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的回响》 第1章 寄意自然，感喟生命——《大地的回响》序 第1章 寄意自然，感喟生命——《大地的回响》序 张德明 说起来，毛江凡应可划入“新归来诗群”之列。这位步入中年的诗人，早在高中时期就爱上了诗神缪斯，一粒钟情于分行创作的火种已然埋下。尔后，因为工作的缘故和生活的压力，他曾与诗歌拉开了一定距离，那些浪潮般汹涌的抒情文字，也许只能在内心深处隐而不发，没能现身于笔端纸上。不过，诗歌有如烟瘾，一个人一旦深爱上它，无论怎么戒恐怕都难以戒掉，这种瘾到了一定时候，就会无端发作。果不其然，新世纪之后，因为生活条件的日益改善，加之工作的逐渐稳定以及周边诗朋文友的影响和激发，毛江凡那颗沉眠已久的诗心悄然苏醒了，汩汩不绝的诗情被点燃。那些怀带着体温、跃动着心跳的晶亮诗行，不停在其电脑屏幕上窜出来，野草一般疯长起来，蔓延开来。新近推出的诗集《大地的回响》，多数正是他诗心重新苏醒之后而生成的艺术文字。 毛江凡的诗歌视野是开阔而幽深的，表达方式也灵活多变，诗集《大地的回响》生动体现着诗人在艺术表达上题材多样、思绪繁复的美学个性。不过，在诗人纷繁多样的题材之中，我最为看重的是两类：一类是吟咏自然之诗，一类是感喟生命之诗。从这两类诗歌中既能窥探到诗人观察与思考之细腻深切，又能体味到他思想感情之丰富深邃。在这两类题材的文本中，我们还能发现不少具有艺术完整性和形式独创性的诗歌成品。 大千世界是纷繁多样的，也是芜杂琐碎的，在平常人眼里，大自然的诗性精神不仅不是葱郁丰厚的，甚而还可能显得淡薄乃至稀缺。不过，在诗人看来，一切自然其实都存有可以不断提炼而出的诗意素质。春夏秋冬之季候变幻，风花雪月之景观更替，山峦云烟之气象蒸腾，凡此种种，对于诗人来说，无不充溢着美的潜能，散发着艺术的光彩。毛江凡是一个对自然世界异乎敏感而用心的诗人，在诗集《大地的回响》中，我们能读到他写下的许多吟哦自然、表达心意的诗章。“雨拍打着窗户落下来，落下来\/像一串串滚动的佛珠\/在寂静无声的夜里\/一个被雨声唤醒的人\/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孩子的光芒”（《三更雨》），这是一个失眠的诗人，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从窗外滴落的雨声中，听出的诗情和诗意。在诗人看来，细雨如佛珠，滴落在寂静的黑夜里，而那钟情于雨的未眠人，“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孩子的光芒”，那是欣喜、沉醉、陶然的心态之闪现，又是若有所思、若有所悟的心怀之表露。“四月芳菲，斜阳正稠\/新龙村外的古河汊上\/杨柳轻舞衣袖，江水依然浩渺\/而千年古渡口，不见舟楫往来\/却多了几分寂寞”（《西渡斜阳》），从稠密的斜阳古渡里，诗人看到的是无边的浩渺和悄然升起的寂寞。正所谓“以我观物，故万物皆着我之色”（王国维《人间词话》），诗人对自然的吟咏和抒写，从来不是停留于简而化之的客观呈现之写实主义，而是用主体的眼光来观照和审视自然，让自然流露出撩拨心弦的主观情感和人生意蕴。 这也正是诗人毛江凡吟咏自然时独到的表现方式：从主体出发来观照自然，从自然中抽绎出别具意味的情思，让自然之物彰显出启人心智的深远意义和深厚哲理来。诗人都是心思细敏、善于发现的一群人，他们总能寻找到自然世界与人类生命的密切关联，毛江凡也是如此。看见枫树，他联想到人的命运：“这棵枫树的每一片叶子都是三角的\/叶子上每一条细微的脉络\/却各有其踪\/\/这个尘世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确定的\/每一个人繁复的掌纹里\/却有命运不同的暗语”（《隐喻》），因为枫叶的脉络与人的掌纹有着惊人的相似性；看到落叶，他想到了灵魂：“每一片落叶，就像途经这里的每一个灵魂\/轻灵，寂静，孤独\/至于重生之路，我们一无所知\/就像明年春天的枝头\/那些欢喜的新叶，究竟是谁裁出？”（《往生之路》）的确，落叶那寂静、孤独而轻灵的身态，与人类灵魂的情状之间，有着种种可以相互比拟之处。对九月这一季节符号的沉吟和书写，可以说是其季节感悟中最有分量的篇章：“九月，若一株成熟的稻穗\/时光日渐饱满\/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人生在席间碰杯，响声缭乱\/而命数已定，一颗弹簧心\/纳百川，融天地，通达于尘世\/至于身后安危，秋风悲歌\/倒不如付诸杯中之物\/浇灌心头，尽醉方休\/醉了，方知学那稻穗\/低下高贵的头颅\/静候下一季的未知和辽阔”（《九月之末》）在“时光日渐饱满”的九月，诗人与一帮朋友聚首一处把盏问秋，在对飞逝的光阴体味良多、思忖既久之后，领悟到“醉了，方知学那稻穗\/低下高贵的头颅\/静候下一季的未知和辽阔”的人生真谛，这是一种生命的彻悟，也是一种精神的成熟与自觉。这是诗人从自然时间之中提取到的存在深意。 在诗集《大地的回响》之中，还有一类作品也具有不俗的品位和质量，那就是审视人世、感喟生命之诗。对人世的观照，无外乎两种方式：观己与观人。观己就是自我审察，通过对自我存在情态和内心真实的审视、盘诘、追问，而达到对宇宙人生的深沉领悟。“就好比照镜子的你\/镜中的你和镜外的你，谁是真实的你\/是你在看镜中人，还是镜中人在打量你\/当你一动这样的念头，镜中之门随即开启\/不用分辨，你是否在春秋见过孔子\/在唐朝遇到李白\/在隐秘处，世界已经砰的一声\/像一根弹簧，在你面前坍缩\/不是预言\/一切可能发生的，正在发生”（《半启门》），诗中的你，其实就是我，诗人揽镜自照，借助镜里镜外两个我的对视和互审，阐发“一念起，天下生；一念灭，诸法空”的禅理佛趣，颇有几分道理与新意。“有时你闭上眼睛\/世界并没有消失\/\/有时你即使睁大眼睛\/世界仍然一样的虚无”（《虚实》），这是自我与世界之隐秘关系的艺术阐释，是耐人寻味的。在诗人看来，世界之存在抑或消失，并不取决于世界自身，而是取决于主观之我，我心意几何，便决定着世界之在或者不在。这种对世界存在与否的认识，流露着鲜明的佛家旨趣。 毛江凡的观己之诗意味深长，其观人之诗也显出眼光独到、表意不凡的优长。他写母亲四姐妹：“现在她们全部失去了丈夫\/母亲四姐妹，同病相怜\/她们偶尔会放下悲伤，约在一起住上一阵\/想想年轻时的往事\/打打牌，聊聊天，念念佛\/\/人生就像一个圆圈\/等她们把人间尘世经历了一遍\/似乎又回到了少年”（《四姐妹》），平实的叙说中，让人真切目睹到人生的苍凉与无奈。他写被误诊的表叔在病房的遭遇：“我是来接表叔出院的\/他是这家肿瘤医院的第三十六床病号\/躺了整整一个冬天\/现在他死里逃生了\/\/他被切下的那部分肺叶\/医生化验后告诉他是良性的\/他把好消息告诉了\/同病房的五个病友\/\/谁知道，昨天他们还在一起\/有说有笑，视死如归\/今天他们对表叔不理不睬了\/仿佛他做了一件多么不可原谅的错事\/成了他们确凿无疑的——仇敌”（《36床病号》），将人类面对死亡时复杂的心态和矛盾的情感艺术彰显出来。毛江凡也是一位善于观察普通人、借书写普通人的生活遭遇来折射历史与时代的优秀诗人，他曾说：“在一个时代的进程中，永远有一群人，在猝不及防的时刻，打动你的内心，触动你的灵魂，这中间的一个个人，构成了一个完整社会的每一面，见证了正在发生的历史，所以，对他们的关注，是一个作者自发的也是自觉的写作良知。”《盲人张末》《老张头》《齐天大圣》等，都是对平常百姓的诗化描摹，用语朴实但意味丰厚。《重逢》一诗写自己与朋友的再度相遇，也颇有情味，最后一节写道：“现在，我们面对面而坐\/似乎并不在意时光的行走\/更不问彼此的过往\/只顾一杯杯喝酒，像一次次与往事干杯\/我们寒暄、相互致意，说些不咸不淡的段子\/我们一开始还笑着，笑着\/忽然间便泪流满面”，借助重逢相聚的时机，诗人将观己与观人巧妙连在一切，面对光阴荏苒、生命短促的时间哲学，诗行中流溢的那种试图放达慷慨而又心怀感触的复杂人生况味呼之欲出、扑面而来，让人内心深处波澜层起、慨叹丛生。 毛江凡的诗不是凌虚蹈空的胡思乱想，而是扎根于生活和存在的及物写作，这些寄意自然、感喟生命的精彩诗章，体现出不俗的精神气质，具有感人肺腑、打动人心的艺术魅力。 2021年3月5日 南方诗歌研究中心 （作者为诗歌评论家、南方诗歌研究中心主任。） 第2章 《第一辑 尘世帖》:命运是个模糊的词 第2章 《第一辑 尘世帖》：命运是个模糊的词 我常常羞于说出，命运这个词 我在无边的行走里，望不见尽头 生活的真相，隐没在掌纹的深处 隐没在大地的暗角，或造物主的手心 新的神还没有出现，而尘世 已经输光了所有的耐心 我无力为一场迟来的诫命祷告 没有什么是可靠的 犒赏，责罚，烈焰，爱，皆秘不可宣 离散的终曲已经奏响 你站在命运的门槛上，向我招手挥别 没有留下一句完整的遗言 你算好了时间，赶在大幕降临之前 回到了凡人不可知的奇点 第3章 月光下 第3章 月光下 时至今日，我仍然追念那一袭皎白月光 像羽毛一样落在瓦片上 夜未深，村庄已露出轻寐的神色 在这个江南的角落里 在时光之书的某一页 一定有未知的人来到，或远离 万物沉寂，风穿过空荡荡的弄堂 有些院门开着，有些院门已经紧闭 一只野猫轻手轻脚，攀上房顶 对着一大片银光默然不语 而天井下的一间屋子里 一个男人披衣、下床，动作迟缓 他的轻咳声被夜色放大 仿佛此前，他一直隐秘地活着 第4章 半启门 第4章 半启门 那时候，大地还混沌，河流还在四方奔走 万物在酝酿，乡村还未被命名 列国尚未产生，孔子不曾云游 李白不在人世，诗意全无 是今晚坐在星空下的你 想擅自打开一扇门，抵近一个未知的空间 所谓一念起，天下生；一念灭，诸法空 圣者云：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而你还未弄清，中间那个人是不是你 你见到的桃花究竟是今夜的表象 还是昨日的疏影？ 好比照镜子的你 镜中的你和镜外的你，谁是真实的你 是你在看镜中人，还是镜中人在打量你 当你一动这样的念头，镜中之门随即开启 不用分辨，你是否在春秋见过孔子 在唐朝遇到李白 在隐秘处，世界已经砰然一声 像一根弹簧，在你面前坍缩 不是预言 一切可能发生的，正在发生 第5章 城中村 第5章 城中村 夜半好几声惊雷，一声比一声响 一个梦刚刚开场就被掐断 惊蛰还没到，春天的雷还在路上 这是住所外的城中村又在放礼炮了 我知道村里面又有一个人亡故了 这个冬天，我已经适应了他们用放炮来 送走一个个亡灵 我想被惊醒的一定不止我一个 有些人选择咒骂，有些人开始失眠 而我更习惯站在高楼的窗口 看暮色中的城中村，在礼炮声中忽明忽暗 看冲天的烟花从绚烂到幻灭 看一个人就这样走完了一生 第6章 往生之路 第6章 往生之路 去往瀛上的路是沉重的 人们提起瀛上，意味着别离及不归之路 有10万个亡灵，居住在这儿的墓园里 得意者，失意者，死于春天者，被遗忘者 殊途同归 今天我要送别一位40岁的亡者 墓园门口，松鹤路被梧桐叶覆盖 当疾驰的车子驶过，梧桐叶旋转翻飞，随风起舞 又轻轻落下，飘散无声 每一片落叶，就像途经这里的每一个灵魂 轻灵，寂静，孤独 至于重生之路，我们一无所知 就像明年春天的枝头 那些欢喜的新叶，究竟是谁裁出？ 第7章 美好的事物终将走到一起 第7章 美好的事物终将走到一起 挣脱了武夷山 挣脱了血木岭 挣脱了怀玉山 挣脱了大庾山，五龙山 挣脱了九岭山，幕阜山 赣江、抚河、信江、饶河、修河 从五个方向，朝着同一个地方 一路奔流，未曾停歇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 终于，它们汇聚于浩瀚的鄱阳湖 我的爷爷生前说，好人最终会走到一起 大地上的河流也是 第8章 山中何所有 第8章 山中何所有 在狮子峰坚硬的岩石上 你看到的不是僧人刻下的梵语 而是柔软的爱与宽宥的心 在天宁寺禅院的大殿里 你听见的不是信众祷告的声音 而是悲喜莫问的烛影 事情往往如此，丢失的 不是潜藏在石头里的狮子 找回的 是尚未崩裂的不安与肃静 第9章 秋水远去 第9章 秋水远去 在赣江中大道，秋水广场 因这凛冬的空寂，落下了忧郁的病症 赣江的对面 滕王阁像一个孩童仓促组装的积木 又似一个微缩景观 在逼仄的高楼夹缝里，小心翼翼地 闪躲着疾风和流云 河道干涸，衬托不出唐宋的盛景 至此，赣江的水已决绝而去 落霞与孤鹜挡不住它 浩淼的鄱阳湖挡不住它 宽广的长江挡不住它 仿佛只有大海，能使它归于平静 仿佛只有大海，能洞悉它的苍茫与孤独 并愿意接纳和倾听 第10章 在故乡不要让坏消息走漏 第10章 在故乡不要让坏消息走漏 清明这一天，我来到了这里 然后又孤身一人离去 这里的人们，已不再认识我 认识我的那些人 聚居在村后的祖坟山 他们化成一座座碑，望着我 我不愿喊出他们的名字 就像我不愿留下一生的离愁 一个自小就走失的灵魂 哪怕在异乡病得很重 也不要让衰老的消息 在故乡的土地上，走漏 第11章 一首诗的诞生与死亡 第11章 一首诗的诞生与死亡 夜深了 一首诗刚刚从纸上苏醒 这绝对是一首杰作 无论主题、意象、修辞、情境 我都认可这首作品的不同凡响 我甚至还想多加一些修饰词 以证明这首诗的伟大 诸如生命深处的精神体验 灵感的巨大指引 神的旨意 几乎可以载入诗歌史等等 第二天早上醒来 看一遍，觉得这首诗其实很一般 只是昨晚上洗手间时草率构思而成 看第二遍觉得平庸至极 看第三遍怀疑不是自己写的 看第四遍想要马上毁尸灭迹 生怕被第二个人看到 以免辱没一个诗人的名声 于是，出门前 废纸篓里多了个皱巴巴的纸团 一首诗的诞生与死亡 就像一个人的一生一样 短暂、潦草，荒诞不经 第12章 更替 第12章 更替 春天渐渐地疏离 夏天来得有些暴力 夜晚的大街上 穿碎花裙的少女们，结伴而行 她们手挽着手，脚步轻盈 偶尔发出愉悦的笑声 站在街边的暗角，望着她们 我感觉到了身体里脆响的衰老 夜色很沉重 而世界仍然很新 第13章 离歌 第13章 离歌 如果能停下 就把手中的笔放下吧 就像农民放下锄头 木匠扔下手中的凿子 打铁的人淬灭燃烧的炉火 诵经者合上神谕的经文 在这个不值一提的夜晚 在病句横行的天空下 每写下一个词 都是向高尚作别的离歌 每写下一首诗 都是向唐宋决绝的归隐 第14章 未亡人 第14章 未亡人 立冬了，窗外的雨一阵比一阵冷 而头顶，冬雷震震，没有谁在乎 天刚亮，楼下的长街上 一队办丧的队伍簇拥在一口棺木后面 唢呐声、鞭炮声不绝于耳 而遗像上的那个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到了该说再见的时候了 每一个站在中年门口的人应该知道 好消息会越来越少，坏消息会越来越多 来自故乡的电话里，又一个熟悉的人的死讯传来了 你想夺路而逃，跑过声音的速度 这样他就依然活着 你是不是还想，你能跑得更快些 甚至超过光的速度 这样你就能遇见逝去的祖父祖母 把你未尽的思念和心事一一说出？ 