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与刃》 刃其一 预兆 第1章 刃其一 预兆 世间有光明,光明所照之处必有影子,影子中必生邪念。 世间有黑暗,黑暗所覆之处必有光辉,从中诞生斩裂罪恶之人。 这个世界的表面,我们所熟知的“常识”,只是她的一面。 现在,请放轻松身心,因为接下来所讲述的故事,交织着“常识”与“幻想”。 我们要讲述的,是自人类邪念中诞生的恶魔,以及斩裂它们罪恶的黑夜中的骑士的故事。 我们要讲述的,是闪耀的花朵和冰冷的刀锋,在这座漆黑的城市中相遇,以及那之后发生的——不可思议的故事。 接下来请睁开眼,通往那个世界的大门已经打开了—— …… “呼……呼啊呼啊……” 深夜。 漆黑的小巷中,有一个少女正在拼命奔跑。 “呼啊呼啊……” 她必须再快点。 脚好痛……胸腔就犹如被火烧一样难受。 但是不能停下,因为一旦停下来—— “给我回来——!!小妞,让哥哥好好看看你的脸蛋如何啊?” 一旦停下来,就会被那恶魔追上的! 而且那个人……带着锋利的刀具。 “让哥哥好好看看你的脸蛋啊~如果再在上面添上几笔划痕就更完美了不是吗……” “救命!” 没有回应。 “救命——!!” 没有回应。 漆黑的大城市中,只隐藏着讥笑与恶意的寂静。 无助。 “谁来……谁来救救我……!” …… “新的恶鬼出现了,对应邪念是嫉妒。” “坐标(x:456,y:7291),周围有人类反应,目标移动中。” “……煌龙,到你出场的时候了。” “……” 黑暗中一个身影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 “呼啊呼啊……啊!” 少女一个不慎踩到了水洼,跌倒在地上。 “好痛……不要,快动啊,快动啊!” 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痛,站不起来。 不要…… “喂,喂!怎么了小妞?跑累了就来和哥哥玩玩吧!” 那令人胆寒的声音在逼近。 不要,不要!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遇上这种事!不要,不要,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应该有一个受很多人欢迎的人生的!我不要在脸上留下疤痕啊! 如划铁皮般的笑声在逼近,就如野兽的吼叫一般。 “不,不要……!救命啊!!” 再怎么叫喊,也没有人会回应。 完了。 正当这么想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有一个身影居然不知从哪里跳了下来,挡在了少女和男人的面前。 怎么会—— “喂,你小子哪根葱啊,不想挨刀子的话就给老子滚!” “……” 身影没有说话,夜晚的漆黑使少女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却清楚地望见他从大衣中取出了一张纸条,然后将那纸条扔向了男人。 “啊,呃啊啊啊!!” “什,什么……” 少女愣在了原地,这也是正常的——因为她看到那个男人接触到纸条后,突然痛苦地捂着头,然后身体膨胀,爆炸,伴随着尖叫,大量的黑色物质同肠状物一同飞出,然后又包覆住男人的身体,形成一个茧的形状。如玻璃破碎般,里面的怪物打破黑色物质形成的薄膜走出来,那犹如恶魔的形状,巷子都容不下的巨大翅膀,骨架般的身躯只有些许腐烂的黑色肉质覆盖在上面,头上的长角从双耳处延伸,苍白的眼珠在漆黑的身躯上格外显眼。 “啊……啊……” 少女已经顾不得两腿间的潮湿,喉咙如同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声,那是死神,恶魔——那家伙会把我们全部杀死的! 然而那个身影却没有动,少女在黑暗中隐约看到,那人身上有武器的轮廓。 “煌龙,看来没找错人呢,一口气把它解决了吧。” “嗯……” 什,开什么玩笑!那个人是疯了吗!现在不逃命,会被杀死的—— 只见那人举起了一把剑,在空中划过了一道奇异的轨迹,然后小巷突然被金色的光芒所照亮,这时少女终于看清——站在那里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兽头的全身闪耀金光的铠甲武士。 “啊……” 突然从武士处传出了兽的低吼,然后他抽出了那把闪烁寒光的剑,将怪物一刀两断。 “呃啊啊啊啊啊!!” 怪物哀吼着,身躯逐渐崩溃,化为黑泥一般的物质落到地上,然后就奇异地消失得一干二净。 一切就发生在那一瞬。 少女揪着心……这个骑士……是什么人?他……是朋友吗? 但是少女甚至还来不及出声,那金色的骑士就一跃跃到周围五层高的楼房上,再次消失在黑夜中。 “啊,啊……” 少女还没有缓过神,失禁使她暂时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刚才发生的一切依旧使她触目惊心。 “金色的骑士……那个像龙一样的骑士……” 她的心在怦怦直跳。 但是……真是的,搞什么鬼,感觉自己一直以来对世界的认知……就在今晚被彻底打破了。这不可能是恶作剧吧……真是的,为什么让我遇上这种不可能忘掉的事啊…… …… 某处楼房的楼顶,有一个身影沐浴在冰冷的月光与凄寒的风中。 那是一个黑发男子,他的双眸如夜明珠一般在这个夜晚迸射着没有情感的光芒。 “最近出现得有点太过频繁了……你也有这种感觉吧,煌龙?” “……那些家伙所说的那个时刻要到了。” “嗯……看来最近这座城市也不会太平,恶鬼们已经在阴影中蠢蠢欲动了。如果那个预兆是真的话,接下来可是件大工程。” “……无妨,到时候将它们全部斩除就是了。” “这样子下去不停地追击恶鬼也不行,就算你是煌龙,也要注意精神的受损度啊。” “……斩除恶鬼才是第一要务,别的事情怎么样都好。” “是,是,真是的,我也服了你了。” “……” 男子望向夜空中大得出奇的圆月,如明镜般美丽,上面却总不免会有阴霾。 黑影如今也在这座城市的什么地方蠢蠢欲动,或许只是因为预知者没有探寻到罢了,或许在这座城市某个阴暗的角落,有恶鬼正在酝酿邪恶的计谋;或许在这座城市某个血腥的角落,有的恶鬼正在进食人类,将他们的内脏当作佳肴,将他们的鲜血当作美酒,将他们的灵魂当作甜点。 自己并不能保证每次都能从恶鬼手中救下人质。 所以,必须尽快将所有的恶鬼斩除。 “因为——生于黑暗,匿于黑暗,斩裂黑暗……那就是我身为煌龙的命运。” 花其一 开始迎接shinin'dream的一天! 第2章 花其一 开始迎接shinin''dream的一天! “(乐句)let''s go,shine!let''s go,shine!yeah ,shinin''on dream !” 台下的彩色荧光棒犹如涌动的海洋,天然的白色,坚毅的黄色,呆呆的蓝色,内向的粉色,沉稳的橙色,五色交织着点亮了整个会场。 灯光四射的舞台上,有五个闪闪发光的少女,主唱兼吉他手,吉他手,贝斯手,键盘手,鼓手,各自面向着舞台的一方,将她们的全部奉献于当下的华章中。她们在闪闪发光,就如怒放的七色花一般。 “谢谢大家今天的到来!真的,谢谢大家聆听我们的音乐!” 主唱的少女握着话筒咽了口唾沫,伴随着无比灿烂的笑容道出了心声,她的话语刚落就被观众热烈的欢呼声所淹没。 “啊……这真是……最棒的live了!” 淹没,淹没…… ……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呼啊……谢谢大家今天的到来……呼呼……” “姐姐!你的闹钟已经响了第三遍了!今天可不是周末,快点起来了啊!!” 名为白香月的少女气冲冲地打开了房间的门,却见到窗帘依旧紧闭着,在闹钟声与呼噜声的混杂中,一个头发凌乱的少女正以极不矜持的姿势躺在床上,嘴里还喃喃地说着梦话。 “啊……最棒的live……呼呼……” “呜……看来只有这样了……” 香月快步走上前去将掉在地上的枕头捡起,然后用力地往少女的脸上扔去,正中靶心—— “给我起床了,姐姐!” “啊……是月月啊……不好意思,现在几点了?” “你还好意思问,已经七点钟了!” “哦……七点钟啊……诶诶诶诶诶——!?那岂不是还有十分钟就迟到了!?” “所以才说快起来嘛!面包在餐桌上——” “啊,谢谢你……那么!月月,我先出门啦!”少女说着就如鲤跃龙门般跃下床,一把抓起椅子上的书包和一旁的吉他盒,急急忙忙地冲出了房门。 “喂——澄空姐,你还没洗漱呢!” “没关系啦,回到学校再做好啦!” “但是——喂,澄空姐,你还没换校服呢!” “啊……” …… 我叫白澄空,现在15岁,今年很快就要16岁了!刚刚升上华兴中学一个学期的我,现在依然在为了实现那闪闪发光的音乐梦想而努力!今天的大家好吗?也请好好迎接闪耀的一天哦! “啊,婆婆,早上好!” “早啊,小澄空!今天又赖床啦?” “诶嘿嘿……昨晚练乐器练得太晚,不好意思啦……” “哟,早啊,小澄空!今天也很精神啊!” “早啊叔叔,今天也请干劲满满地度过吧!” 白澄空一边与街坊邻里们打着招呼,一边握着面包飞速地跑着。 这对少女而言,只是一个平凡而闪耀的普通日子。 …… “啊……!!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白澄空气喘吁吁地冲进了教室门口,刚好看见其他学生正在拿出课本准备早读,赶上了。负责带读的学生望见了白澄空,一脸阴沉地朝她走来。那是一个比较矮的女孩,即使是扎着双马尾,她的黑发依旧垂到了脖子处。白澄空对这个女孩再熟悉不过了—— 啊,完了…… “澄空……你又差点迟到了!……还要我说多少次啊。” “啊,对不起啦雨妙。”白澄空低下头吐了吐舌头,关雨妙则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啊……好了,快点回座位上准备早读了!今天读的是英语第七十三页。” 白澄空喘着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来到自己的座位上放好东西坐下。她前面的座位放了书包却不见人影,那是她的挚友——关雨妙的座位。 说起来,昨天晚上终于是把歌的谱子抄好了……一会下课要不要给雨妙一个惊喜呢? “啊,不对,现在要先早读!” 正痴痴地想着事情的白澄空突然醒悟,忙从书包中翻出英语书读了起来。 然后在那之后过了一段时间。 今天第一节的授课很快结束了,向老师行完礼后,白澄空迫不及待地拉了拉关雨妙的后衣领。 “喂喂,雨妙!” “哈?干什么啊澄空,没事的话我还要背单词呢——” “那个!那个!每次拽雨妙衣领的时候,都感觉你的头发有点碍事呢!” “……anticipate,a,n——” “啊~不要啊雨妙,我真的有事找你!” “……最后一次机会,有话快说。” “其实呢其实!”白澄空从书包中抽出一沓乐谱,有点歪扭看得出来是手写的,周围还画满了意义不明的像星星一样的花朵。 “当当!怎么样!我昨晚赶工把乐谱抄下来啦!有我的吉他的,雨妙的吉他的,还有小朝阳,晓芳,瑶熙她们的份哦!” “唔啊,真的,好厉害啊——不对说起来难道你昨晚熬夜了?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熬夜了吗!” “诶……也没有很晚啦,不会有什么问题……” “怎么没有问题!要是第二天在课堂上犯困怎么办啊!要是一整天都没有精神怎么办啊!还有……难不成你是不想要身体健康了吗?” “啊……呜呜……雨妙!” 还没等关雨妙反应过来,白澄空一把抱住了她。 “放心吧!下次一定不会的啦!” “谁信你……不对!放开我!这里是教室啊!” 关雨妙抱怨着,白澄空才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对了!雨妙!你知道吗,瑶熙家的面包店又推出新品种了哦!” “啊……为什么这节下课这么漫长……” 关雨妙无奈地摇摇头,一边听着白澄空那仿佛无穷无尽的“趣事”,一边把目光投向了那份属于自己的乐谱。 “《shining dream》啊……看起来是一首挺符合我们乐队名字的歌呢……” “对吧对吧!这可是我苦苦哀求了姐姐好一会儿才得到的宝藏哦!” “啊,原来是''go!party girls!''的歌!这下子可得好好练熟才行!” “对吧对吧!一起练吧!” 望着露出认真表情的关雨妙,白澄空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 …… “叮咚当隆,隆咚叮咚——” 伴随着悠扬的放学铃声以及学生们奔向饭堂的排山倒海似的响声,高一级16班的教室里瞬间没剩下几个人了。留下来的学生,除了想额外学习的人,就是一些想找机会聊八卦的学生。 “喂喂,你听说了吗,最近的都市传说——” “听说了听说了!说是一到夜晚就会有很恐怖的怪物呢!” “骗人的吧,新闻上不是说目击者对怪物的描述根本不一致吗?” “但是啊但是!听说目击者们有一处证词是不约而同的!那就是他们都被一个野兽头的金色骑士救了下来哦!” “那是什么~也太罗曼蒂克(浪漫)了吧……” “还有哦还有!听说那个骑士全身闪着光芒,还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呢!” “呜哇,好帅啊!可以的话我也想见一见啊~” “嗯……还是算了吧,我可不想碰上怪物。” “怕什么啊!现在可是科学时代,怎么可能还有怪物这种东西!” 与人们热烈讨论着的氛围不同,教室的另一边,白澄空拿出了便当盒,好像在等关雨妙。 “快点啦雨妙!不然瑶熙她们要先到了!” “吵死了啦!真是的,我的便当盒到底夹在什么地方了啊!” 一阵翻天覆地的寻找后,关雨妙终于从一沓教辅资料中翻出了便当盒。 “啊,找到了!” “啊,到时间了,瑶熙她们已经到了啊啊啊啊——” “什——不,等一下,澄空,等等我!” 白澄空恶作剧地哼着小曲先走了,关雨妙急忙抓起饭盒追了出去,就在楼梯的转角处—— “哇!雨妙,惊不惊喜!” “惊喜你个头!我快被你吓死了!” “诶嘿,抱歉……” 进行着与往常一样的闹剧,两人走下了楼梯。 ““最近……好像传得沸沸扬扬啊,那个都市传说——” “雨妙?是那个都市传说吗?我觉得那个野兽头的骑士很帅气哦!” “你都还没见过他吧……说起来你什么品味……” 关雨妙摇了摇头,突然把头转向另一边: “嘛……总之放学后的练习不要练得太晚早点回家吧,不然可能会有危险……” “雨妙?” “——不!什么都没有!” 关雨妙红着脸加快了脚步,这个人总是让白澄空抓摸不透。 不过,是吧,白澄空又捉摸得透谁呢…… “啊,雨妙,等等啊!” …… “久等了,小朝阳,晓芳,瑶熙!” “啊,小澄空,小雨妙,中午好!” “哦……久等了呢……''雨空''!” “啊,也没有等很久啦,朝阳占了个好地方哦,快坐下来吧!” “诶嘿,谢谢瑶熙!” “喂,话说抱歉就这么直接略过了啊……” 每到中午的这个时候,在华兴中学饭堂的一角,总能望见如此独特的风景。因为学校是走读制,因此也没有对能否带便当来学校之类的规定,所以五个少女特别喜欢在这时分享她们的食物。 啊,对了,差点忘了除了白澄空和关雨妙,大家还不认识其他人呢。 “啊,小澄空慢一点,不用这么急的!” 总是担心白澄空的冲动的带着略微羞怯的笑容的黑长发少女,李朝阳。 “嗯……冲动的澄空……是''一飞冲天''……” 不知为何说话总带省略号的说着冷笑话的有点呆的黑长发少女,霍晓芳。 “啊,小澄空你坐那里,小朝阳过去一点,然后……好了!小雨妙就坐我旁边吧!” 稳重温柔的棕色中长发少女,何瑶熙。 这样的五人,在大约半年前组成了女子流行乐队,并已经成功举办了一次小型live。 她们的羁绊经历极多伤痛后已经坚不可摧,相信她们的乐队一定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可以走—— 嘛,不过那都是后话了,暂时先请着眼现在吧。 “哦……小朝阳今天有炸春卷啊,现在很少在便当里看到这种菜了呢……” “啊,是妈妈心血来潮,一不小心就做多了……小澄空要的话可以分你一点哦。” “哇!太谢谢你了朝阳大人!” “嗯……雨妙的便当……有烤肉饼……” “嗯?晓芳你也要吗?只能给你一点……” “嗯……当然……不过一物换一物……我用我的生菜和你的交换如何……?” “那怎么可能啊喂!!……没事了我直接分你一点就好。” “啊,今天瑶熙的便当又是面包呢!” “我自己做的!有奶酪面包、玉米卷和热狗!小澄空之前也尝过吧?” “啊……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 “嘿嘿,小朝阳要的话直接拿就好了,不用跟我客气!” “真的?!谢谢啦……小瑶熙。” 在喧闹的饭堂里,欢笑着的五个少女也成了一道亮丽的风景。 但是与之相对的,在饭堂中的一角,同样有着别样的景色。 “那个……小澄空,看那里。” “啊……” 在角落的一张餐桌,常年只有一个人坐在那里。那个黑发少年从来没见过他跟别人拼桌过,其他的学生不知为何也不敢跟他坐同一张桌子。对别人而言他很隐蔽,但对白澄空而言他却很显眼——因为那个人总是带着一个修长的乐器盒,但是从未在学校的任何音乐社团中见过他。 “好像听说很多前辈……也不知道那个前辈叫什么名字呢……” “啊!我想到了!不如我们下次也邀请他来拼桌吧!” “哦……!与神秘人一起的午餐时间……!” “那个,这样会有点失礼吧……而且别人应该也不会愿意那样子做的。” “就是哦澄空!你怎么要让陌生人加进来啊?你连别人心里想着什么都不清楚!” “啊,对不起雨妙,我知道错了……” 白澄空眨了眨眼睛,决定不再想那个少年的事。 不,果然还是有点在意——真想听听他的乐器能演奏出怎样的旋律啊。 啊,想起来自己最开始的时候,也是对弹奏吉他一无所知…… 现在回想起来,就像梦一般—— “喂,澄空,吃饭的时候别笑啊!” “啊,抱歉雨妙!” 白澄空急忙低头开始狼吞虎咽,引得李朝阳和何瑶熙不由得笑出了声。 “哈哈,小澄空你慢点!会噎到的!” 银铃般的笑声萦绕在这五人围成的小小餐桌周围。 是的,少女们怀揣闪耀梦想的每一天现在才刚刚开始。 刃其二 幻镜 第3章 刃其二 幻镜 午夜,城市某个漆黑的房间内。 “啊……啊……” 房间中唯一清晰可见的是镶嵌在墙上的一枚金边圆镜,在夜晚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啊……” 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地冲入房间内,连房门都忘了带上。只见她的轮廓在一片漆黑中趴在了那面镜子的面前。 “那群没眼光的臭男人……还有那群半天挤不出点姿色的丑女……她们怎么可能比得上我的美貌……!!” 突然,窗户外,闪电划过,惊雷轰鸣—— 电光照亮了女人那已经浮现出明显皱纹的沧桑面容,上面已然斑斑驳驳,不见半点活力的色彩。 就如久经腐蚀的雕塑一般。 “不行……哈哈,我一定要是最美的,我一定要是最美的!哈哈……” 女人疯狂地笑着,双手狠狠地摁在镜子上。 “魔镜哟魔镜……谁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当然得是我了吧……!!哈哈!” 女人痴迷地望着镜中的影像,在那里的居然是一位面容姣好的惹人怜爱的少女,她的容表焕发着年轻的魅力。 “啊……这才是我啊!!让那群没眼光的人好好看看!哈哈!我可不会接受他们的后悔!!” 女人近乎疯狂地欣赏着镜中的“自己”,突然听到在镜中传来了空灵的声音。 “如果想要维持你这美丽的年轻……就继续用美丽少女的鲜血来交换吧……” “是……是,是!我一定照做!您请一定要继续给我美丽,给我更多更多的美丽!!” “……就像你们人类的俗话……有一分钱才有一分货……” “是,您请稍安勿躁!我这就把鲜血给您取来!” 女人兴奋得近乎癫狂,急匆匆地要离开房间,不慎踢到了黑暗中某处的一个鼓鼓的大麻袋。 女人停下来,扭曲的脸上流露出嘲讽的表情。 “怪就怪你们长得不够我美丽!哈哈!啊——太美妙了,我现在比你们所有人都要美丽!” 女人又踢了一脚麻袋,大笑着离开了房间。 一切又回归寂静。 房间中央的镜子,那个年轻美女的面容却并没有消失。 但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最后在黑暗中,那里只剩下镜中的一个面容斑驳的可怕面容,以及充满血污的房间。 …… “对应邪念为嫉妒,那只恶鬼最近出现得很频繁呢。” “……位置?” “抱歉,煌龙。在恶鬼出现实体之前,我是无法定位它的位置的。” “什么意思?” “啊,我大概懂,就是说这次的恶鬼目前还没有实体化,只是寄托在器物中,操纵某个鬼迷心窍的家伙给它喂食吧?” “你是说人类……!” “冷静点,煌龙!你的任务只是驱除恶鬼,不能干涉人类的事情。” “……在这中间那家伙还会吃掉很多人。” “煌龙,你的任务只是驱除恶鬼。” “……” “啊……!我们清楚了,麻烦你们尽力找找办法。” “……” “你要去哪里,煌龙?” “……我自己来,即便那家伙只是器物,也一定找得到……然后由我来斩除。” 嗒嗒的脚步声消失后,一切又回归寂静。 …… “你这样可不行啊……煌龙,毕竟那三个人也才刚上任不久,总归还是会有点靠不住的吧。” “她们的靠不住只会导致更多人的枉死。” “……好吧,先不谈哨戒所的事了。那么,你打算怎么找?在这城市里盲目地找也不是个头啊。” “那些家伙一有发现就会通知我。在这期间,无锋,你要探寻这城市里冒出的不平常的杀气。” “……煌龙,不是只有恶鬼才会有杀气的,你要知道在人类社会中还有杀人犯这种存在——” “我们没有时间了!”黑发男子深吸一口气,像是想稳定自己的情绪。然后他转过身,在高楼上俯瞰着整个在黑夜中安眠的城市。 “不抓紧时间的话……很快又会有新的牺牲者……绝对不能再牺牲更多无辜的人了。” …… 推开宅邸沉重的大门,里面温暖的灯光扑面而来。回到家的感觉。 这是一座在市郊的别墅,光看外表的话就有四五层,体积是寻常楼房的两倍之多,黑色的屋檐钩心斗角,典雅的石墙上有栩栩如生的浮雕。加上花园,整栋别墅隐没在绿丛中,给了过路人柳暗花明的感觉。这栋建筑的奢侈或许能令这个城市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住宅望尘莫及。 那是多拉贡家不知何时起就世代传下来的别墅,也是要塞。 “暝天少爷,欢迎回来。夜宵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不需要了,王座。去准备一些新的驱魔咒,还有拜托调查一下对应嫉妒的可以寄生在器物中的恶鬼,新的伽流太有消息了吗?” “啊——暝天少爷,我联络过附近的怪商,最近的伽流太可能是有点缺货……还有,您已经连续三天没回来了,还请吃点东西恢复一下吧。” “不必了,体力的话这里还有足够的拉依夫,我只要先休息一小会就可以了。” “少爷,您这样会累坏身体的,拉依夫毕竟也是有副作用的啊!” “把这次的恶鬼清除后我会好好休息的。” “您每次都这么说……” “好了,今晚如果没什么大事请不要打搅我。” “是……暝天少爷。” 望着黑发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通往二楼的楼梯的拐角处,被称作王座的管家叹了口气,脸上担忧的神色清晰可见。然后他摇摇头走进餐厅,给还冒着热气的新鲜菜肴盖上盖子。 “诶……这样子下去,就算暝天少爷的身体再强悍,也迟早会变得不健康的啊!” 王座正准备将菜肴送去厨房,突然抬起头望了眼房间里古老的坐地钟—— “啊,不行,我得再去画多几张驱魔咒,这样暝天少爷就不会缺符咒了——” 王座那略显笨拙的身躯加快了步伐,他很年轻时就来到了这里,管理着这栋房子的一切,自从多拉贡家上一代家主起,他一直尽心尽力地作为管家侍奉着多拉贡家的人,打理他们的日常起居,为他们提供魂器方面的支援,本来是这样的。 因为一场变故,这个家就只剩下自己和年轻的新家主——诺暝天·多拉贡了。 这个年轻的家主继承了他父亲的职责,几乎时刻在外猎杀恶鬼,几乎不会注意他自己的身体健康。王座清楚,如果诺暝天在休息的期间有新的人因恶鬼而死,他是不会原谅他自己的。 “唉……进忠老爷……我该怎么办啊……” …… 诺暝天的卧室。 套着剑鞘的剑安置在床边,仔细看的话上面原来套着锁链。漆黑的大衣套在一旁的椅子上。诺暝天在床上睡得并不安宁,他的额头密布着汗珠,神色很不安定。 他梦到了一片诡异的森林。 即便是白天,这里也昏暗一场。高大树木的枝叶交错纵横,阳光被撕碎成零零星星的颗粒洒到布满腐烂树叶的地面上。 一阵刀光剑响。 在那里,一个银白色的身影和一个漆黑的身影正在交剑,产生的震动甚至折断了周围的树木。 耀眼的光芒瞬间洒遍了这个战场。 交剑,僵持,拉开距离。交剑,僵持,拉开距离。交剑,僵持,拉开距离。交剑—— 就在那一瞬,银白色身影的剑被漆黑的身影击飞,然后所披的铠甲被直接打碎,胸膛被贯穿。 “爸爸……” 没有回应,银白色的身影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爸爸——!!” 诺暝天从梦中惊醒,一下子坐了起来,捂着胸膛喘着粗气。不知不觉他已变得汗流浃背。 “……” 诺暝天望向一旁的剑,“它”,他更愿意称之为“他”,是有生命的。他的灵魂也和人类一样需要睡眠,此刻或许也在梦乡中?又或许他只是不想破坏这个美好夜晚的宁静。 “无锋……” 他深吸一口气,直到感觉浑浊的思绪都被清凉的空气所替代,充满整个肺部,然后缓缓呼出。这个城市的中心每天都被污浊的气体所笼罩着,居住在那里的人们居然还以此为乐,他想不明白。他只知道,自己是隐匿在人们所畏惧的黑暗中的斩除恶鬼的守护者。 那是他的职责。 “恶鬼……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他的眼神,一瞬间闪过了无比的愤怒。 …… 世间光照之处必有影子,影子中必有斩裂黑暗的骑士。 为了处理由人类的负能量中诞生并危害人类的奇异生物——恶鬼,世间存在着天生拥有猎杀恶鬼命运之人。 他们是生于黑暗,匿于黑暗,斩裂黑暗的人类的守护者——魔魂。 魔魂间不成文的规矩是,除了处理恶鬼,绝不能干预人类的事情。尽管他们也只是放弃了正常生活的人类。 只要人类的负能量依然存在,恶鬼就不会消失。自太古起,魔魂便化为骑士守护着这个世界的人类。魔魂的血脉代代相传,流传至今。每一个生在魔魂世家的人,将在十五岁时开启专属于自己灵魂的“井”,即化身为魔魂的潜能,要得到化身魔魂的资格,除了年龄达标外,还需要运用自己家族的战斗方法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这一脉魔魂的新继承者才会正式形成。因此每一个新的魔魂继承者,必须自小接受无比严格的训练。否则他们即便化为了魔魂,也只会成为恶鬼的食物。 世间万事万物都有两面性,恶鬼生于人类的负能量,人造的任何兵器都无法真正杀死他们。这个世界上恶鬼畏惧的只有光芒与拥有魔力的谜之金属伽流太。低级的恶鬼只是碰到伽流太都会被灼伤。因此,世上唯一能对付恶鬼的只有由伽流太铸成的兵器——魂装。同时,魔魂继承者的魔魂也会具象化到伽流太上,形成与自身魔魂相称的保护着装者免受伤害的铠甲,那就是魂衣。身着魂衣的魔魂将以魂装与恶鬼战斗。 这一切对于诺暝天而言,本应是自小就被灌输的知识。 但是……他与绝大多数的魔魂继承者不一样。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其实并不知道那个银白色的身影是否就是自己真正的父亲。 记忆中并没有父亲的样子。 因为他最开始时并不在多拉贡家生活,在王座找到他之前,自己只是一个被收养的平凡男孩。那时候他的父亲已经牺牲很多年了。 在那时他有着属于自己的快乐生活。 养父养母对他都非常好,诺暝天也曾经认为他们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 然后这中间发生了诸多变故。 总而言之,虽然锻炼的时间与别的魔魂继承者相比过于短暂,但在恶鬼不断出现的这个城市,他没有选择,他必须去面对,作为多拉贡家唯一的继承者。他出人意料的天赋使他只用三年就熟练了多拉贡家的战法。 现在的诺暝天是作为狩猎恶鬼的魔魂煌龙而活动着。他已经舍弃了平凡的生活,他过去的一切。如今的他生活中只充斥着无尽的锻炼和战斗。 他与恶鬼有不共戴天之仇。 因此,即便是燃尽自己的生命,他也一定要将恶鬼从这世上除去。 …… 城市中某处漆黑的房间内。 “啊啊啊啊——!!” 手起刀落,鲜血喷溅,一具躯体倒下,镜子的金边被染上了令人胆寒的红。 “呃……哈……呃哈哈哈……” 拖动声,摩擦声,然后是急促的脚步声。 “魔镜哟……我已经给你更多的鲜血了……拜托你把我变得更加美丽吧!” 女人疯狂地将染血的耳朵贴近镜面,以至于镜面都被染上血污。 “不行……接下来我需要更多的……诱人的少女的鲜血……如果想变得更美,你要把你们家族中年轻少女的血液奉献给我……到那时你世界最美的容颜就永远不会改变了。”镜中传来了这样幽幽的回答。 “啊……镜子……感谢您……我一定做!我马上做!” 欣赏完了镜中妖媚的自己,女人颤抖着后退几步,脸上兴奋的神情无法掩饰地显现出来。 “我的家族……年轻的少女……” 女人突然露出极其扭曲的神情。 “有了……我不是有一个外甥女吗……那小家伙的名字……” 突然一声惊雷爆裂开来。 “……是关雨妙……啊哈哈哈哈哈哈——!!!!” 暴雨的夜里,女人歇斯底里的笑声回荡在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花其二 一如既往的乐队练习! 第4章 花其二 一如既往的乐队练习! “叮咚当隆,隆咚叮咚——” 伴随着悠扬的放学钟声,晚霞已经染红了天的一边,放课后的云儿也蹭蹭地往天边的家里赶呢。 但是对于白澄空她们而言,这一天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始。 高一级16班里的学生已经变得寥寥无几。白澄空将书本收拾进书包里,兴致勃勃地背起了放在椅子下的吉他盒: “快点啊雨妙!前几天终于是能把歌流畅地弹下来了,我已经等不及要和大家一起合练了!” “等等啊喂,澄空,别忘了到我家里后你先得把作业给我写好!” “嘻嘻……我知道啦,雨妙!” “啊——我说了不要在教室里随便抱过来啊!!” 关雨妙吐槽着推开了白澄空,背上了自己的书包。关雨妙的家是一栋别墅,不久前刚空出来一个仓库,所以她们乐队的练习场地就从学校的录音室转到了关雨妙的家中。因此关雨妙在学校一般不会带上乐器。 “快点快点,瑶熙她们已经到了啦!” “才刚放学这怎么可能啊!喂,跑慢点澄空,会跌倒的——” 关雨妙细心地关掉教室中的电器并拉下电闸,把门窗关好,然后开始追向不远处的白澄空。 …… “啊,来了来了。” “哦……雨妙……欢迎欢迎……” “什么鬼,这是我家吧,别反客为主啊喂。” 关雨妙家的仓库是和房子主体分开来的。这里的墙壁隔音功能很好,在关雨妙把这里清空了之后,她的母亲也同意了将这里提供给她们作练习场所。硬要说的话,这里现在完全没有仓库的样子,里头被收拾得十分整洁,在一头布置好了音箱、电子键盘和乐器架等专用设备,现在已经是五个少女的圣地了。 而当白澄空她们走进仓库时,李朝阳、霍晓芳和何瑶熙已经到了,正在享用点心,桌子上堆满了已经完成的作业纸。 “话说你们下次应该等我回来再进来吧,不然每次都直接进来什么的——” “啊,我们本来也是想等你们来后再拜访的,但是伯母硬是要我们进里面等,我们就打扰了,呃嘿嘿……对了,伯母给的杏仁饼很好吃哦,小雨妙你也来尝尝!”何瑶熙一边说着一边向关雨妙打着招呼。 “唔……好吧。” “晓芳——!” “哦……澄空——” 白澄空把头凑到霍晓芳旁边,看到她手中正抓着自己抄写的谱,上面还写满了记号。 “哇,好厉害啊晓芳!” “呵……我想着我的话……也要为了这个乐队做点什么……现在终于又有了五个人的感觉了……”霍晓芳笑着望向其他四人。 “是shinin''dream的感觉……!” “啊——耶!” 白澄空反应过来,笑着和霍晓芳击了个掌。其余的三人也露出会心的微笑。 “好了!那么澄空,你先去把今天的作业给我完成了!” “诶——?!雨妙你呢?” “我的话早做完了。” “呜啊……背叛者!” “好啦,我们会等你的啦小澄空,快点把作业完成了吧。” “呜……是……” 白澄空不甘心地从书包中翻出作业开始书写。突然,仓库的门口传来敲门声: “小雨妙?你在吗——?” “啊,是妈妈。” 关雨妙翻过沙发往门口走去,开门,母亲将她的智能手机放在了关雨妙面前:“看啊,雨妙,是俜亭阿姨来的短信哦,说是这个礼拜天请你们去她的生日派对玩呢。” “俜亭阿姨啊……话说我的话就算了,为什么她知道澄空她们啊?” “诶!真是的,我经常跟她说起你们乐队的事情啦!” “啊——!妈妈你又乱说话!” “哈哈!抱歉,我先去做饭了,一会想好了记得给我答复!” “……” 关雨妙的母亲笑着关上了门,关雨妙则红着脸回到了仓库里。 “怎么了雨妙,有什么事情吗?”何瑶熙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我的阿姨请我们这个礼拜天去她的生日派对上玩……” “呀啦,那不是好事情吗!” “但是啊!我和这个阿姨又不是很熟,大概也就见过一次面,就因为听说了我们的事就邀请我们去生日派对,再怎么想这也太奇怪了吧!” “说不定……那个阿姨是我们的粉丝呢?”李朝阳望着关雨妙说道。 “啊……我们有那么出名吗……?” “再怎么说,毕竟是雨妙阿姨的邀请,再怎么说拒绝也不太好吧,而且时间是在假期里,不用担心影响学校的事情。不如就去玩一下呗雨妙。不过我的话那天要当班,所以不行呢,抱歉……” “啊,那个我知道,瑶熙家是开面包店的,也很辛苦吧。” “我要去我要去!我想和雨妙一起!” “……澄空你啊……” 关雨妙无奈地摇了摇头,李朝阳则胆怯地举起了手:“抱歉……那天我要去机场接姐姐……” “啊……我的话……那天要去义务清洁呢……” “诶——!?怎么这样,大家都没有空吗?” 白澄空露出了遗憾的神情,何瑶熙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好啦好啦,以后还会有很多机会的!……话说小澄空你的数学作业是不是一个字都还没动过?” “啊,忘啦!” “哈哈,小澄空要加把劲哦……” …… “我……完成了。” 白澄空闭上双眼,富有成就感地将笔安置在桌子上,然后瞬间变了个人似的跳了起来: “我完成了!雨妙,小朝阳,晓芳,瑶熙!快点来练习吧!” “……不错啊澄空,这次做完作业居然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 “哼哼!那当然,毕竟今天的代数课我可是认真听讲了的!” “了不起了不起!好啦,大家也快点准备一下吧。” “哦!” 少女们兴奋地跳下沙发,快步地各就各位:白澄空和关雨妙背上了吉他,霍晓芳背上了贝斯,李朝阳站到了键盘前开始调试,霍晓芳则坐到了架子鼓前。 “诶……这个音是……好了。” “哇……澄空……nice!能过来帮我调一下音吗……?” “哦!这就来!” “呜哇……这就是绝对音感的可怕之处吗……” 关雨妙摇摇头决定无视这两人,调好了吉他的弦后,转过身望向李朝阳和何瑶熙。 “如何?” “准备万全!” “啊,我也……准备万全!” “好的!那么大家一起闪耀起来吧!” “喂澄空,别抢我台词!” “哈哈哈哈……” 笑声平息后,一瞬间仓库被寂静所笼罩。五人的神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大家……要上了。”白澄空深吸一口气。 虽然是练习,难以抑制的兴奋感依然填满了心头。她爱音乐,爱这和最好的朋友们一起交织而成的——五个人的最棒的音乐。 “《shining dream》。” 五声清脆的镲声,接着吉他声以跑车过弯的感觉响起,中间穿插磁性的贝斯声,那是能使人热血沸腾起来的乐声。接着,吉他声变得悠扬起来,和弦变得明亮,像是一个懵懂的少女,向着星空奔跑着追逐那美好的梦想。开始低落的弦声表明少女在前进路上会跌倒,但接后明快的旋律又表明少女无论跌倒多少次,都会不忘初心地再站起来。虽然这并不是她们所写的歌,但却犹如她们的写照。那是少女们永远不会忘记的美好回忆。 因此,白澄空无论多少次都会用最饱满的感情唱出乐句: “(乐句)今早起来~会不会不自觉地失去干劲呢~” …… 随着何瑶熙最后的鼓棒齐下,乐曲就戛然而止。 “呼啊呼啊……” “呼……唔——雨妙雨妙!觉得如何!” “啊……?啊,哦,我的话,在副歌的部分还有点力不从心……不过,有跟大家的音乐融为了一体的感觉了……” “嘿嘿~雨妙,耶!” “耶……耶……先说好,我可没有感到高兴什么的……” 关雨妙露出极不情愿的样子跟白澄空击了个掌,然后把头转过了一边。 “啊……雨妙……害羞了……像雨中的花朵一样……” “我才没有害羞!” “呵呵……”何瑶熙笑着擦了擦手,“小朝阳,怎么样?” “是……跟大家一起,非常开心!” “好!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一起来办live吧!” “这么突然啊……” “那个,小澄空……我们才刚练了几天诶……” “没关系!最重要的是——想办live的心!”白澄空说着调皮地在吉他弦扫了几下。 “是,是……但是今天的话先回家!已经到时间了哦。” “啊!这么晚了!” “呼呀——一不小心就练到这个时候了呢……” “毕竟大部分时间都在等澄空完成作业啦。” “呜啊,雨妙你好过分啊!” 星星已在天上眨着眼睛,仓库内此刻即便结束了练习依旧热闹非凡。 …… “(齐声)阿姨再见!” “再见!下次再来玩吧!” “谢谢阿姨!” 完成道别后,同往常一样背着吉他盒的白澄空和何瑶熙往左走,背着贝斯盒的霍晓芳和李朝阳往右走。 “晓芳,小朝阳!明天见!晚安!” “晚安,小澄空,小瑶熙!” “这个点……说晚安会不会有点早呢……”霍晓芳依旧像往常一样不免要吐槽两句。 “嘻嘻……明天学校见咯,晓芳,小朝阳!” 何瑶熙朝另一边的两人挥了挥手,然后四人分开。 “晚安,小澄空。” “嗯!晚安,瑶熙!” 何瑶熙朝白澄空温柔地笑笑,然后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街道在黑夜中瞬间恢复了静寂。 “呼……好啦!就这样一口气回到家吧!” 下定决心后,白澄空抓紧吉他盒的背带,朝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 “我回来啦!” “啊,小澄空,欢迎回来!”迎接白澄空的是一个高挑成熟的女子,卷卷的长发是与白澄空一样的棕色。 “啊,姐姐!今天回来的这么早啊!” “嗯!今天没有什么别的工作,所以早点回来看看我的小澄空啦~”女子一边说着,一边笑着捏了捏白澄空的脸蛋。 “乌,阻手(住手)啊星辰佳(姐)——” “嘻嘻……当然我更想早点回来看看小香月!” “呜……还是算了。星辰姐你还是去捏澄空姐的脸吧。”一直在围观的白香月一边说着,一边把头藏进了沙发后。 “啊,月月揪哦(救我)——” “没听到没听到……” “哈哈,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有精神。” 白星辰,白澄空的亲姐姐,白香月的姐姐,笑着松开了手。 “最近跟乐队的伙伴相处得怎么样?乐队跟学习有好好兼顾吗?” “是!跟大家在一起的时间非常开心!可以演奏像姐姐那样的闪耀音乐了!” “是吗,那就好。”白星辰满意地点了点头。 “喂,星辰,澄空,香月,洗手吃饭了!” “来了妈妈!” “嘿,我先用卫生间!” “啊,月月狡猾!” “呵呵,好啦好啦,就稍微等一下呗。”白星辰无奈地笑笑,从口袋中掏出了智能手机。白星辰是当红乐队“go!party girls!”的吉他手,属于半个偶像,因此经常需要盯着手机以防漏过事务所发来的工作要求,而且她的工作常常需要早出晚归,白澄空也不止一次觉得“姐姐的工作真的累啊”之类的。 “对了姐姐,最近听班里人说最近会有怪物在深夜出没呢。” “嗯……都市传说也是需要提防一点的,最近好像还闹得很火,看来以后得小心一点呢。” “对啊,还有还有,听说会有一个野兽头的金色骑士来救被袭击的人呢!” “……!” 白星辰的手机突然掉到了地毯上,白澄空吓了一跳,立马捡了起来。 “怎么了姐姐?工作太累了吗?” “没,没什么,只是手滑了没抓稳,哈哈……” 白星辰勉强地笑笑,然后从白澄空手中接过了手机。 “小澄空你……相信会有那样的骑士存在吗?如果怪物真的存在的话……” “如果怪物真的存在的话啊……嗯!因为一旦有人作恶的话,一定会有英雄来制止他们的!” “呵呵,是啊……” 白星辰像是释然地露出了笑容,摸了摸白澄空的头。 “哈哈,不要这样姐姐……好痒啊哈哈……” 白星辰摸着她的头,在一刹那陷入了沉思。 就算世界上总有我们没有见识过的黑暗。 无论这个世界的真实是什么样子……小澄空,希望你内心所闪耀的重要事物永远不会消失。 刃其三 断罪 第5章 刃其三 断罪 漆黑的夜中,昏黄的灯光下,一位少女正兴冲冲地背着吉他盒奔跑着,寂静的小区里只回荡着她的喘气声。 她所不知道,也不可能想象得到的是,在不远处的一条昏暗的小巷,有一个漆黑的身影正凝视着她。那是一只怪物,通身是黑色的腐烂皮肉,眼珠白得诡异,巨大的爪子焦急难耐地摩擦着周围的墙壁,流水一般的唾液垂到水泥地上,它已经看准了猎物,在这个静僻的地方,没有人会发觉它撕咬猎物喉咙的动作,以及那诱人的鲜美灵魂。 它的脚掌蹶起,作出了准备冲锋的姿态—— “真是危险啊……在这里做什么呢?” “吼……!?” 怪物惊讶地转过身,只见黑暗中有一个身影在缓缓走近,看不清面容,只能认出他披了一件风衣,以及他腰间武器的轮廓。 “嘛,不过跟恶鬼说这事……也是白搭。” “吼啊——!!” 恶鬼咆哮了一声朝青年冲了过去,锋利的爪子在墙壁上划出了火花。但是青年没有后退,在怪物即将碰到自己时一跃而起,然后落到了怪物的身后。 “吼——!?” “结束了。” 缠绕在剑鞘上的锁链突然消失,只见青年转身一斩,怪物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拦腰斩断,伤痕处燃烧着金色的火焰。 “吼……吼啊……” 黑色的身躯突然萎缩成一个巴掌大的异形物体,然后落到地上,化为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 青年利落地将剑收回左手握着的剑鞘中,锁链奇异地再次形成,将剑与剑鞘锁在了一起。 “……是那家伙吗?” “很遗憾,看来不是呢,只是在游荡的低级恶鬼罢了。”剑回答了青年。 “……哨戒所那边有新的消息吗?” “暂时还没有。煌龙,她们都在拼了命地寻找着那只恶鬼的踪迹,你也应该体谅下她们。” “……但愿她们能快一点。” 留下这句话,青年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小巷中。 而此时的少女,也正好踏入了家门口。 …… 一天后,假日里的周日,一栋豪华的别墅中。 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的客厅里挂满了彩带,四周扎着气球,几张小圆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点心和七彩斑斓的饮料,来宾在中间穿行着谈笑,派对的气氛热闹非凡。 在一堆谈笑着的成年人中,有一处别样的风景—— “哇,雨妙你看,来了很多人啊!” “嘛……毕竟俜亭阿姨是某间服装公司的高管,认识的人多也是正常的吧……话说澄空你给我安分一点,别给我出乱子了!” “哦,遵命,雨妙!啊,那边有红豆饼!” “喂——等一下澄空,慢一点!” 关雨妙一边向来宾道歉一边挤过人群,终于追上白澄空时,她已经把两个红豆饼塞进肚子里了。白澄空的行为吸引了周围来宾的视线。 “啊……对不起,对不起,给您们添麻烦了……” 关雨妙一边应付着别的来宾,一边拉起了白澄空的手:“喂……你给我过来!” “唔唔……啊,等一下啊雨妙——” 白澄空挣扎着被关雨妙拉了出去,内心期盼着父母会过来,但是那只是空想,她的父母由于工作今天都得加班。 殊不知,在某个角落,有一道视线正在盯着这两个少女。 然后,视线的来源露出一抹冷笑。 …… 钟声敲响,客厅里的来宾都停止交谈聚集到一起,关雨妙带着白澄空挤到了人群的前面。在大家的注目下,一个中年妇女带着温和的笑容走到了房间中央。即便容貌并不十分出众,但那笑容便使人倍感温暖。 “尊敬的各位来宾,感谢大家参加我的生日派对。感谢大家一直以来为公司付出的努力!” “哈哈,关总你太客气了!平时工作得最努力的,可是关总啊!” “呵呵……那么大家,觉得我美吗?” “当然啦!先不说你那勤奋的身影,你笑起来就很美啦,绝世美人一个哦!” “对对!” 来宾们笑着应和着,今天派对的主角——关俜亭微微一笑,突然又露出了有点失落的表情。 “诶呀,谢谢大家!……只是,只有这点是不够的……” “诶……?” “啊,没什么!”察觉到了来宾们的诧异,关俜亭立即堆出了笑容。 “啊,对了,趁着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我要给大家好好介绍一下我引以为豪的外甥女!”关俜亭说着朝关雨妙招了招手。 “嘿,雨妙,过来!” “啊——哦……” 关雨妙松开了握着白澄空的手,咽了口唾沫朝关俜亭走了过去,站在她的身旁。 搞什么啊现在!根本没告诉我有这样的剧本啊!呜,现在这么多人看着…… “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外甥女,关雨妙!她是玩乐队的哦!” “哇——关总的外甥女好可爱啊!” “小雨妙,你的学习成绩怎么样啊?” “诶,玩乐队是怎么回事,给我们详细说说!” “呜……” 面对着这么多人的问题,关雨妙仿佛失去了声音一般。她本来就不擅长应对这种局面,现在紧张得快要晕过去了。 “那个!”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女声打断了来宾们,定睛一看,有一个少女抓住了关雨妙的手。 “澄空……” “放心吧雨妙,有我在!” “哈……哈……?” “那个呢,大家听我说!”白澄空面对着人群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请问小朋友你是谁啊?” “我吗?我叫白澄空,是雨妙的朋友!”白澄空毫不忌讳地说了出来。 “喂——” “还有哦还有!雨妙她超厉害的!从初中开始在学校一直是全级第一哦!” “喂,澄空!” 关雨妙想阻止白澄空继续说下去,但她的声音被人群的沸腾盖过了。 “哇,小雨妙真了不起,不愧是关总的外甥女!” “啊……额呵呵……” 面对着来宾们的称赞,关雨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时候关俜亭突然打了圆场: “啊,大家安静一下!” 然后,她摸了摸关雨妙的脸蛋。 “真是美丽的肌肤呢……傻孩子,你说不定会比我更美……” “诶……?俜亭阿姨?” “啊……!抱歉,失态了!……对了!各位来宾,我今天有一个惊喜要给我的外甥女,抱歉先失陪一下……雨妙,跟我来!” 关俜亭拉起关雨妙的手就想走,但是关雨妙依旧一头雾水。 “啊?等一下啊俜亭阿姨……今天是您的生日吧?” 但是关俜亭并没有回答,只是露出很着急的样子,把关雨妙的胳膊扯得有点痛。 “那个,俜亭阿姨——” “阿姨!能让我跟雨妙一起去吗?” “嗯?” 关俜亭停止了拉扯,把右手藏到大衣里,望向了白澄空。仔细一看的话她就被打动了。啊,虽然不如自己的外甥女,但是她身上充斥着年轻的可爱。 她的话将来也一定会比我更美。 “当然啦!……是叫小澄空对吧,跟我的外甥女一起到我的卧室里来吧……” “喂,澄空!” 关雨妙觉得有点受不了,想要挣扎甩开关俜亭的手。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撞开了—— 在所有来宾的注视下,一个披着黑色大衣的黑发青年缓缓走了进来。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让在场的人都惊讶得无法出声。 “你是谁?我好像没有邀请你来吧……”关俜亭望着不速之客的目光中充满了敌视。 但是对方并没有回答。 “终于找到了,就说这附近的杀气有点不同寻常……”青年冷冷地说着,亮出了大衣下藏着的东西,那是一把套在鞘中并绑上了锁链的剑。 “不,应该说是……恶鬼之气吧……” “那家伙带着武器!” 来宾们害怕地缩到客厅的一个角落,关俜亭也不禁后退了两步。关雨妙想趁此时挣扎,却惊讶地发现关俜亭那枯枝般的手臂竟然以怪力抓着她死死不放。 “你是谁……再不出去我叫警察了!” 青年没有回答,冷冷地笑了笑。 “如果你要自卫的话……我劝你还是先把那家伙的手给放开。” “开什么玩笑!” 关俜亭突然怒吼了一句,关雨妙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阿姨。 青年收起了笑容,眼神变得凛冽,开始笔直地朝关俜亭走去。 “咳……呃啊,开什么玩笑,难道你就是镜子所说的魔魂吗!!”关俜亭嘶吼着。 “镜子……谢谢你的提醒。” “呃!!” 关俜亭脸上愤怒与恐惧的神色交织着,突然从大衣里抽出一把闪着寒光的小刀,抵在了关雨妙的脖子上。 “关总!” “雨妙!” “唔——” 关雨妙被吓得不敢出声,只听到她的阿姨以几乎没有人性的声音朝青年威胁着。 “如果你再敢过来一步,我就割断她的喉咙!” “……” 望着青年连神色都没有变过地朝自己继续接近,关俜亭的恐惧占了上风,把关雨妙甩向青年的位置,希望停下青年的脚步。 “……” 只见青年接住了被扔过来的关雨妙,然而又立刻把她扔到了一旁的地板上,继续朝关俜亭走去。 “唔……” 被摔到地板上的关雨妙失去意识昏了过去。白澄空虽然也颤抖着不敢接近青年,但还是过去把关雨妙扶了起来。 “雨妙!醒醒,雨妙!” “……” 青年并没有理会白澄空撕心裂肺的呼唤,在离关俜亭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做出了准备拔剑的动作—— “啊……呃啊啊啊啊——!!” 关俜亭疯狂地嘶吼着,嗓声都变得沙哑。只见她跌跌撞撞地冲入了身后的卧室,在青年还未进来之前,死死地握着房内那枚诡异镜子的金边。 “拜托你,拜托你!镜子!救救我啊!我愿意把一切都献给您!” 不知何时起,发觉自己只剩下恶魔可以依靠。 不——等等,什么时候起的……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子啊!! “放心……我帮你……只要你把你的全身心都奉献给我……” “哈哈……哈哈哈哈!!” 听到了镜中传来的幽声,关俜亭得意地笑了出来。然而下一秒,她就被镜中突然出现的触手吞噬。镜中又伸出数条冒着黑气的触手,将房间内沾血的麻袋拉入了镜中。 “吼啊啊啊啊!!” 整栋别墅开始剧烈摇晃。 …… 察觉到了建筑的震动,青年已经察觉到发生了什么。 “喂,你们快逃——” 青年正想对人群喊出来,数条黑色的触手突然从他身后的房间中如狩猎的猎豹般伸出,往人群刺去。来宾们慌乱地想要逃跑,互相推挤却只撞倒了人。只见那触手利落地洞穿了来宾们的胸膛,还没有等青年冲过去,来宾就全军覆没,变为了黑色的结晶爆散开来,碎片被全部吸入了那个房间内。 “啊……救……” “……!” 青年止住了脚步,不远处有一个少女正抱着一个昏迷的少女畏缩在墙角,害怕得掉下了泪。几条触手被吸引过去,直刺而出—— 只听“铛!”的几声,青年居然用剑鞘就将触手尽数打退,触手全部缩回了房间中。 “快点逃。” “诶……?”远超她的常识的景象让白澄空恐惧得甚至失去了站起来的力气,只知道自己不能放开怀里昏过去的关雨妙,绝对不能。 “我……” “带上那家伙一起逃。晚了就一切都完了。”青年没有再说话,但依旧挡在白澄空二人与那个房间之间,像是给她们创造逃出去的机会。 “啊……啊……” 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但是……虽然他很可怕,却令人很安心。 不能逃避……不能逃避……不能逃避……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站起来!拜托了,白澄空!站起来!我一定要……! 白澄空鼓起了勇气,无视了已经潮湿的双腿,背起了依然昏迷的关雨妙。她的腿依旧很充满了无力感,但是她必须带着雨妙离开这里—— 但是她终究还是力不从心。恐惧已经剥夺了她的行动能力,她跌倒在地上,不仅脑海里一片空白,这一次连再爬起来的力气也失去了。 “啊……啊……” “啧……” 青年举起剑鞘注视着房间,突然,四周的墙壁被那里边突然膨胀的物体所压裂—— “怪……怪物……” 映入白澄空眼帘的是:有一个房间那么大的恐怖体积,漆黑的全身,腐烂的皮肉,女性化的躯体,锋利的爪牙,白得瘆人的锥形眼珠,以及像童话中恶魔般的翅膀。那是……绝对不可能存在在这世上的怪物。 但是……如今这恐怖就在自己的眼前,仿佛已经摄掉了她的灵魂。 “切……还是被吃掉了吗……” “原本只是想借她找出镜子的位置的……煌龙,没办法了,直接解决它吧。”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在回应着青年。 “……这里还有没有逃出去的人。” “先别管她们了,专心解决对方吧!” “……” 突然间,怪物咆哮着朝青年吐出了几滩黑色的糊状物。只见青年举起剑鞘将攻击全部挡了下来,冒着热气,那些黑泥般的物质在碰到剑鞘的那一刻就仿佛被炽热融化了一般。 “……” 锁链突然奇异地消失,青年抽出一把寒光四射的剑,直直地朝怪物走了过去。 不要过去,危险! 白澄空本想脱口而出,恐惧却掐住了她的咽喉般使她无法发声,视线里只剩下这个不惧危险的青年的背影。 为什么……他不害怕呢……? “吼啊——!!” 怪物感到被挑衅了,咆哮着乱挥爪子,将周围的墙壁击碎。青年察觉到了飞来的石块,往后一跃躲过了攻击。 “煌龙!那家伙已经吞噬了太多生命了,没有这么容易解决的!” “……是吗。” 青年后退一步,将剑收回了剑鞘中。怪物以为自己占了上风,得意地开始朝青年靠近。 “吼啊啊啊啊啊——!!” “可悲的人。” 然而青年并没有后退,再次架起了剑鞘,将利刃抽出一半,反射的寒光震慑住了怪物。 “恶鬼……你的罪恶由我来斩断。” 说完这句话,青年利落地将剑抽出,然后有力地在身前画下了一个莫比乌斯环,剑划过的轨迹形成了耀眼的光圈,青年的全身此刻都沐浴在那神圣的光芒中。 然后下一秒,莫比乌斯环融入了青年的身体,光芒大放——过于刺眼,白澄空不禁遮住了眼睛。当光辉减弱时,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另一个身影。 黑色的披风下,屹立在那里的是一位兽头的金色骑士,在日光灯的照射下,他的盔甲,他的剑鞘,他的头部,全身都闪烁着无比耀眼的光芒。 骑士所站之处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散发出的光芒使整个战场都沐浴在那神圣的光芒中。 “啊……” 在光芒中,白澄空终于看清了骑士的长相——金色的犄角,金色的龙须,英武而充满气势的面容,以及一双闪烁寒光的蓝宝石般的眼睛。 那俨然是……龙的模样。 那就是……流传在人们口中的金色的骑士。 花其三 不安的雨 第6章 花其三 不安的雨 什么时候起的呢?不,或许从出生以来都是如此吧……身边的人都十分友善,所以我也不觉得这世上有什么我办不到的事。 就算是奢求,依旧会希望那样平静而充满快乐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 在常识中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任何一个人,即便只是原地踏步都有资格享受这样的安定。 但是……那常识却在一瞬间被摔得粉身碎骨。 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充满着可怕恶魔的世界,一个恐惧与绝望化作乌云遮住了天空的世界。 但是那也是,存在着拯救人们于恶魔之手的金色骑士的世界。 一切都被打破,现实才是谎言,幻想变得真实——一切都变得不知道是否应该去相信。 我好害怕……一时间,哪里都没有可以依靠的港湾,哪里都没有可以相信的话语。 “救命……” 在目睹眼前出现的金色骑士时,白澄空只做得出这样的反应。她太过软弱,她没有勇气去摧毁过去的自己,再重新塑造一个若无其事的自我。几乎动弹不得的她只能拼命从口中挤出那两个字。 骑士像是听到了他的话语。 又或许并没有,只见他举起了那把闪烁寒光的利刃,朝咆哮着的怪物冲了过去。 …… “啊——!!” 白澄空猛地从梦中惊醒,感到湿透的衬衫紧贴着她的后背,很难受。 “呼……呼……” 刚才的……是梦吗……? “澄空姐——!!” “小澄空!你总算是醒了!知不知道姐姐有多担心你——!” “呜啊?!” 白澄空还没有回过神来,白星辰和白香月同时紧紧地抱住了自己,尤其是白香月整个人扑到了自己身上,感觉有点喘不过气。 “啊——咳!我知道了啦!总而言之,姐姐,月月,你们先放开我——!” “啊,抱歉!看来记忆没有出问题呢!” 白星辰笑着松开了手:“好啦好啦,小香月先不要这么激动!先去跟妈妈打个电话报告这个喜讯吧!” “啊,好的!” 白香月答应着一下扑下了床,激动地冲出了房间。 “呵呵……小香月还是一如既往地担心小澄空呢……” “呃……” 白澄空觉得头有点刺痛,捂住了额头。诶?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好像…… “嗯……” 白星辰望见了白澄空复杂的神情,做出了若有所思的样子。 “那个,姐姐……” “怎么了?” “……今天,没有工作吗?” “哦,我让乐队的人帮我请假了,毕竟只是平常的练习,过后我自己补上就好了。” “是,是吗……” 白澄空苦笑了一下,别过头望向窗外。阴沉沉的,黑压压的乌云把整个天空压了下来。雨要来了。 “……强盗入室爆破抢劫事件……” “诶?” 白澄空诧异地望向白星辰,眼神中充满疑惑。 “调查了现场的警方得出的结论。公寓被破坏得支离破碎,现场却几乎什么也没有,参加聚会的人好像全部都消失了一般……只是,雨妙阿姨的遗体在那里被发现了……但是……他们说现场并没有检测出火药的痕迹,而且尸体上也检测不出任何外伤,更没有服毒的痕迹。所以……一切都离奇的很,警方只能暂定是这那样的案件。” “……!” 白澄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神色紧张地紧紧抓住了白星辰的衣袖: “雨妙……!雨妙呢?她怎么样了!” “啊,小雨妙她虽然一开始晕了过去,但只是受了点轻伤……不过,她好像不想说,不想说发生了什么事。” “……我去找她!” “喂,等等,小澄空?!” “唔……” 白澄空跌跌撞撞地穿上拖鞋,就冲出了房间。一瞬间好像有双脚不属于自己的感觉。没有实感。 “啊——诶?澄空姐你去哪里?!” “抱歉月月,我很快就回来!” 留下这句话,白澄空冲出了家门。 一个人在安静的街道中狂奔,不一会儿汗水就浸湿了全身的衣物,双手,双腿,仿佛脱去力气一般。穿着拖鞋奔跑比她想象中还要难受,脚被磨得生痛。 “呼……呼……” 额头上的汗水流到睫毛上,不经意就刺痛了眼睛。一切变为了模糊的水世界,混沌,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往哪里。 不安。 这样的自己太讨厌了…… “呼……呼……” 不知道时间流逝了多久,白澄空最后在一栋别墅前停下脚步,用力敲打着门前的铁栅栏: “雨妙……是我!你……你在家吗?” “嗯?” 正在花园里浇花的女人注意到有人在呼叫,当她注意到来客是白澄空时,急忙放下手中的浇水壶走了过去。 “小澄空!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受伤?真是抱歉,我没想到你们会遇上这种事情……” “阿姨……我没关系……但是,雨妙……我想见雨妙!”白澄空一瞬间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只能扶着墙壁以防自己倒下。 “啊,这个……” 关雨妙的母亲露出了忧伤的神色,她顿了一下,像是在想要不要和白澄空说,但她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其实啊,小澄空,雨妙虽然没受什么伤,但是变得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已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了……” 一天……我已经昏过去这么久了吗……?为什么—— “还有,我们家……最近也在准备俜亭的那些事……雨妙她可能也留下了很大阴影吧,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自己的阿姨就在自己身边去世了……”关雨妙的母亲说着悲伤地摇了摇头。 “拜托了,阿姨!让我……让我和雨妙说话。” “……?” 关雨妙的母亲有点惊讶地望着白澄空,这个说话声都不稳的女孩现在虚弱到随时可能倒下,但是她的眼神却充满了倔强与渴望。 “我知道了,小澄空,去跟雨妙说说话吧……你的话,或许雨妙就能打起精神了。” “谢谢……” 关雨妙的母亲快速地打开了栅栏,急忙扶住快要倒下的白澄空,然后扶着她进门。 “小澄空你先坐坐,阿姨给你弄点热的东西喝。” 关雨妙的母亲把白澄空安置在沙发上后就进了厨房。对于眼前这个地方,白澄空已经不是第一次拜访了,充满了熟悉感。虽然最近更多的是出入仓库。 恢复了一点体力,白澄空缓缓撑起了身子,站了起来,朝二楼那间熟悉的房间走去。那里的门关上了。 啊……我要说些什么?对雨妙……我到底可以说些什么?如果小朝阳、晓芳和瑶熙在这里就好了…… 才发现自己其实完全不懂就跑了过来。这样的她能安慰雨妙什么呢? 她自己或许也同样需要安慰。她想和家人还有朋友们待在一起。 她想和关雨妙待在一起。 “雨妙……你在吗?”白澄空轻轻地敲了敲门。 没有应答。 “雨妙……是我,白澄空!” 没有应答。 “雨妙……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很难受!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分担!请你告诉我,雨妙!” 没有应答。 白澄空感到鼻子有点酸,落在门上的手无力地滑落下来。 “雨妙……在的话应一声啊……” 没有应答。 “雨妙!我……我明白的,我明白你的苦恼!所以说——” “你明白什么?” “……诶?” 门后传来了关雨妙微弱的声音,白澄空吸了一口气: “我——” “你说你明白……那你说啊!你到底明白我的什么!” “呜……” 控制不住自己,视线突然变得朦胧起来。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澄空……我才没有你这么坚强可以接受这一切!” “我……” “这次的事也好……之前想让我做你的朋友也好,想和我一起组乐队也好……你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 “……雨妙……我……对不起……” 话音带着哭腔,自己也只是这么脆弱的人而已。 自己……根本没有顾及别人的感受……自己……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接受那样的现实啊…… 我想逃…… “……对不起……对不起……” “……请你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 白澄空再也支撑不住,用手臂遮着被眼泪浸湿的脸跑了出去,越过客厅,直直冲出了大门。 “诶?小澄空?!怎么突然——” 关雨妙的母亲正端着一杯热巧克力不明所以,但白澄空没有停下,她只想逃跑。 “呼……呜……” 已经无法分辨眼前的是泪水还是汗水,又或者是天上降下的冰冷雨水。 周围的一切很快就仿佛笼罩在瀑布中,一片水世界。 “啊……” 白澄空的双腿已经没有力气继续跑了,她跪倒在地上,双手捂着头,任暴雨的悲号将自己的哭泣声淹没。 我……真脆弱……这样的时候……身边谁也不在…… 但是毕竟是自己先逃跑了。自己……没有资格再回去了。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她不讨厌别人,唯独讨厌这样的自己。 一直在乞求帮助……但是到了现在,只会变得孤身一人。 我有资格吗……?我跟大家说……想要实现那样闪耀的梦想。现在回想起来,一直在拖累着大家的是我不是吗! “对不起……对不起……” “你在向谁道歉?” 我身边的所有人……我只是在向他们寻求帮助,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帮上他们…… 可以的话,真希望这场暴雨可以吞没自己。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意料中的雨,并没有落到自己的身边,沙沙的雨滴声变成了浑浊的哒哒声。 “诶……?” 白澄空惊讶地抬起头——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人,举着雨伞。她没有看清他的样子。 “一个人在这里淋雨会感冒的。” 冷酷而又充满了温度的声音。自己好像在那里听到过,温暖的,她可以依靠的存在。 “你是……?” 白澄空带着哭腔询问着,但是对方什么都没有回答。只见他蹲了下来,将雨伞递给了自己。 好碍事啊眼泪……这样我不是连他是谁都看不清了吗…… “早点回家,很快就要天黑了。” 那个人抓住白澄空的手,将雨伞塞到了她的手中,然后站了起来。 “啊……” 伞柄上还有温暖的余温,唤醒在这个世界的自己。 为什么要自暴自弃呢……?哈,我还真是不懂事啊…… “小澄空!” “澄空姐!“ “诶?!” 出人意料地从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白澄空惊讶地转过头,朦胧中,她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月月……姐姐……!” “澄空姐!” 白香月不顾雨幕冲上前一把抱住了白澄空,仿佛眼泪要夺眶而出。 “澄空姐……澄空姐!呜呜……太好了,你没事……” “啊——月月!呜——谢谢你……谢谢你!” 波涛汹涌的感情溢出,白澄空激动地用更大的力气紧紧抱住了白香月,白星辰则举着雨伞遮着两人,眼里充满了感动。 “啊~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雨,还以为你没带伞呢……不过能找到你真是太好了。” “姐姐……姐姐!谢谢你!” 白澄空放开了白香月,然后又紧紧地抱住了白星辰。 “诶……?澄空姐……没事吧?”望着白澄空的异常举动,白香月不禁有点担心。 “为什么……明明我是这么不懂事的孩子……” “小澄空,我们是一家人啊。” “……!” 白澄空的泪水爆发得更加猛烈,姐姐传来的体温,还有月月传来的体温,好温暖……我其实一直都有着这样的……最重要的家人……我觉得……我可以把一切都倾诉给她们。 “好啦好啦,小澄空,在雨中这样会着凉的……回家吧。” “嗯……” 白澄空擦干了眼泪,然后绽放出了如雨后彩虹般的灿烂笑容。 雨仿佛提前停止了。 “我们回家吧。” “啊!澄空姐!我也要牵手!” “哈,月月!” 白澄空笑着握住了白香月的手,突然间想起了什么—— “啊,那个!” 白澄空急忙转过身,但那里只有雨幕下空无一人的街道。 “诶……?” “澄空姐,星辰姐,走了啦!” “啊……哦!” 暂时收起心中的疑惑,白澄空牵着白香月和白星辰——她最重要的家人的手,在雨中撑着伞,缓缓向家的方向走去。 我啊……跟很多人一样,心中不时地就会下起雨呢。 但是,感谢我身边的大家,一直在那时候陪伴着我,牵着我的手,一起穿过那不安的雨。 …… 诺暝天推开了家的大门,前来迎接的王座看到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暝天少爷!我不是在你出门前给了你伞吗?啊——怎么被淋湿成这个样子!” 望见王座慌张的样子,诺暝天露出了微笑。 “抱歉。我弄丢了。” “啊,怎么这样……算了,家中还有备用的,但是暝天少爷,下次可不能再湿成这个样子,会感冒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请先洗个澡吧!” “……嗯。” 诺暝天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 “……王座。” “什么事,暝天少爷?” 他沉默了一下。 “就像说好的那样……我会去好好休息的。” “……暝天少爷?” “不,什么都没有。”诺暝天说着,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里面的房间。 王座愣了一会儿,而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是的……辛苦了,暝天少爷,请好好休息吧。” 王座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暗喜着准备今天的晚餐去了。 …… 昏暗的房间中,关雨妙抱着自己的大腿,靠在房门上。她什么都听到了。 她一直在哭。只是,不能在白澄空面前表现出来。 她很害怕。她害怕那一天的噩梦如阴魂般缠着自己,更害怕自己伤害了白澄空。 但是自己刚才冲动的话语,或许已经把自己跟白澄空之间的友情彻底撕裂了。 “我到底在做什么……对不起,澄空,对不起……” 在没有人看得到听得到的角落,关雨妙再次流下了泪水。 刃其四 贪罪 第7章 刃其四 贪罪 深夜,某个废车场的一角。 “这是订金,800万。等事成了,再加1000万。” 某个隐蔽的角落里,一个戴着墨镜的高挑男子正面对着一个身后跟着两个体格强壮的保镖的矮胖男人,将一个厚重的行李箱放在了两人的中间。 “……我想先看钱。” 男子没有说话,将行李箱一推,行李箱就缓慢地滑到男人的面前。 “嗯,去。” 矮胖男人朝保镖们挪了挪头,两个保镖立即会意,走上前帮助男人将行李箱打开,里面叠满了厚厚的钞票,如同闪着金光一样诱人。 “才八百万啊……感觉贵方还是吝啬了点……”矮胖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狡猾地抹了抹额头。 “前提是您得确保您能办得到。只要您能在报告书上批下''满意'',完事后还可以再加。但是这次能左右局面的不是只有您一个,科长先生。如果您拒绝合作的话,我们这边也会很识趣地放弃。” “嘿,嘿嘿……我就是说说,谁会跟钱过不去嘛……”矮胖男人一边说着,如同对亲生孩子一样爱抚着行李箱。 “那就好。这次的事件这边也会绝对保密,不用担心您的名誉会受损。” “是,是,那就好……” 矮胖男人痴笑着,推开了保镖亲自抱起行李箱,乐呵呵地转身准备离去。男子也转过身准备离去。会面地点特地挑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地方,是因为必须确保这肮脏交易的安全性。 然而就在矮胖男人和两个保镖准备迈出步子时,面前的路不知何时立起了一个黑色的稻草人,稻草人的身上还缀满了金银珠宝。 “诶?这是什么?” 矮胖男人把行李箱丢给了一旁的保镖,然后慢慢地朝稻草人走了过去。那黑色的稻草人充满了不祥的气息,它身上闪着妖媚光芒的珠宝,尤其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宝石却如同迷药般紧紧勾住了矮胖男人的心。 就在这时,矮胖男人听到了一个幽声: “你喜欢财富吗……?你喜欢财富吗……?” “咕……” 矮胖男人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视线却被稻草人身上的珠宝抓得死死的。他颤抖着把手伸向了稻草人身上的珠宝——就在他的手刚触摸到那颗宝石的时候,稻草人连同身上的珠宝突然窜出了大量的黑气,还没给矮胖男人和两个保镖喊出声的机会,就全部窜入了他们因惊讶而大张着的口中。 “咚!”的一声闷响,装满钱的行李箱重重地落到地上,里头肮脏的钞票被撒得到处都是。 男子被声音吓了一跳,回过头,望见矮胖男人和他的两个保镖如同失了魂一般地背对着自己站着。 “喂,你——” “我说……果然还是会觉得,800万的数目太少了啊……谁知道你有没有录像呢,要是那之后被你拿来要挟我怎么办……你要知道,钱可是很珍贵的……” “你在胡说什么,我保证过不会泄露秘密!” “啊呀啊呀,看来小犊子还是太天真了……其实就你这个数吧,能不能让我想起我们的这次会面都不一定呢,你说是吧……” “什——老东西你别欺人太甚!” 男子恼羞成怒地撸起袖子朝矮胖男人走去,却被两个保镖将手反剪到了背后。 “唔——!你们两个,想干什么!” “真是抱歉呢,董事长先生……如你所见,我是很贪财的……可惜过家家的时间到了……现在我饿了。” “什——” 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保镖和男人口中同时吐出了灰色的糊状物,覆盖了男子的身体,然后——他的身躯被变成了一大堆钞票,在空中如凋零的落叶般缓缓飘落。 “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很快被黑夜的血盆大口所吞没。 在没有人听得见的地方,路灯惨淡的灯光摇曳着。 只见原地,矮胖男人和两个保镖如同怪物一般,在地上扭曲地爬着,贪婪地,疯狂地将男子化为的钞票塞进了他们的口中用力咀嚼。 …… 一个崭新的早晨,诺暝天将无锋别在了腰间,王座则将一件黑色大衣披到了他的身上,替他细心地翻好衣领。 “暝天少爷,今天要去哨戒所那边吗?” “……嗯。可能会有新的恶鬼的消息,必须去跟哨戒所确认好。” “是……暝天少爷,请务必保证自己的安全。我会在家里等你回来的。” “……还有一件事,王座。” “什么事,暝天少爷?” “……今天的晚饭不要放香菜。” “……是,暝天少爷。” 留下这句话,诺暝天推开门走了出去。王座在原地则深深地叹了口气。 毕竟距离上次的恶鬼事件只过了一天左右,而诺暝天所答应自己的好好休息,也有半天是在地下室训练里度过的。真是难以想象,这个背负了沉重使命的男人在猎杀恶鬼的工作中居然不会感到疲倦。但是王座清楚,诺暝天的内心其实只剩下了猎杀恶鬼,其他的情感好像都被他主观地舍弃了一般。 王座内心还是希望,除了一直侍奉他的自己之外,诺暝天能遇到别的真心对他好的朋友,他不希望诺暝天的人生中只有猎杀恶鬼,毕竟就连进忠老爷也并非时刻都不苟言笑。如果进忠老爷还在的话,暝天少爷应该也能流露出快乐的神情了。 但是,自从他承担起身为煌龙的使命,王座再也没有见过他发自内心地笑过了。在自身的职责上再加上这份内疚,王座一直尽力打理好诺暝天生活的各方各面。 “诶……如果暝天少爷也能遇到可以交心的朋友,那就太好了……” …… 了望台公园依旧如往常一样人迹稀少。在这个建立在半山腰上的公园,可以了望到整个城市的丰姿。在远离市中心且城内公园发展起来这两大因素影响下,公益性的了望台公园日益冷清,只有一些爱好清闲的老年人时不时在这里下下棋,唠唠家常。而知道这里的年轻人,则更是少了。 对诺暝天而言,小时候他的养父常常带他来这里看星星。这个地方他一直都忘不了。 但是他今天不是来这里观光的。 确认了四下无人后,诺暝天解下套着剑鞘的无锋,对着地面画了一个圆圈。剑鞘划过的轨迹形成了一个光圈,然后在那里形成了一个洞。 “……” 诺暝天抓着剑缓缓走了下去。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地面上时,洞口又再次闭上,原地又变回普通的石板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阳光被遮断后,诺暝天来到了一个异样的地方。 一个漆黑的空间,只有一处地方存在光亮,天与地,光与暗在这里仿佛失去了界限。 在光亮中有三个身影,左边的披着白色头纱,中间的披着灰色头纱,右边的则披着黑色头纱,那是三个女性。 “……我来了。” 诺暝天踏入了光亮处,三个身影仿佛突然醒来似的注意到他。 “煌龙,你来了。” “……听说有新的恶鬼现身了。” “对应邪念为贪婪,那家伙已经附身在某个人类的身上了。但是这次出现的类型属于一般型,在白天应该不会贸然行动。” “……位置。” “当前坐标(x:2543,y:80),周围有大量人类反应,应该是隐藏在了人群中。” “……” 诺暝天没有再说话,转身准备离去。 “啊,煌龙——” 突如其来的声音停住了诺暝天的脚步。 “……还有什么信息吗?” “啊,那个……” 披着白色头巾的身影握紧了拳头,披着灰色头巾的身影则开玩笑似地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 “好啦,瑟亚,快一点!” “……煌龙,你已经连续猎杀太多恶鬼了……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撑不住的。” “……只有这个吗?” “啊……嗯,只是这样……” “……不要为我担心。”诺暝天说着,再次踏出脚步。 “猎杀恶鬼,那是我的使命。” 说完这句话,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中。 “诶……还是不行啊……” “哈,但是毕竟说出来了嘛。作为预知者的精神负担可是很大的,真希望那家伙可以有点同情心……” “那个……奥布萨斯,我没事的。”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当然知道,如果我们不好好做好我们的工作,那么会有更多的人被恶鬼袭击的。我绝不允许那些可憎的东西在这里恣意妄为。” “啊,谢谢……对了,还要继续探查城市里有没有其他恶鬼的气息……得出更多信息的话,煌龙战斗起来也会更轻松的。” “真是的……我说你啊,那家伙对你的态度那么差,你还这样担心他……” “因为煌龙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啊……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要去战斗……但是,为了与恶鬼战斗,我们必须要依靠煌龙的力量。” “嗯……” 两人安静下来,一旁一直沉默的披着黑色头纱的人则缓缓低下了头。 …… 每一处魔魂管辖区都设置着哨戒所,哨戒所有着探测恶鬼并为该区魔魂提供援助的职责。每处哨戒所都配备着预知者、探知者和监督者。预知者负责预知事件的发生及出现的恶鬼类型,探知者负责定位恶鬼,监督者则负责监督魔魂是否尽忠职守以及上报魔魂是否叛变的信息。 一般而言,三人不会与魔魂产生信息交流外的任何关系。因为成熟的哨戒所成员都清楚,魔魂的战斗随时会迎来死亡。她们不会把宝贵的精力浪费在无用的哀伤中。 但这对新人而言却常常成为教训。 “到底还是新人啊……如果她们清楚的话,就不用无谓地耗费精力了。” 诺暝天腰间的剑无锋感叹着如此说道。诺暝天没有出声,只是以敏捷的身手穿行在楼宇之间。 “还有多远?” “一点钟方向,就在那架桥的边上。” “……” 太贪心的话就成为罪了。 所以诺暝天认为自己不应该去渴望友情。 只要我一个人……猎杀恶鬼就够了。 …… “那个,科长,这么晚了把我叫出来有什么事吗?” 夜晚的江边,一个穿着西装的女人正与一个矮胖男人交谈着,矮胖男人的身后还跟着两个保镖。 “是这样的……小李啊,你们公司最近的业绩很不错,我寻思着,是不是应该把之前说好的那份给我了呢……” “啊……科长,抱歉,我最近拿不出那么多钱……” “没事没事!不过你也清楚,我手上还有你的那种照片……是吧,你也不希望自己被这些照片弄得声名狼藉吧……” “呜……” 女人咬紧了牙关,气愤得想要开骂,但终究还是因为害怕而放弃了。 “科长……我现在身上只有一万……别的我下次再给您……请您不要发表那些照片……”女人一边颤抖着,一边把一个信封交给了矮胖男人。只见矮胖男人一把抢过信封撕开,只瞅了一眼里头厚厚的钞票,就把它们扬得遍地都是,还用脚轻蔑地踩了几下。 “太少了啊……!就想拿这点敷衍我?!” “对,对不起!我一定会给您补上——” “不必下次了!”矮胖男人打断了女人的话语,然后露出了阴险的笑容。 “钱的话……你现在就可以还给我。” “什——!?” 两个保镖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女人的背后并抓住了她。他们没有给女人呼救的时间,只见他们从口中朝女人吐出灰色的糊状物,女人的身体就被化为了一大叠钞票。 “呵……抱歉,我饿了……” 矮胖男人露出贪婪的神情朝那叠钞票缓缓走了过去。然而下一秒,他突然被停住了—— 一张符咒不知从何处飞到了他的脸上,只见符咒化为火焰,使男人的脸燃烧起来。火焰很快就散去,矮胖男人的头颅却变成了变色龙似的怪物状。 “……恶鬼。” 怪物和两个保镖急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披着黑色大衣的带着剑的黑发男子正快步朝他们走来。 “煌龙……很可惜来晚了。”无锋探测了周围的人类气息后说道。 “啧……”诺暝天怒视着对面的三人,锁链消失,他从鞘中抽出了剑。 “该死的魔魂……!” 怪物怒吼着,两个保镖一起朝诺暝天吐出了粘液,但却都被融化在那金色的剑鞘前。眼见攻击被化解,两个保镖怒吼着朝诺暝天扑了过去。诺暝天用剑鞘抵住其中一人的攻击,然后一脚把另一个人踢开,把其中一个保镖一剑封喉,在伤口处燃起了金色的火焰,人类的躯体爆裂,化为了黑气消失。这两个人也是恶鬼。诺暝天认清了情况后,转身朝另一个保镖挥下了剑,不出所料,他的躯体也变成了黑气。 同时附身在三个人体内的恶鬼……真是恶心的趣味。 “轮到你了……” 诺暝天把剑举起,那个矮胖男人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原地只剩下一大把肮脏的钞票。 “……该死的,让他逃了。” “不过起码得到了一条线索,煌龙。那家伙用钱财吸引猎物,抓住这个特点,他很快又会再出来觅食的。” “……” 诺暝天望向地上散乱而沾着泥水的纸币,好像在沉思。 “这些……?” “哦,钱啊,是钱,人类历史上最成功也最失败的发明,在人类世界它创造了最多的繁荣,也创造了最多的罪恶。没有什么人不会被这些小小的纸张所诱惑的。嘛,不过那对我们这些魔术生命而言,就是无用的废纸而已。”无锋向诺暝天解释道。 “……我知道,无锋。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为了这东西付出生命?” “这就是恶鬼所抓住的,人内心的弱点啊。” “……” 诺暝天沉默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准备离去。 “怎么,煌龙,对你所要保护的对象失望了吗?” 他没有停下脚步。 “……我是为了保护人类,所以才与恶鬼战斗。无论在什么时候,无论我要守护的是怎样的人。” 回答完无锋,他的身影又一次消失在黑夜中。 花其四 请相信重要的伙伴们! 第8章 花其四 请相信重要的伙伴们! “同学们差不多到齐了吧?现在开始点名。白澄空。” “……啊,到……” 白澄空这才回过神来,举起手回应了老师。 “陈某某。” “到。” “啊……” 白澄空的思绪并不在老师的点名声中。对她而言,活力地迎接每一天本应是本能。 但是,关雨妙的座位是空的……那个从来不会缺席的优等生居然没有来上学。 “雨妙……” 是自己的错……毕竟雨妙的亲人是怪物,然后被突然出现的金色骑士击败了什么的,一般人都不能轻易接受吧,然而自己还在给她的伤口抹盐。 “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虽然难以置信也不愿接受,但是一切已经发生了。 所以……她必须靠自己的力量去把失去的一切找回来。 但是,那要怎么做……? “……好的,除了关雨妙同学外其他的都到齐了!首先给大家宣布一个消息,明天下午我们学校会举办一次普法讲座,会请到一个重量级嘉宾来演讲哦!” “哦!” 同学们热烈地鼓起了掌,但是白澄空仍旧在想着别的事情。她在想着关雨妙的事,还有——那分不清虚实的金色骑士的事。 怪物……还有与怪物作战的英雄,真的存在吗?如果一切都是真的话,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 …… “小澄空和小雨妙,今天没有来一起吃饭呢……” 对于缺少了两个人的李朝阳感到十分违和,不禁露出了担忧的神情。之前她有困难的时候,每次都是白澄空和这些伙伴在支持着她。所以,她决定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小朝阳……在担心小澄空和小雨妙吗?” “小瑶熙,我听说,小澄空和小雨妙被卷入了一场谜一样的案件里。” “谜一般的案件呢……但是……澄空和雨妙……是完美的搭档……夏洛克和华生那一类的……” 霍晓芳说着突然停下了筷子,何瑶熙从她的神色里看出了担忧,即便那被霍晓芳隐藏得很好。 “啊,对了,我有一个主意!”为了打破僵局,何瑶熙打了一个响指。 “想让小澄空和小雨妙打起精神来的话,就只有那个了吧那个!” “啊……?” “那个,小瑶熙,你在说什么?” 望着李朝阳和霍晓芳露出不解的神情,何瑶熙激动地抓住了她们的手。 “那个啊那个,我们,shinin''dream的歌!” “啊……哦——!” “……那个,小瑶熙是在说什么……?” 即使望着霍晓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李朝阳依旧没有对上另外二人的脑回路。 ……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放学铃响起后不久,学生们很快兴高采烈地回了家,整栋教学楼空荡荡的,无比静寂。在某处的走廊上,摄像头突然全部被打碎,在无人看得到的某条走廊上,一个矮胖的身躯正在缓缓地行走着,咬着嘴唇。 “真是美味……光是闻一闻,这个地方的灵魂所产出的钞票就香得让人无法自拔……” 皮鞋敲击地面的声响回荡在空荡荡的走廊,突然,矮胖男人停住了脚步。尽头有一个青年,穿着这间学校的制服,背后还背着一个长长的乐器盒。 是刚结束社团活动的学生吗……来得正好。 贪婪战胜了谨慎,矮胖男人朝青年招了招手走了过去:“喂,那边那位同学!” “……” 突然,矮胖男人猛地止住了脚步。他注意到了那个青年正注视着自己,眼神异常凛冽。虽然很像昨晚袭击自己的魔魂,还是有很多细节不一样。 但是那种冷酷而坚毅的眼神,他肯定在哪里见过。 “……恶鬼。” 几个字刚乘着风突入矮胖男人的耳中,青年便动了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朝矮胖男人靠近。 即便样貌不同,但矮胖男人确认了。 “是你……!” 矮胖男人和善的表情瞬间崩裂,以狰狞的神情朝青年一拳挥去,却被青年举起乐器盒招架住了,乐器盒被冲击撞开,里面一个修长的影子落了出来,被青年利落地抓在手中。 “无锋。” 矮胖男人朝青年吐出灰色的糊状物,被青年手中的剑鞘溶解。他又挥出一拳,重重砸在了青年的剑鞘上。在那一刻剑鞘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一股剧烈的灼痛感瞬间从矮胖男人的拳头蔓延至全身。 “啊啊啊啊啊啊——!!” 矮胖男人的拳上燃起了金色的火焰,他凄惨地叫着,声音已经如兽鸣般扭曲。只见他狼狈地一头撞入了一旁的影子中,然后从原地消失。 “给我记住……魔魂!!” “……” 恶毒而扭曲的声音回荡着,如水滴掀起波纹,扩散着缓缓消失。 青年没有说话,在确认对方的气息已经从这里完全消失后,默默地将剑又装入乐器盒中。 那只恶鬼之所以逃跑,除了他有退路这一点之外,是因为那家伙害怕伽流太。 伽流太,用于铸造魂装以及无锋的剑鞘及剑身的谜之金属,在魔魂世界中象征绝对纯净,世间唯一能克制恶鬼的物质。低级的恶鬼即便只是触碰到伽流太都会被灼伤。魔魂一切用于与恶鬼作战的装备,都必须由伽流太铸成。 那也是……他本应自小就掌握的知识。 “……走了,无锋。” “等一下,煌龙,你有把握抓住那只恶鬼了吗?” “……暂时还不太肯定,但是那家伙一定会回到这里来。” “怎么说?” “它已经盯上了这里的某个猎物,恶鬼的通病就是它们盯上了一个目标就不会随便善罢甘休。” “……哈,看来你也变得熟练起来了嘛,煌龙,这次是我输了。” “……” 青年没有说话。虽然这里的摄像头刚被恶鬼“好心”地损坏了,但是久留总是不宜之计。 就在他决定迈出第一步时,某处隐隐约约的乐声突然传到了他的耳朵里,如在久旱之地忽然刮起了一阵温润的柔风。 “这是……吉他声?” “即使现在还不算晚,没想到这栋建筑内还有人啊……煌龙,太阳快落山了,要是被那家伙盯上的话就危险了。” “……嗯。” 青年再次背起乐器盒,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 青年的脚步停在了一间场室的门前,门牌很陈旧,上面用黑油墨印着大大的三个字:录音室。 吉他声在青年寻找目的地的期间就一直没有停过,磕磕绊绊的,听得出是在练新的曲子,但是对和弦的把控度又能听出来这个人不是新手。 不……那已经是过去的我所知道的事情了,现在的我应该已经把这些舍弃了才对…… 这样想着,青年的手伸向了门把—— “喂,煌龙,在人类世界好像有一种进别人房间前先敲门的礼仪。” “……如果那人是在努力练习的话,我再怎么敲也听不到。” “……好吧,但是要记住,你现在是在易容咒的作用下,你的言谈举止不能让别人得知有关魔魂和恶鬼的任何事情。” “我知道。” 回答完无锋后,青年利索地推开了门。狭小的录音室里窗户只透得进如血残阳的点点余晖,却照得那个坐在红胶凳上弹着吉他的身影无比耀眼。那个人……为什么还在这里,她不回家吗? “喂——” “啊!” 白澄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拨着的弦瞬间乱掉了。只见她迅速把吉他放下,然后慌张地背对着青年举起了双手。 “老……老师!我没有做什么坏事!我只是来这里练了会儿吉他!” “……” “……啊咧?” 察觉到对方没有回答,白澄空缓缓回过了头,望见了一个背着乐器盒的棕发青年,外表看上去是高三级生。 “啊……抱歉!我不知道还有人要用这里,我立刻就走——” “……不,我只是听到了吉他声过来看看。” “啊……是这样啊……” 白澄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突然睁大了眼睛—— “那个那个!请问你是……那个高三级的前辈吗?” “……你的''那个''是什么意思?” “啊!不好意思,我只是经常看到……但是,不对!”她本就睁大的眼睛变得更加闪闪发亮。 “请问你是……几年前的那个乐队的主唱……诺暝天吗?” “……!” 青年的瞳孔略微张大,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这个女孩叫出了他的名字实在让他有点惊讶,虽然他在学校登记时也确实用的是自己的名字,不过他在这里可一直是透明人般的存在。 “……那是我的名字。但是不是,你认错人了。” “啊……抱歉!我只是觉得前辈长得有点像——啊,不对!前辈!你也有在玩乐器吗?请问前辈有组乐队吗?演奏的是什么乐器啊?”白澄空注意到了青年背上的乐器盒,眼神变得闪闪发亮。 “……没什么。” “啊……”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有点尴尬。 “我想再听一次,你弹的吉他。” “……诶?” 白澄空有点惊讶,没想到自己看到的这个总是独来独往的前辈,居然也对音乐有兴趣。但是……她的技术并不太好,如果被他觉得自己的音乐粗糙的话—— “害怕了吗?我只是个外行人,只是想听你平常心下演奏出来的旋律罢了。” “啊——是!” 青年已经闭上了眼睛。感到从青年身上散发出来无与伦比的气场,白澄空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抱起了放在大腿上的吉他,低下头,拨了拨弦试音,然后她的手指便开始在弦间舞蹈,旋律便如涓涓细流般汩汩流出。能听得出在快节奏的地方弹得还是略生硬,但是只是以外行人的角度来听的话已经符合了流畅动听的要求。 只是……明明应该挺明快的旋律,从她的吉他声中,能感觉到的却只有不安与迷茫。 白澄空最后微微颤动食指和中指,旋律便在有裂帛之势时戛然而止。她低下了头,想必是在演奏音乐的过程中,想起了现实中某些不愉快的事。 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可能会被恶鬼找上的。 最初是怀着这样的想法,青年望向了白澄空: “你的旋律……在哭。不,硬要说的话,你好像在感到迷茫和不安。” “……啊!” 听到了不可思议的言论,白澄空惊讶地抬起头望向了青年。 “……如果不介意的话,请把我当成一口井。说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吧。” “不,那个,我和前辈不熟,不应该把这些事加在你身上……” “所以说果然是发生了什么事吧。” “啊……” 白澄空再次低下了头,抓住吉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我不能保证可以帮上你什么,也不打算发表什么意见。但是……如果对一个人说出来的话可能会好过些。” 这个前辈……好怪,居然能这么从容地说出这么尴尬的话。 但是,从他的话语声中没有感受到一丝开玩笑的感觉。 “是,前辈!抱歉,最近我——” 话到了嘴边却又突然止住了。那样荒诞离奇的事情,说出来怎么可能有人信啊…… 但是,她还是决定说出来。她不想让身边的人背负与自己一样的痛苦,所以一直在忍耐,她很早就想把一切全部倾诉出来了。不,应该是,她必须说出来。 “最近我……在假期的时候……我和我的朋友遇到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然后,连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她开始将那都市传说般的故事娓娓道来。 …… “然后……突然出现了一个金色的骑士,再后来我就晕了过去,在家里再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警察说这是强盗在捣乱……但是,那是我亲眼看到的……还有,可能是因为不想相信吧,所以想要逃避。但是——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就算没有人相信我,哪怕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怪物的存在,也会有人来保护我们,真是太好了……” “……” 虽然对一切都心知肚明,但是青年不知道回答她什么好。他想起来他见过她,那时她和另外一个女孩在一起,在他斩杀恶鬼的瞬间,恶鬼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把她打晕了过去。虽然那时候是确认了她们的身体状况没有大碍才离开的,但是没有想到,他能够再见到这个人,虽然对方并没有认出自己。 对于她们而言……或许不告诉她们真相才是慈悲。在魔魂猎杀恶鬼的时候,他不可能保证救下所有人。他所能做的只有尽他的一切做好能做的,然后让别人忘记他的存在。 “能释然真是太好了。” “……诶?前辈,你相信我的话吗?” “……至少你没有骗我的理由。” “哈……” 白澄空有点感动,但突然又想起关雨妙的事,以往这个时候,她都会向关雨妙倾诉的,又或者是向何瑶熙、霍晓芳和李朝阳她们说。但是现在雨妙不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要躲避何瑶熙她们。 “但是……我不敢面对我的朋友……我害怕大家会把我和雨妙看成异类……我害怕她们不会相信我,明明大家都在担心我——啊,对不起,我只是想说,我的朋友……可能还没有从那里走出去……” “……你和你的朋友,你们是组乐队的吧?” “啊,是……” “那就没问题了。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每个人都有说不出的事,都有害怕说出来后别人不相信的事。但是,对你的朋友而言,我觉得最重要的……应该是让她感受到你们一直在她的身边陪伴着她,就算发生的事情再多么离奇都不会离开她。所以……用你们的音乐去给她勇气吧。” “……诶?” “你刚才弹奏的旋律……很明快的旋律,那应该是让人感到温暖和希望的旋律,而不是你现在所传递的失落与不安。” 青年说着,望了望白澄空面前的乐谱,是用手写的,四周添着可爱的图案,虽然不是很美观但至少很整齐,看得出来用了心。 “这是,你们最近的新歌吗……?” “嘛……只是我从姐姐那里要来的谱子啦,现在的我还没有厉害到能写出这样闪闪发亮的歌曲呢。” “但是,那依然是你们乐队友谊的证明……或许吧。”青年说着,转过了身。 “所以,不是什么值得参考的建议,用你们共同演奏出的音乐去给她勇气吧。” “啊——对啊,我也想……我也想和雨妙,还有大家一起演奏……演奏只有我们五人能演奏的音乐……!” “这么快就能下定决心,看上去你有着很不错的伙伴呢。” 青年的表情放松下来,但又隐约带着点怅惘。 “所以,请去相信你重要的伙伴们吧。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珍惜她们。” “是,前辈!”白澄空露出了笑容,像是天空豁然开朗了一般。“谢谢你,前辈!如果可以的话……我们的乐队会在校庆上办live,那时候请前辈一定要来看哦!“ “……嗯。” 白澄空没有看清青年的神情,只见他背着那修长的乐器盒,离开了录音室。当白澄空突然又想起什么想追出去时,外面已经只剩一条空荡荡的走廊, …… 某处高楼的楼顶,诺暝天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那里,俯瞰着整个城市,感受她的脉搏,探寻着恶鬼的踪迹。 “煌龙,你今天说了很多话呢。” “……” 诺暝天没有回答,无锋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啊……不好意思,我没有想要你想起那些事情——” “没关系,无锋。那样的事……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他望向了远方的落日,眼神闪过一瞬的复杂情感。 “那女孩……很像……我不希望,那样的惨剧再次发生在任何人身上。” “天黑了,煌龙。”剑像是在提醒诺暝天,又像是想转移话题。 像是在呼应无锋的话,太阳的光辉完全消失在了远方的地平线处,夜空中几颗孤独的星星闪烁着幽幽的光芒。 “嗯……” 他已经从乐器盒中取出了剑,披上了往常的黑色大衣。恶鬼将在黑夜中狩猎,而他也将在黑夜中履行自己作为魔魂的责任。 “去斩断它们的罪恶吧,无锋。” 刃其五 黑影 第9章 刃其五 黑影 “呼……结果还是……练到这么晚了……” 白澄空有点狼狈地踏进家门,虽然是从不认识的人那里得到的建议,但她感觉豁然开朗了。明天……一定要去跟瑶熙她们好好说清楚……然后,一定要再一次五个人演奏音乐。 “我回来了——” “啊,小澄空,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虽然已经不是假期,但白星辰今天依然难得的在家。只见她朝白澄空挥了挥手,示意到她的房间里去。 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呢? 白澄空疑惑地放下了书包和吉他盒,然后走进了白星辰的房间。白星辰在等着她,示意她坐到床上后,就把门轻轻关上了。 “姐姐?有什么事吗?” “啊,没什么,只是……小澄空,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的话一切正常!”白澄空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还自信地拍了拍胸脯。“今天我已经消沉够了!明天的话,一定要再和大家一起演奏!” “呵……太好了,小澄空,你没有忘记内心的闪耀事物呢。” “我说过的啊!总有一天,我要和大家一起,在闪闪发光的舞台上演奏我们的音乐,为大家带去笑容!毕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听到白澄空充满元气的回答,白星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来关于那件事,她已经能够直接面对了,那么我也就不便再重复了。 但是……在她的内心还有别的真正想询问的问题。那是她本来已经想忘掉的事,但是因为最近的传说,记忆深处的尘埃被风拭去了。 “小澄空……我想问你的是,那一天,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啊,姐姐——” 那样的事情,真的要说出来吗?就算说出来她也不会相信吧。 “姐姐,我和雨妙……遇见了黑色的怪物。” 她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还有,一个救了我们的……金色的骑士。” “果然是这样……” “诶?” 白澄空惊讶地抬起头望向了白星辰,只见她移开了视线,望向了窗外别家的灯光。她的手攥着床套,像是十分激动。姐姐知道些什么吗?她没有怀疑,而是直接像是认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姐姐,你在说什么——” “小澄空……我很高兴。即便是经历了那样的事,你依旧没有选择放弃你内心的光芒……”正说着,白星辰突然抱住了白澄空。 “那个,不是,姐姐,就算是那样的事,我也没有理由放弃梦想啊——” “啊,也是啊……” 白星辰放开了白澄空,往后挪了挪身子。 “姐姐……你知道些什么吗?关于那个金色骑士的事情……” 白星辰像是在低头沉思,良久后抬起头:“小澄空,我不知道……但是,我也亲眼见到过,那些穿行在黑夜中的,我本以为只存在于想象中的身影……还有,一个披着黑色披风的金色骑士,他的头部……就像神话里的龙一样。” “嗯……”白澄空入神地听着。 “那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吧,有一次晚上live结束回家的途中,我被一个可怕的人盯上了,我被他一直逼到了小巷子里,然后就在那里,他突然……变成了一只怪物。” “姐姐……会害怕吗?” “怕,当然会怕啊。”白星辰笑着摸了摸白澄空的头,“那时候,我吓得不轻,印象中还掉眼泪尿裤子了呢,哈哈~~” “唔……姐姐,我也一样,甚至浑身没了力气,我……面对那些东西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没有办法把雨妙救出去——” “小澄空,你不需要自责。毕竟,这不是你的错,而且你也一定在尽你的全力救小雨妙出去,对不对?” “我——” 望着白澄空的眼神,白星辰突然露出了轻松的神情。 “那不就行了吗!小雨妙她现在把自己关起来,并不是因为讨厌你,只是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罢了。那个时候的我可比你们现在严重多了——但是,小澄空,你的身边有着那么好的伙伴,那么去告诉小雨妙:我们一直在你身边,去给她勇气吧。” “啊——” 姐姐的建议,跟前辈的一样。我……现在也是这样想的。 无论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我们都依旧在这里——我们,shinin''dream是不会这样就被击垮的! “姐姐,谢谢你——!” 白澄空一把抱住了白星辰,白星辰则无奈地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啊,对了,小澄空,还有——” 就在白星辰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几声敲门声打断了她。 “喂——澄空姐,星辰姐,不管你们在干什么,吃饭啦!” “小香月~现在就来。” 这样回答着,白星辰又神秘地笑了笑,站了起来。 “诶……?姐姐?” “不,还是算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好啦,小澄空,去吃饭吧~” “啊?哦。” 虽然并不是很懂,但白澄空没有追问下去,跟在了白星辰的后面。 …… 午夜,城市某条小巷处。 “啊……呃啊……” 矮胖男人颤抖着将左手抓住的一大把钞票塞进口中咀嚼,然后望向自己的右手——先前燃烧着的金色火焰虽然已经消散,但留下的伤痕并没有要痊愈的迹象。 “该死的……该死的魔魂……!” 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不慎踩到一件沾满污渍的衣服——衣服可怜的主人已经被矮胖男人变成钞票咽了下去,他差点跌倒,身上的西服已经是污渍斑斑。 “该死的……我可是科长,居然变得这么狼狈……该死的魔魂……!” 矮胖男人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突然停住了,瞳孔因恐惧而诡异地张大。他感觉到有什么散发着强大压力的东西,正在自己的身后靠近。是那该死的魔魂吗……?不,靠近的气息感受不到一点波动……不论是正义还是邪恶,那东西就如同死物一般散发着未知的气息。 正因为未知,所以恐惧。 矮胖男人僵硬地转过身,只看见那里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他的脸被遮住了,其中一只手正拽着一个昏迷的人的衣领。硬要说的话,除了未知,从那黑影身上散发出来的还有——不祥。 “你这家伙是——” 矮胖男人还没有问完,突然感觉被一股怪力拽了起来,然后被狠狠地甩向了一旁的墙壁,而黑影根本没有动过。 “唔啊——!” 矮胖男人被打得唾液直流,惊恐地往墙的方向缩。 “刚才的只是警告你不要轻举妄动……我是来找你的,恶鬼。” “唔……!你,你是谁,你也跟那些魔魂是一伙的吗!” “怎么说呢……我不站在任何一边。不过严格点说,魔魂……是我的死敌。我来找你,是想请你帮个忙。” 听到黑影的话,矮胖男人吃了一惊。 “什么鬼……我只会去找食物,没有兴趣助人为乐——” 矮胖男人还没说完,从黑影身上突然射出两道紫色光线,直射入男人的眼睛中。 “啊啊啊啊——!” 光线消失后,矮胖男人像是失了魂一样低下了头。 “是……您请吩咐……” “我刚才已经强化了你的力量……你,去把这个城市的魔魂杀掉吧。” “遵命……” 黑影貌似很满意矮胖男人的回答,然后将手里的人扔在了两人中间的地上。 “乖孩子……这是给你的奖励……” “呃啊啊啊啊!!” 看到活人,矮胖男人瞬间露出了疯狂而贪婪的表情,从口里吐出大量灰色糊状物,将那人包覆,然后疯狂地将那人的躯体变成的钞票往嘴里塞。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矮胖男人疯狂地进食着,甚至没有发觉黑影已经消失了。 “久违了……继承龙之血脉的魔魂……来杀死我吧。” 黑影的残音依旧回荡在幽空的小巷中。 令人毛骨悚然的黑夜中,正在进食的矮胖男人露出了无比扭曲的笑容。 “魔魂……该死的魔魂……这次,我一定会把你做掉……!” …… 第二天,多拉贡家宅邸,地下室内。 黑暗中,诺暝天举着剑,闭着眼睛站在房间的中央。无锋已经出鞘,他像是在等待什么。 然后下一秒,八个动作僵硬的铁甲战士包围了他,那些东西手上正握着巨斧、大刀和弓箭之类的危险武器,仿佛随时会如猛虎般朝诺暝天扑来。 “……” 在诺暝天呼出下一口气的瞬间,铁甲战士们捕抓到了这个最容易让人放松的机会,两柄大斧朝着诺暝天当头劈去——但是诺暝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攻击,在铁甲战士动手的一瞬间开始向前飞速移动,将对方的武器当作借力点一跃而起到铁甲战士们身后,然后拦腰劈去,将一个战士一刀两断——然而对方断裂的身体很快又自动拼接在一起,变得完好如初。这样才对。 “呃——” 诺暝天一个后仰躲过复原的铁甲战士的转身斧击,往后一翻拉开距离,直觉让他将剑两击,刚好将朝自己迎面射来的箭打落。然后,措不及防地,两个战士朝诺暝天撞去,将他撞飞几米远。 “啧……” 诺暝天很快稳住了平衡落到地上,然后一剑将迎面飞来的飞斧架开,正准备冲上前去—— “暝天少爷!” “——嗯?” 诺暝天及时停住了脚步,而那八个铁甲骑士也像突然断了电似的,低下头一动不动了。 “……王座,有什么事,我正在练习。” “暝天少爷,有哨戒所那边来的信!” “……发生什么事了……” 诺暝天将剑收回剑鞘中朝王座走去,从他的手上取过一封黑色的信,上面的油封如血般鲜红。那里有魔力的气息,这是哨戒所的信件的特点。但是有什么事,哨戒所的人居然着急到不等自己过去就要来信? 诺暝天从大衣中取出一张符咒贴在了油封上,两者便奇异地一同消失了。他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折了两折的信纸。 “异常的负能量源出现了……对应邪念为贪婪,跟上次是同一个个体,但是由于某种原因感受到了不同于往常的力量。魔魂煌龙,收到指令请即刻前往歼灭。地点……”诺暝天突然睁大了眼睛,放下了信纸。 “暝天少爷……?”王座见诺暝天有点奇怪,担心地询问道。 “我没事……王座。”诺暝天喘了一口气,接过王座递来的热毛巾披在了肩上。刚才的运动让他的精神有点恍惚,不过那也是通过平稳气息就能解决的事情。 “……暝天少爷,您最近太过于依赖拉依夫了!那东西虽然能够暂时恢复体力,但是会加重身体的疲劳的啊!”王座察觉到了诺暝天额头上若隐若现的汗珠,痛心地说道。 “把恶鬼斩除之后我会好好休息的。……拉依夫能够确保追击恶鬼时的体力,在与恶鬼作战中是必须的……” “但是,暝天少爷——” “恶鬼的力量变强了……那家伙吃掉了更多的人。但是,如果哨戒所的信息没有错的话,那家伙会冒险回到华兴中学是很奇怪的事,恶鬼只是觅食的话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除非……在那里他有想要捕食的目标。”诺暝天转移了话题。 王座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这样的诺暝天的。 但是,诺暝天每次都能没事地回来,这次也一定—— “啊……暝天少爷,那是追杀者类型的……!” “嗯……虽然一般不太可能,但是或许有什么东西把它变成了追杀者。” “追杀者一旦盯上目标,在将猎物的血饮尽前是不会罢休的。”王座回忆道。 “但是……已经够了,不能再让那只恶鬼造成更大的牺牲。”诺暝天说着,像是下定了决心地转过身。 “恶鬼的最后狩猎就发生在今天……那也是最后能抓到它的机会。” “暝天少爷……请您务必平安归来。” “……我会的。” 留下同往常一样的承诺,诺暝天带着无锋离开了地下室,只留下揪着心的王座。以往的话,即便与恶鬼的战斗无疑都要耗费大量体力,但诺暝天总能通过自身的意志以及拉依夫的暂时增益撑下来,在运用高超的剑技打败恶鬼后,每次都完好无损地回到王座身边。生于黑暗,隐匿于黑暗,却又斩裂黑暗——与威胁人类的恶鬼不断地战斗,那就是他身为魔魂的宿命。 但是……他所没有察觉到的是,由于过度服用拉依夫以及最近频繁的猎杀恶鬼,他的身体已经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花其五 请聆听我们的歌声! 第10章 花其五 请聆听我们的歌声! 每个人都有不愿意失去,但又害怕去挽回的东西。硬要说的话,正因为抱有太大的执念,因此害怕面对无法挽回的结局——即便可能早已明知道结局。 如果是对白澄空而言,那就是shinin''dream中的大家。所以,即便她会付出最大努力去安慰关雨妙,但是会害怕。 但是令人惊讶的是,关雨妙——今天来学校了。只不过是第一节课后才来的,而且脸色有点不对劲。有点……像蒙上了一层死灰的纱。 “雨妙……?” “啊……” 关雨妙像是被吓到了,只见她用异样的目光望了白澄空一眼,然后一言不发地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她好像……想躲着白澄空。即便走出了未知事物的阴影,她依旧在害怕,害怕会……失去shinin''dream中的大家。因为她,只有这些朋友,在这所学校里,其他人只知道对她的优异成绩指指点点,即便有时会说上话也依旧抱着敌视的心态。只有她们,只有她们在真心地对我,可是我却……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澄空,我……没有资格待在你们身边。 鼻子突然一酸。关雨妙知道自己是一个爱哭的人,但是她还是忍住了。她现在对这样的自己只剩下怀疑与不安。 澄空会……与我搭话吗?就像最开始一样—— 关雨妙就这样抱着一丝希望等着,但是白澄空一直没有再来扯她的衣领。啊,果然是这样啊,澄空……我的行为,果然不可原谅—— 即便在上课时关雨妙的内心依旧被自责所充满。然而她不知道的是,白澄空在想的压根不是这些。 啊……雨妙好像生我气了……不过没关系,至少,我一定要让她听到我们的声音……然后,把我们的勇气传递给她。 白澄空就怀着这样的想法,聚精会神地研究着桌上的乐谱,即便她已经将上面的音符记得滚瓜烂熟了。等到放学,她一定要去和瑶熙她们说清楚。然后,让关雨妙听到属于她们的音乐。毕竟,对她们而言,其实不完全按乐谱演奏才是常态。 然后,上午的课很快就过去了。在放学铃响起的那一刻,关雨妙很快地站起来,没有跟白澄空打一个招呼,拿起饭盒就离开了教室。 雨妙,还在生气啊…… 白澄空咽了口唾沫,她决定先去找何瑶熙她们。 …… 在饭堂熟悉的位置,白澄空找到了那三个熟悉的身影——太好了,因为急于确认大家是不是都在,她跑得气喘吁吁。 “啊!小瑶熙,是小澄空!” “啊,小澄空,这边这边!” 李朝阳、霍晓芳和何瑶熙同时朝白澄空招了招手,白澄空顿时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对不起……大家,我昨天没有来……” “哦……澄空……没想到……你还会道歉啊……”霍晓芳睁大眼睛朝白澄空望去。 “对不起……” “……那个,晓芳,那也不是小澄空的错……”李朝阳慌张地想为白澄空解围。 “不——那就是太过分啦小朝阳!”何瑶熙眨了眨眼睛,抱着双臂说道。 “最开始可是小澄空提议午饭一起吃的,现在却一声不响地就不来了,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这实在是罪大恶极了!”即便何瑶熙极力作出很生气的样子,但无奈还是更偏向温柔的那一种。但是这对白澄空来说够用了。 “呜啊——瑶熙,对不起!” “对,所以要给不乖的孩子惩罚,小澄空!”何瑶熙朝白澄空伸出了手,白澄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并没有想象中的痛觉,何瑶熙只是轻轻点了点白澄空的额头。 “所以!小澄空,给你的惩罚是——以后不是迫不得已绝对不能翘掉午餐会!还有,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小澄空,你都不许一个人憋着,一定要向我们说出来!听懂了吗?” “呜哇……瑶熙……酷……” “瑶熙……!”白澄空突然感觉鼻子有点一酸,也不顾周围有人,一把抱住了何瑶熙。 “瑶熙,谢谢你!” “啊哈……小澄空先放开,周围的人全望向这边了……” 何瑶熙无奈地说道,白澄空才注意到周围疑惑的目光,露出歉意的笑容吐了吐舌头,放开了何瑶熙。也许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其他学生很快就又把注意力移开了。 “小澄空……你没事了吗?” “小朝阳!我当然没事了!小澄空每次被击倒,都会再站起来!” “哦……澄空……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现在的澄空就像星星一样闪烁……” “诶嘿,晓芳,你也在全身闪闪发光!” 白澄空和霍晓芳兴致勃勃地击了个掌,这两个人的脑回路还是老样子,让人难以跟上。 “呵呵,没事就好,听说你和小雨妙被卷入了案件中,我担心得不得了呢……”何瑶熙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小澄空……小雨妙呢?” “啊……” 望见白澄空低下了头,其他三人都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白澄空却很快又抬起了头: “那个!小朝阳,晓芳,瑶熙!我有事想拜托你们!” “诶……?” “我想……把我们的音乐,演奏给雨妙听。我想用我们的音乐去给雨妙勇气!” “啊……真是……不谋而合啊……” “诶?” 白澄空有点惊讶地望向感叹着的霍晓芳,李朝阳则笑着凑到了白澄空的耳旁:“小澄空,我们早就打算这么做了哦……” “啊,大家——” “尽管放心吧小澄空!我们可是shinin''dream!就像小澄空你说过的,shinin''dream是不会丢下任何一个成员不管的!” “鼓起雨妙勇气的作战……就叫''雨过天晴大作战''好了……!” “我,我也会加油演奏的!” 成员们很快就接受了白澄空的提议。白澄空有点感动,她真为有这样的伙伴而骄傲。 那么……就去做吧! 白澄空兴奋地伸出了手,然后,在饭桌的中央,四人的手不约而同地重叠在了一起。 “一起去吧……我们可是——五个人的shinin''dream!” …… 下午的放学铃响起的那一刻,不等关雨妙开始往书包里收拾东西,白澄空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诶……?澄空……” “雨妙……跟我来!”白澄空说着,连同她的另一只手也抓住,然后半拉半拽地带上关雨妙往教室外跑去。 “诶?!澄空——等一下,放开我,我会走路的!” 但是白澄空没有理会关雨妙,一直把她拉到了一个功能室前才松开手。 “诶?……澄空,你要把我拉到哪里去——” 关雨妙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对这个地方……她再熟悉不过了。这间录音室,是五个人最初见面的地方,也是五个人不可忘却的回忆。这里……留下了太多太多她们曾经的欢笑和泪水。但是,这里不久前就宣布报废了,所以她们的练习地点才从这里转移到了关雨妙家的仓库。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嘻嘻,小雨妙,我们有一个惊喜要给你!” “……我回去了。” 关雨妙转过身,白澄空急忙按住了她的肩膀,感觉到她在微微颤抖。 “雨妙!你要去哪里?” “不要逼我说出来……澄空,求你了……” “雨妙!”白澄空竭力呼喊着她的名字,“为什么要躲着我?我又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吗……?” “你——!” 关雨妙气愤地转过了身,白澄空望见泪水已经从她的眼眶中溢出。 “你是傻瓜吗……明明我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为什么还要管我……你怎么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我就是这么一个性格恶劣的人,你为什么还要管我啊……!” “嗯……” 白澄空没有作声,关雨妙才反应过来她又说重了。 “啊……对不起,澄空,我——” “那当然是因为……我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啊雨妙!” 出乎关雨妙的意料,白澄空认真地朝他喊了出来。 “每个人都说我一直坚持着遥不可及的梦想……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啊!所以我是无药可救的笨蛋啊!但是——就因为是笨蛋,所以怎么可能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就不管你啊……!雨妙一直是我们,小朝阳、晓芳还有瑶熙的朋友啊!还有……雨妙一直是我……最最重要的最好的朋友啊!!” “澄空——” 像是失控了一般,温热的泪珠不停地滚下,打湿了关雨妙的脸——那原本暗淡无光的脸,此刻仿佛恢复了色彩。 “对不起……澄空,我……太任性了……我……我想一直待在你……还有大家的身边——” “嗯!我们一定会一直在一起的,雨妙!” 白澄空朝关雨妙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然后趁关雨妙不注意,把她拉进了录音室。 “诶——!?等一下,这里还有别人!?” 注意到录音室里的另外三个人,关雨妙急忙用衣袖去擦脸上的泪水。呜,刚才为什么下意识就说出来了啊…… “呵呵……小雨妙……终于肯说真心话了……” “胡说什么,晓芳,我才没有!” “太好了呢,小雨妙也来了。” “诶?话说……你们想干什么?”关雨妙这才注意到,原本除了红胶凳就空无一物的录音室内,此时正有一个少女站在键盘前,一个少女坐在架子鼓前,一个少女背着贝斯,还有一把吉他,白澄空的吉他,正放在一旁的胶凳上。 “好啦雨妙,快点入座啦!” “啊……?哦……” 关雨妙不明所以地被白澄空安置在了一张胶凳上,白澄空则兴致勃勃地站到了另外三个少女的中间,拿起了话筒——不同往日的是,她没有拿吉他。 “这是想做什么……” 关雨妙正在疑惑,白澄空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了话筒: “雨妙!这是我们……全部人的心意!” “诶?!” “小雨妙……我们希望你打起精神来!” “连朝阳也……”不只是白澄空,关雨妙此时注意到,李朝阳,霍晓芳,何瑶熙,她们的面前都摆放着话筒。 “哦……总会雨过天晴的……雨妙……!” “晓芳……” “嗯,没错,小雨妙,我们一直在你的身边。” “瑶熙……” 突然眼泪又想再次夺眶而出,但是关雨妙忍住了。她的朋友们……为她做了这么多,她应该……用笑容去回应她们。 “接下来请聆听我们的歌声,雨妙!” 关雨妙的思绪被打断,只见白澄空深吸了一口气—— “《shining dream》。” “啊……” 话音刚落,随着五声镲声,吉他和贝斯响了起来——然而却不再是练习时那熟悉的摇滚感,硬要说的话,那更像是……温柔的阳光。 诶……?旋律,不同了。变得……好温暖。 吉他声与贝斯声仿佛融在了一起,化为一道光浪,与窗外夕阳射进来的余晖混在了一起,感觉到的只是和谐。那是她们对关雨妙温柔的思念。然后在这和谐中,白澄空轻轻张开了口—— “(乐句)今早起来~会不会不自觉地失去干劲呢~” 就像往常一样,白澄空会将全部感情投入歌中。 “(乐句)叼起面包~就跌跌撞撞地往阳光里赶~” 但是,现在她的歌声又和往常不同。 “(乐句)我和你~就在这条路上相遇了~” 她的歌声中倾注着柔情。 “(乐句)今天也注定~会是一个无比灿烂的日子~” 她的歌声中倾注着勇气。 “(乐句)你好吗~来一起紧紧握住彼此的手吧~” 她的歌声中倾注着思念。 “(乐句)一步一步~朝着雨后的绚烂彩虹奔跑~” 那是……她对关雨妙的情感。 “(乐句)我和你~此刻正在闪闪发光呢~” 那是……她对shinin''dream的不会输给任何人的情感。 “(乐句)今天也依然~要追逐那闪耀的梦想~” 啊…… “(乐句)即便路上~不免还会有风雨~” 那是李朝阳的声音,稚嫩却又带着勇气。 “(乐句)即便星辰~依然还挂在天边~” 那是霍晓芳的声音,一改平时的慵懒印象,此刻充满了活力与热情。 “(乐句)想要看到~闪闪发光的彩虹~” 那是何瑶熙的声音,温柔的嗓音仿佛给人无穷的力量。 “(乐句)就用我们的汗水~将天空彻底湿润吧——” 这一句的四人合唱,就如同shinin''dream里的五人一般,对未来充满了希望。 “(副歌)我们就是我们~不停地奔跑着~追逐我们的shining dreams!” 气势一转,白澄空发力了—— “啊——等等!” “诶?!雨妙?”白澄空感到有点惊讶,乐曲的演奏停下了。只见关雨妙红着脸低下头,走上前去抱起了白澄空放在一旁的吉他,将它背了起来。 “嘻嘻~雨妙!” “别多想,我才不是因为感动呢!只是……我也是shinin''dream的一员……不是说我有多想演奏什么的,我只是心血来潮——” “啊……雨妙……又口不对心了……这样下去可不好哦……” “吵……吵死了……” “嘻嘻……小雨妙,一起演奏吧,属于我们的音乐。” “嗯……” 关雨妙深吸了一口气,朝李朝阳点了点头,然后做好了演奏的准备。 “来吧……” “呼——” 白澄空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乐曲再起,令人惊奇的是,关雨妙居然很快就能融入着脱离乐谱的演奏,应该说是,跟这样的伙伴在一起,她也已经改变了。她是五个人的一份子,已经不是只会被照顾的存在。她是——shinin''dream中不可缺少的一份子! 然后,高潮部分很快就到了—— “(副歌)我们就是我们~不停地奔跑着~追逐我们的shining dreams!” “(和声)shining dreams!” “(副歌)不论什么时候~这双紧握的手~都不会轻易放开——!” “(和声)不会放开!” “(副歌)我们就是我们~携手不停奔跑~终能把握的shining dreams!” “(和声)shining dreams!” “(副歌)如天边闪耀的彩虹——” “(和声)我们会——” “(副歌)带着笑容~击穿梦想吧——!” “(和声)击穿梦想!” “(副歌)不灭的友情~击穿梦想吧——!!” 一阵流畅的弦声扫过,白澄空跃动了起来: “(副歌)let''s go,shine !let''s go,shine !yeah !shinin''on dream !” 伴随着关雨妙吉他的收场以及何瑶熙鼓棒齐下,乐曲就这样戛然而止。然而它的旋律还没有结束,只见五个少女都还沉浸在乐曲的余韵中。然后下一秒,白澄空激动地转过了身: “成功了……大家!我们——shinin''dream的音乐!” “小澄空!” “澄空……!” 白澄空兴奋地一把抱住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关雨妙,然后紧接着,李朝阳和霍晓芳也兴奋地抱了上来。然后,关雨妙最后自由的背部也被何瑶熙挤了上来—— “雨妙!” “喂,等等……我还拿着吉他啊——!!” 少女们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录音室里。落日将云彩烧得刺眼,窗外金色的光芒照射进来,将五个少女照耀得无比耀眼。她们的身躯,她们的友谊,她们的梦想,仿佛都在此刻熠熠生辉。 这就是shinin''dream,永远五个人的shinin''dream。 刃其六 光火 第11章 刃其六 光火 一天很快就结束了,五个少女和好如初后,因为家的方向不同,白澄空和关雨妙告别了李朝阳她们,然后背上乐器开始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啊,其实在放学之前,她们学校举行了一次讲座,好像还是一位科长来演讲的。因为连续听一个多小时的演讲绝不轻松,现在两个少女都感觉到有点疲劳。 即便太阳已经快要沉下地平线,她们内心还是十分的激动。 “澄空……对不起,那天我对你太过分了……” ““诶?你说什么,雨妙?” “不——什么都没有!” 关雨妙扭过了头去,不让白澄空看到她的表情。白澄空笑了笑,然后伸了个懒腰—— “啊,糟了。” “……又怎么了?” “我好像……把书包忘在学校里了……” “哈——?!这种事情你是怎么做得出来的啊!” “嘻嘻……抱歉啦雨妙,你先走吧,我回学校一趟——” “——等一下。” 白澄空正想跑开,关雨妙红着脸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又别过了头去。 “我跟你一起去……我也有东西忘了。” “诶?雨妙也会忘记带东西的吗?” “吵……吵死了!” 关雨妙拉着白澄空的手,头也不回地向着学校大踏步而去。 …… “好了没有啊……今天的作业也不算多,快点啦。” “诶?雨妙你什么时候收拾好的?” “我的话当然比你快多啦!”关雨妙得意地抱起双臂。 “但是你不是还没有进教室里来吗……?” “啊——我的话,哈哈,要拿的东西,也没有说一定在教室里吧……” “哦,这样啊……” 白澄空低下头,准备把最后一本练习册塞进书包里,突然从另外一个门那边传来了响声。抬起头来,那里站着的是一个穿着西服的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白澄空认出,那是今天做讲座的那个人。糟了,学校这时候得清人了,该不会被抓住吧—— “同学,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吗?” “啊……科长先生,您好!我——我们忘拿作业了,所以赶回来拿——” “嗯……既然这样就没关系了,快点回家吧。” “是!” 白澄空慌慌忙忙地收拾好书包,还没有背上就抱着书包朝关雨妙跑去,关雨妙也露出一副不是很自在的表情。 “快点走啦,澄空……” 两人正想离开教室,却突然被男人挡住了去路。 “那个……两位同学,不介意的话,可以回答我一些问题吗?” “啊……?” “其实是这样的,最近我们正在准备出台一些关于中小学生的政策,因此需要听取一下学生的意见。” “哦——没问题!问吧。” “喂,澄空——” 关雨妙正想提醒白澄空矜持一点,但白澄空已经兴奋地走上前一步,她也只能跟着白澄空走进教室。 “是关于什么方面的问题?” “啊,这个啊……”男人摸了摸下巴,突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其实我想问一下……对于金钱……你们是怎么看的呢?” “……哈?” 关雨妙被男人的问题问得不明所以,但白澄空还是认真思索了一下。 “我觉得……金钱应该是为了给自己脚踏实地去追寻梦想所提供的一种保障吧……” “澄空……?” “真是有意思的回答呢,这位同学……不得不说,这样的想法真是诱人……”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朝两个少女走近了一步。 “……诶?”一旁的关雨妙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怪异,下意识地拉住了白澄空的手。 “但是可惜……所谓金钱啊,就是人们用来互相争斗,然后爬到更高点的资本……在这个世界上,金钱可比梦想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实在得多。看看你们,浑身也散发着金钱的香气——” “……诶?” “呃——!” 关雨妙察觉到不对劲,拉着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白澄空的手准备逃跑,然而男人在此时露出了本性,打了一个响指,教室的窗户和门瞬间全部紧紧地关上,任凭关雨妙怎么敲打都打不开。 “可恶……你要做什么!” “只是想好好品尝一下你们的味道罢了……我可爱的小姐们,这个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比不上金钱的美味,尤其是这样纯净的灵魂所变成的金钱……” “可恶……澄空,快砸窗!” 白澄空和关雨妙退到一扇窗边,举起一旁的凳子想打碎玻璃逃出去,然而凳子刚碰到玻璃的一瞬间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来。 “没用的……这里的监控设备已经被我提前弄瘫痪了,这间教室的周围也已经张开了结界,你们是不可能逃得出去的……” “什么结界……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关雨妙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脚已经软了,即便刚才已经竭力表现得坚强,但是如果遇上这种事情,她的勇气也被吞噬掉了。只见男人露出贪婪的神情朝她缓缓靠近,就像是觊觎猎物的野兽一般。 “你要做什么……不要过来……!”关雨妙颤抖着,举起一旁的椅子朝男人扔了过去。然而男人没有躲,正中头部——如喷泉般涌出的竟然是大量灰色的粘状物,只见男人的头只剩一半的人形,其余部分被流动着的恶心的黏液包覆在内。 “怪……怪物……” 关雨妙失去力气瘫坐在门边,白澄空即便也害怕得浑身发抖,但依然举着椅子护在关雨妙面前。然而她已经没有力气再把它扔出去了,稍微再动一下,她的双腿仿佛就会失去力量。 又……又来了……怪物…… 原本她认为以后不会再遇到这种事,所以打算把那段可怕的回忆当作梦忘掉。 然而现实就是……她们又被另外一只可怕的怪物关在了教室里……会死吗?她们看上去完全不可能招架住怪物的袭击。不,不要……救命…… 黑,深不见底的黑暗,死,近在咫尺的死亡。 “救命……别过来……”白澄空的声音在发抖。 “嘿嘿……哈——!” 只见男人带着狰狞的神情奸笑了几声,然后突然从口中吐出一个快速到看不清的物体,直直钉进了门里。那是一支无比锋利的飞镖。 “呃啊——!!” 关雨妙回过神来,她看见白澄空的手臂在溅血,鲜红色的,顺着手臂流下染红了地板。只见她惨叫着跪倒在地上,手中的椅子重重落到地上,双腿间又一次湿润开来。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澄空……!” 关雨妙跌跌撞撞地冲到了白澄空的面前,捡起凳子再次朝男人扔去——对方毫发无损。 “你这家伙……不要过来!至少……不要伤害澄空……!” 然而男人只是以刺耳的笑声回答了关雨妙,依然在靠近的他现在离两个少女只有几步之遥了。 不要……我不想死……我和澄空……我们的梦想还没有—— 不要……我不想死……我和雨妙……我们的梦想还没有—— “最后给你们点安慰吧……许许多多幼稚的家伙总是把梦想挂在嘴边……其实呢,那样天真的幻想,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不…… 要被怪物杀死了吗……要被吃掉,还是会被撕碎…… 什么都做不了了吗…… 难道说……我们的梦想真的无法实现吗——!! “嘣!” “什么!?” “……啊,啊……” 突然间一阵清脆的响声,男人身后的一扇窗户被打碎了,一个背着修长乐器盒的棕发青年跳了进来,稳稳地落在地上。 “给你一个忠告吧……其实用结界这种办法真的不太聪明。” “你是!” 男人瞬间露出扭曲的神情,那混杂着无限仇恨的怪异表情,简直不能算是人类的表情了。 然而青年面对对方的威胁却并没有退缩,反而目光变得更加凛冽,像是要如刀锋般刺穿男人的心脏。 “……找到你了,恶鬼。” “前辈……快逃!那个人……是怪物!前辈你打不过他的!”白澄空认出了青年,用尽最后的力气朝他喊道。青年,诺暝天在这时也注意到了两个少女的存在。 “是她们……” 诺暝天突然一个俯身,躲过了男人突然冲来的拳头,然后抓住他的手臂,直接将他摔到自己的另一边。男人咆哮着朝诺暝天踢去,后者举起乐器盒格挡,但依旧被对方的力度打得后退了几步。 该死的……那家伙比上次更强了,是因为又吞噬了太多灵魂的缘故吗…… 就在男人爬起来朝诺暝天再次冲去时,只见诺暝天迅速地从大衣中掏出一张类似于符咒的东西,朝男人扔去。男人被符咒碰到后,一阵金光爆发,他居然被击飞到了教室的另一边—— “呃啊啊啊啊!!” 教室中的桌椅被撞得乱七八糟,只见符咒突然爆炸,男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声,然后,人类的躯体崩裂,一只体格健壮的黑色怪物出现在了诺暝天,白澄空还有关雨妙的面前。只见怪物漆黑的身躯上凸显着肌肉线条,突出的两颗眼珠苍白得瘆人,背后张开的巨大翅膀甚至将一旁的黑板割裂。只见怪物挥舞着无比锋利的爪子,发出的叫声已经扭曲如划铁皮的噪声一般。 “……无锋,解除易容咒吧。” “确定吗?煌龙,这里可还有别的人看着。” “……要打倒那家伙,我现在需要煌龙的力量。” 诺暝天仿佛在自言自语的话音刚落,只见怪物突然咆哮着朝三人吐出了大量的灰色糊状物。要是被那个东西沾到的话——! “呃……!” 白澄空和关雨妙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诺暝天在半空中已经打开了乐器盒,将从中落下的一支修长的物体握在手中,然后将乐器盒踢向了糊状物。乐器盒在碰到灰色糊状物的瞬间爆炸,剩余的小部分则被青年用剑鞘接了下来,被那闪烁着光芒的剑鞘化成了气。 “啊……” 白澄空注意到,诺暝天的面容和发色变了,棕色缓缓变成了黑色,双眼变得更加有神。 那俨然是……她们那一次遇到的,那个……谜一样的青年的模样。 “前辈……!” “快逃。” “诶……?!可是门——” 然而诺暝天没有再听白澄空的话。剑上的锁链断裂,他将那把闪烁着寒光的剑抽了出来。 “恶鬼……” “吼啊啊啊啊——!!” 怪物的体积在膨胀,天花板都被挤出了裂痕,青年举着剑站在那落下的尘土中—— “……你的罪恶由我来斩断。” 这样的一句话仿佛震撼了整个战场。只见青年有力地用剑在身前画了一个莫比乌斯环,剑的轨迹化为了光圈,然后与诺暝天融为了一体。 耀眼的光芒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教室。 “唔——”白澄空不自觉地用手遮住了眼睛,光芒逐渐散去后,她看见在那里站着的是一个兽头骑士。 身着金色铠甲的,有着龙的模样的骑士。 “前辈——” 那个握着剑的金色骑士就这样再度屹立在自己的面前,即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也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前辈是……金色的骑士……?!” “吼……” 只见金色的骑士——煌龙发出了龙的低吼,他全身披着由伽流太煅成的闪烁光芒的铠甲,让比自己大好几倍的怪物都倍感恐惧。那就是……潜匿在黑暗中斩断罪恶的骑士。 愚昧的恶鬼……知道吵醒沉睡的龙的代价吗? 怪物咆哮着,双眼朝煌龙射出了紫色的光线,然而光线射击到煌龙的身上,就连铠甲的纹理都没有模糊半分。煌龙举起了剑,将怪物连续射出的黏液弹逐一打散,然后朝怪物的方向一跃——在半空中闪躲过了怪物挥来的利爪,就在越过怪物的那一刻,无锋精确地将怪物拦腰斩开,伤口处瞬间燃起耀眼的金色火焰。 一击决胜。 “啊——!呃啊啊啊啊——!!” 怪物仿佛想喊出什么,但那已经变为了刺耳的咆哮声。在金色的光芒中,怪物巨大的躯体开始崩塌,一束紫光在它的体内若隐若现—— “不好,煌龙——那家伙想自爆!” “啧……” 煌龙转过身,望向了还躲在一角的白澄空和关雨妙,她们完全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没时间了。” 金光中,诺暝天解除了铠甲,同时扶起了两个少女,然后从打破的窗户一跃而出,往走廊的另一头奔跑—— 下一秒,只听“轰!”的一声,整个教室,连同上下楼以及周围的教室瞬间被淹没在了火海中。还得所幸现在教学楼里没有别的人,否则肯定会酿成惨剧。白澄空无法相信,前几秒还健在的教学楼,现在变得满目疮痍。 “啊……等等——我的吉他——”白澄空突然意识到什么,眼睛不自觉湿润了起来,她的吉他还在教室里啊,那把承载了她和关雨妙相遇回忆的吉他……不在了—— “……喂,你的东西在这里。” “诶……?!” 白澄空擦了擦湿润的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吉他盒,不知何时就已经被诺暝天在逃跑前带在了手上。诺暝天正准备把吉他盒递给她,注意到了她被染红半边的手臂。 “……把手伸出来。” “……啊,是……” 白澄空刚把手举到一半,诺暝天就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从大衣中取出一张符咒,在白澄空的伤口上划了两划,顿时一缕黑气从中溢出,然后消散在空气中。 “这是——?” “……只不过是被恶鬼的兵器伤到了,应该庆幸你没有沾到那家伙的血……”诺暝天说着,将吉他盒放在了白澄空面前,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快点离开这里吧,不然晚了就被当成纵火犯了——” “喂……等一下!” 诺暝天正准备迈出第一步,却被关雨妙拦住了。这个少女,她明明还在微微颤抖,不过相比上一次表现已经要好多了。 “……有什么事?” 关雨妙咽了口唾沫,她感觉眼前的青年神秘而可怕。 “你……是谁……?” “……” 少女原以为对方不会回答,但他并没有直接无视关雨妙。 “……诺暝天·多拉贡。记不住的话也没关系。” “……直接就说出来了……你不怕我告诉别人吗?” “……”诺暝天紧盯着关雨妙的双眸。 “……我觉得你不会做这种事。” “什——” 诺暝天绕过了关雨妙,又走了几步后再次停了下来。 “一会从后门那里出去,那里的摄像头也被那家伙弄坏了——不要让别人看见你们。” 留下这句话,诺暝天往远处的楼梯口走去。 “我……我认得你——!”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关雨妙突然朝诺暝天的背影大声喊道。 “是你……是你杀死了我的亲人……我不会原谅你的!” 然而诺暝天没有回答,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了,整个教学楼只剩下火焰燃烧的声音。 …… “唔……” 诺暝天喘着气走在一条无人的街道上,这里向来都不是繁荣的地方,今天更是显得格外冷清。 “呼……呃……” 诺暝天踉跄了几步,终于还是靠在了一面墙边,只见他粗喘着气,头发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煌龙,没事吧!……我跟你说了不要因为急着救人就滥服拉依夫,你就是不听——” “……如果不快点的话,又会有无辜的人遇害……” 诺暝天想再向前迈出一步,无奈失去力气跪倒在地上。拉依夫是魔魂认知中一种能够迅速恢复服用者体力的药剂,但是时效一过,就会给身体带来更严重的疲劳。连续服用了这么久,没有想到在今天,副作用一次性爆发了出来。 该死的,没想到副作用这么重……身体快要支撑不下去了。 “……没关系的……只要忍耐一下……回到家里就好……” 眼皮沉重地垂下,周围的景色变得模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分不清天与地了。 “我不可以……倒在这里……!” 不可以……在这里停下的话……恶鬼会去残害更多无辜的人的。 我要活下去…… 诺暝天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往前再迈出一大步—— 他的头重重撞在了墙上。 “喂,喂——煌龙——” 一瞬间万物翻天覆地。无锋的呼唤声逐渐变得模糊而不可辨,诺暝天的意识沉入了黑暗中。 ……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了消防车的警笛声。 “啊,消防队的人来了……雨妙,快走吧……” 即便伤口已经止血了,白澄空依旧忍着剧痛想扶住关雨妙离开,但是刚走几步就被对方扶住了。 “小心一点,澄空……” “啊哈,抱歉了雨妙……” 即便她们还没有完全从事件中回过神来,但还是抓紧时间往学校的后门走去。那里附近鲜有行人,如果诺暝天的话可信的话,她们可以不被发现地从那里安全出去。 一开始两个人都没再出声,但走到一楼时白澄空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雨妙你……还在在意吗?前辈他……是金色骑士的事……” “前辈?什么意思……?” “就是前辈啊,他好像……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那就好了,以后可以慢慢找他算账。” “诶……?但是,那时候他救了我们——” “——还把我狠狠摔在了地上,对吧?不管怎么样,澄空,那家伙杀死了我的阿姨,那是事实……” 即便这样说着,关雨妙也知道自己内心并没有恨那个谜一般的青年。只是,她现在必须找一个理由,让自己可以接受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真是的,为什么无端端地就被卷入了这种事情…… “雨妙,但是——” “我知道的啦澄空!”在终于踏出校门时,关雨妙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别的人。 “放心吧,我才不会说出去呢,谁想沾那风头啊——” “雨妙——!”白澄空激动地往关雨妙蹭了蹭,就像一只小猫一样。 “好啦好啦——!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随便蹭过来!”关雨妙担心地望了望白澄空受伤的手臂,“你家里有药吗?没有的话可以去我家消毒一下,再绑个绷带什么的——” “没事啦!你看,我现在这样都毫不费力——”白澄空正准备做出一个举手的动作,身体突然僵硬了一下。 “啊……好痛……” “真是的,跟你说了别逞强了!快点,先到我家一趟!” “哦,雨妙……” …… 身体在深不见底的海洋里下沉,感官变得模糊,什么声音都没有的寂静世界。唯一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是眼前逐渐远去的光斑,伴随着海浪荡漾。 但他还在下沉。 说不出话来。 缺氧感。 想要闭上双眼,那样至少不会那么累了…… 就在这样想着时,隐隐约约感到某处传来了律动。有人在说话—— “喂……!你还好吗……!醒醒……!” 声音仿佛被周围的海水压得变形。 “雨妙……救救他……!” “啊,我跟这家伙有仇……” “雨妙……!这样下去他会没人管的……!“ “……好吧……澄空,来搭把手……” 被无尽的深渊压得支离破碎的声音,仿佛想将他拉回生的世界。 最后的一丝光芒消失了。但是在黑暗的某处,又突然再度亮起了强光—— 那是一副闪烁耀眼光芒的金色铠甲,有着龙首模样的头盔。 煌龙……告诉我……为什么是我……? 铠甲没有出声,但是仿佛已经回答了发问的青年。 下一秒,意识仿佛陷入了睡眠,思考中断。 刃其七 面具 第12章 刃其七 面具 即便是与超自然的存在战斗的种族,魔魂间依旧流传着很多传说。譬如,魔魂之祖与煅魂师的交情,不可踏入的漆黑森林,还有每年第七个月圆日的鬼灯节上出现的英魂,等等。 但是其中最广为人知的,当属一句妇孺皆知的俗语:在月亮失去光辉的夜晚,奔走的旅人会与重要的人别离。 虽然回想不起来,但是我和父亲或许也是在那时候分别的吧……?只留下了这把无锋,然后便再也寻觅不到身影。 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恶鬼的事,不知道魔魂的事,什么也没有告诉我就离开了。 当我选择作为煌龙活下去的时候,只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义就是斩杀恶鬼,只知道前方等待自己的将会是再也感受不到温情的漫漫长路,在那里盘踞的只有被恶鬼展现出来的人类丑陋的本性。 为什么要那样选择,我不明白……那是我的使命,也是……我自愿选择的道路。正因为亲眼见证过恶鬼惨无人寰的罪行,所以……我或许会允许自己留有那样的记忆,但是绝对不会允许它们把那样的悲剧重演。 最初或许是带着这样的想法,所以举起了剑。 但是……那之后我才认识到自己的弱小。 自己没有办法救下所有人,每一次都得接受无辜的人死在自己面前的痛苦,以及……被恶鬼钻了空隙的可悲的人,甚至连作为人的证明都被剥夺了。每一次挥下刀,都仿佛能听到来自那些可悲灵魂的哀嚎。 够了…… 作为魔魂,只需要战斗就好了,反正,即便是沦为了恶鬼的食物,也不会有人为魔魂伤心,他们曾经为了保护人类的奋斗也不会在任何一个人的脑海中留下哪怕一个剪影。 啊,还是有人会伤心的。王座……或许会落泪。 但也仅此而已了。自己想要的还真是多,太贪心了…… 所以魔魂为什么要这样拼命战斗……? 为了从恶鬼的手下保护人类。 明明战死也不会有任何人伤心,为什么要战斗?为了什么……要活下去? 回答我,煌龙…… …… 意识如同舒展双翼的雄鹰回到了诺暝天的躯体。四肢仿佛失去了实感,只能尽力撑开仿佛千斤重的眼皮。狭长的光线一下子涌进来,刺得他的眼睛生痛。他活动了一下眼球,感觉眼眶里的黏液有点碍事。感觉眼球已经适应了之后,他缓缓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古朴的房间,四周陈设着典雅的木质家具。 “啊……!暝天少爷,您醒了!” 听到王座激动的声音,诺暝天缓缓转过了头,望见了那个熟悉的中年男人正在一旁的凳子上坐着。 “王座……” 诺暝天想直起身来,但王座急忙拦住了他,替他盖好了被子。 “不可以,暝天少爷,您现在还需要好好休息……大衣我已经替您拿去洗了,无锋就在您的床边,啊——对了,我熬了粥,少爷您先再躺一下——” “……嗯。” 王座兴奋地走出了房间,诺暝天叹了口气,试着直起身来,但是自己的身体没有顺从他的意愿。 “……呼,可恶,动不了了……” 诺暝天自嘲地说着,转过头望向了一旁收在剑鞘中的无锋: “无锋……” “……啊,煌龙,醒了吗?你现在的身体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先放乖点好好躺着吧。” “……我……是怎么回来的?” “哦,你倒在了路上,然后那两个被你救了的人类发现了你,我跟她们简单交涉了一下,她们就把你送回这里来了。” “……你,''交涉''了一下?” “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真是稀奇,明明还是你提醒我不要让别人发现这么超自然的事情。” “毕竟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你就得睡大街了。” “……”诺暝天无奈地叹了口气。 “呵,还是说不过你啊……” 诺暝天苦笑了一下,然后开始闭目养神。 “……恶鬼造成的灾害,没有伤害到别人吧?” “教学楼陷入了火灾里,除了几间教室被烧得暂时无法使用了,因为开红色车的人类赶来得及时,没有太大的损害。还有,无人伤亡……” “哈……”诺暝天听到无锋的话,露出了心满意足的表情。 “……煌龙,每次为了这样的结果,你都不要命了似的。” “那样值得。” 诺暝天翻了个身,望向了一旁靠在凳子上的无锋。 “哨戒所那边有新的消息吗?” “暂时没有。不过就算有,你也解决不了。煌龙,身体是本钱!在把身体养好之前,先把恶鬼交给那些流浪魔魂吧。” “……现在根本不清楚在这城市里有没有那样的人。” “嘛,你可别低估了这一团体,流浪魔魂可是遍布世界的团体啊,在这所城市里,有那样的人也不奇怪。” “……可以信任那种家伙吗?” “可别小看了他们,除了没有正式头衔外,流浪魔魂的战斗经验和正式魔魂可没什么区别。” “……他们可以保证救下所有人吗?” “……煌龙,你对别人的要求应该合理一些。” “……算了……既然同是魔魂,那也好见识一下他们的实力。” 诺暝天正说着,突然背后传来了开门声,他立即警觉地回过头—— “暝天少爷,这是刚熬好的粥。” “啊,放那里吧,王座。” “啊,好的。” 王座点了点头,然后把捧着的碗小心地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里面热气腾腾的粥看上去十分诱人。 “……谢谢。” “诶?” “……不,没什么。” 诺暝天深吸一口气,直起了身子。就在他准备活动一下胳膊时,突然楼下传来了门铃声—— “啊,门铃响了,暝天少爷,我先去应个门——” “……谁?” 诺暝天还来不及发问,王座已经急忙走出了房间。 “……发生了什么……?” “啊,或许是那家伙来了吧。” “……你们可不可以一次性把话说清楚。” 诺暝天翻身下床,虽然双腿还没有完全恢复力气,不过只是走动的话足够了。他披上了另外一件相同的黑色大衣,将无锋带上,然后走出了房间。 …… “唔……有人吗?”白澄空挠了挠头,她抱着一个包裹,站在那栋古老的建筑前观望着。对她而言,这栋别墅对一直住在城区里的她有着莫大的震撼。如果不是因为昨天的事,或许她一辈子也见不到这样的豪宅。 但是她今天来的目的不是欣赏的,而且她对建筑方面也没有多大兴趣。 “那个——请问有人在家吗?”白澄空再次按了一下门铃。几乎就在同时,门打开了,开门的中年男人看见了白澄空,显得十分高兴。 “啊,是白小姐,欢迎欢迎!昨天真是多谢您和关小姐把暝天少爷带了回来……” “啊,不,没有什么的……但是,王座先生,您刚刚说——暝天少爷?” “啊,白小姐还不知道吧,多拉贡家是名门,我是负责服侍多拉贡家的管家,叫我王座就好。” “啊……这样啊……”白澄空无奈地笑着,这个叫做诺暝天的前辈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事情啊,不过话说现在这个社会上居然还有名门这一说啊…… “啊,对了,王座先生!这个……”白澄空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怀里的包裹递给了王座。 “这是?” “啊,我的朋友家里开面包屋,那里的面包真的超好吃的——!我和雨妙昨天被前辈救了,所以想报答一下——面包都是新鲜出炉的哦!” “啊——您费心了,居然还特地来一趟……”王座有点感动,从白澄空手中接过了包裹,透过包裹还能感受到微弱的热量。 “没什么事的!那么,王座先生,我不打扰了——对了,如果前辈问起来,请不要说我来过!” “啊,放心——” “……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 “诶——?!” 王座和白澄空同时吓了一跳,只见诺暝天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王座身后,他的眼睛发现了王座手里的包裹。 “是你啊……我不需要报酬,拿回去吧。” “那个,暝天少爷——” “不,前辈,这不是报酬!这只是——” “碍眼。” “……诶?” 诺暝天带着冷漠的眼神摇了摇头,利落地转过了身。 “……已经连续两次了,你的存在阻碍到了我的工作。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啊——” 白澄空愣住了,她不明白诺暝天的态度为什么如此冷漠。 可能是……自己太多管闲事了,可能我其实只是阻碍了前辈。 “暝天少爷,那个——” “我不会收回去的!”白澄空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朝着诺暝天的背影喊道。 “我……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在给前辈你添麻烦……可是!前辈你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给了我建议,在我遇到危险时救了我——不,不止我,还有雨妙的那份,不管怎么样……我们,只是想将谢意向前辈表达出来——” 朝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呐喊着,希望他能转过身。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无聊。” “啊……” 白澄空感觉到眼角有些湿润,双手不知何时已经死死攥住了衣角。 “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前辈……我保证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再也不会妨碍你的……对不起……” 这样说着,白澄空捂着脸跑开了,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花园,朝远处跑去。 “唉……”王座望着白澄空远去的身影惋惜地摇了摇头,抱着怀里的包裹转身望向诺暝天,他的内心带着一丝模糊的期待。 “暝天少爷,这个——” “扔了吧,我不吃——或者王座你想的话,你吃也无所谓。” 诺暝天说着,踏上了楼梯。 “我需要休息一阵。王座,请不要打扰我。” “……是,暝天少爷……” 说着,诺暝天已经走上了二楼,原地只剩下抱着包裹不知所措的王座。 “唉……暝天少爷,怎么这样……” 王座无奈地抱着包裹走进了厨房,走到一旁的垃圾桶,刚想把包裹扔进去,突然又猛地感到了包裹里传来的热量,那样温暖。他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退了回来,小心翼翼地把包裹放进了储物柜里。在那一刻,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了昨天的情景。 那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日子,但是诺暝天没有在往常的时间点回来。等了好久……他依旧没有回来。 然后,就在黑夜将城市吞噬前,响起了门铃声——焦急的王座立马去开了门,在那里的是正扶着昏迷过去的诺暝天的两个少女,其中一人的手臂还受伤了。王座没有多问,立即接过了昏迷过去的诺暝天,然后询问了两人的名字。她们只说是诺暝天的后辈,一个姓白,一个姓关,其中一个少女还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王座想让她们进来坐坐,给她们提供一点药物,但是两人很快就告辞了,没有再多说什么。 不过那或许反而更好,毕竟这栋房子里到处摆满了魔导器具,要是让别人随便看到就出大乱子了。 啊……难得暝天少爷交上了这么好的朋友,他实在是太欣慰了。 然而,好像是自己误解了,即便对方是这样热情,诺暝天依旧拒绝了别人的好意。 “啊……可惜了,明明是这么有活力的女孩……暝天少爷,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啊……” 自从接受了作为煌龙的宿命,诺暝天就变得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善意了。他在竭力逃避那种东西,他所想的……恐怕只剩下猎杀恶鬼了。 “啊,时候不早了,该准备晚饭了……” 王座擦了擦眼睛,然后摇摇头系上了围裙。 …… “煌龙啊……何必呢?” 诺暝天锁上了门,然后往房间里的露台走去,在那里可以清楚地望见房子背后的森林。 “依我看,别人可是没有恶意的啊,就这么一刀切也有点太过分了吧。” 诺暝天一开始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感受着夜晚从远处传来的荒野的气息,沁凉而提神。 “……你知道的,煌龙,我曾经也有过无比信赖的伙伴。” “啊,我知道——哦,对不起,还是不要聊这个话题了。” “不……我没事。”诺暝天深吸了一口气,“只要我选择了成为魔魂,那么就意味着一生都得与恶鬼战斗……我的身旁只充斥着危险,我不想再有任何人因为我而死去了……” “……所以你选择了逃避她们吗?” “……那个时候,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其他人,都被恶鬼杀死了。不该是这样的……” “你在害怕吗,煌龙?” “啊,或许是这样吧……”出人意料的,诺暝天没有否认,只是自嘲地笑了笑。 “我或许在害怕……在害怕会喜欢上什么人,那样子的话……我会变得害怕与他们离别的。” “……” 无锋没有说话,但是他的内心清楚得很:自己的主人,煌龙,在与恶鬼战斗的时候是运动神经极强、冷酷且果敢的猎人,但是在平常的日子,他还只是个依然会对魔魂的事感到迷茫,害怕再次遭遇与喜欢的人别离的平凡的青年罢了。 但是,他会一直陪着他的。 直到他成为真正能独当一面的魔魂的那一天—— 伴随着又一缕清风,又一个夜晚到来了。 …… 深夜,某个公园处。 “哈哈,阿刚,果然还是喝不过你啊……!” “嘿,小林,下次我请客——!” “是不是啊刚哥,说话要算数啊——” 喝得烂醉的五男两女,搭着肩摇摇晃晃地走在公园的石板路上。周围的住宅已经全部熄了灯,只剩下路灯的一点孤独的光亮。 走到一半,被称为阿刚的男人突然注意到前面站了一个举着一簇气球的人,他的脸化妆得跟小丑似的,在冰冷的月光映衬下显得格外瘆人。 “喂,你是谁啊——?” 阿刚摇晃着朝小丑走了过去,只见小丑的嘴突然摆出了不可思议的弧度: “嘻嘻,骗子,骗子!” “什么东西——” 阿刚被对方莫名其妙的举动激怒了,一拳挥了过去,然而在他的拳头碰到小丑的那一刻,后者的身影突然消失了。 “嘻嘻,骗子,骗子!” 男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他颤抖着转过了头,只见小丑正站在他的身后对他笑。 “骗子!嘻嘻,看过来!” 小丑笑嘻嘻地说着,突然把手放到了他的下巴的位置,然后——将他的整张脸掀了起来。 那下面是如同黑洞般的漆黑。 就在望到这里时,阿刚突然愣住了,然后转过了身。 “喂……刚哥,你怎么了?” 其他人仿佛并没有发觉小丑的存在,然而阿刚却突然露出了无比狰狞的神情,如恶虎般朝一个男人扑了过来。 “喂,你——” 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阿刚按在了地上。后者捡起了一旁的石头,对着男人的头部猛砸,没有留情—— “该死的小兔崽子!别以为我不知道,小静她就是被你整跑的!” 一下,又一下,砸得那个男人脸部血肉模糊。 “——喂……阿刚你在干什么,快停下!那可是阿林啊!” 其他的人反应过来,赶忙上前准备劝阻,却被小丑拦住了去路。 “喂,你要干什么,快让开——” “嘻嘻,骗子,骗子,看过来!” 只见小丑嘻笑着再次掀开了自己的脸,这五个人就像在一瞬间失了魂似的,然后下一秒—— “该死的家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骗了我多少钱!” “嚷嚷什么,该死的东西,你和小丽睡了一觉这事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你还有脸!跟着你成天粗茶淡饭,要不是你还有家小公司,我早就离开你了!” “这该死的臭女人,先前你把我的钱拿去投资还被骗了个精光对吧!!” “我的耳环其实是被你偷了对吧!你给我等着——!” 在互相的辱骂声中,六个人开始相互打在一起,疯狂地掐着对方的脖子让她断气,用石头砸得他血肉模糊—— 混乱过后,原地只剩下七具丑陋的尸体。 “嘻嘻,骗子,骗子!” 小丑一直在一旁观望着。望着所有人都死去,他不禁乐得跳起了舞。 “嘻嘻,骗子,骗子!” 只见他再次将手放到了下巴处,在那里掐出裂痕,然后将整张人类的脸掀了起来,漆黑一片的内部宛如一个黑洞,将地上的七具尸体全部吸了进去—— “嘻嘻,骗子,骗子!” 恢复人类的脸后,小丑满足地舔了舔嘴唇,然后跳着舞,带着他的那簇气球消失在黑夜中。 花其六 遇见了,不一样的音乐! 第13章 花其六 遇见了,不一样的音乐! “所以啊……雨妙,我该怎么办?” 白澄空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用手机发着信息。明天是周末,而且学校那边也发来了暂时休学的通知,这时候她总是习惯很晚才睡。 “嗯……发送。” 白澄空点了一下发送键,突然意识到自己发错地方了——这里现在是shinin''dream五个人的聊天群,而且其他人好像还都在线的样子。 “啊,糟了——” 白澄空急忙想把信息撤回,但是已经晚了。 “发生什么事了小澄空?”这是李朝阳发来的信息。 “嗯……发生了一些事情……” “又有什么事吗?向我们大伙说出来吧。”这是何瑶熙发来的信息。 “啊——我要怎么说才好啊——!” 白澄空握着手机在床上滚了两滚,然后突然听到手机传来了提示音。 “没什么啦,只是澄空又搞砸了音乐而已。”这是关雨妙发来的信息。 雨妙好像……已经决定了不说出去呢。 “我才没有呢!” 白澄空激动地喊出了声,突然隔壁传来了敲墙声。那是白香月的房间,这个点数她应该已经睡了。 “啊……对不起,月月……” 白澄空坐直了身子,松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这时听到手机又传来了提示音—— “澄空,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啦。” 这是霍晓芳发来的信息,她估计只有在网上才会用正常语速说话——不,是打字。 “不,没什么啦,只是一些歌曲上的事情……我明天再问吧!” “是吗,没事就好^_^”霍晓芳还在后面加了个可爱的表情。 嗯……白澄空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决定不说起关于诺暝天的事。一来,她不想自己的朋友也卷进这样的事里;二来,她也已经决定跟这一切撇清关系了。反正如果自己硬是想从前辈那里打探到什么的话,一定会给人家添麻烦的。 就这样……忘掉吧。 不,忘不掉的。那个人冒着危险救了我和雨妙。 所以……如果会有什么我力所能及的事情——算了,也不太可能会有吧。 “啊,对了,明天horizon那里有live哦,大家一起去看吧。”霍晓芳突然这样提议道。 “诶?真的吗?好啊好啊!”白澄空立马激动地呼应。 “啊,我听说这次destiny会出演哦,而且还是新歌!” “诶?destiny……是哪支乐队来着?”白澄空记忆中并没有这支乐队的演奏,但总感觉在哪里听过这名字。 “啊,小澄空你不知道吗?destiny,最近大火的女子乐队,据说成员和我们一样还都是高中生哦。”何瑶熙介绍道。 “啊……我最近也有一直在听她们的《destination 》,她们的风格是属于比较摇滚的那种呢。”李朝阳发言道。 “啊……摇滚啊,不会是摇头晃脑的那种吧——” “雨妙,放心啦!之前你不也认为乐队是那样的——现在感觉完全不同了吧~” “……你开心就好,澄空。” “那就这样定了!