是呀,二小姐是府中嫡女,又是皇后娘娘的亲外甥女,这好东西自然是少不了的,不如拿出来让我们大伙都开开眼!” 呵,捧杀! 上一世她就这么傻乎乎的信了苏姨娘的鬼话,以为自己贵不可攀,这一世她可不会再上这种当! “孙女不才,只亲自准备了一出八仙贺寿的戏为祖母讨彩,孙女这就下去准备!” 太夫人的胃口早就被苏姨娘和王姨娘吊起来了,如今听见沈云裳只是备了一出戏,不由觉得大失所望,摆摆手让下去准备了。 沈云裳去后台之后,太夫人看苏姨娘的眼神也透露着些不满。 第190章 封王 三日说快也快,转眼就到了参加宫宴的日子。 沈云裳穿了件粉红色梅花暗纹的衣服,头上随意钗了支明月松枝的步摇。 看上去暖和又喜庆。 上了马车,沈云皎已经在车上候着了,没说几句话,沈云容也打了帘子上车。 “五妹妹怎么也在呀?宫宴可是大场面,五妹妹你一个庶女去了,可别丢了太师府的脸面。” 沈云容脸色有些不好,沈云皎平日都在府里窝着不出门,怎么今日也跟来了。 沈云皎低下了头,瞧着自己新衣服上的花样。 她不爱和外人打交道,更喜欢自己在屋子里吃点心,读话本子,出来总是心里慌慌的。 而且她从小被沈云容欺负惯了,见着沈云容就害怕。 “四妹妹此言差矣,五妹妹同你我都是一样的人,什么地方你去得,她去不得呢?” 沈云裳这话是在提醒沈云容,她们都是庶女,不分高下。 沈云容冷哼一声,直接把马车的帘子摔下去,发出了一声闷响。 沈云容的举动吓了沈云皎一跳,她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兔子,眼中满是慌乱。 沈云裳用力握了握沈云皎的手,她才安定下来。 一行人到了皇宫大门,门口已经停了几辆马车了。 沈云裳抬眼瞧着这朱红色的宫墙,不过是一个华贵的金丝鸟笼罢了,里面的人拼命想出来,外面的人拼命想进去。 “这不是太师府的小姐吗!这边请!” 思绪飘忽间,一个侍从将她们姐妹三人引进了宫内。 朱墙高耸,雕梁画栋,无一不显示着天家的尊贵与威严。 “这宫里好漂亮呀!要能成为宫里的娘娘,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沈云容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小声和沈云皎嘀咕。 上一世沈云裳早就见惯了这荣华下掩盖的血腥,从重生的第一天就断绝了入宫的念头。 既然沈云容想要入宫,她倒是不介意帮一把。 “年满十五便可以参加选秀,到时候能否嫁给哪位皇子,就看四妹妹的福气了。” 世家女子年满十五行及笄礼后参加选秀,落选可自行婚配,沈云容确实有入宫的资格,只是出身在那,做不得正妃。 “我,我倒是不想入宫,日后就算嫁人了,我也想嫁一个离太师府近的地方,和姨娘作伴,” 沈云皎悄悄地嘀咕着,沈云容听见只嘟囔一句“没志气!” 说话间,三人已被带到大殿入席。 此次举办宴会的宫殿是启祥宫,皇室参拜祭祀之处,地方宽敞大方。 皇上与几位受宠的后妃皇子坐于上首,观赏歌舞位置最佳。 几位王妃,侧妃及家眷都坐在中间,沈云裳她们这种世家小姐坐在最下面。 刚刚落座,沈云裳就见着曹春书坐在对面。 可真是冤家路窄! “没想到太师府的四小姐还敢出来赴宴,怎么?嫌不够丢人么?” 曹春书首先发难,沈云裳只当没听见。 反正她说的是沈云容,沈云裳还巴不得她多说点,好听个乐子。 “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收放自如才是大家做派,曹小姐死咬着我一个污点不放,竟不知你我之间谁更丢人。” 苏姨娘的嘴能说,沈云容自然差不了。 一番话说的曹春书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恨恨地瞪着沈云容。 “这位想必就是府中的五小姐,平时倒是不常见。” 曹春书之前被沈云裳打过脸,刚才又被沈云容怼了,目标就盯上了沈云皎。 “小女太师府沈云皎,见过曹小姐。” 沈云皎虽然不常出门,礼数也是周到的,刚才听见沈云容叫她曹小姐,跟着叫总不会出错。 “五小姐倒是伶俐,若是常出来见见场面,此刻也不会这么拘谨了。” 闻言沈云裳眼睛一眯,曹春书这话是在讽刺沈云皎没见过世面呢。 “五妹妹生性沉稳,倒不似曹小姐这般骁勇。” 沈云裳说完,一桌上其他的女客都用帕子捂着嘴笑起来。 说得好听是骁勇,放在她曹春书身上,不就是愚蠢鲁莽了嘛! 曹春书在家里也是千娇万宠的独女,今日连连被下脸,气的她拿起茶杯就想摔。 “曹小姐,这里是皇宫大内,可不是骁骑将军府!” 见曹春书要摔杯子,沈云裳忙厉声阻止。 这可是宫宴,若是惹得皇上不快,她们这一桌子女眷都脱不了干系! 沈云裳虽然话狠了些,到底是在帮曹春书,她举起杯子的手生生拐到嘴边,就这委屈把一整杯茶一口喝下。 跟着皇上喝了一杯酒,就算正式开宴了。 虽然他们离后妃皇子坐的远,但沈云容能看出八皇子正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个方向。 八皇子一口气饮下一杯玫瑰酿,眼睛死死地盯着沈云裳。 也不知道上次送过去的阿胶她喜不喜欢,本来是想亲自送的,可是沈云恒这个东西居然说什么都不让我见! “八弟,你在想什么呢?”廉王见八皇子一直在发呆,不由得出口问了一句。 廉王行七,之前替皇上办差立了大功,因此,破格提前封了亲王。 诸位皇子中成年而未封王的,也就八皇子了。 “啊,没什么,只是想着诸位皇兄都有了自己的王府,臣弟倒有些羡慕了。” “你们兄弟二人在说什么这么高兴啊!” 廉王忙起身回话“儿臣与八弟方才刚说到封王建府的事呢!” 太子闻言也起身请封“父皇,八弟他也已经成年,见哥哥们都封王开府,心中哪有不想的,正好今日天子与民同乐,不如圆了八弟一个念想!” 太子是从小就跟在皇上身边长大的,最受皇上器重,如今连他都这么说,皇上也摸着胡子思衬起来。 “既然太子请封,八皇子在之前治理水患一事中也立了大功。不如就封为…平王如何。” “平王”皇后在一旁喃喃了几句。 “影入平羌江水流,皇上当时给八皇子取名平江就是希望他能有大丈夫的处事之才,如今又封为平王,真是相得益彰了!”封往 第191章 受封 八皇子受封,沈云容觉得与有荣焉,不自觉挺直了腰杆。 曹春书瞟了一眼,看不上她这番做派。 “定国公府家的郑小姐怎么没来?” 曹春书和沈家三姐妹说不上话,想找郑婉莹,却发现郑婉莹今日并没有来。 “婉莹说是回了晋阳老家,这些日子都露不了面了。” 坐在曹春书旁边一位着粉色纱衣的女子回到。 晋阳? 沈云裳觉得这地方听起来有点耳熟,一时间也想不起来。 “陛下,今日宫宴,在坐的都是高门贵女,都有一技傍身,不如让他们表现出来,以娱宾客如何?” 说这话的是惠妃,她是太子生母,想借此机会选个儿媳妇。 平日里皇家歌舞都是由内廷排练好了呈上来,华美端庄,看久了却没什么意思。 “爱妃这主意倒是新鲜,好,在座的公子小姐,有想展示才艺的就在王德福那里做个登记!让大家一道乐呵乐呵!” 宫宴不似从前参加的小宴会,沈云容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惠妃娘娘这一谏言实在是雪中送炭! 当王公公过来的时候,沈云容忙拉着他做了登记。 沈云裳瞟了一眼,那登记簿上已经有了几家小姐。 其中有位刑部侍郎的女儿李芸,沈云裳印象颇深。 上一世这李芸做了靖王妃,二人琴瑟和鸣,举案齐眉,实在是一代佳话。 “沈二小姐不展示下你的琵琶技艺吗?” 开口的还是那位粉色纱衣女子,沈云裳对她却没多大印象。 似乎见沈云裳表情疑惑,她尴尬地笑了笑 “我是定国公府郑家的旁支,婉莹的表姐,名婉萍,来京中说婚事,之前二小姐弹奏琵琶时正好在场,有幸得闻仙乐。” 沈云裳与郑婉莹之前关系并不熟络,因此也没听她说过有一位表姐入京,只是礼貌点头笑了笑。 “郑小姐谬赞了!云裳雕虫小技,入不得大雅之堂。” 在各府中的小宴会弹奏,弹好了,是挣一份脸面,弹得不好,众人说几句也就忘了。 在这宫中高手云集,沈云裳实在不敢炫技。 见沈云裳打定了主意不去表演,郑婉萍的目光有些暗淡。 她是真的被沈云裳的琵琶技艺吸引,想再听她弹奏一次。 众人说话这功夫,王德福已经统计好了报名的小姐们,并且让李芸上场了。 上一世,沈云裳与李芸并没有多少交集,这次的宫宴也因为宋清语的去世,没给太师府下帖子。 看来由于沈云裳的干涉,这一世有许多事情不再像原来的轨迹那样发展了。 李芸站在台上端庄大方,清唱了一曲《凤曲台》 声音婉转有如黄鹂,令人闻之欲醉。 “听说这李芸的生母不是中原人呢!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逃难到这里,才被刑部侍郎纳了妾,生下李芸就手人寰。” 刑部侍郎李宗原本是定国公府的家仆,郑婉萍知道这些也不算奇怪。 一曲歌毕,台下掌声雷动,李芸向四处致谢时,沈云裳才看清她的脸。 她的眼窝有些深邃,颧骨颇高,长相伶俐,带着一些侵略性,野性的美。 与中原女子的长相大相径庭。 “她长得可真奇怪,皮肤白,又好看,但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沈云容也觉得李芸长的很美,只是没见过这种面相,有些新鲜。 “这女子倒真是颇有姿色。” 廉王摸着自己的下巴,瞧着台上清唱的李芸,目光灼灼不愿离开。 廉王府里还没取正妃,已经有了两个侧妃和若干小妾。 前不久皇上刚因为他府中妻妾过多斥责过他,实在是不敢再贸然求娶这位刑部侍郎之女。 “皇兄说的是,可惜弟弟无福,只能等着叫她一声嫂子了。” 廉王愣了一下,随即又想到之前宫中盛传的八皇子不行的传闻,心中乐开了花。 看来传闻属实,难怪老八一直依附太子,没有生育能力的人自然坐不得那九五至尊的位置! “那为兄就在这里先谢过皇弟了!” “沈小姐,可以去后台准备着了。” 一位小厮来传话,该到了沈云容跳舞的节目了。 沈云容站起身,傲视了一桌子上的一众贵女“妹妹不才,先去准备了。” “切,她张狂什么呀!”曹春书在沈云容走后,猛喝了一口酒,喃喃道。 后台是启祥宫的一处小厢房,沈云容的舞衣早就放在里面了。 挽春一边伺候沈云容更衣,一边不掩期待“小姐!