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气前妻》 楔子 小男孩名叫苏劲沧，十岁。一般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他却和别人特别不一样。一整个下午就坐在自家书房的大皮椅上，翻阅着一本厚厚的历史小说。 他聪明早熟，学校的功课对他而言太简单了，不需要准备就可以一直保持全学年第一。于是他广泛的阅读各种书籍，像一块干渴的海绵，迅速的吸收所有信息。 就当他神游在历史事件的峰回路转之中，突兀的呼噜声却打断他的思绪。 微皱起眉，他的视线从书册转向一旁书桌上的大型物体。 那是个七岁的小女孩，微张着嘴，怀里抱着一只泰迪熊，趴在桌上睡着了。睡着不打紧，竟然还敢给他打呼。 苏劲沧的眉皱得更深了。 烦！ 他这个年纪的男生有哪个喜欢跟个幼儿园小鬼在一起的，可是他怎么甩就是甩不开这个牛皮糖。 她是隔壁邻居的小孩，叫叶咏欢，跟他一样是独生子女。有一回这个笨蛋爬进庭院的水池里想要捡一颗球，差点把自己溺死，他只是恰巧看到，叫了人来帮忙，从此她就把他当成救命恩人。 是，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可是对他来说，她却是个大麻烦。 最受不了的是，连双方的爸妈都跟着瞎起哄，说这家伙以后就归他管了，从那天之后，她就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他对小孩子没有耐心、从没给过她好脸色，更不会陪她玩，不过这些好像都赶不走她。 就像今天下午，她拖了一大箱玩具要他陪她玩办家家酒。 开玩笑！他会答应才怪。 「我要看书，别吵我，走开。」 大大的、黑黑的，像是小狗般的眼睛，原本那样充满希望的仰望着他，听到他那么说，一瞬间被失望所取代，变得低沉失落，没有了生气。 难以否认的，就算冷酷如他，心也小小的缩了一下，好像不答应她是多大的罪恶似的。 「这样啊……那我在这里陪你。」 「不要，你回去。」 「不要、不要，让我待在这里，欢欢保证不吵哥哥。」 「……」 他真不知道这家伙干么要这么低声下气、诚惶诚恐的跟着他。她在自己家里不是个大小姐吗？别说佣人有好几个，就是专属的保母她爸妈也不是请不起。 「拜托～」小小的手合掌哀求。 又来了，她又用那种祈求的表情看他，真的很像小狗！ 「随便你，不过不可以吵我。」他不耐烦的挥挥手。 「我保证、我保证！绝对不会吵哥哥。」 保证个鬼！ 相信她的他也是个笨蛋。 轻微的鼾声持续传来，他厌恶的看她一眼。 那棕色的头发绑了两个松松的蝴蝶结，雪白透红的脸颊就像是一颗苹果，她其实长得不差，不说话的时候，有点像是童话书里的小天使，只是那张开的粉红色嘴巴让她看起来就像个傻瓜一样，破坏了整个美感。 自己被她吵得不能看书，这家伙倒好了，睡得那么香。突然间，他心中的恶魔兴起欺负她的念头。 伸出两只手指，他掐住她的鼻子。 原本睡得舒服的小脸微微扭曲起来，然后那从来不曾皱过的眉心皱了起来，尽管还闭着眼睛，可是小小的脸庞却现出极度惊恐、难受的表情。 「哇！」 她骤然张开眼，眼底还有挥之不散的恐惧，失焦的双眼焦急的梭巡，在看见苏劲沧的时候才松了口气。 「怎么了？」苏劲沧明知故问。 小女孩拍着自己的胸膛，惊魂甫定的说：「哥哥，我告诉你喔！我作了一个很可怕的梦，我梦到大魔王掐住我的鼻子，不让我呼吸。」 苏劲沧听了直想笑，她却笨笨的笑了起来。 「呵，还好只是恶梦。」 「那你现在还怕吗？」 「不怕，有哥哥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她说得很肯定，还咧开大大的笑容。 这家伙！以后恐怕是那种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那种笨蛋。 笨透了！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她那呆样让人就是很想欺负她，他有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喂！把你的小熊给我。」 那泰迪熊是她走到哪就要拎到哪，除了洗澡几乎不离身的宝贝。 「小、小熊？」她下意识抱得更紧，茫然的看他。 「对。」 「呃……哥哥你要小熊做什么？」 「我坐了一下午，屁股痛得不得了，你那只熊刚好可以给我当椅垫。」 「啊？」 「给不给？」 他看出她的犹豫和不舍。连他都不确定她会不会交出来，毕竟他知道小熊对她的意义有多重大，可是如果她敢不给的话……哼哼！ 颤抖的伸出手，她仍是把小熊交给了他。 「那……哥哥你要好好对待小熊喔！」 她还不放心的交代，可是苏劲沧一拿到手就不客气的把熊塞在屁股下面。 她惊恐的张大眼睛，想要说什么，可是看到他抬眉一副「你有什么意见」的表情，她把话吞了进去。 委屈的扁起嘴，她缩着身子，看起来有种可怜兮兮的味道。 他的嘴角扬起一抹邪恶的笑。「怎么，小熊给我用你很不甘愿？那还你好了啊！」连他自己都没有想过自己是这么恶劣的人。不知怎么的，在师长亲友面前一向聪明有礼的他，一对上她，骨子里的劣根性就会毫不掩饰的显现。 「不、不用了。哥哥要就给哥哥好了。」 「哦？可你不是很喜欢这只小熊？」 「嗯，我是很喜欢小熊，不过世界上我最喜欢的就是哥哥，所以哥哥想要什么，我都会给哥哥。」 她的话让他的心得到暖暖的满足，那是种轻飘飘的感觉，好像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似的。 被这种感觉冲昏头的他一时松懈，脱口而出。「很好。对了，你刚刚说要玩办家家酒，我现在可以陪你玩。」 「真的吗？」她像中了乐透似的狂喜，欢欣雀跃的去拿她的那些家家酒用具出来。 苏劲沧有点后悔让这家伙这么得意。 不过偶尔为之应该妨碍不大。 他这么安慰自己。 第一章 男人的神情冷峻，犹如刀斧雕刻的脸庞覆上一层阴郁的寒冷。 他的视线停留在眼前的老屋，那是十年前他称之为家的地方。 曾经的白墙漆上了淡绿的色彩，记忆中的老树不知何时被砍掉了，留下光秃秃的一片水泥地板。这些转变在在提醒他—屋子已经换了主人，过去的时光也无法追回。 十年…… 那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他生命中最美好、最无忧的二十年都在这里度过，那时他有一对人人称羡的恩爱父母，有显赫的家世，有等着他接班的家族企业。 他意气风发，觉得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难倒自己，虽然才大学二年级，却已经规划好毕业后要赴美进修mba，然后回来继承家业，把从事食品加工的家族事业扩大经营，延伸触角到新兴的电子产业。 他都想好了，只是人生并不是可以完全依照计划来走。 一次千面人的下毒事件把他家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饮料市场一夕间毁灭。下架、退货、彻查，这些动作耗掉公司的流动资金，一箱箱的退货摆在仓库、一批批的警察、媒体、卫生局人员的重复「关切」。 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没有银行愿意出手帮助。 那是他第一次了解到什么叫做人情冷暖。爸爸低声下气的请求那些常常陪着一起打球吃饭的朋友帮忙，得到的不是拒绝就是根本找不到人，那些过年、过节总是带着昂贵礼盒来登门拜访的人一个个都消失了。 这当中最让他齿冷的就是他们称为世交的邻居— 叶伯伯老是称赞他多么聪明优秀，总说他是他女儿的救命恩人，两家要做永远的朋友…… 结果最翻脸不认人的就是他，不仅仅没有出手帮助，还在那时候抽银根，以银行需要保障资产为由，声请查封了他的家。 他永远没有办法忘记那一天，他从学校回家，打开家门，遍寻不着父母的踪迹，最后是在主卧室的浴室看见烧炭自杀的两人…… 「很久没来了，很怀念吧！这附近改变不大，还是你小时候的样子。」 热情的招呼声传进耳中，将苏劲沧的注意力拉回现实。 他清冷的目光缓缓落在一旁的中年男子身上。 「是啊，叶伯伯。」 淡淡的附和不带什么情绪，但叶金富的心却不由得一震。那是种奇妙的感觉，虽然再次见面，苏劲沧提都没有提过去的事情，可是他有种一闪而过的错觉，感到他用批判的眼神瞪着他。 是他多心了吧？ 那时候他还小，应该不知道他跟他父母间的事情。 其实说起来，他也没做错什么不是吗？个人有个人的立场，他是银行的董事，总不能因为一点私人交情就把银行的利益置于不顾吧？谁叫苏永正那么没用，一个中毒意外就把公司赔掉了。 嗯，苏劲沧应该了解才对。 毕竟他现在已经是一家极有前景的电子公司老板，对商场上的事情应该能够理解。 说起来他还真是了不起，短短的十年间就白手起家，创办出比当初他父亲公司规模还大的企业。 虽说他以前就是个优秀聪明的孩子，可是现在光是站着就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甚至不用说话，只是一记眼神，就让人不由得屈服在他的意志之下。 那是属于王者的气势，并不是任何人身上都可见的特质。此外他还有聪明的头脑、敏锐的洞悉力，以及坚毅的自信，那是所有成功企业家需具备的要件。 如果他看人的眼光没错的话，这个苏劲沧绝对不简单，以后的发展更是前途无量，他可要跟他打好关系才行。 叶金富脑中如意算盘打得响亮，嘴上可也没闲着，「快进来吧！你叶伯母听我说今天会邀请你来家里，从早上就很兴奋的张罗，说要煮一桌丰盛的请你呢！还有啊，我们家欢欢也高兴得不得了。你记得欢欢吧？她从小就爱黏着你，你搬走以后她还哭了好一阵子呐！」 苏劲沧微微挑眉，那是他脸上唯一出现的小小波动。 那个叫欢欢的女孩他还记得。 印象中最深刻的就是一双充满迷恋、崇拜，仰望着他的眼睛，每次回头就会看见。她老爱黏着他，从幼儿园流着鼻涕的小鬼到半大不小的国中女生。他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只觉得她烦，可就是赶不走她。 习惯是种恐怖的东西，离开之后他有很久的一段时间都还会偶尔回头，然后会因为没看见那个总是会出现的身影，而觉得哪里怪怪的…… 轻斥自己无聊的思绪，苏劲沧再次戴上没有任何破绽的面具，淡淡的微笑。 「我也很期待见到她们。」他的声音里除了礼貌的淡漠，找不到任何一丁点的感情。 叶咏欢又作了相同的梦。 「等我嘛！」 她都快哭出来了，可是前方穿着高中制服的少年理都不理她。 「别……走那么快，等、等我……」 她跑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没办法，她的腿又不像他那么长，他走一步她就得走两步，偏偏他又一点放慢速度等她跟上来的意愿都没有。 她眼前一黑，晕眩感袭来。都怪她平常不爱运动，跑这么一小段路就让她头晕目眩，喘不过气。 在感觉自己就要晕倒时，她突然撞上一面厚墙。 呃……其实不是墙，而是一面跟墙一样硬的胸膛，手上传来的疼痛让她稍稍清醒了点，抬起头，立刻对上少年不耐烦的眼睛。 「跟着我干么？坐你家的车回去！」 小小的头颅摇得像波浪鼓一样。「不要！我想跟你一起用走的。」 苏劲沧脸色一沉。 「随便你。」 他又转身往前走，虽然还是没有理她，可是她心里觉得一阵振奋。 他没有赶她回去了不是吗？那就是说他同意她跟在身边喽？呵，好幸福啊！ 她没有时间高兴太久，一回神，发现他走得好快，就快要看不见了，她连忙追上去。 苏劲沧走进一家大型书店，在想要买的参考书前遇到他的同班同学。 「苏劲沧！」穿着高一制服的女孩有张清秀漂亮的脸蛋，年轻却傲人的身材，看见了他，露出高兴的表情。 叶咏欢眯起眼睛，全身的细胞都发出警戒的讯号，就像一只被入侵领土的小狗竖起了毛。 苏劲沧看到那女孩，弯起嘴角，露出笑容。「你也来买书？」 「嗯，想找找今天老师推荐的那本书，叫什么来着？」 「在这里。」 身高一八五的苏劲沧伸手就拿到书架上最高的那本书，递给了女孩。 叶咏欢看着两人谈笑的模样，不自觉的捏紧小拳头。 嫉妒、羡慕、委屈……各种丑陋的感觉在她胸口滞闷。他从来就没有用那种温柔的眼神看过她，更别提那种暖暖的笑容了…… 「买好书以后你要去哪？回家吗？」 「也不急着回家。」 「那我们去吃点东西吧？好吗？」 女孩听到苏劲沧的话宛如中了乐透一样，整张脸红了起来，显然从来没有想过这么幸运的事情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好啊、好啊！」 叶咏欢不可置信的瞪大眼。 苏大哥要跟别的女孩子去吃东西？可、可是她怎么办？他不是知道她跟着他吗？怎么会这样？ 她跟在他们后面走，用很着急的眼睛看着他，可他就算看见她快哭出来的表情也完全不在乎，他像不觉得身后有人一样，把她彻底当成空气，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她抽着鼻子，感觉到伤心，边走，眼泪边扑簌簌的往下流，眼前的路模糊成一片。 小时候喜欢跟着他，就只是把他当成个大哥哥，渐渐长大以后，她才知道这种感觉除了依恋，还叫做爱情。喜欢他，变成一种戒不掉的习惯，所以不管他给她脸色看，或者嫌她烦，她都紧紧跟着他不肯离去。 低下头抹了抹眼泪，再抬起头，却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她惶然的找着，夜晚的街道车水马龙，路上行人如织，就是找不到她想见的那个人。她慌了、乱了方寸。 眼里一直只有一个目标，除了那人再看不到别的东西，而今那个人不见了，她才发现她连自己在哪里、该怎么回家都不知道。 「小妹妹，怎么了？怎么一个人啊？迷路了？不想回家？要不要叔叔带你去玩？」 在耳边出现的声音让她停止哭泣，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旁边站着的猥琐中年男子带着邪恶的笑容，她出于本能退了一步，可是那人竟然又黏了上来，她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你走开！」 「不要怕嘛！我只是想跟你做个朋友而已。」 中年男子的靠近带来浓浓的酒臭味，她都快吐了，可是左躲右躲却躲不开男子的纠缠。正当她急得要大哭时，一个像山一样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男子的身后，一只大掌的一声重重的打在男子肩上。 「干什么？」 中年男子回头，正要发火，看见对方是身材体格都优于自己许多的少年，再看见对方那跟年龄不相符的严峻双眼，一下子就宛如泄气的皮球般缩了缩身子，爆了声粗口，急急忙忙的跑掉了。 「苏大哥……」她兴奋又崇拜的抬眼看他。 他来救她了！她就知道他会来救她的，他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不管他显得多么不耐烦，可是当她有困难的时候，他就会出现。 神奇！真的太神奇了！不是吗？ 他就像是她专属的超人。 天！她又爱他爱得更深了！ 然而当她想上前紧紧拥抱住他，诉说她有多么感谢、多么感动的时候，他给了她一记冷冷的白眼，转身走了。 她追上去，虽然情况还是没有改变，她还是只能追逐着他的背影，但是现在她的心情不一样了。 她告诉自己他是关心她的，他只是嘴硬，表现得冷漠其实不过是害羞。 乐得快要飞上天，她追着他的脚步也轻快起来…… 叶咏欢醒来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砰砰砰的敲门声在她的耳边响着—原来这就是让她从美梦中醒来的原因。 她有些哀怨的嘟起嘴。好久没有作这么好的梦了啊！ 梦到苏大哥不说，梦到的还是以前最美好的一段时光。天啊！她真的好想好想他呵！ 「欢欢，你还在磨蹭什么？客人来了。」打开门探进头来的是叶母。 叶咏欢猛的从床上跳起来。 对了、对了！她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作那样的梦了，今天苏大哥会来！爸爸昨天跟她讲这个好消息时，她高兴得一整晚都睡不着，所以刚刚等着等着才会不小心睡着。 「我、我等一下就下去！」 匆匆忙忙的从床上爬起来，她跑到镜子前，梳着头发的手还有些颤抖。她太紧张了，心跳得好快。 镜子里反射出来的女孩有张红扑扑的脸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闪着期待光芒。 不知道苏大哥看到现在的她会有什么感觉？她知道自己的模样不差，一直以来也有很多男生追求，可是她从来不曾跟任何人交往过，因为她的心里一直有着一个人，那个人占据了最深、最重要的位置。 她相信自己跟苏大哥一定会再见面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这种感觉。果然，她的直觉是对的。 镜子里的人露出傻乎乎的笑容…… 欸，不对！她现在没有空在这边作白日梦了，苏大哥就在楼下！ 尖叫一声，她赶快把头发梳一梳，慌张的跑出房间。 「欢欢，你怎么这么慢才下来，你不是一直说很想见你的苏大哥吗？」 叶咏欢无法回答父亲的问题，事实上，她根本连呼吸都快有困难了。 虽然她脑子里已经把苏大哥的脸孔模样深深记住，可是十年前那个英俊少年跟眼前这个男子根本是两个人。 没错，那轮廓身形是她熟悉的，可是那双彷佛可以把人冻结的眼睛，还有比以前壮硕的身体，像是要从那一身深色手工西装里爆发出骇人的力量。 现在的苏大哥……让人有点害怕……不敢接近…… 在她傻愣愣看着他的同时，苏劲沧也将视线射向她。 这家伙一点长进也没有。 人家不是说女大十八变吗？可她那像洋娃娃一样蓬松卷曲的头发，让人很想狠狠捏一捏的柔软脸颊，还有看到他时的一脸呆样，一点都没变。 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是一直生活在温室里的小花，恐怕是一点都不知道现实的残酷是怎么回事吧？咏欢，永欢，她的父母对她唯一的期待就是永远欢乐吧？还真是轻松写意呢！ 天真无邪、无忧无虑的让人不由得生恨…… 「好久不见。」苏劲沧微微弯起嘴角，看着她。 他在微笑，可是那笑意并没有进到他的眼眸当中。 叶咏欢的脸整个红了起来。虽然跟她记忆中的苏大哥差别很大，可是以前要看他一个微笑有多难，所以当他用着那张让她魂牵梦萦的脸和颜悦色的对她说话时，她的心还是不受控制的狂跳如擂鼓。 「苏大哥……」 「怎么这么生疏呢？欢欢，你不是一直念念不忘你的苏大哥吗？」 父亲的调笑让叶咏欢的脸更红，可是她没有反驳，因为那是事实。 「我看你就跟你苏大哥好好聊聊，我去看菜好了没有。」 听妻子这么说，叶金富也连忙附和。「我也去看看。」 客厅里霎时只剩下叶咏欢和苏劲沧。 无庸置疑，那对夫妇是想要给两人制造独处的机会，不过这种手法未免也太不高明了。苏劲沧在心里冷笑。 没有看出他冷凝的双眼里透出的讥讽，叶咏欢的视线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像是一个饥渴许久的沙漠旅人，她想好好仔细的看看心中最重要的人的变化。 「好渴，有东西可以喝吗？」 他的话让她醒过来似的跳起来。 「噢！有，当然有。苏大哥你要喝什么？」 她不禁懊恼自己怎么那么不体贴、不懂礼貌，别说他是苏大哥了，把客人晾在一旁，也不知道要准备饮料本来就是不对的事情。 