明天早上十点准时在horizon门前集合,到时候再统一买票哦!” “收到。” “收到。” “收到。” “收到^_^” 白澄空按了一下待机键,然后兴奋地躺到了床上,一想到明天的事情,内心的烦恼仿佛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 第二天,商店街上人山人海——今天是周六,这个时候会有很多的人聚集在商店街这里购物。这条商店街与附近的大商场相比卖的东西并没有多高档,来购物的人更多是因为习惯了这里——毕竟老地方,买得放心嘛。 但是对于一些人来说,她们最喜爱的却是一间门口并不显眼的小店——horizon。其实说小也不小,它的内部其实有能容纳100人的空间。这间live house,可是这附近的乐团胜地。听说只要能够被这里的负责人认可,就可以免费上台演出——shinin'' dream也曾经经历过这样的事,现在想起来还真是难忘。正因为要求严格,所以在这里也诞生了不少实力派乐队。 但是白澄空她们今天并没有预约演出,她们就是作为普通的观众来的。 “啊——喂,瑶熙,晓芳——!” 白澄空、关雨妙和李朝阳喘着气朝horizon的门口跑去,何瑶熙正捧着一个包裹,霍晓芳则好像在用面包屑喂鸟,看起来两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诶——?我记得……呼……不是十点集合吗?现在才刚过了一点点诶……” “哈哈,我只是想先帮你们找一个等待的位置,所以才早了一点而已。”何瑶熙说着笑了笑。因为是周末,所以何瑶熙没有穿着校服,而是清新的淡色中长裙,跟她温柔的气质十分搭配。 “哇——瑶熙,你今天好漂亮——” 白澄空一把抱了上去,关雨妙正想制止,何瑶熙则像已经习惯了似的无奈地笑了笑。 “好啦……小澄空,别人都看着呢……” “有什么关系嘛~哇,瑶熙你的衣服质感好好,让我摸摸——” “喂……澄空!” “哇——雨妙?!” 关雨妙有点生气,把白澄空强拉了回来。 “你是小孩子吗!?整天东蹭蹭西蹭蹭的!” “啊,抱歉啦雨妙~” 顺带一提,今天关雨妙和李朝阳也都穿着裙子,唯独不怎么在意打扮的白澄空和霍晓芳穿着格外清爽的衬衫。 “喂……好了没有……我要买票了哦……” “啊,小澄空,晓芳在叫我们……” “ok~!小朝阳,雨妙,瑶熙!出发!” “喂——澄空你给我跑慢点——!” 就这样嬉笑打闹着,五个少女开始了她们轻松愉快的周末。 …… “谢谢大家今天的到来!” 台上的一支乐队演奏完毕,朝观众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利落地退场了。 “哇……大家都好厉害!” “……嗯……吉他的三和弦还是有点乱啊……” “晓芳你居然在在意这里啊……” 关雨妙无奈地笑了笑,人群的拥挤让她有点喘不过气,她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找到了一旁的李朝阳。 “喂,朝阳——下一个是什么乐队?” “啊,我看看……” 由于被人群冲散了,现在李朝阳和何瑶熙,白澄空、关雨妙和霍晓芳被分成了两波。 “啊,下一个是destiny了。” “小雨妙——!下一个到de——啊,destiny了!” 就在李朝阳话声刚落的一瞬间,舞台的灯光突然熄灭了,整个会场顿时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中。然后,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惊涛骇浪般的欢呼声—— “喂——发生什么事了啊!” “雨妙……!是destiny……要上台了……!呜呼……!” 在人群的骚动中,舞台上的投射灯突然全部发出了红色的光芒,然后在舞台上出现了五个身影—— “啊——!destiny——!我爱你们!” “小月兰!小月兰!呜呼——!” 只见站在中间的身影举起了话筒,然后霎时间四周的灯光齐发,照亮了舞台上的五个身影——五个少女。 “带上觉悟和我们一起嗨到最后吧,大家!” “哦哦哦哦——!!” 人群以无比热烈的呼声回应了这个声音。下一秒,全场变得连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到。仿佛大爆炸以前一切都无比安静,然后就在宇宙诞生的那一刻,一切就要变得无比喧闹—— “《征途》。” 她的话声刚落,激昂的鼓声响起。乐队的鼓手是一个黑色长发的少女,她此刻正穿着背心,双臂的肌肉望上去十分发达,挥下鼓棒的动作利落不拖沓,充满了力量感。即便是女生,但是她帅气得就连女生也为之倾倒。接上鼓声的是清爽的吉他声。吉他手是一个棕色短发的少女,弹奏着吉他的同时身体仿佛在舞蹈,看得出来她对音乐的投入。接下来贝斯声也加进来了。贝斯手是一个金色长卷发的少女,看上去应该是混血。只见她的身体也在摇动,仿佛成为了乐曲的具现化。担当副旋律的是键盘声。键盘手也是一个金发少女,但是是短发,在弹奏的同时双腿也在踏着舞步。这个乐队就好像与音乐完全成为了一体,而她的成员却都那么年轻,令人惊讶不已—— “(乐句)血色夕阳染红战场,懵懂少年命途多舛。” 就在担当主唱的女孩开口的那一瞬间,全场都被惊艳了——平稳而有磁性的嗓音,充满着少年的热血感,人们的心都沸腾了起来。 “(乐句)冰冷刀戟斩裂旧情,前路漫漫迷茫依然。” “这是……”白澄空不自觉地张大了嘴,她的思绪此时仿佛已经被完全带入了歌中。 “(乐句)呐,不觉得无趣吗?一昧屈服于命运,明天永远不会到来。” 那里是……燃烧着烈火的战场。 “(乐句)只有这点能耐吗?你的力量还没有完全爆发出来啊——” 那里是……青春的战场。 “(副歌)无视伤痕再向前冲,少年早已不惧烈火焚身。期望,梦想,奇迹,应该由你去实现!” “(副歌)向软弱和伪善说no!奋斗的人生本就是征途。欢笑,希望,未来,应该由你来创造!” 主唱的少女是一个黑色短发的少女,引人注目的是她刘海处夹杂的几分白色,应该是她头发的挑染,但令她整个人看上去都充满了气场。只见她穿着极其摇滚风的背心,在歌唱的同时用手摆出帅气的姿势配合歌曲,不敢想象只是高中生就能做到这样。 “(副歌)这里没有软背虎腰者的位置!少年,踏上你的征途——!” 伴随着她有力而嘹亮的高音,全场的气氛达到了最高点。普通歌手要达到这种音调,如果不会好好用气的话很容易伤到喉咙。但是少女的歌声却——用通俗的语言说,就是干净,仿佛不含任何杂质的干净。 然后,就在听众都还未回过神来时,乐曲便以一声扫弦结束了。人们这才发现,他们的身体刚才居然不自觉地随着音乐跳了起来,现在已经大汗淋漓了。 “哦——!destiny最棒——!” 听众们爆发出了狂热的呐喊,只见主唱女孩飒爽地笑了一下,发尖的汗珠飘洒到空中,折射着七色的光辉。 “horizon真不错呢……大家,真是最棒了!” 女孩的话声刚落就被听众的呐喊淹没了,人们挥舞着荧光棒,内心的火热还没有完全平复下来。 “大家,有缘再会喽~” 鼓手女孩朝听众们眨了眨眼,顿时有一群女粉丝尖叫起来: “啊——晓松大人——我爱你——!!” “嘻嘻,大家觉得有像庆典那样尽兴吗?” 吉他手女孩朝人们笑着挥了挥手,顿时又有一群男粉丝呐喊起来: “啊——小阳最棒了!!” “嗯……差不多就是这样了,走吧。” “喂,姐姐,等等——” 跟随着主唱、吉他手与鼓手,贝斯手和键盘手也走进了幕后。场外,听众们的欢呼声久久没有停息。 live已经结束了,但是白澄空的视线依旧没有从舞台上离开。 destiny的演奏……深深震撼了她的心。用白澄空的话来说,她现在内心在砰砰直跳,激动不已。 “好……好厉害……” “……澄空?” 关雨妙有点疑惑地望向了白澄空,白澄空却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 “唔啊——!你干什么——” “超厉害……雨妙!刚才的演奏超厉害的,超厉害的啊!!” “啊……啊,呃,哦……” 关雨妙被白澄空弄得有点不知所措。正好这时人群开始散场了,李朝阳和何瑶熙回到了白澄空她们身边。 “啊,小澄空,这么兴奋的样子,是找到什么了吗?” “完全不同的音乐!”白澄空激动地望向何瑶熙,眼睛里仿佛充满了星星。 “雨妙,小朝阳,晓芳,瑶熙!我找到了!不一样的音乐!” “啊……所以呢?” “决定了!”白澄空转过了身,望向了此刻无比空旷的场地。 “总有一天……我们也要用我们的音乐,让这里座无虚席!” “澄空……好样的……奋斗……!” “哈哈,又是这么轻松就达成共识了呢……” 李朝阳笑了笑,何瑶熙则点了点头。 “那么,小澄空,今天下午就继续练习吧!” “啊?今天不是说要来玩的吗?” “只限于live啦,live!”何瑶熙轻轻戳了戳白澄空的鼻子,“想要让这里座无虚席的话,我们也得再加把劲才行啊!” “今天也要来啊,好吧,不过我妈妈今天不在家。”关雨妙说道。 “啊!”白澄空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怎么了,澄空?” “我好像……肚子饿了!”白澄空不好意思地笑笑。 “啊,说起来也是那个时候了呢……那就去街角的那家餐厅吧。” “谢谢你瑶熙!”白澄空说完立刻跑走了。 “来比赛吧,看谁先到餐厅!” “哦……!我不会输给澄空你的……”霍晓芳像是表决心一般,紧跟在了白澄空后头。 “喂,你们——” “啊,小澄空,晓芳,等等我——” “不是挺不错嘛,小雨妙!再不跑就要输了哦!” “喂,你们耍赖——喂,等等我!” 反应慢人半拍的关雨妙,竭力地往队友的背影赶去。 …… “啊……” “……诶……?小澄空……怎么不跑了……?” “晓芳,你看那里!” 白澄空举起了手,霍晓芳朝着她的手的方向望了过去。 “啊,是小澄空她们——” “怎么了?突然停了下来……” “呼,呼……你们……等等我……” 在其他的小伙伴陆续追上了白澄空后都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顺着她手的方向望了过去。 在那里的是……五个穿着帅气服装的少女,全员的印象色都是红、黑、白。 备受关注的新生少女乐队。 “destiny……!” 白澄空自言自语着,眼睛里突然如星星般放出了光芒。 花其七 邂逅destiny! 第14章 花其七 邂逅destiny! “destiny!” 白澄空兴奋地示意伙伴们往另一边看,在那里的是穿着帅气演出服的五个少女,有几个此刻正背着乐器盒。 “啊,是destiny啊……总是在舞台上看着她们,还真没想到能遇到她们收工的样子呢。” “喂……澄空,别指指点点的,太不礼貌了——” 就在关雨妙想拉住白澄空时,白澄空已经兴奋地跑了过去,她显眼得一下子就被对面的五个少女注意到了。 “喂,澄空!” “那个!” 白澄空在快要撞上少女们前紧急刹车,紧张地喘着气,她的眼里此刻仿佛光芒四射。 “啊,好可爱的女孩~是粉丝吗?” “……为什么还有人?明明都拖了这么久才离开的……” 吉他手女孩热情地朝白澄空挥了挥手,主唱女孩则仿佛有点不满。 “那个……destiny的表演真的好棒!我看了以后,内心一直在激动不已!” “啊~谢谢你!……那个,请问,你是一直在这里等着吗?” “啊,不是!只是和我的朋友们在这里讨论了一会儿而已!” “啊,啊哈,这样啊……” 吉他手有点无奈地笑了笑,她没有想到白澄空这么直接就回答了这个问题,而且从她的语气里也听不出半点撒谎的意思。 另一边,关雨妙、李朝阳、霍晓芳和何瑶熙因为有点担心白澄空会不会惹出麻烦,所以也慢慢跟了上来。望见白澄空十分自在的样子,何瑶熙不禁苦笑了一下。 “哈,小澄空还真是跟谁都能打成一片呢。” “能那样轻松地说上话真是太好了呢……”李朝阳也欣慰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两个金发少女中短发的那个突然激动地冲了上前,不顾自己还背着沉重的键盘,一把抓住了白澄空的手。 “喂!你想干什么——” 关雨妙望见对方出人意料的举动刚想上前拉开她,金色短发的少女却先开口了,她的眼睛也和白澄空一样仿佛充满了星星: “啊,啊,啊啊啊啊——!!请……请问!你就是shinin''dream的主唱,白澄空对吧!” “啊,啊,是的!请问有何吩咐!?” 白澄空一下子被对方的热情吓了一跳,但是在自己肯定了对方之后,少女把带着无比兴奋的表情的脸凑得更紧了: “啊,那个……我超级喜欢shinin''dream的歌的!我是你们的超级粉丝啊——!!” “啊……哦——诶诶诶诶——?!” 白澄空惊讶地后退了两步,不敢相信少女刚才爆出来的重磅热点。 “啊……那个——” “我是小澄空的超级粉丝哦!拜托!给我签个名吧,来,就签在衣服上!” “啊,那个……” 白澄空被吓得还没有回过神来,金色长发的少女无奈地摇了摇头,把短发少女拉了回来。 “抱歉啊,我家妹妹给你添麻烦了……喂,芳梅,你给我正经一点!” “哇啊——痛痛痛!青竹姐,别捏脸啊!”金色短发的少女鼓着脸抱怨道。 “哈哈,抱歉,我们的成员总是那样的,请不要介意。”吉他手露出了带着歉意的笑容,“啊,那个,像芳梅那样说的,你就是白澄空吗?” “啊……是的!” “初次见面,我是destiny的艾阳!澄空,很高兴认识你!”吉他手艾阳笑着,朝白澄空友好地伸出了手,白澄空急忙握了回去。“啊,艾阳,我是白澄空!请多指教!”白澄空可能只有在面对陌生人时才会正经地打招呼。 “啊!你是——!” 身后突然传来了何瑶熙的惊呼,只见她望着艾阳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你是……每天都来我家买面包,还收集了一大堆点券的那个女孩!” “啊!莫非你就是——!” 只见艾阳突然兴奋地往何瑶熙冲了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啊……何氏面包房的何瑶熙……上帝啊!” “诶……?你们……认识……?” 霍晓芳不解地发问,何瑶熙则苦笑了一下:“也不算太熟啦,只是这个女孩——是叫小艾阳对吧?几乎每天早晨和夜晚都会光顾我家的面包房,然后每次都买一大袋新鲜出炉的面包,还发生过只用点券就把面包房全部的夹心菠萝包都买了下来这样的事呢……哈哈。” “哼哼,那当然,何氏面包房的面包最好吃了!而且我还能尝出来哪个面包是何瑶熙做的呢!” “啊?……怎么做到的?” “哼哼,那当然是——只要是何瑶熙做的面包,皮一般都会稍薄一点,那是因为里面永远有比别的面包多很多的馅的原因啦!” “哈哈,这样啊……” 何瑶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然后开始介绍她的伙伴们:“这个可爱的键盘手是李朝阳!” “你,你好……”李朝阳的脸涨得通红,低着头小声地打了个招呼。 “嗯,你好~我是艾阳,担当吉他手!”艾阳朝李朝阳挥了挥手。 “亭亭玉立的贝斯手,霍晓芳!” “啊……你好……!话说瑶熙……亭亭玉立……是什么鬼……” “啊……你好!哈哈……那个,请问为什么要说话说得这么慢呢?” “哦……这是晓芳的个性啦……或者说,这样才能强行给人物加上一些萌点……什么的……?” “啊,啊哈,这样啊……”艾阳有点无奈地笑了笑,她并没有搞清楚霍晓芳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有我们活力的主唱,白澄空!” “你好小艾阳!”白澄空雀跃地挥着手,“下面让我来说吧——还有雨妙!” “为什么到了你这里我就什么前缀都没有啊喂!” 关雨妙不满地抱怨着,白澄空却一脸坏笑地抱了过来—— “嘻嘻……雨妙!” “喂——!放开我澄空!这么多人在这里!” 关雨妙好不容易把白澄空推开,露出了一脸看傻子的表情,但白澄空也没有生气,只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嘛,综上所述,就是这样啦,艾阳。” “哦~shinin''dream的人都特别有趣呢!那么接下来到我了!”艾阳说着,侧过了身。“我们的贝斯手,罗青竹!还有我们的键盘手,罗芳梅!两人可是双胞胎姐妹哦!” “请多指教!我最喜欢shinin''dream啦!”金色短发的少女,罗芳梅得意地说道。 “喂,芳梅,正经一点!”金色长发的少女,罗青竹则板着一张脸。 “啊,你们好!话说两人长得真的好像呢……”何瑶熙望了望罗芳梅,“芳梅更高一点呢,是姐姐吗?” “呜——” 罗青竹像是被击沉了一般转过了身去,罗芳梅则连忙笑着摆了摆手:“不,不是啦!青竹姐是姐姐,我才是妹妹啦!” “该死的身高……明天得再加一瓶牛奶才行……嗯,现在还在发育期……不要害怕,能行的……” 虽然罗青竹好像在碎碎念,但别的人都没太听清。为了打破这有点尴尬的氛围,艾阳立马开始介绍下一个成员: “这是我们的鼓手,萧晓松!” 就在艾阳介绍萧晓松时,只见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支鲜艳的玫瑰,伸到了嘴边。只见她摆出了一副怪盗般的姿势,表现得风度翩翩: “午安,可爱的小兔子们~今天你们看上去依然是那么光彩照人呢~” “小兔子……”霍晓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要素。 “哇……好帅……”李朝阳则仿佛是被萧晓松迷倒了,这个少女在她的眼中就犹如梦幻的白马王子一般。 “哈,哈哈……destiny的成员也都很有趣呢……”何瑶熙无奈地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观念已经被身边的人扭曲成“玩乐队的都没有正常人”之类的了。 “啊,最后还有我们的主唱——”艾阳转过了身,准备介绍那个刘海中夹杂着白色的黑发女孩。 “不必了。” 只见主唱女孩没有回过头,直直地往前迈出了脚步。 “我们还有事情要做,很忙的……艾阳,走了——”就在主唱女孩准备继续走的时候,却感到她的手被拉住了,回过头,那是白澄空。 “那个……我叫白澄空!” “……我知道。” “那个……可以的话,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 主唱女孩沉默了一会儿,依旧没有转过头来。 “你是来看我们的live的,还以为那种东西你早就知道了。” “啊——对不起!” “不需要道歉。”主唱女孩转过了身望向白澄空。白澄空这时才看清了少女的长相,漂亮的棕色眼眸,为了舞台效果精心打理过的黑色短发,还有刘海处那宛如点睛之笔的几缕白色。好酷……白澄空心中只剩下这样简单的惊叹。 “我的名字……是姬月兰。” “啊,请多指教,姬月兰!” “不必了。” 姬月兰转过了身,甩开了白澄空的手:“既然你们也是少女乐队,总有一天我们会在战场上碰面的。我不想和你们有过多交集。” “月兰,怎么这样——” 艾阳刚想劝阻,白澄空却发出了声:“那个……!我想,shinin''dream和destiny……成为朋友!” “那是不可能的。”姬月兰一口气回绝了。 “……诶?” “我们是完全不同的。destiny是要追求极致的音乐。但是如果你们只是想玩玩的话……我们永远不可能站在一起。” “那个——” 白澄空还想说什么,却感觉喉咙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声。 “走了。” 姬月兰抛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往出口走了过去,罗青竹见状也跟了上去。 “啊……抱歉,月兰他只是害羞了而已啦,呵呵……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的,艾阳!我们这边也不会计较什么。” “啊,谢谢……”艾阳朝何瑶熙抱歉地鞠了个躬,然后往姬月兰的背影追了上去。 “喂——!月兰,等等!” “……真是操透了心啊。”关雨妙在一旁吐槽着。 “啊,那么回见~可爱的小兔子们~” “啊……好帅……” “再见!我会一直支持shinin''dream的!” “哈,哈哈……destiny 也要加油哦。” 何瑶熙笑着挥了挥手,然后目送着destiny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处。 “小澄空?” 何瑶熙注意到了白澄空发愣的神情,在她的面前挥了挥手。 “啊,瑶熙!” 白澄空猛地回过神来,她刚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了。 “瑶熙……我要变强!” “诶?” “一起去练习吧!”白澄空握紧拳头转向了其余四人,“shinin''dream是不会输的!我一定……要让月兰承认我们!” “啊……没想到突发事件反而让澄空斗志max了呢……” “哈哈,那么我们一起努力吧小澄空。” “嗯!那么首先!”白澄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跑了起来。“首先要做的,肯定是填饱肚子啦!” “哦……!澄空……等等我……!” “还来比赛啊,不过我不会输的!” “小……小澄空……!慢点……!” “呼……呼……啊……喂……为什么还要跑啊喂——!!” 商店街里,五个少女飞奔的身影成为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 “叔叔,我要一个气球!” “好,好~嘻嘻,小朋友,看在你笑得这么真诚,这个气球就送给你了!” “真的?!谢谢叔叔!” “嗯,好好玩哦~” 男孩笑着从小丑那里接过了气球,然后跑走了。小丑露出了笑容,对他而言,真实才是他所认为的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 虚伪都该被毁灭…… 小丑带着他的一簇气球准备换个地方,然后他看见了不远处商店街那里的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黑色短发的少女,刘海处有几缕不寻常的白色,在旁人看来那应该就是一个染发的不良高中生。 “骗子,骗子……” 小丑突然露出了狰狞的神情,然后他听到身后传来了清脆的声音—— “妈妈——!” “诶~小陆,这边这边!” 刺耳的声音。 小丑用右手捂住了额头,然后打了一个响指——他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爆鸣声。 “啊——!!” “小陆……小陆!!你怎么了!” “快来人啊!!有人爆炸啦!!” 混乱的人群的惊呼声、哭喊声笼罩了四周。然后在这一片混沌中,小丑咧开了嘴—— 这个世上一切都是虚伪的,虚伪的东西应该被毁掉……! 最恶心的东西是……明明是只丑陋的怪物,却偏要装得善良无害。 这时候就需要“英雄”来揭开你丑陋的面具啦…… “嘻嘻,骗子,骗子!” 小丑大笑着,混乱中,没有人注意到他——他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了原地。 刃其八 银刃 第15章 刃其八 银刃 “暝天少爷,是哨戒所的来信!” 王座小心地将一封漆黑的信递给了诺暝天。诺暝天从大衣中取出一张符咒,像往常一样消除了油封,然后取出了里面的信纸。他深吸一口气稳定了精神,然后开始阅读上面的文字: “新的恶鬼……对应邪念为愤怒,有可被侦察到的异常能量源。魔魂煌龙,收到指令请即刻前往歼灭。” 诺暝天读完了信息,刚想把信纸再次叠起来,却突然注意到了信纸底部的一行小字: “来自哨戒所的命令:魔魂煌龙,若非遇到生命危险,永久性禁用功能性药物拉依夫,若有违抗将进行处罚。以上。” “啧……” 诺暝天叹了口气,他摇摇头,刚想把信封递回给王座,突然愣了一下: “王座。” “是!暝天少爷,有何吩咐?” “……以后不需要再给我准备拉依夫了。就这样,我出门了。” “诶——?!暝天少爷,等一下!您才休息了这么短时间,难道要撑着这样的身体去战斗吗……?” “……我不去的话,会死更多人的。” “但是,暝天少爷——” 诺暝天没有再回答王座,直直走出了多拉贡家的大门,只留下王座在原地发愣。 “啊……暝天少爷,请走好,一定要平安回来。啊——对了,还得去查阅资料,不知道这个上午能不能完成呢……” 王座笑着挠了挠头,然后转过身往二楼的藏书阁走去。在那里的书籍都是由魔魂间流通的文字——魔魂语写成的,由于没有自小的熏陶,诺暝天现在对魔魂语还只是一知半解,所以查阅古籍中有关魔魂的事情就不能少了王座的协助。 然而想在这一堆堆封面相似度极高的书里找到想要的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啊……有关壬根果的记载……说起来,暝天少爷为什么要找这个呢……?” …… 无比漆黑的某个空间,只亮着三束光——有三个身影在白得令人不自在的灯光下。 “喂~有好好地告诫他吗?瑟亚?” “啊,我……嗯,有的。” “嗯嗯,那就好!” 披着灰色头巾的身影赞许地点了点头,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低下了头: “不过……呐,瑟亚……这次的恶鬼,不,不只是这一次的恶鬼,许许多多的恶鬼,或许本性都并非邪恶,而是被逼成那个样子的吧……” “……奥布萨斯?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人界可不比魔魂的世界祥和多少。我见过的,有不少本性善良的人类,在生活的压力下——那些带着邪欲的袭击者,被他们称为资本的''人造恶鬼'',社会的轻视以及挚爱的失去,会把他们推向变成恶鬼的道路。” “……我知道,奥布萨斯,我只是不想再讨论这样的东西。”白色头巾的身影深吸一口气。 “……吃人的怪兽是在哪里都会有的,只是会换名字,会换形式,甚至会打着正义的旗号罢了。奥布萨斯,只要人类依然还有欲望,恶鬼就一定会被催生出来。然后……又是因为欲望,恶鬼又会去吃掉更多的人。” “所以这样的人类到底哪里值得保护了?” 就在奥布萨斯脱口而出时,带着黑色头巾的身影突然猛地望向了她——即便看不清里面的真容,也能感受到从那里散发出来的压迫感。 “呜……我只是说说而已,这怎么可能当真嘛……”奥布萨斯连忙解释道,黑色头巾的身影又如机械般把头转回原来的位置,仿佛又再次变回了一座雕像。 “呵呵……奥布萨斯,单要说信念的话,或许煌龙都能比你强上几分呢。” “闭嘴,别把我和那不要命的家伙相提并论。” 奥布萨斯辩解道,又突然低下了头。 “……那家伙与大部分的魔魂不同,本来也只是普通的人类而已……但是,为什么他会选择这种随时可能把命丢掉的工作呢?那家伙明明应该比瑟亚你更清楚人类的丑恶。” “……大多数的魔魂,都是这样的。他们战斗的理由,无一例外是有想要守护的重要事物。” “所以他有吗?” “……煌龙他……我从他的眼神中,没有读出来他有那样的想法。” “真是怪人呢。” 仿佛是在嘲讽诺暝天又像是在嘲讽别的什么人,奥布萨斯如此说着,闭上了眼睛。 …… “啊……好饿啊……” 一个穿着淡蓝色大衣的棕发青年瘫坐在街旁,身上的衣物沾着污秽,迷离的眼神从经过自己却又视而不见的行人处扫过。空腹感犹如怪物般掏空了他的身体,现在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嗯……早知道这样,就不到处乱跑了。哈哈……” 青年的眼皮无力地垂下,刚要陷入睡眠,突然听到一连串朝自己靠近的急促的脚步声。 是饿到产生幻觉了吗……诶,都已经两天了,一粒米也没下肚。人类都是只顾及自己的,怎么可能会有人还来管我啊—— “那个!你还好吗……?醒醒!” “啊……好饿……” 青年甚至懒得睁开眼睛了,反正只是幻想,就这样回答一下就好了。他内心已经构筑了一张无比美妙的画面——美丽的少女不是抱着施舍的心态,而是带着真切的关心去给这个潦倒的人一点吃的。 “啊,他是饿了吗?我找找——啊,但是我这里的面包已经没了——” “我的包里好像还有一点!” 翻找东西的声音,然后突然有一股香气涌进了青年的鼻子,仿佛春风一下子拂过死气沉沉的大地。那浓郁而香甜的……是面包的气味!而且不同于垃圾桶里的那些货色,那气味新鲜得让他血液都沸腾起来,身体又燃起了对生的渴望—— “啊……面包!” 青年猛地睁开了眼,只见眼前有一个棕发少女将手里的面包递到了自己面前。即便在他认知里少女长得并不很出众,但此刻也犹如仙女一般。啊,梦想成真了……! “那个,不介意的话——” “啊呜呜呜……!!” 青年还来不及回答,就一把抓起面包开始狼吞虎咽,已经完全不顾吃相。少女却并没有嫌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吃完。 “啊,那个,不嫌弃的话,这里还有一点……” 即便面包已经被压得变了形,青年依然想都没想就把面包塞进了嘴里,腮帮子鼓得满满的。身体好像有一点力气了。 “那个,呜呜呜……还有吗?” “啊——不好意思,没有了……” 青年满足地将口里的面包咽下肚子,顿时一股温热的感觉从腹间传向全身。他又吮了吮沾满油的手指,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谢谢你啦,美丽的小姐……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这一顿可救了我——!” “那个,这不是我的面包,是瑶熙的!”白澄空慌忙指向了她身边的另一个少女,她也是棕色的中长发,不同的是扎着马尾辫,看上去有点成熟的样子。 “没关系,我的感谢是向你们五个人的。”青年转过身,朝何瑶熙鞠了一躬,然后转过身准备离开。 “那个,你还饿吗?我家里还有更多的——” “不必啦!若是一味白吃白喝,我也不会痛快的!” 青年说着开始走了几步,又突然停了下来:“那个,虽然不知道该不该这么说,但如果你们遇到什么危险的话,我会来报答你们的。” “……等等,你这是在诅咒我们吗?”关雨妙有点不满。 “哈哈,没那个意思,只是祝你们平安罢了!”说完,青年笑着大踏步离开了。 “真是怪人……”关雨妙喃喃道。 白澄空无奈地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望着这个青年,她突然想起诺暝天了,两个人都把危险挂在嘴边,还真有点相像呢。 前辈的身体……现在还好吗?啊,好像自己也管不着。 再怎么想也不会有结果。白澄空摇摇头甩清了思绪,然后跟上了已经走出几步路远的伙伴们。 然后就在练习中,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 当天晚上。 “妈妈,我去便利店买点零食回来!” “好,但是记得早点回来,澄空!” “收到啦!那么,我出门了~” 白澄空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地朝家附近的一家便利店走去。因为这家便利店主要是为小区的居民提供服务,所以周围并不热闹,甚至每天晚上只是这个点去,白澄空都可以“包场”了。 就在白澄空已经看到便利店的招牌时,她同时也看到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即便对方戴了很不显眼的帽子—— 那是……月兰? 那个少女提着满满的一袋零食离开了便利店,白澄空刚想跟上去,却突然倒吸了一口寒气。她看到就在少女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小丑模样的人在鬼鬼祟祟地跟着她,而且还跟得很紧。 不会是……匪徒吧…… 白澄空咽了一口唾沫,她忘了带手机,大脑此刻仿佛一片空白——但她还是决定悄悄跟上去。只见小丑跟着姬月兰走进了一条小巷里,就在姬月兰即将走出去的时候,小丑突然伸出了双手—— “啊……!” 就在这时白澄空不小心踩到了一旁地上的一个包装盒,还倒霉得是能踩得很响的那种—— “吱——” 小丑猛地停了下来,而此时姬月兰已经从白澄空的视线里消失了。只见小丑缓缓转过了身,白澄空来不及逃跑,望见了他那混杂着憎恨与悲伤的表情——如野兽般狰狞的表情。 发生什么了……? “该死的……本来想按照指示下手的,不过现在看来,换一个对象也不错……” “唔——” 白澄空有了不祥的预感,拔腿就想逃跑,却发现自己的双脚居然被从地面长出来的怪手抓住了。 怪……怪物……! “为什么……又是那时候一样的吗……?” 小丑的笑令白澄空胆寒,只见他以滑稽的步伐靠近了: “不需要怕,小姐……我们只是玩一个游戏,玩一个猜真假的游戏……” “呜——” 小丑的手已经能够到白澄空了,后者不自觉地向后倒去,跌坐在潮湿的水泥地上。 好痛—— 白澄空竭力想往后退,但她的双腿被从地里长出来的冰冷怪手抓得死死的。那些没有温度的东西,如同死人的肢体一般,仿佛使她寒气彻骨。 “啊,忘了给您介绍了,今晚的表演助手,我那些可爱的孩子们,不必感到害怕……” 那东西抓得白澄空的腿生痛,绝对不是什么可爱的东西。 “啊……这下子可麻烦了,我得找找您有没有做过什么骗人的事呢……” 小丑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咧开了嘴: “嘻嘻,骗子……骗子!” 他想做什么……救命…… 白澄空吓得连一口气都不敢出。为什么……自从第一次遭遇到怪物后,自己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就被这些东西盯上啊……! …… “煌龙,三点钟方向,就在那栋楼的下方。” “……” 诺暝天着陆到一栋楼的天台,正想直接跳下去,他的膝盖却突然一软,整个人跪倒在地上。 “呃……” “都说了,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能这么短时间内赶到这么近的地方已经是极限了。” “……该死的。” 诺暝天咬着牙撑起了疲惫不堪的身体,在探测到恶鬼的气息后,他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但他的身体却仿佛想与他作对,现在他的双腿已经酸痛得几近失去知觉。即便如此他还是硬撑着走到了围栏旁,透过那里观察下面的形势。 两个人。虽然周围一片漆黑,但这对诺暝天没有太大影响——一个打扮像小丑的人身上冒出了邪气,应该是目标没错了。而另一个人—— “啊,煌龙,挺不好运的,好像又是那个孩子呢。” “……那家伙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煌龙——等等!你现在的身体没有办法战斗的!” “……我要去救那家伙。” 诺暝天咬着牙,刚准备翻过栏杆,却突然听到下面传来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什……?” 诺暝天的身体猛地停下,他看见楼下小巷的黑暗突然被火花照亮了。 …… 白澄空害怕得紧闭着眼,突然听到了前方剧烈的金属碰撞声,眼皮在一瞬间变得透亮。 刀剑的声音……难道说——?! “诶……是前辈……吗……?” 白澄空缓缓睁开了眼睛,然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却不是想象中的黑色身影,而是一个穿着淡蓝色大衣的青年。 “抱歉啦小姐,让你失望了……是我呢……” 青年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小丑冷笑了一下,他有着邋遢的黑色卷发,他的眼神跟诺暝天一样……对着敌人无比凛冽,战士的表情。只见他双手握着闪烁银光的匕首,架住了小丑伸来的铁一样硬的手。 “啊,你是……!” 白澄空认出了面前的青年,他们今天才见过面,但是那时候他慵懒的样子……与现在的模样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说好的,我来报恩了……快点离开这里。” 只见青年双手一冲将小丑撞开,然后一个回旋发出剑气切断了抓住白澄空的手,一套利落的动作下来又重新面向小丑。只见他架起了手中的两把匕首,身上的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啊……”白澄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站起身往反方向跑去,但突然又停下了脚步,躲在了远处一个垃圾桶的后面,探出头望着那个青年的背影。 这个人……难道跟前辈是一样的吗……? “你是什么东西……?这个地区的魔魂应该没有这样的人!”小丑牙齿咬得咯咯响。 “哦……看出来了啊,那就好……”青年突然冲上前去,一脚将小丑踢飞—— “吱啊啊啊啊!” 小丑发着怪叫落地,他望了望正在靠近的青年,突然笑了一下: “不过反正有印记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站住!” 小丑突然往后腾空一跃,青年刚想追上去,但是小丑的身影已经与黑夜融为一体,只留下他那诡异的笑声在回荡。 “呵……害怕了吗……” 青年笑了笑,将匕首收回了腰间。只见他伸了个懒腰,然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察觉到白澄空还在附近,他突然大声喊了起来: “喂,小姐,下次和我喝杯茶吧?” “诶……?” 白澄空一瞬间不知道如何回应,但对方看起来也不需要。只见青年往背对着白澄空的方向缓缓离开,然后身影也隐没在黑暗中。 “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白澄空还没有从得救后的余惊回过神来,漆黑的小巷里此时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身影。 …… “煌龙,你看见了吗?” “……嗯。虽然没有出太多招,但他的战斗方法果断而致命。”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那家伙可能跟你是同行的事。” 诺暝天依然在望着,直到他看见白澄空开始走动,离开了小巷。周围并没有探测到其他恶鬼的气息存在。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诺暝天松了口气,转身准备离去。他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穿行在楼宇间,所以他只得选择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搞什么啊煌龙……我还以为你会有点不爽呢,你是想亲自去救的吧。” “……多一个人来猎杀恶鬼总是好事。” “好吧……那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他走了几步,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剑鞘。 “另一个魔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煌龙,每一个管辖区本就包含了正式管辖的魔魂世家以及流散的魔魂,毕竟不可能把魔魂一脉就寄托在后代身上,因此老一辈的魔魂都会培训一些弟子,他们成年以后就会成为流散的魔魂,在魔魂的认知中是不列入任何系谱里的。” “……” 诺暝天还想说什么,但还是止住了,想让无锋搞清楚自己想说什么,那可不是件容易事。他的身体需要休息,他还是尽快回到家里为好。 这个夜晚会过得很快。他走下了楼梯。 花其八 必须告知的危机 第16章 花其八 必须告知的危机 “那个……雨妙,你在吗?” 白澄空将手机放在了耳旁,通常的话她更习惯发信息,但现在她更希望能直接听到对方回答自己的声音。然而在按下拨号键的那一刻,她的心怦怦直跳—— “喂?这里是关雨妙,是澄空吗?” 等待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漫长。白澄空深吸了一口气,想在脑内组织好语言。 “喂?是雨妙吗?” “是我。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那个……” 本来想脱口而出的,话涌到嘴边却又停住了。白澄空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说出来: “雨妙……我又遇到怪物了。” “什——你现在在哪里?!” “啊,不——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在家里!”听到对方急切的询问,白澄空连忙解释道。 “是吗,没事就好……所以说?” “……所以说?” “澄空你又遇到那个怪人了吗?那个整天披着黑色大衣的——” “不,不是,是另一个人——” 白澄空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下定了决心: “一个我没有见过的人……好像,跟前辈是同行。” “……是吗,最近还真是遇到了不少不得了的事啊……” 白澄空往后一靠靠在枕头上,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对了……雨妙!我看到怪物的时候……它正在跟着月兰,还想对她出手!” “……月兰?你是说那个姬月兰吗?” “嗯!” 白澄空猛地坐了起来,她想听关雨妙接下来的意见。 “那个人性格有点怪……嘛,不过我觉得她还是挺好的一个人。然后呢?怪物不是应该被收拾掉了吗?” “……那个,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它逃了。” “……那可麻烦大了。” 白澄空听到关雨妙叹了口气,她决定主动说出来: “那个……雨妙!我想,把这件事告诉月兰!如果被怪物再次找到的话,月兰她很危险!” “可是你打算怎么说?” “那当然是直接告诉她了啊!” 白澄空话声刚落,关雨妙就立即打断了她: “……你是笨蛋吗?首先你没有她的联系方式,其次,我这么轻易相信你只是因为和你一样亲眼见过那种东西,就把姬月兰想成还没见过怪物的你,你会轻易相信别人说有怪物在找你吗?” “啊……好像不会。” “所以说啊!只有目标而没有计划,这样怎么可能成功嘛!” “但是我还是想去说!在horizon的话……或许能碰到destiny她们!” “……这么执着啊。” “我不想让月兰经历跟我们一样的事!” 听到白澄空这句毫不动摇的话,关雨妙也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般松了口气。 “那么先去找瑶熙问问吧,她不是和艾阳很熟吗,那么或许可以通过这样找到姬月兰——” “对啊!雨妙你真是天才!” “嘛,一般般吧……” 关雨妙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那么,澄空你来打吧,毕竟我也不熟悉事情的详细。” “好的,谢谢你,雨妙!谢谢你相信我哦~!” “吵……吵死了……你快点去打给瑶熙吧,祝你成功。” 对方挂断了通话。白澄空甚至都不需要滑动屏幕,就能够在通讯录里点到何瑶熙的名字—— “喂?是瑶熙吗?” …… “欢迎光临!” 第二天一大早,何瑶熙就已经开始工作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是工作,她是闻名于这一带的何氏面包房的老板的女儿,因为自立得比较早,所以之前就有帮家里做收银员。按何氏面包房老板的话说,自己的女儿无论是在做面包还是在站柜台这些方面,都顶得上十个工人! 当然何瑶熙也知道这只是自己的父亲太过夸张了而已。每当她的父母在亲戚面前炫耀她,她都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她清楚,自己要成长为有资格继承这间面包房的人还差得远呢。 而且硬要说的话,她更希望看到的是——顾客们吃到她做的面包时能发自内心地露出幸福的笑容。 “早安~!瑶熙,今天有新鲜出炉的夹心菠萝包吗?” 走进店门的是一个棕色短发的少女,她正朝何瑶熙挥着手。少女,艾阳是这里的常客了,而且每天几乎都是第一个顾客。与舞台上的模样不同,她今天穿了一件很新潮的便服,又带了一顶很不起眼的帽子,反而显得十分有气质。不过硬要说的话,艾阳给她的感觉更像是那种细心而温柔的,难怪在那场live里人气会那么高呢。 “啊,小艾阳~今天这么早啊,菠萝包刚新鲜出炉呢,喜欢的话就拿一点吧。” “哈哈,太谢谢你了瑶熙~” 艾阳雀跃地跑到了菠萝包专柜,何瑶熙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什么: “啊,那个,小艾阳,有一件事——” “瑶熙说的什么都可以啦~” “呵,哈哈……不是啦,只是,我想让你,向月兰带个话。” 艾阳像是突然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又开始将菠萝包往袋子里夹。 “嗯……月兰的事啊……说实话,哪怕是我也很少在空闲时看到她呢,毕竟月兰她整天都在追求''极致的音乐''……” “啊,这样啊……” 何瑶熙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望向了艾阳: “但是,听说是非常重要的事……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月兰跟小澄空见个面吗?” “跟澄空吗……嘛,我跟她好好说说的话,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啦。” “真的?谢谢你!”何瑶熙笑着说道。 “没有没有,也没什么大的事情啦……不过,澄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跟月兰面对面说呢?” “呃……其实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小澄空说是很要紧的事。” 何瑶熙无奈地摇了摇头,艾阳望着她却突然笑了出来: “怎,怎么了嘛……” “哈哈,没有,只是我觉得,我们或许在某些地方上很像呢~” “某些地方……?” “瑶熙很辛苦呢,毕竟总是要担心shinin'' dream的事,还要操心每个成员的事,就像妈妈一样~” “哈哈……没那么夸张啦,我只是做了我觉得要做的事。小澄空她们,总是会做出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所以必须有人跟在后面收拾才行啊。” “嘻嘻,感同身受,destiny给我也是差不多的感觉呢。” “……诶?destiny 的各位也会这样吗?” “嗯嗯,月兰和青竹两人总是很认真地对待音乐,所以如果不主动提出来的话这两人根本不懂得休息;芳梅的话总是因为月兰的原因闹性子,总是得去调和她们的关系呢——啊,我不是说两人有什么矛盾啦,只是芳梅说话有点直,不经意间就会刺激到月兰,但芳梅可是很尊敬月兰的,月兰也把芳梅看作是destiny不可缺少的一员。晓松的话……虽然平时是那个样子,但是练习时就会变得十分认真,还有月兰耍性子的时候,晓松也常常扮演开导者的角色呢——这么说来,好像destiny除了我以外每个人都是认真派呢,哈哈~” 艾阳说着尴尬地笑了笑,何瑶熙则因为一时信息量过大摸了摸额头。 “怎么说呢……感觉知道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啊……” “嘻嘻,没事的啦,这些只是小事而已,除了月兰爱耍性子这一点外,其他的应该早就被粉丝打探得一清二楚了。” “哈哈,感觉太过出名也有苦恼呢……” 艾阳将挑选好的满满一袋面包送到了收款台,放到了何瑶熙的面前。 “一共13.5元,谢谢惠顾~” 何瑶熙简单地算了一下数目,然后收下了艾阳递过来的钱。刚刚好不用找零。 “诶~不过月兰居然也有着那样的一面呢,在舞台上我只觉得她是那种帅气而冷酷的。”何瑶熙一边将袋子递给艾阳一边说着。 “哼哼~月兰可爱的地方还有很多呢,那些都只有我知道哦~” “哈哈,两人的关系真是好呢。” “那是当然的啦~”艾阳抱起了装满面包的鼓鼓的袋子,将钱包放回口袋里。实话实说,何瑶熙实在无法想象艾阳是如何早餐就解决掉那么多的面包的。 “那么我先走了~瑶熙,如果月兰同意了我就回电话给你。” “嗯,谢谢。啊——说起来,你有我的联系方式吗?” “早就记住了啦~到时候我打给你,瑶熙也记得记住我的号码哦。” “没问题。” 说完,艾阳朝何瑶熙挥了挥手,然后走出了店门。 “嗯……小澄空,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何瑶熙还来不及多想,下一个顾客已经进店了。 “啊——欢迎光临!” 她很快又露出笑容,继续自己的工作。其实姬月兰也不是想象中那么难相处的人呢。小澄空的话……一定办得到的吧。 …… 当天晚上。 “澄空姐,家里的洗衣液用完了——” “嗯……月月要不要尝试一下自己去买?” “一口回绝!我还要做作业呢~” “呜——好吧。” 白澄空无奈地笑了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对昨晚的袭击已经没什么感觉了,该不会是习惯了吧……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好。 就在白澄空下楼之后,她又在不远处望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姬月兰!即便她依旧带着不起眼的帽子,但白澄空依然认出了她。该怎么说,她的刘海实在太有代表性了。她正提着两支洗衣液,看上去是刚从便利店买完东西回来。这也太巧了吧,或许她跟自己其实住得很近……?不对,现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那个……!” 白澄空朝姬月兰的背影喊道,后者像是突然一惊停了下来。 “……明明已经乔装过了啊,怎么还会被认出来……?” 姬月兰喃喃道。当她发现跑过来的是白澄空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但很快又变回了平静的脸: “……是你啊,白澄空。有什么事吗?” “那个——!” 白澄空在姬月兰略带疑惑的目光下深吸了一口气,即便周围没有别的人,她依旧觉得要一下子说出来难如登天。 但是她必须说出来。 “月兰,我——不!那个,你被怪物盯上了!” 果然好奇怪。 姬月兰在听了白澄空半天才挤出来的话语后,却只是轻蔑地笑了笑。 “就这样吗?还有没有别的事?” “啊,那个——” “没有的话不要来烦我。那样的笑话不好笑。” “不是,我说的都是——” 姬月兰不耐烦地准备离开,白澄空正想拦住她,却突然愣住了。 “真的……” 在两人的身旁不远处,有一个举着一簇气球的小丑正朝两个少女露出诡异的微笑。是他……那个人,昨天晚上要袭击月兰的那个人……! 白澄空顿时感觉毛骨悚然,她刚想拉住姬月兰的手臂,后者却突然停住了。 “晚安,两位观众……” 小丑将气球绑在了手臂上,然后拍了拍手,朝两人走了过来。 “嘻嘻,骗子,骗子!” “月兰——” “呜……” 白澄空望到姬月兰的脸色已经煞白——只见小丑扭曲的脸突然裂开成了一张大嘴,对着两人流着唾沫。原来她并非是因为勇敢才直面着小丑,而是因为身体已经因为恐惧而动弹不得。 不行……不能让月兰——!白澄空咽了一口唾沫,强迫自己移动如灌了铅般的脚,短短几步的距离如今也变得无比漫长。 “月兰,快跑……!” 白澄空终于抓住了姬月兰冰冷的手,然后瞬间迈开大步开始逃脱,才刚没跑几步突然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上,两人摔倒在地。然而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嘻嘻……给你们一点小衷告,这里已经在我的结界以内,无论是声音还是肉体,都没有办法传递到外面去……所以请发自内心地尖叫吧,撕掉你那虚伪的面具,把你最原始的那一面,最丑陋的一面展现给我!然后……让我再听听你因肢体断裂而唱响的歌声——”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 姬月兰嘴里一直在重复着这两个字,只见她紧紧地抱着白澄空的手不放,双目已经失去了神采。世界观的颠覆以及发自内心的恐惧已经夺去了她的理智。 “月兰……不要怕,没事的……” 这话说出来白澄空自己也不敢相信。她在经历了几次这样的事件之后,虽然还是会抖个不停,但是已经不会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见她搂住了姬月兰的肩膀,颤抖着捡起一旁的石子朝小丑奋力扔了过去—— “不要……不要过来……!” 但是果然还是没有用。白澄空感到背部已经贴上了一座透明的墙,而扔出去的石子也被小丑的嘴咬得粉碎。 我果然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吗……? “月兰……这边!” 白澄空扶起了姬月兰,带着她往另外的方向跑去。小丑则只是踏着滑稽的舞步跟了过去,像是认为两人已经是瓮中之鳖—— “呜——!” 白澄空又重重地撞在了一张透明的屏障上,整个人倒在地上。她的意识还没有回复过来,地板上突然又伸出了那些怪手,将她的四肢牢牢抓住。一旁的姬月兰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想帮白澄空解开束缚,却也被抓住了—— “呜……怪物什么的,不只是在鬼故事里才会有吗……不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姬月兰的情绪失控了,她失去力气跪倒在地上,就像……第一次遇到怪物的白澄空一样。那个时候,如果没有前辈在的话,自己和雨妙早就被怪物—— 现在自己……不能就这么屈服。 白澄空用力挣脱着怪手,却反倒被后者抓得生痛,力气在一瞬间全被恐惧夺走了。 我果然还是做不到……做不到啊!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啊,为什么总是被这样的东西找上……不要…… 白澄空眼角带着愤怒和恐惧的泪,她看到姬月兰被固定住身体,然后小丑张着血盆大口朝她走了过去—— “不要……请你不要这样,放过月兰!”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白澄空朝小丑喊了出来。即便那已经是她嘶喊出来的声音,仍然像小丑说的那样不会传递到其他人的耳中。没有人会来救她们。 “小姑娘……我只对骗子感兴趣,很可惜你现在不是……”那张令人作呕的怪嘴作声了。 “不过放心,你不会错失成为我的食物的机会的……你同样会很荣幸地得到被我扯裂四肢然后放声高歌的权利,不然直接吃掉你们也太无趣了……” 白澄空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小丑暗淡的手,那双手朝姬月兰被束缚的身体伸了过去—— 不要……救命……救她……救我…… 前辈…… 只是那么一点随时可能熄灭的烛焰还留在心中。 救命……前辈……! “啊——!!” 姬月兰尖叫起来,嗓子都沙哑了。在现在尖叫声带给两人的只能是更深的绝望。 下一秒,没有人来。 然后再下一秒,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声响,怪物被什么东西击退了几步。那里没有人,定睛一看的话——有一张飞来的符咒贴在了小丑的胸膛上。 “……找到你了,恶鬼。” “呃……呃啊啊啊啊!!” 小丑咆哮着,身体急剧膨胀——然后爆裂,他的身躯变成了庞大野兽的形态,四肢着地,通体漆黑,布娃娃般的脸上张着血盆大口,一簇气球挂在长满尖刺的脖子上。 “前辈……” 白澄空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了这一点声音。只见那个熟悉的披着黑色大衣的人,握着熟悉的剑鞘拦在了自己的面前。 前辈…… “……躲在我身后。” 留下这句话,诺暝天从鞘中抽出了无锋,朝怪物缓缓走了过去。 刃其九 默夜 第17章 刃其九 默夜 “……躲在我身后。” 对着白澄空留下这句话,诺暝天抽出无锋朝怪物靠近,警惕地注视着眼前这头随时可能袭击过来的野兽。 “赶上了,煌龙。” “嗯。” 诺暝天简单地回应了无锋,然后在两个少女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就转身用剑气将怪手尽数切断。这时怪物突然开始动了,只见它咆哮着将两只利爪朝诺暝天挥过来,被后者举剑招架住,然后弹开。怪物又将利爪扫过来,击中诺暝天及时举起的剑鞘上,他被击退几米远。 “五点钟方向,有什么东西射过来了!” “唔……!” 诺暝天立马转身挥剑,将一个射来的滚圆的气球砍爆,爆炸的威力让他的手感受到了灼热感,只得急退几步。 “……是炸弹。” 诺暝天注意到怪物脖子上的一串气球,又望向此刻怪物背后不远处的两个少女,如果自己贸然进攻的话可能会伤到她们。 而且现在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在不召唤铠甲的前提下快速结束战斗。 诺暝天正快速思考着,对方又攻击过来了,被诺暝天一跃而起躲过。现在的恶鬼完全把注意力对准了他,应该说幸好这只恶鬼智商没有多高。 “……制定对策,无锋。” “先把那家伙带到离那两个人类远一点的地方,然后再把多余的驱魔咒附魔到我身上。” “就这么办。” 诺暝天又从怀里取出一张驱魔咒,将它往恶鬼扔去——当然对已经显形的恶鬼而言完全没有作用,但诺暝天的目标是它的那一串气球。只要是伪装成他物的魔力,驱魔咒都能使它现回原形——外加一点小小的冲击。 对某些东西而言这样的冲击足够了。 只见符咒命中了恶鬼身上的气球,顿时一阵巨大的响声,恶鬼身上的气球全部炸裂开来,恶鬼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呃啊啊啊啊!” “跟我来,恶鬼!” 诺暝天将剑一甩,做出魔魂中常见的挑衅姿势,然后转身与恶鬼拉开距离—— “呃啊啊啊啊!” 恶鬼被激怒了,朝诺暝天的方向冲了过去,然而诺暝天在这时却停下了脚步。 “呃啊……?” “恶鬼……” 世间有黑暗,从中诞生斩裂罪恶之人。 恶鬼刹住了车,只见诺暝天举起剑转过了身,眼神里充满了冷酷与坚定。 “你的罪恶由我来斩断。” …… “呜……” 白澄空深吸了一口气,内心突然涌起了勇气,她扶起了已经失去意识的姬月兰,往不远处的一块大石头转移。虽然现在逃不出去,但是藏在那里至少可以免受战斗波及。 “撑住,月兰……我们到了。” 白澄空像是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小心地扶着姬月兰让她靠着石头坐着,自己则咽了口唾沫,从大石头后往外窥探—— “晚安啊,小姐~” “呜——!” 白澄空吓了一跳,却发现来者是那个穿着淡蓝色大衣的青年,只见他双手握着银光闪闪的匕首,在不远处朝躲在石头后的白澄空笑了笑。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和前辈一样根本察觉不到—— “别玩了,先处理好眼前的事吧。” 不知从何而来的声音,但青年看上去也听见了,笑着转过了身:“嘛,也好……茶会要是被打扰可是会让我困扰的。” 只见青年望着咆哮着的恶鬼和举着剑的诺暝天,不禁耸了耸肩,然后转了转手里的匕首: “看上去是跟你同行的人呢。” “嘛,姑且看看他的实力好了。”青年看上去完全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怎么回事……他们不是一样的吗?为什么他不去帮前辈? 另一边,恶鬼离诺暝天只有几步之遥了。只见诺暝天突然将剑举到右上方,然后有力地画下了一个莫比乌斯环,剑划过的轨迹化为光圈融入了他的身体里。 “什么,那家伙——”青年睁大了眼睛,瞳孔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 下一秒,光芒退散,几乎在同时,怪物的爪子够到了诺暝天——然后被一只金色的手抵住,被推开了好几米远,地板由于摩擦留下了焦黑的痕迹。 “呃啊啊啊啊!” 光芒之下,是英武的金色龙骑士。 魔魂煌龙。 怪物被触碰到的爪子冒出了黑烟,它露出了痛苦的呻吟。 “吼……” 煌龙低吼着,举起了一张驱魔咒,贴住了无锋剑身的根部,然后缓缓往外拉,符咒划过的剑身燃起了青色的火焰,在煌龙将符咒划到剑尖时,符咒突然被焚毁,然后整把无锋被耀眼的青色火焰所覆盖住。仿佛能撕裂黑夜的神圣的青色火焰,照亮了整个黑暗的战场。 “呃……” 怪物像是在畏惧无锋所燃着的火焰,后退了几步,然后转往另外一个方向开始逃离——那里刚好没有任何人。 谢谢配合。 煌龙双手握紧无锋的剑柄,然后用力往怪物逃跑的方向挥了过去。剑划过的轨迹化为剑气,剑气又被火焰所包袱,变为了耀眼的青色獠牙,直直地往怪物的背影劈去,将它一刀两断,剑气所过之处留下了一条冒着烟的深深的黑色痕迹。 “呃啊啊啊啊——!!” 怪物发出了一声哀嚎,然后轰然倒地,庞大的身体坍缩为一个小小的黑色点,然后破裂,化为黑烟消失在空气中,伴随此景的还有周围传来的一声玻璃碎裂声。 “砰!” 金光中,诺暝天解除了铠甲,解体后的铠甲奇异地消失在了空气中。他喘了一口气,用利落的动作将无锋收回剑鞘中,然后转过了身—— “真不赖呢。” 诺暝天警惕地望向声音的来源,只见那是一个披着淡蓝色大衣的青年。 “你是……” “林晓天·胡夫。”青年笑了笑,转了转手里的匕首。“如你所见,跟你是一样是魔魂。” “……诺暝天,诺暝天·多拉贡。” 诺暝天简单地回应道。林晓天的表情在此时突然由笑容转为了冷漠: “诺暝天……是这个名字啊,你的魔魂是龙呢,你是多拉贡家的人吧……”他的声音充满着不友善。 “啊。”诺暝天简单地回应了一声,他注意到了林晓天左胸上挂着的一个银色徽章,底座是圆形,接着是三角形,最上层则是一个倒过来的“w”形。他的眼神变了一下。 “呵,哈哈,原来是这样……” 青年,林晓天捂着脸笑了一下,然后转过了身。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多拉贡家的。” 林晓天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白澄空咽了口唾沫,她缓缓站了起来,但是还不敢离诺暝天太近,随便靠近的话无疑会惹怒这个人的。 “那个,前辈——” “你还真是好运啊,能连续被三只恶鬼找上。” 诺暝天冷冷地回应道,只见他将无锋别在了腰间,转过身准备离开。 “那个……前辈!” 即便知道这样很傻,但白澄空还是喊了出来。 “……有什么事?” “那个……谢谢你。” “……” 诺暝天没有说话,往前迈出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我说过了,你觉得我不存在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但是——” 诺暝天没有再停下,他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黑夜中。白澄空愣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对了,她好像忘记询问他的身体状况了,还忘记了询问他对面包的评价,何瑶熙的面包总是能使白澄空打起精神来,前辈或许也可以打起精神来——啊,她还想介绍自己的朋友给他,还有别的好多好多事。 但是对方还是认为他们终究还只是陌生人啊。 “算了……前辈还有前辈要做的事呢。” 即便有这样的想法,但白澄空在心里已经下定了某个决心。 白澄空摇了摇头,转身扶起了姬月兰。她还没有醒过来,不能就这样把她丢在一旁。白澄空咽了一口唾沫,虽然很无礼,但她还是从姬月兰鼓起的裤袋里翻出了手机。有点令人惊讶,姬月兰使用的还是那种翻盖的老式手机。 如果可以联系到月兰的父母就好了。 白澄空点开了通讯录,却惊讶地发现这里只有四个人的名字:艾阳、罗青竹、罗芳梅还有萧晓松,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诶……?为什么没有月兰爸爸妈妈的联系方式?” 白澄空一下子陷入了窘境,但她又很快想明白了,艾阳跟月兰的关系很近,或许知道月兰的住处,到了那里再和叔叔阿姨解释清楚就好了,最重要的是月兰的安全。 怀着劫后余生的后怕,又在暗地里窃喜着自己的聪明,白澄空拨通了艾阳的电话。 …… “呜……” 漆黑的小巷里,诺暝天喘着气靠在墙上。即便刚才在白澄空面前表现得游刃有余,但那种程度的战斗对他现在的身体而言也已经是极限了。 “该死的,拉依夫的副作用时效有这么长吗……?” “本来是没有的,这是长期服用的副作用一次性爆发出来的缘故,煌龙,你应该先养好身体再去猎杀恶鬼。今晚你不是看到了吗?这个城市里还有着别的魔魂在活动。让他先暂时接替你哨戒所的工作,这样对大家都好。” “……不行。” 诺暝天深吸一口气,又重新走回到了大路上。周围的楼房都沉默着,但他依然随时感受着四周有没有其他恶鬼的气息出现。 “无锋,那个人不是普通的流浪魔魂。” “啊,原来你也注意到了啊。” “……” 诺暝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说道: “那家伙的纹章……虽然记不太清,但是出自于某个魔魂名门的。那家伙和我一样,都是属于某个管辖区的正式魔魂。” “那这事儿有点蹊跷……除非是圣堂那边调动,否则正式魔魂是不能离开自己的管辖区的。但是这边的哨戒所也没有收到有任何调动的消息。” “……” 诺暝天走着坐着突然停下了脚步,像是在思索什么。 “怎么了,煌龙?” “那家伙的眼神……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才只是他克制住了而已。”诺暝天说着,咽了口唾沫。 “他是想……杀了我。” “开什么玩笑呢?煌龙,要知道魔魂之间如果相互争斗的话,会引来监督者的!” “但愿真的只是玩笑。” 诺暝天再次开始走动,经过昏黄的灯光,隐没在沉寂的黑暗中。 …… 某处居民楼的天台,有一个身影正翘着二郎腿,靠着屋檐坐着俯视这个城市睡去的样子。 “腾狼,这样子会不会太随意了一点?”声音来源于青年左腰别着的匕首,通体亮着银光,刀身上有着尖锐的突起,就如狼牙一般,刀柄上装饰着一枚红宝石。 “今天只是去打个招呼罢了。这样子,省得日后开战还要自报家门。” “是啊,这么久了,终于找到了呢。”这个声音则来源于青年右腰别着的匕首,除了刀柄上镶着的是一枚琥珀之外,其余部分与另一把匕首一模一样。 “多拉贡家的人……终于,可以为父亲和娜娜报仇了。” 林晓天沉吟着,突然陷入了回忆。 那是大概三年前的事,林晓天那是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正式魔魂,继承着胡夫家世代传承的狼魔魂,作为魔魂·腾狼在另一座城市与恶鬼战斗着。 那时候的林晓天作为魔魂,战斗技艺还不够纯熟,还只是跟着他的父亲——林正光·胡夫,也是大名鼎鼎的魔魂·狂狼,两人一同执行着猎杀恶鬼的任务。在那途中,林晓天从父亲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受他的熏陶自己的刀法也日益长进。 那时候自己战斗的理由……是存在的。林晓天那时并没有“救下所有人”这样远大而不切实际的目标,他的理由很简单——那只是想要守护一个人,娜娜,他的青梅竹马。在他迷茫的时候,她给了他心中的光。 因为怀着想要守护某个人的想法,林晓天作为魔魂的实力与信念日益深厚。 然而一切在那一天都改变了。 记忆里永远不会遗忘的日子。那一天,风平浪静,在深夜他才准备休息。 就在这时听到了尖叫声。 糟了。 他立马翻身下床,带上两把匕首就冲出了房间,在那里他看到的是血泊一片。他的青梅竹马……就躺在那中间。 已经没有气了。 他强忍悲痛,提着刀冲上了三楼,在黑暗中他隐约看到了两个轮廓——一个狼模样的骑士,还有另一个……龙模样的骑士,他们正在交战。 那是……恶鬼?!还是说,别的魔魂?! “给我住手——!!” 他刚喊出声,只见龙骑士的剑直直穿透了狼骑士的胸膛,狼骑士的武器重重坠到了地上,往后倒去——然后只听见披风拂动的响声,龙骑士的身影就那样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 “爸爸——!!” 他撕心裂肺地呼喊着,但没有用——他的父亲身上的铠甲消失了,里面的人已经没了气。 “啊——哦哦哦哦哦!!” 悲伤,痛苦,绝望,愤怒,愤怒,愤怒—— 他的父亲教导过他各种魔魂世家的惯用战法。刚刚那个龙骑士的战斗方法还有身上的铠甲,无疑都是多拉贡世家所独有的。 那家伙夺走了我的一切……我要让他百倍偿还! 在胡夫家的后花园,他找了一块好地方,亲手把娜娜和父亲埋了。然后在那时,他在内心种下了复仇的种子。 继承龙之血脉的魔魂……由他亲手斩杀,即便这可能会触犯哨戒所的规定,但那已经无所谓了。于是将管辖区交付给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流浪魔魂后,他收拾好行李离开了家乡。 这三年……他是在恶鬼的血以及仇恨的火里度过的。每天都在磨练自己,只为了遇到龙之魔魂的那一天,亲手砍下他的首级。 然后现在……他终于遇到这个让他日思夜想的人了。 “诺暝天·多拉贡……那家伙,好像是多拉贡家近好几年来唯一的继承者吧?” “是的,魔魂中都流传着这样的说法。” “那么他的首级就由我来砍下……守护者什么的已经无所谓了,他夺走了我的唯一,我就要断了多拉贡家这一脉……!” 即便知道林晓天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两把匕首并没有劝导。应该说的是,她们已经劝导了三年了,依旧无法平息林晓天心中复仇的执念。他现在并不是作为守护者,而是作为复仇者来到了这座城市。 “那家伙跟传闻中的不同呢……多拉贡家的血脉一般而言只会产生银色的魂衣,而诺暝天身上的铠甲却是闪烁着连黑夜都能照亮的金光。” 匕首像是想提醒林晓天什么,但是林晓天没有听到这句话。 这一代的龙魔魂……叫作煌龙吗,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的心境跟林晓天差不多,只是少了对魔魂的仇恨罢了。那个人……他好像没有特别想要守护的“某个人”。 在煌龙的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 匕首在内心想着,没有说出来。不知是不想让林晓天听到,还是不想打扰这静默夜晚带来的暂时宁静。 一片沉默。这个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花其九 做好约定 第18章 花其九 做好约定 “呼……真是太谢谢你了澄空,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艾阳将背上昏睡着的姬月兰小心地抱到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然后关上灯和白澄空走出了房间,轻轻地带上了门。 “不过月兰她居然半路上会突然晕倒,看来是最近努力得太过了吧……” “月兰……月兰前辈没事吧?” “哈哈,没什么大碍的,她可能只是太累了,她的呼吸刚刚平稳得很呢。”望着白澄空担忧的神色,艾阳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不过说起来,澄空你不用那么客气的,我们和你们一样都还只是高一级生呢。” “诶……?是吗?destiny的大家都那么成熟的样子……” “呵呵,所谓的第一印象啦第一印象。你看像月兰这样能把自己累坏的人,明摆着还是个小孩子嘛。” 白澄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刚她拨通了艾阳的电话之后,对方没过几分钟就赶了过来。没想到艾阳直接把姬月兰背了回去,原来两人是住在一起的。 “不过真的有点吃惊……没想到艾阳原来跟月兰住在一起啊。” “这对别人而言是秘密啦。月兰她很小的时候就在我家里住下了。”说到这里,艾阳突然露出些许忧伤的神色。 “因为……月兰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是我的父母收养了月兰。” “啊——对不起……” 白澄空感觉自己冒犯到了对方,但艾阳只是摇了摇头,用轻松的笑容取代了原来的忧伤。 “嗯,没关系,澄空你毕竟也不知道。” 白澄空咽了一口唾沫。她的妹妹白香月……原来可能不叫这个名字,是她的母亲领养回来的。最开始的时候她还很抵触,但经过她和白星辰的努力,最后总算是让她融入了这个家。因为有经验所以白澄空能够理解那种感觉。 那种……无力与悲伤,简单的三言两语是不可能说得清的。 “我懂……我家也有一个妹妹,和月兰是一样的。但是月兰真坚强啊,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飒爽。” “呵呵,澄空,月兰她也只是在逞强而已,一个人的时候,谁都有可能表露出自己的脆弱的。而且还有那些事——”艾阳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 “啊……对不起,忘记吧。” “那个,艾阳,我——”白澄空想把事实说出来,但话到了嘴边却又停住了。自己果然还是那么脆弱,连真相都不敢面对。 “啊,对了,听瑶熙说你有事要找月兰?真是抱歉月兰这样,给你添麻烦了。有什么事的话……可以的话可以跟我说说看吗?” “那个——” “啊,当然,不愿意的话也没有什么关系啦。”望着白澄空为难的神情,艾阳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 “不,那个——” 说出来吧。 “我——” 不说出来的话,说不定月兰还会有危险。而且……艾阳是一定可以信任的。 “嗯?有什么事吗,澄空?” 白澄空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望向了艾阳的眼睛。她在那里看到的是疲惫与温柔。 “其实……月兰之所以晕倒,不是我偶然遇见的。” “……诶?” “虽然很难相信,但是那是因为——我们遇到了可怕的怪物。” “什……怪物?” “虽然很难相信,但是真的!”白澄空激动地抓住了艾阳的肩膀,“是很可怕很可怕的怪物……他抓住了月兰,想要对她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嗯……” 听了白澄空的话,艾阳陷入了沉思。半晌,她终于抬起头望向了白澄空: “澄空……我本来希望你不会遇上这种事的。但是不幸已经发生了……那么,你应该可以相信我的话了。” “是——诶?” 只见艾阳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示意白澄空坐到客厅的一张椅子上,自己则坐上了一旁的另一张椅子,露出了些许忧愁的神情。 “小声点不要吵醒月兰……澄空,其实,我相信你的话。因为……我和月兰,也曾经被怪物袭击过。” …… “雨妙姐,雨妙姐!大事不好啦!” “诶?是香月啊,这么晚发生了什么事吗?” “雨妙姐……澄空姐她下楼去买洗衣液,都好几个小时了都还没回来!” “什——不会是澄空她又跑到哪里去玩了吧?还是说是去找朝阳她们了?” “我不知道……雨妙姐,我好害怕,妈妈在加班电话打不通,星辰姐又还没有回来……澄空姐她不会有事吧?” “放,放心啦,香月,澄空她怎么可能会有事呢!”即便嘴上这么说,但关雨妙的内心已经焦急起来了。 “对,对了!澄空她有带着手机在身吗?是不是她只是单纯的没有接你的电话?” “不是,澄空姐她的手机放在了餐桌上,她下楼买东西的时候都不习惯带手机的……” “那个,香月,不要害怕,不要着急!我现在就去问问朝阳她们,放心,澄空肯定很快就会回来!” “拜托你了,雨妙姐……” 听着对面不安的声音,关雨妙也在内心抓了把汗。 “放心交给我吧,香月。拜拜。” 关雨妙挂断了电话,然后立马点进了通讯录,shinin''dream的其他人的电话都被她标记在最显眼的地方了。她犹豫了一会儿,首先拨通了何瑶熙的电话。短暂的等待过后,电话那头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喂?小雨妙,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瑶熙!澄空她在你那里吗?” “哈……?等一下,都已经这么晚了,小澄空她怎么还会在我这里啊……?” “啊——没有就算了,谢谢你,瑶熙。” “喂……!喂?雨妙?” 虽然有点对不起何瑶熙,但是关雨妙还是挂断了电话,然后拨通了下一个人的电话: “喂……?是小雨妙吗?” “朝阳!澄空她在你那里吗?” “诶……?家里就只有我、姐姐和爸爸妈妈四个人——” “啊,这样啊……谢谢!” 关雨妙再次挂断了电话,现在只剩最后一个人了—— “喂?是晓芳吗?” “啊……雨妙……我已经熄灯了……有什么事吗?” “澄空她……在你那里吗?还是说……不在?” “没有啦……有什么事吗……?难道说澄空不见了……?” “哈,哈哈……怎么会呢,只是问问而已啦。对不起,先挂了。” 关雨妙挂断了电话,询问无果使她的内心正怦怦直跳。 澄空她到底去哪里了……该不会,又遇到了怪物——! “不行,我得去找她!” 即便知道自己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关雨妙还是带上手机出门了。 …… “那个啊……在还很小的时候,我记得好像是月兰的双亲还在的时候……那时候,不,那之后我们五个人有在一起玩,我们和青竹、芳梅和晓松他们,在一次捉迷藏的时候,我和月兰找,其余的人躲。那一次不知怎的,我们找着找着就到了了望台公园里一个很偏僻的角落。然后在那里,我们看到了……难以想象的可怕怪物,黑漆漆的,像死神一样。” “那个时候,我和月兰直接被吓得愣在了原地,喉咙都喊不出声了。明明我离得比较近,那只怪物却没有理会我,而是直直地朝月兰走了过去……” “为什么……月兰会成为怪物的目标……?” “我不知道……但就在那个时候,有一个人出现了——” “那个人,是不是一个金色的骑士——?” 艾阳歪了歪头,像是不理解白澄空突然蹦出来的话语。 “金色的骑士……?好像不是,是一个成年人,有着棕色的头发,他一出现,怪物就跑掉了。” “然后他转过身,递给了月兰一个东西,一个护身符,一直被月兰带在身边呢。然后他一声不响地离开了,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啊,是这样啊……” “呵呵,不过刚刚我把它从月兰身上取下来了,小澄空你要看一眼吗?” “可以吗?”白澄空凑近了艾阳,后者则从衣袋里掏出了一串木牌,缀着红色的麻花绳,上面刻着不明意义的符号。 这,这个…… 虽然不知道符号的意义,但白澄空突然感到头痛。那东西神秘得就像有魔力一般,让人忍不住盯着看,但越看就越头疼——可能也只是她个人的问题而已。 “怎么了……澄空,不舒服吗?”艾阳关切地望向捂着头的白澄空。 “不,没事……可能只是因为有点累了而已,哈哈……那个,不介意的话我先走了……” 白澄空站了起来,艾阳跟着她走到门边给她送行。 “是吗……澄空你也要注意休息啊,这样对身体不好。” “啊,谢谢……” 艾阳替白澄空开了门,今天晚上艾阳的父母都在加班,所以还是不便打扰太久了。白澄空这样想着踏出了房门—— “啊,那个……艾阳,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 “月兰的头发……那白色是挑染吗?” 突然一阵沉默。 “啊,哈哈……那肯定啦,月兰她觉得那样子会更帅气一点,所以就染成了白色,不过高中生染发的确是不太好呢,哈哈……”身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哦,这样啊……谢谢。” 白澄空转过身朝艾阳挥了挥手,然后走进了刚好在这层的电梯。望见白澄空走进电梯后,艾阳也轻轻地关上了门,然后——她靠着门喘着气,露出了复杂的神情。 “月兰……对不起,澄空,我对你撒谎了……” …… “啧,这里也没有……!” 关雨妙喘着气在白澄空家附近的街道寻找着,然而不知过了多久依然未果。 “澄空……你这家伙到底跑哪儿去了……?” 便利店里没有,公园里也没有,公共厕所里也没有…… “呜——!” 就在关雨妙急切地想拐过街角时,突然撞上了什么结实的东西—— “啊,不好意思!” 关雨妙连忙朝面前的人鞠了个躬,却听到对方说话了: “……这么晚的时候你在这里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 关雨妙抬起头,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披着黑色大衣的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诺暝天。 “啊……是你啊。”关雨妙的语气变得冷淡,像是赌气般别过了头。 “那你呢?你这么晚又在这里做什么?” “……与你无关。” 诺暝天像是不耐烦似的想绕过关雨妙离开,却被后者喊住了。 “喂,等一下!” “……有什么事?” 关雨妙死死地拽着衣领,虽然不情愿,但眼前的这个人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澄空她……不见了,我正在找她。” “澄空是……哦,是那个人啊。”诺暝天摇了摇头。 “可能只是跑哪儿去静静了而已,很快就会回家的。” “但是,她有可能遇上了怪物——” “这里附近暂时没有恶鬼了。” 关雨妙咽了一口唾沫,直视着诺暝天的眼睛。她的社交能力本就不太行,没想到现在居然可以这么自如地跟这个人说话。 “恶鬼……那怪物是叫这个名字啊,但是!就算不是那个叫恶鬼的东西,或许是被什么坏人绑架了——” “要真是那样的话你叫警察不是更好?” “我没有证据啊……!”关雨妙攥紧了拳头,“可不可以……帮忙找一下她?” “……对不起,人类的事情不关我的事,我还有别的事要忙。”诺暝天还没有说完,就被关雨妙打断了。 “但是……澄空她可能有危险啊……!你怎么能就这样看着……” “……那不是我应该管的事情。” “呃……!”关雨妙气愤地咬了咬牙,她不能理解眼前的这个人为什么如此无情。 “可能会死的啊……澄空她……那孩子不也对你表露出善意了吗,那时候你昏倒在街边的时候,不也是她把你送回去的吗……!为什么现在你能表现得这样事不关己……!” “……”诺暝天没有说话,只是准备迈开步子。就在这个时候—— “诶……?雨妙,还有前辈……?” “啊……!” 熟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关雨妙急忙转过头,望见白澄空——正好好的站在那里,她没事……啊,谢天谢地! “澄空……” “诶……?雨妙你怎么在这里?我记得你不是说晚上不出门的来着——呜!”白澄空还没说完,就被关雨妙突然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 “你去哪里了啊……!电话也不带,你知不知道香月她……有多担心你!” 关雨妙的声音带着些许哽咽,白澄空立即意识到自己犯了大事。 “啊——难道说我去得太久了吗?真的对不起!雨妙,抱歉让你出来找我——” “不……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只是香月她拜托我出来找一下你而已……绝对不是因为我担心你什么的!你这样子整天不顾身边的人的感受,被抓走了活该!” “……对不起,雨妙,我下次会好好带上手机的……” 关雨妙松开了白澄空,望见后者低着头后悔的神情,无奈地擦了擦眼睛。湿润的。 “嘛……没什么大事啦,你平安无事就好……” 关雨妙别过了头,然后抓住了白澄空的手。 “好啦……我也不会再怎么责怪你,只是以后注意就好了……” “嗯……雨妙……”白澄空抱歉地笑了笑,然后也擦了擦眼角。 这个人……真是的,从来都不让人省心。白澄空她,还是那个白澄空啊。 “好啦,我也要回去了,你也快点回去,不要让香月担心了,那孩子在电话里可是很着急''澄空姐''呢。” “啊,嗯……” 关雨妙松开了白澄空的手,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下面前的这个少女,衣服没有弄脏,身上也没有可见的伤……太好了,真的没事。 “……所以我说不会有事的。” 诺暝天的声音突然打断了两人。白澄空望向诺暝天,只见他已经走出去了。这已经是今晚他们第二次见面了,她必须得说出来—— “你那是两码事!我才不认识你这样无情的人呢!” “……那样最好。” “唔……!” 关雨妙有点生气了,她刚想反驳,白澄空却先朝着诺暝天的背影喊了出来: “那个,前辈……!” “……又有什么事?”诺暝天停下了脚步,微微转过了头。 “那个……前辈为什么,要跟怪物战斗呢……?” 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她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这个青年要冒着生命危险与那么可怕的东西战斗。那样的……奋不顾身。 “……那是我的工作。” 工作……那就是他一直一个人……孤独地战斗着的理由吗……? “那个,前辈!” 现在不说出来的话,可能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我想……我想和前辈你,成为朋友!” “什,澄空——” 关雨妙对白澄空的话语有点惊讶,不过那也挺像是白澄空会说出来的话。她并不是没有感觉到——眼前这个表面无情的人,深藏着的孤独。 就像那时候的自己一样。 “……我没兴趣。”诺暝天简单地回绝了白澄空。 “那……也没关系。前辈,那能跟我做一个约定吗?” “……” 诺暝天没有回答,白澄空咽了一口唾沫,鼓起勇气继续说了出来: “我……不会死的!即便被怪物袭击,也一定会活下来!” “所以,那个……前辈你……你也不能死啊!” 对方还是没有回答。 “如果不出声的话……那就拉勾,我们就这样约定好了!” 为什么是以那样的结果为前提啊……白澄空在喊出去的那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多幼稚—— “……我答应你。” “诶……?” 留下了那句话,诺暝天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白澄空和关雨妙的面前。 “呜——” 白澄空拽了拽衣角,关雨妙则拍了拍她的肩膀。 “跟那样的人说来干什么啊……明明知道那家伙肯定又是''无聊!''之类的,不过他居然答应了啊……” “我相信……前辈他,不是坏人。” 望着白澄空淡淡的笑容,关雨妙也发自内心地露出了微笑。 “是啊……这样才是澄空你嘛。” “诶……?雨妙,你说什么?” “不——什么都没有。”关雨妙为了掩饰自己熟透的脸,把头转向了一旁。 …… “我回来了……王座。” “啊,暝天少爷,欢迎回来!今天也辛苦了!” 王座像往常一样小心地帮诺暝天脱下了大衣,后者则突然说话了: “王座……上次的面包你还放着吧?” “啊,在厨房的储物柜里……诶?话说暝天少爷,您怎么知道——” “……没什么,我有点饿了而已。” 诺暝天说完,往厨房走了过去。找到那个已经不再散发热气的袋子之后,带着它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袋子,里面塞满了各种各样精美的面包。 “煌龙,这面包已经放了挺久了,即便再精美,已经失去它原来所具有的鲜味了,啃上去和木头差不多的。” 诺暝天没有回答无锋,他拿起了最顶层的一个面包,是菠萝包,之前还不是魔魂的时候,他尝过这样的。 即便失去了热量,冷冰冰的,上面的酥皮依然没有散落。他把面包送到了嘴边,轻轻地咬了一口,顿时感到里面的馅流入了他的口中,如轻柔的风般萦绕了他的舌头——明明已经是凉的,却仿佛带着一丝暖意。 “……好甜。” 诺暝天喃喃自语着,将剩余的整个菠萝包送入了口中。 刃其十 孤独 第19章 刃其十 孤独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空无一人的公园,只有孤独的千秋在无精打采地摇荡着,布满落叶的小径像是失去了生命一般,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 然后我在那里看到了恶魔。 漆黑的死神……张牙舞爪地想把我吃掉。 不,不要…… “啊——!” 伴随一声惊呼,姬月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喘着粗气。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现在只穿着内衣,身上布满了黏黏的汗珠——左手却感到一丝触感与清凉。 “啊!月兰,你醒了!我看你出了一身汗,就想给你擦擦身子……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吗?” “不,没……没有。” 姬月兰深吸一口气,在眼前的光重新凝聚起来时,她看清了那个正在用毛巾擦拭着自己身体的人……艾阳,对她而言不可缺少的存在。 “啊,没事的,你不用管我,继续睡吧,现在也快到十二点了……”艾阳说着扶着姬月兰躺下,然后把毛巾过了一遍水,继续轻轻地擦拭姬月兰的手臂。 “艾阳你……你不睡吗?” “哈,我的话没关系的,毕竟我也习惯了晚睡。” 接着台灯发出的昏黄的灯光,姬月兰望见的却是一双带着日渐浓厚的黑眼圈的眼睛。在平时演出的时候可能会被观众认为是烟熏妆,所以艾阳对此也并不太在意。 “……不行,艾阳你也应该早点睡,不用管我了。” “你说什么呢……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她的这句话很轻。姬月兰这样想着,别过了头。她知道艾阳对自己的担心,但是她没有说出口。 “跟我说说吧,月兰。” “嗯……?” “就像我们小时候听爸爸讲故事一样……月兰你也跟我说说吧,你想说出来的事。” “……澄空她说的吗?” “……” 对方没有回答,但是姬月兰已经了解了。 “……那家伙……没事吧……?” “是,没有受伤,澄空她可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呢。” “……” 没事真是太好了。 “……那个,你有说吗?” “诶?” “就是……我的事。”姬月兰显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摆弄了一下自己异于同龄人的白色刘海。冷冰冰的,像没有生命一般。 “……你说什么呢,这件事只有我们两个知道的……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是吗……谢谢你……一直以来。” 姬月兰松了一口气,艾阳却恶作剧一般笑了起来。 “哈哈,月兰也终于变得会向人好好道谢了呢。” “……或许吧。” 姬月兰别过了头,艾阳则轻轻地扶起了姬月兰,开始擦拭她的背部。即便那里的肌肤依旧很嫩,但却有着一条违和的伤疤。艾阳每次触摸到那里仿佛自己也感到了刺痛,姬月兰本人反而对此并不大在意。 “呜哇……月兰你的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呢。” “哪里……还是艾阳你的更好一点。” 不过是想转移话题,避开那些不堪回想的事情。 她并不是不明白……对方为了自己只是在强颜欢笑着罢了。 “艾阳……我遇到怪物了。” “嗯……我听澄空说了。放心,现在已经没事了……” “但是我们……是怎么得救的?” “啊……听澄空说,是有一个人……一个金色的骑士,把怪物打倒了。” “金色的骑士……那是童话故事吗……?” “月兰,毕竟连怪物都出现了,说不定真的有那样的人呢。” “嗯……” 姬月兰感到嗓子有点痛。在昏迷过去前,她好像喊坏了喉咙,现在连说话都有点费劲。 “对不起……艾阳,我还是太懦弱了,见到那样的东西,就昏迷了过去。” “说什么呢,那可是怪物,就算不是第一次见,被吓到也是很正常的啊。” “也许吧。” 艾阳望见当姬月兰说出这句话时,她的眼神闪过了一丝忧伤。 “太好了……在这里,存在着守护人们的骑士啊……” “当然了,月兰,骑士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所以不要再想着怪物的事了,好吗?” “艾阳……是你们,不是我。” 艾阳怔住了,姬月兰的话语仿佛有千斤重量砸在了她的心中。 “不会的,月兰也一样!遇到危险的时候,骑士一定会来的!” “但不会来救我的。”姬月兰顿了一下,仿佛有一长串的话要说,却又难以言语。 “只有我……骑士是一定不会来救我的。” 昏黄的灯光照着姬月兰寂寞的脸,映在了艾阳忧伤而难以言表的目光中。 …… 深夜,某间漆黑的小公寓内,地板上散乱着杂志。灯没有开,唯一的光源只有房间一角亮着的电脑。 “啊……小月兰……真是太棒了,跟编辑部里那些一股粉尘味儿的贱货就是不一样……” 电脑前坐着一个头发蓬乱的带着细框眼镜的青年,只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上的窗口:暗淡的黑色与热情的红色相交织着,那是属于最近大火的新生少女乐队——destiny的舞台。 而青年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乐队的主唱,那个有着不输专业歌手的嗓音的女孩,她的白色刘海依旧是那么引人注目。 虽然在社会上存在着批判这种染发的声音,但那对青年而言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应该说,青年根本没有注意过那个女孩的唱功到底怎样,他在乎的只是她的躯体。 “小月兰……如果你能属于我……只属于我一个人,那该多好啊……” 青年露出痴笑,将已经冷掉的泡面送入自己口中,吃上去跟嚼木头一样。 “啊,啊……” 只见青年突然按下了空格键,然后在画面定格住的时候,颤抖着把脸贴近了屏幕——然后缓缓地伸出舌头,尝到一股苦涩味。 “啊……你的肌肤真香啊,我可以享受一个晚上……” 就在青年想继续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骚动声。 “好啦,来了来了……这就给你吃的……” 青年笨拙地离开座椅,走进了里面的房间——在那里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缸,玻璃缸里盛满了不透明的水。有什么东西好像在里面游动着。青年把脸贴近了玻璃缸,露出了痴迷的神情。 “乖……宝贝,这就来啦……” 然后他用刀划破了手背,让涌出的血滴入水里——一开始扩散的红色,很快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怎么样……美味吧……呵呵,我可只有你陪着我了,怎么会亏待你呢……?” 青年站上了一旁的一张凳子,努力地往缸里伸出手——然后水中突然也伸出了手,与青年的手十指相扣。 湿润而冰冷。 “宝贝……看看我啊……?让我看看你的脸……?” 出人意料的是,仿佛是在回应青年,从水里居然露出了一张美丽女性的脸,就如出水芙蓉一般。 “啊……真美……”青年痴笑着,没有注意到他的涎水已经顺着嘴角滑落。 “……怎么……又想要换一张新面孔了吗……?” “是,是啊……即便这一次的确很美,但我更想要小月兰的脸……” “没有关系……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是任何一个你所痴迷的女人……” “啊……” 只见水中的美人抚摸了一下青年的脸庞,妩媚地笑了笑。 “就像往常一样……把她带到这里来就好了。不论是怎样的女人,我都能让你跟她永远在一起,就像之前的几次一样……” 幽声传入了青年的耳中,他不禁激动起来。 “是啊,我会把她带过来的……这一次让小月兰……让她成为我的女人吧……!” 青年别过了头,只见留言板上钉满了资料与照片……那些全部是他通过各种渠道得来的,那个叫做姬月兰的少女的信息。 没有人会发现的……不是正式的签约乐团,过后这个乐队的名字很快也会淡漠,甚至都没有人会意识到她的失踪,他对于这种事有过经验。 青年扭曲地笑着,搂住了水中美人的脖子,朝她的嘴唇疯狂地吻了过去。 …… “新的恶鬼出现了,对应邪念是色欲。” “对不起,煌龙,这一次的恶鬼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法探知到它的位置。” “……没关系。” 诺暝天转过身刚准备离开,却被戴着白色头纱的身影喊住了。 “那个,煌龙……!” “……有什么事?” “你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吧?” “……不用担心我,跟恶鬼战斗足够了。” “是,是这样啊……” “喂,还有那个!”灰色头纱的身影说话了,诺暝天回过了头。 “煌龙,再过一个星期就是这一年的试炼的日子了,你准备好了吗?” “……没有懈怠过。” “那就好,虽然我们是第一次,但毕竟试炼主要还是你来操作的。” “……” 诺暝天没有再说话,径直离开了这个神秘的空间。 “啧,真是个冷淡的人啊……” 灰色头纱的身影抱怨了一句,白色头纱的身影则笑了出来。 “毕竟对方是煌龙啊,奥布萨斯你应该正经点才对。” “切,太正经的男孩子可不会受女孩子欢迎啊……” 灰色头纱的身影说着,突然看到白色头纱的身影捂住了脑袋: “喂,瑟亚你怎么了?” “有什么东西……又出现在我脑海里了……”白色头纱的身影喘着气,努力解读着潜意识想告诉自己的内容。 眼前隐隐约约有魔魂语浮现了出来。 “被恶鬼……被恶鬼诅咒的人类孩子……?那是……什么意思?” …… “怎么了,煌龙,那群小丫头的话有那么讨厌吗?” “没什么……我只是不想让她们做一些多余的事罢了。” 站立在某处高楼的顶层,诺暝天同往常一样俯瞰着整个城市。即便现在是白天,恶鬼也可能隐匿在城市的某个黑暗角落——不,应该说,他最近遇到的恶鬼都跟往常的不一样,居然都是可以在白天活动的类型。 “无锋,我怀疑……这背后有人在捣鬼。” “的确,最近恶鬼的出现频率也变多了,之前的那个同行也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会是谁呢?难不成是出现了恶鬼们的头目吗,还是说别的……” “胡乱猜测也没什么用。” “啊,对,也没什么用。” 诺暝天听到无锋叹了口气,他闭上了眼睛。 鼓动着的,城市的脉搏。 “煌龙……我会注意杀气的出现的。” “嗯。” “煌龙,要注意斩杀恶鬼的时候不要伤害到人类。” “嗯。” “……煌龙,你其实是想去见那个孩子吧?” “嗯。……你在胡说什么?” “别害羞啊,如果真的想见那个人的话,直接去不就好了,反正在夜晚之前,恶鬼都不会被这么简单地探测到。” “……我没那时间。” “煌龙,再这样下去的话,你会跟现在一样孤独的哦。” “……你好烦,无锋。” 诺暝天别过了头,那个女孩……她向他伸出了手。本来或许他们的确可以成为朋友,但是他已经拒绝了。 即便他……真的在渴望朋友。 既然已经选择了成为魔魂,那就应该尽量不要与人类世界有太多的瓜葛。这是魔魂间不成文的规定。 如果真的让那家伙跟在我身边……她可能会因为我而被杀死的。 但是她已经跟自己约好不会死了。 真是天真,居然相信这种承诺…… 不过过了这么久,那家伙也该放弃了吧——不,我看不出来那家伙有一点想放弃的迹象。 自己有着战斗的能力,却依旧没有能保护好某个人的自信。 果然自己还不够格称得上是真正的魔魂。 诺暝天正沉思着,眼前突然又浮现出了一间候场室。 鲜血溅满了四周的墙壁。 这样弱小的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重要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什么都做不了。即便现在他有着魔魂的力量,过去的阴影也不会那么简单就散去。 恶鬼……我绝对饶不了你们。 “对了,煌龙,听王座说你最近在找壬根果吗?” “嗯。” 诺暝天简单地回答了无锋。如他所言,现在很难侦察到恶鬼的气息。他决定先在城市里环绕一周,这样总好过无动于衷。 “哦,这样啊~煌龙……我们打个赌吧?” “……赌什么?” “嘴上是这么说,但你其实一直在担心那家伙对不对?” “啧……” 诺暝天叹了口气,转过了身。 “既然担心的话,到那家伙身边去不就好了?” “……随你怎么说吧。该工作了,无锋。” 诺暝天说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生于黑暗,隐匿于黑暗又斩裂黑暗,那是他被告知的,身为煌龙的宿命。 自己在害怕保护不了想要保护的人。在那时候,那家伙却跟我约好了,让我不要死,她也不会死的。 那就请你不要食言了,白澄空。 花其十 踏出第一步! 第20章 花其十 踏出第一步! 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线上学习后,学校总算是修复完成,今天到了回校复课的第一天。对一些已经习惯了赖床的学生来说,被强制的早起无疑是一种煎熬;对一些已经习惯了家里自由生活的学生而言,重新回归集体生活无疑是一种既有吸引力又有排斥感的挑战。 对于白澄空而言,一切事物其实并没有太大变化。硬要说的话,她可能还有点兴奋,因为这样一来跟shinin''dream的大家直接相处的时间就多起来了。 “嘻嘻……终于又见到你啦,雨妙~”白澄空这样想着,笑嘻嘻地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关雨妙。 “呜哇——!……我说你啊,在之前我们不也几天就见一次吗……” “那当然不一样啦!那时候没有一起吃午餐的时候,一起演奏的时间也少了啦!” “嘛,说得也是……” 关雨妙无奈地笑着,在之前的一段时间里,真的发生了好多事情,叫destiny的乐队,还有被卷进恶鬼和金色骑士的事情……啊,总感觉自从第一次遇到那家伙起,她们身边的事就没停过。 不过现在好了,她觉得以后再也不会遇到那个怪人了,谢天谢地。 “啊——澄空,说起来,我们今天打算训练吗?” “诶?那当然了!” “啊……其实是这样的,因为我家要大扫除的缘故,所以仓库那里暂时堆满了杂物……” “这样啊……也没关系了!”白澄空抓住了关雨妙的肩膀,“就用录音室吧录音室!就像之前我们给雨妙你唱歌的时候——” “那件事情就不要提了嘛……”关雨妙别过了头,“不过既然学生会那边也没有反对,用一下也没有什么大碍……” “嘻嘻,就这样说定了啦!”白澄空说着,一拳落在手掌上。 “不过说起来……快要到校庆了吧,是打算直接上《shining dream》吗?”关雨妙从书包里抽出一份乐谱,即便还不算完美,但对这首曲子她们已经烂熟于心了。 “嗯……那个啊,雨妙,虽然姐姐的歌很好听,但毕竟不是我们shinin''dream自己的歌啊……” “……你是说你打算自己写歌?” “嗯!加把劲试一试吧!” “想得不错。但是……澄空你会吗?” “嗯……不会。” “那你还那么自信地说出来干什么啊!” 关雨妙无奈地吐槽着,望向了窗外。正值春季,雨后的树上有新的绿意正在萌发。 “不过……试一试吧,五个人一起。” “雨妙~!” “事先说好,我可没有同意啊!我只是说试试——” “嗯嗯,了解了!中午的时候就去征求晓芳她们的意见!” 仿佛是已经习惯了白澄空这样说干就干的性格,关雨妙还想说什么,但是下一节课的上课铃已经响了,她只好把话咽回去,转过身准备当堂需要的课本。 …… “部长!这个班检查完了,仪容仪表全部合格!” “嗯,那就去下一个班吧。” 新的学生会成员跟在正在填表的风纪委员后面,在课间的喧闹声中往下一个班级走去。华兴中学的仪容仪表检查是出了名的严格,除了晚读时固定的检查外,还会有人在课间的时候突击检查,以对付那些漏网之鱼。这个新进学生会的学生并不懂太多东西,只是跟在风纪委员后面。对他而言,单纯地将违规者的名字记到表上就是一种享受,因此他格外留意那些穿了五颜六色的鞋子,或者穿了非校服的服装的身影,就如猎人寻找猎物一般。 然后就在他的面前,他看见一个黑色短发的少女往这边走来,她的校服和鞋子都完全符合标准,却留着与学生形象完全不相符的白色刘海—— “这位同学,请你站住——你的头发是染过吗?这样子不符规格。” “……嗯,就当是那样吧。” 少女冷漠地望着那个学生,他不禁咽了口唾沫壮壮底气。 “喂,同学,违规了就不要那么嚣张,你的班级和姓名呢?” “等一下,这个人不用记。”出人意料的是,风纪委员突然拦住了那个学生。 “那家伙是22班的姬月兰,那头发不是染的,是天生的病,这个应该全校都知道的。” “诶?病——” 那个学生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风纪委员朝姬月兰抱歉地笑了笑,然后拉着他急忙离开了。 “诶……?那个,部长,为什么要走得这么急——” “那家伙是个怪胎!你见过这样的病吗?把她那个地方的头发剪去,长出来的还是白色的,而其他地方长出来的就还是黑色的头发!如果你不想倒霉的话,最好离那怪胎远点!切,玩乐队的了不起啊,有本事去把头发染成黑的啊……” 即便两人的声音已经随着他们的远去逐渐减弱,但还是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姬月兰的耳中。但她并没有显露出别的表情,只是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 同学对她的白色刘海有异议,这事情在她刚来到这所学校的第一个学期就习惯了。她知道她的头发与别人不一样,去看医生,医生只是解释说是遗传病,但没有证据。那也没什么,本来如果让周边的人都认为那是挑染的话,最多也就只会给他们留下不良少女的印象。 但是就在那时的广场上,由于自己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那些家伙几乎是当着所有学生的面把她的头发扯断了……这所学校里某些人的风气就是屈服于权威,她已经懒得做无用的申诉了。然后就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新长出来的头发却依然是没有活力的白色。她瞬间被当成了怪物,被所有人拒之千里。根本不会有人关心这或许只是病,他们只知道她是异类。 干得真棒啊,这下子全校几乎没有人愿意接近我了。只有destiny的各位……在知道了真相后,依然没有嫌弃我。 “算了……走吧。” 姬月兰自言自语着,她这时才注意到周围如刀锋般刺过来的目光,冷冰冰的,像在看怪物一样。 快点回班吧……下一节课快开始了,艾阳……在等我。 这样想着,姬月兰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漠表情,穿过了投来异样目光的人群。 …… “所以说啊,我之前记下了一个突然想到的旋律!我们把它改编成新歌吧!” “澄空你原来早有准备啊……” “啊——哈哈,小澄空,这里只有主旋律吧,鼓和键盘什么的就算了,现在连歌词也没有啊……”在一如既往的午餐桌上,何瑶熙笑着将一个牛角面包递给白澄空。 “我已经想好了!歌词什么的就让我们五个人来写!” “啊,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嗯……哼,哼哼……是这种感觉吗……?”霍晓芳将随身带着的吉他取出来弹奏了几下,与白澄空的旋律异常契合。 “哇,真的假的,晓芳天才啊……” “哼哼……雨妙……只是把内心想着的旋律弹出来罢了……雨妙你也来试试呗……” “如果真要这样的话会乱成什么样子啊……” “哈哈,不用担心啦雨妙,就照着小澄空的这份谱,我把大家的声部都整合到一起就行了,顺便还能考虑一下鼓的节奏——” “呜,瑶熙,谢谢你!” “嘛,瑶熙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是无所谓啦……”关雨妙摇了摇头,“但是我们还是应该征求一下专业人士的想法吧?我们现在对这样的操作也还不熟悉,还是先请教一下怎么自己编声部好……” “有道理呢……但是,小雨妙,专业的作曲家我们很难见得到啊,而且说不定得花一大笔钱呢……”何瑶熙叹了口气 “……可以的话,去找destiny的人问问吗?上一次,不是很聊得来吗……?”李朝阳提出了建议。 “聊得来吗……嘛,如果不算上她们的主唱的话也没错。”关雨妙好像还对之前姬月兰的冷漠耿耿于怀。 “雨妙!不要这么说月兰啦。” “嘛……澄空你没关系的话,那我也没什么……” 仿佛是为了打断这不愉快的的话题,霍晓芳清了清嗓子: “咳咳……但是destiny啊……她们说不定会很忙呢……而且也没有问她们的学校在哪里……” “啊,对啊,忘记问了……”白澄空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嗯……我想想……澄空的姐姐或者朝阳的姐姐……有空吗……?” “……不太可能的啦,毕竟姐姐她总是很忙——” “啊——!”白澄空突然惊呼一声,吓了还在说话的李朝阳一跳。 “那个,小澄空,是想到什么了吗?” “嗯……虽然不能确定,但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诶?合适的人选——” “我下午就会把他带过来的!” “啊……?” 望着白澄空充满自信的表情,其余四人不禁疑惑起来。 …… “呼……” 高三级某间喧闹的教室内,诺暝天独自坐在一角闭着眼冥想着,一旁是几乎不离身的修长乐器盒。在喧闹的环境中常常使人松懈,所以他必须保证自己有足够的体力应对日落后的任务。 不过硬要说明知这样为什么还要坚持把高中上完的话,反正自己跟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什么交集,所以他也不太在意。以前他还生活在养父母的家里时,他记得他告知他们他考上了这间高中时他们脸上的喜悦。或许只是因为这样,所以即使不方便他还是决定把在学校的这三年过完。 在之前恶鬼还只出现在夜晚,所以不用担心白天的生活。但最近不同,那些家伙开始在白天活动了,一定有什么把它们变成了这样……最近一次接到的指令也还没有完成,他几乎找遍了整个城市的街巷都没有找到那个目标。 怪了,那家伙还挺会躲,平时还会注意不随便露出杀气。 同学那如同发泄般的喧闹声变得模糊了,然后突然有靠近的脚步声,把他又拉回到现实世界中来。 “喂,暝天同学,外面有人找你——” “……我没空。” “啊,但是——” 诺暝天睁开了眼,那个女生好像是他们的班长……还是副班长来着?不知道,他不知道的太多了。 “我不想浪费精力。” “嗯……但是,我看对方的领结,是一个高一级的学生……而且看她大汗淋漓的,应该是跑了很多间教室吧……” “……棕色的头发吗?” “啊,好像是的。” “……” 出乎那个女生的意料,诺暝天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冰冷的瞳孔仿佛把光辉都吸收了一般,就因为这个他总是让身边的人望而却步。 “……我会去的。” 诺暝天刚走出几步,突然被几个男生过来搭住了肩膀。不认识的人,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喂喂~你小子不一直都是默默无闻的吗?怎么认识那个女生的?” “真可爱……简直是极品啊,暝天你这家伙在扮猪吃老虎吗?可恶——” “……放开。” “呜——呵呵,只是开个玩笑嘛,别太在意……” 被诺暝天的气场吓了一跳,那些男生都识趣地收回了手。那些家伙平时都不理自己,现在无端端跑过来干什么……诺暝天无法理解,他们不算坏人,没有理由靠近这个可能给他们带去厄运的人。 虽然自己在他们眼中本来就跟透明人没什么区别……谢天谢地。 诺暝天想着,已经踏出了教室门。在那里喘着气的少女……果然是她。 “诶……前辈!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白澄空擦了擦下巴即将滴落的汗珠,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有什么事?” “啊……前辈!那个,我们想请教前辈你关于音乐的事情!” “……无聊。” 诺暝天转过身准备走进教室,但白澄空叫住了他: “前辈!你……难道是不会音乐吗?” “……你就这么想吧。” “骗人!前辈……如果真的对音乐一无所知的话,那时候就不会来找我了!” “……” 诺暝天叹了口气,突然注意四周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边。很不舒服,他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盯着,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 “拜托你……前辈!” 白澄空喊着低下了头,但诺暝天没有转过身。 “你知道的……我已经不碰音乐了。” 周围喧嚷起来,人们的讨论声传进了诺暝天的耳中。不好的言论。他早就听惯了。但是……那是他自己的事,那个叫白澄空的女孩没有理由被牵扯进来。 “……放学后我会去的,就在往常的地方。” “啊……” 白澄空激动地抬起了头,她看到诺暝天转过了头,虽然他的眼神几乎没有变过。 “谢谢你,前辈!”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诺暝天说完走进了教室,白澄空也带着喜悦跑走了。四周的学生仿佛也不想再追究下去,这个话题很快就被淡忘了。 ……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这间学校与别的学校不太一样,没有设置晚自习。因此悠扬的放学铃响起,大部分学生就都兴冲冲地离开了教室。诺暝天从座位上站起来,连着坐一天让他有点难受,但他不能浪费时间。处理完别的事情后,他在晚上还有狩猎恶鬼的任务。 窗外的夕阳洒在课桌上耀得刺眼,紫色的黄昏来临了。诺暝天沉默着,背上一旁的乐器盒,不被任何人注意地走出了教室。在学校里他不能明目张胆地把无锋带在身边,也无法和无锋自由对话获得信息。普通人因为他们一点司空见惯的小事就会被吓得半死,真麻烦。 说起来,自己在一开始明明是拒绝与任何别的人来往的。那家伙也真是个怪人,不过……也不算太坏。 这样想着,诺暝天没有注意到拐角处有人走了过来,一头撞到了诺暝天的怀里—— “啊,对不起——” “……” 诺暝天后退了一步,面前那个道歉着的少女有着亮丽的黑色短发,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额前的白色刘海—— 是那时候的人? “……不,我才应该道歉。” 诺暝天朝对方点了点头,然后越过她离开了。对方好像赶着去哪里的样子,不过那也不关自己的事——正这么想着,诺暝天突然猛地停住了脚步。 背后传来了不祥的气息。 不会吧…… 诺暝天转过头,只见少女的背影已经离他有一段距离了,她的身影穿过被窗户分割的光束,被映得通红。 是多心了吗……? 诺暝天摇了摇头,他目送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然后才继续往录音室走去。那里能听得到有吉他的弦声。才刚放学不久,那家伙这么急的吗……还有几十步的距离就到录音室了,诺暝天在这时却突然停了下来。 如果再向前走的话……就意味着自己再也摆脱不掉跟那个少女的关系了。魔魂在狩猎恶鬼的同时也会吸引恶鬼,如果让她呆在自己的身边,她可能会被恶鬼杀死的。 但是……如果自己可以保护好她们就没有问题了。 斩杀恶鬼,那是每一个魔魂天生具备的宿命。但是……这么久以来,他都只是在单纯地以斩杀恶鬼为目标,从来不清楚自己在守护什么样的人,又从那恐怖的恶魔手下救下了谁,更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真的救到他们。自己虽然说想从恶鬼手下救下所有人,但其实他根本就做不到。 他是单纯地为了魔魂的大义而战。说得难听一点,一直以来他只是为了实现自己对宿命的满足感才战斗。但是他厌烦了,这种不知道是为了谁的战斗,一次次将他的肉体和精神拉入疲惫的深渊。 所以他想试试,那自己曾想过却害怕失败的路。那只不过是他的恐惧,他必须克服它。 所以他想试试,不仅是为了大义,还是为了保护什么人而战斗,去成为……不是孤身一人战斗着的魔魂。 过去的阴影依旧缠绕在自己身边。那东西不会消失,但那不意味着他没有再度选择成为那样的守护者的权利。 这一次……我会保护好给你看的。 这样想着时,夕阳吻住了地平线,诺暝天面前原本昏暗的道路此刻被跃动着的火焰照亮了,那充满希望的颜色如同煌龙的铠甲闪耀着的金辉一般。 “……走吧,无锋。” “煌龙,已经下定决心了吗?” “……嗯,我会尽我的一切努力……一定会守护好。” “那好,无论是怎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煌龙,知道吗,有着想要保护的事物的魔魂,是不可战胜的……” 无锋的后半句话仿佛被卷进了夕阳中变得模糊,又仿佛化作了温暖与力量。诺暝天的眼神变得坚定,他朝那条发光的道路踏出了第一步。 花其十一 我们是shinin'dream! 第21章 花其十一 我们是shinin''dream! 诺暝天轻轻地推开了录音室的门,没有发出什么响声——原本吱吱作响的门轴如今变得有点光滑了。他快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除了他之外房间里还有五个人,有三个不认识的,还有两个…… “啊,同学,不好意思,录音室现在正在使用……”何瑶熙朝诺暝天笑了笑。诺暝天望向她,那个少女坐在架子鼓前,是乐队的鼓手吧。鼓手……已经是有点遥远的名词了。 “啊,前辈!你来啦,这里这里!”望见诺暝天的到来,白澄空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此时的她已经背上了吉他,一把闪闪发亮的吉他。 “……怎么回事,说过有这么多人吗?”诺暝天冷漠的表情没有变过。他的话声刚落,就被一旁的关雨妙打断了: “怎么回事……澄空,你说的''合适的人选''就是这家伙……?” “是啊,雨妙!前辈他对音乐的感觉很厉害的,一定能给我们合适的建议!” “呃……这家伙,我还以为除了与那种怪物打交道之外什么都不会理呢。”关雨妙说着别过了头。 “诶……?小雨妙,''怪物''是在说什么……” “啊,没事,只是个玩笑,朝阳你不用在意。” “嘛,不过照这样说的话,前辈就是小澄空请来的老师吧。”何瑶熙朝诺暝天走了过去,朝他伸出了手。“初次见面,谢谢你愿意来。”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啊——呵呵,毕竟小澄空的请求总是会有点强人所难的吧……啊,那个,我是小澄空的朋友,高一年级的学生,何瑶熙。”何瑶熙望见对方没有要握手的意思,无奈地笑了笑,把手收了回来。 “……” “喂,我说你,对澄空不说话就算了,对瑶熙这样就太过分了吧。”关雨妙对诺暝天的冷漠有点不满。 “诶……?为什么我就可以?”一旁的白澄空有点疑惑。 “……诺暝天,高三年级的。” “啊——真的不好意思,高三的学业很忙的吧,抱歉还要麻烦你——” “……没关系。” 诺暝天把乐器盒靠在了一边的墙上,修长的盒身特别引人注目。 “……不用觉得我有什么特别的,正常地说话就好了。” “啊,这样……” 诺暝天朝何瑶熙轻轻地点了点头。何瑶熙像是明白了什么,点头回应了一下,然后退回到架子鼓旁。 “啊……要先自我介绍吗……我是霍晓芳……高一年级的……请多指教啦……”霍晓芳见气氛有点尴尬,用慵懒的语气朝诺暝天打了声招呼。 “……为什么说话这么慢?” “嗯……不用太在意……这是晓芳的个性啦个性……” “……” 不太了解。诺暝天朝霍晓芳点了点头。跟正常的人类女孩打招呼应该是怎样的?他好像已经淡忘得差不多了。 “啊,那个,我是李朝阳,也是高一年级的……”李朝阳低着头竭力把这句话挤了出来,诺暝天也朝她点了点头。 “啊,她是——”何瑶熙刚想向诺暝天介绍关雨妙,对方却摇了摇头拒绝了她。 “……她们两个我认识。” “喂……我说你,真的会音乐吗?你看上去不像是那样的人。”关雨妙望着诺暝天,一脸不信任的样子。 “那个,雨妙——”白澄空刚想阻止关雨妙,诺暝天却先一步发声了。 “……那我走了。” “等一下,前辈——!雨妙她没有恶意的,不要这样子!” “……” 刚转过身的诺暝天叹了口气,转过身后突然朝白澄空伸出了手: “你的吉他借我。” “啊……?哦……” 白澄空虽然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小心翼翼地脱下吉他,将它递给了诺暝天。只见诺暝天三下五除二就背好了吉他,动作的果断利落完全不像是新手的样子。然后他望向了关雨妙。 “吉他的旋律……让我听听。” “呜……”关雨妙感觉自己被小看了,她赌着气将《shining dream》的吉他声部弹了一遍。可能是因为紧张,她的演奏有些地方明显很生硬。 “……太紧张了,别绷太紧。” “吵死了……该你了。” 关雨妙不服气地望着诺暝天,只见后者调整好了姿势,然后在一瞬间眼神变得锐利—— 简直就像是他与恶鬼战斗时的眼神……不,现在应该说是,对音乐无比严谨认真的表情。关雨妙瞬间意识到自己错了—— 哼,哼哼哼…… 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诺暝天流利地将刚才关雨妙弹出的旋律“复述”了出来。而且明明连谱都没看过,他的演奏居然没有任何卡顿,如清澈的涧流流畅地萦绕。对少女们而言,那仿佛是温柔的微风,曲子的灵魂仿佛被再一次在她们的心田中唤醒了一般。只见诺暝天最后以一个利落的收指,曲子便戛然而止。没有拨片,对他来说还是给弹奏增加了难度,但还不算什么大碍—— 整个录音室瞬间陷入了沉默,然后少女们的惊呼声接踵而至: “……真的假的……前辈你是只听过一次就会了吗……?” “……硬要说的话是两次。” “好厉害……这已经不是普通高中生的水平了啊,前辈你到底练吉他练了多久啊?” “小澄空和小雨妙都花了好些时间才会弹的,前辈居然一下子就……” “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有这种人?” “好厉害……好厉害啊前辈!” “……” 诺暝天别过了头,他已经很久没有与正常的同龄人交往过了,虽然表情没有变,但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样的情况。 “……我还有事,要来的话就快一点。” “啊——是!” 白澄空急忙把她多准备的谱递给了诺暝天:“前辈,我们想……按照这个旋律写一首新歌!但是,不知道声部间应该怎样融合才好——” “……” 诺暝天快速扫过了谱面,脑海里已经形成了一段旋律。太久远的事了,现在再做有点不习惯,但他对自己还是有自信的,明快,节奏感强,高潮部分如果处理得好的话应该挺感人,是挺适合这些少女的旋律。 “……我不擅长这种风格的歌。” “诶?” 白澄空对诺暝天的反应有点惊讶,但诺暝天抬起头望向了她的眼睛,那双总是冰冷的眼眸此刻仿佛有了温度一般。 “所以……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你们实际演奏一遍让我听一下。” “啊……好的!” “喂,澄空你冷静点!我们就是因为不知道声部怎么和才请教人的,现在让我们直接演奏不就反过来了吗!”关雨妙朝着诺暝天喊着。 “你害怕吗?” “开什么玩笑——” “那就直接弹不就好了。”诺暝天把吉他递回给白澄空,望着关雨妙说着。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表情有点缓和了。 “这是你们自己的歌吧,那样子怎么可以依靠别人?用你们自己的感觉演奏出来的乐曲,那才能被称作是你们的作品。” “你——!” “等一下啦,小雨妙!前辈他……说得没错。”何瑶熙低下了头,“是啊……如果我们连旋律都要别人帮忙的话……那就不能算是我们自己的歌了。” “瑶熙……”李朝阳把手贴上了面前的键盘。 “嗯……也就是所谓的freestyle吧……?这点没问题的啦……” “哈哈,晓芳,这个词好像不是用在这里的吧……” “喂,你们……真的要来?”关雨妙望着兴致勃勃的队友,咽了一口唾沫。 “哼哼……雨妙,别怕!有我在呢!”白澄空自信地拍了拍胸膛。 “我才没害怕呢!……真是的,来就来。”关雨妙鼓着脸站回到了白澄空的左边,很快就摆好了架势。 “……”诺暝天环顾了一下四周,坐着好像不太好,站得太近的话收音效果也不会好到哪儿去。他最终决定简单地后退几步。 “咕……这是……我们shinin''dream的歌!”白澄空咽了口唾沫,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在诺暝天面前演奏比在舞台上时还要紧张。 “啊……” 气息无法从自己的肺里逃脱,喉咙像是被锁住了一样,第一个音发不出来—— “不用紧张,小澄空!有我们在呢!” “一切包在晓芳身上啦……” “一起加油吧,小澄空!” “嗯……我也会努力的,你可不准落后啊……” “哈……” 像是长舒了一口气,枷锁都被扯断了。白澄空冷静了下来。此刻在她眼前的已经不是夕阳下的录音室,而是有荧光棒舞动着的人海。 总有一天……我们要让这里座无虚席! “……(乐句)我想要写给你的歌,是雨空中摇曳的思念——” 所有人都诧异了,这首歌明明还没有配上歌词,但白澄空却已经唱了出来,伴着她的伙伴们的乐器声—— 这样胡来吗?不,这样才是白澄空……这样才是shinin''dream啊! 关雨妙,李朝阳,霍晓芳和何瑶熙四人会心一笑,她们的旋律没有停下,跟上了白澄空的歌声。 连谱都没有,她们是在用心去演奏。 “(乐句)雨过天晴总有彩虹,所以啊不要再哭泣啦。” 没有被记录的鼓声、键盘声和贝斯声准确地伴着乐句,稚弱……但却充满了坚强与勇气。 “(乐句)呐如果说我依旧是鼓不起内心的勇气呢~” “(和声)没关系,we are shinin''dream!” 像是在发问,又得到了无比默契的回答。 “(乐句)但是啊我只是一个那么懦弱的人~” “(和声)没关系,we are shinin''dream!” “(乐句)你一定比谁都要闪耀~恐惧就各自分去一半吧,五个人一起的话一定没问题!” 像是星空一样,诺暝天看到白澄空的眼睛里仿佛闪耀着星星,又像是绽放了花朵,就如这个少女一样闪闪发光。不,每个人的眼睛都在闪着无比柔情的光,令人感动的光—— “(副歌)oh,we are shinin''dream!梦想和友情都在闪闪发亮!” “(关雨妙)没有办法再骗自己啦。” “(李朝阳)与大家一起的时光才是最棒!” “(副歌)we are shinin''dream!一定会比现在更加闪亮!” “(霍晓芳)不需要再犹豫啦。” “(何瑶熙)一起随青春的旋律舞动!” “(副歌)无论身在何处,无论身处何地——” “(合唱)追逐梦想永不停下,五个人才是shinin''dream!” 温柔而充满活力的少女们的歌声仿佛比夕阳更加闪耀。乐句结束,如奔跑着的吉他声与贝斯声交融着,并不完美,却仿佛是两个少女手挽手清唱着,充满了别样的和谐。键盘声与鼓声稳重而灵动,更是为这首即兴的曲子添上了青春的动力。那就是……诞生于少女们羁绊的演奏。 居然只是第一次就能做到这样,真的假的,那样还来问我做什么…… 诺暝天发觉自己居然悄悄地笑了,像是无奈,又像是喜悦,一种找到了一直以来想找的东西的喜悦。 这些少女……就像是有魔力一般。 “呼……呼……”白澄空喘了口气,即便额头上布着水珠,她依旧朝身边的同伴露出了无比灿烂的笑容。 “成功了……!刚才我们的演奏……做到了啊啊啊啊!!” “真不敢相信,跟着澄空的歌声,手指居然就不自觉地动起来了……” “我也是,感觉自己完全融进了与大家一起的演奏一般……!” “啊,我也是呢,感觉跟着大家,不自觉就能打出很棒的节奏了。” “嗯哼哼……跟着shinin''dream的大家一起的话……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啦……!” 望着少女们发自内心的闪闪发光的笑容,诺暝天感到内心突然洋溢起了一阵温暖,一直被冰封着的什么好像开冻了一般。 那家伙,有着那么好的伙伴啊。 “啊,那个人居然笑了……!”关雨妙注意到了诺暝天的表情,不禁吃了一惊。 “诶,真的!前辈也很适合笑容嘛!”白澄空很兴奋。即便现在诺暝天的样貌只是他便于在学校活动的易容咒作用下的模样,但白澄空相信那一定是诺暝天真心露出来的表情。 “不,没什么……” 诺暝天又板起了脸,他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说话了: “吉他手……应该是有谱的,但是明显旋律变了,在高潮的时候也明显变得浮躁。” “啊,是……”白澄空低下了头,关雨妙则把头别过了一边。 “贝斯手,在变速的地方不稳,不该重的地方也重了。”诺暝天望向了霍晓芳。 “啊……对不起……” “键盘手,应该是充当副旋律的,在一些地方却喧宾夺主了。”诺暝天望向了李朝阳。 “呜……不好意思……” “鼓手,打出来的节拍不是特别合拍。要知道整个音乐都是跟着打击乐走的,你绝对不能乱。” “啊——哈哈,说的是呢……”何瑶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最后是主唱……”诺暝天望向了白澄空,后者拽着衣角,看上去十分紧张,但即使这样她也努力正视着诺暝天的双眼。 “歌词……不太押韵吧?有些地方明显有点生硬,像是强塞进去的一样。” “啊……”白澄空显得有点失落。虽然不想,但的确如诺暝天所言,她们刚才的演奏从专业的眼光看的话,可以挑的地方真的不少。 “但是……你们尽力了吗?” 面对诺暝天提出的这个问题,白澄空她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只见白澄空望了望身边的伙伴们,彼此点了点头,然后鼓起勇气望向了诺暝天: “嗯……我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即便可能被责骂,但她们已经把她们能做的都做的—— “那样你们就合格了。” “诶?!”面对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五个人一同惊讶地望向了诺暝天。 “……乐队最重要的永远不是技艺有多高超,而是你们有没有把全身心都投入到音乐中,你们的感情,有没有通过你们的演奏传递到听众的心里。” “前辈……” “没有人一开始就是天才。所谓的奇迹,只不过是一直以来默默的努力积攒起来突然爆发的结果。所以,你们要做的只是按这种感觉不断练习。” 感觉自己回到了从前。 “就在刚才,我承认。”诺暝天再次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你们的乐曲,还有你们想要表达的东西……确实地传达到了我这里。那才是……属于你们的最棒的演奏。” “啊,就是说——” “太好了,瑶熙!” 五个少女兴奋地抱在了一起。这个世间的美好,有的时候或许就是这么简单——这些坚强而勇敢的少女们,她们闪闪发光着的友情和梦想。 “你们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啊——一开始不都介绍过了吗……?”关雨妙有点不解。但在她的心里,对这个人的印象发生了些许变化,或许只是些许。 “不一样。一开始……你们是把我当作指导者看待的。但是现在……” 已经决定要直面自己的过去,还有守护好这些女孩的笑容。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希望……与你们成为朋友。” “啊,真的假的——” “前辈已经是朋友了!从最开始我就是这么想的!” “啊,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多指教了……” “嗯……偶尔跟男生聊聊天也挺好的……” “哈哈,前辈,不用那么拘谨的。我们并没有那么难相处啦。” “哈……” 诺暝天像是松了口气,他的眼神变得柔和了。 “我们是shinin''dream!雨妙,小朝阳,晓芳,瑶熙还有白澄空!”白澄空站上前一步,露出了微笑。 那是……他一直寻找着的,想要保护的事物。 那是使他更加坚定保护人类的决心的理由。 “shinin''dream……我记住了。” 诺暝天背起了一旁的乐器盒,然后转过身准备离开。 “诶?前辈——” “天快要黑了。”诺暝天说着,望着天边的夕阳沉下地平线。 “你们也早点回家吧。我还有事,失陪了。” “啊,那个,前辈——!” 就在诺暝天准备踏出录音室的门口时,白澄空喊住了他。 “前辈是……要去吗?” “……” 诺暝天沉默了一阵,然后抬起了头。 “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哈……” 就像是得到了保证一般,白澄空笑了出来。 “从今以后也请多指教了,前辈!” “嗯。” 留下这句话,诺暝天的身影就消失了。 “诶……?小澄空,诺——诺前辈他要去哪里?” “嗯~不,我也不知道呢!” 像是恶作剧一般,白澄空开了个玩笑。 “那家伙有他要做的事情啦。”关雨妙无奈地笑着,表情缓和了不少。 “但是我们,也要做好我们要做的事啊。” “嗯!”白澄空兴奋地拍了拍掌。 “嗯……哈哈,虽然好像有什么秘密,不过我也不追究了。”何瑶熙笑了笑,将鼓棒收入了盒子里。 “那么,今天大家都很棒,明天再见吧!” “哦!” 夕阳下寂静的教学楼里,回荡着少女们充满活力的喊声。 …… “煌龙,你今天好像很开心呢。” “……或许吧。” 不知何时,诺暝天已经换上了一如既往的黑色大衣,解除了易容咒变回原来的样子。此刻他正握着无锋,在某座高楼的顶端俯瞰着夜晚的城市。 黑夜来临,恶鬼们开始蠢蠢欲动了。 “煌龙,三点钟方向,感受到有不寻常的邪气!” “……” 诺暝天行动了起来,他的身影穿越在黑夜的楼宇间,隐匿在黑暗中。他将在黑暗中贯彻他斩裂恶鬼罪恶的使命。 即便正是人类的邪念催生了恶鬼,但人类同样有着值得守护的美丽。 shinin''dream……我想要见证她们实现她们的梦想。 这一次一定会守护好给你看的。这是我身为守护者的职责。 想到这里,诺暝天专注了精神,朝着无锋感应到的异常点赶去。 刃其十一 赤花 第22章 刃其十一 赤花 太阳已落了山,horizon的录音室内依旧传出阵阵弦声。 “啊……不知不觉都已经这么晚了呢……”背着吉他的艾阳望了眼手表,“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月兰?爸爸妈妈他们应该已经回来了——” “……不行,现在就这种程度……歌曲,还没有练好……” 姬月兰转过身直视着艾阳的眼睛。即便有冷气,艾阳能看见她的额头已经有隐隐约约的汗珠了。 “是啊,月兰,今天还是先到此为止吧。” “诶……?青竹你——” “呜哇,青竹姐今天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 面对着艾阳和罗芳梅投过来的疑惑的目光,罗青竹感到有点不自在: “怎,怎么了嘛……最近几天的练习不是都加大力度了吗,如果不好好休息的话,怎么能到达我们想要的高度?” “呵呵……青竹,真是一如既往的像害羞的小兔子呢。”一旁的萧晓松转了转手里的鼓棒,朝罗青竹抛了个媚眼。 “……我才不是兔子,更不小!”罗青竹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眼神却躲开了萧晓松的视线。 “嘛,既然艾阳和青竹都这么说……” “月兰月兰!我现在超想回家好好泡个澡的!” “啊,说起来《超级飞天侠》今天要播新一集了呢,这可不能错过。” 望着罗芳梅和萧晓松兴奋的样子,姬月兰无奈地笑了笑。她只有在与这些不在乎她差异的伙伴一起时才能露出笑容。 “但是,相对的,这个周末要加练。” “啊……怎么这样……” 望着罗芳梅突然泄气的样子,艾阳朝她笑了笑:“哈哈,好啦好啦,芳梅,为了明天的努力,今晚就好好休息吧!” “啊,艾阳姐~!”罗芳梅像是在撒娇,一把抱住了艾阳。艾阳只得无奈地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啊,那么,月兰,我先去前台交个钥匙,收拾好之后记得把电闸关掉哦。” “……你当我几岁啊。” “哈哈,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艾阳说着收拾好吉他,带着钥匙离开了房间。” “啊,青竹姐!妈妈今天要做糖醋排骨哦!” “啊,糖醋排骨啊……” “呵呵,抱歉啦小兔子们,我可能不是那么擅长吃酸的。” “……我也没有邀请晓松你来我家吃饭啦。” “哈哈,晓松,这道菜其实还是更倾向于甜一点的啦!” “糖醋排骨……吗……” 姬月兰正收拾着吉他,突然自言自语起来。 “啊,月兰的爸爸妈妈一定做过这道菜吧,感觉如何?” “嗯……还……还不错。”姬月兰笑了一下,她清楚罗芳梅所说的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而是领养了自己的艾阳父母。 “……器材都收拾完了吧,大家?” “嘻嘻,连擦拭都好了啦!” “芳梅你又这样……” “呵,真期待啊,今夜与超级飞天侠一起一飞冲天——” “——收拾好了就走了。” 姬月兰打断了正沉浸于幻想的萧晓松,小心翼翼地跨过了地上密布的电线。 …… “啊……夜晚的风真叫人神清气爽呢。” 夜晚的街道上没有别的人,戴着便帽的艾阳与戴着鸭舌帽的姬月兰慢慢地走在一起——鸭舌帽可以更好地遮住刘海,因此姬月兰对它情有独钟。父母已经习惯了两人的回家时间,所以他们可以惬意地走。 “……高潮部分的衔接是不是还有点太生硬了?” “啊,月兰,还在想关于乐曲的事啊……”艾阳笑了笑,突然一把搭住了姬月兰的肩膀。 “呜哇——!……艾阳你突然做什么?” “没什么啦,月兰你得精神点,精神点,别老愁眉苦脸的!” “我本来就挺精神的。” “骗人。” 姬月兰有点惊讶地望向艾阳,发现对方正注视着自己。 “月兰……今天在学校里,是不是又碰到那些人了?” “什么那些人——” “有什么事都跟我说啊,月兰!”艾阳轻轻地晃了晃姬月兰的肩膀。 “……没有,今天也只是平凡的一天。” “是吗,那就好~”艾阳笑着松开了姬月兰的肩膀。我撒谎了。姬月兰的内心很不舒服。但是,艾阳总是那么轻易就相信自己。不能让她担心。 “啊,对了,校庆,准备表演什么歌呢?” “……《destination》和《征途》不就好了……” “哈哈,没什么啦,只是征求一下月兰的意见。” “……”姬月兰突然停了下来,把头别过了一边。 “艾阳你不用老听我的,你自己也可以做决定啊。” “诶~?我还是比较想听听你的声音啦。” “真是的……” 姬月兰刚想苦笑一下,突然注意到有一个黑色的身影从一旁建筑物的柱子后突然钻了出来,朝她们飞速冲来—— “什——!” “呜……!” 姬月兰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来者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块浸湿的破布,从背后一把蒙住了艾阳的口鼻,她当场昏迷了过去。但是对方的目标仿佛不是她。只见他看见艾阳倒地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朝姬月兰扑了过来。来者带着面具,她看不清他的样子—— “呜!……” 刺激性的气味扑鼻而来,将她的大脑搞得乌烟瘴气,眼前瞬间变得天旋地转,然后一片漆黑袭来—— …… “煌龙,气息最后是在这里消失的。应该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吧。” “……” 诺暝天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他刚从管辖区的另一头赶到这里,现在看来或许还是晚了一步。原地只有一个昏倒在地上的陌生的少女。 “放心吧煌龙,还有生命反应,也没有感受到恶鬼的血。” “……还有股药的味道,是人类干的。” “这么说,看来又是一个被恶鬼蒙蔽了双眼的家伙吗。” 诺暝天默认了无锋的判断。只见他往远方的建筑群望去,魔魂经过训练后能感知到邪气。即便对方只是人类,也能大致判断出来他往哪里逃了。 “要追的话趁现在吧,煌龙。” 诺暝天站了起来,沉默了一会,终于决定俯下身将昏迷的少女扶起来。 “……这家伙怎么处理?” “人类的事情我们不应该过多干预,找一个地方安置好她就行了。” “……” 诺暝天正犹豫着,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脚步声—— “啊,感知到恶鬼的气息就来了,没想到是你啊……” “你是……” 诺暝天警觉地转过身,发现来者是之前遇见到的那个谜一样的男子。林晓天,跟自己一样是猎杀恶鬼的魔魂。 “嘛,不过还真是世风日下,多拉贡家的魔魂都已经堕落到这种地步了吗?” 即便听出对方是故意误会自己,诺暝天也没有时间去在意了。 “林晓天……这家伙交给你了。” “什——你给我等等——”林晓天刚想拦住诺暝天,后者却已经往远处飞奔而去,消失在黑夜中。 “啧……你这家伙——” 林晓天本来想追上去,但转过身望了望那个昏迷的少女,终于是摇了摇头走过去把她背了起来。 “呵呵,被摆了一道呢,腾狼。” “……少废话,不过看来有麻烦的差事了。” 林晓天生着闷气地将少女靠在一旁的墙上,然后自己也靠在了一旁的柱子上。即便不甘心这么轻易被对方溜走,但自己首先必须贯彻作为魔魂的职责。如果真的有几个无赖过来挑事的话,也能让他松动一下骨头。 但是自己得守在这里到什么时候啊,等到她醒来?这明显是被人用药迷晕了,到了明天都不知道睡醒了没有。 “嘛,不过偶尔当当护花使者,也不赖。” 像是在自我安慰,林晓天开始闭目养神。 …… “呜……呃……” 鼻尖与喉咙干得发酸,有点反胃的感觉,十分难受。四肢像是刚刚有新的血液流通,麻木到没有知觉。一片漆黑,头里仿佛有几百只蜜蜂在嗡嗡响,分不清上下左右,只有僵硬的臀部能感觉到结实而冰冷的地面。 “呃……” 姬月兰吃力地睁开眼睛,像是有一层黏液在阻碍她的动作,但她最终还是做到了。她试着吸一大口气——做不到,她的嘴巴被胶布封住了,鼻前弥漫着一股恶心的味道,让她想作呕。 这里是哪里? 污浊的气体灌到肺部,让她稍微清醒了点,环视了一下四周,漆黑一片,只有一边有发着光的电脑屏幕。顺着微弱的光,她看到地上散乱着八卦杂志与吃完的方便面桶,墙上乱七八糟地盯着纸,还有照片——虽然模糊,但那标志性的白色刘海还是让她认出了是自己的照片。最令她感到奇异的是房间中央还摆着一个大玻璃缸,里面盛满了不透明的水。那是用来做什么的……?懒得去细究了。 那么现在这种情况……我是不是被绑架了? 内心一下子涌上恐慌,但她还是尽力把它压了下去。要冷静,不然一切都完了。 身体布满了黏糊糊的汗很不舒服。姬月兰深呼吸了几遍,让自己的思绪稳定下来。 自己最后在做什么?是与艾阳在街道上——啊,艾阳没事吧!?会不会被关在了别的地方?不,那时候周围有其他的人吗?有的话应该会报警的吧,警察会找到这里来吗? 绝望与无力感。不行,要相信一定有人会来的…… 就在姬月兰准备仔细审视一下四周的时候,不远处的房门被打开了,一个头发蓬乱带着细框眼镜的青年走了进来,姬月兰隐约看见他还带着一把小刀和纸团——这怎么也不像是来救自己的人。 “啊~小月兰,你醒了啊……” 青年怪异的语气让姬月兰很反感。这个人认识我,但是怎么得到我的信息的? 早知道就该继续装睡。 “我可是很细心的,小月兰~药剂的剂量只会让你昏迷一个小时左右,所以不要担心,你的那个朋友应该没什么大碍……我放她一马了。倒是你啊……怎么样,享受这间房间的味道,享受我的味道吗?” “唔……” 姬月兰低吼了一声,青年像是会了意,痴笑着将她嘴上的胶布撕了下来。 “你个流氓……就不怕警察把你抓走吗?” “哈哈,我是故意的。你知道吗,我的目标就是你……如果少了那种危机感与紧迫感的话,享受你就没有那么尽兴了……” “呕……” 即便很害怕,但姬月兰还是发自内心地作呕。 “倒是你啊,小月兰……老实回答我……你喜欢这样吗?我倒是很喜欢,你身上的味道,还有你的脸蛋——” “恶心的虫……别痴心妄想了。” “哦……你也就现在能这么镇定自若了。不过没关系,你的味道我已经尝过了,接下来就让你和我永远在一起吧——” “什——你想做什么——” 姬月兰刚想喊叫,却被对方用纸团粗暴地塞住了她的嘴。她现在就算呼救也不可能有任何人听得到。 “来吧,我的天使……投入我的怀抱吧——” 青年粗鲁地将姬月兰从地上拽了起来,本能的反应让她踢打着反抗,重重打在了青年的肚子上。 “呜,你这该死的女人……!!” 只见青年此刻的面容已经没有人的特征,完全就是头狰狞的野兽。只见他带着疯狂的表情掏出小刀,然后用力往姬月兰的小腿割去—— “呜——!” 好痛。喊不出声,姬月兰感到痛觉使眼泪一下子溢了出来,双腿失去了力气。她的双手被青年反剪,然后被押着拉向水缸。 “唔——唔!” 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然躁动起来,只见两只纤细的手突然从水中伸了出来,伴随着刺耳的吼叫,仿佛要将掉进去的人永远拉进深渊。被恐惧占据的内心使姬月兰浑身失去了力气,她想挣脱,但被青年拽得生痛。 不要……怪物……! “哈哈……亲爱的,我来给你喂食啦~” 青年已经将姬月兰拉到了缸边,即便后者用力压低着身子反抗,却还是被青年用力往水里推。最后的力气……姬月兰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撑住自己的身体,但是青年的力气没有丝毫减弱。腹部一阵疼痛,她快要撑不下去了。 “给我下去吧,你这女人!” “唔——!” 我还不想死……我还不能死…… 如走马灯一般的景象在姬月兰脑海中一遍遍闪过。已经没用了。在任何可能来救援的人到达这里之前,自己一定会被水里的怪物生吞活剥。 绝望,临近死亡的绝望。姬月兰的脚突然踩到了溅出的水洼,整个人被后面的怪力推着往水缸坠去—— 在那之前身后的力突然消失了。姬月兰的膝盖重重地撞上水缸,她被弹出来到缸边潮湿的地上。 “唔……” 恐惧夹杂着诧异。当姬月兰回过神时,青年不知何时已被击飞到房间的另一边。在自己身旁站着的,是一个披着黑色大衣的黑发青年。 诶……?这个人是—— “煌龙,看来这次不用浪费驱魔咒了。那家伙只是个人类。” “……也就是说恶鬼在这边。” 没有理会痛苦地呻吟着的青年,诺暝天转过了身。姬月兰望见他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剑,剑鞘与剑被锁链锁着。然后奇异地,锁链突然断裂,诺暝天对着她抽出了剑—— 什——不,不要! 姬月兰的腿无法动弹,带着恐慌的眼神奋力往后挪动身体。但是诺暝天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挥下了剑—— 将盛满水的玻璃缸一击斩裂。缸内的水瞬间喷泻而出,地板上积了没过脚踝的水。姬月兰顾不得自己全身被淋湿,她的视线被缸内顺着水流被带出来狠狠摔在地上的东西抓住了。 那哪是什么有着纤纤玉手的美人,只不过是一只人鱼状的通体漆黑的怪物罢了。它的嘴无法掩饰丑陋的獠牙,一双眼珠子白得瘆人。 “啊……亲爱的……!你,你干了什么!”处于崩溃边缘的青年爬了过来,像是哀求着抓住了诺暝天的衣角。 “……你给我看清楚了……你用同胞的血肉喂养的这家伙,只不过是利用你的无知与欲望的一只丑陋的怪物而已!” “你……你骗人!她就在那里,啊,一直陪着我,这个世上除了她还有谁愿意这么做——” 那只是个被孤独折磨到发狂的男人。不知为何,姬月兰的内心居然有了一丝同情。但是诺暝天很干脆地甩开了男人的手: “恶鬼……你的罪恶由我来斩断。” 伴随着这句话,诺暝天将剑重重地埋入了怪物的胸膛,怪物惨叫了一声,然后化为黑色的气消失了。 “啊——宝贝!你,你这个杀人犯,刽子手!把她还给我——” “……你差不多够了!!” 只见诺暝天终于忍耐不下去,拽起了青年的衣领。顺着微弱的光,姬月兰看见那冷酷的面容,那散发着凛冽气息的眼睛,此刻却仿佛闪着晶莹的光。 愤怒,以及不解。这个人即便孤独,也没有权利去剥夺他人幸福甚至是生命的权利。 “居然把无辜的人的生命……献给恶鬼来换取这样虚无缥缈的幻想……你还配称作人类吗!” 伴随着发自内心的怒吼,诺暝天的一拳重重地落在了青年的脸上,将他打晕了过去。 插曲一 暮 第23章 插曲一 暮 手指夹着带温度的拨片,终于在第六次完成了弦上的美妙舞步。汗滴顺着脸颊滑下,烈火般的夕阳将黑发少年的侧脸照得通红。 “呼……完成了。” “哇哦,不赖啊,这次可真是绝佳状态!”黑发少年旁边另一位背着吉他的少年不禁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他是黑发少年心中最豪爽的大哥——何骏豪。 “嘿嘿,鼓的节奏也很稳!”一个蘑菇头少年朝一个平头少年示意了一下。他们分别是黑发青年心中最开朗的同龄人——区宏,以及最谦虚的后辈——陈立行。 “哪里哪里,跟前辈的弹奏相比我还远远不够呢。”陈立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咳咳,那个大家,今天都辛苦了!” 少年的目光被这低沉的嗓音吸引了过去,那个高大的身影,是被他尊敬的前辈——楚云彭。是的,就在大约一年前,他们五人组成了乐队,然后出乎他们的意料,只举办过两次live,他们却已经是小有名气的男子乐队了。由贝斯手楚云彭为队长,少年担任主唱兼吉他手,何骏豪担任吉他手,区宏是键盘手,陈立行则是鼓手。就在刚才,他们正在练习即将公开的新歌。 “嘻嘻,队长,今天请不请客汽水啊?” “……一周最多请你们两次,这是极限了。” 楚云彭叹了口气,然后开始收拾贝斯:“今天也不早了,还是先到这里吧——”他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 “喂,你……留下来一下。”他示意少年。 “诶……?我吗……?” “哈哈,加油哦!”区宏笑着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和陈立行一同离开了房间。何骏豪偷偷地朝少年竖了个大拇指,然后轻轻地带上了门。 你们啊…… “咳咳,那个,你最近好像很受欢迎,有一大批粉丝呢……”楚云彭有点吞吞吐吐。 “是吗……” “嘛……!不过,也没什么!粉丝多了,动力自然就大了!”楚云彭用力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少年甚至能感受到一阵酥麻。 “那个,队长,太大力了……” “哈哈,总之,作为主唱好好努力吧!”楚云彭大笑着,也离开了房间,原地只留下少年一个人。外面的夕阳洒进室内,少年的影子被拉长到了墙上。 “是……我会努力的。” 喉咙有些麻,但很畅快。音乐就犹如他的知己,只有在歌唱时他才感到自己是真的自我。今天就到这里吧。少年收拾好了乐器,然后离开了房间,离开了学校。在仿佛被点燃的街道上只有少年一人的影子,顺着路往远方望去,仿佛就是触手可及的明天。 真是难得的清静呢。在之前,即便是乔装也会被一些歌迷认出来,然后就会被纠缠好一段时间。这样看来,常人眼中无比平凡的清静傍晚,在他看来可是不可多得的宝贵时光。远处不时传来车笛声,仿佛暂时将他拉离了这个世界。 正想着,少年已经在家门口停住了。家,温暖的家,对他来说,想要摆脱尘世的一切羁绊时,这里就是最温暖的归宿。 土豆炖排骨的香气已经透过门飘到了他的鼻中。顺着愈发微弱的夕照,少年从背包中掏出钥匙打开了门,然后踏了进去——还没等他作出问候,熟悉的温柔声音已经顺着饭香传来: “啊,暝天,今天的训练结束了啊,一头汗的,快去换件衣服吧。” “诶,孩子他爸,得先去洗手!暝天,饭已经好了,换好衣服就快来拿碗筷吧!” 就是这样简单的问候,那就是吸引他无数次回到这里的幸福。 “嗯……我回来了,爸,妈。” 少年,诺暝天一边换着拖鞋,一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花其十二 阵痛与光华 第24章 花其十二 阵痛与光华 惊骇,然后是诧异,已经顾不上身体的痛苦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姬月兰完全失去了思考,只能呆呆地望着面前的黑发青年。 那个在月色下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青年。然而,他又仿佛让黑暗为之畏惧。 “……” 诺暝天没有再留意被他打倒在地的青年。只见他转过身望向姬月兰,然后握着剑朝她走了过来。 他想做什么? 就在姬月兰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青年利落地将剑抽出,然后就收回了剑鞘中——绑住她双手的绳子就这样被切断了,快到姬月兰根本没看清他的动作。恐惧。在这样的地方,带着危险武器的人……为什么要救我?明明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根本……不认识吗……? 姬月兰尝试用手将纸团抽出来,但是她的双手已经因恐惧而失去了力气。诺暝天像是注意到了这点,蹲下来用将她口中的纸团抽出来扔到了一旁,然后将握住肩膀将她扶了起来。 “……快点离开这里。”诺暝天说着,确认了姬月兰能自己站立后,松开了她的肩膀。 “啊……”姬月兰仿佛想说什么,但是冲动的感情堵住了她的喉咙。只见青年此时已经转身离开房间,然后传来一阵跃出窗户的声音。开什么玩笑?这个人居然是从窗户进出的吗?还有……刚才自己看到的怪物……和自己小时候见过的一样吗? 明明都已经让她回归平静的生活那么长时间了,如今却又要将她拉回到那时的恐惧中。 “啊……护,护身符……” 姬月兰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从裤袋来取出了那枚护身符。在她不安时,望着它总能让姬月兰鼓起勇气。那个青年……难道是护身符的使者吗? 开玩笑。姬月兰相信自己没有看错。那个人……是那时候的—— 可是对方已经离开了,她连想确认的机会都没有。就在姬月兰惊魂未定时,楼下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警笛声—— “诶……?” …… 第二天,市医院的门口,姬月兰戴着便帽独自从那里走了出来。不远的柱子旁靠着一群熟悉的身影——是艾阳、罗青竹、罗芳梅和萧晓松,和煦的阳光正映照着她们的身影。 “没事吧,月兰!”艾阳激动地迎了上来,明明她的身体也才恢复不久。还没等姬月兰开口,她就焦急地问道。 “啊……艾阳,那个,除了小腿处的刀伤外,没有什么……” “呜呜,真是太好了月兰,没事真的太好了……”罗芳梅仿佛要哭出来似的,一把抱住了姬月兰。 “唔——芳梅,我才刚好,别太用力……” “啊,对不起!” 罗芳梅松开了姬月兰,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姬月兰望着她无奈地笑了笑,该哭出来的不应该是我才对吗……她一直都是这样,真切地关心着身边的人啊。 “那个,月兰……那家伙没有在精神上对你做什么吧……” “……或许还会有些后怕。” “是吗,有什么一定要和我们说。还有,看来以后练习还是别太晚了,得挑一个人多的时候离开。”罗青竹即便说话时语气一如既往的正经,她担心的目光却没有从姬月兰身上移开过。 “月兰,以后我跟你们一起走吧,这样子总好过毫无防备——”即便萧晓松这样提议,姬月兰还是笑着摇了摇头。“不了,晓松,不用麻烦你——” 头突然闪过一阵刺痛,说起来从那样惊险的昨晚到现在自己都还没有休息过。要配合警方做笔录,然后还有身体检查。他们好像都以为是我自己制服了匪徒。可是……有点过分了吧,自己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还有那个黑发青年的事……她最终是没有说出来。 “那个……不好意思,我有点头晕……可以先睡一会儿吗?” “啊,当然没关系!艾阳你快带着月兰回家吧,我们也去——” “不用了,辛苦大家了,月兰醒之后我会通知大家的……大家还是先休息一下吧。”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艾阳知道,她们自接到消息起已经在医院前等了一个上午了。 “可是——” “真的没关系的,月兰她……也是很坚强的孩子啊!” “……抱歉了啊艾阳,又让你一个人担起来……”罗青竹有点失落,但艾阳却以灿烂的笑容回应了她。 “月兰,记得好好休息!” 不想再让她们为自己担心,姬月兰竭力露出了笑容:“放心吧,我很快就能好起来……” 以这句话作为告别,艾阳带着姬月兰与伙伴们分别了。 “安心吧月兰,已经没事了,有我在呢……” “嗯。” 然后就在路途的公交车上,姬月兰陷入了睡眠。 …… “你的头发还真是与众不同呢,小小年纪也学人染发?” “喂,姬同学,又是你拖累我们班扣了仪容仪表分,你这个人别这么虚荣去染发好不好!” “明明是个不错的孩子,可惜居然去染发,真是的,现在的孩子啊……” “……” 她还能听到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其他的,来自她的同学,她的老师,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对她传来的不友善的声音。甚至在那里之中,也包括了收养自己的艾阳父母……对这样的怪孩子,他们已经很努力表现出对她的尊重了。所以即便是自己遇到了这次那样的事情,也不用指望他们会来接自己。当他们发现自己领养的孩子是这样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后悔呢?啊,为什么要问他们这样明知故问的问题……? 那是自己的错。如果这样的自己打从一开始就没有被生下来,那么大家就都不用为这样一个人浪费精力了,是这样吗?我到底该怎么办…… 没有人,那些家伙中没有哪怕一个人,愿意听她头发的缘由。那是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病,她的头发被人开着玩笑撕扯下来过,被她自己用剪刀剪过,再长出来的却依旧是苍白得没有生命的发丝。她曾想要染发,把白色的发丝染成跟大家一样的黑色,曾经想变成所谓“非异类”。但她最后也没有做到。 因为那样就相当于自己都否定自己了。 或者硬要说得自私一点,是因为自己得不到那样的爱。艾阳父母对艾阳的……发自真心的爱。 自己连父母的模样都记不起来,连什么是亲情都没有被告知过。 那时候,是艾阳还有大家,不在意我的丑陋而对我伸出手。艾阳不一样,明明不需要的,她却一直在为我担心着,为我受伤……只要自己还留在那个家,她就还会受伤,因为想保护我……艾阳又会替我受伤。 但是除了那里自己无处可去了…… 消极,叛逆,失望,迷茫,夹杂着些许的期望。 她依旧坚强地活着,因为她知道死是自私的,因为她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爱着她的人。 以及一个陌生的,曾把我拉回阳光的人。 那是她还是初中的时候,那时候,她和艾阳、罗青竹、罗芳梅和萧晓松,她仅有的四个朋友,已经是同一所学校的了。那时候她们还没有开始组乐队,因为文化节安排的原因,那一天自己只能独自回家。 然后遇上了一群社会上的流氓。这个地方的治安不好,在这个旧城镇的巷道里他们经常出没。 每一次的相遇带给自己的都是快要让她对痛觉麻木的事情。那些人就像是她小时候和艾阳在公园里遇到的恶魔一样,只会伤害他人来取乐。 痛,恨,但是弱小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自己的声音换不来任何同情。 这样的东西哪里值得经历了,哪里值得记住了…… 这样的命运到底哪里有趣了!? 就在那时候,落在自己身上的打击突然间消失了。朦胧间,姬月兰听到了几声碰撞。她的思绪被打断了—— “喂,你这家伙是高中的吗?快点消失,别过来惹事!” “……应该消失的是你们,放开她!” 急促的脚步声,然后又是几声碰撞,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远—— “该死的,碰到了个会打的,快走!” 嘈杂的空气瞬间变得宁静。 然后世界仿佛定格了一段时间。 “那个……你没事吧?” 转机。 “唔……” 嘴里的液体咸得发腥,她说不出话。 “太过分了……啊,我现在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唔……?” 眼前的景象又逐渐变得清晰时,她感到自己已经被扶了起来到一旁干的地上,然后膝盖传来一阵刺痛。瞬间清醒过后,她看到面前有一束夕阳的光芒—— 照耀着一个穿着灰色校服的黑发少年。 “啊,不好意思,用双氧水可能会有点痛……” “……没关系……” 连自己都听不清楚那浑浊的发音,但对方仿佛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意思。 “好,接下来把嘴巴闭一下。” “……嗯。” 在双腿和手臂都受过那阵刺痛后,姬月兰感到有什么绵绵的东西擦了擦自己潮湿的嘴角,然后一阵刺痛传来—— “啊!……好痛……” “啊,不好意思,没事吧!” “呜……” 姬月兰的思维像是被那刺痛激发起来了似的,她注意到了眼前的这个人——端正而充满阳光的面容,想必让任何人都会觉得亲切。 “不……没什么……” 嘴角仿佛还在燃烧着一般疼痛,只见少年从他的书包中掏出了一袋棉花和一卷胶布,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棉花贴在了她的伤口上。 “不好意思啊,那个,我……不擅长这个……” “……” “那个……嘴角……要贴吗?” 回过神来时身上和腿上的伤口都已经被贴上了棉花。姬月兰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摇了摇头,少年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好的……这样应该就没什么大碍了!” “啊……” 还没有反应过来,少年已经轻轻地将姬月兰扶了起来,在确认她站得稳时,少年才慢慢松开手。 “啊,对了!” “……?” 只见少年又从书包中掏出一块毛巾,然后递给了姬月兰。 “……” 姬月兰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但少年只是露出了微笑。 “没关系的,用吧!” “……” 姬月兰犹豫了一下,终于接过了毛巾。身上的衣服原来都湿了啊……她笨拙地擦了擦还没有干的污水,仿佛是征询意见般望了望少年的眼睛,望见对方柔和的目光,才犹豫着擦去了手上的污渍。 “啊,还有脸上也沾了一点——” “……为什么要帮我?” “……诶?啊,我学过点武术,所以没什么关系——” “你没有理由帮我。” “……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惊异,姬月兰不敢相信地望向少年的双眼。他的眼神十分清澈。 “什么……” “你有危险,所以我尽我所能来帮你,这不是正常人都会做的事吗?” “你说正常人……”姬月兰突然激动起来,指向自己白色的刘海。 “正常人的话……光是看到这个就不会想要靠近我!” “……这个?” 少年仿佛疑惑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 “你是说……头发吗?” “你都知道还明知故问——” “那有什么问题啊?” “……诶?” 少年不解地挠了挠脑袋,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不好意思啊,我好像没搞懂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我的白发啊!正常人看到这个,不应该都会觉得我是一个异类吗!” “哦,啊……” 少年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家伙也开始讨厌我了吧? “那个……为什么会这样啊?你的头发——” “——诶?!” 姬月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长时间以来,她第一次遇到了一个没有默认自己是个染发不良的人。 “你问为什么……?” “啊……对啊。不过!如果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强求的。” “……真怪。” 姬月兰无奈地摇了摇头,却感觉一直紧绷着的内心开始在缓缓放松。 “我的头发……是因为病。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地方只会长出白发……” “……这样啊,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 “不,那个,总感觉好像让你回想起了不愉快的东西。” “扑哧……” 连自己都不敢相信,姬月兰发现自己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还真是奇怪呢。” “呃?啊,哈哈,别人都有这么说啊……”少年苦笑了一下,姬月兰这时才反应过来他身上的灰色校服。 “啊……那个,你是……华兴中学的学生吗?” “诶?你知道?” “……我准备考去那里。” “那太好了,说不定我们还能再见面呢。” “诶……?再见面?”姬月兰愣住了,她发觉自己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你不会在乎吗?跟我这样的人见面……” “那有什么啊!你就是你,哪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了?” “可是我是怪胎——” “别再这么说了!”少年突然严肃起来,姬月兰被吓得抬起了头。 “哪里有那样的事!你就是你,和任何人一样,都有各自的差异和共同!头发的差异能说明什么吗!?那些欺负你的家伙觉得你很怪吗?他们根本就不明白这个道理!我们……都是一样的啊!” 人对同胞表达的应当是友善,而不是欺压与歧视。 待人友善,体恤弱者,不论世界哪个国家的人都可以成为朋友。 