奴婢叮嘱她们把金粉塞进了袖口,一会您舞的时候用力一些,金粉洒落,一定让人过目不忘!” 沈云容摸了摸袖口,确实有两块鼓鼓的小包,心中十分满意。 她今日参加宫宴之前,特别注意了没敢吃那些发物,这次绝对不会出丑! 她到要看看,事已至此,沈云裳还怎么算计她! “咚咚咚!” 鼓点一起,沈云容抓着水袖就登了场,足尖微点,纤腰盈盈不堪一握。 仅是一个上场,就抓住了众人的眼球。 沈云裳捏起一块糕点填进嘴里,心中暗想 沈云容苦练舞技多年,苏姨娘为她请的又是烟雨楼的前代头牌,绿梅。 恐怕全京城能与她一较高下的也就是烟雨楼现在的头牌红枝了。 就这么一会功夫,沈云容的舞蹈已经接近尾声,她把水袖向上用力一甩,同时打开了手里的小包。 一时间碳粉满天,整个舞台上好似下起了黑雨。 南玉国虽然平时可以穿黑色衣服,但是只有在祭奠死人的时候才会往目前撒黑灰。 沈云容此举实在是大不敬! 果不其然,皇帝一拍桌子,起身怒视着沈云容 “大胆!竟敢诅咒朕!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沈云容见自己惹了大祸,吓得脚底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陛下!这,这是个意外啊陛下!臣女…臣女是被算计了!陛下信我!” “哼,那你倒说说,是谁算计你!那人又有什么目的!” “是她!是沈云裳算计我!她之前就不想带我来,肯定是她!” 第192章 皇上赞许 真是个蠢货! 沈云裳皱着眉头站起来,款款走到台上行了一礼。 “陛下,家妹难以得见天颜,此刻是被陛下的威严所震慑,所以才口不择言,望陛下恕罪。” 与沈云容的慌乱相比,沈云裳落落大方,临危不惧,一时间赢得了许多好感。 “你们同为太师府的女儿,如今她犯错,你就不怕牵连己身?” “回陛下!臣女知道陛下是明君,自会罚其主而恕其从,不会牵连到太师府,更何况,这其中冤情尚在,陛下当着这么多皇室宗亲的面,不会断下结论,污了自己的圣明。” 沈云裳言语中都透露着毕恭毕敬,只是说的话令在坐的众人大气都不敢出。 这话明着是称赞,暗地皇上却被这圣明的名声挟持,若他今日没查探清楚,岂非是在说他昏庸! “皇上!云裳这孩子从小被臣妾妹妹宠冠了,说话失了分寸,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皇后忙跪下替沈云裳求情,昭宁公主也跟在皇后身后跪下,一时场面上连根针掉下的声音都听得清。 其实沈云裳也是在兵行险招。 皇帝是一个爱民如子的皇帝,有一次他在御花园中口渴了,随行侍女却没有准备茶水,为了防止侍女受罚,皇上硬是走到皇后宫里才饮茶。 当时沈云裳还小,就在宫里和昭宁公主作伴,顾而知道此事。 她在赌,赌这个皇帝仁爱,赌这个皇帝不会因为这种口舌之快惩罚她,赌这个皇帝会爱惜自己圣明的名声。 “哈哈哈哈哈,你这孩子倒是胆大的很!” 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沈云裳长舒了口气,她赌赢了! 昭宁公主也站起身来看着沈云裳的方向。 不知是不是沈云裳看岔了,她竟觉得昭宁公主的眼里闪着泪花。 “既然你说其中有冤情,那朕就好好审审!赐座!” 皇上很满意沈云裳的临危不惧,聪明果敢,赐座给她就表示着只要这事和她没有直接关系,就不会牵连到她。 沈云容跪在地上,一口银牙都快咬碎了! 凭什么!明明是她沈云容大展风华的时候,偏偏让沈云裳得了圣意!凭什么! “陛下,臣女这件舞衣的事当时交给了挽春去办,挽春今日随侍臣女,陛下可招她前来问个清楚。” “宣!” 不多会,王德福身后就跟着两个小太监上来了,两个小太监拖着的,正是挽春! “你就是挽春?”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挽春被上位者的气势威压,哆哆嗦嗦,好一会才说出话来。 “回…回陛下,是的,当时小姐让奴婢把舞衣送到制衣间,往衣服上上些金粉,奴婢…奴婢还在那里看见了二小姐身边的侍灯!” “既然你说这衣服是在制衣间出的问题,那就把管事的叫过来。” 挽春本想把脏水泼到长宁阁身上,谁料皇上根本不会被她的话左右,直接就传了管事婆子。 “皇上,当日侍灯确实是在,但是奴婢没见着她做了什么啊,许是当日送来的时候也没仔细查看,稀里糊涂就……” 管事婆子在来的路上已经听王德福讲了事情的经过,上来就把罪名扣在了挽春头上。 不管怎么样,就算这事和她没关系,她也会落得个监管不严的罪名,如果是挽春那边出了问题,她才能洗得干净。 “她!她说谎!小姐说过这事重中之重,奴婢是细细查过才送去的,决计不能出错!” 皇上闻言捏了捏眉心,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实在没有到要动用慎刑司的地步。 就是这俩人争执不下,吵的他头疼。 “你怎么看?” 皇上现在有些好奇沈云裳的想法。 虽然她身涉其中,但是从刚才他就看出来,此女最爱剑走偏锋,且有一番梅花的傲骨,想必想法也是新颖。 见皇上叫到了自己,沈云裳直直跪下,将礼数做了周全 “回皇上,臣女认为,此事不过是一场误会,家妹并没有要诅咒陛下的心思,这才是最要紧的!” “误会?你是说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吗?” 皇上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显然他很不满意这个回答。 “非也,就算是误会,家妹也实在太不小心,此次宫宴而非家宴,一切都应当依照规制,每一处都检查千遍分毫不差才敢呈上来,对吧,王公公。” “对,事关皇家,便是芝麻大点的事,也是大事,自然如此!连这宴席上的每一道菜,如何摆放,都是皇后娘娘亲自安排!” 王德福捏着尖细的嗓子,言语之中满是对沈云裳的赞同。 “那就是了,既然家妹要献舞,便应该再三小心,入场之前更应该把一应事物都打开查看一番,说句不好听的,此刻是碳粉还好,若是毒药,在座都是王公贵族,谁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沈云裳的一番话倒让皇上十分意外,他本以为沈云裳会为了太师府二偏袒沈云容,现在看来她说的话还算中肯。 “你继续说下去。” “虽然这事是个误会,但是家妹之过难辞其咎,只是云裳私心还是希望陛下能从轻处罚。” “你不怪她刚才污蔑你吗?” 皇上越发觉得这个小姑娘有意思,只是八皇子却分外紧张,捏着酒杯的手,都因为过于用力而骨节泛白。 他在害怕,他怕父皇厌恶沈云裳而迁怒她,又怕父皇赏识要纳她为妃。 “说不怪是假的,只是如今在这大殿上,我们二人皆是沈家的女儿,代表了太师府的颜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沈云裳的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让人不由自主地信服。 “此时请求陛下从轻处罚是保全父亲的颜面,回府之后再行处置是保全臣女的颜面,顾此,臣女请求皇上从轻处罚!” “哈哈哈好!” 皇上听后鼓起了掌,十分赞许地看向皇后 “皇后,你有一个好外甥女啊!只可惜是个女儿身,若是男儿,必定是我南玉国的又一良臣!” 第193章 青山 皇上此言一出,下面一阵哗然。 别的不说,就凭今日的赞许,以后求娶沈云裳的人也要踏破门槛了! “父皇,云裳聪明伶俐又规矩周到,女儿很喜欢和她一起,不如让她做女儿的伴读如何!” 其实宫里还有几位公主,只是昭宁公主总觉得她们好像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对她敬重又疏远。 虽然昭宁公主地位尊贵,但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又备受宠爱,性子活泼。 沈云裳就不会像其他的公主一样,是块木头,昭宁公主和沈云裳说过几次话,二人还算合得来。 “好,既然是昭宁想提拔你,朕给你个封号!就封为扶玉县主吧!” 扶玉,皇上这是要她辅佐昭宁公主,果然昭宁公主备受宠爱的传言不虚! 皇上话音刚落,周遭的恭贺之声便不绝于耳,平王也松开了用力捏着杯子的手。 太好了,封为了县主,就代表不会纳她为妃了! 沈云裳心里也高兴,县主是郡王之女,其实与她地位相当。 只是外姓女子受封,本就是莫大的恩赏,一应用度待遇都上了个档次不说,身上有诰命,就是同为贵女,品阶比她低的,都要向她行礼。 更何况,上一世她的郡主是皇后求来的,这一世的县主是自己挣来的! 在场不知多少贵女羡慕的眼睛都直了,毕竟虽然只是县主,也是皇家人,总比皇亲尊贵些。 沈云裳谢了恩,就被昭宁公主拉过去和她一起坐,因此只有沈云容一人回到了原本的席位上。 若不是因为沈云裳,今日出彩受封的本应是她! 沈云容在桌下握紧了拳头,竟然生生把指甲劈断! 只是愤恨之余她还有些害怕,皇上并没有处罚她,意思就是任凭沈云裳处置,沈云裳现在又有了个县主的身份,怕是姨娘也护不了她了! 宴席结束,众人都各自乘着马车回了家。 沈云裳在马车上正襟危坐,一言不发。 沈云容倒是情愿她骂自己一顿,心里还能有个底。 太师府早早就得了沈云裳受封县主的消息,沈秉文带着一众家眷早就候在了门口等着迎接沈云裳。 “恭迎县主,县主千岁!” 沈秉文和沈云恒的脸上洋溢着兴奋与骄傲,没想到第一个为太师府延续荣耀的,竟是沈云裳这个女儿。 杨姨娘脸上也挂着笑容,只是眼底有着深深的落寞。 作为合作伙伴,二小姐如此优秀,她是打心眼里高兴,只是若不是她消极避世,沈云皎也不会是如今这幅胆小怕人的性子。 只有苏姨娘,脸上挤出来的笑容,比哭还难看。 若是沈云裳的封赏是求来的也就罢了,偏偏是踩着她的女儿上位! 这让她怎么笑得出来! “怎么?苏姨娘是不为本县主高兴?” “奴婢哪敢!只是奴婢家中…家中出了事,虽然为县主高兴,却…却不能抑制心中悲伤!” 说着,苏姨娘还挤出几滴眼泪,佯装可怜。 “大胆!今日是本县主受皇上亲封之日,你竟然当街落泪!是何居心!” 