「咖啡好了。」 「咖、咖啡？」她脑袋停了一下，片刻才回过神来。「好，你等一下。」 她匆匆忙忙跑到厨房，叶母和帮佣正忙着张罗晚餐，没空帮她泡咖啡。她像无头苍蝇一样忙着把咖啡机拿出来，可问题是她根本不会煮，最后只好拿出速溶咖啡包…… 看到苏劲沧喝下第一口咖啡后皱起的眉头，她的心就往下沉。 「对、对不起，我不会煮咖啡，只能拿冲泡的。」 「没关系。」他浅浅的笑。「我早该知道的，你还是没什么长进嘛，跟以前一样笨笨的，什么都不会。」 「啊？」 叶咏欢愣住。 她没听错吧？苏大哥怎么会这样讲？ 现在她才看清楚他眼底满满的嘲弄，刚刚爸妈在场时的客气礼貌已荡然无存，跟她独处的他完全判若两人。 「你大学毕业了吧？现在在做什么？」 「呃……没做什么。」面对他锐利如刀的眼睛，她畏缩了。 「是吗？真好命呢！」 她手足无措的站着，眼前这个苏大哥不是她所熟悉的。 以前他也爱欺负她，可是最后往往还是会心软，她可以感觉到他不耐烦的表情下其实藏着对她的关心。但现在的他似乎浑身充满尖刺，更复杂，也更可怕……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间蔓延，叶咏欢想着自己似乎该说点什么。「那、那苏大哥现在在做什么呢？」 「我自己创业，开了公司。不会吧？你爸没跟你提？」 「没有。不过，苏大哥真的好厉害，不论做什么事情都那么棒。」 苏劲沧耸耸肩没说什么。 叶咏欢咽了口口水，跟这样的他在一起让她真的很紧张。 「苏大哥，你十年前怎么不说一声就搬走了？我、我一直都很想你。」 「我家发生什么事你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你应该留下来，我跟爸妈提过了，你那时突然遇到那样的事情，我们应该照顾你，让你住我们家，爸爸也同意了。」 苏劲沧挑眉，然后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一样仰头大笑起来。 叶金富竟然有脸跟自己的女儿撒这样的大谎，在他家最困难时，第一个背弃他们的不就是他吗？ 她更迷惑了。刚刚她讲的话有哪里很好笑吗？她不懂，现在这个苏大哥，她不懂。 「你爸爸真的把你保护得很好对不对？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对不对？」 「什么？」她心缩了下，他的话让她不安。 「算了，无所谓了，不知道也好，什么都不知道的人最幸福。」 她正想要细问到底他是什么意思，叶母的声音忽然闯入。 「可以吃饭了喔，你们有什么话边吃边聊吧！」 转头向妈妈微笑着说谢谢的苏大哥彷佛变了个人似的，一扫刚刚一脸的讥弄嘲讽，又戴上温文有礼的面具。 她不由得感到一阵寒意。 吃饭的时候她一直心不在焉，吃得很少，看苏劲沧的时候多，但多半是带着疑惑的。 「劲沧你事业那么成功，想必感情也很顺遂吧？现在有女朋友吗？」叶金富一边捧他，一边也是想要打听消息。 「没有。」苏劲沧回答。「忙着事业，根本就没有空去想那方面的事情。」 「好、好！这才是有志气的男人。不过劲沧啊，你现在事业也稳定了，也是时候该考虑成家了吧？」 像是早料到他想要说的话，苏劲沧从容的擦擦嘴角，不疾不徐的弯起一抹笑弧。 「叶伯伯说的很有道理。」 受到这句话的鼓舞，叶金富倾身向前，涎着脸笑着。「那你觉得我们家欢欢怎么样？我们欢欢可是从小就一直喜欢你呐！她又乖巧、长得又漂亮，最重要的是对你一心一意。」 「爸！」她又羞又窘的叫了一声，爸简直就是在强迫推销嘛。 十年不见，第一次见面爸就想要把她推销给苏大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会怎么回答。 虽然她以前怎么被拒绝都要黏着他，早训练出铜墙铁壁般的厚脸皮，可是……可是她也不想在久别重逢的当下，重温被他拒绝的难堪呀。 「好啊。」他清清淡淡的说道，就像是在说菜很好吃，他可以再吃一碗饭，还是饭后来点水果当点心似的…… 总之，就是不像是在承诺终身大事！ 叶咏欢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他弯起嘴角，给了她一个莫测高深的微笑。 第二章 国内知名银行董事的独生女儿出阁，而且对象是今年新兴起的科技新贵、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这则消息这几天占据了各大媒体版面上。 据说婚戒有五克拉这么大，婚纱是出自法国名设计师手工订制，婚礼席开百桌，邀请的政商名流不计其数。 这几天叶咏欢接到很多很久没联络的同学的恭贺电话，她们都羡慕她的好运气。在谈话的过程中，难免有些人不经意的透露出些许妒意。 「你真好呵！有这么好的家世，又嫁了这么好的老公。不过也不难理解啦！毕竟两家联姻对彼此的事业都有帮助嘛！」 叶咏欢不太清楚自己是不是被酸了。同学的话听起来有点像说苏大哥会娶她是因为爸爸的关系。 对这个并不是太熟的大学同学，她也只能礼貌上的道谢，然后把电话挂上。 也难怪同学会这么说，连她自己到现在都不相信自己的好运。苏大哥又聪明又厉害，她从小就崇拜仰慕的人，居然要跟她结婚了。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手下意识的碰触那颗夸张的大钻戒，几天下来这已经变成她的习惯了，好像这么做能够让自己心安。可是现在钻戒不在手指上，她微微慌乱了下才想起钻戒在苏劲沧那里，等一下他会在婚礼开始时再在宾客面前替她戴上。 她整了整身上的白纱礼服。应该不是作梦，礼服箍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会有感觉表示不是作梦…… 敲门声传来，她转过头，叶金富出现在新娘休息室的门口。 「准备好了没？婚礼开始了，该进场了。」 等会，爸爸要牵着她的手把她交给苏大哥。叶咏欢紧张的吞了口口水。婚礼结束后她就成为苏大哥的妻子，童年的梦想实现了，有多少人能够实现童年的梦想？也许她真的是幸运的。 「发什么呆呢？快过来啊！」 父亲催促了，她才急忙站起来。 叶金富忍住想叹气的冲动。「你这孩子，从小就傻气又天真，也没有什么长处，现在我好不容易替你找了这门好亲事，你可得好好把握。劲沧这年轻人我很看好他，以后说不定会成为台湾科技界的首富，我们能在这时候就跟他建立关系真是太好了。」 叶咏欢眨眨眼。怎么爸爸的话让她觉得这婚姻只是一纸紧密双方关系的商业契约？ 这跟她想象中出嫁前感人的妇女对谈有些落差，她不由得愣了愣。 「又发呆？快走了！」 叶金富白了她一眼，忙不迭的把她牵出去，就像是怕耽误了时间，乘龙快婿会跑掉似的。 叶咏欢有些迷惑的被父亲拉着走上红毯，走进宴席会场，来宾里没有几个是她认识的。他们拍手、微笑的看着她，她有些慌乱、不习惯成为那么多人注目的焦点，只能紧张的微笑。 进入会场时旁边摆了一幅婚纱照，照片里的她依偎在苏大哥身边，笑得很满足，苏大哥面对镜头，淡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记得那时在苏大哥怀中的自己有多么快乐，筹办婚礼期间他一直都很忙，什么事情都说她决定就好。她是尽量什么都自己处理了，可是拍婚纱一定要他参与呵！ 他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个小时才到，而且来的时候还一脸不耐烦。她告诉自己，男人嘛！都是讨厌拍照的。所以拍了半小时，他说他得走了，剩下的她自己拍，她没有异议，想着他很辛苦，工作一定很多、很忙。 他为她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已经够让她感到幸福了。 那是一张好照片呢！把苏大哥高大英挺的模样完全彰显出来。他的头发、眉毛、眼睛、鼻梁、嘴巴，没有一处不完美的，而这么完美的他手揽着她，她还是第一次跟他这么靠近呢！ 叶金富扯了她的手一下，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看着照片里的苏劲沧傻笑，她急忙回神，随着结婚进行曲的音乐往前走。 苏劲沧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婚礼、宴客……太多的繁文缛节消耗了他的耐性，他开始怀疑自己做这些到底值不值得。 等了很久，新娘才慢吞吞的来到他身旁。他想瞪她一眼，责备她的缓慢，却在视线对上她时愣住。 在半透明的白纱底下，她张着大眼迷恋的仰望着他。 那种眼神对他而言不陌生，可是今天的她特别不一样。一直以来都把她当成当年那个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跟在他身后的爱哭鬼，然后眼前的她，一袭白纱巧妙的衬托出她秾纤合度的好身材，绾起的长发露出优美的玉颈，那一截白净的肌肤竟瞬间夺走他的呼吸…… 他甩开那怪异的感觉，伸出手，有些粗鲁的把她从叶金富的手中接过来。 主婚人、证婚人、介绍人每个人讲的话都又臭又长，但是他只能撑着微笑听完。幸好就要结束了，他僵着笑自我安慰。 在众人的鼓噪之下，他不只将戒指套在新娘的无名指上，还低头亲吻了她。她的唇微微颤抖着，脸儿很红很红。 本来只是一个虚应故事的吻，竟因为她的唇尝起来意外的甜美而让他流连好一阵子才放开。 这会她不只脸红，双唇也微微肿胀起来，低胸的礼服更是遮掩不住胸前那片粉红色诱人的肌肤。 他皱起眉，拉起她的披肩遮住那引人犯罪的春光，就是不想要别的男人看到。 「我以后会当你的好妻子的。」她低声在他耳边羞怯的说了这句话。 那是甜蜜的诺言。莫名的，他竟没有嗤之以鼻，反而有种暖暖甜甜的感觉滑过心间…… 婚礼过后，他们回到苏劲沧位于台北郊区的豪宅，可是她连好好看看这个未来她将要生活的地方的机会都没有，匆匆换了衣服，苏劲沧就把她塞进车里，直奔机场。 深夜，在飞机上，忙了一天的她应该累了，可却兴奋得睡不着。 「我们这次去欧洲要去哪些国家？巴黎吗？米兰？还是罗马？」 对于蜜月旅行，婚前苏大哥只说了婚礼结束就要带她出国，拿了她的护照去办签证，细节一点都不肯透露。没办法，他似乎是个很忙的人，她根本没多少机会可以跟他说话。 不过现在不同了，他们是夫妻了，以后会一直一直在一起。想到这点，她忍不住满心欢喜的露出傻笑。 苏劲沧将视线从手里的文件转向她，从她的表情就可以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他却得戳破她的粉红色幻想。这点，他还满愉悦的。 「我们只去法兰克福，在那里待一个星期。」 「法兰克福？那里好玩吗？」 「不好玩，我不是去玩的，在那里有个商展。」 「啊？」 「怎么，很无趣？那要不然我帮你订回程的机票，到了以后，你可以直接回台湾。」 「不！不要！我要跟着你。」 她的表情真的很丰富，而且让人可以一眼看穿情绪。从刚开始的兴奋期待、到失望、到惊慌……很有趣。 苏劲沧想到以前，爱逗弄她时的那种快感。 「跟着我不好玩喔！我得工作，不能陪你，我看你还是……」 「不！」她慌张的截断他的话。「没关系的，不陪我也没关系，我会乖乖等你，拜托不要叫我回去。」 「好吧。」他勉为其难的说：「不过你可别后悔。」 「不会的，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她很认真、很慎重的宣示，那直视他的眼睛是那么澄澈，让他的心无来由的微微一动。 「随便你。」他僵着声说完，就又转头去看文件不理她。 叶咏欢也毫不在意。虽然跟她幻想中的蜜月旅行不太一样，不过只要跟他在一起就什么都无所谓了。 放下心，她就感到困得不得了，很快的就在飞机的低音轰隆声中睡着了。 左肩上有着沉重的感觉，苏劲沧皱眉，转头，看见那个张着嘴，睡得毫无防备的女人。 还是跟以前一样，那小小、翘翘的鼻子让人好像捏一捏，然后她会没办法呼吸的慌张醒过来……他想起过去，嘴角不自觉的弯起。 他可能没有发现自己在笑，不过却真切的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一直到左手已经酸麻到没有感觉，他也没有把她的头给拨开…… 「这房间好漂亮、好舒服！」 她一进饭店的房间就高兴的到处看着。 他沉着脸，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不过是个睡觉的地方罢了，有什么好兴奋的。 叶咏欢拉开窗帘，看窗外的景致，又转回头对他说：「这里景观好好喔！下面的房子看起来都小小的，还可以看到远方的高速公路……」 她的声音变小了，因为她看见他像是被严冰笼罩的脸。 下飞机时他的脸色就不好了，可能是因为左手几乎麻痹没有知觉，她看见他拿行李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她一路睡到飞机快降落才醒来，知道自己闯了祸，她害怕得都不敢出声，频频道歉，可是他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她。 这也不能怪她是不是？她睡着了，挨近他也是无意识的嘛。 只是……他怎么也不把她推开或摇醒啊？ 想到他的「体贴」，她喜孜孜的，心里涨满甜甜暖暖的感觉。 「我帮你按摩一下手好不好？」她跳到他身边，讨好的笑。 他本来想要躲开的，可她根本没给他机会，一双柔嫩小手就直接往他身上揉捏起来。 那感觉……也还不太坏。 她很认真的按着，他的肌肉硬邦邦的，她用了很多力气把那些肌肉按软。 看他放松了神情，还闭上眼睛，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她受到很大的鼓舞，觉得能够为他做点事情真是太开心了。 忙碌的小手继续努力，来到他的肩膀，继续到背部，然后往下…… 「好了！够了！」 他突然间的低吼把她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吗？我弄痛你了吗？」 他的肌肉又再度紧绷起来，面容阴沉，而且瞪视着她的双眼透出某种黑暗的火光，让她不由得窜过一阵颤栗。 就像是小动物见到肉食性野兽，直觉告诉她要逃，她也真的那么做了。只不过才退了一点，就被他抓住手臂。 「苏……大哥？」她紧张的舔了舔唇。 苏劲沧的眼睛变得更幽黯了。 这笨手笨脚的家伙碰触了他敏感的腰际之间，还张着无辜的大眼问他怎么了？ 他本来只想给她个警告，可是在看到她丁香小舌舔唇的画面，属于男性的本能就全被唤醒了。 有什么好忍的的呢？她是他的妻子不是吗？ 虽然说他只是把她当成一颗棋子，可在过程中，他没有理由不能享受一点乐趣，一下决定，他的动作就毫不迟疑，一把将她扯进怀中，紧紧的禁锢住，低下头攫住那因讶异而微张的唇。 柔软的唇瓣就像婚礼尝到时一样的香甜，趁着她在发愣间，他的舌头潜入香软的檀口，肆意的吸吮掠夺。 没有经验的她只能无力的任他侵略占有，耳里听着接吻的湿润声响，鼻翼里充满着他好闻的气味，她的全身都热得发烫。 当他结束那个长长的吻，她已经头昏眼花，只能软倒在他的胸前。 「去床上！」他低哑的命令带着某种急迫。 她下意识的听令，慌乱的站起来，爬到床上去。 「把衣服脱掉。」 「啊？」 她虽然迟钝，但到了这个时候也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了。不是没有幻想过跟心目中的白马王子有亲密的接触，只是她一时还没有心理准备，况且他那种跋扈的命令语气也跟她的幻想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我自己脱吗？」 「废话。」 「可是……」 想要说出口的抗议在看到他严峻的面容时都缩了回去，低下头，抖着手，她开始解自己衬衫上的纽扣，可是眼前却模糊了一片，扣子怎么都解不开，心里一急，动作就更不流畅了。 好不容易脱下衬衫，她好像耗尽全身的力气，一直低着头，根本不敢看他，可是却可以感受到，他的视线像是热烫的光线一样的烧灼着她的皮肤，让她羞怯难当，全身烧热。 「慢吞吞的，还有其他的衣服都得脱光。」 她蓦地惊诧的抬头，他眯起眼，像是说：你敢不听话吗？ 败下阵来，对他，她从来拒绝不了。 但就是觉得好委屈、好难堪，她眼睛里蓄满泪水，又不敢哭出来，只能紧咬着下唇，咬到自己都尝到血腥味了…… 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看在他眼里有种疼痛的快感。他喜欢欺负她，从小就爱上那种怪异的快感，现在跟她在一起就又唤起以前的记忆了。 而当那因为害羞而全身都红通通的女性胴体横陈在纯白的床铺上，他失去原有的镇定，背脊窜过兴奋的灼热。原本想的那些嘲弄羞辱她的方式这会全忘光了。他一下扑上床，把赤裸的女体紧紧抱住，急切的唇堵住她的。 他的动作一点都不温柔，像是野兽在撕裂者身下的猎物。尽管害怕、紧张得要命，她告诉自己抱住她的男人是她最爱的苏大哥、她的丈夫，所以她没有反抗。 「把脚打开。」 他嘎哑的嗓音啧在她的耳边，但命令的语气还是一样的强势。 她全身僵硬，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抵着她下腹的是陌生又火烫的男性，那惊人的尺寸和硬挺让她倒吸口气，无法置信男人跟女人竟然可以用这种方式结合。 他皱起眉，显得不耐。 而她最不想要的就是让他不开心，因此再羞怯，她仍然依照他的命令尽量展开自己的身体。 他没有给她太多时间适应，一下就挺进她的体内。 她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可还是拼命忍耐。 苏劲沧被一种莫名的急迫所驱使，一碰到她的身体，他一向自豪的自制力不知道怎的就全溃堤了。 直到发泄过一回，他才稍微清醒过来，注意到她已经哭成泪人儿，白皙的皮肤上也到处是他肆虐后的红淤，可怜兮兮的模样。 「很痛吗？」他不知道自己还有心软这种情绪。 「不、不会……还好。」那勉强挤出微笑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她对他说：「你……呃……有感觉到舒服吗？」她的脸全都涨红了，问出这种问题显然费尽她所有的勇气。「我没有经验……不知道应该怎么……总之，我是很笨的。」 这女人是傻子吗？ 他把她整得那么惨了，她最关心的却是自己有没有取悦他？ 他想要嘲笑她、鄙视她，但更急切的却是把这个傻傻问大魔王自己好不好吃的小白兔给一口吞掉…… 他重新占有了她，这回用上无比的耐心，极尽挑情的技巧，弄得没经验的她惊喘连连，呻吟不止。 他已经忘记自己的初衷，看着她在情欲的催逼下露出茫然又难以克制的狂乱神情，是那么的令他沉迷…… 「天！不行！苏大哥……不能碰那里……」 她又哭出来了，不过这回不是因为疼痛。 「呜嗯……拜托不要再……」 她扯着他的发让他的嘴离开她已经敏感得快要烧灼起来的下半身。他对她做的事情是无法想象的，那种窜流全身的可怕空虚感更是从没体验过的，她好害怕，比刚刚的疼痛还害怕。 「你要什么？」 「我要你！」再不填补体内那强烈的空虚，她就要死掉了，她知道那种充实感只有他能给她。 她的这种表情比刚才那只是拼命忍痛要好多了。 属于男性的满足让他更加兴奋，勃发的部位也更胀大了几分，抵着她又湿又软即将接纳他的部位，引起她无法克制的颤抖。 「想要的话就叫我的名字。」 