别强求了，未亡人 从这个微凉的冬天开始 学习辩证法 懂得轮回的意义，接近一些事物的常理 直至放下，放下 对时光和这个世界的深深敌意 第15章 隐喻 第15章 隐喻 这棵枫树的每一片叶子都是三角的 叶子上每一条细微的脉络 却各有其踪 这个尘世里的每一个人都是确定的 每一个人繁复的掌纹里 却有命运不同的暗语 第16章 浮生 第16章 浮生 人们被屠杀了两次 一次死于光阴的斧头 一次死于汹涌的缄默 人们被掩埋了两次 一次被昂贵的期冀掩埋 一次被慈悲的大地掩埋 第17章 暗影 第17章 暗影 像生活中每一个奔波的背影 他埋没在人群中 抱负被遣送，理想被收容 梦被打翻，内心的火炬被取走 身体里的盐日渐稀缺 骨头里的钙也在流失 他已经感觉慢慢直不起腰 他面容憔悴、头发稀疏、身形虚浮 他已经越来越不像一个诗人 甚至连一个书生都不像了 变得与所有人一个模样 他贪生怕死，平庸世俗 遭人驱逐、暗算、背弃、欺辱 他被时光困守，被病痛折磨 被至高无上的威严裹挟 被无处不在的意外盯梢 他没有了愤怒，选择顺从、屈服 不辨良善丑恶 与命运握手言和，暗度陈仓 他情愿默不作声，埋头走路 早忘了昂首时 天空高远，星辰如斗 只有偶尔的那么几次 在失眠的深夜 在有暗影的角落 当他发现窗外打进来的微光 当他与镜子中的那个人对视 他不寒而栗，惊慌失措 生活早已面目全非 面对镜中人的一再审问 他无法老实交代，坦诚回复 第18章 白堤 第18章 白堤 下雨了 白堤上的人群渐渐散去 雨已经不是宋朝的雨 柳也不是那时的柳 荷花也不是那时的荷花 断桥也不是那时的断桥 就连湖 也不像那时的湖了 呵，唯有爱情这个词还芬芳着 一千年前，被许仙赠予白蛇 一千年后，却被深藏心中 不到思念汹涌时 绝不轻易说出 第19章 倒春寒 第19章 倒春寒 她大部分的时间 都花在传达室这间十平方米的小屋里 吃饭、睡觉，或者安静地打坐，也念念经 她有时也走出小屋 打扫院子，和一些路过的人闲聊 每逢初一十五，她还去寺庙烧烧纸上上香 丈夫几十年前就死了 不知道有没有收到过她的纸钱 七十多个春夏秋冬 她都一一收入囊中 像收下来自远方的信 至于信里写的是什么 我们无从知晓，她也不想言说 她从不思考人生 也无从探究社会 她几乎足不出户 不知道地球圆得像橙子 天空远得没有边 她也很少低头思故乡 哪管床前明月泛银光 看上去时光还无法将她击垮 也没有什么让她猝然回望 可是有谁知道呢 她只是一不小心在谷雨前受了凉 就此一病不起，孤独无望 仅仅是因为一场倒春寒 有些人轻易逃亡 有些人无处躲藏 第20章 翡翠园 第20章 翡翠园 城外十五里地，有座翡翠山 半山腰上有座牌坊，上书“翡翠园” 城里老厂房后面有片老宿舍 老张在这一住40年 10年前的一个黄昏，老伴打了个喷嚏 说在美国的女儿想她了 谁知话音未落，一口气就上不来了 撇下老张一人 80岁的老张，每天都能听见身体的衰老 那种感觉就像兵败山倒 像房子在坍塌，像路走到了尽头 像田野在枯黄，像大地变苍茫 冬天来临的时候，老张病了 一病三个月 出院的第二天，他约上老王、老李、老曹 去了趟翡翠山的翡翠园 他们挨着边儿买了四个墓地 尽管比家里的四方桌还小 但老李说，以后打麻将至少不会 三缺一了 现在，对老张来说， 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一天不想活了 换上干净衣裳 躺在床上对自己说：走吧 他就走了，一点也不麻烦和怕 第21章 路途 第21章 路途 一个身影，出现在冬日的旷野，在暮色苍茫中 南方的乡村，失去了炊烟的指引，变得模糊不清 风吹稻浪发生在一个月前，却似乎经年累月 那些金黄的稻穗，已经远走他乡，或浪迹天涯 大地像悲伤的母亲，在苍凉中沉陷 一切好像都安睡了，静谧，孤独 草垛三三两两，游离在不远不近的田垄 雁阵已远，归乡的人，前程未明 在无边的天幕下，在荒芜的大地间 一个渺小的身影，在十字路口踟蹰 究竟是命运，驱使他回到这久别的怀抱 还是他的灵魂被紧紧拽住，从未远行？ 当苍白的残阳，无力地隐退在村庄的背后 那陌生的乡村，表情愈加凝重、高古 夜色像汹涌的大海，呼啸而至 而他就是一叶孤舟，被隐没在飘忽不定的波峰浪谷 像孩提时母亲焦急的惦念 像斑头雁在狂风中展翅 他多想听见一声呼喊 穿破暗夜，将沉睡的一切惊醒，让路途坚定 然而他明白，山的那边，机器整装待发 推土机在前进，乡愁在无可挽回地凋零 仿佛滚滚的追兵，排山倒海而来 他携一身风尘，慌不择路，老无所依 第22章 三十六床病号 第22章 三十六床病号 通往三十六号病床的走廊 是幽暗的，只在遥远的尽头 有一扇陈旧的窗户 光线黯淡、苍白 如垂暮者奄奄一息的眼神 病房的窗外有几棵樟树 在没完没了的春雨中呆站着 粗枝大叶，斑驳杂陈 新的叶芽，还在慵懒地蛰伏 我是来接表叔出院的 他是这家肿瘤医院的第三十六床病号 躺了大半个冬天 现在他死里逃生了 他被切下的那部分肺叶 医生化验后告诉他是良性的 他把好消息告诉了 同病房的五个病友 谁知道，昨天他们还在一起 有说有笑，视死如归 今天他们对表叔不理不睬了 仿佛他做了一件多么不可原谅的错事 成了他们确凿无疑的—仇敌 第23章 四姐妹 第23章 四姐妹 母亲说，这四年里 家里发生了四场变故 为此，她常常喃喃自问 命运为何无常，老天何不眷顾？ 上周，我的三姨父死于噎食 去年我父亲意外去世 前年我的小姨父砍毛竹跌倒身亡 大前年大姨父死于疾病 母亲说，1961年她的三个姐妹 陪同她走了15里山路 登门与我的父亲相亲 那时候她们豆蔻年华，青春美好 都还待字闺中 现在她们全部失去了丈夫 母亲四姐妹，同病相怜 她们偶尔会放下悲伤 约在一起住上一阵 想想年轻时的往事 打打牌，聊聊天，念念佛 人生就像一个圆圈 等她们把人间尘世经历了一遍 似乎又回到了少年 第24章 焰火 第24章 焰火 短暂的绚烂过后 是焰火点燃了夜色 还是夜色 放逐了焰火？ 第25章 谒佛 第25章 谒佛 起了个大早 沐浴、更衣、熏香、戒食 驱车一百多公里，进山拜佛去 佛像坐落在半空之中 山门重重，爬了九千九百九十九级台阶 终于见到了大佛 禅音缭绕，慈悲萦怀 跟着高僧左三圈右三圈 香上了一柱又一柱 跪也跪了，拜也拜了 一身风尘，饥肠辘辘 连滚带爬回到山下 不由分说，立马寻了家农家菜馆 酒足饭饱后 就在大佛的眼皮底下 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一介凡夫 第26章 因果 第26章 因果 止语，不要说多行不义必自毙 写《心经》送给他，原谅他的恶 不要在内心宣判他们死刑，让他们活下去 去度他，消解他的执念 为他诵经，驱除他身上的魔 不要对他失望，被他的暴虐吓跑 挽救他，别让他在泥淖中越陷越深 别诅咒，等他醒悟，让他懂得低首，回到爱 别让他下地狱，送他莲花，鼓励他向佛 在尘世间祷告，除却他的苦 教他放下屠刀、妄念、无赖秉性 度他回到众生 念念无相，良善归心 第27章 盲人张末 第27章 盲人张末 春节后，张末回城里的按摩店上班 他喜欢叫我叔，喜欢边推拿边和我闲聊 有时候把我按得鬼叫，我却还要不停附和他 他身高一米八，关心时事，热爱生活 我有时候忍不住想 上帝关上了一扇门，一定会打开一扇窗 我发现他的内心，其实很明亮 这天，张末却莫名其妙地对我说 如果我不是瞎子，是不是也很帅 我说那是当然，他却黯然神伤 原来，春节回乡下他是要结婚的 家里说好的对象，彩礼十万 没想到结婚前一天，对方改口要二十万 他家砸锅卖铁也凑不齐，婚就被退了 张末说婚被退了的时候 他给我推拿的手忽然一紧 正落在我后腰的命门穴上 我久治不愈的老腰 瞬间无法动弹 第28章 齐天大圣 第28章 齐天大圣 他叫齐天大圣 这当然是他的外号 获得这样的封号，不仅仅因为 他大眼细嘴，长相精怪 还因为他有一双长手，臂力很大 且无师自通，画的一手好画 尤其喜欢画孙悟空，还涂上颜料 旁边写上“齐天大圣” 惟妙惟肖，呼之欲出 他天生跛脚，行动不便 一条裤管有些空荡，走路一高一低 常引得身后一帮小孩，争相模仿 而他扭曲着身体一路追赶，却都无济于事 这是一九八六年的春天 作为我最要好的伙伴 我常常和他一起沿着河岸走向学堂 坐在初中二年级的课桌前 他眼神总泛着莫名的清亮 这是他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 初中毕业后，他被安排跟人学裁缝 这显然不是他的愿望 很多年，他从这个村庄到那个村庄 登门入户，穿街过巷 帮人做嫁衣裳 有时候我放学回家 看到他父亲挑着缝纫机 而他跟在后面一瘸一拐的背影 我想呼喊他的名字——齐天大圣 奇怪的是，最终我张着的嘴一片虚空 不由分说地背叛了我的意志 他没有收获爱情 甚至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 这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一九九四年夏天，我参加工作的那一年暑假 他也已经24岁，依旧做着他的衣裳 他早已不是那个画孙悟空的男孩 他只顾埋头做事，平静如水 一九九五年的夏天 一个有月光的夜晚 有人看见他悄悄下河 像一条鱼儿一样在水中游荡 忽然他一个猛子扎到水下 就再也没有浮上来 河面没有泛起多少水花 有人说他失足 有人说他自杀 有一点是肯定的 他当然不是到西天取经去了 他也经不起九九八十一难 他不会死去活来，长生不老 他更不会飞天 他也没有法力，不会变化 去年我回老家悼清明 在路边，属于他的那座坟茔 依然还在 一个做工粗糙的墓碑歪倒在一旁 墓碑上当然没有刻上“齐天大圣” 就连他少为人知的真名 也已模糊不清 第29章 归来者老于 第29章 归来者老于 老于从外地回来了 他说他仍独身一人，在广州的郊外 租了间房子，深居简出，写写小说，混混日子 二十多年前我们常常一起写诗，那时活得很丑 经常揭不开锅，有稿费了，就在路边夜宵摊喝喝啤酒 骂骂娘，一副愤世嫉俗的样子 老于后来去了广州，帮一家杂志撰稿 他生性高孤，又单纯得像个孩子 他还说视金钱如粪土 一副千金散尽还复来的气概 所以既不买房，亦不娶妻 倒是蓄起了大胡子，还常常裹上头巾，穿上道袍 我笑称像恐怖分子 老于这次回来正逢春节 他说已经快十年没回家了 老父早已殁，老母一直想跟他断绝关系 但他仍自诩文人，便不想做不孝子 他专程来看生病的母亲，顺便送上一笔钱 他说再不看，死了就看不见了 我一边劝慰，一边拉着老于去喝酒 大年初五，很多饭店不上班 我们在街上转悠半天 最后只遇到一家德克士 老于说他很少吃西餐 但我们还是点了两份牛排 当餐刀切下一块吱吱冒油的牛肉 当钢叉把牛肉送进嘴里 这一次老于摒弃了所有的偏见 边品尝边说：这牛排真心不错 烧出了资本主义的味道 第30章 夜深了 第30章 夜深了 夜深了 请不要大声说笑 以免惊扰了隔壁房子的 痛和孤独 第31章 重逢 第31章 重逢 有些长了，二十多年没见面 远远看过去，身形还俊朗 握住的手，却显得很陌生 多少年前，我们曾经那样的年少轻狂 我们无话不说，常常在学校背后的山坡看夕阳 也常常攀上尘封的楼顶寻觅月光 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呼喊一个女孩的名字 我们站在秋风呼啸的山岗上 任狂风掀开风衣的纽扣 亲吻我们的胸膛 也终于吹散那些许下的诺言 命运的激赏，或不堪 现在，我们面对面而坐 似乎并不在意时光的行走 更不问彼此的过往 只顾一杯杯喝酒，像一次次与往事干杯 我们寒暄、相互致意，说些不咸不淡的段子 我们一开始还笑着，笑着 忽然间便泪流满面 第32章 《第二辑 四时书》:春光帖 第32章 《第二辑 四时书》：春光帖 现在，街道被落叶铺满了 梧桐树变得孤单清冷 寒风凛冽，城市凉薄 冬天深入了江南的每一个细部 你的背影又一次出现在街口 你独自前行，脚步轻盈 风掀开了你大红的围巾 像一团刚刚点燃的火 你还没有转身 你还没有察觉身后无数双追随的眼神 你只要一转身 便是春天的分水岭 第33章 这一次，我还不打算赞美春天 第33章 这一次，我还不打算赞美春天 这一次，我还不打算赞美春天 我选择站在春天的芳草地上 停下脚步等一等，再等一等 不少事物还停留在冬天 寄往春天的信封 被一双双无形的手截留了 漂流瓶也在去往春江水暖的路上封冻 阳光有时候还射不穿黑暗的锦囊 大地上 希望在丛生，悲伤也在酝酿 不少人还在冬天的雪地里踟蹰 他们的步伐有些慢，有些缓 在通往春天的节气里 有些人迷了路，有些人受了凉 有些人被疾病拽住 有些人被命运按在了原地 有些人被另一些人遗忘 一个人的春天不是春天 一朵花的绽放不叫盛开 四时明法，万物成理 停下脚步吧 并选择回望的姿势，等他们的到来 此刻我祈愿世界慢下来 千树万树，春暖花开 如你不在，无人赞美 第34章 在春天里 第34章 在春天里 在春天里，忘记冬天 忘记泪水是咸的 忘记悲伤与仇恨 忘记一片落叶也会想念枝头 忘记一颗石头也会孤独 忘记时光也难舍分离 钟摆也知道疼痛 孩子，请把你紧攥的拳头松开 让阳光打在你掌心 请把你怨恨的眼神收回 回归那纯净的清亮 把尘封了一个寒冬的窗户也打开 把春光请进来 把黑暗放出去 把旧棉袄收进衣柜 把风筝取出来 在春天里尽情奔跑吧 不要离开，孩子 请在你决然转身的那一刻 回头看看 和煦的风中有三叶草新鲜的香味 蒲公英长出了新的嫩芽 只为再次向远方飘散 迎春花争先恐后出列 等待你放下忧愁 春天在大步向前 孩子，请不要再黯然神伤 告诉我你仍然相信明天 就像告诉蜂鸟，花朵依然会盛开 告诉大地，乌云挡不住星辰 告诉大海，河流正翻山越岭接近 告诉英雄，马蹄声一定会回来 最重要的是告诉内心 沉睡的美好在苏醒 告诉泉下的母亲 你依然爱她 且永远无法取代 第35章 三更雨 第35章 三更雨 雨拍打着窗户落下来，落下来 像一串串滚动的佛珠 在寂静无声的夜里 一个被雨声唤醒的人 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孩子的光芒 他小心地数着每一颗雨珠 这些从天空里挣脱的灵魂 让他想起这一生中 那些还在错过的人，那些无法言说的事 那些无望的等，和终将逝去的怨 而此刻，他就是一个技法娴熟的手艺人 尽管失望的珠子滚满人生的角落 他还是愿意一一拾起，轻轻串上 他深信，命运正如这一串珠子 有时候遇见在三更的窗外 有时候虔诚地挂在胸前 有时候被懂得预言的僧人 一遍遍数捻着 像经历一世世轮回 第36章 期许 第36章 期许 当紧闭的窗户，打开 当美女樱与三色堇 悄然苏醒 当凌霄花与鸢尾兰 默默绽放 还有美人蕉、五色梅、六月雪、九里香 与朱顶红的含羞嬉戏 直到风信子、紫丁香、长春蔓 与虞美人的尽情挽留 所有的百花缭乱 此时此刻，都不及你内心 汹涌的沉默 与细小的期许 不！