苏姨娘被沈云裳突然的厉色下了一跳,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能眼巴巴看着沈秉文。 苏姨娘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仍是风韵犹存,再加上如今眼中含泪,更显得楚楚可怜。 “云裳,我们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现在是在大街上,刚才因为沈云裳的怒斥,已经引得路人频频侧目,就算不为了苏姨娘,为了太师府的脸面,不管什么恩怨,他也会让沈云裳回府解决。 一行人到了前厅,沈云裳坐在上首,沈秉文次之。 “宫宴上的事想必大家已经有所耳闻了,皇上将处置沈云容的事全权交与本县主。” 沈云裳顿了顿,端着茶杯欣赏着上面描画的花纹。 沈云裳说的云淡风轻,跪在下面的沈云容心里却慌了神。 沈云裳现在可是县主,她又只是个庶女,岂不是命都捏在沈云裳手里了! “云裳,容儿她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妹妹,既然这事交由你来办,那就不要过于苛责了。” 沈秉文先开口替沈云容求情,沈云裳心中冷哼一声。 果然!父亲果然偏心沈云容! 今日宫宴上的事何其凶险!只要她一句话说的不好,太师府上下都会受了处分! “父亲此言差矣,皇上把这事交给我,就是看云裳不会徇私枉法,同时也是为了全太师府的颜面。若是这次不让四妹妹长些记性,下次云裳就未必能保住太师府了!” 沈秉文心中最在意的就是太师府的颜面,其次就是沈云恒,若是沈云容真让整个太师府颜面尽失甚至受了皇帝处罚,那沈云恒的未来也会受牵连! 思及此处,沈秉文噤声不言,任凭苏姨娘向他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掉了。 果然,这男人还是靠不住! 苏姨娘气的一跺脚,一甩帕子就跪在沈云容身边哭起来。 “不是不认罚,实在是知道二小姐宰相肚里能撑船,才豁出这老脸求二小姐小惩大诫!” “苏姨娘这话,倒是说的妙,若是本县主此事上不宽宥四妹妹,岂不就是小肚鸡肠?” 沈云裳从前和苏姨娘保持着表面的和谐,不过是为了不引起沈秉文的注意,如今既然已经是县主,便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沈云裳直接点破了苏姨娘的小心思。 “这……这”苏姨娘面色尴尬,想再说些什么,也张不开口。 “你!你没有权利处置我!你不过是个县主!我可是未来的八王妃!” 沈云容此刻不管不顾,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八王妃? 沈秉文一下子就抓住了沈云容话中的重点 “就算妹妹是未来的八王妃!如今也只是太师府的庶女!此事事关重大,本县主就赏你三十大板!若是日后再犯,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三十大板! 苏姨娘的心跳都吓得停了一拍,就沈云容的纤腰,三十大板还不要了她半条命! 苏姨娘本想哭着求情,突然想起多年之前曾有恩于青山,或许,可以借此事让青山手下留情。 第194章 太夫人病了 侍灯刚送信回来,就宣布了一个大消息。 太夫人受了风寒,卧病在床。 祖母病了! 上一世沈云容母女惯会讨祖母喜欢,现在祖母病了倒不失为一个机会。 沈云容挨了板子,不好侍奉膝下,苏姨娘又忙着张罗宴会。 更何况之前,祖母过寿的时候,苏姨娘已经掏空了家底,如今杨姨娘又抢了她的恩宠,她哪里还有宝贝能献呢! “侍灯,前些日子,我记着受封为县主的时候,皇上赏了不少东西。” “是呢!特别是里面有个翡翠如意,那翡翠通体碧绿,没有一点瑕疵,好似浑然天成。中间还嵌着一颗硕大的红宝石!都快有奴婢的拳头大了!” 不是侍灯夸张,她从小跟着沈云裳,好东西也见过不少,见了那个翡翠如意,仍然要感叹一句。 “这么好的东西,恰逢祖母抱恙,就送去给她安枕吧。” 沈云裳带着侍灯到了寿安堂,沈云容在宫宴上出了丑,太夫人也不愿再留在身边教养,今日倒是十分清净。 给太夫人诊脉的正是之前的太医院院判,赵太医。 这次知道母亲病了,沈秉文忙进宫请旨,一刻不敢耽搁地把太医请回家。 沈云裳心中冷哼一声,南玉国以忠孝治天下,父亲这哪是惦记着祖母的病,明明是怕被治罪。 再者,祖母年纪大了,若真是没扛过这一遭,父亲就算在朝野中举足轻重,也要回乡丁忧,等到三年之后,皇上还能不能这般重用他就不一定了。 就在沈云裳思衬的时候,旁边的侍女刚好端了汤药过来。 “这是祖母今日要用的药吗?”沈云裳闻了一下气味,嗯,附子,干姜都是驱寒的,余下几味药也都是性温,又补身子的药。 “回二小姐,正是赵太医刚煎好的药,奴婢正要送去给太夫人。” 沈云裳接过侍女手里的托盘“这要我送进去就行,你去忙你的吧。” 待侍女走远,沈云裳找了个无人处,拔下侍灯头上的银簪,冲着白皙的手臂就是一扎。 刹时间血如泉涌,侍灯惊得捂住了嘴巴,不敢叫出声。 沈云裳把血滴进了药碗里,侍灯忙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给她包扎好。 “小姐真是太冒险了!若这一次留下了疤痕以后可怎么好呀!” 侍灯急得直跺脚,沈云裳却不以为意。 “不会留疤的,之前师父开给杨姨娘的药,对疗愈疤痕有奇效,不必惊慌。” 侍灯抬眼看着眼前这位自己跟了近十年的二小姐,突然觉得她好像是个陌生人,从前的二小姐哪对自己这么狠过! 读出了侍灯眼里的震惊,沈云裳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 “你不必害怕,你家小姐这是长大了!只有对自己狠了,才不会受人欺负!好了,快送进去吧,药要凉了。” 侍灯长舒了一口气,也罢,小姐就是小姐,不管怎么样,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主仆二人进了内室,太夫人一脸苍白地躺在床上,时不时地轻咳几声,说话都带着些有气无力的沙哑。 “二小姐来了,二小姐真是有孝心,知道太夫人生病特意来伺候,也不怕过了病气。” 说这话的是祖母身边的花妈妈,花妈妈跟了祖母四十年,主仆情分不浅,因此虽然祖母只是中了风寒,花妈妈仍然满心揪着。 “侍奉祖母是孙女的本分,若是祖母生病了,还避之不及,大摇大摆地出去玩,岂不是没把祖母放在心上!” “二小姐有孝心,可这府里却不是谁都像二小姐一样,今天早上苏姨娘还差人送出去几份请帖,要请人来府中宴饮呢!” 花妈妈说着就开始落泪。 也是,他们两个老太太,虽然占着一个太夫人的名声,但毕竟老了,要不是沈秉文孝顺,哪有如今这么舒坦的日子。 “花妈妈也不要过于伤心,风寒不是什么治不得的大病,祖母又吉人天相,定是没事的。” 沈云裳说着,去给太夫人掖了掖被角,从侍灯手里接过药碗亲自侍奉汤药。 哪知太夫人竟耍起了小孩脾气,喝了一口就说什么都不再喝了。 “这药难喝!实在是又苦又腥,不喝了,放一放。” 说着,太夫人还别过头去,好像今天谁也别想让她再喝一口。 花妈妈叹着气摇了摇头,接过沈云裳手里的碗,却突然发现素色锦被上出现了一抹鲜红。 “血!是血!太夫人你流血了!你不要吓奴婢呀!” 花妈妈惊慌失措地大叫,赶忙上来反复查看,沈云裳这时悄悄遮挡住刚才受了伤的胳膊。 沈云裳这小动作自然没有躲过精神高度集中的,花妈妈的眼睛。 “二小姐!是你的血!” 沈云裳尴尬地笑笑“不碍事的,祖母,这是孙女受封时皇上赏的翡翠如意,孙女瞧着翡翠的成色好,正好拿来给祖母安枕,” 花妈妈接过翡翠,入手沉甸甸,冰凉凉,再看翡翠通体碧绿,无一处瑕疵,实在是难得的珍品! 太夫人见着翡翠,心下满意,又关心起沈云裳的伤势来。 “祖母知道你孝顺,只是你也不能不管自己的身子,快说说你这伤是怎么来的,好让祖母安心。” 沈云裳半推半就解开了包扎的布条,雪白的手臂上是一条豁开的伤口,触目惊心! “孙女之前一直照顾母亲,读了些医书,今日听说祖母生病,一时情急,倒突然想起了割肉疗亲的法子,这才赶来一试。” 沈云裳说着,渐渐低下了头,掩面啜泣。 “祖母向来疼爱孙女,看见祖母生病,孙女心中实在是难受,这才出此下策,没想到却惹得祖母不愿再用药,孙女真是罪人!” 沈云裳哭的伤心,太夫人也不知道如何安慰,端起药碗就喝了下去。 见祖母终于吃药,沈云裳脸上才露出笑容,搭配着眼上将要垂下的泪珠,实在是我见犹怜,让人心疼不已。 太夫人一把抱过她,心中只觉得这个孙女孝顺非常,以后实在是不忍薄待。 第195章 挨板子 沈云容被压回了小院,小院里已经架好了一条长凳,等着沈云容趴上去行刑。 “我不去!” 沈云容拼命挣扎,像一条滑溜的泥鳅,穿梭在丫鬟婆子中间。 “皇上都已经放过我了,你还揪着我不放,沈云裳,你可真是恶毒!” 沈云裳的眼睛眯了起来,说她恶毒? 她在沈云容面前也算不上恶毒! “我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怎么你想抗旨不尊吗!” 沈云容知道沈秉文偏袒她,此刻为了不挨板子,硬是跟沈云裳对着干! “你是县主怎么了!县主就能够不尊不孝,不敬长辈吗!刚才父亲让你小惩大诫!你硬要打我板子!你这是不友兄妹!” 看着沈云容在这里巧言令色,还倒打一耙,沈云裳是真的生气了。 “这板子你今日想挨也得挨,不想挨也得挨!说我不友兄妹?你是不是忘了你之前给我下毒的事情了!家丑不可外扬,我可从未在外面提过一句!若是这事传出去,看哪个大户人家敢娶你做媳妇!到时候你只能配一个下人!” 见沈云裳是真的生气了,沈秉文也没敢出声制止。 这个女儿好像与他原来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了,她变得更好,处事更加稳妥,但是很多时候,连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左右她的想法。 “沈云裳!你就是嫉妒!你嫉妒八皇子倾心于我!你怕我做了皇子妃,你再不能拿你嫡女的身份来压我!” 