她的双手求救似的攀住他。「劲、劲沧……劲沧……」 那一夜，她一直唤他的名，好多次、好多次…… 而他就只是用力的抱紧她，不发出任何声音。 第三章 叶咏欢是冷醒的。 她眨眨眼，身上盖着被子啊！可不知怎么的就是有一股空虚的寒意。 陌生的味道、陌生的床、陌生的房间……她一时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直到身子感到微微的酸疼，才脸红的想起昨天的一切。 她成了苏大哥的新娘，而且是「名副其实」的新娘，她完成了她的梦想…… 对了！苏大哥呢？ 转头，她看见他。西装笔挺，像是从男性时装杂志走出来一样完美，只是他的脸上没有波动，看着她的眼睛没有温度，彷佛她只是一件旅馆里的家具。 在他身上找不出任何一点昨夜热情的痕迹。 衣着完整的他跟被子底下一丝不挂的她…… 突然感觉到不好意思，叶咏欢脸红的看着他。「苏……大哥。」 他的下巴绷紧了，她那声含羞带怯的呼唤让他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我现在要出去，你自己安排时间，看是要去参加饭店的观光活动，还是自行去购物都无所谓。这张信用卡给你，随便你要买什么东西。」他把一张卡片丢在茶几上。 叶咏欢看着那张信用卡，再看看他，表情就像是迷路的孩子一样茫然。 不管刚刚她醒来时是多么的幸福甜蜜，对未来充满幻想，现在也不由得迷惑起来。一张冰冷的信用卡，那绝对不是她想要的啊！ 「苏大哥你要去哪里？」 「工作，我跟你说过这次是来参展的。」 「那、那我跟你去好不好？我可以帮忙！你等我，等我一下，我马上穿好衣服！」 她连忙从床上爬起来，一方面又要遮住自己的裸体，弄得手忙脚乱，还差点被床单绊倒。 「哇啊……谢谢。」 苏劲沧只是用一只手臂就撑住她，身体的碰触让她的心跳又再度加速。她仰望着他，只觉得自己怎么这么幸运嫁给这样的男人。 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光看她那白痴似的傻笑就知道了。 他僵硬了身体，那双恋慕的眼睛让他心情无来由的烦躁起来。 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崇拜、爱慕什么的，她完全误解了他跟她结婚的理由。昨天晚上是个错误，他不希望她产生不当的遐想。 「你不许跟我去，我不需要你，你存在只会让我烦心。」 他冰冷的言语让叶咏欢好半晌才会意过来，她的笑容僵在唇边。 「苏大哥……」你为什么要说这么伤人的话？ 「趁这个机会我想跟你说清楚，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你结婚？」 「呃……你喜欢我？」这话连她自己听起来都没什么自信，微弱得可怜。 「不是。」 他不但否定，还否定得那么快。叶咏欢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丢到地上踩踏一样难受。 「你爸爸看上我公司未来的潜力，我看上的则是你家银行的背景，能够提供我公司未来资金的保证。换句话说，这是各取所需，我希望你不要有过度的幻想，这样我们至少能够和平相处。」 叶咏欢怔然，血色从她的脸上隐去。 刹那间她相信的事情、她以为的一切，都有了另一种解读。她想起之前大学同学跟她讲过的话，原来那才是真的吗？ 「可是……昨天我们……」 「那是单纯的做爱，男人都会有需求。」 叶咏欢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为什么苏大哥的认知跟她差这么多，真的是她太天真了吗？昨天晚上他那样热切的抱着她原来只是慾望吗？他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直接的话语来唤醒她的美梦？现在这个苏大哥，让她觉得好陌生、好可怕。 看她失落惶然，一脸快哭出来的模样，苏劲沧不自觉的咬紧牙根，心底涌上的那一丝怪异的疼痛被他极力的压抑下来。 「我走了。」 她没听到他的话，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得只能听到空调呼呼的低音。 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饭店房间。她以为熟悉的丈夫，也显得好陌生。 说不感到惊慌害怕是骗人的。 她离开床，走进浴室，镜子里的女人头发凌乱，双唇红肿，有种性感淫乱的气息，看起来就像是被狠狠的疼爱过一番。她很讶异自己外貌上的改变，不过那也证明了昨夜的一切是真的存在过的。 苏大哥抱了她……不管他是基于什么理由娶她的，他还是抱了她。 她现在是苏大哥的妻子！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心态，他还是娶了她。 所以她有什么好难过的呢？ 认真想起来，经过十年不见，苏大哥突然说要娶她，这才奇怪吧？ 他不曾骗过她，他从来也没对她说过什么甜言蜜语，她早该从他对婚事冷淡的态度察觉出来的。 不过没关系，他现在没爱上她，不代表以后就不会爱上她啊！ 她一直不是个积极向上的人，可是对于苏大哥，她却从小就有种奇怪的坚持与毅力。 只要不放弃，用力跟紧他，他总会回头看她一眼…… 她可是很有经验呢！ 加油！ 镜子里的女人也跟她一样握拳，双眼炯炯有神。 她要努力扮演好妻子的角色，相信有一天……呃，不管他有没有爱上她的那一天，她都要一直一直爱着他…… 坐在会议桌对面的是欧洲最大科技集团的总裁，一般人要见一面都难的重量级人物，对着苏劲沧，却主动而积极的畅谈将来的合作计划。 反而苏劲沧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冷淡的态度让人摸不着头绪，更让人惶然，于是对方自动退让，提供更优惠的条件，希望能够争取到可以跟这个手中掌握关键技术的年轻男子合作的机会。 苏劲沧暗自苦笑。 这是来欧洲这趟最重要的一场会议，他却数次恍神了。 脑子里总是挥不去那家伙大大的眼睛含着泪水，茫然而痛苦的望着他的神情。 不需要理她，她的情绪不关他的事！尽管这么告诉自己，他还是一直想起她，想她一个人，又那么笨，不知道出门会不会走丢…… 因为自己的失神，反而在谈判时获利，这情况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不过幸好还是顺利谈成了。 双方在合约上签名，合作对象热情的邀请他一起用餐，他却婉拒了。 晚上不回去看她一下，他不放心。 当意识到自己的想法之后，苏劲沧绷紧脸，一脸阴沉恼火的走回公司的摊位。随行的主管不知道除了什么事，跟在他身边战战兢兢的，大气不敢出一声。 远远的还没到公司摊位，苏劲沧猛然停步，后面的人一时收不住步伐，狼狈的撞上他。原以为他会生气，结果他动也不动，瞪大眼睛看着前方。 只见一个个头矮小的女生，手里抱着厚厚一叠的传单，几个高大的老外围着她，她不会说德文，一迳仰头对他们甜甜的笑。 她有长长的黑发，圆圆的眼睛，细致的皮肤，长得就像是搪瓷娃娃。难怪那些老外看了就像是蜜蜂见了蜜一样，怎么都不走，连带的摊位的人气一下变得超好。 「你在这里干什么？」苏劲沧大吼。 叶咏欢吓了一跳，手上的传单掉落一地，她赶忙低下身去捡，旁边的男子也都弯下身帮她的忙。 苏劲沧几个大步走上前，揪住她的手臂，把她拖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咏欢脸都白了，怯怯的说：「我来帮忙。」 「我有说需要你帮忙吗？我不是叫你自己去玩吗？」 「可是……自己一个人一点也不好玩，来这里很好啊！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不过至少可以帮大家打打杂、发发传单什么的。」 他太阳穴隐隐发疼，咬牙。「你怎么到这里的？」 「你留在饭店的文件里有摊位号码，然后我请饭店柜台帮我叫计程车。」 是吗？他错看她了，十年来她是有变比较机伶了点。 「是谁叫你做事的？」 「我说我是台湾总公司派来帮忙的，这里分公司的人就……」 苏劲沧转头，凌厉的一瞪，被扫过的分公司员工全都被那芒刺般的目光吓了一跳。 这名东方女子是谁，跟大老板是什么关系，根本没有人清楚，他们只是一时忙碌，庆幸有人可以来帮忙，可现在看来好像不太妙。 「小美人，这是你的。」 几个老外帮她捡起掉落的传单，拿给她，想趁机博得美人好感。 苏劲沧一把抢过那叠纸张，冷冽的瞪视他们。 「她不是什么小美人，她是我的妻子。」 他用标准的德语说出这句话，几个老外一震，尴尬的笑着离开。最惊讶的是分公司那些员工，一时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对、对不起，我们不知道您是总裁夫人。」机伶的马上接过老板手里的传单，频频向她道歉。 叶咏欢不知道苏劲沧说了什么，可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被发现了，而且丈夫不高兴她出现在这里。 「别这样说，我很高兴能够帮忙。」她先用英语安抚像是吓坏的员工，然后转头对苏劲沧表示。「我觉得来这里帮忙很好，比逛街有趣多了。拜托，不要赶我走，让我继续好吗？」 「不可能！我不许你在这里抛头露面。」 刚刚那几个老外围着她的画面，让他想到就咬牙切齿。虽然不知道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是什么，可是他都不准备让它再一次发生。 叶咏欢眨眨眼。抛头露面？！如果不是他的表情太恐怖，她可能因为他的这句话而笑出来。苏大哥也未免太传统了吧！ 「那我在后面帮忙跑腿就好了好不好？我保证，不会惹麻烦，也不跟客户说话。拜托……」 他烦躁的蹙眉。「你干么不好好去玩？」他真搞不懂她在干么，这家伙为什么不像别的女人一样哎买东西、爱逛街，偏要来找事做。 「我想要跟你在一起。」他的怒气让她瑟缩了下，然而她还是鼓起勇气说出答案。「就算能够做的不多，可至少可以帮到你，感觉自己有一点点的用处。」她仰头怯生生的看着他。「拜托……」 那双眼睛水波荡漾的，好像他不答应的话就有泪珠滚落下来……他的头疼了起来，无法忍受的闭上眼。 「随便你！」最后他只能充满怒气的低吼。 为期五天的展览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天。 苏劲沧一边跟属下交代事情，一边不时瞄向一旁。 展期结束，要打包整理，会场乱成一团。一群高大的德国人中间夹杂着一道娇小的身影，她力气没有人大、能力没有人强，可却比任何人都努力。 从刚开始对她不熟悉，乍闻她的身份还有些战战兢兢，才短短几天，她就跟分公司的人混熟了。 她亲切的态度、认真的精神赢得员工的心，加上她的外表完全就是个小女孩的模样，每个人都忍不住想要去疼爱她、照顾她。 「我来吧！」德国分公司的麦克看到她正试着拾起一只箱子，连忙过来帮她。 「谢谢。」她甜甜的抬头一笑，麦克立刻脸红了。 苏劲沧看到这幕，脸绿了。「就这样，其余的等回台湾再说。」抛下这句话，他不顾主管们还有问题，匆匆走过去，拉住叶咏欢的手。「走了。」 「可是还没收完耶！」 「我说走了。」他再次感到太阳穴传来的疼痛，这家伙总是惹得他发火。被他霸道的拖走，叶咏欢根本没机会好好跟在这里交到的朋友们说再见，只能依依不舍的回头向大家挥手。 他们来到展场门口，司机已经开着车过来正等着他们。坐上车，在路上他阅读着文件，看也不看她一眼。 她倒是迷恋的看着他，觉得他严肃的侧脸好迷人，同时很佩服他工作的认真。他似乎从来不浪费一丁点时间，坐车、搭飞机，一有空，他不是读报就是看文件。 像只等待主人抚摸的宠物般的看了他许久，他一点也没有理她的意思，叶咏欢叹口气，把视线移向窗外。 车子经过一栋栋古老的建筑，欧洲的城市跟亚洲不同，所有历史古迹都保存完整，格外有种特殊的风情。 「啊！火车站！好棒，跟电影里面看的一样。」 「夫人，你想下车吗？」司机这几天也跟她混熟了，听见她愉悦的呼声，透过后视镜，用英语问了一句。 「不、不用了。谢谢你。」她知道苏大哥不会想要浪费这种时间。虽然，她真的很想去看看…… 苏劲沧抬起眼，难得他转头时没有对上她看着他的目光。她眼巴巴的望着窗外，向往的表情藏都藏不住。他眯起眼，想要忽视，却发现自己心烦意乱，没办法专注在公事上。 「想去看教堂？古堡？」 「嗯！」她用力点头，一会才会意过来问的人是他。「啊！没……也没那么想，我没关系的。」 该死！麻烦的女人。「看在你这几天努力工作的份上，就带你去海德堡走走好了。」 海、海德堡？ 「真的吗？！」一瞬间她的脸阳光灿烂，眼睛都直了。 「再露出那种白痴的表情就算了。」她马上噤声，用手捂住脸。 「好、好，我保证。」还说什么没关系。他瞪了她一眼，却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对那张认真捂起的脸生气…… 还有那双该死的小鹿斑比眼睛，他怎么就是没有办法对它们免疫！ 从法兰克福到达海德堡只要几个小时。 海德堡是着名的大学城，除了古色古香的建筑，还有浓浓的书卷味。此外，「学生王子」这部电影也让它充满浪漫的氛围。 从走进老街，叶咏欢就兴奋得无法克制，每样东西在她眼里都新奇有趣，大石堆砌的道路、专卖巧克力的小店、古老酒吧，她都要停下来反覆看很久，还兴奋的在他耳边吱吱喳喳。 他来过这个城市几次。对他而言，德国的城市都差不多。她的大惊小怪让他耳朵不得清静，可是不可否认的，跟她在一起，好像什么都变得很有趣、什么都令人赞叹不已。 哇！他怎么也感染了她的傻病？ 傍晚时分，老街上的露天咖啡座飘散着咖啡香，悠闲的人们坐在路边，或轻啜热饮，或相互谈笑，也有的知识静静的看着经过的路人，配上微风轻拂，最是舒服。 苏劲沧黑着脸，喝了一口跟他脸色一样黑的咖啡。 「那个小贝比好可爱啊！很像洋娃娃呢！卷卷的头发，白白的皮肤，让人好想捏捏看喔！」 她的视线总算舍得从隔壁桌的婴儿车转回来了，看到他脸上的表情，她的笑容僵住，连忙闭上嘴，低头吃冰淇淋。 啊啊！好香、好浓、好好吃！ 闭上眼睛，享受冰淇淋在口中融化的快感，她一脸幸福的叹息。 她小心翼翼的吃，真正喜爱的食物就是这样，会让你舍不得一下子吃完。 她伸出汤匙，正打算挖第三口的时候，苏劲沧说：「看起来很好吃，让我吃一口吧！」 「好啊！」她没有犹豫的就把冰淇淋推到他面前。 说是吃一口，他却一下子把整盘吃光。甜腻的口感让他头皮发麻，不知道这家伙的味觉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会觉得好吃？他是想看她的反应才硬把它吃完的。 果然，那双眼睛张大，眨了眨。 被吃完了……没有了……惊讶到失望，可惜加委屈，就跟小时候他硬要走她的小熊一样。「怎么，被我吃完了，你不高兴？」加害者偏还要测试受害者的忠诚度。 她摇摇头。 「不会！」她傻傻的笑。「苏大哥也觉得很好吃吧？」 她反而高兴两个人有共同的喜好，全然不曾怀疑他不过是想抢走她喜欢的东西罢了…… 「噢？只要我想要的，你都会给我？如果你自己也很喜欢呢？」 「嗯！没差，因为我最喜欢的就是苏大哥。苏大哥喜欢，我就很高兴啦！」苏劲沧看着她，那全然信赖的表情没有一丝虚伪。 他突然替她感到悲伤，这家伙迟早会学到不能对人完全坦白。在现实世界里，这种行为无疑是在敌人面前自曝弱点，是会立刻被生吞活剥的……「我帮你拍张照片吧！」 「咦？好啊好啊！」他拿起他的pda手机，对准她。 她对他展现最甜美的笑容，最优雅的姿势。这是苏大哥第一次说想拍她，她怎么能够不呈现最完美的状态呢？那照片搞不好苏大哥会摆在办公桌面呢！想到，她就忍不住幸福的弯起嘴角。一分钟过后…… 笑容有些僵硬。「苏大哥，怎么还不拍？」 「手机的画素不高，而且需要等补光。」他悠闲的说。 「噢，这样啊……」又等两分钟过去。脸部肌肉都僵硬了。「还、还没好吗？」 「别急，再等等。」 「好……」又五分钟过去。「苏大哥……」呜……她的脸好酸。 「要放弃吗？」 「不、不要，我想让苏大哥帮我拍一张最好的照片！」 「所以要忍耐啊！」 「我、我知道了。」好！不管，豁出去跟它拼了。她的眼睛重燃热火，他却终于忍不住噗哧一笑。 「骗你的。」 「啊？」 「想也知道怎么可能拍这么久。笨蛋！」 叶咏欢委屈的扁起嘴，眼泪一下涌进眼眶，在这一刻，喀嚓一声，苏劲沧坏心的按下快门。 她瞠大眼，这回真的要哭出来了。「怎么这样，拍人家最丑的时候……」 苏劲沧邪勾起嘴角。 他自己都没发现，这是他十年来唯一出自真心的笑…… 第四章 餐桌上有四菜一汤，原本还冒着热气的，经过两个小时，早凉掉了。叶咏欢苦恼的望着它们。 怎么办呢？该不该拿去微波炉热呢？ 可是微波又放凉以后就不好吃了啊！还是等他回来再微波吧？ 她双手撑着脸颊，小巧的眉蹙紧了，眼睛盯着桌上的菜发愁。她维持这个姿势快一个小时了，一旁的管家再也看不下去。 「夫人，我看你先吃吧！老板可能不回来吃晚餐了。其实，老板很少回家用餐的，他大部分都有应酬。」 「欸？是吗？」 「是啊！所以你别等他了。」 「可是万一他今天没吃晚餐呢？万一他加班加到很晚，又饿又累，回家还没得吃，那不是很可怜？」 管家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老板不是小孩了，而且有特助在，如果老板饿了，会叫他去买吃的。况且他在跟你结婚之前不也是过得很好？」言下之意，她实在太多此一举了。 「可是，吴管家，他现在结婚啦！我做一个老婆的责任就是照顾好先生的健康。」 看她一副热血沸腾的模样，吴管家直想叹气。 老板结婚也快一年了，连他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老板对夫人其实很冷淡。整天忙着事业，早出晚归，经常出差，那也就罢了，对夫人讲话时也总是冷冰冰的，一点都没有新婚的甜蜜。 可偏偏这个夫人拥有百折不挠、越挫越勇的勇气。每天帮老板准备晚餐是她最重要的事，亲自到菜市场挑选食材，每天下午两三点就开始切切洗洗，准备好后就等待老板回家。 说实在的，那些菜的下场通常是倒进厨余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夫人还是乐此不疲。 「夫人你还是先吃吧！」 她对他挤出微笑。「吴管家你先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夫人！」 他还想劝，她却摇头。「真的，你可以去休息了。」 她的外表柔柔弱弱，一张稚润的娃娃脸让她看起来还像个孩子，可是几个月相处下来，吴管家知道她坚持的事情是没有人能撼动得了的，那跟外表反差极大的毅力，总是让他惊讶。 吴管家走了，餐厅只剩下她一个人。 不只是她孤零零的，餐桌上那些冷掉的菜也孤零零的…… 吴管家眼里的怜悯她不是笨到看不见。 可能就像他说的，做这些菜只是白费工夫。她又何尝不知道？ 只是呵……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啊！ 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她真的不知道苏大哥干么跟她结婚…… 她有些忧伤的看着桌上的菜，笑了起来。 沮丧了一阵子后，她强打起精神，坚定的抹去脸颊上的湿意。 「还是热一热好了。」叶咏欢自言自语的说着，她得找些事情来做，免得自己又胡思乱想。 