不！与其痛而不言 不如笑而不语 第37章 执念 第37章 执念 院子里的广玉兰开花了 这个有圆月的晴夜 她硕大的花朵，在月光的映照下 仿佛一盏盏奇异的灯 我站在窗前看她 从花蕊初放，到花开荼靡 从第一个花瓣随风滑落 到一树繁花，黯然凋零 对我来说，她是我最美的一季 对她来说，我是她执念的一生 第38章 丙申年一个人的死讯 第38章 丙申年一个人的死讯 死了？死了！ 真的死了吗？百分百死了！ 小区的居民奔走相告 像中了彩票一样 把好消息四处传递 仿佛传播的速度慢了 那个死了的家伙一不小心 又会活过来 小区围墙外是城中村 十多年前建成后 村里的一个老恶棍就天天窜上门 敲诈勒索，偷鸡摸狗 坏事做尽，却还能安然无恙 丙申年立春后不久 老恶棍忽然得了绝症，暴病而亡 居民们围拢在一起，谈论着 有的说这是天意，老天要把他收了 有的说多行不义必自毙，活该 说的时候大家小心翼翼，还不忘回头看看院门口 生怕那个已经死了的家伙 像往常一样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第39章 风在路上 第39章 风在路上 哦，那枝头的树叶在等待 那蝴蝶的翅膀在等待 那静止的湖面在等待 那头顶的乌云在等待 那暗夜里辗转反侧的人在等待 等一场风的到来 而我已捎话给乡村的母亲 叫她替我做好麻布衣衫 不要领口，不缝纽扣 只要香草和稻花的味道就够了 风还在路上 而我已穿上这件衣裳 敞开赤裸裸的胸膛 我将呼喊，来吧，风 狂野地吹吧 不求你带走我经年的悲伤 惟愿唤醒我心中的灯盏 第40章 清明 第40章 清明 远处的春光里，人来人往 午后的疏影从枝头落下 斑驳了通往山坡的小径青草 掩藏起落寞的脚印 而祖坟山，杂花簇拥 那些新添的墓碑上 离愁像藤蔓般攀援 每一个字都刻着人世与尘烟 有的卒于冬天，有的卒于春天 有的卒于百岁，有的卒于中年 去年上坟的那个人 今年别人已经在为他祭奠 去年坟前还是一片开阔地 今年要侧着身子才能来到近前 人世间已经拥挤不堪 黄泉下，是否守得住一方清闲？ 不远处的村庄上 远房亲戚家的炊烟袅袅升起 人面桃花 春风依然 院子里，一大桌菜摆好了 一碗碗的谷烧满上了 酒意渐浓，乡音渐俨 一次次说起往事，说起先人 直至暮色四起，星光满天 子孙们终将散去 若干年后，墓碑亦将倒塌 清明仍在 生与死，相安无事，悲喜莫问 第41章 谷雨 第41章 谷雨 去年谷雨 我写了一大堆诗 参加了三场诗会 又是吟诵，又是领奖 今年谷雨 我却像个偷懒的老农民 躲在屋檐下打瞌睡 空无一诗 一年过去了 万物仍在生长 内心的荒地却越来越多 庄稼夭折在立夏的路上 我醉卧在时光的杯沿 第42章 瑶湖春晓 第42章 瑶湖春晓 在南昌之东，我看见第一缕阳光在奔跑 总是第一时间把瑶湖之水唤醒 把这片神奇的土地照耀 我看见郊野公园，春风正在呼啦啦集结 一千种植物正怀抱柔情与芳心 一万朵花儿的娇羞，被蝴蝶追逐环绕 我看见普济寺的梵钟余韵悠长 护佑着厚浦渔村千帆竞发 我看见三国汉将刘繇的战鼓其声咚咚 把远古的豪情嵌入今时的激昂 我看见瑶湖湖畔温软的沙滩上人来人往 仿佛置身在马尔代夫的阳光海岸 我看见一个孩子把风筝放得很高很高 把蔚蓝的天空与幸福的大地系在她的小手上 第43章 下一刻 第43章 下一刻 妻子准备出门 问他外面有没有风 窗外有个旗杆 上面的旗帜耷拉着 纹丝不动 他转过身告诉妻子 外面风平浪静 风恰好在此时，把旗帜吹得高高扬起 在妻子即将验证的进程里 他是真诚的还是伪善的 在时空流转的未知与玄机里 他是对的还是错的 第44章 立夏之晨 第44章 立夏之晨 在湖滨路的人行道上，我信步闲庭 雨后初霁，有阳光从树隙打下来 我必须承认，这个早晨我是快乐的 醒前的那个梦是美好的 刚刚痊愈的小疾是美好的 那些低伏的小草和无名花是美好的 湖边的寂静是美好的 而我，似乎重新变得热爱生活 直到，一个迎面而来的姑娘 边走边哭，与我擦肩而过 我瞬间感到 生活又陷入无尽的惶恐 第45章 端午 第45章 端午 要瘦就瘦成一棵竹子 截取最后的风骨 做成筏，顺江而下 屈大夫悲愤投江 你至少可随波逐流 要胖就胖成一颗粽子 即使被五花大绑 被人世间的烟火 一遍遍蒸煮 心，还是温热的 第46章 午后的巷子 第46章 午后的巷子 这是七月最后一天的午后 阳光在梧桐叶间摇晃 一位穿着花布短袖衬衣的大妈 像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出现在空旷的巷子口 她提着一个透明的大塑料袋 我依稀看清了 里面的芹菜、蒜苗、土辣椒和毛豆 还有一把金针菇是用来做汤的 另一把小葱 似乎受到了某种歧视 被委屈地压在 袋子的最底部 走在巷口的大妈 忽然停住了脚步 她扬起了脸、眯起了眼 向着太阳的方向 深情地张望 我情不自禁地 停下来 和大妈站在一起 我顺着大妈张望的方向 睁大好奇的眼睛 什么也没有 只有那个燃烧的烈日 刺痛着我的眼睛 还有旁边无所事事的 几朵白云 “阿嚏！” 大妈打了个大喷嚏 一脸幸福的样子 走进了小巷里头 而我，像被伤害的孩子 站在太阳下 正在细细品味 善良的大妈 如何出其不意地 耍了我一把 第47章 梦境 第47章 梦境 有位年轻姑娘名叫爱情 她能行走得比光还快 她在今天刚刚出发 却已在昨夜 你怦然心动的梦境里 安然抵达 第48章 一念之间 第48章 一念之间 一只小果蝇在我的办公桌上 停留，我举起巴掌 在犹豫要不要像昨天拍死 另一只果蝇那样 拍死它 也许是今天的我 比昨天显得更有善心 我的巴掌 最终没有落下 我也就在一念之间 轻而易举地 改变了它的一生 第49章 七夕 第49章 七夕 在这个盛夏的夜色里 如果正好遇上 七夕这个好日子 那些相思相念相爱相好的 便都呼啦啦地涌到了你的眼睛里 又一把将夜色占领 一对对红男绿女 手捧一簇簇鲜花，与我擦肩而过 花枝招展，甜言蜜语 便像海浪一样扑来 想要卷走这个夜晚 所有的寂寞与无依 我漫无目的地游逛 一边掏出手机刷微博 一条微博把我逗笑了 说织女苦守了一年去见牛郎 谁知一年只见一次 牛郎早已和他的牛在一起 转过一个弯 我拐进一条小巷 迎面走来一个小伙子 他的神色和他手上的鲜花 一样的垂头丧气 昏暗的灯光下 我依然一眼辨清 他失散了的爱情 是的 我们总是看到别人的妩媚 在转角的暗影里 却毫不吝啬地让许多悲伤 独自远行 其实，我真想上前告诉他 我曾经丢过一枚扣子 等到后来找到那个扣子时 我早已换了一件衣裳 第50章 七月半 第50章 七月半 七月半的夜晚 我独行在回家的小巷 平日里巷口幽暗 今天却闪起簇簇火光 走到近处 一个中年妇人正弯腰 点着了一大摞纸钱 火苗时高时低 灰烬飞上飞下 像幽灵在舞蹈 忽然 这个妇人转过了身 手里高高擎起一炷香，口中念念有词 对着我 就要虔诚地膜拜 我赶忙收住脚 像条件反射一样 纵身一跃 暗暗庆幸没挡着 她会晤先人的方向 第51章 掩埋 第51章 掩埋 这个夏天出奇的热 人们的日常生活 也发生了些微的化学变化 有人在烈日下奔走 有人在路边长醉 有人在暗夜里呼喊 有人彻夜不归 有人被甜蜜融化 有人被厄运追随 有人在乡愁中迷失 有人在疾病中垂泪 有人把隐私拿出来暴晒 有人却正有预谋地 把秘密悄悄掩埋 第52章 对峙 第52章 对峙 今夜 我与自己作陌生的交谈 四周是挥之不去的静 我听见心灵，在这时醒来 发出扑通、扑通的声响 空气中的微粒，高高扬起，旋转着 像一个个悬浮的天体 脚底下的地板，由远及近，嘎嘎作响 细微却又强大，仿佛 枯枝在耳旁轰然断裂 爱情在秋天离奇出走 还有不期而至的雨，敲打着窗户 笃笃笃 似乎一个失去消息的人，突然间出现在 久违的窗口 这一切，像风或者梦，恍惚却又真实 一个失眠的人 被一首毫无睡意的诗叫醒 终于在悄无声息中，把自己与夜色分离 只有在这样的深夜 一个失眠的人，才会想起与自己作陌生的交谈 只有在这样的深夜，细数着翻动的岁月 终于在模糊中懂得了 与时光的对峙中，不慌不忙，回到最初 第53章 不可描述的流年 第53章 不可描述的流年 开始多吃蔬菜，粗粮 烟早就戒了，酒越喝越少 聚会时，动不动朗诵诗歌 动情处像娘儿们一样哭 关心天气，冷空气一到 就把秋裤穿上了 喜欢唐装僧袍，戴各种串 哪是猫眼，哪是小叶紫檀，头头是道 额头越来越敞亮，下巴蓄起了山羊胡 鼻毛杂乱无章 喝茶讲究，枸杞加红枣 偶尔来一壶普洱 心变软，欲望渐无 遇到美女，止水微澜，懒得搭讪 不再计较人事，不喜争亦不怒 不再逼迫孩子，开始关心父母 贪生怕死，关注养生 心系血压、体重，高于性 喜欢走路，一走一万步 不见不想见的人，不做太勉强的事 爱听《喀秋莎》，爱唱《东方之珠》 诗越写越短，梦日渐稀疏 心褪去了隐身衣，背叛了江湖 第54章 秋分 第54章 秋分 当果的芬芳与叶的哀伤 相遇，没有人听见 它们诉说着什么 当大地的金黄与天空的恩宠 牵手，没有人看见 它们依恋着什么 当太阳的光芒从北半球 回到了南半球 所有与时间的对峙中 败下阵来的人们 终会明白，光阴的影子 正轻轻地 顺着掌纹溜走 第55章 九月之末 第55章 九月之末 九月，若一株成熟的稻穗 时光日渐饱满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人生在席间碰杯，响声缭乱 而命数已定，一颗弹簧心 纳百川，融天地，通达于尘世 至于身后安危，秋风悲歌 倒不如付诸杯中之物 浇灌心头，尽醉方休 醉了，方知学那稻穗 低下高贵的头颅 静候下一季的未知和辽阔 第56章 秋风至 第56章 秋风至 雨水如期而至 它行走的姿势是微凉的 有时候它还和风合谋 吹翻雨伞，打湿思绪 让屋檐蓄满泪水，河流带走往事 让千里之外的乡愁，如一只蝴蝶苏醒 让秋色被围困 江南越陷越深，亲人无着 雨水终将使一个人变得孤独 使暗夜更暗，万物收敛 云朵找不到故乡 大地生出悲悯之心 第57章 秋风破 第57章 秋风破 我看见一棵枣树 从山岗上走下来 我看见一棵苹果树 从山岗上走下来 我看见一棵枫树 从山岗上走下来 不同的是，它走到一半 就折回去了 它还不想就此隐没在 滚滚尘世中 它选择站在最高的山岗上 点燃自己 那一片照亮天空的红 绝世而独立 第58章 等待一场大雪 第58章 等待一场大雪 等待一场大雪，就像在夜色中 盼望一个人归来 你可以想象她，伫立在门前 看她抖落帽檐与衣领上的夜色 如同抖落一地的思念与雪花 可是雪，渺无音讯 你只好任由大雪在内心漫天飞舞 在多雨的南昌，在南京东路上 你早已厌恶了街道的苍白与凌乱 以及一个困顿与犹疑的中年 北方不知江南雨 白日难理暗夜长 此刻 你只愿站在一个洁白的世界里 静静地听一朵雪花的盛开 等待一个怀揣春天信封的人 翻山越岭，日夜兼程 只为把一个深藏的消息传来 第59章 冬风帖 第59章 冬风帖 疾风至，落叶生 丁酉年的江南退避节气深处 雨水纷至沓来，顺着伞沿 打湿了我通往城外的脚步 在微凉的冬日里，一个异乡人 靠一枚诗意取暖 靠一场说走就走的远郊之行 来抵抗时光的沉 幸好有佐家寨的千亩花田召唤 让一万朵花凌寒而芬芳 幸好有佐家寨的万亩茶园邀约 让千万棵氤氲的绿意执着守望 而我被这里的山山水水罩住了 被满山的蜜柚、杨梅、枇杷树挽留 被一丛丛蓄势待发的雷竹鼓舞 被四时的明法、万物的灵性俘虏 如果那一路上姿态曼妙的广玉兰愿意 我想虚构一匹马，还想虚构一个春天 把浩荡的冬风逼退，把世间的寒凉喊住 好让一个个打马路过的人 爱上广玉兰那漫天绚丽的花朵 第60章 大雪 第60章 大雪 —致丰城电厂倒塌事故73名死难者 今天，和这个节气相遇的 是一场漫天的悲伤 我看见，七十三个灵魂在风中哀号 七十三种冷，寒凉彻骨 七十三个魂，无家可归 今天，七十三个家被白雪覆盖 被深埋的，是昨天离别的那个意中人 是花甲母亲望穿尘世的盼 是女儿梦里的盖世英雄 是兄弟饭桌上还未干尽的那壶酒 而一声轰然，终于让这个冬天坍塌 七十三个灵魂像七十三朵雪花 在狂风中飘荡 渺小且没有重量 它们一个接一个扑入泥土 无声无息，永不生还 第61章 虚实 第61章 虚实 有时你闭上眼睛 世界并没有消失 有时你即使睁大眼睛 世界仍然一样的虚无 第62章 暗黑之书 第62章 暗黑之书 深夜醒来之后，他明白 和黎明的那一场约定 已被时光撕毁 在曙色即将抵达的指缝间 世界被卷入无限的暗黑之中 大地在塌陷，尘埃在蒸腾 庙宇在倾倒，而诵经的人 在山巅上含恨自尽 黑暗之中，充斥着新妇的哀号 婴儿的哭泣，老者的呼喊 芸芸众生在四散奔逃 卑劣者、高尚者，都携着 各自的揣测上路 突然间，世界静默了下来 一些人在祈求上苍的眷顾 一些人在等待转世轮回 剩下的所有人坚信 诸神皆亡 只有一群群的鸟 扑腾着翅膀从天而降 砸在一个个跪着的生灵上 第63章 审判日 第63章 审判日 他们想把你的灵魂 借给魔鬼 而最终他们却把 自己的魂灵 出卖给了撒旦 第64章 轮回 第64章 轮回 庙宇之上，梵音缭绕 一个刚刚逝去的圣徒 在天葬台等待超度 不是天葬师有多么神秘 不是雄鹰有多么迫不及待 在落日沉入浩瀚的大漠前 是光荣想随着鹰背，苍茫远去 是重生的灵魂 想自由自在地飞 第65章 《第三辑 万物铭》:古戏台 第65章 《第三辑 万物铭》：古戏台 霜降过后，庄稼地便都空旷了 他终于无所事事 闲坐在村口的戏台前 听锣鼓声声，或丝竹盈耳 还有咿咿呀呀的唱念做打 转瞬间，一场春花，一场秋月 一个人的生，一个人的死 一个朝代的兴，一个朝代的亡 所有的悲欢离合，忠孝节义，皆粉墨登场 他点燃一管旱烟，饶有兴致地打着节拍 生旦净末丑，台前和幕后 世间万千事，谁又能看个透 磕掉最后一盏烟灰，他起身而去 被夕光拉长的背影，瞬间埋没在村庄的暮色中 只有刚刚升起的那一弯新月明白 没有人吟唱，没有人念白，没有人甩袖，没有人啜泣 古戏台早已蛛网纠结，尘埃满庭 他只是沉醉在一场自己导演的戏剧里 而空落落的村庄，深陷在没有表情的悲喜中 正惶恐地等待俗世的重新命名 第66章 滕王阁听涛 第66章 滕王阁听涛 我想写下：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 我想写下：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雄州雾列，俊采星驰 如果你不介意，我更想写下： 十旬休假，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 是的，我还想把三千年的汉字都请过来 我想让甲骨文、金文、小篆、隶书、行楷 从竹简和纸面上站起来，齐聚到唐朝 看，赣江之滨，高阁之上，大宴开启，骚客云集 三尺微命、一介书生，少年王勃正意气风发 千古文章一蹴而就，快意挥洒光射斗牛 今日，我想替王勃再登一次滕王阁 二十八次死，二十九次生 纵我有半世轻狂，满腹诗书 可《滕王阁序》只有一篇 我想为自己内疚一次，我想为王勃哭一场 听，浩瀚辽阔的赣江水啊！ 