即便只将恶意施在一个人身上,那也应该道歉——只要将恶意施在无辜的人身上,那都值得去羞愧。 “可是他们不会听的——” “那就别听他们说的,你只要做好你自己就好!对那些人也是,以后不要再任由他们对你放肆了!要跟值得信赖的人说,再不行就要去找警察——”少年正喊着,望见姬月兰呆住的神情,突然止住了。 “啊……不好意思啊,我果然不擅长讲这些帅气话吧……” “不,不是……” 不知不觉泪水再次溢出了眼眶。这一次的泪水有着温度。 “啊——不好意思,如果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话,我不是故意的!” “才不是啊……这也太帅气了……真是的……” 姬月兰用手帕擦了擦眼角,冲动的感情却依旧震荡着她的心。 “嗯……”少年好像还是摸不着头脑,无意间瞥向了手表—— “啊,糟了,都这个时候了……那个,你能自己回家吗?” “……啊?嗯……” “嗯……那个,对不起,我还有急事,得先走了!” “那个——!” 姬月兰刚想挽留,但是少年已经跑开一段距离了。对着夕阳下的那个小小的影子,姬月兰望见对方突然停下来转过了身—— “喂——” 从远处传来的喊声,回荡在小巷的四周。姬月兰反应过来,来不及擦干泪水,就把双手在口前围成喇叭状: “什么——?” “做好自己——!就好了——!” 留下这个声音,那个身影就消失在夕阳下,化作了耀眼的光华。 “啊!名字——” 姬月兰刚想起什么,可是已经迟了。她带着释然放下了手,或许就这样成为一段有想象空间的回忆也好。 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内心一下子轻松了好多。 做好自己就好……除了艾阳她们,原来还有别人愿意接受这样的我啊。姬月兰抚摸了一下手上的棉花,不知道是不是夕阳的缘故,上面还有暖暖的余温。 我从今以后是不是也可以这样自信地做好自己呢? 一定行的。 因为……我其实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不是吗? “啊,这个点,艾阳说不定都到家了——” 姬月兰擦干了眼泪,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露出了笑容,然后顺着那条被照得光亮的路迈出了步伐。 …… “新的恶鬼出现了,对应邪念是傲慢。” “坐标(x:809,y:2062),目标移动中。” “……煌龙,这次也麻烦你了。” “……嗯。” 漆黑的空间中,诺暝天转过了身,带着无锋离开。他整个人就像融入了黑暗中一般。 生于黑暗,隐匿于黑暗,却又斩裂黑暗,那就是诺暝天作为魔魂的宿命。 “……去斩断那家伙的罪恶吧,无锋。” 离开了哨戒所,诺暝天带着无锋再次投入了黑夜中。 刃其十二 骑士 第25章 刃其十二 骑士 “宝贝~宝贝~静静地睡去吧~静静地睡去吧~” “唔……” 伴随着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歌声,姬月兰从梦里醒了过来,缓缓地睁开眼睛: “艾阳……” “啊……月兰?!”坐在床边的艾阳像是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诶……?我听同学说,听着摇篮曲入睡能让人做个好梦耶……” “……我都几岁了啊,别总把我当小孩子看。” “哈哈,不好意思啦……” “真是的……” 姬月兰无奈地笑了笑。她现在正躺在自己熟悉的床上,有人已经帮自己盖好了被子。单薄的窗帘紧闭,房间里闪烁着微弱而温和的黄色灯光。 “不过……或许真的做了个好梦吧。” “诶?” “……不,没什么。”姬月兰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成就感,自己终于有一件艾阳不知道的事了。 “嘛……哈哈,月兰不想说的话我也不想强求。”艾阳与往常一样不会强迫姬月兰说出不想说的事。姬月兰转过头,顺着灯光,那个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女孩的黑眼圈是那样严重。愧疚感瞬间涌上她的心头。 “……艾阳,你该去睡觉了。” “嗯?我还精神得很哦,月兰你快睡吧,现在已经半夜了。” “……我才刚睡醒,该你来接力了。” 望着姬月兰坚定的表情,艾阳反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哈哈……也是,黑眼圈会影响舞台形象呢……” “嗯,就是这样。” 感觉自己说了一句很帅气的话,回过神来时总会突然尴尬起来。为了掩饰自己的表情,姬月兰掀起了窗帘的一角,想看看漆黑之下城市沉睡的模样—— 然后这一看就不得了。 “艾……艾阳,快过来!” “诶……?怎么了突然这么急……”姬月兰慌张是少见的事。明白这一点的艾阳,连忙从凳子上站起来到了窗台边,顺着姬月兰的视线望去。 惨白的路灯下,只见一个男人正将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子逼到杆子上,死死地拽着她的手。女子用力想挣脱,只见男人突然从大衣中掏出一把小刀,女子的身体顿时僵硬了—— “这该不会……是打劫吧!?就算是深夜,在这么引人注目的地方?!” “艾阳,快点报警!” “啊——嗯,哦!”艾阳正准备从裤袋里掏出手机,她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只见她的瞳孔猛地张大—— “那是……?” “诶……?” 两个少女同时屏住了呼吸,只见不远处的黑暗中突然出现了一个身影,朝着男人和女子快步走去。 一个披着黑色大衣的黑发青年。 “……那是——” “诶——!?月兰你去哪儿?喂——!”艾阳反应过来时,姬月兰突然转过身跑了出去,然后传来一阵钥匙碰撞的声音。艾阳隐约猜到了姬月兰想做什么,跌跌撞撞地穿好拖鞋追了过去。虽然自己的父母现在已经睡得很死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喊了出声: “月兰——!停下!快回来——!” …… “喂……我会给你钱的,跟我去一趟酒吧呗,一趟就好!” “……!快点放开啊!” 男人像是耀武扬威一般挥舞着手中的小刀,女子则仿佛是因为恐惧而无力地反抗着。 “快点,跟我走!” “呃啊——!放开!” 男人没有理会女子的挣扎,强硬地准备将她拉走,就在这时—— “快逃。” 突然出现的一个冰冷而有力的声音,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只见不远处一个露天咖啡厅的二楼处,一个身影翻过栏杆利落地落下,急促地朝这边走了过来。黑暗仿佛与这个人完美地融为了一体,但是他闪烁着锐利锋芒的双眼仿佛将周围全部照亮。然后下一秒,只见那个人走进了路灯的灯光中。 “啊?就是一个打扮怪异的小屁孩?给老子滚,别来惹事!”男人在看清对方只是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青年时,突然鼓足了底气。不就是一个想耍帅的小屁孩?他有刀子还干不过这家伙? “我说过了……快逃。” 然而青年,诺暝天并没有停下脚步,他凛冽的眼神让男人不仅咽了口唾沫,颤抖着将刀子指向诺暝天。 “快滚!老子找对象还关你什么事!”男人朝诺暝天大吼着,仿佛奏效了,只见诺暝天突然停了下来。男人正以为自己的威慑奏效了,却突然打了个冷颤。来自身后的……刺骨寒气。就在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突然有什么东西将他手里的刀打落在地,回过神来,那是从背后伸来的肉色长鞭—— 严格来说,是女子突然从长大的口中伸出的如鞭子般的怪异舌头。此时女子的双眼已经失去了正常人应有的模样,白得瘆人,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要找对象的话,麻烦你从人类里面找。” “啊——呃啊啊啊啊!!” 回过头望见女子样貌的男人被吓得失了魂,根本没听清诺暝天的告诫,跌跌撞撞地想要逃走,却突然被女子的舌头捆住了腰。“救命啊!”男人在半空中哭喊挣扎着,突然又重重地落到地上,只见诺暝天不知何时已经握住了剑,将女子抓住男人的舌头从中间一击斩断。 “快逃!” “啊,啊啊……”男人已经顾不上别的,叫喊着飞速逃离了现场。这样就好……战场安静下来,也不用担心会被别的什么人看到了。诺暝天这样想着,将剑指向了面目狰狞的女子。 “找到你了……恶鬼。” “呃啊!” 女子发出了刺耳的吼叫,只见她的长舌突然长出尖刺,然后朝诺暝天打去,后者举起剑鞘将长舌弹开,然后一剑挥下,发出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这家伙还懂得针对对手强化肉体,一般的恶鬼应该没有这样的智力才对。 就在诺暝天快速思索着时,女子突然露出狰狞的笑,嘴裂成四瓣,然后长舌紧紧缠绕住了诺暝天的剑。怪力。诺暝天正准备用剑鞘将长舌撬开,就被对方用力一甩甩飞到半空中。诺暝天凭着经验快速掌握好平衡,然后稳稳地落在与女子相隔十几步的地面上。 “煌龙,看来对面不是普通的来头,小心一点。” “……” 诺暝天从怀里快速掏出一张驱魔咒,不料对方的长舌突然如剑般飞速刺来,虽然被及时挡住,但是驱魔咒却不慎脱手。 “啧……” 诺暝天将对方的长舌弹开,一个转身利落地抓住半空中飘着的驱魔咒,然后朝女子扔去,却在中途被对方的舌头一刀两断。 “……不愿意露出原形吗……?” 诺暝天再次架起了剑,摆出习惯的起手式。就在这时,女子却突然收回了舌头,开裂的嘴复原,变回了人类的模样。诺暝天皱了皱眉,对方的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严格来说是一个幻象。只见里面是女子迎接刚回家的丈夫,却被对方用钝器狠狠地重击了头部。 原来那个负心汉为了与外面的女人过得逍遥快活,想要通过杀死妻子来换取保险金。 然后就在女子倒在血泊中时,恶鬼盯上了她还未来得及消逝的灵魂,与那憎恨命运的可怜人做了一个交易。下一秒,倒在地上的尸首再度站了起来,毫不留情地用利刃一般的舌头贯穿了丈夫的心脏。 画面终结。 “我没有错,魔魂!错的是那个负心汉,我是受害者啊!”影像消失后,女子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朝诺暝天申诉着。 “求求你,放我走好不好?你难道忍心对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妻子做那种事吗!?” “……” 出乎女子的意料,她充满感情的呐喊居然没有动摇眼前这个青年凛冽的目光。 “……你是恶鬼,只不过是披着被你吃掉的可怜人的皮而已。”诺暝天说着,微微拉动了剑。 “我绝不会原谅……你消费他人的不幸来换取别人对你这丑陋面目的同情!” “切……看来对你这家伙没用啊……”女子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这就是你们魔魂口口声声的正义吗!?对如此悲惨的人,还以冷言相对!?” 即便女子再说什么也无法动摇诺暝天已经遍布伤痕的心。 “你是恶鬼……斩杀恶鬼是我的使命,仅此而已。” “该死的魔魂——!!” 女子失控地怒吼着,只见体内迸发的大量黑色物质将她的肉体撑爆,再度凝成了人型。锐利的尖刺从双手和肩部突出,腐烂的皮肉覆盖着肉眼可见的骨架,惨白的双眼怪异地突出,复原了的长鞭一般的舌头如毒蛇般盘踞在她的身旁。 “对方露出真身了,煌龙!” “……我知道。” 诺暝天下意识一个后仰,躲过对方如迅雷般刺过来的舌头,然后一剑斩去,将舌头弹开。抓住这个机会,诺暝天飞速朝对方冲去,侧身躲过对方挥下的利爪,然后用剑鞘狠狠地撞向对方的胸膛。 “呃啊啊啊啊!!” 闪耀的伽流太燃烧着恶鬼漆黑的胸膛。它被击飞到地上,金色的火焰才缓缓消失,它的胸膛冒着肉眼可见的烟。 “呃啊啊啊啊!!” 恶鬼咆哮着,朝诺暝天喷出了漆黑的液柱,被后者用剑鞘挡下,液体在碰到剑鞘的一瞬仿佛被蒸发了一般化为蒸汽。 “结束了。” 诺暝天正准备上前攻击,却突然猛地止住了脚步,然后做好格挡姿势——只见恶鬼的躯体突然爆开,巨大的冲击波将诺暝天震飞,重重地摔到一旁建筑的墙上。 “呃……” 诺暝天支撑身体重新站起来,只见面前的怪物像是变形了一般体型变得庞大,咆哮着朝诺暝天冲了过来。后者将剑顺着利爪斩下,却被硬化后的皮肉弹开。 “啧……” 诺暝天刚想再次攻击,却被对方抓了起来,怪力挤压着他的骨头,然后他被重重地扔到一旁的地上,剧烈的震荡从身后传来。 “哈哈!!魔魂就只有这点能耐吗!?”恶鬼见自己的攻击得逞,不禁狂笑起来,但它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它看见不远处,诺暝天握着剑再次站了起来。 “怎么可能!你的骨头应该已经被我摔断了才对!” “恶鬼……” 诺暝天将剑举向了右上方,当他如刀般的眼神落在恶鬼身上时,后者居然不禁打了个冷颤。 “你的罪恶由我来斩断。” …… “呼,呼……” 顾不上自己只穿着拖鞋和磨得发痛的脚,姬月兰喘着气跑到了楼下,一下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巨大的异形怪物,以及一个举着剑的黑衣青年。 “什……?!” 恐惧涌上心头,但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想逃的想法。只见她小心翼翼地躲在了一旁的柱子后面,揪着心窥视着这场战斗。 怎么回事……那是真的怪物?!还有那个人,昨天晚上的人,居然在拿着剑与怪物对峙?!他不怕死吗?即便亲眼目睹过那个青年在自己面前斩杀了一只人鱼怪物,但是眼前的那只庞然大物……不可能的! 然而青年并没有慌张,姬月兰发现他甚至没有半点要后退的念头。面对着那样可怖的恶魔,他镇定到仿佛胸有成竹。 然后下一秒,只见青年用剑利落地在自己面前画下了一个莫比乌斯环,剑划过的轨迹居然奇迹地化作光弧,然后融入了青年的身体中。整个战场瞬间光芒大放,耀眼到姬月兰都不禁用手臂遮住了眼睛。 “呜——这光是——?” 光芒很快消散,当姬月兰重新将视线投回战场时,只见在那里站着的已经不是黑发青年,而是一个浑身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铠甲骑士。他脚下展开的圆阵照耀着那英武而耀眼的身躯,他的头部凶悍而神圣,那是龙的模样。 像龙一样的金色骑士……那就是艾阳所说的金色的骑士吗?姬月兰感到自己的认知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但是在战斗的双方可不会等她缓过来。只见骑士刚刚将手中的剑鞘缓缓放下,怪物就朝他喷射出黑色的液柱——在碰到金色铠甲的那一瞬就如同被蒸发了一般,而铠甲却完好无损。 “吼……” 只听见骑士发出了龙的低吼,然后一跃而起,朝怪物飞速接近。突如其来的接近使怪物还没有反应过来,正当它准备挥下爪子的时候,骑士已经一剑穿透了它的身体。金色的火焰顿时从伤口蔓延,直到覆盖它的全身。 “啊——!!” 然后在刺耳的哀嚎声中,怪物庞大的身体猛然坍缩,化为了一小团黑色物质。正想逃蹿,突然又被从中间一刀两断,在神圣的金色火焰下,黑色物质终于化为黑气消散在空气中。只见骑士用利落的动作又重新将剑收回剑鞘中,然后就在剑鞘上的锁链奇异地重新形成时,金色的铠甲解除,消散在黑夜中。 “呼……” “啊……” 姬月兰目瞪口呆地望着铠甲解除后站在原地的黑发青年。刚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就在一瞬间,回过神来,怪物便已经倒在那个谜一般的青年的剑下。 啊,对了,她要去找他,她有想要问的事情—— “那个——!” 姬月兰鼓起勇气,从柱子后跑出来,想向青年喊道。然而还没有传达到,青年就以惊人的一个高跃,消失在了某栋楼房的后面,消失在了姬月兰的视线之中。 “啊……” 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的一切,但是那确确实实地发生了。那个青年神秘地从黑夜中到来,又神秘地消失在了黑夜中,自己连他的脸都还没有看清。 “喂——月兰!” 身后传来的熟悉呼喊将姬月兰从思绪拉回到现实中。转过身,只见艾阳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诶……?月兰?” “呼,呼……你怎么一声不响就跑下来啊!知不知道这样有多么危险!” “啊,抱歉……” “呼……那么?那些人呢?”艾阳望了望四周,路灯的周围如今是一片空荡荡。 “啊,那个……”姬月兰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开口了: “那个青年帮那个女人把男人赶跑了,所有人都没事。” “呼……那就好……” 艾阳听完姬月兰的话像是释然般叹了口气,然后又不满地捏了捏姬月兰的脸蛋。 “呜——艾阳你做什么——” “警告啦警告!月兰!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啊!要是波及到你该怎么办啊!” “对不起……” “呼……所以呢?这样不顾危险地跑下来,是为了做什么?” “啊,不,没什么……”姬月兰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不把艾阳牵扯进来。 “真的没什么。” “嗯——?呼,算了,我也不追究了,但是!月兰,以后可不能一声不响地做这种危险的事情!” “……我知道了。” “真是的,你啊……” 艾阳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轻轻抓住了低着头的姬月兰的手。 “好啦,回家好好休息吧!” “……嗯。” 因为刚才的事情自己现在已经睡意全无。即使自己还有很多想知道的,但是艾阳是对的,自己不应该这样鲁莽,或许甚至不应该试图知道今晚所发生的一切。 但是已经很晚了,她有点愧疚,决定先让艾阳去好好休息,等到明天再说起自己刚才所见的事。她想说出来,艾阳可能是……唯一一个自己可以把这件事倾诉给她的人。 是他吗?我想再见他一面,至少……说一声谢谢。 金色的骑士…… 脑海里此刻已经被这件事所占据,姬月兰牵着艾阳的手离开了原地。 …… 此时,城市中某个黑暗的角落。 “又解决了一个……该说不愧是多拉贡家的人吗,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老鼠的吱吱声与易拉罐被碰倒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中。 “不过运气真好,托那些家伙的福,终于找到了……” 静寂的城市仿佛在一瞬被惊醒。 “那时候种下的恶鬼之苗……是时候将它唤醒了……继承龙之魔魂的人啊……你的生命就到此为止了……” 一片死寂,一切又再次回到了黑暗的怀抱中。 花其十三 音乐是我的全部 第26章 花其十三 音乐是我的全部 又是一个天高气爽的早晨,华兴中学高一级16班的教室里,白澄空意外的早早地出现了—— “嘿,雨妙,早安……啊呜——” “真的假的……澄空你今天居然到得这么早?不得了,看来明天太阳得打西边出来……” “说什么嘛雨妙……啊呜——今天月月她们要考试,然后一大早就把我扒了起来……啊——不行了,好困……”白澄空边说着便打着哈欠,仿佛随时都会倒在桌面上。不过如果白香月真的不叫白澄空起床的话,白澄空或许会旷掉整个早上的课。 “……没事吧?不如你先睡一会儿,早读的时候我再叫你起来,不然待会上课就得走神了不是吗……”关雨妙望着仿佛被放了气的气球般的白澄空,不禁担心起来。 “呜……雨妙你原来这么担心我,好感动——” “……我才没有!真是的,不是说困吗,我看你好像还挺有活力的!”关雨妙做出一副嫌弃的样子将抱过来的白澄空推开,后者则仿佛是电源耗尽般趴倒在桌子上。 “啊……雨妙……看来我被击沉了……” “快点睡!真是的,离早读就剩十多分钟了!” 望着白澄空仿佛突然就睡了过去,关雨妙摇了摇头,露出无奈的微笑,转过身又回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看起来今天也会是很平常的一天。 然后一天的授课时间很快就过去,就在关雨妙收拾东西的时候,她抬起头望了望白澄空,这个女孩现在又充满了活力,不论经历怎样的事情,白澄空的精力仿佛永远都用不完。 “所以呢?今天去哪里?” “录音室!不是和前辈约好了的嘛,每周星期一的这个时候他有时间,所以我拜托他过来了啦!” “……嘛,我想也是这样子……”关雨妙无奈地笑了笑,背上了书包。两人很快到了录音室,最近她们来这里的次数又变得频繁了,该说是双方都受了影响吗,就在她们刚进门的时候,诺暝天已经靠在一旁的墙上,仿佛在闭目养神。 “啊,这家伙来得真是快……” 仿佛是被关雨妙惊醒,诺暝天睁开眼睛望向了两个少女。在学校里他时刻保持着棕色头发以及微调过的面貌,即便白澄空和关雨妙都知晓他的真实模样。 “……太慢了。” “啊,不好意思前辈……” “喂,我说你,一直这样好玩吗?直接用回原来的样貌吧!”关雨妙抱着臂说着。 “……不行。” 诺暝天十分果断地回绝了关雨妙,然后又把头转了回去。他的身躯一直没有动过,仿佛成了一尊雕像般。 “……不好意思。” “诶?!不,你——好啦好啦,我就开个玩笑,真是的。”关雨妙说着也别过了头去,这两人间好像总有点不和。 “啊……那个……” 就在白澄空有点犯难时,录音室的门突然又被推开了,只见背着乐器盒的李朝阳、霍晓芳和何瑶熙一起走了进来: “哦……澄空……看来今天落后于你了呢……” “那个,小澄空,小雨妙,还有诺前辈……你们好。” “哈哈,人都到齐了吧?那么就先分声部练习吧。” 少女们笑着打了个招呼,然后纷纷开始准备好乐器。就在她们忙碌着的时候,诺暝天站到了白澄空的旁边: “那个……” “诶……是,前辈!有什么事吗?” “……校庆,打算怎么安排?” “啊——《shining dream》,就是之前前辈听过的那首,还有新歌——啊,歌词我已经在努力改了!” “……不,那个,其实也没什么……” 诺暝天叹了口气,他现在连跟同学正常交流都做不好,可能是因为魔魂本就远离人群的原因。但是……或许这样对他们而言都好,诺暝天觉得自己还是不应该太过分。 “……还有三个星期左右,加油吧。” “嗯!” “那么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诶?诺前辈——今天这么早就走了吗?”何瑶熙发觉诺暝天准备离开,担心地问了一句。 “……没什么,你们自己练习就好了,我还有事,抱歉。” 硬要说的话,自己也清楚太阳还没下山,不可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或许……他只是单纯觉得呆在这里却什么都不做会有点尴尬。还有最近原本一直当他透明的同学开始注意这个人了,或许是自己居然开始与人来往了的原因。他可不希望因为自己让那些少女惹上什么流言蜚语。 然而就在他准备往门口走去的时候,录音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那个——抱歉打扰了……”一个背着吉他盒的棕色短发的少女抱歉地打了个招呼,她的黑眼圈有点明显,不过华兴中学原本没什么亮点的校服在她身上居然就像时装似的,真是不可思议。那个女孩……好像是那个晚上的——诺暝天刚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惊呼: “啊,艾阳!真的是艾阳吗?!” “诶诶?!澄空,是你们啊?!——哈哈,我们原来是一间学校的啊!”听到了这样的回应,她们好像认识—— “什么什么,是shinin''dream吗!呦吼!我在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shinin''dream的练习,真是太感动了!” “喂——芳梅你慢一点!别挤到艾阳了!” “啊,小芳梅和小青竹,你们好……” “啊,你好……不好意思,我家妹妹给你们添麻烦了——”只见一个金发少女兴冲冲地冲了进来,接着又被一个紧随其后的金发少女紧紧抓住,当李朝阳向她们羞涩地问好时,后面的金发少女好像也不好意思地朝她打了招呼。 “哦呀……让我看看,难道是与可爱的小兔子们重逢了吗?” “哇——!!好帅……” “嗯……小兔子……警觉……!” 接下来又走进来了一个黑色长发的高挑少女,不知为何明明脸上什么都没有却仿佛正叼着一支玫瑰,李朝阳更是在望见她时不禁尖叫了出来,不过霍晓芳则不知为何警觉地后退了几步。有点奇怪,但也不坏。诺暝天望着被堵住的门,退到了一旁。这些人是怎么做到这么简单的交谈的啊……如果这是一门考试科目的话,他觉得自己铁定得挂科。 “啊~不过还真是巧呢,没想到我们原来是同校同级的啊!”何瑶熙笑着朝艾阳招了招手。 “哈哈,我也正想说着话呢瑶熙!” “那个那个,艾阳你们是在哪个班的啊?”白澄空显得十分兴奋。 “啊,哈哈,青竹、芳梅和晓松的话是在23班,我和月兰的话是22班——啊,对了!”被称作艾阳的少女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匆匆地往门口跑去: “月兰,快点进来啦!” “……不用了吧,我也没什么必要进去……” “好啦~快点进来啦~!” “喂——艾阳?!” 诺暝天觉得门外传来的声音有点耳熟,回过神时,只见艾阳已经将一直躲在门后的少女拉了进来—— 黑色的短发……还有那显眼的白刘海。 是那个女孩……?那个时候的—— 诺暝天发觉自己望见那个女孩时不禁睁大了眼睛,对方仿佛也注意到了自己,但很快就移开了目光。啊,对了,那个时候她看见的是自己原来的样子,而不是现在这个易容咒下的伪物。谢天谢地。 不让人类回忆起甚至是知晓魔魂与恶鬼的存在,或许那样才是慈悲。 但是出乎诺暝天的意料,少女在望见这么多人时,仿佛是下意识般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白色刘海,即便那毕竟不完全有用。 “啊,月兰,你好!” “……”少女没有回答,依旧遮着她的刘海转向了艾阳。 “艾阳……为什么这里这么多的人……” “别害羞啊月兰,是澄空她们啊,我们之前见过的!” “我没有害羞!只是……”少女偷偷移开了视线,诺暝天仿佛知道了原因。 她……是在意自己的白发吗?这没什么好在意的吧…… “话说……你为什么在学校还不把染发剂洗掉?”关雨妙察觉到了少女的异常,即便她的问题完全是无心的—— “……!”少女别过了头,她给人一种叛逆的感觉。或许说得更准确一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理解错,诺暝天觉得那是—— 孤独。 “啊……雨妙啊,那个……”艾阳露出了有点难言的神色,然而她还没有说出来就被白澄空打断了—— 严格来说,是被两个人同时打断了。 “雨妙!……月兰的那是……是发夹啦!就是那种夹在头上的东西!” “……那是发夹,不用太在意。” 全场的目光,包括白澄空的目光,突然全部聚焦到了室内的一点——因为与白澄空同时说了出来的人,就是那个一直隐蔽在角落的青年,诺暝天。 “诶……?前辈,你……”白澄空像是想说什么,但姬月兰抢先了一步——与刚才的犹豫不一样,现在的她望着诺暝天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你……是谁?” “……不用在意,只是个高三年级的。”诺暝天别过了头去。像是觉得对方不会满意这个答案,他又加了一句。 “……诺暝天。” “诶?是高三级的学生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什么。” “那个,前辈他是来指导我们的音乐的——!”诺暝天本来想就这样搪塞过去,没想到白澄空居然喊了出来。 “喂,你……” “诶?是这样啊……”艾阳像是理解地笑了笑,但姬月兰不知为何此时已经转向了诺暝天。 “喂,你。” “……什么事?” “你的目的是什么?不可能是这么简单的助人为乐吧!” “月兰——!”艾阳意识到姬月兰不知为何是认真的,刚想拦住她,但姬月兰这一次没有理会。 “……学业之余的放松,可以这么认为吧?” “真心话呢?” “……随便你认为是什么都行。” “所以说你只是想玩玩而已对吧……你想要的根本不是音乐,只是那些演奏音乐的女孩吧!” “什……” 诺暝天不禁皱了皱眉。整个录音室顿时安静了下来,不知道姬月兰为什么会突然抛出这样的话语。白澄空想帮诺暝天辩护,但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搞清楚状况。只有艾阳猜到——不,应该说是想起来了。 因为之前的经历造成的创伤……姬月兰现在对男生存在着偏见的啊。之前她所遇到的男生,几乎无一例外都是那样的人,这已经扭曲了她的心。我为什么没有想到啊……!艾阳此时只能在心里深深地责备自己。 但是诺暝天看上去却没有太生气。 “……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因为你就是那样的!” “……如果你真的要坚持这么想,那是你的自由。但是……”诺暝天突然动了,走到了姬月兰的面前。 “请你不要用这样的理由去侮辱那些真正热爱音乐的人。” “呜……你在说什么!” “……我说了,不管你是怎么想的,给我记住……不要随便侮辱热爱音乐的人,不要侮辱他们的梦想!”诺暝天的语气中带着嘶哑,他发火了。白澄空还是第一次见到诺暝天愤怒的样子。 “你……你到底懂什么!像你这样的家伙根本什么都不懂!” “……那你说你懂什么?” “音乐是我的全部!我……除此之外已经一无所有了!”姬月兰的呐喊响彻了整个录音室。白澄空等人注意到,在姬月兰喊出这句话时,destiny的伙伴们都黯然神伤。 destiny……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一无所有?”诺暝天愣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朝白澄空转过了身: “……吉他借我。” “啊……好的,前辈!”白澄空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将自己怀里的吉他递给了诺暝天。只见诺暝天利落地背好了吉他,然后又转向了姬月兰。 “……你这是想干什么?” “……你说,你除此之外一无所有了。”诺暝天的眼神锐利起来。 “那么给我看看吧,你所说的……你的觉悟。” “……如你所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澄空注意到姬月兰像是有点吃惊,然后她的眼神变了。只见她解下了背上的吉他盒,然后也以利落的动作背上了吉他。这样的熟练程度……该说真不愧是destiny的副音吉他手。 “……所以呢?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女士优先。” 全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不论是shinin''dream这边还是destiny这边。对峙着的两人此时就宛如身处沙场之上,将要赌上一切赢得这场决斗。 “哈……” 只见姬月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猛地睁开,诺暝天注意到她的眼神在那一刻都变了,仿佛此时整个世界都撼动不了她的注意力——然后以一记清亮的扫弦,她的旋律开始了——节奏清楚,每个音都干干净净,旋律衔接得行云流水,简直就是专业的水平,或许甚至都能超越霍晓芳的水准,白澄空深深地感到了距离感。整套吉他独奏下来行云流水,就如教科书示范一般。少年的热血与飒爽,全部都从旋律中表现了出来。 但是总有种仿佛缺了什么的感觉。 一曲终了,姬月兰喘了一口气,然后望向了诺暝天。她的眼睛就如星河般清澈。 “该你了。” “……”诺暝天刚才一直在闭目聆听着,此时缓缓睁开了双眼。不知道为什么,他从这个少女的演奏中听出了一些与旋律完全不相符的东西。 “……我不耍赖,就弹你刚才的旋律。” “……你是在开玩笑吧,这段歌我前几天才写出来,都还没有公开——” “听过一遍就够了。” “什——” 姬月兰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诺暝天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然后他的手指开始在琴弦上跃动—— 同样的旋律,但是不一样的感情。如果说姬月兰的演奏是让人觉得有点遥远的战场,诺暝天的演奏则更贴近生活,就犹如……那些奋斗在追梦路上的正茂风华,就主题上而言,那是言语无法形容出来的似有似无但又不可忽视的差异。胜负很明显了。 然后最后一个利落的收指,一曲终了。 “呜……不可能……” 姬月兰低下头咬了咬嘴唇。眼前的这个真的是人吗?她怎么能够接受只听过一遍的人能把旋律演绎得比她—— “这就是你的全部?” “呃……” 脆弱的防线又被泪水击碎了,但是姬月兰强忍着没有让它溢出眼眶。 即便艾阳想惊叹诺暝天的高超技艺,但她已经注意到了姬月兰的异常。 不甘心。 “……月兰……?” “你的弹奏很厉害,但是……太死板了,根本听不出你的感情。”诺暝天直接说了出来。 “告诉我……这就是你的全部吗?” “……闭嘴……”姬月兰咬着牙,手不自觉已经死死攥住了衣角。 “那个……前辈——”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诺暝天简单回应了白澄空,他的视线没有移开。 “告诉我!” “闭嘴啊——!!”姬月兰猛地抬起头,白澄空这才发现她的脸颊已经被泪水打湿了,根本没有了刚才坚强飒爽的感觉。 “我除了音乐什么都没有了啊……如果我不能比谁都努力,比谁都要强的话,哪里都不会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我除了音乐什么都没有了啊……你们一次次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我到底还要怎么努力你们才满意啊!” “我除了音乐什么都没有了啊……我哪里像你们,哪怕不熟练也可以笑着过去!我如果不能演奏的话……根本什么都不是!” “……” 姬月兰嘶哑地呐喊着,仿佛要将她仍不长的人生所受到的所有委屈都哭诉出来。 “……你是小孩子吗?” “呜……!” 诺暝天的最后一句话如同重锤击碎了她最后的支撑,姬月兰一把扯下吉他摔在了地上,然后朝冲出了录音室。她甚至都还没有拿好自己的东西。 “月兰!” 艾阳见状立马追了出去,destiny的其他人也紧随其后。整个录音室顿时又只剩下六个人。 “……前辈!怎么可以这么说!对月兰太过分了啊!”白澄空居然有点生气了。 “呜啊——没想到你这个人……还真是差劲得可以。”关雨妙摇了摇头,投来了嫌弃的目光。 “……” 诺暝天没有反驳也没有申辩。他慢慢走上前去,轻轻地捡起了姬月兰的吉他。并不是贵的品种,硬要说的话甚至比普通都还差点。那家伙居然用这样的乐器就能演奏出那样的旋律……他仔细端详了一下,琴身和琴弦都幸运地没有摔坏,应该说是因为她控制力度了,终究还是没有办法下狠手。诺暝天把松掉的琴弦又再次拉紧,轻轻弹了几下。万幸,音没有出什么问题。 “前辈,你——” “她说,她的人生除了音乐什么都没有了。” 在白澄空惊讶的目光中,诺暝天站了起来,将吉小心翼翼地收进了姬月兰遗留下来的吉他盒,然后拉好了拉链。 “开什么玩笑,她才没奢侈到那种地步呢。” 他把吉他解下递回给了白澄空,然后转过身背起了姬月兰的吉他盒,往门口走了过去。 “那个……前辈!” 他的脚步突然停住了。 “前辈你要……去哪里?” “放心吧。” 他顿了一下。他不清楚,这样的话是否可以成为安慰?又或者像是耍帅一般说出他的真心话。 他不知道那应该是怎样的话语。 “我只是……去把她重要的东西还给她罢了。” 留下这句话,诺暝天的身影消失在了录音室门口。 花其十四 存在于此的理由 第27章 花其十四 存在于此的理由 涓涓的流水从小石桥下流过,几尾鱼儿在其中活跃地穿梭着。城市此时正沐浴在太阳一天的余光之中,夕阳将交错的街道烧得通红,背着书包的放课后的孩子在其中嬉笑着奔跑,一切热闹而祥和。 我曾经想过,如果自己也能曾有这样的一段人生就好了。我羡慕鱼儿,可以在水里自由地游动;我羡慕候鸟,即便需要奔徙却有同伴支撑;我羡慕……我羡慕小草,羡慕它和大家一样,不会成为什么视线的焦点,只是存在于此就可以了。 让我被生下来却又赋予了我那样的诅咒,明明没什么不开心的,也没有什么烦恼,一切都没什么。 但是当我从艾阳父母那里看到我得不到的爱时,真的真的好冷啊…… 但是当我被他人异样的视线排挤到边际时,真的真的好痛啊…… 明明连存在的理由都没有,如果把音乐也从我这里夺走的话,我就没有资格呆在这里了。 那样的话……哪里都不会有我的容身之地了。 姬月兰蜷着身子,在某个隐秘的地方抱着双腿,把头埋进那一抹黑色中。原本她十分喜爱的夕阳现在是多么刺眼,她甚至鼓不起勇气再去直视一眼。 啊,对了,说起来,很久以前,又或许并不是那么久远,当她想将内心所有的不愉快发泄出来时,常会到初中的天台上静静地看夕阳,直到太阳一边笑着挥手道别一边沉入地平线之下。那是个常年不见人的地方,尤其是在那个时候,但姬月兰发现那可真是个完美的了望台。站在那里贴着栏杆,能看到那一片被烧得通红的天,以及沐浴在祥和的赤红之下的城镇。 一切安静到仿佛时间都静止了,内心的所有不快也会随着干爽的晚风飘向远方。 那个时候虽然她与艾阳、罗青竹、罗芳梅和萧晓松幸运地到了同一间学校,但她却没有跟任何一个人分到同一个班。由于她不合群的白色刘海,她在班级里几乎呆不下去。 所以那个时候她经常逃课,逃到天台上,带着一个小本子,想将自己内心的所有委屈化作句子写下来。因为这个她没少被艾阳父母责骂,不是因为担心她的学业,而是怕丢了他们的面子。但这一切对她来说都无所谓。 开始时喜欢写诗,但后来慢慢地转变成写歌词了。虽然自己唱出来的旋律每次都不一样,但是她觉得那样能更好地表现出她心中的情感。 那时候她的内心第一次涌出了那样的一个愿望。 我想唱歌。 她就一直这样,当现实世界的重压让她喘不过气时,就一头扎到音乐的世界里。逃跑再怎么可耻都好,起码会有用。 直到那一天,她的行踪被艾阳发现了,当然还包括那个记满了充满自己感情的词句的小本子。 那时候的她害羞又恐惧,她害怕因为自己这样任性而古怪的举动,甚至会使她最亲的朋友都离她而去。 但是顺着夕照,她只看见艾阳脸上挂着动人的微笑: “来一起组乐队吧,月兰。和青竹、芳梅还有晓松她们一起,我们五个人。” “嗯……” 那命运的一天改变了她之后的生活。destiny与一个崭新的自己,就在那一天诞生了。 但是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还只是那么懦弱的人而已。哪怕只是被人质疑,都能够将她的防线摧毁。还有自己,一直都那么感性,我到底是发了什么疯把吉他扔在了地上啊,那明明是……支撑我一直活下去的动力。现在我连它都亲手毁掉了…… 姬月兰擦了擦眼睛。自己不能再哭了。她摇晃着站了起来,太阳已经落了山,薄暮已经来临了,几颗隐蔽的星辰在光与暗的交界线边闪烁着。果然到最后也没有人找得到我啊……姬月兰想哭却哭不出来,她必须表现得坚强,不然她就什么都保护不了了。然而就在她叹着气准备迈开步子时,一股冰凉突然从右脸颊传来—— “抓~到~你~咯,月兰~” 姬月兰吓了一跳,转过头,却发现是熟悉的身影——那个棕色短发的少女,头发因汗水而粘在了一起,明显的黑眼圈顶在脸上,却依然露出温柔的笑容将一罐冰凉的饮料贴到了她的脸上。 “艾阳……” “冰啡!我记得月兰你可喜欢喝这个了!” “……” 姬月兰不敢相信地从艾阳手上颤抖着接过了易拉罐。望见她接受了,艾阳的神情又明亮了几分。 “呀~不过我还真没猜错呢,没想到月兰你真的在这里……” “艾阳……是怎么知道的?” “之前我们五个人啊,可是经常来这里看夕阳的!还记不记得?那时候月兰你还总跟芳梅比赛看谁发现今天的第一颗星呢~” “……” “还有啊,在那以后月兰就提议一起看夕阳吧,然后我们就买了饮料坐在那边的长椅上聊着每天发生的事情~” “……” “但是升上初中之后月兰就突然不来了咧……我还以为你不喜欢看夕阳了,不过看来还是我多虑了……” “……” “啊,对了对了!还记不记得?《destination》就是我们望着夕阳的时候写出来的哦——” “不要再说了艾阳……” “……诶?” 艾阳有点惊讶地望向姬月兰,只见后者正捧着那罐小小的饮料,双眼仿佛哭过一般红肿。 “夕阳什么的都好……我曾经以为,音乐善待了我,只要我是最强的,我就永远不会失去身边的一切。音乐……是我的全部啊!可是,原来我的觉悟也只是那样的不堪一击,我还兴致勃勃地说着要追求顶点的音乐……结果我的努力原来只是那么不堪一击……” “……那个啊,月兰,那没什么关系的啦——” “怎么就没有关系了!”姬月兰抓住了艾阳的肩膀,她看上去激动得要哭出来。“如果我不能变得更强的话……destiny就会不在了!我不能没有destiny啊!如果我不是那个会唱歌的姬月兰的话……艾阳……还有大家,就都要离我而去了啊……!” “你在胡说什么啊月兰!” 连姬月兰都吃了一惊,只见艾阳发怒了,她拍开了姬月兰的手,然后按住了姬月兰的肩膀: “你在胡说什么……凭什么月兰你不能唱歌了,我们就会离开你?你给我好好说清楚了!” “难道不是吗……” “开什么玩笑!月兰你……是我们重要的朋友,是挚友,是独一无二的!你给我振作一点!除了音乐就什么都没有了……那是什么傻话!” “呜——” 姬月兰因惊异而睁大了双眼,她看见艾阳的眼睛,那双隐藏着疲惫的眼睛,仿佛有珍珠在闪耀。 “你给我好好想起来了!月兰!!一开始……destiny是为什么才成立的!” “为了什么……?” “那……那当然是……因为我们想更多地在一起!” 突然从一旁传来的声音。姬月兰和艾阳转过了头,只见罗青竹、罗芳梅和萧晓松正在一旁喘着粗气,她们还背着乐器,顺着路灯能看到她们的校服已经湿透了。尤其是罗青竹,她的体力本来就不好,刚才的那声呐喊居然是她竭尽全力喊出来的。 “我啊……最开始提议要组乐队,不就是希望我们五个人……可以平常地在一起演奏吗!” “青竹……” “就是啊月兰!我们玩乐队……从来不是因为想要出名或是拿奖什么的!那是因为我们在演奏的时候,月兰你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不是吗!” “晓松……” “月兰!还记不记得?destiny……这个名字是我们五个人共同取的啊!destiny……就应该像我们一样无惧命运却又因命运而相遇,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联系在了一起啊——难道不是吗!” “芳梅……” “……月兰,记不记得?”艾阳轻轻摸了摸姬月兰的头,姬月兰没有反抗。“那时候,我跟你说了''一起组乐队吧'',结果巧合的是,我们刚回去见到青竹,她就十分兴奋地提议:来组乐队吧!” “然后我们很快就分好了工,青竹是贝斯,芳梅是键盘,晓松是架子鼓,我是吉他,月兰你就是吉他兼主唱了!” “最开始的时候,没有人看得起destiny,但是大家既然说了,那么就一定会做到底!月兰你的努力,即便在夏天没有空调你也要顶着汗流浃背去一步步地练习,在深夜你还躲在窗台小心翼翼地拨着弦——” “艾阳你绝对偷看我了吧!” 明明自己眼角还有泪,却忍不住吐槽了出来。不知道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时,她不禁笑出了声。 “还有夜晚顶着台灯斟酌着歌词,月兰你绝对不允许无意义的词出现在自己的歌里——” “啊,啊……别说了啊艾阳!”姬月兰捂着脸转过了头。 “月兰你一直为着音乐付出所有,为此你甚至还把长指甲剪掉了。” “啊……青竹你也!” “还有还有,表演完之后的庆功会!月兰总是能不剩饭!” “啊……” “呵呵,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月兰你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小兔子……即便不说出来,啊~还一直为着destiny着想——” “够了啊啊啊!!” 像是被抄了老底似的,姬月兰羞怯地喊了出来。艾阳笑了笑,轻轻地擦去了姬月兰脸上的泪痕。 “所以说……月兰你不需要把自己绷得这么紧。我们不会在意月兰的歌声到底有多厉害,更加不会因为你放松一下就斤斤计较!destiny是一个团队,是永远不会分开的……月兰!悲伤的时候,不开心的时候,还有好多好多别的时候……我们一直都会陪在你身边!” “我……” “呵呵,真是不坦率的小兔子……”萧晓松走了上前,一把将姬月兰抱进了怀里。姬月兰想挣扎,但是萧晓松却在温柔地拍着她的肩。 “月兰……想哭就哭吧,我随时都在!” “呜……呜啊啊啊——!!” 眼泪终于压抑不住如洪水般外泄,比刚才还要伤心,像是要把内心的所有委屈都哭出来。 “没事的,月兰……”萧晓松一边说着,一边闭上了眼睛温柔地摸了摸姬月兰的头。 “呜啊啊啊啊……” 好冷……但是又好暖啊,就连手里冰冻的饮料,此刻仿佛也有热量传来。 “我……我之所以一直想要极致的音乐……是因为我不想和你们分开……” “嗯……全部坦率地说出来吧,月兰。” “我……我想要我们的音乐,能够切实地将我们的感情传达出去……我想要演奏出和大家一起的最棒的音乐啊……!” “嗯……你已经做到了哦,月兰……你的歌,确确实实已经将你的思念传达出去了。那是……月兰的最棒的歌啊!” “呜啊啊啊啊——!!” 为什么要怀疑自己的存在?自己真正不愿放手的,就是与destiny的同伴的友情。 那就是……她存在于此的理由啊。 “没有事的,月兰……那个前辈不也是在担心你吗?只是可能有点不擅表达罢了。” “呜啊啊啊啊……” 自己仍在哭,但是已经不用害怕了。想哭的时候……她可以尽情地宣泄。那样温暖的支撑……那就是她所拥有的最宝贵的事物啊。 不开心的时候,手臂可以借你搀扶。 想落泪的时候,胸膛可以借你哭泣。 已经没事了,月兰。我们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那就是……她最想听到的话。 那就是少女们,比世间一切事物都要宝贵的感情与联系。 …… 任自己将心中的不满化作泪水全部发泄了出来后,姬月兰擦了擦眼睛,不好意思地从萧晓松的怀里钻了出来。 “……谢谢,晓松。” “嘻嘻,小事一桩啦!” 姬月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能看到自己最好的四个朋友此时就在自己的身边,好温暖。 “但是……为什么你们觉得我会在这里啊……?” 姬月兰之所以如此发问,是因为这里并不是某栋楼房的天台,而是离华兴中学有一段距离的了望台公园。 “已经说过了啊月兰,这里可是对我们五个人来说都十分重要的地方……应该说是回忆之地吧?” 艾阳和萧晓松笑了笑,罗芳梅笑了笑,罗青竹不知道为什么也被带着笑了起来。望着她们,姬月兰也不禁露出了笑容。感觉自己的内心……就像是雨过天晴了一般。 是啊……自己正是为了这个……才去写歌,才去歌唱的。为什么连初衷都忘了呢?我啊…… “啊,对了,月兰!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只见萧晓松神秘地从袋子里掏出了一罐饮料——姬月兰认识。“惊喜吧,是冰啡哦!” “啊,晓松你也是——?!月兰,我也给你带了冰啡!” “搞什么……你们居然也带了吗……?” “啊,哈哈,其实我带了两瓶的。” 由于机缘巧合,一瞬间饮料就变成了五瓶。虽然本来都是她们想为姬月兰带的,但姬月兰还是觉得大家一起会更好。 “……谢谢。不过,还是每人一瓶吧,我可喝不完那么多……” 带着一点腼腆,却又充满光彩的笑容。 “既然月兰都这么说了……干杯!” “哦,我也来干杯!” “怎么突然就搞得像是酒席一样了……” 一阵欢笑声。当少女们欢笑完后,即便仍意犹未尽,但是月亮已经出来了。 “啊!已经七点多了,得赶紧回家了!” “月兰,艾阳,晓松~明天见!” “明,明天见。” “嗯~刚好能赶上,《超级飞天侠》的最新一集!” “哈哈,大家明天见了哦~” “……嗯。” 姬月兰发自内心地露出了微笑,但是又突然回过神来。 “那个……从了望台公园回家,好像还是要一起走一段距离的吧?” “哦——啊呀,对耶……” 会有尴尬也会有欣喜。几个少女一起往了望台公园的出口走去,这个平静的夜晚就这样结束了—— 本该如此。 “找到你了……”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某处传来,使五个少女突然都愣住了。回过神来,只见黑暗中走出来了一个中年男人,地中海发型,穿着简单的背心,手中持着钝器。他危险的外形一下子引起了萧晓松的警觉: “你……是要找人吗?” “诶~小姑娘,麻烦你退开,我要找的不是你。” “什……”萧晓松吃了一惊,她发现男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姬月兰。她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地伸出手拦在了姬月兰面前。 “月兰……是熟人吗?” “……不,应该不是……” “啧……”那个男人给萧晓松一种很不好的感觉。硬要说的话,那就是不祥。 “你……找她有什么事?” “我的主人要找她。” “什,主人……?!” 就在萧晓松疑惑的时候,男人突然举着钝器发疯似地冲了上来。萧晓松看准了机会,锁住了对方的手,将他的钝器打落,然后借力打力一个过肩摔把男人摔在了地上。 “喂,晓松——” “当心一点!他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我会好好看着力度的!”此时的萧晓松即便很紧张,但依然有着自信。她自小开始学习空手道,就是为了防身之用。 前提是……对方得是人类。 “呃啊啊啊!你们这些该死的家伙,我改主意了,再把那个人类献给主人之前,我要先吃了你们!”男人怒吼着,然后奇异的景象发生了——只见男人的肉体被撑裂,然后大量的黑色物质涌出。在月色之下,黑色的物质最终化为了一只巨大的木偶,就是木偶。只见他的脸庞苍白,眼球犹如劣质的珍珠,脸上还有着木偶的合模线。他的四肢僵硬而扭曲,就犹如被细线拴着一般。 那是……怪物! “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有怪物啊!”罗青竹尖叫着捂住双眼,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东西。罗芳梅即便也很害怕,但还是拉起了罗青竹的手。 “快跑……” 望着巨大的怪物接近,五个人就犹如世界观被击碎了似的愣在原地。 “大家——快跑啊!!” “呜——” 姬月兰首先反应过来。即便依旧心有余悸,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种东西了。她来不及细想就一把拉住了艾阳的手,往一边跑去。其他人也反应过来,向着不同的方向拼命逃离。怪物的庞大身躯挡住了通往入口的路,她们只得往公园里面跑——但是那很快就到尽头了。 “啊——怎么就没路了!?” 姬月兰和艾阳已经贴到了栏杆上。她不禁往下瞥去,那是极为陡峭的山坡,如果从这里跳下去的话不死恐怕也得全身骨折。回过神来,只见怪物正朝她们移动—— “嘿——!看这边!” 突然从一旁传来了声音,只见萧晓松奋力地将手里的易拉罐朝怪物扔了过去,正中他的脑门—— “吼啊——!” 就在怪物愤怒地转向萧晓松时,又从另一个方向抛来了易拉罐——那是正护着罗青竹的罗芳梅。 “别去那里!你过来啊!” “呃啊——!” 被戏弄的怪物更加愤怒了,几乎是朝两人狂奔了过去。就在这时候,罗青竹突然将罗芳梅推开了,自己则暴露在了怪物的爪下—— “青竹姐——!!” “呃——!” 罗青竹闭上了眼睛,像是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击——然而就在那时,怪物的头突然又被一个易拉罐打中了。 “吼——?!!” “怪物……你要找的是我,不要动她们!!” 当艾阳反应过来时,姬月兰已经从自己身边跑开了,跑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离其他人都有一定距离。 “……我就在这里,你有胆量就过来啊。” 就如同挑衅一般,姬月兰冷冷地直视着怪物。她的身体就仿佛是自己动起来的一般。 即便脆弱……但我也有想要保护的东西。 “月兰——!” 伙伴们撕心裂肺地喊着,但姬月兰就像是没听到一般。 我不会再逃了。 “过来啊,怪物!” “吼啊啊啊!!” 怪物的情绪像是因姬月兰的挑衅而失控了。只见他怒吼着朝姬月兰冲了过去,惊人的速度如同闪电一般,姬月兰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反应—— “啊——!” “月兰——!!” 下意识地捂住眼睛,已经准备接受那无疑能将自己的骨头打散架的爪击了。我已经不会逃了……如果我的命,可以为她们逃走争取时间的话—— “铛!”的一声巨响,仿佛是在宣告永恒黑暗的来临。 又或许……并不是。 “诶……?” 痛楚并没有落到自己的身上,姬月兰惊讶地放下了遮着眼睛的手。只见她的面前是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棕发青年,他的手中像是正握着一柄剑——严格来说是套着剑鞘的剑,背上还背着一个吉他盒。 “是你——?!不,不是,不管怎样都好了,你快点逃——” 姬月兰刚想喊出来的时候愣住了。原因很简单,因为在棕发青年面前的不远处,怪物的爪子正燃烧着神圣的金色火焰,烧灼得他哀嚎连连。 “开什么玩笑……你是想就这样死了吗?” “我——” 姬月兰发现自己回答不上来。她刚想说什么,却见青年,诺暝天已经举着剑鞘朝怪物缓缓走了过去。他的背影充满了无惧与从容,仿佛有他在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快点逃。” 留下这句话,他朝怒吼着的、重新站了起来的庞大怪物,摆出了一如既往的战斗起手式。 刃其十三 黑幕 第28章 刃其十三 黑幕 “快点逃。” 诺暝天举起剑挡在了姬月兰的面前,审视着正在爬起来的怪物。现场的人很多,不适宜他尽情发挥——他必须保证恶鬼的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身上,还有自己的攻击也要注意一点。 真麻烦。 “无锋……对方的身份。” “是木偶体态的恶鬼,会选择寄生在恃强凌弱的人身上。那家伙的攻击速度很快,小心一点,煌龙!” “嗯……” 剑……在说话?! 姬月兰还没有回过神来,诺暝天已经朝恶鬼走了过去。只见恶鬼咆哮着冲上前来,双爪齐下,被诺暝天用剑鞘敏捷地挡住。见攻击不奏效,它一口往诺暝天咬了过去,被后者用剑卡住了。 “啧……” “这是什么怪力啊……煌龙,这样拖下去对战斗不利,速战速决吧!” “……” 诺暝天一脚踹到恶鬼的腹部上,将后者踢开。将剑松开后,剑鞘上的锁链突然断裂,他从中抽出了那把闪烁寒光的剑。无锋出鞘。恶鬼再次攻击,诺暝天看准时机,利落地将它的双手斩断。 “吱啊啊啊!!” 恶鬼发出了哀嚎,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只见掉落在地上的断手突然浮起,然后又接在了恶鬼的双臂上。 “这家伙还会自愈吗……” 诺暝天一跃而起,朝恶鬼的腰部拦腰斩去,然后借力再一跃,一剑将恶鬼的脸部切裂。 “呵呵呵呵……” 明明伤势已经不堪入目,恶鬼却依然发出了扭曲的笑声,然后下一秒,断开的肉体又重新连在了一起,完好如初。 “难缠的家伙……” 诺暝天举着剑往后退了一步,然后大声喊了出来: “趁现在快点逃!” “啊——艾阳,快点——!!” “青竹姐,晓松!快跟上来!” 趁着恶鬼恢复的空档,五个少女跑动了起来,虽然距离并不是很远,但足够了。诺暝天再次摆出起手式,观察着恶鬼接下来的活动。只要这里附近没有人质,他就可以随意发挥了,那样的话这样的恶鬼并不在话下——不,不对! 就在诺暝天思索着时,潜意识突然让他举起剑鞘往左格挡——即便及时挡住,他也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怪力远远击飞—— “呜啊!” “那个人……!”姬月兰突然停住了逃跑的脚步,当望见诺暝天居然坠落在了她们身边时,立马蹲下来扶住了他的肩膀: “喂……诺……诺暝天!” “月兰——?啊,诺前辈!” 察觉到异样的少女们纷纷停下了脚步。虽然只是一瞬,诺暝天露出了痛苦的神情,他的某根骨头好像折断了。 “诺前辈……!你没事吧!” “别再逞强了……艾阳,晓松!帮帮忙扶一下他!” “……别管我,你们快逃!” 虽然姬月兰、艾阳和萧晓松用力扶起了他,但诺暝天还是挣脱了她们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几步。他的左手臂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刚才着地时他是用这只手撑住的,现在已经活动不了了。 该死的…… 诺暝天咬着牙强忍疼痛,将背后的乐器盒放下扔给了姬月兰,左手终于还是只能放开剑鞘,落在地上传来沉重的响声。他现在能用来战斗的只剩下右手。还不赖,起码还能跑,剑也还在手里。 “……诺暝天!敌人是怪物啊!不用管我们了,你已经受了伤了!你快点跑啊——” “快逃——!!” 诺暝天喘着气举起了闪烁着寒光的无锋。刚才的攻击不是那只恶鬼能做到的……那到底是什么?只见他刚才站着的地方,此时正站着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漆黑一片,连他的脸都看不清。 “主人!”恶鬼居然朝那人跪了下来,只见那个人没有动弹,身上却已经寒气四露,诺暝天不禁咽了口唾沫。这么久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尝到这种感觉。 “主人……?” “我已经没有耐心了。奥德费尔,我交给你的任务,是把那个人类带到我这里来,而不是跟这些家伙玩过家家。” “啊——是,万分抱歉,主人!”只见恶鬼低下了头,然后一跃而起,往姬月兰的位置直直落去—— “为此感到自豪吧,人类!” “什——” 姬月兰刚想护住头部,却又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响声。只见诺暝天在恶鬼落下的一瞬间就一剑将其击飞到了一旁,巨大的力度使他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呵啊……呵啊……” “哦……?魔魂,看来你不是什么充其量的货色啊……”身着黑色斗篷的人像是对诺暝天产生了一点兴趣,“居然能挡下刚才的攻击,看来你无愧于魔魂的称号。” “少废话……”诺暝天喘着气举起剑,“你这家伙……也是恶鬼吗?” “真遗憾,恐怕与你想的不一样。不过怎样都好,我要找的不是你。把你身后那个女孩交给我怎么样?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开什么玩笑……!” “刚才的一招是收了力的。”黑色斗篷人的语气没有动摇,“你应该清楚,如果跟我正面对抗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那又如何?”诺暝天的眼神变得愈加凛冽,他的语气仿佛带着不可撼动的坚定。 “我是魔魂……守护人类,斩杀恶鬼……那是我的使命!” “人类哪里值得你去守护?只要是为了自己的欲望,他们可以任意将恶意施予别人,甚至可以自相残杀……魔魂!好好看清楚,你所保护的东西,都是如此丑恶的自私。” “或许吧……!我不否认,人类的确丑恶……但是,但是啊!!这个世上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明知自己的丑恶,却依然拼尽全力地活着!”诺暝天坚定地喊着。 “所以……人类也美丽。” “呵……你所保护的东西,还有你的生命,到头来你就会醒悟都是错误的。奥德费尔,把那个人类带过来!” “是……主人!” 恶鬼再次动了,但是诺暝天挡住了它的去路。他如今……就如修罗一般挺立着,连恶鬼都不禁后退了几步。 “……无锋……” “……煌龙。” “……解除易容咒吧。” “没关系吗?这里还有别的人看着,你的身份会暴露的。” ”……要打倒那些家伙,我需要煌龙的力量。” “但是,你的身体——” “我怎么样都没关系!”诺暝天说着,将剑举到了右上方。 “这样才是……魔魂啊!” 话语犹如宣告判决的重锤,在那一刻诺暝天的身躯发出了亮光,然后他的棕色头发变成了黑色,双目变得更加有神。是他——?! 只见他利落地用剑画下了一个莫比乌斯环,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战场—— “恶鬼……你的罪恶由我来斩断!” “哈——” 姬月兰惊讶地站了起来,只见与刚才截然不同的黑发青年面对怪物屹立着,然后闪耀的莫比乌斯环融进了他的体内,一阵快速而利落的装嵌声,光芒逐渐减弱,地上展开了一个巨大的圆阵。沐浴在光芒中的,是一个全身闪烁着光芒的骑士。 金色的龙首骑士。 “什——” 记忆如同逆流般涌进了姬月兰的脑海中。那就是……艾阳和白澄空说的金色骑士—— 于黑暗中保护世人的金色骑士。 圆阵在脚下炸裂,释放出跃动的光,环绕在煌龙的周围。只见恶鬼咆哮着往他袭来,被一剑弹开,然后煌龙跃起,从上到下就将恶鬼一刀两断。金色的火焰在伽流太与恶鬼肉体接触之处燃烧起来,在煌龙的状态下,伽流太的力量也得到了强化。如今的恶鬼已经没有可能使这种伤口愈合了。 “呃啊啊啊——!!” 恶鬼惨叫着消失了,但是煌龙没有放松。对他而言真正的战斗或许才刚刚开始—— “干得不错……虽然奥德费尔也只是下等的恶鬼,但还是姑且夸奖你一下……” “……无锋,那家伙是恶鬼吗?” “不清楚啊……虽然没有恶鬼的气息,但是有一股十分强烈的邪气!” “啧……” 就在诺暝天还没反应过来时,黑衣人不知何时已经瞬移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一掌将他击飞。 “呜啊!” 可怕的力度让煌龙重重地摔在地上。只见黑衣人的手貌似被黑色铠甲所覆盖着,而且……他没有因为接触到了伽流太就燃烧起来。 “吼啊啊啊——!” 煌龙举起无锋朝黑衣人刺了过去,被后者侧身躲闪,顺势一个侧踢落在煌龙无法活动的左臂上。煌龙咳了一下,咬着牙再侧斩过去,被后者用奇怪的手势招架住,然后被一脚踢开。 “吼……” 煌龙忍着疼痛再次站了起来,再次一剑挥去,但对方却像是预判到了他的攻击方法似的,用右手将剑隔开,然后突然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黑色的剑,一招直接落在煌龙的胸甲上。 “呃啊……!” 金色的铠甲上居然出现了裂痕,仿佛在化为光粒子慢慢消失。魔魂的魂衣与着装者的精神是绑定的,也就是说如果铠甲受到了伤害,同样会反馈到着装者的精神上。刚才的一招无疑已经重创了他的意识。迫不得已,他只得解除铠甲。 “呃……” 诺暝天跪倒在地上,用剑勉强支撑着身体,全身被汗水浸湿,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体力……他需要体力,他现在居然连控制自己站起来都做不到了。从头部传到全身的疼痛让他近乎要晕阙过去。 “……这就是你现在的力量,魔魂。” “……开什么玩笑……!”诺暝天用尽全力想站起来,不想反而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 “不好意思,如果留你继续苟活的话,我的仆人可能会再遭殃。” “啧……” 结束了。自己原来只有这么弱小而已。 连想要守护的东西……都守护不了。 但是就在诺暝天已经做好赴死的觉悟时,对方却突然把剑收了回去。 “无锋……你的魔魂,你是多拉贡家的人?” “……” 嘴里被咸得发腥的液体灌满,他说不出话来。然而黑衣人却转过了身,做出了准备离开的样子。那家伙在做什么—— “……今天就这样吧,我还需要你活着,龙之魔魂。知道吗?只有一直坚定正义的魔魂也堕入了黑暗,才更能说明人性的丑陋。” “呃……” “最美味的果实……应当在合适的时候才去采摘。你不这么认为吗?” 留下这句话,只见黑衣人的身躯突然被黑色物质所包围,然后消散。原地什么都不剩下。 “给我站住……!”诺暝天嘶吼着,竭力想爬起来,却再次失去力气要倒在地上—— “诺暝天!” 但在那之前有一股力量扶住了自己。用仅剩不多的力气转过头,是那个带着白色刘海的女孩,他甚至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们快逃吗……” “但是……!” 姬月兰愣住了,她看见诺暝天充满疲惫的面容被汗水所浸湿,双眼仿佛失去了神采一般。这个人……他已经不同于自己第一次见的样子,现在的他是一头黑发,就跟那个时候她看见的一模一样。面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冲动的感情仿佛堵住了她的喉咙。 “……诺前辈!” “前辈,你没事吧!” 终于缓过来之后,艾阳等人也跑了上来,望见了诺暝天的状态,还有那只已经只能无力耷拉着的手臂。 “前辈,撑住!” “青竹,快叫救护车!”萧晓松一边支撑着诺暝天的左手,让他保持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一边着急地朝罗青竹喊道。 “啊,哦!好的!” “……不要……不要叫救护车……” 意识已经模糊,仿佛身处万吨重压的深海一般,但是诺暝天还是喊了出来。 “……不用叫救护车……” “开什么玩笑!诺前辈你的身体……青竹,快一点!”艾阳紧张地催促罗青竹道。 “……停下!” “啊……!”即便不大声,罗青竹还是被诺暝天突然的喊声吓了一跳,手机上滑动着的手指停了下来。 “……但是你的手,还有身体……这个时候还逞什么强!青竹,快点!”姬月兰朝诺暝天斥责着。 “啧……”诺暝天无奈地叹了口气,最麻烦的是他现在连自己走回家的力气都没有,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清楚。 “……无锋,拜托你了。” 留下这句话,诺暝天闭上了眼睛,坠进了姬月兰的怀里。姬月兰吓了一跳—— “喂……骗人的吧,诺暝天……诺暝天,醒醒!!” 过往的记忆如走马灯般流过脑海。姬月兰发现自己居然因为这个只知道名字的人湿润了眼睛。 “喂……!诺暝天!!” “月兰……诺前辈……”艾阳感觉鼻子一酸别过了头,她们怎么能接受?那个救了她们的人,就这样牺牲在了她们的面前—— “喂——小姑娘,别哭了,那家伙还没死呢!” “诶……?!” 突如其来的一个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氛围。少女们一同把目光集中在了诺暝天依旧紧握着的剑上。是错觉吗?刚才剑说话了?! “那家伙不是一般的人类,才没这么容易死呢。不介意的话,你们先把他扶起来如何?”无锋继续说道。 气氛仿佛突然凝结了数秒。 “……喂,是做梦吧,怪物就算了,剑居然在说话?” “……哇,真是个梦幻的设定……” 罗芳梅和萧晓松不禁发出了感叹,无锋却有点生气。 “喂,正经一点!本大爷可是多拉贡家世代传承下来的魂装,人类能够与我对话可是件光荣的事情!” “……怎么说呢,我有点想揍它。” “呃……” 即便罗青竹不满地抱怨了一句,艾阳还是朝无锋抱歉地笑了笑。 “啊——不好意思啊,剑先生。” “叫我无锋就行了,本大爷可是有名字的。” “啊……那么应该叫……无锋先生? “嗯——随便了!” “……无锋!你说……诺暝天还活着吗?”姬月兰心急地问道。 “嗯,他还能撑住一段时间。不过现在最紧要的,是把他带回多拉贡家的宅邸里。在那里有救他的方法。” “……多拉贡家?你在说什么……?” “快点,小姑娘们!只有到了那里,煌龙才能得救!我会给你们带路。” “啊,是——!” 姬月兰和艾阳把诺暝天扶了起来,其余三人帮她们拿好了乐器盒。然后在无锋的指引下,她们抓紧时间出发了。 …… 仿佛自己曾来过这里,深不见底的海洋,自己在缓慢地下沉,眼前的光芒越来越远。 “煌龙……” 金色的铠甲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诺暝天竭力朝它伸出了手——然而就在那一瞬间,铠甲突然化为蛋状光芒,然后有一条龙从中翱翔而出。 一条披着金色甲胄的英武的龙,就如梦中的情景一般,盘绕在了他的身旁,将周围的黑暗都照亮了。 “煌龙……你在这里啊……” “吼……” 龙发出了低吼,仿佛在回答诺暝天。倦意突然涌了上来。 “对不起……我可能需要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感觉自己被温暖的光芒拥抱住,诺暝天轻轻闭上了眼睛。 刃其十四 煅魂师 第29章 刃其十四 煅魂师 “唔……” 当意识再次如舒展双翅的雄鹰回到诺暝天的身躯时,阳光已经隔着眼皮都感到刺眼了。耳边传来悠远而连续的蝉鸣。已经入夏了,能有这样平和的气氛真是难得。克服粘稠的眼泪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古典家具。回到家了。但是……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难道又像那一次一样,是那个女孩——开什么玩笑,那家伙怎么会跑到那种偏僻的地方去? 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左手可以活动,但仍在隐隐作痛,痛觉让他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对了,昨天晚上……他的这只手应该已经在战斗中骨折了。现在差不多好了……是王座用了利可夫(一种快速治愈跌打损伤的魔药)的缘故吧?不管怎么说,被打成这样真的太狼狈了。 诺暝天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环视了一下四周,房门紧闭着,只有窗户外透进来和煦的阳光。 “……无锋。” “啊,煌龙,你醒了。” “……谢谢你,帮大忙了。” “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昨天晚上你真的伤得太重了,还好这里的利可夫还有存货。” “……她们呢?” “她们?” “……那些女孩。” “哦,在我英明的指导下,她们很及时地把你送到了这里来。不过她们没有久留。” “……没事就好。” 诺暝天松了口气。他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是上学的日子。不过算了,老师讲的东西都不难,王座也应该已经替他请假了。 “……煌龙,这样好吗?你的身份可是被那五个小姑娘认出来了耶。” “……她们不会乱说出去的。”诺暝天说着,他突然想起了白澄空,那个跟自己约好不会死的女孩。谢天谢地,我还没有那么不守信用。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脑海里全想着那个白色刘海的女孩。哪怕是在战斗中,他也感到了她身上一种不寻常的气息。 而且……那些恶鬼是冲着她去的。那家伙明明没有沾上了恶鬼的血的症状。 那不会是错觉。 “……我相信她们。” “……好吧,不过煌龙,还是有个坏消息。” “……什么?” “你的魂衣在昨天晚上被那个神秘人重创了,现在不适宜再用于对付恶鬼了。在下一次的时间出现之前,需要及时修复好才行。” “……那个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不是恶鬼……”诺暝天还清晰地记得,那时候面对着那人时自己感到的彻骨寒气,就像是要将它吞没一般。 “很难说煌龙。不过至少是敌人,而且好像还操控着恶鬼。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以后还是先尽量避开比较好。” “啧……” 诺暝天深呼吸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等自己又恢复冷静后,他睁开了眼睛: “现在的我还做不到吗……如果要打倒那家伙的话。” “很遗憾,看来是的。作为龙魔魂的继承人,你还远远不够成熟,煌龙。” “……” 虽然无锋每次说话都这样毒,但诺暝天并没有沮丧。应该说,他的意志反而被激发出来了。 “……那就从明天开始加强锻炼。我的剑还不够有力,虽然多拉贡流派不是以硬碰硬为主,但就像那次一样……我必须保证我能正面挡下来那样的攻击。还有,挥剑必须再准确一点——” “好啦好啦,煌龙。也不一定要把自己逼得那么死。” “……否则会死的。” “……那好吧,随你的便了。” 诺暝天从床上翻下来,顺手抓起一旁的无锋别在腰间,然后披上了一旁椅子叠好的黑色大衣,那是王座为他准备好的,因为有他在诺暝天从来不用担心后方。 “不过先放个假吧。既然无锋你说铠甲坏了,那么今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 “……喂,煌龙,别啊,又要去那里?我可受不了那家伙——” 但是诺暝天没有理会无锋的呻吟。他推开门,走下了楼梯,望见王座正在用鸡毛掸子打扫着柜子上的灰尘。 “……王座,我出门了。” “啊——暝天少爷,早上好——诶?暝天少爷!您的身体还在恢复,暂时不可以去战斗!” “……放心吧,王座,只是去见一个人而已。” “——啊,是这样啊……那请快点回来,今天的午饭我熬了粥!” “……嗯,我出门了。” 留下这句话,诺暝天走出了门口。王座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发着愣。 “是……暝天少爷,一路走好。” 总感觉从最近开始,诺暝天好像有点变化了,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是错觉吗? “啊,不对,忘记下饺子了——” 王座决定暂时将喜悦收在心里,急急忙忙地朝厨房赶去。 …… “哟,小哥,来看一看啊?日报,小说还有新进的漫画,这里应有尽有!” “……有写真集吗?比较暴露的那种。” “——哇,小哥,居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有前途啊……” “……到底有没有?” “啊——有的有的,那可是本店的珍藏了,一般我都只卖给大人的……不过看在小哥你这么直爽的份上了,我可以破例给你打个九折!” “……不用找了,就要这本,钱在这里。” “那啥,小哥,也不用两张百元大钞……这就卖一百多一点……” “……当预约费。下次再进货时,记得留一份。” “啊,好,好的!小哥慢走啊,记得下次再来!” 报刊亭的老板热切地朝诺暝天的背影招着手。诺暝天抓着那个装着写真集的纸袋,朝城市的一角走去。他的目标是在那里的一栋废弃的大楼。 “煌龙……每次去都得干这种差事,我都觉得丢人啊……” “……再怎么说,他的确是这附近最值得信赖的煅魂师。” “好吧,虽然说也没错……” 诺暝天走着,想起了从王座那里听来的,以及他所知的关于煅魂师的事情。从太古时候起,煅魂师几乎与魔魂是同时代诞生的群体。如果说首先与恶鬼进行抗争的是魔魂,那么首先研发出驱魔咒等一系列术式来支援魔魂们的就是煅魂师。他们与魔魂一样隐藏在尘世之中,最开始时煅魂师是物法双修的,同样也能与恶鬼正面战斗。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一群体终于偏向了术式使用与支援魔魂的角色,如今的煅魂师与恶鬼直接战斗的已经很少了,或许是战斗类型的法术大部分都在时间的长河里失传了的原因。魔魂间有一个不成文的道理:要看一个魔魂的能耐,只需要看他所选择的煅魂师。这当然不是说魔魂与煅魂师之间有绑定关系,而是揭示了煅魂师对魔魂战斗的重要性。 就拿诺暝天自己来说,在斩杀恶鬼的过程中,魂装和魂衣都难免有损坏。为了不影响战斗,保持伽流太的良好状态,这些都需要煅魂师来修复。如果缺少他们,自己的战斗生涯恐怕也不会长。 当然,如果是魂衣被击碎这种情况就不好说了,因为一般来说遇上这种情况的魔魂基本都没活着回来。 赌一把吧。 诺暝天翻过了大楼入口的警戒带,夹杂灰尘的浑浊空气扑面涌来,让他不禁咳嗽了几声。周围是乱堆的木质桌椅,大部分都已经不可使用,堆在一起却有一种奇妙的艺术感。他走上破旧的水泥楼梯,天花板不时有石灰落下,这个地方仿佛随时都会倒塌,根本不可能有人来——在建筑深处的那个人无疑就是看中了这点。诺暝天终于走到了楼梯的尽头——再用往上面的楼梯已经断裂,这里眼前是一片广阔的空间。 “哟,小暝,你来了。” 在尽头坐在墙边的一块地毯上的,是一个正在闭目养神的中年男人。他的头发蓬松而凌乱,山羊胡也如同没有打理过一般,周围有一个关着的木匣子。 “……我不是说了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吗……” “哈哈,不是挺好吗……诺暝天,暝天,被黑暗遮蔽的天空,这两个字连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征兆,所以还是单纯的小暝比较好,不会觉得叫小天的话就太大众化了吗?。” “谁听得出来啊……谢谢你的解读了。” 诺暝天走到离中年男人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停下了,在他站好的同时,中年男人也睁开了眼睛,深邃而神秘。 “邱魁先生。” “啊咧……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对我用敬称,叫我邱魁就好了。” “这是魔魂对煅魂师最基本的尊重。” “啧……好吧好吧,小暝你还是太正直了……”中年男人翘起了二郎腿,饶有兴致地望着诺暝天。 “那么——?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怎么突然又想起我了?” “……” 诺暝天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中的纸袋扔给了邱魁。邱魁接住了纸袋,翻出了里面的东西。 “哦~这个!可爱之余还带着点飒爽,是最近电视剧里的那个演员吗?小暝,没想到你眼光还不错!怎么,突然给我带东西来想孝敬孝敬我啊,难不成这是你的个人喜好~” “……那是谁我不知道,不过这当然不是白给的。” “嘛,我也早猜到就是了……” 邱魁神秘地笑了笑,然后把手中的写真集放到了一旁。 “那么是什么?要新的魂装?还是说别的符咒或魔药之类的?” “……是铠甲。” “哦,那就是修整一下魂衣凹下去的地方?” “邱魁先生,煌龙的铠甲被斩裂了。” 听到这里,邱魁的脸色变了一下,收起了轻浮的神情。只见他抬起刚刚低下的头直视着诺暝天的双眼。 “敌人是什么东西?” “……不清楚,但是不是恶鬼。面对那家伙……我也只是幸运才得以活下来。” “啧……这就有点麻烦了。”邱魁像是在若有所思。 “如果不是恶鬼的话,那说不定是魔魂来着。” “魔魂……?魔魂怎么会与恶鬼为伍——” “魔魂的本质也是普通的人类,小暝。别以为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什么绝对的东西,就像白纸也能被墨水染黑一样。” “……” 如果是自己的话,会走上那样的一条路吗……? “哈哈,小暝,别一副丧气样!魔魂最强大的东西不是武器也不是铠甲,而是无惧黑暗的心。真正成熟的魔魂是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堕入黑暗的。” “是吗……那我可能还远远不够。”在与这个世界的前辈对话时,诺暝天还是会感到有点迷茫。 “嘛,不过,先不说敌人的身份,魂衣本就是与魔魂的精神绑定的,换句话说,着装者的精神越强,伽流太会回应你的思念,魂衣也会越坚不可摧。铠甲会被斩裂说明你还是太嫩了啊~” “……我知道。” “嘛,不过也不用太在意,毕竟你起步比别人晚了可不是一星半点,谁还不是一步步成长过来的呢?”邱魁说着,整理了一下衣领。 “那么,把魂衣给我看看。” “……” 诺暝天举起了剑,在面前利落地画下一个莫比乌斯环,但是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只见邱魁从怀里掏出一张黑色符咒对准莫比乌斯环,光弧便化为零散的铠甲被符咒吸了过去,在邱魁身旁漂浮着。 “这种裂痕……不是普通的剑术能办到的。” 邱魁快速浏览了一下各个铠甲部件的情况,然后又拿出一个小玻璃瓶,拿符咒在上面画了几划,铠甲变化为萤火虫大小的光点,被收进了瓶子里。 “我会研究一下怎么修复的。小暝,明天就等着收货吧。” “……帮大忙了,邱魁先生。” “没什么~倒不如说我赚大了。” 诺暝天朝邱魁点了点头,邱魁则笑着摆了摆手。 “那么——小暝,还想再聊什么吗?不过……这种地方也没什么好呆的,你的身体……还是先休息一天比较好。” “你是对的,我的确不想呆在这地方。” 诺暝天转过身刚准备离开。走到楼梯口时又被邱魁喊住了—— “嘿,小暝!” “……有什么事?” “下次来这里的时候记得带个女伴呗~这样好养养眼,陶冶一下情操,我还是相信你的眼光的。” “……魔魂生来就是隐匿在黑暗中的存在。我不配也不应拥有那种东西。” “呵呵,真是正经……” 邱魁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然后开始小心翼翼地翻起诺暝天送的写真集。 “不过要我看的话,魔魂是因为有想要守护的人才会强大,而不是因为冷漠与暴力。有一个想要好好守护的人的话,你的战斗目标和信念说不定会更坚定。” “或许吧。” “哦,对了……你能够确信自己不会迷茫吗?对于你的行为,还有你的信念……” “那样的话我不配成为魔魂。” 简单的回答之后,诺暝天摆了摆手,然后开始下楼。原地,只见邱魁打开了那个木匣子,从里面取出了一些奇异形状的金属道具,然后开始摆阵。 “虽然跟你开起玩笑来一点都不好玩……不过放心吧,区区修复魂衣而已,修复完了之后我就可以享受那本书喽~” …… 多拉贡家。 “啊,暝天少爷,欢迎回来,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我回来了,王座。” 王座帮助诺暝天把大衣脱下,诺暝天向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暝天少爷,是去做什么了啊?” “……只是去见邱魁先生。我需要煅魂师修复铠甲。” “哦,邱魁先生啊,以前我俩还经常一起喝酒的,好几年没见过他了啊……” 王座一开始感慨往事就会停不下来。深知这一点的诺暝天,没有理会他而径直走进了客厅。 吸引他目光的是桌子上的一个黑色信封。 哨戒所的来信。 “……” 诺暝天从怀中取出一张符咒,贴在信封的红色油封上。信打开了,他从中取出了信纸。 “明日为试炼之日。魔魂煌龙,务必准时到达哨戒所。以上。” “试炼之日……”诺暝天记得王座曾经教过他,那是每一个独当一面的魔魂都必须克服的一道坎。 如果能够通过试炼,魔魂将会获得新的与恶鬼战斗的力量。但是相对的,试炼肯定也不会简单。 “……无锋。” “你在紧张吗,煌龙?” “……嗯。现在的我还不够强,为了从恶鬼手里救下更多的人,我需要变得更强。” “放心吧,煌龙,虽然我也不清楚那是怎样的东西,但是你一定能做到的。” 就在诺暝天沉思着时,背后传来了王座的声音: “啊,暝天少爷……是准备要接受试炼了吗?” “……王座?” “进忠老爷当年,也经历过这场试炼。啊~转眼间都已经这么久了啊,真是时光飞逝……”王座像是深有感慨,然后将一个长盒子放在了诺暝天一旁的桌子上。 “当年,进忠老爷就是用这把剑还有这身衣服去参加并且通过了试炼的。” “……爸爸……” 诺暝天有点黯然神伤,但还是恢复了过来。他怀着敬畏之心慢慢打开了盒子,只见里面有一把黑色剑鞘套着的剑,以及一件破旧的大衣。 “这是……?” 诺暝天轻轻试着拿起大衣,却发现沉得出人意料——里面居然塞满了锁链。他再试着拿起剑,巨大的重量瞬间落入手中。如果是由伽流太铸成的剑,魔魂应该可以随意控制其重量。 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望着诺暝天惊讶的表情,王座笑了笑,朝他鞠了一躬。 “是的,暝天少爷。这就是魔魂训练时的普通修行服,还有一把普通的铁剑而已。” 刃其十五 夜半 第30章 刃其十五 夜半 “普通的铁剑……” 诺暝天审视着手中的剑,过去的常识现在已经仿佛陌生的认知,使惯了伽流太铸成的剑,他反而有点不习惯这种重量不能随心改变的武器。 “爸爸……为什么要用这种不能自如舞动的剑?” “那是进忠老爷自己的意思,暝天少爷。自从我开始侍奉多拉贡家起,进忠老爷就给我介绍过许许多多的传统……''多拉贡家的试炼只欢迎不会受武器约束的魔魂'',进忠老爷好像是这么说的。” “不会受武器的约束……也是啊。”诺暝天握紧了剑柄,仿佛有一股力量从剑鞘顺着他的手传到了他的体内。他把铁剑别到了右腰上,刚好与无锋的位置对称。 “王座,我需要使用地下室一段时间。” “我会一直支持着你的,暝天少爷。请务必加油。” 王座还来不及鞠躬,诺暝天便朝他先点头致意,然后往房子的深处走去。 …… 黑暗中交织着危险与喘息。豆大的汗珠从诺暝天的发尖飞溅到空气中,他的身体已经被汗水浸湿,但是依然朝着面前的八个目标举起了剑——八个铁甲战士,三个正在恢复机体,还有五台正举着武器对着诺暝天虎视眈眈。对普通铁剑的不适应使他在消耗战中更加吃力,虽然他的力量已经可以允许他做出与挥舞无锋时一样的速度,但是那仅限于单次斩击,他还是控制不好连续攻击时剑的动向。 更何况那些铁甲战士不是普通的傀儡,他们是魔魂训练用的魂器,战斗力可不是下级恶鬼能够相提并论的。 “冷静点,煌龙,用心眼去看——他们攻过来了。” “呼……” 诺暝天没有抬头,直接一剑将射来的飞箭打落,然后往一旁的柱子移动。几把巨斧朝他当头劈来,诺暝天看准时机避开,在铁甲战士被地面的反弹震得僵硬时将他们的手臂切断。 后面。 诺暝天顾不得看清铁甲战士的断口,凌空一跃闪躲开挥舞的剑,然后转过身举起铁剑与剑鞘。真令人吃惊,他居然开始习惯用铁剑的战斗方法了。 “喝啊!” 诺暝天用剑鞘将铁甲战士的剑架开,然后一剑穿透了它的胸膛。铁甲战士瞬间失了生气瘫在地上,不过完全恢复也只是几分钟的事。如果不是因为这是训练特化型的魂器,直接让这些铁甲战士去与恶鬼战斗可省事多了。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作为守护者,它们没有心。 只有一直坚定正义的魔魂也堕入了黑暗,才更能说明人性的丑陋。 你能够确信自己不会迷茫吗?对于你的行为,还有你的信念…… 一些声音突然涌进了他的脑海中。是精神还没有恢复好吗……亦或者是,自己很在意的话。 我真的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吗……我真的不会害怕吗,真的能守护好吗……真的不会走上黑暗的道路吗? “……煌龙,你看上去很累的样子,还是先休息一下吧。” 回过神时,铁甲战士们已经停止了动作。诺暝天顺势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深吸了一口气。 “嘛,不过我也猜得出来,你还在在意吧,那个黑衣人的话。” “……无锋,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着堕落的魔魂吗……?” “很遗憾答案是肯定的。煌龙,魔魂语古籍中有记载,堕入了黑暗的魔魂,这一群体被称作反魔魂。” “也就是说魔魂也不是万能的啊……”诺暝天叹了口气。 “但是煌龙你一直在履行着魔魂应尽的职责,而且还只是一个能为了救人把自己累垮的鲁莽笨蛋而已。” “谢谢你,无锋。”即便释然了些许,诺暝天依旧皱着眉头。黑衣人的话语就犹如在他内心种下的一颗种子,仿佛在缓缓生根发芽。 “但是我知道我不是那么坚强的人。我并不知道答案。” “……虽然很想劝你别想这么多,但现在好像没时间了。” “……是恶鬼。” “嗯,已经是晚上了,那些家伙会出没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走了,无锋。” “已经想好了吗,煌龙?” “不论要去想什么,在那之前先得把它们的罪恶斩断。”诺暝天披上黑色大衣,带着无锋出发了。 “那才是……我应该做的事。” …… 当诺暝天到达无锋探测到的异常点附近时,发现这里就在昨晚事发的了望台公园。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暂时没有杀气,也就是说那家伙还没有出手。那个叫白澄空的女孩……应该早就到家了吧? “看拳!” 就在诺暝天这样想着时,突然感到背后传来敌意,及时转身接住了直冲而来的拳头——那是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穿着简陋的衣物,脸上已经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被一层土灰覆盖着。 “……是这个人吗,无锋?” “并不是,煌龙。这个人的身上并没有恶鬼的气息。” “……” 诺暝天松开了握住对方拳头的手。中年男人也好像意识到自己打错了人,连忙把拳头收了回来朝诺暝天一个劲地低头。 “啊,抱歉,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 “……为什么要在大街上向人出拳?” “真的对不起!我,我……”中年男人支支吾吾着,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我……我把你当做是我的儿子了。” “……儿子?” 望见诺暝天怀疑的眼神,男人的脸涨得通红,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张相片: “啊,你看,这个就是我的儿子,阿毛!” 男人一边说着,手在激动地颤抖。诺暝天扫了一眼照片,已经有点年代感了,但还是能看得出来里面的男子的模样——令他有点吃惊,两人长得还真的十分相似。 “……我跟阿毛约好,今天晚上在这里见面的,这么晚了附近一般都没有其他人……” “为什么见到儿子要出拳?” “因为……因为那小兔崽子真是太欠揍了!我辛苦打工供他上大学,可是自从他离开这所城市后就没有回来过,一晃就已经八年了……他可能早就忘了谁是老子了!” “……这些年来没有来过信吗?” “啊,我们家连电话都没装,就因为阿毛要去外地上大学,所以给他配了部手机……但是因为我一直没有电话,所以也没有联系——啊,倒是一开始有过几封来信,可是后来也没了……啊,我还记得每年的上个月第二天是阿毛的生日,今年我给他寄了一把吉他当做礼物——那孩子从小就喜欢听我弹吉他,还说长大后要做音乐家呢,你瞧这娃多有志气!”男人正兴致勃勃地说着,突然停住了。 “啊,不好意思,让你在这里听我尽唠叨些无聊的事……” “不,没关系,我可以继续听。” 男人有点惊讶地望向诺暝天,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转过身指向了一旁的长凳。 “我记得……那时候我就是在这里跟阿毛一起弹着唱着的。我们喜欢唱老歌,八九十年代的那种——唱到累了就抬起头看星星,看累了就直接睡觉……!对了,上个星期来了阿毛的信说要回来了!他还说要跟我再在这里弹唱一次呢!你瞧这孩子,明明已经是个文化人了,还尽干这些野事,哈哈……”顺着男人沉醉的目光,诺暝天望见长椅上摆着一把很旧的吉他,在路灯下仿佛闪烁着光芒。 “还有一个小时就十二点了……阿毛应该很快就要来了……!” “……是啊,一定是的。”诺暝天说着,朝男人露出了笑容。 “那么,祝你们父子交谈愉快。” “是,也祝你愉快!谢谢你了,愿意听我说这么多话……” 男人回到了长椅上静静地坐着。诺暝天望着他弯曲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去。 …… “救命啊!” 在了望台公园的某个废车库里,一个男子正掐着一个女人的脖子把她摁在墙上。就在他准备有下一步动作时,从某处飞来的一张符咒突然击中他的额头,居然将他击飞出去。 “……找到你了,恶鬼。” “啊,啊——!”女人来不及看清诺暝天,尖叫着跑走了。男子发出骇人的吼叫,然后从地上爬了起来,朝诺暝天举起了拳头。那张脸是—— 诺暝天突然愣住了,男子趁机把他撞飞。左臂的痛楚激醒了他的思维,诺暝天终于认真起来,无锋出鞘,将男子击退。 “不做人了吗……” “魔魂……为什么要坏我的好事!” 男子咆哮着朝诺暝天扑了过来,被一剑斩去左手,黑色的物质从中溢出。男人瞬间倒在了地上: “求求你,我还有个很重要的人要去见!请你放我去吧!见完之后……我就乖乖让你斩杀,好不好?” “……”诺暝天转过了身,男子却在这时突然面露凶相,畸形的爪子朝诺暝天的背后刺了过去。 “那是那个人的愿望,不是你的,恶鬼。” 诺暝天转身一斩,将男子拦腰斩断。只见断裂后的男子不仅没有倒地,还发出了野兽的吼声,断口处伸出蜈蚣般的节干将两边身子连接起来,变得极为怪异而令人胆寒。 那就是恶鬼的丑陋真面目。 诺暝天朝恶鬼举着剑,在后者咆哮着冲上来时,看准机会一剑将他的节干斩断。就在那么几秒之内,在金色的火焰下恶鬼的身躯开始崩塌,然后在黑气中,诺暝天望见一个人的上半身躺在了地上—— “谢……谢你……如果可以的话……请把那边的……带给我爸爸——” 在被黑气包覆而化为尘埃前,男子像是恢复了人性,带着泪盯着诺暝天,像是在恳求。但是他还没有说完,便已经消失在了诺暝天面前。 但是诺暝天或许已经猜到了他想说的话。 “为什么……你会被恶鬼盯上……?” 诺暝天没有说话,他的眼泪在他最开始成为魔魂时就已经干涸了。他往一旁的柱子走去,男子在克制不住恶鬼攻击之前,把一个东西放在了这里。 一个吉他盒。 “怎么忍心这样做……你真是……太欠揍了。” 就在诺暝天准备离开时,他注意到了地板上有一个反射着光芒的物品,就在男子消失的地方。 “这是……?” …… 离十二点已经只差五分钟了。 但是公园内依旧没有出现别的人。 “阿毛……” 中年男人擦了擦湿润的眼睛,拎起了一旁的吉他,走到了公园的栏杆前。在这里他可以看清整个熟睡的城市,还有几点盈盈闪烁的白光。 “(乐句)秋风送爽,你的身影愈模糊——” 往事逐渐浮现在眼前,中年男人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阿毛就站在自己的身边,靠着他跟着一起唱。 “(乐句)在某年,懵懂的我多少次在雨中彷徨——” 他听到了两人的歌声。 “(乐句)晚风伴你一路走过,浪花打湿我的眼角——” 他听到了。 “(乐句)哦——在风里雨里,挥一挥两手——在雾里夜里,别流泪心酸——” 他看见那个孩子笑得是那么欢乐。 但就像这首歌一样,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东西了。 “(乐句)我会说声真的爱你……” 弦停曲止。当安静下来时,中年男人感到眼前的孩子也渐渐模糊,终于化为无形。 “回家吧,阿毛……” 就在男人自言自语时,兜里的手表发出了整点报时的声音。十二点已经到了。 但是他依旧没有听到他期望的,那声热切的呼喊。 泪水在他的脸上冲出两条沟。当男人落寞地转过身时,突然望见他原来坐的长椅上多了一些东西—— “啊……” 男人急匆匆地走了过去,他发现那是一个吉他盒,还有一张被压在下面的信纸。 “阿毛……!” 男人急切地翻出了纸条,就着路灯昏暗的光读着。 …… 爸爸: 我找到了想做的事,再也不会回来这里了。请原谅我的任性,但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从今以后我可能不会弹吉他了,以后要弹的时候就用这把吧。 永远爱你。 附注:爸爸你的吉他声还是跟小时候完全一样,该有点进步了! …… “呜,这小兔崽子……” 男人读着读着,将纸条攥在了手心里。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视线开始在四周寻找,看到了在不远处正在离开的一个身影—— “阿毛——!” 男人跌跌撞撞地朝那个身影跑了过去,就在他快要抓住他的时候,那个人转过了身。 “啊……!不好意思,原来是你……” 男人愣住了,复杂的感情从双眼中映射出来。诺暝天望着他,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来吗?” “啊……阿毛说,他找到了想做的事,不会再回来了……” “……那还真是个该揍的孩子,居然就这样把大叔撇在了这里……” “是啊……等我见到了他,一定要好好给他两拳!”男人将信纸捏成了纸团,但还是没忍心扔出去。 “……那么,如果没有事的话,我先走了。” “啊,那个——!”男人朝诺暝天伸出了手,想要挽留他。 “虽然……虽然这样很不合理……但是,可不可以让我把你当作我的儿子几分钟呢……?阿毛跟你……长得真是太像了……” “……当然可以,要打要骂都无所谓。”诺暝天朝男人张开了双臂,轻松地笑了笑。 “呜……” 男人朝诺暝天攥紧了拳头,然后朝诺暝天冲了过去。诺暝天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但是根本没有攻击落到自己身上,而是……男人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阿毛啊……!你这小子整天在外面混,终于是决定不回来了!那么……就放开手去闯吧!你要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如果失败了,这里还有个家,你可以随时回来!……” 男人喊着声音都沙哑了,颤抖着带着哭腔。诺暝天没有挣扎,而是任由男人紧紧地抱住他。 不知为何,他突然也想拥抱面前的这个父亲。但是……他终于还是放下了手。 夜晚在星光与路灯的照耀下仿佛变得有了情感,城市里也仿佛多了一丝光亮。 …… “煌龙……” 诺暝天目送着男人带着吉他落寞地离开了公园,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内心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情感。 “无锋……天底下的父亲……都是像那样深爱着孩子的吗?” “我可是魔术生命,没有人类的这种概念,抱歉。不过如果说是创造出我的煅魂师的话,他是会无条件地爱着我的。” “那我的爸爸也是那样……” 诺暝天深吸了一口气,他仿佛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感觉,使他的内心泛起暖流。 “……无锋,我决定了。我会一直同恶鬼战斗,一直守护人类,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动摇,直到我生命终结的那一刻……只要能够救到更多的人,让悲剧再少一点,就一定是有意义的……我愿意去这么想。”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你好像打起精神来了,煌龙。” “或许吧。” 男人已经消失在了诺暝天的视野里。诺暝天握了握别在腰间的无锋,感觉迷雾散开了。 就像鼓起了勇气。诺暝天带着无锋离开了了望台公园。 花其十五 我会让你露出笑容! 第31章 花其十五 我会让你露出笑容! 上午的授课很快就结束了,姬月兰却一直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在课堂上。如果不是艾阳和大家在这里,她甚至都想直接请假的。班级里的空气让她有点不舒服,但是让她陷入思考的,还是昨天晚上发生的怪事。 突然出现的怪物……还有,身为金色骑士的名为诺暝天的前辈,他在学校的样子原来不是真容。他真的……与那时候的那个人长得很像……虽然看性格就知道不是同一个人。 “月兰~在发什么呆呢?去午餐啦午餐!” “啊,艾阳。” 突然从背后搭上自己肩膀的手吓了姬月兰一跳。只见艾阳正一边握着午餐盒,一边朝姬月兰灿烂地笑着。 “呜哇——刚才老师讲的那课书,月兰你一点笔记都没做啊……” “……对不起,我在想事情。”姬月兰以为艾阳会斥责自己,对方却只是点了点她的鼻尖。 “这可不行啊月兰……再怎么说,上课也得好好听讲。笔记我会借你的!” “嗯……不好意思,有不懂的就麻烦你了。” 望着姬月兰仿佛还是有点失落,艾阳猜到了她在想的事情。 “不用担心啦!诺前辈连会说话的剑都有,那么英勇地战斗着,肯定会没事的!“ “但是他受伤不轻……” “放心好啦——放学之后,我们五个人一起去看一下吧!” “……哦。” “嗯,这个话题就先告一段落~快点啦月兰,今天我还约了青竹她们呢!” “……能不去食堂吗,天台就挺不错的。” “不~行!跟别人说好了的,再怎么样也得赴约!走啦月兰!” “喂——我会走的啦,别抓着不放。” 跟着艾阳轻快的步伐,姬月兰翻出午餐盒小心地走着。她其实知道,诺暝天为了救她们受伤昏迷,艾阳的心不可能会好受,即便他们还只是见过一眼的陌生人。 啊——我怎么老在想这些事情,算了,先不想了。 回过神时艾阳已经在远处朝自己挥着手。姬月兰松了口气,加快了前进的脚步。因为距离并不远,没走多久她们就到达了华兴中学的饭堂。这个地方对姬月兰来说是只存在于老师的介绍中的,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是在天台吃的午餐。 “呜……好多人啊……” “没事的月兰!鼓起勇气,fighting!” “你这样我会更尴尬……算了。” 姬月兰深吸了一口气,跟着艾阳走进了饭堂——好大,这是她的第一反应。四处穿梭着的学生,还有坐满了人的一排排桌椅让她眼花缭乱,她很不习惯这种这么多人的场合。 “啊,青竹她们在那里——喂——!” 艾阳朝不远处的一桌招了招手,然后朝姬月兰示意了一下,匆匆跑了过去。 “哟吼,青竹,芳梅还有晓松!” “啊,真是有精神呢艾阳。” “呜哇,太好了,月兰也来了耶!” “啊~我就知道,这是命运在让我们相连~” “destiny不是用在这种场合的,晓松。”姬月兰无奈地吐槽着,朝三人挥了挥手,然后跟着艾阳坐到了她们旁边。这个角落的学生相对比较少,姬月兰觉得很舒服。 “呜啊,都已经开吃了啊,让我看看……想不想尝尝我特制的松饼?” “好诶!艾阳做的点心最好吃了!” “哦,这个是超级飞天侠的标志……你很懂嘛艾阳!” “原来昨天晚上你在厨房是在做这个啊……” “月兰?” “不,只是……辛苦你了。” “呜——我没听错吧,月兰也长大了……我好欣慰——”艾阳居然真的摆出一副快要哭的样子。 “这都在说什么啊……” 姬月兰接过了艾阳传给罗芳梅递给自己的松饼,轻轻地咬了一小口,清新的甜味伴着松软的口感在嘴里扩散,真的很好吃。 “怎么样,月兰!给点评价呗!” “……是符合艾阳水准的作品。味道……不错。” “哼哼~看来我的准备没有白费!”艾阳得意地笑了笑。 “啊,说到分享的话——” “这是我和姐姐一起烤的饼干啦!大家来尝尝看!” “……喂,芳梅,别打断我说话!” 罗青竹像是有点不爽,罗芳梅则替她打开了午餐盒的盖子。 “锵锵!罗氏特制饼干,你值得拥有!” “……怎么介绍得跟卖广告似的。” “不如让我先来一个——啊,这如梦似幻的味道~果然都是料理超人啊。” “嗯嗯,味道不错!” “啧——芳梅你怎么自己先吃啦!” “呵呵……” 望着眼前热闹的一幕,姬月兰笑了笑。她刚准备把饼干送进嘴里,手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原因很简单,她看见了不远处同样热闹的一桌少女。 “喂,晓芳!别再夹我的烤肉饼啦,再夹我就没啦!” “好啦好啦……今天我有鸡肉换雨妙的烤肉饼啦……” “嗯~我太幸福了,瑶熙做的面包真是伟大!” “小澄空……吃慢点,小心噎着了!” “哈哈,不要急啊小澄空,面包还有很多。” “shinin''dream……” 姬月兰不自觉地念出了少女们的乐队名。其他人也注意到了那些少女,罗芳梅更是兴奋得不能自已。 “啊……作为一个平平无奇的粉丝,居然能有幸目睹shinin''dream的午餐时光……我死而无憾了!我一定要去要签名!” “芳梅……你矜持点!” 与一旁的罗芳梅和罗青竹不同,艾阳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站了起来。 “走了,月兰!” “诶?……去哪里?” “快点啦——你也想直接跟她们说清楚,不是吗?” “嗯……” 姬月兰装作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朝白澄空的方向走了过去,她的手死死地攥着衣角。 “啊——澄空,是月兰。” “呜诶——月兰?” 白澄空鼓着塞得满满的腮帮子转过头来,因为还在咀嚼所以说话有点含糊不清,不过还是朝姬月兰挥了挥手: “呜嘿——月兰你要坐一起吗?” “诶……?” 出乎姬月兰的意料,白澄空热情地向她打了招呼。这是其他人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事。 “白澄空……” “叫我澄空就好了哟!” “……澄空,昨天的事对不起。” “诶……?” 望见一向给人以冷酷印象的姬月兰居然向白澄空低头道歉,shinin''dream的其他人不禁张大了嘴。 “哇……澄空……” “诶诶诶——?!不,不是!月兰你做错了什么啊!?” “……对不起,昨天的我太任性了,给你们添了麻烦——” “啊——对了!说起昨天的事情!” 姬月兰正想继续说下去,却被白澄空打断了。她诧异地望向白澄空,发现对方掏出了一张表格。 “月兰,是校庆晚会的报名表!昨天老师给我的,还差你们没有填哦!” “可是——” “没事的啦!我们都没有在意!” “……报名表……shinin''dream要参加校庆的晚会吗?不应该把精力留给正式的live——” “但是……不论在哪里,只要能跟大家一起演奏就会很开心!” “……呵呵,是啊。” 姬月兰快速浏览了一下表上的报名节目,除了shinin''dream的节目外就没有乐队的自主表演了。不过这也不奇怪。 “如果你们要来的话……那么destiny也会参加。” “诶——?真的假的?!”李朝阳发出了一声惊呼。 “destiny也要来……你们是想比赛吗?”关雨妙对姬月兰还有些许戒备,却没想到对方很快就回答了她: “想比的话也没问题,destiny一定不会输的。” “啊咧~月兰不是本来就打算参加的嘛~” “艾阳——” “shinin''dream也不会输的!”白澄空激动地站起来,“我要让月兰知道……shinin''dream绝对不是玩玩的而已,一定会用我们的音乐给你们带来笑容!” “我很期待。” 姬月兰朝白澄空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艾阳抱歉地朝白澄空笑了笑,也跟着姬月兰离开了。 “搞什么啊……那家伙不是来道歉的吗,怎么变成挑战了?”关雨妙嘟着嘴,用筷子摆弄着碗里的饭菜。 “哈哈……不过如果决定了的话,看来接下来的时间不得不加油了呢。” “嗯……”白澄空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不错啊澄空……这么另类的安慰方式……你都想得出来……” “月兰说……她只有音乐了。但是,音乐不应该是用来压迫自己的东西,应该是更加闪闪发亮的东西!” “哦——是心的声音吗?不错嘞。” “心的声音……瑶熙你也被传染了吗……” 白澄空像是下定了决心,望着姬月兰的背影,悄悄握紧了拳头。 和destiny一起演奏,我们一定会加油的,月兰……一定会让你承认shinin''dream,还有……让你露出最棒的笑容! …… “铛铛,老师,我来交表了!” 白澄空敲了敲门,然后进入了办公室。已经放学,这个时间点这里一般只剩下一位老师—— “啊,是澄空啊。” 在一排办公桌最里边坐着的,是学校的唯一一个音乐老师,看上去还很年轻。他的旁边摆着一个正在加热的茶壶。 “欧阳老师,这是校庆晚会上的节目报名表,小培叫我拿给你的。” “啊,谢谢你,辛苦了。” 音乐老师,欧阳皈接过了白澄空递来的表格,目光在上面扫了一下,突然定在了某处。 “destiny乐队……是这样啊,兰她也要参加吗?” “诶?老师,月兰的姓是''姬''——” “啊——抱歉,我还一直以为''姬月''才是那孩子的姓,哈哈,不好意思,太惭愧了。”欧阳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望向了白澄空。 “我一直在关注那孩子啊……兰——啊,不对,月兰她因为额头那里的白色刘海受到了很多偏见,澄空你知道的吧?” “……是,老师,所以我——我想改变这种现状!” “呵,也是啊,像是你能说出来的话。如果那孩子能在大家面前露出笑容的话,相信误会很快也会消失的。” “欧阳老师!” “月兰的事……就拜托你了啊。” “我会的!” 白澄空郑重地点了点头,欧阳皈笑了笑,然后朝她摆了摆手。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还要把表格输进电脑里,澄空你先回去吧。” “是,老师再见!”白澄空朝欧阳皈微微鞠了一躬,然后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夕阳下,欧阳皈将刚煮好的热气腾腾的茶水倒进了一旁的一个杯子里。 “如果你能露出笑容的话就好了啊……” 然后他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 “啊……好累,大家都先回去了啊……那我也早点回家吧。”白澄空背着书包,与门卫打了个招呼,伸着懒腰走出了学校大门。往常来说她会选择左边的路回家,但是今天有点不一样—— 一只金色的发着光的蝴蝶在她的面前不远处飞舞着,像是在邀请她过去。 “诶……?这是——” …… “王座先生,您好!” “啊,欢迎欢迎,谢谢你们昨天把暝天少爷带回来——” “……昨天就有点想问了,诺前辈他……是少爷啊。” “是的,多拉贡家是名门,暝天少爷正是当代多拉贡家的家主。” “诶~很厉害嘛诺前辈——” “……王座先生,我们不打扰了,不嫌弃的话请收下这个,是我们的感谢。”艾阳笑着讲一个餐盒递给了王座,王座急忙接了过来。 “啊,真是麻烦你们了,还特地做东西过来……” “……王座先生,诺暝天呢?” “啊,暝天少爷已经好了不少,刚才出去了。” “啊,这样啊……” 姬月兰感觉松了一口气,然后朝王座点了点头:“谢谢,王座先生,我们告辞了。” “再见,王座先生!” “诶,再见,路上小心!”王座朝少女们招了招手,然后关上了房门。等诺暝天回来了,他说不定可以给他个惊喜。他的眼角有点湿润,太欣慰了,暝天少爷身边也有了这么多这么好的人……这样子他也会逐渐变得开朗起来吧。 老实说,他其实还是挺希望诺暝天能有一个想要去好好守护的女孩。毕竟诺暝天他……已经没有亲人了。 …… “嘛,诺前辈都可以自己出来走了,月兰你也不用太担心了!” “是啊……” 姬月兰朝艾阳笑了笑,她现在感觉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啊,月兰,这个时候不早了,我和青竹姐得先回家了!” “芳梅!……嘛,虽然说得也没错。” “呵呵,诺前辈也像我一样迷人嘛……这样我就可以安心回家了。” “月兰,抱歉~今天我还得去咖啡厅顶班,你先一个人回去吧。” “啊——啊,哦……” 姬月兰朝伙伴们挥着手告别。回过神来,好像自己才是最闲的那个。不,毕竟艾阳父母不反对她练歌,她可以早点回去把准备上的曲子练得再熟一些—— “诶……?这是——” 姬月兰正想离开,突然被一只飞舞着的发光的金色蝴蝶抓住了视线。只见那只蝴蝶划过奇异的轨迹,像是在邀请她过去。 “呜……你是在……叫我吗?” 虽然知道可能有危险,但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姬月兰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跟着蝴蝶走了过去。 蝴蝶最终把她带到了一个废车场。 “这是——” 姬月兰以为自己走错了,但是蝴蝶已经化作光消失了,就好像某人想要她来的地方就是这里。 “诶——月兰?!” 突然传来的熟悉声音吓了姬月兰一跳,她连忙转过身,发现那居然是白澄空,对方好像也一脸惊讶的样子。 “澄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诶?!难不成你也是追着一只蝴蝶——”白澄空还没说完,突然从废车场中间巨大的垃圾堆中发出了响声。 “这是——?!” “不会吧……” 姬月兰咬了咬牙,可惜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只见垃圾堆中突然冒出了一只铁拳,然后一个巨大的身影从里面爬出—— “是怪物……!” 姬月兰和白澄空往后退了几步,只见那个身影,一个四五米高的铁巨人,朝她们挥舞着双拳发出了吼叫。 “呜……!” 脑内突然闪过一阵剧痛。姬月兰不禁捂住了头,仿佛有什么记忆要浮现出来。抬起头,只见那个铁巨人已经在朝她们步步逼近…… 刃其十六 试炼 第32章 刃其十六 试炼 漆黑一片的哨戒所,只在某处有着三束亮光,光中是熟悉的那三个身影,诺暝天顺着光的指引走到了她们面前。 “煌龙。” “我准备好了。” 身着一件破旧大衣的诺暝天将无锋在三人面前举起,白色头巾的人朝他举起手,地面便突然震动起来,然后在诺暝天面前升起了一个剑座。 “将剑插进去,煌龙。” 诺暝天将无锋出鞘,然后将剑埋入了剑座中。瞬间炙热的热量从剑把传入手心,像是要点燃他的经脉。忍住。诺暝天咬紧了牙关,即便手心都好像出血了似的,他依旧压制住了松开手的念头。然后如同过去了几百年,热量终于褪去,一缕光从剑座中输出,化作一个等身大的光圈出现在了诺暝天的面前。 “……如果出了什么事的话,你可以随时停下来,煌龙。” “当然那样的话就判你失格。” “我知道了。” 诺暝天早就清楚了黑色头巾说的话。他将无锋的剑鞘放在了地上,确认了一下别在腰间的铁剑,然后踏入了光圈内,光圈在他完全进入后就封闭了。 “……多拉贡家的魔魂还真是拼啊,居然穿着修行服来接受试炼。” “奥布萨斯,这是历代龙魔魂的英灵创造的空间,他们有他们自己的规矩。但是煌龙……一定能通过试炼的。” “……别,建议你还是别太自信为好。” 奥布萨斯叹了口气,凝视着面前闪烁着神秘而危险的光芒的无锋,陷入了沉默。 …… 当诺暝天踏入光圈内时,门就在自己身后关闭了。他警觉地审视了一下周围,与哨戒所内不同,这里是一片纯白的空间,四周漂浮着弯曲螺旋的符号,那是魔魂语。可惜他看不明白。 “继承龙魔魂称号之人哟……到这里来……” 从前方传来了幽声,然后道路就被分割成了一个个相隔较远的柱子。看来到声音来源那里去就是他要接受的第一个试炼。 “……” 诺暝天后退几步,然后开始助跑,纵身一跃落到第一个柱子上,然后顺势再往另一个柱子跳跃,在无底洞上方如同在夜间的城市穿梭着。通过了二十多支柱子后,他落到了一个平台上,柱子再次变形,填充进了透明的平台中,诺暝天脚下很快变成了一个石台,纵横各约五六米,四周就是无底的深渊。 “我来了!” 诺暝天抬起头朝无穷的上方喊道,突然感到身后传来气息,立即转过身,发现在那里的是一个闪烁着金光的身影。 煌龙的铠甲。 “……!” 诺暝天有点惊讶,只见煌龙突然走动了起来,关节的摩擦声清晰可听,腰间的长剑闪烁着熠熠光芒。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继承龙魔魂称号之人,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是在说这个空间吗?” “你应该明白,这里就是逍遥的世界,无穷无极,以致你看不清彼方……” “……魔魂煌龙,愿意接受试炼。” “出剑吧!” 诺暝天往后一跃,抽出了腰间的铁剑,警觉地观察着缓缓抽出剑的煌龙。 “在这个空间里你受到的所有伤都会迅速恢复,不过还是会有痛觉。只要能够击中我一刀便算你赢。” “……是。” 诺暝天警觉地往左边移动,煌龙也相对着他调整位置。从那家伙身上我看不出任何破绽,我需要先主动进攻。这样想着,诺暝天一个升龙斩往煌龙挥起,仿佛在沉睡的煌龙瞬间动了,一剑架住了诺暝天的剑,巨大的重量将诺暝天的剑压了下去,然后煌龙瞬势劈开了诺暝天的胸膛—— “呜啊——!!” 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却又消散在空气中,回过神来,胸口的伤口已经愈合,血迹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是刚才那让他感觉逼近死亡的痛楚毫无疑问是真的。 “抓着剑站起来,魔魂煌龙!” “是!” 诺暝天用剑支撑着站了起来,即便已经习惯了铁剑的重量,但是他依旧没有办法像拿着无锋时那样使出他的快攻剑术。 但是硬要说的话也不是办不到。 “喝啊!” 诺暝天的剑从另一个方向落下,被煌龙的剑再次挡住。他刚想换向攻击,就被对方落下的剑切断右手。 “呜——” 疼痛使诺暝天松开了剑,煌龙趁机再三剑将诺暝天的躯体斩裂,将他击退到远处。 “呼啊呼啊……” “怎么了,魔魂煌龙!如果我是恶鬼的话,你现在已经死了!” “……呃啊——!!” 诺暝天调整好呼吸,继续朝煌龙攻了过去。两者在交战了十几个回合后,诺暝天还是败下了阵来。 “你就只有这种程度吗,魔魂煌龙!” “我不会认输的!!”诺暝天怒吼着,再次摆好了架势。 “你对我的攻击缺乏策略。经过了刚才的交战,你不可能依旧是一无所获才对!” “策略……” 诺暝天咽了一口唾沫,大脑飞速运转着。但是他根本不觉得眼前的黄金骑士的战斗有着什么漏洞。 冷静下来…… 诺暝天努力将内心的浮躁压了下去,正准备在脑海里复看刚才的战斗,突然从空间的顶部传来了声音: “坐标(x:456,y:8002),煌龙,恶鬼出现了,周围有人类反应!” “呜,是恶鬼——” 诺暝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咽了一口唾沫,转身准备离开。 “你要去哪里?试炼还没有结束!” “……有人被恶鬼袭击了……我必须去。” “就算要放弃试炼吗!?现在放弃就要再等十个太阳年!就算你现在连魂衣都没有吗,随时可能在战斗中死去吗!?” “我不在乎!”诺暝天转过身直视着煌龙的双眸,他的眼神如磐石般坚定。 “猎杀恶鬼,保护人类,那就是我身为魔魂的使命!我绝不会允许……因为我在这里而导致任何一个人的牺牲!” “……我会在这里等你!去吧,魔魂煌龙!去完成你作为魔魂应该做的事!” “是!!” 诺暝天朝煌龙鞠了一躬,然后奔跑着离开了。 …… “快逃,月兰!” “澄空!” 姬月兰和白澄空不约而同地抓住了对方的手,转身开始狂奔。意识到她们不可能跑得过铁巨人,立马松开了手开始分头奔跑。铁巨人像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就朝姬月兰的方向快步冲去—— “呜——” “月兰!” 白澄空刚想跑过去,但是刚才的几下冲刺已经让她的腿软了下来。另一边,姬月兰也已经体力不支了,被一颗小石子绊倒跌倒在地上,膝盖瞬间传来钻心的疼痛—— “啧……” 血,血从膝盖顺着小腿流了下来。姬月兰咬着牙想把自己再往前拖,但是她磕破的右脚已经动不了了。 “不要……澄空,你快逃!” “月兰!你在说什么!” 白澄空咬紧牙关,摸到了一旁的碎石子,奋力朝铁巨人扔了过去,却伴随着一声脆响就被弹开,铁巨人甚至没有理会她。只见它朝着姬月兰举起了铁拳—— “停手啊——!!” “救命……!” 此刻白澄空和姬月兰的心里充满了绝望,但是——不,还有一点希望。白澄空深信,诺暝天……一定会来的。但是姬月兰知道,诺暝天现在还受着伤,根本不可能来—— “铛!” 根本不可能来——吗……? 姬月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披着黑色大衣的诺暝天正挡在自己面前,用剑招架着铁巨人挥下的拳头。 “你是……!” “……快点逃……!” 铁巨人巨大的力气让诺暝天有点支撑不住了。察觉到姬月兰的腿受伤,诺暝天朝远处的白澄空喊了出来: “白澄空……把她带到安全的地方去!” “……是,前辈!” 白澄空强忍着酸痛,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姬月兰旁边,将她扶起来后两人一瘸一拐地跑到了远处的两个废油桶后,终于失去力气跌倒在地。 “好……这样就足够了!” 诺暝天吼叫着,将巨人的拳头往另一个方向架开,恢复行动自由后,他一跃而起,朝巨人当头劈去,无锋却被结结实实地弹了回来。 “呜啊,这家伙皮还挺硬,我的头——” “不好意思,请忍一忍。” 诺暝天转移了攻击目标,往巨人的关节处砍了下去,却依旧被弹开。他抓紧巨人没反应过来的时机多砍了几次,攻击全部落到一点上,才终于砍出些许裂痕。 “煌龙,后面!” “啧……” 诺暝天俯身躲过巨人的攻击,然后往后一跃,与对方拉开了距离。 “煌龙,就这么斩下去不是办法。” “……那家伙全身是金属,用魂焰攻击。” 诺暝天从大衣中掏出一张驱魔咒,从剑的底部开始往上拉,直到整把剑沐浴在青色的火焰中,诺暝天往巨人的方向一剑挥去,火焰便化为断罪的青色獠牙,将巨人全身包覆了起来。然而巨人并没有要被打倒的样子,火焰消散,它朝诺暝天挥舞了一下拳头,然后变化为一堆铁块,埋入了垃圾堆中。 “啧——” “煌龙,看来对方暂时放弃了,先别追了!” 虽然不甘心,但是就现在的自己的确没有办法打倒那个铁巨人,更何况自己连魂衣都还没有。诺暝天朝垃圾堆举着剑对峙了良久,确认对方已经不活动后,将无锋收回了剑鞘,奇异的锁链再次将剑与剑鞘锁在了一起。 “呼……” 诺暝天朝躲在油筒后的两人走了过去,她们刚才从那里探出头观察着这场触目惊心的战斗。 “啊,前辈——” “……你们是故意的吧,跟恶鬼还真有缘啊。” “啊,对不起——” “……没事就好。” 诺暝天的目光柔和了一点,视线在白澄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望向了姬月兰: “不过是皮外伤,用这个消毒吧。”说着,他从大衣中掏出了一袋棉签和一小瓶消毒水,递给了白澄空。 “诶?前辈你——” “我还是知道自己处理伤口的,要是感染了就麻烦了。” 诺暝天朝姬月兰伸出了手,后者看上去有点疑惑。 “先站起来,让她带你去个比较安全的地方,不然消毒水可能痛到你走不动路。” “……谢谢。” 姬月兰别过了头,没有接住诺暝天的手,自己咬咬牙站了起来。 “……能自己站,那就不用担心了。” “月兰,小心点!” 白澄空急忙上前扶住了跌跌撞撞的姬月兰,诺暝天则转身准备离去。 “那个,前辈——!” “……早点回家,这附近不安全。” 即便听得出来白澄空在挽留自己,但是他不应该在恶鬼与魔魂的这方面让这个少女牵扯得再深了。 “呜……小心点,月兰,先离开这里……” “……麻烦你了,澄空……” “呵呵,小事而已啦。” 即便还有很多想说的,但是白澄空还是选择尊重诺暝天的选择。两个少女慢慢地也离开了。 …… “我回来了,请继续不吝赐教。” 诺暝天回到了试炼之地,朝煌龙鞠了一躬。煌龙此刻正将剑立在地里站着。 “魔魂煌龙……对这样的恶鬼束手无策了吗?” “……我会解决掉它的。为此,我需要新的力量!” “那就再来吧!” 诺暝天与煌龙举起剑拉开了距离,看准时机,诺暝天挥舞着铁剑朝煌龙冲了过去,被对方将剑打飞,痛楚使他控制不住后退了几步。 “呃……” “思考吧,魔魂煌龙!思考你应该如何打败我!就好像如果没有新的力量,你应该思考如何打败那只恶鬼!” “思考……” 诺暝天平稳住呼吸,举起剑招架住了煌龙的剑,同时内心在快速思索着。 眼前的金色铠甲与那个巨人一样,都是刀枪不入。但是不同的是,那个巨人动作缓慢,他可以抓到破绽。 那么对煌龙的铠甲而言,一定也存在着空隙! 诺暝天闭上了眼睛,在眼前的黑暗里,煌龙的攻击动作在他的面前浮现。 对了,仔细一看,这就是他平常的战斗方法——或者说,煌龙的战法就是多拉贡流派的剑术。 那么他能找出对方的什么破绽?亦或是,他能找出自己的什么破绽? 用心去想。 “嗯……!” 诺暝天猛地张开了双眼,然后将架着的剑往上一翻,煌龙瞬势一刀挥下,但是出乎他的意料,诺暝天没有选择招架—— 就是现在! 一声穿透金属的声音,在煌龙的剑将诺暝天的左臂斩断的同时,诺暝天一剑穿透了煌龙的胸膛。 “这,这是……!” “我明白了……多拉贡家的剑法虽然迅猛,但是并不是招招都直冲要害。”诺暝天说着,将断裂的左臂接了回去。 “所以……如果在那时候被敌人舍小取大直冲要害,煌龙就输了。” “呵呵,漂亮的见解。” 煌龙将插入胸膛的铁剑拔了出来,铠甲的受损处瞬间恢复如初,虽然在现实里这样的攻击是根本穿透不了煌龙甲的。 “干得漂亮,魔魂煌龙。合格的魔魂应该不止会注意敌人的弱点,还应该学会找出自己的弱点。你展现出来的战斗能力、果敢和随机应变能力,还有你展现给我的作为守护者的觉悟,这一切都证明了你是一个合格的魔魂!” 诺暝天将剑收回了鞘中,朝煌龙鞠了一躬。 “试炼已经通过了,你已被证明是龙魔魂真正的继承者!在之后的战斗中,身着金色铠甲的时候再次画下象征希望的符号吧,龙的英魂将助你一臂之力。年轻的魔魂啊,未来将是你们的时代,不要回头前进吧!” “是!” 煌龙的铠甲化为光消失了,离开的门出现在了诺暝天的面前。他刚准备走过去,突然愣住了。 煌龙在消失之前,在原地留下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那是一封信,就跟哨戒所的样式一模一样。 “信……?这里怎么会有……” 诺暝天有点疑惑,但还是从大衣中抽出了一张符咒贴在了信的油封上。出乎他的意料,信瞬间化为了一缕白烟,在诺暝天的面前汇聚,逐渐化为了一个人形。 “这是……?” 诺暝天有点警觉地将手放在了腰间的剑上。只见白烟逐渐退去,里面出现了一个男人,看上去有四十好几的年龄,黑色带着些许斑白的头发,不经打理的胡子,眼神透露着刚毅与柔情。他的身上穿着与诺暝天一样的黑色大衣,更令人惊讶的是,他腰间别着的剑带着锁链……那毫无疑问就是多拉贡家世代传承的魔剑——无锋。 “终于到这个时候了啊……我就知道你一定能通过试炼的。” “您是……?” 诺暝天不禁睁大了眼睛,男人则轻松地笑了一下。 “该说是久别重逢吗……好久不见了,暝天……” “为什么……您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我是魔魂·义龙。”男人望着诺暝天,眼神里百感交集。 “同时也是……诺暝天·多拉贡的父亲。” 刃其十七 龙帝 第33章 刃其十七 龙帝 “我是魔魂·义龙,同时也是诺暝天·多拉贡的父亲。” “我的……父亲……?” 诺暝天的瞳孔瞬间张得很大。这不可能,王座在找到自己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他,他的父亲为了保护他已经牺牲了。他也曾去亲自拜祭过父亲的坟墓。他的印象里根本没有父亲的样子。 “……爸爸……?为什么您——” 诺暝天警觉地后退了一步,男人的眼神中一瞬闪过了一丝忧伤,但很快又被无奈所占据。 “哈哈,也是啊,毕竟暝天你最后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也才两三岁……” “……您有什么可以证明吗?” “啊咧,这把剑和大衣还证明不了啊……也是咧,那么这样如何?”只见男人抽出剑在身前画了一个莫比乌斯环,一副闪烁着银光的铠甲便开始堆砌,屹立在了两人的面前。 “这是……?!” “多拉贡家上一代的魔魂,义龙的铠甲。”男人说着百感交集,抚摸了一下那套英武的铠甲。“只不过嘛……现在这副铠甲已经只落得个飘零的命运了,我也没有办法再次穿上它了。” 那副铠甲的模样毫无疑问是龙,一个闪烁着耀眼银光的龙骑士。这样说的话,这个男人果真是——! “……爸爸?!为什么……?” “哈哈,别担心,诺进忠,这个男人的确已经死了,肉体已经在这个世界消亡,灵魂也已经去往了极乐之地。”男人爽朗地笑了笑,但诺暝天还是能听出他笑声里蕴藏的无奈。 “所以……现在的我并不在这里,这是我拜托哨戒所的老婆子留的一封信,把我的一部分意识寄存在了这个空间里,当你完成魔魂的试炼时就会看到。” “……那已经是上一任的预知者了,现在的只是个新手。” “不也挺好嘛,新手预知者不会被上层洗脑成尽搞那些无聊套路的机器,而且……是吧,可爱的年轻女孩不是挺养眼的嘛,虽然暝天你可能得透过那些面纱发挥一下你的想象力~” “……爸爸,您怎么跟邱魁先生一个样……” “哈哈,毕竟我跟邱魁那家伙可是老友了~不过说起来,邱魁那家伙身体还好吧?不过再怎么说他的技艺也不会退步的才对,毕竟这也是为什么你找上了他——” “是,爸爸,邱魁先生的确是十分出色的煅魂师……” 诺暝天说着,不知为什么眼角有点湿润,他的泪水应该已经干涸了才对。 “……暝天,别为这点小事就哭泣!你现在应该已经是一个能独当一面的魔魂了!” “……是,爸爸……” 诺暝天擦了一下眼睛,他从有记忆起就没有对自己亲生父亲的印象,对他没有印象,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现在终于能够见到父亲了,不管他是怎样的人,他都想冲过去紧紧拥抱住他。 真的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呢。 “啊,看上去没有多少时间了,得快点说重点……” “爸爸,您的身体——!”诺暝天喊了出来,只见男人——诺进忠的身体在诺暝天面前正在变得逐渐透明。 “哈哈,别担心!我在这里存的时间不是很多,看来在消失之前我得先把要说的说完。” “……嗯。”诺暝天擦了擦眼睛,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嗯……暝天,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死了——” “……不是赶时间吗?爸爸您别玩了……” “哈哈,抱歉,只是想让气氛稍微活跃起来~暝天,你知道被称作暮龙的魔魂吗?” “暮龙……?那是多拉贡家的魔魂吗?” “当然不是,我还以为你知道呢,事实上嘛,只要是通过多拉贡流派觉醒,道外的弟子觉醒的也是龙魔魂。” “……所以,那是曾经多拉贡家某位魔魂的某个弟子。” “更确切地说吧,他是你的爷爷的其中一位亲传弟子。”诺进忠说着,脸色突然凝重起来。 “但是……那家伙不满足于魔魂的力量,为了追求更强的力量,他把灵魂卖给了黑暗,堕落成了吞食魔魂为生的反魔魂。” “反魔魂……”诺暝天不禁握紧了双拳。 “那家伙想必已经吞噬了大量魔魂的灵魂,现在的他就在这所城市里,操控着恶鬼袭击人类,已经不是可以被随意阻挡的了。”诺进忠说着,朝诺暝天笑了笑。 “但是你可以……暝天,你继承了我和惠的血脉,传承了最强的龙魔魂,暮龙的罪恶可以由你来阻止,不,是必须由你来阻止!” “……我明白了。” 望见诺暝天郑重地点下了头,诺进忠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或许曾经担心过许多事情,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是多余的。 “你长大了,暝天……变得甚至比我都要高了,如果惠还在的话,想必也会十分高兴——如果我的身躯在这里的话,我真想好好抱抱你。” “爸爸……” “嘛~不过,生于黑暗隐匿于黑暗又斩裂黑暗,那就是我们身为魔魂的使命啊,哈哈……”诺进忠笑得有点无力,像是把无奈全部寄托在了里面,但是他望向诺暝天的眼神充满了光明。 “这就是我最后要说的事情。去吧,暝天。你的名字是煌龙,继承龙魔魂的剑士,我的儿子,用手中的剑为世人带来安宁吧!” “……是。”诺暝天极力忍住了泪水,他不是个爱哭的人,但是他却快要忍不住了。他朝诺进忠微笑着逐渐透明的身影深深鞠了一躬,然后目送着诺进忠离自己远去。 “哦——对了,暝天,还有一件事!” “爸爸?” “当年惠把你们带走的时候,把你和你的妹妹分开了,那小丫头那时候还没取名呢,虽然挺麻烦的……麻烦你去把她接回来吧!” “什——爸爸?!” 诺暝天还没来得及问仔细,诺进忠就已经笑着挥着手消失在了自己的面前。那个人无疑是在“幸灾乐祸”。但是诺暝天还来不及细想,便被弹出了这个空间。 …… “妹妹……我的妹妹……”诺暝天反复念叨着这句话,瞳孔张得非常大。 “是义龙吗……我记得,他是一个觉悟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好魔魂。” “无锋……我有妹妹,我原来有妹妹……” “是的,义龙在战斗方面的确是一个值得学习的榜样——诶?” “我有妹妹,我的妹妹……” “……那个,煌龙?” 如果控制不住的话自己或许会失态放声笑出来。诺暝天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激动的情绪压了下来,然后将面前的无锋从剑座中拔出,收回到剑鞘中。诺进忠最后的话仍在他的耳边回荡,像是突然激起了他心中的怒涛。 “我一定会找到并保护好她……哪怕是献出我的生命。” 诺暝天抬起头望向了三个戴着头巾的人,他的眼神变得比以前更加光亮了。作为守护者,他现在有了更加坚定地战斗下去的理由。 “看来得到了不错的情报呢,煌龙。” “……托你们的福。” “虽然我们没有看到那个空间里的事情……义龙先生在那之前留下了讯息,在这个城市里最近骚动不安的恶鬼,可能都是那个堕入黑暗的反魔魂的所作所为。” “也就是说,只要找出暮龙并斩杀他,一切就能结束。” “……那就是我身为魔魂的使命。” 诺暝天朝预知者和探知者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了哨戒所。 “……奥布萨斯,煌龙是不是好像变了?” “变了?不还是整天板着张脸吗,哪里有变化?” “他的眼神。”预知者瑟亚像是在轻声地笑,就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太好了……变得更加熠熠生辉了呢,煌龙。” …… “小澄空~麻烦你下去倒一下垃圾啦——还是说要跟我和小香月一起洗碗?” “厨房都挤不下了啦……等一下,我先把桌子擦完!” 白澄空用抹布小心地将餐桌的最后一角抹上水迹,然后到卫生间将抹布洗净,交给白星辰后拎起了早就摆在门旁的三大袋垃圾。 “真是的……月月你零食吃太多了——” “澄空姐不也是吗,才没有资格说我呢~!” “呜……不甘心可是无法反驳……” 白澄空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提着三袋垃圾下了楼。就在她扔完垃圾准备返回时,周围的景象突然瞬间变了—— 变成了今天早些时候她所在的废车场。 “诶?!怎么可能——” 白澄空正在惊讶,背后突然传来的巨响吓了她一跳。如受惊的兔子般回过头,白澄空望见了那个铁巨人,还有一旁漂浮在半空中的黑衣人突然就出现在了那里。 “……不是这个人,你就在这个结界里把她吃了吧。动作利落点。” “吼——!!” 黑衣人一挥手,突然就被黑暗包覆消失在原地。巨人振奋地吼叫着,朝白澄空冲了过来—— “什……?!结界?” 白澄空惊慌失措地环顾四周,然后开始往废车场的入口狂奔,结果却撞上了一堵透明的墙,整个人往后倒去。 “好痛——诶诶诶……?!难道和那时候一样——” 白澄空还来不及思考,巨人突然就朝她举起了拳头,然后就如子弹一般,铁拳变成了飞拳朝白澄空直射过来。 “啊啊啊!!” 一阵利落的金属碰撞声袭来,白澄空放下遮住眼睛的手,只见诺暝天从一旁跃出,两剑将巨人的飞拳打了回去。 “前辈……!” “……找个地方躲起来。” 白澄空点了点头,然后跑到了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后,探出身子紧张地望着诺暝天的背影。只见诺暝天朝巨人举起了无锋,现在的他穿着一如既往的黑色大衣,相比刚才穿修行服时,现在他感觉身轻如燕。 “……无锋,留意一下那家伙的魔力放出点——” “等一下,煌龙,好像有快递到了。” “什——?” 诺暝天注意到一旁飞来了一只金色的信鸽,这里可是结界内,这东西怎么进来的?只见信鸽落到了诺暝天的手上,然后化为了一个小玻璃瓶,瓶中装着一个闪烁着金光的莫比乌斯环。 “邱魁先生……帮大忙了。” 诺暝天将玻璃瓶抛向了空中,然后利落地将其一刀两断,莫比乌斯环瞬间化作光芒附着在无锋上,在诺暝天面前画下了一道金色的轨迹——莫比乌斯环,然后光弧照亮了周围,融入了诺暝天的体内。 “哈——” 白澄空深吸了一口气,只见光芒退散后,金色的龙骑士屹立在了那里。煌龙,拯救世人于黑暗中的金色骑士,此刻如修罗般屹立在了白澄空的面前。 “金色骑士……” “吼……” 愚昧的恶鬼啊……知道吵醒沉睡的龙的代价吗? 煌龙发出了震慑的低吼,然后朝铁巨人冲了过去。雨点般的攻击落在了巨人的铁皮上,却依然没有破开巨人的防御。煌龙一脚落在巨人的胸膛上将它击退几步,自己顺势往后一跃与巨人拉开了距离。 “普通的攻击是穿透不了那家伙的,煌龙。” “明白。” 煌龙放下了对这巨人的剑,转而将剑指向了天空。那架势,毫无疑问是诺暝天召唤出铠甲时的姿势。 身着金色铠甲的时候画下象征希望的符号。没有犹豫,面对着直冲而来的巨人,煌龙手中的剑再次被金色的光芒包围,然后他利落地在面前画下了一个莫比乌斯环,剑划过的轨迹化为光弧,逐渐变形为一个巨大的凌空圆阵。圆阵中突然传出了威武的吼声,那是龙的声音。巨人惊讶地后退了两步,只见煌龙一剑挥下,一条披着金银交织的铠甲的中国龙从圆阵中盘旋而出,朝巨人发出了怒吼。龙的全长有三十多米,银色的铠甲身躯盘旋着华贵的金色花纹,如动漫中的机器龙一般,此刻盘旋在煌龙的周围,宛如守护者一样。 “吼——!!” “龙帝——!!” “那是……!” 白澄空正想脱口而出,只见煌龙凌空一跃到了半空中,被称作龙帝的龙响应了他的想法,在半空中接住了他,然后咆哮着朝巨人俯冲了过去,同时喷出火焰封住了巨人的移动。 “怎么可能……!你这家伙到底是谁!” “煌龙,那就是我的名字。”煌龙简单地应答了对方。 “是继承了要将你们这些恶鬼……全部斩除的使命的男人!” 龙的全身突然燃起猛烈的青色火焰,火焰竟好像有生命一样,包覆住无锋后化为了一把大剑的形状。龙帝先行一步,用自己的身躯将巨人紧紧缚住,巨人在炙热的魂焰中想挣扎却动弹不得。全身燃着破邪青焰的煌龙大吼一声,挥舞着烈火化为的大剑一剑往巨人的胸膛劈去,龙帝有默契地瞬间松开飞离,锋利的大剑削铁如泥,巨人被一刀两断。 “呃啊啊——!!” 在巨人的号角声中煌龙稳稳地落在了地上,用无锋刹住了车,剑在地面上划过了黑色的痕迹,冒着白烟。在煌龙的注视下,巨人的身躯轰然坍塌,然后化为黑气消失了。 “吼……” 龙帝在煌龙身后的天上盘旋着,像是在歌颂胜利。诺暝天将无锋入鞘,解除了铠甲,龙帝也化为光消失在了天边。随着巨人的死亡,结界消失,诺暝天和白澄空回到了现实世界。 “呼……” 诺暝天转过身望向了白澄空,白澄空咽了一口唾沫,然后跑到了诺暝天的面前。 “前辈——” “已经没事了。不过……” 令白澄空担心的是,诺暝天正紧锁着眉头。对他而言,本来以为白澄空总是受到恶鬼的攻击只是因为过于倒霉,现在既然得知了恶鬼的行动都是有指挥的,他不可能再把这件事当作巧合了。 “为什么那家伙会盯上你……你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注意的东西吗?” “诶……?前辈你在说什么——” 诺暝天突然睁大了眼睛,他记得第二次见到白澄空时,她的手臂被恶鬼的武器刺伤了。那时候他只是为她做了驱散邪气的措施,难不成那时候她沾上了恶鬼的血—— “……白澄空,把你的右手给我。” “诶?!怎么突然——” “快一点!”诺暝天直视着白澄空的双眼,白澄空清楚他不是在开玩笑。 “你不是跟我约好了吗……我不希望你有事。” “……对不起。” 白澄空低下了头,将右手伸给了诺暝天。诺暝天接过白澄空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白色的符咒,在记忆中伤口的位置处划了两划,符咒发出了光,然后就消失在了空气中,白澄空的手什么变化都没有。 “呵……” 那是没有探测到恶鬼的血的标志。诺暝天松了一口气,感觉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那个……前辈?还要很久吗……?” “啊——” 诺暝天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抓着白澄空的手不放,仔细一看的话她的手真的很漂亮,白皙的肌肤,纤细的手形,一般男生是不是应该喜欢这样的?为了弹吉他而没有留长指甲,食指还包着创可贴,这个人真的能够为了音乐而付出——不对我在想什么呢……诺暝天把头别过了一边,放开了白澄空的手。 “……没什么大碍。早点回家吧。” “那个——前辈!” 诺暝天正准备离开,白澄空却喊住了他。她记起来……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前辈……那个怪物是盯上了我们吗?” “……''我们''?你是说那个女孩——” “刚才在怪物来之前,还出现了一个黑衣人!他好像说了搞错了什么的……” 诺暝天睁大了眼睛。那个黑衣人……不出所料的话就是自己那天晚上遇到的人。那个时候,的确那个女孩也在场,难不成—— “前辈!月兰可能有危险!” “……那个女孩吗,为什么会被盯上……?” 诺暝天捂住了头。他在思考,反魔魂盯上人类的理由,并不像恶鬼想吃人那么简单直接。虽然现在根据白澄空所说的那家伙的目标是姬月兰,但是也不能排除白澄空也是他的目标,这样就难怪最近的恶鬼大部分都是冲着这两个女孩来的。 “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们的。” “前辈……” 诺暝天转过身望向白澄空,她能看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 “毕竟我们约好了。” “是!我相信前辈……我相信前辈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 “……嗯。” 诺暝天回应了白澄空的笑容,然后转过身往无尽的黑暗奔跑离去。白澄空目送着他的背影远去,直到他完全融入黑暗中…… 花其十六 朝着永不终结的destination 第34章 花其十六 朝着永不终结的destination 我的名字是陈熙岚,今年十五岁,华兴中学高一级一班的学生,喜欢辣的食物,不喜欢运动……那个,自我介绍这样可以了吗? “喂,熙岚,放学后有什么社团要去吗?” 我不是本地人,是通过考试从农村来到这里的。要说为什么要到大城市里上学的话,是因为乡下的学校没有音乐社团的传统。听说城市里的高中生少女乐团十分发达,我也想朝着我的目标努力一把——可是城里的学校果然还是跟村里的很不一样呢,这里的学生也都好厉害,大家都很热情,只是我一直找不到跟她们的共同话题。 “啊,啊——那个,我有点事,要去艺术楼那边。” 很古怪是不是?只带着一把吉他还有家人的支持,我孤身一人来到了这个城市闯荡,对一切都还很不熟悉,对同学的邀请也因为自己的私事而不得不拒绝,这样做会交不上朋友的啊…… “是吗……那么熙岚,我们先去篮球社了!” “要打起精神来!” 同学们打着招呼离开了,但是我知道,现在的我不可能打得起精神来……我来到这里,就是想要寻找热爱音乐的人,大家一起组成乐队,一起上台演出,把自己寄托在一个个音符之中。可是……有点失望,身边的人要么去了运动类社团要么则成天埋头学习,我找不到一个同好。在这样的班级里就好像被孤立了一般……这样说会不会有点过分?不过说来也是……毕竟文化课和体育都要考试,同学们无疑会优先把精力投在这两者上,很难空出时间来玩音乐。 但是真的没有时间吗……?还是说大家只是单纯地认为这是“不务正业”?能够沉浸在音乐中真的很开心,我自小都是一个人弹着吉他,对影像里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乐队充满了无限憧憬。可是在这里没有人能理解她,光是看到她背着吉他盒进教室,同学们的眼神就像充满了不屑与冷漠。 这样的她渴望找到指引,渴望找到希望。但是她还是接受了现实的残酷。 于是在没有梦想浑浑噩噩度过的每一天中,她注意到了年级里一个特别的女孩。这个人有着黑色短发,引人注目的是她额头上的白色刘海。 “诶?那个人——” “别看,熙岚!那是个怪胎,还学人染发……不用管她!” 同学们因她的特殊而排斥她,但我却觉得她身上散发着异样的魅力。那是音乐的气息……虽然不知道她是否对音乐有兴趣,但是她的刘海绝不应该成为她被排挤的理由!结果因为与同学意见相左,自己身边的人就更少了。不过硬要说的跟之前也没什么区别。 之后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我得知了少女的名字——姬月兰。很好听的名字,唯美中带着诗意,我想了解这个人,我相信她绝不会是同学口中那么讨厌的人。 “啊,熙岚,你看……” “诶……?姬月兰——” “什么啊,你居然知道那个怪胎的名字,我还想好好给你科普一下呢……” 感觉有点讨厌。我别过了头不再理会那人,望着姬月兰的身影被夕阳照得通红,独自朝校门口走去。那时候我萌生了一种冲动,想要冲下去找到她,想要询问她对乐队有没有兴趣—— 然后就在那时候,我看到了一个棕色短发的少女招着手朝姬月兰跑了过去,接着两个金发少女和一个高挑的黑色长发少女也围了上来,五个人朝着夕阳慢慢远去,直到从我的视线里消失。真是高兴又失落,高兴是因为知道了叫做姬月兰的少女也有可以一起的伙伴,失落则是感到自己和她的距离一下子被拉远了。我居然幻想姬月兰也是像我一样的孤身一人,这样就可以鼓起勇气和她对话了,真的很傻。幻想终归只是幻想,我知道自己还是得自己孤身一人。 于是随着日子的渐渐推移,自己对组乐团的梦想的热情也逐渐变淡了。就像是有一堵墙挡在了我们中间,如果梦想总是遥不可及,是不是应该放弃? 嘛,对不起,回忆到此结束,还是回到今天的事情中来吧。 陈熙岚趴在桌子上睁开了眼睛,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卷自己的头发。教室里的时钟已经指向两点一刻了,学生们已经逐渐回到教室,开始准备下午的课程。但是对她而言,在课桌上趴一会儿就已经算是午间休歇了,虽然这个“一会儿”时长时短的。 自己最用功的时候还是初三那会儿,那时候自己为了考到城里的好高中,把小宇宙都差不多爆发殆尽了。现在的她对于学习又变回了那种平庸之上勤奋未满的状态,毕竟她现在没什么动力,放学后还得去做做兼职养活自己,生活里要管要顾的事太多,就更没什么精力留给自己去做梦了。 于是就在陈熙岚的思索中,下午的课就这么过去了。太阳已经西斜,悠扬的放学铃也响了起来。 “嘿咻……那么,去艺术楼吧……” 陈熙岚的目标不是别的,是那里的一间录音室。那里没有别人,收音效果也好,她喜欢在那里练习吉他。虽然因为兼职问题不能每天都去,但她还是会尽量挑时间。最近有点不一样,她发现每次去的时候这里的椅子和架子都被重新摆过,最近有别的人来过这里吗? 不想想太多。陈熙岚背起了书包和吉他盒,在不被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离开了教室。清爽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教室里的空气真的太压抑了。她走着走着不禁蹦跳起来,还哼起了之前弹的旋律,看来自己今天心情不错。于是终于到达了录音室,像往常一样不假思索地推开了门—— “诶……?澄空?” “月兰,不是说过澄空她们今天值日,我们也想试试这里的环境才来的吗。” “不是shinin''dream啊……你是?” 短发的金色少女元气满满地朝自己问道,陈熙岚一时没反应过来,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啊,你好好好好!我是是是是……陈……陈陈陈陈——陈熙岚!” “……那个,是陈熙熙岚还是陈熙岚啊?”长发的金发少女一脸认真地问道,陈熙岚瞬间感觉更紧张了。 “喂喂,青竹,你的表情!吓到别人了啦!” “我一直都是这个表情。” 罗青竹依旧面无表情,一旁的艾阳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朝陈熙岚招了招手:“哈喽~不好意思,请问你是要用录音室吗?” “啊!那个,那个……” “到底怎样啊……”姬月兰把头侧过了一边。 “哦~小兔子,看来你也有十分棒的乐器嘛。” “呀!” 陈熙岚被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背后的萧晓松吓了一跳,她紧张地望向那个女孩,那个女孩的目光闪烁着英俊与梦幻的光芒,修长的眉毛宛如古代的美男子一般。 好帅…… “小兔子……可以让我见识一下你的音乐吗?” “啊——诶?!我,我吗?!” “啊啦~你来到这里,不是为了投身梦幻的音乐世界吗?” “音乐……” 陈熙岚像是抓到了关键词似的,她朝姬月兰睁大了水汪汪的眼睛: “那个——请问你是……姬月兰同学……吗?” “……有什么事?”姬月兰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用手遮住刘海别过了头。她像是在戒备这个人,但是陈熙岚没有在意: “我想问——!姬同学……有在玩音乐吗?” “嗯……” “那么!”陈熙岚猛地抬起头,当她望见姬月兰背着的吉他时变得喜出望外: “那么,乐队也——!” “destiny。” “……诶?” 姬月兰像是有点惊讶,但还是望向了陈熙岚,她的眼神变得十分严肃。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destiny,那就是我们的名字。” “destiny……” “诶?陈同学原来不知道啊,哈哈,看来我们的确还差点火候呢……”艾阳无奈地笑了笑,然而当她发现时,陈熙岚的眼眶已经如同将要满溢的水缸。 “诶诶?不好意思——!我做了什么错事吗?!” “不,不是,只是……”陈熙岚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只是……我也想找人组乐队,可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艾阳从少女的言语中意识到了什么,就像是一只期盼的光景突然在自己的面前凋落了一般,她仿佛听到了梦想破碎的声音。 “我只是……想做点什么,但是,我很弱,前辈们都不愿带上我,身边的同学都只是觉得我的音乐是儿戏,我想组乐队……但是我做不到。” “那个……陈同学——” 艾阳刚想说些什么,但是姬月兰在她之前走到了陈熙岚的跟前。 “……你不觉得奇怪吗,我的头发?” “怎么会……姬同学是以乐团的一员活跃着,是为了更好地把心意传达给观众,所以才有这样的头发的吧……?” “……这个——” “那样的话一定是最帅的!毕竟这可是姬同学……你能为音乐奉献出一切的证明啊!” “……!” 姬月兰愣了一下,她一直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个飒爽的女孩。但是我……我只是一个怕生的家伙,这样的我离姬同学太远了,我没有资格跟她们在一起的—— “……陈熙岚,同学你是叫这个名字吗?” “啊,嗯……” “那么熙岚,在一切之前我必须先告诉你,destiny只能是五个人,只有五个人才是destiny。” 就如同果断的拒绝一般,是想要她放弃得彻底一点吗—— “但是,我大概明白你的故事了。” “啊咧……?可是我还什么都没说——” “艾阳,我想到该唱什么歌了。”姬月兰转身望向了艾阳和其他人,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哦呀~月兰,难不成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吗——” “……的确是想演奏那首歌呢。” “嘻嘻,这样一定会让小熙岚打起精神来!” “呵呵……就像王子吻醒公主的桥段吧,我懂了,小兔子。” “诶——?!这是要——” “小熙岚先坐那里吧!” 陈熙岚一时搞不清状况,但是看见罗芳梅带着热情的笑容将一张凳子推了过来,她还是难为情地坐下了。 “难道是——” 陈熙岚屏住了呼吸,只见五个少女在她面前各就各位,姬月兰和艾阳背上了吉他,罗青竹背上了贝斯,罗芳梅坐到了电子琴前,萧晓松则坐在了架子鼓中央,不一会儿,低着头的少女们抬起了头,姬月兰直视住了陈熙岚的双眼。 这是……姬同学? 你说……做不到。如果那是你的梦想的话,是你日思夜想要去追逐的星辰的话,你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来。 姬月兰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我想让你听到……我们destiny的歌。 “《destination》。” 随着几下清脆的鼓点,吉他与贝斯同时响起,赤红的世界到来了—— “(乐句)一望无际的道路,身上带着乘车卡。” 啊,这是——!随着姬月兰稳定而清亮的嗓音响起,陈熙岚仿佛看见走马灯在放映着自己的一幕幕过去。 “(乐句)没有月台的车站,你的终点到底通往何处——” 小时候在乐器店面前趴在橱窗前对着柜里的吉他流着口水的自己。 “(乐句)一路寂静而冷清(shout out!),明天会不会到来……(cry out!)” 将过年时收到的压岁钱小心翼翼地收在饼干盒里,做着甜美的梦的自己。 “(乐句)一味犹豫不是祈祷,幸运之神并不会回应你——” 牵着爷爷的手,兴高采烈地抱着崭新的吉他蹦跳着踏出乐器店门口的自己。 “(乐句)如果,有时光机的话——要去往的地方,就是现在啊。” 迎着明媚的阳光,坐在家中庭院一小步一小步地学习着吉他的自己。 “(乐句)即便(即便),路途(路途),永远不会终结——我们要做的,就是继续走下去!” 还有那时候,在班级的大家面前表演,第一次收获到那么多掌声的自己。 “(和声)just keep going!” “(副歌)朝着永不终结的destination,化作心中毫不动摇的指引——” 为了追逐组乐队的梦想,发奋读书希望得到城里学校的奖学金的自己。 “(副歌)正因如此绝不会,不会停下!(that''s my pride!)” 得知自己考上了城里的好学校,在餐桌前因父母的欢笑而露出笑容的自己。 “(副歌)世间交错缠绕的destiny,指引永恒的烈火相互交融!” 与村里的小伙伴告别,乘坐长途大巴独自一人来到了城里的自己。 “(和声)跨越苦痛与泪!” “(副歌)跟上来吧,向着光辉的明天——!!” 还有现在的,寄宿在姑姑家的自己,通过帮姑姑家开的旅店打扫房间来换生活费,即便生活艰难却依旧对音乐充满着热情的自己。 回想起来,自己一路走来踏过了多少不易与辛酸,但是我一直没有忘记要组乐队的梦想。现在……难道自己就因为这样的小事而要放弃了吗? “……熙岚,无论我们是谁,终点是永远都到达不了的——因为只要我们还活着,还在追寻梦想,终点就会不断延伸。” “姬同学……” “所以,我们最终会去往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追逐终点的途中,我能与我的朋友们一起欣赏到沿途美丽的景色。” “我相信……你对音乐的情感是真的。所以,不论现状如何,即便是快要放弃的时候,也一定不要忘了音乐最初带给你的感动。因为……当你终于能与你信赖的伙伴们在一天紧张的练习后去天台时,看到的夕阳真的会很美丽。” “姬同学……” 抬起头望见姬月兰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陈熙岚心中最后的坚冰化了。泪水止不住地流了出来,不知是有点难为情还是太高兴所以低下了头。 “……那个,如果你要的话,这里有手帕。”姬月兰有点不知所措,只想到把袋子里用来擦汗的手帕递给眼前正在哭泣的少女。 “姬同学……谢谢你……destiny……!”陈熙岚哭得更加猛烈了,轻轻地接过了姬月兰的手帕。 “啊咧~月兰也变成了一个可以开导别人的好女孩了~太好了哟!” “……好吵啊艾阳。” “嘻嘻,小熙岚别哭,听说抱一抱就能把悲伤分走一半哦——!” “喂——芳梅!” 罗芳梅兴奋地一把抱住了陈熙岚,罗青竹想拉住她时已经来不及了。 “呜呜——哈哈,那个,有点重……” “啊啦,芳梅,怎么能这样呢,欺负这位美丽的小兔子可是不允许的哟~” 不相识的少女中发出了银铃般的爽朗笑声。姬月兰也不自禁地笑了,这或许就是她绝对不会放开抓住destiny的手的理由。 还有,虽然只是一个人,但她稍微鼓起了一点勇气。毕竟总有人会不喜欢自己,但也不应该忽视了那些喜欢着自己的人。对姬月兰自己也是如此。 素不相识的同学……让我们一起朝着永不终结的destination前进吧! “……熙岚,决定好了吗?” “嗯!我一定不会放弃的,一定会找到好的伙伴,然后组成像destiny一样的乐队!” “……虽然完全一样不可取。” “哈哈……还有,我报名参加了校庆晚会的吉他独奏哦!可以的话……大家能来看吗?” “那是当然的啦小熙岚~!” “……芳梅你最近是不是被shinin''dream的某人传染了……” “嗯,当然会去的。”姬月兰朝陈熙岚伸出了手。 “月兰!熙岚也会来看我们的live哦~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会来看月兰呢,一定得好好准备才行呢。” “……还是算了。” “诶诶?为什么啊!” “呵呵……” 望着愉快地打闹着的乐队少女们,陈熙岚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刃其十八 协奏曲 第35章 刃其十八 协奏曲 每到晚上的这个时候,下班族便占据了这条娱乐街。城市变得灯红酒绿,淡色的烟雾缭绕,街边的某个近乎无人问津的酒吧却传出了缭缭的钢琴声,琴声是如此悦耳,只可惜总被大都市的烟火气和车喇叭所埋没。 在那样的酒吧里只剩下两个人,一个是柜台前擦拭着玻璃杯的酒保,另一个则是正端坐在钢琴前舞动着手指的青年,他长得很秀气,一副完全沉浸在音乐中的样子。当他的手按下最后一个重音时,这个酒吧便变得无比静寂。 “……小伙子,今天弹的是拉赫玛尼诺夫钢琴协奏曲第三部的第三乐章吗……” “老板!您知道的啊!” “呵呵,当然,我年轻的时候也对此略懂一二。”酒保笑了一笑,将如同水晶般闪着光的玻璃杯倒扣在了柜台上。“你的水平不错啊,怎么,整天只在这小空间里弹奏,没有想过要去更大的舞台吗?” “我……”青年咬了咬嘴唇,“我的话,果然还是这里更适合一点,先失陪了。”说着,青年便合上琴盖走出了酒吧。 “呵呵,这样的年轻人啊,真的是……” 老板摇了摇头,然后开始擦拭下一个玻璃杯。镜头一转,他突然轻轻舔了一下嘴唇,像是准备品尝美食的野兽一般。 “真的是……作为食物的最佳选择了啊。” …… 青年气恼地回到了住宅,将门往身后随手一摔。然后往里面的房间大踏步而去。他的家很破旧,违和的是那个房间里有一架钢琴,还有满墙被撕去一半的文字纸。青年不知在想什么越想越恼,随手抓起一旁的酒瓶灌了几大口,然后一下将酒瓶摔碎在钢琴上,暴戾的样子与刚才文雅的他简直辩若两人。 “该死的家伙……敢瞧不上我的音乐,我会让你后悔的!” “哦?……原来是这样。” 青年吓了一跳,瘫在了钢琴上。只见酒保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虽然站得笔直却总让人觉得诡异。 “诶?!……你,你怎么进来的?!” “哦,别在意,你有东西忘了,我跟了过来,看见你家没关门。” “……这,这样啊……” 青年舒了一口气。酒保朝他笑了一下。 “那么?我落下了什么?” “哦,关于那个啊……” 酒保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从他的身后拿出了一个物品—— 一对手。 “诶——?” “你的手。” “呃啊啊——” 青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两只手不知何时全都断掉了,他看见酒保手中的那两只手,还在鲜活地跳动着。 “呃啊啊啊啊——!!” “你的手是个珍贵的东西,可惜那些人不懂得欣赏……那么你的美好就由我来帮你实现吧——”酒保突然张大了口,青年还来不及呼救就被吸了进去,只留下一地的血迹。酒保满足地舔了舔嘴唇,然后——将从青年身上夺来的两只手接到了手臂上,他年迈的双臂居然就这样长出了一双年轻纤细的手,如同陷入情网的少女般痴迷地望着这双崭新的手。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手,才是琴师应该拥有的啊哈哈哈哈!!” 午夜,酒保狰狞的笑声回荡在黑暗的天空中。 …… “新的恶鬼出现了,对应邪念是——不,或许说是执念更合适。” “……执念太强也会变成邪念。” 诺暝天在哨戒所中接受着预知者进一步的指示,自从断用伽流太后他的身体健壮了不少,但是与之相对的每一次任务都必须十分小心。 “……奇怪,最近的恶鬼怎么都一个样,我探测不到它的位置。” “是法术屏蔽的缘故吧。” “嗯,或许是的……” “我会把它找出来的,放心吧。” “……诶?” 但是诺暝天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哨戒所。一旁的瑟亚忍不住笑了一下:“所以说啊,煌龙的确变得不一样了。” “说什么呢瑟亚,我们可得努力向前辈们看齐才行,接受任务的魔魂怎么都好。”说着,奥布萨斯低下了头。 “怎么样……都好……” …… “哨戒所的那些人脾气也变好了不少呢,煌龙。” “……” 诺暝天在黑夜中穿行着,敏锐地探测着周围可能泄露的邪气。 “啊,不过就像之前说过的,还是注意别与普通的人类接触为好,最近这里不太平,还是与人群拉开点距离为妙。” “……我知道。” 诺暝天轻盈地落在地上,直起身子打量着面前这家店的招牌,若隐若现的钢琴声回荡在他的耳边。 是酒吧吗…… 诺暝天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室内的环境十分幽暗,只有几盏微弱的五颜六色的灯充当照明。一个身着燕尾服的男人正在舞台上弹琴,旋律无比优美。当注意到诺暝天走进来时,他的手骤然停止。 “欢迎光临,请问要来点什么?” 诺暝天打量着酒吧内的一切,这里除了他们两人外没有任何人。 “……白兰地加黄油。” “挺怪异的口味啊,先生。” “我会付钱,你调就好了。” “那个,先生,请问你成年了吗?” “刚成年六个月左右。” “嘛,那希望这杯酒能稍微洗去一点你成熟的心上蒙着的青涩的雾。” 酒保摇着头走到了柜台后,随手翻起一个玻璃杯,挖起一块黄油放进杯里,然后转身选出一瓶酒,将澄清透明的无色液体熟练地注入杯中,然后从架子上取下小勺子开始搅拌。 “小伙子,有学过音乐吗?” “……学过一点。” “懂些什么?” “……唱歌和吉他什么的。” “那么,你对钢琴有兴趣吗?” “……” 诺暝天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他沉默了一会儿,站起来朝钢琴走了过去,熟练地在琴前坐下。酒保在他的身后露出了诡异的笑。诺暝天的手指开始在琴键上跃动,音符和谐地交织在一起,酒保变了脸色: “不错啊,虽然还不熟练,但混合得不错……我猜一下,是从柴可夫斯基的g大调钢琴奏鸣曲和第四交响曲的旋律改编而来的吗?”酒保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地朝诺暝天靠近。只要趁他没发觉,夺走他的双手就不用费那么多事了—— “猜错了,是我乱弹的。” 诺暝天突然转身朝酒保扔出了一张符咒,酒保没反应过来被符咒直接击中,人类的肉体瞬间崩裂,变为了一架巨大的管风琴——硬要说的话,是身躯像管风琴的怪物,琴箱化为了一张大嘴,周围蠕动着一条条带尖刺的触手。 “……找到你了,恶鬼。” 诺暝天趁对方还没有反应过来,用剑抵着对方的獠牙冲破了酒吧的后墙,来到了一块荒废的空地。恶鬼怒吼了一声,触手朝诺暝天刺来,被后者一跃躲开。 “煌龙,速战速决吧。” “嗯——” 诺暝天刚准备举起剑,敏锐的反应神经便促使他举起左手要抓住什么东西。他猛地一个侧身,左手手心瞬间传来钻心的疼痛。反应过来,那是一把带钩刺的匕首。 “这是——” 诺暝天往右方看去,只见照明灯下夜晚的烟雾中,有一个身影——一个披着淡蓝色大衣的棕色散发的青年正转着手中的另一把匕首朝自己的方向缓缓走来。 “林晓天……” 诺暝天的眼神凝重起来,只见林晓天轻蔑地笑了一下,突然就朝诺暝天冲了过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匕首,然后朝恶鬼刺了过去。 “喝啊!” “吱——!” 恶鬼刺来的触手被林晓天精准地斩断,只见他一个起身就要将刀刺进恶鬼的嘴里,恶鬼的口突然冒起紫光。“唔——!”林晓天咽了一口唾沫,连忙将匕首横在身前,及时挡住了恶鬼发出的冲击波,往后用力一踩刹住了车。就在他准备再上前的时候,诺暝天突然穿过了他朝恶鬼冲了过去。“恶鬼……你的罪恶由我来斩断。”在即将撞上恶鬼的时候,他猛地一刹车,剑利落地在空气中画下了一个闪耀的莫比乌斯环,然后,金色的龙骑士便屹立在恶鬼的面前。 “吱啊——!!” 恶鬼刺中煌龙的触手被全部烧焦,煌龙猛地一抬头,握着剑鞘的手一拳向恶鬼的主体冲去,巨大的力道将恶鬼震出好几米远。林晓天咬了咬嘴唇,突然将两把匕首在胸前交叉—— “不行哟,腾狼,今天还有正事要忙。” “是啊,如果现在就把体力耗尽就没意思了。” “嘛,说的是呢……”林晓天笑了一下,将匕首放了下来,静静地后退了两步。镜头的另一边,煌龙正在对付恶鬼似乎无穷无尽的触手袭击。他刚准备挥剑,只见恶鬼突然打开了琴盖,露出了里面一排黑白相间的琴键—— “糟了,煌龙,快捂住耳朵!” “吼……” 但是晚了,激荡的乐声从琴键中如无尽的轰雷袭来,在诺暝天的脑海里炸开了锅,仿佛大闹天宫一般震荡。在乐声中,他仿佛听到了哀嚎。眼前浮现出了这样的景象: “驻洪,你的钢琴真美,要是出道了一定是个大明星!” “呵呵,我正朝这方面努力着呢宝贝,等我。” “可恶啊!!我的曲子到底哪里不好,不就是缺了那几个惨绝人寰的故事!” “抱歉,驻洪,我本来以为你可以的……现在发现我们真的不合适——” “等等……别走——” “呃啊……该死的音乐……该死的钢琴家……” “该死的我啊啊啊啊……!!” 