开门声传来，她跳起来，急急的奔出去。 「你回来啦！」 面对苏劲沧，她一扫阴霾，总是给予最灿烂的笑容。 苏劲沧每回打开家门，总有种感觉—家里养了一只狗狗，看到他回来就兴奋的扑上来。 「你很累了吧？工作好辛苦喔！你要先吃饭吗？还是先洗澡？我去帮你放水，好不好？」 不用换气的说了这么多，她仰望他的眼睛亮亮的，就像只等待主人拍头的小狗。 他的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在他意识到自己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碰触她的时候…… 咬紧牙根，对这无法控制的情绪感到愤怒。他早就决定了对待她的方式，这段婚姻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 他没有料到的是，面对她，那些坚持和决定竟然会变得该死的困难…… 因此他每晚刻意晚归，想不到她竟然还是等门、准备晚餐，甚至是笑着面对他。 苏劲沧的脸色在看到餐桌上的饭菜时更难看了。 「我说过不用准备什么晚餐了，我习惯在外面吃。」 「是、是吗？可是外面的东西都比较油腻，对身体不好啊！你每天都要忙到九点、十点才能回家，要不我以后帮你送去公司给你吃好吗？」 「不用了！」他忍不住对她大吼。 该死的她、该死的晚餐、该死的……她眼里涌上来的水气…… 「不准哭！」 他自认为是个极能够克制情绪的人，可是面对她，他总是失控，莫名的烦躁不已。 她眨眨眼，拚命把眼泪眨回去。 他抛下她，走上楼梯回主卧室，她连忙跟上去。 她腿没他长走不快，等她进了主卧室，他已经拿了衣物进浴室洗澡去了。 哗啦啦的水声传来，她拿起他随意丢在床上的大衣拥在怀里。厚厚的大衣还留着他的体温，她用力吸了一口气，闻到他的气味，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变态的嫌疑，她又红着脸把衣服拿去挂起来。 他从浴室里走出来，仅在腰部围了条浴巾，精壮的上身让她紧张得心跳狂擂。 没错。结婚近一年了，她还是会害羞。 「上床！」 他冰冷的命令甚至带着侮辱人的粗鲁，然而她没有因此被激怒，反而满脸通红的低下头来。 苏劲沧低咒一声。 他想要粗暴的对待她，狠狠的伤害她。可是该说她蠢还是怎样，不管他怎么做，她就只是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红着脸的她、手足无措的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等待他的她……她不知道吗？这副模样只会更触发男人掠夺的劣根性。 他上床，压制住她，狂猛的进入她，像要发泄什么似的猛烈抽送，带给她的恐怕只有痛苦。 从那紧皱的眉心、逸出唇瓣的呻吟，不难看出她的难受，可是她没有求饶、没有挣扎，她只是紧紧、紧紧的抱住他的背。 明明是受害者，还想要张开双臂，带给加害者一丝丝温暖…… 傻瓜……笨蛋…… 在心里不知道骂了几回，然而最后他还是忍不住拥紧她，吻上那不停轻颤的唇。 深深的吻住…… 她喜欢他的吻，为了这个吻，她可以用一切来交换；为了这个吻，她可以忍受长久的寂寞。 他的拥抱太过愤怒，几乎折腾得她断了气，这并不是指来自身体上的疼痛，她是很难过，但却是因为不了解他为什么像被伤害的野兽那样愤怒。 只有他最后的吻不带任何的怒气。在那样的吻中，她甚至很容易产生一种美丽的幻觉—─ 觉得他是珍惜她的，甚至于他也许……有那么一点点的爱她。 哪怕那不是真的，也足够让她相信，也许有一天他会真的爱上她…… 最近叶咏欢常接到母亲的电话，总是没讲几句话就叹气，她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可是问了，母亲又什么都不讲。 「至少你嫁了个好老公，到时候万一我跟你爸……唉……」 「妈你说什么啊？万一什么？」 「没、没事。对了，你跟劲沧感情不错吧？」 「呃……」她有些心虚的顿了顿。「还好。」 「那就好、那就好，那样万一有事的话，这个女婿还可以帮帮我们。」 她还来不及问是什么事，电话就给挂上了。就像前几次一样，母亲留给她的只有满腹的疑问和不安。 终于有一天晚上，她煮好晚餐，照样在餐桌发呆等着他下班时门铃响了。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啊！我不知道你们要来，没煮太多，你们等等，我再去炒两样菜。」 「不用了。」叶金富皱起眉。「你怎么还得自己煮饭？算了、算了，这不是重点，你妈跟我都吃不下，我们今天是来找劲沧的。他还没回来？」 「嗯，他通常都很晚下班。」 「那我们在这等。」 爸妈的脸色都很难看，她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不过直觉事情似乎很严重。于是她不安的泡了茶，让吴管家切了水果出来。 「爸，你来是有什么事？」 叶金富还没有回答，叶母已经哭了出来。 「都是你爸，他太贪心了，卷进建设公司的超贷案，本来以为建案推出后可以把这笔坏账填平，可最近房地产价钱大跌，财务黑洞越来越大，眼看就要被揭发，现在我们都快走投无路了。你爸很有可能被起诉，到时候我们不只什么都没有了，还会被抓去关……呜呜……」 叶咏欢被母亲的话给吓住了。她没遇过这样的事情，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光听到父亲有可能坐牢，就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我的希望都在劲沧身上了，他会帮我吧？只要借我个十亿，让我把洞填平，董事会那边看不出异状，财务报表我也可以让人重做，那样就没问题了。」叶金富抓着女儿的肩膀，充满血丝的眼睛透着期待。 她不知道……十亿……那似乎是个很大的数字…… 「我是他岳丈，怎么说他都会出手救我的，你是他太太，等会跟他撒个娇，求个情，他不可能不心软的，对不对？」 她眨眨眼，片刻后，才不太确定的回了一声「嗯」。 应该是吧？她是他的妻子，他们是一家人了，照理来说，他应该会帮助爸爸的。 叶金富坐不住了，站起来焦虑的走来走去。「劲沧怎么还没回来？他每天都这么晚回家的吗？」 「呃……他很忙。」她从来也没有跟别人谈过她的婚姻生活，甚至是父母亲。对于父亲的质问，她有些心慌。 「老板回来了。」吴管家的通报让客厅里的人都松了口气。 苏劲沧随即走进客厅。 看见她的父母，他似乎没有太惊讶，反而像是早料到他们会出现一样，讥讽的弯起嘴角。「今天有事吗？」 「劲沧。」叶金富急急走到他身前。「我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是超贷案的事？」 「你、你知道？这事还没上报，你怎么就……」 苏劲沧依然是那样莫测高深、淡定从容的表情，他没有解释，但商场上又有多少秘密？最成功的人往往是那些能够掌握最多情报的人。 「也好，你知道的话，我也不用多解释了。我需要你帮助，十亿，我知道你公司现金很多，借我十亿周转一下吧！」 「我不会借的。」 仿佛压根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或者，至少不是这样毫不犹豫的拒绝，叶金富激动的提高嗓音，「你不借？就这样？你可以见死不救吗？我是你丈人啊！」 「那又怎样？」 清清冷冷的一句话让叶金富诧异的张大眼。 苏劲沧阴鹫冷酷的双眼盯着他，那目光令人心悸，那一秒钟，叶金富突然间领悟到—— 他不会帮他。 他知道十年前他对苏家做的事。 他一直恨着他！ 叶金富感到如陷入冰窖般寒冷，双手不禁微微打颤。 整个人一直冷淡礼貌、深藏不露，重逢后也绝口不提过去之事，甚至答应了联姻。如果说从头到尾他都恨着他的话…… 天…… 一旁的叶母看不懂丈夫的脸色转变，听到女婿这样冷酷，她忍不住转头向女儿求情。 「欢欢，你帮你爸说话啊！跟你老公说啊！还愣在那里干么？」 母亲扯着她向苏劲沧走去，她却双腿冻僵般的无法移动。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站在她面前，一样英俊帅气、西装笔挺、仪表不凡，可她却觉得眼前的男人好陌生……好可怕…… 「不要说了，什么都不用说了。」叶金富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几岁，颓然的摆摆手。「回去吧！」 「什么？怎么可以……」 「走了。」拉着妻子的手，叶金富气急败坏的说着。 母亲临走前对她使的眼色让叶咏欢心惊。她知道妈的意思是要她去求她的丈夫，只不过，她怀疑自己的话会对他有多少效果。 「有吃的吗？我饿了。」 她花了几秒钟才回神，注意到他问了什么。「嗅，有，当然有。啊！我再热一」 「不用了。」 他正吃着她做的菜，而且还满满意的样子。 她应该要高兴的，可她的心却沉甸甸的。 他一点都没有受到爸妈他们来访的影响，反而看起来心情很好。 「其实你的手艺不错。」 「是、是吗？」她还是因为他的赞美而羞红了脸。「那你以后常回家吃饭好吗？」 他顿了下，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的将碗里的饭吃完。 超贷案的事被揭发了，叶金富和几个关系人几度被检方约谈，办公处所遭到搜查。 这几天的新闻报导看得叶咏欢心惊胆跳，母亲数次打电话来，哭得泣不成声，让她慌乱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二亿，一亿就好，你让你老公拿点钱出来，让我和你爸可以出国去避祸。你爸年纪这么大了，受不起这种折磨啊！」 「好，我、我跟他说说看。」 「不是说说看而已，一定要啊！我们养你到这么大，你这孩子见到爸妈有难居然不帮？」 「不！我会帮的！妈你放心，我会的。」 她挂上电话的时候，苏劲沧刚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 她知道自己应该跟他谈的，可是看到他，她就只会紧张的微笑。 「刚刚跟谁讲电话？」反而是他先开口。 「我妈。」 他理解的点点头，平静的擦着发。「你有话想跟我说？」 好似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拥有主宰生杀的大权，他的神态是如此的轻松写意。 她却更紧张了，颤着声开口。「我爸妈的试……呃……可不可以借我一点钱？」 他轻挑了下眉，没说话。 在那样清冷的目光下，她更慌了。 「一亿……只要一亿就好了，爸妈他们已经决定出国。出国样样都要钱的，先给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安定下来……」 「『只要』一亿？」他轻笑了声。「大小姐，你对钱真的是一点概念都没有，一亿可不算小数字。况且，我有什么理由要帮他们？」 有什么理由？ 「因为……我们是一家人啊！」 他蘑菇光怜悯的看着她，像在可怜她的天真。「我刚结婚时就跟你说过了吧？我们的婚姻只是建立在互利的基础上的权宜之计。」 听见他的话，她的身子晃了晃，一股寒意冻结了她的身心。 上回爸来的时候她就应该知道他的立场和态度了，只是她不愿相信…… 她以为……她一直以为……他们之间不只是政策联姻而已。 她爱了他那么多年，他应该清楚；她多认真想要当个好妻子，他应该可以感觉到…… 是吗？一切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看她一脸无措，眼泪好像要滚落的样子，他的心里窜过一丝跟平静外表不符的烦躁。 「我不会帮助叶金富。我为什么要帮他呢？当年我父母有难的时候，第一个落井下石的人就是他。口口声声好邻居、好朋友，结果呢？利益之前谁都只顾着自己。我相信他一定能够理解我的想法，因为他当年正是这样对待我父母的。」 「苏大哥你说什么？不可能……爸爸怎么可能对你家……」 「不可能吗？」他嗤笑，英俊的脸庞因仇恨而狰狞。「我想他一定没有告诉过他的宝贝女儿，当初声请查封我家和公司的银行就是你们家。不给任何宽限期，没有商量余地的把我父母判死刑的就是他。我不会忘记那天我放学回家，看到家门贴上法院封条，然后打开房门，看见我父母烧炭自杀的情况。」 「从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要变强，要在任何人之上，不需要去求任何让帮忙。所以现在，不要告诉我你爸需要帮忙，因为我连一分钱都不会给他！」 叶咏欢快要喘不过气来，她的胸口很痛，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屏住呼吸。她的世界仿佛脆弱的玻璃一下裂开挤到缺口，她不敢动、不敢呼吸，生怕自己一动，就全面崩毁…… 她几乎认不出眼前的男人，褪去礼貌冷静外表的他，底下却是个充满仇恨、愤怒的恶魔。第一次看见他这种表情，也第一次知道他心里真正的想法，她太震惊了，这样的苏大哥好陌生。 还是说，她其实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她想着他说的，当时还是学生的他回到家里见到的惨状……叶咏欢打了个寒颤，她根本无法想象他承受的痛苦。 自己虽然说爱他，可又何曾去了解他？他的内心藏着这么大的伤口她却没发现，还有什么权利说自己爱他…… 「对不起……」她忍不住哭了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们家对你造成这么大的伤害，还要求你帮忙……真的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你承受这么大的痛苦，对不起……」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泣不成声的一遍一遍说着对不起，她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原以为她会终于发现他跟她结婚只是一种报复，她会震惊，大受打击，没想到她竟然会向他说对不起。 她哭，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他。 体认到这一点，他的心脏好像被人捏住般猛然一阵疼痛。 这个傻女人、笨女人、蠢女人，都自顾不暇了，还傻到替别人伤心？他的想法没错，她就是那种被卖了还帮对方数钱的那种傻瓜。他不要再理会这种笨蛋了！ 不能再跟她在一起了，否则久了，他的脑子也会变得不正常。 突然的怒气让他大步转身离开。 他必须离开，她带给他不好的影响，她让他动摇了。 他无法容忍这种情况！ 第五章 偌大的会议室里，坐着三个人。 苏劲沧和律师坐在一边，叶咏欢一个人坐在另外一边。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他的公司，以前好几次想来看看丈夫工作的地方，可是他都不准。想不到第一次来，也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叶小姐，这是离婚协议书，您看看有没有问题。依我专业的看法，苏先生提供的条件是非常优渥的，我建议您尽快签字同意。」 穿着阿曼尼西装的律师听说是国内知名的民事律师，果然是很专业，不但说的话简单扼要，连递过来的文件也厚厚一迭，看来是有备而来。 此刻的叶咏欢没有余裕细看那些东西，她愣愣的看着那份文件，久久没有反应。 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写了很多字，看得她头疼，她应该看不下去的，可偏偏却看到他陈述离婚的理由—当初结婚的原因已经不存在。 是啊！他说过跟她结婚是希望对他的公司有帮助，现在她不但没有，还可能拖累他…… 十几天不见，她好像瘦了一大圈。 是错觉吧？苏劲沧告诉自己。不过她确实跟他记忆中的差很多，可能已经太习惯那个总是黏着他、想办法找话跟他聊的她，此刻这个过度沉默的女子让他感觉很陌生。 看她一动也不动，律师尽责的为她解释协议书的内容。「苏先生给您的资产包括一间位于东区三十坪的房子，现金五千万，还有部分公司的股票。清册在这里，你可以看看，没问题的话就请在这里签名。」 看着那枝放在她手边的笔和文件上的空白处，她突然一震，离婚这件事情一下变得好真实。 慌乱的抬眼，她还是在潜意识的驱使下直觉的寻求帮助。 她用那样痛苦而茫然的眼神看着他，湿润的大眼充满无助，苏劲沧在那一刻心软了。 好吧，算了！如果她恳求他，如果她哭着说不想跟他分开，他也许可以考虑撤销离婚这件事。毕竟，放这个傻女人在身边也惹不了什么麻烦。 他在等她开口，可在叶咏欢眼里看到的是个绷紧脸上线条的冷酷男人。 没用的。她笑自己的傻，到现在都还抱着一丝希望。 多年来她像个乞丐般乞求着他的爱，她只看得到自己多爱他，没看见他有多嫌恶她，没看到自己造成他的困扰…… 其实……他从来都没有爱过她吧？ 内心深处她其实一直都很清楚，她却天真的以为只要够努力，总有一天会得到回应，然而有些事情不是努力就有用的，例如爱、例如感情……都是无法勉强的啊！ 放手，这才是他要的，也是她唯一能够给他的。 她心一痛，低下头，迅速的在他签过名的栏位旁边签上自己的名字。 「好了。」把文件阖上，她将它推还给律师，然后迅速站了起来。 她始终没有抬头，向他的方向鞠了个躬，便低着头走出会议室。 苏劲沧不知道心里复杂的情绪是什么，惊讶、错愕、怅然若失？她竟什么话也没说 她小小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外，他却心脏一阵紧缩，强烈的感觉自己身体的某个部分被挖走了，空荡荡的慌。 「恭喜苏先生，事情完满的解决了。」 律师开口，他转头瞪了他一眼。 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律师，看脸色就知道自己可能讲错话了，虽然不知道是哪里讲错，这位委托人之前不是还急着要把离婚的事情办好吗？ 算了，这些有钱人的想法不重要，重要的是案子已经结束，他可以功成身退了。律师点点头，也离开了。 桌上留着孤零零的文件，苏劲沧慢慢将它翻开。 她是签了名没错。只是在落款处却有晕开的圆点，把欢字弄糊了…… 他看着那个签名许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报复的喜悦，只有说不出的郁闷。 那家伙还是哭了。 低着头，快步走，是不想让他看见…… 两年后 一辆漆着「好妈妈家事服务」的箱型车载着三名员工，在车道上行驶，今天他们的目的地是郊区的移动豪宅。 「今天要打扫的地方时很有钱的人家呐！」穿着「好妈妈」围裙，有点胖乎乎的中年妇人说。 「是哦？我还没看过真正的豪宅耶！那屋主是什么样的人啊？」另一个中年妇人阿香好奇的问前辈丽珠。 「听说是什么科技公司老板，还是个单身汉，所以家里不会太能整理。他没有请佣人，每个星期会叫我们去一次。嘿嘿，你们两个很幸运，今天轮到你们，跟你们说喔，他家真的很豪华、很漂亮。」 