拍案的惊涛多像在为郎朗的今朝鼓掌 而这一条浩浩荡荡的大江啊！ 生生不息，穿越千年 是否怕错过又一世的风流倜傥？ 第67章 海洋水手号 第67章 海洋水手号 大船在行进，天色空茫 在东经121.55°、北纬26.51°的 舷窗前，一首诗刚写下三行 就被一大波海浪摇晕了 这是加勒比海洋水手号邮轮 在东海以东的太平洋深处 它正逐浪前行 在这艘船的内部 我感受到了它无处不在的恢宏与强大 也无法用语言，复述它的奢华 第三天了，我还是像在迷宫中漫游 我跟着人群，在不同的餐厅、酒吧、剧场 以及船中央的金色大道上闲逛 我还看了两场电影、一场百老汇歌剧 打了几局篮球赛、一场高尔夫 还穿上了印第安人部落的狩猎装 扮起了美国土着 偶尔我也去艺术画廊 似懂非懂地对 迈克尔的油画指指点点 在艾灵顿酒吧的派对里 鸡尾酒的暗红让我沉醉 而在凌晨一点，在人声鼎沸的皇家赌场 我看见一堆堆筹码毫无睡意 你来我往，各不相让 终于，我来到十五层的甲板 想看看满天的繁星 却在船首旁一个僻静的拐弯处 意外发现了一间教堂 圣母玛利亚的雕像安静地伫立着 天青色的长凳上空无一人 神父不在，没有人唱赞美诗 也没有人来忏悔 神圣的殿堂 显得空空荡荡 第68章 百花洲春晓 第68章 百花洲春晓 又一个齐整整的春天呈现在眼前 东湖之畔，晨曦初现，春光明媚，柳绿桃红 百花洲，百花的盛宴如期举行 从灌婴城到豫章郡再到洪都府 两千多个春天里 时间的箭在弓上轻轻一弹 便穿越了秦汉与唐宋 把春风一路引领到眼前 不能错过这个盛宴 我从昌大南疆的史册上回过神来 取江南西道，穿过吴越楚的界碑 携着古苗民的基因和家谱 一路追随，风尘仆仆 终于，在丁酉年的春分 在我的有生之年抵达 是的，我接到了邀请 大地的邀请，春光的邀请 也许还有杜牧、黄庭坚、欧阳修的邀请 在东湖，这个水中之水之地 诗中有诗之圃 我想学苏翁围一个栅栏结庐而居 再种半亩地、喂三俩只鸡，栽一池藕 要是还能对饮一壶酒 那种人生快意，便如百花洲石碑上的那三个字 既可魏碑，亦可隶书，更适合行草 如果能借着醉意轻寐 我会在东湖的百花亭里一直坐到黄昏 看曲曲折折的廊桥，如人生的路 看斜阳铺满水银般的湖面 看时光怎样一寸寸变得金黄 第69章 听一条河流在耳语 第69章 听一条河流在耳语 在梅岭之巅的逶迤山水中 一条小溪涓涓而下，渐行渐宽，如凌空彩练 绵延40公里，将远天与西山轻揽入怀 将溪霞清波与梦山秘境凝成一流 浩浩汤汤，在千年古邑新建大地一路奔走 你可知，多少年来，它一直名叫乌沙河 而不知哪一天起，人们忘了它的真姓 都叫它龙须沟 清澈的溪水蒙上了层层污垢 多少人亲手毁坏了它的容貌 却又嫌弃它的恶臭，纷纷掩鼻而走 如今，乌沙河的疏浚整治拉开了大幕 水清天蓝波光荡深，天宇澄澈白鹭翱翔 臭水沟变成了“蓝宝石” 乌沙河，又露出了它俏丽的模样 山水养眼，文化养性 在这一方人文拱照的大地上 浩瀚的历史长河神韵犹在，光照古今 而今时今日的人们，应该庆幸 与一条河流在春天里倾心相遇 听它川流不息，耳语呢喃 并诗意地栖居在宽广璀璨的两岸 第70章 南京东路362号 第70章 南京东路362号 这个看似寻常的地址中 这个没有多少寓意的号码里 却藏着我的二十个春夏秋冬 二十种酸甜苦辣，二十种星座与天象 以及一千种温情与爱恋 这个城市大到我无法想象 而我只要这一隅就够了 我只需要在这个朴素的号码中 自由穿行就够了 我看着我的孩子在这里成长 陪着妻子在这里慢慢变老 时光像纸片一样变轻 而爱意像水银一样沉淀 看着大地的版图上这个温暖的点 我感到战栗且满足 这里尚未产生一个伟大的人 只有我壮心未酬的半生 第71章 屋檐上的麻雀 第71章 屋檐上的麻雀 几只麻雀在对面的屋梢栖落 大多数时候它们沉默不语 体态有些臃肿 羽毛有些暗淡 有时候它们也张开翅膀 飞翔的身躯却像石头般沉重 在城市遇见麻雀 我有一种说不出的疼痛 我怀念它们轻盈的身子呼啦啦 掠过稻穗隐没在远方 我怀念它们叽叽喳喳的叫声 在无边的旷野欢快回响 离开故乡的麻雀 不善于跳跃 就像四处漂泊的灵魂 无处安放 第72章 百年粉店 第72章 百年粉店 楼下开了家小店叫百年粉店 口味不错，几次光顾后就喜欢上了 这不过是南京东路众多粉店中的一家 它的粉柔韧细腻，酱料十足，口感上佳 几根大牛骨常年在铁锅的浓汤里翻滚 拌粉六元，牛肉粉十五元，都比人家贵几块 但街坊邻居、各色路人纷至，食客盈门 今天早上我又光顾了 但粉的味道却变了 我熟悉的那个女店员告诉我 店转给了一个新老板 她也在闹离婚，要辞职不干了 我有些懊恼地推门而去 冬天的寒风并不友善 我的大围巾被吹得兵荒马乱 我转头望了望小店上方的招牌 “百年粉店”四个字仍高挂着 而它实际上只活了不到一年 在街角，一家微不足道的小店 悄无声息就完成了一次背叛 第73章 春风是个手法娴熟的画师 第73章 春风是个手法娴熟的画师 当春天像海浪般汹涌而至 江南，这个叫绿谷的地方 一幅大写意画正在紧锣密鼓创作中 白的，粉的，红的，绿的，色彩缤纷，琳琅满目 大手笔的画师名叫春风，她不请自来 她善于渲染，手法潇洒且俏皮 每抵达一个地方 绚丽就在这张大美的宣纸上铺展开来 在溪霞水库，我与春风这个画师不期而遇了 它正画下一池春水，湖畔花开 衔着春泥的燕子，一不小心就闯到了画面中 而湖底的鱼儿，欢呼雀跃，成群结队 成了画中最灵动的部分 现在，那一座神秘的怪石岭 被春风萦绕，被繁花簇拥，在山谷间或站或坐 坐着的，像一尊佛；而站着的，像一个苦行僧 也有在多情的流水偎依下不动声色的石头 它看上去沉默而矜持 只有善解人意的春风知道，它的内心并不坚硬 千言万语被包裹其中，而相守与爱永恒 画师春风并不打算停下来 线条、造型、素描、着色，她匠心独具 在她多情、浪漫、豪迈的画笔之下 桃园山庄，人面桃花相映红 溪霞湖上游，黄龙帘瀑布响彻竹林 神仙打坐石旁，铁拐李留下的脚印被定格 而罗亭、长埠、万埠、石鼻、桑海…… 这一个个鲜亮的名字，洋溢着泥土的芬芳 这里万物生长，无边绿色将旷野填满 一幅充满现代农业气息的画卷 在春风的笔下洋洋洒洒，扑面而来 这帧帧希望的田野 正张开他巨大且有力的臂膀 把朝阳拥抱，把大地拥抱，把梦想拥抱 把金黄的硕果、把累累的硕果 敬献给这个无与伦比的时代 第74章 望湖记 第74章 望湖记 你可知，你心无旁骛、虚怀若谷 脱胎于大江大湖 却甘愿隐藏在烟波浩渺处 你可知，你不羡鄱阳湖、军山湖 但你从不吝惜自己的所有 你心里，满满的都是故园厚土 雁阵起起落落，鱼儿竞相追逐 岸边的山茶花开满了山坡 岁月轮回，时光深处 广袤的田园因你的滋养而肥沃 一代又一代的子嗣感念你的反哺 今天，我站在西湖李家的望湖亭上凝望你 你依然不惊不宠，淡然从容 自从唐朝的诗人把你唤作青岚湖 一千多年了 你依然与大地紧紧依偎 质朴得像天底下最无私的农夫 第75章 佑民寺问禅 第75章 佑民寺问禅 在春天，我去寻找喧嚣之中的一尊佛 大隐隐于市 佑民寺，洪州禅，始于南朝，盛于唐宋 如今偏安于一隅，闹市之中 看世事变幻，度人间苦楚 在铜佛殿，欲问禅于纯一法师 如何放下？如何除却一切苦？ 谁料我还未开口 法师云：你的心事如三万六千斤铜 开始唱经了，慈悲的经文诵了一重又一重 木鱼响起来了，转经筒走了一圈又一圈 有那么一瞬间，肉身轻下去，灵魂升腾起 梵音袅袅，僧人若我，我若僧人 冥冥中，似有法师的耳语响起 什么时候你不再怨恨人间 什么时候你为万物歌唱 你将心无挂碍，灿若朝阳 第76章 兰之禅意 第76章 兰之禅意 夏雨惆怅，而一种兰快意芬芳着 这种兰，有别于别的植物 不喜娇媚烂漫，不以艳丽取胜 她名曰空谷幽兰，优美恬静，淡雅馨香 生长在青岚湖畔，南昌之东，东禅寺旁，马游山前 没错，她的倩影闪现在时光更迭的卷帙里 她的种子从唐高宗咸亨年间萌芽 在魏征之子的怀念里苏醒，在北宋尚书的命名里绽放 她一路生长，在尘世的悲欢与爱恨里 在乡音与乡愁的回望中，在兴衰与荣辱的轮回下 她径自生长，甩开朱元璋的追兵 陈友谅的笼络，解缙的赞美，乃至乾隆爷的御赐 她把这一切放在一边，她的心里藏着更广袤的执念 或许，她只爱古镇青石板那一串串足音的回响 爱千年的湖水装下那浩瀚的离愁 爱瘦削的高塔收藏住守望的眼神 爱晨钟暮鼓里那旷世的梵音 穿越三十三座寺，三十三种禅，以及一万三千种愿 疏枝漏影开幽径，雅韵飘空当仙琴 在今天，兰之幽，兰之馨，兰之高洁 已跨越千万重的沧桑与回望 哦，其实只有我最懂她 她最爱的还是那位谦谦君子 她相信心存善念的人们 她相信每一个把幽兰之香传承开去的人 她愿作一万次的绽放 留住这美轮美奂的人间 第77章 遇见一株忠贞不二的兰 第77章 遇见一株忠贞不二的兰 在烟雨笼罩的江南 在幽兰罗舍贞节牌坊前 我被一株忠贞不二的兰所伤 兰花上的每一条枝叶 都像一把把随时出鞘的剑 指向今天的艳遇、私奔、绝情、背叛 这些新词早已翻越历史的院墙 把皇帝的圣旨收编 青石、红石结构紧密，组合成整座巍峨的贞节牌坊 仿佛要把道德这根梁紧紧箍住 石雕精美，栩栩如生。皇上题匾：彤管扬芬 表彰牌匾主人李氏，一生为未婚夫守寡 并对过继的侄子视如己出，训育成人 只是，那三十年漫长的守节啊 真的就没有一丝怨恨？ 无数人被历史随性地安放在尘世间 无数人装扮成命运的摆渡人 无数人发下了永不反悔的誓言 无数人转身就忘记了昨天 第78章 上天岭，一枚野果的秘密 第78章 上天岭，一枚野果的秘密 天空最广阔的蓝在深秋偶遇了 一枚野果的红 一座山深情的等待 一个江南金灿灿的问候 上天岭，至今没有拒绝过 一朵花的开，一片叶的黄 以及一枚果子的眺望 只有时光的请柬，准点且充满寓意 让苏东坡不远千里赶来 让汤显祖放下了戏剧与醉意 让后来的诗人们心怀不甘 但我知道，这枚野果的心里 隐藏着一座山的秘密 隐藏着万物的神谕与柔肠 我还不打算就此摘下它 更不会让舌尖去试探它的酸楚与甜蜜 就像我还不打算打开 这人间急促的悲欢 和所有尘世的谜底 第79章 青苑书店 第79章 青苑书店 今夜，我看见彭家桥人潮汹涌 洪都中大道车水马龙 地铁站像一个怪物 把一群人吐出来 又将另一群人吞进去 今夜，没有人在意这间书店 金域名都，富人云集 足浴、水疗，粉红色灯光暧昧 银行、券商门口的石狮子，虎视眈眈 今夜，我想与这个喧嚣的尘世为敌 与寻花问柳的人背道而驰 我想把全城的霓虹灯藏起来 让青苑书店那盏清寂的灯变得光明 今夜，我爱这一间书店 如爱还未厌倦的人间 我想把满橱的书香收入囊中，据为己有 我想删除手机购物车里的全部书目 我愿意像朝觐者一样 一次次光顾这里 在这个叫青苑的书店尚未谢幕前 我想让它卑微地活下去 第80章 看见 第80章 看见 我看见 一块石头从另一块石头的身体上崩裂 我看见 一朵花在另一朵花的死亡中绽放 我看见一个人向山中走去 在另一个人的眺望中消失 我看见一大片星空 悄无声息地把寰宇包围 我看见一粒尘埃 把自己高高举起 正在写下属于它的星球叙事 第81章 梅岭花谷 第81章 梅岭花谷 山峦如聚，林深似海 春暖花开，柳绿桃红 在梅岭山脉蜿蜒的山路中 越往上走，那些挥之不去的执念与喧哗 便像清溪中被带走的流水 一步步退隐到身后 春光穿过树隙，洒在落叶与时间的夹缝中 梅岭花谷的春天 一场万物的竞演正隆重登场 樱花是主角，山茶花是女二号 桃花梨花栀子花，众星捧月 在低处的三叶草 倾巢而出，不甘寂寞 阳光明媚，清风温柔 人来人往，笑语声胜却好景无数 此刻，应忘却这尘世悲欢 像那块被雷劈开后仍不屈服的巨石 像那株经历苦寒却沉静的梅花树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第82章 美人梳 第82章 美人梳 秋天已过，塞外的野草正黄 风吹草低，马匹的身影忽隐忽现 星辰愈来愈近了 而今夜，你依然遥不可及 只因那远去的琴弦 还留在马蹄声声的江南 最后一只南飞的大雁 已经踏上归程 它并没有因你而停止摆动翅膀 落雁，落雁，那些美丽的谎言 编织成一个个无边的刑期 时光仿佛上了釉，被静止、雪藏 你从皇后熬到母后，又从母后做回皇后 没有人知道，在荒原之上 在每一寸月光下 那深深的怨词忧心恻伤： 呵，秋木萋萋，其叶萎黄 我独伊何，来往变常 或许在2053年前的那个春天 我不应该出现在赴京赶考的路上 而要固执地守在你的身旁 汉朝的宫殿，真不值得你前往 我应该翻山越岭，风雨兼程，为你急切地返乡 我还想大声对你呼喊 去他的状元、榜眼、探花吧 我只带回空空的行囊 唯有藏在胸口的那把美人梳 它还在一遍又一遍追问 你可好？你是否变了模样？ 