当乐声终于平息,煌龙跪倒在了地上。恶鬼得意地吼叫着,准备一口吃掉这令恶鬼所憎的黄金铠甲—— “……当你出卖了灵魂给恶鬼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不是人了。”就在恶鬼张大嘴的时候,煌龙暴起,一剑埋入了恶鬼的口中。 “所以……不论怎么样,你都只是披着人皮的怪物而已。” 煌龙将剑一提,恶鬼便从嘴开始被一分为二,当诺暝天利落地将剑收回剑鞘并解除铠甲时,它就化为了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诺暝天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便转身准备离开—— “不错哩,果然是多拉贡家的龙魔魂啊。”林晓天拍着手,带着笑容朝诺暝天走了过来。 “……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有点好奇——你说魔魂在处理完恶鬼之后……还能再接着与另一个魔魂战斗吗?” “什——”诺暝天猛地举起剑鞘,刚好挡住了林晓天刺来的匕首。 “所以说就是这件事。” 诺暝天刚想反击,只见林晓天一个后空翻精准落地,朝诺暝天举起了双刃: “来一决胜负吧,煌龙!” “什——” 诺暝天还没反应过来,林晓天便如捕食的野狼一般朝他冲了过来。迫不得已他只得出剑格挡,双方僵持在原地—— “你在做什么……魔魂之间的战斗会触犯哨戒所的法条!” “那种东西关我屁事!” 林晓天像饿狼撕咬般双刀如雨点般朝诺暝天刺去。好在诺暝天受过应对快攻的格挡训练,但是林晓天迅猛而致命的打法他还是第一次亲身体验,双手由于疲劳逐渐跟不上大脑的反应。虽然不知为什么,这个人是真的想要杀了我。 “呃——”诺暝天往后一跃,不想对方也跟着往自己跳了过来,一脚将他踢飞,诺暝天立即调整好身体的平衡,使自己稳定地落到地上。 “这家伙怎么回事……还真就不怕惹来监督者啊!” “……无锋,毫无保留地上吧。” “什——煌龙你冷静一点!” 但诺暝天没有听进去。他知道这场战斗不是像训练一样的儿戏,如果他还天真地保留实力,面对这个魔魂说不定真的会丧命。至少现在……他还不能死。带着这样的想法,诺暝天的眼神锐利起来,摆出了多拉贡家的起手式。 “哦?认真起来了吗,这样才会稍微有趣一点……”林晓天后退一步,也摆出了准备战斗的姿势,那应该是胡夫家的起手式了。两人在荒地静静地拉开距离,然后就在烟雾散去的那一刻如裂帛之势,两人都朝对方冲了过去。 “喝啊啊啊——!!” “第啊啊啊——!!” 黑夜中,两人的刀剑摩擦出的火花如同闪电一般照亮了周围,这会是魔魂间一场只有你死我活的决战。 …… 黑暗的酒吧中,黑衣人突然出现,摆弄着手里的一台小巧的照相机。 计划很成功,那个魔魂甚至没有注意到暗处里他的存在。他散发着黑气的手紧握着相机,浏览了一下里面的照片,直到找到他目标的那张。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青年拿着长剑,将一个手无寸铁的中年酒保砍得血肉模糊。 “棋子已经集齐,游戏要开幕了……” 黑衣人将相机收回了斗篷里,望了一眼远处正在打斗着的魔魂两人冷笑了一声。 “那么……如果是你的话,会在哪个格子踏错,然后投入黑暗的怀抱呢?” 突如其来的夜风拨动了吊灯上的挂坠,原地已经没有了黑衣人的影子。 刃其十九 白狼 第36章 刃其十九 白狼 寂静城市的天空中飞梭着一黑一蓝两个身影,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大楼之间,诺暝天和林晓天的刀剑擦出点亮黑夜的火花。 “喝啊——!” 诺暝天在半空中一剑朝林晓天挥去,后者举起双刃格挡住,相互作用力使两人都被弹飞,诺暝天落到了一个露台上,林晓天则落到了不远处的一辆车上。诺暝天没有犹豫翻过栏杆跳了下去,躲开了林晓天一跃而起的斩击,转身用剑鞘撞了过去,被对方一脚踢开。 “呼啊呼啊……” 短时间内激烈的周旋让两人脸上都密布了汗珠。再这样僵持下去的话,恐怕得耗到一方完全失去体力时才会分出胜负。就在这时—— “吱——!” 一只戴黑色翅膀的恶鬼突然从一旁俯冲过来,被诺暝天及时躲开,月光下那只恶鬼通体漆黑,满脸狰狞,像是想从两个魔魂的争斗中坐收渔翁之利。 只可惜那家伙挑错了时机。 “喝——” 诺暝天将视线从林晓天转到了恶鬼身上,朝着恶鬼的方向高高跃起,在半空中画下金色的莫比乌斯环,穿过光环的同时披上了金色的铠甲,举着剑朝恶鬼直冲而去。另一边,林晓天在发现恶鬼后也一下跃起,在半空中用两把匕首利落地画下一个“w”,刀刃划过的轨迹化作了银白色的光弧,他的身躯在半空中白光大放——恶鬼还没有反应过来两边同时袭来的两人,连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被金光和白光同时穿过,化为碎片在夜空中爆炸。 “吼……” 两人分别落到了相对的两个楼顶。煌龙转过身,望见那里的已经不是身披淡蓝色大衣的青年。如无暇白雪一般的铠甲,鬃毛般的尖刺,膝盖处搭载了辅助关节以提高奔跑与弹跳的力量。大腿的护甲上刻着与煌龙身上相似的魔魂文字,胸膛化作利刃的仿佛肋骨的结构往身后张开,包围着正中心的银色宝珠。凶悍的金色双目与野狼的利牙为铠甲包覆的面具尽添霸气。 那就是月光照耀的断罪之白狼……魔魂·腾狼。 “那家伙也有铠甲啊,看来不是个等闲之辈。” “嗯……” 煌龙警觉地举起剑,正好赶上腾狼凌空一跃,如饿狼扑食般朝他攻过来。煌龙灵敏地侧身躲过,立即举起剑鞘挡住了腾狼的侧刀,无锋正愈挥下就撞上了腾狼的匕首。那家伙看上去还体力有余,但是刚才与恶鬼的战斗已经消耗了我一定的体力,如果这边还是一直被动的话毫无疑问会先倒下。 煌龙以极快的速度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视线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一座摩天大楼上。他心生一计。只见煌龙一剑撞开腾狼,往后一跃后开始转过身冲刺—— “站住!” 腾狼收起了架势开始追赶奔跑着的煌龙。即便先出发拉开了一些差距,但是腾狼的辅助关节让两者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不过只要自己到那里之前不被追上就足够了。 奔跑到楼顶边缘的煌龙纵身一跃,在空中跨过一道彩虹般的弧线,越过好几栋楼房落在了摩天大楼与地面垂直的玻璃外墙上,他开始往上狂奔,煌龙的魂衣给予的机能增幅让他能够反重力一般顺着玻璃向上移动。所幸这个点数没有人在里面,不会被看到这么超自然的一幕。但是这对作为魔魂的他来说只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煌龙的余光注意到腾狼在楼顶边缘站住了,他没有准备起跳的动作,难道这就放弃了? 不。诺暝天的直觉这样提醒着他,事实证明他没错,只见远处的腾狼在黑夜中用匕首画下了一个白光闪烁的“w”字,光弧在他画完的瞬间变化成了一个白色的凌空圆阵—— 难道那家伙——! 一声响彻夜空的狼吼从圆阵中如银瓶乍破般炸出,腾狼往夜空高高跃起,圆阵中突然冲出一头与龙帝一样全身护甲的巨狼,光体长可能就有三米左右,咆哮着踏着空气直往半空腾跃而上,稳稳地接住了即将落下的腾狼,然后踏着能量形成的透明轨道直朝摩天大楼外壁上的煌龙奔腾而去。 “开什么玩笑,那家伙连契约都用上了哦!” “……” 煌龙没有听到无锋的抱怨,在半空中突然刹住脚步,然后开始朝着地面的方向冲刺,就好像要重重地往地面撞去一般。另一方面,一跃而来的腾狼乘着坐骑,往着煌龙的位置一爪打来—— “天狼——!!” “嗷呜——!!” 被称作天狼的巨兽一爪落到玻璃上,无数的碎片落下,追赶在煌龙的身后,如果他放慢速度的话就会被追上——煌龙突然索性让双脚离开大楼,没有依托地直往地面坠去,但是因为起步晚逐渐要被碎片追上——这时候他突然一弯腰举起剑。 “龙帝——!!” 煌龙一声怒吼,无锋在面前利落地画下了一个闪耀的莫比乌斯环,冲击波将碎片全部振飞。然后在金光中,煌龙乘上了凌空盘旋的巨龙—— “吼——!!” “嗷呜——!!” 龙帝与天狼在夜空中对峙着,由于主人的缘故,两头巨兽已经血气正浓地准备好朝对方发动攻击。只见煌龙与腾狼同时一声令下,龙帝便冲过去紧紧缠绕住天狼,天狼则狂暴地啃咬着龙帝身上的铠甲。两头巨兽争斗的动作将一路落下的玻璃全部打碎,这样下去大楼会被毁得满目苍夷—— “龙帝,退下!” 煌龙一剑挥下,往夜空一跃。龙帝像是领会了他的意思,松开了缠绕住的天狼,盘旋在煌龙的身旁化为金光消失。被死死缠住的天狼像是筋疲力尽了般垂下头,腾狼立即挥下刀,天狼也化为银光消失在半空中。 “吼啊啊啊——!” 煌龙踏着金光朝腾狼直冲而去,腾狼则像是早有准备招架住了他的攻击。双方僵持在一起下落着,很快就要落到地面上了。腾狼挑起煌龙的刀把他往地面撞去,煌龙接触不到大楼,在落下前一剑拉起了腾狼,在空中一个翻身将腾狼的背转往了地面—— “第啊啊啊——!!” 腾狼双刀齐下弹开了煌龙抓住自己的手,在半空中一个大踢将煌龙踢了下去,这一次已经没有时间再转身了——只听“咚”的一声巨响,煌龙背着地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上,在柏油路上砸出一个大坑。腾狼则调整好平衡,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上。 “呃啊——” “第啊啊啊啊啊啊——!” 即便骨头已经像是散架了一般,煌龙还是站了起来,勉强招架住了冲过来的腾狼落下的双刀。他已经快要到极限了——他的理智控制着不往对方的要害攻击,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了。 “吼——!” 煌龙举起剑鞘挡住了对方的第二轮攻击,然后熟练地用剑鞘将对方的武器拍开——这就是多拉贡流派的得意手法。在腾狼没来得及收回双手的控制时,煌龙怒吼着朝他的胸膛砍了过去,虽然没有在铠甲上留下明显的裂痕,但是成功地将腾狼击退了—— “啊——呜啊……” 腾狼往后踉跄了几步,终于稳住身体。但是煌龙刚才的一击已经将诺暝天剩余的体力用完了。 “呼……呼……” 铠甲对精神的负担已经快到极限了。诺暝天解除了铠甲,连续两次召唤铠甲让他现在头痛得要死,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起来,但是他的精神力依旧支撑着他没有倒下,朝腾狼的方向再次举起剑。 “呼……呼……” “啊,呃啊——” 只见腾狼仿佛还想攻击,但是步伐已经不稳了。只见下一秒,林晓天也解除了铠甲,喘着粗气瞪着诺暝天,仿佛还想继续战斗。如果还来的话……我连他一招都可能接不下来。 但是林晓天并没有那么做,只见他粗喘着气沉默在原地,两人对峙了良久,林晓天终于转过身踉踉跄跄地离开了。诺暝天不敢放松,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体力透支让他几乎要失去意识时,终于隐约听到了无锋的声音: “没问题了煌龙,那个魔魂已经走远了。” “呼——” 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的诺暝天一下倒在了地上,虽然还有意识,但他甚至已经不想睁开眼睛。他全身上下的衣物仿佛都在滴着水珠,只要稍微用力一拧可能就能浇湿一大片地。 “那家伙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啊,有什么值得他无视哨戒所直接攻击魔魂?” “……谁知道呢……” 诺暝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已经不止一次地觉得新鲜空气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他的四肢在他放松的瞬间就失去了知觉,他或许还得在这里躺一会儿才起得来,没办法,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用拉依夫了。 “有点可疑……到底有什么目的,这次可是差点连命都没有了。” “我跟自小开始训练的魔魂的确还有一段距离……但是,那家伙不会是什么坏人。” “为什么这么想?” “刚才恶鬼出现的时候……他跟我一样,立即就放弃了战斗转去对付恶鬼,说明他不是与恶鬼为伍之人。” “还有他的那身铠甲,煌龙你是想说这个吧?闪耀着月光的白狼铠甲,那是胡夫家这一代的魔魂——腾狼的魂衣。如果已经堕入黑暗,魂衣不可能发出那么耀眼的光芒。” “……” 诺暝天感觉睡意涌了上来,但还是把它压了下去。在这种地方睡觉可能会被恶鬼还有那个黑衣人盯上。他再深吸了几口气,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站了起来,然后将无锋收回了剑鞘里。 “林晓天是为了什么而战斗……我想知道,无锋。” “那你得去问他本人,煌龙。” “……如果他会回答的话。” 诺暝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朝着家的方向缓缓走去。 …… “呃……呼……” 某个仓库里,林晓天跌跌撞撞地走着,终于摸到一根柱子的时候,身体便支撑不住倒了下去,靠在一旁的墙上。他粗喘着气,虽然刚才他好像占了上风,但是其实体力也已经耗尽了,不然他不会错过继续攻击的机会。 “呼……呼……呼……呼……” “没事吧,腾狼,你的身体很不妙啊——” “哈哈……你猜对了,夜牙。”林晓天无力地笑了笑,刚想往一旁靠去,不想碰到了几个胶桶,乒乒乓乓的十分热闹。他索性直接躺在了地面上。 “诺暝天·多拉贡……果然是值得杀死的对手,终于有一个人能让我兴奋起来了。” “……腾狼,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斩牙,你知道……我从那时候起活在世上的唯一目标就是复仇。”林晓天自嘲地笑了一下。 “果然是不够格的魔魂呢~腾狼的铠甲就像是跟我对着干似的,让我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分心——” “那不是铠甲的东西。那是你自己作为魔魂的心,腾狼。” “好啦,谢谢你的夸奖。” 林晓天再深吸了一口气。他并不是不清楚,一旦选择了复仇的道路,魔魂就会堕落成反魔魂。魂衣是魔魂的荣耀,同样也是魔魂的拘束。既然选择了继承魔魂,那么就意味着必须为大义而战,为此个人私情必须被抛弃。 但是他偏偏就跟这条规则对着干了。但是奇怪的是,腾狼的铠甲并没有失去光辉。即便来到了不一样的管辖区,他仍会作为魔魂·腾狼与恶鬼战斗。当然……也不会忘记复仇。多拉贡家唯一的魔魂只剩下诺暝天·多拉贡,他的目标很明确。 “腾狼……如果,只是如果。” “呼……嗯……?” “如果说……杀死狂狼和娜娜的真凶并不是煌龙,你会怎么做?” “嘛~那样的话我或许会请他吃顿饭,表达一下我的歉意,然后回归我的老本行之类的——”他的语气突然变了一下。 “但是诺暝天就是凶手,毫无疑问。” “是吧,或许吧……但是腾狼,你得答应我们!” “……什么?” “不能只是以多拉贡家最后的魔魂为理由……如果要杀煌龙的话,腾狼你必须找到确切的证据证明他的罪状!如果做得到的话,煌龙本身的罪就已经是十恶不赦,那样子哨戒所甚至是魂之圣堂都不会反对你的行动的。如果再像今晚那样行动的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监督者引来了。” “监督者啊~我还挺期待那是个怎么样的人咧。” “腾狼!你得知道那样的后果!” “放心啦。”林晓天望着两把匕首笑了一下,突然严肃了起来。 “我是魔魂·腾狼……我所做的事情会对得起腾狼的称号,还有胡夫家族的荣耀。” 然后说完这句话,林晓天又微微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两把匕首。 “嘛——不管怎样,我累了……晚安!” 林晓天夸张地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就这样酣然睡去。 花其十七 为了最棒的演奏全力以赴! 第37章 花其十七 为了最棒的演奏全力以赴! “啊,月兰——!” “……澄空?” 楼道里,白澄空兴奋地朝姬月兰挥着手跑了过来,姬月兰有点疑惑,感到周围异样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呐呐,欧阳老师说顺序已经决定好了哦!shinin''dream是倒数第四个,destiny是倒数第三个!” “……澄空,冷静点。”姬月兰被周围的目光刺得有点不舒服,拉着白澄空走到了一旁。周围的目光逐渐散去了。姬月兰现在发现了周围的人也不是全部都对自己有敌意的,或许她是受了点陈熙岚的影响吧。 “啊——不好意思,节目表在这里!”白澄空急忙翻出一张折过的表,递给了姬月兰。 “终于可以一起live了呢……一起加油吧!” “……无论什么时候destiny都会奉献出最好的演出,shinin''dream有那样的准备吗?” “是!我们一定也会表演出最棒的演奏的!” 望着白澄空真诚的笑,姬月兰也无奈地笑了笑。她刚才的话换做别的人听都像是挑衅,恐怕只有白澄空能这么兴冲冲地答应下来……不过这样才值得期待,并不讨厌。姬月兰正这样想着,胸口突然一阵剧痛—— “唔——” “月兰……!没事吧?” 白澄空正准备朝捂着胸口的姬月兰伸出手,姬月兰却只是推开了她,摇了摇头: “……我知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快要上课了,你先回去吧。” 明明她的表情都已经因为疼痛而变了形。 “可是——” “我好得很。” 姬月兰站直了身子,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转过身离开了。白澄空虽然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上课铃已经响了,她只得放下内心的担忧跑回教室。希望一小会儿的迟到不会让数学老师把她轰出教室。 但是姬月兰刚才只是装出来的。她的胸口依然传来阵阵剧痛,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她勉强回到了教室,望向坐在教室另一端的艾阳,艾阳也注意到了姬月兰,从她焦急的神情来看可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这样的情况在之前也发生过。那还是初中,她刚参加destiny那会的事了。她知道这样的痛意味着什么,内心只能期望痛楚快点过去。然后就像是回应了她似的,疼痛很快就消失了。还好…… “啊,对了……带在身上了啊。”姬月兰从腰间掏出了一件物品。那是一个刻着不明意义符号的木牌。 “谢谢你……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呢……?”望着木牌入了神,姬月兰露出了笑容。 …… “啊,澄空,说起来我家的仓库又空出来了,要去那里练习吗?”又一节下课,关雨妙转过身朝白澄空说道。 “啊——真的吗?!太好啦!这样子又可以去雨妙家练习喽!” “不就是换了个地方练习吗,至于那么兴奋……”关雨妙无奈地笑了笑。 “啊,对了,如果要去那里的话,得跟那个人先说一声。要是有男生来了,我妈说不定会以为我早恋的。” “啊,其实早些时候——”白澄空突然回想起不久之前在他准备出教室时,诺暝天罕见地像根柱子似地立在那里,像是在等她。“最近我有些事情要处理,抱歉暂时不会来了。”留下这句话,还没等白澄空反应过来他就走掉了。真的是这个人来无影去无踪的做事作风呢。 “嘛……那家伙的话会这样也不奇怪。”关雨妙松了口气。 “啊——对了,上节下课的时候,我看到月兰捂着胸口好像有点不舒服的样子——” “没事吧……不过艾阳不是跟她一个班吗?如果真的有什么事的话交给她就好。” “也是啊,哈哈……”白澄空挠了挠头,决定先把这件事放下。 “啊,所以说曲子定下了吗?虽然之前说的是《shining dream》加上新歌,但是老师说还是得凑个至少五分钟,毕竟今年的节目不是很够——” “嘻嘻~雨妙,交给我啦!新歌的歌词已经竣工,而且我还准备了另一首歌!” “……工头,保不保质量的啊?” “听了就知道了~啊,不过旋律还要拜托小朝阳一下。” “嗯……那我勉强信一下你吧。” “诶——!怎么这样,雨妙你好过分!” 白澄空不满地嘟起了嘴,关雨妙则笑了一下,转回来准备下一节课的课本了。 …… 下午,放学后,关雨妙家的仓库。 “呜呼……久违地打扰了……!” “今天我爸爸妈妈都加班,家里没别的人。” “哦……其实我知道……只是最基本的礼节啦。” “晓芳你怎么又什么都知道……” 关雨妙用钥匙打开了门,那一刻居然没有粉尘扑面而来,看来虽然很久没有来,这里的保洁做得很不错。 “哈哈,这里还是跟以前一样呢。”何瑶熙高兴地笑着说道。 “跟以前完全没变呢,小雨妙。”李朝阳也腼腆地笑了笑,走进了仓库里。五个少女不约而同地围着那张小桌子坐了下来,放下背上背着的乐器盒。 “啊,对了,当当~何氏面包房的新品,请品尝~”何瑶熙从书包中拿出一个鼓鼓当当的纸袋放在了桌子上。 “哇哦……瑶熙……居然是何氏面包房的新菜式……这可不得了啊……” “嗯嗯!我今天从瑶熙身上就闻出了新面包的味道!” “哪里有人像你这样故意闻别人味道的啊!” “哈哈,没关系啦雨妙,我都没发觉我的衣服沾了面包味呢……不过挺香的不是吗?” “嗯……!瑶熙做的面包超好吃的~”李朝阳望着一袋子的面包两眼放光,陷入了选择困难。 “啊,最上面的是菠萝夹心包,中间的是新出的鸡肉卷饼,最下面的是杂蔬沙拉包,不要翻乱了。” “啊,那我先拿个夹心包……” “我要肉卷饼!嗯~好香!” “真的!……不对,我们好像是来练习的对吧?” “啊!关于那个的话!”白澄空不理会自己还鼓着嘴说不清话,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张纸摊在桌面上。 “锵锵!偶(我)前几甜(天)想的信鸽(新歌)!” “……麻烦你先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再说话。” “小澄空,这是……新的歌词?” “嗯!”白澄空终于将嘴里的食物咽了下去,舔了舔手指,然后兴致勃勃地往前靠。 “之前的时候啊~在休息时总听小朝阳哼起一段旋律!超让人心潮澎湃的,听了一定会露出笑容!想着那个旋律我把词写出来了哦!” “诶?!可是小澄空,那只是我一时兴起哼的而已……” “嗯……一时兴起的旋律……往往就是最能表达真心的旋律。” “说得正是!晓芳!”白澄空与霍晓芳兴奋地击了个掌,这两人的脑电波总能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对上。 “嘛,说得也没错……但是总归还是要完整的一段吧!”关雨妙提醒道。何瑶熙沉思了一小会儿,然后望向了李朝阳: “让我们听听吧,小朝阳。” “啊——好的!”李朝阳深吸了一口气,在脑子里先过了一遍旋律。平时的她由于怕生很少唱歌,但是现在在shinin''dream的大家面前……她能够鼓起勇气。 “啦啦啦——啦啦啦啦——” 整个仓库安静了下来,只回荡着李朝阳的歌声。当旋律结束时,李朝阳咽了口唾沫,紧张地望向其他人: “大家……觉得怎么样……?” “嗯——怎么说呢?”关雨妙仿佛正在沉思,片刻,她抬起了头。 “那什么,不如朝阳你直接来做主唱好了。” “诶诶诶诶——?!” “诶——?!为什么啊雨妙!” “不,只是开个玩笑。”关雨妙坏笑了一下,没想到白澄空突然一把抱了过来: “呜呜……我就知道雨妙不会嫌弃我的……” “烦死了!我知道了啊!快点放开啊澄空!”关雨妙拼命挣扎着,白澄空才傻傻地笑着松开了关雨妙。 “不过呢不过呢!小朝阳的旋律真的哼得超棒的!对吧对吧!” “嗯……旋律的话的确是首好歌呢……”霍晓芳像是在回味,然后看了看歌词。 “嘛……不过相比之下高潮的歌词有点拉跨就是了……” “诶诶?!我好不容易写的……” “那个,晓芳,我觉得小澄空的词写得很好啊……真的……就是我想说的东西。”李朝阳急忙朝霍晓芳说道。 “哈哈……开个玩笑啦……澄空和朝阳的实力可都是杠杠的……我一直都信得过~” “呼——!”白澄空像是松了口气一般。 “那么,我就负责整理一下节奏。小朝阳,乐谱就麻烦你了。”何瑶熙打量着乐谱,抬起头望向李朝阳。 “啊,好的!” “诶?那我们做什么——” “《shining dream》还有那首歌可没有闲着哦~不是澄空你说的嘛,不勤加练习的话再熟的曲子都会生疏的。” “好的!加油吧!” “什么时候能看见你对学习也有那么热血就好了……” “哈哈……不要怕,雨妙……我们来一起''温故而知新''吧……” “我才没有怕!”关雨妙心急地反驳道。 “嗯——!”白澄空望了望一旁最亲密的四个小伙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将手伸了出来。 “哦……是合掌……好嘞……”霍晓芳首先将手叠到了白澄空的手上。 “我,我也来!”李朝阳紧随其后将手叠了上去,何瑶熙则跟在了她后面。 “雨妙?别害羞啊,过来一起!” “我没有害羞!只是……上一次这样为了演出而努力,已经是上个学期的事情了……”关雨妙低着头像是在回忆。 “啊,说起来真的过了好久了呢……那时候我还真的没有想过,我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不过大家一直都在一起,真的太好了呢。” “大家别说得这么伤感啊……好像我们现在就要分开了似的……” “雨妙,你在想什么呢?” “我……我的话当然不想分开啊!和大家在一起的时候……比我之前过的九年学校生活都更有意义和乐趣,我现在都无法想象没有大家我会怎么样——!” “所以不用害怕,雨妙!shinin''dream一定会一直走下去!我们一定不会分开的!” “就像小澄空说的那样!” “……什么嘛,瑶熙你太惯澄空了,她明明总是乱来——”关雨妙别过了头去,悄悄将手也叠了上去。 “嘻嘻……雨妙!” “先说好没有别的意思啊!我只是觉得,既然大家都想努力,那我不加把劲可不行——” “就是这样的势头啦雨妙……” “嘻嘻——”白澄空激动地望了每个人各一眼,然后目光定在了重叠着的五个手掌上。 “要来了哦各位!一——!二——!三——!shinin''dream——!” “哦!!(齐声)” “为了给大家打来笑容——!” “哦!!(齐声)” 少女们欢笑着将叠着的手一齐按了下去,每个人此刻都在心中打好了拼命向前冲的气。 “能够与destiny一起演出,好激动啊……” “哈哈,我们一定会拿出我们的十二分努力!” “大家!一起为了最棒的演奏全力以赴吧!”白澄空不知何时已经背上了吉他,调皮地扫了扫弦,然后蹦跳着往练习的地方走去。 “啊,小澄空小心点!那里有电线!”何瑶熙无奈地笑着,带着笔和纸拿起鼓棒也朝架子鼓走了过去。 “那么朝阳……fighting!” “嗯!晓芳也加油!” 喧闹就这样暂时结束,五个少女开始全身心投入到了她们的音乐中,连时间的流逝都忘记了。 …… “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 “啊,艾阳你回来了啊,快先去放书包——” “爸爸——!!”艾阳不满地望向了前来迎接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不情愿地别过了头。 “……啊,还有月兰,先去放书包吧。” “嗯……” “诶?等等啊月兰!” “啊,艾阳你回来了啊,要不要吃水果——” “妈妈先等一下!” 艾阳追着姬月兰进了房间,随手关上了门。她望见姬月兰闷闷不乐地将书包放在了椅子上,然后靠着窗台坐下。不用问艾阳都能猜到她现在在想什么。 “……对不起,月兰。” “不,不是艾阳的错,也不是叔叔阿姨的错……只是我自己的问题。” “月兰——” “没什么,我已经不在意了!……只是今天,有点怪怪的。” 她自己都说不出来哪里怪。但是细想的话,今天早上胸口又莫名地痛了起来,然后自己之后就一直被烦躁的情绪笼罩着,这对之前的她应该是不会有的事。毕竟今天可没发生什么会让事情变这样的机遇,一切都像平常一样。 “月兰,今天早上你的胸口没事吧?练习的时候我怕大家担心就没有问——” “……没什么。” 姬月兰朝艾阳挤出了一丝微笑。但是艾阳清楚,姬月兰如果犯了胸口痛的毛病,那是一定不能让别人,包括她的父母知道的。因为—— “唔——!” 姬月兰突然蜷缩在窗台上,露出了无比痛苦的神情。艾阳吓了一跳,连忙赶到她身旁,拍着背替她舒气。 “月兰!难道是那个——!” “呃啊——!!嗯……”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的艾阳急忙掀开了姬月兰的衣服。姬月兰如果犯了胸口痛的毛病,那是一定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因为在那时,她背上的伤疤会迸发出骇人的紫光。 “呃……呃……” “月兰撑住!很快就能挺过去的!”艾阳只能这么喊着,她对姬月兰的痛苦无能为力。 “嗯……呃……” 姬月兰强忍着从胸口延伸到全身的剧痛,从口袋中掏出了那个木牌——她的护身符,之前那一次她经历这样的事时,就是紧握着它祈祷着撑过来的。她现在也要这么做,只见姬月兰将护身符贴近了胸口,心中开始默念—— 但是这次的痛苦像是想要直接夺去她的意识。 撑住啊,姬月兰…… 即将失去意识前的呼唤掀不起半点涟漪。艾阳的呼喊声逐渐在耳边模糊。剧痛之余,她只感觉到背部像是要被刺穿,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想要从那里长出来—— “艾阳!这么大声出什么事了!” 已经连艾阳父母的声音都辨认不出来,姬月兰感觉眼前突然失去了所有光明,剩下的只有作为刑具的痛楚与黑暗—— “呃啊啊啊啊啊啊——!!!!” …… 市区某栋楼房里的一扇窗户突然爆发出了剧烈的紫光。不远处另一栋高楼的楼顶处,一个黑衣人正在静静地观察着这一切。他的手中握着一个鲜红色的水晶,水晶里发出跃动的光,像是有生命一般。 “……欢迎你的到来,所有的棋子已经准备就绪……”黑衣人自言自语着,发出了一声笑声,像是在揶揄,又像是在睥睨。 “游戏就此开幕。” …… “呃……啊……呃……啊……” 玻璃的震碎声将姬月兰疲惫的灵魂拉回现实。她的身体仿佛已经对疼痛麻木了。当她的眼睛再获光明时,望见的是一旁瞪大着眼睛注视着自己的艾阳,她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感,还有门旁颤抖着的艾阳父母,他们的眼神中只写满了恐惧—— “月兰——” “艾阳……” 姬月兰因为乏力颤抖着挤出了笑容,朝艾阳伸出了手。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艾阳没有主动接住她的手,她的眼神像是在躲避,但没关系,只要自己尽力伸过去,就一定能够传达到的,一定能的—— “艾阳,我——” “滚开啊——!!你这怪物!!把你的手离我女儿远点!!给我滚开!!放开我的女儿——!!你这怪物!给我滚出我们的家——!!” “……怪……物……?” 这句话仿佛击碎了她的心。姬月兰的手猛地僵住了,脊椎就像太久没活动了似的咯吱作响。她机械地转过头,望向了不远处的镜子。她在镜中望见了满脸苍白的自己—— 还有自己背后的一双巨大的恶魔翅膀! “呃……呃啊啊啊啊……” 这是什么……不可能,不可能的!!我——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充斥着恐惧与绝望的尖叫声,回荡在了即将失去最后一点光芒的天空中。 刃其二十 破裂 第38章 刃其二十 破裂 魔魂的使命是斩杀恶鬼,以及堕落为恶鬼的人类,无论那个人是谁都不允许手下留情。正因这一条规则的存在,与人类断绝来往成为了魔魂间不成文的守则。这样至少在下手的时候,内心的负面情感不会让自己堕落成恶鬼,更有甚者则是直接将内心封闭了起来,将人类与恶鬼一视同仁,只不过把人类当作特定时期才能斩杀的恶鬼。所以大多数人认为魔魂没有情感到不像人也无可非议。 但是我们今天要聊的不是那些已经被淡忘在尘土中的过往之人。我想问的是你,年轻的魔魂。如果是你的话……如果是你最亲的人变成了恶鬼,没有解救的办法,让他解脱的唯一办法就是斩杀掉他,到那时候你能亲手斩了他吗? 千百年来我已经收到了太多答案,千篇一律。但是我依旧期待你的答案。作为一个合格的魔魂,你的回答是什么? 我的回答…… …… 坐在了望台公园边缘的诺暝天猛地睁开了眼睛,天已经黑了下来,城市里灯火通明,纵横交错的网脉流动着金色的血液,远方沉下一片薄薄的蓝。刚才他是睡着了吗?真是的…… “你醒了,煌龙,哨戒所刚才来指示了。” “……才刚天黑就来了吗。” 诺暝天点了点头,用剑鞘在地上画了一个圈,然后走下了光圈中出现的楼梯。周围的一切变得漆黑一片,只有面前亮着的三束光能用于辨别方向。 “……我来了。” 诺暝天抬起头望向了那三个人,预知者稍稍往前弯下了身子: “新的恶鬼出现了……但是,这次出现得很不一样,跟以往的都不一样——” “……不一样?” “直入正题,煌龙。”探知者也发话了,“这一次的恶鬼不是从阴界来到这里附身在人类的身上,而是……人类本身变成的,不存在邪念作为中介的特殊个体。” “……那就是说有人被凭空变成了恶鬼。” “就是这样,煌龙!”预知者像是有点激动,“可能是反魔魂的所作所为……把人类直接变成恶鬼可是邪恶的禁术!” “移动得很快。现在的坐标(x:1697,y:3566),煌龙,轮到你出场了。” “……跟往常一样,只要变成了恶鬼,人类就不再是人类了。”诺暝天沉默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哨戒所。 “……那么,那家伙的罪恶就由我来斩断。” …… “小心点,煌龙。之前我也有见过把没有邪念的人类变成恶鬼的法术,那需要媒介……通过媒介把阴气引入人的体内,这需要过程,还不是一下就能完成的那种。如果是对本来就有负面情绪的人用的话,成功率会更高——这是邪术,这种人造恶鬼的力量可不是一般的恶鬼能够比拟的,要小心。” “……那如果将媒介破坏会怎么样?” “谁知道呢……如果是已经完全变成恶鬼的人,那么破不破坏也没什么区别了。但是对正在化为恶鬼的人的话……破坏的风险可能很大,媒介中的阴气全部一次性放出来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加强恶鬼的力量。最保险的方法还是直接杀掉,因为变成恶鬼的人无论之前是什么样子,他都已经不再是人了。” “……明白了。” 诺暝天在夜间的大楼间穿行着,寻找着他的目标。这不过就是与平常一样的猎杀恶鬼的任务,即便敌人有变化也不会改变这一点—— “到了,煌龙,就是那栋楼——!” “嗯。” 诺暝天一个飞蹬到了楼房中,调整好姿势稳稳地落在地上。这里看来是一个已经没用了的停车场,四周还画着格子,但是一辆车都没有。诺暝天伫立在原地,静下心来感受着附近的气息。 “呼啊呼啊……” “嗯——” 轻微的喘息声。诺暝天感觉到了有一个声音在喘,再听仔细一点,还有急促的脚步声,以及金属碰撞的声音—— 在那边。 诺暝天转过身飞速跑上了上一层,找到了——在这里的开阔地带,有两个身影正在打斗。其中一个人穿着棕色的大衣,挥舞着伽流太铸成的剑。不是林晓天,那看来是别的流浪魔魂。而另一边的则是有着巨大的恶魔翅膀的人类,看来那就是恶鬼,只是还没有现出真身。诺暝天刚想冲过去,却突然发现有点怪异,魔魂与恶鬼本是死敌,一旦见面一定会厮杀个你死我活,但是那个恶鬼……他只是一直在逃,应该说他甚至没有要反击的欲望。 “怎么回事……?” “煌龙,别发愣了,先上去帮忙吧!” 诺暝天回过神来,将无锋从剑鞘中抽出,朝被打得节节后退的恶鬼走了过去。 “啊,是闪耀的金龙骑士吗!”男人像是认出了诺暝天,显得十分兴奋,然后满脸自信地朝倒地的恶鬼举起了剑。 “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不过这里交给我就足够了!” “……嗯?” 诺暝天停住了脚步,他感觉到那只恶鬼有点不对劲——他,不,是她好像在说话。 “不要……不要……!” “受死吧,恶鬼!!” 男人自信地笑着举起了剑,恶鬼像是已经觉得逃不掉了抬起头用手遮住了眼睛。虽然只是一瞬,但诺暝天认出了那张还带着泪痕的脸—— “铛!”的一声巨响响彻了整个楼层。当男人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他的剑没有落到恶鬼身上,应该说是在半空中被迫停住了—— 被诺暝天伸出的剑。 “什——!你这是在做什么!!” “……” 诺暝天皱着眉头咬了咬嘴唇,没有理会发怒的男人,而是转过身去望向了恶鬼——那个女孩的样子,还有仿佛象征一样的白色刘海……真的是那个人!但是,为什么会—— “喂,你……” “呀!” 仿佛被诺暝天吓了一跳,女孩抬起头时,诺暝天望见她的瞳孔中只充斥着恐惧与绝望,应该说是……精神都已经混乱掉了。 “不要……不要……!” 女孩慌乱而狼狈地爬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转身跑到大楼边缘,凭借巨大的翅膀笨拙地腾飞到了夜空中,消失在月光下。这样子,下次再想找到她就不是什么容易事了……但是只要她还活着,无锋就能再探测到气息。 真正的问题是……我刚才所做的事情。 “你——!魔魂煌龙!!你竟然放跑了恶鬼!你知不知道这是重罪!!” “……你还想说什么?” 男人还想咒骂,却突然打了一个寒战,只见诺暝天不知何时转过身,剑已经离他的喉咙只有一指之遥,凛冽的眼神仿佛锐利的刀锋要刺穿他的心脏。 “唔……” “快滚。” “啧——你给我记住!!” 男人带着剑骂骂唧唧地离开了。诺暝天则松了口气放下了剑,突如其来的无力感让他闭上了眼睛。 姬月兰……恶鬼居然是她……该死的,为什么会这样……? “喂……暝天,你刚才可做了件不得了的事哦。只要那家伙把事情传出去,所有的魔魂甚至哨戒所都会成为你的敌人。” “……无所谓了。” “……我能问一下吗,煌龙?为什么你要救那个人?” “我不知道。” 诺暝天喘了一口气,感觉眼角有点湿润。但他没有选择去擦掉,只是睁开眼睛准备离开。 “那个人绝不可能是恶鬼……至少我这样觉得。一定有什么原因……我绝对不能毁掉那样的人的希望。” “……嘛,我大概懂了。”无锋像是叹了口气。 “那我就跟你一起倔强下去吧,不论结局是生还是死,我都是你的剑。” “……谢谢你,无锋。” 诺暝天深吸一口气希望让自己的感情平复下来,然后从高楼跃下再度消失在黑夜里。当他选择了这条路的时候,一切就无法回头了。诺暝天明白自己刚才的行为可能会给自己在不久的将来带来的后果。 但是……不论是怎么样的路也总会有终点,他坚信这一点。 所幸,他还有一张底牌。不过在那之前,他必须先确认好某件事情。 …… “诶……?你是——” 不知过了多久理智才回到艾阳的身体里,当她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她察觉到跪倒在地的自己,满脸泪痕的自己,懦弱无力的自己,还有从窗户跳了进来的一个黑发青年的身影。 “……诺前辈……” “我之前听说过……姬月兰跟你住在一起。所以说果然是那样吗……”诺暝天握紧了拳头,他最不想看见的事情发生了。 “月兰……月兰……!”艾阳突然反应过来,哽咽着死死攥住了诺暝天的衣角,她不想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月兰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 “……” 诺暝天没有出声,任由艾阳抓着自己的衣服哭泣。当觉得她哭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他轻轻抓住了她的肩膀,直视着哭肿了双眼的艾阳: “听好了,那不是你的错……姬月兰变成这样是因为她身边的什么东西充当了媒介!你能联想到什么吗?” “呜……诶……?媒介什么的……” 少女带着哭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看来暂时受惊过度了……诺暝天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凑近了她的脸。 “诶……?” “没事了,你不需要想这么多。现在你没事就是最好的。” 诺暝天站直了身子望向一旁,艾阳这时发现她的父母正整齐地躺在床上,还在有规律地呼吸着。 “啊——爸爸!妈妈!” “……他们没事,明天就会自然醒来。但是我把他们的记忆删除了,忘却咒只能指定一个遗忘的对象,他们现在已经不记得姬月兰这个人了。……对不起。” “……不,诺前辈没有错,或许那样才是最好的……但是,月兰她——!” “我会想办法的。放心,我一定会把她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不过现在这里不安全……随时可能有恶鬼被余波吸引过来。可以的话,刚好明天是周末,你应该先去别人家里留宿一晚。” “但是——大家可能都不行……” “……我有个办法,那家伙应该会接受你的。只不过到时还是需要你自己去说清楚。”诺暝天说着朝艾阳伸出了手,直视着艾阳水灵灵的眼睛。 “……请相信我。” “啊……”艾阳记得,在她们被怪物袭击的时候,是这个男人冒死救下了她们。 所以……她愿意相信诺暝天。 “当然……我相信诺前辈——” “那就抓稳了。” “诶……?!” 艾阳吓了一跳,只见诺暝天突然把她背了起来,然后便朝着窗子飞跃了出去——这真的是普通人类能有的身体素质吗?!迎面刺来的风刮得艾阳睁不开眼,她只能尽全力抱紧那个人的肩膀防止自己掉下去,简直就像在坐过山车。但是又不一样,从手心那里传来的温度……让她很安心。时间仿佛飞一般流逝,她还没反应过来,便感到诺暝天落在了地上。 “……到了。” “这里是——” 艾阳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面前是一栋熟悉的楼房——这里是白澄空的家。 “澄空的家……?为什么——” “今晚先呆在这里,不要离开。” 诺暝天已经先走了进去,艾阳虽然还没搞清楚状况但还是紧跟在他后面。两人走进电梯里,诺暝天按下了一个楼层的按钮。 “诶~诺前辈知道澄空家住哪里吗?” “……只是从楼外面观察到的而已。十层的东南方位。” “啊——是这样啊……” 艾阳像是还在吃惊,电梯门已经打开了,她回过神来跟着诺暝天走了出去,然后躲在诺暝天身后看着他敲响了门—— “是——!请问找谁?” 一声稚嫩而富有活力的女声从门后传来,隔着保险门,里面的木门被打开了,一个女孩兴致勃勃地探出了头。她长得很像白澄空,但是不是,应该还是个初中生。 “……诶?大哥哥你找谁?” “……白澄空在吗?” “啊!澄空姐是吗,稍等!”女孩兴奋地跑开了。这个年纪还真是有活力啊,诺暝天不知道为什么发出了老人般的感叹。但是接下来出现在门边的并不是白澄空,而是一个气质更加成熟的女性,眼神里带着些许戒备: “你是小澄空的同学吗?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啊——其实是我——” 艾阳强迫自己转换好了心情,从诺暝天背后笑着走了出来。望见她,女性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疑惑: “还有其他人吗?可是也不是shinin''dream的人啊——” “喂!姐姐!别擅自替我应门啦!” “哦——哈哈,抱歉,小澄空,你认识这两个人吗?” “两个人……?啊——!前辈,还有艾阳!有什么事吗?” 白澄空认出两人后急忙跑了过来打开了门,她预感到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姐姐一直在自己身边,她没有办法直接开口问——前辈知道这时候不应该说起那些事吗? “……你跟我的妹妹不是约好了要合宿吗?我把她带过来了。” “诶——啊!对对对,抱歉,姐姐,忘记说了!我跟艾阳约好了今晚让她来我家一起住的来着!”白澄空隐约意识到出了什么要紧的事,立即配合诺暝天说着。 “哈哈……这样啊,既然是小澄空的同学,那我也没什么意见。不过被褥什么的还有多一套嘛?如果没有的话可以拿我的——” “啊——!不用了!受你们这么多的招待,真的不胜惶恐!”艾阳面对这样询问着的白星辰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没关系没关系!就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就好!啊,小澄空快点带别人进来吧!” “啊——!艾阳,快点快点!今晚还要聊聊校庆表演的事呢!”白澄空悄悄松了口气,她常常为有这样一个通达事理的姐姐感到高兴。 “嗯——好的……那我就打扰了。”艾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着白澄空走了进来。她在尽力克服着内心而露出微笑,但当她走进门口的那一刻,还是控制不住转过了身—— “今晚记得别聊太晚。抱歉,妹妹就交给你们照顾一下了。” “别在意,我也是有妹妹的人。这么担心妹妹,看来你一定是个好哥哥呢!” “哈哈……或许吧。”诺暝天朝白星辰笑了笑,然后望向艾阳。她的眼神中好像还带着不舍与悲伤,诺暝天却朝她露出了轻松的笑容: “那么,我走了。” “啊——是,哥……” 留下那句话,诺暝天就转身离开了。艾阳强制自己不去理会他,笑着跟着白澄空走了进去。 “今晚就打扰了,澄空……” “哪里!艾阳能来我可开心了!” 面对着白澄空的笑容,艾阳内心也稍稍温暖了起来。就这样相信吧,相信诺暝天……一定能把姬月兰带回来。 “欢迎欢迎!澄空姐又带新女人回家啦!” “说什么呢月月!” “哈哈,啊,小艾阳洗澡了吗?没有的话先去洗吧,不过澄空的衣服好像不太适合你……那么穿我的吧!” “啊,可以吗?!谢谢!” 艾阳朝白星辰高兴地笑了出来。白家人的热情让她暂时忘掉了悲伤。不过现在她还是想先去洗个澡,她需要先冷静下来,把所有的事情理清楚……然后向白澄空说清楚。她已经决定,将之前她所隐瞒的姬月兰的秘密,向白澄空全盘托出。 因为她愿意相信白澄空,同时,也愿意相信诺暝天。 …… “煌龙,真的就这样一言不发吗?” “那个女孩会跟她把一切都说清楚的,呆在一起总会安全一点。……我不能够呆在她们身边,哨戒所那边想必已经有了动作,我不觉得在其他魔魂的围攻下我能保护好她们。” “……所以,你真的下定决心了。” “……嗯。为了救她,我必须得这样做。而且……我觉得暮龙一定与这次的事件有关,这也是为了把他揪出来。” “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这下子可真的就孤立无援了啊,一旦失败就一切都完了——” “因为我相信白澄空。” “嘛……人类总是会说相信相信什么的,我们魔术生命不懂那些。不过……也不讨厌,看起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那个女孩……我觉得也的确值得相信。” “……谢谢,无锋。” “谢什么,留着更大的事再谢我吧!” “……嗯。” 诺暝天微微露出了笑容,突然,他的眼神又凛冽了起来—— “你也感觉到了,煌龙。是那个女孩。” “嗯。” 短暂的休息结束。诺暝天立即站了起来,朝远方跑去,一跃再次消失在黑夜里。 …… “呼啊呼啊……” 无人的仓库里,姬月兰靠着墙壁喘着粗气。她背后壮硕的黑色翅膀无力地摆动着,像是已经与她完全融为了一体,虽然这本来就是从她的体内长出来的。姬月兰的脸像是被浸湿了一般,她的泪水仿佛流不尽,就像她的悲伤与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 内心突然传来异样的悸动。她恐惧地咽了口唾沫,这感觉是……饥饿。她想吃人。 想要吃人。 想要吃人。 不要!! 姬月兰一拳狠狠地砸到了墙上,居然砸出了裂痕。她涕泪横流,这个世界仿佛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所。 “为什么……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那样做啊……!!” 想要吃人的冲动越来越强烈,于是姬月兰狠狠地握紧拳头砸到自己的胸膛上,一下一下,砸到她自己都快要昏死过去,失去力气倒在了地上,任眼泪夺眶而出,淋湿布满灰尘的地面。 “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即便是少女竭尽最后的力气传出的呻吟,也被无情地泯灭在充满绝望的寂静中。 刃其二十一 抉择 第39章 刃其二十一 抉择 哒哒哒哒…… “呼……呼……呼……” 哒哒哒哒…… 姬月兰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回过神来,只见拐角处冲出了一个黑色的身影,带着闪烁着寒光的剑。 已经不行了…… 即便视线已经模糊,姬月兰还是认出了诺暝天。她清楚自己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了。在最开始得知自己是怪物时……她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觉悟,只是抱着侥幸才想继续活着。但是果然上天都不会允许这样丑陋的自己活下去。 所以说……只有我,这样的怪物,骑士是不会来救我的啊…… 拜托你,杀了我吧。 姬月兰的喉咙只发得出断断续续的叫声,她颤抖着朝诺暝天伸出了手,诺暝天也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太好了…… “煌龙,她已经快要到末路了,如果失败了的话就只能斩杀。” “……我知道。” 诺暝天蹲了下来扶住姬月兰的肩膀,直视着她快要失去光彩的眼睛。冰冷,她的肌肤现在就如死人一般冰冷,已经失去了血色。已经没有时间了。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姬月兰……你知道是什么把你的身体变成了这样吗!?” “……杀了我……杀了我……” 姬月兰只是无神地重复着这句低语。诺暝天咬了咬牙,该不会已经到了心灵崩溃的程度了吧……如果她屈服了,那么就再也没办法挽回了。他已经说过会救她的,不可以食言。就在诺暝天思考着时,姬月兰突然一下倒在地上,手在地板上划出痕迹,粘稠的唾液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啊……啊……” “——喂!” “……是想要吃人的欲望被勾了起来。煌龙,虽然很遗憾,但是进度比想象中的快。这个女孩已经没救了。” “一定还有机会!” “煌龙!!别再任性了!虽然我也不想承认……但是我们已经晚了!现在给她一个了结的话……还能让她作为人类,而不是作为丑陋的恶鬼悲惨地死去。” “……呃……呃……呃……呃啊啊……呃啊啊啊啊……!” 诺暝天鼻子一酸,愤怒地一拳砸到了地上。又是这样……他所做的一切,最后连自己身边的人都救不了,而且是这样无辜的人……她本应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而不是现在就断送在恶魔的手中。 自己作为魔魂能做的事真的太有限……这样子,又会重演那时候的悲剧——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自己表露出善意的人死在他自己的刀下。如果是一般的人类的话他真想放弃选择,就这样逃走,那样至少不用承担杀死朋友的悲伤与罪恶感,不用将刀挥向自己的心。如果杀死一个人就意味着杀死自己的话,他可能已经死掉无数次了,他的内心已经不知道还有没有空余让更多的刀刃摧残。 但是他是魔魂……从恶鬼手下保护人类的黑暗的守护者。斩杀恶鬼……那是他的使命,是他必须去做的事情。 “杀了我……杀了我……” “对不起……对不起……”沉默的犹豫后,诺暝天最后还是坚定了眼神。 “我现在就……让你解脱。” 诺暝天颤抖着站了起来——不是疲劳也不是恐惧,他只是在颤抖着,手中的剑此刻仿佛有千斤重,面前的人……她还是人类,但是他却没办法救他……真是讽刺,他这样的人都配称为魔魂吗…… 诺暝天就只是这样一个懦弱无能的人而已啊! “呃啊啊——!!” 诺暝天闭上了眼睛一剑挥了下去,他作为人的心在叫他停下,作为魔魂的心又在催促他挥剑。在他的感情快要失控的时候,突然感到剑被一股强大的阻力挡住了,甚至让他被震得后退了几步。 “这是……?!” “你在犹豫什么?把这样可爱的小姑娘弄哭了可不是什么英雄该干的事,小暝。” 诺暝天顺着声音抬起头,望见的是一个穿着便服踏着拖鞋的黑发山羊胡男子,正是他刚才投出去的蓝色符咒挡住了诺暝天的剑击。 “邱魁先生!” “哟,小暝,叙旧的话待会儿再说。” 邱魁从衬衫里又掏出了一张黄色和一张红色的符咒,将黄色的符咒扔到姬月兰的头顶,然后趁机月兰还没有反应过来,又扔出红色的符咒,红色的符咒碰触到黄色符咒时瞬间爆炸,化为八张光符移动到八方位置,然后邱魁一个合掌,光符便放出网罩将姬月兰压住—— “呃啊啊啊——!!” 姬月兰痛苦的喊声中已经夹杂了嘶哑,她背后的翅膀突然用力一振,八张光符以及网罩就被强烈的风震碎。她捂着头,转身张开了巨大的翅膀再次飞离了。 “邱魁先生,您——!” “别在意,小暝。这么强烈的邪气在这里停留了这么久,势必会引来别的魔魂。让她先转移位置也不是什么坏事。”邱魁轻轻敲了敲脑袋,露出困扰的神色。 “不过……如果连封魔阵都不起效的话,这就不是普通的邪术那么简单了。那个女孩体内的恶鬼可能已经潜伏了很久,这下子就算破坏媒介也不能让她变回人类。” “……我会想办法,只要能救她。” “啊啦,小暝你不是已经决定作为魔魂去斩她了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我……”诺暝天低下了头不知道怎么回答,邱魁则像是料到诺暝天的反应一样闭着眼笑了笑,但他没想到的是,诺暝天很快又抬起头正视着他: “我太弱了,遇到事情就想着用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去解决……一定还有办法,那样的话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救她!如果最后还是无法挽回的话……那就由我来亲手斩断。” 仿佛吃了一惊,邱魁望着诺暝天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哈哈……不过,你能想通才是最重要的。小暝,当务之急是先把她的媒介破坏掉,接下来的事我会想办法。我向你打包票,你可以放心。” “但是,媒介是——” “最安全的东西就是最危险的东西。”邱魁朝诺暝天眨了眨眼,然后转过了身。“不过我不能直接帮你,这些需要你自己去完成,如果你真的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救她的话。” “最安全的东西就是最危险的东西吗……我去了,邱魁先生!” “小心别死了,小暝。” 诺暝天点了点头转身跑走了。邱魁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突然微微笑了一下。 “''老朋友'',这次想玩的话……我会奉陪到底。” …… “……艾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艾阳跟着白澄空走进了她的卧室,细心地把门锁上,然后终于露出了忧愁的神情——这与平常的艾阳都不一样,白澄空更加确信了心中的怀疑。 “澄空……” “没关系的!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前辈带你来这里的原因。” “……” 明明想说出来的,但一直憋着的情感却在这时不争气地爆发了出来,泪水顺着脸颊一串串往下流。白澄空急忙从床头翻出了手帕,然后轻轻拭去了艾阳脸上的泪珠。 “澄空……?” “没关系的艾阳……虽然我可能不是很靠得住,但是我也想帮你出一份力!” “哈……” 艾阳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朝白澄空笑了笑,然后攥紧了身上白星辰的衣服的衣角: “月兰……月兰她……被什么东西变成怪物了。” “什——是谁做的!?” “我不知道……只是,那时候月兰的胸口突然发痛,然后背上长出一双巨大的翅膀——”艾阳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 “啊——对不起,澄空,我之前是骗你的……月兰的头发并不是挑染,而是一种怪病……还有,她小时候背后就有了一条伤疤,当病发作的时候,月兰的伤疤会发出紫光。不过之前有一个神秘人给了月兰一个护身符,月兰说只要对着它祈祷就能没事,为什么这次就不行了呢……”艾阳说着又想再哭出来,白澄空也很难过,但还是拍了拍艾阳的背安慰她,脑子在不停地转动—— “那艾阳你有关于那个神秘人的其他消息吗?说不定他可以帮助月兰——” “记不起来了……那已经是很小的时候,之后都没有再见过他。” “这样啊……”白澄空沉思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 “不过没事的!前辈一定能把月兰平安带回来的!” “虽然是这么说……可是真的能办到吗——啊,我不是说不相信诺前辈什么的,只是……真的能办到吗?月兰的背后已经长出了那样的翅膀——” “一定行的!艾阳,虽然由我说不太合适……但就像你相信月兰一样,请你也一定要相信前辈!因为……前辈可是能创造奇迹的,无论发生什么也一定会赶来的骑士啊!” “哈哈……说得对啊,澄空。”艾阳释然地笑了笑。这时,白澄空突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艾阳你说月兰是被什么变成了怪物……月兰最近碰的东西里面就包括那个护身符对吧!” “啊?对啊——”艾阳突然领会到了白澄空的意思,“不会吧?!但是——之前的时候,月兰的确是靠那个护身符克服的——” “虽然只是猜测……但是,会不会其实是月兰凭着自己的意志克服了,而护身符其实才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对啊……!”艾阳猛地睁大了眼睛,“我之前就觉得有点奇怪!望着护身符的时候,总会觉得有点晕……” “我也有这种感觉!”白澄空猛地从床上站了起来。 “如果是真的话……说不定是救月兰的办法!我们得快点去告诉前辈!” “可是——去哪里找到他们?” “这个——” 两人正在犹豫,突然从窗户那里传来的响声吓了她们一跳。白澄空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望见有一张写着字的纸条贴在了窗户上: 即日亥时,了望台公园。 “了望台公园!可是……亥时是……?” “是指夜晚的九点到十一点!澄空,现在已经九点半了!这是谁贴在这里的?”艾阳焦急了起来。 “难道说是……前辈!” “也就是说,在那里可以见到月兰吗!”艾阳激动地握住了白澄空的手。 “拜托了澄空!我要去见月兰……之前那一次,我因为太过害怕而没有抓住她的手……说不定是可以阻止的!如果还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会再放开她的手了!” “艾阳……”白澄空咽了一口唾沫,望见面前的少女眼睛里充满了愧疚与决心,于是也抓住了她的手。 “那么一起去吧……去把月兰救回来!” …… “唔……” 姬月兰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终于失去平衡跌倒在地。她用双臂支撑着自己望向前方,那里就是了望台,在那里可以看清城市的全貌。 这个地方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在她死之前——至少在作为人类的她死去之前,她想再亲眼看一看这个地方。一丝涌动的情感在她已经快要空虚的心中再次萌生起来,她颤抖着朝前方伸出了手—— “艾阳……青竹……芳梅……晓松……” 她的声音不知道会传到哪里去。 “……我在这等你很久了,孩子。” “……你是?” 姬月兰被声音吸引过去,只见在昏黄的路灯下,有一个黑衣人站在那里。他的面容被黑暗所遮盖,让人难以发觉他的存在。 “你的祈祷已经传达不到了吗……?我知道你会来这里,毕竟这可是我们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面的地方。 “难道你是——!”姬月兰带着一丝期望拖着快要失去控制的身体朝黑衣人爬了过去,朝他伸出手——却被后者一脚狠狠地踩在地上。 “呃啊——!为什么——” “真是可悲啊,到头来,那时美丽纯洁的你也只落得个怪物的下场。你的刘海有没有让你更受欢迎呢?你怪物一般的身体有没有受到更多暴力的青睐呢?” “呃啊……!!” 从手传来的剧痛让姬月兰快要昏死过去,她快要失去理智对这具身体的控制了——但是不能……不可以,绝对不能允许自己连身心都变成怪物——! “为什么……当初要给我护身符……” “还说得出话来啊……我应该对你作为人的意志力感到敬佩。该说是那些肮脏的人类让你变得更顽固了呢,还是让你的眼睛更浑浊了呢?”黑衣人说着,在姬月兰面前蹲了下来。 “……真是孤独得可笑。” “……给我闭嘴!”姬月兰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解放了攻击冲动,一拳朝黑衣人冲了过去——然而却被后者像是早有预谋似的后跳躲开了。 “谢谢你的配合,感谢你为这场游戏做的贡献哦。” 黑衣人仿佛露出了冷笑。当姬月兰感觉不对时,她的身体已经因为刚才一瞬的愤怒而开始冒出黑气,她的双脚已经不听使唤了—— “啊……啊……!!” “如果你不释放你的本性的话,恶魔的种子就难以生根发芽——不过你不会讨厌释放出愤怒的感觉,你一定很想把我,把面前这个欺骗了你这么久,把你变成了这样丑陋的东西的人生吞活剥——那就来吧!过来,释放你的本性来杀掉我!” “呃啊——!!” “毕竟说到底,人类的本性也只是为了欲望而厮杀,就像恶鬼捕食人类,人类同样在捕食其他动物。” “呃啊……呃——!” 不可以……不可以……我不可以放弃…… “需要让你更放心点吗?你的朋友已经知道了你变成怪物的事了。很遗憾……人性就是如此,只要你是异类,就会被无理由地排挤……就像那些人对待你一样。” 艾阳她们会……?对啊……说到底现在的自己连人类都不是……只是个丑陋的怪物…… 既然已经没有牵挂了,那么就这样死去也不会有什么人伤心……姬月兰绝望地望向自己的手,已经失去了血色,恶鬼的黑色皮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 已经……不行了啊…… 就在此放弃吧…… 反正已经没有人管我了…… 反正已经是被所有人遗弃的存在了…… “游戏的序幕离不开你完美的配合,我知道你会来这里见我的,你在离去前还可以享有这样的荣耀。” 呵……游戏…… 自己到头来……也不过是别人的棋子……无论自己做过什么,为了什么而努力过。都只是飘逝的尘土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可能已经不行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再坚持一下。” “诶……?” 突如其来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姬月兰带着泪欣喜地转过了头,诺暝天,一直守护着人们的剑士,在黑暗中如期而至。 “魔魂……!” “那家伙来这里可不是因为想见你这种人渣,那是因为这里是见证她们友情与梦想的地方。”诺暝天那寒气透骨的眼神直视着黑衣人。锁链断裂,诺暝天抽出了寒光闪烁的无锋,朝黑衣人走了过去。 “像你这样的人……不配玷污她们的生命和心灵!” “呵呵……有意思,魔魂。”黑衣人没有慌乱,只是嘲讽地笑了笑,就好像他早就知道诺暝天会来这里。 “那么告诉我,继承龙魔魂的人哟……对于这样丑陋的恶鬼,你应该怎么做?” “魔魂应该毫不犹豫地斩断恶鬼的罪恶,恶鬼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只有恐怖与邪念……魔魂应该将它们全部斩除。”诺暝天说着站定了脚步。姬月兰听见了诺暝天的这句话,虽然不自觉地落下了泪,但是她安心了。 虽然早知道这样的自己最终还是会迎来死亡的结局,至少她不会成为像那些怪物一样祸害他人的存在—— “说得对,那你斩了她吧!” 黑衣人自信地笑了笑,目前为止发生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内,游戏进行得很顺利—— “但是她是人,不是恶鬼。所以,我会斩断缠绕在她身旁的黑暗,将她从绝望中拉回来——”诺暝天说着,朝愣住了的黑衣人举起了剑。 “然后彻底斩断你的罪恶,反魔魂·暮龙!!” 刃其二十二 救赎 第40章 刃其二十二 救赎 “由我来斩断你的罪恶,反魔魂·暮龙!!” 诺暝天朝黑衣人举起了剑,黑衣人像是愣了一下,然后发出了冷笑: “你打算背叛魔魂的使命吗?就这样放那只恶鬼逃跑?” “她是人类……!” 诺暝天朝黑衣人冲了过去,黑衣人立即灵活地转身躲过他的剑击:“没用的,就凭现在的你——”黑衣人突然惊住了,只见诺暝天在一瞬间突然转变了剑的攻击轨迹——那不是多拉贡家惯用的攻击手法! “啧……” 黑衣人收回被砍掉一截的披风,望着诺暝天突然冷笑了一下。 “有长进……但是现在的你还不值得我动手。这次就算两败俱伤吧。” “什——” “比起追我,你还是好好珍惜那个女孩完全变成恶鬼前的最后时光为上。” “站住!” 诺暝天一剑挥下,却被黑衣人后跃躲开,然后带着诡异的笑声消失在黑暗中。诺暝天准备追上去,但还是刹住了脚步——现在的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做。他转过身跑到姬月兰的身边,她背上已经开始长出黑色的犄角,但是她却依然还带着人类的意识挣扎,这样子还要忍受肉体变异的痛苦——为什么……她连这样的痛楚都还忍耐得下去?他已经见过太多的人就这样屈服于黑暗。 “……暝……天……” “会没事的。我现在就来救你!” 诺暝天后退了一步,仔细打量着姬月兰身上的物品。媒介……到底什么东西是那家伙安置在这里的阴气的媒介……?不,就算他找到了,破坏掉那东西真的不会加快她的失控吗? “月兰——!” 少女们的呐喊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他的沉思。诺暝天回过头,发现那是两个人……白澄空和艾阳,她们喘着气赶到了这里。 “我不是说了好好在家呆着吗……这里危险!” “前辈!……月兰带着的护身符,可能就是罪魁祸首!” “护身符……?!”诺暝天立即转身查看艾阳绑在脖子上的木牌,只见木牌上刻着一般人类看不懂的符号——但是诺暝天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阴晦……就是这个东西吗……” 诺暝天咽了一口唾沫,终于下定决心要将那个东西斩断。然而就在他准备出剑的时候—— “呃啊——!!” 姬月兰的身体突然被海量黑气所笼罩,鲜血迸出,她背后长出了另一双黑色的翅膀,面容逐渐被黑暗所覆盖,右眼开始发出耀眼的金光。 “煌龙!她已经失去人类的理智了,现在就只是疯狂的恶鬼而已!” “……但是她的心还是人类。” 诺暝天警戒地注视着面前伴着黑色气旋升起的少女漂浮在半空中,黑色物质化为她的长裙,仿佛带来终焉的使者。只见她朝着诺暝天一掌击出,冲击波便击中后者的胸膛将其打飞到地上。 “唔呃——!” “煌龙!她已经变成恶鬼了,现在的你不知道能不能应付!” “……我没事。” 诺暝天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再次朝姬月兰举起剑,但是她没有理会——姬月兰察觉到了白澄空等人,朝她们举起了手—— “给我住手!” 诺暝天吼着飞奔起来,一下跃起将姬月兰的手撞开,让冲击波偏离了方向,然后在半空中抓住了姬月兰的双肩: “给我清醒过来……你还不能认输!” “呃啊——” 但是姬月兰一把掐住了诺暝天的脖子将他举起,她现在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光亮。 “魔魂……是敌人……” “呃——!” 姬月兰的怪力仿佛要将诺暝天的脖子掐断,他将全部力量用在了掰开对方的手上。居然近距离毫无保留地面对恶鬼,自己为什么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月兰……!求求你,放开诺前辈!” “月兰!听得到吗?能听得到我们的声音吗!” 什么…… 诺暝天艰难地望向一旁,只见两个少女居然毫无畏惧地走到了姬月兰的身边,艾阳朝她伸出了手—— “月兰……对不起,这一次我一定会抓住你的手!” “危险……!你们快逃——!” 诺暝天用着最后的力量嘶吼着,但是姬月兰居然真的像是被说服了似的,抓住诺暝天的手松开,然后望向了朝她伸出手的艾阳。 “唔呃!”诺暝天重重落到了地上,但是意识告诉他必须立刻站起来。他望着伸出手的艾阳竭尽全力地喊了出来: “快点离开!她现在的意识是恶鬼的!!” “怎么可能……!诺前辈,你看,月兰她好像认出我来了不是吗!?”艾阳含情脉脉地望着面前被黑暗包覆的少女,望着她也朝自己伸出了手—— “啧……”诺暝天咬着牙。他当然看到了姬月兰仿佛被说动的样子,但是他清楚,那个女孩现在已经被恶鬼操控了,任何表面上的觉悟都只是掩藏毒药的奶油,不,应该说掩藏的是刀锋更合适。 恶鬼哪里有这么好对付……任何一个有过实战经验的魔魂都知道这一点。 “白澄空——!!快带她躲起来!!”诺暝天朝白澄空喊道,不顾身上的疼痛朝两人冲了过去。 “前辈!啊——艾阳,小心!”就在两人的手快要接触到的时候,白澄空猛地注意到姬月兰的嘴角微微上扬了——察觉到不对劲的她一把推开了艾阳,自己却被姬月兰突然发出的冲击波打中了胳膊—— “呃啊——!!” “……澄空!” 惊魂未定的艾阳扶起白澄空跌跌撞撞地往一旁退去,但是姬月兰已经再次瞄准了她们—— “啊!” 铛! 就在姬月兰的冲击波再次射出时,诺暝天及时用剑将其斩开,然后挡在了两人背后: “带着白澄空快走,别把勇敢和鲁莽搞混了!” “可是——” “……你相信姬月兰吗?相信她不会屈服于黑暗吗?” 艾阳咬了咬嘴唇,她点了点头。 “那么就相信她一定会回来,我会带她回来的。那时候……你还需要带着笑容迎接她。”听了诺暝天的话,艾阳咽了口唾沫。 “……我明白了。诺前辈,月兰……就拜托了。” “艾阳……我能走,别被我拖慢脚步了。” “开什么玩笑……我不会丢下你的!” 诺暝天举着剑与姬月兰对峙着,确认两位少女在足够远的地方躲起来后,剑锋指向了苍穹—— “呃啊!!” 面对着发出已经不像人声的吼叫的姬月兰,诺暝天的眼神变得凛冽,他下定决心了。 “恶鬼……你的罪恶由我来斩断。” 语毕,金色的莫比乌斯环闪耀在黑夜中,金色的龙骑士英武地屹立在黑暗面前。 魔魂·煌龙。 “吼……” 煌龙抬起头正视着即将失去人型的姬月兰,对方身旁的黑气像是感觉到了魔魂的气息,化为利箭朝他射了过来,落在金色的铠甲上被直接升华。化解一波攻击后,煌龙一跃而起,一剑朝姬月兰新长出来的铁鞭般的触手斩去,断掉的触手化为利刃被姬月兰握在了手中。煌龙落地,朝姬月兰摆出多拉贡流起手式,审视着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然而接下来的姬月兰却生出了第三双翅膀,最后的一点人型也被黑色物质所吞噬了。面前的少女完全失去了人的气息。 “什——” “太迟了,煌龙。她已经完全变成恶鬼了。” “……我明白。” 如果事情最后还是无法挽回的话……那就让他来亲手斩断。 煌龙一剑斜出弹开对方刺来的利刃,然后与其交剑,过了四五个回合后,煌龙用剑鞘将姬月兰的武器拍飞,然后朝她一跃而起,就在他准备朝她挥下剑的时候,看到本已被完全吞噬的姬月兰突然捂住了头—— “等——” 姬月兰背后的三双翅膀突然射出大量的黑色光线,将前方毁得满目苍夷。煌龙被直接包覆在光线中,身上的铠甲不断冒出蒸汽。 “啊——!!” 但是煌龙的铠甲并没有半点受损。缓过第一轮的冲击后,煌龙直接顶着光线朝姬月兰冲了过去,剑锋瞄准了她的胸膛。 永别了……开什么玩笑。 煌龙突然愣住了,只见姬月兰突然做出了惊人的举动——她沙哑地吼着将两只手抓在了背后翅膀的根部。然后——将它们硬生生地扯了下来,撕裂的角质与皮质清晰可见,那个少女却没有发出一点哀号。“杀了我……诺暝天……!!”幽声传到了自己的心里,那是姬月兰的声音。 那个女孩……还有人性! 诺暝天咽了一口唾沫,突然也做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只见他就那样解除了铠甲,然后缓缓地朝姬月兰走了过去—— “煌龙!你在做什么,快点穿上魂衣!!” “……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诺暝天无视了无锋的警告,一边走着一边朝姬月兰伸出了手,仿佛在跟她直接对话。 “煌龙?!” “呃啊——” 姬月兰淌着血痛苦地捂住头,缓缓地朝诺暝天举起了右手,然而她的左手却死死地抓住了右手手腕想把它移开。 “啊……啊……” “不要害怕……我来救你了。” “啊……啊……!” 姬月兰终于控制不住朝诺暝天射出了冲击波,但是没有直接命中——它的轨迹本来就是偏的,但是依然撕开了诺暝天的衣服,撕开了他的皮肉。 “停下啊我……!!” 无数的冲击波化作气刃从姬月兰的手中发出,一下一下,将诺暝天的身体割得体无完肤。但是他依旧还在前行着,他的眼睛还很清楚地看得见自己要去的地方,就是够到那个女孩的手。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为一个并不十分熟悉而又非亲非故的人做到这种程度。 四周被姬月兰的最后一双翅膀刮起的黑色风暴笼罩,没有人看得见里面——除了诺暝天外,还有一个被困在恶魔的茧中的少女。少女这时终于恢复了一点神识睁开了眼睛: “……我直接死掉的话……也不会有人伤心……” “开什么玩笑……你有这么奢侈吗?你的朋友会伤心,白澄空会伤心,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这个正在试着抓住你的手的人也会伤心。” “为什么要为我这种人……” “因为有人不希望你消失。你的存在对某些人来说……是不可或缺的。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你消失。” “啊——” 当姬月兰抬起头时,茧被撕开一道口子,她感到光芒照亮了她身旁的黑暗,她看到有一只手从那温暖的光芒中伸了过来—— “抓住我的手,姬月兰!!” “……嗯!!” 姬月兰使尽气力朝他伸出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但是只凭她的力量还是够不到—— “暝天……!我在这里!” “喝啊——!!” 但是诺暝天冲了进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温暖瞬间传入了那冰冷的肉体,将她沉睡的心唤醒。 “离开这里吧。” “嗯……嗯……” 眼泪顺着姬月兰的脸颊流了下来,诺暝天轻轻笑了一下。 “离开这个黑暗的地方,回到大家的身边。” 回到现实,诺暝天通过心灵向姬月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然后一剑朝着面前恶鬼的肚腹劈了下去——恶鬼的身躯突然僵住,黑色风暴骤然停止,从裂口处,一个少女掉落下来,倒在了诺暝天不远处的地上。 “月兰——!” “……” 诺暝天转身再一刀将恶鬼的躯体拦腰斩断,巨大的躯壳便被金色的火焰焚尽。他放下了剑,望向了倒在地上的姬月兰,那个依旧带着白色刘海的少女。他朝她举起了剑—— “等——!诺前辈你要做什么——!!” “艾阳!” 只见艾阳挣脱了白澄空,拼尽全力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姬月兰的面前,带着祈求的目光望着诺暝天。 “月兰她已经没事了……诺前辈!” “……让开。” “我不能让你对月兰动手!” “……” 诺暝天的眼神变得凛冽,他一把推开了艾阳,然后对准昏迷中的少女的咽喉举起了剑—— “不要!停手啊——!” “前辈——!” “斩杀恶鬼……那是我的使命。” 语毕,诺暝天一剑刺了出去,艾阳捂住了她的眼睛——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这不像是利器割开肉体的声音。 “诶……?” “……但是她是人类。” 诺暝天利落地将无锋收回了剑鞘中,奇异的锁链形成,将剑与剑鞘再次锁在了一起。在他的脚下是一块断掉的木牌,断口处还冒着黑气,但是很快就被金色的火焰所燃尽。 “诺前辈……” “……我说过会把她平安地带回来,就绝不会食言。” 诺暝天这样说着,转过身望向昏迷中的姬月兰。她的头发……他之前早就觉得古怪了,现在看来那就是恶鬼潜伏在她身上导致的异变。但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姬月兰头上的刘海现在依然是白色的。 “还没那么简单就结束呢,煌龙。现在姑且是暂时平息了恶鬼,但是那家伙依然藏在她的身体里。要想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得净化这具身体才行。在那之前,她还可能会被那个黑衣人盯上。” “……我会想办法。” 诺暝天望向一旁的艾阳皱了皱眉头:“你不要命了吗?我记得说过让你好好呆着。” “对……对不起……” “不是艾阳的错!是我提议要来的!因为……我觉得那个护身符的事情对月兰来说很重要!” “……”诺暝天望着白澄空内疚的表情良久,然后叹了口气。 “……算了,你们没事就好。” 艾阳和白澄空露出了欣喜的表情,诺暝天则转过了身。 “……如果没有你们这件事会更棘手,这是事实。” “真的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啊,月兰!”艾阳跑上前去扶起了地上的姬月兰,让她躺在自己的怀里,感受到了她有节奏的呼吸。“太好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艾阳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还没结束。恶鬼依然还在她的体内,她依然有危险。” “诶……?!”艾阳睁大了眼睛,颤抖着望向诺暝天。 “不过我一定会救她,一定会找到办法救她,我发誓。” “艾阳……?相信前辈吧,月兰一定会没事的。”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我该怎么报答你才好……”艾阳感动地擦了擦眼睛,她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她愿意相信这个创造了奇迹给她看的人。 “……不需要什么东西——” “谢谢你,前辈!” “……我没有对你做什么,为什么谢我?”诺暝天疑惑地望向白澄空。 “不!没什么~” 虽然有点想知道,但诺暝天还是决定不去追究了。他朝着两人露出了认真的神情: “……那个女孩的毅力给她争回来了一些时间,但是还是不确定什么时候会再度发作。而且……”诺暝天望向了艾阳。 “而且,她不能够再见你的父母了,一旦看到了当事人,那时的记忆可能会复发,那样对所有人都没有好处。” “嗯……没关系,我不在乎,只要月兰能没事就好——但是,从今以后她要住在哪里?” “之后在哪里是她自己的自由……但是至少在她完全变回人类之前,不介意的话,让她先在我家呆着为好。” “诶……?!诺前辈的话没问题吗?” “……反魔魂不知什么时候会再度袭来,多拉贡家周围布下了符咒,一旦有袭击会及时发动警报。” “也是啊……”艾阳咽了口唾沫,虽然她内心还是有不舍,但是这样对姬月兰可能才是最好的选择。她终于点了点头,放下了心里的坎。 “那就拜托你了……请你务必照顾好月兰。” “……嗯。” 诺暝天从艾阳手里接过了姬月兰,然后轻轻背了起来。他沉默了一下,望向了白澄空: “你的肩膀……没事吧?” “啊——没事的!只不过是被轻轻擦到了而已!”白澄空急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诺暝天还是拉下了她的衣领—— “呜啊——!前辈你突然做什么——” “擦到而已……?这都已经有淤青了。”诺暝天说着,从大衣中掏出一张符咒,然后抓着白澄空的肩膀划了两划,一阵黑气便从伤处挥发出来消散在空气中。 “这是被恶鬼伤到,别不当一回事,否则你也会变成恶鬼的。” “对不起……”白澄空低下了头,攥紧衣角像是下定了决心,然后望向了诺暝天的双眼: “前辈……!虽然我知道这可能很奇怪……但是如果哪天我也变成了恶鬼的话……!” “……你在开什么玩笑!” 诺暝天对白澄空的话语有点生气,但很快就愣住了,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是认真的。 “如果我也变成了恶鬼的话……前辈会来救我吗?” “……可不是每一次都可以这么顺利。我不是神,如果失败的话,你就再也变不回人类了。”诺暝天本来想借此结束对话,但是他发现白澄空的眼神更加坚定了。 “没关系……到了那个时候,前辈就杀了我吧!就这样约好了!” “你为什么总是跟我约定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说过会保护好你——” “因为!”白澄空的眼里闪过泪花,但依旧露出了笑容,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因为……前辈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我不想让前辈为我担心!” “……谁担心你了。” 诺暝天别过了头,望见艾阳在一旁偷笑,他有点不解。但是现在不是细想这个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了,她们还在外面很危险。 “……快点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呼!好啦,走吧!” “慢点,澄空!……不好意思,诺前辈,月兰就麻烦你了。” 望着两个少女的表情终于又浮现出光彩,诺暝天轻轻笑了一下,确认背好了姬月兰后,慢慢跟在她们的身后离开了了望台公园。 插曲二 初 第41章 插曲二 初 “呜啊~今天也辛苦了啊!暝天,记得走的时候关掉电闸哦!” “嗯,我知道了。” 队友们都离开了房间,诺暝天还在借着夕阳的光研究那份已经被翻烂的乐谱。他反复弹了一段好几遍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如果不是跟大家在一起的话,不论是唱歌还是弹奏都激动不起来。” 他又弹了同一段旋律几遍,终于烦躁地把吉他收进了盒子里,然后背上乐器盒准备离开—— “啊,对了,区宏让我记得关电闸……这下子总不会忘了吧?”关掉所有电器后,诺暝天小心翼翼地拉下了门旁的电闸,然后带上了门——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又突然打开,把头探进房间里仔细打量了一番: “嗯……很好,应该都关掉了。” 确认完一切后,他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就在走廊的另一边,有一个人正悄悄地注视着自己。 …… “诶……怎么办才好,新乐曲最后一段还是没合上啊,真丧气……”走在路边的街道上,诺暝天烦恼地叹着气。这条老街本来行人就少,今天更是极端到整条街上只有他一个人。但是不可以大意,他记得他的爸爸说过,这一带的地头蛇特别多,有一些还尤其对他们这些学生“情有独钟”,所以为了自保,他在乐队练习之余还自学了武术。他的天赋不错,靠着一些零碎的时间对着指导学,他自认为还是小有成就的。不过今天街道这么安静,买汽水的老伯伯也提早收摊了,应该不会出现什么事情的吧—— “哈哈,你们看,这小妮子好像还想反抗哦!” “喂……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踩到老子的地盘上,知不知道你虎哥是什么人——!?” ……当我没说好了。 不知道什么东西驱使诺暝天咬咬牙跑了起来,循着声音他找到了事发地点——一条偏僻的胡同,一群纹身的混混正围着一个人拳打脚踢。那个人……那个女生,她好像是附近初中的学生——太过分了,她甚至被那些人渣无情地在污水中蹂躏,为什么现在还会发生这种事,不应该发生这种事的!诺暝天这才发现他已经把乐器盒解下放到了一旁,对着那些混混撸起袖子握紧了拳头。 那些恶棍……自己可能会打不过他们,而且队长也叫我别多惹事—— 管他的。 诺暝天的眼神变得凛冽,他压低重心,毫不犹豫地朝着那群混混冲了过去。 …… “呼啊呼啊……”诺暝天靠在墙上喘着粗气,他刚才带着乐器盒一路狂奔,确认自己已经跑了足够远了才停下来。不知道该不该说还好他跑得够快,不然在那女孩面前他受到拳打脚踢的身体可能就会撑不住倒下。 “我到底在说什么啊……我真的是在安慰人吗!?为什么感觉我说的东西完全没有逻辑啊!呜……她不会觉得我是个怪人吧……” 诺暝天摇摇头叹了口气,顺着墙坐了下来。还好他看上去挺耐揍的,这点小伤不会妨碍到弹吉他。 “不过……真希望那个女孩没事呢……最近的治安也真是差得可以,到时候写封信提下建议吧。”诺暝天深呼吸着让自己的身体缓过来,脑海里情不自禁地开始胡思乱想。 那些恶棍真不懂得怜香惜玉呢……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女孩不是挺可爱的嘛……啊,不过比起我一见钟情的那个女孩子还是差了一点——话说下次演唱会能不能见到她呢?有点期待…… 就在诺暝天沉醉于幻想中时,突然听到身旁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猛地张开了眼睛—— “啊,不好意思,我现在就——走……?” 站在诺暝天面前的是一个很高的中年男人,穿着黑色的西服,站立的体态很优美,看上去很硬朗,高雅的气势瞬间就扑面而来了—— “果然……我已经压低了脚步声,居然还可以这么敏感地察觉到。” “那个,不是,失礼了,其实您的鞋子走路还是蛮大声的……” “我已经控制住了气息,居然还可以这么敏感地察觉到。” “……可我只是听见有人在走——” “一定没错……我终于找到您了,暝天少爷。”中年男人说着,突然满怀尊敬地鞠了一躬。 “嗯——等等,您刚才说什么……?” “啊,恕我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负责侍奉多拉贡家的管家,王座。暝天少爷,自那时起我已经找了您十多年,观察您一段时间了,您刚才救人的身姿我也看在眼里……这毫无疑问是多拉贡家继承人应有的气量!” “多拉贡家……?不好意思,您是不是认错人了?”诺暝天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多拉贡……那是外国的姓吧?可是我姓诺耶——” “不会有错的,暝天少爷!现在这所城市已经被恶鬼盯上,请您务必继承魔魂的使命!” 啥?魔魂?恶鬼?那是什么,童话故事……?不,不对,这个人好奇怪,这毫无疑问是误会,这是天大的误会——!! “啊——哈哈,原来是这样啊……但是不好意思,先生!您一定是找错人了!我不可能是什么多拉贡家的少爷!啊,我还有急事,必须走了,失礼!抱歉!对不起!”诺暝天慌张地把自己一时间能想到的所有用来推辞的话语都用上了,然后急冲冲地跑走了。王座刚想挽留他,诺暝天就没了踪影,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嘛……也是啊,进忠老爷,毕竟我也不忍心让暝天少爷面对这一切……他还只是个纯真的孩子,没有义务要为了我们而去拼上性命去和恶鬼战斗,没有义务要去保护那么多素不相识的人,更没有义务为了使命牺牲掉自己的幸福……”自言自语着,王座落下了泪。 “不过我已经答应了您,一定会让他成为值得您骄傲的魔魂。我的职责就是侍奉多拉贡家,管家是绝对不会食言的。”王座朝诺暝天消失的方向鞠了一躬,然后转过了身—— “如果能让暝天少爷想起什么来的话……下一次把魔剑也带上吧。” 说着,王座的身影便消失在被染得通红的街道中。 花其十八 崭新的生活 第42章 花其十八 崭新的生活 “呼……啊……” 眼前一片黑暗,不,从高耸的树木稠密的枝叶间依旧投下了点点光亮。在那里,一个银色的身影和一个黑色的身影在交剑,两个骑士,他们的金属激烈碰撞的声音回荡在幽深的森林中。 “不……不要……” 银色骑士的剑被黑色骑士打飞,然后胸膛被利刃所贯穿—— “爸爸……!!” 姬月兰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是梦……她的身体已经被汗湿透了,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的下巴滑落。她粗喘着气……刚才那是什么,梦?不,比起这个——姬月兰这时才发现自己正处于一个陌生的房间中,周围是古色古香的木质家具,自己也正躺在陌生的床上,床边有一个乘着湿毛巾的水盆。姬月兰犹豫了一下,把手小心翼翼地试到了一指节深的水中,水是温的。 “这是……哪里?” 姬月兰拿起湿毛巾揩了一下脸,让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然后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转过身把床上的被子整齐地铺好,才往一旁的房门口走去。这是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轻轻地开了,开始时吱吱呀呀的声音吓了她一跳,确认附近没有人后,她才小心翼翼地惦着脚走出房门,又轻轻地把门带上。映入眼帘的一切让她大吃一惊——几十米长的走廊,两边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十对房门,尽头还屹立着英武的古骑士铠甲,天花板上发出淡黄的光用于照明的是七盏水晶大吊灯,这是什么豪宅啊……为什么我这样的粗人会在这种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对,现在应该做的是快点离开,不然就算是周末,艾阳恐怕也得等急了—— “早安,兰小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请先去洗漱吧。” 姬月兰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只见那里正端正地站着一个身穿西服的中年男人,看见姬月兰注意到他时鞠了一躬。 “诶……?你在叫谁啊?” “当然是您了,兰小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还是趁热吃会更健康。” “不,可是——”姬月兰瞪大了眼睛,“啊,我认得你——你是诺暝天的管家?” “说的正是,在下正是侍奉多拉贡家的管家,叫我王座就好。兰小姐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先去洗漱——” “不对啊!哪里都不对劲!”姬月兰不禁喊了出声,气冲冲地朝王座走了过去,王座像是被吓了一跳退了一步。 “所以说啊,很奇怪吧!这里难道是诺暝天的家!?我怎么会在这里啊!说起来我不应该在我自己家里才对吗!” “啊,不是,那个——”王座面对姬月兰一时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是他突然听到了门开的声音,如找到救星一般朝姬月兰鞠了一躬,然后笨拙地转身跑开:“啊,是暝天少爷回来了——不用担心这些的!兰小姐,请先去洗漱吧!” “……不,对不起——我只是想问到底为什么——”当姬月兰刚想出手挽留时,王座已经跑下了楼。是自己太吓人了吗……?明明已经尽可能让自己的措辞缓和一点了,果然还是太失礼了吗…… “啊,不对,诺暝天——唔!”姬月兰感觉一段记忆猛地涌上心头,黑色的翅膀,还有金色的骑士—— 那个被自己伤得体无完肤却依旧把她拉出了黑暗的人。 “……暝天!” 姬月兰愧疚地咽了口唾沫,然后跟着王座往楼下跑去—— “我回来了,王座。” “啊,暝天少爷,欢迎回来。” “那个——”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明明有话想说,望见诺暝天的那一刻却躲在了一旁的柱子后,只敢小心地往外窥视——他的额头和脸上还有伤痕,果然是自己害的吗……想到这里她不禁攥紧了胸前的衣服—— “……那边躲在柱子后面的。” “啊!” 姬月兰吓了一跳,往后一步不小心碰倒了台子上的花瓶,心急地想去扶,却左脚绊到了右脚—— “呜——啊!” 姬月兰把手托在花瓶的下面,就在她快要倒下的时候,突然觉得一股力量扶住了自己的腰肢,花瓶也落在了一个黑色的地方。 “……你在做什么?” 诺暝天把姬月兰扶了起来,然后把怀里的花瓶放回了台子上。他望向了姬月兰的双眼,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嗯,看来现在没什么事。” “啊!那个——对不起,我先告辞了!”姬月兰别过脸,想穿过诺暝天跑出去,却被后者拉住了肩膀。 “……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当然是回家啊,不好意思再打扰你们了!” “……这里现在就是你的家。” “什——?!”姬月兰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抬起头望着诺暝天,“你在说什么胡话,我明明在和艾阳住——” “……很遗憾,他们已经不认得你,你已经不能回那里了。” “开什么玩笑!”姬月兰脱口而出,死死握着衣角。“开什么玩笑……我一直都是跟艾阳住在一起的!也只有艾阳愿意和我这种人住在一起——!” “……” 见诺暝天没有回答,姬月兰鼻子一酸咬了咬嘴唇,转身一口气冲出了门口。王座刚想阻拦,诺暝天却拦住了他。 “暝天少爷,兰小姐她——!” “……我会带她回来。”没等王座说完,诺暝天就转过身离开了多拉贡家。 穿过纵横交错的街道,感觉往时熟悉的招牌如浮光般掠过。当姬月兰终于跑到了她的目的地,刚好看见艾阳和她的父母准备一起进家门—— “艾阳!” 三个人同时愣住了。艾阳最先回过了头,当她看见姬月兰时,瞳孔咚地张大了—— “啊啦,艾阳,这是你的同学吗?看上去真可爱~” “……是,妈妈。” 同学……?怎么会—— “……月兰!来这边!”艾阳低下了头,快步走向姬月兰拉着她到了一旁。“别聊得太久哦月兰~”这样偷偷笑了笑的艾阳父母,就这样打开房门进了家里。“那个——阿姨,叔叔!”姬月兰刚想喊住艾阳父母,却被艾阳拦住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艾阳!” “……月兰,诺前辈没有跟你说吗?” “说什么——你是说叔叔阿姨已经不认得我,还有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还莫名其妙地要我留在他的家里——” “……对不起,月兰,那是真的。” “……你在骗我!你只是在开玩笑对吧艾阳?” “月兰,事情是这样的。”艾阳露出了愧疚的神情,开始将昨晚发生的事向姬月兰娓娓道来。 “……就是这样,月兰,对不起,如果爸爸妈妈知道你的事情,他们一定会报警的——我不希望你有事!对不起,对不起……” “所以说……因为我是怪物,所以再也不能见他们了。” “不是因为这样的月兰!诺前辈说要让爸爸妈妈尽可能少地看见你,而且还有坏人在盯着这里……诺前辈是为了你好才这样做的!” “什么时候……我们之间变得要有这么多的秘密了?”艾阳还想继续解释,但姬月兰已经沉下了脸。 “月兰,我——” “……不是你的错,艾阳,不是你的错……” 姬月兰转身跑开了,当艾阳追出去时,周围已经没了踪影。因为恶鬼这样的事情……她们之间的裂缝仿佛张得越来越大。一阵风刺痛了艾阳的眼睛,眼泪悄悄地滑落下来。姬月兰的眼里也溢出了泪珠,她像不要命地狂奔着,不知道要逃去哪里。不过哪里都无所谓了,毕竟自己连回去的地方都没有—— “……你不看路的吗?现在还是红灯。” “为什么还要管我啊!让我一个人呆着就好!”姬月兰认出把自己拉住的人是诺暝天,忍不住喊道。 “……我可没想呆在这样撒野的人身边。但是你随时可能有危险,所以我得看住你——除非你在我家老老实实地呆着。” “……为什么,那个人会盯上我?” “……” “为什么……为什么什么事都要找上我啊!我做了什么要招来这样的报应!” “你给我振作一点!” 诺暝天朝姬月兰斥责道,姬月兰愣住了。 “我想要救回来的不是这样懦弱的人,而是那个爱着伙伴、绝不屈服于任何人的姬月兰。不要忘了,你的伤心会引起她们的伤心,难道你就只是这么自私的人吗?” “当然不是!”姬月兰忍不住愤怒喊了出来,诺暝天的表情放松了下来。 “我知道大家都在为我担心……但是,越是这样,我越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们——” “……跟朋友发生矛盾了?” “不,也不是矛盾,只是……我知道是我不好,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 “怎么了?我认识的姬月兰可不是会为这点小事手足无措的人。” “……对不起就是了。” 见激将法没有用,诺暝天叹了口气,一把抓起了姬月兰的手。 “喂!你突然做什么——” “……先回去。我会跟你说清楚一切的,虽然很难,但请你相信我。” “……” 五。 四。 三。 二。 一。 零。 他的手还是没有放开。 姬月兰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任诺暝天牵着自己走。她想不清到底为什么,这个人要这么执着,要为了她这样的人做这么多的事—— …… 这天的早些时候,一栋破旧的建筑里。 “哟,小暝,看来你的气色还不错。”邱魁坐在一如既往的地方朝诺暝天打了个招呼,但是诺暝天只能靠在一旁的墙上。 “不……邱魁先生……可能并不好……” 光是走到这里,身上的伤口都像是要撕裂般疼痛。邱魁像是看穿了诺暝天的想法,把旁边的一瓶粉色的药水扔了过来。 “接着,喝下去!” “……喝拉依夫现在对我来说是禁忌。” “是吗,真可惜……不过你还是收着吧。”邱魁朝诺暝天眨了眨眼,诺暝天无奈只得把药水收进大衣里。 “那么,小暝,那个女孩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把恶鬼的形体暂时消灭掉了,但是灵魂还死缠烂打在她的身体里。虽然暂时不会有什么事,但是上次的家伙说不定会再次盯上她。至少这段时间里我得保护好这个人。” “嗯……这是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成果啊,那么小暝,那个女孩的名字呢?” “名字……?” “嘛,毕竟是未来可能成为你的女伴的人,我还是有必要知道一下的——毕竟这个年纪的男女同居,想想就兴奋对吧~” “……您又在乱说什么东西?”诺暝天叹了口气,然后抬起了头。 “姬月兰……我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女孩的名字。” “哦~不错的名字呢,姬月兰,姬月——”邱魁正大笑着,突然呆住了。 “……兰?姬月兰……?!” “……邱魁先生?” “哈哈,哈哈哈哈!!”邱魁的笑声突然又像洪水般爆发开来,他捂着肚子,眼泪都差点流出来,像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暝啊,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还真的做不了你的女伴,哈哈哈哈!” “邱魁先生认识她吗?” “哈哈,不,哈哈哈,不知道怎么说,哈哈哈哈!”邱魁索性躺在地上放声大笑,等力气差不多耗完之后,他摇摇头又坐了起来: “只是猜测只是猜测而已!不过小暝你应该也猜到了吧?那样我就不直接说了!” “喂,邱魁先生……?” “哈哈哈……抱歉,今天休业!小暝你换个时间再来吧,哈哈哈哈哈!!” 邱魁这个随性的人一旦做出奇怪的举动谁都阻止不了他,深知这一点的诺暝天即便还是很好奇,也只能乖乖地退出了建筑。 “邱魁先生到底什么意思……听他的意思,姬月兰好像和我有什么关系,到底在说什么……?”想不通的诺暝天摇摇头转身离开了。这个点数姬月兰应该已经醒了过来,他也好查看一下恶鬼有没有留下后遗症。另外的……他得想办法让姬月兰能够接受自己,即便要让那个“泼辣”的女孩承认除了朋友外的其他人还真不是件容易事。只有等到净化的方法找到了,他才能和这个女孩脱离干系。 还有一点是他的私心,他内心在期待着姬月兰是某个人,虽然这样的可能性连万分之一都不到。 但是不管怎么样,他真的想看见这个被命运戏弄的人能够露出像白澄空那样的笑容。 “那么……我该怎么做?无锋,有没有什么建议?” “……如果是战斗方面的话我很擅长,但是这方面的可能得靠你自己,煌龙。” “我怎么知道跟女孩子相处应该怎么说话……” 诺暝天叹了口气,然后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现在,然后在那之后—— 第一天。 早上。 “我出去一下。” “记得早点回来。” 下午。 “你怎么一天都在跟着我啊!” “……因为你一天都在外面。” 第二天。 早上。 “我出去一下。” “记得早点回来。” “我又不是去什么地方,呆在这里反而更闷!”(气愤地一拍门) 下午。 “你怎么又一天都在跟着我啊!”(跺脚) “……因为你一天都在外面。” 第三天。 早上。 “我出去一下——今天别再跟着我了!”(气愤地一拍门) “……随你便。” 下午。 “你居然在门口……虽然不跟着我很好,但我反而更不想回来了。” “……你得回来。至少现在……这里是你的家。” “好烦啊你!!虽然我知道你也很难办,但是给我一个人的自由好不好!”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呃——我不想看到你了!”(气冲冲地上楼) 第四天。 早上。 “记得——” (剧烈的关门声) 下午。(夜晚) “呜……好冷……”(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走回了多拉贡家) “……你回来了,这么晚去做什么了?” “你一直在这里等着……?” “怎么可能,只是刚处理完恶鬼的事情——” “哨戒所今晚可没有任务,煌龙。” “……无锋。” “……噗哧!” 不知道为什么,望着面前这个面若冰霜的青年,她第一次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五天。 上午。 (剧烈的关门声)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煌龙,你们本来在家里也没说几句话。” “……谢谢提醒。” 下午。 “……你真的决定每天都站这里吗?” “不需要,很快就又是周末了。”(撩起她的下巴) “喂!你突然做什么——” “……你今天的脸色比之前都好,是跟她们和好了吗?” “我的事不需要你管!”(跑开) (剧烈的关门声) 第六天。 早上。 “王座,我去上学了。” “啊,慢走,兰小姐。” “……看来以后我不用道别了。” 下午。 “……白澄空说,你们已经变得又像之前一样要好了。所以说努力一下就能办到的。” “你又在说什么啊……我的事情你怎么老是操心——还有!你今天有没有又跟着我?” “……在学校里无锋随时能探测到你的气息。” “所以就是说我无时无地都被跟踪了对吧!” “……对不起。” “不——别,别道歉啊,一直麻烦你的不是我才对吗……” 第七天。 早上。 “王座,我去上学了。” “祝愉快的一天,兰小姐!” “……我也差不多该走了。” “啊,暝天少爷,兰小姐越来越精神了呢,最近也不抵触我做的菜了,真是太好了……” “……嗯。” 下午。 “……你怎么又在门口?” “等你回来。” “真是的,别把我当成是小孩子你这家伙——!”这一次,姬月兰没有继续抱怨下去,只是望着有点尴尬的诺暝天不禁莞尔一笑。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从明天开始我会早一点回来的。” “……不需要,校庆很快就要到了不是吗,乐队练习的话没有问题。” “可是——” “放心,如果遇到什么事情,我一定会及时赶到你身边。” “不,不是因为这个——”她顿了一下。 “你还真是笨蛋……谢谢你。” “……所以,我应该说欢迎回来吗?”他露出疑惑的神情。 “嗯……我回来了。” 这样回答着诺暝天,姬月兰露出了夕阳般艳丽的笑容。 花其十九 或许会带着些许不安! 第43章 花其十九 或许会带着些许不安! 离校庆只剩下一个星期的时间了,许许多多的学生都在期待着这场一年一度的盛会,但是对准备节目的学生而言,这一周可谓是紧张又忙碌。不需要跑遍整个学校,只需要把目光投到华兴中学食堂的一角就可见一斑—— “呜呜呜呜呜~!离校庆只有一个星期了啦!新歌还是没有准备好啊!”白澄空拍着大腿撒着娇,不满地嘟起了嘴。 “哈哈……小澄空是对的呢,只剩下一个星期了,但是新歌的练习还没有开始……不过之前的两首练得越来越让人心动了呢,不要气馁啊大家!”何瑶熙已经吃完了自己的便当,正抱着一袋糖球为大家打气。 “对不起啊大家……曲子,我还是没有编完,高潮的地方还是差一点……呜,我是不是不适合做这事啊……” “别丧气!将心意写下来就好,我们不急的小朝阳——诶哟!”白澄空正拍着胸脯安慰着李朝阳,就被关雨妙推了推鼻子。 “不急个头啊澄空!离演出就剩一个星期了,亏你还能这么悠闲!” “呜……可是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就勉强小朝阳!雨妙你也不想因为这个就让小朝阳累倒吧!” “这个……” “哼哼~……朝阳……你的话想怎么做呢……?” “诶……?我的话……果然还是要做!”李朝阳鼓起勇气站了起来。 “那个——小澄空,还有小雨妙!我果然还是想做……我一定会及时写好歌的!” “可是,还要留时间排练什么的吧——” “我一定会做到的,雨妙请相信我!”李朝阳信誓旦旦地望着关雨妙,关雨妙仿佛还想说什么,却被何瑶熙物理上堵住了嘴。 “呜——!” “嘿咻~请用,大叔的商店新出的糖球!” “呜——!” “呵呵,雨妙也要相信小朝阳啊~” “……我也没有说不相信吧。”关雨妙赌气鼓着腮帮子别过头去,眼神却突然柔和起来。 “啊……抹茶味的。”关雨妙不禁红了脸,看来她很喜欢这种味道。 “抹茶的啊!瑶熙,给我也来一个!” “嗯……给晓芳也整一个啦……” “不要急不要急!一定每人都有的啦!”何瑶熙无奈地笑了笑,看来这次转移话题的作战又成功了。但是虽然不想给李朝阳太多压力,演出的日期的确越来越近了,现在临时改节目又是办不到的。 “啊,小朝阳要糖球吗?抹茶味的。” “……” 何瑶熙有点奇怪,她望着李朝阳一直沉默着,然后就像下定了决心似的抬起了头。 “我一定会做好的!” 望着李朝阳坚定的眼神,不只是何瑶熙,白澄空的心也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她们并不是没有注意到,李朝阳的黑眼圈已经越来越重了。 “小朝阳……” 两人虽然想说什么,但最后也还没说出口。 然后镜头一晃,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放学的时间。 “啊——!瑶熙!” “小澄空!难得能在这里遇到呢!接下来是要一起去雨妙家吗?” “嗯!雨妙说今天要先调试键盘就先走了,今天就我们两个!” “是吗,哈哈……键盘的保养还真是辛苦呢,吉他的也会很麻烦吧?” “虽然调弦换弦的时候的确需要点功夫……但是很开心哦!毕竟能加深和自己的乐器的羁绊总是令人高兴的事情对吧!” “嗯~对的。” 白澄空和何瑶熙不约而同地笑了笑,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白澄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 “啊,对了!最近月兰跟destiny的各位关系越来越好了,就像突然被激励了一样,真的很努力呢!” “月兰吗?艾阳最近来我家买面包时也常笑着跟我提起她的变化。月兰也变得更加坦率和爱笑了呢,之前有几天我看见艾阳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没事真的太好了。” “呼……”白澄空松了口气,看来姬月兰和艾阳的事情已经没问题了,她还担心月兰会不会不适应。看来前辈真的做得很好——奇怪,一想起诺暝天救姬月兰时候的情景,她的心脏仿佛会跳动得比平时更剧烈。是错觉吧。 “真好呀……如果shinin''dream也可以这样的话。”白澄空说着,突然伤感起来。 “……是啊,最近的shinin''dream是不是有点散了呢?虽然大家依旧还在一起,但是交流越来越少了……尤其是小朝阳,为了新歌一定天天都在熬夜……”何瑶熙也开心不起来,她感觉得到空气中压抑的氛围。但是为了让白澄空开心起来,她还是笑着转移了话题: “啊……那个!不知道月兰和艾阳现在怎么样了呢——” “啊,那个的话月兰现在在跟前辈住——”白澄空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立即捂上了嘴巴。 “……诶?什么?” “——不不不!什么都没有!” “不是,刚才肯定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吧小澄空!”禁不住何瑶熙的逼问,白澄空咽了口唾沫。 “啊……就是说月兰之前跟艾阳住在一起,然后发生了一些事情!前辈是……是月兰的亲戚之类的!所以月兰就暂时寄住在那里啦!”白澄空紧张地编了个借口。 “嗯~这样啊,那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小澄空,你真的没问题吗?月兰现在和前辈住在一起——”何瑶熙突然露出一脸恶作剧的表情。 “当然没问题了!前辈是值得信任的,月兰在那里也会过得很好的!”白澄空得意地叉起了腰。 “不,我想问的不是那个……算了。”何瑶熙望着露出疑惑神情的白澄空无奈地笑了笑。真是的,她和前辈一样还真是个木头呢。不过,就是因为她坦率地喜欢着shinin''dream的大家的这一点—— “啊,得快点走了,不然待会慰问品要凉了哦~” “不——那我们快走吧!”白澄空刚踏出一步,又猛地站住了。 “啊……我想到了,瑶熙!” “小澄空?” “我想见小朝阳……我想把我们的想法说出来!我不想再看到shinin''dream这个样子!” “是很好的主意哦,澄空。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先征得别人的同意比较好吧?” “……也,也对啊。”望着有些泄气的白澄空,何瑶熙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们一起问吧……?当面说的话,会更好的吧?” “嗯!”白澄空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又重振旗鼓起来。现在这种异常的氛围……她不想看到它继续下去。 …… 关雨妙家的仓库。 “啊,晓芳你先来了啊,我还要等一会呢。”关雨妙站在键盘前,调整工作她早就已经做好了,但还是忍不住说出了这句话。 “……澄空和瑶熙也没有来啊……我刚才看到朝阳了……她说今天不会来。” “不会来……吗。”不知道为什么,关雨妙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应该说,她也感觉自从准备工作到了瓶颈后,心头总是闷闷的,一种空虚感,即便是加强的练习也填补不了。 “那你先在那里坐一下吧,澄空和瑶熙应该很快就会来的——” “不了……雨妙,今天我也请假。”突然听到了霍晓芳在用正常语速说话,关雨妙睁大眼睛抬起了头,望见她板起了脸。 “我来shinin''dream……是因为在这里可以让我的心闪耀起来地演奏,可以很自然地露出笑容。但是现在的shinin''dream……根本不能让我的心闪耀起来,根本不能让我露出笑容。” 留下这句话,霍晓芳便背着吉他转身离开了,仓库里又只剩下关雨妙一人。她沉默了良久,终于忍不住一拳砸到一旁的墙上。 “……雨妙?你在生气吗?” 关雨妙抬起了头,她望见白澄空和何瑶熙正在那里担忧地望着自己。她不禁鼻子一酸—— “……不,没事。今天的训练暂停了,你们回去吧。”听到关雨妙这句话,白澄空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诶?!为什么——” “朝阳和晓芳都不会来了,今天就我们三个还练什么鬼啊!!” 控制不住情绪的关雨妙终于声嘶力竭地喊了出来,白澄空一下愣住了。 “什么啊……雨妙——” “我也不想啊!果然……果然我还是这么没用的人!这样的我根本没资格玩什么乐队!”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雨妙——”何瑶熙也出声了。 “一个两个都各想各的……有没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啦!这样子我们呆在一起还有什么意义!既然像是在强迫大家一样,继续在一起也只是浪费时间!” “不是的雨妙,为什么——”白澄空快要哭出来了,但此时此刻却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你还想说什么啊澄空……现在连你也感到这样别扭了不是吗!既然这样的话……”关雨妙带着泪的双眼瞪住了白澄空。 “既然这样的话……shinin''dream不如就这样解散算了!!” “雨妙!!怎么可以这样……” “……出去!这里是我的家。” “……!” “喂——小澄空!” 白澄空控制不住眼泪转身冲了出去。何瑶熙心急地想拦住她,又转身担忧地望了望别过头去的关雨妙,咬了咬牙追了出去。仓库里又只剩下关雨妙一个人。 “嘤……嘤啊啊啊啊……” 已经不会有人会来这里,终于剩下一个人的关雨妙对着墙角蹲了下来,豆大的泪珠终于如暴风雨一般,将她的感情撕得粉碎再倾泻而下。 …… “……呜……” 李朝阳在书桌前赌气地把笔一扔,跳上了床把头埋进枕头里。她一直想着shinin''dream的事情,她知道想改变这种氛围的话就必须把歌写完,但是越想着这个她越写不出来。 “我不想……大家就这样……可是我……” 本就脆弱的李朝阳忍不住流下了眼泪,这样子的自己真讨厌,连让大家的关系重新变好都做不到,根本不可能写出让人心动的歌词—— “朝阳?你在吗?” 门轻轻地响了,是姐姐的声音。李朝阳连忙擦了擦眼睛,把门锁打开,她的姐姐——李晨曦正站在那里,神色复杂地望着李朝阳。 “怎么了朝阳……?今天是不舒服吗?” “不,姐姐,只是……” “……介意我进去坐一下吗,朝阳?” 李朝阳点了点头,李晨曦则像是松了口气似的走进了李朝阳的房间,一眼就注意到了书桌上写到一半的乐谱。 “啊~让我猜猜,这是和澄空她们的乐谱吗?新歌?” “嗯……” “嘛,澄空也和我家辰辰一样喜欢乱来呢,突然给朝阳这样的任务很重吧?” “不——没有啦!小澄空从来不会麻烦别人的!只是我的原因,拖了这么久新歌都还没写好……” “嘻嘻,开个玩笑啦,澄空是什么样的人,我可从她老姐那打听得通通透透的哦,我当然会放心~!” “……姐姐真是的。”看到李朝阳不满地嘟起了嘴,李晨曦反而放松地笑了起来。 “那么不是澄空的事,到底是什么呢?” “呜……”李朝阳低下了头,难堪地对着指尖,终于还是决定开口了: “是shinin''dream的事情……最近大家越来越疏远了,shinin''dream好像就要散了一样……” “啊,那还真的不是件小事呢。” “我不想这样啊!我想和小澄空她们一起一直下去,但是一定是因为我拖来拖去的,大家才会这样,我不要这样——” “所以你不想大家分开对吧,朝阳?因为大家都在失落,所以你害怕大家会分开。” “姐姐……” “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哦!”李晨曦摸了摸李朝阳的头,“爱着乐队的大家,不希望大家因为矛盾就分开,那才是作为一个乐队成员最宝贵的东西。我也和朝阳一样,比起其他的什么,我最不希望的还是和乐队的各位分开。” “姐姐……” “暂时的低谷期嘛……这是每支乐队都一定会经历的事情啦!你们现在还处于活力最旺盛的时期呢,换个角度想的话,或许还应该庆幸这个时期早点到来了!”李晨曦笑了笑。 “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要去做的只有努力去解决了吧?” “……姐姐!” 李朝阳下定决心点了点头,李晨曦松了口气。 “澄空还真是厉害呢,能吸引你们聚在一起。” “是的啊,姐姐……如果没有小澄空在的话,我想也不会有shinin''dream的!” “嗯~就跟小辰辰一模一样,果然是对元气的姐妹!” “是说星辰姐吗?” “当然!小辰辰她可是漩涡的中心啊,go!party girls!可以说就是围绕着她吸引过来的!”李晨曦说着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好了!谢谢你陪我聊天!突然又有了新歌的思路了!” “啊,姐姐慢走……” “不应该是这句吧?”李晨曦嗔怪着把手指贴在了李朝阳的嘴边。 “啊——我也会努力的!我一定能在姐姐之前完成目标!” “哈哈,好!那就放马过来吧!” 李晨曦笑着关上了门,李朝阳也坐回到书桌前,将钢笔蘸好新墨,然后开始奋笔疾书。 “我不会害怕的……我一定会让大家露出笑容!” 刃其二十三 心声 第44章 刃其二十三 心声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姬月兰背着吉他盒轻轻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人来开门了。王座望见姬月兰笑着鞠了一躬,想替她接过吉他盒:“兰小姐,今天也辛苦了,给我来拿吧。”“不用了,王座,我自己来就好,之后也是一样。”姬月兰一脸严肃地朝王座说道,王座则心领神会地退到了一边。 “是吗,啊,那我先去准备晚饭了!不好意思啊,因为暝天少爷一般都很晚才回来,还不是很习惯早做饭……” “没关系的。” 姬月兰朝王座点了点头,然后走进了家里,她现在的家,诺暝天的家。 虽然一开始还是不习惯,但是日常生活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变化,所以已经逐渐习惯这里了。她只是担心会给王座添麻烦,但是看来后者完全没有在意的意思,简直真的把她当作了这里的女主人一样。她知道,她能在诺暝天家里住下只是因为体内恶鬼的缘故,等一切结束之后,她也会很识趣地离开。 但是至少现在……她想在这里待下去。 “啊,暝天少爷,慢走。” 姬月兰被王座的声音吸引了过去,只见一个披着黑色大衣的青年走下了楼,穿过她的身旁,腰上还别着一把剑。 “……一路走好。” “我有些事情要做。……不好意思,看来没什么机会在这里等你了。” “嗯嗯……没关系的,不用管我。” “……王座,照顾好她。” “明白了,暝天少爷。” 留下这样的话,诺暝天离开了多拉贡家。姬月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发着呆,终于回过神来时,王座已经在招呼她去吃饭了。 “啊——对不起,我这就来。” 姬月兰想着心事,回过神来,王座已经替她铺好了餐巾。已经逐渐习惯这样了,姬月兰谢绝了王座的帮助,自己做好了餐前准备。晚饭是白米饭配上萝卜焖牛腩,虽然诺暝天被称为“少爷”,他的生活却意外地普通呢,她联想到平时也是,恶鬼狩猎之外的诺暝天要么是在训练要么是在读书,一点少爷的架子都没有。 “啊,兰小姐的脸色最近变得越来越好了呢,是遇到了什么好事吗?” “嗯……或许吧。”姬月兰犹豫了一会儿,“王座……为什么叫我兰小姐?一般来说第一印象我的姓都只是第一个字。” “啊——哈哈,抱歉啊,原来不是吗,''姬月''在魔魂中也是一个有名的姓,我总是想起往事了。” “……没关系,就这样叫吧。”姬月兰望向王座,他只是在一旁恭敬地站着。 “王座不吃吗?” “啊,我会等兰小姐完毕后再用餐,这是作为管家的规矩。” “……那么王座,给我讲讲诺暝天的事吧。”她用指尖撇去茶上的浮末,“我想听一听……他为什么要和那样的怪物战斗,还有为什么要收留我。” “暝天少爷的事吗……我明白了。”王座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娓娓道来。“首先,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叫恶鬼的生物,它们生活在阴界,凭借人类邪念打开的门来到地上,并以人类为食。而从恶鬼手下保护人类的,就是化身为骑士的人——魔魂。”王座说着自豪地走了几圈,“多拉贡家便是魔魂中的一个名门,因为龙魔魂在讨伐恶鬼中战绩居伟,因此造就了多拉贡家的繁荣。” “龙啊……”姬月兰想起诺暝天身上的金色铠甲,那的确就像是龙的模样,英武而凶悍。 “只不过……好景不长,上一代的龙魔魂进忠老爷,也就是暝天少爷的父亲,为了保护还小的暝天少爷和他的妹妹,与暝天少爷的母亲一起牺牲了。在那之后,我遵照进忠老爷和夫人的嘱托把两人送到了不同的人家收养,这才躲过那个凶手的追杀。” “妹妹?” “啊,我还没有告诉暝天少爷呢,那时候他们都还小,想必也不记得对方。但是我一直在到处寻找,只可惜再也找不到当年那家人了。自从我找到暝天少爷之后,暝天少爷就背负起一切默默锻炼着,连感情都仿佛舍弃了一般,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看到他这样子啊。” 诺暝天……从他冰冷的眼神中她感受到与王座所说的相同又不同的东西。相同的是作为守护者的悲哀,不同的是为了保护他人而战的那份灼热的感情。那份热情一定还埋藏在他的心里。还有,那时候和白澄空她们在一起,那都是最明显不过的有着作为普通男孩的感情的证明了。 明明他背负的东西比她还多,一直被安慰的却是她。 “我可以帮上什么忙吗?” “啊,这不是兰小姐的事,不需要麻烦——” “我也想帮忙。虽然现在还有很多事,但是如果告诉我一些详情,说不定我会认识!” “啊,这样啊——让我想想,暝天少爷的母亲姓姬月,两个孩子都是黑发的呢,男的俊俏女的可爱,我一开始还以为兰小姐就是暝天少爷的妹妹呢,哈哈。还要说什么的话,进忠老爷好像说过她是在额头的地方被诅咒了,身体的那一部分也会和普通人不太一样。” “……诶?” “哦!对了,在生下妹妹之前,夫人被进忠老爷的仇人盯上了,受到了恶毒的诅咒,自生下来开始背后就有一条疤——” “……啊,不会吧?” 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的姬月兰急忙摸了一下后背,在同样的地方,皮肤怪异的隆起让她感到隐隐作痛。那是她的伤疤,自有记忆开始就有的伤疤,一直以来只有她和艾阳知道的秘密。但是还没有确切的证据,还不一定。 命运总是喜欢捉弄人。 “我是……?!不会吧?!” …… “煌龙,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 “是在想叫姬月兰的女孩,还是在想叫白澄空的女孩?” “……你好烦,无锋。我只是在想邱魁先生说的话。” “哦,你是在想那个女孩可能是你妹妹?” “——什么?邱魁先生原来是这个意思?!” “你原来没发觉的吗,煌龙?” “我不知道,只是……”诺暝天的眼神突然严肃起来,“先不说这个了,恶鬼的气息从哪个方向传来?” “西北边,大约五百米的距离。煌龙,抓紧时间吧。” “我知道。” 自从与那些少女相遇后,诺暝天发现自己说的话也多了不少。作为人类时或许这是好事,虽然这换来了不小的代价,庇护恶鬼是魔魂的禁忌,就算姬月兰没有失去人心,他救姬月兰的行为无疑是对哨戒所的挑战,是对所有魔魂的挑战,不久之后可能就会有监督者或者其他魔魂来取自己的性命。 那又怎么样。 “煌龙——” “我知道,无锋。不用担心我因为这个忘记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诺暝天到达了目的地,缓缓落到水泥地上。 “在那之外,我已经下定决心保护好她,那么我一定会保护好她,不论她到底是谁。” 就连最近他寻找恶鬼也没有到哨戒所去,只是依赖无锋的探索,这样子无疑给他的工作增加了许多负担。 “我会一直支持你,但我也希望你注意一点,监督者和魔魂可能会奉魂之圣堂的指令前来,之前的腾狼无疑也会趁这个机会再次攻击过来,这次恐怕他就有正当的攻击理由了。” “我不会伤害他们,因为我绝不会背叛魔魂的职责。”锁链断裂,诺暝天从剑鞘中抽出了剑。“但是我也不会死,因为……我已经跟那家伙约好了绝对不会死的。” 所以不论是怎样的战斗,他都会回来。 “你还真是重视跟那家伙的承诺啊,别的魔术生命常常是利益高于道义,你的这一点我挺喜欢的,煌龙——” “连想保护的人都保护不好还到处找借口的家伙算什么男人?” 诺暝天低语着已经走到了一片阴影处,毫不犹豫地将无锋用力刺入地里,恶鬼的嘶吼声立即从那片黑暗中传出,然后地面冒出一阵黑气消散在空气中。 “真是狡猾的恶鬼呢,躲在阴影处准备伏击啊。” “……已经解决了,附近还有别的恶鬼吗?” “在你的管辖区里,至少今晚暂时不会有了。” “那家伙的动作居然放慢了吗……” 诺暝天转过身正准备离开,突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两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某栋楼房下,是她们—— “呜……瑶熙,我给小朝阳发短信了,她一直都没回我……”白澄空看上去忧心忡忡,在她一旁的何瑶熙也是不怎么开心的样子。 “在那之后一天都没来上学啊……小澄空,你想怎么做?”何瑶熙一边问着一边指尖在手机上快速地戳着。 “我的话当然不想shinin''dream就这样散掉!我相信雨妙说的只是气话,我相信大家一定都爱着shinin''dream的!所以我必须得做点什么!”白澄空双拳握在胸前。 “嗯~就要这个回答,那我发送了。” “嗯!——诶?发送什么?” “给小朝阳,告诉我们就在她家楼下。” “诶诶……?!” 与此同时就在李朝阳的房间里,李朝阳正兴致勃勃地奋笔疾书,终于在布满桌面的废纸团围着的那五张纸上画下了最后的音符。 “大功告成了……!小澄空,我做到了!”李朝阳兴奋地抱着五份乐谱跳了起来,却突然又失落起来,shinin''dream因为自己的原因变成这个样子,她到底应该怎么样面对白澄空她们—— “啊,朝阳你没注意手机响了吗?有新信息了。”李晨曦打开李朝阳的房门走了进来。 “啊!姐姐——” “啊啦,乐谱完成了啊,不错哦,既然这样的话——”李晨曦欣慰地笑着将手机屏幕凑到了李朝阳的面前—— 我们在楼下等你! “不当面跟她们好好说的话,是传达不到的吧?” “小瑶熙……姐姐!我走了!” “嗯~一路小心。” 李朝阳抱着五份乐谱,只踏着拖鞋就匆匆地跑了出去。李晨曦望着她的背影松了口气,她还担心李朝阳会手足无措呢,看来跟那些伙伴的相处真的让这个孩子变得坚强了。 “嘛~年轻真好呢。”李晨曦这样发出了老人般的感叹。 此时的楼下,意外地下起了小雨。 “呜啊——怎么说下雨就下雨了?” “没办法喽,就在这里等吧!等到小朝阳有答复为止!”即使是这样说着,白澄空的心中依然充满了不安。如果李朝阳还是不肯来,如果她讨厌我了该怎么办啊—— “小澄空——!小瑶熙——!” “啊!小朝阳——!” 白澄空激动得简直要哭出来,望见气喘吁吁的李朝阳抱着什么东西朝她们跑过来时,一下子冲上前去紧紧抱住了李朝阳。 “呜——呜——!” “啊——小澄空!你把小朝阳抱得太紧了啦!” “啊!抱歉!小朝阳,没事吧!” “不……可以再抱一会儿的,没关系!我不讨厌——” “小朝阳——!”白澄空再次感动地抱着李朝阳蹭了蹭,李朝阳则只是害羞而高兴地笑了笑。何瑶熙望着两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哈哈,小澄空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啊……不过还是先让小朝阳把话说完吧?” “啊——抱歉,小朝阳。”白澄空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当她放开李朝阳时,李朝阳激动地把一沓乐谱呈现在两人面前: “看这个……!小澄空,小瑶熙!新歌完成了!” “呜啊!太厉害啦小朝阳!”白澄空激动地接过乐谱看了看,白纸上笔迹整洁,看上去十分舒服。李朝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认真地望着白澄空说道: “我决定了……不可以让shinin''dream的大家散掉,因为——”李朝阳紧紧握住了白澄空与何瑶熙的手。 “因为……我最喜欢shinin''dream的大家了!” 在她透露心声的那一刻,整个世界都仿佛定格了。 “小朝阳!我也是!” “太好了呢,小朝阳!” 三个少女激动地抱在了一起,仿佛被她们感染了一般,外面的雨也缓缓停了下来。 即便是暂时的裂痕,只要她们把心中的声音传达出来的话……这就是她们的羁绊啊。 “呵……” 诺暝天望着三个少女轻轻笑了笑,她们在他的眼中就像是黑夜中的星光一样,那么耀眼。他见到过太多堕入黑暗的人,太多的私欲与恶意,他一度不再相信任何人,怀疑起自己保护那样的人的理由。但是自从遇到白澄空之后,他逐渐见识到了人类光明的一面。 那就是即便知道自己的不足,却依然热爱着生活。 在这混沌中自己能遇到这样的光芒,真的太好了。他真心这么认为,为此即便疲惫,他也能燃起继续战斗下去的动力。 就这样,诺暝天转身离开了。 “煌龙,接下来要去哪里?” “回家。要抓紧时间查一查为了完成那东西所需的其他材料。” “不知道姬月兰跟王座相处的怎么样呢,王座估计快哭了吧。” “呵,不会吧……” 诺暝天摇了摇头,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察觉一旁有一只金色的蜻蜓飞过。诺暝天明白这是邱魁的来信,伸出手让蜻蜓停下,然后望着蜻蜓消散化为空中金色的魔魂语: “提醒一件事,小暝。” 中间是一大段的空白,诺暝天硬着头皮读了下去,终于到了底下的几行小字: “突然想起来了,你的父亲诺进忠当年可是干了件流传甚广的大事,他可是将另一个魔魂名门的长女娶到了手的。所以在你的父亲牺牲后,你的母亲为了不让她问及当年的事,可能只是取了多拉贡的姓,而面对世人的名字则跟了母亲的姓。” “什么意思……?” 诺暝天没读懂邱魁的话,突然发现已经到了最后一行字: “你的母亲,姬月惠·多拉贡,入赘多拉贡家的凤凰魔魂,看来将她的孩子照顾得很好啊。” “……!” 诺暝天没等字迹消散干净就跑了出去,他焦急地穿过大街小巷,完全放弃了思考,直到看见自己的家亮起的灯光。 “啊——暝天!”姬月兰就坐在门边对着手指,像是在等他,仿佛也想跟他说什么。她激动地站了起身—— “那个……我有话想说!” “……我也是。” 两人四目相对,似乎都焦急难耐,却又难以置信地犹豫着。 “月兰……你是,我的妹妹?” “暝天……你是,我的哥哥?” 两人同时脱口而出,诺暝天看着姬月兰眼角闪烁光芒,她红着脸低下头,然后就在他还头晕目眩的时候,她冲过来紧紧抱住了自己。 “暝天……暝天……哥……?” “妹妹……” 诺暝天也紧紧地抱住了面前的少女,那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做出的动作。他还不敢相信现在发生的事情。不,怎么样也无所谓了。 爸爸,您看到了吗,我找到妹妹了……我有妹妹了,我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了。我一定会保护好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兰……对不起,对不起……现在才找到你,现在才把你接回家……” “……我只是可能的……而已啊,毕竟我——” “无所谓,无所谓了……爸爸说过的,找到了妹妹之后,就要……竭尽全力去保护好她。” “暝天——” “留在这里吧,兰。” 诺暝天轻轻放开了姬月兰,现在不应该再叫她月兰了,兰……他的亲妹妹,命运总是如此捉弄人,他无比感谢那时候下定决心救下了这个少女的自己。 “……对不起,我又让你担心了。” “不——” 诺暝天轻轻抹去了姬月兰眼角的泪花,朝她露出了笑容。他曾经也认为,自己在世上的亲人已经全部离自己而去了,感谢他们现在还能重逢! “太好了,太好了……”在一旁偷看的王座忍不住用纸巾擦了擦眼睛。他很欣慰,多拉贡家的两个继承人,终于都找回来了。他可以无愧于诺进忠的嘱托了。从今以后一直侍奉好他们,就是王座的唯一心愿。 “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听的话。”望见诺暝天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姬月兰不禁莞尔一笑。 “啊,果然还是——” 他咽了一口唾沫。 “……欢迎回来,兰。” “嗯……我回来了,哥。” 这样说着,姬月兰腼腆地笑了笑,诺暝天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他的生活,他的人生,正在逐渐变好—— …… 依旧是某处黑暗,寒气仿佛透入骨中。 “看来很享受啊,太好了不是吗?” “嘛,不过别心急,有趣的还在后头呢。” “你真的以为,我会给你安排这样美好的结局吗?啧啧,太天真了,这样子的你怎么可能成为和我一样的人呢?无趣无趣……”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所有的局已经布好。接下来……进入最终阶段。” 暗淡的剑锋于茶滴间浮现,赤色的瞳孔在嘲笑。 “恶鬼的苗本来就不是为了让你的妹妹变成恶鬼,只不过是用于汲取生长的养分罢了。” “到那个时候……当被深信的事物背叛数次时,你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出正义必胜吗?” “你还能认为……你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 花其二十 闪亮的霓光所在之处 第45章 花其二十 闪亮的霓光所在之处 “呼……我到底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啊……” 关雨妙坐在座位上无精打采地叹着气,老师上课讲的内容她都只是记了下来而没有入脑。她正在遭遇一场大危机,都是因为她的一时气话,无疑打击了成员们的凝聚心。她都干了些什么混账事,如果没有了shinin''dream,又得回归度日如年的学校生活,她不想这样。所以她必须做点什么,之前因为李朝阳没来上学,她已经内疚了一天了。 “澄空——” 关雨妙已经忐忑了一个上午,她一直等着,等着白澄空能来扯她的衣领,然后两人回到平常一样笑着打打闹闹。但是没有,澄空也恨我了吧?那是她绝对不想看见发生的事情。所以中午的放学铃一响起,她就急不可耐地回过了头—— “雨妙——!跟我来!” 没想到白澄空已经站了起来,她紧紧抓住了关雨妙的手,眼光灼得后者的脸发烫。 “去……去哪里……” “shinin''dream!” “诶?” 关雨妙还没有理解白澄空的意思,便被拉着跑出了教室,她的脚不自觉地跟着这个少女动起来,就好像之前一样……之前她也是这样牵着她,兴致勃勃地往关雨妙的家里赶—— “到了!” 当关雨妙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时,她们已经来到了食堂里她们习惯坐的一角。在那里李朝阳朝她们害羞地招了招手。 “喂——!小朝阳!” “啊——小澄空!” “喂!别这么大声啊,周围的人又全看过来了!” “有什么关系嘛~喝啦,雨妙也来打个招呼!” “呜!” 关雨妙别过头去被白澄空推到了李朝阳面前,她只能顶着熟透的脸瞥了李朝阳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后者的脸此刻也变得通红。 “啊,那个……”关雨妙用力咽下一口唾沫,“小朝阳……” “小雨妙……” “呜……” 快点啊关雨妙,你得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 “之前的事,不好意思……我还因为歌的事情跟你起了争执……” “没事的,小雨妙。” “可是我——我没有相信你,我——我还做了很多坏事,我让shinin''dream变成现在这样——” “不,没有的啦雨妙!你在想什么啊!”白澄空和李朝阳看到快要哭出来的关雨妙顿时慌了,这时白澄空突然想到了什么—— “啊——对了!雨妙!我和小朝阳有一个东西给你!” “啊!小雨妙,请收下这个……” 关雨妙疑惑地望着李朝阳从一旁的书包中翻出两份纸,她怀着动荡不安的心接了过来。 “啊——这是?!” “是新歌!还有之前的那一首,这次连标题都写出来了哦!” “我……” 关雨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别过头去: “给我这样的人真的好吗,我还配呆在shinin''dream里——” “你在说什么雨妙!”白澄空突然用力一拍桌子把关雨妙吓了一跳,只见她的眼里跳动着坚定的光芒。 “shinin''dream绝不能缺少任何一个人……这是从一开始就决定好的!从今以后也不会变!” “澄空……” 关雨妙像珍宝一样抱着那两张纸,眼泪就要忍不住流下来,这时候突然有人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诶?” “别哭啊雨妙,看来已经跟小澄空和小朝阳和好了,真是太好了……” “——瑶熙!” “……喂……别忘了还有晓芳了啦……” “晓芳?!为什么——” “哦,哈哈,来的路上遇到晓芳了,跟她说了大家和好的事,她就很高兴地跟来了。” “对不起!晓芳,我——” “对不起啊雨妙……那时候说的话……一定很难受吧……?”霍晓芳惭愧地笑了笑,然后欣慰地望向白澄空。“还有啊……对不起,澄空……昨天没有来一起午餐,是因为澄空那时候头上乌云密布的……根本不能让晓芳心动起来啊……” “呜……不好意思……” “不过没关系啦……”霍晓芳笑着把手贴在白澄空的胸脯上闭上了眼睛,一旁的关雨妙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呜喂——!晓芳你在干什么啊!” “只是在看啦在看啦……在看看澄空现在的心呢……” “啊!那我也来!” 白澄空也兴致勃勃地把手贴上了霍晓芳的胸前,关雨妙激动得举起手遮住了眼睛: “喂……你们两个!这里是食堂啊喂!这种,这种行为——!!” “嗯……我看到了……澄空的心,现在就像之前一样活跃地跳动着……在闪闪发光,让人心动不已……就像彩虹一样……!” “啊——我也看到了!晓芳的心……闪闪发光的令人激动不已!” “耶~!” 两个少女心领神会地笑着击了个掌,或许是因为已经习惯了,无奈地笑着的何瑶熙也不打算再吐槽什么。 “啊!雨妙你在做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啊!刚才的动作……” “哦~雨妙也想来吗……?随时欢迎……” “想来个头啊——!!” 关雨妙正激动地反驳着,却被白澄空和霍晓芳一起笑着直接抱了上来,像黏人的小狗一样蹭着: “嗯……看到了,雨妙的心也像彩虹一样……” “好厉害,好厉害啊雨妙,你也在闪闪发光!” “快点把我放开啊你们——!” 既简单又是必然。在少女们的嬉戏打闹中,那个熟悉的充满活力的shinin''dream又回来了。就在食堂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处,也有五个少女正望着这边。 “啊啦~澄空她们也精神起来了呢,太好了,月兰。” “……嗯。不过,我们也不会输的。” 这样回答着艾阳,姬月兰望着其乐融融的shinin''dream也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 关雨妙家的仓库。 “铛铛!好久不见了亲爱的仓库!” “不是就两天没来吗……” “嗯嗯~这是仪式感……俗话说''爱屋及乌''就是这样啦……” “是,是,那么麻烦前面的两位先把灯开一下吧?”关雨妙笑了笑,然后跟在白澄空和霍晓芳的后面走进了仓库,充满安心感的熟悉的地方,到了这里就像回到了家一样。 “嗯,虽然还有很多话想说的,不过现在还是先讨论一下校庆的内容!”何瑶熙最后一个围在桌边坐下,一本正经地望着其余四人。 “首先是这个,新歌的歌名,《光的所在》,还有另一首《b·d!b·f!》,我觉得没什么问题啦,但是第一首歌的标题——” “啊,那个的话我加了另外一个题目……”李朝阳举起了手。 “嗯嗯!雨妙,《your inner light》这个名字超帅的对吧!” “嘛……毕竟歌是小朝阳写的,怎么样我都没关系。” “这里呢这里呢……朝阳……这部分的编曲可以听一下键盘的音吗……?” “啊,当然没问题!” “谢啦……” “那么小澄空,去练一下怎么样?” “哼哼~我可是有把这首歌先提前练了好几遍的哦!”关雨妙得意地笑了笑,霍晓芳却朝她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雨妙啊……我可是已经能盲弹的……” “啊——!恶魔低语!” 关雨妙急忙转过去开始练习自己的部分,白澄空此时兴奋地站了起来—— “那么日程是这样的!两天时间个人练习,剩下两天合练!” “总共就四天啊……看来挺紧的呢。”何瑶熙正说着,李朝阳闪闪发亮的眼神望向了她:“一定行的!我相信大家的话一定没问题的!《b·d!b·f!》只是一段,而且考虑了尽可能简单的音!” “是吗——那就试试吧!” 听到何瑶熙的回答后,李朝阳放心地露出了笑容。 …… “铛铛……!!” 随着两声清脆的鼓声,一曲终了。姬月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然后转身望向身后的大家。 “呜呼!新歌打得真是爽啊,就像我也变成了超级飞天侠一样~” “芳梅,你的节奏在副歌的时候快了整整半拍。”罗青竹一脸严肃地望向罗芳梅,罗芳梅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嘻嘻……不好意思啊,我太激动了。” “不过月兰,为什么突然有兴致写了新歌呢?”艾阳把头凑了过来。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既然要上的话,就让观众听到之前从来没听过的。而且,这样才能更加磨练destiny 的水平。” “哦……!不愧是月兰!”罗芳梅一边竖起大拇指一边把矿泉水瓶拿了起来。 “再怎么夸也不会多一点休息时间的,芳梅。” “呜——怎么这样……” 望着瞬间变得如泄气的气球般的罗芳梅,姬月兰笑了笑,拧开了手里的矿泉水瓶盖子。 “不过……现在刚好是休息时间,想说些什么的话抓紧这十分钟吧。” “真的!?太好了!”罗芳梅兴奋地跳了起来,罗青竹为了防止事故则帮她扶住了键盘。 “话说月兰!最近好久没有一起回家了啊,倒是一直跟艾阳一起——” “喂!芳梅!” “那个,芳梅,我现在不跟艾阳住在一起。” “……?!” 艾阳刚想阻止罗芳梅说到这个敏感话题,没想到当事人很自然地就回答了,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诶?那你现在住在哪里?”罗青竹有点好奇。 “诺暝天的家里。” “诶——?” “啊咧?” “哇哦……梦幻。” “不,不是,那个——!” 艾阳望向姬月兰,她仿佛想问什么她一直不敢问的东西。 “月兰……你已经没事了吗?” “我已经习惯了,艾阳。”姬月兰放松地笑了笑。望见她的样子,艾阳也终于松了口气。只要姬月兰能过得开心,她就心满意足了。她对自己倒没有多在意,也不需要在意,就如诺暝天所说的,她的父母不记得那一段的记忆,而且也不会有违和感。 太好了呢,月兰。 “月兰!你跟诺前辈住在一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罗芳梅就像找到了重磅新闻一样双眼闪闪发光。 “怎么说呢,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哇哦……梦幻。” 连续面对着好几个人的询问,姬月兰顿时慌了,她最不擅长同时面对多个问题,此刻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 “啊——诺前辈原来是月兰的亲戚啦,最近找到了,所以就把月兰接过了那边住。”一旁的艾阳立即替姬月兰解了围,还是她可靠。 “哦,这样啊!艾阳你知道居然不早说!这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应该早点告诉我们嘛!” “祝贺你,月兰。不过……跟那个人住在一起会见识到很多超越常识的东西的吧?” “哇哦……梦幻。” “啊……哈哈,也算是吧。” 姬月兰有点开心,她喝了一口矿泉水。这时候罗青竹却蹦出了一个问题: “之前你们不是切磋过吉他吗?住在一起不会有什么摩擦吧?不会被针对吧?” “当然不会!”姬月兰激动地否定了,这样积极的态度她们几乎没看到过。察觉到了其他人疑惑的表情,姬月兰下意识咳嗽了一声,然后转过了微红的脸—— “因为那家伙……是我哥啦。” “诶……?” “诶?” “诶!?” “哇哦……梦幻!” “做,做什么啦,突然都这个反应……” “诺前辈他是月兰的哥哥!?”艾阳在刚才也愣住了,她激动地抓住了姬月兰的肩膀。 “是哪一种……?堂哥?还是——” “……亲哥。”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泪水一下溢出了眼眶—— “呜……太好了,太好了啊!月兰,太好了啊!” “呜——我也好高兴,月兰!” “真的吗?!——太好了……” “哇哦……梦幻,这是值得歌颂的一刻啊!” 艾阳和罗芳梅兴奋地抱了上来,罗青竹和萧晓松则在一旁欣慰地笑着。姬月兰被抱得快要透不过气来了: “那个……有点难受,艾阳,芳梅……” 在两人终于放开她时,姬月兰终于松了口气。艾阳则还是担忧地望向了她: “那个,月兰,你的背……” “会没事的。” “……嗯,一定会没事的。” 既然姬月兰已经释然了,艾阳觉得自己也没有再追究的必要,她相信诺暝天一定会保护好姬月兰。太好了,月兰终于不是孤身一人了—— “怎么说呢……总觉得有点羡慕呢,月兰和诺前辈。” “突,突然说什么呢……” 姬月兰红着脸别过了头,艾阳则是一副“真可爱呀”的心满意足的表情转身喝水去了。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如果可以的话,以后继续叫我月兰吧。” “诶?难道不应该这么叫吗?” “……那个,其实我的姓是姬月,兰才是名字。” “噗——!!”(艾阳一口水喷出来的声音) “诶诶诶诶诶诶——?!” 望着伙伴们大跌眼镜的神情,姬月兰就像是容易满足的孩子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 哨戒所。 在一片漆黑包围的一小片光亮区域内,横竖共站了十七人。其中多出来的那个人穿着淡蓝色的大衣,正站在所有人的前头等待着接受哨戒所的指令。 “……33区的流浪魔魂们,魂之圣堂那边下达了最高指令,需要各位接受指令。” “悉听尊便。” 穿着淡蓝色大衣的人带着身后的十六人一齐朝着预知者单膝跪地。哨戒所的命令应该托付给负责该区的正式魔魂才对的,现在连流浪魔魂都要紧急召集无疑是出了什么紧急事件。 “命……那个,命令……命令是……” 预知者犹豫着最后也没有说出口。一旁的探知者沉默了一会儿,替她接过了话: “魂之圣堂的最高指令。已确认魔魂·煌龙犯下包庇恶鬼的罪行,证据确凿,现下令当地的所有魔魂立即将其诛杀,替魔魂除去叛徒。取得其项上人头者,将获得圣堂的重赏。”就在探知者宣读命令的同时,那十六个人中有一个人低着头露出了冷笑。 “请等一下!”就在探知者宣读完毕后,那个身着淡蓝色大衣的人急冲冲地站了起来。 “煌龙包庇恶鬼……是确有此事吗!?” “魔魂腾狼,魂之圣堂的决定不需要你来怀疑。” “……我知道。” 林晓天把嘴边的一口气咽了下去。他只是流浪魔魂,就连正式魔魂都不敢随便违背魂之圣堂。那些自说自话的家伙总是让人心烦,这就是他如此厌恶所谓上层的原因。 “这是你们的任务。但是如果失败了的话,监督者会亲自出手。” “咕……”林晓天顿时感到身后传来一股凉气,他偷偷瞥向那个一直沉默的黑色头巾,看上去很柔弱,但是谁也不知道监督者的实力到底能把他们甩开多少。没有魔魂敢随随便便得罪监督者,林晓天当然知道那家伙的危险,如果煌龙对上她,毫无疑问会是死路一条。魂之圣堂还没有傻到让一个弱者来管住他们不乱来。 “……不需要劳烦监督者。煌龙的首级由我们来取下。” 留下这句话,林晓天带着十六个流浪魔魂离开了哨戒所。通往地面的门关闭后,不像另外两人,预知者悄悄低下了头。 “煌龙……到底为什么……” 这样低语着,她不自觉地攥紧了白得发光的裙角。 刃其二十四 童话 第46章 刃其二十四 童话 很久很久以前,也可能并不是很久之前,有一个公主住在很大的城堡里。因为她很胖,所以并不招国王和王子的喜爱,可怜的公主每一天都过得很郁闷,全国上下的人都在嘲笑她,她只能干巴巴地望着邻国的公主被追求者簇拥着,自己则只有“门前冷落鞍马稀”。 公主知道自己不被人所喜爱,她不够温柔,不够聪明,但却足够任性,只有这样才能让别人认识真正的她。她所不知道的是,当人们认为她的容貌配不上一个公主时,她再怎么努力展现自己都不会有意义。 公主变得消沉起来,她靠暴饮暴食度日,身材变得愈加肥胖了,终于连国王也不再正眼看她一眼,她伤透了心。 然后终于有一天,恶龙袭击了王国,作为代价要求国王交出公主。国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把公主推下了跳台,当公主被恶龙带走时,举国听不见一丝恸哭,只有欢庆胜利的烟花声。公主带着一颗已经死掉的心离开了,她对这里不再有留恋,她清楚自己接下来要面对的命运便是成为恶龙的腹中美食。 然而这一切却并没有发生。恶龙将她带回巢中后,居然给予了她许许多多的精妙玩具与美食佳肴。原来恶龙之所以袭击王国,只是因为它耐不住寂寞,想找到一个可以一起玩的人。 得知一切的公主并没有生气,她清楚孤独带来的煎熬感。反正在王国里也没有人喜欢她,不如就这样跟恶龙生活在一起吧? 于是乎,每天当她醒来的时候,面前总会多出很多奇珍异宝。恶龙变着法子哄她开心,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到深夜才飞回巢穴。有一天,公主熬到了恶龙回来的时候还没睡着,恶龙发现她还醒着吓了一跳,两人就这样尴尬地对视了很久。良久,恶龙才终于先开了口: “对不起……难道是有什么不喜欢的东西吗?那我以后就不带回来了。” 虽然是龙的吼叫,公主却听得明白。听到这样回答的公主不禁莞尔一笑,没有想到恶龙的内心居然也是如此温柔与腼腆。 于是乎,好奇克服了恐惧,两人开始了第一次的交流,这一谈就谈到了第二天早上。公主被恶龙的开朗与健谈打动了,从聊天中,她得知了恶龙希望她能够过得健康一点,肥胖在龙中也不是什么好的体型。 于是乎,连自己都难以置信,公主开始减肥了,一天又一天,当她终于瘦下来的时候,她变得比世界上的谁都要美丽。她拒绝了恶龙每天给她带回来的珍宝,她只希望恶龙能够像平常人一样对待她就好。恶龙似乎被感动了,它听从了公主的愿望。公主把脖子上的项链解下围在了恶龙的一只爪子上。“只要你一直绑着这个就能想起我。”那一刻她仿佛看到恶龙腼腆地笑了。 那时候,公主唯一的心愿,就是成为恶龙最美丽的新娘子。她想一辈子呆在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龙身边。 可惜,好景不长。 那一天,恶龙回到巢穴,像公主透露了她的心事:他爱上了一只美丽的凤凰,他准备向她求婚。 惊雷仿佛宣告末日般响起。公主伤透了心,一旁迟钝的恶龙却不懂应该如何安慰她才好。最后她想通了,毕竟她在恶龙的眼中只是朋友,而且龙与人注定不能在一起。内疚的恶龙打算送她回王国,公主答应了,虽然原本的她不想再回到那个伤心的地方,她想告诉他她不在乎呆在这里,可惜到头来都只是一厢情愿,到最后她只有选择放手。 于是乎,她落寞地回到了王国。顿时举国沸腾,没有人料想得到好几年前被恶龙掳走的公主居然还活着,更没有人想得到她居然变得如此美丽。她瞬间变成了国王的宠儿,所有的追慕者天天将她的阁楼下围得水泄不通。她得到了她曾经想得到的一切,如今的她却对这些都没有了感觉。她知道,如今的她所受的欢迎都是她的样貌换来的,而她永远不会忘记是谁在她还是那副丑陋的样子时真心地爱着她。结果没过几天,全城欢庆,到处奏响了胜利的凯歌。当公主试图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时,才得知是勇士们为了赢得她的芳心,诛杀掉了之前掳走她的恶龙,现在正将他的尸体运回城内到处耀武扬威—— 公主挣脱了仆人的阻拦,不要命似地跑到了龙的尸体身边。是他,真的是他!当公主望见浑身伤痕的恶龙的爪子只有一只还保存完整,而那一只正挂着当初她送给他的项链,她的泪当场就流了下来。 原来他之前一直这么晚回来,是因为不想被人发现而连累到她。 原来他编出爱上了凤凰的谣言,只是因为屠龙者已经盯上了他,他不想连累到她。 公主当场拒绝了求婚的勇士,在那之后她一直呆在小小的阁楼里面,一直呆着,直到她的头上逐渐长出缕缕青丝,直到岁月的雕刻刀将她的绝世容颜渐渐褪去。 她终身未嫁。因为她知道,那个虽然笨拙但是会想尽一切办法讨好自己的人已经不在了,而那时候的她还只是一个被人唾弃的丑女。 因为她知道,那个虽然外表凶狠但是把她当小公主来养,给她足够的自由,而不是有着变态的占有欲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因为她知道,那个即便牺牲自己也要保护她,直到生命终结的一刻依然爱着她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而她的所有美丽都是为他,也只会为他而存在。 但是这份情思已经无从表达。这份记忆也将化为青沙,随微风飘散到远处…… …… “……所以,你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个故事?” “嗯……只是想起了母亲跟我讲过这个童话……很不错的故事吧……?” “……” 诺暝天戒备地注视面前的少女,她还在白澄空身边的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奇怪的迹象,现在只有自己直面着她,他知道对方不是普通人。至少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霍晓芳。 “怎么了……?诺暝天哟,一脸奇怪地望着我……?” 明明还是那种慵懒的语气,诺暝天却感到一股寒气,与恶鬼纯粹的恐惧不同,这是高深莫测带来的未知的感觉。这个少女……她到底是什么人?诺暝天把手放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对面的少女则收起了以往呆板的模样,她的眼神变得深沉,两人就这样在黑夜中对峙着。 时间回到大约10分钟之前。 “煌龙,正东100米,就在下面的街道上!” “……明白。” 诺暝天一下翻过栏杆稳稳地落在地上,他看到前面有一个少女正面对着一只同体漆黑的恶鬼,看来只是一般的类型。那个女孩是白澄空身边的—— “喂,你快点逃。” 但是少女就好像呆在了原地一样,诺暝天没有办法只能冲上去撞开恶鬼,然后挡在两人的中间。 “小心点,煌龙,这家伙体内的汁液还挺丰富,要是被沾到就麻烦了。” “……” 诺暝天没有犹豫地画下了莫比乌斯环,披上金色的铠甲,然后将恶鬼一直推到足够远的地方,就在它准备逃走时,煌龙一剑利落地斩断了它的身躯,溅出的血液触碰到煌龙甲被全部汽化。解决了。 “……我不是叫你快逃的吗?” 诺暝天解除了铠甲,当他望见少女还站在原地的时候,有点生气地走了过去。但少女,霍晓芳只是摇了摇头。 “不行啊……不行啊……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毫无疑问被抓到就会没命了不是吗……?” “什——” “啊……还有,澄空她们应该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吧……?煌龙就是前辈这件事……那我也不需要特别保密吧……?”霍晓芳说着用食指抵住了自己的嘴唇。 “用什么敬称真是太麻烦了……我直接叫你诺暝天的话……不会介意吧……?” 诺暝天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然后警觉地后退了一步。眼前的这个少女不是一般人! “怎么了……?突然一脸看怪物的神情……”霍晓芳表现得有点失落。 “无锋……” “她不是恶鬼,煌龙。而且从她身上探测不到邪气。” “……就是说不是那个反魔魂。” 诺暝天放下了搭在剑把上的手,但是依旧没有放松警惕:“……你到底是谁?” “啊呀,放心啦……我不是恶鬼,只不过也不是什么正常人……大概这样吧?”霍晓芳退后了一步,“还有……再次为晓芳这样说话感到抱歉啦……因为如果用正常语速的话总难免有话会脱口而出吧……?那么如果说到了不好的词汇就不好了。” “不好的词汇?” “哼哼~……''好奇心害死猫''……还是别知道太多比较好哦……” “……你有什么事?” “嘛……不要急,今晚还有很多时间呢……在那之前先听我讲个童话如何……?” “……” 诺暝天转过身准备离开,但是煌龙给了他一个建议:“不妨听听呗,也许能知道对方的身份呢?”诺暝天叹了口气,转过了身望向了霍晓芳,后者则像是“猜到你会这么做的”戏谑般地笑了笑。 “嗯……那么长话短说……”霍晓芳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了诺暝天从未听过的流畅语速开始讲述…… 然后时间回到现在。 “那个啊……一脸冷漠地望着我,晓芳也会伤心的啊……” “少废话,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哦,那个的话……”霍晓芳突然又变回了正常语速。 “我知道我会引来恶鬼,恶鬼又会把你引来。还有,我知道你救了那个女孩的事……这样子做的确触犯了魔魂的禁忌呢对吧?” “——!” 诺暝天低着头朝她走了过去,霍晓芳还以为他会一拳冲过来,然而诺暝天只是站在他面前什么都没做。 “你不要命了吗?就为了这样的事情要去吸引恶鬼——” “呼~暝天你的关注点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奇怪呢。”霍晓芳摇了摇头,然后将诺暝天推开: “不过嘛,我不会参与这些事情。我是来给你下最后通牒的,诺暝天,魔魂煌龙——”霍晓芳的双眸突然亮起蓝光,“奉圣堂之命前来杀死你的魔魂很快就会到来,你真的不想再做什么最后的申辩吗?” “申辩吗……”诺暝天叹了口气,他的眼神变得坚定。 “没有那种东西。我的确救了那个女孩,那是我自发去做的。” ”你想说的就只是这样?虽然那女孩可能是朋友,但我也不能理解你这样做的理由。难道你不怕死的吗?” “自从我决定成为魔魂的那一天起,死亡就一直缠绕在我身边。” “啧……”霍晓芳叹了口气,她的身体开始发蓝光,诺暝天警觉地后退了一步—— “我还愿意相信你是无辜的呢,煌龙……” 留下这句话,一束蓝光突然从霍晓芳的体内飞出,消失在远方。面前的少女像是突然失去了意识一般,就要昏倒在地上,诺暝天及时跑过去扶住了她。 “是夺魂咒。看来有什么人暂时抢据了这个女孩的身体,只不过会被这具身体的主人本身的行为习惯和记忆所影响,所以看起来就跟本人没什么两样。” “……是监督者。” 诺暝天确认霍晓芳没有大碍后松了口气,然后望向了腰间的无锋: “来得比想象中的要早啊,煌龙。” “嗯……” 诺暝天把霍晓芳背了起来,他不知道少女的住址,只能再去麻烦一下白澄空了。再怎么说随便入室都有违道德。 “你打算怎么办,煌龙?” “……至少不能牵连到其他人。我会考虑好的。” 怎么样保住自己的性命,以及怎么样洗脱自己的罪名。 今晚只是一个警告。窥视他人记忆是不可饶恕的侵犯隐私的行为,而他们连夺魂咒这种咒术都敢用,难保下一次他们不会对自己身边的人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所以他必须做好决定。 送完霍晓芳,诺暝天回到自己家里时已过半夜,他已经累坏了。前来迎接的王座小声地替他接过了大衣,诺暝天发现姬月兰已经趴在门边的桌子上呼呼睡着了。 “兰小姐一直在等暝天少爷呢……等了好久都没等来,最后终于睡着了……” “……” 诺暝天温柔地笑了笑,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姬月兰抱了起来,把她带到她的房间里——其实这里本来是诺暝天的房间,因为暂时没时间布置一个新房间,所以诺暝天就把这里给她住了。看来她到现在还不知情。诺暝天小心翼翼地替她盖好被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没有发出半点响声。 “王座……” “暝天少爷,已经很晚了,您还是去和兰小姐睡一起吧,不嫌弃的话到我的床也可以——” “对不起,王座。” 听到诺暝天的话,王座愣住了。他不知道诺暝天想干什么。 “哨戒所的人已经盯上了我,很快就会找来这里。我必须离开了。” “离开……?!暝天少爷——您要去哪里!?” “不知道。或许会在这所城市的任意一个角落,反正暂时不会离开这里。我在这所城市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即便诺暝天不说出来,王座也明白他所必须要做的是履行身为魔魂的使命猎杀恶鬼,即便现在连魔魂都已经变成了他的敌人。 “为什么,暝天少爷——” “我必须这么做。”诺暝天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如果我继续留在你们身边,他们会把你们当作同伙。我不想看到他们伤害你们。” “但是——!” “多拉贡家并不是非我不可。”诺暝天继续说道,“现在不是了,王座的愿望是让多拉贡家延续下去吧?那样的话,兰已经可以帮我做到了,她可以成为多拉贡家的继承人。王座,请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不要让那些家伙找到她,不要让那些家伙伤害她。” “但是——!”王座的眼睛湿润了,他听得出来诺暝天的话语里包含的前提条件。他已经做好觉悟了。 “兰是无辜的,不论什么时候我都相信她。所以拜托你一定要保护好她。” “但是……暝天少爷,多拉贡家的魔魂只剩下您一个了啊,虽然终于找回了兰小姐……我该怎么向进忠老爷交代啊……!” “拜托了,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望着诺暝天坚定的眼神,王座明白他已经不可能再改变诺暝天的主意了。虽然很痛心,但他不论何时都会尊重诺暝天的选择。 “唉……”王座抬起头眨了眨眼,以防止让诺暝天看到他昏黄的泪珠。“我明白了……暝天少爷,我是您的管家,不论何时我都尊重你的决定。” “谢谢你,王座。” 这一次望着诺暝天的笑容,王座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为了保护才重逢没多久的亲妹妹还有一个管家,还有许许多多他爱着的人,这个男人选择了牺牲他自己的一切。 “就这样……如果兰醒了,不要跟她说。就告诉她我在执行任务就好,帮我向她道个歉……就这样,我走了。” “等一下!暝天少爷!” “……王座?” 诺暝天疑惑地回过了头,只见王座急切地将脖子上的项链解了下来,然后塞到了诺暝天的手中。那是一个小小的纯白吊坠。 “这是进忠老爷曾经给我的,双头龙的角可用于辟邪,虽然只是一个护身符……但是一定在什么时候会派上用场的!” “……我明白了,那我就收下了。” 诺暝天朝王座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收下了双头龙角吊坠,他转过身走出了大门,在黑夜中渐行渐远。王座仿佛还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出口。最后他选择朝诺暝天离去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目送着那位黑衣骑士的身影最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刃其二十五 坠落 第47章 刃其二十五 坠落 时间很快就过去,转眼间就到了校庆的前一天。激动喜悦的心情难以在学生中隐藏,对白澄空和关雨妙而言也不例外。下课铃刚响,白澄空就迫不及待地拉了拉关雨妙的衣领: “雨妙雨妙!收到请回答!” “澄空澄空,这里是雨妙——不对你又在搞什么飞机!”关雨妙撅着嘴把白澄空的手推了回去,白澄空则反而像是计划得逞一样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不说这个啦雨妙!