沈云容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屏气噤声,不敢说话。 苏姨娘在一旁急得直跺脚,这孩子怎么傻子连这种事情都往外说! 沈云容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吓唬一下沈云裳,让她不敢再对自己动刑,可谁料沈云裳居然笑了一下。 “那可真是太好了!在你成为皇子妃之前,我还能借着县主的身份打你一顿,来呀!给我打!今日谁再不动手,就是抗旨不遵,本县主将你们通通发卖!” 在场的人听了,哪有不动手的! 毕竟沈云容能不能做皇子妃尚未可知,万一八皇子爱慕的事是杜撰出来的呢,沈云裳可是实打实的县主,得罪不起! 几个婆子一齐上前,三两下就擒住了沈云容,怕她跑了,还用绳子绑住了手脚。 沈云容现在躺在长凳上,就像一条粘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主君,既然容儿这顿板子是躲不了了,那就直接打顿厉害的,让她长了记性,往后再不敢犯!” 苏姨娘跪在地上,眼底还泛着泪花。 听见苏姨娘说要打的用力些,沈云容的眼睛都直了。 “姨娘!你可是我的生身母亲!就放任他们这般打我!” 苏姨娘咬了咬下唇,面露不忍,略思衬了下,毅然决然地跪在地上。 “主君!是我没教育好四小姐,请主君派身边的青山,惩戒四小姐!只是,只是四小姐尊贵,又是个女儿家,这狼狈样子不宜让下人们瞧见,请主君让青山独自行刑!” 沈云裳坐在院中的太师椅上,冷眼瞧着,她还当苏姨娘今日怎么这般深明大义,原来算盘在这打着呢! 眼睛一转有了主意,沈云裳嘴角含笑 “好啊,就依姨娘。” 沈云容被拖进了柴房,苏姨娘一个眼神过去,风儿心领神会,伏在青山耳边说了几句,又塞了包东西给他。 青山点点头,拿着刑丈就去了柴房。 不消片刻,里面就传出了沈云容的一阵阵闷哼,哀嚎连连。 听上去倒真像受了多大刑。 沈云裳在门口静静数着,三十大板,不多不少。 青山完成了任务,拎着板子走出来,苏姨娘眼含热泪,紧着就进了柴房。 “容儿!我的容儿!快让姨娘瞧瞧!” 板子打完了,这事也算了了,沈云裳带着侍灯去了飞花筑。 杨姨娘好似早就知道她会来,早早准备好了茶点侯着。 “奴婢恭喜二小姐,二小姐果然是前途无量!” “姨娘说笑了,我这次过来是想和姨娘说两件事。” “苏姨娘和父亲身边的青山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沈云裳敢担保,刚才那三十板子下去,旁人是皮开肉绽,沈云容是一点事没有。 但青山是父亲用惯了的老人,就算把这件事捅破,也就是沈云容再挨一顿板子,被青山记恨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这事我好像听说过,当日在府里,青山的远房表弟来投奔他,管事的见是青山的亲戚,就让人在府里办差,只是这人手脚不干净,偷了主子的东西拿去变卖,被查出来后主君气的要把他们全部发落,还是苏姨娘求情才只压了青山的表弟去官府。” 沈云裳饮了口茶,神情若有所思。 她看出来青山与苏姨娘勾结,倒是没想过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二小姐,敢问这第二件事是什么?” 杨姨娘见沈云裳久久不发话,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了一句。 “这第二件事,就是我想问问你的疤痕怎么样了,可有起色?” 青山的事不好处理,沈云裳想了一下就决定还是先安排杨姨娘的事。 这事她自己也有私心。 这药若是杨姨娘用着好用,一来她可以设计让杨姨娘分了苏姨娘的宠爱。 二来可以把方子送出去给知书,让她拿去制成药膏售卖。 酒楼虽然盈利,但总归太过辛苦,若是能再加上这方子,想必就能事半功倍了! 一提起这个事儿,杨姨娘心里就透着高兴,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起来就要给沈云裳磕头。 “二小姐!这方子真是神了!奴婢身上的疤痕虽然还没有完全消失,但已经只留下了淡淡的粉色,想必不日就能痊愈了!” 看着杨姨娘喜极而泣的样子,沈云裳的心里也高兴,忙托着杨姨娘不让她跪下。 看来这鬼医当真名不虚传!敢用旁人不敢用之药,能治旁人治不了之病! 既然杨姨娘的身子好了大半,那苏姨娘在府中蹦跶的日子也到头了! 沈云裳算了下日子,三天后是休沐日,沈秉文不必去处理公事,那日子就定在那天! 第196章 花园勾引 “主君,二小姐在花园画了张图,请主君前去观摩。” 沈秉文瞧着跪在地上的侍灯,心中暗想,今日确实没什么事,而且云裳好水墨工笔他是知道的,便跟着侍灯来到了花园。 “爹爹!”沈云裳踩着小步子向沈秉文跑去。 沈秉文倒是许久没见过这样热情的沈云裳,就连爹爹这样亲昵的称呼也许久没有叫过。 “爹爹,云裳今日画了画,爹爹快来品评一下!” 沈云裳拉着沈秉文就往作画的亭子里去。 亭子中有一张八仙桌,旁边放了几只石凳,桌上有着文房四宝。 沈秉文拿起画一瞧。 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倾城美人,那美人身着素衣娟袍,长袖轻摆,舞姿之曼妙,令人闻之欲醉。 “不错,实在是一绝色美人!只是……这女子竟然有几分眼熟,不过为父实在是想不出来,到底是谁?” 沈云裳眨了眨眼,调皮地说“那父亲想不想见一见这位绝色美人呢?” 沈秉文是个男人,如今正妻病重,苏姨娘又接连犯错,让他实在是不想去,已经在书房歇了几日。 此时听沈云裳提议,心中也起了好奇“好啊!难不成你认识这位女子?”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随着沈云裳话音落下,花园旁挂着的白绸被侍女扯开,竟漏出一个舞台。 那舞台地上铺了一张巨大的白纸,四角放了四只装满了墨汁的碗。 舞台中,一位身着水蓝色舞裙,蒙着面纱的女人正亭亭玉立。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阵琴音,那女子水袖一甩,开始舞起来。 那女子身形婀娜,虽然跳的舞难度不大,但是水袖鞋尖不断沾染墨水,在白纸上绘出了一幅山水图,韵味十足。 沈秉文瞧着眼前的女人,感觉心中某个地方动了一下,竟然生出了几分情愫。 在女子水袖甩过来的时候,他一把拉住,将女人扯进了自己怀里。 “美人若如斯,何不早入怀!” 沈秉文说着,轻轻揭开了女子脸上的面纱。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杨姨娘。 杨姨娘本就生的眉眼含笑,沈云裳又给她上了妆,此刻一娇羞,头直往沈秉文怀里钻。 沈秉文过四十,没想到还能有心动的感觉,当即就去了飞花筑,与杨姨娘饮茶品茗,不舍离开。 杨姨娘花园一舞得宠,很快传遍了太师府,苏姨娘得了信儿,在瑶雪苑中气的牙根痒痒。 “好她个杨妙,平日里看不出来,到真是个有手段的!真是个狐媚子!” 一偏头看见了在趴着养伤的沈云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沈云容虽然被青山放了水,但是皮娇肉嫩,还是受了伤。 “你瞧你!从你记事起我就花大价钱请绿梅来教你习舞!可是你呢!都参加过几次宴会了!还是没听京城中有过你什么美言!是个庶出不说,还处处都被沈云裳压着!若你再不争气!我们娘俩何时才能有翻身之日啊!” 苏姨娘平日里是不舍得训斥沈云容的,只是近日事情过多,她又一而再再而三的犯错,实在是让苏姨娘恨铁不成钢。 “你以为是我想的吗!我每次都在努力的展现自己!可处处都被她沈云裳打压!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凭什么受封县主!” 瞧着沈云容也是面露难色,苏姨娘一甩帕子,坐在了椅子上,转头却瞧见了一叠阿胶糕。 阿胶糕! 苏姨娘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阿胶糕!平王! “容儿,你还记得八皇子吗?” “自然记得,上次宫宴,他还被封为平王了,怎么了?” 听说八皇子被封为平王,苏姨娘心中更加欢喜。 南玉国男子十五岁成年,皇子则要到二十岁才能开门立府。 八皇子温平江才十六岁的年纪,就早早封了平王,岂不是说日后,有登上皇位的机会! 苏姨娘心中乐开了花,跟沈云容说话的语气也温柔了许多。 “你之前不是说平王对你有意?那不如太师府里也办上一场宴席,把他邀来,你趁机生米煮成熟饭!这样最差也能是个侧妃!日后也有享不尽的荣华!” 苏姨娘一心想着沈云容做了皇子妃,她就能青云直上,彻底掌管太师府,却不想沈云容倒不乐意了。 “你为人妾室,也想要我为人妾室吗!如今主母病重,你尚且被压制,若我进了王府为侧妃,岂不是更难过!” 听见沈云容说不乐意,苏姨娘一时着了急。 “妾室怎么了!如今我不还是通管太师府!再者,你到时候也未必是侧妃,你看你是庶出,可你从小到大过的日子拿点比嫡出的差。” 苏姨娘说着说着,又凑到沈云容身边,摸着她的头,语重心长地说 “你终归是太师府的女儿,到时候你父亲就是生气,不是还有姨娘在呢嘛,姨娘总会劝得你父亲去提亲,让你做平王的正妃,再说了,他对你痴心一片,眼中哪会有其他的女人,到时候你就是平王府唯一的正妃,她沈云裳除非是上天做了神仙,否则见到你永远都要恭敬行礼!” 听见苏姨娘这么说,沈云容的脸色好看了些。 平王对她是不差的,且不说送这阿胶糕来,就是初次见面,平王也为她出头说话,免了一场风波。 再者,平王本人也是生的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不管以后是否能登上皇位,就是做个闲散王爷,他们二人只谈风月,也不失为一场美事。 沈云容想着,嘴角渐渐勾起了一抹微笑。 沈云容的表情变化自然没躲过苏姨娘的眼睛,苏姨娘看准了时机,跪在地上高喊 “平王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姨娘此举更是让沈云容心里乐开了花,脸上浮上了一片红晕。 