车上的第三名员工一直没有加入她们的谈话，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熟悉的景色一一掠过，那些她以为可以遗忘的过往也再次的回到脑海中…… 「小欢，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没事。」她转头，对丽珠挤出微笑。「我没有不舒服。」 「可是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耶！如果不舒服的话不要勉强，赚钱重要，身体也要顾。」 「谢谢丽珠姨，我没事。」同事的关心让叶咏欢感觉温暖。 在这里工作几个月下，同事都很照顾她，在公司她的年纪算是最小的，她们给她的感觉都像长辈一样。 「那你等一下负责轻松的，粗重的我跟阿香来就好了。」 「不、不、不！不用啦！我真的没事。」 虽然对她的状况还是不放心，可是她都坚持自己没事了，丽珠也只能捺下关心，决定到时候再看看。 「到了、到了！很气派吧？」 车子终于抵达目的地，丽珠得意的对阿香说着，没人注意到叶咏欢瞬间苍白的脸色。公司的司机跟她们约好回程时间就走了，丽珠拿着钥匙直接开门进去。 「花园很漂亮吧？不过我们不用打扫，有专门的园艺公司负责。啧啧啧！你们看，这壁砖、这地板，可都是高级的石材啊！咦？小欢？」丽珠走到一半，才发现叶咏欢没有跟上来，她站在门口，不知发什么愣。 「你怎么啦？不进来。」叶咏欢的身子晃了晃，她快要窒息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回到两年前的「家」…… 「噢！对不起，我马上来。」 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现实也没有空间容许她沉浸在感伤中，这是她两年来所学到的。 她武装起专辑，急急赶上同事的步伐。 「我们先从楼上打扫起好来。」最资深的丽珠负责发号施令。「楼上只有主卧室跟书房，擦擦桌子、扫扫地就可以了，应该很快。」 主卧室……叶咏欢脸上的血色再度褪去。 「小欢？」她实在怪异到让人想忽视都难。 「啊？好，我们开始工作吧！」她回避同事的视线。 她只希望自己能够撑过今天…… 司机把车开到家门口，苏劲沧打开车门走出去。 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豪宅，若不是临时忘了拿一份重要文件，他不会上班中途回家。这两年，他下意识的减少待在这里的时间，有时候甚至睡在公司。 他现在什么都拥有了，事业正值巅峰，所创造的企业王国远比当年庞大，以前在他家最困难时给过他们脸色的人现在都急着巴结他，他冷眼看着当年最痛恨的叶金富遭到被通缉逃亡海外的下场。 他应该觉得痛快的。 可事实上，也就只有那么一刻他的心情是亢奋的，之后却觉得索然无味。 报复并不能带给他欢乐，至少不是他想象中那样的，反而是那之后，他的人生好像没有了确切的目标。 财富快速的累积，但意义好像也仅止于帐面上的数字变动，心里有一块很大的空洞，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签下一个新客户、开设一间新厂房、跟朋友喝酒狂欢，这些应该是开心的时候，他却都因为心底的这个大破洞而无法真正快乐起来。 回到家，看着那栋华美的房子，那块空洞更大。 没有人会准备一桌的菜等他回来吃，没有人会替他放洗澡水，叽叽喳喳的问他今天累不累，有什么有趣的事。 门打开，不会有一张盈盈笑脸，只有无边的孤寂和冷清…… 当他发现自己竟有这种感觉的时候，便减少回家的时间，后来也辞退吴管家，任何跟那个人有交集的人事物他都尽量抹去。 他不容许自己有如此脆弱的情感。 打开家门，他才发现屋里有别人。两个穿着清洁公司制服的欧巴桑看到他，惊讶的不停眨眼。「啊啊！你是老板吧？你好。」 他向她们微微颔首，接着直接走上楼。 他离开后，叶咏欢提了一桶水进客厅。 「丽珠姨，水来了，我们来擦地吧！」 丽珠脸红红的，咯咯笑着对她说：「这家的老板很帅耶！」 她的手一颤，差点把水打翻。丽珠姨为何会突然说这种话？也许是看到客厅墙上的照片吧？无论如何，她一点都不想再继续有关这个「老板」的任何话题了。 「我、我们快做事吧！要不然就会来不及了。」 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走到一半的苏劲沧蓦然回首。 没有。走廊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她。 已经不是第一次产生幻觉了。曾经，他习惯了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到那双充满崇拜、恋慕的眼睛…… 没有了，看不到了。是他把她赶走的。是，他记得。 他只是不知道她这回会真的离开…… 英俊的眉眼蒙上一层阴郁的深灰，他抿紧唇，走进书房。 找到那文件没花多少时间，他希望尽快回到公司，离开这里。这里有太多她的影子。走下楼，他看见三个清洁公司的员工趴在地上擦地，两个应该是他刚刚看到的中年妇人，第三个…… 他无法呼吸，整个人僵住。不可能！她不可能穿着清洁公司的制服在他家擦地，只是个身形相像的人而已。 继幻听之后，他又被一个相似的身影给扯动情绪，他对自己这么容易动摇而感到愤怒不已。 走下楼梯的脚步声因怒气而变大，楼下三个人都抬起头。 苏劲沧瞪大了眼睛。这回不是错觉，更不是误认了。 是她！真是她！他几个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扯住她的手。 「你该死的怎么会在这里？！」 「你、你好。」叶咏欢低着头，深深的鞠了个躬。她想要抽回被抓痛的手，可是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如愿，她无奈，只能放弃。 苏劲沧拧紧眉，看着这个连头也不抬起来看他一眼的女人。 她拼命的想要退开，从他身边离开。感受到这点，他的眉皱得更深了。他曾作过一个梦，无数次，他们重逢。 她惊喜，然后哭着奔到他怀里，说她不要离开他，说她还很爱他，求他不要抛弃她……他记得梦里的自己勉强说好吧，他可以容许她回来。可现实情况完全跟梦中的相反。 她穿着脏脏的围裙，戴着个丑丑的头巾，她的手很粗糙，完全没有记忆中的柔软，然后她用那畏缩的、卑微的姿态对他说——你好？该死的，她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 「你跟我上来！」忍住气，他粗暴的对她下令，根本也不等她回答，就硬扯着她向楼上走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关上书房的门，他对她大吼。 「我、我在工作。对不起……公司派我来的时候，我不知道是你家……」 「你在做这种工作？」 他声音中的不敢置信让她抖了一下。「是、是的。」 「你至少是个大学毕业生吧？有必要这么作践自己吗？」 听到他鄙夷的话语，她不由得为自己的工作辩护。「这工作很好，靠劳力赚钱也没有什么不对，现在经济不景气，我能够有一份工作就已经很感恩了，而且我的老板跟同事都对我很照顾。」 「这种工作叫做很好？！跪在地上擦地板？」他无法不生气，他清楚她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长大，她从小家里大小事都有用人代劳，除了喜欢煮菜，她那双纤纤玉手几乎什么家事也没做过，而她现在竟然……竟然做佣人的工作？！ 他的话激怒了叶咏欢，她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错，需要被他这么怒骂。 「不、不关你的事！」她的脸涨得通红，用力甩开他的手。「我现在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请你不要管我。」 「一句不关你的事」，让苏劲沧的心好像挨了一记直拳。 理智告诉他，她说的没错，他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联了…… 去他的理智！ 她的事他想管就管！ 「你根本就不需要工作，离婚的时候我给你的房子和钱足够过一辈子了！」 她忽然心虚了，刚刚还怒红了的脸，现在却像是颗泄气的皮球。 「那笔钱呢？不要跟我说你都花完了，才两年。」 「我……给我爸妈了。」 「全部？！」 「……他们说在美国得买房子，而且他们年纪都大了，我还年轻，可以工作，所以……」 他像是恶鬼一样狰狞的面容让她把还没说完的话硬生生吞进肚里。他似乎很不高兴，虽然她不知道他在不高兴什么…… 这笨蛋！苏劲沧简直快被她气炸了。 怎么她一点长进都没有，也不考虑自己的状况，就把所有东西都给人。最气的是，她应该只有他可以欺负，现在却被别人给利用了！ 黑着脸的苏劲沧看起来真的很可怕，她从以前就不善于猜测他的想法，现在更是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他了。 她只想赶快离开他、离开这个地方。两年不见，跟他在同一个空间，她还是会心痛到无法呼吸。 「我、我要走了，打扫得差不多了，公司的车会来接我们。那个……再见，我们以后应该不会见面了，总之，希望你一切都好。」她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匆匆忙忙的跑掉。 她的最后一句话像利刃般穿透他的心脏。 不会再见面了……希望你一切都好…… 她还是那个傻傻的值希望他好的女人，却决定不再跟他扯上任何关系。 心刺痛着。 不！他不会容许的，他不会任她就这么走出他的掌控中，谁知道她下次又会被谁给骗了？ 他得好好看好这个笨女人。 第六章 结束一天的工作，叶咏欢疲惫的回家。今天比往常都还要来得累，不过不是身体上的累，而是心理上的。 不只是面对苏劲沧时的情绪波动，还有后来在车上丽珠姨他们一直问她老板跟她说了什么。 她哪能说出她跟他的关系？不善说谎的她只好一直默不作声，可是她们好像还是怀疑。唉…… 转进巷子，前方出现了一间小小的、温暖的咖啡屋。 小兔咖啡屋，位于一栋老旧公寓的一楼，二楼是她现在住的地方。 推开装饰着一只小兔剪影的玻璃门。「欢迎光临！」甜甜软软的声音随即传来。 「噢，欢欢啊，回来了，今天工作辛苦了。」带着微笑迎接她的是小兔咖啡屋的老板娘，也是唯一的员工——乔若曦。 无论任何人，只要看到若曦的笑容，就会感觉全身的疲劳好像都不见了。 她的个子小小的，不特别的漂亮，但却有张让人看了觉得很舒服的脸。 她跟若曦在一年多前认识，年纪相仿的两人立刻一见如故，变成好朋友。 「嗨，若曦。」 「还没吃吧？今天店里的特餐是红酒牛肉，你等等，我帮你盛。」 「不用啦！我不饿。」 「厚，你不要又想太多，想帮我省钱，今天生意不是很好，大概也卖不完，你就好心点，当帮我个忙。」说着，她已经盛好一份餐点，递到叶咏欢面前。 若曦就是这样一个好人，当她帮助别人时，还会替对方想个台阶，小到吃饭这样的事，大到一年多前收留她，让她用便宜到不可思议的租金住在楼上。 那时候她刚把所有的钱汇给爸妈，没有住处、没有工作、身体状况又不好，无意间晃进小兔咖啡厅，若曦听了她的情形，马上说她正需要一个室友。 「跟你一样，我爸妈也躲债去了。」她吐吐舌头。「我一个人住会怕，你陪我好不好？」 就这样她解决了住的问题，后来若曦又帮她介绍现在的工作，她等于是她的救命恩人了。 「你怎么了？看起来精神很不好。」乔若曦心细的察觉到好友有点奇怪。 「我、我今天遇到我前夫了。」叶咏欢哭丧着脸。 乔若曦知道她所有的故事，所以她没有犹豫便向她诉说发生的事。 「天啊！那你以后怎么办？」乔若曦惊呼。 「没什么怎么办。」她黯然一笑。「反正我跟他已经没有什么关联了。」 「可是……」 乔若曦的话还来不及说完，店门打开，走进来两个男子，其中一个帅气潇洒，一双桃花眼似乎永远在放电；另一个严肃沉默，工作服下的肌肉累累，看起来就是个不好惹的角色。 如果不是知道他们两个是咖啡屋的熟客的话，她恐怕会以为后面那个事来找麻烦的。 没办法，他看起来高大雄壮，蓄着平头，真的很像黑社会老大，她真怀疑温柔的若曦怎么敢接待他…… 「你有客人，先去招呼吧！」 「嗯。」乔若曦的脸蛋泛起可疑的红晕，特别是那名桃花眼男子对她勾唇一笑的时候。 「欢、欢迎光临。」 叶咏欢默默收拾盘子，然后独自从店后面的楼梯上了二楼。楼上的两间房间原本是乔若曦和她父母各一间，现在其中一间给她住了。 房间很小、很简陋，跟她以前所住过的地方简直有如天壤之别。 不过，这就是她现在的生活，她早就接受，也感谢仍有一方可以遮风避雨的天地。 只是，有时候还是会想起过去，更多时候会想起他…… 想起来时心总会好痛好痛，痛到模糊了眼睛。 没有用，无论再怎样的想念都没有用的。 她想他，可是他并不想她；她爱他，可是他并不爱她…… 别再想了，时间会淡化一切，有一天她会连他长什么样子也记不得。理智这样告诉她。 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那么难…… 她苦笑着摇摇头，拿起电话，拨了一组熟悉的号码。 「喂，乔妈。」 「小欢啊，今天比较晚打电话嗄。」彼端传来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 「嗯，今天比较晚下班。」 「这样啊，辛苦了！吃饱没？」 「若曦给我吃红酒牛肉。」 「嗯嗯，那就好。唉，我们 家若曦煮的牛肉最好吃了，要不是那死老头替人做保，我们俩也不用为了躲债跑到这乡下地方来。」 让乔妈继续这个话题下去一定没完没了，叶咏欢连忙转换话题。「那个乔妈，小佟今天好吗？乖不乖？」 「呵呵，你那儿子啊，今天很争气喔，吃了一大碗饭耶！我说他就快要重到我跟乔爸都抱不动了。」 想到儿子胖嘟嘟的可爱模样，叶咏欢脸上出现温柔的笑容。 「真是辛苦你们了，对了，这个月的保母费我明天就去汇。」 「不用急，你方便再汇就好。」 虽然乔妈这么说，但是叶咏欢每个月都准时汇款，从不延迟。一方面是她知道乔爸乔妈并没有其他收入，一方面她也感谢乔家人在她怀孕生产的过程中毫不保留的帮助。现在儿子在两位长辈的照顾下，她也才能放心的在台北工作。 「我可以跟小佟说话吗？」 「好啊！小佟，过来，妈妈电话喔！」 「小佟。」 电话那头传来孩子嗯嗯啊啊的声音，显然很高兴听到她的声音。 「……马……麻……」 天！小佟是在叫妈妈吗？！小佟会叫妈妈了！ 她感动得热泪盈眶，好想立刻抱紧他。 心里充满对儿子的爱，她甚至暂时忘记苏劲沧的事情。跟儿子说话，纵然只是听他无意义的单音，都能够让她忘记烦恼、忘记疲劳。 对她而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儿子。 对，她没有时间胡思乱想，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赚钱，养活自己跟儿子。 一直爱着同一个男人，这件事也许永远都不会改变了，可是现在这种没有用的心情应该舍弃了。 有了这个体认，她抹掉眼泪，眼底隐约流露出一抹以前没有的坚强。 经过一夜的思考，叶咏欢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决定忘记过去，活在当下。现在的她跟以前不一样了，身上背负着更多的责任。 可是她自以为坚固的心理建设在听到老板的宣布之后就出现动摇。 「小欢，你今天的工作是去昨天那个苏先生家，他指名要你去，还主动和那个提高了价钱。」 她的脸色瞬间刷白了。 「我一定得去吗？可不可以跟丽珠姨换？」 「可是苏先生说你做得很好，希望你去。苏先生是我们公司很重要的客户，所以……」 她懂，她没有拒绝的立场，更没有选择客户的权利，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工，如果还想保有这个工作的话，就得以公司利益为第一。 「好，我去。」 「好妈妈家事服务」的老板陈启铭是个矮胖的中年男子，平常对员工很好，对叶咏欢更是特别关爱照顾，看她脸色不对，他皱起眉说：「小欢，怎么了？该不会是那个客户对你有什么不良企图？」 「没、没有啦！怎么可能。」 「那就好。不过没关系，你工作做完我亲自去接你。」 「咦？不用啦！」 「不，我坚持，保护员工是我这当老板的责任。」 看老板说得慷慨激昂，一边的丽珠她们都暗笑在心里。骗人啦！除了小欢，老板对她们这些欧巴桑哪有那么好！ 「那就谢谢老板了。」她没有力气再坚持，也没有心思注意丽珠她们暧昧的视线。她的胃隐隐作疼，想到即将要再见到苏劲沧…… 她的顾虑是多余的，到了苏家，屋里并没有人，她也只是被交代要做好打扫工作，如果还有额外的，那就是他要求他准备好晚餐。工作时间从下午一点到六点，而在她的印象里，他从来不曾那么早下班。 换言之，她根本就不会见到他。 就当作是一般的工作好了。安下心来的她并处了不必要的杂念，专心工作。 炉子上炖着一锅鸡汤，她细心的捞掉多余的油脂，加了一把枸杞，想到他总是长时间盯着电脑用眼过度，这汤可以让他补一补。 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又开始关心起他，她露出苦笑。 正专心煮菜的叶咏欢没注意到苏劲沧开了门，走进家里。 空气中飘散着食物的香味，厨房里传出轻微的声响，光是这样，他就不再有那种每次回家时感受到的孤寂。 他走进厨房，看见那个穿着围裙的小小身影忙碌着，唇角扬起。 说什么「以后不会见面了」，现在还不是又回来了。 虽然他是用了些不太光明的手段，可他很容易就甩开那些微的罪恶感。 「在煮什么？」 他的声音吓到她了，她抖了一下，转头看到他，脸色煞白，然后很快的又恢复了镇定。 「您好。」 他不喜欢她礼貌而谦卑的语气，仿佛他们是陌生人，那个一跟他对上眼就脸红的女人怎么了？ 他有些发怔的时候，她反而先开口了。「您吩咐的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问先生现在要用餐了吗？」 他蹙眉。 眼前的她看起来有些陌生了，记忆里她跟他说话很少不结巴的，可是现在她可以正常的语调面对他，两年，才这么短的时间，是什么改变了她？之前分离过十年她也没有变的。 他还曾经以为就算这世界怎么变，就这个笨女人是不会变的…… 「随便。」他突然有些不高兴，胸口怪异的郁闷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说话的声音不由得冷硬起来。 她似乎没被他的语气影响。他眯起眼，现在的她似乎已经不会因他的情绪而有动摇了。 「请您稍待一下，立刻就可以开饭了。」 完美无可挑剔的女佣，她把现在的角色扮演得很好。 太好了。 转过身去，她把汤从锅子里盛出来，不过手是微微发抖的。 面对他，她还是会紧张，紧张到几乎无法呼吸的程度。不过，她不断的告诉自己——他不爱她，两年前的离婚就是最好的证明，她再像以前那样白目的黏着他只会造成他的困扰。 她以前从没想过这些，以为只要努力就能让他也爱她，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他可能一直都觉得很烦吧？！ 所以她现在不可以表现出任何一点还迷恋他的样子。 业主跟派遣员工——他们就只是单纯的这种关系而已。 「您的晚餐。」 她将一人份的三菜一汤放在餐桌上，他已经坐着了，两道锐利的眼神审视着她，她得用尽力气保持脸上神色正常。 「一起吃吧！」他大方的说。 