明天,明天就是校庆了哦!” “啊……对啊,一直沉浸在练习中都忘了这事……” 关雨妙笑着托起了下巴,她听到身边许许多多学生关于即将到来的校庆的言论,无一不是充满了期待与喜悦。 “喂!明天要不要一起去把每个班的铺子都逛一遍啊?” “没意思~还是期待舞蹈队,又有白大腿可以看喽!” “没救了,老色鬼了这人。要我说的话,最值得期待的还是destiny的演奏!” “啊,臣附议!姬月兰同学超级帅的耶!可惜一直不敢去搭话……” “别怂啊兄弟!如果成功了就赚大发了!” “别,你还不是一看到姬月兰同学就紧张到不行,记得某人还跟我说过他就是因为姬月兰的唱功才粉上destiny的——” “啊啊啊——我道歉了还不行!别说了!” “呵呵……” 关雨妙轻轻地笑了笑,偷偷转过头瞥了白澄空一眼,她的兴奋劲好像弱了不少。是因为身边的人都在期待destiny,但是却没有人提到shinin''dream吧—— “啊!那个……白同学,关同学!” “诶?” 白澄空和关雨妙都吃了一惊,只见有两个女同学走了过来,其中一个还躲在另一个的身后不敢探头。 “那个……” “有什么事吗?” 白澄空话声未落,躲在后面的女同学突然像是鼓起了勇气,闭着眼睛将双手举到胸前: “那个……!我……!我一直都喜欢着shinin''dream!所以……请你们加油!” 不知怎的,关雨妙有点感动。 “好!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白澄空像是又恢复了元气,拍着胸脯朝两人保证道。望着两人满足地离去,白澄空立马紧紧抓住了关雨妙的手。 “满血复活了啦!雨妙!校庆,一定要加油!” “又打起精神来了啊……”关雨妙无奈地笑了笑,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她又补充了一句话: “说起来,在那之后很久没见到那家伙了啊——” “啊,前辈的话——”白澄空咽了一口唾沫,她还记得几天前诺暝天背着昏倒的霍晓芳来找她,虽然万幸霍晓芳已经没事,但是那时候的诺暝天看上去有点奇怪,像是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她有点担心,最近几天也没有再见过他。 不过,前辈答应过自己一定会来看她们的live的,到时候就可以当面问了。这样想着,白澄空决定先将精力放回校庆上。 一定会没事的!因为,前辈可是……! …… 某间公寓内,丈夫刚下班回家,看到妻子正呆站在灶台前一动不动。 “喂!你又在那里发什么神经啊!” “……” “啧,(粗口屏蔽),离婚协议书你签好了没有?” “……” “给我说句话啊!哑啦?别告诉我你又打算死皮赖脸!” “……” 发觉妻子的异常,丈夫有点疑惑地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 “喂,你别给我装傻!” “……啊呀,怎么办呢?我可不想与你分开啊……” “少废话,出轨的是你,这可由不得你!” “啊呀,既然这样的话……”妻子突然转过身抓住了丈夫的脸,怪力让丈夫觉得自己的头颅都快要被捏碎—— “就用我的方式……让你和我永远在一起吧……” “呼——” 丈夫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面前的妻子的脸正在割裂,然后张开,变成了一个有四瓣嘴的奇异形象,四处布满了锋利的利齿,那不可能是人类! “来吧……与我融为一体吧……!” “呃啊啊啊啊——!!” 丈夫挣扎着甩开了妻子,没命地往外面跑去。死命按电梯按键也没有反应,他跌跌撞撞地跑向了楼梯,结果在第一级就被绊倒,整个人滚下了楼梯。顶着骨头散架般的疼痛,他恐惧地回过头,望见已没了人样的妻子正在朝自己逼近,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身影从一旁破窗而入,挡在了妻子的面前。他全身都犹如深邃的黑暗一般—— “快逃。” “啊……啊……!” 丈夫尖叫着跑下了楼梯。确认他已经逃到足够远后,诺暝天松了口气,锁链断裂,他从剑鞘中抽出了无锋。 “找到你了……恶鬼。” “魔魂?”妻子突然把手放到嘴边笑出了声,“哦,不对,现在只是一个被剥夺了身份的背叛者而已!” “……” “就凭这样的你,怎么可能斩杀拥有那位大人的庇护的我!?” “……你可以试试。” “啧——!” 见挑拨没用,妻子凶相毕露,朝诺暝天扑了过去,却被后者转身一个侧踢重重地踢到了一旁的墙上。 “吱啊!” 妻子的肉身崩裂,变为一只身体是人型,头部却像花一样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恶鬼……诺暝天举起剑鞘防御住对方喷出的黑色液体,然后一个回旋斩切掉对方的头部。当恶鬼还没有反应过来时,诺暝天补上一个竖斩将恶鬼的躯体消灭。掉落下的头部依旧想要咬他,被诺暝天一剑往后刺穿,然后他利落地收回了剑。解决了。 “这是今天的第三只了,煌龙。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才会有这么多恶鬼出现啊!” “……谁知道。” 诺暝天深呼吸着想稳住自己的气血,楼道里闷热的空气却还是憋得他难受。他今天几乎从城市的这一端移动到了另一端,又从那一端移动回了这一端,体力消耗得比以往都要严重。那些流浪魔魂都在干什么?恶鬼出现了这么久,他们居然丁点儿行动都没有。 “煌龙,又有反应了,这是今天的第四只,这次还是在城市的另一端,就在第二只恶鬼出现的不远处。” “……明白。” 诺暝天喘着气走上天台,刚想开始移动的他突然感觉到身后不对劲,立即往一旁扑倒,他躲过的冲击波将远处的一栋大厦整层的玻璃震碎。 “啧……!” 诺暝天愤怒地转过身去,却发现来者不是魔魂,而是一群人类。一群活生生的人类,只是都穿着剑士服并且武装着魂装,他们是魔魂。 “魔魂煌龙!”为首的人站了出来,举起剑指向了诺暝天。“你罪大恶极,可否有自知?” 领头的人……就是曾经要杀掉姬月兰的那家伙。 “……” 诺暝天冷冷地注视着这些人,林晓天不在其中。怪了,这种事情那家伙应该很乐意参与的才对。不管怎么样,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的——哨戒所已经认定他为背叛者了,之前的最后通牒也让他早就预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魔魂煌龙!”十六个人散开包围住了他,“劝你乖乖投降,这样暂时还可免于一死!” “切……” 诺暝天没有理会他们,只是转身准备逃跑。下面就是城市的商业区,这个时间点人流量很多,只要他到了那里,摆脱掉他们只是分分钟的事。然而就在他正准备起脚的时候,突然被三个人拦住了去路。 “别想逃,背叛者!” “我没有背叛!”即便诺暝天这样喊了出来,流浪魔魂们却都只是露出冷笑。 “叛徒都会说自己不是叛徒!受死吧你这家伙!” 自己再说什么他们都不可能听得进去。意识到这一点的诺暝天转变了思路。既然硬突破行不通,那就只有让他们乖乖地让出条路来。正想着,三个流浪魔魂拔剑朝他刺了过来,他先一脚把一人放倒,然后用剑鞘挡开第二次攻击,顺势俯下身子把第三个人往身后摔。其他人这时也围了上来,刀剑仿佛化为风暴,诺暝天虽然招架住了一次次攻击,但还是被逼得节节后退。他想要拔出无锋,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们这些吃软饭的,让我来!”那个为首的人推开了同伴,然后朝诺暝天发疯似地砍去。攻击杂乱无章。诺暝天很轻松地弹开他的剑,然后一脚将他踢开。 “……不要挡路,你们这些家伙!” “我们一定要把你捉拿归案,叛徒!” “啧……”诺暝天与周围的人对峙着,“恶鬼现在就在这所城市里肆虐着……现在就有一个恶鬼正在作恶!你们不是魔魂吗!?魔魂的优先事项难道不是猎杀恶鬼保护人类吗!” “抓到你是哨戒所和圣堂的决定,这比斩杀恶鬼高级多了!而且杀死煌龙的人能得到重赏,谁还会傻到去管恶鬼!?倒是你,别想着找借口能让我们放过你!” “你说傻……!?”诺暝天愤怒地攥紧了拳头,他的情绪快要失控了。他根本没想过这是个借口,只是单纯地要告诉他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为了这样的事放任恶鬼危害人类……这难道是魔魂应该做的事情吗!? “别开玩笑了……!”诺暝天紧皱眉头喊了出来,“你们这样子……也配称为守护者?” “至少比你强,叛徒。” 他现在必须离开这里,他必须得快点,再拖下去……又会有无辜的人死在恶鬼的手里。 “喝啊!” 流浪魔魂们发动了第二轮攻击,诺暝天被他们的阻挠惹得越来越烦,终于在三个人一齐刺破了他的小腿时,愤怒终于驱使他抽出了剑,将三人尽数击倒,但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再刺下去。 “喂,煌龙!冷静点!” “我很冷静,无锋。” 再对这些人仁慈的话,只是在对自己残忍。这样想着的诺暝天挥舞着剑将流浪魔魂的剑一把把击飞,但是他还是没有下死手,最后被对方围起来,雨点般的攻击终于使他的右脚废掉。 “呃啊——!” 诺暝天撞开面前的人扑出去,在半空中画下莫比乌斯环。金色的龙骑士身上依旧闪耀着光芒,但是如今却是狼狈地背对着敌人,拖着无法行动的右脚寻求着逃跑的方向。 “别想逃!” 只听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十六个人都披上了魂衣,虽然都只是未觉醒的普通样式,但是他们也只需一击,十六个魔魂一起发出的剑气便足以将煌龙从大楼击飞,他朝着地面直直地坠去—— 就好像是曾经身处高处的他如今在往深渊直直坠去一般。 “呜——” 下面就是商业区,人群还很密集。由于精神已经不足以支撑,他在半空中解除了铠甲,调整着自己往没有人的地方下落,右腿的不听使唤使这一系列操作比平时增加了不少难度。终于他调整好落地姿势,在人群的中央“咚!”的一声落地,周围的目光顿时刷地被吸引了过来。 右腿就像要断了似的,身体也像散架了一般。他快要撑不住了,但是只要装出没事的样子离开,民众就不会太在意,他们会以为这只是某种表演之类的……那时候,他有机会可以逃走。然后他就可以去到那里,那里还有他必须做的事—— 然而就在诺暝天站起身的那一刻,周围的景象使他愣住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围过来?而且……他们都在看着我……? 诺暝天环望着四周,只见突然安静下来的人群突然变成一个圈将他围了起来,越围越小,直到他连一步都走不了,周围根本没有可以逃离的地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人群的视线刺得诺暝天很不舒服,当他注意到时,发现愤怒充斥在他们每一个人的眼中,那是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的怒火。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诺暝天感到头晕目眩时,就像是警铃一般,周围百货大楼上挂着的大显示屏播报新闻的声音划破了死寂的夜空—— “紧急报道,紧急报道!本市最近发生多起严重的凶杀案,经金色骑士的爆料,凶手均为同一个人!这里是证人提供给我们的相片——” 金色骑士?!诺暝天猛地睁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了那些无比血腥的照片,每一张无不显示着凶手丑恶病态的嘴脸。 一张是青年将一个年轻人肢解,一张是青年将一个酒保砍得血肉模糊,还有很多……但是所有的照片上,被害者都是他之前遇到的变成恶鬼的人类,而所有的凶手都是一个黑发青年—— 诺暝天。 “金色骑士说得果然没错!那个连续杀人魔真的在这里出现了!” “杀了他!我们要给死者讨回公道!” “该死的杀人凶手!接受金色骑士的制裁吧!” “杀人魔,肮脏的杀人魔!你连下地狱的资格都没有!给我去死!”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群众的呼喊声愈来愈烈,公愤已经不可抑止,他们现在要让这个杀人犯偿命,还这世间一个公道——即便大多数人只是不明情况的跟风民众,他们也拿起了啤酒瓶,拿起了木棍,一下下地将怒火宣泄在那个青年的身体上,打到筋疲力尽,然后满足地离开。根本没人会关心这个人是否是真的凶手,不,应该说,证据就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 “呃……呜……” 身体已经被摧残得近乎残废,诺暝天挣扎着,怒火与委屈占据了他的心,但是他到最后也没有想拔剑。 “我不是凶手——!!” 连这样的呐喊也被群众的唾弃叫骂声掩盖,直到最后一下当头的重击直接让他失去意识,直到他作为魔魂荣耀的黑色大衣被践踏得肮脏且破烂,无锋也不知道自己松手后到了什么地方,他的四肢已经被木棍彻底打断了。 到底为什么会这样……神啊!你给予我的到底是什么命运!我斩杀的是恶鬼,为什么现在就成了杀人犯了……!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愤怒,更加的愤怒,然后是失望,到最后连自己一直豁出性命去保护的东西也背叛了自己。 他到最后都不明白,为什么人们会这样认为,那些伪造的照片出于谁手,自己为什么会被加上这样的罪名。他只管往黑暗不断坠去…… 但是再怎么呐喊,哪怕把他的喉咙扯伤,他的思念都不会传达给任何人。因为在大多数人眼中,他就是凶手。 因为在群众的义愤中,他就是要接受那股火焰焚烧的罪人—— 连疼痛都变得模糊,思绪中断。 刃其二十六 断剑 第48章 刃其二十六 断剑 “呼……呼……” 夹杂着血腥味的空气唐突地闯入胸腔,粘稠而发咸的液体呛住喉咙,他却连咳出来的力气都没有。 “呼……” 自己到底怎么了……?身体完全动不了,思绪如被风扬起的落叶一般破碎。不想去想,但是除此之外他也没什么好做的——啊,对了,他想起来了。自己被当作了杀人犯,被愤怒的群众打断了骨头,连剑都弄丢了,为什么还留着我的命?自己现在应该还在冰冷的街道上躺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收尸人带走。算了,都结束了。 “呜……” 想要自暴自弃,这可能都是已经比较好听的说辞了。 该死的东西。他恨不得把过去的自己一刀杀掉,可能就是因为让太多人知道了魔魂的事情,他才会落得这步田地。这本就是应该被禁止的。该死的,自己太幼稚了…… 那些畜生……我保护了你们,你们却把我当杀人犯一样追打,把我像老鼠一样扔在臭水沟里——我拼了命地与恶鬼战斗,却换来这样的对待,你们哪里配被守护了! 自己一开始成为魔魂的时候,虽然清楚魔魂的地位,但是也曾设想过成为英雄,被所有人敬佩,而不该是落得这样一个悲惨的结局。呵,这样看来,诺暝天跟普通的人也没有两样,甚至更差,只是这样的一个卑鄙小人,他还不自量力地认为自己不会被这些东西迷惑。这样的他根本没资格当守护者。 原来只要被深信的事物背叛,自己就只是这么脆弱的人而已。 去杀了他们。 紧跟着那怪异的想法,什么声音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传了过来。 去杀了他们。 什么……? 去杀了他们,去杀了那些追打你的人。 不…… 去杀了他们,去杀了那些侮辱你的人。 不…… 去杀了他们,去杀了那些辜负你的期待与爱的人,去杀了那些辜负你一直以来的努力的人! 如果不能换来荣誉,那就使劲往更深处堕落。 不……!你到底是谁!? 你是在开玩笑吗? 不…… 我,不对,我们,难道不都是你吗? 诺暝天·多拉贡。 什——! 将那些愚昧地背叛你、攻击你的蠢人全部杀掉,你敢说你连一秒都没有想过吗? 不对——! 好好看清楚了,你所保护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就算这样难道还有值得保护的价值吗——!? 给我闭嘴——! “啊——!” 诺暝天从梦中猛地惊醒,周围是哪里?他环视了一圈之后确认了这里是某条偏僻的小巷里的一处仓库,四周堆放着沙土袋,只在面前的小台子上摆着一盏老式油灯。 “你醒了……孩子。” 诺暝天顺着声音望了过去,只见在不远处一个老人正靠着老旧的墙壁坐着,他身上只披着破布,头发与胡须都已斑白如雪,双目却迸发出焰火般的神采。他想起身,但是四肢完全不听使唤——应该说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听他的使唤了。哪怕只是试图活动,钻心的疼痛都会刺激他的精神。事实就是——他的四肢已经由于之前的某种冲击折断了。 “别乱动,孩子……你的手脚都已经断掉了。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孩子,也没有足够的钱带你去看医生,只能从马路上把你带了回来……” “……”诺暝天感觉老人望向了自己,他的目光灼得他发烫。现在的他还有资格面对任何人吗?只是这样一个千夫所指的杀人犯,只是起身都会汗流浃背、上气不接下气的人。身边的一切都如他的身体状况一样跌入了谷底。 “今天我没有讨到一分钱啊,所以抱歉,今晚可能得暂时饿肚子了。” 啊,家。诺暝天突然想到,如果他还能再一次回到那里,回到那充满温暖的地方,王座一定已经为他准备好了食物,姬月兰可能会在等他,也可能因为最近几天他都没回去而赌气不等了。谁知道呢,他跟他的妹妹才重逢了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他本来想再花些时间研究一下怎么跟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打好交道,再做好一个称职的哥哥之类的。这是在猎杀恶鬼之余他不时会想到的事。如果他不是魔魂的话,如果他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小男孩的话,他所要考虑的没有比这更麻烦的事了。 但是现在他把它亲手毁了——无处宣泄的他只能这么想,自己或许再也回不去了,再也见不到王座和姬月兰,还有那个人—— 不过往好的方面去想,自己再也回不去,也就意味着魔魂、恶鬼还是民众都不会去找他们的麻烦。那还挺不错的。 但是刚才,就在刚才,他仿佛发现了一个不一样的自己。一个他连想都不敢想的自己。 黑暗面。 开什么玩笑,不论人类怎么对待他,作为魔魂要守护人类的愿望都不会变——虽然教给他的是这样,但是他真的还在理直气壮地这样想吗?他无法否认,那样想的人正是他自己。 他未曾设想却无疑存在的人。 望着诺暝天迷离的眼神,老人皱起了眉头,他好像在读诺暝天的心思,但是他怎么能读得出来—— “……那么说回正题吧,孩子,为什么你会带着那样的重伤躺在大马路的中央?那里夜晚能把人冷得刺骨,我体验过,但是你年纪轻轻的没必要去自找麻烦。” “我……” 他想说什么却又愣住了。他能告诉面前的老人什么?他知道对方是带着善意在问他,但他难道应该告诉他就是像这样的行为才把自己逼入绝路?望着诺暝天犹豫不决,老人转换了话题:“不想说也没什么。那么这样想吧——孩子,你恨让你落入这步境地的人吗?” 他不知道我的情况。诺暝天想着,但是如果真的问自己的话,他恨那些人吗?他们只是被义愤驱使,唯一的罪过就是无知,在那种情况下谁还会相信他是无辜的? 算了,不想借口了。诺暝天不得不承认,他不是个敢爱敢恨的人,至少不是典型的那种。他根本恨不起来,因为他见过人类充满光明的那些方面,这些就足以让他忘掉被误会的恨意。但是那只是单方面的,民众依旧恨他,恨这个“杀死”了他们至亲的人,即便他所做的只是让已经失去人性的他们解脱。他真正恨的是散播出这个谣言的人,还有制造那些虚假照片的人。那不可能是普通人的所作所为,到底是什么家伙在针对他? 对了……面前的这个人,或许也知道自己的事情,毕竟那天在商场的大屏幕上就播出来了——等一下,事实上这种新闻不可能在那种地方播出来,还有那些人说这是金色骑士的意思,他可不记得自己做过这种蠢事。 事情有点蹊跷。 “我……我不知道,人们把我当作了杀人犯……但是我根本什么都没做。” “为什么会这样?” “我不知道……有人伪造了信息,让我曾经做的所有事情都被认为是暴行……我曾经所做的,保护人类的事。” 这样的话有谁会信?但是老人却没有表现出怀疑。 “保护人类啊……孩子,我得向你致敬,你做着很了不起的事呢。” “不,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只是,这是我的工作。”望着老人深邃的眼神,诺暝天突然不想再找借口了。 “我是魔魂……是斩杀那些袭击人类的恶鬼的人,这是我的工作,虽然很难相信。” “不,孩子,你的话或许就是这样的。”老人往后靠了靠,“这世界上人们没见过的东西太多了,但是却把自己知晓的那一小部分当作真理,不曾听闻之事就当成了无稽之谈。那不应该是正确的。” 如释重负。诺暝天内心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感觉对面前的老人多了几分尊敬。 “我……现在不知道还应该做什么。”诺暝天耸了耸肩,虽然身体不能动,但是还是尽量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他突然想到,他感觉不到无锋的气息了。那也就意味着……他已经不是魔魂了。 那样的他还有能力去守护吗? “我到底……还应该保护人类吗——不,我现在连剑都弄丢了,连魔魂的资格都失去了……” “你感觉是什么呢?孩子……”老人转过身拖出一个蛇皮袋,从里面翻找着什么东西。“你感觉,你一开始保护人类的理由就是什么?” “我——我本来也就是个普通的人,只是接下了这样的使命……但是我已经没有资格了,也不可能再去保护好什么东西了。” “你不可以这样消极,孩子。”老人的动作突然停住了,像是突然改变了主意。那个让你变成这样的人,无疑就是希望你变成这样,你越是想认输,就越合他的心意。” “我……” “当然我不是说不允许你伤心,那是可以的,该宣泄就该合理地宣泄出来,但是那之后就一定要再重新振作。”老人从袋子里抽出了手,“但是,孩子,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是人们的背叛让你沮丧,还是说其实是别的什么东西——” “别的什么东西——”诺暝天突然想到,他一开始成为魔魂的理由,以及那之后的,他作为魔魂猎杀恶鬼的生活。虽然辛苦,虽然伴随着随时可至的死亡,但他却并不后悔。 是啊……他为什么会忘了呢?他在最开始成为魔魂时,便已经下定了决心的事情。 “老先生,我——” “今天已经很晚了,我得睡了。孩子,你得养好身子,也早点睡吧。”还没等诺暝天说完,老人就熄灭了油灯。在一片漆黑之中,他听到老人躺在地上的声音,如盛满了水般的铜壶般沉闷。 “可以的话,你可以在这里呆着直到伤养好。但是我不保证养得了你。而且你也有应该回去的地方吧?” 回去……?现在的他还能回哪里去? “……我明白了,老先生。” 这样说着,诺暝天闭上了眼睛,这只不过使眼前的黑暗再蒙上了一层纱,但却能让他的心沉静下来,开始思考真正重要的事情。就在那时候,黑影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怎么了,别逃避啊……既然对背叛你的人类失望,那么就选择另一条路——你难道要辜负你的力量吗?” “我……可能的确会伤心,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诺暝天抬起头直视着黑影,他的黑暗面。那家伙只迷惑了他一阵,但已经不会再给他机会了。诺暝天下定了决心和他做个了断。 他真正想做的事情,还有他真正爱着的事物,还有他真正想看见的东西,绝对不会是像恶鬼一样把他人拉下绝望。而是……看见自己保护下来的努力地活着的人们绽放出的笑脸。在那些人之中,有着一个无比深刻的,他记忆中最美好的笑容。 他就是为了保护这样的东西才战斗下去,为了保护这样的东西才会作为魔魂战斗下去。 所以,这跟其他人怎么看待他无关。因为他不是神,总不可能把一切做得尽善尽美,他不止一次见到无辜的人就那样惨死在恶鬼的手下。但是正因为他不可能做到所有事情,所以想要保护的事物才会如此珍贵。 如此的无可替代。 “我会战斗下去,为了保护我所爱的人,还有爱着我的人……为了保护我能够保护的,这个世界上所有美好的生灵!这是……我身为魔魂的使命!” “但是你现在连魔魂都不是!” “那无关紧要!我现在是不是魔魂,是不是煌龙,还有没有剑和铠甲……即便一无所有,我依旧会战斗下去!因为我是……”诺暝天怒吼着。 “因为我是……黄金骑士!” “给我闭嘴!”黑影从腰间抽出了剑对准诺暝天,“你就应该这样堕落下去,那些人这样对待你,你应该使劲堕落才对,你就应该像我一样堕落进黑暗之中!!” “可是很遗憾!”诺暝天在对方的剑刺向自己时紧握住了锋芒,即便这是在精神世界里,他依旧感到了痛楚。但是他已经不加理会了: “我是魔魂煌龙!你的黑暗还有罪恶,就由我来斩断!” 这样怒吼着,诺暝天夺过了剑,然后将黑影斩开。然后黑暗面消失了,但是他当然还会出现,如果他再度迷茫的话。 但他不会再给他这个机会。 “成功了……” 累倒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诺暝天却依旧笑不出来。因为现在的他,的确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如果这就是那个反魔魂所说的游戏的话,他必须趁不能动的这段时间思考好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没有输的资本。他必须得赢。 这时的他突然想起,自己遗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 “呜!呜呼!shinin''dream!” 校庆的晚会上,台下的观众热情地呼喊着,白澄空却高兴不起来。以往的她现在肯定已经兴奋得跳起来了才对。 “澄空……?你怎么了?”关雨妙首先察觉到了白澄空的异常。 “雨妙……没有来……” “诶?” “前辈……没有来啊。” 即便没有明说,关雨妙也已经意识到了。的确,那个叫诺暝天的人,整个晚上,不,是整天都没有出现在会场上。那家伙不是跟白澄空约好了吗,真是个轻浮的人—— “一定出什么事了……我去找他!” “等等!喂——!澄空!?” 关雨妙还没有反应过来,白澄空已经将吉他交到了她的手上,然后跑下了舞台。虽然现在刚好是换场环节,漆黑一片之下观众并不会察觉有什么异常,但是这无疑还是太鲁莽了—— “等一下!澄空!” “小澄空!” “澄空!” “小澄空!你要去哪里?!” 听到关雨妙、李朝阳、霍晓芳和何瑶熙都在呼喊着自己,白澄空依旧没有停下,也不顾自己还穿着不便于行动的表演服。现在才十点刚过,她还有时间。明明连明确的方向都没有,她根本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跑。 “在哪里……为什么……不是说好了吗……前辈你在哪里……” 因为喘气而不连续的从快要撕裂的胸腔中发出的声音,只有她能听到。一定出了什么事情,她得去,即便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她相信诺暝天,一直都相信着。她朝着多拉贡家的方向直直跑去,身旁的街道都变得模糊。 “喂——澄空!” 姬月兰的声音。她追过来了吗?不,怎样都好,她要问清楚,她必须问清楚—— “前辈……你到底在哪里……?” 刃其二十七 晨光 第49章 刃其二十七 晨光 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只有孤身一人的呢……开玩笑,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 当自己带着饮料兴冲冲地打开候场室的门时,等待着自己的本应是准备一起登上舞台的伙伴,但那一刻刺入眼帘的只有遍地的鲜血,以及残忍地啃食着尸体的怪物。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恶鬼,是他在这世上必须斩杀的存在。在自己决心成为魔魂时便知道,斩杀恶鬼的人相对地也会吸引恶鬼。所以他必须让自己一个人,他并不坚强,他不想再承受一次失去同伴的痛苦。 但是在那个时候,他开始变了。在遇到那个叫白澄空的女孩,还有她身边充满着活力的乐队朋友们之后,他居然又开始渐渐地相信同伴了。或许是因为,他从她们身上见到了他一直渴望的东西,又或许只是见到了他曾经拥有如今却消失不见的某些事物,他在羡慕。最开始的时候,他不想因为自己破坏了这些少女闪闪发光的事物。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开始想要呆在那样的温暖身边,他想要见到她们,想要见到她,不知什么时候起这已经成为了让他一定要活下来的原因之一了。因为那时候他们约好了。 虽然只是那样奇怪的约定,但却拯救了他的心。那些少女,真的就像是有魔力一般。 但是自己却违背了约定。今天……没有记错的话,我跟她约好了要去看她们的表演。我居然连这样的事都做不到……如果从今以后白澄空不再理他,这可一点都不奇怪。之前有人告诉过自己,如果这样对女孩子就会这样。 但是……他不想那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那样。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放了别人鸽子的可是自己啊…… …… “呼……呼……” “啊——白小姐!还有兰小姐,您回来了?不是说今天会呆到十点半左右的吗?”听到急促的门铃声的王座急忙过来开了门,诧异地望着面前粗喘着气的两个少女。不——严格来说,还有更多人,就跟在她们身后。 “澄空——!” “月兰——!” “啊——雨妙,还有大家!” 白澄空和姬月兰惊喜地望着熟悉的伙伴也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大家都还来不及换掉表演服,不过只是这种程度的运动没什么大问题。关雨妙、李朝阳、霍晓芳、何瑶熙、艾阳、罗青竹、罗芳梅和萧晓松,大家都聚在了这里。 “为什么……” “是为了诺前辈的事吧!那么我们也不能光在一旁看着!” “对的……前辈可是保护过大家的人啊……” “大家……都知道了吗?!” “哈哈,虽然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不过从最近发生的事还有刚才从destiny的各位那里听来的,已经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何瑶熙笑了笑,“虽然微不足道,但我们也想帮忙!” “诺前辈之前拼了命也要保护我们,这一次轮到我们来帮他了!” “你们啊……” 望着自告奋勇的大家,姬月兰有点感动了。白澄空也下定了决心,她望向了王座: “王座先生!虽然很冒味……请问前辈到底去哪里了!?” “啊!?不是,这——” “王座,你告诉我暝天是去执行任务了……真的是这样吗?”姬月兰直视着王座的双眼,“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明知道会违反约定却还是一言不发就离开了?” “这——诶,算了。”面对少女们的逼问,王座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事实上,我现在也不知道暝天少爷到底在哪里……” “什——” “对不起,兰小姐,还有白小姐,执行任务是暝天少爷让我告诉你们的。事实上,暝天少爷之所以离开,是因为不想让你们受到牵连——” “开什么玩笑!”姬月兰有点生气了,“那家伙不是魔魂吗,为什么要就这样逃跑!” “那个——月兰!冷静一点!”虽然自己也很想赶紧问清楚,但看到姬月兰的逼问仿佛把王座吓住了,她还是急忙拉住了姬月兰。 “……我没事,澄空。对不起,王座,我太心急了。” 姬月兰叹了口气,朝王座歉意地点了点头,然后退后了一步,把位置让给了白澄空。 “不,没事的兰小姐,我只是需要回想一下……”王座叹了口气,然后擦了擦眼睛。 “事实上,暝天少爷要离开是因为那时候他违背了命令,因为那时候他接到的任务,就是杀死要变成恶鬼的兰小姐。” “什——” “月兰——?!” “但是暝天少爷绝对不会那样做的,只要还有一丝希望,他一定会把兰小姐带回来——而且暝天少爷的确做到了。只是因为这样,他就得面对其他魔魂对他的追杀,如果他呆在这里,难保他们不会对你们出手,所以为了这个,暝天少爷才离开了。”王座使劲眨眼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拜托了……白小姐,兰小姐,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暝天少爷!” “暝天……”听完王座的话,姬月兰犹豫了。但一旁的白澄空却像是下定了决心。 “我会找到前辈的……王座先生!” “什——白小姐?!” “我一定会找到前辈……找到暝天的!” “什么,澄空——” 姬月兰还没有反应过来,白澄空便已经跑开了,shinin''dream的众人见状也立马追了上去。 “月兰!” “我知道了……王座,对不起,我也想要找到暝天。”这样说着,姬月兰朝王座点了点头,然后跟着destiny的各位也追了上去。望着黑夜中少女们远去的少女,王座不禁鼻子一酸。 “我明白了……谢谢你们。暝天少爷,太好了,您遇到了多么好的人啊……” …… 公园,没有。商店街,没有。小石桥,没有……白澄空气喘吁吁地寻找着,终于支撑不住停止了奔跑,扶着膝盖艰难地喘着气。她现在正停在广场的中央,白天的时候这里可是人山人海,到了这个时间点却变得寂寞冷清。 “诶……这是……?!” 一阵风吹起了地上皱折的报纸,落入白澄空的视线中。当头条的一行醒目的大字映入眼帘时,白澄空急忙把它抓了下来。当看清文字所传达的信息之后,她不禁睁大了双眼: “喂——澄空,等等啊……!” 何瑶熙和李朝阳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霍晓芳却甚至不带喘的,关雨妙则在后面艰难地赶着过来。 “呼……我说……你们等等……” “大家!你们快看这个!”白澄空焦急地将报纸递到了伙伴们面前,她们也无一例外地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原因很简单,因为报纸上的头条正用黑体字印刷着:连续杀人犯诺暝天现今仍在出逃。 “杀人犯——?!前辈怎么会——” “先冷静点朝阳!先看看报道怎么说的!” 何瑶熙此时的头脑则是很冷静,在她的提醒下,少女们开始阅读这篇报道,不敢遗漏每一个字—— “哦,假的。” “诶……?晓芳,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别光把目光盯死在一处啦……看这张照片。”霍晓芳把手指指向了报纸旁作为证据的几张照片,先不说报纸上会登这种东西就已经有够奇怪了,看清楚霍晓芳指着的那张照片上的被害人之后—— “诶诶诶诶?!这不是晓芳吗!” “……事先说好,晓芳我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哦……” “也就是说……!”白澄空兴奋地握紧了拳头。 “也就是说,前辈无疑是被冤枉的,小澄空!”何瑶熙松了口气,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但是是谁做的?登这篇假报道的人,无疑是在针对那家伙。”关雨妙终于追了上来,粗喘着气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那个……如果前辈现在背上了这样的污名的话,岂不是不能见人了吗……?”李朝阳说出了大家都在担心的事情。 “但这是假的啊!我们可以向大家说明,前辈是被诬陷的!”白澄空有点激动,但关雨妙还是阻止了她:“算了吧,有谁会相信几个高中生说的话?我们现在也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可是!小雨妙,前辈他——” “我当然知道啊!”关雨妙气愤地跺了跺脚,“我一点都不喜欢那家伙,总是神出鬼没给人添麻烦!但是……不能这样,果然还是……如果有可以帮他的方法我当然想要帮他啊!” “……雨妙,谢谢你。” “——什么都没有!现在还是抓紧时间吧!” “……嗯。” 即便知道找到诺暝天的可能性更加渺茫了,白澄空还是坚强地点了点头。 “那么接下来,首先要做的是考虑好方案——对了,destiny的各位呢?” “啊——月兰她们好像是留在前辈家里查找资料了。虽然不是很懂,但是王座先生提起过有一种找人的法术,现在应该在寻找施术的方法。” “嗯……总感觉那边会比我们这里快很多呢……”霍晓芳正苦笑着,话声刚落,突然飞来一只金色的蜻蜓闯入了五个少女的视线。“这是……?”白澄空记得,之前有一只金色的蝴蝶将她与姬月兰引入了危险,幸好那时候诺暝天及时赶到。她正犹豫着,只见那只蜻蜓在她的面前盘旋着,发光的尾巴画着灵动的轨迹,似乎尽力要吸引她的注意。 “小澄空……它是不是想带我们去哪里?” “难道说……是姬同学她们吗?” “嗯……跟着它……说不定就可以找到前辈。” “但是,这也有可能是陷阱——” “……去做吧!”白澄空转过身咽了口唾沫,注视着伙伴们的眼睛。 “我想……如果不实际做一下的话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想去试试看!” 出乎她的意料,大家听完她的话都露出了“早就知道会是这样啦”的笑容。 “唉……无论什么时候,澄空都这样乱来呢。” “但是啊,这也算是小澄空的优点呢。” “我……我也是这么想的!正因为小澄空下定了决心就会去做,我才能逐渐鼓起勇气!” “嗯……相信我……我超喜欢澄空这一点的……” “——大家!” 白澄空鼻子一酸露出了笑容,然后擦了擦眼角,转过身与伙伴们跟着那只飞舞的金色蜻蜓迈出了步伐。 …… “呼——” 诺暝天再次猛地从梦中惊醒。身上的伤依旧一点都没好,而且四肢有一股剧烈的灼热感,奇怪。不过现在的他被更重要的事扰乱着内心。虽然克服了邪念,但接下来的他又应该做什么呢……他不知道,在失去了身边的一切之后,他连前进的动力也找不到了。主要是他的身体这样不争气,要等到他可以完全恢复行动能力,天知道那个反魔魂已经干出了怎样的“好事”。他疲惫地想再次合眼,突然注意到眼前的油灯不知什么时候又被重新点亮了,只见顺着那微弱的光,伛偻的老人正将某样东西放回蛇皮袋中。注意到诺暝天睁开了眼睛,他轻轻地笑了笑: “睡不着吗……孩子?” “……嗯。” “没关系,我也睡不着。”老人揩了揩身上的灰尘,仿佛是想让它在灯火下能更光亮一点。他腾开位置供自己瘦弱的躯体坐下: “既然睡不着,跟我说说在烦着你的事吧,孩子。” “我……”诺暝天咽了一口唾沫,明明想说的都在嘴边,但不知怎的就是出不来。 “你是在想什么呢?啊,对了,姑且问一下,等你好了之后,你打算要去哪里呢?” 打算去哪里……吗? “你有没有想见的人?或者说,想对他说些什么的人。” 想说些什么的人。 “我……我有一个妹妹,还有一个像父母一样的人……如果可以回去的话,我想见他们。”他顿了一下。 “还有……还有一个人,只是认识但还不熟悉的一个人……我发过誓要保护好她,还答应过她不会死,不论是怎样的战斗都会回来——” “有人在等着你啊……真好,那样就可以成为你继续战斗下去的支撑了。孩子……也答应我,你要活下来,你要保护好应该保护的东西,永远不要等到失去之后才后悔。” “……老先生?” “我得先走了……”只见老人背着蛇皮袋又站了起来。“谢谢你,孩子,和你聊天我很高兴。多亏了你,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地方在黑暗之下依旧没有变得死气沉沉了。不过我呆的时间够长了,该动身去下一个地方了。” “诶?!可是——” “放心,孩子,从来没有人丢下过你。”老人朝诺暝天慈祥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只不过,应该来接你的不是我。是啊……整整一天的消沉已经足够长了。孩子,黑夜要结束了,你该回到光明中去了。” “什——” 诺暝天还没搞清楚老人在说什么,后者的轮廓便已经消失在黑暗中。而仿佛是印证了他的话一般,不远处的天已经开始吐白,萌发出那一丝神谕般微弱而灿烂的乳白色光芒。已经清晨了吗……天边充满着新生的喜悦,可是残废的他只能在内心中想象那欢愉的事物了—— “暝天——!” 啊,是啊,他想听到的原来是这样的声音。那个虽然稚嫩但却充满着希望的声音,让他的内心透进光芒的声音。不过自己都开始糊涂了吗……?甚至都出现幻听了—— “暝天前辈——!”第二次传来的是许多人的声音,带着疲惫与欣喜。 “声音……?” 诺暝天突然清醒过来,他还能感觉到身体的痛楚,这里不是在梦里。那他听到的那些声音—— “暝天——!!” “啊——” 诺暝天猛地转过头,顺着那丝刺破黑暗的晨光,他看到的是熟悉的身影——一个棕色头发的少女。 “什——” 紧接在后面的还有另外四个人。怎么可能,是他出了幻觉吗?诺暝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知道这里可是差不多在城市的另一头,有人会为了自己从那么远的地方赶来,他连想都不敢想—— 但是他没有看错。 “暝天……前辈——!终于……终于找到你了……!” “……?!” 只见少女像是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然后突然就往一旁倒去,幸好旁边的另一个少女及时扶住了她。 “哈哈……很累了吧,稍微休息一会儿吧……小澄空……” 何瑶熙的语气也显得很疲惫,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让睡着的白澄空靠着一旁的墙坐好,然后才顾得上擦去脸上的汗珠。 “你们……” “喂……我说你啊!没事跑这么远做什么啊!知不知道我们找你有多辛苦!”首先出声的是关雨妙,只见她正扶着一旁的柱子以防自己倒下,望着诺暝天的眼神充满了责备,但也流露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前辈……为什么要突然就走掉呢,我们都在担心你——” 李朝阳正说着,诺暝天却别过了头。 “为什么要来找我……你们不应该这样做。” “喂……前辈……你这话可不能让澄空听到……”霍晓芳对诺暝天的反应有点不满,“澄空可是为了找到你拼尽了全力……因为她我们才会一起过来……” 为什么……他根本没有值得被这样做的理由。 “前辈,别把跟女孩子的约定看得那么随便啊……”何瑶熙也有点不高兴,“你不是跟小澄空约好了的吗?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说清楚,就这样一声不响地走掉了?别给我小看女孩子的决心了啊!” 约定……只是为了这样,她们就会拼尽全力——自己到底是什么东西!诺暝天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扇得越狠越好。他居然会违反那样的约定——虽然他没办法履行,但他还是窝囊废。 诺暝天……你是我见过最烂的人。 “对不起……”诺暝天咬着牙,现在的他甚至没有资格去直视这些少女。 “你应该对着道歉的是澄空,不是我们。”关雨妙抱起双臂,“所以呢?你恬不知耻地违约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我可不想再听王座先生说的''是为我们好''什么的了。” “……” 诺暝天转过头,注视着自己的身体。他难道应该说自己现在连动都动不了吗……那不是借口,违约了就是违约了。他正想着别的说辞—— “等一下,前辈……”何瑶熙突然注意到了什么,捂住了嘴巴。“你的身体……那是真的吗……?!”诺暝天这才发现,他的四肢已经肉眼可见地变形了。虽然知道是断了,但这也是扭曲得真够艺术的—— “怎么会——”李朝阳和霍晓芳注意到时也吃了一惊,诺暝天知道瞒不下去了,只能轻轻点点头。 “不——对不起!我一时说的全是气话!”关雨妙急忙上前,整个人差点跌倒:“不,不是——为什么不早说啊!到底是谁干的!如果知道是这样的话,知道是这样的话……” “是谁干的……是那些来追前辈的人吗?”何瑶熙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这个……算了,过去了就过去吧。”诺暝天抬起头望向何瑶熙,何瑶熙看到的目光中充满了伤痕,就像是一个饱经风霜的战士。 “对不起。” “前辈……” “这个城市里有着不曾想象的可怕敌人,因为他我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但是我必须阻止他,即便死也要阻止他。”诺暝天深吸一口气,他的内心就像是经过了一次洗涤一般。 “所以对不起,我暂时不能回去。但是我会回去的,只要把所有都解决了,我一定会回去。那个时候如果可以不生气了的话……我希望能够重新履行我们的约定。虽然很难……但希望你们相信我。” “什么啊……魔魂难道都是这么奇怪的人吗……”即便嘴上这么说,关雨妙的眼睛已经湿润了。不只是她,其他女孩的眼睛里也跳动着荧光。居然让她们这样,诺暝天啊诺暝天,这难道是人干得出来的事吗—— “我们相信你。但是,这个你应该对澄空说啊……”何瑶熙刚想叫醒白澄空,但诺暝天阻止了她。 他必须去,他现在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谢谢……你们能相信我,这就足够了。”诺暝天说着,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可以的话……帮我转告她。”诺暝天望向了熟睡的白澄空,那个少女的发梢还滴着汗珠,黑眼圈比之前见时重了不少,但看上去状况没有大碍。他的目光变得柔和了。她没有事,真是太好了…… “嗯……什么?” “我一定会回来的。” 或许还有很多想说的事,但现在他觉得这就是他的真实想法。 “就这样……可以了吗?” “嗯,就这样……” 诺暝天松了口气,感觉身体都变得轻盈起来,就像自己的伤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一样。 “好了,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不用再找我了。”诺暝天沉思了一会儿。 “一会儿会有同伴来接我。可是你们……家里没有事吗?” “啊,那个的话我已经打过了电话,跟阿姨们说了昨晚我们在学校留宿。”何瑶熙笑了笑,诺暝天不得不感慨她的可靠。 “可是……前辈,真的……没问题吗?我们可以叫救护车——” “不,你们应该也知道我现在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所以就像说好的一样。”诺暝天闭上了眼睛,“还有告诉兰,不用来找我了。我很快就会回去。” “诶……?兰?” “啊——就是姬月兰。”诺暝天答道,不自觉地笑了笑。“她是我妹妹。” “诶?!” 虽然少女们被诺暝天的话吓了一跳,但看着后者仿佛已经很疲惫,她们也决定不再多问。就在诺暝天看不到时,她们注视着这个男人很久—— 这个背负着沉重使命,在黑暗中保护着大家的男人。 “太好了……小澄空,前辈是个好人呢,他一定会回来的,不用担心了……” 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对着熟睡的白澄空,何瑶熙背着白澄空,和其他少女一起慢慢离开了。这附近的路段应该很容易打到出租车,她应该也带够钱了。虽然有点对不起白澄空,但是这或许就是最好的选择,如果让她看到诺暝天现在的身体,她一定安心不下来——不,应该是她们都不可能真的安心,但是诺暝天让她们相信他。 所以就像白澄空一样,她们也相信着诺暝天。 就在她们缓缓走着时,天边的晨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新的一天开始了—— …… 像是下定了决心,诺暝天下一次睁开眼时,面前已是一片光亮。他只不过下意识地想伸个懒腰,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做出了这个动作—— 诶?!他的手?! 诺暝天连忙确认了一下,收,张,收,张……他的手居然痊愈了!他又试了一下双腿,也恢复得完好如初!他根本没有睡着,不可能是一睡就过了好几个月——但是他的身体怎么会已经恢复到了全盛状态?!肌肉充满了力量,骨头也犹如铁铸的一般,他又试着打了一套组合拳,完全没有不适的症状。 就好像是迎来了新生。 怎么会?!难道是—— 算了,诺暝天决定先不去多想。现在的他有着更加紧要的事情。既然已经恢复了力量,那么是时候去完成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是时候跟那个反魔魂做个了断了。 作为魔魂的使命,作为黄金骑士的使命——作为煌龙的使命。 “走吧……反击开始了。” 因为知道依然有人坚信着自己,哪怕只有几个人,所以他会战斗下去。 以守护者的名义。 这样说着,他将象征魔魂的黑色大衣披上,然后朝着前方的光芒一往无前。 刃其二十八 漆黑 第50章 刃其二十八 漆黑 即便是看似平常的夜晚,依旧有着暗流涌动。夜晚十点,在繁华的商店街之上那形成鲜明对比的沉睡在黑暗中的顶楼,十多个人正追赶着不远处一个正在飞奔的身影—— “快点,后面的快跟上!嫌疑人这次绝对逃不掉了!” 白城韬警长,今年四十二岁,从事特警行业已经多年,技术老练,有着一批值得信赖的部下。比起追捕某一个嫌疑人,他完成过更多的任务还是捣毁犯罪团伙之类的大案子。这一次上级派发的任务居然只是抓捕一个人——这足以看出他们要抓的这个人有多危险,为此他带着手下在附近布下了埋伏圈,果然不出所料被他找到了—— “后面的快跟上!” 警员们用急促的步伐声回答了警长,他们现在都全副武装,带着麻醉枪和电棍,为了以防万一还有足够的火器——不过说了那只是以防万一。但是没有想到这一次他们的目标移动得如此迅速,那个人诡异的身法绕开了他们所有的攻击与埋伏,正常人怎么可能做得到—— “还在追吗……” 被追捕的黑衣青年翻过了一个天台的围栏,然后以惊人的弹跳力又跃到另一栋楼去。特警们立即做出了反应,使用绳枪也移动到了另一栋楼上。在他们完成任务的同时还有一个注意事项,那就是尽量不打扰到普通民众,而这下面可是人来人往的商店街。即便训练有素,追着黑衣青年已经几乎跨了半个城市的他们已经开始疲惫了,然而黑衣青年的移动速度却丝毫未减。要不是人太多,白城韬还打算叫直升机直接拦截的。但是没有大碍,一切还是在计划之内,他们正把目标赶往一个相对少人的地方,而那里已经布好了好几辆特警车。 “这家伙怎么有这么好的体力和爆发力的!是不是穿了弹簧鞋啊!” “小奇,就算你是新人,跟不上的话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警员们对目标的强大行动力惊奇不已,白城韬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知道此刻最好的办法,就是通过威慑使警员们把精力集中在追捕上,而不是留给目标逃走的可乘之机。 “放弃抵抗吧!” 即便如此高喊,青年的动作也没有停下。白城韬咬了咬牙,示意了一下紧跟在身旁的几个警员: “准备麻醉弹!” 没有口头上的应答,只见紧跟在白城韬身边的警员利落地举起手中的枪,然后朝黑影射去——明明已经瞄准好的,那个黑衣青年依旧一个跳跃躲开了攻击。那家伙怎么知道的?! “快跟上来!” 前方的建筑物越来越少了,白城韬的的内心浮上些许喜悦,埋伏的地点就在那里,只要把那个人逼到那里去,他就跑不掉了!当望见黑衣青年如预期般往下通过一栋栋楼房冲向了特警车的包围圈,白城韬立即接通了对讲器: “3062,3062,这里是1251!目标现在朝你们那边去了,准备拦截!” 杂音持续了一会儿。 “3062,3062,听到请回答!” 耳机中依旧传来粉笔磨黑板般刺耳的杂音。对讲器没有连上,那些家伙居然在这个时候掉链子!白城韬现在只能期待那些“菜鸟”是已经严阵以待准备实行抓捕了。然而当他带领警员们移动到包围圈旁时,眼前的异象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那几辆特警车依旧如预期般地停在那里,他安排的特警却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四周布满了折断的墙纸与弹壳。更令人诧异的是,在特警们的周围站着一队穿西服带黑墨镜的人,还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西服人中间—— 他的直属上司——杜毅局长。但是为什么——这可是抓捕行动,局长为什么会在这里?!白城韬望见他们追捕的那个黑衣青年正面对着西服人和杜毅面露敌意,立即朝他举起了手中的自动步枪: “嫌疑人诺暝天,快点投降!你已经被包围了,有权保持沉默!” “啧……” 黑衣青年,诺暝天注意到了身后用枪指着他的警员,露出了难堪的神色,但很快又转回去面对西服人和杜毅,眼神冷得能迸溅出寒霜。 这家伙是自知没有退路感到恼怒了吗? “感谢你,白城韬警长,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双方正僵持着,杜毅的掌声打破了沉寂。白城韬从他的脸上见到了从未见过的得意笑容,那跟他认识的警长不太一样—— “局长!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高层的人会在这里,还有我的人都怎么了!?” “……被吃掉了。” “开什么玩笑!” 白城韬听到诺暝天的话目眦尽裂,但还是压住了心中的怒火没有扣下扳机。但是诺暝天并没有看他,而是朝杜毅做出了警戒的姿势—— “恶鬼……” “无礼的家伙!扣住他!” “是!” 两个强壮的警员冲了上去将诺暝天的手反剪在身后,然后给他戴上了手铐,将他的身子压了下去。这个人居然不反抗。白城韬正在诧异,突然发现诺暝天那刀锋般的视线没有从杜毅身上移开过。 “好了,这下子你逃不掉了。白城韬警长,感谢你……” “这是我的工作。” “是啊……”杜毅突然低下了头,白城韬察觉到有点不对劲——他瀑布般的的唾液在流落到地上。 “感谢你,这下子魔魂煌龙就是我的掌中之物了……!” “什么魔魂——” 白城韬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杜毅突然一挥手,十几个西服人的肉体就在他的眼前崩裂,然后从那茧里爬出来的,是本应该只存在于幻想中的象征绝望的怪物——通体漆黑的恶魔。只见它们张开背后巨大的翅膀。然后就朝警员们扑了过来—— “什——什么东西!” 警员们反应过来,立马朝飞速接近的怪物开火,然而子弹丝毫没有减慢它们的步伐,那些东西就像是没有痛觉一般,被火舌穿透干瘪的躯体,流出白色的皮质,依然在展示着那锐利的獠牙——警员们还来不及撤退,就有几个人被怪物扑倒,利齿直接穿透了他们的防弹衣。它们在进食人类。 “局长……开什么玩笑!” 白城韬用枪支架住了朝自己扑来的怪物的獠牙,然后把它狠狠地摔到一旁,掏出怀里的手枪朝着怪物的头部猛烈地开火,只见怪物的头部被打得皮开肉绽,恶心的液体不断喷溅而出,然而这头畜生居然还没死,突然抓住了白城韬手里的枪,还没等白城韬从对方的怪力中反应过来,怪物就将他的手枪捏碎。然后再度站了起来,已经难以辨认的头部丝毫没有影响它再度朝白城韬扑去,后者只能举起步枪招架着—— “队长——!!” “小奇!” 惨叫声从一旁传来。白城韬的余光瞥见,那个朝自己呼救的警员身上的武器已经全部失效,正倒在地上望着那只狰狞的怪物朝他接近—— “等我……我现在就来了……!” 白城韬这样怒吼着,想把面前的怪物推开,然而对方还是把自己压倒了,白城韬连忙抽出匕首架住对方的牙齿,然而匕首在对方的獠牙面前仿佛也只是随时会折断的枯枝,他撑不了多久—— 该死的……我是队长,我有责任保护我的队员!更何况……小奇还只是个新人…… “吼啊啊啊啊!!” 白城韬怒吼着,用膝盖疯狂地往怪物的肚腹顶去,一下一下,直到对方发出惨叫,压住自己的力量有了些许放松,他一把把它推开—— “我现在就来了——!!” 然而晚了。就在白城韬刚站起来的时候,他看见怪物已经张开血盆大口,朝着那个警员狠狠地咬下去—— “小奇——!!” 铛!! 一阵锁链碎裂的声音。只见怪物的嘴里布满了碎裂的铁链,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面前的黑衣青年一脚踢中头部,重重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感谢。” 诺暝天没有停下,只见他突然又爆发出短跑冲刺的速度朝不远处的第二只怪物冲去,跃起一个飞踢将其踢开,然后举起了双拳做出迎战态势: “快逃。” “啊——是,是……!” 确认了警员退下,诺暝天没有太多时间再顾及他。他立即又往刚爬起来的第一只怪物冲去,一个侧踢将其直接打得不省人事。然后他举起手拦在了警员与怪物中间。 “……快逃。” “什……开什么玩笑!我们是特警,绝对不会临阵脱逃,更何况你是犯罪嫌疑人——” “那不是你们能对付的存在!”诺暝天吼着,刚才还理直气壮的警员顿时愣住了。 “……子弹和电对那些家伙没有用,别把勇敢和鲁莽搞混了!” “啊——” “……小奇,撤退。” “队长!?” 警员惊讶地望向了一旁的白城韬,只见后者正一脸严肃地屹立在那里,他身上的防弹衣也已被撕裂,手中的枪已经被折弯。 “还嫌不够丢人吗!给我回来!” “……呃!可恶!” 新人警员气愤地一脚重重地跺在了地上,没想到这却引起了一旁恶鬼的注意,只见一些恶鬼从已经被啃食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上爬了起来,尖叫着张开翅膀朝警员扑了过去,那速度根本来不及让人躲避—— “啊啊啊啊——!” “呃——!” 一阵利器深深扎入皮肉的声音,白城韬和警员都不禁闭上了双眼,然而痛楚却没有如期而至——睁开眼的那一刻,诺暝天,那个他们当作嫌疑人追捕的黑衣青年,用他的左肩替警员挡下了这一击。 “吱啊吱啊……” “啧……” 鲜血从魔鬼利牙刺入的皮肉中漫出,即便在黑暗中依旧红得刺眼,然而诺暝天却没有喊出来,咬紧牙关的他用右手反扣住怪物的身躯,然后将其一记过肩摔重重地摔到地上。怪物抽搐了几下,眼睛就失去了神采。鲜血依旧在不断涌出,诺暝天捂着伤口,终于还是因为疼痛而跪倒在地上。 什么,这个青年—— “可恶啊啊啊啊——!!” 望见诺暝天为保护自己受了重伤,警员怒吼着抽出腰间的手枪,朝向着诺暝天靠近的怪物疯狂地开着枪,然而这丝毫没有减慢怪物们的步伐—— “你在做什么……快逃……!” “我不能……不能丢下你!至少要带上你一起——” “你对付不了他们,快逃!” “什——” 警员仿佛还想说什么,但当他望见诺暝天炙热的眼神时,涌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了回去。 “小奇,过来集合!” 白城韬的声音打断了警员的沉思,只见存活的警员全部都已经和他背靠背围成了一圈,然而怪物的包围网依旧在不断缩小,警员气愤地咬了咬牙,望着诺暝天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选择了归队。白城韬望着那个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负伤的青年,不知为何,此时的他已经忘了这个青年是他们要追捕的嫌疑人。 “喂!你也——” “谢谢……这样就可以了。” 白城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青年打断了。他正在诧异,只见青年拖着滴血的右手缓缓站了起来,他的身体已经千苍百孔,怎么可能还站得起来——但是此刻他就屹立在那里,刀锋般的目光仿佛要刺穿面前怪物的心脏。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魔魂煌龙!拖着这样破碎的身躯还能做什么!就算你能逃脱,吾辈的血也将污染你的心灵——还是尽早跪倒在我们的脚下才是正道!” “……别妄想了。” 面对诺暝天冷漠的声音,杜毅突然愣住,但还是很快挤出得意的笑容: “你就嘴硬吧……让你看看,得罪我们的魔魂……最后都会落得个什么下场!”杜毅拍了拍手,两只怪物便从特警车中拖出了一具已经血肉模糊的躯体,已经看不清面容,只能从他身上的衣服看出是魔魂。还只是新手的魔魂……即便面对这样的恶鬼依旧选择了誓死战斗,直到身体都支离破碎——他曾经挥舞过的伽流太铸成的魔剑深深地埋入他的胸膛,这些畜生还在侮辱他的躯体—— “魔魂绝不会投降……即便明知必死,也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为什么这么顽固,你这样做值得吗!?拼上命值得吗!?” “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战斗下去……!”诺暝天怒吼着,一旁的白城韬此刻也被这位青年惊人的意志震撼了—— “因为我……我们是……守护者啊——!!” 话声未落,只见诺暝天便朝杜毅冲了过去,右手则利落地从大衣中抽出一张纸条,当他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回旋踢飞挡在面前的两只怪物时,右手在伤口上利落地划两划,纸条消失,黑色的气也从伤口中溢出。诺暝天落地,再次朝杜毅的方向冲去,后者仿佛被吓到了,急忙退后招呼那两个架着躯体的怪物上前,这正合他的心意—— “……一起去吧。” 插在躯体中的魔剑突然闪了一下,像是在回应诺暝天的呼唤,只见诺暝天经过躯体,剑就如有生命一般自如地被诺暝天抽出,然后下一秒两声剑响,两只怪物的尸体便应声倒地。 “什——” 杜毅恐慌地后退了两步,白城韬与警员也被震惊了,尤其是白城韬,身为特警队长,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见过各种各样的大场面——先不说那些突然出现的怪物,眼前的这个青年,这个握着冷锋的黑衣青年,他拖着血屹立在众多怪物面前的躯体,此刻竟是如此地高大。不知道为什么,望着他,白城韬不禁想起了往事,那是他还年轻,还只是一个普通警员的时候—— “银色的龙骑士……” 只见诺暝天将手中的剑一反,冰冷的光芒顿时映亮了他的脸庞。来去无踪,手起刀落,不一会儿,除了杜毅之外的全部怪物便尽数倒地,诺暝天将手中的剑一甩,然后朝着杜毅缓缓走了过去。 “……找到你了,恶鬼。” “什——!你明明只剩下一只手……怎么可能!”杜毅气急败坏地挠着头,他的脸狰狞得几近变形,这时的他突然注意到了一旁的白城韬—— “白城韬警长,快点开枪!保护局长是你的职责!” “……” 白城韬阴沉着脸,他想起自己还是一个普通警员时,杜毅局长便是他最敬佩的上司,直到如今也没有变——他捡起了地上的一支枪,缓缓地将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诺暝天。 白城韬,你是个出色的警察,希望我们能够成为朋友。 杜局长过奖了,惩奸除恶是白某义不容辞的责任! “呃……呃啊……!” “队长……!” “快点开枪!白城韬警长!”望见白城韬举起了枪,杜毅不禁大笑起来。“保护好局长可是大功,我包你奖金能翻好几倍——哈哈哈哈!!” “什——” 砰! 就在杜毅大笑着,诺暝天还没有反应过来的那一刻,白城韬扣下了扳机,火热的子弹脱膛而出——只是在那之前白城韬将他的枪口稍微移开了一点点。 “呃啊——” 子弹洞穿了杜毅的额头,那个披着人皮的怪物却没有倒下。杜毅的笑容崩裂,扭曲地望着此刻一脸坚定的白城韬。 “你……你居然违抗我的命令!” “别开玩笑了!!”杜毅还没说完,白城韬便怒吼着打断了他。“我是特警队队长……我会为我的部下报仇,绝不会容许你这样的罪恶存在!!” 这样呐喊着,白城韬已经将枪中的子弹尽数射出,被洞穿数次的杜毅却依旧没有倒下,黑色的液态物质从弹孔中流出,包覆住了那个带着狰狞表情的身影。 “既然这样……那你就去死吧!!” “队长!” 警员们利落地在白城韬身旁排成一排,纷纷朝着那个黑色的怪物举起了他们剩下的武器。即便那个从黑色物质中孵化出来的怪物现出了恶魔般的原型,警员们已经不再退缩—— “特警队听令!!”白城韬的声音铿锵有力,“为了死去的弟兄……报仇血恨!!” “遵命!!” 望着警员们朝自己包围了过来,那只怪物——恶鬼恼羞成怒了。他想不通,他本来已经稳操胜券,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不可能……!魔魂煌龙应该已经是人类的敌人!那些该死的人类怎么会——!!” “……你已经输了。” 恶鬼颤抖着望向了那个朝它举起剑的黑色青年,那如修罗一般的身影,此刻无疑是他见过最可怕的存在。他在发抖……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恐惧—— “魔……魔魂……!!” “恶鬼……你的罪恶由我来斩断。” 以这样仿佛响彻战场的语句回应对方,诺暝天摆出了一如既往的剑法起手式。 刃其二十九 罪名 第51章 刃其二十九 罪名 十七年前,某处废弃仓库内。 “城韬,你留在这里待命,如果发生了什么立即与boss联络!” “了解!” 白城韬抱着自动步枪蹲在入口旁,那时候的他脸上还没有皱纹,眼神里也并没有太过锐利的锋芒或古老的沧桑。还只是一个普通警员的他,刚刚经历了几场胜利的行动,正是意气高涨之时,哪里会想到接下来等待着他的恐怖—— “呃啊——!!” 突然传来剧烈的开火声,警员的惨叫从前方传来。不可能,那些恐怖分子用什么才会让这些训练有素的钢铁之人发出这样的声音?!白城韬捏紧了步枪的握把,小心地把头伸了出去——或许他曾经最坏的打算也只是队友全军覆没,但如今他看到的是更为可怕的景象。那里是尸体,遍地的尸体,警员与匪徒的混杂在一起,然后有好几个黑色身影趴在那些已经断了气的躯体上躁动着。 他们是在吃…… “开什么玩笑!!” 抑制不住自己的愤怒,白城韬举起步枪朝怪物们开火,然而那些恶魔不会被子弹停下——被枪声所吸引,它们咆哮着朝白城韬扑了过来,就在它们的爪牙将要碰到他的额头时,锐利的寒光闪过,那些怪物就被瞬间一刀两断。 只留下……苍寒月色下的一个银色身影。 龙。 “啊……” 当回想起自己还身在现实世界前,那银色的身影已经高高跃起,再次消失在黑暗中,就如他来时那样神秘。 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伟大的光明,当然也存在着人们无法想象的黑暗罪恶……就如那黑色的恶魔,治安的守护者也会拿他们没办法。但是那些以人类为食的畜生,会有潜伏在黑夜中的人来斩断他们的罪恶。 这就是白城韬所认知的,最开始的一切。有人在为了从恶魔手下保护人类而战,那么他就要为了从人类手下保护人类而战。那个银色的龙骑士,成为了他坚决与恶势力斗争的支柱。 在那以后已经十七年了,他根本想不到,有生之年里还会再度遇上那样的怪物。 还有挥舞着寒锋从恶魔手下保护人类的,居然是活生生的人。 阿弥陀佛……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 警员们的不干涉对诺暝天来说反而提供了方便。面前的恶鬼战斗技巧也没高超到哪里去,看来也只是普通的……他在一剑弹开对方的利爪后果断地将其一刀两断,恶鬼便惨叫着化为黑气消失。 “呼……”诺暝天将剑一甩,顺手准备往腰间一插,突然反应过来那里现在空无一物。 “啊……” 诺暝天转过头望向目瞪口呆的警员们,他的表情有点复杂。他应该向他们解释清楚吗?不,他解释得清楚吗?还是说他应该就这样转身逃走? 不……这是个很重要的机会。 “你……到底是什么人?”穿过雕塑般的警员,白城韬摘下了已经变形的头盔,露出那一张被岁月雕刻得有棱有角的脸。一个坚毅的战士,或许这就足以形容。 “……我只能说我不是你们要找的凶手。” “那么,你的名字是诺暝天对吧!那张照片上把人砍得血肉模糊的人是你没错吧!” “……那不是我。” 诺暝天模糊地应答着把头转向一边,他的态度让白城韬有点恼火。 “给我认真点年轻人!我不管你是谁,就算你刚刚救了我们,我也讨厌这样的回答!” “……我没有救下你们。那些人……还是死了,只要我来得再早一点……”诺暝天说着,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白城韬这时才不得不接受事实,他的部下已经死伤超过了一半。但是,那不是那家伙的责任—— “年轻人,你学过法律吗?这样的事情不是你的责任!”白城韬大声说着,突然注意到面前的黑发青年,那个人的脸上布满污渍与汗珠,肩膀处破裂的衣服和伤口依然清晰可见。为什么,那家伙要如此拼命,明明趁机溜走的话,这些要把他抓进监狱的人就会永远都追不了他。 他说他是守护者。但是,仅仅是这样的理由……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残忍的杀人犯…… “这不是……不是你们应该管的事。我们来做就好了,别的不需要再过问。”诺暝天转过了身。 “毕竟……斩杀了变为恶鬼的人类,那的确是事实。随便你们怎么想吧。” “喂!你——”白城韬刚想抓住诺暝天,后者却突然跑了出去。警员们刚想追上去,却被白城韬拦住了,他们就这样目送他消失在黑夜中。 “……报告里说遇到了伏击,我方伤亡严重,杜毅局长牺牲,嫌疑人逃脱。收队。” “可是,队长——”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小奇。”获救的年轻警员有点不甘心,但是白城韬拍了拍他的肩膀: “既然见到了这样的真相,既然相信那个人是被诬陷的,我们是警察,那么就应该以警察的方式为他平反。” “……是!” 望见自己的部下又鼓起了兴致,白城韬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又皱紧了眉头。 他又想起了过去,与那个银色龙骑士相遇的事情。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那两个人,很相像,只是看年纪就知道不可能是同一个人。 就好像是传承者一般。 这座城市还真是充满了都市传说的味道……十七年前左右,这里有一个很盛行的传言——如果夜晚独自到很偏僻的角落的话,会有非人样的怪物来吃人,但是与此同时,会有一个银色的龙骑士从黑夜中赶到,将怪物斩除后又再次消失在黑夜中。目击到的人都对那神话般的骑士充满了向往,包括那时候的白城韬,那个骑士的存在让他坚信着正义,让他支撑着无数次从地狱中爬回来,所以他后来能够邂逅自己的爱人,育有两个可爱的女儿,收养了一次行动中无家可归的女孩,他的内心世界正在不断充盈,他所爱着的那些人便是他不惧危险从事特警工作的终极动力。 只不过,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关于银色骑士的传闻再也没有出现过,那龙的姿态也逐渐从人们的记忆中淡去,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都市传说。只是遗憾的是,警察局中存放的好几百宗离奇的失踪案至今都未能破案,而且案子的数目还在与日俱增,根本没有共同点,甚至连案发现场都不清楚。 难道是那时候的银色龙骑士……那个与恶魔战斗的英雄,已经不在了吗? 在最近,都市传说却再度盛行了起来。流传在人们口中的一个金色的龙骑士,成为了黑夜中的希望。白城韬一年只有空回家十几趟,那一次听自己的长女说她被金色的骑士从恶魔手下救了下来,不知心中生出多少感慨。 接过了接力棒,成为守护者的人。 虽然内心为此感到高兴,但是最近的失踪案件却越来越多,最近更是发生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 有一个人……自称为金色的骑士,在他们的面前披上了金色的铠甲。以此作为证明,他提供了证据,要求将一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逮捕。那个杀人犯的名字……就是诺暝天。 消息不知道怎么就走漏了出去,但是人们知道是金色骑士的意思之后,纷纷自告奋勇去抓住这个杀人犯。一时间,整个社会都动乱了,以那个所谓的守护者为中心,人们狂热地追捕着那个名为诺暝天的青年。 但是在那个时候,白城韬产生了怀疑。 这样的人……真的可能是守护者吗? 但是上级的压力不允许他去多想。那个人提供的照片中显示诺暝天已经残忍的斩杀了几十个人类,作为正义的化身,将这样的暴徒捉拿归案便是他们的职责。 但是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任务总让他觉得缺少了什么。 就好像……心中一直清晰无比的光芒突然变得模糊了一般。 到底怎么样的人才是守护者……真正保护着世人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人?这样的迷茫,在他看到那个黑衣青年时,居然奇迹般地消失了。那个人为了保护他的“敌人”,奋不顾身地战斗着,世人不仅未曾听过他的名字,如今甚至将他当作罪犯一样唾弃。 可悲的罪名。 白城韬不傻。他从未见过那个银色的骑士享有人们给予的什么,他明白作为不为人知的守护者,继承的不只是使命,更是悲哀与痛楚。更何况,在他面前斩杀着恶魔的,只是一个估计跟他的女儿差不多大的青年。 为什么……他还在坚持着?守护者……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们战斗? …… “喂喂!你听说了吗?最近的那个连续杀人犯!” “啊~你说的是那个诺某某吗,唉,真是人心难测,谁能想到当今的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原始野蛮的''畜生''啊……” “诺暝天才不是杀人犯!” 突然的一下拍桌子的声音吸引了几个正在聊天的女生的目光,只见白澄空正站在自己的座位上激动地望着她们,眼睛里跃动着灼热的情感。但她们还是没有多加理会,回过头又继续她们的谈话了。 “怎么会……前辈……” “冷静一点,好吗,澄空?”一旁的关雨妙咬了咬嘴唇,轻轻地拉了拉白澄空的手。 “雨妙……我该怎么办……” “我……如果真的相信那家伙的话,就不会担心。” “诶?!可是——” “就好像那个时候,你不是也见到他了吗?他说过一定会回来的……那家伙可是金色的龙骑士,这点小事情怎么可能会击垮他呢!” “啊……” 白澄空擦了擦眼睛,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是啊,我也真是的……不可以哭,不可以哭!”她下定决心似的拍了拍胸膛。 “嗯,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他……只要一直相信着就可以了。”关雨妙笑了笑,“不要怕,其他人也都在呢……” “我才没有怕!是啊,我会尽我的全力帮上前辈的忙的!”白澄空说着,兴奋地朝关雨妙抱了过去。 “谢谢你~雨妙——!!”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教室就抱过来啊喂——!!” 虽然这样说着,但望着打起精神来的白澄空,关雨妙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是啊,其实她也没比白澄空强到哪儿去,但是,就像之前一样,只要大家一起的话…… 就一定,一定能够渡过难关。 插曲三 血 第52章 插曲三 血 到底是怎么了?自从那之后就一直无法释怀…… 就好像那个人的话在心里种下了什么根似的。恶鬼,魔魂什么的,该是多么富于幻想的人啊。诺暝天不禁想起了很久之前的自己,那时候他也幻想着世界上恶魔横生,自己则化为英雄去拯救世人——那该是多么令人憧憬的世界啊,只是随着自己一天天长大,那也已经变成了藏在床下的白日梦。 如果真的有的话有点羡慕呢,作为英雄利落地把怪物干掉,那一定是很棒的生活吧—— “喂,暝天,准备好了吗?” “啊——来了!” 后台处,诺暝天循着伙伴的声音跟了上来——陈立行在朝他激动地挥着手。透过幕后他们能听到在他们之前的乐队即将完成演奏,诺暝天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是啊……这可不只是普通的演出而已,只要这次顺利的话,他们就可以到禅海体育馆的舞台上演出——那可是他们梦寐以求的,更何况他们已经为此奉献了一切。 “哈哈,干嘛了啊暝天,这时候还这么紧张~”区宏笑着拍了拍暝天的肩膀,“不用想太多,毕竟我们都在一起呢!” “就是!暝天,我们一定会让所有人眼前一亮!”何骏豪竖起了大拇指。 因为有这样的伙伴在,所以他相信没有什么办不到。 “嗯,是啊……”诺暝天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错,现在不应该是胡思乱想的时候,该是我们把努力成果展现出来的时候了! “对对!这样才是暝天嘛!”其他人都笑了出来,区宏则望向了一旁的楚云彭。“你说是吧,队长?” “……” “诶……?”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楚云彭是他们中最努力的,此刻却一脸阴沉。他盯着舞台的目光与其说是在欣赏,倒不如说是另一种过分的—— 难以形容。 “队长……?” “准备好,到我们了。” “啊——是!” 诺暝天急忙整理好身上因为刚才而变得皱折的表演服,然后咽了口唾沫。是啊……可能只是压力太大,所以队长现在才会这么严肃——倒不如说是自己太吊儿郎当了吧?多亏了队长,他们五个人在那时候才能聚到一起,他才能遇见这么一群可以交心的哥们儿。就在他这么想着时,舞台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然后传来了主持人报幕的声音。 到我们了。 “好了,一起走吧,暝天!” “嗯!” 诺暝天微笑着和何骏豪、区宏和陈立行对了对拳头。当他想和楚云彭对拳的时候,却发现对方已经走了出去。 队长…… 察觉到了队长的异常,他以往都是很热情的一个人,是因为太紧张了吗……诺暝天有点不知所措,但很快还是下定了决心。 是啊……尽我的全力,只要我们的音乐确实地传达了出去,队长一定就能恢复正常了! 这样想着,诺暝天握紧了手里的话筒,迈步走上了漆黑的舞台。 …… “呜呼~!干杯——!” “干杯——!” 休息室里,四人兴奋地举起手中的易拉罐碰到了一起,个个脸上都浮现出无限的喜悦,就如阳光般照亮了周围。 “来来来!我们今天以果汁代酒,以果汁代酒,以果汁代酒!” “嘿,你们有听到吗?主办方说对今天的表演很满意哦!体育馆的演出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即便喝的只是普通的果汁,何骏豪此刻也仿佛醉了一般大笑着,他这人就是这么豪快。 “哦哦哦哦哦!那我们是大成功啊!” “大成功!!”诺暝天和陈立行也笑着应和着。辛苦努力终于有了成果,如今跟最亲爱的伙伴们分享着这份喜悦,诺暝天觉得这就是最幸福的时刻。楚云彭的演奏并没有什么异常,看来只是自己多心了。不过他现在还在一旁背对着我们,可能只是在消化这份喜悦吧。 “啊,果汁好像快喝完了——” “那个,我去买!”陈立行刚想转身,却被诺暝天拦住了。 “没关系,立行!我去买,今天我请客!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啊——那谢谢前辈了!” “暝天暝天,我要哈密瓜的!” “啊——那我还是要回橙子。” “我要草莓!” “好,好!两罐橙子,一罐哈密瓜,一罐草莓——队长你要什么?”诺暝天望向了背对着他的楚云彭,但是对方依旧没有转过身。 “队长……?” “啊——哈哈,没事的暝天!队长他习惯喝葡萄的!一罐葡萄的就好了!”何骏豪见气氛不太对,立马打了个圆场。 “啊……那好吧。” 虽然兴致削弱了几分,但依旧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诺暝天离开了休息室,往楼下的自动售货机走去。 到底是怎么了……队长真的好奇怪。不过,骏豪大哥他们应该可以搞得定的吧?也有可能队长只是太累了而已…… 这样想着,诺暝天终于松了口气。 …… “喂,云彭,怎么了呀?好端端的别坏了兴致啊!”何骏豪其实早已担心很久,终于上前拍了拍楚云彭的肩膀。 “喂,你没事——” 就在手触碰到对方肌肤的那一刻何骏豪几乎屏住了呼吸——他们的表演服是背心,而他刚才触碰到楚云彭的肩膀,居然冰冷得异常。硬要打一个不好听的比喻的话……就像是死人一般。 “喂,你没事吧?” 何骏豪担心地问着,他听到身后的伙伴也凑了过来——不,还有别的声音,好像是楚云彭发出的,但又不像是人的声音。那就像是呕吐般的号叫,不,更准确地说是…… 野兽面对猎物磨牙以待的低吼。 “喂,云彭!你没事——”何骏豪还未说完,就被迫停住了。原因很简单,因为楚云彭突然朝他转过了身,他看清了那张五官已经扭曲如恶魔的脸。 然后就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利刃刺穿了他的胸膛。 …… “哼~哼哼,对了,说起来约好了这个暑假一起去旅游的,得跟他们商量一下去哪儿好……队长的话一定还是去名胜古迹吧?我的话倒是想去海边玩玩水,得找找有没有个可以两全其美的地方——啊,对了,大家或许还会有别的想法呢!”诺暝天为自己的考虑不周惭愧地笑了笑,这样想着,他已经抱着五罐饮料走到了休息室门前。 他现在觉得前方充满了光明。是啊,只要能跟大家一起,前方就充满了希望—— “那个——来个人吗?帮忙开下门!” 没有回应。 “那啥……别恶作剧好吧?我现在可腾不出手开门耶!” 依旧没有回应。 哼,算了,这帮家伙又在考验我……诺暝天叹了口气。所幸他平常还是练过一小点——关于怎么在稳定地抱着五个易拉罐的情况下拉下门把手,所以自己到底无聊到什么程度了啊……诺暝天一边自嘲地想着,一边拉下了门把手—— “哼哼,被你们拒之门外的快递员成功送达了——” 话还没有说完,怀里的易拉罐便铛铛铛地掉落在地上。不是因为他突然失手—— 眼前的房间……原本雪白的墙壁与地板,如今已被鲜红所染。 血…… “喂……喂!你们这样子开玩笑是不是太过分了……” 如果自己所说的是真的就好了。眼前的事实正震荡着他的内心——何骏豪、区宏此刻正没有生气地倒在地上,他们的胸腔已经被掏开,粘稠的内脏被扒出来撒得满地都是。他们的眼神僵硬得可怕,就像是惊愕,突如其来死亡便至。那是什么东西……诺暝天还看到不远处躺着另外一具躯体,还有一个身影蹲在那具躯体边诡异地骚动着。 “队……队长……” 充满腥味的空气仿佛扼住了诺暝天的喉咙,他只能发出这样断断续续的微弱声音。然而那个身影却好像察觉到了,只见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嘴巴还在不停地嚼着什么东西,听上去又粘又恶心。透过那个身影,诺暝天看清了那具躯体——那是何骏豪,现在已经是具尸体。他的表情夸张得可怕,胸腔同样被剥开,里头各种器官已经模糊难辨。 “呕……” 强烈的恶心感。诺暝天的双腿失去力气跪倒在地上。恐惧,恶心,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情感。狰狞……血,死亡,他的脑海此刻已被血色充斥—— 不……不会的—— 诺暝天颤抖地抬起头,望见那个杀害并吞食了他的挚友的人——不,是怪物,那家伙的五官已经扭曲的不像是人了,锋利而滴着血和某种粘稠物体的獠牙从他的嘴中如死神的镰刀般伸出,即便依稀还能辨认出这怪物或许就是他最尊敬的队长—— 不—— “吼——!!” 只见楚云彭,不,现在只是可怕的怪物,朝诺暝天渴望地流着唾沫,那是野兽望见猎物时垂涎三尺的表情。然后下一秒,他就咆哮着朝动弹不得的诺暝天扑了过去—— 不……不可能的……大家!大家怎么会!不可能——!! 死亡。 “呃啊啊啊啊啊啊——!!!!” 剧院里,突然传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打破了凝结的空气。 刃其三十 幽蓝 第53章 刃其三十 幽蓝 “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病人可能最多只能再活一个星期……”医生嘴里吐出的沉重话语犹如重锤般落到了刘栩的心中。 “不,可是——求求你,医生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妈妈!手术费,手术费我很快就会凑齐的!”即便面前的少女已经几乎朝自己跪了下来,医生还是淡淡地摇了摇头。 “很抱歉……已经尽力了,请准备好后事吧。”留下这句残忍的话,医生便转身离开了,空荡荡的幽蓝色走廊里只留下刘栩一个人的身影。就在这时,他隐约听见从很远的拐角处传来这样的低语: “喂喂,人家可都给你跪下了,让她先欠着不也行吗?” “那可不行,谁敢跟院长作对啊!给不够钱就不能施救,更何况那个女孩生在这样一个单亲家庭,就凭她一个人怎么可能凑得齐手术费?唉,只能叹她不走运了……” 钱……又是钱……为什么,难道人命还没有那些印着字的纸张重要吗!刘栩愤怒地把眼泪咽进肚子里,然后深吸一口气推开了病房的门。在那一刻她的表情瞬间变得柔和了,就算生活再怎么不公地对待她,她也要让那个辛苦地独自养育自己到大的人看到自己的笑容。 “妈……” 仪器的滴滴声有规律地起伏着,病床上的一个中年妇女正带着呼吸面罩,一旁还竖着正在滴液的输液架。听到刘栩的呼唤,女人用疲惫的眼神望向了她,暗淡的世界又浮现起些许光彩—— “小栩……” “妈……别担心。”刘栩挤出了放松的笑容,“医生说,您很快就可以康复了,手术费什么的也有人帮我们出了,很快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是吗……那可真是太好了……”女人艰难地笑了笑,如今的她连提起嘴角都需要竭尽全力。“不好意思啊……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小栩……等妈妈好了,一定履行约定带你去一次游乐园……” “妈……!现在就别想这事了,好好休息吧!”刘栩的话声中带着哭腔,但那甚至都已难以被对方察觉。 “我现在过得很好,大家都在帮我,学习也没有退步!不用为我操心!” “是吗……那还真是太好了……” 刘栩擦了擦眼睛,恭谨地低着头退后了一步。 “那么……时候不早了,明天我再来看您,记得早点休息!” “嗯……你也该早点睡啊……小栩,看你瘦的……” “哈哈……好的。” 艰难的对话终于结束。刘栩小心翼翼地把门关好,在门栓合上的那一刻,她的双腿便已经失去力气而瘫在地上,眼泪再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开玩笑,全是谎话……哪里有人在帮她?那所谓的爱心基金就是张空头支票,热心人的捐赠全部落入了那些肮脏家伙的腰包,那些家伙怎么会把她们家放在眼里?医生也因为自己凑不够手术费而不肯施救……她还没有告诉母亲的是,她现在已经单方面地退学了,因为正当的店不能收她这种童工,她只能四处寻找可以赚到手术费的活…… 生活……终究还是把这个女孩逼成了她最讨厌的样子。 但是不管怎样,她在母亲面前摆出的……只能是她辛酸地编造出来的那张面具。 “快要十一点了……得准备一下了……” 她擦了擦眼泪,拖着沉重的身体离开了医院。 深夜的街道上近乎空无一人。刘栩怀揣着心事一步步走着,半路上突然听到一旁的小巷里传出微弱的喘气声。好奇心克服了恐惧,当她往里一瞟时,发现是一个黑发青年正靠着墙坐着,他的肩膀像是在流血,已经将周围的地面染红。 怎么可以,这样下去会死的—— “那个……!” “……!” 青年像是被惊醒了一般,当他注意到刘栩时,仿佛准备逃跑,但是肩膀的伤让他连站起来都难以做到。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 青年怀疑地盯着面前的少女,半天才吐出一句话: “……我不是值得你救的人。” “可是……他人有难就应该伸出援手,不论对方是怎样的人……我是这样相信的!” “……” 青年犹豫了一下,像是放弃了抵抗般又坐了下来。刘栩不禁松了口气,从身后的背包里取出一卷绷带:“虽然只有这个……不好意思请你忍一忍。” “……” 望见青年没有反抗也没有回答,刘栩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但还是走上前去为他的肩膀打上绷带。好在血勉强是止住了,就在她打好最后一个结时,青年却突然站了起来—— “……谢谢。” “诶?!不,可是——” “已经可以了……谢谢。” 刘栩仿佛还想说什么,青年却已经背对着她往黑暗的深处走去,不一会儿就连轮廓也消失在她的面前。这……到底是什么?刚才发生的一切突然变得如同幻想一般,这是—— 啊——不对,快要迟到了…… 挣扎过后松开了那根稻草,刘栩又被拉回到现实的冷酷无情中。 …… 某间娱乐场所里。 “啊~你来啦,小刘,今天有个大客户指定要你跳舞呢!” “啊……嗯,我知道了……” “快点,别让生意跑了,快去换衣服!” 与往常一样的不情愿。当刘栩准备走进更衣室时,突然在眼前闪过一抹黑色。是错觉吗……?她摇了摇头,推开更衣室的门,发现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就站在里头。“你是……?”刘栩作出了警戒,对方却只是在那布满油光的脸上充满笑容。 “是这样的,听说你最近在为你的母亲攒医药费来着……?我有个提案,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就帮你把手术费付清,不过前提是一切都得保密,怎么样?” 帮我把手术费付清……这是真的吗?!不,如果是真的话……妈妈就可以得救了!我—— “我做!”刘栩攥紧了衣角,希望又在她的内心冉冉升起:“要做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 “是这样的,我也不要求你太过分,待会儿在客人面前跳脱衣舞,然后再带上项圈被人牵着走一圈就可以了。” “什——?!” 那人的话语如同炸弹一般在刘栩心中爆炸,她甚至以为那一刻是她听错了。 “什……麻烦你再说一次可以吗……?” “我的要求已经很明确了,几万元不是个小数目,你应该庆幸不需要干那些会失身的勾当——” “开什么玩笑!!” 即便就这样脱口而出,刘栩还是认识到了现在自己地位的卑微。对方像是早就料到了似的,掀开了一旁的一个帘子。她看到有一对全身赤裸的男女在打架一般抱在一起——“呃啊啊啊——!!”少女急忙捂住了眼睛,面前的人却像是目的达成一般冷笑了一下。 “那个女孩现在也在寻求巨额费用,只可惜遇上了那样的一个家伙……不过既然你年纪轻轻就找得来这种地方,也就是说你应该有觉悟了才对。” “……” 为什么……不该是这样的,她还跟妈妈说自己是个好孩子……如果真的这样做了她该怎么向她交代啊……像根柱子般愣在了原地,刘栩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已经死了一般。 …… “啊~是个帅小伙呢,过来跟姐姐一起玩呗~” “……” “喂~有没有兴趣一起体验下''上天堂''的感觉?” “……” “喂~” 终于忍耐不住,青年一把推开了拦住自己前路的那些打扮妖媚的女人,她们身上散发的胭脂味令他作呕,他根本不想再在这种地方多呆哪怕一秒钟。 他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有必须要解决的事。 这跟他是否会被他人排斥无所谓。这是他的职责。 …… “确定好了吗?我的时间很赶,实在不行就吹了!”那个人不耐烦地跺着脚望了望手表。作用显着,刘栩的理智一下子就被冲动所压制—— “我……我做!我会做的……那些人不会实际做什么的对吧……”这个女孩其实连这些应该怎么做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只要自己做了这些听上去就充满侮辱性的动作之后,她的母亲就可以得救——她只有这一条路,换做是别人,甚至连这个机会都不会让她看见—— 就在她这么想着时,更衣室的门“咚!”的一下被撞开了,只见一个黑发青年缓缓走了进来,他的眼神充满了锋芒般的冷冽。刘栩不禁吃了一惊——这不就是自己早些时候遇到的那个人吗?但是……他的肩膀此刻并没有绷带,而且就像是已经完全恢复了一般,这怎么可能!? “喂喂,这家店的服务态度怎么这么差啊,老板怎么能让别人打扰顾客呢……!”那人望见青年有点气愤,“喂,你这家伙,这妹子我已经包了!想快活就找别的女人去!”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青年在朝自己径直走来——而且不是向着刘栩,而是向着自己。 “不好意思,我对那些没兴趣。我来这里是为了找你的……”青年突然停了下来,将黑色大衣往后一扬,一把闪烁着寒光的剑从中显露。 “……恶鬼。” 短短两个字,青年,诺暝天的视线像是要刺穿对方的心脏。在看到这一幕时,刘栩猛地想起来她之前见过这个人——在新闻上,那可是当今警方正在通缉的连续杀人犯!刘栩的内心就像被揪住了一般,她刚才救了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人,现在他来这里杀人,自己也要被搭进去—— 妈妈…… “不要!求求你了……不要杀我……!”刘栩突然朝着诺暝天跪了下来,让后者都吃了一惊。“我……我的妈妈还在住院啊,求求你了,我还要给她攒钱做手术啊……求求你了……!” 少女哭得伤心而绝望。诺暝天愣住了,那一瞬间他的脸色变得很复杂,但也只是在那一瞬间。此刻他望向那个人的目光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你这家伙……!” “哦,哈哈,对了,你是那个叫煌龙的魔魂啊……”那个人居然还松了口气,然后露出得意的神情。“怎么,你这个过街老鼠现在还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这里,就不怕我报警?” “……我怎么样无所谓。”诺暝天说着,从腰间抽出了剑。“但是……放那女人离开。” “哦?有意思……那要是我不放呢?”那人正大笑着,突然僵住了。因为他看见诺暝天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了他的面前,然后一剑划破了他的胸膛—— “啊啊——!!救命啊!杀人了!!”刘栩立即双手抱头蹲在了地上,却听到了另外一声有力的呼喊。 “快逃!” 这……这不是那个男人的声音,是那个杀人犯的——诶?!刘栩由于恐惧僵硬地抬起了头,眼前的景象让她屏住了呼吸。因为他看见那个手握利剑的“杀人犯”,此刻正挡在她的身前。而那个被斩裂的人……他的伤口居然在溅出大量的黑色糊状物。 “什……” “那家伙不是人类……至少现在不是了。”诺暝天没有回头望刘栩一眼,警惕地朝面前的恶鬼举起剑。 “不想死的话……趁现在快逃。” “可是——” “拜托了!”诺暝天的意志仿佛不可动摇,刘栩的视线突然被眼前的这个怪人吸引了过去。 “……相信我。” 那句话…… 刘栩不自觉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跑到门边,却发现打不开。她焦急地拧着门锁,但无论如何大门都丝毫没有要开的迹象。 怎么会—— 而另一边,诺暝天面前的那只恶鬼,依旧用着那张人类的脸对诺暝天嘲讽着:“没有用的……你们逃不出这里,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会在那之前先把那个人类杀掉……你就是个肮脏的杀人犯!你就等着死在你深信的人类手里吧!” “我……” 诺暝天在那一刻仿佛放松了警惕,恶鬼阴险一笑,以极快的速度朝刘栩冲了过去,后者还来不及尖叫,恶鬼就在中途被另外一剑打中,狼狈地滚落在地上将一旁的挂衣架撞倒。 “魔魂……为什么要妨碍我!”恶鬼听上去气急败坏了,“那个人类只不过是徘徊在绝望边缘的末路人!她已经自己都放弃了自己,还有什么值得你固执的理由!” “那家伙并不特别,只是我见过许许多多的人中的一个。”诺暝天这样说着,提起剑朝恶鬼走了过去。 “但是……即便生活可能给予了她绝望,她的内心依旧保留着希望。这种东西——”恶鬼再次扑来,又被诺暝天一个回旋踢再次击飞。 “这样的心……又怎么是只懂得伤害他人的你们所能懂的!” “少在那废话!”恶鬼咆哮着,他的身躯开始崩裂,然后膨胀,变成一条直径有一个碟子那样粗的黑色巨蛇—— “黄金骑士,你现在没有铠甲!!受死吧!!” 黄金骑士——!如惊雷般炸裂,刘栩记得,那是她身边的人都在讨论着的,那个拯救世人于恶魔之手的英雄。 但是让他们追捕这个叫诺暝天的人的,不就是黄金骑士吗!? “即便没有魂衣……我依然是魔魂。”诺暝天面对巨蛇没有畏惧,而是摆出了一如既往的多拉贡起手式。 “那么我要做的事就只有猎杀你们这些恶鬼!” “嘶啊——!” 巨蛇吐出毒芯,然后蜿蜒着朝诺暝天扑了过去,后者正准备架住它的毒牙,巨蛇便一记扫尾将诺暝天重重地打到一旁的墙上。 “呜……” “诺……诺暝天……!” 不知为何自己下意识地就喊出了这个名字,却反而吸引了巨蛇,只见那狰狞的怪物朝刘栩转了过来,它的毒牙还正滴着粘稠的液体。下一秒,它咆哮着扑了过来—— “啊!” “啧……喝!” 那家伙没有够到自己。刘栩惊讶地望见,诺暝天不知何时已经再次冲了上来,用利剑架住了巨蛇的血盆大口。他的身躯就挡在刘栩与巨蛇的中间,刚才只要稍有偏差他毫无疑问就没命了啊……!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嘶啊……嘶啊……!” “……” 诺暝天抵挡着这头巨蛇的怪力,同时快速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符咒。还没有等在场的其他人反应过来,他便把符咒往剑上一拍,符咒顿时被焚毁,而那支剑的冷锋上也燃起了耀眼的破邪青焰—— “……结束了。” “嘶——?!” 还没等巨蛇反应过来,诺暝天手起刀落,青色的獠牙便将蛇头一分为二,那盘旋的巨大躯体也被切成了好几段,最后全部化为黑色的气消失在空气中……诺暝天将剑用力往一旁一甩,青色的火焰便也同时消散,然后他利落地将剑收回到腰间—— 啊……又忘了,那里现在没有剑鞘。 诺暝天转过身,望着还惊魂未定的刘栩,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对峙了一会儿。 “喂,你——” “那个!”刘栩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了,她的眼神十分复杂,但还是能看得出来疲惫与欣喜。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 “电视上说……你是个杀人犯……”她不知为何鼓起了勇气。 “但其实……那都是假的对吧!因为……唆使我们去追捕你的那个黄金骑士……绝对不会是那个一直保护着我们的人!” “……!” 诺暝天的眼神在一瞬间流露出惊讶,他的表情好像放松了一点儿—— “所以……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我——” “我不是杀人犯。我所做的事,就是猎杀伪装成人类的,你刚才看到的那种怪物。这是我的工作……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但是——不是人人都在把你当成是杀人犯吗!这样的话为什么还能那样战斗——” “因为……”诺暝天没有犹豫很久,他直视着刘栩的双眼。 “因为……就算知道人的阴暗面,我依然看到了人类光明的一面。”这样说着,他仿佛轻轻微笑了一下。 “所以,不管别人怎么看我都好,我认为我做的事绝对不会是没有意义的。” 这个人—— “倒是你……”诺暝天望着刘栩有点不解,“你应该还只是个学生吧?为什么来这种地方?” “我……”刘栩低下了头,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可以向面前的这个人说出一切。 “我……我爸妈已经离婚很久了,一直是妈妈把我带大……现在妈妈生了重病,我们家已经没钱了……正规的店不会收我,所以我只能想办法挣钱……”明明只是在说出已经烂熟于心的话,不知为何她的眼泪依旧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为什么不向别人求助?” “我——那些所谓的爱心基金,根本没有给过一分钱给我们……妈妈的病越来越重了,医生依然不肯在收到钱之前救人……” “……” 回过神来,诺暝天发现自己的拳头不知何时攥得很紧。到底是怎么样的生活会把这个善良的人逼上这条绝路……他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抬起了头。 “那个……你一直都是在一个人承担吗?” “……对不起,这只是我自己的事,不应该连累别人——” “那么去找一个知心的朋友吧,去找你信得过的人,千万不要忘了……你并不是一个人活在这里。”诺暝天咽了口唾沫。 “当然,对不起,这可能只是我一厢情愿——” “不,谢谢……有人愿意为我提出建议,我已经很满足了。”刘栩带着泪的微笑令人心痛,“我也不想……我也不想做这种事,我也想,回到学校里去,回到朋友身边,但是我——” “……如果你的妈妈可以康复,那么你可以答应我再也不做这种事,去做回一个正常的学生吗?” “诶?!我……我答应你,但是这——” “我会想办法。”留下这句话,诺暝天推开了更衣室的门。 “所以……请你到最后也不要失掉希望。” 然后他的身影便消失了。当刘栩反应过来追出去时,外面已然只有空荡荡的走廊。 “诺……暝天……” …… 当刘栩再一次回到医院的病房时,眼前的景象让她吃了一惊:只见好几个戴着口罩的医生正在她的母亲旁边忙碌,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样的景象了。当她们准备把母亲的床推出去时,其中一个医生朝刘栩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病人家属的话请在外面等候,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了。” “诶?!可是手术费——” “放心吧,手术费已经交齐了,接下来的就交给我们,我们一定会尽力挽救病人的生命。”这句话从那个医生的口里说出来是那样刺耳,但刘栩依旧流下了激动的泪水。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那,那个!” “什么啊?我可没有什么空闲时间——” “可以告诉我……来交钱的是谁吗……?” “什么啊?这——” “拜托了!”刘栩朝医生鞠了一躬,“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啊,这……”医生难堪地挠了挠头,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我也只是听院长说,那是一个棕色头发的青年,一下子就把手术费还有后续费用全交齐了——” “……!” 刘栩退到了一旁,望着几个医生推着她的母亲往手术室的方向前进。她仿佛看到自己也在向那康复的希望走去。 真的就像那个人说的一样……有人来帮我了……希望……真的来临了…… 谢谢你,素不相识的人……这份恩情,永世难忘。 这样想着,在那带着泪花的脸上绽放出了雨过天晴似的光彩。 …… “雨妙,刘同学复学了耶!一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现在没事真的太好了!”某节课间,在高一16班的教室里,白澄空充满喜悦地朝关雨妙说道。 “是啊,没事真的太好了……”关雨妙也松了口气,望向了一旁正跟同学们和谐地打成一片的刘同学——刘栩,她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有出现在班里了。 “嘿,知道吗?听说那个不法娱乐场所因为里头的不正当交易被查封了!” “真的吗?太好了!”刘栩应答着,露出了无比释然的笑容。 这一次回来,不知为什么她变得比以前开朗了很多,身边的朋友也令人欣慰地多了起来。 “是啊……真是太好了。”白澄空露出了笑容,望着眼前的景象,她突然想起了某个人。 前辈……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呢……? 追捕诺暝天的新闻一直没有停息,白澄空最近都忧心忡忡地关注着报纸,并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身边的人依旧在讨论着这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诺暝天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们面前了,她去问姬月兰和王座,二人也不知道诺暝天到底去了哪里……姬月兰最近的黑眼圈也越来越严重了,虽然艾阳也劝过她别多想,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哥哥啊…… 想到这里又不禁回想起自己知道这个劲爆事实的时候……自己醒来时,已被shinin''dream的各位带着离开了。她最后也只能见上他一面。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从大家的话语中,她知道诺暝天一定会回来的。 她也这样相信着……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喂,你们看昨晚的新闻了吗?那个诺某某的线索好像又被找到了耶!” “真的吗?那看来很快可以抓住这个杀人犯了!” 这样刺耳的讨论声再次打破了白澄空的沉思。关雨妙已经一脸厌恶地把脸别过了一旁,她咽了口唾沫,自己之前的申辩也只会被当作胡言乱语。白澄空也皱着眉头,她轻轻地握住了关雨妙的手。她要相信他会回来,就像shinin''dream和destiny的大家一样,所以她必须变得坚强—— “雨妙……” “澄空……” 她们不知道还应该说什么。然而就在这时,她们听到了刘栩,这个她们还并不很熟悉的同学,激动地拍了拍桌子: “开什么玩笑!诺暝天才不是什么杀人犯!!” 整个教室在那一刻安静了。 惊异,颤抖,然后是恍然大悟。当白澄空察觉过来时,她的眼角不知何时已经被泪水打湿,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亮起了光芒。 而她的手,也与关雨妙的手一样……握得很紧很紧,很紧很紧。 花其二十一 别害怕……这并不是世界末日 第54章 花其二十一 别害怕……这并不是世界末日 “叮咚~叮咚~叮咚~” 闹钟在与往时一样的时刻响起。紧随其后恢复的是视觉——温柔的晴光从窗外洒到姬月兰的眼皮前,她动了一下脖子,当神志恢复清晰到理解那清脆铃声的含义时,终于还是克服了那一点点不愿起身的闷气。缓缓地直起腰,舒展一下上身,觉得身体清醒过来后,前一晚闹得她辗转反侧的事情又回到了她的脑海里。 不只是昨晚,好几个晚上都是这样……自从诺暝天失踪的事实被她所知晓后。 “……” 不想一大早就被消极的心情占据。姬月兰轻轻地拍了拍脸——艾阳之前跟她说这样有用,不过看来或许是因人而异。她叠好被子然后便翻身下床。她差不多已经习惯住在这里了,这个房间就像是早知道她要来似的布置得妥妥当当,不过她还是会有一点疑惑,一点难以问出口的疑惑——她的哥哥的房间在哪里呢?诺暝天从来不跟她说,王座也好像在隐瞒什么似的……其实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觉得对诺暝天,可能假装没有察觉才是最好的。 亲人……可能只有一度失去过而又再次获得,才能体会到她对这个词的憧憬与热烈。 只是现在……诺暝天……哥哥,好不容易找到他,他却再次离他们而去——当然不是诅咒的意思,但是姬月兰一直揪着心,她还有着碎片般的记忆,那时候来杀她的人有多么可怕……如果不是诺暝天不顾一切地向她伸出了手,她也不会有机会再看到这缕阳光。 但是现在……自己却什么忙都帮不上,自己好歹还是他的妹妹,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每次想到这里姬月兰总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她太没用了,甚至连他的最后一面也没有见上—— 不过这些她自己想就好了,不要连累到别的人再来为她担心。 姬月兰揉了揉朦胧的睡眼,望向一旁一个类似于沙漏的精妙仪器,周围套着两层金属环,里面还装着绿色的细沙——这其实是个闹钟,当设定的时间到时,中间乘沙的透明球会开始转动,金属环也开始被带着转,那两个悬空的结构明明没有相碰,却能发出清脆悦耳的铃声,真是奇妙而有趣。她又想起来了,这是她正式在这里生活下去时,王座送给她的礼物,或许是考虑到她是学生而送的吧,不过其实她本来也有闹钟。只是自从收下了这个东西后,她就一直在用它。 它总是能按时把我弄醒,还不刺耳……真的挺好。 想到这里居然不自觉地笑了笑,姬月兰轻轻地点了一下透明球,整个仪器便停止了转动,铃声也戛然而止了。 说起来,自从到了多拉贡家,她见识到了很多超乎她常识的东西,有各种功能的符咒啦,有魔力驱动的自动茶壶啦,还有只要跟它说要找哪本书就会帮她找到的寻知者——一个蜘蛛模样的会动的仪器,像机器人一样,但是他们好像更乐意称这一类东西为魔导具。嘛……怎么都好了。姬月兰站起来时感到脚踝处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蹭着自己,她于是轻轻地蹲了下来: “早安啊……小龙,你好吗?” 轻轻抚摸着那隐藏在她裤腿后的如仓鼠般大小的一只龙模样的魔导具,她轻轻地笑了笑。那只小龙好像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蹦一跳地往露台的方向去了。诺暝天之前把这个送给了她,不知不觉她也差不多习惯与这小家伙同居了,而且又干净又不需要喂食,姬月兰觉得很方便。 …… “虽然只是魔导具……但它可以保护你。” …… “……” 不要,今天早上想这些想太久了,这样辛苦设的闹钟不也没意义了吗——姬月兰站了起来,拉下门把手,穿过走廊,然后缓缓下了楼。王座正在一楼的大堂扫着地。现在明明才六点刚过,王座平时用来睡觉的时间到底都有多少啊…… “早安,王座。” “啊——早上好,兰小姐!”王座转过了身,望见姬月兰的那一刻露出了喜悦的神情。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请洗漱过后趁早吃吧!” “……” 并不是没有察觉,姬月兰看得出来,自从诺暝天失踪以来,王座的黑眼圈也在日渐变深。 “……王座,今天我去买菜吧,反正也是周末。” “诶?但是兰小姐您不是说要准备考试——” “这只是平常的活动而已,不用为我担心。” “啊,这——”王座露出了有点感激的神情,但很快转过了身,不知道在做什么。 “怎么能麻烦——” “王座——!”姬月兰严肃地说着,甚至吓了后者一跳。 “应该做的……我还是可以做的。” 明明想的有很多,却还是只能说得这么不清不楚。 “啊——我明白了,兰小姐,那我先把清单给您——啊,也不是,您也可以按自己的喜好——” “今天的话,就先按清单吧。”王座总是为她的事忙得手忙脚乱,姬月兰轻轻笑了一下,她既为诺暝天,也为自己有这样一个担心他们的人而由衷感到高兴。就好像父亲一样…… 啊…… 爸爸……只有梦的碎片,她甚至还来不及问清楚关于他们的爸爸的事情,不过诺暝天好像也不太清楚妈妈的事,真是奇怪的互补点。到底发生了什么,诺暝天这家伙也不好好跟她说清楚—— 他拼尽着全力履行着守护者的使命,更是承诺……我的话能够做到什么? 姬月兰耸了耸肩。难得的周末,不要整天消沉着!她走完了剩下的楼梯,然后往餐桌走去。 …… “土豆两个,生姜一块,尽量挑长得丑一点的……阿姨,就要这些。” “诶~好的!话说小姑娘,你是第一次来市场街吗?之前好像没见过啊……” “啊……是的。” “嗯!那么不要拘谨!这条街上的叔叔阿姨可都是很热情的,很快就能熟的!” “啊,是这样啊……谢谢阿姨……” “嗯,不用谢!——啊,小姑娘你的菜还没拿呢!” “……!谢谢!” 这条市场街就在商店街的另一边,但却又与商店街完全不同……这里的店铺都是以小吃、菜铺和肉铺为主,自己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独自到这种地方。 姬月兰终于放松下来朝买菜的阿姨露出了笑容,后者也终于松开了眉头,朝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条街上的人很不一样……真的,对每一个顾客都是这样热情,这样地充满活力—— 尤其是现在的自己并没有乔装打扮,就是平常的姬月兰——带着那缕白色的刘海。但是,大家都没有把我当成是异类,反而像是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 “呼……” 姬月兰松了口气,感觉内心也晴朗了不少。她把菜收进随身带着的购物袋里,然后朝着清单上的下一个目标出发—— “嗯……灯笼椒两个……” “哟,小姑娘!今天有见到王叔吗?” “诶——?” 姬月兰不解地歪着头,前来问话的大叔这才发觉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围着一张围裙,身上的白t恤湿一块干一块的,姬月兰注意到,他的铺里正好有卖灯笼椒。 “啊,不好意思啊小姑娘,突然这样吓到你了吧……我们这条街就习惯这样,像家一样,王叔是这条街的老顾客了,昨天说了今天会来帮衬的,现在还没有来——” “……王座?” “诶?小姑娘你也认识王叔?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你吧?” “不,不是……今天我来帮他买菜——” “哦,原来是王叔的闺女啊,哈哈!”大叔突然笑了起来,姬月兰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这样原来这样!那么小姑娘,有什么要的吗!” “啊,那个,要两个灯笼椒——” “好的嘞!” 大叔很快地转身,选出了两个最漂亮的灯笼椒,水灵灵的,饱满到里面的汁液好像要溢出来。“啊——这是钱……”姬月兰正想掏腰包,大叔却很豪爽地摆了摆手。 “没事没事,几个小钱!看在我跟王叔认识了这么久的份上,就不收你的了!” “不,可是,我不是王座的女儿——” 但是大叔好像没听到似的笑着回铺子里去了,姬月兰愣了一会儿。 这里的人……果然都跟之前见过的不一样。 愈是继续往前,愈能遇见更多自己不曾想象的事物。 “那个……半斤精瘦肉。” “好嘞!8斤8,算你8斤半好了!” “那个……挑好了,菜心就要这些。” “哦~不错啊小姑娘,会挑!” “土豆肉饼嘞,新鲜出炉的土豆肉饼嘞!小姑娘,要不要整一个!” “啊……?可是——” “没关系!来,拿好!就当是试吃吧!” “啊,怎么可以——谢谢……” 土豆饼送入口中,温热的肉馅融化了她内心的坚冰。不管自己怎么样,这个世界的人不都还是像对待大家一样对待着自己吗,感觉自信又再多了一些。 市场街的大家,还有路上嬉戏的孩子,攀着家常的大人们……和商店街的大家一样。都是好人啊。 这样捂了捂温热的心,姬月兰带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袋满足地离开了。 …… 附近的高楼上,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正站在那里,俯瞰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现在正是中午,是这里人流量最多的时候—— “主人……如果那个金色魔魂再来阻拦怎么办?” “不用担心。” 黑衣人举起手中的一枚紫色的水晶,凝视着街道,这个人仿佛没有表情的概念。 “煌龙已经见识过人类的丑恶与背叛了,很快就会过来我们这边,不会再造成威胁。那家伙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就算是多拉贡家的魔魂……见识到那样的黑暗之后没有一个魔魂不会堕落。” “吱……那您的吩咐……” “去吃人。吃得越多越好,场面搞得越混乱越好。然后我就会出现,以黄金骑士的身份斩杀你们……从今以后,我将替代那个懦弱的家伙成为新的黄金骑士,成为新的救世主——”黑衣人冷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咒——这一张之前诺暝天也用过,是易容咒。 “诺进忠……我会证明你是错的。我的选择才是正义,而你的儿子将为之付出代价——” 这样说着,他将紫色水晶朝人群扔了过去。只见紫色水晶在半空中破裂,然后从中窜出了十几只黑漆漆的恶鬼—— …… “救命啊——!!” “紧急报道!都市传说成真了!现在,黑色的怪物正盘旋在天空上,向着地上的群众发动攻击——呃啊——!!” “吱啊——!!” 恶鬼俯冲着,将人类抓上天空,然后当着大众的面活生生地将他的肚腹剥开,咀嚼里面的肠子;还有的恶鬼直接将人扑倒在地上,然后便开始大快朵颐。整条街道顿时如炸开了锅,人们惊慌失措地逃窜着,就像被追捕的小动物,互相推挤,踩踏着,终究难逃一死。一切就像突如其来,当反应过来,面前的世界便已化为地狱。 “救命啊——!” “救命啊——!” “是警察!——怎么可能!警察也挡不住那玩意啊!我们要完了!” “唔……” 小心地紧跟着混乱的人群,姬月兰背着购物袋,紧张地回过头望着那些血腥的怪物——恶鬼,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了,因此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东西的恐怖,诺暝天已经不在了……她只能靠自己活下来,只要回到多拉贡家,一切都会没事的—— “唔啊——!妈妈——!” “——!” 姬月兰的脚步猛地停住了,她的双眼快速地扫过周围,终于找到了目标,然后艰难地逆着人群朝那里走去,惊慌失措的群众将她的肩膀撞得生痛——但她终于还是挤出了人群,快速地跑起来: “小朋友……没事吧?你的妈妈呢?” 那是一个站在空旷处的小男孩,可能才刚到上幼儿园的年纪,此刻正捂着眼抽泣着。好像…… “没事的……呐,好吗?我带你去找妈妈……”望见小男孩终于露出了眼睛看她,姬月兰在心中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带他离开。 “姐姐……那是什么啊,好恐怖……世界末日是不是要到了……?” 这样的话居然是从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口中说出的。姬月兰感觉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她的心。 恶鬼将人们拉入绝望……但是,诺暝天在这里的话,他会那样做—— “别害怕,好吗?” 面对男孩的目光,姬月兰朝他露出了笑容。明明现在是如此紧张,她的神情却是如此释然。 “不要担心……姐姐答应你,世界末日什么的才不会到来呢。我们拉钩,好吗?” “……嗯!” 孩子的心情转变得很快,太好了。姬月兰与男孩拉了钩,她的笑容让男孩甚至停止了哭泣。 “你的名字是?” “……陈晨!” “陈晨啊……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的……走,我们找妈妈去。” 牵着小男孩的手,姬月兰在人群中大声呼喊着,即便人们的呼救声、号哭声几近要将她淹没,她嘶哑了喉咙—— “请问——!!陈晨的妈妈在吗——!?”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变得无比漫长,但她没有想过放弃。终于从人群中跑过来一个狼狈的女人,望见小男孩时一把抱住了他。 “啊——小晨!终于找到你了!你跑哪儿去了!?” “妈妈!” 望见母子相拥,姬月兰终于松了口气,但现在可不是放松的时候—— “阿姨,请您带着孩子快点离开!” “啊——好的,太谢谢你了!” “姐姐——!” 小男孩被女人抱起来时仿佛不舍一般朝姬月兰伸出了手,姬月兰朝他微微笑了笑: “不用担心姐姐。就像姐姐跟你约好的……” 那一刻仿佛在瞬间定格,但很快又被时间的流冲去。 “别害怕……这并不是世界末日。” 话语确切地传达过去时,母子两人的身影已经被人群淹没了。姬月兰咽了口唾沫,前脚刚跨出去,又突然猛地停住了。 这里还有很多像陈晨一样……还有很多需要帮助的人。 没有半点犹豫,她转过身,往与人群逆行的方向跑了过去。就在前方,那些黑色的恶魔,正在天空盘旋着,朝着大地露出獠牙…… …… 就在人群的另一侧,恶鬼仿佛在天空中狞笑着,讥笑人类如无头苍蝇般乱撞——一个妇女在奔跑的途中跌倒,眼看恶鬼就要扑到她的身上—— “啊啊啊——!” 砰! 一阵利落的斩击声。当妇女从恐慌中回过神时,只看到一个披着黑色大衣的背影,被一分为二的恶鬼在他的面前化为黑气消失。 “……快逃。” “啊……啊啊啊——!!” 妇女惊慌失措地逃走了,不知道是因为恶鬼,还是因为她认出了自己——诺暝天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他没有停下,带着剑往另一只正在朝人扑去的恶鬼冲了过去—— “呃啊啊啊——!” “快逃!” 奋力地跳起然后将恶鬼一刀两断,尖叫着的人们带着恐慌的神情逃走了。诺暝天审视着周围,这个数量,太多了……自己现在召唤不出魂衣,如果硬碰硬的话——但他还是迈出了脚步。然而就在他刚跑动起来时,又被一个披着淡蓝色大衣的棕发青年所拦住。 “诺暝天……” “……林晓天。” 诺暝天嗫嚅着说不出别的话。然而林晓天仿佛并没有朝他出剑的意思,只见他环视了一下周围,哀号的人群,尖叫的恶鬼…… “……自从魔魂煌龙被弄得见不得人后,这座城市已经这样无可救药了啊……?” “才不是无可救药!” 诺暝天果断地打断了林晓天,后者仿佛有些惊讶。 “恶鬼现在在大白天都可以如此猖狂,你就算是多拉贡家的魔魂又能做什么?而且本来你就已经被这些人还有我们逼到了绝路——”林晓天仿佛有些生气。 “这一切都是那家伙……反魔魂·暮龙的所作所为,我绝对不会原谅……”诺暝天说着,光是急着赶到这里,他就已经开始有喘息。 “周围的人,他们都知道你是谁——这样做就是在送死——” “我绝对不会原谅!所以我必须去,就算是死去……”人们的尖叫声不绝于耳,他没有时间了。诺暝天转过了身,紧握着手中的剑。 “就算最后是声名狼藉的死去,至少我还可以守护住我想守护的人。” 诺暝天的话仿佛震慑住了林晓天。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有可能并不是很久——时间在此刻被拉得很长。他终于脱口而出: “就算是这样……如果人们一直视为英雄的黄金骑士死去了,谁又来成为人们的希望!” “我从来不是什么英雄——但是谁都可以成为英雄,林晓天。”诺暝天的声音很轻,却如磐石般坚定不移。 “哪怕只是在这样的危机之际,他可以安慰一个惊慌无措的小孩子,告诉他这不是世界末日……那就是英雄。” 留下这句话,他的背影屹立在林晓天面前,面对着涌动着的人群,还有那绝不应存在于世上的恶魔—— 然后,他握着剑冲了上去。 刃其三十一 动摇 第55章 刃其三十一 动摇 昏暗的一天。一个淡蓝色的身影飞梭在楼宇间,在准备陷入沉睡的城市里找寻着目标。 “……” 没有,到处都没有,那个黑色的身影现在到底在城市的哪一个角落?如果那家伙真的与恶鬼同流合污的话……自己必须把他斩掉,更何况那家伙是他的仇人——事实上,如今的他有点怀疑。因为他看到,那家伙身上的铠甲……并没有沾上邪气。 诺暝天·多拉贡,闪耀的金龙骑士。现在只是被哨戒所甚至魂之圣堂所通缉的堕落骑士,如果搞不好,那些家伙说不定会直接派御用魔魂过来。他还是认为那家伙是他的仇人,但是他讨厌用这种方法来完成他的复仇。 他必须问清楚,但是要怎样做? 就在林晓天烦躁地想着时,不祥的气息突然从自己的右方传来——是恶鬼。他的眼神变得锐利,然后立即调转了方向。只要抓住煌龙就会有重赏,因此那些不成熟的废物为了追捕诺暝天甚至可以把自己的本职工作放下,那样子算什么魔魂……林晓天不喜欢与这样的人为伍,更何况他早已习惯了单独行动。 然后就在处理完那里的恶鬼后,他在偶然中经过了多拉贡家。望着那座古老的宅邸,他不禁皱了皱眉头。他想起了自己,不过多拉贡家的情况比那更糟,如果诺暝天真的被诛杀…… 龙魔魂或许就不复存在了,或许会有别的什么人也得承受与我一样的苦痛。但是那关我什么事…… 就在林晓天摇了摇头准备离开时,突然望见了在多拉贡家的门前有一个陌生的身影,不是诺暝天的那个管家,好像……他仔细回想了一下。啊,对了,是诺暝天身边的那个有白色头发的女孩,他见过那家伙。此刻她正小心地捧着一杯热水递给一个很疲惫的环卫工人。对了,这一代附近好像偏僻到没有可以买水的地方,而且他们也怪辛苦的……林晓天望见那个环卫工人很感激地走了,那个女孩也微笑着捧着水杯转身准备进门。 她是谁……也是多拉贡家的人吗?林晓天的手刚搭到腰间的刀把上,却又放下了。 不管是谁……我要找的不是她。 “腾狼,那个女孩也是多拉贡家的人吗?” “谁知道呢~不过,她的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气息,像是恶鬼,但又不一样。” “那就是说,是要斩杀的对象吗?” “……” 林晓天没有回答两把刀。他正目送着那个女孩准备进门,突然她愣住了——林晓天也注意到了,有个男人提着剑朝她走了过去,就好像饿狼一般,是那些家伙…… “煌龙那家伙在哪里……!?给我说!” “什——我什么都不知道!”女孩恐惧地后退了两步,然后突然被石阶绊倒在地上。然而那个男人还在逼近—— “少给我装蒜!!你以为这样就跑得了了吗?你难道以为煌龙那叛徒真的保得住你?!处理掉你是魂之圣堂的命令,你的命都不知道有多值钱呢!”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时,女孩仿佛忘记了恐惧: “暝天他……!暝天他……才不是叛徒!” “切……”林晓天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内心的什么地方像是悸动了一下。然后他拖着久站以致有点麻木的脚走了过去: “喂……差不多够了,哨戒所的命令只是找到煌龙,跟别人没关系。” “白狼骑士……!哨戒所已经下令了,这个女人就是煌龙保住的恶鬼!恶鬼没有让她继续存在的理由!” “恶鬼……” 女孩的眼里仿佛闪过一丝忧伤,被林晓天敏锐地捕捉到了。 “是吗……那你告诉我,她哪里像恶鬼了?” “什么东西,你当然也感到了那股异样的气息——!” “但那就是恶鬼的气息吗?” “什——腾狼!!你不过也只是个流浪魔魂,难不成你也想要袒护这只恶鬼!?”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别做错事。鲁莽的人从来不会料到自己能做出什么蠢事。”林晓天的眼神突然露出针般的敌意,让男人打了个寒战。 “还有请你记住,我好歹也曾是胡夫家的魔魂,是个有称号的魔魂,请你注意你的口气。” “胡夫家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只是家道中落的称谓罢了!这一代的继承人就像煌龙一样愚蠢,连猎杀恶鬼的使命都不能好好遵守!”男人仿佛恼羞成怒了,林晓天没有露出怒容,却挑衅似的笑了笑: “到底是谁忘记了呢?魔魂的使命是猎杀恶鬼保护人类,而现在你却想去攻击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姐……” “……哼!” 像是明白林晓天不会允许自己动手,男人气愤地离开了。姬月兰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林晓天便朝她转过了身: “那个……” “放心吧~美丽的小姐,你会没事的,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暝天……现在在哪里……?” 听到那个名字,林晓天一下子变了脸色。对了,他还有想要搞清楚的事情: “喂,你啊,跟诺暝天·多拉贡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 “不敢说吗?害怕会因此被牵连吗?嘛,也对,毕竟诺暝天那家伙造的孽可不是一般的重——” “暝天没有错!!都是因为我……”姬月兰攥紧了衣角,林晓天平静地望着她,像是得到了满意的答复。 “那个……你和暝天一样……都是魔魂吗?” “……啊。” 林晓天简单地应了一声,但这一声他考虑了很久,终究没有说出他们间的私人恩怨。 况且自己一开始就只是一厢情愿不是吗,林晓天?如果和他的战斗不是那样有趣的话,说不定我早就放弃对他的怀疑了。 本应守护人类的剑却沾上了人类的血,真是讽刺。 “那么你一定知道的吧……暝天他现在在哪里……” “……谁知道呢。” “那么……!如果我跟你们走的话,暝天是不是就可以没有事了……?” 林晓天愣住了,他望向姬月兰,发现对方的双眼正注视着自己。那双明镜里仿佛有光芒在跃动……是错觉吗? “什么意思?” “如果……只是因为我,暝天就要背负起那样的痛苦……请你们放过他。我可以……跟你们走。我知道的,我就是你们要找的……”她顿了一下。 “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恶鬼!” 然而就在她刚说完时,林晓天不知何时抽出的匕首已经抵上了她的喉咙。她咽了一口唾沫。 “……你确定想死吗?我可以成全你。” “我本来早就应该死去了。如果没有暝天的话……”姬月兰说着,她闪烁着的眼睛却迸发着无悔。林晓天感觉自己的手好像有点无力。 “如果不是暝天把我从黑暗里拉回来,我甚至不会有机会看到,大家,还有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好……已经够了,我……”她抬起了头。 “诺暝天不是什么背叛者……你可以把我带走,但是求你们放过他。”本来已经准备迎接死亡的姬月兰刚想闭上眼睛,林晓天却摇了摇头把匕首甩回了自己的身旁。 “切……无聊。” 他又望了那个女孩几秒钟,仿佛在寻找着说服自己的理由。一个不需要装得是个大文豪但的确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她是人类。 嗯,足够了。 “……我不会杀你的,我也不会让别人杀你。诺暝天选择了牺牲自己让你活下来,自然有能让我信服的理由。” 而且那也只是自己和那个龙骑士的私人恩怨。 诺暝天·多拉贡吗…… “诶……?” “只是作为交换,到我想的时候,你可以跟我约会一次就好了。” 像是在半开玩笑一般,又像是想强行终止这说不下去的故事,林晓天露出一脸坏笑转身离开了。 “什——” “就这样~露出笑容来吧,我可不接受你的反悔哦!” 就如同是无力的安慰一般,林晓天自己也说服不了自己。 逐渐远离,然后脸上再次露出沉重的表情。 魔魂的使命……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一分钟前,有一个身影正在朝这里飞速赶来,他的奔跑仿佛忘记了疲惫。当察觉到林晓天离开后,他才又再次消失在城市的某处。 …… 回到现在。在骚动着翻涌的人群中,当姬月兰扶起一个走不稳路的老人时,她察觉到远处天空上一个黑压压的身影朝她扑了过来,还有不远处……一个被金色的身影宣告死亡,在众人愤怒的目光下,转身朝自己冲了过来—— “呃啊——!” “啧……!!” 他看到了那个黑色身影的眼睛处迸发出大量鲜血,伴随着一声惨叫,他失去力气跪倒在地上。他帮我挡下了那一击,又一次……然后她看到那些怪物突然全部消失,还有一旁挤进来的警察给那个黑色身影戴上手铐,将他拉起来押进了警车。她听见在人们的欢呼声中,那个不知何时出现,被赞誉与崇拜包围,沐浴在光芒中的黄金骑士耀武扬威一般举起了他的剑。 “救世主!救世主!黄金骑士——!!” 然后她被一旁往这边涌过来的人群挤了出去。痛,好痛,但她没有叫出来。她看都没看那个黄金骑士一眼,只是用力地将手往那个被押走的黑色背影伸—— “暝天——哥——!!” 然而这声音很快就被淹没,就如现在的她一样,很快被放逐到这充满病态的世界尽头,离多数人崇拜赞美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刃其三十二 使命 第56章 刃其三十二 使命 繁忙的广场上,起重机动工的声音在平日的喧闹上又新添了几分嘈杂。机器运转的声音,工头拉扯着嗓子的声音,还有锁链又一次断裂的声音……这些声音已经一次又一次回响在阿诚的耳边,六月天,他烦躁得头痛欲裂。一次次的工程没有进展,让他气愤地将叼着的烟用力丢到了地上。 又一次的锁链断裂声,阿诚又一次转过身,望向了紧随其后的重物落地声的源头。不知是第几条断裂的锁链,紧紧地捆绑在那磐石般的漆黑剑鞘上。只见那尊剑在太阳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金属光泽,神秘,又令人肃穆。 每当视线落在这尊剑上,阿诚便会不自主地肃然起敬,内心的枯燥烦闷在一瞬间便消散得无影无踪。那是一种很古老的感觉,连英武的将军们都要肃然起敬的,像那些前仆后继、用躯体筑成战垒的黑压压的士兵一样—— 神圣而庄严。 “喂!阿诚你干什么呢!快去把沙子运过去!” “听到了!” 工头的打断把阿诚从悠远的思索拉回到现实中来。他有点不满,但也只能暂时从那令人安心的肃穆中收回心来。天很热,火辣辣的,刺得他脖子直发痛。他不禁想起了让他们在这大热天里受罪的原因:上头下了命令,黄金骑士要他们尽早把这把剑处理掉,把它运走,沉入大海。听上去不是什么难事。阿诚真恨不得给那时候有这种想法的自己两拳。他们已经损坏了好几台起重机,然而剑还是死死地埋在地里,丝毫没有要动摇的迹象——好家伙!想从四周把地挖开,不料让剑埋得更深了,这主意可真棒! 到底是什么东西会重成这样?这要是叫那些科学家来,保准叫他们大跌眼镜! 阿诚正想离开,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工头又扯开了嗓子:“嘿嘿!收工了收工了!警察同志叫我们收工了!赶紧收拾收拾屁股跑路!”要停工了?不知怎的,没能拔出剑,对阿诚而言反而多了些许莫名的欣慰。他其实早就有点怀疑了,谁想帮那个听说是救了很多人的骑士,可如今却指使着人们把它当英雄供奉的混蛋啊!他摇了摇头,一个个工人穿过他的身边。他又一次转过身望向了那尊剑,那尊古老而年轻的剑,在太阳下闪烁着异样的光辉—— 不知怎的,就在那一刻,他确信这个世上的确有守护者存在,只是绝不会是眼前这个自大的混蛋罢了。 而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注意到有一张泛黄的画着奇怪符号的纸贴在了剑上。他皱了皱眉。 这样子……太不好了。 于是他走了过去,将那张纸撕了下来。上面的符号让他很不舒服。他从腰间掏出了打火机,将那张纸点着,望着它在自己的面前变为焦黑的卷儿。 …… 我要夺走你的一切。 不…… 我要夺走你所珍视的事物。 不…… 我要夺走支撑你成为守护者的理由。 你做不到…… 首先,你会见到和蔼的老管家,王座会被开膛破肚—— 不…… 接着,是那些女孩们,那些给你带来摇曳烛光的女孩们,你会见到她们像你的同伴一样倒在血泊之中—— 住手…… 最后,是你的妹妹—— 我绝不允许你伤害他们!! 那么你承认吧!只要失去了这些东西,你就没有再成为守护者的意义了! 我…… 承认吧! 我……! 承认吧! 我——! “啊!” 诺暝天拖着被汗浸湿的身体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黑,好黑……这里有灯吗?难道说连一丝月光都没有? “啊……” 不知道……粗喘着气,等情绪平复下来,不过是噩梦……他笨拙地想下床,却不料整个人失去平衡摔了下去。 黑……好黑……怎么了,这里是哪里? 不知是记忆中还是现实中,微微的刺痛从他的双眼传来,又痒又躁。好黑,到底发生了什么—— “啊——!队长!他醒了!” 从三点钟方向传来的男声。对外界的敏锐感觉让他反应到这些,渐渐的,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暮龙那个混蛋,居然在大街上放出恶鬼,还有那时候,自己背负着谩骂与飞过来的臭鸡蛋,举着剑与那个沐浴在赞誉中的刽子手对峙着……就好像孤身面对着整个世界一般,但是他还是必须去,不然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还有,他的妹妹。 姬月兰。兰…… 为什么她会在那里?在那一刻,那只由暮龙的阴气化型的“恶鬼”朝着她直扑而去,他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冲刺到那里,赶上了—— 然后那“恶鬼”便化为锋利的气刃毁掉了他的双目。 兰…… 诺暝天调整着平衡缓缓站了起来,没有了视力无疑给他雪上加霜,他现在真的什么也做不了了。 “喂,你!” 铁门打开的声音。这里是牢房?诺暝天又想起在那之后自己被押进了警车,然后就到了这里。这是牢房。 我现在在牢房里面。 诺暝天往前一步,突然就像失去了力气要跌倒似的,突然有一股力量从肩膀扶住了自己。 “喂,你振作一点!” 熟悉的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诺暝天把头转向了声音的方向,即便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正对着对方: “你是……?” “对不起……已经做了紧急处理,但是还是没保住你的眼睛……而且我们恐怕瞒不了多久,那个黄金骑士可能很快就会找到这里来的。” 特警队长,白城韬。 是他救了我。 “警长……”诺暝天艰难地又迈了一步,突然从另一个方向又有股力量扶住了自己。 “暝天先生!你冷静一点!现在你还有伤,还看不见,不能随便乱动。”诺暝天听了出来,是那个年轻的警员。 “……对不起。” 诺暝天终于把身子软了下来,白城韬和小奇得以把他扶到一张椅子上。 “救我……值得吗?” “别这样想!暝天先生!我们都看见了的,那个挺身而出保护我们的人是你,才不是那个黄金骑士呢!只要你有需要,我们都在所不辞!”听着小奇激动的话语,诺暝天不知怎的有点哭笑不得。 是啊……失去了剑的他,已经不能再披上那身黄金铠甲了。但是暮龙是怎么做到的?难不成那家伙得到了无锋?不可能,剑不会承认他。那就是别的东西,只要是魂器,人们就看不出真假,比方说——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想起自己已经好一段时间没用过那东西了。 易容咒。 “最重要的是,暝天。”白城韬咳了一声。“我们特警队之所以决定假装逮捕来营救你,是因为我们已经找到了决定性的证据。那就是作为证据的照片的原始底片。我们发现上面有处理过的痕迹,图像被改动过——所有一切的凶手,都是一个脸上带着丑陋疤痕的家伙干的。我们还调回了监控,发现其中一处那家伙露出了马脚,他的罪行被完完整整地记录了下来。至此,诺暝天的嫌疑被全部洗清,真正的凶手其实是那个自称为黄金骑士的人!” 如重锤一般,白城韬的话仿佛敲开了所有的阴云。 “诶?!队长?!可是,当初鉴证科的人不是仔细检查过了吗?那时候他们鉴别出来的影像——”小奇显得很吃惊,但诺暝天已经想到了什么。 对了……还是易容咒,那东西对人像也有用,只是同样有时间限制……对于只看一次便可入档的证据而言已经足够成为完美的谎言,然而没想到有人居然重新鉴定了证据……易容咒无疑在这时已经失效了。 “鉴证科的人已经重新鉴定了证据,真实很快就会被公之于众。事实已经一面倒了。暝天,不用再害怕了,你的嫌疑已经被全部洗清了!” “警长先生……”诺暝天紧紧握住了白城韬的手,他感到鼻子一酸,一阵温热——他朝白城韬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您……感谢,感谢您做的一切……真的,谢谢……” “唉……哪里的话,暝天,跟你受的苦比起来,我们所做的算得上什么!是我们应该感谢你啊!” 如果自己一个人的话,真的会不知道怎么应对。有人信赖并帮助自己的感觉……真好。即便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但诺暝天站直了起来。现在不是在这里愣着的时候,要摧毁暮龙,就必须要更彻底地揭穿他的丑恶面目,那样的话—— “警长先生,虽然很抱歉,但请您先不要公开这件事情……我有一个想法。” “嗯?那……说说看。” 这或许是一个真正的转机。诺暝天摸了摸大衣内侧,确认那里还有一张易容咒的存在。本来只是保险起见,现在看来带在身上真的是太明智了。 然后,他开始诉说他的计划。 …… 拳头划破空气的声音,双脚稳稳落地的声音。特警小奇在牢房外望着里面的青年打着一系列拳法,然后是俯卧撑,后空翻,明明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在适应,从最开始的不稳,到后来已经可以掌握身体在黑暗中的平衡。小奇咽了口唾沫,诺暝天的自我训练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了,虽然之前就有领教过他惊人的体力与毅力,如今的他还是禁不住揪住了心。他打算如果诺暝天累倒了,自己就立即送水进去给这位救命恩人。 或许他甚至是……很多人的救命恩人。小奇一想起那个卑陋的家伙诬陷诺暝天导致他受了这么长时间的委屈,愤怒便从心底涌上来。无论如何,这么荒唐的东西该停止了!白队长已经去着手准备事情了,小奇真为自己能为诺暝天帮上忙而感到庆幸—— 咚! 小奇连忙把头凑向牢房。只见不知怎的,诺暝天重重地脸朝天摔在了地上。他刚想进去,却看见诺暝天很快又站了起来。他那带着疤痕且失去光彩的眼睛依旧像之前一样流露着惊人的坚毅。仿佛有什么东西涌上了小奇的心,他把手松了回来,决定暂时不去打扰他。 而此时的诺暝天,在以一系列的运动让身体往最佳状态恢复时,还在与内心的声音做着抗争。 自那时起,那声音就一直像幽灵般游荡在他耳畔。 承认吧,承认只要失去了他们,我就可以像暮龙一样……承认暮龙的所作所为可以被理解,因为他是如此的悲哀—— “开什么玩笑!!” 炙热的汗珠从诺暝天的脸颊滚落,他朝眼前的黑暗狠狠地挥出一拳。 王座是我的救命恩人……他还一直照顾着我,我永远也还不清他的恩情,如果不是他,我根本不会踏上成为魔魂的道路。 兰是我的妹妹……她已经受了太多的苦,我欠她太多。她是我要用生命去守护的人,是我坚定守护者决心的亲人。 我的父亲……将守护者的火炬传递到了我这里,我继承了守护人类的使命。 还有她们……愿意给予这样的我友情的人,我可以叫出她们的名字:艾阳、罗青竹、罗芳梅、萧晓松、何瑶熙、霍晓芳、李朝阳、关雨妙…… 还有给予他光芒的那个女孩,白澄空。 她从黑暗中将他拉了出来,让他见到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多的光彩。他约好了要保护好她,约好了绝不能死—— 所以怎么可以在这里就倒下……! 他所遇见的许许多多爱他的人,还有他爱的人,那就是他作为守护者的动力。但是,即便恶魔一定要将这一切都从他身边夺走,他依旧会战斗下去,作为守护者的身份,而绝不是像暮龙一样背弃他们被赋予的使命。 你已经遍体鳞伤了,为什么还能不放弃? 是啊,为什么呢?诺暝天朝前方重重地挥出一拳,像是将那黑暗的声音彻底击碎,让它不复存在。 因为我是……魔魂煌龙!!生于黑暗,隐匿于黑暗又斩裂黑暗!那是我作为魔魂的使命!! “说得好……煌龙……” “无锋……!” 诺暝天一下子愣住了,眼角突然温热起来。那个熟悉的声音,他希望自己没有幻听—— “到这里来找我……煌龙……” 无锋,魔魂煌龙的佩剑,更是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那家伙还是老样子……到这种时候才出来装酷—— 我必须得去。 “……嗯。” 诺暝天挥出了最后一拳,将拳端的汗水洒落出去。无锋在呼唤他,现在的他……还有资格成为黄金骑士。 是啊……只有他能做到。因为他是闪耀的金龙骑士——煌龙。 “我要出去……我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等——嘿!暝天先生!!” 小奇连忙打开了牢房的门,扶住了跌跌撞撞的诺暝天。但是诺暝天推开了他,他能感到,无锋的声音在指引着他,就算看不见……他也必须得自己过去。 “诺暝天!别逞强了!看不见的你现在能做什么!” 是啊,我能做到什么呢?诺暝天不禁微微一笑。 那就让自己给自己一个答案吧。 “谢谢你……但是,这是我必须要完成的事。” 朝着小奇留下这句话,循着自己的感觉,诺暝天开始奔跑起来—— “喂——暝天先生——!” …… 好像有光照了过来……前面是哪里?要往右拐—— “啧……” 诺暝天撞上了一根柱子,额头处一阵剧痛。但他还得向前…… 前面……一直向前…… 没有察觉到前面向下的台阶,诺暝天直接滚了下去,他听到周围的人的惊呼声,他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一般…… 前面……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感觉自己撞上了一个人,诺暝天连忙把他扶起来,然后拖着自己继续奔跑…… “煌龙……我在这里……” “无锋……!” 不知是哪一个丧天良的家伙偷走了下水道的盖子,诺暝天不慎整个人掉了下去,一阵剧痛传来——但他还得继续前进,他感到一开始脚下踏着坚实的地面,然后便要蹚过没过膝盖的水。 “煌龙……我在这里……” 声音越来越清晰了,越来越近了。 “无锋……” 还差一点点了……暝天! “喝啊——!!” 给自己鼓了劲,诺暝天跌跌撞撞地往前跑着。他记得之前一次追击恶鬼时来过这里,没记错的话,前面有一个可以上去的梯子—— 果然没错。 为什么,你还能不放弃? 傻瓜……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能看见丝许的光了。诺暝天咽了口唾沫,不禁对自己有点惊讶。但小心思很快就被收了起来,还没有成功,到最后之前都不能放松。 …… 外面,已是黑夜。 “呼……” 白澄空站在街道的一角呼了口气。不久之前,这里广场的中央便有一把剑立在了那里,曾经有工人来想把它移走,但后来还是放弃了。白澄空当然认得那把剑。自从诺暝天消失以后,只是一小会儿,她每天也会抽出时间到这里来望一望它。最开始人们对这个“地标”可是啧啧称奇,只是剑身太重,加上剑与剑鞘间被锁链锁上,那些试图拔出它的人都失败了。后来,人们真的把它当了个地标,也就不像开始时那么大惊小怪了。 望着它总是会使白澄空心生愧疚。诺暝天曾经帮了她那么多,她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今天……也和往常一样呢……” 黑色的剑常常令白澄空想起诺暝天,想起那在黑夜中穿行着,默默地守护着世人的黑衣剑士。黄金骑士……最近出现在新闻上的那个黄金骑士到底是谁?在那里整日耀武扬威的家伙,白澄空知道那绝不可能是诺暝天。 那么……前辈现在去了哪里? 白澄空叹了口气,转身正准备离开,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猛地一惊:只见三四只通身漆黑的恶鬼,正在张牙舞爪地朝她接近。她害怕地往后退了两步。附近没有人,她的呼救不可能有人听得见。即便是这样—— …… “啧……” 已经再次踏上宽广的大道。不知多久之前那朦胧的光感就沉了下去,天黑了。诺暝天竭尽全力奔跑着,他能感到无锋散发出来的魂装的气息就在前方。然而在那里游荡的好像还有一些不祥的东西。 恶鬼……我得快点。 诺暝天咬咬牙,终于感到自己踏上了广场的台阶。就在这时,被锻炼出来的敏锐感觉促使他俯下身子。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能感到从后脑勺划过的那阵阴风。 是恶鬼……它们开始发动攻击了。 但是不能后退。 “咕……” 这是他……诺暝天·多拉贡的使命。 诺暝天继续跌跌撞撞地爬上台阶,往右躲过另一阵阴风的突袭,他甚至已经可以听到恶鬼刺耳的低号。他的左肋骨磕到了台阶上,一阵剧痛传来——已经算不上什么了。诺暝天继续往上爬,终于感到自己爬上了平台。无锋就在不远的地方了—— “喝——” 诺暝天往左出手,锁住了一只突然袭来的拳头,那拳头上还带着尖刺。他猛地发力将对方往身后摔去,刺耳的哀嚎传来。他继续往前,另一只恶鬼从一旁朝他撞了过来,他一脚将它踢开。呼救声……诺暝天清晰地听到了——这周围有人!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定格。诺暝天往前走了几步,然后伸出了手,熟悉的感觉就这样落入手中。 这就是……魔剑·无锋。 “无锋……” “哈欠——太慢了啊煌龙,我都快要睡着了!” “噗……” 诺暝天没有忍住笑了出来,他仿佛听到了无锋也在笑。他们间不再需要更多的话语。 “是那家伙干的好事。封印咒,所以我没办法给你传递讯息,得亏那玩意不知怎的失灵了。煌龙,这段时间你受苦了,你的眼睛——” “我没事……无锋。”诺暝天开始用力,剑鞘居然就在地里开始动摇。 “多亏了这段时间,我学到了很多的东西……还有,坚守守护者的职责的理由。” “嗯~?不过,看来还是待会再叙旧吧!” “是啊。” 他轻轻地笑了,就好像找回了那个活着的自己。他低吼着,将无锋从大地中抽了出来,剑上的锁链猛地断裂,他转身出剑,一阵嘶吼声,那些恶鬼就被全部一刀两断。 “还有那个人……!” 诺暝天朝呼救的方向跑了过去,如今,无锋仿佛成为了他的眼睛—— “两点钟方向,前方两步的位置,煌龙!” “哦!” 一记干净利落的斩击,最后一只恶鬼也消失了。诺暝天将剑一甩,然后利落地将剑收回了剑鞘中。好久没有的感觉……熟悉而陌生,这感觉真不赖。 “……你没事吧?” 诺暝天朝那个人的方向伸出了手,突然想到自己现在还是通缉犯——啊,真是糟透了。但是出乎他的意料,对方并没有尖叫或逃离,但也并没有立即回答他—— “那个……?” “……煌龙,那家伙是——” “前辈——!你的眼睛!!” 诺暝天一下子愣住了。突然间,他真的十分感谢刚才拖着快要透支的身体救下这个人的自己。 “你是……白澄空?”诺暝天下意识地别过了头。自己做了那样对不起她的事,现在…… “前辈!你的眼睛……” 白澄空的语气中充满了担忧。诺暝天摸向自己的双眼,那里有一条延伸得很长的疤痕——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以后都看不见罢了。” “什……这怎么能是没什么大不了……” “……倒是你,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我——” “诶,别嘴上不饶人嘛,煌龙。那小姑娘可是每天都会来这里看本大爷的。” “剑说话了!” “……对不起,吓到你了。” “喂,小姑娘,别剑剑剑地叫!本大爷可是有无锋这个名字的!” “啊——请多指教了无锋!” “……不,你对它用不着这么客气。” “说什么呢煌龙!你才是应该对本大爷再放尊重点!要知道,本大爷可是多拉贡家世世代代流传下来的——” “是,是……” 诺暝天无奈地笑了笑,他突然感到白澄空轻轻抚摸了一下他的眼角。 “……那个……现在还会痛……吗?” “不,没什么……” 我现在到底该说什么? “那个……你现在,怎么样?”诺暝天尽力组织着语言,但这对他来说无疑还是太难了。 “对不起……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 “我——我现在很好!shinin''dream也很好,大家都很好!前辈……” 她是在……为我担心吗? “暝天先生,终于找到你了!队长说你有可能会来这里的!” 特警小奇欣喜的声音从身后不远处传来。到时间了,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诺暝天别过了头,像是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其实还想再多说几句话的。 还是先等一切都结束再说吧。 “前辈……!他们是?!” “放心,他们是同伴。” 诺暝天对白澄空轻轻地笑了笑,缓缓转过了身,小奇连忙迎上来扶住了他。他们开始朝着不远处的便车走去—— “我很快就会回来,一定会回来……我答应你。” “……嗯。” 然后两人便朝着车子缓缓远去。在那里还有接应的警员,这样不会引起那个“黄金骑士”的注意。有一个中年男人小跑了过来,递给了诺暝天一个热水瓶。当他注意到白澄空时,又朝她小跑了过来。 “澄空!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 “啊,爸爸!” 白澄空愣了一下,但白城韬像是不打算多作停留,只见他从口袋里掏了一会儿,掏出一把五颜六色的糖果塞到了白澄空的手心。 “好了好了,爸爸还有任务,早点回家啊!任务结束了就回来看你们!” “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那就给香月吧,星辰也挺喜欢糖的……啊!总之,早点回家!” “爸爸——!” 白澄空仿佛还想说什么,但白城韬已经小跑着追上了远处的两人。白澄空目送着他们进了车,然后往远处驶去,留下她一个人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爸爸和前辈……?奇怪……这应该告诉月兰吗……?” 她松了口气,即便她担心诺暝天的伤,但他一定又会让她少管闲事。她感到心稍微安定了几分,于是打起精神往家的方向走去。 插曲四 魂 第57章 插曲四 魂 死亡到底是怎样的一种概念?真的就好像教科书上说的那样吗? 开什么玩笑,不是一度濒临死亡的人没有资格去戏谈死亡——至少,无法去准确地形容。而自己现在,正比从前的任何一个时刻都更接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而那曾经是挚友的人,想要杀了他。 不,为什么会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们,说好了要一直在一起…… 如果是噩梦的话,求求你快点醒来! 然而现实告诉自己的是,下一秒,那已经不再是人类的怪物,就要来夺走他的生命—— “吼——!” 就在那一刻,一个黑色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 “啊,啊——” “暝天少爷!” 那个自称王座的男人后退了几步。就在怪物袭来的那一刻,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的他用手中的剑将怪物弹了回去,然而他也像是到极限了。他的手在颤抖,即便如此,他却依然没有放开手里的剑。 “王……王座先生……!” “这里交给我!暝天少爷,你快逃!” 震惊与恐惧交织着束缚住诺暝天的躯体,他想站起来,但是四肢却不中用地失去了力气。动起来呀……诺暝天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只能倒在原地不住地颤抖。 不要……快动起来啊……!! “暝天少爷!” 王座察觉到了诺暝天的无力,正想转身,然而面前黑暗中突然传来的一阵诡异的女声使他不敢回头。他握剑的手在颤抖,他也怕得要命……为什么这样都还要挡在我的面前……? “什么人!?” “哦呀,真是稀罕呢……不是魔魂,却能拿得起魂装吗……?” 那哀怨般的女声再度传来,如嫠妇悲诉一般叫人发寒。身体像是已经不存在,诺暝天现在只知道见证眼前发生的诡异事情——从黑暗的角落中,一只人身蛇足的奇异怪物爬了出来了:人身部分的皮肤白得发惨,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形象,全身赤裸;而怪物的下半身则是一条粗壮的蛇尾,直径恐怕有一张碟子那么大。诺暝天不禁想起了书中读过的美女蛇的形象—— 再怎么美丽都好……他感到的只有恐惧与惊讶。 “嘛,怎样都好了,我要找的不是你……你身后的那个龙魔魂,看上去很美味的样子,大人正在找他呢……” 龙魔魂……?她在说什么……? “我不会让你们动他的!”王座进一步举高了剑,“就算是死,我也不会让开!”诺暝天这时才注意到,那把通身漆黑、寒光四露的剑,那把捆着锁链的奇异的剑—— “那要看你有没有资格说出这句话来了。”只见蛇女露出了诡异的冷笑,只见她的手一挥,那只怪物便咆哮着要扑过来。然而就在这时候,一阵突然插入的光芒又将袭来的怪物挡了回去。当光芒逐渐消散后,诺暝天才看清那是一枚巨大的盾牌,还有一个品红色的身披铠甲的身影—— “王座……!” “啊——信羽!” “这里交给我就好……带着暝天快走,快!” “……我明白了,你保重!” “啊……” 还未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诺暝天最后记得的,是那个品红色的坚盾骑士立起盾牌挡在了他们的面前。然后他僵硬的身体就被王座扶起,带着他远去—— “魔魂……我们要找的不是你,少碍事!” “……” “可恶的家伙!!” 只见蛇女朝他们疯狂地吐出了蓝色的火焰,诺暝天的眼前被颜色所照耀,在那几乎要触碰到他的火焰中,他看到在烈火之中的骑士抬起了头,两只锐利的眼睛宛如割裂黑暗的刀刃—— “魔魂·坚盾,参上。”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仿佛震撼了整个战场。 花其二十二 我心中真正的黄金骑士是…… 第58章 花其二十二 我心中真正的黄金骑士是…… 禅海日报 2020年5月20日 标题:黄金骑士的身份居然是?!我们需要一个惩治罪恶的英雄!! 据禅海市公安局透露,日前在逃的有关连续杀人犯诺暝天一案已有最新线索:欧阳皈,禅海市华兴中学的一名普通的前音乐教师,终于透露了他令人难以置信的身份——市民中流传的黄金骑士,其名为暮龙,正体便是欧阳皈本人。在追捕要犯诺暝天的过程中,化身为黄金骑士的欧阳皈协助警方消灭了袭击市民的怪物。据黄金骑士本人透露,最近侵扰市民的怪物,其真名为恶鬼,来源地不明,科学家们也未能得到调查样本。但根据欧阳皈之前的调查,基本已可以确认怪物的出现与诺暝天有关。尊重和保障人权是我国宪法的原则,整治怪物的出现与尽早抓获诺暝天对保障市民的生命健康权十分重要。据透露,欧阳皈已从禅海中学辞职,接下来作为备受市民信赖的黄金骑士,将会全力协助警方进行抓捕诺暝天的工作。 “欧阳皈先生居然就是一直保护着市民安全的黄金骑士,对此我们感到感激与安心。这是整个禅海市都值得自豪的事情。”禅海市市长评价道。黄金骑士作为拯救市民的英雄,近日也受到了广泛的欢迎与崇拜。“我真想和他合个影~一直默默地保护我们的黄金骑士真的太帅了!”这是记者采访到一位路人的观点。据透露,欧阳皈已被列入2020年禅海市优秀公民的备选名单。“这只是时间问题。”据相关人员透露,“得民心者得天下。欧阳皈先生的所作所为对得起市民对他的信赖,我相信他值得这份殊荣。” 而对如今依然在逃的连续杀人犯诺暝天,欧阳皈本人也透露道:“这是个穷凶极恶的家伙。残害市民的性命,放出这样丑陋的怪物,我发誓会尽早将他绳之以法。”另外,对此禅海市公安局已加大搜查力度。相信真凶很快就会被绳之以法。 …… 人民时报 2020年5月25日 标题:禅海市出了个“梁山好汉”!黄金骑士的出道到底是好是坏? 禅海市的黄金骑士近日引发了热议。这个科学家无法解释的黄金骑士,据悉一直在保护禅海市市民免遭怪物的袭击。然而关于黄金骑士,社会上却有一些不同的声音。除了主流的赞美与倾慕外,一些评论家认为,黄金骑士在短期内不是坏事,至少在抓出放出怪物的元凶之前,黄金骑士对保护市民的安全是必要的。然而,黄金骑士获得极高的社会待遇以及其骄傲自我的行为,发展下去终不是长久之计。政府应该对黄金骑士有必要的控制措施。否则,一旦黄金骑士叛变,公安局不一定有能力来阻止。当然,与之相对的看法也存在着。 关于黄金骑士的更多看法,社会上依旧在激烈议论。 …… 禅海日报 2020年6月7日 标题:连续杀人犯诺暝天已被抓获,感谢黄金骑士! 昨日,诺暝天在市场街一带释放了大量怪物,所幸黄金骑士的及时赶到,事态终于得以控制,肇事嫌疑人诺暝天业已被警方抓获。据警方透露,对诺暝天的判决很快就会下来。期待法律能还我们老百姓一个公道。 另外,根据警方透露,欧阳皈已经接受了明日电视台的访谈邀请,访谈内容将与对诺暝天的处理以及日后对民众的保护措施有关。“百姓是我的父母,为了保护市民的安全,接下来我会尽全力阻止这种事情,希望大家继续为黄金骑士暮龙声援!”欧阳皈如此对记者回答道…… …… “开什么玩笑……!” 姬月兰将几份被她翻看得褶皱的报纸扔到了一旁,烦躁地搔着头发。暝天……暝天哥那时候为了救自己,被警察抓去了……那些人根本什么都不懂,他们会怎么对他—— “不……不要……暝天……” “那个……姬月兰同学?” “……有什么事?” “是……门外有同学来找——” “谢谢,我知道了。” 姬月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望向了艾阳的方向,没想到艾阳已经盯着她很久了。 “月兰……没事的。” “……艾阳,对不起,我——” “我知道!”艾阳站了起来,牵起了姬月兰的手。 “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嗯。” 姬月兰深吸了一口气,她已经猜到会是谁来找她了。但是她还没迈出第一步,对方便已进了教室—— “月兰,艾阳——!” “怎么了,澄空?” 白澄空像是还没有缓过气来,她翻出了一张报纸,刚好就是姬月兰刚刚在看的那张。 “我知道。欧阳老师突然辞职的确很奇怪,真想不到他原来还是黄金骑士啊。”姬月兰故意用夸张的语调说着,谁都听得出来她的声音中夹杂着愤怒。 “诺前辈会怎么样……澄空!有没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事?”艾阳焦急地抓住了白澄空的肩膀,这时有另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艾阳……我们都明白,澄空和月兰也很紧张。但是……现在绝对不能慌了阵脚。” “青竹!……还有,芳梅,晓松,shinin''dream的各位!” “真对不起啊月兰,大家一起集合,却是因为这样的事……”萧晓松此时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情,大家也都一样眉头紧锁。现在群众的舆论压力一边倒,诺暝天可能真的凶多吉少。 “一定还有办法!还有,关于欧阳老师为什么也可以变成黄金骑士,他想陷害前辈……我们一定要做点什么!” “澄空!可是我们现在,没有人会听我们的话!到底还能做什么?” “切……都是一群人云亦云的家伙。”罗青竹看完报纸后厌恶地摇了摇头,即便不甘心,但她们现在到底—— 外面突然传来惊呼声,其他的学生全都跑到教室外面去了。当少女们转过身时,只见那曾经是他们的音乐老师,如今已是受万人敬仰的男人走到了她们的面前,不同的是他现在西装笔挺,容光焕发,除了那紧锁的眉头外差点叫人认不出来了。 “啊,欧阳老师——” “嘿,叫什么呢,对黄金骑士放尊重点!”跟在欧阳皈身边的像是保镖的人斥责着,被欧阳皈举起手阻止了。只见欧阳皈朝十个少女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朝白澄空伸出了手。 “澄空同学,还有shinin''dream和destiny的各位,我想邀请你们与我一同奔赴电视台的邀请,请问各位意下如何?”欧阳皈说着,偷偷瞄了白澄空和姬月兰一眼。 电视台——啊,到了那里的话,说不定她们可以找到攻破这个虚伪的人的谎言的契机! “我的话……” “啊!我们还是人生中第一次到电视台呢~!好开心!不过真的可以吗,欧阳老师?”刚想开口的白澄空和姬月兰有点惊讶地望向了一旁的艾阳。只见她堆出了满面笑容,只是与白澄空他们一样,她也没有回应欧阳皈伸出来的手。 “啊……当然可以,只要你们愿意来……” “我们一定会去的!对吧,大家?” “啊……哦,哦。”何瑶熙、关雨妙和罗青竹像是已经察觉到什么回应了几声,姬月兰还没反应过来,白澄空也突然恍然大悟: “啊——好的,我们会去的,欧阳老师。但是……为什么是我们?” “这个吗……我想让大家也都认识一下你们,毕竟跟着我的话,你们的知名度也会更高的,对吧?而且不介意的话,我也想听听你们的演奏……”姬月兰听着不自觉地要握紧拳头,但白澄空已经先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 “嗯……我知道了,很容幸接受您的邀请。”白澄空如此说着,她看上去没有半点要抓住欧阳皈的手的意思。像是觉得有点尴尬,欧阳皈又转向了姬月兰: “那……您意下如何,月兰小姐?” 那家伙是故意这么叫的,那家伙还要害死我的哥哥……姬月兰虽然很愤怒,但还是压制住了自己。不过,她也没有给前者好脸色看。 “我会去的,谢谢您的赏脸。” 望见两人都没有抓住他的手,欧阳皈的笑容像是有一瞬间崩裂了,但很快又被他重新挤出来。 “没关系,只要你们肯来就行了。那么,既然决定了,我们现在就走吧……?已经要开拍了。” “现在吗!?”罗芳梅吃了一惊,但白澄空抬起头直视住欧阳皈的双眼,直视着那灿烂到有点不自然的微笑。 “好的,欧阳老师……我们准备一下就去。” “好!那……”欧阳皈又瞄了两人一眼,“不要太晚了,车就在楼下等着……期待你们的到来……”欧阳皈转身离开了,没有理会议论纷纷的学生,少女们立即聚集到了一起。 “澄空……这样会不会还是太冒险了……?” “不,我想过了……首先我先道歉,忘了告诉你们,前辈现在和爸爸在一起,看起来应该暂时没有事……” “澄空的爸爸,我记得是警察对吧?” “嗯……虽然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们好像是同伴的关系,还有无锋……在他们的帮助下前辈已经取回无锋了!”犹豫了一下,白澄空决定不谈起诺暝天眼睛的事情。 “无锋……就是那把会说话的剑。”罗青竹回想起来了。 “谢谢你,澄空。如果是真的话,也就是说,暝天现在不是孤军奋战着了……可是,如果还是任由谣言散播下去,暝天他们毕竟也还是少数人。我们——”姬月兰感觉头仿佛有千斤重,但她最终还是决定抬起来只是白澄空的双眼——那天空一般澄澈的眼眸此刻闪烁着坚毅与决心的光芒。姬月兰不知为何有点想哭。 “太乱来了,澄空……” “我知道,月兰。”姬月兰注意到,不只是白澄空,她的伙伴们的眼睛中都仿佛有光芒在跳动着。只是不是害怕,而是某些……连神也会害怕的东西。 “大家……我……” “嗯嗯~我们知道,知道月兰你想说什么。”艾阳望见姬月兰的眼睛湿润了,摸了摸她的头,她的眼睛又何尝不是湿的呢? “别总是忽视我们啊,月兰……前辈也是我们重要的朋友,所以,我们会和月兰一起去的。”罗青竹轻轻地笑了笑。 “不,不会,我怎么会忽视你们——” “哈哈,感动得想哭了吗月兰?别整天想着独占前辈啊!既然是朋友,就一定要去全力帮助!”罗芳梅说着一把抱住了姬月兰,姬月兰被这一举动引得也禁不住笑了出来。 “哈……芳梅,好痒……” “嗯……别忘了,我们是destiny啊。”萧晓松像是总结一般地点了点头。 “shinin''dream的大家,也会来帮忙!”李朝阳激动地举起了手,很少见她会对一件事情如此焦急。“嗯,没错。”何瑶熙也笑着附和了她。 “嗯……我也来,那家伙虽然整天不讨人喜欢地板着一张脸,但是……他人还是不错的。”关雨妙往前走了一步,把头侧过一边像是赌气般说着。 “嗯……这是多么盛大的阵容啊……等诺前辈平安无事地回来时,他一定会感动到哭的……”霍晓芳抱着臂点了点头。 “月兰,前辈是你的哥哥……我知道,你比谁都要担心前辈。”白澄空轻轻握住了姬月兰的手,从那手心里,姬月兰能感到有阵阵温暖传来,就如那时候黄金骑士照进她内心的光。 “但是,我也跟前辈约好了,一定要再见面……所以,我们,我们大家一起去。” “澄空……” “月兰,你心中的黄金骑士,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心中,我心中的黄金骑士是—— 猛地抬起了头,姬月兰的视线刚好与白澄空灿烂的微笑对上了。 “啊……我明白了。” 同样带着微笑回应,两只手握得更加更加紧。 刃其三十三 光中影,影中光 第59章 刃其三十三 光中影,影中光 “……” 警备室里的空气紧张得粘稠。装备好防弹衣的特警们穿着简易的便服,没有人会想到那些折皱的布大衣里藏着电棍与轻便的贝雷塔。没有人说一句话,大家都严肃整理着自己,毕竟接下来去的这一趟,可能是他们有史以来要执行的最艰难的任务。大量的无关平民,不能随便使用热兵器的公共设施,以及失去联络的电视台……那个叫欧阳皈的——暂且当这是真名,无疑已经将传媒变成了他的傀儡,这就难怪他的谣言能传播得这么顺利。 黄昏的微光照亮了角落里徘徊着的空气尘,正在闭目养神的白城韬睁开了双眼,他那老经磨炼的肩膀此刻却被压得死紧。那些黑瘦黑瘦的面庞,在他的心里也有点可怜了。 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可是要跟全市的人民对着干——将那个虚假的赞颂者撵下台,可是真的会顺利吗?他们毕竟也拿不准,干脆懒得去想后果了。一切就像一场戏,而当他醒悟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戏台的一方。 还有这场戏的主角,“黄金骑士”和漆黑的青年。无名的黑色和狂笑的金色,简直是只有超现实小说里才会有的东西。 而现在让他们义无反顾地选择站到这一边的是…… 白城韬望向了警备室的一角,最偏僻的地方——那个黑衣青年就安静地坐在这里,神情严肃,手中攥着一沓像是符咒的东西。那是什么时候在他身上的?不,比起这个,他已经保持这个动作差不多两个小时了,成了尊黑色的雕塑。 对了,还有之前……白城韬突然回想起他们商讨计划的那个晚上,他感到有点饿于是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点东西。然后就在回来时,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撞倒了他的身上,道歉了之后就匆匆地离开了。然后在自己反应过来时,手里就多了一张符咒。 “把这个贴在他的眼睛上。” 那个声音如是传来,老人却已不见踪影。会不会是陷阱……?白城韬思索了一个晚上,但他终于还是决定走向诺暝天: “……我随时可以,警长先生。” “不,那个——暝天,其实,是昨晚有人给了我一张像你用的那种符咒……”白城韬注意到诺暝天皱了皱眉头,他无声地坐在那里,好像在思考这是不是一个陷阱—— “那个老人……是不是没说我的名字就离开了?” “啊,这倒是——” “然后他还说,把那东西用在我的眼睛上吗?” “——是的!你怎么会知道——” “……那请您照做吧,警长先生。”白城韬低头望着手里的符咒,又抬起头望了望诺暝天,他也正望着他——用那因为伤痕而再也睁不开的眼睛,撕裂,延伸,光是看着都能想到受到这样的伤害有多痛—— “……我明白了。可是,一旦有什么不对劲立即告诉我。” “我知道了。” 白城韬咬了咬牙,像是举着千斤重器般将那轻飘飘的符咒缓缓地往诺暝天的眼睛伸去,越靠近,他仿佛就感觉到越大的阻力,像是要把他往回拉,直到符咒的一角贴到了他的伤痕——灼伤般的声效响起,如烧焦般的烟雾浑浊了他眼前的空气。 “暝天……!” “……我没事,继续。” 诺暝天的双手死死抓住了椅子的扶手,青筋暴起,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他的伤口像是要起火了一样,红色的游丝像蛇一样撕咬着他的肉。但他的神情却依然自若,就像一块冷硬的钢铁——等到一切平息之后,符咒突然自焚,白城韬立即将残渣甩到一旁,回过头时,诺暝天脸上的血迹已经消失不见,即便那不显眼的刀疤还残留在那里,诺暝天睁开了眼睛。 “啊……” 那一刻,白城韬仿佛看到诺暝天的眼睛里闪着光。 “光……” “暝天。” 白城韬俯下身子,紧紧地握住了诺暝天冰冷的手。上帝啊,不管怎样都好,只要这个一直被迫活在黑暗中的孩子,能够重拾眼前的光明—— “队长,还差半个小时就到电视台直播的时间了。” 警员的声音打断了白城韬的沉思。 “好……我们出发。” 白城韬望向一排站得十分整齐的警员,尽管他们现在穿的都跟路人没什么两样,但是脸上都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 “暝天。” “我知道了。” “好,那么再重复一遍计划。”白城韬清了清喉咙,“我们在到达电视台后最多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a组和b组负责控制安保人员,c组负责控制转播室,d组和我一起行动切进去,c组要配合我们在欧阳皈露出马脚时打开直播。如果局势无法控制,所有人不统一撤离,在第二天的凌晨五点之前在69区集中。暝天,你跟着我们,在欧阳皈露馅之前千万不要出现!” “如果有恶鬼的话……” “不用担心我们,最重要的是,你一定要活下来!”白城韬用力地按住了诺暝天的肩膀,“你没有义务去面对一个根本赢不了的敌人……你听懂了吧!!” “根本赢不了……我听不懂。” “呵……是啊,我也这么想。”白城韬笑了笑,诺暝天看到那一排站得整整齐齐的大哥哥也在笑着朝他竖起大拇指。 为什么要为了我什么的……已经不想再说了。我不能辜负,为了这个世界的安宁而愿意赴汤蹈火的人对我的信任。 那么,就试试看吧。应该没问题的——不,是一定没问题。我们一定会赢。 这个世界上……没有光明照亮不了的黑暗。 “了解,队长!” “好,以上!!全员,准备行动!”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和所有一腔热血的警员一样,诺暝天也挺直了身子高声答应着。 距离直播开始,还有25分钟…… …… “姬月兰同学——” “我已经不再是你的学生了,你没有必要这么叫我。” “啊,那好……”车厢里,欧阳皈坐在少女们的对面清了清嗓子。 “''兰''同学,听闻在逃的诺先生是你的兄长。” “……” 这家伙又在故意这样说……!姬月兰的拳头在背后握得很紧,但她感觉到艾阳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是的……有什么事?” “不,只是,对此我很抱歉。毕竟你的兄长的所作所为威胁到了市民们的安全,所以我必须这么做,这是一个公民的义务——” “少来了,你根本不是黄金骑士。” 这次不是姬月兰,却是艾阳脱口而出了。 “啊……那我也不需要向你们隐瞒了吗?对,的确,我是骑士,但不是黄金骑士。” 少女们瞪大了眼睛,她们愣是没想到面前这个带着玩味笑容的男人这么简单就承认了。 “你就不怕我告发你……” “不,某种意义上,我无所谓。毕竟,黄金骑士只是我用来掩饰的身份,这不难办到,白同学和姬月同学应该猜得到吧,毕竟诺先生也不是没有用那个骗过你们。” 易容咒……但是,那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他没有骗我们……” “啊,所以才会有点麻烦啊小姐们。你们被诺先生骗取了太多的信赖,所以不论他做什么,你们总是会下意识地给它加上好的标签——” “……你休想骗我们。”姬月兰的眼神变得冷酷。 “但你们不能否认,这件事在本质上就是欺骗。”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诺先生也是人,他会做第一次就会做第二次,会做简单的就会做过分的。” “但他救了我们——” “你们真的没有感到过奇怪吗?那些恶鬼总是能盯上你们,而诺先生又总是能及时地赶到救下你们。说实话,对人类来说,这也太巧合了……” “……你没有证据。”姬月兰说着,但她发现有的人开始低下了头。也是啊,毕竟了解得不多,不能怪她们…… 但是诺暝天是她的哥哥,最了解诺暝天的应该是她——吗……? “是吧,兰小姐,你也知道,你们两人住在一起的时候也鲜有交集。既然如此对方是不是的的确确在房间里也就是个未知数了不是吗?” “闭嘴……你懂什么……” “我知道一切。”欧阳皈往后一靠,露出柔和的神情。 “其实,我之所以要这么做,是上头派我来的。在我们这类人之上有个头头,只要有人叛变了,他们就会派人去处理他——而我之所以被派到这里,是作为上头派遣的的检查者而来的。我也不相信一向光明磊落的诺先生会做这样的事,可是经过我的调查发现,诺先生的确私底下与恶鬼的事有关……他为了赢得上头的提拔,在偷偷地把那些可怕的怪物放出来害人,当然害得越多越好,这样他斩杀自己的作品就显得更有价值了不是吗?上头必然会珍惜这样一个屡立奇功的人……” 骗人。 “姬月同学。” 骗人。 “兰小姐……抱歉。” 骗人的。 “在必要的时候,我认为我有必要告诉你真相。” “骗人……” “很对不起。” 骗子……!!!! 你难道想说,那时候把我拉出黑暗的人是—— “很抱歉,他需要一些信赖来做伪装。这人渣对兰小姐真的太残忍了。” 你难道想说,我好不容易才拥有的家人是—— “最坏的时候,兰小姐,请你理解。我必须将他斩杀。那个人渣的罪恶,要由我来斩断——” “……” 姬月兰像是求助般望向四周,艾阳、罗青竹、罗芳梅、萧晓松,还有关雨妙、李朝阳、霍晓芳和何瑶熙,她们都一脸阴沉地避开了视线。 澄空? 姬月兰望向身旁,白澄空就坐在那里。她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欧阳皈,姬月兰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为什么……难道你们都不相信,都不相信暝天哥吗?他—— 但是相信暝天……一定就是对的吗? “咕……” 太过可怕的想法,姬月兰努力地想把它扼杀在摇篮里,它却在利用他内心某些最脆弱的东西作为养土欲生欲狂。 她已经容不得……再一次的背叛了。 “啊,到了。” 回过神来时,欧阳皈已经在静止下来的车厢内拉开了车门。车门外已经铺上了长长的红地毯,摄相机的闪光灯在薄薄的黑夜里此起彼伏,成一片光的海洋。 “所以请你们理解,我并不稀罕什么名利,只是将诺暝天这个十恶不赦的罪人绳之以法,是我身为魔魂必须要做的事。” “啊……” 背叛,又是背叛,你还要再骗我多少次……? “所以,我需要你们为我作证。我知道你们是跟他走得很近,而且亲眼见证过那个外表光鲜亮丽内心阴暗腐朽的黄金骑士的人。我相信你们应该是识大局的人,不会被一些儿女情长干扰你们对正义的向往。” 暝天……你听得到吗?为什么不在?为什么要逃?难道真的……姬月兰望向了白澄空,她只是一直注视着欧阳皈,不是仰慕不是信赖也不是厌恶,就只是那样没有感情般地注视着。 倒是说句话啊澄空,告诉我我们可以继续相信—— “时间到了,走吧。我相信你们应该也猜得到,那个诺暝天为了最后再挣扎一下肯定会在今晚出现污蔑我的。你们应该清楚我的为人,对吧?” “……你想让我们做什么?”沉默了很久的白澄空终于发声了。 “协助我,给他的心灵最后一击,其他人已经认清了他的丑恶面目,他一定会想再借助你们的信赖孤注一掷。别让他得逞,拒绝他,唾弃他,把他推入垃圾堆里。” “我们是人哪……” “所以我认为你们应该知道得怎么做。”这样说着,欧阳皈走下了车,沐浴在那一片光芒中。 “欧阳先生!关于逃犯诺暝天一案的进展如何请透露一下好吗?” “欧阳先生!请你身为救世主的黄金骑士说几句好吗?” “慢慢来,我都会回答……” 于是在那被照得透亮的人群中,欧阳皈张开了双臂……宛如一个降临的救世天使—— 光中的“和平鸽”。 但是那光,对姬月兰来说却太过刺眼。 “澄空,所以连你也……?” “月兰,你怎么想?” “诶……?” 没有料到白澄空会这么说,姬月兰睁大了眼睛。 “还有大家……你们都是怎么想的呢?” 少女们围了过来,她们先是阴着脸,彼此确认了一下眼神,却又变得光亮起来,然后像是带着泪花,她们柔和地望向白澄空: “我们尊重你们,月兰,澄空。” “月兰,我也一样哦。我答应了前辈,相信他,可是最应该做决定的是你。月兰……你又是怎么想的呢? 姬月兰哽咽了一下。 “我……” 欧阳皈说得没有错,她们的确没有把握。如果,诺暝天真的在骗自己…… 不要…… 如果,那时候对我的所有关心都只是随时会幻灭的假象而已…… …… “兰,没事吧?记得早点回家。” “听说你们最近和好了,所以说只要努力的话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我应该说欢迎回来吗?” 如果,连那样的话语也是谎言的话…… 那么我—— 姬月兰抬起了头,她望着白澄空的眼睛,仿佛就这样过了几个世纪。 她们的手重叠在了一起。 然后,姬月兰说出了那沉重的话语。 距离直播开始,还有15分钟…… …… 六点四十六分,电视台后门。 在无人发觉的黑夜里,几十个身影借着垃圾桶的掩护潜进了清洁间。 “门口的记者已经差不多聚集齐了,我们还是迟了一点。加快进度。各小组,按原计划行动。暝天——”在警员们紧张地准备着装备时,白城韬望向了诺暝天,上了锁链的魔剑·无锋就在他的腰间。即便才只有18岁,他的身体素质便已经令他们望尘莫及。可是尽管是这样,要让一个孩子去面对这些还是太残忍了—— “我在这里。警长先生,请指示。” 白城韬停止了沉思,即便周围一片漆黑,白城韬能从那年轻的眼睛里看到火花。 是叫魔魂吗……如果我的女儿将来也有幸遇到这样铁一样的男子汉就好了—— “按我们的计划——不,不对。”白城韬点了点头,其他警员也在黑暗中朝诺暝天笑了笑。 “一切交给你了,暝天。我们来为你创造机会,请你一定……要把真正的光明还给我们。” “不是我,警长先生。”诺暝天说道。 “应该是我们才对。” “啊,没错。” 白城韬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感情平复下来,然后站直身子,所有人立即整齐地集合在他的面前。 “行动代号为,‘光明’!”白城韬的视线从所有人的身上扫过,即便在一片黑暗之中他仍然看得清清楚楚,那是即将要在永夜中掀起风暴的英勇昂扬的海燕们—— 一直都是。 “现在,行动开始!” “是!” 距离直播开始,还有10分钟…… …… 某栋废弃的阁楼里,邱魁蹲坐在地上,打量着面前的老人。半晌,他终于叹了口气。 “真的没想到,能在这里遇上您啊……” “邱魁,那孩子是个难得的人才,你真的就——” “您不会洞察力比我还差吧?您觉得我如果直接去给他援助,和他爹一样倔的他会轻易接受吗?唉……不过,我都安排好了,不会有人有事的。‘暮龙’还没那个能耐打败诺暝天,只是在他们看来,这就只是一盘被孤立的死棋,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也不能插手。” “哈哈,人毕竟老了,还是不懂你们年轻的喜欢玩的这一套。” “我答应过的,要竭尽全力把那个孩子培养成出色的魔魂。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最多他也只是记恨我,再也不给我买写真集罢了,哈哈……他会成长得比任何人都强的,你也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吧,龙老?” “呵,是啊……” 谈话声越来越小,月下的轮廓,也在提琴声中渐渐地隐没在黑夜里。 刃其三十四 獠牙 第60章 刃其三十四 獠牙 “熙岚啊,今天辛苦了,把这个房间打扫完就看会儿电视吧,接下来就交给我。” “好的~姑姑!” 把毛巾和扫把整理好后,陈熙岚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像往常一样扭开了电视的开关——这是台老式电视,但还能用,她也就没有要求姑姑更换。电视屏幕刚刚亮起,陈熙岚就听到了熟悉的新闻播报人的嗓音。她不禁皱了皱眉。 又是那样的报道啊,黄金骑士…… 陈熙岚摇了摇头,为什么大家对这样的事情会这样狂热呢?这已经是本周第三次了,在学校里,他能听见的身边几乎所有的声音都是关于这个信口开河的人—— 除了……姬月兰她们。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对这类的新闻总是很敏感,还有,只要每次说到诺暝天,总是会很奇怪—— 所以她才不想轻易下结论啊,多数人的眼睛中的景色,难免都得蒙上一层阴沉沉的滤镜。 “黄金骑士……” 她默念着这个称号——或许也是名字,记忆中的景象仿佛在与眼前的那个人分为两体。或者说得确切一点……她从未相信过那虚伪的面具。 因为或许自己也和月兰她们一样十分清楚,那时候,在黑夜里救下自己的黄金骑士……那个身披黑暗、不善言语却又把温暖的晨光照进她心里的青年,决不是眼前的这个伪善者。 ……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今天的禅海热线。”录制室内,一个穿着得端庄典雅的女性正在一张小旋椅上正襟危坐,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的是一个叉着手的青年,那已然在近些日掀起轩然大波的面容,属于那个“黄金骑士”—— “今天我们很荣幸请到了近日人气高涨的黄金骑士——欧阳皈先生!他将会为我们分享一些怎么样的心得呢?你好。欧阳皈先生。” “你好。” 欧阳皈简单地回答着,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很不舒服。 不用再在这里呆很久,很快地……他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微笑,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和之前一样,他会是胜利者。 “这次还听说欧阳先生您请来了您的得意门生呢,可否为我们透露一下,她们今天出场的目的呢?” 他已经急不可耐了,那熟得饱满的鲜红果实,他似乎已经能够尝到那鲜甜的,血一般的汁液。 “当然。” 欧阳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朝着面前的摄像机高举起双臂,像是在引导着什么——他很清楚那会是什么,至少他认为是。 “今晚,朋友们,将是新时代的来临。”欧阳皈仿佛在高歌着一般。 “没落的杀人犯——诺暝天,今夜将会来到这里——而和平与安宁的钟声,也将在今夜撒向整个世界!” …… 电视台,3楼。 两个站在黑暗中的守卫一动不动,其中一个不住地打着哈欠。突然有什么东西打破了这难熬的寂静,只见一个易拉罐落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两人疑惑地四目相视。 “是老鼠?” “还是以防万一的好,今晚的事情怎么也不能搞砸了。” “啊——那所以说我去查看一下……” “怕什么!你穿着防弹衣还配着枪,还有人能把你咋地?除非今个儿遇上特种部队了!” “也是,哈哈。” 两人大笑起来,其中一个举着枪朝着易拉罐的方向缓缓前进,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角落里—— “啊——!!” “老陈!怎么了?!” 剩下的守卫慌了神,立马举起了手中的枪,一个不知何时从黑暗中窜进来的身影把一个硬物抵上了他的脖子—— “抱歉,请您配合。” 蓝色的电光如昙花一现。 一分钟后。 “队长,这里搞定了!” “这边也一切顺利。” 特警们将昏倒过去的守卫安置到墙角,而后快速地集合到一齐。 “前面不远就是录播室了。各单位准备就绪,按原计划进行。” “了解!” 白城韬没有任何表情地做了个前进的手势,随即便带头往那片黑暗冲去。 …… “那么欧阳先生!事不宜迟,请快点清你的得意门生出场吧!” “当然没问题~白同学,你们进来。”欧阳皈朝门那边的工作人员招了招手,动作却突然僵住了——虽然只是在一瞬间以致几乎没有人发觉。 “……看来有几只意外的老鼠闯进来了。” 他冷笑了一声。 …… 诺暝天在最顶层的位置飞奔着,目的地现在就在他的脚下——但直觉告诉他现在应该立即找地方隐蔽起来。果然,在他刚刚藏在一辆清洁车后不久,就感觉不远处有许多气息正在飞速逼近。他愣了一下,这些气息不是白城韬他们的。 是魔魂……?! 诺暝天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幽暗的过道,只见许多影子从那里飞速闪过,他们的目标是录播室—— “等——!” 可是当他想阻止时已经迟了,那些黑影——十多个全副武装的魔魂,撞开了不远处直播室的大门。 糟了。 诺暝天从藏身处翻身出来,正准备往录播室冲去,突然又感到背后一阵紧逼的寒意—— “……!” 他及时举剑挡住了直朝他刺来的匕首。走廊的另一边,穿着与往常一样的淡蓝色大衣的林晓天接回了有灵性般不偏不倚飞向他的匕首,神色冷漠地望着警戒起来的诺暝天。 “林晓天……” “……这次你逃不掉了,多拉贡家的。” 留下这句话,慢慢走动着的林晓天突然开始飞奔起来。 …… “束手就擒吧,暮龙!” 大门被出乎常识的怪力直接撞开,主持人被这一突发事故吓得直接往后倒在地上,头部撞地失去意识。欧阳皈却像是早就已料到了,他朝一旁战战兢兢的摄影师举起了手。 “喂,你……别跑,继续拍。” “啊,可是——” “轰!”的一声,下一秒反应过来时,摄影师已被欧阳皈从手中发出的气直接轰出了大楼。 “……算了,成不了大事的家伙。”他露出和蔼的笑容。 “不用怕,观众朋友们。这些可恶的入侵者跟诺暝天是一伙的,我早就知道了。他们竟敢在光天化日下杀人,我一定会为死者报仇雪恨的!——啊,你们竟敢攻击这里——”欧阳皈说着,下一发气弹从他手里发出,将摄像机直接撞倒在地上。 直播中断。 “啊……”那一刻,欧阳皈的笑容崩裂了,他阴冷的面容审视了一下已经将他包围起来的十多个魔魂,以及在角落里还没有从眼前的一切反应过来的两个少女。 “算了……反正只是时间问题。” 他望向了白澄空和姬月兰。 “别害怕,我会保护你们的,就像那个骗子一样……” “啧……” 白澄空和姬月兰的牙齿咬得咯咯响,她们正想出声,却只看见欧阳皈朝她们举起了手,然后往下一拂——一片漆黑袭来。 “好了,闲杂人等都已经清理干净了。倒是你们……”他轻蔑地望了望面前的其中一个魔魂。 “我的目标是煌龙,不是你们这些杂碎。” “少废话,欧阳皈!煌龙的事情我们来解决。奉哨戒所之命,把灵魂出卖给黑暗的魔魂,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呵。” 然而欧阳皈只是冷笑了一声,然后抬起头。 “正好,游戏还没出什么太大的差错,那也该活动活动骨头了。” …… “乒,乓!”的撞击声在空荡荡的大楼里回荡,诺暝天后退一步躲过对方的杀招,然后往前起剑,第二十多次两人的武器死死地咬在一起。 “暮龙把这栋楼里的人都怎么了……!现在不是我们相互争斗的时候,我要到那家伙那里去——!” “……住嘴。暮龙那边已经有十几个魔魂去了,他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打得过十多个有正式实力的人。但是你……”林晓天怒吼着撞开了诺暝天。 “抱歉,我已经忍够了!!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诺暝天·多拉贡!” “你到底在说什么……!”诺暝天吼着,举起剑与对方对峙着,两人现在只相隔三四米的距离。 “之前也好现在也好,你应该清楚,魔魂之间不应该相互争斗,林晓天·胡夫!!” “那么你呢……?你就可以了?”林晓天把手放在匕首上,良久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而后再度目露凶光。 “三年前,当你能够若无其事地杀死我的爸爸和娜娜时,你还可以把这么道义伟然的说辞挂在嘴边吗?!” “什——” “做不到吧!!因为你就是个虚伪的小丑,堕入黑暗的刽子手!就算穿着光鲜亮丽的魂衣,你的内心也和暮龙一样腐臭!” “你冷静一点——” “从那时候起……从我亲眼看着你夺走我的至亲起!我存在在这世上的意义便只有复仇!我发誓要杀了你,给爸爸和娜娜一个交代!!” 诺暝天仿佛想说什么,但是林晓天那近乎抓狂的刀法让他没有心思将那句话挤出来了。他已经被仇恨红了眼。 “这是哨戒所的命令……”林晓天突然又停了下来,像是冷静了一点,他站在原地摆好进攻的架势。 “将罪人……魔魂煌龙,诛杀!” 哨戒所……?!她们怎么会—— 诺暝天望着林晓天用双刀在面前画下了银色的“w”。白光之下,魔魂腾狼发出了悲愤的咆哮。诺暝天没有犹豫也举起了剑。他没有办法真的把林晓天当敌人,但他已经做好觉悟了。只见他面对着奔腾而来的白狼骑士,悲壮地画下了金色的莫比乌斯环—— 然后,他再一次披上了那身沉重的铠甲。 …… “受死吧,暮龙——!” 第十三个魔魂举着剑冲上前去,但他的剑却直接穿过了欧阳皈的大衣,下一秒,他的喉咙被死死扼住。 “无聊。” 欧阳皈就像之前对其他人一样,孔武有力的大手直接插入了魔魂的胸膛,从里面掏出一块鲜红的肉团,那东西鲜活得还在跳动——然后他把它扔到地上随意地踩碎,将手中的尸体随手甩到一旁。十三个魔魂就这样惨死在他的手下,而这个人甚至连剑都没有拔。整个录播室此刻已经布满了血污,碎裂的内脏飞溅得到处都是,姿势千奇百怪的尸体在死前最后一秒的惊愕都被惊悚地永远定格在那些脸上。 好香……就是太下贱了。 欧阳皈舔了一下嘴角的红色,然后像是在嘲笑一般朝着最后颤抖着的两个魔魂招了招手,那两个孤立无援的可怜虫已经没了几分钟前的信心满满,只是坚持着用剑指着他。 “很顽强的人。只是,蠢到来给我喂食。” 欧阳皈的面容开始缓缓变化,他察觉到了,不过正好……谁在乎呢?他只知道当那两个年轻人望见他的真实面容时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他发自内心地笑了,歪曲的嘴角如开裂般上扬。 易容咒失效了。 但是现在他的信徒们都不在,可怜的他们无权见证神的真容,那么还有谁会在乎呢? “那么,用你们为我的理想血祭吧。” 他的手中突然出现黑色的雾。 …… 血腥味,光…… 白澄空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她醒来。她吃力地爬起身,还好身体除了体力透支没什么大碍。 “月兰……!醒醒!” 身边的伙伴没有回应,她完全失去意识了。白澄空咽了口唾沫,悄悄地从椅子后探出身来,眼前的一切差点让她尖叫出来——血,血,血,那是只有原始的野蛮人才会创造的地狱。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中间,透过他们白澄空望见欧阳皈背对着她朝着最后的两个魔魂缓缓走去。 他暂时不会注意到这一边。 白澄空紧张地环视着四周,很快目光落在了房间另一头被欧阳皈打飞的的摄影机上。它还亮着灯……或许真的可以用! 她愣了一下,然后悄悄握紧了双拳。 “对不起,前辈……但是,比起我,这个世界更需要你啊……” 于是,她奋不顾身地朝摄像机的方向冲了过去。 …… “嗯?月月,你在看什么?” “好奇怪啊,星辰姐,为什么今天的新闻只有声音没画面啊?” “诶?!我看看,这不是有画面吗——诶?”白星辰皱了皱眉,只见电视上新闻的界面依旧如往时一般,然而奇怪的是,画面却始终对着什么都没有的墙角。没有解说,没有bgm,却听见一阵阵如同屠夫剁肉的声音。 “怎么办……星辰姐,我好害怕!” “没事的!有星辰姐在呢……”白星辰抱住了快要哭出来的白香月,脸上却流露出无限担忧的神情。 “小澄空……” 就在这时,白香月突然叫了起来:“姐姐,快看!画面动了!” “诶……?” 白星辰捂住了白香月的眼睛,咽了口唾沫后紧紧地盯着电视屏幕。只见镜头在移动,最后再度朝向了原来的方向—— 有什么人把它移动了。 …… “这是什么……”陈熙岚悲痛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一片的血红,染尽了雪一般的地板,格外刺眼。然后她就那样看着凶相毕露的欧阳皈,那个“英雄”,将一个人的脖子活生生地拧断。 “啊啊啊啊——!!” 终于还是没忍住,她恐慌地叫出了声。 然后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断断续续的、疲惫的声音从画面后传了过来。 陈熙岚愣住了。 …… “澄空……!” 独自缩在房间里用平板电脑看着新闻的刘栩擦了擦刚刚被吓出来的眼泪,她的双手在颤抖。 她看到最后一个人惊慌失措地逃跑了,欧阳皈将那具尸体随意地扔开,然后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缓缓转过了身—— “不要——澄空!快跑啊!!” 她声嘶力竭地叫着,叫到眼泪都再次被挤出来,以致正在做饭的母亲都担心地敲了敲房门。 “观众们……大家……请看……!” “不要——澄空!!” 她看到欧阳皈——已经不知道是不是他,顶着一副无比丑陋的面容,露出了凶煞一般的可怕表情,他的眉毛像是想把他的鼻梁给挤断,他想要吃了她—— “澄空——” 然而,从屏幕内传来的声音即便疲惫得断断续续,却听不出有半点恐惧。 就像是已经做好了某种觉悟。 …… “澄空——!” 车厢内少女们的惊呼声盖过了电视的声音。就在不久之前,就在欧阳皈下车之后,白澄空让她们留在这里不要过去,然后和姬月兰一起离开了。 真相已经大白。欧阳皈……那个该死的混蛋居然想要对白澄空—— “澄空——!!” 关雨妙忍耐不住,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就要往车外跑去。然而就在她要冲出车门的时候,有一个身影拦住了她—— “给我让开……艾阳!欧阳皈……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不行。” “你——” 关雨妙被艾阳平静的语气激怒了,正想撞开她,突然愣住了。 “不可以……我不能让你们去,不可以了。” 她看到艾阳的眼眶里,也闪着晶莹剔透泡泡般易碎的光。 …… “观众朋友……杀人了……!欧阳皈……杀人了!” 白澄空望着那个男人朝自己露着獠牙逼近,她的内心更加坚定了—— “拜托了,大家……!清醒过来吧……!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黄金骑士,根本不是什么守护者……!” “你这家伙怎么醒了——给我住手!!”欧阳皈望见白澄空举着摄影机对着他说着话时,高傲的情绪瞬间慌了。黑色的能量在他手中汇聚,杀死那些魔魂时都还没有逼到他要用这个。 “大家……”白澄空热泪盈眶,面对死亡她当然会恐惧,但是好像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可怕。 因为当察觉过来时,自己已经这么做了。 啊……但是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做啊,明明是个胆小鬼,连鬼屋都不敢进,连恐怖电影都不敢看,只要见到恶鬼就会浑身失去力气—— “快逃。” 那时候,是他救了自己。 还有那时候,还有那时候……好多次好多次,自己到底已经被那个叫诺暝天的男人救了几回了呢? 可是自己在他最悲伤的时候,却什么忙都帮不上。 “那个,我想和前辈,成为朋友!” “……我没兴趣。” “那……也没关系。前辈,可以和我做个约定吗?” 那时候的自己,到底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呢?现在好像有一点明白了。 诺暝天。 煌龙。 她最信赖的前辈。 在黑暗中给予禅海市光明的人。 你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在不知什么时候会结束的黑夜里为了保护我们所有人而战斗着。 “我……不会死的!即便被怪物袭击,也一定会活下来!所以前辈,你也不要死啊!” 所以答案从最开始就显而易见了不是吗? 不论别人怎么说,他们说你是骗子也好,说你是杀人犯是刽子手也好,说你是罪大恶极的阴谋家,欺骗了我们所有人也好—— “当然,我相信前辈!” 也没有人,不会有人能让我相信,诺暝天是一个骗子。 就只是这样而已。 “所以拜托了,大家……”眼泪顺着白澄空的脸颊滑下。 “请大家回想起来……回想起来那个真正在一直保护我们的人!请大家……相信诺暝天!” 这可能是她最后能做的事情了。或许她的努力什么都不会换来。 但是,她不后悔。 “该死的人类,竟然敢扰乱我的游戏!” 恼羞成怒的欧阳皈,朝着白澄空发出了那枚蓄力已久的黑暗弹。 …… “队长,我们到了!” “这是——!” 白城韬失去理智地往前冲去,嘶哑的哭腔中带着绝望。但是他离目的地还有几十米的距离。 “澄空——!!!!!!” 如果可以的话,他多希望站在那里的是他自己。白城韬吃力地朝前伸出手,想要把那枚黑暗弹挡住—— 但是已经没有时间让他赶到他最亲爱的女儿面前了。 “不——!!” 那一秒,时间仿佛定格。 下一秒,巨大的“轰”声震碎了黑夜。 插曲五 炎 第61章 插曲五 炎 王座带着那个精神还没有缓过来的少年一路狂奔,很久很久……直到诺暝天突然停下了脚步。 “王座先生……我们不能逃……” “暝天少爷?” 王座停了下来,望着诺暝天愣了一下。他听见这个少年拳头握得咯咯响。 “我要回去……” “开什么玩笑!你回去能做什么——” “那么您就要我……看着那个人和我的朋友一样被那些混蛋残忍地杀死?!”诺暝天猛地抬起头,王座看见他的眼睛泛着泪光。 “您不是说过……我的话……如果是我的话,可以阻止那些家伙吗!” “……是的,只有你能做到,暝天少爷。” “那么告诉我。”诺暝天擦了擦眼角,他的眼里充满了悲愤,声音在颤抖着—— “告诉我……我要怎么样才能做到!” …… “啊啦~真是可惜了呢,这么有趣的大叔,只能做成艺术品了~”蛇女妩媚地笑着,怪物在她的身后如狗一般哈着。四周燃遍她释放出来的地狱之火,然后在那些火焰之中,一个坚挺的身躯举着盾墙,如雕塑般立在那里……他的双眼已经失去光彩——不,应该说,铠甲已经被烧得只剩一副空壳。 “真可惜啊~正式魔魂也只有这样的程度吗……?” 蛇女突然皱了皱眉头,她望见在不远处的黑暗中,那个少年跑了回来……带着一把上着锁链的剑。 “啊啦~真是不怕死呢,我该夸奖一下你的勇气,帅哥~” ”……” 蛇女突然安静了下来。 那个孩子在哭。 他抬起了头。 她望见了那双燃烧着仇恨的眼睛。 “呵……可是,你又能把我怎么样呢?”蛇女奸笑了一声。 “杀了你……” “哈?!” 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蛇女笑得合不拢嘴,而后再度露出凶恶的神情。 “不过你回来,省得我再到处去搜你了……纳命来吧!” “杀了你……” 然而,少年却没有被对方吓倒。只见他拖着沉重的剑鞘步履蹒跚地走着,身后不远处,王座担心地注视着他。 “暝天少爷——” “喂……王座,只要用这把剑的话……”诺暝天抬起了头,在望见他眼睛的那一刻,蛇女居然禁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只要用这把剑的话……就可以了吧……!!” “……是的,暝天少爷,可是,无锋它——” “那样子就行了!”语毕,诺暝天将剑鞘狠狠地插入地里,地板被震碎出裂痕。然后他将手握在了剑把处—— 拔不出来。 “哈哈……我还以为你要干什么呢,这是在表演马戏吗?!”蛇女狂妄地笑着,她身后那只怪物仿佛也在笑。 云鹏大哥…… “恶鬼……你夺走了我最重要的朋友……!!”诺暝天怒吼着,他望见那套挺立在烈火之中的品红色铠甲。 还有……毫不相识的想要救我的人。 “我绝对不会容忍你们继续存在在这世上!!” 再用力,剑还是没有拔出来——锁链将剑紧紧地锁住了。 “你们的罪恶……!!”诺暝天嘶哑着喉咙,将满腔怒火灌注在声音中,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颤抖—— “等——快停下,暝天少爷!”王座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想要去阻止,但已经迟了。 “——就由我来斩断!!” “砰!”的一声,锁链被诺暝天硬生生地扯断,烈火映射着那把没有光彩的剑,映射着他夹杂着血与泪的脸庞。 “喝啊——!!” 然后在地狱中,他愤怒地画下了金色的莫比乌斯环。 微弱的光芒不足以照亮整个战场,但已经足以令刚才还自鸣得意的蛇女大惊失色。 “什……你!” 只见在烈火中出生的,是一个龙模样的黄金骑士。他的双目爆发着骇人的红色—— 只是那具铠甲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痕。 “我绝对……饶不了你!!” “暝天少爷——!!” 只见龙骑士在地狱之火中怒吼着,哀嚎着,哭喊着,从他身上的裂痕中迸发出金色的火焰,包覆住他的身体,使他的剪影望上去宛如死神一般—— 然后那怒火便像是有生命一般往蛇女与怪物席卷而去,像是要让这个世界都沐浴在那复仇的火焰中。 刃其三十五 守护者的宿命 第62章 刃其三十五 守护者的宿命 “晓天……?” “嗯……” 刚睡醒的时候和煦的阳光轻轻地刺着眼睛,微风轻抚着他略微发干的脸庞,好像已经过了好久似的。 “晓天……” 或许是因为周围是一片花海的原因吧,空气中带着雾气,女孩的声音中也带着雾气。 说起来,好像的确过了好久了。 “……喂——晓天,差不多该起来了哦……” “啊~。” 夸张地伸了个懒腰之后,林晓天轻柔地微笑着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还是那个熟悉的女孩。 “我知道了啦,娜娜~毕竟昨晚通宵了,偶尔也得体谅一下吧?” “真是的……如果没有任务的话就好好休息一下啊……” “那样子的话肯定会被老爹数落一顿的——诶耶~又要在那里听他唠叨上几个小时魔魂的职业操守什么的,还是饶了我吧。”林晓天撑了一下上身,故意作出一副起不来的样子。 “诶耶~怎么办才好?太舒服了我好像起不来了~” “真是的,别玩了晓天,今天约好一起出来帮林伯伯采药的!” “啊……好吧好吧,遵命遵命!”林晓天虽然做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但还是从女孩的膝上坐了起来。望着稍稍嘟起嘴的女孩,他恶作剧一般地笑了笑。 “不过说回来,这一带的话阳光这么充足,无根草不应该是喜阴的吗?” “所以才会更容易在花朵的根旁找到啊!现在花儿开得正盛,浓密的叶子正好提供了得天独厚的环境呢。” “哦~真厉害啊,像我这种不怎么看书的就不知道了。” “真是的,晓天你偶尔也该读一些书来陶冶陶冶情操,不然就什么都不懂了。” “有什么关系嘛,这些的话你懂不就行了?我的话……”林晓天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嘴角有些得意地上扬。 “我的话,就负责保护你就好了。” “真是的,又耍嘴皮子……我可不会就这样放过你的哦。” “哈,毕竟我这人就这性格。”林晓天转过身去,更宽广的视野下是漫天的白色,微风轻轻带走不知名的花瓣,世界成了那些蝴蝶的乐园。 真好啊。 “真美……” 他听到女孩望着花海如此说着。 “是啊,真美。” 他也这样回答道。 “差不多该开始做正事了~!我去右边这里,左边就拜托你了,娜娜。” “嗯,晓天。” 于是他往右方走去,背对着,他再也看不见女孩的身影,但是她的声音依旧乘着风中的小船流入他的耳中。 “呐,那个……” “嗯?” “呐,我相信晓天一定会保护好我的。” 空中的花瓣一度散落,又再被下一阵微风扬起。 “真是的~突然说什么呢你……” 这次轮到他有点不好意思了,为了不让对方看见自己可能变得微红的脸颊,他决定走远一点,那里的花开得更茂盛,一定能找到许许多多的无根草,到时候他准能让她大吃一惊。 抱着这样想法的林晓天悄悄笑了笑,于是朝着前方走去。毕竟就在这里,当他累了的时候,他可以回来,有人在这里等着自己。 一定,一直都会是这样的。 …… 无根草啊无根草,是什么样的人给你起了这样一个名字呢? 还有很多,很多的,和这样的一样的东西……我又想起来了。 但是,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变不回去了…… …… 漆黑的楼道里,金色与白色对峙着,只是已不同往日,如今的他们都已伤痕累累,虽然并不是身体上的。 “林晓天……” 煌龙喘着粗气,再一次举起无锋架在身前。他没有什么时间可以耗在这里,他必须立即到录播室去—— “诺暝天……” 腾狼也已气喘吁吁,刚才的交锋是来真的,他们现在是在冒着随时意识会耗尽的风险在战斗着。白狼骑士的手中,两支匕首仿佛在颤抖着。 “你告诉我……” “什么……?” “你告诉我啊……!”腾狼往后退了一步压低重心,做好了下一次冲锋的准备。 “娜娜和爸爸……到底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杀他们!” “什——” “喂,小子,你在说什么胡话!”无锋说话了,“这个人,魔魂煌龙,怎么会有杀人的可能!” “无锋……!” “煌龙——” “交给我就好。” 煌龙阻止了无锋,抬起头望向腾狼。他在哭,只是没有表现出来而已,诺暝天看得到。只是,恐怕现在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 “我没有做那样的事情。我没有杀人!” “谁要听你的狡辩!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你清醒一点!我和你一样,都是魔魂不是吗!” “我和你不一样!你这家伙怎么可能理解,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 “我当然能理解!”煌龙突然的怒吼让腾狼为之一愣。 “重要的人因为恶鬼而死,我当然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最开始,我也和你一样,只想要去复仇,活下来的唯一意义就是为他们报仇雪恨——”煌龙往前冲去,剑与腾狼的刀碰撞在一起。 “但是啊……” 那一刻,林晓天仿佛也听到诺暝天的声音在颤抖。 “但是,我是守护者……我们是守护者,所以不论怎么样,我们所要做的,已逝的人期待我们做的,绝对不是被仇恨驱使着而活……!” “开什么玩笑……!你的觉悟,怎么能有……”林晓天停住了一下,过去的记忆突然又涌上了心头。 “你知道这种感觉吗……你现在还有可以守护的人,还有支持着你的人,而我只是孤身一人地战斗着——”林晓天喊着,驱魔咒重重地打在铠甲上,紫红色的火焰包覆住了他的躯体。 魂焰。 “开什么玩笑……!”诺暝天也抽出驱魔咒,从无锋上燃起的青色火焰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你所保护着的,还有支持着你的,不正是你从恶鬼手下保护下来的,千千万万个无价的生命吗!!” “诺暝天——!!” “喝啊——!!” 两股火焰如双兽争斗般碰撞在一起,互相冲击着,撕咬着,直至一声巨响,两股火焰互相融合,然后消失不见—— 然后,两人的铠甲解除,一齐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哈啊哈啊……” “呼……呼……” “哈啊哈啊……呃啊啊啊——!!”林晓天痛苦地捂住了头。 “呼……呼……” 诺暝天拖着快要支离破碎的躯体,艰难地站了起来,望着林晓天,两人对视着,眼球都仿佛要被挤出眼眶。 良久。 “我的觉悟……不会输给你。”诺暝天用无锋支撑着身体,望了林晓天几眼,然后转过了身。 “站……住……” “……人不是我杀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误会……” “你……” “但是,我没时间跟你慢慢解释。” 往前走了几步,身体却不争气地倒在地上。 “我必须去……我还有……必须要守护的东西……” “……三年前,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开什么玩笑啊你……!”诺暝天用这最后的力气嘶吼着。 “三年前……我才刚刚成为魔魂,怎么会去做这样的事……!?” “什——” “我只想说……我们同样是守护者,没有互相争斗的理由……还有,我们要保护好人类,就像现在暮龙在这里肆虐着的时候,我们要齐心协力地挺身而出去阻止他,还给所有人一个安宁……” “这难道……不才是他们期待我们去做的事情吗!!” 留下这句话,诺暝天没有转过身去,也没有再理会林晓天,他现在的心思完全被眼前的那扇门所吸引。那些人都还和他一样这么年轻,不可以袖手旁观去让他们给暮龙送死—— 即便可能多一个这样的自己,也不一定能扭转局势。但至少,如果暮龙的目标是自己的话,说不定能给他们赢得时间! “爸爸……” 打倒暮龙的使命就交给你了,暝天! “咳……咳……” 涎液带着腥咸的味道,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但他无暇顾及那些了,他只知道他要前进—— “啊啊啊!”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尖叫着冲出大门,惊慌地跑过了诺暝天的身边。是之前想对兰动手的那个魔魂……诺暝天抬起头,满室的血污。该死的,已经晚了一步吗……他咬着牙,用剑支撑着再次站起来,就在那一刻—— “拜托了,大家……!清醒过来吧……!这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黄金骑士,根本不是什么守护者……!” 他愣住了。 澄空……? 不,不要…… 停下,快回来—— “请大家回想起来……回想起来那个真正在一直保护我们的人!请大家……相信诺暝天!” 笨蛋,你在做什么啊—— “澄空——” 想出声却发不出来,他的声音微弱而嘶哑。他看着那个熟悉的女孩勇敢地站在那里,举着摄像机,对着那个正在行凶的刽子手,他慢慢地朝白澄空转了过去,带着惊诧,带着愤怒。 欧阳老师……欧阳皈……!! “澄空……!” “该死的人类,竟然敢妨碍我的游戏!” 诺暝天看到,黑色的能量开始在恼羞成怒的欧阳皈手中凝聚。 不—— 身体再一次不争气地倒下。 不—— 为什么,明明约好了的—— 那你就别给我随便失约啊你这家伙——!! “请大家……相信诺暝天!” “澄……空……!!” 动起来,给我动起来啊你这家伙! 但是不论怎么祈求,他的身体都再无起身的力气。 神啊……这难道就是你给我的命运?暮龙……!我绝对不会承认,这一次,我不会再逃了,不论别人怎么说都好。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离开,我一定要……一定要保护好你! 所以开什么玩笑……这一次……我来改变给你看! “丁零!”的一声,诺暝天听见什么玻璃器皿落地的清脆声音。定睛一看,那是一个盛装着粉色液体的瓶子。 “这是——?!” …… “该死的人类,竟敢妨碍我的游戏!” 欧阳皈朝着自己击出了黑色的炮弹,她可能已经来不及避开了。可能很快,她的意识就要消失不见—— 已经,不行了啊…… 爸爸、妈妈、姐姐、月月、雨妙、朝阳、晓芳、瑶熙、月兰、艾阳、青竹、芳梅、晓松,还有许许多多的其他人…… 爸爸妈妈一定会很伤心。 姐姐和月月一定会很伤心。 还有雨妙,shinin''dream的大家,或许也会哭出来吧…… 但是我不会再哭了。 从自己下定决心的那一刻起。 前辈,你没有错。 所以,不论你现在身处哪里都好……如果我失约了,请你千万不要自责啊。后悔什么的,也请你千万不要说啊。 因为,我并不后悔遇见你啊。 “所以,请你活下去吧……” “是啊,我会的……那么你也给我好好的活下去啊……!” “诶……?” 回过神来,透过泪水映入白澄空眼帘的,是那么熟悉的金色。 “太好了……” 她听到金色的骑士,用身体挡住她的金色的龙骑士这样低语着,朝着她回过了头。 “呜……” “太好了……终于赶上了。” 谢谢你……邱魁先生! “呜啊……” 望着快要哭成泪人的白澄空,煌龙有些不知所措地把头转了回去,警戒地面对着欧阳皈,剑上还冒着刚才他挡下黑暗弹留下的白烟。 “……对不起,我又让你哭了吗——” “太慢了啊……前辈……!”白澄空抽泣着,像是安心了一般笑了出来。 “前辈你……早就该回来了……!” “……!” 煌龙像是也笑了。 “……是啊,我回来了。” “欢迎回来……前辈。” 诺暝天朝着欧阳皈举起了剑。 “去吧。” “嗯……!” 听到白澄空的脚步声在身后远去,诺暝天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但还没有结束,在他的面前,被欧阳皈,这个可恶的刽子手残害的魔魂的肢体四零八落地分散着。他绝不会原谅这家伙。而欧阳皈居然还笑着朝他拍着手。 “精彩精彩……欢迎啊,魔魂·煌龙,你终于来了,毕竟你才是这场游戏的主角呢~” “你已经输了,反魔魂·暮龙。” “啊呀~真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学生啊,一股子劲儿呢——” “叫欧阳皈的男人已经死了,现在的你和恶鬼没什么两样。” “哦……?” 欧阳皈的笑容崩裂,不友善从他的脸上如蛇般吐着信子——说不友善已经是好听的了。 “你这说辞……很有趣啊。” “爸爸没能完成的事,由我来完成。”诺暝天将无锋在铠甲的袖上摩擦出火花。 “呵……” 可笑。 “呵呵……” 真可笑。 “呵呵呵哈哈哈哈——!!” 这家伙怎么敢……!! “好小子,我应该称赞你的勇气啊!!”欧阳皈歇斯底里地狂笑着,突然又诡异地安静下来。 “不过……你注定得步你父亲的后尘,这是你们的宿命……!” 欧阳皈从大衣中抽出了剑,剑柄上缠绕着黑色的蛟龙。 “不过,我还是会给你最起码的尊重……” “什——” “哭诉着后悔吧,诺暝天·多拉贡——!!!” 然后,欧阳皈在头顶上利落地画下了一个紫色的莫比乌斯环。 …… “什——?!” 竭尽浑身解数爬到录播室附近的林晓天惊讶地睁大了他的眼睛。只见那个叫欧阳皈的黑衣男人在他的头顶画下了一个紫色的莫比乌斯环,那是……召唤龙魔魂的标志——!然后下一秒,欧阳皈披上了那身铠甲—— 那身流露着邪气的,如龙一般的漆黑铠甲。 反魔魂·暮龙。 “……!” 林晓天终于回想起来,那个改变了他人生的夜晚。 那时候他只是看得清龙骑士的轮廓,是因为在一片漆黑中他再没有看见别的颜色。 诺暝天并不是唯一的龙魔魂。 杀死娜娜和父亲的真凶……是眼前这个漆黑的龙骑士才对! 他全部回想起来了。 悔恨的拳头重重地落在地板上。 “怎么会……诺暝天,我——” …… “反魔魂,暮龙。”欧阳皈像是耀武扬威一般解说着。 “你应该感到荣幸,能瞻仰到这样美妙的姿态,诺暝天·多拉贡!” “美妙吗……?”诺暝天啐了一口。 “我只看到,这身铠甲跟你的心一样丑陋。” “啧——!” 暮龙朝煌龙举起了剑。面对这样的对手,诺暝天却毫无畏惧。 我想要守护的东西,由我来守护好给你看。 “你不懂得黑暗的美妙,真是愚蠢的家伙!” “来做个了断吧,反魔魂·暮龙——!!” 话声刚落,双方同时摆出了多拉贡家的起手式。 刃其三十六 决战!煌龙vs暮龙 第63章 刃其三十六 决战!煌龙vs暮龙 “呼啊呼啊……” 邱魁在楼宇间急切地飞奔着。是他算错了吗?当那一刻感觉到遥远得有点陌生的戾气时,他才发觉自己下错棋了—— 该死的,欧阳皈居然真的舍得使自己过去辛苦布下的局付诸东流……那家伙现在可还不是你对付得了的,一定要没事啊……等着我,小暝! 邱魁突然被栏杆绊住了脚踝,就要翻下高楼时及时抓住了屋檐,幸好……摔下去对他来说倒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只是现在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了而已—— “嗯?那是……” 邱魁突然放慢了脚步,他看到不远的阴暗处有一个披着被单一样的黑布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朝他走来,一步一步,左歪右倒,看上去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喂,你——” “……?!您是……”身影笨拙地不让自己因为惯性而倒下,撩起了遮住视线的布角。邱魁睁大了眼睛,不是因为黑布下是一个伤痕累累的水灵灵的少女,而是因为他在那一瞬间认出了对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力量—— “呼……呼……请问……您是……锻魂师吗……?您知道……‘煌龙’……现在在哪里……?” 少女朝着震惊的邱魁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如破碎玻璃。这个脆弱的身影在这样危险的夜晚,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 “吼啊——!!” “喝——!!” 第二十八次,无锋和暮龙的剑重重地撞击在一起,迸发的火花在大楼的黑暗中格外显眼——两人的打斗已经超出了录播室的范围,伴随着每次两人的剑气,墙壁都被击碎,房间之间的分隔几乎完全消失,天花板开始摇摇欲坠—— “第啊——!”煌龙怒吼着,将剑往下一次躲过对方的斩击,然后后仰躲过接踵而至的飞拳,乘机跃起一个回旋踢。然而暮龙的反应也不慢,只见他粗壮的左臂往煌龙的踢腿一拍,前者的连招便被破解。 “呼啊……呼啊……” “不错……诺暝天·多拉贡,这么短时间内,你大有长进啊。”暮龙说话的语调怪异得令人生寒。 “啧……”煌龙,诺暝天落地后勉强稳住了脚步。该死的,头痛又开始了……拉依夫的时效比想象中要短啊。诺暝天用力维持着精神的高度集中,然而随着药效逐渐退去,酸痛的疲劳感愈发猛烈地侵蚀着他。 “终究你也只是在透支着生命硬撑罢了……你难道真的认为自己可以打败我?” “切……谁知道呢。”诺暝天突然抽出一张驱魔咒打在无锋上,然后将燃烧着青色火焰的利刃狠狠地压在还未反应过来的暮龙身上——然而即便被火焰包围,暮龙也犹如没事人一般,甚至还硬生生地将诺暝天的剑拉开了。 “什——” “对付你……连两成的力量都不需要。还是来点儿好玩的吧……”就在暮龙叫嚣着的时候,他的左手突然生出一片黑暗,黑暗之中能隐约看见有什么在跃动着,呼吸着,如初生的生命般—— “地狱才是你的归宿……暮龙。” 诺暝天突然猛地向前冲,躲过前方獠牙般的剑气,一剑抵在对方的胸膛上,暮龙的魂衣没有破裂——本来也没这么乐观,只见诺暝天之后怒吼一声,便带着暮龙撞碎一旁的玻璃从高空往下坠去—— “暝天——!” 一旁刚扶起姬月兰的白澄空咽了口唾沫,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带月兰出去!她发觉姬月兰颤抖了一下,正欣喜后者终于醒了过来—— “别管我……快跑,澄空——!” “什么——” “澄空——!” “爸——爸爸?!” 白澄空被突如其来的低沉呼唤吓了一跳。转过身时,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穿着一身厚重装备的男人已经紧紧抱住了自己。 “没事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我没事……可是,爸爸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是说有要紧的工作——” “没事了,没事了……”确认了白澄空平安之后,白城韬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 “不论怎么样……你没事就好。” “爸爸……” 一直硬撑着的白澄空眼睛终于湿润了,爸爸一直都是这样,平时要找他的时候整天不见人,但在危险的时候他总会站在自己、姐姐和月月的身边,让她有可以依靠的臂膀。 啊……现在想起来,前辈——暝天,就好像爸爸一样。 “暝天那小子……哈,这下子我欠他一条命啊!” “爸爸——认识前辈吗?” “……啊?什么前辈?” “就是——” 不,现在比起那个……! “快点……澄空!我就要撑不下去了……!” “月兰?!”白澄空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却发现黑色的花纹开始顺着姬月兰的脖子如藤蔓一般往上爬—— “月兰!” “啧,这个女孩……也像暝天说的那样是恶鬼吗……!”终于赶到的后续部队在白城韬的身后整齐排成一队,一排突击步枪的枪口对准了正痛苦挣扎着的姬月兰。该死,为什么在这时候—— “我不会让你们对月兰动手的!” “澄空——你在做什么——” “澄空……” 当所有人反应过来时,只见白澄空已经挣脱了白城韬,举起手拦在姬月兰面前。 “月兰她……不是恶鬼!” 少女如此铿锵有力地说着。细心的白城韬这才发现,他的女儿的手……这一次没有抖,就像一支利剑一样拦在了那个染上黑暗的女孩面前。 你长大了……澄空。 …… 高空中做着自由落体运动的两人,诺暝天的剑死死地架在暮龙的背上,不论后者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 “愚蠢的家伙……因为正面战斗没有胜算,所以想搞这种小伎俩吗……”暮龙冷笑着,他的声音因高速下落而变得扭曲。 “这种小聪明……就算成功了,你无疑会死!” “但是你也会死,这就够了!” 诺暝天怒吼着,用力压制着对方的反抗。 “''鬼玲珑''……那东西是你做的吧!” “呵……” “王座已经告诉我了。居然……居然把人变成恶鬼,你难道就不知道,你毁掉了多少东西!” “不过是那些弱者抵抗不住而已。是那些人自己把灵魂出卖给了恶鬼,我只是当了个中间商——” “你难道就没有看到……那些失去了亲人的家庭……”暝天的怒吼中带着哭腔,他的手愈加用力了。 那个半夜,那个公园,那把寂寞的吉他,等待换来两茫茫。 还有那个,为了救自己的妈妈而险些被坏人利用的女孩。 “他们的家人……!” 被追捕的这段时间里,他游走在城市的各处消灭恶鬼。每一次,他都只能看着恶鬼躯体消失后落在地上的空荡荡的水晶。据古书记载,那是邪道创造出来的产物——鬼玲珑。之所以是这个名字,是因为这枚小巧玲珑的水晶里面,贮存着足以将人变为恶鬼的邪气。而和兰一样,他至今没有将那样的人变回人类的办法。 而且他们跟兰不一样,他们的意志被恶鬼打败了…… 但是,他们也应该有好好活下去,作为人类好好活下去的权利啊! 一次一次的斩杀,看着被命运捉弄的人惨叫着消失在眼前,看着失去亲人的家庭痛哭流涕、寝食难安…… 竟敢做出那样的事情…… “我绝对饶不了你……!!” “愚蠢的家伙,那是他们自己选的,本来就意志薄弱的人,放任他在这个社会上流浪,终究也只会迎来灭亡的命运!” “你错了……暮龙!”诺暝天注视着眼前,地面已经近在咫尺了。 “不论是什么人,都没有随意决定他人生死的权力!!” “幼稚的家伙……你就继续你的过家家好了。果然,你跟你的父亲一样,不会理解我伟大的理想——”暮龙低吟着,突然一用力把暝天震开。只见他的背后突然张开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然后如风暴般腾空,遮挡在明镜般的满月前。 “再见了,诺暝天·多拉贡!!” “啧……” 怎么可能……在这里就输掉! “龙帝——!” 只见在坠地之前,诺暝天在半空中画下金色的莫比乌斯环,然后在一秒都不到的时间里,地面出现巨大的金色法阵,一条巨龙腾空出世—— “龙帝……!”暮龙在半空中扇动着翅膀,望见驾着巨龙腾空而起的暝天,牙齿咬得咯咯响。 “那本来应该是我的东西……强盗!” “你的罪恶由我来斩断。爸爸的仇……由我来报——恶鬼!!” 煌龙与暮龙手中的剑同时指向对方的咽喉,战斗再开。 …… “喂,小姑娘们!” “你是……?!” 门被打开了,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轻轻地喘着气,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除了一块黑布相对完整外身上衣物都破碎不堪的少女,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布满了伤痕。 “我没猜错的话……诺暝天和姬月兰,你们认识的对吧?” “啊,是的!可是——” “接好了,一人一个。” 少女们还没反应过来,只见男人已从大衣中掏出了什么东西,分别扔到了每个人的手上。那是像街边卖的小首饰一般的器具。 “刚好八人,八方具备。”男人嘴角轻轻上扬,可也掩饰不住他略带担忧的眼神。 “带着这个去到姬月兰的身边,成败就在于你们了。” “诶?!可是——” 然而男人已经带着少女消失了。艾阳刚想追出去,却被萧晓松喊住了。 “艾阳,快看!” “那是——!” 少女们一齐朝窗外望去,只见电视台的一处墙壁被打出了一个窟窿。夜空中,金色与紫色如流星般缠斗着,刀刃碰撞的巨响即使是在地面都清晰可闻。 “那是……暝天前辈!” “那么——澄空和月兰呢?!” “……应该,还在上面。”艾阳欲言又止,何瑶熙的手却已搭上了她的肩膀。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的,艾阳……我赞成。” “诶?我还什么都没说。” “我们大家一起去。”何瑶熙转过身望向大家。 “是啊,有点''最终决战''的感觉了吧?只要把欧阳皈打败,一切就会结束。” “那么……不能辜负那家伙的努力啊!”关雨妙走上前一步,在胸前握紧拳头。“那家伙,暝天也在战斗。我们也有我们的战斗!” “……shinin''dream!”李朝阳举起手用力喊了出来。 “——destiny!”紧随其后,罗青竹也努力地放开了声音。 然后,少女们相视一笑。 “不能让前辈还有澄空和月兰他们孤军奋战啊。” “好~的!准备我们的live喽~!” “哈……真是的,这样才是我们呢。” “不——还缺什么!”关雨妙鼓着脸。 “有澄空的shinin''dream,才是真正的shinin''dream!” “嘛~少了月兰的destiny,也不能再称作destiny了呢。”艾阳也握紧了手中的器具。 那么…… “抓紧时间吧,大家!去澄空,去月兰的身边!” “哦!!” …… “呼啊呼啊……”诺暝天跪倒在龙帝的背上,拉依夫的副作用在快速地剥夺着他的体力,但还能再撑一会儿,这么多天在外与死神搏斗,他的精神力当然是会有成长的——但也不能太乐观,对方是想和自己打消耗战,不能乱了阵脚。 话虽如此,正面战斗的话我的力量还真的不太够啊…… 诺暝天立即举剑,用力招架住暮龙挥下的刀,然而双手都用在剑上胸膛就没有防备了。果然,暮龙的下一招便是直朝胸膛的一拳。诺暝天虽然反应过来做出了躲开的动作,但还是迟了一点,对方的拳重重落在了他的右胸——还好躲开了心脏。“噗啊——!”夹杂血丝的唾沫在铠甲内喷出,诺暝天往后坠去,咬紧牙关准备抵挡对方的下一击,然而暮龙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他的背后,一剑穿透了他的肚腹。 “呃啊——!” “……你也就这点能耐了,废物。” 暮龙奸笑着,一脚将被插在剑上的诺暝天踢回到龙帝的背上,欣赏着剑上的鲜血被魔剑释放出的兽状紫光舔食着。 “魔剑·饕餮。”暮龙得意地笑着,“可以将魔魂的血化为力量的最强大的神煅,你父亲的无锋完全比不了的真货!多亏了你给他喂食,这下子它也拥有你的力量了,我很感激你哦~魔魂煌龙!” “吞食吗……所以,就为了这个,你杀害了那么多的魔魂……”暮龙的笑声突然僵住,因为他看到诺暝天居然站了起来。 “说到底……真正的蠢人是居然会被恶鬼的花言巧语蛊惑的你啊……暮龙!!” “还有力气在这吠啊,还是有点长进嘛~诺暝天·多拉贡!”暮龙举起手,“但是你终究只是个凡人,你不懂。魔魂也好,恶鬼也好,那些女孩还有这里的蠢人也好,你们都只是我的踏脚石而已。你们不可能理解,我的理想……我要用你们的生命成为这个世界永远的最强者!我必须成功,不,是只有我才能成功!” “在那样的世界里,没有笑容的存在!”诺暝天怒吼着,头盔下,血在他的唇边冲出一条沟。 “所以……我绝对要阻止你!” “愚蠢的家伙!” 雨点般的攻击落在暝天的胸膛上,铠甲的边缘在化为光粒消散,已经无力招架的他只能不断后退—— “给我跪下,给我跪下,玷污我伟大理想的蝼蚁!!” “咳……” 一次一次,诺暝天用臂甲招架,然后被斩击,他的身旁不久就被光粒所覆盖。 “给我跪下!你为什么还不跪下!!” “你还不明白吗……暮龙……!” 就是现在!顶着浑身的伤痛,暝天终于抓住了暮龙的破绽。无锋如飞箭般刺出,直直穿透了暮龙的左胸—— “现在的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结束了,暮龙——!!” “咳……哈哈……” 然而出乎诺暝天的意料,暮龙却抓住了无锋的剑刃,然后硬生生地将它从自己的胸口拔了出来。伤口处居然没有一滴血,就只是一个不规则的空洞。 “人类的躯体太脆弱了……为了我的理想,这种东西我早就抛弃了!” “你所抛弃的……可是身为人类的尊严啊——!” “呵,随你怎么说。” 暮龙的手中发出冲击波将暝天击退,然后突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陪你玩了这么久,差点都把重头戏给忘了~!” “什么……” 诺暝天咬着牙后退一步,剧痛快要让他失去意识了,但还不能,还不能……他抬起头,望见暮龙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枚缠绕着黑雾的红色水晶,那水晶就如心脏般鲜活得仿佛在跳动。 “你一直都没有发觉啊……已经晚了,煌龙~你的妹妹已经失控了——不对,应该说,在失控之前就被你的人类同伴杀掉了吧……” “什——” “哈哈……我的理想能达成第一步,真是多亏了你啊……现在比起我,你是不是应该去看一看你可怜的妹妹呢~?” “啧……!” 诺暝天急忙朝着大厦的缺口一跃而去,兰,你不会有事的……这样想着时,他的脚接触到了地板。 …… “月兰她……不是恶鬼!” 白澄空坚定地拦在姬月兰的面前。姬月兰感觉尖刺已经又从自己的后背突出,她咬着牙朝白澄空伸出手—— “别管我了,澄空……” “不行!” “为什么……” “因为我知道的。” 白澄空转过身,她看见姬月兰的双眼如宝石般反射着光芒,然后紧紧拥抱住她。 “我知道的哟……月兰,你不是恶鬼啊……” “呜……” 白城韬和特警们都睁大了眼睛,在他们的印象中,恶鬼应该是杀人如麻的野性怪物,它们不应该会有情感——然而那个少女,那个身体正在变成怪物的少女,居然也紧紧抱住了白澄空。 “……” 白城韬沉默了良久,终于把手中的武器放了下来。 “所有人,把枪放下。” “遵命!” “爸爸……!” “既然你这么说……澄空。”白城韬叹了口气,“那么我尊重你的选择。” “爸爸——!月兰,没事了,没事了哦!”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快躲开!!” “啊——” 白澄空来不及反应,只见煌龙已经挡在了她面前,却被暮龙一剑拍开。然后只见暮龙一只手揪住姬月兰的头发将她摔到一旁,另一只手死死扼住了白澄空的咽喉。 “唔——!” “澄空——!!”白城韬呐喊着,正想举枪上前,暮龙朝他举起了手。 “不要……快逃……”被摔在墙角的诺暝天已经失去了维持魂衣的力气,铠甲解除,他想出声却只呼得出丝丝气息。 “澄空——!” “喂……警长先生,放心,我是个守信的人——想救你的女儿的话,只要按我做的就好了。” “队长——!” “不要过来!”白城韬呵斥住了特警们,然后紧锁眉头望向暮龙。只见那个男人也解除了魂衣,欧阳皈的面庞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想做什么?” “我不需要你对你深爱的家人做什么,不需要你对你忠诚的部下做什么,也不需要你对你愚蠢地信任的诺暝天·多拉贡做什么。”欧阳皈说着,挤出了和善的笑容。 然后,他指向了一旁倒在地上的姬月兰。 “把那只恶鬼杀掉,我就把你的女儿还给你。怎么样?这不正是你们想做的吗?这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坏处。” “什——” “你看,这美丽的花朵也快要变成丑陋的怪物了,与其放她以后出去害人,还不如现在就斩草除根。” 不要——!! 诺暝天想往前冲去,身体却不争气地倒在地上。他微弱的声音传不到任何人的耳中。 不要——兰——!! “这可是笔双赢的买卖。我给你五秒的时间开枪,时间到了我就把你的女儿掐死。”欧阳皈说着稍稍加重了手的力度。 “你这家伙……!!” “五。” 白城韬咬着牙愤怒地望着轻松地笑着的,名为欧阳皈的恶魔。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个混蛋射成筛子,但是不行,望着他深爱的女儿一脸的痛苦,他感觉他握枪的手在逐渐失去力气。 “四。” 白城韬僵硬地望向了倒在一旁的那个女孩,恶魔的翅膀正在她的背后讥笑般扇动着。他跟这个人完全不熟,而且她真的变成恶鬼之后,谁又能保证她不会继续出去害人……? 而倒在地上的姬月兰只是低着头,她甚至没有勇气去直视白城韬的视线。是啊……她根本不认识这个警察。自己如果真的变成恶鬼,那么一定会像其他恶鬼一样去害人的。现在她,姬月兰脆弱的生命只需一颗子弹就会夭折,除非她接受成为恶鬼——而她是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已经够了,谢谢你……澄空,艾阳,大家…… 谢谢你……暝天……哥……对不起,明明说好了呆在你身边的…… 泪水无声地滑落。 要说这样的自己在死之前还有什么顾虑的话,大概就是那个了吧…… 自己消失的话,朋友们会伤心的…… 自己消失的话,暝天……不就又要失去亲人了吗…… 为什么……神啊……为什么你要对他那么残酷……? 求你了,不要为我伤心啊……哥。 “三。” 见白城韬迟疑着没有开枪,欧阳皈有点不耐烦了。 “优柔寡断的家伙……也许听听你女儿的痛苦,会帮助你做决定吧?”欧阳皈说着,松开了掐着白澄空喉咙的手。他确信刚才已经足以让这个少女一度接触死亡线了,她知道生的美好,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自己的命的。 “咳……咳……咳……!” “澄空——!” “好了,有什么想说的都告诉你的爸爸,你的命就抓在他的手中呢。” “咳……” 欧阳皈望见白澄空带着苍白的脸色咳嗽着,嘴角不禁上扬—— “爸爸……月兰她……月兰她什么都没做错,她和我……是一样的啊……!请你不要伤害她!” “澄空——” “所以……没问题的,月兰!”白澄空又望向了姬月兰,两人四目对视。 “就像前辈一样……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月兰!” “澄空——” “愚蠢的家伙——!!” 欧阳皈恼羞成怒地再度掐住了白澄空的咽喉,然后再度望向了白城韬。 “你应该不会相信小孩子这种幼稚的说辞吧……警长先生?我真的会杀了她,你,你作为一个警长,这样的东西应该见过很多了吧?我相信你不会不懂得生命的宝贵。家人失去生命,你一定知道那样会多么痛苦。你的女儿还那么年轻,她应该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 “不要……”诺暝天咬着牙,用力撑起恢复了些许体力的身躯。他还能动,不想再让自己因为失去重要的人而后悔了—— 不论是白澄空还是姬月兰,他不能失去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二。” 就在这时,白城韬深吸了一口气。 “一。” “那么……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是的,警长先生,那么请开枪吧。”欧阳皈笑着,故意加重了手的力度,白澄空的表情变得愈加痛苦。 “呼……” 白城韬举起了手中的枪。 警长先生—— 澄空—— 月兰—— 还来不及出声,刚刚到达的艾阳一行人朝这边奔跑着。 还来不及出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让诺暝天再度站了起来,朝前方飞奔而去—— 就在这瞬间,子弹出膛的声音打破了死一般的静寂。 刃其三十七 业火 第64章 刃其三十七 业火 就在那一瞬间,子弹出膛的声音打破了死一般的静寂。 那一瞬间,诺暝天如离弦之箭,拖着随时可能倒下的身体往前方扑了过去—— 目标是一瞬之后被子弹穿透胸膛的五官由于诧异而变形的欧阳皈。 …… 行动开始之前,在运输车上,诺暝天和白城韬靠在警员们的一旁,面对面坐着。 “那个,警长先生。”一直沉默着的诺暝天突然抬起了头。 “想到了什么吗,暝天?” “万一……只是万一。”诺暝天的神情很严肃,但白城韬注意到他偷偷地咽了口唾沫。 “到了那里的时候……欧阳皈,那家伙不知道会有什么诡计。我的妹妹可能会在那里,欧阳皈可能会用她来威胁我。” “是吗……那你打算怎么做?” “不,警长,我想说的是,我的妹妹曾经被欧阳皈害成恶鬼,虽然现在她能坚持人类的意识……但是我还没找到能救她的办法。我担心的是……欧阳皈会用什么东西,让我的妹妹堕落成真正的恶鬼……” “……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 诺暝天深吸了一口气,但还是开不了口。白城韬望着他的手攥紧衣服的皱褶,然后又松开。他那不毛之地般的眼瞳仿佛涌出了一汪泉水。 “打倒欧阳皈是最优先事项,不能再让更多无辜的人受害了。所以如果那样的事真的发生……我会亲手斩杀她。” “是吗……所以这就是你的答案——” “以前的我可能就会这样简单去想。” 白城韬睁大了眼睛,他看这个年轻人的目光再一次变了。 “为了不让更多的人受害……那是我们的责任。但是,我也知道,如果就因为这样要失去兰的话,我一定会痛苦一辈子。”诺暝天握紧拳头。 “所以,我做不到这么简单就放弃兰……我会尽我的全力去救她,一定要救她,就像救其他别的人一样……!” “呵呵……” 白城韬露出了浅浅的笑容,眼前的这个青年让他不禁想起了往事。 “可惜就是,我是到了一把年纪才懂得这个道理啊。” “警长……先生?” “哈哈……暝天,以前的我跟过去的你一样,即便在这种问题面前能够选择为大局着想,但是失去重要的人的痛苦……确实地永远埋在心中。”白城韬把拳头摁在胸口,像是在缅怀着什么东西。 “一次又一次,不断失去重要的人,我恨的是在那个时候,没有选择尝试而简简单单地放弃挽回的自己。战友们临死前的释然,却只能像千斤巨石压在我的胸口。”白城韬说着,一旁的特警都动了容,有的甚至偷偷擦了擦眼角。是啊……这里的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们一定也像诺暝天和白城韬一样,失去过重要的人—— “但是,在看到我的家人的那一刻……我便知道,我不可以再袖手旁观。我现在所有的努力,归根到底,也是为了他们能够过得平安幸福。所以,我无法再做到简单地做选择题。我不愿意看到,有人再因为失去重要的人而痛苦。所以,我会竭尽全力。这也是,我能够为牺牲的战友所做的,一点小小的弥补……”说着,白城韬望向了特警们。 “这些小伙子们,也是一样的。” 像是在呼应白城韬的话语,特警们有的在互相击拳,有的给诺暝天做了个打气的手势。 大家…… 诺暝天点了点头。深呼吸之后,他再度望向了白城韬。 “谢谢你,警长先生。但是现在我想说的是,到了那个时候,请你们按我说的配合我的行动。” “我知道了。不过,当事态超出预期时,我们会按自己的判断行动。” “应该的。那么大家,请听我说……” …… “该死的家伙……!”欧阳皈抓着白澄空的手在一瞬间脱力松开了,下一秒,一个身影抱住了失去力气而倒下的白澄空,用尽全力将她扑倒在尽可能远的地方。恼羞成怒的欧阳皈正欲朝已无力再移动的两人发射黑暗弹,白城韬已经率先一步下了口令—— “各单位注意,全力开火!” 刹那间,只听枪弹出膛的声音如暴风雨般席卷了整个战场。密集的子弹落在欧阳皈准备发射的手和胸膛上,打得他节节后退,只留下一个个不流血的空洞—— “烦人的蚂蚁……!!” 欧阳皈怒吼着,掏出长剑用力一舞,黑色的新月形剑气便将飞来的子弹尽数打落,然后将特警部队全部击倒在地—— “警长……先生……!” “爸……爸……!” “我没事……!” 白城韬咳出星点唾沫,支撑着拦在还没缓过来的警员身前,朝着欧阳皈再度举起枪。 “居然,还站得起来啊……”欧阳皈眉头一皱。 “生命是无价的……一个人的生命和另一个人的生命,亦或是一个人的生命和很多人的生命,没有孰轻孰重——对那个女孩当然也是如此,欧阳皈!” “呵,呵呵……” “不许动!”警员们恢复过来,将欧阳皈团团围住。 “嫌疑人欧阳皈,以特警队长的名义,你被捕了!” “呵,呵呵……” 白城韬皱了皱眉,他看着本不可能还活着的欧阳皈身上的伤口逐渐痊愈,握枪的手不敢放松半点。 “暮龙……”诺暝天咬着牙想站起来却又要再次跌倒,还好恢复过来的白澄空及时扶住了他。 “结束了,暮龙。” “呵,呵呵,诺暝天·多拉贡……” 欧阳皈抬起了头,所有人都注意到,他黑色的瞳孔正在逐渐被骇人的紫色所覆盖—— “喂,你的名字……是什么?”他指向了白城韬。 “禅海警卫厅所属特种警察部队队长,白城韬。但是你没必要记住,欧阳皈。” “呵,哈哈……” 突然间,欧阳皈后仰着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你跟那些脆弱的家伙还真的不太一样啊,哈哈哈哈!但是,也仅此而已了——诺暝天·多拉贡!你真的以为你的这些所谓的同伴,能够做到什么吗?能够改变什么吗——!?” “什——” “好好看清事实吧,蝼蚁们——输掉的是你们!!” 说着,大笑着的欧阳皈眼中的紫色化为雾气覆盖到了剑上,形成一把三米有加的镰状大刀—— “不好——大家,快趴下!!”诺暝天咬着牙,望了望白澄空,然后望向一旁倒在地上的姬月兰——她还在挣扎着,万一被击中了—— “小暝……!” 这是——?! 诺暝天欣喜地回头,只见邱魁如救星般出现在了战场的另一个角落,手中还有一张黑色的符咒。 “帮大忙了,邱魁先生!白澄空,先跟着他躲起来!” “诶?!——啊,哦!好的——呜啊啊啊?!”白澄空刚答应着,诺暝天便咬着牙抱起她往邱魁的方向一甩,还好后者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她: “喂,小姑娘,你现在的体力就不要再勉强自己做什么了。” “好……好的。” “你们两个先呆在一起吧,放心,有这家伙在,只要不接近那头黑不溜秋的龙的话你不会有危险的。”邱魁说着,示意了一下不远处墙后的一个披着黑布的少女,她正朝白澄空轻轻地招着手。 “放心好了,小暝会把一切都处理妥当的。” “……我知道了,谢谢您!” 白澄空答应着,回头望了望正拖着沉重身躯护在姬月兰面前的诺暝天,攥紧了胸口的衣服。 一定要没事啊……前辈,兰! 然后,她咬着牙往少女跑去。 …… “那家伙就拜托你了……好好想想要怎么弥补你造成的损失吧。”邱魁朝少女努了努嘴,少女像是能在这么远的距离内知会他的意思,待白澄空跑到她身边时便用符咒张开了屏障。 好,那么接下来…… “小心,第一波攻击来了!” 只见欧阳皈狂笑着一剑斩下,圆环形的剑气便朝四周蔓延开来。白城韬等人立马趴下,一些没反应过来的居然被连着防弹衣活生生切成了两半—— “该死的家伙……!!” “小暝,让那个大叔离远一点!!” “……!” 诺暝天瞬间领会了邱魁的意思,一把扑开了被队友牺牲而激怒的白城韬。很好……周围已无他人,邱魁看准了欧阳皈下一次挥剑的时机—— “邱魁……!都十多年过去了,你也还像诺进忠·多拉贡一样要和我作对……!!为什么要插手诺暝天的事——!!” “抱歉,只要你还是反魔魂,我们永远只能站在对立面。”邱魁说着,利落的眼神捕捉到欧阳皈的动作,然后手中的符咒如便如离弦之箭飞出—— “而且那个时候,''欧阳皈''就已经死了。” 下一秒,只见符咒与大刀接触,顿时爆发出强烈的紫光—— “所有人都趴下!!” 随着邱魁一声号令,所有人都立马抱头趴下,只见大刀与符咒相遇爆发出的强光化为一个巨大的光之圆锯,将周围的墙壁如切豆腐般一刀两断,然后刮起的强风扬起漫天白烟,甚至将这一层天花板以上的部分直接吹起,然后暴躁地将这块大楼碎片甩到一旁的金融大厦上,爆炸与警报,整栋建筑顿时倒塌了一半。 “咳,咳咳……警长先生!” “我没事……暝天……!” “兰……!” 诺暝天呼唤着怀里的姬月兰,在刚才爆炸发生前的一瞬,他便飞扑过来挡在了她的上方,洒下的墙灰将他的黑色大衣染得如雪一般。 “暝天……哥……” “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诺暝天握紧了姬月兰冰冷的手,然后警惕地望向白烟遮挡住所有人的视线之前欧阳皈所站的位置。 “唔诶~一不小心做的有些过了啊,这下我可赔不起啊……”一旁的邱魁双手插在口袋里,无奈地摇着头。 “放心,关于这次的破坏所需的赔偿费用,警卫厅这边会负责解决的。”白城韬答应道。 “啊呀~那可真是大吉利是咧~” “……我说,邱魁先生——” “待会再说吧,小暝。那家伙可不是一般的顽强。” “……!” 诺暝天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利落地转过身,无锋出鞘。只见周围的白烟逐渐散去,暮龙的黑色铠甲如雕像般一动不动地屹立在那里—— “切……这可是连八十一柱凶兽都能伤到的爆炸,这家伙居然毫发无损吗……” “暮龙……!” 沐浴在众人戒备的视线里,暮龙居然笑出了声。铠甲解除,欧阳皈往后一步,朝诺暝天伸出了手。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由于建筑的破坏已经完全暴露,就犹如新的天花板,周围的障碍也因为刚才的爆炸被夷为平地。 “整天净耍些小聪明……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差不多该开始游戏的最后阶段了……” “什么最后阶段……” 诺暝天话说到一半停住了——他注意到欧阳皈手上的那枚红色水晶。 “本来通过这个魔导器,姬月兰·多拉贡体内的恶鬼就可以听从我的指示,不论是安分地呆在那里,还是撕开宿主的身体跑出来~不过嘛……”欧阳皈的嘴角阴险地上扬。 “比起一只乖乖听话的老虎,还是一只不听使唤的疯狗会更加吓人吧?” “住手——”诺暝天预感到了欧阳皈想做什么,怒吼着冲上前一剑挥下,但还没有碰到对方就被欧阳皈发出的剑气震飞。 “咳啊……!” “让你久等了,诺暝天·多拉贡~接下来的,才是主菜哦。” 这样说着,欧阳皈狞笑着,捏碎了手中的水晶。 “呃……!呃啊啊——!!” “兰……!!” 然后,怪物的咆哮声逐渐淹没了少女的呻吟声,骇人的三双黑色翅膀再次遮蔽了整个夜空。 刃其三十八 致我心中的黄金骑士 第65章 刃其三十八 致我心中的黄金骑士 “妈妈……!” 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想抓住的那只手却越来越远。 “兰~!今天有乖乖的吗?不能和幼儿园的小伙伴们见面会不会有点无聊呢?” “当然!兰当然很乖,今天一天都呆在家里!邱叔叔昨天还教我折纸呢,妈妈你看——这是小船,这是小飞机!” “哇~好逼真呢,兰真棒!”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越来越远……! “啊~邱叔叔好!” “早啊,小兰。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精神呢。”男人笑着摸了摸我的头,然后突然严肃地转向妈妈: “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惠。欧阳皈又开始行动了,说不定会找到小暝——” “……邱魁,这件事情不要在孩子面前说。”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然后转向了男人。 “到我的房间里谈吧,邱魁。还有,屏蔽咒有正常展开吗?” “就跟之前进忠拜托我做过的一样,短时间内是不会发现这里的。” “那就好……进忠以前托付给我的,我不能辜负他的努力。” 大人们整天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我觉得无聊,于是继续折纸。妈妈又像往常一样露出了歉意的笑容。 “抱歉……兰,能先自己玩着吗?妈妈和邱叔叔有些事要谈——” “好~!” 嘴上这么说着,内心却不自觉地泄气。妈妈在那时像是察觉到了。 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对不起……对不起,兰……” “诶——?!妈妈为什么要哭啊?” “不,不是……因为……” 她松开了我,擦了擦湿润的眼睛,她被打湿的黑眼圈此刻更加显眼。 “对不起……让你们——总是这样,让兰你受苦了……” “不,不会!”我急了,“妈妈才没有让兰受苦呢!兰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了!” “兰……” 那时候的我虽然那样说出了口,但还是没有留住她……在那之后的一天—— 本来只是平平常常的一天,直到邱叔叔一反常态地冲了进来,和妈妈耳语了几句—— “是吗……也是啊,本来就知道,迟早会有这天……” “小暝那边的话交给我,惠你快带着小兰转移,老傅他会来接应你们的——” “……不,邱魁。欧阳皈的目标是我,我不能再连累我的孩子了……兰交给你,拜托你给她找一户好的人家,我留在这里等欧阳皈。” “你疯了,惠!欧阳皈现在已经吃了好几十个魔魂,你不可能是他的对手!而且进忠托付我们保护好的,有你的孩子,当然也包括你!” “邱魁!”妈妈在那一瞬间突然变得很吓人,就好像冰块一样,就连邱叔叔都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你现在……是想命令我吗?” “不,当然不是……” “拜托你了……” “……嗯。” 妈妈俯下身来,摸了摸我的头。 “兰~妈妈有事要出差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要邱叔叔照顾你好不好?” “不好~!我要妈妈不要邱叔叔!” “如果你乖乖的,回来的时候我给你买冰淇淋哦~” “那好!” 妈妈的笑容有些变化。那时候我不懂那是怎样的一种表情,直到现在。 那是……夹杂着无奈与伤感的笑容。 “邱魁……兰她拜托你了。” “……她迟早会知道真相的。” “至少你说是''迟早'',也就是还能有一段时间的吧?” “……我知道了,在我回来前,请务必保证你的安全!” “不用担心我……” 我被邱叔叔抱着,离家远去。我朝妈妈兴奋地招着手: “妈妈——!兰会乖乖的!工作要加油啊——!” “……” 妈妈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回应着我招手,招手…… 那时候的我绝不会知道……那是我与妈妈见的最后一面。 而到了现在,我终于找回了哥哥……任性的我叛逆着,嫉妒着妈妈曾经总是把那么多的心思放在他身上。 “暝天……暝天……” 睡不着的时候,自己曾经听到妈妈这样抽噎着,对着一张照片泪湿胸襟。 我在恨暝天吗……? 不。 不对。 我现在知道……害死我们的爸爸妈妈的,是那个叫欧阳皈的,我一度尊敬的流氓。暝天他为了保护我,即便被千夫所指也无怨无悔—— 我曾经因为别人说暝天是杀人犯而怀疑他吗? 不。 因为自己很清楚,他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所以就算变成了怪物,她不可以向暝天出手—— 因为他说过了会呆在我身边的,他说过,我可以呆在这里,这里有艾阳,有destiny;有澄空,有shinin''dream;有像父母一样的王座,还有一个愿意爱我的人。 所以……我愿意去爱他。 所以……我相信他,相信——黄金骑士,煌龙,诺暝天·多拉贡。 所以……暝天,我在这里。 拜托了!就算是任性也好……请让我再一次看见——你朝我伸出的手吧……! …… “兰……” 诺暝天注视着在水晶破裂的那一刻,身体就被大量黑气所覆盖的姬月兰。她还来不及反抗,肉体就发生了变异,那一定是令人不敢去想象的疼痛。只见姬月兰的身躯浮到半空中,黑色物质化为她礼装般的长裙,六只巨大的翅膀在她的背后有力地张开—— “我不会干预。你对她想做什么做什么,倒不如说这一定是一场好戏……” “……” 诺暝天没有理会欧阳皈,只见他咽了一口唾沫,带着锐利的眼神提着无锋朝姬月兰走了过去—— “……你想做什么,小暝?” “邱魁先生……”诺暝天突然停下了脚步,然后终于将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吐了出来。 “请告诉我……将恶鬼从兰的体内分离出来的方法。您一定已经查到了,不论有多么艰难都请务必告诉我。” “……《百魔志》载,八卦阵镇住目标后,以壬根果的汁液为媒介,再用极阳之物作吸引,可以将恶鬼从小兰的体内吸出来——可是这终究只是有了方法,先不说九年才结一次的壬根果,在被污染得乌烟瘴气的大城市里哪里去找极阳之物?” “不,够了。” 诺暝天抬起了头,眼瞳中多了点点光芒。 “材料的话……现在都在这里!” “暝天少爷——!” 突如其来的熟悉的呼唤声,和设想好的时间一样!诺暝天欣喜地回过头,只见王座正气喘吁吁地跑来,手中还晃着两个玻璃瓶—— “采好的壬根果和利可夫,接好了!” “帮大忙了,王座!” 诺暝天准确地接住了王座扔来的两个瓶子,迅速服下了其中一个里的绿色药水,然后把另一个装着一枚小小的红色浆果的瓶子扔给了邱魁。 “哟!王座,好久不见了~!”邱魁接到瓶子后笑着朝王座打了个招呼。“邱……邱魁啊……等一下,让我先把气喘顺了……”王座靠着墙,朝邱魁无力地笑了笑。 “所以~?小暝,你瞒我们这么久,其实一开始就让王座去找能帮上小兰的药了吧?” “……别装得好像就我做了准备似的,邱魁先生。” “嘛,彼此彼此了~” “什么——!你们这些家伙在说什么!!”欧阳皈察觉到事情不对,朝两人怒吼着举起了剑。 “我改主意了……现在就由我和你的妹妹一起送你下地狱!!” “施阵就拜托您了,邱魁先生——!” “交给我吧——!” 诺暝天如出海之龙般上前挡住了欧阳皈的剑,两个仇人近距离见面,表情顿时迸裂开来—— “哟……!诺暝天·多拉贡,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这幅充满杀气的表情……说到底你和我也没有什么两样!” “……彼此彼此。” 两人同时用力,同时往后退了三步,然后同时摆出了多拉贡家的起手式。 “该死的小狐狸……之前这么容易就中了我的圈套,难道都是故意的吗……!” “我必须让你,让你们相信,你们已经彻底击败我了。这样子,你们的所有精力只会放在追捕我上,又有谁会想到那个最容易被你们忽略的人,会成为我的底牌呢?” “那么……故意把我们引到城市的另一边,也是为了——!!” “……你已经没必要知道那么多了,暮龙。”诺暝天往后一步。 “来吧,没有魂衣……堂堂正正地决胜负!!” “该死的小子,竟然敢耍我……!!”欧阳皈怒吼了一声,然后突然又安静了下来。 “嘻,嘻嘻……如果你认为把我激怒能占得便宜的话,那你太天真了……!” “……没那必要。” “——你这家伙!!” 欧阳皈怒吼着,以迅猛的剑法朝诺暝天直扑而来。只见诺暝天沉着地应对着对方的攻击,看上去一直处于被动的一方。 “再怎么说……在战斗上,你这菜鸟都不可能胜得过我!!” 我也没打算在这里就能胜过你。诺暝天想着,卡住了对方刺来的魔剑·饕餮。同样的错误不能犯第二遍,这句话好像对你不适用呢,暮龙…… 只要让你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我身上,争取时间让邱魁先生完成阵法就可以了! …… “喂~在这里!” 邱魁朝着恶鬼化的姬月兰招着手,成功吸引了对方朝自己扑来到差不多的距离后—— “……四象封锁!” 只见邱魁双手合十,地面上便突然如子弹般射出四色符咒,在姬月兰的身边化为牢笼将其行动力死死地限制住—— “小姑娘们,该你们上了——!” “好的——!” 艾阳率先跑了过来,紧随其后的伙伴们刚从墙边踏出脚步,望见姬月兰此时的模样时都吓了一跳。 “月兰……这是月兰……?” “……” 艾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大家,邱魁却只是抱着臂笑了笑。 “怎么~你们在害怕吗?” 害怕什么的…… “当然不会!因为我们……我们都清楚月兰是不会随便害人的!”destiny的各位不约而同地说着。 “虽然时间不是很长,但我们也相信而且这样知道!”shinin''dream的各位也如此说着。 “所以,我们一定会救月兰!” “大家……” 艾阳像是快要哭出来,邱魁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哭了!让这么漂亮的脸蛋沾上忧伤的泪水,那样的话太浪费了不是吗?” “邱魁……先生……” “不过现在比起那个——!你们还记得吧?按我说好的做!” “是!” 只见少女们按顺序排成八方方位,然后手中的石头连同她们的身体一同发出光芒—— “这是……?” 乾代天,坤代地,巽代风,震代雷,坎代水,离代火,艮代山,兑代泽。阴阳平行,变化组合——是为八卦。 “开——!” 只见邱魁一拍掌,少女们便化为八个阵眼,将姬月兰的身躯牢牢束缚住—— “阵法起效的原理在于你们对她的思念!现在就在心里默想,你们和小兰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然后用第二人称的方式对她诉说!嘛……换言之,也就是——”邱魁笑了一下。 “告诉她,你们一直在她的身边就好。” “嗯……” 少女们一同闭上了眼睛,若隐若现的丝线表示她们的思念力量正在源源不断地流向在阵中的姬月兰——干得漂亮,小姑娘们!邱魁将手里的瓶子摔碎,用手捏出壬根果的汁液,然后开始在阵法中画符—— “小暝……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 “喝啊——!” “吼啊——!” 诺暝天和欧阳皈不断地交剑着,欧阳皈的体力像是完全不会消耗一般,再这样拖下去的话对我很不利—— “你真的以为你能够拖住我是吗?诺暝天·多拉贡!” “啧……” “别发白日梦了!看看你现在在哪里吧!” “什——” “感谢你们拖了这么长时间……现在我虔诚的信徒们应该快聚齐了——!!” “……!” 诺暝天咬着牙望向一边,惊讶地发现他们现在正处于完全暴露在外的位置,四周不知何时漂浮满了拍摄用的无人机,而他们所在的大楼之下,四通八达的马路上,此刻已注满了涌动着的金色—— “黄金骑士!黄金骑士!” “欧阳皈先生——!!打倒万恶的诺暝天!!” “审判人民的敌人,黄金骑士!” 游行着的群众举着印着一系列刺耳话语的牌子,口中高喊着谩骂,如滔天巨浪张着血盆大口要将诺暝天吞没。 “不……不是这样的……” “哈……好好看着,诺暝天·多拉贡!人类就是这么容易相信谎言的愚蠢的生物!这样的东西你觉得真的有保护的价值吗!?” “我……” 诺暝天低下了头,任人们将聚光灯打到他的身上,然后望着他们混乱地将臭鸡蛋和西红柿往天空抛去。 …… “姑姑……楼下的那是?” “啊——是在游行着的人群吧?今天欧阳皈说过,那个叫诺暝天的处决日好像会在今天——不过现在社会这么乱还真的是那个欧阳皈一手造成的——” “……!姑姑,我要去……!” “去哪里……熙岚?” 姑姑在厨房里,望见了陈熙岚带着坚毅的磐石般的眼神,还带着些许流光。 “我知道了。你长大了……熙岚。” “……我出发了!” 陈熙岚朝姑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便夺门而出。 …… “你要去哪儿——小栩?” “我要去……诺暝天那里!” “那个杀人犯……?” “他不是杀人犯,妈妈!”刘栩脱口而出,母亲不禁愣了一下。 “那个时候……在可怕的怪物袭击我的时候,是因为他我才能得救的!还有……妈妈能得救,也都是多亏了诺暝天的!” “小栩,突然这么说……” “我不在乎!妈妈您……不愿意相信我也好!但至少……我觉得,我觉得不可以再沉默!诺暝天不是杀人犯——我,还有许许多多被他救过的人……现在一定要把真相说出来了不是吗!” “……” 出乎刘栩的意料,母亲居然露出了微笑。 “是吗……既然小栩你是这样坚信着,那么去把你真实的想法告诉大家吧。” “妈妈……” “因为……我也相信,黄金骑士绝不会是那个令人讨厌的欧阳皈啊。” “我出发了,妈妈!” 这样微笑着,刘栩同样夺门而出。 …… “投降吧……诺暝天·多拉贡!你应该清楚,群众现在站在我这一边!那些蠢货会亲手掘出他们的守护者的坟墓!” “……我不会认输的。” 出乎欧阳皈的意料,诺暝天再度奋起挡住了暮龙的剑。无锋突出青色的破邪之焰,终于一度压制了饕餮的力量—— “有意思……那让我看看你还能撑多久吧!” “什么——” “你当然知道,就像魂衣一样,操纵伽流太燃烧的是我们的精神。而现在面对压倒性的精神攻击,即便你不情愿,那东西也会在你不经意间侵蚀你的心……”欧阳皈得意地笑着。 “你的败局已定,魔魂·煌龙!” “啧……” “你跟诺进忠还有傅信羽,你们所能做的终究只是渺渺若尘……被时代所选择的人,是我!” “你错了……时代所选择的,绝不会是你……!” “认清现实吧,诺暝天·多拉贡!” 只见暮龙一脚将诺暝天踢开,然后一弯剑气挥出,将诺暝天击飞到地上—— “呜啊——!!” “临死前好好听听吧,将你所抛弃的——你所保护的人类的声音!”欧阳皈高喊着,耀武扬威地举起了双手,像是在拥抱月亮。 “呃……” 痛。 十分痛。 身体已经快要再次失去力量。 身体已经快要被之前连着几次的爆发给弄垮了。 可能这就是最后一次战斗了,他作为魔魂的最后一次战斗。 那么……不能在这里就倒下。 所以……不能输。 一定……还有能站起来的力量。 即使……被所有人都否定也好。 即使……要燃尽我的生命也好。 我要……作为魔魂煌龙去战斗。 战斗下去。 为什么吗…… 因为……我还听得见—— …… “打倒诺暝天!欧阳先生,打倒诺暝天!” 在看到欧阳皈已经准备杀死诺暝天时,人群的高喊声逐渐平静下来。在那里,陈熙岚和刘栩奇迹般地相遇了—— “熙岚——!” “刘栩——!” 两人很快互相确认了眼神,但是,有那么一段时间,她们都吱唔着说不出话来。 “诺暝天……真的要输了吗?” “不!”出乎意料地,陈熙岚按住了刘栩的肩膀。 “诺暝天……黄金骑士是绝对不会输的!” “对啊!之前在市中心,那个哥哥不是在广场也打倒了可怕的怪物吗!” 这次出乎她们两人的意料,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是一个小男孩大声地喊了出来。 然后,人们突然陷入了无限静寂之中。 “那是——” “是啊……我也想起来了,我之前,也被诺暝天……被黄金骑士救过的。”一个女青年也从人群中向前了一步,胸前双手握紧。人们几乎都认得她——那居然是当红偶像,白星辰,她在身前还搂着一个小女孩,看上去才上初中。 “真正的黄金骑士……是诺暝天!我们……一直被黄金骑士所保护着啊……!” “还有我也是!” “还有我也——” “还有我——” 逐渐地,新的呼声逐渐盖过了之前的声音。对欧阳皈的声音逐渐衰颓,对诺暝天的声音逐渐强烈—— “诺暝天……” “诺暝天……!” “诺暝天——!” “站起来——诺暝天……!” “加油啊——诺暝天!” “不要输啊——黄金骑士——!!” “暝……天——” 邱魁注意到,展开阵法的八位少女,甚至已经变成恶鬼的姬月兰,在被这呼声包围着时,喜悦的眼泪划过了流星般的轨迹。 “呵……小暝啊……” 邱魁画好了阵法的最后一笔,转过头望向了躲在一旁的披着黑布的少女,只见她也在偷偷地擦着眼睛: “煌龙……站起来!” “什么——你们这些家伙在胡说什么!我才是黄金骑士——!这家伙可是杀人犯!你们怎么能轻信——”欧阳皈突然愣住了,因为他突然注意到,在远处商场的大屏幕上打出来的大字通告: “禅海警卫厅传来的最新权威消息。最新证据已证实,诺暝天·多拉贡的作案嫌疑已全部洗清。犯人欧阳皈,证据确凿,将发动禅海警卫厅特警部队抓获。” “什么——” “干得漂亮,小奇!”白城韬望着目瞪口呆的欧阳皈,高兴地朝对讲机说道。 “一开始就说过——保证完成任务,队长!” “什么——这又是什么!” “兵分两路罢了。”白城韬朝欧阳皈举起枪。 “一切要以事实说话——嫌犯欧阳皈,这叫作以牙还牙!” “不,不可能——” “那个,你——”披着黑布的少女正想拦住白澄空,后者却已冲了出去,然后竭尽所有力量向着诺暝天喊出来—— “站起来——加油啊,前辈——!!” “站起来——黄金骑士!” “站起来——魔魂煌龙!” 是啊……我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声音。 我也……听着这呼声而战斗着。 暝天,因为你救过很多人,所以人们都愿意相信着你啊。 是啊……所以怎么可以就这样被打倒! “喝啊啊啊啊——!!” 只见在人们的呼唤中,诺暝天怒吼着紧握无锋再次站了起来—— “不,不可能……你应该已经没有力量了!” “是啊……可是,只要想到想要守护的事物,新的力量就会源源不断地涌出——!”诺暝天的眼神如飞梭利箭,无锋直指欧阳皈。 “该结束了,反魔魂·暮龙!!” “该死的家伙——!!” 欧阳皈恼羞成怒,刚想挥剑,诺暝天却已冲到了他的面前—— “带着忏悔下地狱去吧……暮龙!!” “什——呃啊啊啊!!!!” 只见欧阳皈哀嚎着,被诺暝天一剑击飞,然后往地面坠落而去—— 结束了……吗?不,现在比起那个—— 诺暝天立即转身往姬月兰跑去,刚完成阵法的邱魁脱力倒在了一旁。 “其他都已经完成了,现在就差一个极阳之物,小暝!” “极阳之物……” “快点,没多少时间了!” 诺暝天快速地在脑海中搜寻着,他确实记得身上带着这样的物件……正头脑风暴着,突然感到有什么贴上了他的胸膛。 爸爸,王座……谢谢你们! 只见诺暝天快速地取出了项链,那上面系着的是双头龙的角的碎片。《百魔志》载,双头龙,祥瑞之兽,其角有辟邪之效。既然如此,应该可以充当极阳之物了! “喝啊——!!” 诺暝天握着项链冲进了阵法中——双头龙的角为他开出了一条路。只见他够到了姬月兰,然后将碎片刺入了恶鬼的胸膛—— “吼啊——!” 刹那间,阵法破裂,八位少女惊呼着往后倒去。只见大量的黑气从姬月兰的体内冒出,人类的姿态正在逐渐归来—— “小暝!那只恶鬼正顽强地想回去!”邱魁察觉到了不对劲,“快点处理掉它!!” “交给我吧!既然它出来了……” 诺暝天的左手紧紧抱住了姬月兰,右手紧握无锋画下了金色的莫比乌斯环—— “那就……别想再回去了!” 金光大放,煌龙现身,只见黑气像是被煌龙铠吸引了过去似的,不断被燃烧,直至最后的一丝黑气都从姬月兰的体内被抽出。变回人类姿态的姬月兰昏迷着倒在了地上。 “那是月兰——月兰回来了!” “前辈!成功了——” 就在白澄空和她的伙伴一样兴奋地想要庆贺时,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只见大量的黑气包覆着煌龙,铠甲对恶鬼的净化逐渐力不从心——直至黑气终于战胜了煌龙铠,往铠甲的缝隙里直钻而去。 “前辈——!!” “呃……啊……” 自己对铠甲的控制权正在逐渐被夺走,身体在瞬间失去了力量。无锋脱手,深深地插入了地里。黑暗包覆着他,蚕食着他,直至他完全失去意识—— “小暝——!!” “嘻嘻……是的,我知道你会上当。毕竟你很爱你的妹妹,所以甚至会不惜披上魂衣来替她承受这股黑暗……只可惜你低估了这只恶鬼的力量!”欧阳皈令人生寒的声音居然再度响起。邱魁和特警们立即护在少女们面前做好警戒。未见其人,便先闻巨大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紧接着,黑色的反魔魂·暮龙再次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什——欧阳皈!?” “哈哈……蠢货们,请允许我为你们隆重介绍有幸附身到姬月兰·多拉贡身上的恶鬼的真正身份——戒中魔兽,乌英格!他是我一直藏着的,打败多拉贡家的真正王牌!” “什么——” “事到如今就告诉你们吧!姬月兰·多拉贡的身体只是用来让乌英格生长的养料,我对已经失去魔魂资格的人没有兴趣!我的伟大计划的真正目标,就是煌龙,多拉贡家的最后魔魂!”欧阳皈歇斯底里地笑着,“说到底,最后赢的还是我!我终于让诺进忠看到,我才是正确的——而他的后代要为此付出代价!” “你这家伙……!” “尽情浪费你们的唾沫吧!再过不久,恶鬼就会完全吃掉他的铠甲,还有他的心!他很快就会成为光荣的反魔魂的一员!” “不……” 白澄空跌跌撞撞地跑到煌龙的身边,铠甲的金色在褪去,宝石般的龙瞳也已变得暗淡无光。 “快点醒来,前辈……暝天!!你不是跟我约好了吗!你说过你一定会回来的啊!!男子汉怎么可以食言啊——!暝天!振作一点——!!” “——没用的,白澄空!他已经死了,唯一的结局就是沦落于黑暗!”暮龙狂妄地笑着。 “暝天才不会……” 欧阳皈突然愣住了,他看见白澄空那夹杂着泪却如锋芒般坚毅锐利的眼神正在刺向自己——这居然是……那个不谙世事的白澄空……?! “暝天才不会像你这种人一样……向黑暗屈服——!!” 像我这种人一样……? “好,你这女人……”暮龙的铠甲上居然有青筋暴起。 “既然你想死,那我就成全你——!” “澄空——!” 来不及了。只见暮龙已经怒吼着,双翼全开,如猛禽般朝白澄空直扑而去—— “去死吧,你这女人——!!” “啊——!!!!” 嘣——!! “澄空——!!!” 关雨妙撕心裂肺地呼喊着。然而那一刻,所有人都愣住了。 因为暮龙的剑,并没有刺中白澄空——确切地说,有什么东西让剑,让暮龙被迫停下了。 那时一个身影突然奋起,一拳正中了暮龙的胸膛—— “呃……啊……不可能……!” “前辈……?为什么——” 白澄空只能断断续续地发声,只见在自己的生命就要被恶魔夺走的时候,那个已经失去了光芒,已经褪去了金色的骑士像往常一样挺身而出,一拳拦住了暮龙。 “因为……我听到你的呼唤了。”诺暝天那熟悉的声音,从铠甲内传出。 “我想要……保护好你。” “而且,我们约好了的……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所以……现在,由我来保护你……!!” “嗯,嗯……” 泪水已经模糊了白澄空的视线。眼前的这个男人,他身上的铠甲已经褪去了往日的光辉,但是他依旧挺身而出,竭尽全力保护着我,就像……他拯救了许许多多的人一样。即便身躯已经疲惫不堪,他也从来没有忘记约定;即便包围他的是黑暗,他也从来没有忘记心向光明—— 这才是……她心中真正的黄金骑士。 插曲六 死与新生 第66章 插曲六 死与新生 “呐……听得见我的声音吗……?” 一望无际的火焰……眼前只剩下一望无际的火焰,炙热的赤红烧灼着他的身体,烧灼着他的心—— “暝天……” 我已经…… 诺暝天猛地回过神来,滚烫的空气让他快要喘不过气。周围的景象宛如海市蜃楼般模糊,在哪里?他没有力气站起来,也没有力气就这样倒下去,在地狱中僵硬着。 “暝天少爷——!” 又是谁……在叫我?不是已经,所有人都离我而去了吗…… “暝天少爷——!” 诺暝天抬起头,王座正紧握着他的手。诺暝天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经如灰色的荒漠一般。 “蛇女和恶鬼已经逃走了……站得起来吗,暝天少爷!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诺暝天茫然地望了望周围,火焰像魔鬼般扭曲地尖叫着。诶……?我记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初中生……一个普普通通的乐队主唱而已啊,不久前,明明还在举办人生中的第二场live……啊——队长在哪里——还有区宏、立行、骏豪——大家都去了哪里……? 喂……不是说好要一直在一起的吗,可是——把我丢下的可是你们啊喂…… “暝天少爷!” “王座,让我来。” “无锋——” 诺暝天这时才注意到,手中不知何时起已经紧紧握住一把套在鞘中的剑。 “喂,没用的家伙!给我听好了,别把这一切怪罪到偶然上!那家伙之所以会袭击你,是因为你身上带着的多拉贡家的东西——” “多拉贡家……的东西?” 诺暝天颤抖着取出一直佩戴着的项链,那上面还镶着一枚小小的绿色宝石。爸爸之前说,那是在很久之前就一直陪在我身边的—— “多拉贡家的魂器……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可以佩戴伽流太,你这家伙居然真的是诺暝天·多拉贡啊……” “就是这东西……害死我的朋友的……?”诺暝天沉吟着,突然一把将项链扯断,脖子的肌肤甚至被划出了血。 “暝天少爷——” ”我不需要……那样的东西!!” 这样说着,诺暝天一把将项链抛入了熊熊烈火,任它被火焰的血盆大口吞噬。 “暝天少爷——” “别叫我少爷!!”诺暝天愤怒地甩开了王座的手。 “我不是多拉贡家的少爷……你们这些害死我朋友的家伙……我与你们势不两立!!” “怎么……这样……” “嘛,随你便,你想怎么样是你自己的事。”出人意料地,无锋只是没有感情般说了下去。 “你又是什么……剑为什么会说话……?” “你身上带着的项链吸引了蛇女的到来……那么,那家伙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下一个气息最浓厚的地方——还需要我提醒那是哪里吗?” “……” “你如果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掉的话,我也不会发表什么意见。” “……” 诺暝天望了一旁的铠甲一眼——烈火烧灼下,铠甲依旧肃穆地屹立在那里,仿佛已经成了永远的雕塑。 那个人是为了救我才…… 既然明明是有能力去改变的。 别让以后的自己有机会恨现在的自己……诺暝天。 “……!” 诺暝天猛地站起来,握着无锋穿过火海跑走了,只留下王座在原地诧异着—— “现在就可以熟练地举起伽流太了吗……啊,不,不对,暝天少爷你要去哪儿——!” …… “呼啊呼啊……” 急促的脚步踏着楼梯,已经无暇顾及汗水的飘洒。在身体都已经快要垮掉的时候,诺暝天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家。 “爸爸……妈妈……快……快开门……!” 诺暝天正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突然愣住了——只见自己的手才刚轻轻地碰到了门,门便吱呀吱呀地往后退去。 “爸爸……妈妈……?” 诺暝天支吾着,感觉有肿块堵住了喉咙让他发不出声。 “呃……!该死的!那个龙魔魂的东西……到底在哪里!” “咳啊咳啊……” “别碍事,专心吃你的饭去!” “咳啊……咳啊!” 遍地的血污。 简直跟刚才……一模一样。 不……甚至还要……更加残酷。 那只丑陋的怪物……那只曾经是他的队长的怪物,身下压着的是什么东西……? “呃啊……呃啊啊啊啊——!!” “——是你,龙魔魂?!” “咳啊!” “你……给我去死——!!” 诺暝天歇斯底里般地嘶吼着,眼眶压碎了晶莹的泪珠,只见他握着无锋愤怒地朝恶鬼撞了过去,被后者一跃跃到蛇女背后躲开。诺暝天跪倒在地,望着眼前两具已经面目全非、支离破碎的躯体,喉咙在一瞬间失声—— “不……这不是真的……” “你很烦啊……龙魔魂!我明明还大发慈悲地饶了你一命——就那么不识好歹吗?” “……” 呐……爸爸……妈妈……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啊…… 不是说好,还要一起去看电影,去旅行,然后……去看我的live…… 然后现在……什么都没了。 不是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吗…… 那么……干脆让我也一起离开多好—— “那样的话……太便宜你了。” “你在说什么……?” “诺暝天无神地询问着手中的剑,只见蛇女和恶鬼正踏着被撒得到处都是的血与内脏,流着涎液朝他靠近—— “我当然不知道,你们人类在想什么。你们人类最烦的地方就在于根本猜不透。” “……当然。” 这一切的问答,都在一瞬间发生在诺暝天的脑海中。 “你真的不觉得……自己是特别的吗?” “爸爸妈妈还有大家……都已经死了。你现在还想要我怎么样……我只是个无用的废人罢了。” 到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亲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直到只剩孤身一人—— “那样想的话……就好了。” “什么——” 无锋顿了一下。 “做好觉悟吧,诺暝天——现在过去的你,过去的你已经死了。现在剑在你的手中,只有你能改变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接下来……?” “你不会真的认为,恶鬼只是在针对你——他们是不会去祸害他人的乖乖生物吧?” “……!” “站起来……诺暝天·多拉贡!” “……可是我——” 大家都已经死了……只剩下这样的我能做到什么—— “如果你不去战斗的话,你面对它们只有死一条路——不,或者说,如果你不去战斗,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你会爱或者不爱的人,会因此失去他们最亲的人,甚至他们的生命——” “……如果我去的话。” “——?” “如果我去的话……!那样子,就不会让更多的人变得像我一样……你是这么答应我的吧!!” “……是的,那是只有你才做得到的事情。” “那样的话——” 回到现实。 诺暝天抬起头站了起来,那一刻无锋的锁链断裂,闪烁寒光的冷锋出鞘,将蛇女与恶鬼一齐逼退。 “你这家伙是——!?” “已经……够了。” 诺暝天抬起了头。蛇女不禁打了个寒战,因为她看到那双之前还闪烁着光彩的眼瞳,如今已经变成了灰色的沙漠。 “痛苦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 “唔——” “失去一切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 “咳啊……” “但是啊……我不会再流泪了。” 诺暝天说着,他的手握紧了无锋。 “绝对不要……让你们祸害更多的人——” 已经……下定了决心。 “你们的罪恶……就在这里……” 诺暝天剑一样的眼神直刺着两只恶鬼,仿佛要将它们千刀万剐——然后他举起剑,金色的光芒在剑尖大放。 “就在这里……由我来斩断……!” 话声刚落,金色的莫比乌斯环照亮了漆黑的房间。 那一刻,一个少年死去了。 也是在那一刻,另一个少年诞生了。 “魔魂·煌龙……!” 蛇女让恶鬼后退,慌张地举起手准备攻击那个金色的龙骑士—— 晚了。 只见那一刻从骑士铠甲的裂痕中,愤怒的火焰汹涌而出,吞没了它们眼前的一切。 刃其三十九 黑暗中的伊甸园 第67章 刃其三十九 黑暗中的伊甸园 滴答滴答…… 时钟的齿轮旋转着,一下一下,身边的一切就好像随着机械声流逝着。如思维的长河般,一切不合常理地仿佛在回流。 “魔魂·煌龙……” “……” “你一直压抑着自己……是因为过去失去一切的痛苦吧……?” “……” “太可怜了……那一定是非常难以接受的。” “什么……” “你一定在想,如果自己从来没有扯上魔魂和恶鬼的事情就好了,对不对?如果自己没有那些记忆,然后可以回到那些美好的时间……那该多好啊。” “你是谁……到底在说什么?” “我是你。” “什——” “所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当然也知道……诺暝天·多拉贡,你内心的黑暗。” “你一直……不愿意去面对吗?” “……闭嘴。” “那就别去面对不就好了!回到过去的话,亲爱的伙伴都能回来,还有爸爸妈妈,那里才是你的归宿,煌龙。” “……” “——当然,只要你愿意的话,''忍''也会在那里——你啊……是亲眼望着她死去的吧?” “……你差不多该闭嘴了。” 像是被触及到了底线,诺暝天攥紧了拳头。那个声音为什么知道我的事?难道真的……那家伙,是“我”吗? “嘛~想怎么样随你便——但也只限想了。你要知道,这里是我的地盘。” “暮龙那家伙到底做了什么……,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必须回去。” 然而,与自己对话的声音却在答非所问。 “放心……那不论对什么人来说,都会是很美妙的魔法——而且,现实的话也只是一瞬间。反正也不会记得的,除非你察觉到了异常……不然的话就一直沉浸在这里不好吗?” “什——” 话还没说完,黑暗中突然爆发出的白光掩盖了诺暝天的视线。 然后。 闹钟响了。 新的一天到来了。 “暝天~!再不起来的话,跟大家的约定要迟到了哦~!” 是谁……? 我为什么在这里? 啊,对了,我叫诺暝天,初中生,今天是寒假里的一天—— “啊——对了!” 诺暝天一跃翻下床,慌慌忙忙地披上外套,然后往卫生间跑去—— “啊——!妈妈你听到闹钟怎么没叫我起床啊啊啊——!” “啊啦……抱歉啦暝天,厨房声音太大我没听见——” “……” 诺暝天沉默了一会儿,洗漱完后,小跑着经过了饭桌,他的母亲正在将刚蒸好的饺子端上餐桌。 “妈妈……” 不知为什么,诺暝天在那时候就是有想要紧紧拥抱她的冲动。回过神来时,眼泪已经奇异地顺着自己的脸颊流下。 “啊啦……突然抱过来是怎么了暝天?这可不像平时的你啊……” “不,只是……” 诺暝天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再紧紧拥抱眼前这个把自己抚养成人的人再久一点。 “谢……谢你,妈妈……谢谢你把我抚养成人……一直以来……真的谢谢你……” “……到底怎么了啊,暝天?突然这样子——啊,难道是不舒服吗?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和妈妈说——!” “不……不是……” 到底怎么了……明明,一切就跟平时一样啊。 “我没事的。”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久别重逢的感觉…… 就像是……想要弥补什么一样。 “嗯……?算啦~暝天你这么说妈妈很开心啦,但是不快点的话和朋友们的约定要迟到了不是吗——” ……约定? “呜啊啊啊——!居然已经九……九点啦!!”诺暝天差点跳了起来,然后开始一个劲地把饺子往嘴里塞—— “慢点,暝天!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 “啊……好吧,不好意思。啊——妈妈,爸爸呢?” “今天公司要开会就先走了,有什么事吗?” “不……没什么。” 诺暝天沉默了良久,终于叹了口气,然后把筷子放在了已经空空如也的饭碗上。 “我吃饱了。” “啊——出门记得小心过马路哦!” “嗯。” 诺暝天站了起来,朝母亲笑了笑,拿上钥匙和钱包后往门口走了过去。就在他的手准备搭上门把的一瞬间—— “妈妈。” “怎么了,暝天?” “……” 良久。 “''爸爸……一直以来谢谢你。我爱你们。''可以的话……这句迟到的话,能帮我传达过去吗?” “暝天……你今天到底突然怎么了——” “我出门了。” 但是,诺暝天已经过上了门。 原地,愣在椅子上的母亲,一滴泪悄然划过脸颊。她的眼睛在一瞬间仿佛变了神采。 “暝天……” …… 商店街如往日一般繁华,在熟悉的便利店门口,诺暝天老远就瞧见了那四个人的身影,大家都和自己一样裹得严严实实的——毕竟现在是冬天,家里头和家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 那是……他最重要的,一起玩乐队的伙伴们。 “太慢了啊暝天!已经迟到五分钟有多了耶!” 楚云彭。 “呼啊呼啊……抱歉,队长……” “好啦好啦!走喽前辈!” “啊哈……等一下啊立行,别突然推过来——” 陈立行。 “嘛~还真是像往常一样呢。” “哈哈……这样不是挺好嘛。” 区宏。 “真是的……暝天你小子还在笑啊?我们还要去接人的啊接人!就这样忘了吗?” “诶……接人?” 何骏豪。 “喂喂……不是吧暝天,老年痴呆犯啦?” “我还没老呢……” “不会是——前辈你不要死啊!” “所以说别平白无故地诅咒我啊!” “不像是装的啊……难道说……是脑子出了问题?” “呃……” “小心点,暝天,说不定是发烧了。” “连队长都这么说……” 被挤上来的伙伴弄得有点欲哭无泪。但是,说实在的,他真的不记得他们还要去接什么人—— “我是认真的啦,说不定是昨晚撞到了床角什么的——总而言之拜托告诉我了啦。” “嘛……好吧,暝天你居然会忘记……”何骏豪挠了挠下巴。 “忍前辈啊,是忍前辈!万众瞩目的忍前辈耶!平时都是在聊作曲,今天约好要一起出去玩一下的吧?” “别抢我台词啊,立行你这家伙!” 望着熟悉的伙伴们愉快地打闹着,诺暝天还是有点不解。 “忍……?算了……那么,是去哪里接啊?” “还用问吗,当然是地铁站!” “……哈?不是在附近的小区什么的——” 几分钟后。 “所以最后还真是来了地铁站啊……” 在地铁站的门口,五个少年有些尴尬地等待着,其中的诺暝天更是一头雾水,总感觉,他好像有一堆想不起来的东西,记忆好奇怪—— “那个,你们说的那个''忍''——啊,忍实际上是住在哪里的啊?” “嗯……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好像是在别的城市——” “嘛,具体是在哪里,忍她也从来不愿意说,我们也就没必要多问了啦~” “哈哈,这样啊……” “话说暝天你今天也太奇怪了吧,怎么会连忍的事都忘得一干二净——该不会……你们之间又有矛盾了吧?” 忍……? “——不!怎么可能啊哈哈……” “啊——忍前辈到了!” 顺着陈立行兴奋的呼唤,诺暝天随着伙伴们的视线朝地铁站的出口望去——只见一个娇小的少女从出口出来,望见他们的时候招了招手。短发的她头上还扎着蝴蝶结,面容如精雕细琢般过精致,只是一双眼睛好像没什么神采似的——是啊,他怎么会忘记?忍,那是小时候就和他在一起玩的青梅竹马,小学的时候她家搬到了别的城市——没想到在机缘巧合之下,她现在已经成了很有名气的网络作曲家,现在被邀请到了为诺暝天他们的乐队写歌。明明是久别重逢的故友,我应该很高兴才对—— 可是为什么……我在哭……? 忍是我的青梅竹马,应该是这样的……吗? “哈喽,忍!”何骏豪首先热切地朝忍打了个招呼,后者懒懒地举起手示了意。接着其他人也向她一一问好,她也一一简单地回应了一下——怎么说呢,总感觉就是没睡醒似的。 “啊,忍!暝天在这里哦!” “喂!突然拉我做什么——” 诺暝天有点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不过忍应该只会无精打采地挥挥手来回答我,那样的话就很简单了—— “……早,暝天。” 第一次——或许是第一次吧,听到忍的声音的诺暝天睁大了眼睛。 “啊,啊——那个,早,早……” “啊咧啊咧~果然还是忍前辈才专治暝天前辈啊~” “说什么呢立行!” “说什么啊立行……” 两人不约而同地同时说出了口,愣着互相对视了几眼,然后一齐笑了出来,身边的伙伴也跟着一起大笑了起来: “哈哈~两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有默契啊!这就是作曲家和主唱间的心有灵犀吧!” “好啦……到底今天要去哪里?” “好困……” 望见忍貌似在打瞌睡,诺暝天却有种见怪不怪的感觉,一旁的同伴也摆出一副“习惯了”的模样。 “看这里!”只见区宏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门票,“当当当当!禅海游乐园的豪华六人套票!超市抽奖抽到这个感觉已经把我的欧气(幸运)都用尽了……” “哇——有你的啊,区宏!别怕,你的名字这么好,肯定是欧气不断的啦!”楚云彭大笑着拍了拍区宏的肩膀。 “不管怎么说,现在是寒假,再晚一点的话就人山人海啦!”何骏豪望着手表有点着急,“要想在中午前搭上过山车的话,现在就得动身了!” “啊——好,那快点去那边的公交站吧!” 望着身边的伙伴热切地朝着不远处的公交站跑去,诺暝天欣慰地笑了笑。这时候,忍走到了他的身旁: “不快点的话就赶不上了,暝天……我可不会像以前一样等你的。” “别小看人啊喂!这段距离我可是完全没问题!” 诺暝天激动地反驳着忍的话,然后跟在忍的后边朝不远处的伙伴们赶去。 …… “首先要推荐的当然是这个——''现象级的银河风火轮''!听说是最新的娱乐项目,不体验一次不是白来了吗!” “……可这里不是标着''清扫服务请自助''吗,怎么总觉得有点可疑——” “啊哈哈……” 诺暝天有点无奈地笑了笑,突然发现一旁的忍脸色忽地煞白。该不会是晕风火轮吧……? “那个……忍,不想坐这个的话还有别的——” “你们去就好了啦……我就在这下面打个盹。昨晚活动结算可是让我打了个通宵啊……” “玩游戏也要注意好好休息啊喂!” 诺暝天无奈地叹了口气,望见忍居然已经在等候的座位上睡着了。“这家伙……” 诺暝天摇了摇头,脱下大衣披在了她单薄的身体上。 “这么冷的天都敢只穿这么少就在外面睡着,耍酷也不是这么耍的啊你——” 这个熟悉的女孩的脸好像变得有点微红,应该是天太冷的缘故吧。确认了睡着的忍呼吸得很有规律后,他转身朝伙伴们跑去。 “诶——忍前辈居然不坐吗,太可惜了——啊,暝天前辈快一点,准备了!” “啊哦哦!这就来!” 明明,一切都应该只是和平时一样。但是除了莫名其妙的怀念之外,好像他的心里还酝酿着什么别的心情。 新奇。 …… “呜啊啊啊啊啊——!!” “呜呼~!!” “呃呃呃呃呃呃呃——” “呕——” “……” 终于下了风火轮,楚云彭、何骏豪和陈立行像只不倒翁似的靠着栏杆东倒西歪,区宏更是抓着呕吐袋就再也放不开手了。诺暝天看上去倒没怎么晕,只是在抱着肩膀直发抖: “呜哇……为什么从来没有人告诉我,做风火轮的时候冷风的威力这么大……” “啊咧,啊咧咧——怎么有两个暝天啊?喂~暝天!你小子好想看上去什么事都没有啊,这么强的吗!”楚云彭搭着何骏豪的肩膀,像是在说胡话。 “啊——求!(打喷嚏声)你到底哪只眼睛看我没事的啊……” 诺暝天无奈地发着抖,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披上了他的背—— “自己不行就别勉强嘛,暝天你啊……” “啊……不好意思,忍。” 看着诺暝天有点尴尬地把大衣接回去后,忍打量了一下几个已经“残血”的少年。 “呜哇……暝天你居然对这东西一点都不晕,难不成是外太空来的改造人?” “别乱说好吧,我可是百分百的地球人!——不过,我记得以前我的话,的确是一坐这种游乐项目就晕得不行——” 说着这句话时,诺暝天突然察觉到忍的眼神有一点变化。 “哪里——别谦虚了,你之前就不晕这玩意儿,是你记错了。” “啊?哦——是吗……话说忍你记得真清楚啊。” “我姑且还是能记住的啦——话说你别整天盯着我看啦!”忍说着把头别过了一边,像是故意不让诺暝天看到她的表情。 “咻~咻!” 陈立行和何骏豪又在一旁做着不明所以的举动,忍也是,这样下去的话场面会变得无法控制的吧——诺暝天咽了口唾沫,然后朝伙伴们笑了笑: “那么接下来的话,去玩什么?” “这样啊,暝天……其实呢,我有个提案。”楚云彭挠了挠下巴作出思考状。 “既然我们每个人的承受能力不一样的话……暝天你就带着忍去玩些没那么刺激的项目吧!骏豪、区宏还有立行,我们去过山车!” “啊……?那个,其实我坐过山车没有问题——” “队长……真的要坐过山车吗……?”区宏的腿像是在发抖。 “诶!总之,先去到那里就行啦,区宏!”何骏豪好像是领会到了什么。 “哦……哦哦!是啊!我超喜欢坐过山车的!暝天前辈,忍前辈就拜托你了啊啊啊——我说队长你别拉着我啊!” 然后四人就这样混乱地准备离去,那一刻,诺暝天突然喊住了他们—— “那,那个!” “嗯?” 熟悉的伙伴,在远处朝自己转过身来。 啊…… “谢谢……你们。” “诶?” “一直以来……谢谢你们。” “啊?哦,哦……” 四人像是不明所以地远去,诺暝天望着他们的背影,很久很久,直至他们从他的视野里消失。 “暝天……?” “啊——没什么大事,忍!那个,如果玩不了这种的,不如去玩跳楼机怎么样?” “呜——” “啊咧……那不如——旋转木马,旋转木马怎么样!” “你这等级跳得也太大了吧……”忍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然后指向了不远处的一栋建筑。 “不介意的话……我想去那里,怎么样?”诺暝天顺着忍的手指望过去,那栋有只蓝鲸雕塑在上面的建筑,应该是水族馆吧。 “嘛……不过暝天你觉得无聊的话,自己去玩也没什么的——” “那样不行。” 没想到被诺暝天斩钉截铁地反驳了,忍不禁睁大了双眼。 “既然决定了那就一起走吧!去水族馆!走喽~” “诶……?啊,哦……” 这次轮到忍有点疑惑了,但她还是跟在了一蹦一跳着的诺暝天身后。 …… 硬要说的话,真希望这样的时光能一直持续下去啊。 在这个有爸爸妈妈,有乐队的大家,有忍的世界,就这样一直下去。 是啊,就这样一直下去…… 可是……那是不行的吧。 夕阳下,诺暝天跟在忍的后面,喉咙一瞬间像是被噎住了一般。 从水族馆出来后,大家聚在一起吃了午饭,然后,一个下午自己都在陪她在游乐园里逛着,自己像是很久都没有见过这个女孩露出那样放松的笑容了。 就像…… 就像……? 诺暝天突然停住了脚步。 因为,他看见忍朝他转过了身。 “所以说……命运还真是奇怪呢……你说是吧?” “诶?” 诺暝天愣了一下,他看见忍的眼睛在反射着光芒,然后很久很久,她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往前走去抓住了诺暝天的肩膀。 “真是出人意料……实际上,要做出这样的选择还真的很难呢……” “忍?” “啊哈……前言驳回。只是,有些东西,可能只能趁着现在问你了。” “诶……?” “不记得的话也很正常的吧?毕竟……你不应该拥有那样的过去。那个人……是这样跟我说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队长他们在等着了——” “但是对暝天你的话,一定不是那样的吧?虽然有那么几次,我都想过要继续隐瞒下去,要让你留在这里——但是你不应该……就在这里止步不前。” “什——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忍——” 诺暝天突然愣住了,只见那一刻,忍把额头凑了上来。 “我们毕竟……已经只是幻影了啊。” 然后,两个人的额头相碰。 那一瞬间,记忆如潮涌般涌进了诺暝天的脑海中。 鲜血,尸体,还有啃食着它们的怪物;利刃,幻境,还有驰骋在月色下的骑士。 “这是——” “''钥匙''。也是……你作为魔魂的记忆。” “忍——” 他想起来了。 那段他甚至一度封存在了心底最深层的记忆。 那一段王座和无锋都并不知晓的记忆。 甚至那时候无情的自己,拼命地想要告诉自己那个人其实不存在—— 但他怎么做得到。 自己每次说出来,也只会被无锋当作是过去的爸爸妈妈或是乐队伙伴的人。 那个……无人知晓的人。 忍。 “为什么——” “哈哈……可能是因为,我相比于其他人来说,是最''异常''的存在吧?” “……或许……吧。” 忍她……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不过嘛……暝天你之前那么说,是因为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吧?关于这个世界的……存在。” “嗯。” 自己遇到这个女孩时,已经是那之后很久的事了。 那时候,过去的自己……早已不复存在了。 换言之,楚云彭、何骏豪、区宏还有陈立行他们,根本不可能认识忍这个人。 “……是那只附身在兰身上的恶鬼,是那家伙创造了这个空间吗?” “……那个时候,在我的意识就要消亡之际,欧阳皈把那最后一点残存的灵魂封印在了那只戒中恶鬼的体内。只是没想到,居然……还能再以这种形式,和你见上一面。” “……如果,如果我离开这里的话——” “啊,因为我把钥匙给到了你的手上,所以你已经可以离开了。” “不,不是啊我说!如果我离开的话……你是不是就又会——” “不用在意我了,暝天。” “可是那个时候,是我把你——!” “暝天你在努力地救我了不是吗?那时候为了我而奋不顾身的暝天,我现在都还记在心里……” “对不起,对不起……” “为什么要哭呢,暝天?我们,毕竟已经是过去了啊。” “……” “最开始的时候,我在犹豫着。” “因为被赋予了''钥匙'',所以也具有了之前的记忆。在这里的大家,已经死了……他们只是留在你心里的过往,被拼插而成的存在——当然,也包括我。” “……我知道。” 即使知道,眼泪也依旧止不住地下流。 “世界……在开始瓦解了。”忍,名为忍的少女闭上了眼睛。 瓦解……? 那样的话,他们就又要消失—— “等我一下,忍!” 诺暝天慌忙掏出了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但只有一片忙音。 “爸爸呢……” 拨通了爸爸的电话,但也只有一片忙音。 已经……无法弥补了吗…… “本来……不想这么快就结束的。但是,不可以啊。暝天你已经没有时间了。”忍睁开了眼睛。 “所以,好好地告诉他们吧?” “……!” 最后,诺暝天拨通了何骏豪的电话。万幸,终于有人接了—— 但在这一刻,地平线已经化为碎片在逐渐消失。 “喂?暝天啊,你和忍现在在哪里?” “大家都和你在一起吗!?” “啊——对啊,有什么事吗?” “快逃,骏豪大哥!带着大家快逃!” “什么——?” “快点,带着大家快点逃脱那里!” 快点……逃脱那间休息室! “喂~开什么玩笑啊暝天!一切不都好好的吗!你和忍到底在哪里啊?” 我在……? “暝天!你现在到底在哪里啊?” 我在……哪里吗? “暝天……” 忍强颜欢笑着,却掩饰不住已经倾泄而下的泪水。 “我啊——” 诺暝天开口了。 …… 过去一起嬉笑打闹的同伴。 遍地充斥着血污的休息室。 温馨无比的甜蜜的家。 被恶鬼啃食着的父母的尸体。 忍啊……我跟你说这些故事,你会觉得荒诞不经吧? 不…… 因为,我也相信着暝天啊。 那时候,那时候你对我伸出的手—— 那时候,你为了保护我而奋不顾身。 真是的,暝天你对谁都是那么好呢,简直就是傻瓜一个。 可是……就是这样的傻瓜,她没有办法去恨他啊。 “忍——!!!!” 凄厉的雨打击在地板上,冲洗掉了生命的血迹。 我很早就想过,或许会有这样的一天。 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遇见你啊。 你给了我的……正是每天都能有所期待的,真正的“生活”不是吗? 所以啊,暝天,请你向未来迈进吧。 我们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你。 …… “你现在在哪里呢?暝天?” 那一刻,忍和电话里的声音同时说出了那句话语。 啊,是啊。 自己……还有必须去守护的东西。 “是啊……” 诺暝天抬起了头,他的脸颊在闪着光。 “我现在……啊。” 他努力地,向着彼岸的他们露出了微笑。 “我现在,在那个没有你们的世界里啊。” 作为魔魂而战斗着。 “在没有父亲母亲,没有队长,没有骏豪大哥,没有区宏,没有立行,也没有忍的世界里。” 为了……守护他下定决心保护的事物。 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暝天,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所以我比谁都清楚……你啊,是一定不会选这边的。” “或许吧……” 不想承认忍总能把他猜得透透的,诺暝天叹了口气。 “对不起……因为从这里出去以后不会忘记,所以我觉得,不应该再让暝天有太多留恋才擅自——” “不需要了。谢谢你,忍。”诺暝天朝这个女孩最后一次露出了微笑。 “我很开心。” “我也……已经找到了,战斗下去的理由,还有,想要守护的事物。” “是吗……那太好了……” 然后,她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听到了吗?你想要保护的人,在呼唤着你的声音……” 暝天……!! 是啊…… 然后在那一刻,甚至诺暝天都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被一片白光所覆盖—— “那么……再见了,暝天。还有……” “谢谢你。” …… “不可能!那个女人怎么可能——!她对你的感情明明这么深刻,为什么会自愿把伊甸园给毁掉!!明明只要一直不说,就可以像之前的其他人一样,灵魂永远回荡在乐园之中!!” 黑暗中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诺暝天低着头站在原地,无锋握在他的右手之中。 没有太多的话语,那家伙还是老样子。 但是他已经全部都接收到了。 他们对他的……所有的期待。 “为什么!永远沉浸在梦境里难道不幸福吗!只有在那里才能见到你的伙伴,你的父母,还有那个女孩——那个该死的家伙在做什么傻事!不过是个死人罢了!乐园毁灭,她也会跟着消亡——” “……但是,一昧只沉浸在梦境里的话,永远也不能向未来迈进。” 诺暝天抬起了头,望见长着扇形翅膀的黑色怪物正朝他尖叫着扑来—— “忍的心愿……还有大家的心愿,不是你有资格去玷污的!” 诺暝天躲开了怪物的俯冲,然后无锋出鞘。 “即便是再多么悲惨的过去,那也是我的过去……我会去选择接受它!!” “你——!” “我知道我心里的黑暗……但是,我会连同大家的期望去接受它!!” 正因为人的心里有黑暗,所以才会有光明。 正因为过去存在着黑暗,所以才更加期待未来的光明。 人的思念,跨越了时间和空间,给予着人力量。 那是你们永远也不会懂的东西,恶鬼!! “所以,为了必须守护的东西,不论受伤多少次我都会站起来!” 那一刻,诺暝天的剑斩裂了恶鬼。 然后,恶鬼的躯体化为黑雾朝他袭去—— 已经约好了,要回去。 “这一次,我不会再输给你!!” 带着这句话,诺暝天朝那团黑雾冲了过去。 …… “呃……啊……不可能……!” “前辈……?为什么——” “因为……我听到你的呼唤了。” 背负过去的思念,坚定地向未来前进。 “我想要……保护好你。” “而且,我们约好了的……我绝对不会让你死的。” “所以……现在由我来保护你……!!” “嗯,嗯……” “你这家伙——!!” 暮龙刚想挣扎,煌龙已经一拳将他击出很远。 “……我接受了一切,连同过去的一切,还有我自己的黑暗……我全部都接受了。” 在众人注视之下,诺暝天解除了已经褪色的煌龙甲。 “什——” “前辈……!” “因为……我并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着,所以,绝对不会输给你!”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之下,诺暝天从地里拔出了无锋,然后剑锋指向了天空。 “呃哈哈!!刚才的只是奇迹罢了!黑暗已经缠上了你的铠甲,现在召唤魂衣就是死路一条——” 然后,他画下了金色的莫比乌斯环。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在金色的边缘,有些许银光缠绕着。 “暮龙,你想着让恶鬼吃掉煌龙,但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这两种天生相克的东西所谓''吃掉''的原理是什么吗?”无锋说话了。 “什——”那一刻,暮龙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到了惊恐。 “难道那家伙……那家伙的铠甲,吃掉了恶鬼……?!” 拥有想要守护的事物的魔魂,是不可战胜的。 “呵……”邱魁露出了微笑,抱起了双臂。 “暮龙,终究你还是不明白,真正强大的魔魂,强大的是内心啊。” “……暮龙。” 在金色与银色的双重照耀下,莫比乌斯环融入了诺暝天的体内。 然后在光芒消退的那一刻,镶上了银边的崭新的黄金骑士如君临一般屹立在了那里。 “你的罪恶,由我来斩断!!” 魔剑,无影,漆黑,辉煌。 那就是,诺暝天克服并接受了心中的黑暗后,铠甲吞噬了拥有巨大力量的戒中恶鬼,披上漆黑的全新的姿态—— 魔魂,煌龙·混沌。 刃其四十 漆黑的翅膀 第68章 刃其四十 漆黑的翅膀 “难道说……那家伙的铠甲……吃掉了恶鬼……?!” “暮龙……你的罪恶,由我来斩断!” “切——别在这里得意了!”暮龙怒吼着,举起剑朝诺暝天冲了过去。魂衣里的力量在不断地涌出来,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只见诺暝天刚把剑提起,暮龙的武器就被拍开,然后诺暝天一剑挥了下去—— “唔呃……”震惊了在场所有人的是,暮龙的铠甲居然被斩开了一条金色的裂痕。 “暝天前辈——” “暝天……” “前辈——” 白澄空等人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个已然不同于认知中的骑士,很奇怪地,他的攻击也缠绕着黑色的气,但是却令人感觉无比的安心。 “不可能……你到底做了什么,诺暝天·多拉贡!!” “这只是……被你伤害了的,想要夺回光明的人们的心愿。” 面对暮龙再次刺来的剑,只见诺暝天只是举起手,对方的武器就被煌龙的臂甲直接弹开——要是在不久之前,直接碎掉的或许会是煌龙甲。 “你已经……彻底把我,还有我们惹火了,暮龙!!” 心眼。 铠甲内的诺暝天闭上了眼睛,那一刻,万缕紫色的游丝扑面而来,但仔细看的话仍能找出其中特别粗的那根,然后往那个方向格挡,暮龙的攻击再次被招架住,然后诺暝天再次一拳正中他的胸膛。 “呃……!” 暮龙气急败坏地张开了翅膀,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朝煌龙冲过来,在后者还没反应过来时将他撞上了天空—— “啧……” “再怎么样……!在空中,就是我的胜利!”暮龙咆哮着,在空中从四面八方袭来,无法控制身体活动的诺暝天只得做好防御架势—— “哈哈!怎么样,你刚才不是很厉害的吗,诺暝天·多拉贡!!” “……” 暮龙的攻击目前为止还没有击穿披上黑暗的煌龙铠,但是如果一直拖下去的话那只是时间问题了。诺暝天在脑海中仔细地盘算着对策—— “在你死之前,我要拉你重视的那些人一起陪葬!” “什——” 只见暮龙狞笑着举起了手,几十只黑色翅膀的恶鬼便从黑暗中现身,不理会底下惊慌失措的人群,直直地朝白澄空等人扑了过去—— “什么——” “小姑娘们,全部围过来!喂,还有你!”在白澄空等人全部移动到了邱魁周围时,邱魁朝着一旁犹豫着的披着黑布的少女招了招手。少女像是犹豫了一下。 “快点过来,那里危险!” “……!” 突然听到白澄空急切的呼唤,少女吃了一惊,然后刚好躲过朝她扑来的恶鬼,跌跌撞撞地朝白澄空等人跑去—— “全体,开火!” “队长!子弹已经用完了!” “啧……” 特警队的人跟邱魁一样围在了白澄空等人的外面。白城韬焦急地翻找着口袋,终于是拍了拍空荡荡的衣物叹了口气。 “不好意思,我们的子弹已经用完了。” “哈哈……这我可笑不出来,为了施阵出来得太急了,对付这些家伙的符咒我一张都没带呢……”邱魁警戒着已经着陆的恶鬼如此说着。 “那……没办法了。不能让暝天因为我们分心。”白城韬说着,向前了一步。 “全员,准备上刺刀!” “遵命!” “喂喂……真的假的,刺刀可是杀不死那些家伙的啊。” “至少能争取一些时间吧。” “是吗……那好吧。” 邱魁叹了口气,也做出了准备战斗的姿势。就在他们准备迎接包围他们的几十只恶鬼的第一波攻击时——“乒!乒!”的几声,最前面的几只恶鬼已然身首异处,化为黑气消散。回过神来,只见一个银白色的身影握着双刀,正如风一般利落地斩杀着周围的恶鬼—— “是别的魔魂……?”邱魁像是松了口气,但手里的架势依然没有放松。望着那白色的魔魂将周围的最后一只恶鬼斩杀掉时,他朝他点了点头: “谢谢,帮大忙了。” “没什么。” 白色的骑士如此回答着,望向月色,他朝夜空中激战着的两人撕扯开嗓门: “这里交给我——!诺暝天,暮龙就交给你了!!” “嗯……” 诺暝天依旧防守着,任暮龙从他的死角源源不断地进攻着: “魔魂·腾狼吗……!该死的家伙,居然敢坏我的好事!” “加油啊,黄金骑士!!” “不要输啊,黄金骑士!!” 人们朝着煌龙的呐喊助威,在暮龙的耳中变得无比刺耳。 “该死的,还有那些该死的人类,你们——!!” “从人们不再相信你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输了。反魔魂·暮龙。”煌龙变为赤色的眼瞳注视着气急败坏的暮龙。 “——不过是手下败将!连反击都无法做到的你,居然还有力气像只狗在这里吠!!”暮龙失去了理智,愤怒地一剑击出,将诺暝天朝地面重重地打去—— “结束了!!诺暝天·多拉贡——!!!!” “唔——” 高速下坠着,身体控制不了平衡。 不,冷静下来,冷静下来…… 一切,还没有结束。 是啊,过去缠绕着兰和我的黑暗,从今以后由我来承受—— 现在,请把力量借给我! 强烈的思念像是引起了煌龙铠的共鸣,诺暝天只感觉源源不断的力量开始朝他的背部涌去。回过神来时,周围由于快速下落而刮起的强风戛然而止—— 然后,他已然凌空腾飞,在月色之下,他朝着更高的天空跃去—— “什么……?!怎么可能,那是——乌英格的翅膀……?!”暮龙已经说不出话来。 只见沐浴在皎洁的白光中,金色的战士在夜空中,如天使一般张开了漆黑的翅膀。 “是啊……”煌龙,诺暝天抬起了头。 即便被黑暗所包围,人依然可以点燃内心的蜡烛。许许多多的蜡烛合在一起,将是比什么都更灿烂的光芒—— “而这个世界上,没有那光芒……照亮不了的黑暗!” 邪不胜正,那是人类心中最原始,也最美好的愿望! “诺暝天·多拉贡——!!” “结束了,暮龙!” 诺暝天锐利了眼神,飞龙在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落了暮龙手中的魔剑·饕餮。 “不——” “这一拳,为队长他们!” 诺暝天转身挥拳,手无寸铁的暮龙被击飞到天上。 “这一拳,为我的父母!” 诺暝天奋起而飞,在空中重重地一拳落在暮龙的肚腹。 “这一拳,为了忍,为了兰,为了白澄空!!” 再一拳如火箭般击出,暮龙发出了惨叫—— “呃啊——呃啊啊!!” “还有最后的,为了所有人,为了被你玷污的,那份人性的美好!!” 无锋顶住了暮龙的胸膛,然后诺暝天奋力展翅,带着已经无法移动的暮龙朝地面坠去—— “你的罪恶就到此为止了,暮龙!” “不——不可能——!” “嘣!”的一声,两人落地,顿时扬起漫天的烟尘。 这时候,白城韬和邱魁已经带着所有人移动到了附近。只是一片烟尘中,他们什么都没办法看清—— “前辈……” 白澄空鼻子一酸,刚想低下头,一只冰冷的手却抓住了她的手。 “兰……!” “澄空……暝天他,一定没事的……”刚醒来的在白澄空背上极度虚弱的姬月兰轻轻地抓住了她的手,白澄空悄悄地擦了擦眼睛。 “是啊……” 然后,在那烟尘之中。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 无锋将暮龙狠狠地钉在了地上,暮龙的身躯终于就如普通的恶鬼一般,抽搐着正在化为黑气消失—— “呵,呵呵……” 然而出人意料地,暮龙的手居然颤抖着抓住了无锋的剑刃,漆黑的血顺着刀锋留下来,很快被金色的火焰化为蒸气。那一刻,欧阳皈解除了暮龙铠,极其扭曲的面容望着诺暝天狞笑着。 “呵……以为就这样……结束了吗?”欧阳皈快要突出眼眶的眼珠死死地盯着面前金色的龙。 “咳……哈哈……真正的噩梦,从这里才刚刚开始……” “什么——” “你终究,还是什么都做不到……只会……像之前一样……哈哈哈哈!!” 诺暝天沉默地凝视着欧阳皈,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狂笑着,最终化为灰烬消失在虚空之中。 “欧阳皈……” 诺暝天从地里拔出了无锋,然后将其收回了剑鞘之中。那一刻,剑身再次形成了奇异的锁链,将剑鞘与剑柄紧紧地锁在了一起。 结束了…… 诺暝天抬起头,解除了铠甲。 那一刻,烟尘终于散去。 是啊,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的这段,艰苦的战斗。 而那个被过去所困的自己,也好像终于成长了一点吧…… “暝天……!” “——兰!” “暝天——!!” 回过头时,诺暝天望见的是熟悉的伙伴热切地呼喊着朝他跑来。 “大家……” “暝天……辛苦了……” “喂——兰!” 诺暝天急忙上前扶住了跌跌撞撞的姬月兰。或许是太累了,刚刚靠到诺暝天胸膛上的姬月兰便已经睡了过去。 是啊……辛苦你了,兰。你真的很厉害。 “嘛……姑且,你真的有点厉害呢……” “真的好厉害,暝天前辈!” “warrior……暝天前辈……!” “前辈,没有哪里受伤吧!” “呼……太好了,是大团圆结局呢~” “真的……辛苦了。” “呜啊啊啊!暝天前辈在天上像鸟一样飞翔着,好厉害!” “糟了……这不就像超级飞天侠一样酷了吗,忍住啊我……!” “干得好啊,小暝!你真的是,很厉害的年轻人!” 关雨妙、李朝阳、霍晓芳、何瑶熙、艾阳、罗青竹、罗芳梅、萧晓松和白城韬都围着诺暝天问候着。诺暝天有些不习惯地点了点头,突然注意到了一旁的邱魁和那个披着黑布的女孩—— “小暝啊,毕竟这次搞出了那么大事——” “我知道。” 诺暝天朝邱魁点了点头,邱魁像是有点意外诺暝天这么快就答应,然后轻轻地松了口气。 然后,关雨妙轻轻地把白澄空推了上来。 “澄空,轮到你了哦……” “啊——” 白澄空擦了擦眼角,诺暝天望见她平安无事,心里的最后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谢谢你遵守了约定……前辈!”她露出了和以往一样灿烂的笑容,即便带着泪珠,却更加美丽—— “还有,欢迎回来!” 是啊……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诺暝天露出了笑容。 发自内心的,安心的笑容。 “我说过,会遵守约定的吧。”他深吸了一口气,突然发现,这句话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说出口。 “……我回来了。” “嗯……” 然后,两人的声音就被周围的欢呼声所掩盖。 “好诶!怎么样,是不是得找个地方庆祝一下!” “嗯……像芳梅说的那样……庆功派对……?” “哈哈……今天大家都累了,还是明天再说吧。” 身旁的是这样美好的伙伴,所以不论多少次受伤他都不会倒下。 太好了,暝天。 “诶……?”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时候,诺暝天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他回过头去—— 那里什么也没有。 是啊……也应当什么也没有。 “暝天少爷。” 王座跟在一旁,有些疑惑地看着。 “在看什么呢?” “啊,没有……” 诺暝天转了回来,望向了不远处等待着自己的他们,望向了不远处等待着自己的白澄空。 “是啊……没什么。” “是吗,暝天少爷。” “嗯。” 不远处的楼房边,林晓天望着诺暝天轻轻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了。 诺暝天深吸一口气。 他所想要的未来……确实就在这里。 所以从今以后,他也一直会是守护者。 生于黑暗,匿于黑暗,再斩裂黑暗。 那便是,他作为魔魂的宿命。 而现在,也是他的愿望。 为了守护,必须守护的事物。 然后,诺暝天昂起了头,朝着前方迈开了步子。 插曲七 心海 第69章 插曲七 心海 “你该醒来了,小暝。” “……” “别装睡,快点。” “……” 忍受着身体的一阵阵疼痛,诺暝天睁开了眼睛,艰难地坐起了身。这里在某栋废弃大楼的里面,四周只是一片黑色,围绕着狂啸的暴雨声,将此处以外的世界吞没。他的眼前侧对着他站着一个男人,留着邋遢的山羊胡,穿着俗气的大红背心,外套着一件花里胡哨的夏威夷衬衣,脚上随意地踏着打满补丁的黑色拖鞋。这个人就像是在凝望着黑暗中的某处。 飘落的尘土与刮起的强风无心而不语,将诺暝天的思绪深深地吸引进去—— 发生什么了……我明明记得,刚才,面对那些怪物,我穿上了铠甲,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啊,爸爸,妈妈——这是梦吧—— “是真的。” 哪怕欺骗也好,不要让我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啊。 “结论是,你失败了。一旦穿上魂衣,残缺的你就会失控——姑且叫那东西''煌龙·残缺''好了。现在的你披上那身复仇的铠甲,就只是无意识的战争机器——不但让蛇女和恶鬼轻易地就跑掉了,还把你原来的家烧了个干净。” “……” 说不出话来了吗? 诺暝天…… 喂—— 你真的,就只是这么脆弱—— “嘛,不过对你的状况来说,那种情况下还能拿起剑已经是很厉害的了。”男人转过身面向诺暝天。 “虽然是那样……我提前联系了王座,还好他及时赶到了,为你抢救出了一些东西,还有——”他顿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让他把无锋收回去了。” “什——!那样的话我要怎么战斗——” “你好好想想,诺暝天·多拉贡。现在的你,不……如果你一直只是这个样子的话,你真的有资格去举剑吗? “我——” 我知道的。 对这样的我而言……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只是嘴上说这些漂亮话——如果无法付诸实际的话那根本什么用都没有。 就像自己……根本什么都没有。 你要我理智地去看。 那么答案就是——我到底为什么要去战斗? 我应该已经没有值得守护的东西了。 “那时候……你说着为了不再有人经历像你一样的事情,所以才拔出了无锋。当然,如果那只是粉饰的面具,无锋可是不会回应你的。”男人走上前一步。冰冷的雨丝飘进来,沙沙沙沙……朦胧了诺暝天的双眼。 “所以,是啊……抱歉让你经受了这些——但是,再怎么撒野都好,你应该是知道,你真正的声音的。” 是这样的吗?我自己的……声音。 明明自己在那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经过大脑。 “那个——” “什么?” 诺暝天咽了口唾沫。 一个人的感觉好像也不是那么新奇了。 是啊,现在可不是,去想他们的时候—— 还有必须去做的事。 “您和王座,都叫我''诺暝天·多拉贡''……”诺暝天嗫嚅着,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 “请告诉我……''多拉贡'',到底是什么?” “啊……要从那里说起吗?我还以为王座已经告诉过你了——” “不,不是,我的话……听王座先生说起过,但是一直没太当真。他说过,多拉贡家、继承者、魔魂和恶鬼的事……还有,他说我是多拉贡家的继承者——” “嗯。” “为什么?我明明——” “''明明只是被普通的双亲养大的'',是想这样说吗?”男人像是早就料到了。 “我也知道……迟早得和你说清楚这个问题。” 然后他稍稍抬起了头。 “恶鬼……那是从太古时代开始,便以人的阴暗面为大门,从阴界而来觅食人类的怪物。你一定在平时听过很多古代的神话故事吧?在那里头,时不时会有怪兽出没——不过在现代人眼中,那只是由于落后与迷信而形成的假象。” “……其实那是真的。” “嗯。”男人点了点头。 “交易与金钱的诞生先是引起了贪婪,然后是嫉妒、色欲……随着社会的进步,这些人类的丑恶面逐渐显露了出来。一旦抓住了人心的弱点,恶鬼就会附身到人类的身上,然后来到人间作恶——” 队长…… 说起来,最后的那段时间里,队长对他好像的确有点怪—— “嘛,不过不论是什么样的原因,恶鬼来到了人间,人类将会面临灭顶之灾……本来是这样的。”邱魁望向了一旁的雨幕。 “但是……有一个东西诞生了,那么这个东西的对立面也一定会随之诞生。” “是的,就是这样,人类里出现了天生拥有斩杀恶鬼命运之人。再往前的历史已经不可究了,但可以清楚的是,魔魂的这一集体从最开始的无秩序,逐渐变为了一个个的小集合,然后,在一个范围内的魔魂便逐渐向相似演化,到了最后,分为了遍布世界的众多集团,还有几十个比较大的家族——” “多拉贡家……就是其中之一。” “嘛,至少在龙魔魂里面,多拉贡家的确在某种地位上相当于本家了。” “这就是你目前所要了解的一些背景。接下来,就是关于你和多拉贡家的事了。” “嗯……” “简单来说吧……在你一两岁的时候,你的亲生父母就已经死了。抚养你成人的那一家,是你的父亲把那时候的你托付给他们的。” “什——” “然后就是……你现在要做的——喂,小暝,怎么了?” “不……” 没有。 诺暝天抬起了头。 “就算只是那样……他们也是,我的爸爸妈妈。我一定会报仇。” “嗯,当然。” 男人转过了身。 “长话短说,还有接下来的事。” …… 诺暝天睁大了眼睛,眼前的这个男人,将冲击性的事实一次性全部塞到了他青涩的心脏里。 关于多拉贡家的更多的事,关于魔魂的更多的事,还有——关于成为魔魂所必须要做的事。 “所以……我必须要努力锻炼,直至掌握多拉贡家的剑法……是这样吗?” “不,当然不会有那么死板的规则。重要的是——”男人望着诺暝天。 “重要的是,你要锻炼出一颗魔魂的心。” “……”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现实里当然没那么多时间留给我们。但是,''那里''就不一样了。” “''那里''……?” “最后一次做好决定吧,小暝。一旦选择了踏上这条路,就真的无法回头了。” “……” 就像那个男人说的一样。为了保护更多的人,我必须从已故的父亲那里接过多拉贡家的火炬。 他现在可以逃。 但是他不会逃。 因为……他已经决定了。成为魔魂,那将是他的宿命。 “想好了的话,就跟我过来吧。”这样说着,男人转身离开。在那里诺暝天现在才注意到有一个已经画好的巨大的阵法。 成为魔魂。 这样的他能做到吗?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嗯?” 男人停住了脚步。 “来救我的那个男人……那个红色的魔魂,面对着那些家伙,也牺牲了不是吗——” “……傅信羽,你的亲生父亲的旧友。当年迫不得已将你托付出去的时候,你的父亲跟他约定好让他保护好你。”男人沉默了一会儿。 “只是来救你的那时候……他已经身患绝症。就算是魔魂也没有办法随随便便战胜病魔。本来的话,他可以什么都不做。” “……我要去。” 男人说完不久,诺暝天猛地抬起了头,然后快步跟上了男人。 “小暝……?” “……我是诺暝天·多拉贡。” “……是啊。” 男人松了口气,然后指示诺暝天在阵眼坐下。有点不明所以,但诺暝天还是照做了。 “……真的,不会后悔吧?” “嗯。” “……那好。” 男人后退了几步,诺暝天只感觉阵法的周围在发光,然后——暴雨的声音逐渐远去,他的意识就像正从这个世界远去,在被吸往另一个地方—— “那个……” “什么?” “请问……您的名字是?” “……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男人打了个响指。 “''心海幻境''。那是,你的父亲留给你的东西,虽然只是一次性的。在那里,你会失去现实的记忆——最开始是这样,然后一直度过虚拟的人生,直至那个世界承受不住崩塌……如果在那个世界的什么时候,你回想起来了自己的使命,一切就会回到你的意识里。” “那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在那里无论你度过多长时间,现实世界也只是一瞬间。你要在那里运用那段时间自己成长起来,而在这里的我们都没有办法帮到你什么——” “……我知道了。” 眼前在瞬间变得一片漆黑,耳旁最后只剩下男人的一句话语。 “……要成为真正的魔魂啊,暝天。” 然后,他去往了另一个世界。 插曲八 忍 第70章 插曲八 忍 家前边街旁种着的桂花树如往时一样在风中轻轻地舞动着,金色的裙絮如流光般徐徐洒下。年复一年,年迈的大树如慈祥的老人般见证了粘稠的时间长河在这里缓缓流逝…… 很小的时候,暝天和那个女孩就在这里认识了。 最开始,只是暝天如往常一样在家旁的公园抓完吱吱歌唱的蟋蟀回家的时候,一块白色的手帕漂流在金色的河里,如小风筝一般飘落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 暝天抬起头,迎着有些刺眼的阳光,他看到一个女孩将半边脸埋在窗台下,混杂着好奇与不安的视线如流动着一般盯着捡到手帕的他。 “喂——!请问是你的东西吗?”暝天朝着女孩举起手帕呼喊着,女孩却倏地转身跑走了。 “啊~是你捡到了小忍的手帕吗?谢谢你,真是个好孩子呢~!” 按响门铃,在庭院里将手帕递给笑容和蔼的阿姨时,暝天发现女孩正躲在她的身后悄悄地望着自己。 忍啊……女孩的名字是忍。 后来,在公园的沙地里玩耍着的时候,暝天再一次遇到了她。那一天她穿着随风舞动的碎花裙,盯着一旁的草丛入了神。 “是在看蚱蜢吗?看,我这里有很多哦!”吓了她一跳,欲言又止。暝天得意地将装着两三只蚱蜢的塑料瓶展示给她看。 “厉害吧?我自己抓的!” 忍,暝天第一次离她那么近,她琥珀色的眼睛望了望暝天,又盯住了瓶里的蚱蜢。那几只蚱蜢无精打采的,像是在无力地敲打着瓶壁。见她没有说话,暝天有点尴尬。 “好像……在找妈妈。草丛里的虫子,还有瓶子里的虫子,好像……” 忍的语调很低,暝天觉得自己好像惹这个女孩不开心了。 “不好意思啊……你不喜欢吗?” “……” 忍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她的脸涨红得像熟透的番茄,就在她闭上眼睛终于打算鼓起勇气说出来时—— “啊,对了,等我一下!” “……?” 她再睁开眼睛时,看见暝天已经跑到了草丛旁,打开塑料瓶的盖子,蚱蜢就突然来了兴致,一蹦一跳的就消失在了绿色里。 “其实我只是抓来玩玩的啦……每次都放回去的。” 望着像是在认错的他,忍第一次觉得这个男孩有趣了起来。 接下来的一年,两人逐渐熟悉了,暝天经常带着忍去爬树,去找虫子,去草丛里探险。“忍真是个爱哭鬼!”每次看到被虫子吓哭的忍,暝天总是得意地笑着。然而每次前者甚至哭喊着抓住了他的肩膀,内心顿时被愧疚所占据的他又主动去把虫子赶走了。 “爱哭鬼”,印象里,忍总是在哭,碰到虫子会哭,在树上抱着下不来会哭,摔倒了会哭,虽然每次暝天都小心地看着她,后来便逐渐就这么叫她了。直到后来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几个野孩子的抓鸟笼的忍被他们围着扔石子,暝天一气之下把他们全部打跑了。 “喂,爱哭鬼!你不能让他们这么欺负你!” “我害怕……” 在忍哭着扑到了他的胸膛上的时候,刚才精心想好的取笑这个女孩的话语突然间在脑海被忘了个一干二净。 “……那个,不要这样啊爱哭鬼!不许哭了!以后!”他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以后只要有人敢欺负你,先问过我的拳头再说!” 或许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暝天觉得,和忍在一起的的那些日子,要比在幼儿园里的有趣多了。 再长大一点儿,两人逐渐不去找虫子了,在公园的沙地里,暝天堆着沙堡,忍在一旁吹着老师教的陶笛。暝天发自内心地觉得,忍吹的陶笛真的很好听。 “爱哭鬼!你吹的笛子真的好好听!” “嘻嘻……” 那时候她笑了,如弓般上扬的嘴角装饰着稚嫩的面容,如阵阵微风吹进暝天的心里。 但是,那段快乐的日子并不长。 那一天,忍反常地跑到了沙地里,也学着开始笨拙地堆沙堡。“真笨,这都不会!”暝天得意洋洋地一步一步地教着忍,终于等忍完成了自己的作品时,夕阳已经快垂到天的那一头了。 “暝天——!那个——” “嗯嗯,这不是做得很棒嘛!真有你的,爱哭鬼!” “不,不是,那个——” 望着自满地叉着腰的暝天,忍的眼神好像有些落寞。 “暝天……妈妈说我们家就要搬走了。” 刹那间如惊雷划过脑海,暝天愣在了原地。 “那……要搬去哪里?” “不在禅海市了,妈妈说是很远很远的一个城市——” “……” 半天挤不出一句话,他感觉鼻子一酸。 “笨——笨蛋,我可不是爱哭鬼!谁会伤心啊!” 这样说着,他丢下忍转身跑开,甚至鼓不起勇气回头望一眼,一路径直跑回了家里。