第83章 隐身者 第83章 隐身者 每一首诗的背后都有泪痕 你没有放在心上 每一首诗的背后都有疼痛 你看不到悲伤 第84章 广场舞 第84章 广场舞 夜幕四合，华灯初上 人民广场上，黑压压的人群 歌舞升平，群情沸腾 一双双手高过头顶，挥舞着 从这片天空划到那片天空 一个个身体旋转着 有时向左，有时又向右 像被风吹过的芦苇 又像意志不坚定的浪 更亢奋的，是那节律分明的音乐 它就像造浪机 把一个又一个潮头 甩向夜色中巨大的人群 我路过人民广场 看到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疯子 被人山人海的舞蹈者 挤到了马路牙子边 就像一朵可怜的浪花 被汪洋大海拍到了寂寞的岸上 第85章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一滴雨奔向大地 第85章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一滴雨奔向大地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一滴雨奔向大地 大海带走河流，落叶被狂风卷起 你被遗忘，太阳从西边落下去 梦瞬间消逝，花朵凋零 亲人老去，远行的人杳无音讯 没有什么是不可幻灭的 没有什么能屹立不倒 没有什么比天更荒 比地还老 比一个转身更难抵达 比决绝之心更难挽留 所以，不要让爱蒙尘，让孩子悲伤 让蝴蝶折断翅膀 让眼睛看不见光明 让春天遥遥无期 让灵魂无处皈依、独自出走 所以，不要命运的摆渡 只要给我一片星空就够了 我只想点亮生命不灭的焰火 为你献出最耀眼的一束 在昏暗而阴郁的大地上 大步向前，绝不停泊 第86章 在枯岭街对着群山打坐 第86章 在枯岭街对着群山打坐 天光开启，秋色盈盈 枯岭街在法国梧桐的耳语中醒来 群山高峙，蓝得可以攥出水的天 新鲜棉花般白的云，被加冕的屋顶 把一抹抹红编排得错落有致 秋天就像街边的那个艺术家 庐山这幅画无论是写意还是工笔 都称得上是上乘之作 而在庐山客栈的大落地窗前 我正对着天光云影打坐、冥想 我看见苏轼的诗句，落在陡峭峰岭之间 我看见李白的银河，从天宇间飞泻直下 我看见一个翩翩少年，手执经书 消失在铁佛寺的拐角处 我看见盘腿而坐的我 从栈房里慢慢升腾到空中 却还是没有看清庐山的模样 第87章 一只蝴蝶亲吻了蝴蝶兰 第87章 一只蝴蝶亲吻了蝴蝶兰 仰春风之美意，盘龙大观园里的兰花 在春天的明丽卷轴上，一朵接一朵打开了 春兰、蕙兰、建兰、墨兰、寒兰以及文心兰 像一群姑娘，站在春天的舞台上 她们不喜娇媚烂漫，不以艳丽取胜 她们来自空谷，优美恬静，却又快意芬芳 十万朵兰花用高贵与圣洁 装点下的春景，我只想说 此时的赞美，显然是轻薄的 小蜜蜂的朗诵亦是多余 它或许更适合在花瓣上留下一些供词 在数以百计的兰花中 其实，我最爱的还是蝴蝶兰 它的植株奇特，花梗若一双双小手 从汤匙般肥厚的阔叶里伸出 托起了一朵朵纯白、鹅黄、淡蓝与赤橙 她花形似蝶，花姿婀娜，花色高雅 她的美不胜收，正在被日月星辰反复验证 被争相而来的人们记取 并让春天这个词变得富有意义 但我总觉得此情此景，还称不上无与伦比 我守在蝴蝶兰的身边不肯离去 我对自己说，一定还会发生点儿什么 直到一只蝴蝶轻轻地飞过来，亲吻了蝴蝶兰 这难度并不高的表白 却在瞬间，让十万朵蝴蝶兰都生动了起来 万物有灵，天地有序，人们总有办法找到 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找到天地间隐藏的密码 他们相互爱着，并彼此对应 第88章 《第四辑 致敬辞》:愿景与荣光 第88章 《第四辑 致敬辞》：愿景与荣光 神州大地，东风浩荡；小康路上，硕果芬芳 在幸福的小村口，在希望的田野上 在追梦的版图里，在奋进的征程中 中国，正和着伟大时代的节拍 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步履铿锵 中国，以奔跑的姿势 迎来了一次又一次举世瞩目的飞跃 以光荣与信仰、勤奋与坚守、智慧与汗水 高擎起脱贫致富奔小康的旗帜 谱写了一曲曲彪炳千秋的动人篇章 今天，所有的初心不改、使命担当 所有的艰难困苦、攻坚克难 已幻化为春华秋实和满园芬芳 今天，我要用深情俊逸的笔迹 以壮美宏阔的大地为纸 为你——新时代的美丽中国 抒写下最挚爱与豪迈的献辞和序章 久困于穷，冀以小康 八年前，中国动员全党全社会力量 打响了反贫困斗争的攻坚战 中央庄严承诺，消除贫困、共同富裕 绝不丢下一个贫困群众 确保到2020年实现全面小康 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就是我们的奋斗目标 农村贫困人口的全部脱贫 必须如期实现，没有任何退路和弹性 这是宣誓，这是告白，这是号角 这是最崇高的期望 这是激荡人心的力量 小康不小康，关键在老乡 回眸往昔，在中国，广袤的农村 始终甩不掉沉甸甸的穷帽子 作为脱贫攻坚主战场 这里责任重大，任务艰巨 2012年底，全国贫困人口达9899万 贫困发生率达10.2% 把脱贫攻坚作为重大政治任务和第一民生工程 中国人民打响了没有硝烟的反贫困斗争 精准施策、重点攻坚；尽锐出战、越战越勇 产业扶贫“换穷业” 教育扶贫“断穷根” 精神扶贫“添动力” ………… 神州大地拉开了声势浩大的脱贫攻坚大决战 19.5万名驻村第一书记奔赴一线，勇往直前 290多万名驻村工作队员不屈不挠、奋勇争先 他们无怨无悔，以自己的青春、热血乃至生命 铸就了新时代共产党人的精神丰碑 扶贫英雄逢山开路，遇水架桥，责任如山 贫困群众奋力奔跑，加油冲刺，追逐梦想 2017年2月26日，井冈山 67岁的神山村老汉左秀发 从大门口取下了“贫困户信息牌” 同一天，这块普通铁皮制作的牌子 被井冈山4000多双幸福的手从门楣上取下 成为一个崭新时代的历史见证物 井冈山在全国率先脱贫摘帽 这块革命的热土，终于可以在山巅之上 扬眉吐气地宣告： 我们已豪情满怀，行进在康庄大道上 红都瑞金，共和国的摇篮 2018年7月29日，这里迎来了历史性的时刻 这片被革命先烈鲜血浸染过的红色土地 正式宣布率先在赣南脱贫摘帽 与全国人民同步实现全面小康 是70万红都人民的共同期盼 “装点此关山，今朝更好看” 从此，红都人民翻开了新的历史篇章 抒写了新的荣光 2019年11月22日 62岁的瑞金市黄柏乡残疾村民邓大庆 光荣地站在了讲述 “中国共产党的故事”宣介会的会场 面对世界60多个国家、50多个党派、300多位政党领导人 这个曾经的贫困户老党员 声情并茂地讲述着脱贫致富的故事 “现在的生活，真是比脐橙还甜呢！” 他发自肺腑的这一句感慨，赢得了世界的掌声 巍巍宝塔山，滚滚延河水 2019年5月7日，又一个好消息从陕北传来 革命圣地延安的贫困县全部“摘帽” 226万老区人民从此告别绝对贫困 走上了奔向全面小康的幸福大道 阳春三月草木萌动，黔北大地，一派生机 遵义老城一幢两层青砖小楼临街而立 大门正中，“遵义会议会址”六个大字熠熠生辉 2020年3月3日，贵州省发布公告 革命老区遵义市实现整体脱贫 这里的人们，用实际行动 书写着告别贫困的生动故事 在全面小康的大路上 迈出了矫健坚实的胜利步伐 以人民为中心，为人民谋幸福 是中国共产党人的初心和使命 穿越承载荣光和激情的岁月 在决战决胜全面小康的征途上 中国人民正以非凡的胆略与意志 誓言打赢脱贫攻坚这场硬仗 “消除贫困、共同富裕” 这一旷古烁今的宏大誓愿 成了触手可及的真实梦想 而“脱贫攻坚”这个温暖人心的热词 必将定格成历史的追光、时代的注脚、前行的力量 至2019年底，中国贫困人口仅剩551万 连续7年，每年减贫1000万人以上 而到2020年底，如人们期望的一样 决战决胜脱贫攻坚、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夙愿 已经如期实现 行程万里，不忘初心；一诺千金，砥砺前行 “为人民谋幸福，让人民富起来” 这个掷地有声的诺言 在辛丑年的春天里回响 这个彪炳史册的奇迹 镌刻在史诗般的中华大地上 抚今追昔，时光如箭，使命似钢 今日之中国，正欣欣向荣、豪情万丈 在滔滔长江的深情依偎里 在巍巍昆仑的千年凝视中 在俊采江南的繁花簇拥处 勤奋智慧的中国人民 正以新的激昂斗志与博大雄心 向着新的伟大征程阔步迈进 正以永不停步的执着追索、澎湃激情 在新时代的壮丽画卷里 抒写与描绘更新更美的愿景与荣光 第89章 小道与大道 第89章 小道与大道 一 时光如水，而望城岗的春天 一往情深 一条小道，蜿蜒在南昌北郊的山岗上 在这片被崭新命名为“新建区”的大地 这条小道将一个大写意的春天唤醒 这条小道将无数双探寻的眼眸牵引 这条小道将一段深重的历史与传奇铭记 这条小道 与乡道、县道、国道紧紧相连 与真理之道、光明之道、正义之道紧紧相拥 与国家的命运与世道人心紧紧依偎 在中国乃至世界的宏大版图上 这条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小道 却构筑起一条人心所向与中华复兴的康庄大道 二 青松掩映，修竹摇曳，月桂葱郁 山茶花蒂始初绽，桃花梨花芬芳满庭 鸡鸣三声，晨曦和煦 废弃的南昌陆军步兵学校“将军楼”里 走出了一位神情镇定的老人 七点三十五分从家动身，一条小道 沿着荒坡与田埂徐徐延伸 红土为盖、芳草丛生，1.5公里，3000余步，25分钟 已经65岁的老人脚下生风，一路疾行 从住处到工厂，一天两个来回 委屈与失意早被踩在脚下 两旁，雪白的栀子花芳香四溢 三 1970年的初春，乍暖还寒 新建县拖拉机修造厂的车间里 锤子与钢锭碰撞出沉闷的声响 一张铣床前，一个叫“老邓”的老钳工 一丝不苟，汗湿衣衫 他，一手握着钢锉，一手拿着齿轮 把命运的起起落落与人生的悲喜荣辱 一次次细心密合，耐心磨砺 三年，一千多个日子 老钳工豁达乐观，目光坚定而专注 四 春光不可负，春时不能误 “将军楼”院子里，这位老人乘着春雨 浸润在两片新拓出的菜地上松土 种上了白菜、辣椒、丝瓜、苦瓜和豇豆 此刻，这位老人不仅仅是一名园丁 更是为人儿、为人父、为人夫 别看他上了岁数，作为家里唯一的“壮劳力” 他种地、养鸡，劈柴、生火 最惬意的，是喝一小盏烈酒 遥看窗外梅岭，山峦辽阔 最深沉的，是在落日之前绕着院子散步 那是在忧思他的祖国和人民的命运前途 五 寒冬遮不住，梧桐新叶出 1973年2月，春天的讯息传遍江南 长满了大地、旷野、山坡 还是这一位老人 他从车间里走出，拍拍身上的尘土 他从小道一路往前，越过长江黄河、大地神州 走向他的祖国，回到人民的首都 他带着最亲近泥土的思索 最贴近人民的初心与真挚 设计了从一条小道迈向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大道的旷世宏图 六 哦，这条小道，人们把它亲切地唤作“小平小道” 它蜿蜒曲折，通往繁花簇拥的时光深处 哦，这条小道，它一点也不宽敞 却从磨难与探索中指引方向、凝聚力量 哦，这条小道，它志向高远 挣脱江河湖海的阻隔羁绊，奔向远方，拥抱世界 哦，这条小道，它春风浩荡 紧贴着爱意深沉的大地 抵达十四亿人民的心坎 第90章 致敬，共和国最美的身影 第90章 致敬，共和国最美的身影 大地飞歌，时光荏苒 这里是南方 巍峨壮丽的井冈山，橙黄橘绿，硕果芬芳 而在一处僻静的陵园里 一位叫毛秉华的老人墓前 亲人们庄严肃立，把一枚刚刚从北京领回的 “最美奋斗者”的荣誉勋章 轻轻地敬放在老人的墓前 47年如一日，场报告会 他义务宣讲井冈山精神 如今老人虽已逝去 他奋斗着的清矍身影，却镌刻进了伟大的山冈 天光云影下，葱郁的林海连着北国的广袤草原 塞罕坝林场，曾经的荒原早已变成绿色的海洋 半个多世纪，整整三代人 塞罕坝人民用青春、汗水和生命改天换地 “黄沙遮天日，飞鸟无栖树”的荒漠 幻化成百万亩美到天际的绿浪 创造了世界罕见的绿色奇迹 塞罕坝，每一个青春都饱经风霜 每一个生命都满含深情 他们奋斗着的身影，是人世间最靓丽的风景 深海大洋，广阔无边，探秘未知，使命在前 太平洋马里亚纳海沟，深达米 名副其实的万丈深渊 中国“蛟龙”号载人潜水器，却如入无人之境 在7000余米海底气定神闲，尽情遨游 一次次刷新“中国深度” 创造了同类潜水器下潜的世界纪录 傅文韬、唐嘉陵等潜航员，用下潜158次 向祖国传来无往不胜的捷报 他们奋斗着的身影，是画在深海里最优美的弧线 浩瀚天空，深邃无边，星辰绚烂 中国第一位进入太空的宇航员杨利伟 驾着神舟五号飞船实现飞天的梦想 神舟七号，航天员翟志刚潇洒完美的轻轻一跃 把中国人的首次太空行走定格在蓝天上 更向全世界发出了跨时空的问候 而嫦娥四号探测器，以一次惊艳的飞翔 成功实现人类历史上首次月球背面的软着陆 为未来的火星之旅指引了方向 中国航天人奋斗着的身影 是蔚蓝天空里最壮观的抒情与告白 神州大地，大江南北，海阔天空，寰宇之下 70年来，一代代奋斗者奋战不息接力而来 王进喜、雷锋、焦裕禄，孔繁森、袁隆平、张富清…… 278位“最美奋斗者”，22个“最美奋斗者”集体 每一个奋斗者的故事，每一个奋斗者的身影 都彰显着生命的伟大、榜样的力量 都是共和国旗帜上最闪耀的荣光 为有英雄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一切伟大成就都是接续奋斗的结果 一切伟大事业，都需要在继往开来中推进 在新时代的雄阔画卷里 家国情怀，追逐梦想；负重前行，敢于担当 14亿奋斗者的身影，汇聚成了中国新时代的壮丽图景 为奋斗者引吭高歌，给奋斗者至高荣誉 这是共和国向他们发出的最崇高的致敬 第91章 驭光者 第91章 驭光者 仿佛是造物主刻意安排的一场责难 把灾难片里的那些剧情 把一个突如其来的大事件 把一起骤然爆发的大疫情 定格在了己亥之末庚子年初 席卷进了原本祥和安宁、阖家团聚的时光里 在这个清冷孤寂的年关 我的心是焦灼的，但也是温暖的 在这个空荡荡的大地上与尘世间 我的心是迷茫的，但也是坚定的 在这个坏消息与好消息交替而生的每一天 我的心是悲伤的，但也是充满热望的 因为我看见了一束光在行走 因为我看见了无数束光，在行走 我还看见，光与光互相指引，彼此呼应 就像火把、灯盏，就像穿透乌云裂隙的阳光 汇聚成一束束光芒 向着暗黑肆虐的地方，以最美的姿势 一次次地奔赴，大无畏地逆行 武汉在告急！湖北在告急！ 被病毒侵蚀生命的病患在告急！ 