「不，没这个规矩。」在他再度开口前，她一溜烟的跑进厨房。苏劲沧瞪着她的背影，咬牙切齿。 「时间到了，我要回去了。」苏劲沧在书房里看着电子邮件，门口出现的人轻敲了下门表示。她连进来都不愿意，一副恨不得马上落跑的样子，让他看了就心情不悦。 「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他纡尊降贵的慷慨提议，她却露出惊惧不已的样子猛摇头。 「不用，有人来接我了。」 「谁？」 「公司的老板。」清洁公司的老板还负责接送每个员工下班吗？他怀疑。 「谢谢，再见。」 她转身离开，他还来不及细想，脚已经先行动了，跟着她走到大门外。 只见一辆不怎么起眼的车子等在门口，驾驶座里的人看见她出来就开了门。 「小欢，怎样？还好吧？今天工作辛不辛苦？」 中年男子讨好的笑脸在他看起来令人厌恶，可是她却对他微微一笑。 「不会辛苦，谢谢老板来接我。」 「不要客气，我很乐意。」 看见她稍稍弯起眉眼的笑，苏劲沧就像是被针尖刺伤。有多久没有见到她这么笑过了？不只两年，从离婚前几个月他经常晚归开始，他就没看过她发自内心的笑容，只有勉强撑起来的僵硬笑容。 这样无瑕单纯的笑脸，她给了别的男人，不是给他…… 「饿了吧？我替你带了水煎包，你可以在车上先吃，垫垫肚子。」 「真的吗？老板您人真好。」 她傻乎乎的笑让他毫不怀疑，她是那种只要给糖吃就乖乖跟坏人走的笨小孩，看得他心里一把火。 「咳！」他故意咳了一声，那两人才像突然注意到他的存在。 「苏先生，您好。我们小欢做得还好吧？如果有不周到的地方请多包涵，我是『好妈妈家事服务』的老板，敝姓陈。」 男人说着「我们小欢」时那种理所当然的模样令苏劲沧火大。这男人跟她是什么关系？很明显看得出来他对她有意思，可是她呢？她在跟这个番薯一样不起眼的男人交往吗？所以她才不再用那种爱恋的视线追随着他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涌上心头，那种情绪很陌生，却很强烈。 他故意忽略陈启铭伸出来的手，让对方最终只能尴尬的缩回去。 「我很满意她的服务。」苏劲沧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我决定以后她每天都要来，做全职，而且煮完晚餐才能走。」 「啊？」没遇过这样的要求，陈启铭不由得愣了一下。 叶咏欢则是快哭出来的扭曲着脸。 「应该没问题吧？贵公司不是一向标榜以客为尊吗？或者说改变经营方针了？那我可得跟我的那些朋友提醒一下了。」换言之，如果不照他说的做，失去的就不只是他一个客人，还有他那些商界的朋友。 「当然没问题。」陈启铭赶紧表示。开玩笑，他可惹不起他。 既然老板都这么说了，叶咏欢知道事情已成定局，想到以后的日子，她眼前一片灰暗。 她不懂他，可能永远也搞不懂这个男人的想法。 「还有，以后你不用来接她了，做完事我会送她回去。」 在商场上打滚多年，苏劲沧很清楚所谓的乘胜追击，一看对方接受威胁，他马上毫不客气的提出对己有利的条件，步步紧逼，毫不放松。 「是。」陈启铭根本没有拒绝的选择，「那我们走了，苏老板再见。」 「明天晚餐我想吃螃蟹，得是活的，你早上记得去买。」 听到他的话，叶咏欢的脸扭曲起来。她最怕杀螃蟹了，可是他有权决定…… 那张苦恼的小脸终于不再是面无表情，而是像以前他捉弄她时，她会扁起嘴，露出那种又委屈又哀怨、快哭出来的表情。 虽然仅是一闪而逝，可却奇异的让他一整晚的烦躁心情舒缓不少。 不到五点半，苏劲沧就准备回家了。 来找他的业务经理看到他提着公事包要离开，吓了一跳。 「总裁，您要去哪？」 「回家。」 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般的张大眼睛，业务经理好半响才回神。「可是我刚收到国外客户的邮件，关于价格的问题……」 「明天再说吧！」 「啥？」不可能，这个人是谁？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吗？那个连续几个晚上留宿公司的工作魔人到哪里去了？ 「总裁……你、你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跨出办公室的脚步骤然停止，苏劲沧回头，瞪令他一眼。「你说什么？」 业务经理看见他严肃的表情不由得一颤，缩了缩脖子。「呃，不是吗？我看您春风满面，下班急着走，通常都是赶着去约会的人才会有的举动。其实这样很好啊，您也单身很久了，有对象是很好的事情……」 「胡说！根本不是那回事。」他特有的低沉嗓音加上动怒后的威严，让多嘴的业务经理终于知道自己才到地雷了。 他连忙道歉，接着就闪人了。 苏劲沧一路走向停车场时都沉着脸。 什么恋爱？！乱猜！他提早回家没什么不正常，只因为这几年来工作得太辛苦了，需要休息，不是为了见到谁。 家里是有个人，可是那人只是来打扫、做饭的罢了，一点意义都没有。想着想着，他的车子驶近家门，望见屋里透出光亮，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那家伙在做什么？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在厨房忙吧？今天的晚餐不知道是什么？这些很无聊的问题竟让他感到愉快。 走进家门，他习惯性的先去找她。 餐桌上是摆好的三菜一汤，那个总是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的小小身影却趴在餐桌上睡着了。很久没看她睡觉 的样子了，可是这家伙还是没什么长进，嘴巴微微打开的傻样依旧没变。 他莞尔，有种冲动想要去捏一捏那小巧的鼻头，可是手伸出去了，却突然回神。他到底在干麽？！ 他们已经不是可以做这种事情的关系了吧……而且他怎么会想要这么做？ 硬生生的收回手，指尖彷佛还感到些微麻麻痒痒的刺痛。 他抿紧唇，退开一步看着她。她的眼睛下方有疲倦的阴影。 很累吗？所以才睡着？心里突然涌起了不舍，他脱下外套，小心翼翼的披在那小小的肩膀上。 她长长的睫毛扬了扬，张开眼，对上他的脸时还迷糊的眨眨眼，知道意识逐渐回笼，才似乎突然清醒过来般察觉到现在的情况，整个人跳了起来。「对、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 她的动作让外套滑落在地，她慌张的捡了起来。 「对不起。」她把外套递给他。 「想睡的话就去楼上休息。」他皱眉，因为她像见鬼一样的退了好大一步，就像他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不！不用了！」她猛力摇头。「您要吃饭了吧？我去拿碗筷。」 说完一溜烟就跑掉，仿佛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跟他说。 看着她消失在厨房，他脸上罩上一层寒霜。 叶咏欢拿筷子时，手抖得差点把餐具掉在地上。 刚刚是怎么回事？她睡着了，然后他把外套披在她身上的吗？ 想象那个情境，她的脸红了起来。 他对她……好好…… 不！不行，不可以想太多。 她拼命的摇头，想甩开那些纷乱的思绪，只是等她走出去的时候，脸颊还是布满红晕。 第七章 车子行驶在熙来攘往的夜晚街道上，车内却是让人无法呼吸的尴尬沉默。「其实您真的不用送我回去，我可以坐公车的。」 已经是第三次，她跟他这么说，可他只是皱起眉头。「不行，危险。」一句话就否决。 抗议无效，她再度想起他是多么霸道的一个男人。 没想到他还会担心她的安全问题，这多少让她感到一丝暖意。 不要想太多了，他只是出于好心。 叶咏欢提醒自己不可以胡思乱想，每当有一丝动摇的危险，她就立刻把刚冒出头的那些不当遐想给打压下去。 她很害怕自己又像过去一样自以为是的认为他对她有意思。 那样的苦果她尝过一次就不想再尝了…… 苏劲沧瞄她一眼。 她从上车就一直看着窗外，身体紧贴着车窗，摆明想离他越远越好。这种态度还真让人不悦。 「明天是星期六，咳！反正我也不用上班，就来接你好了，你住的地方真偏僻，又那么远。」她惊愕的转头，见他板着脸直视前方道路，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不！不行，我周末不上班的，我跟老板说了。」 周末不上班？这是怎么回事？！他都已经想好明后天要待在家里，叫她做三餐的「加班的话我会给双倍薪水。」 「不是钱的问题，我周末假日不上班的！」她再次强调。 他皱起眉。 「为什么？」 「呃……私、私人的理由。总之，那两天我绝对不能上班的。」 他讨厌她说的私人理由，好像这么说他就没有权利知道，他讨厌这种无法完全掌握的感觉。 「要跟你那秃头老板约会？」他自己都没发觉他的语气有多酸。 「不、不是！而且我们老板哪有秃头？他只是头发少了点。」 她帮别的男人辩护更让他不爽了。 「不是约会，你到底有什么事？」 「我……我不想说。」她咬着下唇，打定主意不开口。 她怎么能跟他说她得去宜兰看小孩？她不想让他知道小佟的事。她不认为她知道后会开心，说不定他还会以为她是想用小孩来绑住他。苏劲沧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都浮起来了。 很好，她不想说，就这样打发他了！可是他又有什么办法？撬开她的嘴巴叫她说吗？该死！ 后半段两人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小小的车厢里气温降至零度……像前两天一样，他把车开到小兔咖啡屋的门口。 咖啡屋的两个常客，英俊得像王子跟壮硕得像黑熊一样的两名高大男子刚用完餐，正好走出咖啡屋。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这两个男人了，如果才送她回来几次他就一再看到同样的面孔，表示那两人常来？苏劲沧眯起眼。 依他的眼光来看，高挑帅气的那个似乎威胁大一点，不过那个留着平头，长得高壮的男人其实很有气魄，应该不是什么简单人物…… 「谢谢。」没有察觉到他复杂的心思。车子停下以后她迫不及待的就想溜，他却抓住她的手。 「等等！」手碰触的地方传来一阵异样的电流，她紧张得快要窒息。 「还、还有什么事吗？」 他皱眉瞪她很久，最后才很不情愿般的叹口气。 「算了，你别住这种地方了，又小又挤，楼下咖啡馆出入份子那么复杂，我给你买栋房子吧！」 「什么？你要给我买房子？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人家如果知道我苏劲沧的前妻住这种地方肯定以为我苛刻你了，我丢不起这个脸。」 「不、不用了。」她试着抽回手，可是他不放，她就更用力，弄得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的，而且……现在我们也没有任何关系了，所以、所以你不用管我。」 他错愕不已。老实说他根本没有想过她会拒绝，他以为以她现在的状况，能够拥有一栋房子她应该会很高兴的接受。 想不到她竟然对他说不，而且还说什么他们没有关系了。 这句话明明是事实，可却让他有种想要砸毁什么的冲动。 看到男人英俊的脸庞阴沉的拉下，她瑟缩了一下，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或是哪里得罪他了。 可能是他还不放心，以为她会到处说他的坏话吧。 这么猜想着，她又忙不迭补充道：「不用了，真的，我不会厚脸皮去跟人家说我是你前妻，我现在的同事朋友也不会相信的，所以……」 她拼命的解释和保证让他的心好像被刺穿一样难受，他只想找个藉口让她接受他的馈赠，想要给她点什么东西，可是……她却真的相信他是为了面子。 她那样卑微的、努力的推拒着他的好意，让他觉得自己全盘被否定了。在她心里他就真的是那么残忍、无情的人吗？ 也难怪，强烈的自责啃蚀着他，他颓然放开她的手。几乎同一瞬间，她就逃也似的打开车门，跑进店里。 以前她总跟在他身后，像个甩也甩不开的你皮糖，现在他发现他老是在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因为一放手，她就跑了。 星期六的夜晚，苏劲沧独自一个人在家，他的眼睛盯在电脑荧幕上浏览最新的财经消息，然而上面的讯息他看了很久也没有装进脑里，四周寂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最终他放弃了，颓然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烦躁，家里为什么一下变得那么安静。这两年他应该已经习惯一个人，没有道理现在才来觉得孤寂。 可是这一星期来他一回家，家里就有人等着他回家，那是他很久都没有感受到的一种安心。现在这种安心突然又被剥夺，他才会感到挫败。 那可恶的女人！说什么周末不上班…… 他低咒一声，厌恶自己，厌恶这个待在家里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想着那个没用女人的自己。 他不是这样可悲的，他事业成功，他是国内公认的黄金单身汉，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他拿起手机，随便浏览电话簿，看到一名国内知名女星的电话。那是上次宴会上认识的女人，聪明又漂亮，最深得他心的是世故和成熟。 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相当吵闹。 「苏总裁？天啊！我没想到你会打电话给我。你等等，我到安静一点的地方跟你说话。」 果然，没有几秒，四周安静不少。 「我跟几个朋友在酒吧里聚会呢！」女星甜甜的声音传来。「你在哪里？要不要过来跟我们开心开心？还是我过去找你？」 说好的话，苏劲沧知道自己今天晚上可以得到一副温暖的躯体，欲望得到释放的瞬间可以暂时平息他的烦躁。 可就在他要说好的时候，脑海里倏地闪过一个笨蛋的脸孔，那张脸泫然欲泣，哀怨无比，以前他故意在她面前跟别的女生谈笑时，回头就会看到她那一副快要哭出来似的模样。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他突然丧失寻欢的兴致。 「没事，算了，你跟朋友去玩吧！」 那女星急了起来。「不、不、没关系的，我比较想跟你……」 他没把话听完就单方面结束通话。 手里拿着手机，他按开照片档，里面有一张，也是唯一的一张照片，他此刻突然发现自己一直没有换手机的原因—— 女孩委屈的扁着嘴，大眼睛里蓄满眼泪。 怎么这样…… 他还记得她说的话，记得自己是如何把她骗得团团转，记得当时开心的笑，记得以前有多喜欢欺负她…… 心柔软了起来，想看到她的冲动变得很急切。 他跳了起来，抓起钥匙，走出家门。 车子以高速行驶在熟悉的道路上，花了比平常少一半的时间就到达那家小小的咖啡屋。 在路上她已经想好了，管她有什么理由，他都要把她抓回家，她不用工作，只要乖乖待在他的眼皮底下就好了。 然而在看见咖啡屋楼上是暗着时，他的心一沉。 苏劲沧依然停了车，走进咖啡屋，他看到年轻的女孩在吧台后洗涤杯子。 「啊？欢迎光临，请坐。」 乔若曦没料到这时间还有客人上门，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急忙招呼。 「我找叶咏欢，她在吗？」他记得她说过女孩是她的房东，跟她两个人住在楼上。 「欢欢不在，去宜兰了，您是？」 「我有急事找她。」 「这样啊！对喔，她手机忘了带去宜兰。那您等等，我拨我爸妈的电话找她。」 苏劲沧扬起眉。她去宜兰到这女孩的爸妈家玩？是这样吗？这就是她说的私人理由？ 「好了。」乔若曦很热心的帮忙打了电话，把话筒交给他。 「喂？」电话那头传来叶咏欢迟疑的声音。 「是我。」 他的声音一出，只听得她倒抽一口气，她惊恐的反应让他不悦的蹙眉。 「请问……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只是想你——这句话就算撕了他的嘴都说不出口。 「我那件灰色风衣呢？你洗完以后放哪里去了？我怎么都找不到。」 「……就这件事吗？」 是，他知道掰的藉口很烂，他难得的一脸尴尬，幸好咖啡屋的灯光不亮，而电话那头的她也看不到他的表情。 电话那头传来小孩的声音，她好像回头说了些什么，他没听清楚，但小孩的声音没了。 「对不起，让你等了。你说风衣……我放在衣橱里。」 「我找不到。」 「咦？怎么可能……」 「那风衣很重要，我明晚就要穿，你明天一早就回来！」 「啥？」趁她还发怔，反应不过来的时候，他说：「算了，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不不不，你不可以过来！呃……我明天自己坐车回去，那个……中午以前到可以吗？」不够好，他想要现在就见到她，不过他还是勉强同意。「好吧！」 叶咏欢终于松口气，挂上话筒。 幸好，他真来的话，看到小佟就惨了。 不过提早回去就得要减少跟小佟相处的时间，她舍不得呵！ 她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马麻……」小佟张开手回抱住她的脸，印下黏湿的手印。 她舍不得的看着儿子，一个星期才见一次面，这次却要缩短时间。 「对不起喔！妈妈明天要提早离开。」虽然孩子听不懂，她还是轻轻的说了抱歉。 不过……那件风衣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她偏着头，狐疑的想。 叶咏欢看着衣橱里的风衣，傻眼。 「明明就在这里啊！」她把衣服从衣橱里拿出来给站在一旁的苏劲沧看。 苏劲沧不是很关心的瞄了一眼。 「噢。」 「什么叫『噢』？我明明跟你说在衣橱里的！你还硬把我叫回来！」 她忘了要跟他保持距离的原则，她忘了不应该跟雇主生气，她气到什么都忘了。他欺人太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害她跟小佟相处的时间缩短，而且说什么这件风衣有多重要，现在看到了竟然就只是「噢」了一声？！ 「我没看到。」他耸耸肩，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没看到？怎么可能没看到？！打开衣橱就可以看到了啊……」她的怒吼戛然而止，她突然了解了—— 「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太过分了！她的小脸气得通红，双手紧紧握成两个小拳头，怒气冲冲的仰望着他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 啊……哭了。 他忍不住笑了。一种暖暖甜甜的酥麻快感盈满胸膛，让他很想要把她揉进怀里。 每次只要惹她哭的话就会出现这样可爱的表情，所以他一再的欺负她。看来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长进。 如果跟她坦承的话，她一定会嘟着嘴说：「好坏心。」 就连这样的想象也让他兴奋起来，他想他现在能够了解那些欺负喜欢女生的小男孩的心理了。 