还没等妈妈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便冲进房间里,一头扑到枕头里,确认这是忍绝对不会看到的地方,他才放任自己的眼泪伴着鼻涕如泄洪般流下。 之后的几天,他一直没有鼓起勇气去找忍,只是一直呆在家里望着那间街角的房子。有几次,他尝试经过那里,来回走了好多次,想看看会不会就像最开始一样,会有白手帕伴着金色的风飘到他的面前,然后他就可以再见到那个爱哭鬼—— 笨蛋……真正的爱哭鬼难道不是我自己吗……! 但是,再也没有那风筝般飘落的白手帕,也没有那个趴在窗台上只露出半边脸的女孩。 落叶在门前已经堆成一座小山了。 明明我都还来不及好好地说一声再见呢…… 之后,他上了小学。再之后,六年过去了。再之后,初中三年也转瞬即逝。 穿上期待已久的灰色校服,从今天开始他就是高中生了。 一晃就是九年,他见识了许许多多的人和事,想起自己以前对忍做过的事时,心头总不免一酸。他长得又高又壮,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忍的话现在又是什么样呢?这个问题他现在也问得很少了。或许再也不会见面了吧,关于小时候的记忆已经逐渐远去了。或许只是因为曾经觉得忍吹的陶笛很好听,分别之后他便对音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现在的他已经当了乐队里的主唱了,要考虑的事情多了起来,他在脑里翻看过去的相册的时间少了。 一天,如往常一样的晴朗天气,暝天漫步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想着关于作曲的事情。一直以来他都是在翻唱老歌,差不多也该考虑下原创的曲目了。只是,他个人只比较适合编曲,填词之类的他还是无能为力的。这下子可有点麻烦啊…… “啊,小猫——跑掉了啊……” “……嗯?” 暝天四处转了转头,看不到别的人。奇怪,难道是幻听了吗……?暝天摇了摇头,准备继续想作曲的事情,他的脑海里刚才好像涌出了一段挺不错的旋律—— “啊——那个!” “嗯?” 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暝天惊讶地发现一个少女正蹲在围墙上朝自己招着手。 “诶?!不,不是——你是怎么上去的啊!?” “嘻嘻……刚才小猫倏地一下窜了上来,一不发觉就爬了上来啦……现在好像下不来了。” “那个——你等一下,我去找架梯子过来——” “不,不用了!你退后一点,然后就可以接住我了!” “诶……?” 暝天愣了一下,只见少女朝他微笑着,已经做出了准备起跳的姿势—— “喂,你等一下,那样危险——” “我跳了哦——唔~” “喂——哦,哦哦哦!” 望着少女抱着背包已经朝他跳了过来,暝天连忙往后调整好了位置,然后伸出双臂——说来也奇怪,当少女确确实实地落到她手中的时候,也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断手般的疼痛,最多也就是挺沉地往下坠了坠。 “嘻嘻……怎么样,我很轻吧?” “你啊……真的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吗,要是我没接住的话该怎么办——”暝天突然睁大了眼睛。 “忍……?” “暝天……虽然变了很多,但我还是老远就认出你了!” “啊……爱哭鬼——” “忘掉了啦!不要再那样叫我啦!” 暝天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轻轻地把抱着的少女放回地上,眼前这个女孩,虽然现在留了短发,但的确跟那时候相比没怎么变—— “忍你……变了很多啊。” “嗯?在我看来暝天可是没怎么变哦,所以我才会放心地跳下来的啦!” “所以说别因为是我就做这么危险的事啊!手可是会断的哦!” “不好意思……不过暝天,现在的你学会了吐槽别人说的话了呢。” 感觉脸有点烫,暝天把头稍稍转过了一点。 “忍你不也是,变了一点吗……” “诶?” “是啊,留了短发,性格开朗了不少,虽然身高还是不怎么高——” “太失礼啦,最后那个忽略掉,拜托!” “啊——不好意思。” 望着暝天朝自己低下了头,忍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其实只是,从上小学的时候开始,老师让我学着开朗一点,逐渐地就这样了啦,毕竟我可不能总是躲在暝天你的身后啊。” “这样,啊……” “还有——”忍说着,调皮地转了个圈。 “锵锵!华兴中学的校服!我考上这里的高中,所以又回来了哦!” “啊,哈哈……” 总感觉,他们两个人的性格好像对调了一样。世界真奇妙。 “那么忍……现在在做什么呢?” “嗯?啊——高中生,还有的话——姑且的话算个填词人吧?” “诶……不错啊,有笔名吗?” “嗯,''忍歌''!” “什——”暝天不禁张大了嘴巴,“那个排名全网前百的填词人,''忍歌''居然是你吗!?” “诶?!也没那么了不起了啦——” “忍,可以的话……能帮我个忙吗?” “诶?” 微风吹拂,一旁的桂花树扬起一阵金色。 这就是,暝天与忍戏剧性的再会。 不说后来一对两人的合作曲目在业界引起了一时轰动的话,转眼间,一年过去了。 “所以说啊,关于这一次,我在高潮处的作词有点生硬了——” “呃,我在弹奏上也没到位啦。” 习惯了的反思会,随着两人的合作次数越来越多,开了一场又一场,虽然其实大部分都是一边在外面吃快餐一边聊天,聊到天南地北。 忍真的变了,暝天也变了。她变得那么健谈,每一次暝天感觉要被压力给压垮时,她总在那里陪他说着话。 “喂,暝天!突然怎么了啊!” “不,没有——” 那是骗人的。 “忍你也不需要……总是在我旁边的……” “如果你不想的话……那我也没什么问题的——” “不——还是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不知不觉地,他发觉自己有点喜欢上这个女孩了。 只是现在的他。有那样的资格吗……? 然后在那一年,他买好了花束,约好她在那株老桂花树下见面。那是个特别的日子,虽然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答应,但是他已经决定了。其实他想着,只要两个人能待在一起就足够了,就像之前的十几年一样,他哪里也不用去,就待在这里,他想待的地方。 那一定,会是很美好的故事,虽然只是上集。 他与那个女孩的故事,或许从这里才刚刚开始吧…… “啊,暝天——叫我出来有什么事吗?” “忍——” 暝天从沉思中惊醒,转过头去,女孩已经站在被风扬起的金色的另一端朝他招着手了…… …… “此处”的某处,一个老人静坐在高处,锐利的双眼在布满皱纹的脸上迸发着火花。 “终究你还是动手了,对这个世界……欧阳皈。” “最好的美梦……只消一个''但''字,就能化为最坏的噩梦。” 他顿了一下。 “不管怎么样,虽然很唐突——孩子,很抱歉,梦该醒来了。” 然后下一秒,他的身影就消失不见。 留下他身后的水泥墙壁,正在化为小小的黑色碎片缓缓地随风散去。 刃其四十一 归巢 第71章 刃其四十一 归巢 与白澄空等人在半路上道别时已是将近凌晨,骚动的人群也已逐渐平息了。但是诺暝天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完成,他跟着邱魁回到了平时会面的危楼。一路上,他注意到披着黑布的少女一直低着头紧跟在邱魁的身后。她的头发是白得将近透明的……诺暝天这时才注意到,这个少女不是人类。但是疲惫已经快要压倒他了,所以诺暝天决定在到达目的地之前都先不说话,蓄一下神。 无言的路途。然后很快,邱魁便又坐在往时的一角里了。少女在一旁的一个隐蔽的角落站着,好像在轻轻发抖。诺暝天在离他们不远处站立着。 “没有事吧……你?” “诶……?” 少女像是被吓了一跳,有些惶恐地转过头来,发觉诺暝天已经在望着她。 “煌龙——” “——!” 诺暝天愣了一下,现在的他才终于看清这个少女的面容。他见过她——然而,这样子的话与其说一直困扰在心头的阴云散开了,倒不如说谜团的荆棘又长出了新的枝条。 “你是……预知者……?!” 少女没有回答,像是默认了他说的话。一旁一直沉默着的邱魁这时候终于发声了: “嘛……虽然有点复杂,但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子,小暝。接下来的,还是你们直接交流会比较好。毕竟暮龙的事已经结束了,可以慢慢来。” “……” 诺暝天望着少女,她已经不似往时身披白纱的那样神圣,衣物破烂不堪,身上遍着伤痕。她的眼睛好像蒙着一层雾,嘴巴一张一合着,诺暝天一时间不知道该向她说些什么好。 哨戒所的预知者沦落到这种地步,不用想都知道是哪个家伙干的“好事”。但是……监督者呢?而且,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在这里—— “你……” “对不起!”诺暝天还来不及说话,少女居然朝他跪了下来,她颤抖着的声音像是被暴风雨摧残过一般。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错……煌龙!” “不,怎么——” 诺暝天快步上前扶起了泪流满面的预知者,察觉到对方诧异的目光,他直视着她的双眼: “……不管怎么样,有什么话站着好好说。” “我……我没有那资格……” “到底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诺暝天望见预知者已经站了起来后才把手松开。 “拜托了,请你告诉我。” 少女像是缓过来了一点,但诺暝天没有催促她。直到她终于擦去了眼角的泪水,然后再次抬起了头: “煌龙……” 她顿了一下,像是为了控制自己的感情不会再一次喷泻而出。 “嗯。” “我……哨戒所……” 诺暝天没有说话,静静地等候着。 “哨戒所……” 预知者攥紧了衣角,然后终于鼓起了勇气。诺暝天记得,在之前他接受指令时,她就不怎么善于言辞—— “暮龙袭击了哨戒所……还有大家……” 明明才说了几个字,她就像是快要又到崩溃的边缘。 但是,必须要说出来。 “奥布萨斯她……探知者,为了让我逃出来,被那家伙……” 一阵恶心的感觉,胃里的东西像是要翻涌而出,她不禁捂住了口。诺暝天见状立马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她的身体好冷。 “没事的,你要是现在不想说的话也没什么——” “被那家伙……啊——” 预知者颤抖了一下,回过神时,诺暝天的大衣已经披在他的身上了。今晚的风有点大,可是现在却好像一点也不冷。 “先好好休息吧,这里很安全。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我会听的。”诺暝天望向了邱魁,像是想征求他的意见。后者很快点了点头。 “放心好了,小暝。你也累了,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我知道了。”诺暝天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望向了预知者。 “预知者的话也需要睡眠的吧?先睡一觉的话就会好很多了。” “嗯……” “那么拜托你了,邱魁先生。” “嗯。” “……!那个,大衣——” “没关系,今晚你先用着吧。” 诺暝天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准备离开—— “还有一件事——小暝,关于最近的事,我在全城的范围里施加了二类忘却咒。关于黄金骑士的事情现在又变回了一个都市传说,不用担心最近发生的那些事会影响你平时的生活了。” “帮大忙了,邱魁先生。” “啊——不过当然,那些女孩会记得你的。” “……为什么要特地补充这个?” “啊?顺口一提罢了~” “……不,您是故意的。” “啊哈哈——是吗,这就被识破了啊~” 预知者有些不明所以地望着一个大笑着而另一个板着脸的两人。诺暝天则像是已经习惯了。 “别玩了,邱魁先生。” “诶~跟小暝你开玩笑还真是一点都不有趣啊……”邱魁叹了口气,然后托起了留着山羊胡的下巴,嘴角略带欣慰地上扬。 “''约好了要保护好她''……那些人,尤其是那个女孩,对你来说很特别吧?” “……” 诺暝天别过了头去,沉默了良久。 “……她是……明明知道靠近我是很危险的,但还是那样做……她和朋友们热情地对待音乐,总是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还在那时候不知道有多危险,依然莽莽撞撞地想帮我,一点都不考虑自己的安全——” “……诶诶诶,好喽好喽,你说起她来如数家珍似的,小暝。” “……不好意思!” 察觉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诺暝天再次转过了头去。 “……好了,就这样,我先走了!” “煌龙——” 预知者有些不解地望着变得有些奇怪的诺暝天,邱魁则再次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不逗你了,小暝!我只是有些高兴罢了!” “高兴什么啊……” 诺暝天转过头无奈地望了邱魁一眼,后者再笑了几下,突然又变得严肃了起来。 “是啊……那孩子,就是你一直寻找的''光''吧?” “……” “那么,就用手中的剑保护好她。不过——放心,小暝!魔魂悲惨的宿命什么的,那都只是弱者才会用来掩饰无能的借口罢了。” “邱魁先生……” “是啊,拥有想要保护的事物的魔魂,是不可战胜的——我一直这样相信着,对进忠,也对你。” “嗯……” 诺暝天的眼睛像是闪过一丝亮光。他轻轻地笑了笑,然后把头转了回去。 “告辞了,邱魁先生。” “慢走,小暝。” 保护好吗……那样的我,能做得到—— 可是,依然会不自觉地想起那时候的事。 “……邱魁先生。” “啊?还有什么事?要打烊了打烊了——” “……那时候黑暗缠上煌龙甲时,我看到了……一幅景象,一个和心海幻境很像的地方。” “是吗……嘛,不过,你最后还是克服了它并走了出来,那就足够了。” “……我看到了,忍也在那里。” “……” 不出诺暝天的意料,邱魁沉默了很久。但是,他不忍转身去看他的表情,哪怕只是想象—— “是吗……” “她对我说……希望我放下过去而去面对将来。” “是吗……那你照着做不就好了,哈哈,这小家伙说的话不是挺有道理的嘛——” “……邱魁先生。”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阵子。 “……我没事,小暝。你辛苦了,早点回去吧。” “……嗯。” 终于,诺暝天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的转角处,留下原地邱魁和预知者两人沉默在寂静的夜里。 “……” “……” “……那个——” “啊,小家伙,你的话在墙角睡吧,这里有垫子。那地方风小。” “……” 感觉敏锐的预知者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在强颜欢笑,跟记忆里的煌龙一样。但是,她没好意思说出来。 “——好了,这下子应该可以了。虽然条件有点简陋……有什么事留到明天再想吧!” “谢……谢谢……” “谢啥,别客气!” 预知者有些迟疑,但还是裹着诺暝天的黑色大衣轻轻地躺了下来。天有点阴冷,她不自觉地把整个娇小的身体缩进了大衣里。那上面还有余温,很温暖。 “那个……邱魁……先生……?” “学小暝吗……不叫我''先生''也没问题的!” “那个……” 她咽了口唾沫。 “煌龙他……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邱魁像是走了一会儿神,过了几秒才回答她。 “嘛……不久前,小暝他正如你们在哨戒所里所见的那样,就是整天死板着脸的。不得不说,他真的变了一点吧,那个女孩真的不一般。” “不一般……?” “或许说是很特别吧?我也看在眼里的,从很久之前开始……那个女孩身上有着小暝所没有的东西,也有着他一直憧憬着的东西——或许这邂逅不是偶然吧?有些事总是冥冥之中天注定的。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花朵与剑刃吧?” “……不是很明白。” “哈哈……你才刚从哨戒所里出来,光是适应这里就花了好大的劲了。还有很多东西你不明白的呢,一步一步好好学吧!” “嗯……” 像是得到了承诺一般,预知者安心地合上了眼睛。或许是太累的缘故,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 “……” 望见闭上眼睛的少女的呼吸已经平稳而很有规律了,邱魁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他往后靠去,结实的墙壁支撑着他的背,让他放松地呼了口气。 天已经快亮了,抓紧点的话还能眯一小会儿。 忍。 忍…… 但是,有什么东西一直缠绕在他的心头,扰得他无法入眠。 “唉……” 终究,放不下的那个人是自己啊。 邱魁转过头去,望着天边开始吐白。群青与蔚蓝交融的天空中有一颗孤星闪烁着。 …… “呼……呼……” 鸟儿的清唱开始传入耳中,诺暝天便知道天亮了。不过今天的话可以久违地赖一下床,他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赖床了呢? 算了,不想了。 或许只睡了几个小时吧,但是对他来说足够了。他起身下了床,整理好床铺,随手准备披上大衣—— 啊,对了。 诺暝天自嘲地笑了笑,转过身面向一旁的凳子,无锋被他安置在那里。 “早,无锋。” “啊……煌龙,身体没有大碍吧?” “除了服用拉依夫之后有些轻微的症状……一切正常。” “那就好。可是……这么早?今天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睡晚一点——” “不知道会不会有恶鬼趁着昨晚的骚乱潜伏在哪里的,得尽早解决掉。” “真是的,你啊……以前都是我催促你,这下都成你催促我了。” “……毕竟我已经不是那时候的我了。对吧?”诺暝天举起剑,正想将其佩在腰间。 “……无锋。” “什么事,煌龙?” “……谢谢你。” “……干什么啊,突然这么肉麻……” “……没什么。” 然后他佩好了剑,望了望窗外的景色。天已经完全亮了,一片湿润的白。 “那么出发了。” 他打开了门,走过走廊,路过姬月兰的房间。王座在不久前整理出一件新的房间了,于是她也就顺理成章地搬了过去。门紧闭着,她应该还没有睡醒。这一路下来真的是辛苦她了。想到这里,诺暝天温柔地笑了笑。 兰的身上已经没有恶鬼,以后也不会再有了。最开始,他甚至都不敢想象自己真的能做到。爸爸,你看到了吗?我保护好我的妹妹了。 “真是个坚强的女孩啊。一开始还以为只是个任性的家伙,没想到能一路坚持到了现在……即便因为暮龙的缘故她已经与成为魔魂无缘了,但她身上已经有了这样子的一股精神……”无锋也赞赏着。真的少见。 暮龙的事情结束了,恶鬼应该就不会在白天轻举妄动了。前不久高考已经结束了,虽然他压根没去参加,但是这样一来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也多了。下次什么时候,等她放了暑假,带她出去走走吧……嗯,一个称职的兄长到底是不是该这样做的?自己得抽空学习一下了。 还有白澄空她们……这次真的多亏她们了,自己得怎么报答她们……他好像都没问过她喜欢什么,要是什么时候可以放松地聊聊天就好了。 正想着,诺暝天已经走下了楼梯。即使他不在,王座依然将这里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现在的他应该在后花园打扫着吧……?不去打扰他了。 诺暝天深吸一口气,然后走出了多拉贡家的大门。微凉的天让人神清气爽。 然后,他开始向前走去。 …… “哟,小暝,午安~” “……早,邱魁先生。她睡醒了吗?” “这不是都快中午了嘛……呐,在那里站着呢。”邱魁故意朝一旁试了试眼色。诺暝天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瞬间愣住了。只见被称为预知者的女孩此刻正穿着一身整洁的黑色长裙,看上去有气质多了。她的身上还披着他的大衣,侧着身子像是在看外面的风景。 “这可是我压箱底的一套穿戴型魂器了,没想到正适合呢。” “呵……” 诺暝天轻轻地笑了一下,然后朝少女转过了身。 “哟,早安。” “——!” 少女像是吃了一惊似的转过来。望见诺暝天时,她小跑着急匆匆地过了来: “谢谢……那个……大衣。” “没关系。” 诺暝天朝少女点了点头,然后从她的手里接过了大衣穿上。是错觉吗?总感觉有股淡淡的香味…… “已经没大碍了吗?” “是……” 少女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地望向诺暝天的双眼。 “煌龙……暮龙不知怎么做到的袭击了哨戒所,探知者为了保护我逃出来,被暮龙杀害了……” “……监督者呢?难道她也被打败了吗?先不管暮龙是怎样侵入哨戒所的,如果那家伙闯了进去,监督者应该会攻击他的才对!” “我想告诉你的就是这个……”少女顿了顿,咽了口唾沫。 “那个时候,监督者的确挺身而出去阻止暮龙了,可是——” “可是……?” 诺暝天正想追问下去,预知者却后退了一步。这个少女身上再次散发出了和之前相似的、不可思议的感觉,她的眼瞳深邃如宝石一般—— “我会全部告诉你的,煌龙。从最开始,所有的真相。” 某人的自白 第72章 某人的自白 愚人宣称自己发现了真理, 智人只是沉默着承认无知; 想成为智人的大人们望着镜子拐弯, 催促着玩蝴蝶的孩子紧跟他们身后。 …… 漆黑一片,漆黑一片,仿佛没有界限。倘若从这里往前走的话,你可以幻想周围环绕着的是湿润得饱满的空气,脚下的是新湿的石子路,石子路旁是新萌的花苞,花苞旁衬着的是浓绿得仿佛在流动的叶子,叶子上听着无精打采的昆虫——你尽可以幻想各种各样的场景,美妙的也好,破败的也罢。毕竟,这里只是一片漆黑。奥布萨斯常说这是一个想象力可以自由飞翔的地方呢,不是吗?好像的确是这样的。 遗憾的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多也就这样了。当我第一次有意识时便已经是这样的身体,那时也是这样的黑暗……不过不是在这里,而是在一个叫魂之圣堂的地方——嘛,我承认这个名字是有点怪啦,但是奥布萨斯说不可以这样说出来的!好像那是一个很厉害的地方,我们都必须时刻对它保持敬畏什么的。真是的,明明是自己出生的地方,为什么连说都不能说呢? 啊——不好意思!言归正传,我唯一一次看到外面——那个被称为“人界”的地方的风景,是在我被送来这个哨戒所的时候,在那条我至今不知名的小路上。或许我其实是知道名字的,毕竟……这是预知者的工作。 我从出生开始,便注定是变成这样的人吧。 啊,抱歉!——让你听我发牢骚了这么长时间,一定厌烦了吧……? 诶?“意外地发现我居然会说这么多话,有点惊讶”……? 啊啊啊,不要说一些我理解不了的话啊!不过正因为平时说不了很多话,所以可以这样说的时候不自觉地就会一箩筐地倒出来吧…… 总之,请容我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我的名字是瑟亚,年龄……不知道。喜欢的东西……不知道。还有讨厌的东西……啊…… 抱歉……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诶?喜欢的东西……就是想要更多地去靠近的东西,那么讨厌的东西就是不想去靠近的东西……是这样吗? 啊!那么我,嗯嗯!喜欢的东西,就是和奥布萨斯还有茜儿呆在一起!讨厌的东西,就是不能和奥布萨斯还有茜儿呆在一起! 啊咧……?“重复了”……吗? 当然没有重复啊!因为,一个是“喜欢”的东西,一个是“讨厌”的东西,完全是不同的东西吗!——喂!为什么要笑啊!拜托了,我好不容易才敢这样说这么多话…… 啊,对了,奥布萨斯和茜儿!悄悄告诉你……我在这里有好朋友的。和我一起的奥布萨斯,是哨戒所的探知者,负责的是为魔魂们定位恶鬼的工作;还有茜儿,邪茜儿,是哨戒所的监督者,负责的是监督魔魂并及时向魂之圣堂上报的工作。身为探知者的奥布萨斯,身为监督者的邪茜儿,还有身为预知者的我,就是这个33区的哨戒所成员了。 “有关她们想说的事情”……?有很多! 首先是一开始的时候,我和茜儿都不敢说很多话,只有遇到魔魂——为魔魂下达指令时才会例行公事地说几句。那时候是奥布萨斯先主动来搭话的。她真的是个很厉害的人呢,虽然和我们一样,但是一点也不悲观,还很有趣,整天喜欢恶作剧,还懂很多!多亏了她,我和茜儿,我们三人就这样逐渐熟悉了起来。啊,茜儿的话对别人一直都是像雕像般不说话的,但千万不要觉得她是个无趣的人哦!这是规定,没有违反规定的魔魂,监督者是不能随便与他们交流的。但是,没有别人的时候,茜儿也会凑过来听我们在聊什么!一开始的时候还是一言不发,但后来逐渐会评论一下奥布萨斯说的事了,再后来甚至还主动跟我们聊了起来!茜儿说,她从出生起就没有可以说话的人,直到来到了这里——其实奥布萨斯也是这样的呢,我们还真是相像啊。 然后接下来……啊,抱歉,接下来可能说起来会不那么轻松。 接下来要说的有关的事是……与恶鬼,还有与它们战斗的骑士——魔魂有关的事。 在我们来到这里之前,前一任的预知者提醒过我们……我们所担任的工作,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沉重的多。 恶鬼,从阴界而来,生于人类的邪念,以人类的灵魂和肉体为食的谜之生物。而与它们战斗的,是不为世人所知的骑士们——魔魂。魔魂对魂之圣堂必须直接服从,而魂之圣堂则通过哨戒所为每个管辖区的魔魂提供援助并派发指令。 这不是像童话那么美好的东西,这是真的会死人的。真的就像是奥布萨斯挂在嘴边的那句诗:“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恶鬼袭击人类时,无辜的人类会死去;魔魂被恶鬼击败时,不曾留下姓名的守护者,他们也会死去。 而我们是否尽责,直接会影响到这一切的发生。只要我们能更及时地发现恶鬼的迹象,就可以防患于未然,那样的话就不会有牺牲了。所以,每次工作,前来接受指令的魔魂都只能看到我们机械般的一面。即使生来的唯一意义就是这个,我们身上背负的沉重,其实是一样的。 但是,牺牲总是在所难免。 那个时候我想……如果我也有那个能力挥剑的话,说不定就会去。 但是……终究也只能是想想而已。除了茜儿,我和奥布萨斯身体天生的虚弱注定我们没有办法去战斗。 那也意味着,我们没有办法,去救本来可以救的人。因为魔魂的义务只是除去恶鬼,而不是救赎人类。我已经听过太多哀嚎了,一次一次,从最开始的撕心裂肺到后来的逐渐麻木,心仿佛永不停息地在滴血。 但是……有一个人让我改变了这个观念。 那个时候,直接由我们负责的魔魂,是一个披着黑色大衣的青年。他的名号是煌龙,我们一般对魔魂都是以名号相称的。 最开始的他,和大多数的魔魂一样沉默寡言——或者说更甚,简直是可以用冷血来形容的真正的恶鬼猎人。那时候的我从来没有幻想过他能够同情我这无法出口的愿望,我只能祈祷这样的他不要死。我曾经见证过几个魔魂的战死,那不是什么值得回忆的场面。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愿意珍惜自己的生命啊,可是他们选择了成为魔魂的道路,那是一条明天能否活着都永远是未知数的道路。 我祈祷上天不要这么无情,让这个比很多魔魂都年轻太多的骑士死去。他已经救了很多人,难道这甚至不可以为他换来……至少是一抹笑容吗?我从来……没见过煌龙笑。他的眼睛里闪着的,一直只有仇恨与坚决的光。 可是最近,煌龙逐渐变了。 最开始,我还没怎么发觉,只是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日渐灿烂的光芒。茜儿说,这是心怀光明和希望,或者更确切一点,是找到了支撑自己的某个“意义”的人才会有的表现。确实是这样啊。当得知自己的妹妹还活着时,我能感觉到他是真的很开心。 真正让我察觉到煌龙的转变的,是在那个时候,那一起人类少女被植入恶鬼的苗的事件。能够救这个女孩的方法十分苛刻,我曾经以为,在不久的将来我只能再一次进行无力的祈祷。但是,煌龙去救了,冒着被打上叛徒名号的风险,他付出一切去拯救了那个女孩。 “诶~那个女孩是煌龙的妹妹啊……唉,我还很期待她们能百年好合的来着——” “……!奥布萨斯,别总是开这种玩笑啦!” “……就是,奥布萨斯太过分了。这是煌龙的私事……应该由他自己决定的。” “啊呀~害羞了吗?你们两个~!” 煌龙找到了自己的亲人,我发自内心地为他感到高兴。 还因为,现在在这里,有奥布萨斯和茜儿陪着我。我们的生活,好像也变得不是那么黑暗了。 是啊。 直到那一天。 …… “奥布萨斯……?你在想什么?” “啊……不,我只是在想……魂之圣堂对这次事件可能的态度。” “啊……可是,我已经向圣堂那边上报了,关于这件事,我认为煌龙没有错——” “那些操棋手只注重结果的。具体对煌龙的处理,说不定圣堂那边会自行解决。” “那……太不公平了——” “瑟亚,请你清楚。煌龙的行为的确违背了指令,不论做法是好是坏,结果的确是煌龙放过了那只恶鬼。” “怎么能这样——” “……瑟亚,一切都只能等茜儿从圣堂接受指令回来再说了。魂之圣堂的态度,一定在这次就会下达给我们——” 正说着,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瑟亚与奥布萨斯同时抬头,望见邪茜儿从不远处走来,低着头,嘴唇像是粘上了一般紧闭着。 “茜儿……!怎么了,魂之圣堂那边都说了些什么?”即便瑟亚和奥布萨斯心急如焚地追问着,邪茜儿只是沉默着。良久,她终于抬起了头,瑟亚注意到她的眼神和平时不太一样。 “……我从魂之圣堂那边得到了一些……确切的消息。” “……诶?” 邪茜儿首先望向了瑟亚,像是不忍,又转过头朝奥布萨斯望去。 “煌龙……杀死了别的魔魂,背叛了魂之圣堂。” “什——” “这是圣堂的原话,证据确凿。” “不,等一下——” “煌龙他……已经是敌人了。从今往后,他不会再到哨戒所里来。而我……必须杀了他。” “茜儿,这怎么可能!” “……比起我,瑟亚难道更愿意相信一个只在接受指令时见面的人吗?难道你真的觉得……你看透了他?” “什——” “……认清现实,他现在跟反魔魂没什么两样。” “……那么,给我们看证据,茜儿。”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奥布萨斯突然发声了。 “……证据不在我这里。我只是一介监督者,只是负责处理叛变的魔魂……还有向你们传达命令而已。” “所以说,魂之圣堂是连真相都不肯告诉我们,就想让我们做事吗?也是呢~毕竟我们只是听话的猎犬罢了,怎么可以怀疑''公平公正''的魂之圣堂呢——” “奥布萨斯……!” “这次的事,和魂之圣堂没有关系!” “——突然这么激动做什么,茜儿!?” “……!对不起!” 邪茜儿转过了身。 那一天,瑟亚觉得邪茜儿离她很遥远。 很反常。 反常到……比平时说了多好多倍的话。 “我要去和目标接触了——暂时不会直接去见的,我会借用他身边某人的身体。最起码……让他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正准备离开,奥布萨斯叫住了她。 “……要使用夺魂咒,那也是魂之圣堂的命令吗,茜儿?” “……” “你在瞒着我们什么东西,茜儿。” 奥布萨斯望着邪茜儿的背影,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没有的事,奥布萨斯。” 邪茜儿离开了。 …… “啊……茜儿。” 瑟亚急匆匆地迎了上去。监督者,邪茜儿的神色仿佛有点疲惫。 “煌龙的事……怎么样了?” “……我跟他直接接触了。”邪茜儿说着,望向了奥布萨斯。后者仿佛在读着她的眼神,突然,奥布萨斯睁大了眼睛—— “你是认真的吗……茜儿……?” “……” 邪茜儿没有回答奥布萨斯,她转回来望向了瑟亚。 “煌龙叛变……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他自己……也亲口承认了。” “可是……” “别再任性了……瑟亚。”邪茜儿将头别向另一边,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是……” 一旁的奥布萨斯从刚才起就一直沉默着。良久,她终于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茜儿。” 然后,她又望向了瑟亚。 “瑟亚……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首先,你是个预知者。你是这个哨戒所的心脏。” “……” “能理解我很高兴,奥布萨斯。”邪茜儿转过了身去,朝自己平时一直呆着的位置走去。 “33区的所有魔魂……应该很快就会集合到这里来了。瑟亚,请你做好带头作用。” 一瞬间,这个女孩仿佛变得陌生。 然后下一秒,从人界通往哨戒所的门被打开了,外面的光洒进了这片无边的黑暗。 …… 自从追捕煌龙的指令颁布下去后,已经不知过了多久。在这期间,她们之间再也没有回到之前的那种氛围。邪茜儿外出的次数增多了,现在恰好就不在哨戒所里;奥布萨斯则整日皱着眉,像是在沉思着什么。 “煌龙……” 自己是个罪人。 “你……还好吗?” 砰! 刹那间,通往外界的门被强制打开了。只见一个素未谋面的披着黑色斗篷的人走了进来。她看不清他的脸。但是那股不祥的气息,不是魔魂,却也不是恶鬼—— ——是反魔魂! “……!”瑟亚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飞速靠近的对方捏住咽喉提了起来,然后狠狠地摔到了一旁。 “咳……啊……” “瑟亚!” 奥布萨斯朝那个反魔魂冲了过去,但是,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只见反魔魂露出了腰间的宝剑——魔剑·饕餮。 不,不要…… 然后,探知者被一剑刺穿了身体。 “奥布萨斯——!啊啊啊——!!” 望着探知者的身体无力地倒在地上,瑟亚第一次因绝望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嘶喊。 然而就在那个反魔魂要给奥布萨斯补上第二剑的时候,一股冲击波将他震荡开了。 “……茜,茜儿……!” “欧阳皈……!” 瑟亚愣住了,她只看见刚赶到的监督者,面对着这个反魔魂第一次露出了憎恶的表情。 “呵……监督者,我正找你呢。” “切……” 邪茜儿摆出了准备战斗的架势,反魔魂却只是轻松地转着剑。 “嘛,不过我想你也是一样的。总之,你们对我的计划而言太碍事了,所以要消失。我说得够明白了吗?” “什——” “你也只能在这个时候得意了,堕落之人!” 话声刚落,两人便交战在一起。一开始,邪茜儿的攻击使那个反魔魂一度处于劣势——在他用奸计砍伤她的双腿之前。然后,他死死掐住了邪茜儿的喉咙,挑衅一般地舔着她的耳朵。 “咳呃!你……你这家伙……!!” “很遗憾呢,你这么久以来默默付出的努力都白费了呢,魂之圣堂的小狗狗~” “茜……茜儿……!” 监督者拼死挣扎着,但她在这个男人手里居然无力如玩具一般。 “你知道,对一个监督者来说最讽刺的是什么吗……?” “什——” 监督者已经失去了挣扎的力量,只见反魔魂冷笑着,将一枚黑色的符咒贴上了她的眉心。一瞬间,符咒化为大量黑气涌入了她的头中—— “呃啊啊啊啊——!!” “茜儿——!!” 监督者撕心裂肺的尖叫震碎了瑟亚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身后突然打开一扇通往外界的门—— “奥布萨斯……!” “剩下的就交给你了……瑟亚,去找到煌龙,将哨戒所遇袭的消息告诉他!你能做到的!” “什——可是!” “瑟亚……”奥布萨斯用着最后一口气,朝瑟亚举起了手。 “对不起……永别了。” “不……” 那一刻,从奥布萨斯手中发出的最后的冲击波将瑟亚打入了门内。通道很快就关闭了。 她在最后看见的,是已经被黑暗所笼罩的监督者,以及被那个反魔魂从背后恼怒地靠近的探知者。 花其二十三 一如既往地前进! 第73章 花其二十三 一如既往地前进!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呼啊……呼啊……嘻嘻……烧饼……真香……” 在凌乱的床上以极不矜持的姿势说着梦话的少女,在震天响的闹铃声里安然自若地在嘴边挂着一滴口水,凌乱得像藤篮般的头发让人简直无法想象这个女孩在外面到底会不会注意形象——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喂——澄空姐,你的闹钟又又又又响了第三遍啦!!快点起床啊!” “呼……诶?闹钟……闹钟?!” 白澄空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白香月正在一旁无奈地将一早就将整间房子闹得不可安宁的闹钟按掉。望见液晶屏上面的数字时,她甚至一不小心滚下了床。 “诶哟喂……月月你怎么又不早点叫我啊……” “妈妈和星辰姐一大早就出门上班去了,我平时在周末就是这个点儿起床的呢——啊,说起来还不是澄空姐你又熬夜!明明才休息了没几天,总是这样怎么行!” “呜……对不起啦是我的错……”依旧睡眼惺忪的白澄空揉了揉眼睛,然后突然她的嘴角突然调皮地上扬,接着趁白香月不注意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 “呜啊!澄,澄空姐!突然干什么啊啊啊啊!!” “呼啊……嘿嘿……充电啦……月月身上有股好闻的气味,嗯……” “……好啦好啦,真受不了你……再这样拖下去的话,雨妙姐发火可不关我的事——” “啊,糟糕!” 被再次提醒了的白澄空打了个激灵,快速整理好床铺之后,倏地一下冲向了卫生间,留下白香月露出一副“习惯了”的无奈表情捂着额头缓缓走出白澄空的房间。 “早餐在餐桌上,一会儿出去的时候别忘记带上哦——” “哦哦,了解了,香月长官!” 听着洗手间传来的阵阵水声,白香月拿起手机慵懒地陷到了沙发里。双休日里的她每天起床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刷一刷网络上有什么新的大新闻。点开了熟悉的网页后,白香月百无聊赖地翻了几下,困意便又涌上了心头。哈欠……要不是知道那个大闹天宫似的闹钟吵不醒白澄空,她才不会闲得没事干这么早起呢—— “呼……好嘞,动力引擎全开,新的一天又开始喽!” “哈哈……真有活力呢……” 白香月苦笑着望着从卫生间里出来的白澄空拿上餐桌上吃剩半袋的方包,只是这么短时间的打理,她那原本鸟巢似的头发居然就能变得清清爽爽,这要是说出去都没人信吧,虽然不是十分精致,但已经让那个睡姿奇葩的人显得精神饱满了,这才是她姐姐的作风啊。不久之前,白澄空还因为某些事情而整天忧心忡忡地来着—— 诶?有吗?开玩笑,澄空姐明明一直都是这样的。 “我出门了,月月~!” “啊,一路小心!” 等白澄空已经兴冲冲地把门关上了,白香月才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嘟起了嘴。 “真是的……到底谁才是姐姐啊……” …… “早上好,叔叔!” “哦,早上好,小澄空,今天也很有精神呢!诶——今天不是周六吗?应该不用赶着去学校吧?” “哦,是约了雨妙她们,八点钟要集合的!” “这样啊,哈哈,加油哦!” “好的!” “啊,小澄空,早!诶,新鲜出炉的春卷,不算你钱,拿好了!” “啊——谢谢叔叔!” “客气什么!哈哈,我的女儿整天说很喜欢你们的歌,要继续努力哦!” “嗯~!包在我们身上!” 一切和平时一样。元气满满地与街道两旁的人打着招呼,白澄空踏着轻快的步子,犹如在起跳一般,今天也是如此的美好。 是啊……这一切,都多亏了大家,多亏了你,前辈。 正想着,白澄空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关雨妙家的门口,关雨妙和何瑶熙早早就在那等着了。 “呀吼~!雨妙,瑶熙!” 仿佛是被吓了一跳,关雨妙手中的书差点就没抓稳。何瑶熙则也把手举高朝白澄空招了招手: “早,小澄空!” “嘻嘻……我今天没迟到吧?” “嘛……姑且算是。难得啊。” “嘿嘿,那是当然的啦!” “……算了,听不出来也没所谓。”关雨妙故意装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何瑶熙不禁坏笑了一下。 “直接说出来嘛,小雨妙!半个小时前可就在这里等着了哦~” “——!吵,吵死了,瑶熙!啊,你们别看过来啊!!”关雨妙瞬间变得语无伦次起来,连忙举起手遮住熟透的脸。 “哇……雨妙好可爱!” “别说啦啊呜呜……真是的……” “哈哈,好啦好啦,小澄空,也别整天抓着雨妙不放了。”何瑶熙正打算翻一翻背着的袋子,不远处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小澄空,小雨妙,小瑶熙,早……!” “哦……这次是罕见的三人组合呢……” “小朝阳和晓芳!早~!”彼此热切地挥着手,后到的两个女孩也笑着跑了过来。 就这样,与平时一样简单而平常,shinin’dream的各位再度聚到了一起。难得的周末,在这样安祥的生活里实在令人开心不过的了。 是啊……能回到这样的生活,都是多亏了那个至今依然隐匿在黑夜中的人。 好几天已经过去了。在那之后,诺暝天没有再出现在她们的面前。虽然看上去其他人已经忘记了,但是她们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那个,一直默默守护着人们的黄金骑士。 只是这样就好,回到平常的生活,他们不一定非要干涉对方所在的世界,但是,就像说过的那样。当她们感到恐惧时,她们会想起一定会有人来拯救她们;而当他独自一人游走在某处时,也不会忘记一直有人支持着他。 一定还会见面的。但是,不是在恶鬼出现的时候,而是像最开始那样,没有拯救者与被救者之间的代沟,像朋友一样地交流。 所以……从今以后也请多指教了,前辈! “喂——!澄空,太慢了啦,快跟上来——喂,晓芳你也别跑那么快啊!” “嘻嘻~来啦来啦!” 就是这样,没有可怕的怪物,看似“无聊”的世界。 她就生活在,她所深爱的这个世界之中。 …… “……” 诺暝天在街道的另一角,静静地注视着这些与往一样充满活力的少女,她们就像阳光一般照进他的心中。 “已经差不多一个星期了。煌龙,确定不去打个招呼吗?” “……不必了。” 他像是松了口气。久违的日常,现在看来是那么的珍贵。 “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能看到她们像往时一样那么有活力,我已经很满足了。” “煌龙……” “……放心好了,肯定……还会见面的。而且我如果整天出现在她们面前的话,她们也会很困扰的吧?……无锋你怎么操心起我的事情来了?” “哈……没什么,只是看你说的话逐渐多了起来,不过你还是分得清事情的轻重,对于这点我很欣慰罢了。” “……我可没怎么变。” “哈哈,我也没那么说就是了。” 诺暝天摇了摇头,在白澄空她们逐渐从他的视线中消失的时候,他才突然想起了什么。 “啊——对了,王座这几天出了远门,我还得去给兰买早餐的来着——这家伙昨天为了写歌又熬夜了,一定得好好说她几句才行。” “……你来说这句话好像没什么说服力,煌龙。” “……谢谢提醒。” 诺暝天耸了耸肩,然后转过身往记忆中的早点店走去。 “说起来,那小姑娘最近好像在缠着王座教她使用符咒,还在翻阅魔魂语入门的课本。即使因为暮龙的事情她失去了成为魔魂的条件——” “保护别人的心不只是骑士才能拥有的……这点对兰也是一样。” 朝着微笑着将打包好的早点递过来的叔叔道了谢后,诺暝天转身开始朝家的方向走去。这个点的话兰应该已经醒了吧?他得抓紧了。暮龙的时间过去之后,恶鬼们就恢复到了以前白天不出没的状态,这可真是帮了他大忙。预知者在和他坦白了一切之后,他选择了相信她,而现在则把她留在了邱魁的身边,那样无疑会更安全一点。真是不可思议,自己现在又回到了往常接受指令然后猎杀恶鬼的生活了。 只是对于探知者和监督者的事情……他依旧感到难以释怀。 暮龙那家伙……到底杀了多少人才愿意罢休……? “……煌龙。” “……那家伙恐怕是把监督者变成自己的傀儡了。可是……这次我们没有遇见。” “行踪不明的监督者……你是想说,暮龙现在可能还活着?” “……我不知道。”诺暝天望向了腰间的剑,最终击倒欧阳皈时的情景不禁又浮现在眼前。 那个时候……堕落的魔魂,欧阳皈的的确确就在他的面前消失了—— 是啊,同样作为一个魔魂,他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预知者已经在调查这件事了。这次事情闹得这么大肯定会引来其他的煅魂师,甚至御用魔魂也会出动的。……煌龙,在结果出来前,把这些交给他们去做吧。记住,暮龙的事,不只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嗯……” 他松了口气。 “不论怎么样……我是魔魂,所要做的事情不会有变。” “是啊,好好看看你的周围吧。” 迎面的阳光变得更加灿烂起来。就好像普通人一样惬意地走在街道上,诺暝天感到内心一阵温暖。街道上来往的人们都带着笑意,孩子们带着无邪的笑容嬉戏着,老人们扑着葵扇围着石桌下着象棋。回过神来,自己真的已经好久没有停下来,去好好看看自己身边的这个世界了。 “煌龙……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所守护的世界啊。” “嗯……” 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诺暝天继续向前走去。 花其二十四 花与刃的平凡一天 第74章 花其二十四 花与刃的平凡一天 简单地打理好头发,姬月兰一边整理着校服一边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一如既往的黑色夹杂着白色的刘海,嗯,是和平时一样的自己……是真正的自己,真的太好了。 “早上好,王座。” “啊——兰小姐,早!今天起得可真早呢,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请慢用。” “谢谢,王座。——啊,说起来,暝天呢?” “暝天少爷吗,说是熟人那边有事要商讨,一大早就出门了。啊——他还特意叮嘱如果兰小姐赖床了,直接把湿毛巾甩到兰小姐的脸上是最有效的办法——” “别把那家伙说的话当真啊,王座!……真是的,这管得也太过了吧……”姬月兰有些不满地嘟起嘴,然后在餐桌前坐了下来。今天的早餐是荷包蛋加烤吐司,而早读开始前还有好一段时间,她很享受这种余裕的感觉。嘛,不过,临近期末的现在的确也不能太迟了。 “啊,王座——关于那个符咒,虽然还只成功了一次……我好像终于能够画出来了。” “真的吗?!恭喜啊,兰小姐!一直以来的努力终于有回报了,这是好事。” “那个……如果给那家伙看一下的话……会吓一跳吗?” “哈哈,对暝天少爷的话,一定会成为惊喜的!” “嘻嘻……” 不自觉地瞟了一眼手表——糟了,十分钟就这么转瞬即逝!姬月兰加快速度把剩下的食物匆匆地塞进了嘴里,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然后便鼓着腮帮子,背起书包迈着轻快的步伐往门口赶了。 “我出门了,王座!再见!” “啊——!再见,一路小心!” 如同老父亲一般朝远处招着手的姬月兰点了点头,王座笑了笑,然后便转过身继续大扫除去了。而对昂首挺胸面对阳光走着的姬月兰来说,今天同样会是全新的一天。 是啊,心情如同纸飞机一般被放飞,一身轻松的她在下一个岔路口,就会一如既往地与约好的人碰面了—— “啊,月兰——喂~!早啊——!” “月兰,快点,这里这里!” “来了……” 与往常一样小跑着过去,艾阳、罗青竹、罗芳梅和萧晓松正在那里朝自己招着手呢。终于汇合后,五个少女又同往常一样有说有笑地往学校走去。 “呼咻~呀,夏天的清晨凉爽凉爽的,真舒服呢~” “……正因为是大清早所以要小心着凉,艾阳。今天连芳梅都好好地穿上外套了。” “诶~明明我说不需要的,还不是青竹姐偏要我穿——” “不,你需要。芳梅别闹别扭,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哈哈,好的好的,遵命,青竹队长!” “哦呀~小兔子们都有备而来呢,我今天也穿上了超级飞天侠的连帽外套,而且还是‘三生别离今生有缘’的寻宝级物品哦~!!” “嗯……翻译一下,晓松的意思大概是这是从大促销的地摊上买的。” “诶,小青竹,太伤我的心了……人总是要有点罗曼蒂克的气息的,啊,只有这样,世界才会如此的绚烂多彩,梦幻——” “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小!真是的……” “哈哈~抱歉,太可爱了忍不住就。” “……晓松你也是,别老是这样逗青竹嘛。” “不好意思啦,月兰——但是,小青竹一定没有生气的,对不对?” “……我生气了,很严重的那种。” “诶诶诶——?!不要啊?!” “……真是的。” 姬月兰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一旁的艾阳一直偷偷地盯着姬月兰,此时此刻她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干什么啊艾阳……” “嗯~嗯,没什么!好啦,早读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得加快步伐才行了呢!” “诶嘿,我是第一!” “呜啊——芳梅你别跑那么快,刚吃完早餐剧烈运动对肠胃很不好的!” “哈哈,小兔子们真是有干劲呢,这样我也不得不加把劲了! “……真是的。” 朝着嬉戏着往前奔去的朋友们,姬月兰也加快了脚步紧跟了上去。微风扑面而来,将大清早的困倦一扫而空。就好像是普普通通的女高中生,普普通通的人类女孩子。 是啊……从那时起,她真的可以和曾经痛苦的过去说再见了。在诺暝天的努力下,曾经一直潜伏在她体内并为她带来诸多不幸的戒中恶鬼乌英格,终于被永远地驱赶了出来,而且再也不会回去了。 是暝天……帮我一起克服了那样的黑暗。……所以我也要努力。成为一个可以帮助他人克服黑暗的人,那好像也不错。 “啊——对了,月兰!那次事件过后,已经很久没见到诺前辈了。他现在还好吗?” “啊——他的话啊……” 姬月兰一边小喘着气一边回想着。嗯……在那之后过了差不多一个星期,诺暝天虽然终于回到了多拉贡家,但好像因为要善后的事情特别多所以总是在早出晚归。除了之前王座外出的那几天他为她准备了简单的早餐,好像两个人真正见面的时间真的并不是很多。硬要说的话,也就是那一只手就数得过来的几次—— “啊——!得快点,离早读就剩五分钟了!” “诶?!那,待会见喽月兰,艾阳!good bye~!” “……今天也要加油啊。” “……你们也是。” “哈哈,一会儿见!走了,月兰!” “嗯。” 姬月兰紧跟在艾阳的后头,很快,能看见教室的班牌了。终于踏进教室门槛的一瞬间,伴随着发尖滴落的汗珠,姬月兰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说不清是好是坏吧,但是面对着现在的自己,她觉得在教室暂时独处的时光也没那么可怕了 …… “新的恶鬼出现了……对应邪念是贪婪,嗜好是诈骗人类的金钱,从黑色西装中现身。” “……我知道了。” “……对不起,煌龙。我的话只能做到这个了。” “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诺暝天退后了一步,然后望向一旁以极不矜持的姿势瘫坐着的邱魁。 “那么,我去了。” “哦,一路顺风,小暝。” “……” 望着诺暝天转身离去的背影,预知者咬着嘴唇,像是有什么话一直憋在胸中一般。邱魁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把一个袋子递了过来。 “啊!……邱魁先生……这是?” “糖炒栗子,很好吃的。要不要来一个?” “不,不用了——” “好啦别那么客气,整一个!” “那……谢谢。” 预知者小心翼翼地从袋子中取出了一枚还有些余温的栗子,捧在手心仔细地打量着。邱魁看见这样的她不禁大笑起来。 “哈哈,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吗?用拇指和食指夹着那条缝轻轻用力,壳就会裂开,然后就可以吃里面的肉了!” “嗯……” 预知者用略显笨拙的姿势对准裂缝用力一捏,“咔”的一声,只见整个栗子由于用力过猛连同栗肉一齐碎掉了。为了缓解有些尴尬的氛围,预知者轻轻地从手心拾起一块碎末含进了嘴里,任它在舌尖上轻轻地融化—— “唔——!” “哈哈,怎么样,在那黑不溜秋的哨戒所里吃不到这样的东西吧?” 望着迫不及待地拾起第二枚栗块送入嘴里的预知者脸色仿佛露出了些许灿烂的笑意,邱魁松了口气,有些欣慰地露出了笑容。 …… 背着满满当当的书包,姬月兰喘着气将钥匙放在一旁的鞋柜上,然后轻轻地把大门合上。 “我回来了,王座。” “啊——兰小姐,欢迎回来!……最近不需要进行那个,那个乐队活动吗?好像这段时间都早了很多——” “啊……那个啊,因为很快要考试了,而且最近也没有什么演出需要,所以暂时停了一下。那个,王座,我先上去做作业了,还有让小龙不要老是从阳台爬进我房间,总是跳上来会把桌面的纸张弄乱的……” “哈哈,我知道了,兰小姐。那么,饭做好时我会叫你的。”王座说着,朝姬月兰轻轻地鞠了一躬。 “嗯。谢谢,王座。” 背着沉重的书包上了楼,在自己的书桌前将一张张复习卷摊开,姬月兰不禁皱了皱眉。啊,一开始就不想做了这可不行。想到这里,她从笔袋里取出了圆珠笔,然后先打开了记录课堂笔记的活页本,将今天新记的一页放在了最前面。 “嗯……一条存在斜率的直线与圆相交于a、b两点,另有一条过原点的直线与这条直线垂直……” 笔尖在一旁的草稿纸上飞速地舞动着,沉浸在努力当中,开始的所有抱怨好像都暂时在墨迹中化为流水了。 …… 夜晚来临。某间公司的电梯旁,一个西装笔挺的女人拍打着手中的信封,不时露出不屑的神情。她从信封里取出了一沓薄薄的钞票,又摇了摇头把它们塞了回去。 “啧啧啧……就这个数,太穷酸了点吧——” 突然,女人敏锐地朝一旁望去,眼睛在一瞬间竟然爬满黑色的咒文。在她所看去的方向,一个不易被人注意的阴暗处,一个黑衣青年正静静地屹立在哪里。 “啊呀,被抓现行了吗~喂,你这家伙是什么东西……?”女人以失真的声音询问着,嘴角阴险地上扬的她将信封随意地扔在了脚下。然后下一秒,她的瞳孔猛地张大——只见一旁徐徐吹来的晚风将青年的黑色大衣扬起,露出了藏在下面的漆黑之刃。 “……你的天敌。” 再没有多余的话语。只见诺暝天突然飞奔向前,一张驱魔咒正中女人的头部。下一秒,伴随着刺耳的尖叫,那具躯体便被隐藏在其中的恶鬼撑裂。 …… “……所以最后得出两倍x的平方等于y,由此得出x与y的关系。”终于写下最后一个字符时,姬月兰轻松地吁了口气,大功告成地伸了一个懒腰。 “居然用了快两个小时啊……不过,终于完成了。”姬月兰发自内心地笑了笑,然后又重新回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红卡纸,然后又提起了沾了特殊墨水的毛笔。 “那么,就稍微一会儿……该复习一下那个符咒的画法了。” …… 那一刻,金色的龙骑士将张牙舞爪的恶鬼一刀两断。在确认了对方已经消失殆尽后,诺暝天解除了铠甲。 “辛苦了,煌龙。任务顺利完成。” “……嗯。” “哦,好像还有挺多的时间的。难得有空,今晚早点回家怎么样?” “……还有很多事要做的,无锋。” “……煌龙,偶尔也考虑下兰的感受吧?” “……好吧,今晚就回去。” 无锋终于像是得逞了似的不再多说话。诺暝天无奈地叹了口气,却又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 “完成了,王座。我做完数学作业了!” “哈哈,恭喜,兰小姐!刚好饭也做好了——诶?”王座话刚说到一半,突然传来大门打开的声音。姬月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熟悉的黑衣青年就从那里走了过来。 “晚安,王座。” “啊——暝天少爷!欢迎回来!刚好兰小姐也好了,一起来吃晚饭吧——” “兰……?” “……啊!” 在楼梯上和他的视线对上了,姬月兰感觉心脏砰砰地跳着。她咽了口唾沫,故意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啊——是你啊,欢迎回来。” “嗯。” “为什么……今天这么早?” “恶鬼的事情处理完了,今天暂时没有别的事,所以就回来了。” “啊,这样啊……” “就是这样。” “……” “……”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有点尴尬,还好王座连忙从中打了个岔: “啊,哈哈。不管怎么样,再不吃的话饭菜要凉了,还是——” “……嗯,王座。” 诺暝天转身往餐桌走去了。姬月兰这时才如梦初醒,加快两步赶上了前者。不管怎么样,只要说出来就好了—— “那个——暝天!” “……?” 诺暝天停下了脚步,太好了,这样子终于显得不是那么遥远了。姬月兰生硬地咽了口唾沫,然后低下头将身后一直藏着的物品递了过去: “那个……这个给你!” “……这是?” 诺暝天有些疑惑地从姬月兰手中接过了那张红色纸片——一张符咒,带着些许怀疑的目光仔细打量着上面的花纹:略显稚嫩的笔法勾画出的神兽有着鹿的角,蛇的身,鹰的爪,还有许许多多的其他动物的特征,简直就像是一个动物大图鉴。虽然古书上并没有记载有这样特征的魔兽,但诺暝天认得出来—— “这个——” “……是龙。”姬月兰紧张得感觉指甲刺痛手心。“暝天你……是龙吧?所以我想……王座也说了,这样的符咒会给携带者带来好运——” “……王座。” “啊——不好意思,暝天少爷!兰小姐不是想乱来,只是听了我的话才这样做的——” “——那是我自己想做的,不是王座的问题,是我问了他才——不好意思,我搞砸了对吧?”对方的仿佛不愿意接受让姬月兰感觉鼻子有点发酸。啊,她好像能够体会到白澄空之前和这家伙相处的感觉了—— “……为什么道歉?这画得很好不是吗?” “诶……?” “谢谢。那么我收下了。”诺暝天说着郑重其事地将那张符咒收进了大衣里,像是发觉姬月兰有些惊讶,疑惑地皱了皱眉。 “……怎么了?我可是已经收下了,还有什么事吗?” “啊,不——”姬月兰支吾着,可能并没有发觉自己激动地退了一步。 “不过……有些惊讶就是了。” “很厉害。之前的我都不一定能做到这样的水准呢。” “……没有,就跟写歌差不多啦,发挥下想象力什么的……”姬月兰正解释着,诺暝天却突然笑了出来。 “喂——又怎么了!啊,说到底你还是在捉弄我!” “不,没什么。……只是有点高兴罢了。”诺暝天咳了一下。 “是啊……如果有这些的话,你自己也可以保护好你的同伴了。” “……这就被看穿了。” “当然,不然的话我这种人还没有值得你花费那么多心思吧?” “总是早出晚归,看在你这么有自知之明的情况下勉强原谅你了。” 突然,两人像是终于都把那份沉重暂时放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啊——暝天少爷,兰小姐!再不吃饭真的要凉了!” “……啊,抱歉王座,这就来。” “不好意思,来了来了!” 那一刻的多拉贡家充斥着久违的热闹。夜还很长。 是啊……但对于他们来说,黑夜中所找到的光芒让这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刃其四十二 安眠(上) 第75章 刃其四十二 安眠(上) “呼啊呼啊……”深不见底的沼泽,漫无边境的黑暗,魂灵亦或是世界的孩子在轻轻喘息着。 尖刺、套索、电锯、毒蛇,以及将她剥皮拆骨的鬼怪……一次又一次地追上她,将她那本就微弱的气息无情地掐灭。 然后她又活过来了。再一次逃离,再一次竭尽全力地追求生存,最后再次无路可逃,然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再度袭来—— 然后,蜡烛再次苏生出可怜的火苗。 但是到底是梦醒了吗?如果这是噩梦的话……为什么那股刻骨铭心的疼痛挥之不去? 死,生,死,生,死,生,死,生…… 下一次,又能逃去哪里?又会是难以预料而不可逃脱的死亡吗…… 不。 不要…… 在这充斥无数死亡的地狱里,还有能看得到光明的人吗——拜托了,听得见吗?我在这里啊—— 救救我…… …… “《百魔志》卷其八,断章二十六——‘食梦’。” “……” 阴暗森林的某处,诺暝天沉默着注视面前生得张牙舞爪的几株屈若盘龙的老树,风悄悄拂过的声音如哭嚎般清清楚楚。然后那一瞬,他突然一跃而起,瞄准视线早已锁定的地方果断地用力刺去。 “若教世间人无梦,傀影乱世鬼重重。” 下一刻,诺暝天的剑精确地刺中了一只正躲藏在树腰的恶鬼,他用力地将剑一转,恶鬼在金色的火焰中踪迹无存。他没有因暂时的成功而犹豫,脚往一旁粗壮的树干一借力,便朝着更高处缠绕如鸟笼的树枝跃去。 “梦,从太古时期——或许甚至是魔魂诞生以前,那时起便是人的宝物。人类常常借它的名义抒发自己各种各样的异想天开,在寂静的夜里让自己的心灵在此处停泊休整。” 剑光闪过,无锋入鞘,那本准备偷袭的恶鬼便被一分为二,消失殆尽。 “但那本纯洁的乐园,往往会招来觊觎美好的魔鬼——恶鬼·食梦獴,传说中以人类的梦为食,在所营造出的地狱般的幻境中逐渐蚕食人的生命的恶鬼。受害者开始时表现出心力憔悴,长久不予理会的话,他的生命将被摄取殆尽。” “……” 诺暝天轻轻地落到了地上,将合鞘的无锋重新收进了大衣里,停留着再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棵不祥的树,然后才转过身。 “嘛,不过人间有句俗语:心病还需心药医。要终结那仿佛无休止的噩梦,可行的方法有两个——其一,依靠强大的内心和对回归现实的期待,可以战胜那梦魇而获得新生;其二,魔魂依靠入梦咒进入受害者的梦境,在那里将根源斩杀。” “……差不多该走了,无锋。” “等一下,煌龙,预知者刚刚来消息了。” 诺暝天停住了脚步,握着剑的手抽动了一下。 “是有关暮龙的事吗?” “不。有新的恶鬼现身了。” “……我知道了。” 诺暝天简单地答应着,朝着前方迷茫的雾快步离开。 …… 新的一天,阳光已经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过来了,轻柔地洒在那仿佛干枯了一般的苍白手臂上。事实上,当人们怀着无目的的心来迎接新的一天时,对着柔和的晨光就很难不低头沉默。但是对床上的少女而言,更多的却是安慰。 “醒了……” 眼泪无力地在她惺忪的眼睛中打转,眼皮像是被火灼一般打着架,久违的醒来。仔细一看的话,自己那只被电锯活活一分为二的右手不是还在嘛…… “呜……为什么,又睡过去了……” 恐惧如乱生的藤蔓般在少女心中蔓延开来,她头痛欲裂,微弱的心跳仿佛随时都要停止了一般。不过,还好,这里是现实了……爸爸妈妈在这里,学校的好朋友也在,她不会有事的…… 尖刺,电锯,以及腐蚀掉她每寸肌肤的强酸——“啊……啊……!!”如同看见了鬼怪一般的女孩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为什么,一次次死去的记忆还在脑里挥之不去?痛,好痛,她惊恐地望向自己的手,仿佛下一秒它就会整个开裂—— “啊——!” 少女颤抖着死死握住右手的手腕,像是想停下那股无由的痛楚——可是,那痛楚本来就不存在。她越握越紧,甚至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没事了吗……终于,不用死了吗……” 一点也感觉不到安慰。因为下一次,当她再次撑不住昏睡过去后,自己就又会回到地狱里,现在暂时的安宁只是等待行刑前的煎熬罢了。她感到从咽喉而上的燥热又一次在侵蚀她的意识,她的身体变得好怪,但是不要,不要再睡过去—— “喂,梓欣,起来了吗?不快点的话赶不上学校了哦——!” “妈妈……” 女孩,柴梓欣想要发声,一团火焰却像堵住了她的咽喉一般。她吃力地用双手支撑着自己在之前就已逐渐无力的腰肢从床上立起来,但今天仿佛更糟了。她的手也已经使不上力了一般,在中途弯折后无力地悬在了床边。 “梓欣——?该起来了——” 围着围裙的母亲刚走进房间时,柴梓欣便看到她的脸色霎时发白,或许是因为见到了现在自己这幅半死不活的样子吧。“没事吧,梓欣!”母亲紧张地走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啊,烧得这样烫!”还来不及柴梓欣说什么,母亲就赶紧将她从床上扶了起来。 啊,发烧,原来是这样吗,怪不得浑身使不上力气—— “妈妈……我又做了那个噩梦——” “好好好,现在先去把早餐吃了,然后赶紧去医院看病吧!学校那边今天就不去了,啊!” “不,不是——” “总而言之,现在快点起来,好不好?妈妈先去帮你挂号了!”留下这句话,还来不及柴梓欣应答,她便再度忙碌地回到蒸汽四溢的厨房。 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喉咙痛得发干。而且就算说了……是啊,那样的事,即使是自己的妈妈,也不会认真去听的—— 说到底,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听我说的话。 窗外的阳光变得如白纸般惨白。树枝杈间的蛛网仿佛与周围融成了一体,只有上面那渺小的黑点般的虫子如白纸上的墨块一般刺眼。与之相比,违和的则是少女卧室里摆在床头柜上那一朵开得正盛的花,显得无比妖艳。 …… 我的名字是柴梓欣,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擅长和别人说话。那个噩梦,是从几个星期前开始的,没有缘由地就开始了。 从那时起,每度入梦,无尽的死亡就开始纠缠着她。最开始醒来的时候,她在一片血红的彼岸花海睁开无神的双眼。然后便是无处不在的盯梢者,从各个角落射来的视线使她千疮百孔。最后在她终于筋疲力尽,逃也逃不掉时,象征死神的尖刺、套索、强酸、野兽、齿轮,便将她再度送入恐怖的黑暗。 “啊……啊……” 好痛苦啊。 可以的话,至少有人能听听我的倾诉该多好。 从被烧得模糊的意识中回过神时,眼前已是一个陌生的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正举着一个小手电往她的咽喉里照。这个人和那些用手术刀将自己开膛破肚的人穿得一模一样。 “……!” 熟悉的恐惧感涌上心头,身体突然不受控制一般将医生的手电粗暴地推开了,对方诧异的目光令她感觉更加不自在,仿佛要将她刺穿一般—— “梓欣——!你在做什么啊!”一旁的母亲急忙上前扶住了她柔弱的身躯。 “……” 由于恐慌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抱歉啊林医生,给您添麻烦了……”“哈哈……没事没事,不舒服嘛,偶尔有些情绪失控也很正常。”医生温和地笑了笑,然后在一旁的电脑上给柴梓欣开着处方。 这个人……是在笑里藏刀吗……?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应该就是平时体弱再加上低烧而已,好好休息的话很快就会好的。嗯,先给你开三天药吧,早午晚各服一次,然后里面有一种退烧药吃了会很困,这个每晚睡觉前服一次就好了,具体剂量我会帮你在包装上写好的。” “啊——真的太谢谢你了林医生!” “……!” 与一旁长吁了一口气的母亲不同,“困”这个字让柴梓欣不自觉地倒吸一口凉气。霎时,剥皮拆骨的痛苦仿佛又在她的身体上被回想起来—— “噫啊——!!不要,不要!我不要吃药——!!” “梓欣?!” 顾不上理会医生和母亲的神色,失控的女孩尖叫着冲出了病房。 …… “恶鬼,食梦獴,已经附身在了某个人类的身上。这种恶鬼以在人的梦境中吸食他们的生命。煌龙,请小心应对。” “……我知道了。” 诺暝天朝正闭着眼睛的预知者点了点头,腰间的无锋突然说话了。 “这次可是在梦中啊。煌龙,有对策了吗?” “……你刚才已经在我战斗时念叨了好几遍了。” “哈哈,你原来有听的啊。” “……” 没有回答,诺暝天转身离开了。邱魁等他远去之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梦啊……好东西呢,在那里能得到很多现实中得不到的东西。” “但是也有噩梦的存在。邱魁先生。”预知者睁开了眼睛。 “是啊……但是有的时候,噩梦说不定也会变成好梦。”望着预知者疑惑的眼神,邱魁摆了摆手。 “当现实比噩梦还糟的时候,所谓噩梦也便化为好梦了。” “……真复杂呢……” “哈哈,你的话慢慢去理解吧,这种事情,急不来!”邱魁说着,突然皱了皱眉。 那时候……诺明天身上披上的吞噬了黑暗的铠甲。在那以后就没有再用过了,他本人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是因为只是一次性的吗?还是说有什么东西让他在避讳着…… 你在想着什么……暝天? …… 天气晴朗,惠风和畅,正是少年郎上学读书的日子。华兴中学内,学生们在课间的喧闹声此起彼伏。在校门前,诺暝天静静地伫立着。不久前他还经常进出这里,现在想来有点怀念。 “怎么……又是这里啊,煌龙。” “嗯。” 诺暝天扫了一眼偌大的校园,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异常。但是他感觉到恶鬼的气息确确实实就是从这里的某处发出的。虽然逐渐在削弱的邪气表明目标早已离开这里了,但总归还是能找出点线索—— “喂,你在干什么?非校内人员不得入内!” 发觉保安一脸不和善地朝自己靠近时,诺暝天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现在的穿着在外人看来完全就是个可疑分子吧。 “嗯……” 二十分钟后。 “你是……?” “啊——今早请假去看病了,这是假条。” “哦,这样啊……快去吧,把学业耽误了就不好了。” “……谢谢。” 保安贴心地为眼前这个带着眼镜的斯文学生打开了铁门。终于踏进校园时,诺暝天便迫不及待地把一点都不习惯的无度数眼镜取了下来。刚才从家里的衣柜勉强是把自己之前的校服翻出来了,但总感觉有点松垮垮的。 不过,现在也没工夫去在意那些了。 “……煌龙,这里的话或许能见到那个女孩哦。” “……现在是工作中,无锋。”诺暝天冷漠地朝被收在乐器盒内的无锋回应了一句。 “而且……该见面时总会见面的。” 他往所感知到邪气的方向走去。 …… “梓欣——?喂——睡了吗?药我放在门口了,自己要记得按时吃啊!” “……” 柴梓欣将自己的头深深地埋进枕头里。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也不想入睡。身体在发冷,是病得更重了吗,还是自己在害怕…… “救命……” 窗外树叶投进屋内的影子如怪兽般狰狞,仿佛要将少女吞噬。 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逃了。 好累…… 眼皮子在打架……?!不,不要!不可以睡过去!啊,胶带,抽屉里有透明胶带——激动地从床上起身的少女被自己的脚绊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这样的痛楚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她有些疯狂地笑着,然后漆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来—— 当少女再次从一片血海中醒来时,猛虎般嗡嗡作响的电锯正朝她当头劈来。 刃其四十三 安眠(中) 第76章 刃其四十三 安眠(中) “全班都同意这样做吗?” “啊……不,那个……” “好~那么就这样定了!” “……” 要是愿意听我说的话该多好。 “梓欣啊,老师跟你说,要好好学习啊。功课跟不上了,就更得努力啊!一定是因为你学习不上心才这样的!” 要是愿意听听我的烦恼该多好。 “你是不是发烧了?听妈妈的话,今天别去学校了,不许顶嘴,啊!” 我知道你们是在为我好。 但是为什么连静下来听听我说话都做不到?为什么我只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你,你却让我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我想要的只是你能好好地听我说话。想听开心的也好,不开心的也罢,就算把我说的一切都当作耳旁风也没关系,只要让我把真的想说的说出来就好了啊。 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 这样的世界简直比地狱还难熬。 所以在一天中最期待的,就只有晚上把自己融化在床上那一刻。梦乡里,我有很多的好朋友,大家都愿意听我说话,有精灵,有花仙子,那里有我想要的一切—— 所以不想回去了。 让自己只能呆在毫无期待的现实里,简直是活脱脱的噩梦。 如果。 只是如果。 如果……能一直只在梦里呆着。 …… “嘿咻嘿咻……”阳光在花园里洒下一片祥和,她和煦的手温柔地擦去了在地里忙碌的少女额头上细细的汗珠。小心地修剪完花的枝叶后,白澄空满足地松了口气,拿着小剪子美美地伸了个懒腰。 “嗯~!这下子就完成了~!” 终于发觉到同班同学都已经离开的白澄空吃了一惊,想起下一节课就要开始了,她急急忙忙地收拾好工具然后往花园外跑去,正巧在拐角处重重地撞上了另一个来者—— “啊,对不起——” “……白澄空?” “——诶?” 正急忙道歉的白澄空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头,阳光在一瞬间刺得她睁不开眼,只模糊地看得清面前的人穿着灰色的校服。是下一堂课的学生吗?可是那声音—— “啊,前辈,好久不见——!”终于认出来人的白澄空兴奋地朝靠在一边墙上的诺暝天招了招手,丝毫来不及整理自己沾上了泥土而且布满皱纹的衣服了。“……才一个星期左右没见而已。”“一个星期也是一个星期嘛,毕竟还在想着前辈什么时候可以来听一下我们的新歌。瑶熙也说,一直想着一件事却做不了的话时间就会变得特别长……是这样的吧?”白澄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诺暝天却好像没什么表情一样。 “啊——对了,前辈今天来是有正事要做的吧?” “……?” “啊——那个,毕竟听前辈之前的老师说前辈由于某些不可抗原因已经退学了,然后今天又在这里看到你才这么想的。毕竟那个不是,前辈不是还穿着校服嘛……”白澄空望见诺暝天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连忙解释道。 “……啊,这个啊。” 诺暝天摇了摇头,然后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是个花园,应该是供学生种花的吧……奇怪,自己上学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的地方呢。 “啊——这里的话,是我们现在上园艺课的地方,就是和美术课两周一个来回的那个!好像是我们这一届才开始有的吧……我们就在这里学习一些种花之类的,然后当花长好了,就可以用花盆带回家——”察觉到诺暝天有点新奇地环视着四周,白澄空摇了摇手里的工具袋解释着。 “……这样啊。” 诺暝天注视着白澄空身后的那片正蓬勃生长的花海,每株花上都挂着姓名牌。白澄空种的是白色的栀子花,正在风中欢快地摇曳着,旁边那朵应该是茉莉,打理得精心异常,大概率是那个做什么都认真得不行而又好胜心极强的家伙种的。 花朵在风中舞蹈着。 啊……收起心来。就到这里吧。 “……最近有发现什么异常吗?比方说有什么同学或老师突然行为异常,或是有什么人突然请假了之类的。” “异常……吗?好像……没什么啊……” “……哦。” 诺暝天望向两点钟的方向。那里让他感到有点不寻常,即便乍一看也只是学生种的一片花而已。 “……无锋。” “你的感觉没错,煌龙。那里的确有什么东西。” “诶?!乐器盒也在说话?!” “……不,只是无锋而已。毕竟我不能明目张胆地把剑带进来。” “哦~是那小姑娘吗?” “早,无锋!……还有,我可是有白澄空这个名字的啦,以后叫我的名字,名字!” “哈哈……抱歉,澄空。”无锋的笑声从乐器盒里传出,比以前和善了不少。 “嗯~!请多指教,无锋!” “……聊天差不多就到这里吧。” “诶?” 诺暝天没有理会白澄空,他转过了身,径直朝前方走去,小心地翻过了学生们种下的植物。再往前走,在目的地等着他的却只是一个土坑。这里之前应该种过植物。 “……” “能够从这里面感受到很强的邪气,和预知者所感知到的很相似。是这里了,煌龙。看起来食梦獴是先藏在了某个学生种的花里,然后再乘虚寄生到那个人的梦中。狡猾的家伙啊。” “……” “啊——这里原来是柴梓欣种花的地方。她种出了很漂亮的花,之后就拿回家里养了。她真的很心灵手巧呢。” “……柴梓欣?” “我们班的同学!啊,对了,老师好像说梓欣今天生病请假了!” “……跟我说说她是个怎样的人可以吗?” “诶——?是没关系啦……”正说着,上课铃突然敲响了,白澄空打了个激灵—— “啊,不好,上课了!不好意思,前辈!” “……没关系。” 白澄空急急忙忙地朝诺暝天点了点头,然后东倒西歪地往教室跑去。还没跑几步,她又突然转过身来: “啊,那个——” “……放学后我在你教室外等。” “——好的!” 白澄空松了口气,一颠一颠地消失在了楼道边。诺暝天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了两三秒,然后朝着那个土坑转过身来。 “放任不管的话,这股邪气说不定会引来其他恶鬼的。” “……我知道。” 诺暝天利落地从大衣中掏出一张驱魔咒,右手食指、中指合并在上面一划,然后朝土坑飞了过去。符咒接触邪气的那一刻,一团黑气从坑里升了起来,被此时已经从音乐盒中取出无锋的诺暝天一刀两断。 “……小心点,煌龙,这里说不定有监控的。” “那个已经用滞碍咒处理了,二十分钟以内什么都录不到的。” “啊咧,看来你逐渐有了些经验嘛。” “……” 诺暝天没有多回答,他注视着一旁散开的黑气,它们丝毫没有想散开的意思—— 糟了! 还来不及诺暝天举剑反应,只见黑气便再次凝成一团朝他奔涌而来,仿佛要向他的胸膛刺去。就在这时,诺暝天突然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什——” 铠甲的轮廓突然覆盖了他的全身,抵抗着那团黑气——不,更像是在吸收,像是在同化它一样。黑气被完全吸进来的那一刻,诺暝天突然感到胸膛一阵剧痛—— “呃啊!” 诺暝天顶着压力将双手往后一张,铠甲的轮廓便随之消散。而在剧痛消失的那一瞬间,一阵强大的气同时往四周散去。植物在强风中摇曳着,仿佛差一点就要折断了。 “呜……” 诺暝天虚脱了一般跪倒在地上,汗水浸湿了他的校服。他粗喘着气,还没从刚才一瞬间的惊讶中回过神来。 刚才那是……什么……? “喂,煌龙!没事吧!” “……” 诺暝天咬着牙从口袋中再掏出一张驱魔咒贴在了自己的胸前。没有反应。万幸。 “……我没事。” 他站了起来,拍了拍沾上泥土的裤子。眼前的土坑此时已经再也感受不出邪气了。 “说来也怪……明明这邪气也并不是很强啊,为什么会发生刚才那样的事?” “……不知道。” 诺暝天喘着气望向了自己的手。就在刚才,他分明看到了铠甲的轮廓,虽然自己并没有召唤魂衣。而且刚才的感觉,与其说是它袭击了我,倒不如说是…… 我“吃掉”了它。 “啧……” 诺暝天皱了皱眉头,他想起了一个星期前,自己在与暮龙的最终决战中所披上的那身同化了黑暗的铠甲。那身他克服了心中的黑暗并战胜戒中恶鬼后,张开了漆黑的翅膀的魂衣。 煌龙·混沌。 那是他翻遍了史书,也没有找到半点记载的宛如奇迹一般的事件。而且在那之后,他所召唤的也只是原来的煌龙铠而已。那披上漆黑的姿态应该真的只是一个过去的奇迹罢了。而且,他并没有信心控制好这样强大的力量。 现在的他有点担忧。 就像刚才一样,黑暗涌过来时,他一瞬间感受到的仿佛被铠甲支配的感觉,就好像他的行动被控制了一般—— 希望那真的只是个错觉。 诺暝天终于喘顺了气,然后将无锋装回到乐器盒中,正准备转身离开。 “啊——” 突然注意到,由于刚才自己的缘故,白澄空种的栀子花有几朵无精打采地落到了地上。 “……对不起。” 他抿了抿嘴,接着走上前去小心地拾起了花朵,郑重其事地将它们靠在了栀子花的根旁,沉默了许久。 然后,诺暝天终于转身离开了。 …… “啊……” 少女醒了,在一片彼岸花海之中。 “求你了,不要再这样了……!又是什么……这次又是什么……” 濒临崩溃的少女抱着头想尖叫,却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然后手臂传来怪异的瘙痒感。 “啊,啊……” 菌斑蚕食着她失去光泽的肌肤,她的身体怪异地开裂,随着她的心脏每次跳动,鲜血便喷涌而出,然后他的整个身体—— “不,唔——” 再次吐出一口鲜血,少女甚至看见里面有丑陋的虫子在嘲讽般蠕动着…… 然后,她再次如稻草人般倒下。 …… “梓欣的话……平时在班里经常只是一个人,不愿意和别人说话,一直就只是一个人。” “……” “那时候……我想跟她说话时,她却仿佛被吓跑了。我一直在想那是不是我的错……” “……” “啊……对不起,前辈。” “没关系,那不是你的错。” 诺暝天和白澄空望着学生们激动地往学校食堂奔涌而去,晌午的阳光格外刺眼。 “那个——可以的话,我希望和梓欣说说话!”白澄空抬起了头,咽了口唾沫。 “……你是在同情她吗?” “当然不是!”白澄空果断地否定道。 “我只是想……和她做朋友。” “……这样啊。” “前辈!……梓欣她,被恶鬼盯上了吗?” “……我会带她回来的。” “呼……”诺暝天望了望白澄空,后者像是松了口气。 “我的话……想让梓欣也能在这里露出笑容。我们组成shinin''dream的初衷,就是希望给更多人带去笑容。” “……” “啊,我会努力的哦!不是什么特别的。说了就要做到,让身边的人都可以发自内心地笑出来,那可是我的梦想!”白澄空往前一步,把手轻轻地背在身后。 就好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 但是也正是这一点。 “啊。”诺暝天往前走了一步,吸引白澄空又转了过来。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从中看到了天空,看到了大海,看到了比整个宇宙都更为广阔的东西。 “……那么,绝对要实现那个梦想。” “……嗯!” 白澄空笑着点了点头,让诺暝天不自觉地放下了心。奇怪,他最近不知不觉地就这样了,和兰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感觉这么明显。 是哪里变了吗……? “煌龙,差不多得抓紧时间了。”无锋的声音从乐器盒中传出。 “……嗯。” 诺暝天转过了身,迟疑了一下。 “……我该走了。她们也应该在等着你。” 甚至连再见都忘了说。 “嗯!加油啊,前辈!” “……嗯。” 然后他背对着少女,开始朝着远方走去。 刃其四十四 安眠(下) 第77章 刃其四十四 安眠(下) “呃啊……!” 自己又在什么时候睡过去了吗? 湿透的衬衫紧紧贴着柴梓欣的胸膛,让她感觉燥热难耐。眼前的世界仿佛正在一分为二,而且还在旋转着——顶灯什么时候变得像个ufo一样了……? 又是……痛彻心扉的死亡。没完没了的……求你了,这样子还不如直截了当地给我来个痛快。 筋疲力尽的少女躺在床上望着逐渐变得陌生的天花板发着呆,她感觉如果真的有灵魂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离开这具末路的身体一半了—— “叮咚!” “来了来了!” ……有什么人来了。 少女竭力地把头轻轻转过一边,像是在仔细聆听着。 …… 背着厚厚的书包,捧着一沓资料的白澄空有些紧张地按响了门铃。伴随着答应声,很快有人来应门了: “啊,来了来了!” 防盗门打开了,被对方怀疑的眼神盯着,白澄空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你是……谁啊?不会是搞传销的吧?”对方的语气有点不友好。白澄空注意到,来应门的这位妇女的眼眶红了一圈。 “不,不是!阿姨,请问这里是柴梓欣家吗?” “是。” “我是柴梓欣的同学!梓欣今天不是请假了嘛,老师托我把今天的上课资料带过来了——” “——哦!原来是梓欣的同学啊!诶呀,辛苦你了,还特意走这么一趟……”得知白澄空的来意后,妇女立马喜笑颜开地从前者手中接过了资料。” “没关系,同学间应该相互帮助嘛!那么阿姨,我先走了——” “啊,那个,等一下——” “诶……?” 刚准备离开的白澄空却被妇女叫住,她有些疑惑地回过了头。 “那个,闺女啊……刚才对不起啊。其实,我还想请你帮个忙。” “啊,没问题,只要是我能做的!” “谢谢你啊闺女……那么先进来吧。”说着,妇女将白澄空请进了家中。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白澄空有些不安,是梓欣吗?难道梓欣出事了——可是前辈说过,他会把梓欣救回来的啊。 “诶……闺女,你是梓欣的同学这可太好了。其实……我是希望你可以和梓欣说说话。” “……诶?” “是这样子的。最近一段时间,梓欣就突然变得很奇怪,以前都是很听话的,但是最近总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今天也是,明明生病了,但还是——”妇女突然哽咽,说不下去了。 “阿姨……” “其实呢,我是想,能和梓欣好好谈一谈的。我之前可能忽略这孩子的感受了,苦了她啊……只是,那孩子好像已经不愿意跟我说话了——” “没有那样的事,阿姨!”望着对方有些诧异的眼神,白澄空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激动了。 “啊……只是我个人的观点而已。阿姨一直在担心梓欣不是吗,所以才会注意得那么细致。那样的话,梓欣一定也是一样的——或许其实你们都想跟对方说话呢?只不过是还没有勇气第一个开口而已——不好意思。”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能有点失礼了,白澄空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出乎她意料的是,妇女却松了口气。 “哈哈……谢谢你啊,闺女。有人肯这么跟我说,感觉好多了。是啊……你说得没错,只是我不敢说罢了。”妇女说着,深情地望了望那间紧闭的房门,又看向了白澄空。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房门这时候开了。 “所以……我打算等梓欣好了之后,就立即向她道歉。我要为我过去怎么对她而道歉。梓欣这孩子,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啊……” “阿姨……” 白澄空也略微松了口气。就在这时,她的手腕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 “梓欣?” “诶?梓欣?!” “……” 柴梓欣驼着背,背对着她的母亲沉默不语。她的头发凌乱而没有光泽,脸色也是苍白的,看上去十分憔悴。白澄空不禁加重了几分忧心——少女娇小的身躯仿佛在因病痛颤抖着。 “梓欣——” “……澄空,跟我来。” 柴梓欣没有应答她的母亲,像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但白澄空感觉到对方的力气依然没有多少。可能是有些于心不忍,白澄空顺着对方被拉了过去,一直进到她的房间里,然后柴梓欣转过身用力把门反锁住,才无力地瘫坐在墙角。 “那个,梓欣——” 白澄空刚想说什么,但望见对方可怕的脸色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因为她的表情可怕,而是因为……直白得说,那张脸上仿佛完全感受不到有生命的迹象了。 “为什么……来这里……?澄空……” “啊——老师让我把今天的上课资料带来给你的!比起这个——你怎么了,梓欣!” “澄空……”柴梓欣的头僵硬地抬起,望向白澄空。 我叫白澄空!你叫什么名字啊? 望向那个,在学校里第一个朝她说话的女孩。 可是她的话……也愿意听我说的话吗……? “梓欣——” “澄空……谢谢你。我已经……听到了。”她像是努力地想展露出微笑,但如今连活动面部的肌肉都令她疲惫。 “对不起妈妈的……是我啊。但是有些事情,有些事情,你可能会觉得荒诞不经的事情,我不可以对她说。我不能再让她担心了。” “……梓欣?” 白澄空试探着问道,柴梓欣却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可能……已经快要不行了。” “——不会的,只是发烧而已,梓欣你一定会挺过去的!”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柴梓欣叹了口气。 想要继续说下去,但却没有勇气了。 如果连自认为的最后一根稻草,都被折断的话—— “那……是什么?” “诶……?” 还没等柴梓欣反应过来,白澄空轻轻地把她扶了起来,帮她拍了拍裤子,然后搬来一张椅子让她坐得更舒服一点。 “想说的话……我愿意听的哦。” “……” 泪水不自觉地溢出少女的眼眶,像是发觉自己在发抖,白澄空轻轻地扶住了她的肩膀。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当她终于打起点精神时,柴梓欣惊讶地发觉自己可以说出口了。 “我……从上星期的时候起,每次入睡都会做同样的噩梦。” “嗯。” “……而且那不是普通的噩梦。每一次,我都仿佛来到了地狱一般。要经历无数次的死亡,而且是能感受到痛楚的死亡……每一次醒来,我就变得更加崩溃,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弱……我到底是怎么了?” “……!” 流着泪的柴梓欣寻求庇护般抱住了白澄空,白澄空也轻轻地抱住了她。 是恶鬼吗……?前辈所找的恶鬼,在那样残忍地折磨梓欣…… 白澄空轻轻地放开了少女,郑重其事地望着她的眼睛。 “……我听说,每当人们做噩梦的时候,一定会有一个黄金骑士来救我们。” “诶……?” “我的姐姐告诉我的!每当夜晚来临,黄金骑士就会像是守护神,保护着我们每一个人平安入睡。” “说什么啊澄空,我可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 “——!” 柴梓欣愣了一下,然后苦笑出声。 ”……哈,那么来保护我的黄金骑士,在哪里呢?” “只要不放弃的话,黄金骑士就一定会来的!梓欣!一定,今晚就会到你的梦中保护你的!”白澄空激动地抓住了柴梓欣的双肩,后者愣住了。 “所以,一定不要输给噩梦啊!学校里的大家都在呢,还有梓欣的妈妈,我们都会守护你的!我们还等着,等着梓欣回来的时候,那时我们大家一块儿聊天,一块儿做想做的事吧!” 一块做想做的事。 那样的话……大家愿意听我说话吗? 不。 是啊。 我这个傻瓜事到如今还在骗自己做什么呢…… “嗯……” 柴梓欣含着泪回应了白澄空伸过来的手,笑着点了点头。 …… 夜半了。 “是这里了,煌龙。” “……” 透过窗帘的缝隙从外面望进去,诺暝天能看到少女在床上睡得并不安宁。恐惧和虚弱一如既往地在折磨着她。 “可以从那孩子身上感受到很强的邪气。煌龙,抓紧时间吧!” “嗯。” 朝着被困在黑暗中的少女,诺暝天利落地举起了一张符咒。 …… “呼啊呼啊……” 血色的彼岸花海中,少女粗喘着气向前方逃去。死亡如同先前一般朝她张牙舞爪地袭来,那是一把自己在动的大砍刀。往时的话,她或许已经选择放弃抵抗了,可是现在的她不可以。 不可以……输给噩梦!已经不要再体验那样的死亡了!还有人,还有人在等待着我,我要回去……! “呼啊呼啊……” 逐渐筋疲力尽的少女步伐逐渐放慢,她现在的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了。身后追着的那把大砍刀就像是得逞的野兽般,兴奋地准备舔?她的后颈—— 回过神来,“砰!”的一声清脆的巨响,柴梓欣的嘴巴还因惊讶而来不及合上,只见那把追逐着她的大砍刀已经被一分为二,颓然消失在黑暗中。而挡在自己身前的,是一个素未谋面而又莫名让她感到无比安心的龙一样的骑士,他闪烁的光辉仿佛照亮了这潭久未透进阳光的绝望。 “金色的……骑士……!” “……没事了。” 听见骑士回应了自己,少女激动得仿佛又要哭出来。然而前者突然警觉地再次回过了头,只见那一边的彼岸花突然化为数十只飞翔的野兽,怒吼着朝他们的方向扑来—— “啊——” 只见黄金骑士突然举剑画下了一个金色的莫比乌斯环,一条英武的巨龙便从里面腾空而出——只见巨龙盘旋着身子,突然朝骑士的方向俯冲,它长长的身躯突然被光芒所包覆,然后逐渐变形——落到地上的一刻,一匹披着金甲的雄壮战马便踏破疾风而出——柴梓欣还没有反应过来,骑士已经抱起她骑了上去。 “……会有点晃,抓紧了。” “啊……啊!” 柴梓欣紧紧地抱住了化为马形的龙帝,由于紧张而闭上了双眼。骑士确认她做好了之后,便朝前方策马奔腾,挥舞着剑将偶尔扑上来的几头野兽一剑斩下,将从暗处刺来的电锯拦腰斩断。他清楚,真正的敌人不是这些难缠的家伙—— “……找到你了!” 如龙怒吼般,骑士在凌于半空的龙帝背上一跃而起,一剑朝面前的黑雾刺去——正中一只爬行的骷髅的头颅。只见骷髅,恶鬼·食梦獴哀嚎一声,它的身躯便被金色的火焰焚尽,大量的白色光点从它的体内爆发出来—— “噫啊——!!” 斩杀了恶鬼的骑士连忙回过头,只见刚才的震动把柴梓欣震落了马背,少女正惊慌失措地往下坠去—— “吼……” 骑士低吼着,以恶鬼还未消失殆尽的躯体为借力点,朝坠落的少女飞跃而去。快了,快了,赶上了……就在诺暝天终于在空中接住了少女的那一刻,四散的光点重新填充进了梦的空间里,地狱在最后重新变回了那片纯白的乐园。 “呼……” 骑士抱着少女稳稳地落了地,龙帝已经消失不见了。望着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回过神来的少女,骑士轻轻地把她放了下来。 “……这一次,真的没事了。” “啊,啊……” 柴梓欣难以置信地望着面前的黄金骑士,他的存在是那么真实,以至于她差点忍不住要去触摸他。 “明早醒来的时候,一切又会变回原来的样子。变回已经久违了的,不再被噩梦折磨的生活。” “……黄金骑士!是你救了我……” “是你救了你自己。” 柴梓欣抬起了头,骑士也仿佛正注视着她的眼睛。那双平静而又锐利的青色眼眸。 “……你能坚持到现在,能鼓起勇气和噩梦对抗,真的很了不起。” “骑士——” 柴梓欣仿佛想说什么,但是黄金骑士已经转过了身。她的视线在逐渐模糊—— “……该道别了。” “骑士——” “……啊,对了。还有——” 眼前已经被白光所笼罩,她终于要回到安稳的睡眠中去了。那一刻,她听到了骑士最后的话语—— “晚安,祝你好梦。” …… 清晨的阳光偷偷溜进窗帘的缝隙时,照亮了窗台已然垂下头的花儿。鸟儿已经在叽叽喳喳地唱着歌了。醒来的柴梓欣伸了个懒腰,感觉神清气爽。烧退了,她感觉自己又恢复了精力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妈妈——!” 趁那个女人不注意,柴梓欣轻轻地抱了上去,把恢复红润的脸轻轻地贴在她瘦弱而宽广的背上。 “谢谢你……妈妈。” “梓欣……” 女人也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转过身来。母女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 “唔啊~” 早起的姬月兰打着哈欠缓缓下了楼梯,有点不满地撅了撅嘴。 “那家伙……昨晚是不是又夜不归宿了啊——”就在她嗔怪一般抱怨着时,门口处突然传来了响声。 “啊,暝天——” “……兰。” 那家伙还是像以前一样冷漠。只见诺暝天朝站在楼梯中间的姬月兰走了过去,然后将一个小小的香囊塞到了她的手中。 “……这是?” “护身符。邱魁先生做的,带着的话恶鬼就侵入不了你的梦里了。好好珍惜。” “——诶?!怎么突然——” 但是诺暝天没有再做过多的解释。在姬月兰疑惑的注视下,他已经走进了他的房间关上门,留下她手里的香囊正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姬月兰还是有些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 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怪人啊……自己的哥哥。 刃其四十五 海鸣(上) 第78章 刃其四十五 海鸣(上) 哗哗…… “……你在哭吗……?” 哗哗……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全部都是我们的错……” 哗哗…… “你一定……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们了吧……” 哗哗…… 夜幕蒙蒙,一弯钩月,一位老人,茫茫然地注视着面前沸腾一般白沫翻滚的大海,如眼泪般发涩的海风无言地在安静的玄色中游荡着,游荡着…… …… 空旷的公路两侧绿树如荫,路旁延伸出去的一条不易被注意的小泥径,在两者交汇处插着一块已然斑驳的告示牌,上面的文字已然因为年代久远而略显模糊不清了。风扬起树的枝丫,等一切终于又归于平静时,一个黑衣青年已经静静地立在了那里,背上背着长长的乐器盒。又一阵风拂过,将青年的衣摆吹得如旗帜般一飘一飘的。 “……是这里吗?” “是了,煌龙。突然来了一个这么远的委托还真是少有啊……说起来,这里都已经离开禅海市好些距离了吧?” “……甚至已经出了33区了。现在这里是32区。” “什么?开什么玩笑,为什么自己管辖区里的事情要别的管辖区的魔魂来给他们擦屁股啊——” “无锋。……预知者说了,32区的附属魔魂不知为何不久前就断了消息。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就这样放任恶鬼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嘛,说得也没错……” 诺暝天抬起头,面前青翠树林的另一边有光。那里就是他的目的地。虽然接受指令后通过地精列车很快赶到了这里,他还是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 “啊,说起来,煌龙。” “……嗯?” “这次的目的地是海边吧?你看过海吗?” “……没有。” “那可有点遗憾呢!和魔魂的世界观中各种超越人类常识的东西不同,海可是这个世界实打实的能震撼人灵魂的存在。之前和你的父亲到过一次海边,从那次之后我就对此念念不忘了。” “……有那么夸张吗?” 诺暝天有些怀疑地皱了皱眉,自己上一次看到海还是在书页的外面。自己曾经看到的只是图片,而且是平静的,白鸟高飞,浪花朵朵,如温婉母亲般的存在。实际看到的海,真的会有那么不同吗?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向前走去。路途,一个背着装满木柴的箩筐的老人朝他迎面走来,他脸上的沟壑因夹杂了泥土而暗淡,两人的肩膀刚刚擦过—— “喂!?你不是村里人个样子吧?也不像是那个什么电站的人……没有票子来!进来做甚啊?”老人突然猛地停下了脚步,操着口音很重的方言,一双大得快要突出眼眶的眼睛瞪得诺暝天有点发毛,他从这个老人的眼神里好像读出了一些复杂的情感—— 夹杂着不知什么的——恐惧……? “……我是到村子里找人的。请问……这里是汐樱村吧?”诺暝天稍稍俯下身子询问道。 “啥?找人?”出乎他的意料,老人不屑地啐了一口。“玩笑话!汐樱村现在只剩下一堆老骨头了,有什么家伙值得后生你去找的?” 只剩下……老人? “啊——是这样的。”诺暝天提了提乐器盒的背带,“其实……我是个流浪歌手,这是我的乐器。我已经旅行很久了,经常走到一个地方就停下来,找找有没有志同道合的人——” “歌手?我们这些俗人不懂你们那些高雅玩意儿,快滚快滚!”老人见诺暝天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突然变得十分暴躁,挥舞着双手像是要撵诺暝天走,这让他感到更加奇怪了—— “不,可是,老先生!我必须得去!”诺暝天还是没有被老人说动。见此情形,老人愤愤地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失望的模样骂骂咧咧地背对着诺暝天离开了: “不听话的野小子……当心从海里来的鱼人把你连骨头都吃了!” 海里来的……鱼人? 回过神来想再问清楚一点时,老人的背影已经模糊成一个点了。诺暝天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沉默了良久,最终还是决定继续前进。 …… “二百八十八,二百八十九,二百九十……” 踏过碎石子遍布的荒径,“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却不是诺暝天想象中的繁华度假村。相反,此刻展现在他面前的只是几所用海草填补着房顶漏洞的在风中摇曳不堪的铁皮房,四周已经生满了齐腰高的苇草;再远一点的是几所石灰砖堆成的老屋,墙壁有的已经不完整了,破碎的花盆载着的矮小植物已经枯死,风拂过破洞发出阵阵猿啼般的怪声。这个地方看起来应该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这是初来乍到的诺暝天对眼前这片荒败的第一反应。然而,夹杂在风中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让他察觉到这里还有别的人。 “……二百九十九,三百,三百零一……” “……” 诺暝天轻轻地循着声音找过去,注意没让自己发出半点脚步声。拨开一丛垂着头的苇草,在拐角处浮现的是几个灰蒙蒙的中年人,他们的肩上披着脏兮兮的渔网,憔悴的脸上顶着两只蒙上一层灰的眼睛飘忽地望着前方。与其说他们像人类,不如说更像是只知运转而没有希望的机器——他们的手里迟钝地搓捏着几颗佛珠,嘴里一直在干干地沉吟着什么。 “……三百二十八,三百二十九,三百三十……” 数字……? “……打扰一下。” 即使已经压低了音量,诺暝天的突然出声还是吓得其中几个中年人肩膀一颤。奇异的是,剩下的那些人依旧像机械一般默视着不知有着什么的前方。而那几个注意到诺暝天的人,他们的手依旧重复着搓捻的动作,只有雕塑般的脖子僵硬地转了一下,这些仿佛带了面具一般没变过表情的人—— “……打扰一下……?” 见对面没有反应,诺暝天皱了皱眉。过了良久,其中一个灰蒙蒙的人才吸了吸仿佛已堵塞良久的鼻子: “……三百八十,三百八十一,三百八十二……” “……鱼叉,来人了。”一个人说道。 “……不可能,没有人类会来这鬼地方。”另一个人说道。 “……不是人类?”一个人说道。 “……笨蛋,那家伙和鱼人长得不一样,和我们长得一样,一样无力……” “……是人。但不可能,人不可能来这里。” 奇异的气氛令诺暝天打了个寒战,这里的人都很奇怪,和他在禅海市里所遇到的,好的也好,坏的也好;天真的也好,成熟的也好;满怀希望的也好,落入绝望的也好……都不像。他们好像比绝望还更糟,就像是机械连绝望都不懂得。 “……是人,只可能是谁的孩子。” “……不可能。核废水已经排放了,钱他们也拿到了……不会有谁的孩子再来这里……” “……说不定是木柴的孩子……我之前从没见过这小子,他应该还不错。” “……你记错了,火炉。木柴没有孩子。” “……不要谈这个了,会想起不好的事情。” “……” “……” 没有人愤怒,也没有人笑出声,甚至连一丝波动都看不见。 “……喂,你。”一个人突然举起手指着诺暝天,抖落了衣袖上的一些灰尘。 “是。” “……什么……是什么人?” “……一个流浪歌手罢了。”诺暝天示意了一下背上的乐器盒,希望能稍微缓和一下村民们对自己的态度。“我已经周游了很多地方……每到一个新的地方,我都会为当地的人唱歌。” 他说的时候注意了一下这些人的反应。没有反应。 “……流浪歌手……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一定是外面来的人。” “……不可能……已经不可能有外面来的人了……都是贤治的错,那家伙天天呆在海边,却把我们丢到了这个与世隔绝的地狱里……” 村民们自说自话着,诺暝天越发感到不对劲。这里的气氛诡异得不可思议,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一般。 “……无锋。” “他们身上都没有恶鬼的气息。煌龙,他们是确确实实的人类。” “……” 诺暝天抿了抿嘴唇,他摇摇头后退了一步。他们口中出现了一个叫贤治的人,在海边,或许在那里能找到更多线索。这个地方很奇怪,他所感受到的气息陌生而杂乱。 “那……先抱歉打扰了。” 他转过身,村民们仍在自说自话,靠着那已然损毁的石墙—— “……那个人走了。” “……哦。” “……四百五十,四百五十一,四百五十二,四百五十二……我数到哪里了?” “……让他去吧,这个可疑的狡猾家伙!反正来到这里,鱼人会把它吃了的!” “……是啊,天快黑了。” 诺暝天的背影已经消失了,几个村民仍像着了魔似的念叨着。 “……你刚才数到四百五十二,然后现在又过去了几十秒了,叶子。” “……太阳离开海滩的边缘,已经快要到五百了——鱼人要出来了。” ”出来了!”村民们齐声附和着。 “……别管那小子了,时间快要到了。该准备躲回家去了。今天的捕鱼又泡汤了。” “泡汤了!”村民们齐声附和着。 “那个什么流浪歌手……不躲起来的话,鱼人会把他吃掉的,他不会活太久,给他祈祷……” “吃掉!” 村民们突然异口同声地开口了,除了一个人,他还在茫茫然望着前方: “……四百九十八,四百九十九,五百。” 瞬间的宣告犹如天灾的预警一般。再没有人留在那里——村民们跌跌撞撞,慌慌张张地往自己摇摇欲坠的房子赶去,一个个消失在朦胧的暮色中…… “鱼人来了,鱼人来了……” 天黑了。 …… 诺暝天翻过一个土坡,太阳正好落到地平线的另一头。当宽广无垠的那片深蓝色映入眼帘时,他感到内心什么闭塞的东西一下子豁然开朗了。海这就是海,真真切切的海,但又与他所熟知的海不一样。带咸涩味的风猛烈地击打着他,阵阵白沫如同沸腾一般翻滚着,阵阵洪波此起彼伏,击打着脆弱的岩石。这一刻,人在自然面前显得是多么渺小。这片广阔的孕育了无数生命的蓝色哟,如今在躁动不安。像是在哭泣,更像是在宣泄愤怒—— “大海又在哭泣了……我能听得到她的声音。” “……!”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诺暝天警觉地转过了身。在那里,趁着月色有一个人静静地坐立在靠海的岩石上。他披着黑色的斗篷,戴着斗笠,像是完全与这个世界融为了一体。 “……感觉不到邪气,煌龙。今晚的风有点大啊……” “……啊。” 诺暝天轻轻地点了点头,试探着往那个人靠近了一步—— 哗哗…… “……你在哭吗?……” “……?” 诺暝天猛地停住了脚步,他环顾了一下周围,什么也没有。 哗哗…… 海浪依旧宣泄般拍打着。 “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全部都是我们的错……” “……请问,您是贤治先生吗?” “……?” 老人转过了身来。诺暝天暗暗吃了一惊,眼前的这个人和村里的那些人不一样,他的眼里还闪烁着点点晶莹的光。 “我是……你是谁?” “我——” “你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快滚!”贤治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凶狠,诺暝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请您告诉我!” “不关你的事,快滚!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后生,最后警告你一次……”贤治老人突然说不出话来了,瞳孔一下子张得很大—— “喂,那个——” “煌龙,后面!” “什——” “吱呀呀呀——!!” 诺暝天急忙转身,只见他的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还是一条鱼……?——鱼人。这家伙有着人的身姿,四肢却长着鱼类的鳍,整个滑溜溜的身体披着黑漆漆的污渍,夜幕下一双赤色的眼睛散发着骇人的凶光。是恶鬼……诺暝天及时举起乐器盒挡住了对方挥来的手刀——盒子被砍破了,它的鳍还没有变形,那东西锋利得就像刀刃一样——很浓烈的恶鬼气息,但是刚才自己明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快逃!”眼见着鱼人已经准备挥下第二刀,诺暝天急忙朝身后的老人喊着。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老人已经跌跌撞撞地跑了上前—— “喂,你在做什么——”对方的怪力压得诺暝天有点撑不住了。 “吱呀呀呀——!!” “贤人……!” 老人像是哀求一般地朝鱼人呼喊着——惊人的是,鱼人居然像是听懂了他的话,压着诺暝天的力量一下子消失了。收回了双手的他转过头望着老人。 “对不起,贤人!我知道……都是我们的错,都是爸爸的错!你想做什么冲我们来就好了呀……不要再伤害无辜的人了……!” “……” 贤治老人抽噎着,朝着鱼人跪下了。鱼人沉默了好一阵子,最终居然朝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缓缓地朝大海走去,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那片黑色之中。 “贤人……贤人……” 贤治老人依旧跪在地上抽噎着,他哭得很伤心,很伤心。而诺暝天则仿佛雕像般愣在了原地。 是什么……刚才发生了什么?那股邪气,是恶鬼,又好像不是恶鬼……但还有别的东西,为什么——他依然听得懂人的话语……? 诺暝天咽了口唾沫,眼前的一切仿佛愈加模糊了。贤治老人这时已经起身,擦了擦脸上粘稠的眼泪。 “你都看见了……后生。” “……嗯。” 见诺暝天点了点头,贤治老人哀伤地叹了口气。良久,他又转过了身,注视着夜色之下逐渐平静的大海—— “那么……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吧。我们犯下的过错已经够多了……也该让别人知道了,这也是,我们犯下的罪孽。” 贤治老人闭上了眼睛,克制着眼睛变得愈发湿润。如泪一般咸涩的海风又吹过来了。一弯钩月,孤独地映照着这片漆黑的汪洋…… 刃其四十六 海鸣(中) 第79章 刃其四十六 海鸣(中) 黑色的风儿不语,只是故意撩拨着咸涩空气的心弦。平静下去的海浪轻抚着这片久未安宁的海岸,像是约定好的,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安眠觉了。 “这里……这个如同囚笼一般的地方,是汐樱村。后生你从地图上已经找不到这个村子了……但这里之前也是个很美的地方。” 诺暝天站在老人的身边,聆听着,没有出声。鱼人出现的插曲给他带来的起伏已然被海风所吹淡。出于礼貌,诺暝天没有急着追问老人,只是望着他如漆黑雕塑般的背影,还有那已然被吹起第三十七次的斗篷。面前的大海又开始骚动不安了……落在斗笠上的飞虫不注意到将要发生什么,一惊一乍地向着天空挣扎而去—— “是啊……为什么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呢……?明明那时候我们有蔚蓝色的海,大海赐予我们取之不尽的食物,是我们的游乐园,还作为襁褓抚育着这个永远长不大的村子……” “……” 诺暝天悄悄地往前挪了几步,直到他能看清月色下贤治老人闪着光的眼睛。后者像是也发觉了他,也没有心思去遮掩,只是长吁了一口气。 “是啊……我这老头尽扯这些没用的玩意,抱歉,后生。” “……村子发生了什么吗?鱼人,是怎么出现的?您刚才叫他……贤人。” “……贤人他,是我的儿子。” “……” 诺暝天猛地睁大了眼睛,但老人却含着泪无奈地摇了摇头,松了口气。最艰难的一句话已经说出来了,那么……也就没什么值得保留的了。 “……不好意思。” “不关你的事,后生。反而说,多亏了你,我终于说出来了。贤人他,是我的儿子,是我的儿子……”贤治老人出神地望着面前的海,白玉般的圆轮在那里被切得碎如银粒。 “十多年前……我和贤人,还有这个村子里的所有年轻人,都仿佛着了魔似的在为这附近的一间核电站工作。” “……核……电站?”诺暝天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那时候,这对从来没见过电的我们来说是多么新奇啊……那就像一个魔咒一般,想着什么时候我们能在这里为我们自己的村子供上电,那就好了。”贤治老人像是已经陷入了回忆之中,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可是对我们这些不过读了点书的井底之蛙来说,外面是多么新奇啊总是充满了诱惑力……很多人去了大城市念书,然后就不想再回来了。他们在那边有了憧憬,但是要从我们这片疙瘩搬到那里去,所需要的钱可不少啊……” 老人顿了顿,诺暝天心中亦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候,发生了一起事故……由于惨痛的疏忽,我们所控制的核反应堆失控了,这个核电站瞬间瘫痪——虽然最终排入了大量海水将反应堆冷却了下来,但是不可避免的代价就是要面对成吨成吨的废水——不是简简单单的普通废水而已,那可是放射性极强,甚至能引起生物变异的核废水。当时的我们根本没有能力去承担如此高昂的费用——其实当然有办法,只要政府愿意出钱,这种事情最终是可以解决的。” “但是那样子的话,政府会蒙受惨重的经济损失——终于,最后的处理判决下来了。他们要我们秘密把这成吨成吨的核废水排入大海里,只要我们能够为政府承担全部舆论……只需签个字,我们这些小员工就能得到一笔足以搬到大城市去的补偿金。那是一笔我们工作一辈子也挣不到的巨款……” “……” “上面的人拍着我们的肩膀安慰道他们会经过稀释的——可是真要是排进了海里,那有什么用啊!”贤治老人别过头去注意着诺暝天的眼神——后者在逐渐压抑着,仿佛清冷的潭水一般。 “……后来呢?没有人尝试过阻止吗?哪怕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出来阻止——” “我和贤人……我和贤人提出了反对。那种东西排到了海里,会造成多大灾难啊!在当时所有人都不敢出声的时候,贤人他写过好几封信,闹了好几次抗议,我跟着他……我太过懦弱,只能跟在后面表明我的态度,但贤人不一样,他真的敢于去作斗争——然而只有我们两个人,根本什么都阻止不了。” “然后……就在最后决定即将下来的前一天,贤人写信给了政府,告诉他们如果再不停手,他会把这件事捅给社会舆论——那样子的话,不论是政府的钱还是其他工人们的钱,就全都要打水漂了——一些用心不良的家伙瞅准了这点,把这封信抖给了员工们——要知道,年轻人们都盼着拿了钱就搬到城里呢……孩子独立了,还怎么会惦记大海这个喂奶的娘呢?” “老先生——” 老人抽了抽鼻子,望向了远方的海。黑色的,黑色的……深不见底。 …… “核废水很危险的!海里的鱼会变异,会活得生不如死——这对人也是一样啊!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不管它们的死活,我们人!人还要吃鱼,还要海滩,还要在海里游泳啊!你就忍心,村子里的孩子忍受那样的痛苦?” “……” 见面前穿着工作服的同龄人紧闭着嘴唇,心急如焚的贤人又转过去抓住另一个人的肩膀! “会死很多人的啊!这水绝对不能排啊!至少……想想我们小时候住的村子!我们的爹娘还住在那里啊!还有很多像我们那时一样的孩子,他们还正在海边玩耍啊!” “……” 面前的人依旧没有反应。贤人的额头密布着汗珠,他又转向了下一个,接着又转向下一个…… “不能排!凭着咱做人的良心!这水不能排啊!” “……” 贤人费尽了口舌,他面前的一个个人只是干睁着眼睛。这些睡着了的人。 砰!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射向了响声的源泉——入口的铁门被打开了。一个油光满面的西服男,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一米九左右的保镖。 …… “贤人的行为不仅惹恼了那些急着拿到钱的年轻人,甚至激怒了上面的人……就在那天晚上,他们一伙人,包括他们的父母,也就是现在的村民们,把贤人绑了起来,把他……扔到了海里。那时候我却只在一旁看着……就这样看着自己的儿子被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害死……” “……” “这是我的错……最后只剩下我,我却只能在一旁看着。我已经快退休了,他们对我看不上眼,我却因此得以苟延残喘……” “……” “直到最后,废水被排入了大海……一切都无法挽回。” “……” 诺暝天感觉听不下去了,他厌恶地转过了身。但他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厌恶什么。 “但是报应总会来的……就像我们现在已经永远离不开这个村子一样,天谴不会对任何人格外开恩。后来……就在那个晚上,就在年轻人们拿到钱准备离开之前,他们来找我报复了——就在我快要被打得咽气的时候,一个人——一个鱼人从海里上岸了,他的身型像一个青年男人一样,却长满了鱼类的鳍。他杀死了所有的年轻人——他们都是之前核电站的员工。就在我以为自己也要死了的时候,他却转身离开了。虽然那双眼睛发着红光……但是我认得出来,那是贤人的眼睛……” “为什么?那不是……一个鱼人吗?” “我认得出来,那就是贤人的眼睛!”老人突然激动起来,“那时候,鱼人吃人的传闻就散开来了,再也没有人敢靠近这个村子。可是——贤人他是不会随随便便伤害人的!一切都是我们的错……可是我能做的,也只有在这里守着已经被我们的所作所为激怒的这片海……那是我唯一能让自己好受一点的事情了。因为我知道,我们犯下的罪是无法被原谅的——” “……贤治先生。” “核废水一旦排放,不仅是自己的家乡,自己的国家……还有其他的国家都会受害。可是年轻人啊——我想知道,明明早知道是这样轻松一时苦难后世的勾当,为什么直到今天都还有人在做?难道我们所得到的教训……还不够多吗?” “我……” “这个问题……我也问了很多很多次,对这片海,对贤人……但是,我每次所得到的只有相同的答复。为什么,人类还是在重蹈覆辙呢……?” 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说不出话来,诺暝天沉默着,顺着老人的视线往远方望去。天与水的分界线醒了,突出阵阵蚕丝般的白。天亮了,映着贤治老人的眼瞳,也映着诺暝天的眼瞳,跳动着。 …… 夜幕再度降临了,悲伤的夜,空气中弥漫着泪的气味。贤治老人遍体鳞伤,已然快奄奄一息了。围绕着他的是正举着木棍与砖头的被暴怒所冲昏头脑的村民们……不,那是野兽们。 “鱼人来了……鱼人来了……” 像是着了魔一般,村民们丢下了已经爬不起来的贤治老人,跌跌撞撞地四处逃逸着,发出阵阵丧尸般的哀嚎。只见通体漆黑的鱼人上了岸,此刻正像发了狂一般挥舞着双手刀刃般的鳍,撕裂着几个跑得慢的村民的肉体。他咆哮着,尖锐的声音如同悲鸣一般,阵阵声音交错混杂——那是大海的悲鸣,也是人类的悲鸣。 “……” 已然换上了黑色大衣的诺暝天提着无锋刚刚赶到,就沐浴在这混杂的悲鸣当中。他颤抖着,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身体却像是僵住了一般。 “……那是恶鬼,煌龙。利用人的愤怒与复仇心……至少这一次是这样的。恶鬼利用了已经变异的贤人,附着到了这个可怜人的身上。” “……” 哭喊声,求救声,之前如木头一般的村民们此刻跌跌撞撞地寻求着生存——但是哪里又有生存呢?他们将怒火归到了幸存的贤治老人的身上,想要找到痛苦的宣泄处——可是有什么意义吗?到头来,灵魂依旧无法得到解脱。 无数次的囚禁,直到心都死去……被罪孽与内疚压得透不过气,但当有了求死的念头,到了真的要寻死的那一刻,却反倒又爱惜起自己的生命来了。这才是……真正禁锢着这些人的牢笼。 “……煌龙。” 无锋在提醒我了。我是魔魂,有必须去做的事。 但是……我。 “怪物!救命,怪物啊!” “鱼人,怪物!” “……” 村民们哭喊着逃窜,纷纷穿过他的身旁,他们罪恶的手上提着的木棍还沾着新鲜的血迹。那些求救声在他所听来却只有刺耳。 “明明……把怪物招来的是你们。” 诺暝天颤抖着攥紧了拳头,悲愤冲刷着他动摇的心。 “造出了这样的‘怪物’的,难道不就是你们自己吗……?你们这是咎由自取——” 死死咬着牙的诺暝天突然看向了一旁——那里有火光,跃动着,就如同煌龙的金色一般。他咽了口唾沫,他看到在那里,火焰照映着倒地的贤治老人—— 一秒。 两秒。 三秒。 最后,他选择了奔向那道火光。 刃其四十七 海鸣(下) 第80章 刃其四十七 海鸣(下) “醒……醒……” 赤色烧灼着空气,涌进鼻腔的是浑浊不堪的烟味。火辣辣的刺痛让已经疲惫不堪的神经又挣扎了一下……再一度望清眼前的世界时,那里只有一望无际的被染红的天空,弥漫着的黑烟,以及那个呼唤着自己的黑发青年。 “醒一醒……贤治先生!” “啊……” 咽下了咸得发腥的唾液后,贤治老人转动了他的眼球。在那里的是什么?鱼人,他的儿子,贤人……此刻正在发狂一般追杀着村民们。他感觉不到一丝快意。望着鱼人那已经肉眼可见畸形的四肢,望着那双已经突出眼眶的大红珠子,还有那撕裂了肉体后长出来的鳍……他在哭,而贤治自己也在哭。 “……贤治先生。” 诺暝天扶着已经气若游丝的老人,却半天说不出第二句话来。他望见老人的双眼在望着远方,用力地,眼球像是要被他挤出眼眶一般。诺暝天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那里是一片哀嚎着的死亡。 “海……” 就在这时,贤治老人的嘴唇突然颤动了几下。 “海……海在呼唤我……” “贤治先生?” “海在叫我了……你听不到吗?大海在呼唤我了……!”贤治突然变得十分激动,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般死死抓住了诺暝天的衣领。 “您说什么?贤治先生……!您说听到了什么!?”诺暝天急切地朝老人大声问道。只见贤治老人僵硬地翻了个身,只剩一层皮包着骨头的手指却如指南针般不渝地指向另一方的黑暗。那里是一座小山坡,翻过对面去,那里就是大海,他已经守候了十几年的大海—— “海鸣……海鸣……” 隐隐约约的浪花声变得愈加清晰,仿佛忘却了身边的一切,整个世界上就只剩下那里,就只剩下那里是要去的地方—— 而现在……她来叫我回家了……妈妈,就像妈妈一样。 “……贤治先生。” “该回家了……是啊,我该回家了……”贤治老人重复地喃喃自语着,突然想往前去,不料支撑不住的身体让他再次趴倒在了凌乱的石子路上。 “喂,那个——!” 诺暝天急忙上前要扶起老人,没想到老人这时却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大海……我该回到大海里去了……” “贤治先生,请您振作一点……一切还没有结束!” “没有结束……?呵……”贤治听着诺暝天的话,却不禁笑了一声。他颤抖着的脖子支撑着他转过头去,让他的眼睛能好好看清那个黑发青年的脸。那是个战士的模样。 “的确是没有结束……人类如果不懂得承认错误和吸取教训,悲剧就永远都不会停止。”他说着,另一只手用力抓住了诺暝天的肩膀。 “但是啊……后生!我们所犯下的错误永远也不会被抹消,但是……人类是会改变的!我们从无数次的错误里并非什么都没有学到,你也看到像贤人这样的人了不是吗!?我们这些人排放了核废水,这是不该被原谅的,但是还有贤人这样的人在不是吗!?” “可是……只是一个人的话,最后……也什么都没办法改变——” “可是只要能够有这么些因为吸取了教训,而从睡梦中醒来的人……只要能唤醒那么几个人,你就绝对不能说,他们是没有希望的——”贤治老人的瞳孔已经开始发散了,诺暝天能感受到他抓着自己的力量在渐渐变弱。 “绝对不能说……他们是没有希望的……!” “……嗯。” “所以我请求你……后生……我知道,我们所犯下的罪不应被原谅——但至少,贤人是无辜的……!所以拜托你……”他说着,昏黄的泪光覆盖了眼球。 “拜托你……让他解脱吧。” “……?!贤治先生?!您知道——” 诺暝天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是贤治依旧抓着他的手。那是他最后的力量了。 “拜托你……让他解脱吧。” “……嗯。” “哈……” 像是终于放心地呼出了最后一口气,贤治松开了诺暝天的手,然后往地面倒去——在快要昏过去时,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托住了他,将他轻轻地放到了地面上,然后他看到黑衣青年往火光跑动着远去的背影,愈发模糊……还有他手上的剑,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奇异的轨迹,金色便映亮了无边的黑夜—— 黄金骑士…… 然后,他安心地闭上了双眼。 …… “吱啊啊……吱啊啊……!!” “鱼人来了……鱼人来了……!快,到贤治的木屋里躲,快躲……”最后的几十个村民像是终于找到了救星似的,蹒跚地挤进了那小小的木房子。那是贤治的家,曾经也是贤人的家。只见鱼人尖叫着,朝着昏黑的天空挥舞着双爪,然后朝那间木屋吐出了死神般的火焰—— 轰! 就在大火包围住木屋的一瞬间,木屋爆炸了,巨大的响声将人的惨叫与哀嚎淹没得一干二净。里头简陋的家当全部被炸飞了出来,有已经陈旧不堪的板凳,有做饭用的砂锅,还有无数张带着图画的纸片,那上面,一个年轻人正握着一个老人的手,两人在美丽的海边站着,微笑着…… 然后那些最后的记忆也在火焰中变得焦黑,发皱得卷起。被一阵风卷起,它们就化为渺小的灰烬融入大地之中,再也寻不出来。 “吱啊啊……” 鱼人望着面前的一切,低吟着,刺耳的喊声不知是抽泣还是尖叫。恶鬼的意识侵蚀着他,滋养着那颗复仇的心,那或许是他发自内心的大笑也说不定。 “吱啊啊……吱啊啊……” 一望无尽的烈火中,鱼人挥舞着他的双手,不知是在起舞,还是在祈祷。但那如果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的话,想必一定是时间也无法冲淡的情感…… 砰、砰…… 铠甲的摩擦声从火焰中响了起来。鱼人的动作停了下来,把头转过那个方向。金色的骑士……只见如修罗般握着剑的龙骑士,从那呐喊着的火焰中走了出来。 砰、砰…… 然后,他停了下来,低下头,然后又望向了眼前的鱼人,很久,很久…… “吱啊啊……” “……” “吱啊啊……!!” 终究是鱼人先动了,只见他尖叫着,挥舞着锋利的双鳍朝煌龙扑了过来。然后后者侧过身去,鱼人的攻击就被躲开,而那把漆黑的剑此刻已经贴上了他的胸膛。 “……” 而令人惊讶的是,鱼人居然也没有再反抗。只见他沉默着,怪异丑陋的面庞像是在发愣,然后他就变得如同雕塑一般—— “……” “砰!”的一声,下一秒,沉默不语的煌龙的剑穿过了鱼人的身躯,那一刻从鱼人体内迸发而出黑色血液,洒满了煌龙的全身,他的头盔,他的铠甲,还有他的双手。霎时,金色的火焰包围了他的伤痕,他的嘴唇颤动着,却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是一步接一步,一步接一步……一步接一步地远离了黄金骑士,朝不远处倒在地上的贤治老人走了过去。 “……谢……谢……你。” “……嗯。” 鱼人的声音仿佛化为了人的话语,传入了诺暝天的耳中,然后他回应了。此时的诺暝天已经解除了铠甲,但还在原地没有转过身……他没有办法那样做。 “吱……啊……吱……啊……” 鱼人像是在微弱地喘息着。金色的火焰已经覆盖了他的整个身躯,喷发出的黑色血液已经被那光辉蒸干了。鱼人的身体已经开始分解,但他的脚步还是没有停下来。一步,两步,三步……就差一点点了。不远处,就在不远处,只要再走多那么两三步,就能够到那只手—— “咚!” “……?!” 一阵倒地的声音。诺暝天急忙转过了身,只见鱼人倒在地上,身上的金色火焰已经消失了,他往前伸出的布满了鳍的手离贤治老人的手就只差那么一步的距离了。他的身体一动不动,也不会再动了。他死了。 “……” 诺暝天没有说话。他往前走了过去,直到走到两人的手即将交汇之处,蹲下来,俯下身子,轻轻地抓起了鱼人的手,然后按到了贤治老人的手上,紧紧地把它们握在了一起。然而就在那一秒,鱼人的身体化为了黑气,一阵风拂过,便永远地消逝在空气中。 “……” 诺暝天茫然地望着自己的手,他的右手此时还握着贤治老人已然冰凉的手,左手却已是空空如也。 “……” 他低下了头,紧紧地握住贤治老人的手。老人走的面容很安祥,安祥得就像是睡着了而已。他回到大海里去了。 还有贤人,他一定……也陪着他的父亲……回家了。回到那片,养育了他们生命的无边无际的海—— “啧……啊……” 不语的风将燃烧着的大火吹熄了,那涌动着的愤怒,最后留下一片废墟便消失不见。四周只剩下无边际的漆黑与安宁,还有那隐隐约约的海浪声…… 哗哗…… “啊……啊……” 肩膀不自觉地发着抖,最开始还以为只是着凉了。当脸上感觉到那轻抚般的触感时,诺暝天才察觉到那是自己的眼泪。 …… 哗哗…… “……” 哗哗…… 诺暝天在海边站立着,一言不语。天已经亮了。风儿轻轻拂动着他的大衣,他也丝毫没有察觉。他的面前,大海同往常一样,沉吟着,是在唱着不知给谁的摇篮曲,还是在某个游人的耳边叮咛着……?浩瀚无垠的蔚蓝,远处与天空相接,那乳白色的光芒在孕育着新的生命。又一阵风拂过了……诺暝天还是没有说话,他的面前,在那片沙砾地里,立着一大一小的两块被扎成十字的木牌,就像在紧紧靠着彼此一般。 我曾经问了大海无数次……但是,我每次得到的只是同一个答案。 朵朵白花冲击着岩石,发出阵阵海鸣。 “……人类如果不懂得承认错误和吸取教训,悲剧就永远都不会停止。” 诺暝天沉吟着,抬起头,望向远方。他仿佛看到有两道光化作了无垢的白鸟,正往远方飞去,飞去,在那里的是一片宁静的海,祥和的海……一望无际。 花其二十五 一年一度,商店街的仲夏祭! 第81章 花其二十五 一年一度,商店街的仲夏祭! “嗯~呃……”白澄空的手心已经蒙了一层汗,圆珠笔在手中快速舞动着,如飞一般在答题卡的一条条横线上留下一个又一个字母。 “最后一个填to repair……好了,再检查第三遍。”坐在白澄空斜后方两个座位,关雨妙叼着笔盖有些百无聊赖地将试卷又一次翻回到了第一面。 而此时在其他的考场。 “呜啊啊……五分钟!作文要写不完了啦……!”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李朝阳甚至开始急切地跺起了脚。 “嗯……小兔子……班尼。”霍晓芳居然正出神地在草稿纸上画着简笔画。 “it’s love that most deserves our gratitude……ok,大功告成~!”终于放下手中的笔时,何瑶熙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时钟望着这些奋笔疾书的少年们,像是欣慰一般滴答响着。终于,在分针指向数字2时,刺耳的铃声响了起来—— “叮咚——考生停止答卷。监考员收卷。” “呼咻~!终~于考完期末考了啦!”在兴致勃勃地欢呼着的同学中间,白澄空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然后便鲤鱼打挺般跳起来跑到了正在收拾文具的关雨妙身旁: “雨妙雨妙!完成了完成了!作文写完了,我敢打包票这一次绝对有一百二十分以上!”望着白澄空兴致勃勃地小跳着,关雨妙欣慰地叹了口气。 “嘛~那是当然!毕竟可是我雨妙大人辅导的你,不见效怎么行呢!”关雨妙说着,得意地抱起了双臂。 “一直以来谢谢你~雨妙!” “啊……啊,哦!真是的,怎么说得像是生离死别似的……嘛,算了。”关雨妙一边招架着朝自己挥舞着双臂想抱过来的白澄空,一边无奈地抿了抿嘴。她看向一旁,发现李朝阳、霍晓芳和何瑶熙已经在那里等着了,霍晓芳还正望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一本正经地若有所思着。 “嗯……可能……我来得不是时候……这样,我先回避……你们继续……?” “啊,好的——才不是啊!晓芳你别被澄空给带跑啊我说!” “啊咧……?可是被带跑的是小雨妙吧?”何瑶熙忍不住“扑哧”一声。 “瑶熙!……真是的,谁来救救我啊。”关雨妙苦着脸把头歪过一边,白澄空此时却又得意地叉起了腰。 “哼哼……我来救你了雨妙!” “所以说这贼喊捉贼又是在上演哪出啊……” “呵呵……那个,小澄空,小雨妙!虽然还想再久一会儿……还有十五分钟就要迟到了哦——”李朝阳笑着举起了手。 “啊——对耶!” “……十五分钟?澄空你到底约的几点啊……?” “嗯……六点!” 现场的氛围瞬间凝固起来。 “哦……也就是说我们应该在十五分钟内完成整理桌椅还有到达horizon这等等等等……嗯,我干劲起来了。”愈是看着霍晓芳的一本正经,白澄空便愈发低下了头。 “啊……那个,不好意思啦……我记成是四点五十结束考试了……”白澄空说着,朝着关雨妙双手合十,像是害怕对方会直接咬过来似的。 “你这记错还能不凑个整点的……现在可怎么办啊!所以说那时候我应该跟你一起去的来着!”关雨妙有些生气地叉起了腰。 “嘛嘛~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怎么想都比不上立刻去做,对吧?”何瑶熙连忙笑着拍了拍关雨妙的肩膀。 “所以说瑶熙你啊……太惯着澄空了——” “嘛~彼此彼此了哟~” “哈!?我才没有——” “哟吼!一号种子选手晓芳……作为一个光明磊落的运动员率先起跑……!” “啊——!晓芳太狡猾了,我也来!”望着背着吉他盒的霍晓芳一本正经地做了个再会的手势便蹦跶着起跑,白澄空立马也背起吉他盒冲了出去。“啊——小澄空,晓芳!等等我……!”一旁的李朝阳急了,也慌慌忙忙地追了上去。原地就只剩下何瑶熙还有红了脸的关雨妙—— “诶诶诶?!你们——不会真的要赶吧!?” “快点了雨妙!迟到的人要请吃冰淇淋哦!” “连瑶熙也!……好啊你们,给我等着!我才不会输!”关雨妙叫着,也追着不远处的几个身影跑了出去。教室里,其他同学像是已经习惯了这般光景,有的也只是无奈地笑笑就不当一回事了。角落里,低着头的柴梓欣正默默地收拾着东西,刚才一直在偷瞄着白澄空等人的她,此刻与热闹地聊着天的其他同学显得格格不入。 真好啊……那样。 或许是分了神,正沉浸于内心世界的柴梓欣,手中的几本书不慎掉在了地上。尴尬的她正准备离开座位去捡,书却已经被另一双手捡了起来。 “啊……诶……?” “没事吧?柴同学,给你!”面前的少女朝自己热情地微笑着,柴梓欣一时间居然看呆了,连书都忘了接回来。 “啊……啊……” “诶……?柴同学,那个……” “啊!对不起!” 察觉到对方担心的目光时,柴梓欣急忙把书捧了回来。羞怯地遮住自己的嘴唇: “对不起!……那个,你是……刘栩……对吧?” “嗯!柴同学,我可以叫你梓欣吗?我想问你——” “啊,谢谢!啊不——当然可以!不如说请务必这样子!”望着柴梓欣带着熟透的脸慌乱地挥着手,少女,刘栩不禁被逗笑了。 “那个,我就这么叫了哦。梓欣!今年的仲夏祭,要不要一起去啊?” “当然!……诶?啊咧?” 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反应过来时,柴梓欣望着对方欣喜的笑容,连自己都暗暗吃了一惊。 而此时的窗外,望着嬉闹着的shinin‘dream,姬月兰和艾阳背着书包和乐器盒正目送着她们的背影远去。 “还是像老样子呢……shinin‘dream。”姬月兰面无表情地说着,不自觉地抱起了手臂。 “嗯~还是像平时一样有活力呢!啊呀~真好呢,这就是年轻吧?”艾阳笑着拍了拍姬月兰的肩膀,后者则苦笑了一下。 “呵呵……啊——她们来了。” “哟吼!月兰,艾阳!久等了吧?” “……不,也就等了几分钟左右。”姬月兰微笑着朝迎面而来的罗青竹、罗芳梅和萧晓松挥了挥手。刚刚结束期末考试而卸下了一个大担子的众人,略显疲惫的脸上此时都容光焕发。 “辛苦了,月兰,艾阳。” “嗯,你也是,青竹。” “嘛,嘛~!总算是结束了啦啦啦!快点去商店街嘛姐姐!” “呵呵……小兔子们今天也很精神啊……我懂,我懂。啊,这正如被困于高塔的蔷薇姑娘,在压抑后的这一刻终于迎来浪漫的解放~!” “嗯……虽然怪怪的,不过晓松的比喻好像还蛮贴切的。” “嗯~谢谢你,青竹。你今天比乞力马扎罗山上的白雪还要圣洁美丽——” “……算了,当我没说。” “嘛嘛~总之,horizon那边也已经说好了。一年一度的仲夏祭咧……到时候一定很热闹吧?” “还会有很多很多吃的!有糖葫芦,有烤串,还有钵仔糕!” “啊——钵仔糕吗,我也有点想试试。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吃这些东西呢……?” “哈哈~放心啦月兰!暝天前辈的话真的有点难想象他会不吃什么东西呢——” “有啊。比如说……香菜啊,还有肥猪肉啊之类的。那家伙的话不喜欢吃这些。” “啊……这样哈……”艾阳正表现得有点尴尬,突然又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使得姬月兰又疑惑地侧过了头。 “又怎么了啊艾阳……” “诶?啊呀——那个,没什么啦!比起这个,不是和老板约好了时间的吗?晚了的话可不好。” “啊……说的是。” “加把劲练习吧。这一次,一定会为观众奉上更加热情的演出。” “嘿哟~!我的手指在饥渴难耐着!小键盘,哼哼~我心爱的小键盘,哼哼~” “我听到警报声了……这正是呼唤着超级飞天侠出动的信号——” “那只是放学铃,晓松。” 太阳洒下的光辉映照着五个少女,在地板上拖出长长的影子。destiny的各位嬉笑着,也朝着远方走去。 …… “嗯哼哼~嗯哼哼~” 候客厅内,陈熙岚正哼着小曲一身轻松地扫着地,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急促无比的踏踏声—— “诶……?诶诶?!发生了什么?!赶集?大甩卖?还是外星人入侵?!——啊,不,不对!欢迎光——” “——哟吼,第一名!” “呼啊呼啊……第,第二名!” “呼诶诶……!第……第……不行了……” “呼啊啊啊——!啊,啊……啊咧?!你们怎么了?满头大汗的!”陈熙岚被突然闯入的几个人吓了一跳,手里的扫把差点就没抓稳。 “啊,哈哈……不好意思!我们在……”排在前两个人后面的李朝阳虽然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但还是努力地回答了对方。“我们……呼……” “跑步比赛啦……!”在最前头的霍晓芳却连气都不带喘一下的,有些得意地抱起了双臂。“哼哼……shinin‘dream的日常锻炼……” “才不是什么日常锻炼啊!什么时候有那种东西了啊……”白澄空则靠在了一旁的墙上,一边用手给自己扇着风一边喘着气反驳着。 “嘛……毕竟澄空……乐队是很需要体力的,尤其是对于主唱而言……有感觉到级别都升了不少吗?” “诶?经你这么说……好像的确!” “啊呜——不是啦小澄空,正常的体力训练哪里有背着这么多东西狂奔那么久的……” “话不要这么说嘛,朝阳……想一想,追着夕阳奔跑,就仿佛能看到那逝去的青春……” “呼……呵呵,不好意思晓芳,容我拒绝。” “啊——那,那个——”一旁的陈熙岚正端着几杯凉水像招待眼前这几位聊得正火热的少女,却又不好意思插进去。突然,身旁的门又被打开了,与前面的几位少女开门的方式比起来温柔得让人难以置信—— “啊,欢迎光临!请问今天——” “啊……看来是第四呢……真是的,你们也是,跑归跑,别把校运会时的那种干劲都拿出来啊……”头发因湿透了汗水而变得有点散乱的何瑶熙扶住门框擦着下巴上的汗珠,朝着白澄空等人嗔怪道。 “哈哈……抱歉了呢瑶熙……” “诶?瑶熙!雨妙呢?”白澄空攥紧了胸前浸了汗的衣服。 “啊——确实刚才还在后面的来着——”何瑶熙脸色突然煞白。就在这时—— “砰!” “啊——欢,欢迎光——” “等一下,我,我……我不行了……唔诶……”(关雨妙瘫倒在地时发出的声音) “啊——医生,医生!这里有人,有人——!”陈熙岚急得快要哭出来了,还好关雨妙及时举手制止了她。 “别这样子啊……我还没死呢小姐!” “啊,对,对不起!” “那个……雨妙他只是在开玩笑啦,哈哈,你不需要这么在意的。”何瑶熙笑着安慰陈熙岚道。“对了,之前好像都没在horizon这里见过你啊……是新来的吗?” “啊,是,是的,我是因为姑姑的介绍来这里打临时工的,我叫陈熙岚,象征风的那个岚!” “那么熙岚!平时你都做些什么啊?” “呵呵,也没什么啦……就是平时负责打扫还有引导之类的工作。”陈熙岚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哦,很厉害啊。一个人做这么多,真的很了不起呢。” “哈哈……没,没有啦……只是因为我需要点零花钱,所以才来这里帮一下忙而已。”陈熙岚回答着,将端着的几杯水放在了一旁的小桌子上。“啊,对了,今天没有live的安排,几位是要来练习的吗?” “啊,这个——” “怎么这么慢啊?我还以为你们到哪里浪荡去了呢。” 白澄空正想回答,突然的一个低沉的女声却打断了她。只见陈熙岚的身后,一个板着脸的中年女性不知何时已经抱着臂站在了那里,她分布着些许皱纹的脸上侧露着无言的威严,白澄空等人一下子端正了站立的姿势—— “啊,老板娘!”陈熙岚望见女性有点吃惊,后者朝她点了点头,她便会意地躲到了女性的身后。 “老,老板娘阿姨!我们来了!”白澄空刻意地挺起了胸膛,果然不论多少次,她在面对这个人时总是会诚惶诚恐。 “白澄空啊……shinin‘dream,我跟你们约好的时间是六点吧?已经迟到了五分钟了。” “那是我们约错了时间而已!从考完试到赶来这里,怎么可能在十五分钟里完成啊!” “嗯?” 关雨妙正反驳着,只见老板娘瞪了她一眼,她便咽下口唾沫不敢作声了。 “希望你们明白,你们的迟到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所以说我们不是故意——” “对不起,是我错了!”关雨妙还没说完,白澄空便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向着老板娘低下了头。 “时间是我定的……不管怎么样,是我们没有遵守约定……对不起。” “澄空……”李朝阳正担心地打量着老板娘的脸色。只见后者紧锁的眉头僵硬了几秒,然后终于松弛开来,嘴角轻轻地上扬。 “嘛……既然你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啊——好的,十分感谢!” “感谢什么的就免了。比起那个,街道委员会那边发了通知下来。今年的仲夏祭,我们horizon这边也会举办女子乐团的live串烧来助兴。” “啊,那就是说——” “是的。”老板娘微笑着,已然没了刚才那副不近人情的模样。“我把第二个位置安排给你们了。去举办一出不会让我失望的演出吧,shinin‘dream。” “哈——”白澄空等人相视着笑了笑,然后兴奋地握紧了拳头。 “交给我们吧,老板娘阿姨!” “嗯。” “啊——不好意思,出场顺序的安排能给我们看一下吗?”何瑶熙望着老板娘问道。 “啊,那个的话——熙岚,你拿给她们!抱歉,器材那边还在等着我,先失陪了。”老板娘说着,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啊,好的!”陈熙岚答应着,小跑着到了柜台旁的宣传栏旁抽出了几份宣传单,然后又小跑回来递给了何瑶熙。 “啊,谢谢你啦~” “快点看看……瑶熙……都有些什么其他的乐队呢……” “啊——destiny!就安排在开场第一个呢……” “呼诶~destiny啊……突然就压力山大了起来。”关雨妙望着那个花体英文的乐队标签,不禁苦笑了一下。 “那不是更棒嘛!可以和destiny同台演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之前校庆的时候因为一些事情……这次终于可以毫无顾虑地切磋了哦!” “……嘛,澄空你还真是永远的谜之乐观呢。” “啊……那,那个!” 陈熙岚的轻呼吸引了白澄空的注意,她望向了眼前这个女孩漂亮的琥珀色眼睛: “诶……?” “你们是shinin''dream……对吧!那个!我觉得……你们真的很有趣!可以的话……我能也去看你们的演出吗?” “啊……?你在说什么——” “啊——不,不好意思!果然不行吗……” “当然没问题啦!live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看的吗?倒不如说,是我们希望熙岚会来呢!” “啊——” “是啊……熙岚同志……一起享受今年的仲夏祭吧!”霍晓芳走上前,紧紧地握住了陈熙岚的手。 “呼啊!诶,诶?!啊——好,好的!”因为对方的脸凑得太近而脸变得通红的陈熙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关雨妙甚至注意到她的眼眶变得微红。 “真的是很喜欢乐队的人啊……陈熙岚。” “啊……那个,其实我,我也想组乐队,只是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所以说,我真的特别羡慕你们的!我也想……总有一天我也能站到舞台上,像你们一样闪闪发光的吧——” “呜……呜……” “诶——诶!?”回过神时,发现白澄空已经泪涕满面的陈熙岚不禁慌了神。“啊,啊,啊啊……!不,不好意思!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嗷呜呜——!?”陈熙岚正急得快要哭出来,只见白澄空突然一把上去紧紧抱住了她—— “呜呜呜……放心吧熙岚!你的梦想一定会实现的!!” “啊——澄!空!你怎么又一言不合就抱上去了啊啊啊啊啊——!!” “呜,呜——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你在做什么啊熙岚,我在隔壁房都听得到!” 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孩,一旁脸瞬间涨得通红的双马尾女孩,还有从旁边房间冲出来的老板娘……超光速运行的大脑一瞬间宕机了,只剩下陈熙岚激动到极点的叫声响彻了整个候客厅。 插曲九 裂 第82章 插曲九 裂 当暝天终于打理好衣服走下楼时,忍已经站在那里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看起来等候多时了。她今天穿了一条淡蓝色的长裙,真的很少见,暝天记忆里都鲜少有忍穿裙子的样子,就如南方人对下雪总是充满了美好的遐想一般。回过神时,暝天发现他已经注视着面前的女孩不知道多久了。虽然之前也有,但那时不一样—— “啊——抱歉,忍……我迟到了。” “嗯,迟了十分钟有多呢,暝天。胆子很肥啊。” “昨晚因为熬夜,所以今天起床晚了……”暝天急忙低下了头,朝着面前的少女双手合十。“但是——对不起!不管怎样,迟到是我的不对——” “啊,知道就好了。”忍一边说着,一边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把笔记本收进包里。“那么,暝天先生~作为惩罚,今天的话,就请你主动点吧?” “……诶?”一瞬间反应过来的暝天吓了一跳,当他望见对方朝他伸出的手时,为了掩饰或许变得通红的脸有把视线挪过了一边: “啊……真是的,我知道了啦……不要总是捉弄我啊……” 并非是带着不满地嗔怪着,两人的手重叠在了一起:最开始只是指尖的相碰便会让他感觉触电一般,然后渐渐地,渐渐地,渐渐地……直到终于轻轻地握在一起,他狂跳不止的心才仿佛被灌入安定。 “果然,还是会害羞的啊……” “就是要这样才好嘛,表现不错哦。”忍说着,恶作剧般地笑了笑。 “很难的啦,这样子做……”既无奈而又幸福地笑着,暝天真希望这样的时间能一直持续下去,这样他就不用—— 一阵杂音。 不用……什么东西……? 回想起你是什么人,孩子。 “诶——?” “没事吧……暝天?” 暝天疑惑地环顾四周,一片空白。家里的墙壁连半点装饰都没有。刚才的声音……?是他听错了吧,这里除了忍和他之外没有任何人。而且再怎么说,他明明很清楚自己是谁啊,而且时间不多了,明明还约好了今天要陪忍去逛街的—— “走吧,忍!商场的特卖一定已经开始了,不抓紧一点的话……!” “啊——等一下,慢点啊暝天!怎么了突然这么急!”意识到自己正用力拽着忍的手腕时,暝天连忙松开了手。自己这是怎么了—— 已经没有时间了,孩子。 什么没有时间……开什么玩笑? 该结束了。 开什么玩笑,我才不要! “暝天——”当暝天回过神时,他看到女孩正以一种奇异的眼神注视着他——恐惧。他这时才注意脚下满是凌乱的书籍,想必是刚才他将手一把扫过了柜顶—— “忍,我……”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甚至对自己产生了些许恐惧的暝天揪着胸前的衣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白色的衬衫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他害怕着,阻止着,仿佛在对抗着什么即将破茧而出的东西—— 不要!求你了……我不想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 忍—— “……没事吧,暝天?对不起……今天果然还是我自己去,你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女孩的手在自己的背后轻抚着,但为什么,明明是这么近在咫尺,却感觉越来越遥远……? 明明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今年已经二十好几了,认识忍已经有十多年了,明明已经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感觉,就好像世界本身在将他驱逐一般——但是开什么玩笑,那样的事怎么会发生呢?自己明明也不是小孩子了,看来果然是这阵子熬夜太多把身体累垮了吗…… “啊……对不起,谢谢你,忍……” “不——你脸色不太好……果然我还是不去了!我就留在这里就好——” “忍!”发觉到对方发愣的眼神后,暝天才意识到自己吼得太大声了。奇怪……明明根本就没有想对忍用那么大的声音,难道是耳鸣的缘故…… “暝天……” “对,对不起,忍……但是拜托了,我想先好好睡一觉……你不用特地留下来的,而且有些时候我也比较喜欢清静一点……你不是常说期待今天很久了吗?去吧,不要浪费这个机会啊……” “……傻瓜,这样子的话……早就浪费掉了啊。”忍像是小声嘟囔了什么,又望着暝天捂着头像是在挣扎。良久,她才咽了口唾沫。 “不,我果然还是不能走——” “忍——!!” “……!” 暝天低着头,无意识间没有抑制住自己的感情。当他想后悔时,猛烈的刺痛却又接连朝他的头脑袭来。一下,两下……刺得那里头一片浆糊,混乱不堪。迷糊中,他仿佛听到本就不重的脚步声远去,然后是大门被轻轻地关上的声音,标志着这一切的只有门栓锁上的一下“咔嚓”声。 对不起,忍…… “唔呃……呃——!!” 被折磨得形神俱损的暝天干脆倒在了地上,像是想减轻痛苦般扭动着躯体。他大脑里的一片黑暗像是裂出了缝,有什么人正从那里喋喋不休,乱码般的语音刺耳地传入他的头里,连捂耳都无法阻止。他咬着牙,感觉声音像是正在被破解一般,一个个音节逐渐变得清晰了,一下一下,像是被敲上去的文字,直至最后在那里拼凑出完整的词句—— 该醒过来了,诺暝天·多拉贡。 诺暝天……多拉贡? 声音重复着,如在空洞庙堂里袅袅不绝的回声。 告诉我……我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是我—— 什么东西像是在逐渐变得清晰,不由分说地灌进他的内心,将这句空洞的躯体再度填满。 世界要终结了……梦结束了。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梦—— 像是故意要淹没他的声音,嘈杂声愈来愈烈,愈来愈烈,如击鼓般重击着他的耳膜,直到他再也想不起“反抗”—— 亦或是,终于回想起“反抗”。 就像回到了宇宙大爆炸再之前,一无所有的世界,太虚般的静寂。 诺暝天……多拉贡。 暝天。 诺暝天。 诺暝天·多拉贡。 少年望向了自己的手,本来生满老茧的地方又变得稚嫩。身上的衣服突然大了好几号,穿着完全不合身了——发生什么了……底下接触的不知是地板还是水,如镜子一般反映着他的面容——他脱下了眼镜,眼前的一切却还是无比清晰。唯一不同的是……他的模样,那副还不带着憔悴的模样,那副稚气中还夹杂几分英气的模样,那难道不是——他自己。 十五岁时的……诺暝天·多拉贡。 梦醒了,孩子。 “呜……” 他的身躯颤抖着,不知是因为生病还是别的什么,虚弱不堪。 而他的身后,黑色正在破碎,群青色的巨浪正在翻涌—— 如巨浪一般的……怪物们。 插曲十 醒 第83章 插曲十 醒 旅人疲惫地向前走着,直到筋疲力尽,那一刻,他想要在原地闭上眼睛稍作休憩,祈求着梦把他带走。 “好吧,”梦如此回答着旅人,“如果你真的想就这样睡去的话,我不会对你有任何的阻碍。” 旅人安心了,他靠在了一棵假的橄榄树下。 “梦哟,如果你听得到我的声音的话,就请把我带走吧——我呆着的这个地方什么都没有,没有朋友,没有爱人,甚至连一丝安宁都不存在。” 梦仿佛听见了旅人的声音,它极尽媚态,像是想引起旅人的注意,带着他去往那极乐的王国——那里有朋友,有爱人,有着永远的安宁。然后就在梦得意地扑动着那蛊惑的翅膀时,一颗树果却毫无征兆地落下,“咚”,旅人面前的世界顿时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一条遍布着没有生命的枯枝烂叶的泥泞小道,道的那一头看不见光明,想必那里并不为人们所熟知,也不会有朋友、爱人和永远的安宁。可是那里是他接下来要去的地方。 旅人清楚,那绝不像梦曾经承诺自己的铺满鲜花的宽广大道,道路的尽头是有着自己所渴望的一切的幻想乡——这条道路的尽头没有光明,自己必须披荆斩棘才能够前进,而最终等待着自己的断不是朋友、爱人和永远的安宁。 而是……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无尽旅途。 犹豫着,犹豫着……“你所深爱的阳光在呼唤着你,还有美食,还有温床……”梦的声音仿佛还萦绕在旅人的心中。 你要记住,这前方只有一滩绝望的沼泽,散发着腐败不堪的臭味。无数的旅人曾经过这里,他们脚步拂起的风吹不起半点涟漪,最终只落得自己也染上一身臭味的下场,甚至被这张血盆大口吞噬—— 可能会死的。 梦重复警告着。 旅人却站了起身,他重新带上了那顶父亲传下来的羽毛帽,而后拄着挂蜂鸟木雕的拐杖,一步一步,背对着橄榄树,一步一步地朝那黑暗走去。 可是在那里或许有真正的幸福活着呢。不是虚构的梦,而是切切实实存在的幸福。即便……或许不是我自己所能拥有的。 旅人的背影远了。青翠的橄榄树如梦境般凋谢了。 旅人继续向前走去。 走去…… 走去。 再也没有停下。 这样的人不傻吗?狰狞的枯木咧开嘴嘲笑着,乌鸦嘈杂地乱叫,扑腾起戏虐的翅膀。 那是一滩绝望的沼泽,旅人拂起的风仿佛掀不起半点涟漪。他却一直走着,没有被淹没,腥臭的淤泥没有拖住他充满信仰的步伐。他信仰着什么呢?或许是前方吧。他一直走着,直到刺鼻臭味已经快要将他击昏,疲惫乏力已经快要将他打倒……终于他拨开了尽头的乱枝。 在那里等候他的是一个祥和的村庄。镜般蓝净的天空,蜿蜒清澈的小溪,金黄饱满的麦穗……环绕着在其中幸福地笑着的人们。旅人终于可以休息了,虽然这里没有他梦中的朋友、爱人和安宁,但是他找到了人们的朋友、爱人和安宁。奇怪的是,他也很幸福地笑着。 终于,使命完成了。旅人可以睡去了,安详地睡去。在这时刻,旅人才突然醒悟过来—— 是啊……当你不再只是为了自己的生命而活着的时候,即使身旁的世界再黑暗,你也已经在走向光明了。 …… “那是……什么……” 破碎的奇异感觉,席卷而来的怪物浪潮,恐惧一瞬间涌入诺暝天的心中。颤抖着,他的身体在逐渐恢复力量,记忆也像是被重新上色了一般逐渐变得清晰。 “你醒了……孩子。”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在他的心里阵阵回荡着。 是啊……我记起来了。这里是……心海幻境。 诺暝天咽了口唾沫,挣扎着站起身来。怪物的浪潮在一刻不停地翻腾,却始终没有让他感觉就要到达这里的感觉—— “恶鬼……” “它们正在前往那个世界,前往那个你重度了一次人生的世界。” “什么,如果那样的话——!”诺暝天连忙翻找着自己的全身。没有,什么都没有……不仅之前王座曾交给他的剑不在,现在自己身上连一丝可以攻击的东西都没有。就这样的自己怎么可能打得赢那样的怪物…… “怪物……” 他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现在的话还来得及,只要现在立即就逃跑的话,至少自己肯定能活下来—— 暝天…… “……!”像是猛地回想起什么,诺暝天刹住了自己的脚步。沉默着,然后突然自言自语起来: “是吗……这么长的时间,原来忍是……全部,都是假的啊……” 直到发觉自己正在无法抑制地哽咽。 “如果你想现在脱出心海幻境的话,我可以帮你——” 这个地方……根本就不是我的世界!但是—— “当然……如果你要暂时回去心海幻境的话,我也能实现你的愿望。只要你做出选择——” “……让我回去。” “——好吧,既然这是你的选择,我现在就把你送回邱魁那边——” “让我回到……心海幻境去!” “……为了防止你只是心血来潮,我预先先警告你:现在的你什么都做不到。不要再想着能永远沉浸在那边,在那边和那个虚假的''支配者''共度日常的美梦之中。恶鬼会和那时杀死你的朋友和父母一样,把那个狭小的世界摧毁得一干二净——” “所以我才要去不是吗……即使我只是个弱得可笑的什么用场都派不上的家伙……!” “……没有剑的你会死。你打不过它们。” “我知道,我知道的啊……但是!如果每个人都因为害怕而退缩了,还有谁能站出来!回答我,虽然不知道您是谁——心海幻境,那真的完全只是场梦吗?” “……不是。那是个由魔力创造出的狭小世界。是某个煅魂师在现实以外创造出来的……某个本应已经安息的灵魂徘徊着的世界。” “那么复杂的东西我才不懂啊……但是,也就是说,这里也有人在吧?面对着恶鬼却无力反抗的人……” 忍。 我不想相信……那就只是一场梦——一场只要醒了……就可以随意丢弃的梦。 “……你的格局挺大,孩子。” “开什么玩笑……”诺暝天咬着牙,回过头去,白色的裂缝在他身后发着光。 “我哪里有那么高尚……我也只是……有不想让她受到伤害的人罢了。我也只是有不想失去的人罢了!” 就算只是……“梦”。 “你是魔魂。” “……所以我要保护……保护我现在力所能及去保护的人。” “……活下去,你不值得因为救这些人而丢掉性命。将来你变强了,你就能救到更多的人——” “——但是就永远也救不了,永远也救不了这个时刻在求救的人了,不是吗!” 良久的沉默。 “……说到底还只是个孩子。你还没有……从那个梦中醒来啊。” 这一次,他却没有犹豫。 “对不起……好像是的。” 然后,诺暝天大跨步朝那道裂痕跃去。四周尽是黑暗,身后是涌动着的恶鬼群——但是诺暝天一刻也没有停下,他不再停下,直到脚尖触碰到那裂痕,耀眼的白光遮蔽了他的视线…… 花其二十六 擅长的,与不擅长的 第84章 花其二十六 擅长的,与不擅长的 “呼……” 与往常一样带着些许懒意的早晨,姬月兰却显得比平时要更加兴奋,只见起得比往常的周末还要早的她利落地就打理好了衣着。虽然王座还是念叨着希望她期末考过了之后稍微试着睡久一点,但她是属于那种一旦醒来还赖在床上就会浑身难受的人。 “啊——艾阳的信息。真是的……这些家伙这么早就到了啊……”姬月兰快速地抓起一旁的梳子随便梳了几下被睡乱的头发,然后便急匆匆地转身准备出门—— “啊,差点忘了……” 姬月兰的脚步在半空中停住了,然后她踮起脚尖打开自己的房门,注意不发出一点响声地穿过了王座的房门,然后从书架上取下一包已经被吃了一半的饲料——看起来就跟普通的小石子一样,但王座坚持说这是吃石头的魔兽在一年一度的类似于“脱皮”的过程中脱落下来的表皮,上面粘存着这种魔兽的魔力。真难以想象吃石子的生物,还有以别的生物的表皮为美食的生物啊……嘛,毕竟在魔魂世界观这方面,诺暝天也没有跟他讲过太多。总之一步一步来适应就好了,或许吧。 “噜噜噜……小龙,小龙!开饭了……” 把“小石子”洒在一个小盆子里,姬月兰轻轻地敲了敲墙壁,然后朝自己房门留下的那条缝招了招手。不久,就有一只通体黑色的生物挤出了那缕小隙——乍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只机械狗,但是整体只有半个手掌那么大,浑身上下转动着齿轮,但脖子却如长颈鹿一般,这好像是为了方便取到摆放在高处的书籍。 虽然是“魂器”,但也是切切实实活着的啊。姬月兰想着,一边轻轻抚摸着“小龙”冰冷而粗糙的后颈,一边看着它在小盆子旁狼吞虎咽。当她发觉小龙是优先从底部吃起时,顶部的高塔已轰然坍塌—— “叽,叽……叽呜——!” “小龙!” 当姬月兰好不容易从饲料堆里刨出“小龙”时,对方正亲昵地舔着她的手掌。姬月兰这才松了口气。 “呼……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啊,糟糕,饲料倒太多了,还弄得到处都是,一会儿还不得被王座骂死……”姬月兰于是站起来急匆匆地要去拿扫帚,结果一脚踩到那滩散乱的小石子上——那些如玻璃珠般圆滑的小石子翻滚得到处都是,姬月兰整个人也不小心失去平衡往后倒去: “呜——啊喂喂喂!!” 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躺平在地上了。不仅如此,刚才那一下还让那些细碎的石子散乱到了发丝间,甚至衣服的缝隙里。 “——唔诶哦喂!!” ……总而言之,是一个令人手忙脚乱的清晨。 …… “呜啊……真少见啊月兰,居然迟了几分钟。”面对着车站前穿着便服背着乐器盒的destiny的各位,气喘吁吁的姬月兰抱歉地双手合十。 “抱歉,那个……发生了一点事,还有最后得收尾什么的……”像是想掩饰微红的脸,姬月兰飞快地摇了摇头。“嘛……总之,是我的问题!还是抓紧时间吧,已经浪费很久了——” “啊——那个,月兰,等一下!”突然被艾阳叫住,姬月兰有些疑惑地回过头,却发现不止是艾阳,大家都正一脸惊讶地望着自己: “一开始就想问了……月兰,你昨晚是睡松鼠洞了……吗?” “诶?” “好多好多的石子……你不说我还以为这是你想换形象了呢。” “诶——” “没关系,我懂的月兰!” “不对啊!啊,惨了,忘记清理头发了!明明都提醒自己记住收拾好地板和安顿好小龙之后要梳一下头的!啊——”姬月兰难为情地遮住了头,一反常态地说了好多好多话。小伙伴们先是一愣,然后都扑哧地笑出了声。特别是艾阳,迎上来的她一边按着姬月兰的肩膀,一边用手轻揉着姬月兰的头发将其中大大小小的石子择净。 “——艾阳……!” “嘘……快好了,月兰。” 艾阳像是早已习惯了一般,姬月兰虽然嘴上抱怨了一句,却还是像猫一般很顺从地让艾阳抚摸着自己的头发,与平时给人总是一脸严肃的destiny印象相比真是一幅别样的光景呢。虽然还想再欣赏这一幕久一点,罗青竹还是刻意地咳了几声,刚好艾阳已经把最后一颗肉眼可见的小石子拾走,正在用手给姬月兰打理着蓬乱的头发。 “呼~好了,空气刘海哦~” “咳咳……那个,录音棚预约了是八点没错的吧,我们或许只剩十分钟赶过去了。” “啊——!不好,看来要启动超级飞天模式才行!小兔子们,跟紧我!”萧晓松说着朝伙伴们抛了个媚眼,然后便开始朝前方大踏步狂奔。“啊,又来——啊,狡猾死了晓松!”目送着紧跟其后的罗芳梅,姬月兰晃了晃脑袋整理好思绪,然后也往前走去:“身为destiny的一员可不能落后啊。走了,艾阳,青竹。啊,还有——” “嗯?” “……谢了。” “啊咧~我是不是听到了些极其珍贵稀有的东西?” “很过分啊艾阳……呵呵,我可是什么都没说。”姬月兰只是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注意到了这细微变化的罗青竹,真不知道该作何感慨了。 …… “啷啷——啷啷——”随着艾阳为吉他做着最后的调试,destiny的众人都在自己的位置各就各位。即便只是今天的第一次,但也不影响她们作为饱经历练的女子乐队独有的那份余裕。 “……那么就按说好的,为了明天的仲夏祭,从入场开始从头来一次。”姬月兰对着话筒清了清喉咙,然后幻想着自己此刻就正踏在真正的舞台上,郑重地朝面前微微点头: “大家好,我们是——destiny!” “咚咚隆咚隆咚!”紧接着姬月兰的声音,萧晓松利落的鼓声像是模拟着热情似火的观众们的呼声与掌声。接着,姬月兰稍稍侧过身,展示出身边的队友—— “贝斯手,罗青竹!” “呜——呜!”随着一阵极富金属感的扫弦声,罗青竹的动作定格在一个极飒爽的收尾姿势。 “键盘手,罗芳梅!” “零零零零~”罗芳梅的指尖流畅地在键盘上拂过,如仙女一般的气质与平日的她相比简直辩若两人。 “鼓手,萧晓松!” “咚咚咚咚咚咚咚!”鼓棒在萧晓松手中如笔一般飞快地旋转着,她有力的手臂挥舞着奏出一阵急促的鼓点。 “吉他手,艾阳!” “啷——”朱红色的拨片夹在艾阳灵活的手指之间,另一只挥起的手像是在向前方打着招呼。然后,她带着吉他往左前方伸出手,像是要让所有的灯光都聚焦到姬月兰的身上—— “然后是我们的主唱兼吉他手,姬月兰!” “请多指教。” 