而逆行者们深知，病魔汹汹，残忍无情 武汉，这座举世瞩目的江城重镇 作为疫情首发区、高发区 如今被新型冠状病毒疫情所笼罩围困 这里急需驰援，急需温暖与爱，急需光与力量 这些驭光者，我熟悉他们的身影 钟南山，这位84岁高龄的中国工程院院士 赤胆忠心，护国于危难 一边呼吁大家“尽量不要去武汉” 一边逆行着登上了去武汉的高铁 深入到抗击疫情的最前线 他斩钉截铁地说：“武汉本来就是一个英雄的城市 全国帮忙，武汉是能够过关的” 2月2日凌晨4时35分，73岁的李兰娟院士 带领10人组成的精兵强将驰援武汉 谁能想到，这是半个多月来 这位老人再一次主动请缨 前来一线开展危重症患者紧急救治 她说：“我自己希望到金银潭医院 我没考虑什么时候回来！” 张定宇，武汉最大的传染病医院金银潭医院院长 他拖着一双跛脚，连续30多天 奔走在抗疫第一线 他说，我们已经站在了一个风暴眼上 我们必须保卫武汉，保卫人民 在他摇摇晃晃、一瘸一拐的背后 却是他刻意隐藏的一个秘密： 他竟然是一个来日无多的“渐冻症”患者 “一线岗位全换上党员，没有讨价还价！” “我们每个党员在入党时是宣过誓的 要把人民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我只有靠这个唯一的标准——党员上，我带头上！” 这些掷地有声的话出自“硬核医生”张文宏 作为上海华山医院传染科党支部书记、主任 他因一场疫情现场采访视频而“走红” 在微信上，他这样写道： 一切没有想得那么好，一切也没有想得那么糟！ 中国，努力！ 最值得致敬的驭光者 还有除夕夜，紧急出征驰援武汉的 解放军陆海空三军医疗队 病毒肆虐，疫情蔓延，非常时期，危急时刻 人民的需要，从来就让军人义无反顾 他们中不仅有各方面的医学专家 更有参加过小汤山抗击非典的一线军医 在疫情面前，人民子弟兵——这个崇高的称谓 再一次，在老百姓最需要的地方 守护着人民的幸福与安宁 还有一批神奇的驭光者 从太空都能看见他们的身影 中国陆地观测卫星公布的遥感图像见证 7500余名建设者，与疫情赛跑，鏖战十余天 让武汉的火神山、雷神山两座医院拔地而起 2500张床位，极大增强了人们战胜疫情的信心 而中国速度的背后 是数千名劳动者“使命必达”的坚定信念 是众志成城、不胜不休的不懈拼搏 驭光者中，也有江西医护人员的无畏担当 在武汉第五医院的隔离病房里 江西第一批援鄂医疗队的138位队员 逆行而上，向武汉集结 在先遣队员进入“战区”的防护服上 除了他们的姓名，还有一行行 “武汉加油”的励志语 不辱使命，不负江西人民所托 是他们最朴素有力的誓言 “党员不上谁先上？我是一名党员，我要去支援武汉！” “作为一名医生和党员，有义务冲锋在前！” “疫情就是命令，哪里需要我，我就到哪里去！” 在援鄂医疗队选拔队员时 一份份请战书，一声声铿锵有力的话语 让“党员”这一个称谓在灾难面前再一次挺身而出 面对疫情不退反进，逆向而行 为打赢疫情防控阻击战冲锋一线，使命光荣 他们自带光芒，他们是光明的播撒者 驰援武汉，逆行者们无怨无悔 为保卫家园，更多的逆行者们行进在路上 为严控疫情，党中央精准施策，决策有力 江西省委省政府靠前指挥，部署坚决 生命重于泰山，疫情就是命令 赣鄱大地，众志成城，同舟共济，共克时艰 勠力同心打赢这场疫情防控的攻坚战 南昌大学一附院象湖院区 这里高峰期一天收治了12名确诊患者 全院所有医生取消春节休假，全力救治病人 九江，与湖北接壤交界，山水相依 是新型冠状病毒越境江西的首防之地 赣鄂省界执勤点的医护人员 一天一夜，总计拦停车辆近4000辆 监测体温人次超过一万 身体麻木了，而听到最多的那句话“感谢，你们辛苦了！” 又瞬间让他们的内心变得温暖与炽热 病毒肆虐，物资短缺，口罩难觅 在广东创业的江西宜丰籍老表 费尽全力采购了150箱共3万个口罩 没有物流，他带着同事开着大货车 从东莞出发，日夜兼程20多个小时 把3万个口罩捐赠给了家乡人民 “早一分钟，就能多帮一个人预防疫情” 这就是一个赤子发自肺腑的谆谆初心 一个举着火把逆行的老表的情怀 若有战，召必来，战必胜 在城市的每一个街道、社区 在乡镇的每一个路口、村组 我看见，无数的公职人员与志愿者手牵手、心连心 组建成一张张细密的防控大网 我看见一个个家庭自发自觉地闭门不出 那闪烁着的万家灯火背后 是每一个普通人果敢的参与，倾心的付出 愈是在国家危难之时 愈会涌现勇于担当的“中国脊梁” 无数人的逆行而上，撕开了黑暗 让光照耀在有阴霾的地方 这些驭光者，他们是幼子的父母，是长者的儿女 而此刻，他们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奋斗在一线与疾病搏斗的战士——新时代最可爱的人 正是他们，为一座九百万人留守的煌煌大城 点燃了第九百万零一盏灯火 正是这一盏盏灯火，照亮了武汉 也点亮了祖国的四方 我相信 当大地回春之时，当春风浩荡之时 当鲜花开满山岗的时候 当越来越多逆光而行的使者展露笑容之时 当每一个人脱下口罩、走出家门、自由呼吸之时 我相信，你相信，也许每一个人都应该相信 这无与伦比的胜利时刻 就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的美好春光里 第92章 中国:青春的力量 第92章 中国：青春的力量 己亥之末，庚子之春；汹汹大疫，肆虐神州 在祖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上 战“疫”的鼓声在大江南北激荡 战“疫”的号角声震云霄昂扬嘹亮 在无数高擎火把逆行的勇士之中 在撼天动地阻击疫情的战场上 我蓦然发现了一个个年轻的身影、一张张年轻的脸庞 哦，那是战“疫”中国豪迈壮阔的青春力量！ 是的，我看见了，国家危难之际 他们勇往直前，用无畏和坚强 诠释了什么叫使命在前、勇于担当 是的，我看见了，在光明驱逐黑暗的路上 青春之花穿越寒夜，肆意绚烂、尽情绽放 那是青春在集结，青春在闪光 那是青春在歌咏，青春在荡漾 在疫情最严峻的武汉，无数年轻人以生命守护生命 用青春的力量架起了希望的桥梁 大年初十，传染科护士蔺海月和空军军医大学的 战友们一起，星夜驰援湖北 而这一天，原本是26岁的她订婚的日子 “我们准备好了，这是报效祖国的时刻” 与她同行的“90后”队员陈颖、王瑞、张颖 共同在出征仪式上写下铿锵有力的临行寄语 每天工作16小时，日行3万步以上，吃饭蹲在工地旁 2月16日，23岁的机电工程师郭童 已在火神山医院坚守了23天 从年夜饭桌上接到出征命令 他加入了火神山医院建设的浩荡大军 “总得有人上，那就年轻人来吧，年轻，不怕苦和累” 朴素的话语，却是献给青春的誓言 天山脚下的乌鲁木齐，“95后”语文教师金方圆 每天早晨6点钟就在寒意中借着星光出发 作为志愿者奔赴高铁站抗击疫情一线 上海仁济医院重症监护室的男护士傅佳顺 则在日记里写下发自内心的祝愿： 青春作伴，驭光而行；天佑武汉，我们能赢！ 在成都，“95后”的王坤和唐鑫元主动请缨 从千余名医护人员中脱颖而出 成为公立医院首批19名援鄂队伍中最小的志愿者 在海南，援鄂医疗队865名队员里 “90后”队员占了近一半 护士黎丽梅已经在重症监护室工作一月有余 她说：“经此一疫，我们收获了感动、成长 我们更加坚定了医者仁心的信仰” 没有人是旁观者，所有人都把使命扛在了肩上 “90后”医务工作者、实验人员 社区党员、武警战士…… 不分行业，不分地域，义无反顾，迎难而上 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年轻的战士用自己的行动 书写出“最美逆行者”青春的模样 绽放出无怨无悔璀璨夺目的青春光芒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大人们说，哪有什么英雄啊？你看，你看 所谓白衣天使，只不过是一群孩子 换了身衣服学着前辈的样子 为生命而赛跑，和死神在争抢 少年强则中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进步则国进步 青春，少年；少年，青春 多么美好的字眼，多么芬芳的遇见 在祖国最紧迫最深情的召唤里 一万种青春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一万种青春同舟共济，心手相牵 一万种青春遥相呼应，展露芳华 一万种青春彼此照亮，激昂向上 正是这无数热血澎湃、风华正茂的青春 张扬着新时代的“中国精神”“中国梦想” 汇聚成不可战胜的“中国力量” 第93章 吾爱，我在春天等你 第93章 吾爱，我在春天等你 一 吾爱，你离开家驰援武汉的第36天 院子里，洁白的广玉兰呼啦啦开花了 那是你最喜欢的颜色 纯洁，恬静，明亮，清雅 像隔离病房里无瑕的四壁 像日日夜夜陪伴你的防护衣 我想，此刻武大校园里的樱花也开了吧 我真希望，那漫天的白里 有你们衣袂飘飘的身影 而我知道这只是美丽的奢望 大地上的春色已渐行渐近 你们的春天还在路上，离你还有一小段距离 二 吾爱，在跟孩子的视频里 你说：“妈妈把头发剪了，好看吗？” 孩子看着你的小平头，呵呵笑了 我知道你其实也心疼，你爱美，一直喜欢留长发 但你说，你们的口号就是“以生命换生命” 头发剪了还会长 我想对你说，你现在的样子 你穿着防护服的样子 你戴着护目镜的样子 你在隔离病房里来回奔波的样子 你脸上被口罩勒出一道道深痕的样子 比任何时候都更美，也更妩媚 三 吾爱，还记得那天出发时 我抱着孩子送你的场景吗？ 大巴车即将启动，你忽然对我说： “对不起，孩子和家交给你了！” 我追着大巴一遍遍对你喊： “没事，你守护大家，我守护小家！” 现在，我想对你说，一切都好着呢 我最担心的恰恰是前线的你 孩子可听话了，想你了念你了 就把你的照片放在床头，和你说着话就会甜甜睡去 我还想对你说，我现在干家务可麻利了 只要你平安回来，一年的家务我都承包了 四 吾爱，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你母亲的手术做得很顺利 你总是对她说，你不能陪伴在身边 内心有着深深的愧意 而她让我转告你 你是她最大的骄傲，最深的惦记 我还想对你说 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你们在前方所有的奋战、努力 正在驱散瘟神的肆虐，逼退寒冬的阴霾 胜利的曙光已经跨过地平线 大江南北，就要拥抱温暖春意 五 此刻，我有一个虔诚的愿望 春天，请把你的脚步放慢一些，再慢一些 请你把大地装扮得美一些，更美一些 请你和我们一起，饱含深情 以最盛大的邀约和祈盼 迎接即将凯旋的每一位勇士 请你以对待英雄般的礼遇 把你的绚丽与热烈调高一些，再调高一些 请你把一万个祝福慷慨地送给她们—— 那些平凡却伟大的母亲、妻子、姐妹、女儿 她们的每一次出征与逆行都自带光芒 她们的每一份承担与付出都值得铭记 她们无与伦比的包容与爱 都将为“女性”这个崇高且美丽的字眼 抒写下这个时代最温柔也最铿锵的一页 第94章 神山村的答卷 第94章 神山村的答卷 大地芬芳，高山深情 一阵和煦的清风，婉转着 擦过罗霄山脉的树梢 穿越黄洋界的茂密竹林 追随着井冈山蜿蜒曲折的盘山公路 来到了一座胜景如画、华彩蝶变的小村 神山村 66岁的神山村老汉左秀发 从樟木箱子里取出了一个特殊的礼物 红布一层层打开 一块“贫困户信息牌”呈现在眼前 公元2017年2月26日 这块普通铁皮制作的牌子 同井冈山上4000多块“贫困户信息牌”一起 被一双双幸福的手从门楣上取下 成为一个崭新时代的历史见证物 “在扶贫的路上 不能落下一个贫困家庭 丢下一个贫困群众” 这是誓词，这是使命 这是郑重的承诺 这是坚定执着的信念 这是温暖贴心的亲人般的嘱咐 这是尘世间深情的告白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 正是这座英雄的山、伟大的山 穿越承载荣光与热血的时空 把一幅新时代的画卷铺展开来 糍粑越打越黏，日子越过越甜 如今，八百里井冈，小康梦正圆 17万井冈山人民在见证 多名烈士在见证 行程万里，不忘初心，一诺千金，砥砺前行 五指峰像一只举向天空的手掌 守望着气势磅礴的云海 和瑰丽灿烂的日出 彩虹瀑像一帘冲天而下的巨幕 飞溅起色彩斑斓的霓虹 汇聚成八面山下一泓奔腾的清流 是的，乡村振兴的伟略 正在井冈山的山峦叠翠间徐徐展开 版图上写着神山村的名字 还有茨坪、茅坪、拿山、坳里、黄坳…… 每一个名字里，都藏着一份美好 都在吹响新征程的冲锋号 历史是出卷人，为政者是答卷人 而千千万万的人民是阅卷人 为人民谋幸福，让人民富起来 这份合格的“井冈山答卷” 镌刻在史诗般的大地上 直抵红土地人民的心坎里 第95章 和桃花一起，怀抱幸福小村 第95章 和桃花一起，怀抱幸福小村 我看见春风，这个大自然的艺术巨匠 正给大地穿上色彩饱满的衣裳 我看见遍地的桃花 怀抱着一个曼妙的小村，楚楚动人 我看见江南的山色氤氲里 那些美好的词汇正随着春风汹涌而至 我感到所有幸福的闪念 就要脱口而出 在英雄城南昌北郊，溪霞十里 一个名唤新支的小村 我看见竹林在轻盈摇曳 一首首田园诗正在悄然苏醒 一只小甲虫沿着桃树的枝条漫步 构成了一个乡村唯美的特写 而远处的西山葱郁如黛 渲染成一个乡村水墨的背景 一段廊桥，一口古井，一帧新农村的墙绘 都是新支村的故事，也是这个时代每个人的故事 冷不丁伸出院墙的一支广玉兰 它硕大的花朵引来寻访者的惊呼 而小村的万事万物，安然相处 不紧不慢，不争不宠，坐落在时光深处 粉墙黛瓦，柴门轻掩 如果可以，不妨择一个向阳的院子 泡一壶茶，读几本书 跟着老农学学农事，亲近人间烟火 西山斜阳将落未落，而你有大把的时间 闲看云卷云舒，花开花落 此时的溪霞仙里新支 才真正不辜负忘忧村的称呼 第96章 洑溪村，满地的金黄在流淌 第96章 洑溪村，满地的金黄在流淌 在赣西北九岭山脉的一个小镇 我们遇见了幸福时光，万物生长 潭山古镇，洑溪小村，一夜风雨，空山云谲 而满地的金黄在流淌 那是千年的楠树、柏树、银杏树、罗汉松的叶片 原来叶落归根，竟是这样的惊艳 我相信 每一片叶子，都藏着一个秘密 秘密里写着宋朝、元朝和明朝 也写着今生今世，胜昔风光 500年、800年、1000年 我来得实在不算早，当然也不算晚 