喜欢…… 他错愕的咀嚼着这个字眼，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他发现那就是事实……明明早就有各种迹象，他却选择无视，甚至抗拒着这个念头，直到失去她又再次相见，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才让他领悟…… 「我要回去了。」她太生气了，根本就没有空去注意他变化多端的脸色。 「不行。」他不想让她走。 「为什么不行？」 「既然来了就去帮我煮饭，我饿了。」 叶咏欢用力瞪他，无法相信怎么有人这么霸道自私，她实在很想跟他说她不干了！不管多缺钱都不帮他工作了。 「昨天到现在我都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 他如果是继续用那种气死人的命令语气，她会反抗。可是……可是他竟然、竟然可怜兮兮的说什么他都没有好好吃过饭……可恶！他简直就是生来折磨她的大魔王。 怒瞪他一眼，她挫败的一跺脚，转身回厨房去煮饭。 她还是在乎他的，尽管重逢后她刻意用生疏冷淡的态度对他，可他相信她还是没变，他只要想的话就可以轻易的赢回她。 他自信满满的微笑。 第八章 叶咏欢星期一上班的时候被吓到了。 除了她以外，苏家豪宅里多了一个管家、两个欧巴桑。 他不需要她了？她做了什么让他把她辞退？可是昨天他什么都没说啊！而且她还照他希望的提早回台北，煮了晚餐给他吃，他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虽然她一直想逃开他，然后真的被辞退时，那种感觉还是很受伤，好像自己被否定了，付出的努力也被漠视了。 「我回去了。」她对新来的管家和欧巴桑点点头，强撑着眼里的泪水，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叶小姐，你怎么走啦？」新管家急忙叫住她。 「已经不需要我了，不是吗？苏先生也真是的，没有先通知，要不然我也不用多跑一趟。」 「不是啊！叶小姐你别走，听我说，苏先生有交代，以后我们三个负责打扫清洁，你就只要做饭就好了，那些粗重的工作我们来做。」 「什么？他真的这么说？」 「是的，所以苏先生并没有辞退你。」 太、太奇怪了吧！这种安排…… 「他为什么要多花钱？这些工作本来我一个人做就可以了啊！」 新管家耸耸肩。「不知道，可能苏先生不希望你太劳累吧！」 叶咏欢的脸红了起来。 什么啊……这又可能吗？他会那么为她着想？ 「总之，你就专心做煮饭的工作，其他时间都可以休息，这是苏先生特别交代的。」 一整天，叶咏欢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过。原本有家事要做时还可以分散注意力，但现在一下闲了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的胡思乱想起来。 她告诉自己这仅是单纯的职务调动，他有钱没处花，他喜欢一堆人听候命令的感觉……总之，他这么做有他的目的，绝对不可以意识过剩，以为他是为了她。她奋力的把那些不该有的期待想法压下去。 这样反反覆覆折磨煎熬一整天，傍晚，他回来了。 「对、对不起，我晚饭还没有做好。」她很慌，不敢抬头看他，并羞愧不已，因为自己连这样唯一的工作都没有做好。 「没关系，是我早回来了。」 她猛然抬头，惊讶的张开嘴。他是这么仁慈、好说话的人吗？她有点不习惯他这种态度耶！ 他看着她，眼底出现笑意。 说到这个，她最近好像常看到他笑，比以前结婚时还多。 「你慢慢来，我还不饿。对了，我买了一个东西要送给你。」 他从西装外套里拿出一支绒布盒子，打开，是一个可爱的泰迪熊图案碎钻发夹。 她怔住了，嘴巴张得更开。 「咳，」他好像也有些尴尬。「你是煮饭的人，我总不希望吃菜的时候吃到头发。」 虽然他这么解释，可是他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样就送礼物给厨房女佣，况且虽然她现在很穷，但以前可也是千金小姐，又怎么看不出那个发夹是出自某家名牌的设计…… 「这太、太贵重了……我、我以后煮饭会戴头巾，所以你不用……」因为太紧张了，叶咏欢不由得口吃起来，虽然她也搞不懂自己是在紧张什么。 「啰唆！我给你的你敢不收？」 他又回复冷硬的恶劣态度，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然后擅自帮她把头发挽起来，夹上发夹。 跟那怒气冲冲的语气不同的是，他的动作好温柔…… 叶咏欢羞得连耳根都红了，不用说，露出的颈项也红通通的。他的气息很近，她可以闻到他的味道，感觉到他的体热，她心跳快到好像就要晕倒似的。 「我、我去煮饭了。」她连忙退开。 不行，太可怕了！这样的距离、这样的亲昵，太容易就让人沉沦，再次的产生不当的期待。 她躲进厨房，脸上的红潮久久没有办法消退。 他干麽要送她东西？他干麽请人来分担她的工作？他是在关心她吗？他是不是有一些在乎她？还是一切都是她想太多？ 叶咏欢整颗心都乱了，却无能为力。 「啊！」 指尖传来刺痛，猛然拉回她的神智，她无奈的发现自己竟然在分心的情况下割伤手指。 痛痛痛…… 她撕了张纸巾包住手指，得去找个ok绷止血，否则万一血滴进食物里就不好了，他连头发都要管了，想必很重视食物的卫生。 叶咏欢走出厨房，不可避免的撞见在客厅看书的他。 她低着头，他却注意到她包着纸巾的手指。 「怎么了？」 「呃……」她吓了一跳，因为他丢下手中的书，快速的跑到她面前，她没看过他这么紧张兮兮的样子。「我切到手了，对不起，笨手笨脚的。」 他打开纸巾查看她的伤口，皱紧眉头。 「去医院！」 「什、什么？！拜托，不用啦！」 天！会不会太夸张了？！ 「万一细菌感染怎么办？」 看他严肃认真的说出这种话，她简直要晕倒了。她以前怎么会认为他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还崇拜他崇拜得要命？ 这个苏劲沧是她以前认识的那个吗？ 「不可能啦！这种程度的伤口只要碘酒擦一擦，ok绷包起来就好了。」 「是吗？」 她简直要翻白眼叹气了。「是啦！」 他扬起的眉还带着意思狐疑，不过最后总算不情愿的点点头。「跟我来，书房有急救箱。」 他亲自帮她上药，慎重的表情让她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痛吗？」 「还、还好。」他语气的温柔给她的震撼还比较大。 「是吗？」 擦完药很久，他始终不放开她的手。「我记得你以前很怕痛的，一点点痛就忍不住要哭了。」 她的脸烧红了，听他提起以前，不知怎的，有种异样的暧昧情愫在流动。她不知道他是故意的还是无心，总之，她不想碰触「以前」这种危险的话题，于是她赶紧说道：「那是以前，我已经长大了。」 「是吗？」他失神，像是有片刻的失落。「我希望你永远不要改变。」然后他看着她，伸出手，碰触她的脸、耳朵，抚摸她的颈项，像是在确定什么。 她被下了定身咒般一动也无法动。 为什么他要这样？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她？为什么要碰她？ 她微微张开嘴，想呐喊出这些问题，可是喉咙像是被卡住，发不出声音。 他向她靠近，他独有的气息盈满她的感官，她觉得一阵晕眩。 他对着她微笑，那俊美的笑叫她看傻了，然后他的唇吻住发呆的她…… 她眨眼、再眨眼，眼前放大的男性脸孔并没有消失，所以不是梦！ 她惊喘一声，蓦然领悟到发生什么事，推开他，狼狈的往后退开。「不！」 他蹙眉，想要把她来回来，可是她太惊恐了，甩开他的手，逃也似的跑开。 她被吓坏了，真的吓坏了！ 他不应该用那种表情看她、他不应该碰她、不应该吻她…… 乱了，一切都乱了…… 回家的路上，苏劲沧破天荒的绕到百货公司。 平常除了自己的衣服，大部分的物品他都叫助理或秘书代买，更别说一半送礼。他不喜欢购物，觉得那是浪费时间。 可是这星期他第二天走进百货公司。 上回在珠宝专柜买了一个发夹，这回他走进一家冰淇淋专卖店。 「先生请问需要什么吗？」 三个售货小姐一拥而上，她们很少看到这样高大英挺的男性顾客上门，每个人都期待跟他说上几句话，就算没有业绩也无所谓。 「我要冰淇淋，送人的。」今天他特地向女秘书打听哪家的冰淇淋最好吃，他以前从没有花心思注意咏欢她喜欢什么，只记得那年去德国时她吃冰淇淋吃得很开心。 「请问对方是怎样的年纪？」 「年轻女性。」 售货小姐互看一眼，在对方的眼中都看见失望，这样条件好的男士果然是有心上人了呢！ 「我们的冰淇淋强调纯天然制造，有不同口味可以选择，这几种都很受年轻女性喜爱……」售货小姐一一介绍。 苏劲沧听得很仔细，每一种都尝了尝，甜腻的味道令他皱眉。真不知道那家伙为什么爱吃…… 他最后还是无法决定，就买了一打。购物过程虽然浪费很多时间，可想到她收到礼物那种又开心又惊喜的样子就很愉悦。 以前他怎么都不知道买东西给别人是这么快乐的一件事？一种想要宠对方、给对方任何她想要的东西的冲动，那么强烈，他是第一次感觉到。他想起过去，无论他要什么，即使是她再心爱的，她都愿意给他。 她说他是她心中的第一位，现在他似乎有点了解这种心情了。 把另一个人的需要放在自己之上，那好像是件很愚蠢而危险的事情。不过，他想他不用担心，因为自己的心情对方也会相等的回报。 对她，他很有把握，他相信她还是爱他的，只要对她好一点，送点礼物，哄哄她，很快她就会再像以前那样对他痴迷爱恋。 「一共是两千五百元。先生，你的女朋友真幸福，有个疼她的男朋友。」 售货小姐的话他只是笑笑没有反驳，结果沉重的两大袋。 吃冰淇淋时，她可能又会展露以前那种幸福的笑容吧？ 怀着这样的期待，他高兴的付完钱，拎着冰淇淋回家。 回到家，他迫不及待的走进厨房。 「你、你好。」 他不喜欢她每次看到他时戒慎恐惧的神情，不过他相信今天他的秘密武器可以让她卸下心防。 「晚餐马上好。」 「不急，这是要给你吃的。」 叶咏欢愕然的看着他递过来的两大袋冰淇淋。 「你喜欢吃对吗？」 她张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看到她的反应，苏劲沧心里窃喜。 她马上就会开心的笑了对吧？他仿佛可以看到她舔冰淇淋时幸福的表情，然后她会感谢他，也许他还可以要来一个吻。 他记得吻她的感觉，比所有冰淇淋都还来得甜…… 「不。」 她的回答让他不悦的皱起眉。 「你说『不』是什么意思？」 「我不能接受你的礼物。」她把冰淇淋塞回他手里。 那种全然推拒的态度让他感到恼怒，然后她接下来的话更令他震惊。 「我、我要辞职，我不要再看到你了！」 昨天晚上她想了一晚，辞职的念头已经在脑海里存在很久，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但是最近他对她越来越好…… 没错，她知道自己很矛盾，可是他对她越好，她就越害怕、越不安。 她怕自己再有期待，也受不了再次的失望。 现在她的情况已经跟以前不同，她有小佟，她不能够垮掉。她很清楚，如果自己再次迷恋上他，然后又被无情的甩掉，她将再也爬不起来。 所以她好害怕…… 「辞职？不行！我不准！」跟预期差距太大的反应让苏劲沧根本无法接受。 他不是个可以接受拒绝的人。他第一次想要追求一个女人，况且这女人不是别人，是从小崇拜他，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可怜虫，他怎么能够相信她竟然会拒绝，甚至离开他？！ 「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想求他饶了她，她玩不起他的游戏，不过看他气得狰狞的脸孔，她怀疑他能够听得进去她的话。 她的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她从未如此庆幸自己带了手机来上班。 「我先接电话，抱歉。」 挣扎着甩开他的手，拿起手机发现是乔爸来电时，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 「欢欢不好了！你快来！小佟摔了一跤，现在在医院里。」 像是有人兜头淋了她一身冰水，她整个人无法克制的颤抖起来。「什、什么医院？我马、马上去……」 她闹着那个像被轰炸过，完全无法思考，只知道要赶到医院，赶到儿子身边。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叶咏欢的脸色像纸一样苍白，身体剧烈的抖动，她失神的样子让苏劲沧大为惊讶。 「我、我要走了……我现在得去宜兰……对不起……我要早退……我要坐计程车……」 她说得语无伦次，模样太过不正常，他不由得担心起来。 「要到宜兰临时可能叫不到车，我送你去。」 她茫然看着他坚定的表情，虽然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心底有个声音警告她这是不对的，不能让他知道小佟的事，可是她得立刻赶去医院，现在没有什么比那更重要的了！ 「……好。」 一路上她都沉默的低着头，十指紧紧交握。 他想要询问她究竟发生什么事，却在看见她一脸泫然欲泣的慌张表情后说不出宜兰有什么人让她这么紧张？ 不是她的父母，他知道他们在美国。 唯一知道的只有她好友的父母，上次她去找他们玩，可是朋友的父母住院有必要这么紧张吗？ 车子抵达宜兰的医院时，叶咏欢立刻奔进急诊室。 病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儿，头上绑着绷带，看到她，哭叫着妈妈。 「对不起啊！小欢，这几天小佟鼻塞晚上睡不好，我跟乔爸两个轮流照顾他，可是熬到下午就体力不支，不小心睡着了，被小佟哭声吵醒才发现他竟然从婴儿床爬起来，跌到床下去。」 她紧抱着儿子，听着乔妈说明事情经过，知道不能怪罪乔爸乔妈，他们也都很尽心照顾小佟了，只是看见孩子受伤，心还是好痛呵！ 「医生说情况怎么样？」 「目前就是一些皮外伤，照了x光，没有骨折，可就怕有脑震荡，所以要住院观察个一、两天。」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马麻，呜呜……马麻……」叶咏欢的衣服被儿子给抓皱了，胸前全都是他的眼泪鼻涕，可是她一点都不介意，紧紧抱着儿子，心里充满自责，因为在儿子需要她的时候，她没有第一时间陪在他身边。 苏劲沧错愕的愣在当场，完全无法移动，只能瞠大眼看着她跟她怀里的小孩。 「别哭了，妈妈在这里陪你，不哭了喔！」 轻拍着儿子的背，叶咏欢始终不敢回头，她不用回头就可以感受到背后两道凌厉的视线几乎要把她撕裂。 小佟终于停止哭泣，好奇的张大眼，看着母亲身后高大的男人。 知道躲不过，叶咏欢缓缓的、慢动作般的转头。 果然—— 她缩起肩头，害怕的望着苏劲沧那如寒冰一样森冷的视线。 「你给我解释清楚！」他咬牙切齿的嘶吼。 小佟被转进一般病房，经过几个小时的哭闹，现在正平静的睡着。 相较于床上安详的孩子，两个大人之间的气氛就有如腊月的寒风般刺骨。「他叫小佟，叶语佟，出生三千五百克。现在一岁三个月，很聪明，可是有点调皮……」 当她看见他听见小佟的年纪时眼底迸出的寒光，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你该死的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他有个儿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一个人怀孕、生产、住在破烂的房子里，身边连一个亲人都没有！ 心仿佛被狠狠的踩在地上，想到她在这种情况之下，居然连想也没有想过要通知他一声，他气得想要杀人。 困难的吞下口口水，她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无措。「我、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所以我不想麻烦你……」 他怒极反笑。 不想麻烦他？很好！太好了！难不成他还得感谢她的体贴不成？ 「那是我的小孩！你说什么跟我没有关系？！」 叶咏欢被他的怒气吓得发抖，只能结结巴巴的表示，「我以为你不喜欢小孩……也、也不喜欢我……我不敢打扰你，让你以为我又藉故想要跟你在一起……」 他是哪里让她觉得自己不喜欢她了？ 起先苏劲沧很不高兴，然后他想到他们短暂的婚姻生活，还有那样不留情面的分开……他沉下脸。 好吧。他不情愿的承认，她的想法不是没有道理。 「算了，过去的事情我不计较。」他很「宽容」的原谅她。「不过你和小孩都得跟我回去。」 「不要。」 她的话让他挑眉。「你说什么？」 「我不要。」叶咏欢的手在抖、身体在抖，可她还是顽固的直视他。 第九章 还是在上次的会议室，一样又是上次那个律师。 叶咏欢缩着身子，咬紧下唇。 「基本上苏先生有权利争取小孩的监护权，只要告上法院，法官看到小孩的出生日期就可以判定这个孩子是在你们离婚前就已经怀上的，苏先生当然是亲生父亲，也就对孩子拥有权利和义务。」 「那我呢？我是他的母亲，我当然也有权利……」 跟上次的默默无语、任人宰割不同，她懂得了出声反抗，律师不由得惊讶也佩服女人果然为母则强。 不过……律师同情起叶咏欢，她要跟苏先生抗争，还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呀！ 「关于这部分法院会裁量双方的经济条件和家庭状况，来判定小孩究竟跟哪一方在一起比较好。经济条件不用说了，你把孩子托给一堆年长的夫妇照顾，然后造成小孩的意外住院。这个事实在法官眼里看起来可是大大的扣分。」 叶咏欢脸色苍白，害怕让她的大眼里充满惶然与不安。 苏劲沧必须克制住上前将她拥进怀里安慰的冲动。他现在不能这么做。 他是个记仇的人，忘不了她之前说要辞职，而且她的罪状不只这样，还瞒着他孩子的事，如果不是跟她去了宜兰，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 所以他现在用律师来给她压力，让她认知到她没有后路，只能求他，然后她才会乖乖的待在他身边。 「叶小姐，我建议你最好是跟苏先生达成协议，找出你们两个人都可以接受的方法。」 她的身子晃了一下，然后将视线转向他。 「我知道了……」 是苏劲沧并不急着跟她谈。 在商场上打滚多年，他深谙谈判的技巧，知道当对手处于劣势、有求于他时，他尽可以拖延时间，让对方更急切，那么他就可以获得最大的利益。这招在对付商场上的敌人时战无不克，他更深信拿来对付她是绰绰有余。 他放她几天假，让她找不到他，让她这几天在焦虑当中恐惧，再次见面时，她就会屈服于他提出的任何条件。 到时他会叫她跟儿子一起回家住、再嫁给他，而且不准再离开他身边。她没有其他选择，因为不这样做的话，她就得跟儿子分开。 苏劲沧带着愉悦的心情停好车，走进小兔咖啡屋。 晚餐时间，小兔咖啡屋里除了几个客人，就只剩叶咏欢跟她的房东兼朋友乔若曦，还有一个他看了就皱眉的讨厌人物——陈启铭，好妈妈家事服务的老板。他在这里干什么？ 只见那个不起眼的男人正跟她说什么，她一脸认真的凝神细听，甚至连他进来都没有发现，这情况令苏劲沧感觉不快。 「咳。」他走到她身边。 像被吓了一跳般，她惊惶的眨眼。 一定要每次见到他就像见鬼吗？苏劲沧的表情更加阴沉了。 「你说要找我谈？」他连看也不看一旁的陈启铭。 