沈云容本就生的娇媚,此时脸上红得快要滴血,更是可人 “一切都听姨娘的!” 苏姨娘见沈云容这个样子,心下也是欢喜。 不说别的,单是她的样貌,就必定让平王念念不忘! “哎!平王妃就等好吧!” 第197章 承宠 昨日沈秉文在杨姨娘处过得舒坦,早上上朝都不愿意去,还是快迟了,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飞花筑。 沈秉文前脚刚走,后脚流水般的赏赐就进了飞花筑,一时间让瑶雪苑分外眼红。 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偏杨姨娘近日盛宠,他们又不能怎么样,只能打碎了银牙往肚里吞。 沈云裳在同心苑侍奉了汤药,就转道去了,飞花筑。 飞花筑一改从前的凄凉景象,此刻几位侍女正在侍弄花草,庭院也打扫的一尘不染。 就连院中那棵久不开花的老树,也被移植,换了几株成熟的梅枝。 现下已是秋末,待到初冬下了雪,红梅竞相开放,想必定是一番盛景。 杨姨娘在屋中就瞧见了沈云裳,忙出门迎接。 杨姨娘今日穿的是一身新做的水红色绣百鸟裙,身上穿的银灰色石榴花暗纹比甲。 比甲上的银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倒衬得杨姨娘肌肤胜雪,颇为美艳。 “二小姐!二小姐大驾光临,奴婢有失远迎。” 杨姨娘在院子里就给沈云裳行了大礼。 若是平日里,飞花筑没有人也就罢了,今日杨姨娘当着所有下人的面对沈云裳恭敬,一来是树立了沈云裳扶玉县主的威严,二来也显得她得宠也不失尊卑,能传一个好名声出去。 “杨姨娘多礼了,有什么事我们进屋去说。” 既然杨姨娘给她脸面,沈云裳也不是差事的。 进了屋子,杨姨娘亲自为沈云裳沏茶。 她还记得,沈云裳第一次来她这,她连一壶好茶都拿不出来,翻了半天也只找到了一包陈茶,何其窘迫。 可是如今别说是好茶,瞧她屋里的金丝屏风,官窑里烧制出来的瓷器碗盏,可以说都是沈云裳给她的,她心里实在是不胜感激。 “看杨姨娘春风拂面,想必近日多承雨露,连带着人也滋润了不少。” 沈云裳一提这个,杨姨娘羞得赶紧低下了头,脸上飞上了两朵云霞,忙端起了一杯茶盏做掩饰。 “二小姐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 昨日沈秉文陪了杨姨娘一整日,她好似找到了青春时心动的感觉。 “如今杨姨娘已是宠妾,若是再加把劲,日后抬为平妻,为母亲分担府中杂事,也不是不可能。” 听见沈云裳这么说,杨姨娘忙跪在地上。 沈云裳一颗七窍玲珑心,她怕这话是在试探她有无异心。 沈云裳刚出了一个主意,就让她从脚下泥翻身成为天上云,若是这话没有说好,沈云裳不肯与她合作,日后的路可不好走了。 “二小姐这话实在是折煞奴婢了,奴婢对二小姐忠心耿耿,绝无二心!从来不敢奢望能成平妻,只要能一直待在主君身边,伺候夫人和主君就心满意足了!” 杨姨娘这话说的诚恳,却让沈云裳忍不住笑了。 “杨姨娘这说的是什么话?对于姨娘云裳向来是放心的,只是母亲病重,幕后黑手你我都心知肚明,既然杨姨娘如今也得了恩宠,那我们就不该再让她,如此得意!” 沈云裳说着,把手里的茶杯狠狠的砸在了桌上。 上一世她没有母亲的疼爱,这一世好不容易保住了母亲的性命,苏姨娘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安分,实在是个隐患! “如今苏姨娘大权在握,我们先想办法,除了他这管家之权!只是不知道,除了苏姨娘这府中还有谁有管家的本事。” 沈云裳想的是让有管家本事的人来教导杨姨娘,等她学会了,又恩宠正盛,再加上母亲那边美言几句,自然而然就能要来苏姨娘的管家权。 “其实奴婢就会。” “什么!你就会!” 杨姨娘的回答实在是让沈云裳惊喜,若是这样,那计划就能提前了! “对,奴婢是从小伺候主母的,当日主母生了恒少爷,接生婆说主母日后再不能有孕,从那时开始,主母就教导奴隶习字看账,准备送给主君,只是后来被她苏姨娘顶了恩宠,这才……” 沈云裳没想到从前还有这么一段过往,既然杨姨娘是母亲亲手教导,必然差不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就在沈云裳思量着怎么下套,就听一个侍女敲门进来通报 “二小姐,杨姨娘,苏姨娘说,前些日子四小姐出了丑,如今已经改正,想在府中办一场宴会,请诸位公子小姐前来饮酒作乐,到时候四小姐会献舞以做赔罪,日子就在三日后。” 这可真是想要瞌睡有人送来了枕头! “这倒真是个好消息!苏姨娘既然要办宴席,必然得是银子花出去,既然要花银子,有了纰漏,便没有理由再管家了!” “可是苏姨娘精打算,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怎么会出纰漏呢?” 杨姨娘心中有些疑惑,苏姨娘虽然为人跋扈,可是管家却也是一把好手。 主母这么些年也病了几回了,次次都是她来管家,还真从没出现过什么岔子。 “既然她算计得明白,我们就让她算计不了!杨姨娘久在府中也是知道的,虽然府中有大小厨房数个,但只要当天没有原料,苏姨娘就不得不去酒楼订吃食……” 从飞花筑出来,沈云裳回长宁阁向侍灯打听了知书的近况。 长宁阁中,只有知书和侍灯是沈云裳真正信任的,因此也只用侍灯去给知书传话。 “小姐,知书在外面做生意,做的可红火了!不仅把原来的酒楼扩张,短短几个月,凭着小姐的方子又开了药铺和金玉轩,虽然现在没剩下什么钱,但是这几个铺子都名声大好!赚钱的日子在后头呢!” 沈云裳知道知书有经商的才能,当初也是把整个长宁阁的银子砸进去供她使用。 虽然那些钱盘几个铺子绰绰有余,但要想打出名声,可是多少银子砸下去都不一定有效果。 “赚银子的事先不急,反正我现在也没有什么要用的地方,倒是有件事要她去办。” 说罢,沈云裳又书信一封,让侍灯带出去送给知书。 第198章 沈云容出丑 沈云容本想趁着这次大出风头,改变众人心中对她的印象,可是却出了这种意外。 沈云容再怎么也是个女孩,而且计划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乱,心中难受,竟然当众“哇”得一声就哭出来了,还是苏姨娘看着丢人,忙让两个小厮抬出去算完。 沈云容这次的脸可以说是丢到姥姥家了。 席间出了这样的事,一时间大家议论纷纷。 “这沈家四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几个月可真是听了不少关于她的丑闻了。” “是啊,是啊!我听说当日她在皇宫大内出丑,竟然说是她嫡姐陷害她!” “真是可笑!她嫡姐沈二小姐帮她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她竟然恩将仇报!” 沈云裳侧耳听着,这些人中没一个说她不好的,倒是沈云容的名声,实在是坏透了! 既然四妹妹已经把现成的机会捧到眼前了,那她不表现表现倒好像是辜负了。 沈云裳一口饮下杯中酒,走到舞台上向大家鞠躬致歉 “不好意思诸位,可能是因为祖母病重,四妹妹心系祖母,一时间失了分寸,才闹了笑话。” 这话明面上是在为沈云容开脱,实际上却是在告诉大家,沈云容是个不忠不孝之人! 沈云裳顿了顿,台下果然传出纷纷的议论声。 “什么?太夫人病重,居然还在府中大摆宴席!” “我看这四小姐身上一身红色舞衣,可不像是能惦念祖母的人呐!” “大家今日权当给我沈云裳一个面子,不要将家妹的事情外传,云裳在这给诸位鞠躬了!” 说着,沈云裳深深地鞠了一躬。 沈云裳在宫宴上的表现也是很多命妇公子都看在眼里的,这下更显得沈云容不识礼节,沈云裳落落大方。 “你是父皇亲封的扶玉县主!大可不必永远替你那庶妹兜着!不用这么委屈了自己啊!” 昭宁公主话一出,大家也纷纷跟风,表示愿意卖这个好,同时感慨沈云裳的责任与担当,实在是令人钦佩。 沈云裳薄唇微勾,这世上最管不住的就是嘴,想让他们不要外传,私底下还不知道要添油加醋成什么样子呢! 事情闹成这样,诸位来宾也没了再吃下去的心思,三两成群地离开了太师府。 沈云裳在门口亲自送走每一位来宾,还都附赠了一份礼物。 想必明日的京城会传出两大消息,一是太师府庶女沈云容当众失仪,二是沈云裳落落大方,处事妥帖。 送走了全部的客人,院中只剩下了沈云裳和侍灯。 “你赶快把舞台上的油擦干净,务必让人找不出破绽!” “小姐放心,奴婢早在小姐送走宾客的时候就已经擦干净了,这下就是牵条狗也闻不出来!” 听见侍灯这么说,沈云裳的心里才算放心。 一转眼,知书被送出府也有几月的时间了,如今只有侍灯在身边跟着她,竟也变得多思多虑,处事妥帖了不少。 沈云容抱着身子在嚎啕大哭,苏姨娘千哄万哄,就是哄不好。 别说沈云容,就凭着今日出面的那些权贵,沈云容日后也嫁不得什么好郎君了,若是想入高门大院,怕是只能为人妾室! 苏姨娘还想再安慰几句,谁知风儿来传话,太夫人要见她。 苏姨娘心中预感不妙,太夫人没事可从来不传她,今日容儿出了丑,是沈云裳料理的,又因为前几日的事老太太偏宠沈云裳,应当是来兴师问罪的! 苏姨娘长抒了一口气,命人带沈云容去洗澡,自己甩着帕子去了寿安堂。 她早就预料到这事沈云裳会掺和进来,没想到杨姨娘居然也在这! 杨妙今日一身碧色装束,与头上的两支翡翠簪子交相辉映,与之前失宠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奴婢给太夫人请安。” 苏姨娘刚说了一句话,头顶就传来太夫人的怒呵。 “你个贱婢!怎么还不跪下!” 风寒本就不是什么大病,用的又是太医院的院判和顶尖的药材,太夫人的病好了大半,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 太夫人虽然是乡野出身,跟着上一任老太师也是嚣张跋扈了四十多年了,此时身上居然也透出几分威严。 苏姨娘被猛的一吓,腿脚一软,直接就跪在了地上。 “说吧,这件事中,你贪了多少两银子!” 太夫人的话问得苏姨娘一头雾水,她本以为是因为宴会的事对她兴师问罪,没想到是在抓她贪的银子。 若是从前没贪过,如今也能理直气壮,偏她掌家的时候贪了不少,如今被查,她一时都想不起是哪一遭! “太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奴婢不过是代为行使管家权利,怎么会有机会贪银子呢?若是府中账目出了亏空,那保不齐是主母管家的时候……” 太夫人听苏姨娘如今还想把脏水泼到宋清语身上,更加气急败坏。 “你好大的胆子!我审你,你居然敢污蔑主母!她宋清语是谁?元忠侯府嫡女!你当像你这个贱婢一样眼皮子浅吗!” 太夫人扯着嗓子大喊了一通,不由得又轻咳几声,花妈妈忙倒了水给太夫人顺顺,同时不免用眼神责怪苏姨娘。 “姨娘,您好歹也算半个主子,听奴婢一句,外头那酒楼的账目单子都送来了,明儿就等着要银子了,您该招的都招了吧!” 花妈妈心中着急,她怕太夫人被苏姨娘这么一气再病情加重。 “账目单子?怎么了?酒楼怎么了?” 本来苏姨娘心中还沉得住气,听花妈妈提到酒楼的帐目单子,一时间慌了神。 太夫人从身边拿出一个账本,直直地砸到了苏姨娘的脸上。 苏姨娘颤抖着手打开账本,里面整整齐齐写着今日的菜品和报价。 素炒三鲜,十两银子 炙羊肉,三十两银子 苏姨娘不敢再往下看,这里面的每一道菜都是天价,最便宜的素拍黄瓜,也要四两银子,是普通长工一年的工钱! “这个账本一定是假的!假的!” “这个账本当然是假的!” 杨姨娘拿出了另一本账本放在了苏姨娘面前。 第199章 寿宴出丑 这副祖孙情深的样子,刚好被得了消息赶来的沈云容母子看见。 太夫人一见着苏姨娘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不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苏姨娘吗?不忙着去办你的席面,如今也有时间来看我这个糟老太婆了?” 太夫人这话说的不留情面,惹得苏姨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瞧您说的,奴婢哪敢呀,奴婢是私心想着,热闹热闹给太夫人冲冲喜气,想必就不会缠绵病榻了。” “哼!别以为你想的什么我不知道!既然你请帖送出去了,这席面不办也是不行,我看就交给云裳来办正合适!” 沈云裳没想到祖母居然三言两语就把这办宴会的权利给了她,只是她要的可不是这小小的一次机会。 “祖母,祖母要是厌烦孙女,孙女日后不来也就罢了,祖母别想着法子赶孙女走呀!孙女才疏学浅,又没管过家,哪知道这个,还是让苏姨娘去操这个心吧,孙女就在这陪着祖母!” 沈云裳说着就往太夫人怀里钻,惹得太夫人忍不住发笑。 “你这个泼皮!行吧,那这件事就还由苏姨娘去办,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给你好瞧的!” 苏姨娘赶忙找了个借口,就带着沈云容回了瑶雪苑。 既然不能在太夫人那里卖好,那她才不听哪通教训呢! “姨娘,不好了!平日里给府内送菜的商户说菜受了霜冻,想要得从南边运,一时间拿不出这么多呀!” 风儿火急火燎地冲进来,这请帖都发了,到时候用不上菜可是大事! 苏姨娘显然比风儿有城府得多,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你怕什么,我记着京中有一家新开的酒楼,名声颇好,就让他们送些过来就行了。” 宴席这天,沈云裳早早地就起来装扮,今天可是有一出好戏,怎么能不早点看呢。 平王那边收了太师府的请柬,心中别提多高兴了,恨不得凌晨就从宫里出发,只是宫门不开。 急得他直骂那些建府的工匠动作不快,否则他也不必大半夜在这等着开宫门。 沈云裳到的时候,一眼就在众小厮中看见了平王。 倒不是她眼神有多好,实在是平王今日穿的过于扎眼。 一席红衣,头发用绑带高高竖起,插了一支红木发簪,实在是鲜衣怒马,英俊非常。 二人互相见了礼,沈云裳突然很想问问他,关于之前昭宁说他不行的事,张了张口还是没有说出来。 毕竟大家闺秀,私下说说也就罢了,真问到本人身上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扶玉妹妹,本王之前送你的阿胶糕,用的还行吗?若是妹妹喜欢,本王再去寻!” “阿胶糕?”沈云裳被问的一头雾水,别说平王送的阿胶糕了,自从她重生后,就没用过阿胶。 “平王殿下,许是问错了人,我从没见过什么阿胶糕呀。” 平王心中惊了一下,若是阿胶糕没送到沈云裳手上,还能送到谁那!再加上那张纸条…… 还好那张纸条他没写落款,否则被有攀附之心的人利用,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哦,我是问妹妹喜不喜欢吃阿胶糕?如果你喜欢,我知道哪里有好的,可以帮你买。” 平王忙换了种说法,想把这件事情掩盖过去,好巧不巧,沈云容这时候凑过来了。 沈云容远远就瞧见她们二人在这交谈,心中暗骂了云裳几句狐媚子,赶紧就凑过来了。 她可是得看好平王,免得被有心人给挖了墙角! “平王原来在这,实在是让臣女好找!” 说完,沈云容盈盈一拜 “臣女如今身强体健,面色红润,多亏了前些日子平王所赠的阿胶糕,臣女在此谢过平王。” 沈云容说这话是想提醒沈云裳,平王喜欢的是她,想让沈云裳早早断了念想。 这话放在平王耳朵里,却变了滋味。 他什么时候送给沈云容了!解释!马上解释!若是让沈云裳误会了可不行! “既然妹妹与平王相谈甚欢,那我就不做打扰了,告辞。” 平王解释之前,沈云裳就先找了个借口离开,今日还有让沈云容出丑的大事要做呢! 见沈云裳走了,平王的脸一下子黑了,谁和她沈云容相谈甚欢! 平王一甩衣袖,索性坐下喝酒,倒让沈云容颇为尴尬。 好在又来了几位宾客,她忙去招呼客人落座,脸上才好看一点。 “怎么是你在这?云裳呢?” 说话的是昭宁公主,昭宁公主不喜沈云容,所以苏姨娘并没给她下帖子,只是昭宁公主惦记着找沈云裳说话,这才央了平王带她过来。 只是没想到平王出宫太早,把她落在宫里了,她刚才废了好一番功夫,又摆出了公主的架子,这才进来。 见着沈云容就想起来她姨娘没下帖子的事,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我在这呢,你贵为公主,干嘛要和一个庶女计较,下次我来办宴席,必定早早给你下帖子!” 沈云裳故意这么说,当着众人的面打了沈云容的脸,然后拉着昭宁公主去一旁说话了。 此时过来的宾客,一个个都觉得沈云容没有见识,没有能力,才忘记了给昭宁公主下帖子,都指指点点起来。 沈云容暗暗咬牙,今日的布置精美非常,她就等着一舞动京城,到时候看谁还敢这么和她说话! 见客人来的差不多了,苏姨娘一边招待,一边给沈云容递了个眼神。 沈云容心领神会,点点头,就去后台准备了。 前厅突然乐声一响,沈云容坐着秋千从上面缓缓降落,周围还洒落着无数的花瓣,衬得她人比花娇。 沈云容落地后水袖一甩,就开始展现她的舞姿,比之前在宫宴上表演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场的宾客都被这美轮美奂的表演吸住了眼睛,纷纷鼓起掌来。 沈云容听见掌声,薄唇微勾,心中分外得意。 突然脚下一滑,竟生生从舞台上飞了出来,直接砸在了前排宾客的桌子上! 碗盘碎了一地,沈云容的舞衣上也沾染了各色菜汁! 第200章 两份账本 这账本上面的菜式与那本假的一模一样,只是价格却大相径庭,便宜了十倍不止! “你这账本是哪来的!” 苏姨娘看着面前的两份账本,知道自己是中了套了,忙质问杨姨娘。 “自然是去酒楼取的!” 杨姨娘也不客气,起身对着太夫人行了一礼。。 “太夫人,奴婢知道这账目有假,因此在去酒楼取账本的时候,把管这事儿的丫鬟也带来了。” 说完,杨姨娘就站起身,拍了拍手。 随即就有两名小厮压着一个中年妇人进来了。 那妇人用粗布绑着发髻,身上穿的是一件黄色麻布短衫,下着藏蓝色粗布裤子,腰上还系着一条满是油污的围裙。 看上去老实本分,一看就知道是常年在酒楼干活。 “把你在酒楼里跟我说过的话,再在这位太夫人面前重新说一遍,若是有半句不实,我就压你去送官!” 杨姨娘说话掷地有声,竟然隐隐有几分威严。 “我说!我全都说!” 那妇人显然是怕了,一股脑把起因经过全吐了出来。 “几日前,这位夫人去酒楼找到我订菜,当时定好之后我就把账本给她了,只是她不要,却从手里拿出了另一本,让我三日后送到府上来,我一个小民哪敢做这种事,偏我儿子生病,要用银子,这位夫人就说事成之后给我十两银子,我这才敢冒险送来,原来的账本也就留在酒楼了。” 那妇人说的有理有据,苏姨娘听后犹如五雷顶! 看来这一盘她们早有准备,自己是躲不过去了! “你好大的胆子!按这账目来算,一桌菜你就要中饱私囊近百两!苏姨娘!你真是管的一手好家呀!” 太夫人最见不得有人在钱财上面做文章,此时苏姨娘吃银子都吃到府里来了,怎么能让她不生气! “祖母也不用太过动气,之前苏姨娘不是被罚了一年的例银吗?或许是因此才……” 沈云裳看戏看的不过瘾,又往上加了把火。 “被罚了一年例银是她活该!还想吃府里的银子!从今日起你就不要管家了,以后这账本都送去…” 太夫人说到一半卡了壳,她也不知道这个家里谁有管事的才能。 “祖母,前几日云裳去飞花筑的时候,杨姨娘正教五妹妹看账本呢!” 沈云裳吹了吹茶盏里的茶,不咸不淡地提了一句。 “好!以后这府里就让杨姨娘管家,还有,苏姨娘再罚两年例银!” 苏姨娘恨得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她从前培养沈云容的时候花了不少银子,手里根本没有什么积蓄,唯有的几件宝贝也都送给了眼前这位太夫人,罚她三年例银,那不是断了她的活路吗! 就算心中再怎么不平,苏姨娘也只能把咬碎的牙往肚里咽,皮笑肉不笑地应下了。 苏姨娘走了,沈云裳的戏也看完了,在去同心苑侍奉汤药之前先去了飞花筑。 “杨姨娘,恭喜恭喜!” 杨姨娘近日本就恩宠颇盛,这下又有了管家大权,更是如沐春风,整个人看上去也喜气洋洋的。 “还是二小姐的计谋好,只是奴婢不知,二小姐是怎么劝得酒楼帮这个忙的?” “那酒楼的老板本是我一个朋友,这对咱们来说是大事,对她来说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虽然沈云裳和杨姨娘现在是结盟的状态,但是人总是会变的,她不敢把底全交代出来,也没人知道酒楼的幕后板就是知书。 “云裳帮了姨娘这么大一个忙,希望姨娘也能帮帮云裳。” 听见这话,杨姨娘受宠若惊。 “哪敢提上帮忙呀!二小姐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云裳希望以后能自由出入太师府。” 她们这些贵族女子平日里没事都会去参加各种活动,逛街,打马球,投壶等,只是从前一直是苏姨娘管家,沈云裳怕自己出门被监视,因此不常出门。 “我当什么事儿呢!二小姐想随时出门,当然可以,奴婢必不让旁人知晓!” 见件事情已经商量妥了,沈云裳起身告辞去了同心苑。 母亲的身子虽然有鬼医照料,她还是日日去侍奉汤药,旁人只觉得她孝顺,懂事,没人知道她正在偷偷学习医术。 她学习医术不过月余,但是有之前背的几本医书做底子,学起来进步飞快,就连张妙手也啧啧称叹。 鬼医不愧是鬼医,不过月余母亲的身子就好了大半,现在张妙手用的药更加温和滋补,不似从前那样药性猛烈,这样宋清语来年病好之时,身子也调理好了。 “小姐,今日皇后娘娘回家省亲,元忠候府派人来请。” 元忠侯府只有两个女儿,没有男嗣,皇后娘娘此次回家省亲,本应是宋清语带着沈云裳回去,但是宋清雨不方便,因此元忠侯府也只传了沈云裳。 “好,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回去?云裳必定到场。” “皇后娘娘传信说,此次省亲不过是为了一家团聚,不必过于靡费准备,时间就在三日后。” “姐姐回家省亲,要是我也能去就好了。” 虽然是初秋,宋清语还是披了件厚实的披风坐在床边。 “想去也可以,只要不受风就行。你体内的毒素已经清除了大半,只是身子太虚了,所以我注重给你调养,你要是实在想出去的话,也不耽误。” 张妙手一边吃着鸡腿一边说,桌上的酒是碰都没碰。 他可没忘了之前沈云裳是怎么把他灌醉的。 “好,母亲放心,女儿这就去准备!” 瑶雪苑 “她杨姨娘是什么东西!也配夺了姨娘你的管家之权!” 沈云容拿起一个彩釉瓷瓶刚要摔,就被苏姨娘拦下了。 “我的小祖宗!姨娘被扣了三年的例银,可不敢再摔东西了!” 沈云容高举起的手又慢慢放下,转头把椅子上的抱枕扔在地上,还用力踩了几脚。 “姨娘,你没了银子,也没有了管家权。以后我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呀!难不成要过的比下人还不如!” 第201章 路上遇险 这日,沈云裳早早就来了同心苑,帮母亲更衣。又吩咐侍灯将马车里三层外三层的用挡风的布封上。 今日宋清语一身云锦织就的山水罗裙,上着湖蓝色石榴花暗纹褂子,其中颈间,袖口都镶了厚厚的白色毛边,整个人看上去素雅又喜庆。 宋清语已经快要一年没出过瑶雪苑的房间了,更何况又是长期卧床,如今只是走到门口坐马车,都觉得骨头麻酥酥的舒服极了。 “母亲,太师府在城东,元忠候府在城西,驾车也要一个时辰,不如母亲先小憩一会。” 宋清语本来精神头不错,不过想着等下一家子团聚,怕到时候犯困坏了气氛,也就应允了。 “夫人,二小姐,太师府去元忠候府要经过一闹市,奴才想走另一条偏僻些的路,也免得扰夫人清净。” 沈云裳想了一下,确实如此,城中有各种集市酒楼,来往的行人颇多,马车反而行使得慢,除了特意去办事,常常会选择绕路。 “你看着办吧,只要在午时前到侯府即可。” 听见这话,宋清语却起了好奇 “这车夫不是府里常用的吗?我记得之前出府车夫都不会这么多问一句。” 宋清语被苏姨娘接二连三的暗害,如今也多了几分心思。 “母亲放心,今日我们出府的事众人皆知,出了事他也逃不了干系,许是新来的,自己不敢拿主意,才这么多问了一嘴。” 沈云裳嘴上劝慰宋清语不要多想,却偷偷拿下自己头上的发簪握在手里。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但愿是她多虑了! 随着马车车轮的隆隆作响,沈云裳本来能听见些窸窣的人声,慢慢的一点都听不见了。 怕宋清语受风,这马车四周都封死了,她就是想偷偷打开轿帘看一眼也不方便。 “夫人,二小姐,元忠侯府到了,请下车。” 沈云裳忙出手拦住母亲,压低声音道 “母亲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日是皇后娘娘省亲的日子!门口必得是热热闹闹有人侯着,怎么会这么安静!” “而且太师府到元忠侯府要一个时辰的车程,我们绕了远,时间应该更长才是,可是时间差不多也是一个时辰,马车也架得慢,这其中必定有诈!” 宋清雨点点头,也拔下了头上的发簪,握在手里。 那车夫见二人久不下车,终于按耐不住,打开帘子看进来。 沈云裳借着帘子的缝隙看清了,这哪里是什么元忠侯府,明明是荒野山林!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车夫也不在做戏,露出了原本凶神恶煞的样子。 “呦,你们两个还挺机灵的,难怪那位让我不顾一切代价毁了你们!” 说罢,那车夫就伸出手来打算拉沈云裳下车,却被沈云裳眼疾手快,用簪子把他的胳膊豁了条大口子。 宋清语见恶人被激怒,下意识俯身上前,把沈云裳护在身后。 “妈的!你个小贱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得罪爷是什么下场!” 若只有这一个人,宋清雨母女俩合作,未必不能搏出一番生路,偏那恶人话音刚落,又从旁边冒出了四五个壮汉! “我是一品诰命夫人!皇后亲妹!若是动了我,什么下场你们是知道的!” “奶奶的!老子在城里给你们当奴才,在这荒郊野岭还敢摆款!” “你别当我们不知道!只要你们身子脏了,回去你们家里的那些人也不会留你们!” “别废话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们几个还怕这两个娘们不成!” 门外一堆人七嘴八舌的说完,一个面色黝黑,眼睛细小的的壮汉拿了块巨石就把马车砸碎了! “嘿嘿,这下看你们两只贱蹄子哪跑!” 沈云裳和宋清语背靠着背,手里紧握着簪子防身。 只是她们一个是病中妇人,一个是未及笄的少女,簪子又过于短小,哪是几个壮汉的对手! 没招架几下,沈云裳手中的发簪就被夺取扔在了地上! 那人掏出根绳子,三下五除二就把沈云裳的双手给绑了。 沈云裳本就皮肤白皙,眉眼之中可见未来的倾国之貌。 那恶人一脸淫笑,搓了搓肥厚的手掌。 “小美人,你就别挣扎了!” 说着就要扑过来。 却在那一瞬间,一只羽箭从背后射出,直接命中那人的心脏,双眼一翻,就这么死了! 沈云裳忙回头一看,是平王!有救了! 平王身边跟着几个随从,去一旁抓剩下的几人,解救宋清语,他留在这里帮沈云裳解开手上的绳子。 刚才那一幕是在太过凶险,沈云裳终于绷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多…多谢平王殿下相…相救……哇!” 平王还是第一次应对女孩子哭,有些手足无措,最后还是用袖口轻轻为她擦了擦眼泪。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沈云裳哭的不顾形象,倒让平王觉得,她怎么这么可爱呢。 稍微哭了一会,沈云裳平复了心情,二人又恢复了之前疏离的状态,沈云裳的母亲宋清语也被救回来。 只是她本就体弱,刚才又因为惦记沈云裳一时急火攻心,此刻竟是昏了过去。 “不管你们要去哪,看这情形都不太方便,不然我送你们母女二人回府吧,至于这几个人,我会压到慎刑司审问!。” 沈云裳本想本能地拒绝,可是她们的马车坏了,此刻也不得不答应,只能暂且和平王共乘一匹马。 此刻的氛围有些暧昧,沈云裳双颊绯红,平王却有着辛苦。 这马鞍坐两个人本是不成问题,只是他怕轻浮了沈云裳,中间空了一大块,不敢贴着,手臂也绷的僵直,若不是他从小习武,怕早就受不住了。 前世沈云裳不是没嫁过人,但太子从未对她这样过,倒是常常带着沈云裳去策马,回来再和她说要贤良大度,。 “不知平王殿下怎么会碰巧来此?” 沈云裳率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氛围。 平王手下的暗卫日夜监视着几个王府,突然看见太师府的马车出了城,禀报了他,他才顺着痕迹追来。 第202章 英雄救美 只是这事又不能叫沈云裳知道。 “今日是皇后娘娘省亲的日子,你们作为嫡系是必得去的,本王刚好在街上闲逛,看见沈家的马车却往城外的方向走,有些奇怪就跟了上来,没想到刚好救下你们。” “多谢平王殿下还费心留意着。” 二人不过交谈几句,又陷入了尴尬。 快到城门的时候,平王把沈云裳母子放下马 “城内人多,为了避免些闲言碎语,我去给你们租个马车,你先在这等着。” “夜刃!你留在这里保护她们!” 夜刃闻言有些不可思议,用手指了指自己被头巾围得严严实实的脸 “我?” 平王给了他一记白眼,就大步上马走人了。 夜刃心中很郁闷,他从训练出来,就是平王身边最亲近的暗卫,除了对其他暗卫发号施令,就是保护主子。 可是自从碰上了这个沈云裳,他的工作就变成了潜入府里送阿胶,回私宅传信,哪有一点暗卫的英俊潇洒! 趁着现在清净,沈云裳也在脑海里捋了捋今天发生的事。 那车夫打开帘子说了一句,不顾一切也要毁了她,到底谁会这么恶毒! 苏姨娘?不像是她,她虽然阴狠毒辣,多数都是明面上的功夫,看这不顾一切的亡命之徒,倒有几分王姨娘的手笔。 也不像,王姨娘虽然疯魔,却也只是为了在府中能过得好些,杨姨娘掌管府中事后,并未苛待过她,甚至比从前更好。 那会是谁呢! 沈云裳左思右想没个结果,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大疙瘩。 