1000年前的栽种错过了 800年前的爱情错过了 就连500年前诗人的吟咏也错过了 但又有什么呢 我应该庆幸来得刚刚好 因为我遇见了一千年的枝繁叶茂与盛世花开 遇见了一千年的文脉传承与否极泰来 不妨就此停下来吧 闲看这样一个惬意小村 在雨中安静地坐着 温暖、体贴，抚慰游子倦怠的心 而聆听细雨纷纷，久别的故里草木深邃 斑驳的石阶，古旧的檐角 一转身，从四方天井望出去 金黄的叶子正在树梢招手 这穿越千年的奇遇 何尝不是梦里伸出的锦绣芳华 第97章 东源村，眺望一个崭新的时代 第97章 东源村，眺望一个崭新的时代 东源村，站立在鄱阳湖边梅岭山巅之上 比我想象的要深邃得多 隐于山中700多年，安义彭城世第 自诩祖上汉高祖 这些被时光收藏的基因与典故 繁盛在1400多族人的姓氏里 宣告在村口巍峨牌坊的铭文中 村中的一栋清代老屋 躲过日寇的七次扫荡、洗劫 在竹林中兀自独立，坦然安处 不惧岁月沧桑，不管世事沉浮 笑对一个个远道而来的游客讶异的面孔 不远处，月亮湾那一泓清澈的湖水 像少女的眼眸，正眺望着一个崭新的时代 而刘氏先祖植下的三棵美槠树 成根连片，高大蓊郁 早已长满了一整片山坡 而在村后的四季花谷 春光穿过树隙，洒在落叶与时间的夹缝中 一场万物的竞演正隆重登场 樱花是主角，山茶花是女二号 桃花梨花栀子花，众星捧月 而生长在低处的三叶草 倾巢而出，不甘寂寞 阳光明媚，清风温柔 人来人往，笑语声胜却好景无数 此刻，应忘却这尘世悲欢 像那块被雷劈开后仍不屈服的巨石 像那株经历苦寒却沉静的梅花树 活在这珍贵的人间 第98章 永不褪色的丰碑 第98章 永不褪色的丰碑 那个秋天，阴霾在中国大地上盘桓 那个秋天，一场史无前例的反革命政变 疯狂扼杀与吞噬着革命的新生力量—中国共产党 那个秋天，血雨腥风中，轰轰烈烈的大革命黯然失败 那个秋天，在卑劣者“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网一人”的叫嚣中 正义、真理与光明被颠覆 邪恶、暴虐与黑暗妄图统治世界 我的祖国啊 这个饱经忧患的民族 又一次陷入了水深火热 人民在窒息，山河在恸哭 中国的伤口在滴血 这个苦难的国家呵，该向何处去？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猛然间，“霹雳一声暴动”！ 人民的力量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 1927年9月9日，秋收时节 湘赣边界，大地在震撼，山河在呼啸 毛泽东—一个顶天立地的共产党人挺身而出 天地风雷动，抵上百万兵 一场惊天动地、撼人心魄的起义轰轰烈烈地打响 一时间，安源、铜鼓，萧萧战马在奔突厮杀 古城修水第一面军旗高高飘扬 醴陵、浏阳、平江、茶陵、永新…… 英雄的战士前仆后继，向着那珍贵的自由与光明 从此，武装斗争的熊熊烈火 迅速燃遍了湘东赣西的辽阔大地 红土地上掀起了威震敌胆的金秋狂风 “军叫工农革命，旗号镰刀斧头 匡庐一带不停留，便向平浏直进” 这是何等的气概，这是何等的豪迈 从这一天起，毛泽东—这个响亮的名字 便与中国的命运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中国共产党，开始引领中国革命迈向新征程 中国的革命力量无畏向前，不断集结 顽强地在井冈山—— 这座神圣且伟大的山岗上会师 中国的革命有了第一个根据地 有了一个由壮成长的摇篮 尽管遭遇了重重围剿，付出了烈烈牺牲 然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正是这支起义武装，从井冈山出发 从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出发 从延安的宝塔山下出发 从太行山深处的那个小山村西柏坡出发 从革命者的一颗初心出发 从那面高扬的旗帜上的信仰出发 披荆斩棘，肩负使命，永不言弃 砸开一座座阻挡人民前进的大山 收割了一寸寸鲜血染红的万里江山 以舍我其谁的气概，开天辟地 终于换来一个可爱、可亲、可敬之朗朗中国 抚今追昔，时光如箭，使命似钢 在新时代的雄阔画卷里，在春暖花开的氤氲江南中 巍巍井冈山 早已经站立成一座永不褪色的丰碑 高高矗立在中华大地与人民的心坎上 那些朴素的真理 那些浴血的英灵 那些崇高的信仰 那些伟大的梦想 已经熔铸成战无不胜的中国精神与力量 并将永远启迪和激励着我们：向前、向前、再向前 第99章 杜鹃花红遍山岗 第99章 杜鹃花红遍山岗 又是一个春色绚丽的季节，又是一个千峰竞翠的时光 在黄洋界、在八面山、在朱砂冲，在碧波万顷的山峦间 在笔架山高峻的山庄上 在那些英雄曾经倒下、鲜血几番染红的土地上 杜鹃花像火焰一样呼啦啦开了 粉红色、铁红色、紫红色 云锦杜鹃、鹿角杜鹃、猴头杜鹃 色泽绚丽、妩媚多姿，山峰谷底、十里长廊 成山成片，排山倒海 似乎要点燃一座山的热情 似乎是大地上漫卷的旗帜 伟人着名的诗句 指引着翻山越岭、锲而不舍的后来人 只有肯登攀的人，才能遇见杜鹃花的慷慨绽放 只有懂得杜鹃花心意的人，才能走进她的心中 伫立在五指峰之巅，我顿时恍然大悟这片大地的底色为什么是红的 红军、红旗、红米饭、红五星、红领巾…… 所有的红里，都藏着红杜鹃啼血的深情 所有的红里，都藏着红杜鹃璀璨无比的心 第100章 一株忘忧草的春天 第100章 一株忘忧草的春天 —献给母亲 最长久的告别 不是雨水从屋檐坠落 就像最刻骨的悲伤 不是花瓣从心口凋零 从立春到秋分，从最初的轻盈 到最美的艳丽，只隔着一座院墙 也隔了整整一生 在那些春天的黎明 只要早起的母亲欠起身子 放下手中舀水的木勺 她的目光翻过院门 穿过一棵桂花树的 间隙，那些惹人疼爱的金针花 那一片片列队整齐的橙 就会举起无数双欢欣的小手 像等待首长检阅一样 目睹一场充满爱意的巡视 那时候天空还是那么蔚蓝 有成群的麻雀叽叽喳喳 擦着树梢飞过 正好是四月 微风中春天的气息 像久别的恋人 迫不及待地抵近 而院门外盛开的桃花、梨花 已有些力不从心、强打精神 春天的阳光无比透明 院外的菜地里，金针花一遍遍喊渴 母亲担水的身影 常常与花树的身影一次次重叠 又一次次分离 两个不太老实的木桶 晃起无数颗晶莹的光亮 仿佛母亲不是挑着一担水 而是满满一担太阳 沉重的担子 压在母亲的肩膀上 母亲却永远微笑着从不悲伤 她的身后，是无边的旷野 澄澈的溪水在奔走、歌唱 稻穗像少女般拔节 野山葛的蔓藤在疯长 而母亲精心呵护的金针花 那一片片橙黄在遥相呼应 在向着母亲走来的方向 在微风中，像孩子般欢呼、高喊 当母亲来到金针花中间 似乎不是母亲靠近她们 而是她们呼啦啦簇拥进母亲的怀抱 到了七月 雨水丰满，大地丰饶 菜园里成片的金针花 花茎自叶腋倏然抽出 似乎一夜间分枝开花 纺锤状的花儿变成六瓣 她们是那样的迫不及待、争先恐后 像爱，要呼之欲出 像焰火，瞬间绽放 到了该采摘的时节 往往是黎明时分，母亲将我唤醒 早晨的露珠轻轻 拥吻我们的衣袖 金针花似乎听见了我们的脚步 她毫不犹豫地挺直了植株 好像报恩般，把她最美的部分—花朵 一一安放进我们的背篓 我相信 只有彼此最爱的人 懂得将美丽赠予 我相信 只有彼此最爱的人 才值得将生命托付 就在立秋的前几天 母亲寄来一包晒得干干的金针花 那灿灿的金黄、暗暗的幽香 一定吸纳了家乡阳光与泥土的芬芳 这时候，浓得化不开的乡愁 也可以被瞬间治愈 这时候它已经不叫金针花 她还有一个好听的别名——忘忧草 哦，忘忧草，忘忧草 你在，故园在 你在，生命的流传在 你在，大地的芬芳在 你在，母亲那长长的叮咛与呼唤在 第101章 怀念—致父亲 第101章 怀念—致父亲 一朵云走进另一朵云 说的是天象 一江水奔向另一江水 说的是大地 一种春天唤醒另一种春天 说的是诗意 一个人把另一个人 留在了人间 说的是你 第102章 与妻书 第102章 与妻书 如果我是一颗温柔勇敢的种子 我愿入驻你心 种下成千上万的安宁 在这个急急忙忙的世界里 不让你在纷纷扰扰中 慌乱受惊 如果我是一条奔走不羁的河流 我愿改变方向为你而停 不为你感受我的清洌与真诚 只为不带走你 一分一秒一丝一毫的宠幸 如果我是你头顶广袤孤独的天空 我愿用我的银河 和所有的星辰 换你每天举头一望的眼神 不为彼此的守望 只为看清你脸上 有没有忧愁与哀伤的表情 如果我就是我 我也不会像想象中羞涩与难为情 我的每一次深情告白 与蹩脚的隐喻 不为炫耀我的多情 只是为了 打动你心 第103章 与子书 第103章 与子书 孩子，你十六岁，豆蔻年华 青春美好，冰雪聪明 为父之我，一如既往 将赠你蛋糕和鲜花 还有一筐不入世的哲理 我想告诉你，亲爱的孩子 在这个迷离变幻的人世间 你要学会原谅，心怀悲悯 在俗世里保持一份高贵与清新 你要相信他人，相信人间善大于恶 相信春风和暖意，相信蓝天白云 常抬头看看星空 即使乌云密布，狂风暴雨 也要平静接受，勇敢无比 你要正视不公，学会隐忍，挨受恐惧 在千万人犹疑不决的时候 明辨脚下之路 要懂得爱，爱自己，爱尘世 爱每一朵雪花，爱山中小兽和野果 爱脚下的大地 让万事万物知晓 你有颗明亮、坚定且柔软的心 第104章 寻找 第104章 寻找 那年我上初二，买块豆腐都要凭票 父亲是个持重、节俭的人 辛苦工作，养家糊口 那一年，我知道全国人民都不富裕 北京也不太平 母亲还在二轻局的酱油厂做工 工资不高，唯一的好处是 常常分一壶原汁原味的酱油王 拌饭、下面，芳香可口 那时候我家住县政府大院的筒子楼 院子里有山有水，还有成片的松树 母亲放养了十只母鸡，从来舍不得宰给我们吃 用来下蛋 说我们三兄弟吃了长个头 一天夜里，暴雨，窃贼潜入 十只大母鸡皆被掳走 父亲愤懑，次日一早 带我三兄弟从上饶县一路寻找到上饶市 每个菜市场、各条大街小巷，都不放过 甚至还构思好了，与窃贼狭路相逢 殊死搏斗，把窃贼揍得鼻青脸肿 死里逃生，屁滚尿流 然而，当天的现实是 直到午后，鸡毛没找着一根 而我们早已饥肠辘辘 父亲狠狠地作出了一个决定 第一次带我们走进了一家饭馆 那一餐饭，我们吃到了久违的肉 父亲说：鸡没了就算了 咱不能再蚀一把米 第105章 祭父 第105章 祭父 陵园内不让烧纸 把一捧鲜花摆上后 便觉得没什么事情可做了 生前，你并不喜鲜花 也不擅和儿子深谈 我站在你的墓前，有点无所适从 人生无常，你走得太仓促 一旁的母亲泪如泉涌 还没有从悲伤中回转身来 而陵园内，又添了不少新坟 连最贵的那一片山头 都快装不下了 世间总有那么多迫不及待的事情 就像旁边墓碑上涂着红漆的名字 正在等待着主人的垂青 第106章 无法抵达的村庄 第106章 无法抵达的村庄 如果是一条河流，逆流而上 再远的路，你也可以追溯 它的源头 但你却无法找到一条隧道 挽留时间 其实只要向东，沿着展曦的指引 沿着高速公路，300公里的召唤 你就可以站上 那个叫梦山岭的山岗 看炊烟升起、大地静谧 你还可以看见 那个把你奶大的兰娇娘，穿一身青衣 沿着陡峭小路，款步而来 她眼睛里，忽闪着和年龄不相称的纯净光亮 当你明白 这是一次你假想中的相遇 这是在一刹的幻觉里 你内心情不自禁的回望与叙事 所有细小的、宏大的愿景 从未发生，而你亦未抵达 你的故乡三十六都 它依然故我，与日常毫无二致 村庄早已没有了炊烟 而兰娇娘，也早已在去年你不知道的某个时刻 你埋头工作的时刻 谈情说爱的时刻 或咳嗽时胸口一紧的时刻 离你远去 第107章 隆福寺 第107章 隆福寺 此刻，这间小庙安坐在春光里 正等待虔诚的母亲到来 不常有香客，不常有居士，僧人五六个 县城边缘，离家不足两里 但凡初一、十五，母亲常来礼佛 跟着诵一阵经，听听晨钟暮鼓 而最要紧的一件事 是来到大雄宝殿旁的银杏树下 那里有一排刻满姓名的功德碑 功德碑上有三个儿子的名字 母亲替他们捐了善款 而茫茫尘世，儿子们各处一方 母亲想他们的时候 就来看看碑上儿子的名字 名字妥妥地待在菩萨身旁 这时的母亲才放下执念，感到心安 第108章 春天的悼念 第108章 春天的悼念 五青山是一座矮矮的小山 它在我故乡的西面 满山的苦槠树、油茶树 还有总是长不大的歪脖子老头松 错落不一，各自生长 在山顶上，一些褚红色的浅质石灰岩 突兀而出 而在半山腰上，一座座坟茔散落其间 每一位墓主人 都有深藏不语的巨大秘密 他们从不轻易说出 这是我们的祖坟山 小时候，却是我们的惊惧之地 周边苦槠树的果子 早被善爬树的小伙伴们摘光了 而这里，苦槠树杯形的壳斗早已敞开 露出形同乳房一样的坚果 它以极大的耐心等待被收获 却只能在无望中投入尘土 当又一个春天闯进故乡 五青山上却新添了一座坟茔 我坚韧持重的二伯离世 作为一个铁匠 他一生游走江湖，颠沛流离 生命的终点，弥留之际，他竭尽全力 把最后一口气留在了这里 雨生百谷，我却长泪满襟 生与死的距离 其实只隔着一层薄薄的泥 你无法窥见逝者的世界 只有借一场谷雨 那饱含悲伤与诗意的节气 郑重安放春天的悼念 四十多年前，我在这里出生 三十多年前，我追随命运远离 若干年后，我必将死亡 却已不能埋在这里 第109章 那个院落洒下从未远离的春光 第109章 那个院落洒下从未远离的春光 三十六都离首都三千里 事实上，它根本称不上都 偏僻、狭小、安静，且有些固执 作为一个小小的村庄 它躲进江南山色氤氲的一隅 一呆千年，无忧无求，沉默不语 但它的确是 我无可取代的心灵的都城 血脉相传与灵魂噬骨的故乡 真的要追溯，也早已不知道 哪任皇帝一时兴起 在这里封城封邑 事实上，五都、八都、廿八都 像这样的都城 在方圆三十里地，一个挨着一个 我有时候奇怪地想 你是一个怎样的王啊 我的祖宗 以村为都，以都为国，以国为邻 运筹帷幄，睥睨天下 即使臣民千余 却也后嗣泱泱，血脉绵长 正因为此，直到今天 每个初春的夜晚 当大地芬芳，天空低垂 当雨水席卷而来 或者顺着窗棂滴落 我都会像一个被抽去筋骨的人 仿佛失去依靠，莫名悲伤 而那一个都城，开始时隐时现 像马蹄声由远及近，像母亲的呓语 敲击着半掩的房门 一朵朵乡愁 如河面翻滚的波浪 四处奔涌 暗伤巨大而辽阔 在时醒时寐的梦境里 我一会儿奔跑呼喊 一会儿仿佛被安放进了 那个有着四方天井的院落 以及那个院落洒下的 从未远离的时光 第110章 在这个世界上 第110章 在这个世界上 不要告诉我 这个世界有多糟糕 不要告诉我，四季的轮回 不要告诉我，春天的惊雷 不要告诉我，酷夏的滚烫 不要告诉我，深秋的彷徨 不要告诉我，冬日的寒凉 就好像我什么都没听到 我所看到的，都是美好的事物 如果你问我 为什么你总是如此简单、快乐 我会告诉你 因为我无法容忍，生活在悲伤之中 你必须明白，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你不好好爱自己 还有哪种命运 会将你眷顾，为你鼓掌？ 