「是……我前几天打电话到你家和公司，都没能跟你说到话……」 「我很忙，秘书留话给我，说你找我。」 「是的，有关小佟的事，我得跟你谈谈。」她突然弯起嘴角，那是一种有自信的笑容。 苏劲沧不确定自己喜欢那样的笑容，直觉告诉他有什么不对劲。 「你今天来正好……」她看了眼对面的陈启铭，像是寻求某种助力，然后她鼓起勇气，转头对他说：「我决定跟你争取小佟的监护权，要上法院还是怎样都无所谓，我不会放弃小佟的。」 这不是他期望中的答案，苏劲沧眯起眼。 「那天律师跟你讲清楚了，不是吗？以你的条件，争取到监护权的可能并不大。」 「可是如果我的条件改变了呢？」她直视他。「陈老板向我求婚，他说会把小佟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疼爱，他说这样我有了一个正常的家庭，比起单身的你就更有优势了。」 他像是挨了一记直拳，而且是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之下。 他震惊的张大嘴巴，然后唇角扭曲起来。他看见她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是他以前没见过的，也就是说……是那个男人给她的订婚戒指？！ 心口被狂怒的风暴所袭击，他用力一拍桌子，那气势把所有人都吓呆了。 「你给我过来！」被那样狂怒的嗓音一吼，她不由得僵住。 他不待她反应就把她扯离座位，抓住她的手把戒指拔下来，愤怒的砸在陈启铭的身上。他瞪了他一眼，那凌厉如刀的视线让陈启铭背脊直发凉，当然也不敢阻拦了。 他把她拖出咖啡屋，直接塞进车里。 叶咏欢这时候才回神，试着扯回自己的手。「你、你干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陈老板给我的戒指……」 「闭嘴！不准你再说什么戒指！」 她竟敢收别的男人的戒指？！她竟然想要跟别的男人结婚？！想到自己如果今天没有来，搞不好这个笨女人隔天就变成别人的，他吓出一身冷汗。 除了懊恼自己的弄巧成拙，他更气的是她居然傻傻的就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不行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到极限了，他不能够容忍一丁点失去她的可能。 苏劲沧烦躁的爬了爬头发，他承认，自己载了。 「你别再那里自作主张、胡思乱想了。算了，我娶你，这样你跟儿子不会分开，以后你就乖乖在家带小孩。」 叶咏欢惊讶的眨眼，然后像是突然领悟到他话中的意义，微微的颤抖起来。 「不、不要……我绝对不要跟你结婚。」 苏劲沧的脸全黑了。 她拒绝得那么快、没有犹豫。她是怎样？宁可选择哪个快秃头的中年男人也不选他？ 这口气叫他怎么咽得下去？！ 「你、你、你……」他快气炸了饿，从紧咬的牙关里勉强迸出最后的威胁。「反正我决定了算，从现在起你跟儿子就搬进我家！」 这是绑架！ 叶咏欢愁眉苦脸的坐在庭院里，看着儿子开心的到处玩。对小佟而言，这是个很棒的环境，有一整套的秋千、沙坑、城堡，那都是他爸爸命人在三天之内建造完成的。 他在这里很快乐，有妈妈一整天陪他，有专属的玩具间，还有个占地几十坪的户外游乐场。可是相对的，她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她没有办法跟他在一起。 她忘不了他提议要她嫁他时，那施舍的语气。 虽然被她拒绝时他很生气，不过她想，那是因为他的自尊受到伤害，而不是因为她的拒绝。她无法跟他说她之所以不想跟他结婚，不是她已经不再爱他了，相反的，她依然还爱他，很在乎、很在乎他，在乎到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她所有的情绪——这正是她所害怕的。 她不要了，不要再像个乞丐乞讨他的爱。 她受够了，受够一段貌合神离的婚姻。 那种就在身边，可却又清楚的知道永远得不到的痛苦……她尝够了，也受够了。 「马麻……」玩得满身大汗的小佟摇摇晃晃的走到她身边，抱住她的腿，也打断她的思绪。 她用毛巾帮他把身上的汗擦干。 「把拔呢？把拔……」 儿子天真的话语带给她复杂的感触。才没几天他就跟爸爸好得不得了，是父子天性还是他们的气质真的很相近，她不知道，可是从儿子身上，她清楚的看到他的影子。 当儿子仰起脸，用她从小就疯狂迷恋上的那张脸问她「把拔呢？」时，她真的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把拔还在上班。」 小佟噘起嘴，似乎不满意这样的回答。 连跋扈的神情都一模一样，她不由得苦笑。 「我们去洗澡吧？洗完澡、睡个觉，可能把拔就回来了。」她只好安抚他。 「好吧！」 得到儿子的「恩准」，她把他带上楼去，替他洗了澡，顺便自己也洗了，然后模子俩就躺在主卧室的大床上，吹着冷气睡着了。 苏劲沧回家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他的女人跟他的儿子甜甜的睡着。一股暖暖的感觉涨满他的胸口，让他严肃的嘴角柔和许多。 他感觉到圆满，一直以来的空虚似乎也得到了填补。 她怀抱着孩子睡着了，睡着的她也像个孩子一样，长长的睫毛像两把浓密的扇子，在雪白的肌肤上印下两排阴影，鲜艳欲滴的嘴唇微张，浴袍因为儿子的关系微微敞开，露出浑圆的曲线。 是生产的关系吗？她的身材似乎比他记忆中更丰腴。 他突然一阵口干舌燥，下腹传来熟悉的骚动。他发现熟睡的她就像是发出浓郁香味的花朵一样强烈诱惑着他。 他伸出指尖碰触那吸引他的粉嫩唇瓣，她怕痒的缩了缩肩膀，那模样可爱得让他很想把她拥进怀中。 叶咏欢张开眼睛，看见他，木然发觉两人的距离很近，她往后退缩，抱起儿子，从床上爬起来。 「对、对不起，在你床上睡着了。刚刚帮小佟洗澡，你知道他喜欢你房间的浴室……」 她慌忙的解释，那刻意表现的疏远、客气，都让他的胸口火烫烫的疼。 她匆忙的离开，失去她跟孩子，主卧室里变得冷清清。 心像被硬生生撕裂一半，空荡荡的难受起来。 自从叶咏欢母子住进家里，苏劲沧都尽量减少应酬早回家，单身为集团的总裁，还是有些不得不去的场合。 这晚他招待以为相识多年的好友兼生意夥伴，远从欧洲来的好友喜欢台北酒吧的气氛，非要他一起去不可。 「苏，你看，这是我的妻子和儿子。」 高大的金发男子拿出珍藏在皮夹里的照片，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和幸福，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很难想象她两年前还是个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 照片中的女子怀抱着刚出生的婴儿，亲密的黏在丈夫的身旁，一家人笑得甜蜜美满。 「我儿子像不像我？你看看他的眼睛、鼻子。」 苏劲沧瞥了一眼，接着不服气的哼了声。 「我儿子才像我呢！」 「儿子？你什么时候有了儿子？我怎么不知道？」 苏劲沧喝了口威士忌，才把事情娓娓道来。 「那很好啊！你们一家人又重聚了。咦？不过也不一定啦，如果你不喜欢你前妻的话，为了孩子勉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谁说我不喜欢她？！」苏劲沧听到好友这么说，下意识就大声反驳。 金发男子嘿嘿的笑了起来。「那不就好了。happyending。啊啊——我记得你跟我提过你的前妻，就是那个从小就黏着你，爱你爱得要命的女孩嘛！呵呵，你可真幸福啊！像我，可是花了好多心血才追到我老婆的。你倒好，不费吹灰之力。」 苏劲沧犹如哑巴吃黄连，他没有办法跟好友说，现在她其实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他连好好跟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想要抱抱她、亲亲她了。 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吗？当他被爱时，他没有珍惜，还觉得烦，现在她的刻意疏离让他烦躁焦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想到她可能不再爱他了，可能永远不会再用那种依恋的眼睛看他时，他被一种深沉的恐惧所占据了。 听着好友滔滔不绝的炫耀着他的幸福婚姻生活，他不是滋味的猛灌酒，可再多的酒精似乎都麻痹不了心痛的感觉，于是他又喝更多了…… 到了要回家时，他已经有些步履蹒跚了。 一向自制力很强的他很少这么失控，好友也不禁担忧。 「嘿，苏，你还好吧？怎么了？」 「没事。」他挥挥手，拒绝了好友的关心。他没有办法把关于她的事情跟任何人分享，他从来不是个知道怎么倾吐心事的男人。 想到回家，苏劲沧的心情是期待又苦闷的。 夜深了，叶咏欢还在客厅里。儿子早就睡了，她却有些放心不下，坐在客厅里等他。 这种行为根本就没有必要，她知道，只要看到他平安回来，她就立刻上去睡觉——这样的为自己的行为找理由，想想她也真是傻得很。 过了午夜十二点，大门才传出动静。 苏劲沧出现在门口，一身酒气。 从没有看他喝醉过，叶咏欢有些意外。他过于火热又带点疯狂的视线透出一种危险的讯号，让她不由得退了一步。 她又在躲他了。 本来看到她时苏劲沧很想紧紧拥抱她，可她眼中的退缩像针一样的扎进他的胸口，那疼痛因为酒精的关系而放大号几倍。 「不……不要走……你回、回来……」 眼前的地板好像在起伏晃动，他困难的走近她，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浮木般紧紧的抓着她。 「抓、抓到你了……你不要再走……不要再离开我……」 喝醉的男人有种无法开解的执拗，叶咏欢被吓傻了。她心目中的苏大哥永远是冷静、严肃、认真的？她没看过他这个样子，他喝醉了就好像……好像小佟在耍赖的时候…… 「放手。」 她挣扎，他却抱得更紧。 「好痛……」 「对不起……可是我不放手，不会再放手了……」 怎么会这样？叶咏欢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我扶你上去睡觉好不好？你喝醉了。」 红着眼睛、不讲道理的他让她觉得可怜又有点可爱。唉，她只能说自己真的爱惨他了，连他这样失态的模样在她 眼里也变成颓废的帅气。 他没有意见，只要她在他身边。 叶咏欢扶他上楼去，将他安置在床上，然后准备去浴室拧条毛巾来替他擦脸。「不要！别走！」 「我只是去……」 「不管，别走。」 说来说去就是不准她离开，叶咏欢又好气又无奈。「你到底要干麽？」 他用力一扯，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终于可以好好抱她了！苏劲沧神智迷乱的抱着她又亲又摸，理智早就抛在脑后，现在他只想要放纵自己好好的亲近她。 真的好想要这个人！好想把她揉进体内！这样她就再也不会逃走了…… 「不、不要……」叶咏欢又羞又窘，被他这么霸道的抚摸和拥抱，全身又热又软，几乎就要无法呼吸。 可她越是挣扎，他就越恐惧。 「别离开我，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我不知道以前为什么没有发现，可是失去之后，我才知道……我不能没有你。我想要你，你再像以前那样喜欢我好不好？我不会再让你难过了，我保证。求求你……求求你……至少不要不理我，你不理我的时候，我的心好难过、好难过……」 眼前胡乱说着话的男人眼眶红红的，抱着她的手颤抖着。 他在发抖……平常那么强势又高傲的苏大哥竟然发着抖…… 她太惊愕了，惊讶之后旋即被强烈的情感所淹没。 老天爷、上帝、阿拉、还有其他所有的众神啊！谁来告诉她这不是一场美梦而已？ 苏劲沧在头痛欲裂的情况下醒来，张开眼，对上的是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她趴在床前看着他，那样子让他感觉像是一只在等待主人醒过来跟它玩的小狗。 他困难的吞了口口水，太阳穴隐隐作痛。 昨天他喝醉了，可他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他记得自己说了一些话……一些很不得了的话…… 现在面对她闪亮得刺眼的眼睛，他背上冒出冷汗，很想否认昨天那个丢脸的男人是自己。 可苏劲沧看到她红通通的脸颊，还有那止不住的羞涩笑容时，他就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不是梦。 「再跟我说一次好吗？」 「说什么？」他僵硬的反问。 「说你喜欢我啊！像你昨天说的那样。」 哪有可能说得出口啊！ 深深的为她的没神经而伤脑筋，他只觉得宿醉的症状更严重了，头痛得不得了。 叶咏欢难过的垂下头，眼里的光彩在一瞬间消失了，只剩下令人心疼的空洞。 「果然！那只是喝醉之后的醉话吗？我就知道不可能是真的……算了。」她站起来，像失去力气般沮丧的转身。 苏劲沧的心纠结起来，当她说「算了」，当她要走……他急忙的拉住她。 「不！别走。」 她忧伤的回头，苦笑。「拜托你，不要再乱开玩笑了，就算是醉话也不要乱说好吗？我已经决定放弃你了，不要再给我希望。」 什么决定放弃？！她怎么可以放弃？又怎么能够片面决定这种事！ 「不、不要说这种话，我……是真的，我喜欢你。」他豁出去了。 从来只有一号冷漠表情的男人竟然脸红了。 光彩重新回到叶咏欢灰暗的脸庞，她眨眨眼，再眨眼，简直不敢相信…… 「真、真的吗？你是说真的？告诉我！再告诉我一次！说你喜欢我。」 他的嘴角在抽搐。 这女人，别太过分了！ 他恼极，正想出声怒斥，她却蓦地上前抱住他。 「我想要听你说，我单恋你那么久了，你不多说几遍，我很难相信这是真的。拜托，我必须要更肯定这是真的。」 柔软的身体靠在身上，甜甜的香味萦绕在鼻息之间，她用那样可怜兮兮的语气说着那么可爱的话，苏劲沧有种被打败的感觉。 「我喜欢你。」他说：「我一直太习惯你在身边而没有发现——其实我喜欢你！我喜欢逗你，其实是想看你的反应，我是个恶劣的男人，可是我没有办法克制我自己。」 「后来我家发生变故，我很不甘，想要报复所有错待我父母的人，明知道你是无辜的，可我就是没有办法控制住怒火。」 「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爱上你了，却得刻意压抑那种感情。离婚后我很后悔，常常想起你，我觉得很孤单，知道自己做了没有办法挽回的事。」 「幸好老天爷眷顾让我再见到你，这回我不会放手了，不管怎样，我都要把你留在身边，但是你好像不再爱我了，我其实很慌，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说这些话耗尽他的力气，因为那根本违反他的本性。 可是他知道自己得说。 丢脸就丢脸吧！比起失去重要的人，自尊算什么东西！ 不过还没听他说完，她已经哭成泪人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看着他。 边哭边笑，丑死了。这样爱哭的、没用的、黏人的家伙，自己怎么就骗骗爱上了呢？ 带着无奈、带着怜爱，他捧起她的脸，轻轻的吻去她的泪水。 无论如何，这辈子他是逃不掉了…… 尾声 六岁的苏语佟坐在书房的沙发上看书，在他的对面，书桌后，苏劲沧也正读着最新出版的商业杂志，安静的空间里只有翻阅书本的细微声音…… 等等，还有别的，不过很细微，仔细听，似乎是……鼾声？ 苏语佟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正巧对上父亲的视线，苏劲沧也正转头看着房里唯一的女性生物——叶咏欢。 她趴在书桌旁，睡得很甜。父子俩同时翻了翻白眼。 「天气好好喔……难得的好天气，我们一家人去郊外走走好不好？」一个小时前，叶咏欢兴高采烈的提议，换来的是父子俩一直冷淡的回应。 「没兴趣。」 「我要看书！」 两票对一票，她一点胜算都没有。 哀怨的、不满的看着眼前两张相似的脸孔，她噘起嘴。「哪有人这样的，尤其是小佟，你应该要多出去外面走走，你这年纪的小孩有谁整天看书不喜欢出去玩的。」 「爸爸说他小时候也是这样。」苏语佟反驳。 苏劲沧忍不住骄傲的笑，然后炫耀似的睨了她一眼。 叶咏欢气结。「算了，不出去就不出去。」 虽然这样说了，可她没有自己走开，反而陪着他们在书房里，只不过不敌睡魔，一会就打起瞌睡来。苏语佟看到爸爸露出很少见的温柔表情看着妈妈，惊讶的张大眼，悄悄从书页上方偷看。 爸爸抚摸着妈妈的头发，就像在抚摸着一只心爱的小猫。片刻之后，爸爸又捏捏妈妈的鼻子，搔搔她的下巴，真的很像在逗猫咪耶！他不由得遮住脸，暗暗笑了起来。妈妈皱着眉头醒过来。 爸爸立刻缩回手，装出什么都没做的样子。叶咏欢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那两个人仍然跟刚刚一样维持着同一个姿势看书。她叹了口气，用手撑住头，望着窗外的蓝天。「天气真好……真的很想出去走走呐。」 那渴望的表情还有失落的语气在凌迟着一对父子的良心。 「你真的那么想出去？」苏劲沧无奈的丢下杂志。 「嗯！嗯！」她用力的点头，用充满期待的大眼看着他。 「去哪？」 「我们可以去爬山，然后洗温泉，再去吃好吃的山菜！」 听起来健康得令人想吐。苏劲沧拧紧眉心，感觉头开始痛了起来。 「拜托……」双手合掌，叶咏欢仰望着他，见他还在犹豫着要不要答应，她连忙转头搬救兵。「小佟你也想去对不对？跟爸爸说你想去嘛！」拜托…… 苏语佟全身一震，被妈妈那霹雳无敌的无辜眼神攻击得溃不成军。「我……好吧……听起来还不赖。」 唯一的战友阵前倒戈，苏劲沧无奈的看着儿子，儿子也以「我哪有什么办法」的表情回敬他。他只有投降。「好吧！出去就出去。」 叶咏欢欢呼一声，高高兴兴的区准备要带的东西。 最后还是照妈妈的意愿出门玩了啊？苏语佟虽然年纪还小，不过记性一等一的好。回想起来，妈妈跟爸爸在一起时，好像事事都顺着爸爸，可是到最后总是可以得到她想要的结果。 怎么会这样呢？在他心目中，爸爸是最聪明、最棒的，而妈妈呢，就有点傻气了，这样的爸爸怎么会输给妈妈呢？ 他到现在才突然想到这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好了，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叶咏欢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脸出现在书房门口。苏语佟喜欢妈妈的笑，每次看到那样的笑容就会觉得胸口暖暖的，好舒服。为了那个笑容，他愿意乖乖听话，考试考一百分，完成任何妈妈想要的事情。 他突然领悟了。回头，看到爸爸也用一样痴傻的眼神看着妈妈的笑容。原来如此，聪明的爸爸也不自觉的被妈妈的笑容给牵着鼻子走了。 这真是太可怕了，再聪明的男人难道都逃不过女生的笑容吗？ 他脑海里浮现班上小美的傻笑，那个常常黏在他身边的女生。他无法克制的打了个寒颤……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