一阵马蹄声传来,是平王驾着马车回来了。 平王虽说是去租马车,可是沈云裳分明看见了,那木梁上都雕刻着皇家暗纹,不过平王既然已经把跟皇家有关的装饰都尽数拆除,想来也是不希望她能发现。 “多谢,平王殿下,救命之恩云裳无以为报。” 折折腾腾已经过了午时,再去元忠侯府已经来不及了,况且宋清语又尚在昏迷,沈云裳实在有些担心。 差人去元忠侯府回了信,忙带着母亲回了同心苑,使劲拍着门口张妙手的房门。 此刻张妙手正在就着好菜,美美地品酒,沈云裳出府,他终于能放心地喝了,结果一阵猛烈的敲门声传来,差点没一口酒呛死他。 “谁呀!”张妙手没好气地拉开门,一看居然是沈云裳背着昏过去的宋清语。 医者仁心,他此刻也顾不上什么酒啊肉啊的了。忙帮着把人背到了里屋,手搭上去诊脉。 诊脉之后他长叹了口气“我当是什么,不过是急火攻心,不必太过心急。夫人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这些小症不会再对她有多大伤害,安心躺几日便醒了。” 听见张妙手这么说沈云裳才放了心。 慎刑司 除了平王一剑射死的,其他三名壮汉都在慎刑司,用铁链吊了起来。 为了防止他们自尽,在牙口中藏毒,平王早早命人把他们的牙拔了,无一例外他们都疼晕了过去。 “哗!” 一桶桶冰水浇在身上,这三人被迫清醒。 只见眼前有几个黑衣黑帽打扮的男子,围着中间一位藏蓝色绣金丝暗纹的的贵公子。 此时那位贵公子正在悠闲喝茶,好似对眼前的事早就司空见惯。 “招了吧,是谁让你们对沈家二小姐下手的!” 离他们最近的一位黑衣男子猛地一挥鞭子,封闭的空间里传出了一阵回响。 “我招!我招!” 绑在中间的男子神情激动,可惜被拔了牙,口齿总有些吐不清楚。 闻言,平王虽然仍举着茶杯,动作却顿了顿,显然他也在认真听。 “我叫槐大,左边那个叫槐二,右边那个是槐四,你们打死的叫槐三,我们四兄弟是孤儿,被在槐树下捡着才起了这个名字……” 平王听着,眉头越拧越紧,夜刃见主子不耐烦,又是猛地一挥鞭子 “别废话!谁管你们哪来的!说是谁主使你们的!” “不知道。” 槐大,槐二和槐四异口同声道。 “胆子肥了!敢耍我们是不是!” 夜刃抡起胳膊,那三位身上就结结实实挨了几鞭子,渗出了丝丝血痕。 “官爷!我们真不知道!我们就是在赌场里耍钱,钱都输进去了,出来有一个男人给我们钱,让我们驾车到郊外把这两人坏了身子,反正我们是市井小民,到时候拿了银子走就是了!” 闻言,平王虽然面无表情,额上却青筋暴起,竟徒手把茶杯捏碎! “那男子什么样!” “不知道,那男子戴着头纱,说话也是故意压低了声音,就连身高也……”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块瓷片割了喉。 平王正在擦拭手上沾染的茶水“我当是什么亡命之徒,原来是我高看了!” 说罢,就起身走了出去。 夜刃见主子也不打算再审,干净利索地把两人解决了。 毕竟暗卫,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 平王正打算回自己的宫室,却迎面碰上了太子,身边还跟着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 “太子殿下,不知这位是……” 太子瞥了眼身边的女人“你不认识她?这可是烟雨楼的头牌,红枝啊,从前八弟你还和我提起过呢。” 太子虽然语气轻松,神色却戒备了起来。 这位平王虽然平时放荡不羁,可也没纳个一妻半妾,万一是装的,可不得不防。 “臣弟一直想一品红枝姑娘芳泽,只是这追女人如烹小鲜,急不得。” “那既然如此,不如八弟就去我的东宫,一同饮酒做乐吧,红枝姑娘的舞技你也知道,乃是京中一绝啊!” 平王注意到太子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眯了起来,这是怀疑的信号。 他们从小就在一处,自然知道这个小习惯。 “哈哈哈,既然太子殿下盛情邀请,臣弟就却之不恭了!” 平王说着,又把手搭在了太子肩上,却暗地里给夜刃使了讯号。 还好他这些年明里暗里往东宫送了不少女人,到时候他就假装中意,自己安排的人也不怕被套了话去。 第203章 元忠侯府 沈云裳遭遇掳劫,没去元忠侯府,虽然已经差人去说过了,总还是要亲自再去一番才算礼貌,何况,她还想试探试探这个秦有,是否真的是可用之才。 “小姐,昨日虽然奴婢不在,但是连夫人都昏过去了,肯定凶险万分,小姐怎么还要去呀。” 侍灯昨日没有随侍,云裳回来也把事情和她说了七八,除了最凶险的部分。 “放心,这件事才刚发生,平王殿下又已经把那几个罪魁祸首处置了,反而是最安全的时候,况且……” 沈云裳说着,拿出了一把蒙古小刀,刀身小巧,刀鞘上还嵌满了珠玉宝石,女子随身带着也不会显得突兀。 沈云裳把刀抽出来,寒光乍现,利刃薄如蝉翼,一看便知是把削铁如泥的好刀。 “况且我日后随身带着它,必不会叫昨天的事情再次发生!” 沈云裳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刀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具尸体,冰冷,又没有感情。 把刀贴身藏好,主仆俩坐着马车到了元忠侯府。 昨日皇后娘娘刚来省亲,很多装饰都还没有拆除,处处透露着喜气。 沈云裳先去拜见了外祖父和外祖母。 前世,她与母亲不多亲近,母亲去世后也没与元忠侯府来往过,若不是涉及她终身大事,皇后姨母也不会帮她求郡主的名号。 现在想想她真的好傻!元忠侯府没有男嗣,只要她多与侯府来往,还怕没人做她的靠山,替她出头吗! 外祖父元忠候年近七十,却还是老当益壮,早已经辞去了宫中职务,在府中时常逗弄些花鸟鱼虫,收集些字画文玩。 外祖母是岁和郡主,也是皇家血脉,尊贵无比,单论辈分,皇上还要叫她一句表姑。 “昨儿听你们派人来传,说是不能来了,到底是什么事儿啊?比雪儿省亲还要重要?” 外祖母拉过沈云裳坐在身边,面容亲切,只是眉宇间有淡淡的担心。 “没什么,之前给母亲新寻了个大夫,医术不错,母亲身子就快大好了,云裳就想着和母亲一起来侯府。哪知那个架马车的竟是个青瓜蛋子,带我们绕了远路,又一不小心让马受了惊。再来候府也来不及了,就先带母亲回去安歇了。” 沈云裳讲的绘声绘色,好似事情真就是这么发生的。 “真是混账!也不知道太师府到底是谁管事的!这样没本事的车夫也敢招进来!” 外祖母就这两个女儿,都是放在心尖尖上疼着长大的,自然听不得她们受半点委屈。 “外祖母放心,祖母听说这事,已经把原来管事的苏姨娘惩治了,罚了两年的例银不说,还撤销了管家权。” “这还差不多,若是再有下次,你就过来告诉外祖母,他们太师府请不起好车夫,咱们元忠侯府可有的是!” 外祖父也连连搭腔“对!住着不舒服就回来,这永远是你们的家!” “侯爷,夫人,可以用膳了。” 小厮的话打断了一家和乐融融的场面。 “好,咱们先用膳,今儿的菜让他们做了四热四凉共八品,外祖父记得可都是你和你母亲爱吃的,要多用些才好。” 沈云裳答应着,眼神却在四处寻找,她来侯府除了要陪外祖父外祖母聊家常,就是想考验秦有,可是连秦有的面都见不着,怎么考验! “你在找什么呢?” 还是外祖母心细如发,一眼就看出了云裳的不对劲。 “我听说府里有一个下人叫秦有,是秦管家的儿子,颇为能干,今日倒是想见见。前几日在街上闲逛刚盘了个铺子出来,若这秦有真是一表人才,去我那当个掌柜的也好。” 秦有虽然不在,秦管家可在,沈云裳的一番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秦有在府里就是下人,虽然是管家的儿子,终究也说不上什么好人家的姑娘。 现在听说有机会出府做掌柜,秦管家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忙说一声就去找了。 “这秦有好像为府里办过几次事,为人还算老实本分,只是你怎么看他是否可堪大用呢?” 外祖母给沈云裳夹了一筷子菜,有些好奇她要怎么挑。 “山人自有妙计!” “你呀……” 用完饭,早就在外面侯着的秦有才敢进来拜见。 秦有长着一身黝黑的皮肤,想必是长日在外干活晒出来的,绿色的长衫已经洗的微微发白,却也是干净平整。 秦有见了礼,冲沈云裳憨憨一笑,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牙齿。 “小姐,俺叫秦有,您有什么吩咐就说吧。” 明人不说暗话,沈云裳也不多费唇舌“我想买一个竹编灯笼,你去给我买一个,这是十文钱,剩下的就赏你了。” 秦有知道这位小姐是有意试他,二话没说拿了钱就往出走,只要他能把这事办好,以后就有更好的差事了! 吩咐秦有去办事,沈云裳又陪着两位老人家说话下棋,不亦乐乎,完全没有在太师府中你争我斗的压迫之感。 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母亲会在苏姨娘暗害她那么多次后才开始提高戒心。 在这种家庭和睦的环境下成长的孩子,总不会把别人想的太坏。 不出一个时辰,秦有带着一个精致小巧的梅花竹编灯笼回来了。 这灯笼是双面立体梅花的形状,花瓣也是一瓣一瓣编出来的,随着烛火在灯笼中跳动,好似能闻到梅花的暗香。 沈云裳接过灯笼,心中喜欢的不得了,面上却还是板着脸问秦有。 “坊市中的灯笼那么多,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喜欢这一款?” 秦有双手抱拳,弓着身子答道 “我先去看了东西两市不同灯笼的售卖情况,选出了几款现下最受贵族小姐们喜欢的,又想到今日小姐身上穿的衣服有梅花的暗纹,我去拿钱的时候,也闻到了似有若无的梅花香气,想必小姐独爱梅花,顾而选了这一款。” 沈云裳手上把玩着灯笼,眉毛轻挑,这秦有确实有几分意思。 “再者,小姐其实喜欢哪一款都不重要,目的只是想看我如何处理这件事,否则直接让我去买小姐喜欢的,岂不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