第111章 惊扰 第111章 惊扰 时光如果可以伸缩、折叠 做成胶囊 我一定会把最青春的那一段 放进去 等迟暮的时候返老还童 我也一定会把最悲伤的那一段 放进去 等幸福满格之时 留取纪念 我唯独不会把流逝的爱情 放进去 所有的刻骨铭心 最好都让风带走 所有的前尘往事 都必将隐没于世，了无影踪 第112章 愿望 第112章 愿望 就在夜半突然醒来的时候 他作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他披上一件夜幕织成的外衣 在这个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城市里穿行 大街上寂寥无声，空无一人 这让他感到从未有过的 陌生和惊奇 城外，黯淡无光 远处的高山 影影绰绰 几颗孤单的星子 成了他唯一的指引 他默不作声，一路前行 一簇簇浓雾向他袭来 一阵阵狂风卷起灰尘 一条大路被撕成无数条小路 他被狠狠地扔进风里 他勉强睁开迷蒙的眼睛 只想一路前行 一座颓败的独木桥挡住了他的去路 一棵缠满枯藤的老树拖住了他的脚步 连一只失眠的乌鸦 也神气活现冲他哇哇叫嚷 趟过冰冷的河水 翻过一个个山头 他一头扎进了一座黑幽幽的森林 一条毒蛇横在路上露出狰狞的信子 一只野狗从背后闪出咬掉他的一只鞋子 一头恶狼的撕扯让他遍体鳞伤 而两个蒙面强盗 洗劫了他空空的口袋 剥去了他最后一件衣裳 但他一意孤行 来不及悲伤 他只知道他要往前 他的目标是头顶的高山 远方晨曦初现 而他并不想看日出的晨光 他只想在山顶大哭一场 这是他一生倔强的愿望 第113章 听一座山诉说(组诗) 第113章 听一座山诉说（组诗） 九岭山脉以西 如果我告诉你，在这个微凉的冬天 我却拥抱着无边无际的苍翠 抑或被无边无际的苍翠揽在怀中 请你一定别感到讶异 我的的确确被一个像模像样的春天劫持了 在北纬28°，东经114° 九岭山脉以西 我被一座叫官山的山喊来 却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就这样放任且恣意地沉醉吧 不识归路，不求方向，不寻人烟 与植物的大海融为一体 与南方红豆杉、穗花杉、伯乐树为伍 当微风吹动叶子簌簌而过 似乎是这片中亚热带阔叶林发出的欢迎词 这时候，我不再是不速之客 在密林深处，在白颈长尾雉、黄腹角雉警惕的眼神中 我正在学习做一个值得万物信赖的人 并要虔诚地向自然表白我的渺小 我的爱恋，我的臣服 巡山者 巡山的人自称山里人 住在山的最深处 天天和山一起醒来，和星月一起睡下 看朝阳冉冉升起，夕阳沉沉落下 你守护着我，我守护着你 其实他们已经和山紧紧地融为一体 他们叫山里人 原来是心里装得下一座山的人 戴一顶发黄的草帽 穿一身旧军衣，脚踏解放鞋 左肩扛一把锄头，右肩扛一把猎枪 这是不是你想象中的巡山人形象 非也！今天，我看到的巡山人 以大写的姿势，行走在赣西北的九岭山脉之间 东河、西河、青洞、龙门、横排 一个个保护站，一间间培植室 他们既穿迷彩服，也穿西装，且精通科学 白颈长尾雉，他们的长镜头一架 便都大大方方地打开了彩屏 猕猴小精灵，他们喊一声 便都簇拥而来，像朝拜自己的王 他们还懂得讲山的历史 从“江西天子”李大銮的肇起 到剿匪总司令邓子龙的大捷 从“禁山”到官山，胜者英雄败为寇 几多失意，几多苍茫，被山风吹散，被时光掩埋 如今，他们不仅把这座山看得好好的 他们还要把山的美唤醒 把山的故事讲到远远的山外 讲到省城、北京和联合国，甚至是更远的外太空 让国际空间站那个心不在焉的宇航员 不经意地往地球一瞧 也能被中国官山的这一片翠 晃了眼睛，醉了心灵 第114章 在塘下与一位老者说起过往 第114章 在塘下与一位老者说起过往 在塘下的一个杂货店前 我与一个穿着旧军装的老者话家常 他的胸前挂着一枚军功章 深秋的阳光打在他潮红色的脸上 他自顾自说着一个村庄的肇起 杜氏家训，忠孝节义 四散的儿女，乡村的安然与空寂 他坐在一张矮脚凳上 时光也像慢动作一样坍缩了下去 他继续说起少时参军，四海为家 海南岛退役回归乡梓 余生行医塘下，救人无数，问心无愧 如今年迈不堪，人生无常 只求世界和平，家国富强 旁边一个多嘴的妇人 一次次摁住他的话头 夸赞他是个英雄，在老山打过仗 夸赞他心心念念，都是故乡 而自始至终 他没有跟我提起打仗的事 只在告别时，凑近我的耳朵悄声细语 等我上了阵地，敌人已经跑远 我没开过一枪 第115章 或许只要一次呼啦啦而至的春暖花开 第115章 或许只要一次呼啦啦而至的春暖花开 四方天井，在故乡老屋中低垂 无论是冰冷的月光，沉默的廊柱 还是从未遇见的鬼魅 都是屋檐下，你一生栖居的意象 更别说黛瓦上的青苔、明代的青砖 石雕的狗，门梢上疯长的君子兰 以及那张100多年的檀香木老床 一定有不少人的命运与这张床相连 或在这里出生，或沉睡，或死亡 你就是那其中的一个吗 就像祖父母在时光里猝然离去 你要么来得太早，要么来得太迟 推开挂着铜环的大门，冬日的村庄铺展在眼前 无尽的旷野，肃杀的田园 望不穿的苍天 孤鸿寥寥，天空有多遥远 你又一次伫立在故乡的山岗 试图通过一棵老樟树回到过去 或分辨哪些是牵挂，哪些是思念 但故乡始终沉默寡言 它还不打算，就此还你一个春天 你应该相信 你并不比四十年前的自己好多少 也并不比四十年后的自己坏多少 日复一日 漫无目的像一面镜子 像一部无声电影 你辨不清来自何方，或将去往哪里 或许只要一次呼啦啦而至的春暖花开 才能抹去你深深的卑怯 才能打断你 一遍遍无休止地追问余生 第116章 表哥 第116章 表哥 我的表哥毛建海，比我大六岁 跟我一个姓 并不是我姑妈占了多大便宜 而是她 恰巧和姑父同姓 这就像电影片头打出的： 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小时候，我的村庄离表哥的村庄十五华里 但我们很少相聚 只记得，偶尔的几次 他带我翻墙爬树，抓虾摸鱼 他人很好，善良又仗义，但有些邋里邋遢 还整天流鼻涕，不得已背了个外号： “哈喇涕” 后来，我进了城里，他仍在乡下种地 那回故乡探亲 一处老屋破败不堪 临走的时候，他二话不说 随手一捞，抓起一只土鸭一只土鸡 要我们带回去 再后来，生活越来越不如意 姑父暴病早逝，姑妈拖着病体 弟弟游手好闲，不学无术 妹妹嫁到外地，天天遭男人暴打 终于精神病发作，一命归西 表哥气不过，寻了把杀猪刀 却被大家劝下 无法给妹妹报仇雪恨，表哥长跪不起 从此表哥改行杀猪 于是，家乡的乡里乡间 天蒙蒙亮，表哥就收拾好杀猪刀、刮毛刀、三角刀 肩背杀猪工具，他身披薄雾，脚踏黄沙 穿行在阡陌田舍，万户千家 这时候的表哥，目似剑光，气宇轩昂 不像个杀猪郎 倒像个行走江湖的侠客 每当家乡的人们，在睡梦中 被“嗷嗷”狂叫的杀猪声惊醒 那一定是表哥，正麻利地一手撸住猪下巴 一手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红刀子出来，白刀子进去 又再后来，表哥挣了点小钱，盖了间小屋 又送姑妈看病，又帮弟弟娶媳 算来算去，几个小钱所剩无几 而他已经一大把年纪，仍然没办法娶妻 渐渐地养猪的乡亲少了 表哥也就没有了生意 于是他又改行，跟着我的堂哥 修理灭火器 修了几年灭火器，有了点小积蓄 他终于倾其所有，娶了个妻子 这个女人老实、肯干，给他生儿生女 关键是对他这个穷光蛋，不离不弃 表哥很感动，决定好好挣钱，报答妻子 但收入微薄，谈何容易 去年，正好一个外地老板 看中表哥精通灭火器 便称高薪雇他当技术员 来到成都，捣鼓灭火器 上了两个月班，工钱还没拿到一分 有一天，这个小厂子却被警察团团围住 如临大敌 原来这个厂子是地下作坊 专门生产假灭火器，老板闻讯逃之夭夭 一头雾水的表哥，却稀里糊涂 被警察一把拷起 制造假灭火器，惊动了一大帮媒体 表哥哪见过这架势，在闪光灯下 语无伦次，而已经多年没见过他的表弟我 在当天的《新闻联播》里 竟然看到了他的样子 他一定是被吓坏了，惊慌失措 一脸萎靡 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我忽然想哭，终于又把眼泪，含在眼里 此后不久，表哥被判刑两年，锒铛入狱 就在上个星期，他从成都金堂监狱 托人带给我讯息，说在里面其他都好 就是身无分文，鞋子烂了也换不起 经常感冒流鼻涕 我赶紧托成都的朋友，买了衣物鞋子 又捎进去一些人民币，他又托人告诉我 说我太客气，他还说 他仍在监狱里杀猪 每次杀猪时，他都会一边叫唤老板的名字 一边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红刀子出来，白刀子进去 仿佛杀的不是猪 而是那个长得肥头大耳 跑得无影无踪的老狐狸 第117章 后记 第117章 后记 用诗歌寻找那扇未知之门 毛江凡 我是谁，我来自哪里？我又将去往何方？ 这是哲学家苏格拉底的千年之问，也是诗人心中挥之不去的疑虑与惆怅。 佛经里有云：亦无所来，亦无所往，不生不灭，不垢不净。譬如蜡烛与火，蜡烛好比身体，火似性，蜡烛烧完火自灭，火来自哪里又去往哪里？ 《道德经》里也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那么，在宇宙星辰间，在大地万物里，这一扇未知之门，藏在哪儿？怎么打开它？有没有一把钥匙？ 对一个诗人来说，或许诗歌就是寻找这把钥匙的一个通道或工具。 2020年8月2日，在南昌梅岭老四坡茂密的山林间，我遇到了一件至今也无法解释的奇幻之事。回来后，我写下了《山中奇遇记》这首诗。 梅岭有一山，奇陡\/往上攀爬，有四个坡面\/一坡，二坡，三坡，四坡\/绵延而上，曰老四坡\/登顶的时候，已近中午\/沿竹林下撤，至二坡平台处小憩\/蓦然，见一老者艰难上行背影\/和妻话语间，老者侧转头望我一眼\/草帽之下清矍面庞及身形\/像极父亲，妻亦有同感\/我起身，想赶上去看个究竟\/走了几步，又觉贸然，妻亦劝止\/下山，一路无语\/傍晚，母亲来电，说晌午给父亲烧了纸钱\/才想起，这天是父亲去世三周年祭日\/我和妻子都愣了半天\/至于山中奇遇\/并未向母亲提起。 三年多前，2017年8月2日早晨，我起床后就感觉头晕脑胀，浑身不对劲，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刚刚到办公室落坐，便感觉呼吸困难，神情慌乱。难道一切皆有感应？上午9点，猝然接到弟弟急电，一接通便传出他悲恸大哭的声音：我76岁的父亲决绝地离开了我们，没有留下片言只语。 父亲意外去世的噩耗，让我长时间沉浸在悲伤中，也促使我一次次寻找生命里的蛛丝马迹，然而，最后还是找不到答案。 对这个世界，我们了解多少？对我们最亲近的人，我们了解多少？对已经发生的和正在发生的，我们了解多少？对广阔的宇宙、深邃的夜空、浩渺的星象，我们了解多少？对风中的一片叶子，和脚下的一粒尘埃，我们了解多少？对时光的流逝与不可阻挡，我们了解多少？ 2020年，我写下了《看见》这首诗： 我看见 一块石头从另一块石头的身体上崩裂我看见 一朵花在另一朵花的死亡中绽放 我看见一个人向山中走去在另一个人的眺望中消失我看见一大片星空 悄无声息地把寰宇包围我看见一粒尘埃把自己高高举起正在写下属于它的星球叙事 我开始通过诗歌愈加关切与思考，诗人之我与诗人之外的对应关系与心灵观照。既然不能解开外在世界的谜语，选择谦卑的妥协，正是一个诗人欠缺的自我审视的开始。 正所谓“以我观物，故万物皆着我之色”（王国维《人间词话》），诗人需要对外在世界的解读、吟咏和抒写中，来呈现诗性的意义，来忠实地见证诗人隐秘的精神角落。 我陷入了对生命、死亡、自然万象、世界万物的相对性思考与自省式表达的幻境里。 我写时光的流转，通过时间的流逝、时节的变化、时序的演进，以及人在时光流转中的生命状态、意识存在、精神皈依，来攫取时光的密语。我试图通过宏观宇宙、天体、星象，以及微观原子、粒子、量子力学，以及他们之间可知与不可知的关联，而人作为无限渺小的个体，在其中的命运纠缠与相对性存在，以诗性的视角，进行观察与抵近。 我写世间的万物，以我对自然万物的真诚聆听、悉心体察与无限敬畏为取向。“目光向下，心灵向上”的自然之诗写作精神，是诗人以自然为中心，对诗歌美学的创造性探索与实践，也是诗人写作的温情和善意，不言说宏大历史，只表达自己的内心。我在“万物铭”系列创作中的诗歌表达，或真挚或诚恳，或古意或恬淡，依循自己的美学趣味与内心尊崇，走向自然，通达人心，试图建立诗者内心的宁静与升华。 我写人间的尘世，从一个悲悯者的视角与情怀出发，对我所知所见的“作品中的人”，进行诗意的刻画与描摹，对他们的人生、命运、悲喜、死亡，给予诗性的关注与尊重，对生命的未知及相对性，进行独特的思考。我始终认为，在一个时代的进程中，永远有一群人，在猝不及防的时刻，打动你的内心，触动你的灵魂，这中间的一个个人，构成了一个完整社会的每一面，见证了正在发生的“历史”，所以，对他们的关注，是一个诗人自发也是自觉的写作良知。 因此，我认可着名诗歌评论家张德明对我诗歌的一段评价：诗人毛江凡的诗歌创作有其独到的表现方式，从主体出发来观照自然，从自然中抽绎出别具意味的情思，让自然之物彰显出启人心智的深远意义和深厚哲理来。诗人都是心思细敏、善于发现的一群人，他们总能寻找到自然世界与人类生命的密切关联，毛江凡也是如此。看见“枫树”，他联想到人的命运；看到“落叶”，他想到了“灵魂”，看见一粒尘埃，他想到了一个星球的运行。他的诗歌视野是开阔而幽深的，表达方式也灵活多变，体现着诗人在艺术表达上题材多样、思绪繁复的美学个性，亦可以窥探到诗人观察与思考之细腻深切，极其思想感情之丰富深邃。在他的创作中，我惊喜地发现不少具有艺术完整性和形式独创性的诗歌作品。2021.3.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