姬月兰轻松地让手中的拨片如跳舞般划过六弦,然后抬起头直视着前方,她的眼神所向之处仿佛就是荧光棒的海洋—— “今晚是一年一度的仲夏祭……希望大家玩得开心。那么——” “不行啦不行啦,月兰!这样子念出来的话就好像棒读一样!” “唔呃……那么——商店街的街坊邻居们,我们很荣幸为各位带来演奏——” “那样的话……好像又太过正式了。” “呃……啊啊啊!真是的,我说过我很不擅长这种开场白的啦!”姬月兰摇着头说着,一旁的艾阳深吸了一口气。 “嗯……其实也没有那么难的啦。这样吧?月兰你试试''晚安,我们是destiny!'',然后再接一下别的问候之类的?” “啊,那好吧。” 姬月兰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稍稍将手中的话筒拉近: “晚安……我们是destiny!” “嗯,然后——” “——来听我们的演奏吧,《s·o·l·o!!》。” “……啊咧?” 正惊讶于姬月兰这快得不同寻常的公关,吉他的前奏已经响起了。她也只好暂时收起满肚子哭笑不得的情绪,专注于当前的演奏。 …… 随着萧晓松最后的鼓镲齐下,一曲终了。姬月兰深吸一口气平复好气息,然后转过身来: “还不错……大家辛苦了。” “嘛,毕竟都已经练过好几十次了嘛!”萧晓松有些自豪地抱起了双臂。一旁的罗青竹擦着汗,这时注意到了姬月兰肉眼可见的眼袋: “月兰……最近你太累了。明天就是实战,你得好好休息才好啊。” “诶……?啊,我的话没事。澄空的话……她不是总是说要把上舞台当成一种享受嘛,就按我们平时的来就好了。” “你这可不是什么''平时的来''啊……不过,虽然澄空的想法挺好,还是要记住我们不是去玩的。” “啊——!?为什么啊姐姐!我们难道不就是为了玩才去仲夏祭的吗?” “芳梅!我们当然会去玩,但不是在台上。要知道,观众可是为了享受大家的音乐才来的,如果我们这么随意的话——” “不对。青竹,我觉得……其实两者并不冲突啊。” “月兰……” 两人对视着,气氛在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以前的你……可是最重视舞台的啊。” “当然。”姬月兰点了点头,“我最重视的就是舞台……这一点到现在也还没变。” “既然这样的话——” “但是啊,这不代表着我们演奏音乐的时候必须患得患失地去演奏啊,不是吗?如果一昧追求零失误而不享受舞台的话,演奏出来的音乐也只是没有生气的模版罢了不是吗!我们是为了……是为了演奏五个人,演奏我们五个人都能享受的音乐才组成的destiny。我们当然必须得拿出真本事来,但如果反而被这样抑制了初衷,那不就背道而驰了吗!” “月兰——” “还有……这首《s·o·l·o!!》是很重要的歌。是把大家,把我们destiny的信念与力量都凝聚在里面的歌。所以不论如何,我都想尽全力去把它演绎好!” “……呵呵,果然是,变了呢。”让姬月兰有些吃惊的是,罗青竹此时露出的是欣慰的笑容,就好像她早知道会这样子一样。 “既然已经决定了的话,不加把劲可不行呢……毕竟是我们共同的歌啊,月兰。” “青竹。” 两人相视一笑,直到艾阳从中间打了个“cut”的手势: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练习很重要,但是休息也是很重要的!是吧?看看你们的表——” “啊……晚上九点半了。” “九点半了呢。” “嗯,是九点半没错呢。” “……所以说你们别一个两个都这么平静好不好!餐厅就要关门了耶!!”回过神来的罗青竹急切地刷着手机,一旁的众人也如梦初醒一般开始收拾乐器。 “啊哈……一不小心包了一天的场,居然就连时间都忘了呢。” “……对不起,艾阳。” “有什么嘛!月兰你也快点,得吃饱了肚子,才会有力气!”艾阳说着将手中的毛巾抛给了姬月兰。 “啊——啊,好的!”意识到今天跟王座说过晚上不用给她留饭,姬月兰立即加快了手上的进程。 …… 街角的一间面店里,少女们正靠着座位喘着气,萧晓松则精神地招呼着服务员过来: “嘻嘻~我早就想带你们过来尝尝这家店了。这里的面不仅品种多而且味道好,我和老爹经常来这里的!快看看菜谱点菜吧!啊,我要一份招牌牛腩面!”萧晓松甚至还来不及坐下,一旁的服务员已经在飞快地下着单了。 “不过真没想到都这个点了,这附近还有面馆开着呢。啊,这个,我要个云吞面吧。”罗青竹点好之后,把菜谱递给了罗芳梅。“终于到我了,今天都累坏了!”罗芳梅兴致勃勃地在菜谱上扫了一眼后,最终选定了一个名字。 “那我就要这个……''凉粉''好了!” “……那个,芳梅,''凉粉''可不是一条条的那种粉,而是一种甜品。” “是啊,芳梅!晚饭还没吃不能吃冷的甜食!” “切……知道了。”罗芳梅像是有些不满地撅了撅嘴,然后又重新在菜谱上扫了一圈: “那么……嗯,我也要个云吞面好了。” “我要个杂碎面!月兰,你要什么?”艾阳很快就做好了决定,然后把菜谱递给了姬月兰。 “啊,我的话……”姬月兰细细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抬起了头。 “那我就要这个——炸酱面好了。” “……那个,月兰,我听说这家店是以炸酱面之辣而闻名的。” “嘛……再怎么说,应该不会辣到吃都吃不下吧。”姬月兰故作镇定地将手中的菜谱递回给了服务员,但当她发觉服务员表现出肉眼看见的惊讶后,还是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这时候,罗青竹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那个,月兰。果然还是想问一下啊……最近一段时间里,总感觉destiny的氛围逐渐变了,或许是月兰你的缘故呢。是因为发生了什么吗?”罗青竹一边喝着水,一边注视着姬月兰的双眼。然而这一次,后者没有犹豫地也正视了她的眼睛: “是啊……或许是因为现在,我真正意识到自己不是一个人的原因吧。”姬月兰说着,又望向身边的其他伙伴。 “或许是遇到澄空后,不自觉地就被她影响了吧。一直以来……大家一直都在陪着我,所以我觉得自己也不应该再这么孩子气了……大概就是这样吧。” “月兰……” “……好啦好啦,我不会再说第二遍的啦!”望着已经眼眶微红的罗氏姐妹和萧晓松,姬月兰摇了摇头掩饰自己也已微红的脸。“看,面来了。而且好像一下子就来齐了呢——” “——久等了!一碗牛腩面,两碗云吞面,一碗杂碎面,一碗炸酱面!请慢用!” “啊,谢谢。” 等服务员熟练地将托盘上的五碗面逐一放到餐桌上并离开后,姬月兰等人举起了茶杯: “那么,为了明天的仲夏祭——干杯!” “干杯——!!” 随着一下整齐的碰杯声,少女们铜铃般的笑声已经将刚才各种沉重的情绪一扫而空了。从一旁的消毒机抽出筷子后,一阵阵“哧溜溜”的嗦面声演奏出一声和谐的交响曲——不过就只有那么几秒。 “唔嗯嗯~!!晓松推荐的店还真是名不见经传,超一流的!” “呜……呜呃……呜……” 与身旁饿坏了的少女们格格不入。一箸入口,姬月兰的面容便肉眼可见地变了形,甚至受不住直接一口将嚼了一半的面吐回了碗里。 “——月兰!?怎么了?”艾阳慌忙拍着姬月兰的背,回答她的却只有后者不断的喘息: “呼啊……呼啊……吼……吼啦(好辣)……” “诶?这么严重……?”艾阳试探着挑起了姬月兰碗里一根面条送入嘴中,结果下一秒便转过身去不断地咳嗽—— “艾阳?!我来试试!” “喂——芳梅!” “为可爱的小兔子们献身是在下的职责,我来也——!” ——杯子里的水根本没有半点压住辣的作用。然后最后便演变成了五个少女一齐在桌子旁擦着汗伸出舌头喘着粗气的景象了,某种程度上真是一幅了不得的景象呢…… “过分了吧……这居然是禅海人能承受得住的辣吗……!?” “唔……”犹豫再三后,姬月兰还是没办法强迫自己再下第二箸。正准备放弃时,身后突然传来几个熟悉的声音: “啊呀,这不是姬同学吗?你们怎么也这么晚才吃饭啊?” “好巧的啊!刚放暑假没多久就再见了!” “唔呃……” 背对着声音来源的姬月兰低下了头,艾阳一边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一边认出了来者:是之前总是对姬月兰的白发冷嘲热讽的那几个同学,本来以为她们已经有所收敛了来着—— “啊呀,姬同学?怎么了?同学来了也不打个招呼啊~” “诶~正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一旁的罗青竹一边喝着茶,一边像是无意地感叹。谁料到,那几个同学一听到就变了脸: “——青竹!” “我知道,艾阳,别拦着我。”罗青竹一边甩开了艾阳的手,一边把茶杯放回到桌上,手指在茶水润湿的边缘上来回转动着。 “啊~你一定是姬同学的朋友吧?不好意思,因为印象中好像没见过你——” “——你们要找的是我。有什么事?” 罗青竹正要出声,谁料姬月兰这时竟然拍着桌子站了起来。那几个同学的眼眸猛地拉大了几秒,然后又如探头的蛇般缩了回去。“不,不不不不,也没什么特别的……”然而就在注意到那碗几乎没被动过的面后,异样的光芒又在那黄鼠狼般的眸子里生了起来,就如发现了宝藏一般—— “——也没甚大事,只是想来问问你们要不要多余的打包盒罢了。不过,对吧,你们都是好孩子,总不会有人吃不完还乱点东西吧?不会有人这么浪费粮食吧?不会吧不会吧——” “你们啊——”萧晓松和罗芳梅正欲拍案而起,姬月兰却抓住了她们的手腕: “……当然。” “是嘛……那姬同学,你的朋友都已经吃完了,你可不要让她们久等哦——我可是知道的,这可是这家店最辣的炸酱面哦!姬同学还真是勇敢啊~总不会有人不明真相就乱点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你们啊……!”这下连艾阳都要按耐不住了,但是姬月兰却默不作声地拦住了她。 “月兰……!别听她们的,吃不下去就不吃啊!” “……” “对啊~我们一开始也没想着要逼着你吃,吃不下去就不吃嘛~但是呢,以后可得注意点!这不就是白费了厨师的劳动成果嘛,是不是?” “就是就是!就是就是!” “……!” 对面表现得越来越猖狂了。咽不下那口气,姬月兰最后还是猛地转向了那碗面,那碗还散发着热气与异香的面,如今在她看来却比期末考试这道坎还要难以跨越。 冷静下来……别让这些家伙得逞了!暝天那家伙不也是说,不能总是被这些人欺负——这样想着,姬月兰咽了一口唾沫,几乎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念头将手伸向了那碗面—— “——啊,抱歉,我来晚了,谢谢你还帮我把面留着啊。” “——诶?!” 回过神时,一旁不知何时突然出现的诺暝天已经将一大碗炸酱面抱起来“吱溜吱溜”地吸着,在场的人几乎都看傻了眼。姬月兰正想劝阻他,却发现吸着面的哥哥居然面不改色——然后就在下一秒,只剩下一点面碎都没剩下的空碗已然落到了桌子上,“咚”的一声如判决的响锤。 “啊……” “啊……” “……!暝天——” “……服务员,一碗云吞面,不下辣的!” “好的,稍等~!” 随着服务员悠扬的应答声,诺暝天擦了擦嘴,又转向了那几个同学——后者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一下子冷得不会动弹了。 “……刚才的是帮我点的,她只是帮我尝尝味道……我是这家伙的哥!这样就没有浪费了,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啊——不不不,当然没有,一开始就没有!哈哈哈……你,啊不——您慢用——啊不,没什么事的话我们不打扰了啊!那啥,再见姬同学!”那几个同学溜得比老鼠还快,不一会儿就没了影子。姬月兰望着诺暝天的背影,揪着衣领的她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 “……好了,快点吃完。不早了,吃完就回去了。” “啊……嗯。” 铛,铛,铛,铛…… 一时间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剩下厨房里依然紧张的锅铲声和面条的香气回荡在空气中。 …… 与伙伴们分别后,诺暝天和姬月兰静静地走在回多拉贡家的路上。姬月兰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混杂在一起又不知该从何开口了。偷瞄着诺暝天的面容,她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那个……暝天!” “……什么?” “……谢谢你。” “……下次看清楚什么菜再点就好了。” 这个人的回答还是那么简短,让人听上去就觉得是个冷漠的人。但对姬月兰来说,她的心此刻像是被捂温了一样。 “其实你也不需要那样子……谁要你帮了啊,又在自说自话。” “……嘛,是呢。只是自说自话罢了。” “……” “……” 又是一阵沉默。还有一小段距离就到家了,快点再想想还有什么能说的—— “啊,暝天!——明天是仲夏祭,如果,只是如果,能有空的话——” “——不好意思,先走一步。” “哈,也是啊……——诶?!暝天,突然跑这么快做什么!”诺暝天突然在自己的身旁加速往前冲去,满脸疑惑的姬月兰如此朝他呼喊着。 “——厕所——兰,下次别再点那玩意!” “啊——诶?!” 正追逐着诺暝天的姬月兰缓缓停住了脚步,但很快又再度跑动起来。那家伙一定连她的话都没听清。但现在那已经不是姬月兰要优先考虑的事了。她奔跑着,愧疚,却又充满了幸福,笑着擦了擦眼角。 “暝天……对不起——!啊,慢一点——!等一下,我去找王座看看有没有保济丸之类的!”少女的喊声和两人的脚步声,就这样回荡在布满星星的夜空中…… 就是这样,又是既平凡又不平凡的一天呢。 刃其四十八 万花筒(上) 第85章 刃其四十八 万花筒(上) 观众的欢呼声与呐喊声如巨浪铺天盖地地席卷了整个体育馆。男人望着四周涌动的人山人海,一连咽下好几口唾沫的他最后确认了一下自己的鞋带,那已经被他打了好几个大结。他的脚踝不安地转动着。今天的阳光有点刺眼。 这已经是他第十多年参加诸如此类的径类比赛了。即便现如今社会舆论已经不看好因上了年纪而体力有所衰减的他,但他很快就会证明这些乳丑未干的家伙是有眼不识泰山!他当然还是那个最快的飞人—— “——接下来要开始的是男子100米决赛第三组,运动员请上道。” 突然响起的广播声吓了男人一跳,他急促地进行着深呼吸,像是要平复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正在小跳热身的他在这时看到了那个比自己年轻好几岁、正意气风发的年轻运动员——那就是他在这次比赛的劲敌。当发觉自己的视线不自觉地和后者对上时,男人却急忙硬生生地把视线扯开了,他又一连咽了好几口唾沫。上道后正走向自己起跑器的他,一不小心碰了另一个选手一下,但男人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他的眼里貌似只剩下一些东西了—— “各就位!预备——” 男人撅起了臀部,整个人重心往前压。他那热得火辣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好像连一秒都按耐不住了。只需很快……谁能跑得过我呢……!男人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但还不行,还没有—— “砰——!” 随着发令枪响,近十个运动员同时如脱缰的野马往前飞梭,空气仿佛都被他们冲开了一条路,气流化作凛冽的寒风,呼啸着,遮盖了外界几乎一切的声音。男人发了疯似的挥动着手臂,双腿已然是没有知觉似的快速交替着,感觉整个人都要往天上飞起来——讨厌的感觉。余光仿佛瞟到了那个年轻运动员鲜艳的红色运动服时,一瞬间有一种坠下深渊的感觉抓住了他,他愈发咬牙切齿。现在的他感到身体内部迸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如阵阵暖流流遍他的全身,他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青春,回到了那个对汗水无比慷慨的时间—— 冲线了。 “冲线了,冲线了!观众朋友们,请看!十年老将x君率先冲线,扞卫住了他作为常胜将军的的骄傲!他是运动员的骄傲,也是国家的骄傲!让我们祝贺他!!” “呼……呼……” 男人什么也没有听到,那些已经习以为常的声音好像已经进不了他的耳朵了。转过身的他正想好好看看那位被外界赋予厚望的年轻运动员现在是多精彩的一副表情。然而后者却在笑,像是孩子般地在笑。愚蠢的家伙,明明只是个第二——男人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只是在与前者握手时,用力挤出了那么一点似有没有的笑容。 “观众朋友们,请看啊!两代强者握手了!即便暂时稍逊一筹,但我们相信年轻运动员y君在未来还会再进步!相信这就是所谓的传承吧!” “暂时”?……蠢货。 他会赢,一直都是他赢。 抬起头时,才发现声音的来源竟然是在有一段距离的记者席,记者正激情澎湃地面对着镜头。该死的。男人又一连咽了好几口唾沫,他将厌恶的神情隐蔽得很好。明明开着冷气,但这里的空气还是让他燥热不安。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连又咽下好几口唾沫,然后转过身往领奖台的方向走去。即便有那么些黑点,他的心还是如吃了蜜糖一样甜。 …… 女人像是用尽全力地将包往男人身上扔去。力度不大,但对男人来说却疼入心里。他张开手试图解释什么,却发现女人泛红的眼角正带着泪: “不是答应我不再吃那玩意儿了吗!你还好意思说你是个运动员!”女人说着一把甩开了男人的手本想要掩饰自己的抽噎,还来不及男人劝阻,她就背过身去放弃了抑制自己的冲动。 “请你理解……我都是为了我们好,我——我不能输的啊!” “不要再说了……我要去……要去告发你!一直这样子纵容你是我的错,你该好好承担责任了!” “不行!!——如果你这样做了,我就身败名裂了!别人会怎么看待我?我可是冠军,要是被外人知道了——我们辛辛苦苦攒来的荣誉就——” “——靠吃那种东西换来的冠军才不是什么荣耀呢!!我是想不明白……想不明白为什么至今为止没有一个人查出来过你!使得你现在在这条错路上越走越远……你该回头了!那东西是恶魔啊,你就是那东西的奴隶而已——” “——就算是恶魔,这可是我自己用脚跑出来的!这可是我用了自己的寿命和那恶魔换来的!我已经付出了代价,按理说这是我应得的!没有人……没有人可以撼动我飞人的地位!”男子脱口而出的那一刻时,他注意到回过头来的女人,她的眼神在变,瞳孔缩得仿佛只有黄豆大小,就像是活见了鬼。 “疯了……你疯了……够了!”女人尖叫着就要跑走,男人却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扯了回来。“不许动!……你真敢把这事儿说出去!” “我这是为你好!你快醒醒——” “放屁!!你休想……休想毁了我作为冠军的荣耀!!”男人令人惊悚地把眼睛睁得像铜铃,四射的怪光刺得女人心里发麻,一瞬间身体就不听使唤了。 对了……只要你消失的话,一切的源头就没有了……就当是把过去泄露这个秘密的愚蠢的、天真的自己掐死,掐死这个人……然后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就这样子,然后就可以安心睡觉,安心睡觉…… 然后,一瞬间这个错误的念头抓住了他,他的嘴角划起骇人的弧度,像是在笑一样,那只孔武有力的大手伸向了女人柔弱的咽喉,然后用力,用力,愈加疯狂。将她掐死后,他快速地拖着她的身体,脱向荒无人烟的河岸。夜很静,河的对岸是灯红酒绿,河的这头只有苇草颓然摇头。看着女人的尸体被水冲往下游后,他发自内心地笑了,然后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像死人一样一动不动—— “轰隆!” 天空居然异常地划过一道闪电,紧接着是钟鸣般的雷声,被惊醒的男人还来不及起身,一旁粗壮的古老树干便已向他压去—— “呃啊——!!我的脚,我的脚!!”男人狼狈地哭喊着,因涕泪交横而吐字不清。已然疯狂的他歇斯底里地刨着四周干硬的泥土试图爬出去,他被压在树干下的双腿却已然没了知觉,就像是已经厌倦了这个主人而与他分了家。“该死的……我的腿啊啊啊——我的冠军——!!”内心几近被绝望吞食殆尽的男人,这时候却突然想起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恶魔!恶魔!你在哪里!?你快出来啊!恶魔!” 男人撕扯着喉咙大叫着,却没听到半点回应,除了突然刮起的阵阵风声……男人突然安静了下来,发疯似地四处张望,在身旁的一个小水洼里看到了月光倒映下自己的样子—— 在礼貌地笑着。 “……你想要永远不会老去的强健双腿吗……?你想要再次站上领奖台受万人景仰吗……?你想要再回到赛场上,享受你的职业生涯吗……?这些我都可以满足你——” “药……给我那个药!你说过的,只要我再给你一年的寿命就好了吧!” “……没用的。就算有了我们给你的''祝福'',你已经失去双腿了……你可是个天赋异禀的运动员,如果因为这样子的事故就断送了你的光荣前途……我感到惋惜啊……” “谁也……不能阻止我做冠军!!一定还有办法的对不对?恶魔啊!我愿意给你五年的寿命——不,就算是十年、二十年也好啊!” “……我不稀罕你的寿命,也对你这种人的人生没有半点兴趣。但是……只要你愿意把灵魂给我的话,我就可以让你的双腿恢复到巅峰时期——我想要的只是这一样东西,而你却夺回了''光荣''的一生,这难道不是……''双赢''的好买卖吗?” “——只是……如果把灵魂给了你,我——会怎样?” “不必担心——得到你的灵魂我只是回去交差,放心——我说过会让你重新跑起来,你就一定能重新跑起来的——” “啊……” 男人闭上了双眼,他会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在最前面冲过了终点线,然后享受着热情的观众们的呼唤与鲜花。那曾是多么美好的岁月啊……那应该一直都是属于我的,应该是只属于我的……!! “……当然,你愿意的话,我甚至能让你整个人都恢复到年轻时的巅峰状态——那样子的话,呼唤与鲜花就能再度青睐于你了……这次是永远,永远——” “——那我就试试!我是冠军……谁都不能阻拦我——!!” 男人下定决心地双拳砸向地面时,倒影中那幅温文尔雅的面容突然崩裂了,整个人的姿态解离成无数的黑气,直朝男人的七窍涌去,在其间仿佛还伴有声音,狞笑声……男人还来不及尖叫,黑气便已涌入他的双目、他的鼻孔、他的嘴巴、他的双耳,直到他一声不出地倒在了地上。那一刹,只有黑盘倒映着天边白瓷盘—— 然后下一秒,粗壮的树干突然粉碎了。刮起的强风扬起了漫天的沙尘,将水中的白瓷盘切碎成了大大小小的白瓷块。 …… “嘟嘟!嘟嘟!” “搞什么啊,前面!怎么堵在这里,我赶时间的啊!” “嘟嘟!嘟嘟!” “(粗口)!前面是不是又追尾了,好不容易下班竟遇上这些晦气事!” 城市的公路里,一架架亮着耀眼灯光的汽车排成了长龙,蜿蜒曲折。就在人们等得实在不耐烦时,身后突然传来无比急促的大地声,每一下都如敲击大鼓,回过头却只见被踩得漫天的碎石沙土。 “那是什么,难道马路开裂了吗,政府到底怎么搞的——呃啊啊啊啊啊!!” 还来不及反应的人们连人带车被一股惊人怪力撞飞出去,砸在四周的人行道上,砸入绿化带,甚至砸入还在营业的店铺。一时间,整条马路一片疮痍,警报声,尖叫声,阴沉的黑烟遮蔽了城市繁华的霓虹灯—— “救命啊,救命啊——!!” “嘻嘻嘻嘻嘻……吱啊!” 慌乱的人们四散逃逸着,警笛声响了起来。混乱之中,只听见那如风般远去的刺耳叫声,像是在狂笑一般: “嘻嘻嘻嘻嘻……吱啊!” 一阵阵的爆炸,只见从那黑烟中敏捷地冲出来的人形生物,居然在冲刺着——以人类短跑的姿势。它身上暗淡的皮肤燃烧着火焰,面容却是如南瓜灯般的诡异怪笑。最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那双赐予了这个怪人风般速度的双腿,那双肌肉发达得如树干粗壮的腿—— “紧急通报,紧急通报!由于不明原因,禅海西区路发生恐怖袭击!规模极大,规模极大!请附近的居民立即疏散,立即疏散——” “嘻嘻嘻嘻嘻……吱啊啊啊啊!!” 四周的世界已经乱成一团,但是一切破坏的根源,那个怪人,此刻却依旧笑着—— 不,或许它正因此而笑着,大笑着,发自内心地大笑着。 刃其四十九 万花筒(下) 第86章 刃其四十九 万花筒(下) “接下来上场的第五位选手,是来自禅海的x君!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已经是第三回入围男子100米的总决赛了,我们十分期待他今天的表现!” “啊~妈妈,快看快看,是x君,x君要准备跑了!” 某间公寓房内,老式电视正传出解说员热情的介绍声。孩子兴致勃勃地端坐在电视前,一旁是一愣一愣的坐地扇。阳光也悄悄地从防盗网的缝隙中透进来,像是也为着这场比赛的胜负屏气凝神—— “各就位——预备,跑!” “开跑了,开跑了!” 孩子望见电视中正意气风发的x君往后一蹬,整个人便如出膛的子弹向前飞梭而去。那一刻,他和风扇,和太阳的心都悬到了天上—— “比赛进行得很激烈,x君率先冲到最前——保持住!稳稳地拉开差距,准备冲线了,准备冲线,稳住稳住稳住稳住——冲线了!x君获得了第一名!” “啊哈!” 孩子击着掌一下跳了起来,这或许都不足以表达他的兴奋。望着发狂似又飞跑出一个弯道的x君,孩子甚至高喊了起来。当x君站上领奖台被带上金牌的那一刻,他发自心底地为这个体育健将,为这个为禅海市创造荣誉的英雄而骄傲。 …… 老旧的大楼内,邱魁和预知者相向站立着,中间夹着的是刚刚到达的诺暝天。 “新的恶鬼出现了,对应邪念是贪婪和嫉妒。”有些脱力的预知者刚睁开眼睛,诺暝天便已经点了点头: “……我知道,外边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了。” “小暝,这次的敌人很棘手啊。暴力的高速移动……那可能是即便驾驭龙帝也无法追上的。这次不可以乱来,只有智取了。” “……怎么做?” “嘛,这可能得取决于你自己对于后果的可接受范围了。如果不考虑建筑还有人员的话,直接设下阵法将恶鬼引过去是最简单直接的方法——” “……所以说我还是得自己想办法。” “嘛,虽然本来想开个玩笑的……但很遗憾,除非不考虑大范围杀伤带来的严重后果,否则真的没有有效的方法了。毕竟这次的家伙是靠物理方式得来的速度,魔力的东西只能在一旁看戏了。抱歉,最后还是得靠你啊小暝。”邱魁一直在盯着诺暝天的眼睛,这次他和平时的嬉皮笑脸完全不同了。接着,他将一沓新的符咒扔给了诺暝天。 “……我会处理好的。” 诺暝天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不经意间视线对上了预知者的眼睛,她仿佛想要说什么—— “我接受这个指令了。” “嗯,啊——那个……注意安全,煌龙……” “不用担心我。” 诺暝天的背影又隐没在黑暗中了。一直目送着他的预知者最后咽了口唾沫,把头转向另一旁神色也不见轻松的邱魁: “邱魁先生……煌龙他——” “你不用操心。比这更可怕的地狱他都经历过,更何况他都还没见到''实物''呢。”邱魁看似随意的回答好像话中有话。 “不,不是——我是想说……那个时候,煌龙他长出了翅膀不是吗……所以我想,如果可以熟练使用那股力量的话——” “——那么高速移动和飞行这些都不用愁了,你是想这样说的吧?我当然也这样想过……但是,那终究是——至少是我没见过的黑暗力量。即便暂时没有再表现出来,我一直在担忧着那股力量的存在会不会对小暝的心智产生一定的影响。所以我总是会时不时地用一些暗示性的语言去测试他,所幸,目前看来还没有大碍……” “''黑暗力量''吗……但是,那时候他的确掌握住那股力量打败了暮龙啊——” “说不好。谁也不知道,深埋已久的种子会不会在某一天突然爆发。”邱魁的话语让预知者不自觉打了个冷战,她望向自己的手。那只是一双无力的手,这样的她或许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邱魁先生……您指的是?” “最大的心结,他以为他已经遗忘了的,是发生在另一个人生的惨剧。”邱魁突然沉默了好一会儿,“……因为这个,因为他曾经没能保护好重要的人,所以现在看似释然的他,如果再度让那种事发生在他身上的话——” “——即使是那样,我还是相信……煌龙会作为魔魂战斗下去。” “是吗……哈哈,是啊,希望只是我杞人忧天吧。但是,一个人背负起太多东西时,最可怕的是连自爱都麻木了。”邱魁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正视着预知者的双眼。 “所以啊,你知道吗……?预知者瑟亚啊——小暝这辈子欠得最多的,不是死于恶鬼之手的朋友,也不是……已然逝去的爱人,而是……他自己,那个叫做''诺暝天''的''人''啊。” …… 被喧闹不堪的混沌所笼罩的街道扬起了阵阵尘烟,正对着的摩天大楼上,手握无锋的诺暝天·多拉贡居高临下,注视着那团奔腾的黄烟。能清楚地听到人的踏步声……但是最后能锁定的还是只有扬起的灰黄,敌人的正体由于过快的速度甚至无法被他的肉眼捕捉到了。 “怎么办,煌龙?” “……就这样办。” 话声刚落,诺暝天便突然发力,踏着栏杆一跃而起,在半空中将无锋出鞘,然后在满月的夜空中划下金色的莫比乌斯环,金色的铠甲即刻披挂上身,煌龙如捕猎的雄鹰一般朝着朝着那团灰黄猛擒而去—— “五点钟方向——注意,对方变向了!” “……啧。” 天地顿昏。察觉到风向变化的煌龙即刻掏出邱魁刚刚赠予的符咒:刑天像加八焰轮纹,冲击咒。本来是打算用于打陷地面把那家伙困住的,不过现在看来这想法一点都不现实。随着符咒出手,昏黄的纸条便从刑天像中间开始烧却,很快便染成粒粒黑色的余烬,同时迸发出巨大的前冲力,硬生生地将下落中的诺暝天冲出了轨道。然而—— “喂,煌龙,下落的方向调得太过了!” “……!” 飞出去的煌龙直接越过了那团奔腾的灰黄,眼看就要撞上面前的路灯柱——就在那一瞬间,在自己有一半身体已经飞过了路灯的那一刻,他的左手准确无误地握上了柱子。时机刚刚好!向心力驱动着煌龙利落地绕了一个弯然后借已被拉弯的灯柱之力往前一冲而去,剑锋直指黄烟中那身影的咽喉—— 看清楚了……那家伙,深褐色体表的人形恶鬼! “喝啊啊啊——” “嘻嘻嘻嘻嘻……吱啊啊啊啊啊!!” 只有……一击制胜! 相互高速接近的双方,一秒,两秒,即碰撞在一起,掀起巨大振动,四周的树木被激起的冲击波连根拔起,就连汽车都一下杂技似地连翻好几个跟斗——那一刻,诺暝天猛地张大了瞳孔,只见无锋的尖刺中的咽喉,居然包覆着对方那硬得过分的角质表皮——而此刻那张小丑般狞笑着的脸的主人已经掐住了他的咽喉。 糟了。 “嘻嘻嘻嘻嘻……吱啊!” 一阵剧烈的撞地,几乎要把铠甲内诺暝天的五脏六腑震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恶鬼便再次把他举起,抛向空中,然后一把紧握住他的脚踝,一阵钻心的痛楚即刻传遍全身。煌龙还没来得及找到时机反击,只见恶鬼却突然俯下了身子,任煌龙就这样重重地跌落地面弹飞无数沥青碎块—— 喂,不是吧…… 然而正中了他的预料。只见恶鬼另一只空出来的手触地,臀部升起,整个躯体的重心前移,随着它的得意笑声刺痛着诺暝天的耳膜,壮硕的脚掌便踏地而起,恶鬼如奔腾的猎豹般一往无前—— “呜——” 频繁的撞击让诺暝天一度要失去知觉。忍耐住,忍耐住……集中精神!顶着强烈的晕眩感,诺暝天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在对方薄弱的关节处,但果然还是太难了——不仅恶鬼四肢的运动速度已经让他的动态视力爱莫能助,而且他自己本身也在不断被上下甩动着——砰!他的后脑勺再次落到地上,剧烈的冲击再次打乱了他的思路。他的铠甲已经被恶鬼拖着拉出了不知多长的土沟。该死的……为什么它碰到煌龙铠却没有被灼伤?一旦魂衣解除……那自己就死定了。而且看自己现在的精神状况,如果没有对策,那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不行……必须尽快想办法应对!绝对……绝对! 绝对要……活下来斩杀掉它! 一片混乱的喧嚣城市。此时此刻在另一侧相对安宁的摩天大厦楼顶站立着的,那里居然有一个身着淡蓝色大衣的青年。强风吹拂,他的大衣下反射着寒光的双刃若隐若现。 “——该你的回合了,腾狼。” “……” 没有回答匕首传出的声音,只见青年突然锐利了眼神,然后转眼间双刀已然出鞘,无垢的w在深紫的夜空中如昙花一现,随即一道银白色的绝影便划过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准确稳当地落到了地上,甚至没有激起一丝碎石。就好像——他根本没有什么重量一般。 “外骨骼·辅助膝关节,装载。” 体型修长的白狼展开持刀的双臂如白鹤亮翅,随着他一声令下,滕狼的魂衣突然发生了变形:只见小腿与脚跟连接处的跟腱上的尖刺突然翻转被替换成修长的杠杆,接着与大腿处由双支架固定住的定滑轮相接,旋转固定,最终形成类似弹簧般可自由收缩并迅速反弹的外骨骼结构,就如饥饿的野狼觅食时赋予它惊人爆发力的“引擎”一般——不,那就是魔魂·腾狼的魂衣所独属的搭载巨大机动性与爆发力的“引擎”! “那只恶鬼好像行动得好快啊!怎么办,腾狼!” “好啦,放松一点,你太大惊小怪了夜牙~” “——当然是直接追上去,是吧?这可是难得的超豪华赛跑啊。”嘴上轻松的腾狼此时却已经摆出了饿狼扑食般的架势,重心前移的同时俯下身子,辅助关节已经压缩到大半的程度。至于为什么不完全压下去,或者是他还没那个能力,也有可能是—— 没那个必要。 “好了,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聊吧。” 他的话声刚落,无声的冲击波便扩散到四方将大火吹熄,而后,已不见白狼的踪影。 …… “唔呃……”感到精神已经快要到极限了。煌龙正准备最后赌一把直接引燃身上的驱魔咒,恍惚中突然隐约见到一个银白色的绝影如流星般飞驰而过。是幻觉吗?不,不对—— 那东西,甚至直接绕到了恶鬼的正前方! “吱啊?!” 这下子连之前一直得意洋洋的恶鬼都大惊失色。只见它甚至都没反应过来,那看不清身影的白银便已朝自己直撞而来,只听如风般两声的呼啸,恶鬼的双手便被从最薄弱的关节处斩断,断裂的肌肉间喷发着大量的黑色鲜血将凹下去的大深坑填成了黑色的“水塘”。随着控制的解除,煌龙被甩飞到一旁的墙壁处,诺暝天解除了铠甲,衣物已被汗水浸透的他用剑支撑着自己站稳,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战场上—— 什么……发生了什么?那是什么? “吱啊啊啊啊啊啊——!!” 失去了双手的恶鬼惨叫着,一边黑血狂飙,一边没头没脑地往前再次冲刺想要逃跑,但还没跑出去多远的它便浑身一凉,只见本应被它甩在身后的银白色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了他的面前—— 直到那一刻,它才明白什么是恐惧,什么才是……它无法企及的速度。当引以自豪的速度被轻轻松松地超越的同时,除了怒发冲冠,更多的却是将死的恐惧。 “啊……吱啊啊啊……!!”歇斯底里地挥舞着断裂的双臂的恶鬼想要切换方向再次逃跑,但下一秒,眼前便再度掠过它最为恐惧的银白色。那一刻,它才望清楚那修罗的模样—— 白狼。 “再见。” 砰! 只见腾狼的身体在一瞬间穿过了它的。而后,它的全身鲜血迸裂,造成今晚一切混乱的罪魁祸首终于一动不动地倒在了地上。 “可悲的人……如果你不是因为偏要追求那万花筒一般的东西,或许就不会落得这个下场了。” “呃……呃……” 煌龙支撑着身体在随后赶到了。他刚刚看见屹立着的白狼骑士,还有躺在地上的那具正在逐渐变回人形的躯体。当看清他本来面貌的时候,诺暝天霎时间愣住了,双手像是在不自觉地发抖。 那一刻,久远的记忆……风扇的声音,阳光的和煦,还有电视中那充满自豪的年轻运动员历历在目,宛然才发生在昨天。 “为什么……会是你……?” 或许是因为太过疲惫,诺暝天的声音在发颤。 可是,没有也不可能再有回答。那一刻,男子遗留的躯体化为黑气消逝在风中,林晓天也于此刻解除了铠甲。 “……喂,你——” “……” 诺暝天终于抬起头,望向身着淡蓝色大衣的青年。林晓天·胡夫,胡夫家的狼魔魂继承者,自与暮龙一战后他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 “……是你啊。” “喂喂~别摆出这么一幅可怕的表情嘛,今天我可没打算跟你打。” 诺暝天沉默了一会儿,那时候,他好像出手了……他望着林晓天,将剑收回鞘中: “……我说过了,我没有杀你的亲人。” “啊,关于那件事啊……不要再提了。总而言之,之后我不会再对你出手了。” “……那就好。” 诺暝天转身正准备离开,林晓天却又叫住了他。此时的他已经将双刀收回了腰间: “等一下。我认为,有那么些东西,你有必要听一下。” “……” 诺暝天站住了脚步。 “……哨戒所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诺暝天?” “啊。” “实际上,魂之圣堂正对这件事高度关注。有好几个御用魔魂被派去调查此事了,包括管辖区和你挨得特别近的那几个。但是……他们无一例外全都失联了。” “什么——?” 诺暝天猛地转过了身,他注意到了后者严肃的神情。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但都知道这其中的意思。 “很快会有一场大灾难要来临了。即使魂之圣堂已经放弃追究你的事情,但是如今虚假的安宁下或许正酝酿着比暮龙那次还要巨大的阴谋……这次的恶鬼也好,还有……背叛的那个魔魂也好,或许就是一切的先兆。” “我会时刻做好准备。” “那就好……我现在正在调查此事,希望有缘的话我们还能活着相见吧。”林晓天苦笑了一下,准备离开的他这次却被诺暝天叫住了。 “……还有什么事吗?我要通知你的就这些了。” “……林晓天,之前和你战斗也好,刚才并肩作战也好……你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是个很好的同伴。” “……哈哈,谁跟你说过我是你的同伴了?我还没承认你有资格做我的同伴呢——”愣住了的林晓天一时间想用尴尬的大笑搪塞过去—— 但是这一次,他做不到。 “啊……你也是。”林晓天收起笑容点了点头,然后走向诺暝天,顺手把一张券塞到了后者的手里。 “这是——” ”好了好了,刚处理完恶鬼别那么愁眉苦脸的!面店的代金券,地址什么的都在上面了,就当犒劳一下自己了!”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林晓天大大咧咧地拍着诺暝天的肩膀。跟最开始遇到这个人时一样。 “我不需要这东西——” “诶呀,收下吧收下吧,你的身体该是最诚实的吧?刚才都被摔成那样了,还是得吃些热的补一补!” “……好烦啊你。” “哈哈……那么,后会有期。” 林晓天最后再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背对着他走了。诺暝天在那一刻转过了身: “保重。千万别死了……林晓天。” 他说得很小声,前者却仿佛还是听见了。他背朝着诺暝天挥了挥手,然后很快,诺暝天就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这小子……看上去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人嘛。” “……如果之前不是差点要杀了我。” “又来了,煌龙。你又嘴硬。” “……走了,回去了,无锋。”诺暝天记住了券上的地址后将券收入了衣袋,趁着警察还没到来快步离开了。一路上他沉思着,没有说话。 和恶魔做交易换来的胜利,比不上光明磊落得来的失败。我们所尊重着的,就是那堂堂正正的精神啊。 所以我也……绝对不能屈服于黑暗。 走着走着,想着想着,诺暝天突然转换了方向: “无锋,先去一趟邱魁先生那儿。希望……我的预感是错的。” …… 深夜,突然雷雨大作。刚放下吉他的白澄空站起来想走去洗手间洗漱,眼前的景象却突然一片模糊。 “唔呃……” 以为是坐太久导致供血不足的她扶着一旁的墙壁等待着自己缓过来,然而没用。晕眩感愈发强烈的她,视线突然被黑暗所笼罩—— “又来了吗……快要……撑不住了吗……” 说着意义不明的话语,少女失去了平衡的概念。 “‘暝天’……?” 咚! “小澄空……?啊——小澄空,醒醒!妈妈!小澄空好像又发病了!” “什——快送医院!” 外界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恍惚中,少女仿佛看到某个乐园,绿色、蓝色与淡淡的金色交织着。一段遥远的记忆。 虚假又真实的记忆。 …… “呜呃……” “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吧,腾狼。你今天很努力了。” “就是啊!腾狼,你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哈哈……谢谢关心啦,小姐们。”某个安静的角落,林晓天靠着墙喘着粗气。外骨骼的承载虽然极大地提高了他的运动能力,但同时也给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负担。现在的他已经几乎迈不开步子了。 “呼……呼……不过看来今晚的确就到此为止吧。”林晓天无奈地笑笑,沉默着开始闭目养神。 该死的……最近发生这么多的怪事到底是为什么,暮龙的事件过去之后,恶鬼也好,流浪魔魂组织的解体也好,甚至还有被黑暗蒙蔽了双眼的那个魔魂,这一切发生得难道不是……太过频繁了吗?而这一切全都发生在33区附近,是的,就是诺暝天·多拉贡所属辖区。这可实在是……太过巧合了。 巧合得令人难以置信。 “要小心啊……诺暝天。那家伙可能,已经盯上你了。” 花其二十七 仲夏祭,开幕! 第87章 花其二十七 仲夏祭,开幕! 诊室的门外,白星辰、白香月和她们的母亲整齐地并排坐着。一秒钟仿佛都变得无比漫长。终于,诊室的门“咔噔”一声打开了,三人急急忙忙地站起来围向走出真实的医生: “大夫!我女儿怎么样了?她没事吧!?” “医生,澄空姐她——!” “——放心,她没事。”医生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只见他稍稍让开了房门,她们能看到刚醒过来的白澄空缓缓从床上坐起。“澄空姐!”“小澄空!”白香月和白星辰立即冲了上前,原地留下医生和白澄空的母亲沉默了一会儿: “……检查过后身体的话没有什么大的异常,或许是低血糖所致的吧。很抱歉,那孩子的事……或许是手术的后遗症也说不定。” “没关系……医生,我们应该感谢你啊,谢谢那时候你们救了我的女儿。” “不——实话实说吧,与其说是我们的努力,倒不如说是你的女儿自己惊人的意志克服了病魔。实际上那时候……我们已经无力扭转病情的继续恶化了,然而第二天,她居然就渡过了危险期,我从医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种情况……这是你的女儿自己创造的奇迹啊!年轻人的恢复力就是好啊~瞧,这就又活蹦乱跳了!” “奇迹……吗。”白澄空的母亲喃喃自语着,望着像是已经完全恢复了精神与姐姐和妹妹打闹着的白澄空,从她的面容上看不出半点的虚弱。“呵呵,是啊,澄空她……一直都是那样的。”然而,她的眼眸却仿佛在不经意泛起几阵涟漪。 “或许也不是……''一直''呢。” 回家的路上,白香月想要扶住白澄空,但后者却轻轻把她推开了:“不用啦月月!现在也很晚了……快点回去一起睡觉好了!” “小澄空……”白星辰心里的石头还是没有放下来。经过路灯的光时,她看到那张像是在强颜欢笑的脸多么苍白啊,简直就像是失去了血色一般。 “澄空!明天的仲夏祭……” “我会去的妈妈!放心吧,今晚只是太累了而已,明天睡饱觉就又有精神了!”白澄空拍着胸脯保证着,白星辰望着她心中五味杂陈,她不禁回想起过去的自己。 “……澄空姐!要小心一点哦……不然星辰姐和妈妈又要担心了。” “哈哈,放心啦~澄空姐怎么可能会被这点小事击倒呢?毕竟是一年一度的仲夏祭啊~!”白澄空说着,轻轻摸了摸白香月的头。 是啊……以前的小澄空比起逛仲夏祭还更宁愿宅在家里睡一天的,现在的她这么有热情,一定是因为什么东西改变了吧。既然已经期待了这么久,到最后却不让参加不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嘛。想到这里,白星辰清了清嗓子,然后望着白澄空轻轻地笑了笑。 “那么要加油哦。和大家一起……” “嗯!” “星辰啊……”发觉母亲在望着自己,白星辰悄悄握住了她的手。“放心吧……小澄空一定没事的。”“真是的……都跟你们爸爸一个德行!”如此嗔怪着,望着两个小女儿的背影,她紧皱的眉头终于舒缓开来。 …… 第二天,天还蒙蒙亮,商店街的人们不等金鸡叫鸣便已起了身。一时间,前几天的准备工作进入了轰轰烈烈的收尾阶段。最后随着“欢迎来到商店街!”的巨大招牌被几个猛汉喊着口号升起,一年一度的仲夏祭终于开幕——只见商店街的两侧列满了小吃铺与游戏铺,吃的有小丸子、鱼蛋、钵仔糕等,可谓应有尽有;玩的有弹珠、钓鱼、花拍子等,可教人目不暇接。在祭典开始之前,首先得是开幕式:只见一辆木马车上两侧架上了铜镲,正中一座身裹朱底金龙大红袍的大鼓安稳如山。按照习俗,在日光初亮和将收两个时间鸣鼓敲镲,就能吓退作乱的鬼神。其中的大鼓必须敲以特定的力度和节奏,因此是特别考验响鼓人技艺的。而今年的响鼓人,便是传承了这一使命的上代师父的亲女儿—— 咚咚隆咚咚隆咚咚隆咚——“呼呼喝呼喝!” 商店街的入口挤满了附近的街坊邻居,在他们的注视之下,只见换上一身白底红带武道服的萧晓松吼了一大嗓子,空气仿佛就抖了三抖——健壮的双臂控制着鼓棒齐下,击落在厚实的鼓面上,扬起那古老的黄沙。她每一下击落,就犹如敲打在亘古大地上引起无尽幽怨的回响。一下又一下,砰!两个鼓棒利落地相撞在一起,宛若一锤定音,但紧接着便又是一连串刚劲的鼓点——“喝喝哈哈!”随着一旁的八个镲手一同呐喊,咚!一下闹醒鬼的响声,接着便是无限寂静,仿佛那一刻,所有人就到了另一个星球上——然后鼓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泰山巍峨、黄河汹涌!咆哮着的大江翻腾着没过所有人,没过,冲洗着他们尘俗的灵魂——当人们终于反应过来心中那种感觉是说不出的震撼时,一龙高响,八凤齐鸣,这一下就把鬼吓的屁滚尿流! “好——好,好!!” 终于从那悠远境界中回过神来的人们热烈鼓掌,完全顾不上手心的酥麻了。在禅海,这样一个传统与现代交汇的城市,还能找到这般绝响,属实难得。 …… “晓松晓松!太棒啦太棒啦!不过是咱商店街的头号鼓手!”罗芳梅发现正用白毛巾擦着汗的萧晓松热切地迎了上去,她的身后还紧跟着李朝阳。 “哈哈……使不得使不得,小兔子。老爹那才叫厉害呢,我只不过是把从小学到大的大鼓打了出来而已!”萧晓松一边说着,一边调皮地朝两人抛了个媚眼。“唔呃!”李朝阳像是被击中了心脏,连说话都不稳了:“啊——晓松姐!你你你,你学大鼓多少年了啦?”“啊?好像幼儿园的时候就开始学了,有十多年了吧。”“真意外呢……没想到晓松姐居然还会大鼓!你还会多少东西啊!”“啊哈哈,没那么夸张啦小兔子,倒不如说大鼓才是正业,到了后来和月兰她们组成destiny之后,我才开始学架子鼓。虽然这样,但是大鼓的训练也不会懈怠就是了!”萧晓松爽朗地笑着,几乎没有发觉一旁走过来的留着一字胡穿着白背心的中年男子,突然地就抓住了萧晓松的肩膀往下摁—— “啊哈哈哈哈,好小子!顶的!老子果然没看错你!”面对男子亲昵的举动萧晓松却没有反抗,反而居然露出了罕见的不好意思的表情: “老爹!……这里这么多人看着。” “哦——?哈哈,不好意思啦!总之,上午的驱鬼就这样了,都别客气,好好玩一玩啊!啊,不够钱的话我这里有——” “——好啦老爹!看,叔叔们等着你下棋呢,快去快去吧!” “诶?啊,哦哦哦!嘻嘻你还不够用力啊小子!嘿——把你打鼓的力气拿出来!” 就这样萧晓松竭力地打发着父亲,后者最后却笑嘻嘻地蹦跳着自己离开了。嘛,就跟个老顽童一样呢。萧晓松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哈哈,老爹他就这个样子的——月兰她们呢?” “哦——月兰的话,大概跟澄空她们在一起吧?”罗芳梅一边嚼着刚买的钵仔糕,一边吞吐不清地说着。李朝阳则望着萧晓松像入了神:“啊,晓松姐!那个……要兼顾大鼓和destiny的工作,不会很累吗?” “嘛,关于那个的话——”萧晓松突然把手放到右眼旁做出“v”的手势,身体右前倾约30度,然后用略带迷离的眼神凝视着提问者的眼睛: “毕竟……超级飞天侠的弟子可不能轻易倒下啊。” “所以说不要用这副样子一本正经地讲出那么难为情的话啊!!” 然而这好像丝毫没法将李朝阳“爱慕”的眼神从萧晓松身上移开,周围只听得见罗芳梅的声音在不断回荡了—— …… “啊啾~!芳梅这家伙,不会又在说我坏话吧。” 而另一边则是罗青竹、关雨妙和霍晓芳的回合。只见此时的三个人正屏气凝神,不约而同地注视着中间小台子上好几排洞之中一个碗口大小的洞。咚,咚,咚,三人的心此刻都悬到了极点,恰似西方人用枪决斗时背对着相向而行而即将要踏出第十步时的那种感觉。谁都没有说话,外界的喧闹像是和这里成了两个世界——是时迟那时快,只见中间的洞里突然窜出一只做着鬼脸的地鼠,还是一看就很欠打的那种—— “喝呀呀呀呀呀!!”只见关雨妙的手如弹射般挥出,一阵得意的她以为这次终于得手了,谁知下一秒霍晓芳就以她都看不清的速度,咚,得了最后的一分。 “零零零!恭喜恭喜,获胜的是这位长头发的姑娘!”老板一边欢快地摇着小铃铛,一边抱着一只巨大而又毛茸茸的兔子玩偶递给了霍晓芳。 “哇哦……谢谢。” “嘿嘿……竞技版打地鼠咧!解压神器,还有丰厚奖品!来看看来看看咧~!” 接过了大兔子的霍晓芳像孩子般笑了笑,一旁的关雨妙和罗青竹则一边攥着点券擦着汗,那是她们刚得到的奖品。“唔呃……本来只是被拉过来凑人数的,中间开始不知不觉就全力以赴地上了,最后居然还是没打过晓芳啊。”关雨妙有些不甘地鼓起了脸,但很快就释然地松了口气。“嘛,也行了,就当是锻炼弹奏的速度与准度。”“咦诶……destiny的各位……都这么狂热的吗……?”霍晓芳有些敬畏地站直了身子,罗青竹则摇摇头抱起了双臂。 “当然不是。只有把训练做到无时无刻都能想起的地步,上了舞台才会不慌。这是很多人都不懂的。”“这家伙……是不是只是单纯想撒气啊。”一旁的关雨妙小声嘟囔着,霍晓芳却面对着罗青竹直接摇了摇头。 “啊——晓芳!” “不是哦……青竹,我认为啊……即便是训练得最顶尖的人,在站上舞台的那一刻……一定都会有不定程度的紧张……那绝对不是什么一定要避免的坏事,而是我们很重视每一场live的证明啊……而且,我认为正是这样的感觉……才让我们能够突破极限的哦……!”两人对视了很久,最后罗青竹摇了摇头: “算了啦……跟你说不明白的。” “唔呃……” “喂喂……人的意见肯定会有不同的吧!?友好地交流思想就好了啦,就当是友好交流!不是有句话嘛,说什么——''你有一种思想,我有一种思想,我们交流之后就有两种思想了''什么的!”关雨妙觉得有点不妙,突然就说了出来,引来后两个人一脸疑惑的表情。 “……诶?” “怎么了啊雨妙……突然说得这么快……晓芳一句都没听清啦。” “——啊咧?我是想说!” “哦……对了,青竹你要吃吗?撒尿牛丸……来,张嘴……” “可以吗?啊——我自己来就行啦唔唔……挺好恰(吃)的嘛。” “啊咧咧……?” “啊……对了……雨妙,你也''啊——''” 所以说我一开始就在自作多情嘛!关雨妙蹲在墙角不明意义地画着圈圈,好像还说着“哪里来个洞让我钻进去吧”之类的迷惑发言。啊……对了!雨妙一定是在学兔子!这样想着的霍晓芳自信地点了点头,抱着剩下的一盒牛肉丸一蹦一跳地朝关雨妙靠了过去。原地,当确认两人应该注意不到自己的时候,罗青竹悄悄地拿出了手机,四下环顾好几下后点开了聊天软件: “''仲夏祭的第一份美食……撒尿牛丸,希望大家今天也好好享受仲夏祭!'',嘻嘻……好了,发送。” …… “那边好像有金鱼池呢!瑶熙,要不要去看看?” “诶~金鱼池啊,说来也是好久没看过了呢。” 靠在青漆的栏杆上,何瑶熙和艾阳静静地观赏着那潭黑色中若隐若现舞动着的金色精灵,少女们的眼眸也被金色的灯笼映上了点点光亮。 “真安静呢这边,相信到了夜晚会更加漂亮的吧~” “陪我可以吗?明明destiny也一起来了的……” “月兰现在跟澄空去了望台啦,毕竟今晚的live大家都期待了很久,互相交流一下也是好的嘛。” “呵呵……真的和我小时候完全不同了呢,现在仲夏祭的晚上也变成了各种各样的才艺表演啊~” “有话说''人与物都得与时俱进''嘛~!”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突然都默契地望向了彼此: “——啊,澄空的话,不会又说一些让月兰很难应对的话吧!” “——啊,月兰的话,不会又说一些让澄空很难应对的话吧!” “……” “……” 两名少女再一次“噗哧”地笑出了声。 …… “在这里的话,就能看到整个会场了呢——哇哦~真是热闹啊!”白澄空手里拿着,半靠在能俯瞰到整个禅海市的站台旁。一旁的姬月兰一直盯着她的眼睛,总感觉……今天的澄空和平时不太一样。 好像她……有点疲惫的样子。 “……嗯。” “诶~?好不容易的仲夏祭,月兰你也开心点开心点啦!” 或许……只是错觉吧。 “怎么了啊……明明是说好讨论曲子的事情,我才跟你到这里来的。” “啊,对了!月兰啊……今天才突然想到的,我们这次要唱的新歌,如果在这里的地方把长音换成短音的话……会不会在整个的衔接上更加自然啊?毕竟,词的话是按照着这个旋律来写的,但也不一定非要每个地方都把字填进去——” “……你还真是神经大条啊,明明我们是你们的对手,你现在跑来问自己的对手问题?” “不,没关系的!大家更喜欢哪一场……我都没关系!只要在场的大家,只要大家能感到更加快乐就好了!”白澄空握着拳如此说着,姬月兰心头的那种怪异感觉却始终挥之不去。 你是在坚持什么啊……澄空? “不只是普通的''大家'',还有约好了想让他听到自己的歌的人吧?”姬月兰抱起臂说着,白澄空则侧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奇怪……总觉得,一定不是这么简单,可是——姬月兰咽了口唾沫: “我跟他说过了,要他来,不过是最初是希望他来听我们的歌的。嘛……他来不来都说不定的,可能得看运气吧。毕竟是那家伙——” “没关系的……他会来的。而且……而且啊!明明是约好了的事情,一直拖着不兑现就实在太过赖皮了吧!所以我不会认输的哦,月兰!” “澄空……”姬月兰猛地睁大了眼睛,她感觉面前的白澄空一下子变得陌生,又一下子变得无比熟悉了。是啊,明明就是跟平时一样那么天真的白澄空,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一定是昨晚失眠的缘故……姬月兰拍了拍自己,又让自己板起了脸: “果然还是你啊……不过说好,如果提出来了,之后你不许在这里改。在之后你们再慢慢磨合才好。” “诶,为什么?” “啊……你是不是只懂作词没学过配合啊!先不说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没有考虑周全,对shinin''dream的大家来说,突然在重要的地方换了感觉,失误的概率也就上升了不是吗……” “哦……有道理!” “……总之先把那句唱一下。” “嗯……''(乐句)在那灯火回转着的夏日祭——典~''?” “那么是这里:单纯''祭典''和''祭——典''虽然还不清楚是怎样的旋律,个人感觉如果要让情感流露得更干脆些的话,变成短音是比较合适的。” “嗯嗯……懂了!”白澄空一边应答着一边在乐谱上做着笔记。 “……真好啊。” “……诶?”白澄空运动着的笔尖突然停了下来,此时的姬月兰正望着远方准备沉入地平线的太阳。 “澄空你是——真的想尽力做到最好吧?” “……哼哼,那当然!”白澄空的笔尖又开始活动起来,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朝姬月兰笑笑后望了眼手表: “啊——快到集合时间了,待会儿见月兰!” “啊……待会见。” 目送着白澄空有些笨拙地远去的背影,姬月兰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背着夕阳轻轻地笑了笑: “真是的……明明我刚刚是在生气呢。” …… “啊啾……不会感冒了吧。” 将要入夜,人们的热情却丝毫未减。正身着普普通通的衬衫和牛仔裤的诺暝天呼了口气,背着乐器盒的他转过身,在那里的是一个穿着敞胸的夏威夷衬衫踏着拖鞋的留山羊胡的男人,还有一个带着海豚便帽穿着超短裙而留着引人注目的白色长发的少女。所幸的是那长度极其危险的裙底下还穿着安全裤。 “……我还是感觉这是你故意的,邱魁先生。” “太过分了啊,小暝!说,说什么呢!我是清白的!你看,看!我真的是只有这套衣服剩下了!还有比我更正人君子的人吗!?” “……你不说这么多话的话或许我就信了。”诺暝天说着,稍稍弯下膝盖使自己显得矮一点。他面前的预知者像是受惊的兔子般环顾着四周,不论是人群还是别的什么,对她来说都是那么陌生—— “……不用怕,这里的大家都很好的。如果实在不习惯的话……紧紧跟着邱魁先生就好。” “……嗯,嗯……”预知者回答着低下了头,邱魁则在一旁爽朗地笑了笑:“小暝,别总操心这里。一年一度的仲夏祭你也去玩一下吧,就当是给平时紧张的自己放松一下!” “可是——” “没什么好担心的!不是告诉过你吗?每年的这个时候正好撞上极阳之日,只有在这一天里不论什么恶鬼都不会出来的,你可得好好抓紧这个时机哦~” “……恶鬼不会,那反魔魂呢?” “……小暝啊,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别总是把天聊死?” “这是必要的。” 诺暝天严肃地回答着。邱魁与预知者交换了一下眼神,最终预知者深吸了口气: “就算暮龙还活着,那么你……现在又要怎么做?煌龙,必要的休息……不要再勉强自己了。” “……”出乎她的意料,诺暝天这次没有摇头。 “……好吧。” “这就对了嘛!小暝你就自己走自己的,我和小女孩就一起——” “……预知者——瑟亚,如果邱魁先生对你有任何可疑的举动都告诉我,我会修理他的。” “诶诶诶……!?太过分了吧小暝!” “啊……!”预知者,瑟亚像是听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猛地抬起了头,却只看得见诺暝天在远去的背影了。“也是啊……”她咽了口唾沫,望向身旁的邱魁,那个穿着打扮好像小无赖的人——但至少她不这么想,因为她知道他是十分可靠的人。 “对不起……麻烦您了,邱魁先生。” ”嘻嘻~哪里的话!来,别管别人的目光!我们先去这边的第一家——哦,是钵仔糕店!听好了,我们今天的任务是把整条街的食物都尝一遍!启程!” “哦……哦!——诶,什么?!” 可怕的是,看邱魁那信心爆棚的样子,瑟亚觉得他是认真的。 …… “仲夏祭啊……总之先去找兰吧,啊,说不定那家伙也会在——” 突如其来的视线。诺暝天猛地刹住了脚步,环顾四周,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最终在一处灯火阑珊找到了那视线的来源:身着黑色的类似于武道服一样的长袍那是一个约莫只有十二岁的侧马尾女孩,正注视着他一动不动。 什—— 完全陌生的模样。回过神时,几个人影从他们之间穿梭而过,对方便再也不见踪影。诺暝天连忙跑了过去,可在那附近都再也不见那个小女孩的踪影了。 是错觉吗……? 诺暝天摇了摇头,发觉人群正开始往商店街中心涌——对了,夜晚的表演要开始了。诺暝天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好好享受一下这个难得的夜晚。他顺着人流走了过去。 插曲十一 绊 第88章 插曲十一 绊 黑色乌云一路咆哮,在广袤的田野,在懦弱的天空,在喧闹们手足无措四处逃窜的街道上。一时间如同变了天一般,黑色的人形怪物摆弄着狰狞的表情,狂欢一般如聚如蝗群扑向呐喊着求生的行人——一时间血与泪洗刷了世界。莽撞的少年在风浪四起的人海中逆行着,拨开那仿佛扑面而来的巨浪,他的全身都湿透了——雷公像是在下着末日的宣告,落泪的苍穹像是要把那些怪物连同这整个世界都洗刷干净。 不,还没有到那个时候……! “忍——!” 无视四周路人诧异和恐惧的目光,诺暝天不顾疲惫地狂奔着,呼喊着那个熟悉的名字。他回到这里来了,但又不是完全和以前一样——他的身体已经恢复成了十五岁的模样,作为作曲家时的长期坐姿给他造成的疲惫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或者是,连同自己在内,现在别的事情他都不想在乎了——前面,前面或许就是商店街了吧?像约好的那样,忍会在那里……会在那里的对吧?已经顾不上考虑现在的自己能做些什么,只要她能没事—— 不知不觉,周围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焦急地环顾四周,诺暝天却只见被风吹得起起落落的塑胶袋。忍在哪里?!……对啊,我也真是的,这个时候一定和大家一起去避难了吧……既然暂时做不了什么,那么我也—— “妈妈——!” “——?!” 正准备离开的诺暝天猛地停下了脚步,想要逃避的双耳此刻却被某处哭喊着的稚弱女声紧紧地抓住,他的心被拉了回来,然后在他还没有回过神来,自己的脚步已经调转了方向。 “妈妈……!” “等我……我现在,现在就来!” 在哪里,在哪里,在哪里?诺暝天发了疯一般四处张望着,无情的雨幕却模糊了他的视线,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周围几步以内的区域。在狂啸的雨声中,他艰难地判断着愈发微弱的女声的方向,那里还隐隐约约传来怪物低沉的吼叫……血腥味……还是雨的味道?该死,希望不要太晚……不,一定要赶上! “你——在——哪——里——!?”诺暝天嘶哑着喉咙喊道,一不小心呛了几口腥咸的雨水。得不到回应。保佑。诺暝天强迫自己闭上眼睛静下心来,啊,好像能听清了,人的声音,在大概两点钟的方向—— “姐姐……我害怕……!” “没,没关系的……姐姐在这里……” 不止一个人,好像还有一个懂事的人,那么为什么不赶快逃呢……诺暝天不甘地握紧了拳头,如果我去的话……能救得了他们吗?或许只是痴人说梦吧,现在这样弱小的我,面对着那些家伙根本就什么都做不到不是吗,现在赶紧回头的话—— 暝天。 “咕……” 但是重要的不是我到底有多弱……而是现在我—— 他驱动着自己在雨中冲出一条道来,雨水粘附在睫毛上让他已经看不太清周围的一切了,水世界,少年凭着内心中那最后一点猛烈燃烧的火焰拖动着疲惫不堪的躯体,违逆着上天。终于,渐渐地,近了,近了,颤抖着的哭喊声,划铁皮般的怪叫,还有微弱的喘息声……能看到朦胧中的那两个点了,找到了!诺暝天不顾一切跌跌撞撞地扑了上去,四周还只有回荡的怪物声,但是什么都看不见——说不定那些家伙现在也是一样。那么,现在就是最佳的转移时机! “没事吧!” “呜啊呜啊……大……大哥哥……你是?” “没事了……我是来救你们的!”诺暝天尽力在那被雨水打湿的脸颊上展露出笑容,“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啊——大哥哥,大哥哥!你快……你快看看姐姐,姐姐留了好多血!我,我——” “我知道了——喂,你没事——”诺暝天急忙转过去观察不远处倒地不起的少女,她小腹处的衣物被染红了一大块,血迹想必已经被这倾盆大雨冲洗掉了。他赶忙凑上去想探她的鼻息,那一刻他确认出了对方: “怎么会——忍!!” “呼啊……呼啊……小妹妹……有人来了吗?”然而此时名为忍的少女声音已经相当微弱,犹如只是在呼气一般了。一时间愣住的诺暝天,周围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停止了—— “妈妈不见了……那时候有好可怕的怪物扑过来,姐姐就把我推开了……呜啊啊啊啊!!” 轰隆的惊雷划过,伴随着小女孩无力的哭泣,诺暝天的掌心已经被自己握得生痛。但是现在不行,不能在这里,要先把她们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他强迫着自己行动起来,一把抹去蒙在眼前的水雾,然后将气若游丝的少女背到了背上。她的身体好轻,跟之前一样,诺暝天又一次感受到她是多么脆弱,但是即便这样,在一个素不相识的人遇到危险时,她还是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 “你会没事的……一定,一定会没事的,忍!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他握住了小女孩的手,“走,小妹妹,不会有事的!我们去找妈妈!”周遭的怪物叫声此刻却变得愈加清晰,犹如在狞笑。我不会害怕……为了忍,我必须得去——绝对不要再像那时候一样失去重要的人了!! 一路走着,走着,他身上的大衣已经披在了背后的忍身上,但是雨还在下,怪物还在叫——他不知道脸上顺流而下的汗还是泪,只要手心里和背上还有温度,他就只管一路前行了。走着,走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的疲惫已经被他忘得一干二净。只要他的后颈还能感觉到人的呼吸,温热的呼吸,他就有动力继续走下去…… “暝天……是暝天吗……有暝天的味道……” “……撑住啊,忍,我们,我们就快到了——” 终于进入了现在挤满了人的菜市场里了,诺暝天将小女孩托付给了一位妇女后,又蹒跚着离开了温暖的室内。这里没有医疗的条件,他必须让自己尽快到达医院去。忍还有呼吸……他们一定能撑过来的,一定能—— “很快了,很快了,忍!我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急行着,迈出下一步却突然变得无比艰难。到底怎么了……诺暝天正死命咬着牙,突然听到了背后传来忍的声音—— “忍……?” “暝天……你的味道……好香啊……” 那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 “到底怎么了忍,你——” “暝天——” 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力从背后袭来。诺暝天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急忙转过身来,只见忍,她的伤口还在滴着血,却还在摇摇晃晃地站立着,站立着,然后突然直视着诺暝天填满了惊恐的双眼—— 用那双已经失去了神采的眼眸。 简直就跟……那时候的队长一样。 “什么——到底怎么了,忍!” “呃啊……!” 然而“少女”却低吼着,以沉默无情地击碎了诺暝天内心的最后一道防线,朝这个崩溃在雨中的男人扑了过去—— 插曲十二 诺 第89章 插曲十二 诺 “忍……你说话啊……!” 诺暝天抓着受伤的左臂,浑身颤抖着注视着面前俯下身子的少女——这让她本来就娇小的身躯显得更加低了,然而先不论那苍白如纸的肤色在咆哮的雨中显得如何像单薄的窗糊纸,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那双在诺暝天记忆里充满了纯真与希望的眼睛,如今已成了片死掉的荒原。 混账……还回来…… 诺暝天想再喊出来,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喊醒这个被困在噩梦里的少女,然而他的声音却一点都发不出来。 忍,那个忍,那个露出天真烂漫笑容的忍,那个愿意陪在这样孤独的自己身边的忍,那个为了别人宁愿牺牲自己的忍——混账,你把她还回来…… 他发着愣,感官里仿佛只剩四周瀑布般的水墙。然后甚至没有意识到下一秒——或许他意识到了,但是他却没有能力驱使着自己在那时把注意力再集中回对方的飞扑上——低吼着的少女就这样把他不由分说地扑倒在地上。 怪物般的尖牙,锋利的指甲,恶魔般凶狠的表情……这些你明明都没有。 是在骗我吧——一定是在开玩笑而已吧,忍!太过分了……居然开这样子过分的玩笑!这样子就算是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忍……我是暝天啊……你听得到吗?” “呃……啊……呃……啊……” 少年被抓伤的右臂正淌着血,他发着冷,这是怎么回事?啊……或许是,或许是我也要变成那个样子了吧……真是可笑啊,到最后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到,什么都没保住……甚至还—— “呃……啊……呃……啊……” 甚至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吗?该死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到最后我还是……什么都没有守护好啊!! “那么就……吃了我吧,忍。如果是你的话……吃了我吧,在我也变成这样的怪物之前。如果是你的话……” “呃……啊……呃……啊……” 雨滴吻上了地面,少年的手轻轻抵上了少女的脸颊,然后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是啊……要结束了。如果最后是你的话,至少—— 诺暝天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女呼在自己喉边的冰冷气息,等待着,犹如某时下定的霜雪已经为他铺好了安息之所,只差那一下送别自己的痛楚了—— 嘀。 嘀嘀。 嘀嘀嘀。 嘀嘀嘀嘀…… 不知已经数了多少滴雨落在自己脸上的声音了。然而,想象中的断绝却迟迟没有到来。“什么……”诺暝天有些难以置信地张开了眼帘,伴随而来的是突然苏醒的知觉。温热的……那雨原来是温热的,苦涩的,却还顺着少女的双眼,顺着她那已然干过一次的脸庞滴滴淌下,从那双仿佛又亮起了丝丝光彩的秋水,伴随着她那微微颤抖着的熟悉声音—— “呜……呃……呜啊……” “忍……!?你认出我了吗!?” “呜啊……呜……呜啊啊啊啊……!”少女的情绪变得愈加剧烈,珍珠大小的泪滴落下得更为密集了。她的身体好像也在颤抖着,在这冰冷的雨里,就和普普通通的人类女孩子——就像忍一样。她甚至容许了诺暝天试探着,轻轻握住了她那仿佛随时被断折的手腕。 “忍……跟我一起回去吧……我们一起回去!” “呜啊……呜啊啊……” “一起回去……一定可以一起回去的!这一次,我绝对要陪你去逛街,陪你去很多很多地方……陪到你都厌烦为止!” “呜啊……” “所以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回去,忍——”这样说着,诺暝天再次伸出了手,他相信,忍一定能听得到的,一定能够回到我身边—— 然后……我就成为一个真正的魔魂,拼上生命去保护好她,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人,绝对不要再让这样的悲剧发生在任何一个人身上—— 然而那一刻,他的手所触及到的只有空气。湿漉漉的空气。 “忍……?” 还没有反应过来少女突然从自己的身上猛地跳开,轰天似的响声便落在了自己的面前,伴随着一阵银白的光芒——那是一把通体漆黑的剑,围着锁链——王座先生曾经交给他的那把剑,无锋!但是,为什么在这里——不,比起那个! “振作起来,诺暝天·多拉贡……那个女孩已经不是人类了。” “什——” 灰白色的披风在战栗的雨中厉厉作响,一个围着白色长袍的健硕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诺暝天和忍的中间。诺暝天只看得见他的背影,那山一样的背影,影子像墙般重重砸落在地上。 “所以做好觉悟吧,诺暝天·多拉贡。” “什——什么觉悟……?还有您是!” “挥剑的觉悟……作为魔魂去战斗的觉悟,即便可能失去重要的事物……但依然要作为魔魂战斗下去的觉悟。” “什——您是要我……?!” 但是老人却没有再出声,就好像他的声音也被大雨所吞没。混杂在沙沙声中,剑鞘插入地面的声音在不足一米的前方传来,仿佛是在催促低头犹豫着的自己。 可是。 可是啊。 明明就好像……那个时候面对队长变成恶鬼一样。 到头来,是自己一直在逃避着现实啊。 像是猛地从迷茫的梦中清醒过来,他终于选择抬起头,面对着颤抖着却没有扑过来的少女,忍,就像是在拼尽全力维持着仅剩不多的理智一般,她的双眼直视着他的双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望着这边——她脸颊上划过的雨滴仿佛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着诺暝天,她已经不是……不是人类,而是王座他们所说的——恶鬼。 如果就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放她离开的话,等到忍的意识完全消失,她也会像那些恶鬼一样去袭击别人的吧——那样的话我绝不允许,绝不允许她变成这样子—— 他强迫着自己的右手用力,从地里拔出了剑。 可是。 可是啊。 就算,忍的将来会变成怎样的怪物……我就有资格,在她还有理智的时候动手吗?她明明还只是个人类—— “但是我……已经不想再看着更多的人,包括你流泪了。” 他颤抖着手臂,将剑指向了少女。 请你记住,你是要斩杀这样的存在的啊! 但是…… 我—— 果然还是—— 那一刻,诺暝天痛苦地咬紧牙关,剑锋却还是在最后无力地垂下。然而就在他做出这一动作时,忍却猛地一踏地面——像是要故意引起他的注意——然后朝他直扑而来,嘴里还发出着嘶哑的尖叫,使得还没反应过来的诺暝天下意识地举起剑准备防御。 “嘀……嘀……” 然后,剑锋就那样穿透了少女的胸膛,在她的伤口处点燃即便在雨中也不曾熄灭的金色火焰。 “什……” 世界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忍……?” 沙沙沙沙…… “忍——!!” 剑柄脱手,诺暝天紧紧地一把抱住身体瘫软下来的少女,忍的手却轻轻地触上了他颤抖着的左臂: ”傻瓜……不用叫那么大声,我听得见……” “忍……?!” “真是的……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啊,女孩子的名字……是要轻轻喊的啊,暝天。” “忍!……现在去医院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然而,少女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已经……不需要了。”这样说着,她艰难地侧过头望了望诺暝天身后的老人。 “这样啊……原来是您吗,谢谢……” “……无需道谢。” “不,还是希望您能接受吧……暝天他就……交给你了。” “什么,忍?” 少女望着他,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诺暝天记得,每当她安慰因生活不顺而失意颓废的自己时,他在他脸上见到的就是这样的笑容。 “暝天……和我做个约定……好吗?” “……你说吧。” “虽然……一定会是很痛苦很寂寞的事情吧,但是啊,暝天……我支持你。要用你的这双手,去保护好应该保护的人……!” “……” “作为交换,我也会一直支持暝天你的……即使不在你的身边,不论在世界的哪一个角落,我都永远支持你——” “——我答应你。”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如此说道。 “呵呵……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哦……” “我可是……从来说到做到的,''爱哭鬼''。你才是,别又跑到我不知道的地方去了。” “啊……嗯。” 诺暝天轻轻拭去了她眼角的泪水。忍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她是微笑着的。 “还有啊,还有啊……暝天……” “嗯?” “在最后,在最后,有一个人,希望你要记得……这个人,他很傻的,总是为了别人而不顾自己,你一定要好好关心他啊——你要是敢让他出什么事的话,我可饶不了你的。约好了啊……” “什——忍?” 然而少女没有再说话,她的笑容被定格在了那灿烂的金色光芒中,雨仿佛停止了一般。包围了二人的金色火焰并没有想象中的灼热,只有温柔如太阳的怀抱。他目送着忍在她的怀里消失,逐渐地,他再也感觉不到她的重量,还有她抚摸自己脸颊的触觉。 “是谁啊……忍,别话都没说完就走了啊——你是想让我记得谁啊……!” 不再有回答。 “又是什么都不告诉我……就走了什么的。” 雨沙沙地下着,诺暝天缓缓地收拢双臂,像是想留住少女存在过的最后证明。自己被淋湿的冰冷身躯,现在才逐渐地发觉有多么脆弱。 一件宽大的斗篷覆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差不多缓过来了,就自己去找地方避雨。如果你依然决定选择成为魔魂的话……明早到这里北郊的树林里。我在那里等你。” “……” “我还有事要处理,失陪了。” 远去的脚步声逐渐模糊在雨中。 雨势仿佛在逐渐减小。 少年握紧了胸前的衣服。 很久,很久。 直至,不知何时……沙沙的雨声已落幕许久。 …… 茶花盛开的郊外,微风吹动着金色的波浪。沐浴在那安宁的芬芳中,诺暝天伫立在花海之中,凝视着扎着丝带的十字木架。 胸中的千言万语,此刻却仿佛一句足矣。 “……那么我们约好了。” 为了,用手中的剑去保护更多的人。 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木架上的丝带,将来时路上拾起的开得灿烂的一捧金色落花轻轻地堆在了一旁,然后便毅然转身走向了不远处的葱郁树林。 蓝天下,花丛中,轻盈的丝带在微风中舞动着,却像是谁在轻轻低语着,微笑着…… 花其二十八 少女独奏天响游旋 第90章 花其二十八 少女独奏天响游旋 天边仿佛成了水池,透亮的砚池,紫红与乳白的染料在其中相撞,弥散,交融,落成一幅别致的水墨画景。画布之下,是涌动着的金色的流,吃过晚饭的兴致勃勃的人们提着大大小小的灯笼,一夜舞动宛若鱼龙。在商店街的那一角,那早已搭建完备的舞台边,是人流最为粘稠的地方——幕前主持正告一段落,年轻的少年少女正搬着道具一蹦一跳地走往后台—— “加下来就看你们的了,destiny。”为首的约莫二十多岁的少女朝姬月兰比了个“v”字,此刻在她们面前蓄势待发的,是已然换上风格明显的牛仔裤和大衣的五名特色各异的少女,相同的却是每个人脸上照映着的赤橘色的光。 “交给我们吧。” “嘻嘻……”相互击掌后,两人交错而过,姬月兰的眼中此刻却只是前方——不完全是,现在的她深知自己背后还有可靠无比的温暖……而自己也要尽全力去回应她们的感情,不只是这样,还有此刻正在舞台另一侧的沸腾的人海,与回应他们,回应他们口中所高呼的名字—— “destiny!destiny!” 是啊……她,她们正是听着这呼声而一直走到今天的。 “destiny……启程。” 随着姬月兰轻声令下,五名少女不约而同地往前迈出了步伐,手中分别握着自己最心爱的乐器,吉他、贝斯、鼓棒,还有给予彼此的衷心祝福。往前的行进仿佛如梦一般,即便这早已经不是她们第一次上台了。回过神时,面前便是一望无际的欢腾,涌动着,撩动着她们内心狂野的火焰—— “谨以这首歌,我们大家的歌……献给在座所有为仲夏祭狂欢的人们。希望不论何时,你都能保存这勇于向前的倔强。”深吸一口气,姬月兰举起了话筒,那一刻,富有素质的观众们不约而同地沉寂下来,天地间一切在那一瞬仿佛变得无尽遥远—— “destiny——《s·o·l·o》。” 刹那间如苍穹开裂,急促的吉他二和弦宛如只只殷勤的手,正将遮盖舞台的帷幕缓缓拉开,让早已充满好奇的观众忍不住探头窥视,而下一刻,那之后自信燃起的火焰便赫然在目: “(sing my solo out!)展现我的风采! (this is how i rock!)尽情摇——摆——! (sing our solo out!)涂上我的色彩——彩——! (this is how we rock!)”(乐句) 姬月兰少有地在开场就放出了高音,她清澈而富有力量的嗓子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心,在和声干脆利落的断绝后,意犹未尽的键盘声却像又要开启通往另一段旅程的路—— “暴雨之后的天空, 定是无比的光亮。 这样相信着, 展现独属我们的激昂。”(乐句) 就好像是,那日destiny的时间,再次浮现在眼前。 兰,兰! 是啊……这是那段珍贵的记忆,和接受我的任性的大家所一起度过的时间—— “即将迎来崭新的挑战, 不再需要多余的迷茫。 此刻抛下恐慌, 只需要将顾虑遗忘, 释放狂妄——”(乐句) 可是……一直只是被大家所照顾着,那样是不行的!我自己也不会允许,被艾阳、被青竹、被芳梅、被晓松、被暝天一直单方面照顾着的,那样娇生惯养的自己存在的! “舞——蹈在!夕阳照耀下孤单舞台上! 让——汗水——在金色的碎光中飞~扬! 赤红的木棉树上满结着辉煌, 飒爽少年眼中迸发万丈光芒, 今天之后,也一样——!!”(乐句) 现在请看着,我们的力量!随着所有声部到达高潮的临界,姬月兰凝聚一口气,然后一字一句地爆发出了她的实力: “sing our legend out!! 此刻为放声高歌, 跨过偏见的阻挡! 所以不再彷徨, 所以不再游荡, 让这世界见证我们—— send our letters out!! 我们无惧狂风, 折翼只为再一次蜕变—— 对自己的歌声深信无疑, 所以才如此嘹亮——啊—— (let''s sing out!) song of our legend——only——!!”(副歌) 仿佛就只剩下所有人注视着的舞台中央,只见姬月兰放下了吉他,将自己的声部全副委托给艾阳后,她甚至将整个话筒架连带话筒举了起来。 第二段。 她抬起头,那一刻不知是否是错觉,一个熟悉的身影掠过眼前—— 太好了……真的来了啊。 “舞——蹈在!灿烂星宇下广阔舞台上! 撕——扯开——阻碍飞翔的冰冷的链~条! 即便或许又会遍体鳞伤, 依然执着追寻银河中的光亮, 愈挫愈勇的凤凰——!!”(乐句) 如梦初醒的听众们随着姬月兰一手指天,人浪像是随着歌曲掀起了高潮—— 这就是……destiny! “sing our legend out!! 不再躲躲藏藏, 微笑面对悲哀与失望! 我是自己上苍, 所以即便受难, 绝对不会轻言绝望! send our letters out!! 任风如何疯狂, 前途的光从来未曾改变! 所以昂首挺胸永远坚信, 骄傲把自己存在——高唱——啊—— (let''s sing out!) song of our legend——only——!!”(乐句) 随着姬月兰甩着话筒架发出的高音,兴奋的鼓点逐渐平静下来,而最后随着吉他与贝斯的同时扫弦,双镲齐响,一曲落下帷幕。听众的眼神呆滞着,呆滞着,像是还没有从刚刚三分钟的狂欢中醒过来。不知是哪位率先醒来的人鼓起了掌,稀稀拉拉的掌声以指数级扩大着,最后成了一整片沸腾的海洋—— “呜呼——destiny,destiny!!” “月兰啊啊啊啊——我爱你!” “艾阳!晓松!——太帅啦!!” “青竹,芳梅!青竹,芳梅!” “看啊,姐姐!大家在呼喊着我们的名字呢,哈哈~!”罗芳梅兴奋地跃动着,挥舞着双手回应台下热烈的人群。 “唔呃……明明大家有就好了,突然喊我的名字……好不习惯啊。”罗青竹即便嘴上这么说着,转过去的脸颊还是被夕阳照得通红—— “不过这样也不错……对吧?”姬月兰望着罗青竹轻轻地笑了笑,然后将手中的话筒放到嘴边: “谢谢大家!然后,仲夏祭快乐!” 语罢,话筒被少女象征欢庆地指向天空,夜晚到来的天空—— “仲夏祭快乐!!” 少女们的话声刚落,人们的欢呼声再度涌起,涌起,他们祝福着彼此,拥抱着彼此,照亮着彼此,连黑夜都仿佛被映得透白。 …… 后台。 偷偷洒落进来的最后一丝余辉也被月光替代时,整装待发的shinin''dream的各位正抱着各自的乐器,目瞪口呆地望着舞台上destiny的背影,白澄空的脸上更是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激动: 好厉害……好厉害……好厉害啊!!能掀起那样的气氛,不愧是destiny! “唔诶……真的是,过硬的实力啊……”关雨妙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白澄空却悄悄握紧了她的手。 “没事的雨妙!我们就是我们,是shinin''dream啊!” “澄空——” “是的啊小雨妙……!我们就是我们!” 把手重叠上来的,是最初还那样怕生,如今已经可以把自己想法勇敢说出来的李朝阳。 “嘻嘻……晓芳一直认为shinin''dream就是最强的……” 最初主观地独来独往,如今坦率地接受这大家的霍晓芳 “就是这样~” 最初因过去的阴影而放弃音乐,如今因为大家而重拾所爱的何瑶熙。 相视一笑,然后五人的手重合在了一起。 “我们是……shinin''dream啊!” 这样相互打着气,白澄空率先昂起头迎了上去,迎向那今晚象征祝福的月光—— …… 真是厉害啊,兰她们。诺暝天放下了刚鼓完掌的手,以前的自己的话,或许做不到这样的吧?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诺暝天轻轻地笑了笑,突然内心传来一丝异样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把头猛地转向一旁,扫视着汹涌的人群,其中若隐若现着一个娇小的身影—— “诺暝天……诺暝天·多拉贡……是你吗?” “——?!” 回过神时,目标却又淹没在人海之中。满心诧异的诺暝天正欲摸索过去,远处的舞台上已经传来下一个节目的报幕词了。 花其二十九 夏日祭典灯火回转 第91章 花其二十九 夏日祭典灯火回转 看不见太阳的大地上,嶙峋的怪石扭曲着像要将生灵吞噬殆尽。在遥远地平线那一方,不祥的红光如猛兽的血盆大口般浮现着,什么东西就像要苏醒了—— 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 在呼气声都变得无比清晰的静寂中,恐惧像是要从深深的地下升起,探出头来,黑色的魔鬼摇着头在尖叫—— 不,不要……大家都到哪里去了……?不——不要!! …… “……!”猛地惊醒过来的白澄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一旁的shinin''dream,以及刚下场的destiny都正担忧地望着她。 “没事吧……澄空?都叫你好几声了……”关雨妙的声音像是玻璃般易碎。 “啊!我……”白澄空攥紧了衣角,而面前的姬月兰正一直注视着她。 “……太紧张了吗?” “诶……?哈哈,紧张什么的当然是会有的,但是……”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真是的,肯定只是我昨晚睡太晚了吧。 “我没事的!”白澄空朝姬月兰展露出笑容,简直教人难以相信。“刚才只不过是在心理预演啦心理预演!毕竟难得的仲夏祭,怎么会有想要逃跑的念头呢!” “……我也没说你要逃跑啊。” 姬月兰侧着头叹了口气,然后招呼了一下身边的伙伴:“那么,要加油啊,shinin''dream。”话声刚落,姬月兰的手与白澄空的手重合在了一起,艾阳和关雨妙、罗青竹和李朝阳、罗芳梅和霍晓芳、萧晓松和何瑶熙,她们的手掌两两拍在了一起。 “那是……当然的啊!” 目送着shinin''dream的各位登上舞台,艾阳偷瞄了一眼姬月兰,却发现后者一直在注视着白澄空。姬月兰的神色有点异常。 “澄空……你是太累了吗?” 如此的话语轻轻地从自己的口中泄出,以至于除了姬月兰谁都没听见。但是那个白澄空居然会表现出那副样子,姬月兰总感觉不太对劲。还是有必要在表演结束后好好地问一问她,或许也跟暝天说一声会比较好。经历过那种事情之后,姬月兰对于身边的人表现异常总是非常敏感。 希望……真的只是紧张而已。 姬月兰像是要求助一般,视线不自觉地移向一旁的人海,在里面焦急地探寻着诺暝天的身影。 你到底在哪里啊……暝天? 镜头一转,此时的白澄空紧抱着心爱的吉他,她的心中已然一转方才的消沉,重新鼓起劲后,她就能发现自己还可以做很多很多的事了。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你在看吗,前辈?现在,该是我履行诺言的时候了。这绝对会是……最棒的歌曲! 深呼吸,当再度睁开眼睛时,面前是以沉寂下来的人海。莫名奇怪的感觉在她的心里骚着痒,肚子又不自觉地痛起来了,每次就要登台的时候,这些感觉就会如期而至——但是,只要努力让大家露出笑容,只要能沉浸在歌声之中,这一切就都可以忘记了! “我们是!shinin''dream!来自禅海中学的女子乐队!”白澄空举起话筒,手心贴上去的时候能感觉到上面蒙了一层汗。 “今晚是个很好的夜晚~大家!有好好地享受仲夏祭吗?”接上白澄空的话的已经在架子鼓前坐好的何瑶熙,只见她将鼓棒指向前者,白澄空便会意般笑了一下。 “虽然是第一次在这里演奏,但我会努力的!啊——我们是学校里的五人组成的乐队——” “……小澄空!开头就已经说过了哦!”李朝阳小声地提醒着,台下也传来了稀稀拉拉的笑声。“shinin''dream!”几个热情的大叔还在捧场地高喊着。 “嘻嘻,是吗?……总之,仲夏祭是寄托着我们大家美好祝愿的节日,大家——今晚一定要开心满怀地度过!”“好耶!”随着台下掌声响起,白澄空深吸了一口气: “请听我们的歌吧——《灯火回转的夏祭》!”白澄空的话声刚落,现场先是传出阵阵惊呼,然后便是如浪涛翻起般的掌声—— “姐姐!澄空她们写夏祭的歌!果然……果然shinin''dream最棒啦!!” “唔呃……我知道,的确很棒,芳梅……但是你可不可以先从我的背上下来!” “月兰,你看,澄空她们。”艾阳拍了拍姬月兰的肩膀,后者的嘴角正浮现着淡淡的微笑。 另一方面,人群中有一个小女孩正疯狂地挥舞着荧光棒,她的身后则是一个口罩墨镜全副武装的长发女子,手里也正紧握着荧光棒: “喂,小香月,小心点别走丢了!” “星辰姐~前面,前面!!快看澄空姐——!” “唔诶?!小香月!啊——不好意思……小香月别往前挤啦!待会儿妈妈找不到我们啦!” “啊啊哦哦——” 这是怎么了?人们突然都往前涌去——诺暝天侧着身为身旁的人让着路,一边不自觉地撑大了眼眶。 白澄空……? 夏日中,良宵里,在回旋灯火之中,少女那富有朝气和美感的声音如蜿蜒小溪般流动了起来: “明静的月~色, 下是你我的相看。 回转的灯~笼, 映照着游人的笑脸。 花火回转着的十字街巷, 孩童的花拍子阵阵叩响—— 换上了色~彩, 花开斑斓的新衣, 牵起你的~手, 相会在捞金鱼小池, 风铃为盛典在摇曳回响, 彼此的温暖也随着夏日相传——”(乐句) 这就是……仲夏祭。诺暝天一刹那陷入了幻视,他仿佛看到前方就是几百载前游人盛服环游的缕缕长街。他直视着她在灯光中歌唱的模样,在那与以往风格不同的偏向祥和的旋律里,他仿佛能看到那个名为白澄空的从不放弃的女孩往一无所有的夜空挥洒着闪光的汗水—— “啊~啊…… 仅仅是,如此便心满~意足。 回转的灯火, 一次又一次映亮你的脸庞—— 萧鼓不会终响!”(乐句) 台下的听众顿时安静了下来,千人一面地凝视着舞台,仿佛灵魂已经去游访另一个幻想去了。加油,白澄空……你可以的!指尖在吉他弦上熟练地跃动着,伴随着可靠伙伴的乐声,白澄空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 “怀着鼓动的心身处灯火回转的夏祭, 绚烂的花火映亮每个漆黑夜里。 你的笑容一定比烟花更绚丽, 迷迷糊糊中洋溢着浓浓情意。 我想要告知你的我的全部的心意, 隐藏一夜似皓月转动的灯笼里, 今夜注定是令人难以忘怀, 举杯斟满欢乐烦恼无影无迹!”(副歌) 随着间奏的响起,不论男女老少,突然一同起身,顷刻掌声雷动。鱼龙旗又舞动起来了,几个孩子商量着最后点了点头,一同往了望台的方向奔了过去。白澄空能看到,此刻的大家,都正显露着笑容: 与亲友团聚的喜悦。 与恋人相游的喜悦。 与生人同庆的喜悦。 仲夏祭,因百姓们的情而诞生,而联系着百姓们的情,联系着许许多多、性格各异的人,让他们享受着每个人共有的事物——对美好生活祝愿的朴素情感。 所谓幸福,不就正是这样看似平平无奇的东西吗? “游戏的小~摊, 装点孩童的笑颜。 隆隆的鼓~声, 引来了夏日的精灵。 果然啊我还是不想松开, 不想松开你递出的手掌。 湖岸边萤火~虫宛如点点星灯, 游行的人群, 挥洒着七色的彩花。 心中的巫女娉婷的步伐, 勾勒着祝愿幸福的符号—— 呜呜~ 相会在, 灯火通明的街巷。 能感受到吗? 一次又一次对你发出的暗号—— 你有点迟钝呢~”(乐句) 烟花从了望台升腾,在夜空中绽放出朵朵七彩,人们的情绪到了最高潮—— “怀着鼓动的心身处灯火回转的夏祭, 站在灯火烂漫处望你雕栏凭依。 倘若祈祷时间停止能够实现, 暖暖灯色中又该是何种情意? 待到七色烟花也再度平息那一刻, 与你在相交的鹊桥上翩翩起舞—— 今夜一定是最美好的回忆, 任意识朦胧在灯火回转夏祭……”(副歌) 歌曲还在演奏着,诺暝天却暗暗地吃了一惊。这后半段的词感情色彩完全变了啊……这居然是那个大大咧咧的白澄空写出来的词吗?他正欲向前一步,突然有种不对劲的感觉涌上心头。蓦然回首,只见邱魁和预知者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他的身后了。 “邱魁先生……?” “很遗憾的是你的预感应验了啊,小暝……嘛,虽然我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邱魁的神色很严肃,他瞥向了一旁正紧张得攥紧了胸前衣服的预知者。 “煌龙……有属于非人类的邪气出现了……很有可能是恶鬼的。” “恶鬼……?”诺暝天调整着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喧闹的人群,远方的舞台,一切都仿佛在他的世界中消失,然而四面八方却依旧是一片平坦。 “……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我没有说谎!真的,煌龙,这次也是,之前跟你说的全部事情也是……全都是真的!”预知者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着。一旁的邱魁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嘛……因为我的确什么都没感觉到,这次好像挺有趣啊,能不被普通人注意到的恶鬼——” “……我会去看看的。”诺暝天打断了邱魁的话。他注视着娇小的预知者,这个女孩甚至比兰还要小,但是神给予她的却是比很多人都残酷得多的命运。她是在害怕吗?害怕像那时候一样—— “为什么……愿意相信我呢?” “毕竟是你说……有恶鬼的啊。” 预知者猛地抬起了头,诺暝天看到了那双如玻璃般易碎的眼眸。 “还有……不论是什么时候,我和邱魁先生——至少我们两个人,都愿意相信你。就只是这样而已。” “小暝——” “告诉我地点吧,预知者瑟亚。” “……(x:667,y:295),在这附近的地方……” “……谢谢,那我走了。” “——!煌龙……暝天先生!” “……?!” 刚迈出几步的诺暝天有些诧异地回过了头,预知者像是对他半伸着手: “可以吗……?不是说这是……在这里听那个人唱歌,不是重要的约定吗?!” “……我会向她道歉的。” “小暝……” 诺暝天沉默了好久,面对着预知者和邱魁的视线,最终毅然决然地转过了身。 “但是……如果恶鬼出现了,我必须去。” “暝天先生——”预知者像是还想说什么,邱魁却拦住了她,两人目送着诺暝天的背影渐行渐远。 “……你就随他去吧,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很多东西,应该让他自己学会取舍。” “邱魁先生……” 无言。另一侧,人们欢庆仲夏祭的呼声仍在继续。 …… 暝天,你在听我们的歌吗?还是说,很抱歉还是撞上你工作的时候了…… 没事的,请不要在意我,去做暝天你应该做的事吧! 难过……吗?嘛,多多少少,还是会有点的吧。但是,我也不是小孩子了,也该学会承担与坚强了。 所以啊,不知道你现在身在何处呢?只要你能够平安地活着回来……谢谢你,遵守了我们的约定哦。 一曲奏毕,沐浴在掌声之中的白澄空带着最灿烂的笑容,朝着面前的观众深深鞠了一躬。 刃其五十 梓铃 第92章 刃其五十 梓铃 在热闹人群的另一侧是冷冰冰的空旷广场。一个走得东倒西歪的男人正敞开着邋遢的西装,手中的酒瓶叩得一旁的铁扶手叮当响。在他身旁跟随着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丰满女子,化得如玫瑰般通红的嘴唇正叼着根燃了一半的香烟。只见男人放荡地迈着步子,时而搂搂女人的腰肢,时而假装不小心地倚靠上去,随后便露出如痴如醉的笑容。女人也不厌恶这样的暧昧举动,只是悠然自得地吞着云吐着雾。今晚几乎所有人都涌往商店街那边了,对某些人来说或许是绝佳时机…… 突然,两人的脚步慢了下来。只见前方有人——一个约莫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与大城市极不匹配的黑色道服,腰间的红绳挂着刻满符号的木牌和一个巴掌大小的锦囊,锦囊边上系着一个玲珑的铜铃。这个扎着侧马尾的小女孩此刻正以极不友善的目光注视着两人。男人见她一副面容生得精致,便想逗逗她,于是挥舞着酒瓶,把腰弓得像虾米一样,堆起满脸笑容一颠一颠迎了上去: “小朋友~?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啊?要不要到叔叔家去坐坐……?嘻嘻……” 有点出乎男人的意料,面前的女孩没有将充满敌意的神色放松半点。只见她像是为了鼓劲般咽了口唾沫,随后便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支竹箫,如亮剑般直挺挺地指向女人。女人的脸抽动了一下。 “哦~这样啊,小朋友,你是要吹笛子给叔叔听吗?”男人依旧满面堆笑着,但女孩直接无视了他,她那双眼眸像水在微微泛起涟漪,又暗露着叫人发栗的寒光。“谁家的孩子,这么没礼貌——”女人刚不耐烦地啐了一声,突然从一旁的黑暗中传出一声沉静而有力的男音: “快逃。” 这一声吸引了所有人包括女孩的注意。只见在黑暗中,一个高挑而结实的轮廓逐渐显现出来。那是一个穿着一身漆黑的青年,他的手中正紧握着一把修长的武器,鞘的颜色也是仿佛与黑夜融为了一体的。 “什么……你是哪门子家伙啊!”男人正露出狰狞的面容叫喊着,女人却突然一把上前抓住了女孩的竹箫—— “把这给我,小毛头!”女人凶相毕露,终于反应过来的女孩使尽浑身解数紧抓着那支竹箫不放,腰间的铜铃被摇得叮铃叮铃响—— “放开……放开我!”女孩不知是在朝谁高声喊着,当男人的注意力被拉回到拉拉扯扯的两人身上时,只见青年的脚步突然启动,如风一般呼啸而过,下一秒,剑出鞘,符飞出,青年的动作定格: “找到你了……恶鬼。” “什么——”女孩还没有从刚才的恍惚中回过神来,只见身旁两个被贴上了符咒的身体突然如气球般鼓胀,然后便像是熔岩一般爆裂开来,原地留下的是两个矮小而扭曲的身影—— “什么——两个都是!?”没有理会女孩的惊呼,诺暝天飞速整理着自己的思绪。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奇怪,自己也只是靠近到相当近的距离后才感觉清楚那两个家伙身上的邪气——可是,这股邪气跟之前的恶鬼不太一样。预知者说的是真的……如果说之前处理的家伙身上多少带着的是人类的邪念,那这更像是一种古老的、原始而又纯粹的邪气。 诺暝天警惕地将右手搭在剑柄上,审视着那两具开始围绕着自己和女孩快速旋转起来的躯体——两具木偶,他们的四肢如被线操控着一般僵硬,有规律地东倒西歪着的头部定格着戏虐的怪笑,而最奇异的还是他们身上古代侠客一般的打扮——斗笠、长袍,甚至还别着酒葫芦。 不管他们是什么来历吧,这些家伙的包围圈在缩小,得想个办法先把那家伙救出去——诺暝天用余光瞥了一眼身旁的女孩,然后目光便移回战场上寻找木偶们的空档。正当他准备往前跃步时,身后的女孩突然就冲到自己的面前,然后鲁莽般将手中的竹箫举到嘴边—— “喂,那里危险——”诺暝天的声音还没有完全发出来,竹箫的乐声便已环绕着响起。像是幽怨的倾诉,又恰似母辈传下的安眠曲,萦绕着危险的夜,不绝如缕。乐声乘着风轻吻着诺暝天耳膜的同时,两只盘旋的木偶的动作突然凝结了下来——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的……“陌生”的旋律。 “——暝天,趁现在!”乐声戛然而止,女孩的呼唤将沉浸在思绪中的诺暝天拉了回来,后者一下子锐利了眼神,刹那间无锋出鞘,一阵寒光朝僵硬住了的两具木偶闪过,“刺啦”的清脆一声,只见木偶断裂的躯体便散落在地,如刚被砍断的有机体般抽动着。 “成,成功了——” “——!” 察觉到不对劲的诺暝天脚尖骤转,一下子朝女孩扑了过去。在抱着她翻到一旁的平台前,一把利斧正贴着两人的脸颊飞过。深吸一口气平复余惊,诺暝天调整好重心立即朝木偶散落的躯体冲了过去,只见后者此刻正以极其抽象的形式勉强排列成人形,只是正常的人体概念被完全打乱:头到了右手、左手到了头,就好像它们本就没有生命的联系一般。 简直就不像是生命一样。 “不把驱魔咒施加到剑上的话,那些家伙是杀不死的!”女孩的又一次呼喊打破了诺暝天的沉思。回过神来,本能正提醒着自己准备下一次回避——只见下一秒,两具木偶便朝着两人再次转动起来,不断加速,伴随着它们口中吐出的火焰—— “咦啊——!!” “……!” 扑面而来的热浪仿佛宣告着死的讯号。无处可退的女孩下意识地尖叫着,两脚像是被钉在地上一般,握着竹箫的手却始终紧紧捂住腰间的铜铃,或许就是在那时无意间扰动了那清脆——“铃铃~”,也就是在那一刻,透过被蒸得变形的空气她恍惚地看见那个黑色的身影朝自己跑来,他的身旁是在烈火中舞动的金色光轨。 “暝天——” “轰!”的一声巨响,爆炸从烈火中响起。两具木偶正手舞足蹈地欣赏着它们的“作品”,从身后传来的轻捷落地声却僵硬住了他们扭曲的动作。回过头来,只见一个通身黄金的骑士正紧握着刚出鞘的剑,就如索命的修罗—— 左肩上还扛着一个女孩。 “唔诶诶?!快点放我下来啦!”女孩手忙脚乱地挣扎着,似乎很不满意这样狼狈的姿势。“你是怎么知道的?连伽流太都免疫的对手,凭什么驱魔咒就一定会生效……?” “凭什么的——总之做不就行了嘛!”女孩不满地嘟起了嘴,似乎忘了现在的优先事项是得让这个叫诺暝天的人放自己下来。虽然说对陌生人的提防是必要的,但那家伙明显是不相信自己说的话嘛。 “什么——太过分了!你这样是以为我在说谎吗!难道怀疑我在害你——” “……你也看到了,像刚才那样子的话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继续强化。我的话暂时还好应付,但是你很危险。别出事了。” “……!自说自话的家伙……” “……来了。” 煌龙发出了一声低吼,还没等女孩提出就把她放了下来,然后径直往前冲去,举剑招架住了两具木偶一同挥下的大砍刀。“真是的……魔魂怎么都是这样的人啊!”女孩刚发着牢骚,突然注意到诺暝天举剑的手在颤抖,立马就把刚才的不快全都抛到了脑后。趁着双方僵持着都动弹不得时,她飞快地往前跑去,绕着两具木偶像小猫一般灵活地绕了一圈,两张驱魔咒便紧贴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木偶身上。随后女孩又“簌”的一声窜到了一旁的柱子后。 “趁现在——暝天,往符咒砍过去——!!” “吼——!” 只见煌龙突然发力往上一举,两具木偶的武器便都被弹开,然后紧接着便是一记迅猛如风的横劈。无锋触碰到符咒的那一刻顿时燃起青色烈焰,在剑与火之中,两具木偶的躯体终于散架,化为黑雾消失在夜晚中。煌龙将剑往后一甩,火焰便也随之飘散。“砰”的一声,诺暝天解除了铠甲。 “辛苦了,煌龙。” “……无锋。” 诺暝天松了口气,将剑收入鞘中。那一刻,奇异的锁链再度形成。 “是你之前从来没遇到过的邪气啊,古老的感觉……嘛,不过这样我就大概明白那个女孩认识你的原因了。” “……什么?” 诺暝天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在战斗中不自觉地就和这个约莫十二岁的女孩交流上了,刚才也是多亏了她,事态才没有发展得更严重。但是现在冷静下来后回头去想,一个带着这么多道具还独自去追恶鬼的人,十有八九是个锻魂师。但是……虽然十分年轻,但在禅海从来没见过这副打扮的锻魂师啊。诺暝天转过头朝女孩望去时,后者正拍打着道服上的灰尘,然后轻轻地从台阶跳到地上,两只手还因差点没站稳而在空中挥舞了一阵。 “……站稳了啊。” “呜呼……我没事!凤婆婆说铜铃能带给我好运咧,你看,刚才铃''叮铃铃''地响了,暝天你不就来救我了嘛嘻嘻~” “……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叫我的名字。你认识我吗?我印象中可没有见过你。” “啊——凤婆婆说只要是在33区穿得黑漆漆的就是暝天,诺暝天·多拉贡——其实这样的提示一点都不好认啦!一开始只是想碰碰运气的,但是暝天你召唤了魂衣——煌龙,煌龙,又像凤凰又像龙的魔魂,我就知道我找对人了啦。” “什么……” 诺暝天觉得女孩身上有种不可思议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这种感觉和预知者身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喂,小孩!看你身上的衣服,你是童关那边来的人吧?”无锋突然插了一句。“童关……”诺暝天念叨着这个名词,却遗忘了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的了。 “别叫我小孩……无锋!梓铃我可是个大人了!真是的,凤婆婆说你很自大,看来真的没错呢!”还来不及诺暝天反应过来,女孩便像是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激动地紧紧抓住了暝天的衣服。 “喂!你——” “我的名字是梓铃,徐梓铃!桑梓的梓,铜铃的铃!”女孩,徐梓铃天真烂漫的笑容将诺暝天刚想说的话又塞了回去。“啊,不管这么多了,我有急事,急事!”拉扯了一下诺暝天也没有反应,徐梓铃便又不满地嘟起了嘴。 “好啦~凤婆婆让我来找你。暝天!快点走吧! 花其三十 启程前的嘱告 第93章 花其三十 启程前的嘱告 绚烂的花火游音中,仲夏祭的喜庆还在继续……已经换回了休闲服的姬月兰此刻正和艾阳一起靠在大树下一边吃着钵仔糕,一边欣赏着此刻正在上演的相声小品。因为罗芳梅一直嚷着要去捞金鱼,罗青竹被闹得实在没办法就跟过去“监护”了。萧晓松嘛……自从刚才叼着根不知从哪掏出来的玫瑰去李朝阳和霍晓芳面前“风流”之后三人就一同不见了踪影。何瑶熙的话好像还要去参加商店街居民的大合唱,白澄空则就在两人不远处和关雨妙一起舔着白中透蓝的棒冰。 “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不正常的啊……果然还是我多心了吧。”姬月兰望着白澄空被烟火映亮的侧脸自言自语着,轻轻在手里包着百香果籽儿的糕上咬了一口—— “唔——咕呃……咬不动……” “啊咧?别吃得太急啊月兰,要用阴力,不要硬来——嗯,就像这样子。”艾阳瞅见姬月兰有些狼狈的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然后示范着咬下了一小口。“我——我知道。”一朵绯红色的烟花又在夜空中绽开,映亮了两人的侧脸。“呜啊!雨妙,我要尝尝你的~!”“哈啊?!搞什么啊澄空,我们的不是一个味道吗!”关雨妙一脸嫌弃地往着不好意思地笑着的白澄空,她的眼里还跃动着光呢。“啊——对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找找暝天那家伙在不在好了。”这样想着的姬月兰一跃从坐台上下了来,像是咨询着艾阳问着她的意见似的。 “嘻嘻……干嘛啊月兰,这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等姬月兰反应过来刚刚自己愣住了的时候,艾阳已经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逗笑了。她一直是这个样子。 “啊……不是,艾阳你……先看下表演吧?我去找澄空去个厕所——” “哦吼……嘛,懂的懂的。不过前辈的话说不定会有点难找哦,尤其是在这么乱的地方……还是小心点别去了吧,地方太大很容易迷路的。” “啊,不是……”姬月兰没想这么快就又被识破,支吾着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下一秒一旁的声音又打断了她的沉思。 “雨妙……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又是什么?” “这样不是吗!如果要吃辣的话就会觉得太热,要吃冰的就又觉得太冷啦!” “嘛……是这样子没错的。” “那么~!只要把棒冰和辣椒混合在一起——!锵锵~!两相中和的辣椒棒冰就诞生了!” “……不可能的。辣椒是因为辣椒素刺激促进了代谢才让你觉得热,这和冰棒本身就低温不一样,两个一起吃的话八成你得直接进医院。” “诶……雨妙好无聊啊~” “什——我!”关雨妙一下子涨红了脸,“我我我——那我总不能看着你真的去试吧!麻辣烫的铺子可就在那边耶!” “咕呃……”想到辣,姬月兰感觉浑身起鸡皮疙瘩。好像有些不好的回忆……她的视线稍稍瞥向了关雨妙指着的麻辣烫铺子,那里的人头像滚水翻起涌动,真可谓生意兴隆。大热天时真难以想象这里是这么旺啊。 “——月兰,想要的话我请你~?” “别。”面对艾阳的引诱,姬月兰这次却很果断地拒绝了。 夏日的晚风拂过,撩动着远处传来的麻辣香气。 “唔诶——!梓……梓欣!没想到你——呼,呼!这么能吃辣的啊!” “呼——那,那当然!要比吃麻辣烫我可不会认输的!老板,再来一碗!” “啊——那好像是梓欣和刘栩她们,也来仲夏祭了啊——” “呜哇~!雨妙,快看!冰棒滴下去了有蚂蚁!” “你吃得像个老太婆一样慢当然会滴一地啊!” 关雨妙皱着眉头轻轻挑着眼皮,白澄空却没看见她气得可爱的样子,此时那个女孩正蹲在大树旁的石阶上,饶有兴致地数团抱着糖水滴的一只只蚂蚁去了。 …… “怎么还不走嘛暝天!我说的都是真的!今天是极阳之日,那么两天后就是大苍天了啊!风婆婆说一定要尽早把你带回去的!啊……看看时间,往童关的地精列车还有不到两个小时就要开了!错过这班的话就得等到明天了喂!?” “……我至少得先确认一下。毕竟你一下子就说一堆我觉得意味不明的话语……我可不是那么闲的人。” “唔呃……真是的,说白了还是不相信我嘛……”望着跟在自己旁边的徐梓铃露出一脸不情愿的憋屈表情,诺暝天叹了口气。他都已经快忘了处理任性的小孩子是多么难的一件事了。 “……别整天露着副苦瓜脸好不好?最多我给你买支钵仔糕好了。” “好过分耶!你以为用吃的就能收买我——” “……老板,一支百香果的,一支椰奶的,一支红豆的……一支多少钱?” “——唔唔唔唔!!好好吃啊!暝天暝天这个叫什么啊?” “……钵仔糕,禅海这边的特色小吃。嘛,根据不同的做法钵仔糕也会有不同的口味……” 望着徐梓铃一扫方才的阴沉脸色喜笑颜开地嚼着手里用竹签串起的椰奶味糕点,诺暝天安心地松口气。不管怎么样,至少她愿意跟自己过来就好了。那么下一步就是找到邱魁先生——手里还拿着两支没有动过的钵仔糕,诺暝天在熙攘着的人群中扫觅着邱魁的身影。“哟,这不是小暝吗?巧的嘞个~!”……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邱魁先生。”诺暝天顺着声音转过了身,正在安静嚼糕的女孩也鼓着腮帮子跟着他转了过来。只见那个留着山羊胡的熟悉身影此刻正嚼着手里的一串鱿鱼须,他的脸上不知为何画了一个大大的“福”字。瑟亚就跟在他的旁边,原本无瑕的脸蛋上此刻却画满了各种各样的涂鸦,这种反差真是令人忍俊不禁——好吧,除了诺暝天之外。 “哟~暝天!怎么?别把这个良宵浪费在徘徊上啊!” “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 “……啊!”瑟亚见到诺暝天的那一刻,原本像是白纸般的脸庞瞬间涌上了血色,像受惊的兔子般躲到邱魁的背后去了。 “啊……不会又是每年的那个——” “涂鸦比赛啦!嘛~不过很遗憾,我本来是戴着小姑娘一起去的,可惜十盘输完喽~” “……那你好像还很得意的样子。” “嘻嘻,那当然了,你看看她——” “哇哦……脸上用毛笔画画,酷!姐姐!教一下我好不好?” “啊——诶?!啊,啊……嗯!”瑟亚本来被吓了一跳的,最后却还是点头答应了,而且脸上是带着久违的笑意的。 “你看那小家伙……笑得很开心啊。” “……嗯。” 诺暝天望着瞬间就打成一片的两人,不自觉地也放松了嘴角。啊,不对,现在是有要紧事的—— “梓铃——想玩的话等一下慢慢玩,你不是说有要紧事吗?” “啊——对了!那暝天我们快点回童关——” “也不需要那么快了!……嘛,这位是邱魁先生,锻魂师。把你的来意跟他说清楚吧。” “锻魂师!凤婆婆没跟我说过耶!” “嗯?怎么,小家伙找我的?”邱魁弯下腰,摩挲着山羊胡围着徐梓铃转了一圈,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我这里可没什么小孩玩的东西……不过姬月凤那老婆子专门叫人过来找小暝,一把老面子都放下了,肯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发生了吧?” “钉子!凤婆婆说如果不赶紧带暝天回去的话,钉子那里就要出大问题啦!” “钉子——!”邱魁的笑突然凝住了,他的眉毛逐渐紧皱,漆黑的眼睛里跳动着异样的光。“……邱魁先生,您知道她说的''钉子''是什么吗?”诺暝天知道邱魁是不轻易露出这种表情的,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嗯……这样就说来话长了,这里不方便。小暝,我把瑟亚还有小家伙先带回老地方,你去把你的妹妹找到后也带过来吧。这可能是个难得的机会。” “邱魁先生——” “就是你所想的那样的。''姬月'',这个姓很耳熟吧?” “……我明白了。一会儿就麻烦您给我们解释清楚了。那么,梓铃还有预知者……瑟亚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一般而言,今晚是不会有恶鬼出来的,不过想必你刚刚都碰上了……交给我吧,小家伙们不会有事的。” “……嗯。梓铃?先跟着邱魁先生过去吧,我有些事情要办,很快就回来——” “诶——暝天你又要去多久啊?” “……放心好了,邱魁先生那里有好吃的。” “糖炒栗子哦~!”邱魁还在一旁很夸张地附和道。 “那好!” 邱魁一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里了。诺暝天转过身,把目光投回人群中。不知不觉喧嚷的人流已经在逐渐散去了,如“日出而云霏开”般,她们应该还在吧?得抓紧了……诺暝天的前脚刚起,一个熟悉的喊声却让他停了下来。 “暝天——?” 诺暝天松了口气,转过身去,姬月兰正背着吉他盒在她的身后侧着脑袋,显得似乎很诧异。最后的烟火似要绽放得最绚烂,将她的侧脸映得一闪一闪的。 “兰……”诺暝天走上前去,姬月兰还以为他想说些什么,只见他却径直把一支百香果味的钵仔糕塞进了她的手里。 “喂,突然做什么啊——”一旁仿佛有另一朵红色的烟花绽开了一般。 “……给你的。在这里等我一下,待会要带你去个地方。” “……我有点困了喔。很重要吗?” “……可能,挺重要的。” “……那好吧,别让我等太久了。” 看见诺暝天似乎还在移动着视线寻找着什么,姬月兰对他这幅滑稽的样子却偷偷笑出了声。 “在找澄空的话……或许在大树的那边。”望见诺暝天有些惊讶的神情,姬月兰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好了要听她们的演出不是?男子汉就好好去告诉她啦!” “兰——” “行啦,去吧!你还有要给她的东西不是?”姬月兰说着抱起了双臂,像是在催促诺暝天似的。当她用力把诺暝天推过去时,白澄空却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了,一只手里还捏着刚吃完的冰棍棒子。 “——!” “唔诶!前辈!真的来了啊!”白澄空的惊讶很快地转化为笑容,虽然是很疲惫的笑容。姬月兰开始还有点不安,但她看见诺暝天已经朝这个女孩走了过去。 “喂,哥——” “怎么了你,黑眼圈这么重——” “诶?!没有啦,只是……表演前又突击了几晚而已,今晚好好睡一觉的话就没事了!” “……你在逞强。” “哈哈……被发现了啊……”白澄空摇了摇头,疲惫的神色还是显露了出来。让姬月兰有点吃惊的是,这个少女给她的感觉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毕竟……我没事的,比起我,前辈你还是——” “……还有。” “啊……!是,是!还有什么事吗!?”白澄空像是突然吓了一跳,当她再次回过神时,诺暝天手里的钵仔糕却已经塞到自己手里了。 “……给你的,今晚的歌我听了,很厉害。……不过如果是喉咙痛或者有痰的话就不要吃,否则病情会加重的。” “……噗嗤!”望见白澄空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这下子倒轮到诺暝天摸不着头脑了。 “怎么了啊……” “嗯……” “……诶?” “——好啦,我知道了啦,前辈!”少女的笑容是真心的,灿烂得如太阳花一般。诺暝天提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地,一声叹息悄悄地从他的嘴边溜走了。 “……我可能最近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带上兰,去一个地方。” “诶?” “嗯……就是回老家一趟,大概吧。” “哦……暝天——前辈这次不会又像上次一样瞒着我们一个人去吧?” “怎么会,我不是跟你说了吗——”话都已经到了一半,诺暝天才猛地反应过来白澄空话里的意思。 “啊,我保证。” “呼……那就好!前辈你总是说别让别人担心什么的,总是最让人担心的可是前辈自己啊——嘛~不过既然前辈都这么说了,我也就不再过问什么了!啊——当然不是说''你不告诉我就不可以''之类的!”白澄空有些慌乱地挥着手。虽然也完全没搞清状况,但看到少女好像恢复些许精神了,诺暝天也觉得追问下去是多余的。 “……好了,差不多你也该补一下觉。还有这个……”诺暝天将衣袋里的一个小小的香囊掏了出来塞到白澄空手中,“有的恶鬼会侵蚀人的梦境的,以防万一……本来之前更早一些想给你,不好意思。” “不用不好意思啦!……那,那个,谢谢……” “……没什么大不了的。” 诺暝天转过了身,但白澄空却好像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保重。” “嗯,前辈你也是!” “……嗯。” 当诺暝天再次回过头时,已经听得见远去的跑步声,本以为已经看不见白澄空的影子了——对方正在那一端灯火阑珊处望着这边,等到他发觉时,对方却又已经只剩一个背影了。诺暝天愣了一会儿,然后回过头望向自己的妹妹,这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让她等很久了。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也没有了……说起来,哥你也真是——唉……算了。” “……?” “嘛——没什么了。说起来,要去哪里?突然这么急的……”姬月兰撩了撩发梢,叹了口气后又重新抬起了视线。 “……在那之前我得先带你去见个人。啊——严格来说好像是三个人,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哈?” “嗯……总之就是这样了。还不跟上来吗?路还是有点远的。”望着还愣在原地的姬月兰,诺暝天停在了一旁的路灯下。昏黄的路灯照亮了他的半边脸,也只照亮了他的半边脸。奇怪的是,姬月兰也觉得诺暝天给她的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虽然人际交往上那家伙还是个纯粹的笨蛋。 “啊——来了!” 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多想,姬月兰赶快两步朝前方的诺暝天赶了上去。 刃其五十一 赝刃(一) 第94章 刃其五十一 赝刃(一) 漆黑的夜,高铁驶过的轰鸣声响彻桥底,那里只有昏黄的灯光点缀着荒凉。废弃的自行车横七竖八地堆在地上,撕开昏黄路灯的光,把碎片撒到发愁的垃圾堆上。其间,一个影子被路灯拉得修长,蜷着身子像是在微微发抖。寂寥无人的四周让夏日的晚上也变得凄神寒骨。 “再加把劲……再走那么一会儿就到了……” 自从他开始逃亡已经过去近一个月了,在这期间他就一直靠着在所有人都入眠的夜里捡别人的剩饭为生——他害怕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中,害怕只要他一被那么多的人注视,魂之圣堂就会找上他——他做了个逃兵,无论如何圣堂都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但那时候他简直就控制不住自己,面对那个黑色的魔魂,“不想死”成了他唯一而原始的欲望,然后看着其他的同行被一个个刺穿心脏—— 够了,够了! 他深深喘息着,顾不上抹去满是污渍的脸上的汗,终于一脚跨进了老城区。前面不远处就是餐厅的厨余垃圾桶。 一切不过是借口。 自己逃了,仅此而已……那头银色的狼把诺暝天·多拉贡处决掉了没有,他已经没那个心思去想了。他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好像是那个叛徒一样,一样在落荒而逃,不知还有多久御用魔魂就会追上自己。为什么,为什么要为了尝试去救一个人?作为魔魂的工作本来只有猎杀恶鬼不是吗! “喝啊喝啊……” 涌上喉头的饥饿感无法被咽下的唾沫平息。他想起自己准备离家出外闯荡的那一天,当父亲郑重地将剑交给他的时候,所叮嘱过他的:要想活得长,就别多管闲事,尤其是在处理这种随时可能把小命丢掉的工作时。把手伸给别人的时候难免就露出破绽,而自己会为这样的软弱送命的。 突然,他的脚步猛地停住了。唾液滴落的声音——野兽一样,难道!他放轻脚步往一旁的柱子迈步,当视线终于开阔时,他看到了一对男女——女的正神情紧张地拖拽着地上的男人,而男人正慌乱地如扒水般挥舞着手臂,可惜在这个地方两人的惊呼不会被什么别的人听见。当他定睛一看时,只见有一头黑犬——一头有四只亮得瘆人的眼睛的黑犬正撕咬着男人的小腿,他的另一根裤管已经空空如也了。 “快,快啊!把它拿开,拿开!”男人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女人已然咬紧了嘴唇,当她意识到拉不动男人时,慌忙的视线快速地扫了一遍周围,像是上天眷顾一般正躺着根木棍。 “那个——我,我要放手了,可以吧!我去打那条狗!”“管你什么的,总之把它弄走!”女人用力地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放开了男人的手扑向那根木棍——然而就在她的手刚触碰到木棍的那一刻,一阵抽风机的声音突然让她整个人僵住了,如受了冻般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时,地上已然只剩男人刚才穿的皱巴巴的衣物,而那头黑犬的四只眼睛还乱无章法地旋转着,布满尖牙利齿的嘴里还正饶有趣味地咀嚼着什么。 “救……救命——!”崩溃的女人已经快要站不稳,只管用尽全身的力气把木棍砸过去,那根下一秒就被一咬两折的木棍,而黑犬的四只眼睛此刻正紧紧地盯着女人,带着九分得意的笑。 恶鬼……那是恶鬼。他的手无意识之中已经搭上了剑柄,清醒却又让他犹豫了。 在这里做的话,已经不会被魂之圣堂所见,那样子的话就换不来任何的功勋了,更何况他其实也就是个三流魔魂。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真的有必要吗?他吃力地自嘲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可他的手不知为何依然像是粘在了剑柄上似的。 什么都不要管……然后逃吧,这样子就能活下去—— “救命,有没有人——不要过来啊啊啊啊!!” 你什么也没有听见……什么都没有!那个人跟自己完全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我怎么能够白白死在这种地方! “救命!!”女人的尖叫已经显得绵软无力了,而黑犬的呼啸声却愈发清晰,然后只听一阵踏地而起的声音—— 怎么能够,就这样—— 就这样—— 发着寒光的剑出鞘了。 就这样—— “呃……呃啊啊啊啊!!” “铛!”的一声,只听一阵剑与铁的交响,只见他此刻正举着平平无奇的利刃,招架住那只已经腾跃到半空中的黑犬。 “啊——你——你是谁!?” “问那么多干什么……跑啊!” 他的双手已经由于各种原因快要支撑不住了。然而更可怕的是那只黑犬的身躯突然变成了液态,逐渐流动成一个人形,然后几张血盆大口从那具黑色身躯上绽出—— “呃啊啊!!” 反应过来时,从恶鬼背后突然伸出的一只触手突然扑向了他举剑的右手,一口咬掉了他的一块肉。信心和勇气仿佛在一瞬间崩塌,他的整个身体顿时垮下来,被恶鬼扑倒在地。魔剑被弹飞到了不远处插死到地上。 “呃啊……” 右臂已经变得血肉模糊,仿佛还粘附着恶鬼的黏液,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自己的搏动。扑上来的恶鬼的恶臭,让精神已经几近崩溃的他近乎要昏死过去。 “呃啊啊……” “逃吧,逃吧……懦弱的魔魂,为了苟且偷生,带着你的小命逃跑吧!”恶鬼的喘息在他听来竟是这样的一番话语。下一秒,只见恶鬼居然从他身上爬了起来,然后猛地一跃朝不远处磕磕绊绊地跑着的女人扑了过去。他手忙脚乱地爬了起来,现在满脑子想的都只有逃命。可是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被恶鬼咬到的人很快会变成恶鬼,更何况自己身上已经没有驱魔咒了。自己也将要成为像那个欧阳皈一样的人——但是逃不了一世终究还是逃得了一时,至少他还可以,他宁愿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呃啊啊啊!!”那一边,恶鬼的血盆大口已经快要够到女人的脖子了。 快跑啊,活下去,活下去!只为了自己…… 只为了自己……活下去? 父亲的剑交到自己手上时,他的眼神明显还有其他更多的意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变成了这样一个人——追名逐利、眼高手低、嫉妒心强,甚至还一直安慰自己把冷漠变得合理。什么时候自己竟也心甘情愿地低着头踏着向上的台阶了。 是啊,要想活得长,就别多管闲事——但是小时候所想成为的魔魂从来就没有想过留下这条命不是吗! 下一秒,“吱呀”一声,皮肉绽开的声音——恶鬼的牙齿撕裂开了某人的身体—— 他的身体。 “喝啊……喝啊啊啊!!”他的一条手臂将近分了家。趁着恶鬼因为咬着自己而无法脱身,他甚至还咬着牙扯着对方的头让它咬得再深一些,直至听见身后远去的脚步声渐渐模糊……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论变得多么丑陋,他毕竟是个魔魂! 伽流太的剑柄在灼烧着他的肉体了,他最后还能动的左臂,顶着钻心的疼痛,将那支正在变得愈来愈重的剑扯到了恶鬼的背后——当那家伙发觉不对想要逃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断臂已经将它的丑陋利牙死死地卡住。 至少我在最后,不是个值得可怜的人,却至少还是个堂堂正正的魔魂啊!! 发出着这声微弱的最后怒吼,手中的剑同时贯穿了恶鬼和自己的胸膛。猛烈的剧痛一下子就不可感了,他模糊的视线看到金色的火焰包围了自己和恶鬼,但他还是死没放手,燃烧着体内的最后一点生命力——直到确认恶鬼的身躯已经被焚烧得灰烬不存,他终于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 人群已经稀稀落落,连月亮都酣然入睡了,昏昏然的白光洒在灭了灯的舞台上,洒在正在把设施搬回仓库的人们身上,使抱着戏枪的何瑶熙沐浴在这片清冷中,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呼诶~这么冷的天可别感冒了……”何瑶熙用好不容易腾出来的手摸了摸冻干的鼻子,她不习惯用化妆品,甚至连润肤水都不舍得用的,现在鼻尖已经起了雪花似的皮屑。摸上去软乎乎的,如棉花一样可爱。 “姐姐——!” “姐姐~!” “啊——瑶勇,瑶琳!”看见比自己小了七八岁的弟弟妹妹撒着娇朝自己扑过来,何瑶熙赶忙把怀里的一捆戏枪堆好在存放点,然后一个怀抱围住了两人的肩膀。 “嘻嘻……看到姐姐表演了吗?” “嗯!看到了!姐姐超棒的!简直是未来的超新星——之类的!” “哈哈,那倒没有啦……” 何瑶熙无奈地笑了笑,温柔地摸了摸两人的头。时候也不早了,刚好收尾工作也刚刚做完,今晚就早点休息吧!轻轻吻了一下何瑶勇和何瑶琳胖乎乎的脸颊以报答他们送来的还热乎的面包时,她打发他们先回到爸爸妈妈那边去了。还有什么事没有做好呢?她好像想不出来了,但还是禁不住要再检查一遍。“小心驶得万年船”嘛!一脚跨到戏台黑乎乎的台架后时,她却几乎要惊呼出来。只见在一堆杂乱的纸箱之中,正镶嵌着一个脏兮兮的蓝衣青年。何瑶熙猛地认出了这就是她们之前所遇到的那个和诺暝天一样神秘的青年。 “啊?要拆了吗?真可惜,本来还想今晚在这里睡了的……”青年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转身就要走,何瑶熙却不自觉地往前了几步,手里还紧紧怀抱着那袋面包。 “那个……!等,等一下!——可以吗……?” “哈?美丽的小姐,什么事?我今天已经打烊了哦~”青年依旧背对着她,她能够看清那件大衣背后的徽章,那是跟诺暝天大衣上的完全不同的样式。 “哈?打烊?什么意思——” “你是和诺暝天一伙儿的小姑娘吧?那家伙最近可能不在这座城市里了。所以说,不早点回家的话,碰上了恶鬼就别理所当然地以为一定会有魔魂来救你——” “——谢谢你!” “……哈?” 青年,林晓天带着满脸的疑惑转过了身,看见对方的目光正直视着自己。那个叫白澄空的家伙……居然愿意牺牲自己去支持诺暝天时,露出的好像也是这样的眼神——不过说什么笑话呢,他可不像诺暝天·多拉贡那样的天真。 “那个时候……在诺前辈和那个黑色的家伙决战的时候,是你救了被怪物袭击的我们不是吗!所以啊——” “那么作为谢礼,和我约会怎么样,小姐?” “啊……?什么——” “抱歉啦啊,小姐。这可是我的天性,不能忍受的话你有远离的自由。可不要因为诺暝天的原因就无条件地相信陌生人,这是给你的忠告了!”林晓天一气呵成地说完,刚准备以一个帅气的告别手势作结离去,他的肚子却非常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咕~ “呃……”林晓天已经举到一半的手有些尴尬地垂了下来,刚才的从容好像一下子都逃得无影无踪了,他一瞬间没有勇气去看女孩的面容。该死的……从以前到现在就一直是这副德行!但是对方却没有传来嘲笑。他终于抬起头,发现少女突然就已经站得很近,自己的手上不知何时就被塞了个还热乎的纸袋。 “这个给你!虽然份量可能有点少……那个,不好意思!那种事情的话,虽然可能有点对不起,我还是得拒绝——” “……”林晓天猛地又转过身去了,提着袋子大步流星着,突然又停下了脚步。 “该对不起的是我……不好意思,刚才只是开玩笑的。我收下这个,但以后就算你看到我,也不要再靠近我了。” 说着,他便凌空而起消失在黑暗中,原地只留下愣住的何瑶熙。 是我做了什么……惹这个人生气了吗?可是自己真的只是想道谢—— “喂——姐姐,你去哪里了啊?” “啊——马上来!” 回应着何瑶勇的呼唤,何瑶熙终于收拾好精神,转过身又踏进光里去了。 刃其五十二 新世界 第95章 刃其五十二 新世界 “自禅海往东平的316班次列车,马上就要开动了……请各位旅客及时登车,请各位旅客及时登车——” “嘟嘟——”伴随着怪物般的蒸气声,姬月兰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下层穿过隧道的那黑色的庞然大物喷吐着烟雾,蒸得头顶的镁光灯都仿佛变了形。咽了口唾沫平息一下砰砰直跳的内心,她的手不知何时起一直紧紧地抓住了走在前面的诺暝天的衣角。后者对她的这一举动也没有太在意,也或许他现在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穿行过那些奇怪的地下居民上了。她怯生生地往一旁的喧闹处瞄了一眼,几个带着老式维京海盗帽的大胡子男人正蹲坐在几个酒桶上,有的因为自己手里的牌而肆意地飞散着唾沫星子,还有的则灌着澄黄色的发泡啤酒,望着已经黯淡的老式怀表发呆——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没什么异常,真正令她咂舌的是这些尽情演绎着享乐主义的小家伙都大概只有半米的身高,有着红得不正常的脸色,还有凸起来的大尖鼻子。简直就好像是她小时候书里读到的小矮人一样—— “今天还有剩下的开往童关的班次吗,啤酒桶先生?” “……老地方?” “嗯,底力格的。” “一个生物三个印章,阿暝!” 啤酒桶先生……?姬月兰好奇地把头探出来,看到面前淡黄色昏光映亮的柜台后,一个大胡子、突眼珠的小矮人正站立在一张三脚椅上,不得不说他圆滚滚的身材和这个名字真的很匹配。 啊,不对!说起来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到了这里的啊!她真是恨不得立刻就逃回家里去,没办法,谁叫自己几十分钟前才刚答应下来啊。姬月兰记得,那时她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带到一个阴森森的楼里去了,那里除了诺暝天,还有一个面貌凶狠的男人,以及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把自己缩在肥大的外套里的人影。 “哦~所以说这就是小兰啊,诶,真的跟她的母亲有好几分相像咧~”男人仔细打量着自己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冷静,姬月兰,你以前也是这样子过来的!直觉告诉她最好的做法就是保持沉默,于是她就一直静静地看着诺暝天走到男人身边,用她所听不见的声音开始交谈。 这样子真的很尴尬的……那家伙知不知道这种好像电灯泡似的感觉啊?虽然有点生气,但她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然后开始百无聊赖地打量四周,不过实在没什么好看的。陈旧的墙壁已经掉了层皮,现出个电吹风的形状。发束般的电线无精打采地吹在天花板附近,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所以我带兰搭地精列车去童关就好。……梓铃呢?” “啊,刚刚的话的确还在这里——”邱魁正四处张望着,突然听到身后一个房间传来粉尘爆炸的巨震—— “啊哈哈——!我就说嘛!星爆术阵式原来是这样子画的来着~!” “诶嘿,看啊,那小家伙居然连星爆术都会用——不!小祖宗,那可是我存放伽流太的地方!它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叫姬月凤那老东西十倍奉还啊啊啊啊——!!” “……” 总而言之,就是这样的前程提要,自己什么都没听到,总之莫名其妙地就跟来这里了。那之后诺暝天带着她和那个一脸粉尘的小女孩,又走到了城市另一头的了望台公园。不过说实话,在地上用剑画一个圈之后就掉到这里来,这不就和爱丽丝梦游仙境一样吗! 说到底,要我跟来到底做什么的啊? 诺暝天从口袋里掏出的九枚金币似的圆片,落到桌子上听起来又好像没有金属的质感。“啤酒桶”只慵懒地扫了眼确认下数目,然后把木桌上的被称作“印章”的小圆片全部扫到了胸前的小篮子里——姬月兰才发现他胸前被肚腩顶起来的一个小竹篾,里面密密麻麻堆满了那些金色的印章,简直就像是海盗的宝藏。 “九个印章三个生物!”“啤酒桶突然艰难地扭动着球一样的身躯往后面大喊一声,油灯甚至都把他的唾沫星子打亮了。“葱油饼,三张底力格包厢!” “来嘞!” 顺着“啤酒桶”的呼喊,被叫作“葱油饼”的油光满面的人踩着独轮车从后面的房间出来了,汗津津的右手甚至还来不及擦去嘴角的沙粒,便从腰间那筒纸似的票堆上掐下三张,塞到“啤酒桶”的手中,又哼着粗犷的小曲儿回去了。“啤酒桶”漫不经心地把票排在面前的桌子上,姬月兰能看见那上面虽然皱巴巴的,一个盔甲的图案却印得相当清晰。周围还有些密密麻麻的魔魂语。嗯……“诚信”“安全”……?她目前的“毕生所学”就只够辨认这么一点了。 “愿地神保佑你……好了,阿暝,下一班十五分钟之后,在壬寅站上,别误点了!”啤酒桶说着便又自顾自地抓起一旁的报纸了,那上面当然还是密密麻麻的全是魔魂语。 “……好了,兰。接下来就是打发一下时间——壬寅站离这里不是很远。不过怎么说,还是得先把梓铃叫回来。”诺暝天说着,把其中一张票递给姬月兰。“别弄丢了,不然查票的刑天可不是好惹的。” “喂……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这样!什么都不说就带我来这里,现在突然又要坐车什么的,还有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啊!你至少好好说明一下啊!”姬月兰喘着气盯着暝天,后者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有趣……很少见这个人这样子吧。 “啊……对了,还没有好好地跟你说过。首先,这个世界除了人类之外还生活着很多别的智慧种族,除了来自阴界的恶鬼之外,在阳界这里还有地精这些原住民。他们生活在地底,通过矿石提供的能源和地下水为生。由于长期处于高压与炎热的环境之中,所以他们相比人类大都比较矮小。一般来说地精和人类是不会有直接联系的,但是我们魔魂和锻魂师会和他们有联系,一来是需要借助他们的列车快速移动,二来是与他们进行伽流太的交易。作为回报,这边则会提供他们所需要的地上物资。” “哈……比如说?” “边走边说吧。”诺暝天说着,带着她往旁边一条商业街走去。“比如说,烈酒这些。地底下没有小麦这些作物能生长的条件,早一些的时候,伽流太的交易是直接以现成的桶装酒为一般等价物的,后来有些到地上学习的地精学到了酿酒工艺,于是小麦、大米这些原材料作为货币也成为可能了。酒对地精来说,和印章一样就是生命。啊——顺带一提,因为压力的不适应,地精上到地上的时候会有高原反应的。你现在也有一种很闷的感觉是不是?” “嗯……的确。”姬月兰感觉肺像是被揪住了一般,身体也有一种压抑感。不过最令她受不了的还是快要将她融化的闷热。“不过最要命的还是这里像个蒸笼一样……原来地下是这个样子的啊。” “教科书上压根没法有这种亲身体验,是不?”姬月兰发现诺暝天居然还有点得意。这家伙今天说了好多话啊……真好,比一块木头的时候好多了。 “就像高原民族以茶为命差不多的样子啊……那么地精除了喝酒,平时吃什么的?” “石头。” “……哈?” “我没开玩笑。你看那里——”诺暝天指向前面第三个店铺,那是一个卖铁器的店,看店的人和“啤酒桶”差不多的身材,吸引她的是他的背后盖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石子—— “地精以岩石为食,然后,他们身体的一些部位会石质化,从而帮助他们更安全地在地底生存——你毕竟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家头顶的钟乳石就会掉下来。”姬月兰这才想起来,“啤酒桶”和“葱油饼的头上都顶着厚厚的一层白石,原来那不是发型啊…… “那么……彼此之间的来往,就像是刚才暝天你用剑画了个圈就下来那样子吗?” “……不是随便画的。在一些特定的地方有哨戒所布下的传送阵,在那里才可以。不过——一般来说和地精交涉的大多是王座,所以我也不是知道很多。” “嗯……好吧。”虽然姬月兰听懂的不是很多,不过也大概了解了。这个世界还真的有这样的奇妙物种……怎么说呢,总觉得明明一个恶鬼就够她慢慢消化的了。 “……所以,我们是坐列车去一趟童关——那地方在隐世的密林里,现代的交通工具是无法轻易到达的。所以要坐地精列车……兰,其实,我们是要回去我们妈妈的老家。” “我们的……妈妈?” “嗯。我们的妈妈。”诺暝天没有看她,他一直望着前方。镁光灯投射到石壁上,或许他是在看那些鳞片般的纹路。 “很小的时候……妈妈就不在了。” ”……我知道。” “暝天——” “我……甚至连她是什么模样都没有印象。她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一定……是个很好的人。”注意到诺暝天投射过来的目光,姬月兰连忙补充道。“啊——妈妈很小的时候就不见了,我也……不是太有印象。但是!” 妈妈那时候选择的是我,却不是暝天……为什么……? “但是——!妈妈一定很爱我们!就和爸爸一样!” “兰……你都还没有见过他呢。” “这还需要见吗!?”她鼓起了嘴巴,像是为了扞卫什么而生气似的。 “……嗯,确实。”诺暝天笑了,但姬月兰觉得他笑得很牵强。“不管怎么说,既然对妈妈的印象都这么模糊,那么你一定要找回那段记忆啊。” 至少对兰你的话……是这样子就好。这一趟……可不是去玩的。 “为什么只是我?暝天你——” “啊——暝天~!”姬月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不远处的徐梓铃挥着手朝着诺暝天跑来,身上系着的铜铃一响一响的,她却全然不在意周围地精投来的目光,一把扑到了诺暝天身上。“还真是有活力啊……梓铃——不过下次不要乱跑。”诺暝天握着女孩的肩膀把她轻轻从自己身上拉开,才发现她的眼睛闪射着激动的光芒。 “暝天暝天!那里那里!有芬多药水卖哦!” “好啦好啦……我知道,列车还有十分钟左右开,去看看也没什么……”说着,诺暝天回过头把视线投向姬月兰。干嘛?姬月兰把头轻轻一侧。她本来因为没问到打算不说话了的。 “去看一下芬多。兰你也过来,平时你自己最好也储存一点,以备不时之需。——对了,你刚才问我什么?” “……没什么。芬多——是像驱魔咒那样的东西吗?” “是金属。”诺暝天的话让姬月兰更加不解了。今天短短几分钟里她的世界观到底被撑大了多少次啊……?金属?可是叫梓铃的女孩明明叫它“药水”。 “我以为你一直在翻那些书,应该也有所了解才对。” “专业都不对头嘛,我看的讲的都是各种各样的符咒——” “……好像也是。不好意思……”他说着深吸了口气。 “……芬多类伽流太,也叫一类伽流太,也就是药用的。趁着还有时间,应该能跟你介绍点皮毛。别走丢了。”说着,在徐梓铃一蹦一跳的引领下,姬月兰紧紧地跟在了诺暝天的后边。他们很快就来到一张小桌旁。这家店甚至连招牌和房间都没有,就只是纯粹的一张摆满了玻璃瓶的小木桌,一旁还有个比较高的女性地精在一口大锅里拿棍子搅拌着什么粘稠的液体。不管怎么说……闻起来有股酒精的刺鼻味。 “老板娘!芬多怎么卖?” “按瓶计,一份纯流钠300印章,纯流钢350印章,纯探银1000印章,混合的话另外论价!” 好贵!姬月兰在内心不禁惊呼,虽然不知道印章和他们在地上用的货币是什么汇率,但刚才暝天买车票时,明明每张才花了三个印章!然而,后者却没有显得有多吃惊,或许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但是诺暝天好像并没有买的意思,只是转过身朝姬月兰示意了一下。 “伽流太,是可以克制恶鬼的极阳金属,就是我们用来和恶鬼战斗的东西。其中通过精神联系性强弱来分类有三种,最强的一种就是芬多。芬多一般分五种,刚才老板娘说的是其中的三种——” “她刚才说的钢、银什么的,和我们平常的钢、银是同一种东西吗?” “……不是。流钢和探银本质都是伽流太,只是性质和平常的钢、银很相似才这么叫的,其他亦然。”诺暝天说着,拿起了其中的一瓶银色略带黄的液体。 “这东西可别和别的金属搅混——芬多是因为能和精神建立联系,在体内燃烧消耗才可以服用。其他的金属喝下去是会中毒的,如果喝下芬多却不会燃烧同样会中毒,严重的话是会死的。” “金属中毒……怎么想这东西居然能喝都很不靠谱啊……” “嘛,按常识来看确实如此……拉依夫,一种允许体力预支的药剂,主要成分就是流钠。只是因为我们不是调配的人,所以一般都不会直接提到它的原料——太纯的芬多烧起来对肉体负担很大,所以一般要配合各种辅料使用。” “哦……也就是说这些纯的伽流太更多是作为原料使用的。” “嗯,所以,除了原料昂贵,会调配的人也是很重要的。各种材料的混合是有严格限制的,比例不对的话会让人很不舒服,效用也会大大减弱。” “凤婆婆的话可是这方面的高手!”一旁的徐梓铃得意洋洋地补充道。 姬月兰觉得自己得花些时间来好好消化这些又是和常识对立的东西了。她的视线被那瓶银中带黄的液体紧紧抓住,仿佛那里有无穷的魔力一般。 “那么——它们有什么用呢?” “通过调配是可以使同一种芬多呈现出不同的效果的,但可以概括它们共同的大方向。比方说流钠的话——”他突然顿住了,发现徐梓铃在抓着他的衣角。 “嘛……有什么等上车了再说吧——列车快开了。待会儿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不过,也只有我知道的而已。” “卖什么关子啊……”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姬月兰还是拉上了徐梓铃的手——甚至她自己都没发觉她拉上了那只般柔软的小手,两人一起紧跟在加快步伐的诺暝天身后了。 插曲十三 芬多 第96章 插曲十三 芬多 终于翻过了层层叠叠的最后一簇树枝。诺暝天顺手擦去脸颊上湿润的泥渍,还顾不上喘气,他的目光就被面前的一块巨石所吸引——具体来说,是在那上面所摆着的五小个玻璃瓶所吸引,那里面分别盛了半瓶反射着神秘的金属光泽的液体。 让我到这里来……做什么呢? 有些疑惑的诺暝天拖着刚受伤的右腿往前蹒跚着,隐隐约约从大腿根部传来的酸痛居然让他有一点满足的感觉。不管怎么说,至少他已经证明自己不是什么都做不到的。 我还有……能做的事。 …… 光从天空洒下,被密密麻麻的树林阴翳割得四分五裂。初来乍到的诺暝天一边幻视着四周,一边谨慎地朝前挪着脚步。静谧的森林并不死寂——不知从何处传来的星星点点的鸟鸣,把这个隐世的姑娘打扮得神秘莫测。更远处是笼罩了四面八方的白雾,仿佛是为了阻碍他将森林打量得更为仔细,又仿佛有灵性,专在以他为中心的一个大圈附近就不敢向前了。一直前进,直到按照说好的那样,尽头一个老人蹬在一支八尺有余的毛竹顶上,似是在闭目养神。诺暝天犹豫着,最终还是再往前一步,明明没有发出什么响声——老人依然以那双深邃的眼睛望着他了。 “老先生,我——” “……一直往前,直到看见石板。雾会为你引路。” “……啊?” 他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只见老人依然往后一蹬,便如亮翅白鹤般往后登然飘去,消失在雾里。回过神时,原地已然只留一支孤独着微微晃动的毛竹了。 “……” 抬起头再往前望去,雾正如老人所说的一样,直直地散出了一条直路。刹那间,安宁的鸟鸣被骤起的兽鸣压抑了下去,似乎都屏住了呼吸把注意集中到这个少年身上。 “呼——” 深吸一口气后攥紧拳头,他往前跑去。 …… 蹲了下来使自己看得更清楚,诺暝天平复好自己的呼吸,仔细地打量着这些不知作何用处的瓶子。它们的摆法恰凑成一个五行阵,位于“火”位的瓶子里装着银白色略带淡黄的液体,就跟之前他在学校实验课上做实验用的金属钠一个颜色——但在这里的是如水一般的流体,按理来说即便在现在这种有点闷热的环境下那也不会融化掉才对。与之相对的,位于“金”“木”“土”位的三种流体都是相近的银色,不细看的话真的是一点区别都没有。而那位于最后“水”位上的则是在微弱阳光下熠熠生辉的金色,应该不是硫黄就是金了吧—— 但不管是哪个在这里都不会是液体吧喂! 诺暝天完全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只是好奇地抓起最后的那瓶液体轻轻摇晃着。犹豫再三后,好奇心战胜了恐惧,他正想打开瓶塞,一阵风——像风的东西猛然掠过,他面前手中以外的瓶子就全都到了面前老人怀里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您——” “别误会。这些就是我为你准备的。”老人的话让诺暝天皱了皱眉头,“但是,凡事得按照流程来……指不定哪种芬多就让你一命呜呼了。” 老人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就让他想起了忍。那明明就是在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但他的眼泪已经在那场大雨里流干了,所以诺暝天强迫自己把纷乱的思绪收了回来。 “……''芬多''?” “现在打开——对,就是你手里的那个。''流金'',打开瓶塞,对里面的液体集中精神。告诉我你感觉到了什么。” “……”虽然很想提醒老人自己过来是希望他能训练自己变强的,诺暝天还是照做了,毕竟他也对这瓶里的东西有兴趣——但万一是毒怎么办呢?在他反应过来这一风险时,瓶塞已经被拔开了——什么气味都没有,也没有令他呼吸憋闷的感觉。他放下了九分的心,然后照做紧盯着里面黄金般的液体。 他叫这种物质“流金”——啊,算了,反正连魔魂什么的他都接受了,对着瓶液体发呆也没什么,而且说不定会有什么奇妙的事情发生呢——半个小时过去了。就在他已经疲惫得快要集中不下去时,老人的声音就仿佛令他在大荒漠中找到了救命水源一般: “累了没有?” “……不累。” “嗯,看来精神状态已经快要到极限了……这方面的之后再慢慢锻炼——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 “……那就是没有了,就是说你不是''棋手''。” “……恕我冒昧,老先生。但是您说的东西我全都听不懂。”诺暝天有点沉不住气了,“拜托了,教我怎么样才能得到力量!如果没有力量的话……我根本没有办法和恶鬼战斗!”他的话仿佛触动到老人,后者那眯着像鹰一样的眼睛让他顿时不出声了。良久,他听见老人在自言自语。 “是啊……那家伙以前也是这样,如果我那时候能早点把他引回来的话……” “……对不起。” “没什么,该道歉的是我,诺暝天·多拉贡。是我到得太迟了,所以那个女孩才会——” “——那是我的责任。……我本来应该在她身边的,是我的责任。” “即使你救了她,在最后一切还是会消亡,没有意义。只是……”老人的话让诺暝天抬起了头,“本来在现实的人进到心海幻境中,回到现实时一切也会消失不见——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因为过多的自责把无谓的罪恶感背负到身上。” “……忍绝对不是''没有意义''的。” “那女孩在最后把愿望托付给你了。” “……嗯。” “所以,你会记得。” “我当然会。” “那就是……能驳倒我刚才所说的话的证明。” “……!” 沉默着,两人相望,终于同时松了口气,诺暝天感觉面前的这个人并非是那么难以接近了。 “''忍''啊……孩子,为什么偏偏会是''忍''呢?” “她愿意陪伴我。” “不是这个,孩子——唉,算了,这个留给你慢慢思考吧,也只能留给你去慢慢思考。现在,听我的,把这瓶''流金''喝下去。” “……把金属喝下去?那会中毒的吧——” “不能和灵魂建立''桥''的话,那些当然会掐断你的呼吸。但是,这些不一样。”老人示意了一下他手里的瓶子,“不过,当然还是可能会死的——但是如果你没有死的话,它们会让你获得巨大的力量。诺暝天·多拉贡——” 死……吗,如果那样的话——爸爸妈妈,还有大家……他们会在那里吗? 他灌下了液体,还没等老人说完。霎时,一股憋闷的痛楚由他的腹腔如蛛网般满布全身,然后,他感觉体内仿佛有那么好些细细的通路正在猛烈燃烧着,就仿佛是他在书里读到的经脉一般。呼吸越来越困难,就如同雨后的酷暑——意识像是在被融化,他快要不行了——爸爸妈妈……我终于能见到你们—— 不可以……! 他感觉自己跪倒在地,眼前一阵白光覆盖。 不可以……在这里! 还有……必须做的事! 他的指甲用力抠着掌心,将维持神志的最后希望寄托在那一点微弱痛觉上。给我撑住……我——由体内爆发的火焰终于要把他的精神焚烧殆尽,他感觉肚腹处的热流在疯狂骚动要搅乱他的内脏—— 然后一切猛地回归平静。 “呼啊呼啊……”大汗淋漓的诺暝天已经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气,软绵绵地倒在垫子般的落叶堆上。疼痛褪去让他感觉只是活着便如此的舒适,而肚腹处隐隐约约却稳稳当当传来的丝丝暖意更让他有了倒头就睡的欲望。 “……你已经度过最难的一关了。但是,重头戏现在才刚刚开始。”诺暝天连脖子都没有力气转动了,滴下的汗水更让他的眼睛涩得发痛。最后能够感觉到的是老人的脚步声朝自己靠近。 “''伽流太'',太古时期便被发现的极阳金属。不论什么刀枪火弹都无法真正杀死恶鬼,而伽流太就是我们用来对付它们最主要的手段之一。” “伽流太的强大力量不仅在于对恶鬼的克制,还在于它能够与人的精神构建联系,也就是被称作''桥''的东西。” “但是,伽流太只是对这一类金属的统称。根据能够与我们的精神搭成''桥''的能力的强弱,我们将其分为三类:''外三角''希奇,与人的精神联系性最差,基本上可以看作没有。但同样与你已经知道的一样,只有能够产生这种微弱联系的人能举起它们。我们通常便把这样的人称为魔魂或锻魂师。通常,我们只把它用来造各种各样的辅助器物,包括武器、仪器等等。希奇包括圣银、金钢和白铜三种——顺便说一声,这些都是伽流太,只是因为性质像所以才会有和普通人世界里一些金属相同的名字。” “''中四方''底力格,联系性处于中间,但这通常不会被我们直接应用的。由于其特殊的感应性和可塑性,魔魂的魂衣由它们响应而组成。你之前所披的铠甲,就是由这一类伽流太组成的。同时由于其比较强的精神联系性,其受到破坏的话,伤害会反馈到着装者的精神上。底力格包括青铜、紫铜、重钢、赤金四种。” “然后就是现在要说的,''内五边''芬多,由于其极强的精神联系性,芬多一般都呈液态——使得它们几乎不能被用作器物制造,但却能通过与精神的直接联系,使人获得这些金属里的巨大力量。我们把这个过程叫''燃烧''。”老人顿了顿,然后把一个瓶子放在了诺暝天面前。正是那个盛着银中带黄的液体的瓶子。 “现在我教你如何应用它们。现在,第一种,''流钠''。——一般来说能燃烧芬多的人很少,就算能烧,也只能烧其中一种。如果吞了本身不能烧或者个人不能烧的金属,你会死。但是因为你已经事先服了流金,所以不用担心。现在,把它吞下去。” “……”竭尽全力挪动着酸痛的手臂,诺暝天最后紧紧抓住了盛着流钠的瓶子,仿佛那里面盛的是炙热的希望一样。 “这种伽流太也被叫作''激发者''。至于为什么这样叫,待会你就知道了。” “……” 什么意思?诺暝天的大脑飞速运转着,自己一开始喝了流金没有死,而老人居然又说他现在可以再喝另一种那叫''芬多''的东西——即使能烧也只能烧其中一种,这可是他自己说的,但他对面前的一切又好像并不奇怪——想不通。他最后干脆放弃了思考,然后吃力地拔开了瓶塞。刹那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感觉仿佛从液体朝他袭来——他在心跳,它仿佛也在心跳,一下一下,最后形成共振。他反复一瞬间忘掉了身体的疲累,只感觉那液体像是有着生命,温柔地、骄傲地、宠溺地望着他的眼睛。他咽了口唾沫,感受着那宛如得到心爱宠物时的兴奋,躁动着、引诱着、催促着—— 他将液体一饮而尽。 诱动 其一 第97章 诱动 其一 当你凝望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你。 那么对于本就身陷深渊的人来说,在局外人凝视黑暗的时候,在局外人凝视死寂的时候,在那些活在养尊处优中、一点无中生有的同情心便可让他们自我满足的外人——在他们施舍地把目光投向我时,我又在想着什么呢? 因为过于强大的力量……毁了自己过去的信仰? 还是说……纯粹只是不满于居然还会允许自己被触动的弱小? 再或许,我只是个叶公好龙的人。那么到底是哪一种?是某个新的“我”被诱发出来了,还是说是哪张久已封尘的面具终于被挖掘开来了?你回答我,不要应一声后又随意将我抛弃—— 你回答我,那时候所听到的“神”的声音。 …… 禅海的天气真是如人的脾气般难以捉摸,在七月份居然也有“乍暖还寒”的时候。不管怎么样,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已经有包上肥大毛衣的了,他们穿过阴暗阳光投射下生得繁盛却失了灵气的墙菲,忙碌的来去匆匆似是顺着这阴晴不定的风的节拍。她看着他们很久,久得她都出了神,直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衣隙里调皮地滑入,她才如梦初醒地裹紧了已经褪色的大衣。一个人出来的感觉确实有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新鲜,就跟邱魁先生说的一样。和一直死气沉沉的黑暗不同,那一条条纵横交错的小巷宛如这座水泥森林的毛细血管,在那里面游游荡荡可有趣得多呢。 “啊,糟了,太阳要下山了。”终于,瑟亚还是被身子弓得愈来愈低的太阳催促着收回了飞出去的思绪,拖着不太熟悉的步伐开始赶路了。昨天晚上告别了煌龙之后,她总感觉有股莫名其妙的冷潮在她的血管里涌动——对,就跟在哨戒所时她所预知到恶鬼的感觉一样。但是——已经到了地上的她还有能预知恶鬼的能力吗?她说不准。而且莫名其妙地有了种想要出外探一探的欲望——毕竟煌龙不也是在“外出走走”?还好邱魁先生很快就同意了,还说着能自己走是好事。什么啊——净把我当玻璃花捧着…… 一路想一路走,不知不觉间,那家伙又在她的心里颤动了。她打了个激灵:有什么奇怪的感觉仿佛在化为一条无形的雾的道路往她伸来,虽然细若游丝但还是能感觉到存在——要不是地上的空气污浊到扰乱了她的探知感,她或许就不需要气喘吁吁地开始跑起来,笨拙地、仿佛漫无目的地,仅凭着感觉是否加强来控制她最后前进的方向。 啊……说起来,奥布萨斯以前做这种事情是不是会很轻松? 很快地,她的脚在发抖了,她的腰侧和背都有种被火烧的刺痛。但是如果自己的感觉没错呢?那么绝对不会原谅就这样停下来的自己的。肩膀垮下,她还依然拖着开始不听话的双腿,用半闭的双眼焦急地打量着四周:不知不觉她已经进了条羊肠般的胡同里,除了潮湿生苔的墙壁外就只有耷拉在晾衣绳上的几件肥大的睡衣。锅铲的敲打声和飘来的油菜味在撩动她放弃的念头了。 我也可以做到的,奥布萨斯,可别小看我! 就在不吸汗的大衣拍湿了她的脖子时,眼前的视野一下子开阔了——可是那感觉就像在跟她开玩笑似的,在她终于东拐西拐拐出了胡同时,也如楼上人家的油烟飘得无影无踪了。 “呼……呼……” 搞什么啊…… 俯下腰来撑着自己半弯的膝盖喘着大气,她才想起来邱魁先生说过现在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天时呢。太阳的余光还在留恋这个城市,可毕竟很快就要天黑了,没道理恶鬼的气息反而还感觉不到了啊。她强迫着拖着自己靠在一旁的墙上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冷静下来……令人亲切的熟悉感又回来了,在她的脑海里,仿佛画出了一幅俯视的实景图,可毕竟没有那么清晰了:线条断断续续的,空间相对位置也变得模糊不清。更令她气馁的是,那股让她心惊胆战的感觉真的没了影儿。 别想说服我居然追着个错觉跑了这么久。 终于重拾了一点体力后,她又准备再次出发了。可在那之前,头上忽地传来的一阵轻敲打乱了她的思绪—— “喂,看着哪里发呆呢!?看看你!还说百发百中呢,你把罐子踢到别人头上啦!” “啊——抱歉啊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 甚至都没心思去看到底是什么敲到自己了。她赶忙低着头快快步地走了——走去哪里呢?反正自己是认得回去的路的,现在暂时先不管了。这里的一切果然还是有点陌生,她焦急地要离开这种不安定的感觉。 奥布萨斯,茜儿,邱魁先生,煌龙——你们在哪里?在哪里?我—— 啊啊……又是这样。 终于累到又走不动了。她终于再次可以靠在安静的墙上的时候,路灯的昏黄灯光已经在往下洒了。夜,安静如水的夜——如果她并不知道有恶鬼的存在的话。可是暂时骗一骗自己又何妨呢?毕竟这一刻它看上去是多么恬静得迷人啊。 好安静啊……只有偶尔传来的锅铲敲打的声音,她在仲夏祭的晚上听到过这种声音。那个夜晚也和现在的夜晚完全不同,这里没有灯色,没有嘈杂,跟哨戒所简直一模一样。她再度沉静下来,控制着急躁的心跳,试图再度感知出那令她不安的躁动,可是终究是徒劳。就好像它真的已经完全消失了一样。 啊……做这种事的话,煌龙说不定会比我还擅长呢。承认是输给了煌龙而不是输给奥布萨斯,她莫名其妙地还感觉好受一点——好啦,当然自己的探知能力有多薄弱她是心知肚明的,诚实一点。以防万一,虽然入夜后的风更加冷了,她还是决定再在这附近绕多一圈再回去。如果有危险的话,她毕竟还是随身带了三张驱魔咒的——邱魁先生教她也要学会防身。再多一圈就回去——如果入夜后都感觉不到气息,说不定是因为已经被哪个魔魂收拾掉了呢。 啊……说起来,哨戒所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大家现在到底在哪里?她的鼻子突然酸起来了。还有,为什么魂之圣堂不会有所动作呢?给魔魂提供的协助要怎么办?风呼呼地,只身一人的寂静让她或许是第二次感觉真的很无助。 好了,集中注意力!绕完这一圈就回去!刚拍了拍脸颊提醒自己打起精神来,身后忽然传来的吱呀几声吓了她一跳。猛地转过身,原来只是一幅被挂在外面的画被风吹歪了—— 诶?这里是…… 不知不觉间,她走到了一个玻璃橱窗后摆满了手绘油画的地方。一张一张,描绘的都是她只从邱魁先生的书上才看到过的风景:红的高山、橙的戈壁、黄的沙漠、绿的原野、青的树林、蓝的海洋、紫的滩涂……仿佛久而未见的老朋友,在轻轻地向她招着手,在向她说着:嘿,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面了吗?回过神时,她发现自己已经把脸贴近橱窗了。 可是门上了锁,她进不去里面的那片未开垦的处女地。这时她想起,啊,不是正有一幅就挂在外面吗?她带着几分敬畏后退了几步——这是幅未完成的画作,与空白的左下角相对的是右上角一条洒满黄色灯光的蓝色巷道。仿佛很温和,却又仿佛透露着几丝难言的哀伤—— 我明天会再来的。她悄悄地这样想着,仿佛独自一人的低语也会打扰这些画作的宁静。轻轻地把画扶正并用一旁的按台固定好后,她又蹑手蹑脚地回到原来的路了。回过头再看看那间莫名吸引她的小店,她忽然感觉有盼头的生活竟然是如此令她轻快。 …… 这是哪里? 开始时是伸手不见五指,终于眼睛逐渐习惯黑暗了,却只有经年潮湿的石砖墙,还成了个弧度——仿佛现在在某个深井里。 可是这里可比深井大得多。 呃啊…… 仿佛快要散架的身体还在痛。 不远处还零零散散地分坐着几个土黄色斗篷,都以亮得像狼的眼睛注视着他。同情?亦或是弱肉强食的预兆? 开玩笑……你想吃了我? 好不容易支撑着自己站起来,很快却又无力地像滩烂泥耷拉到地上。该死,我的力量到哪里去了?神呢?你抛弃我了吗?你看着我——“我”把我抛弃了,所以你选择站在“我”的那一边? 呃啊啊啊啊!! 听着这歇斯底里的吼叫,那几个土黄色斗篷反倒把脸转过去了,仿佛他们早已习惯这样子,每一个人,每一个被遗弃到这里的人,他们的灵魂被禁锢在这里,永不见天日—— 终于,一个斗篷先站起身向他走来了。这时才发觉,原来他和外面隔了一层铁栅栏——不仅如此,还有许许多多的别的监狱似的房间在外头,更奇怪的是已然生锈的门锁都已脱落大半,基本上每扇门都是可以被风吹得自由开闭的状态。于是那个高大的身影就那样直接地踏了进来。 你做什么? 你“曾”是龙魔魂,对吧?听说你还曾负有盛名,如今却被“自己”丢到这渣滓洞里,可笑的家伙。 土黄色斗篷提着他破损的衣领将他提起,真是厉害……可惜在这里一切魔力都被封闭,这个人或许会比我预期中死少那么几次。 他那修长而仿佛弱不禁风的身体突然往前一踢,还是刻意避开了对方的心脏的——打在了土黄色斗篷的肚腹上。他对眼前这个人惊讶得凸起的眼珠、骤然脱力的大手印象深刻。他漫不经心地落回到地上,望着面前正蜷缩着身子颤抖的大山,这家伙的唾液把满是灰的地板都弄脏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准备着就要一脚补到这个无礼的家伙的太阳穴上了,可是残存的理智克制住了他,谢天谢地。 我累了,而且,我不是那个“我”。带上你的傲慢,滚回你的牢房里。 是,是……小的知错了…… 在土黄色斗篷狼狈地连滚带爬出他的“隔间”时,他抬起头——要抬得很高才能看见那隐隐约约神谕般的微光,那是“外界”的讯息。 我会出去的,“我”。到时候我们再做个了断,让你认清楚谁才应该被抛到深坑里。 他面对着外面眯起了双眼。毕竟,现在的他还是太虚弱了,不见半点要好转的迹象。这也是这该死的深坑造成的吗? 灵魂无法逃离,待到肉体腐烂,也只能成阴暗中的怨死鬼。 隐隐约约地,他听到在闭目养神的其他人在窃窃私语,虽然他懒得去了解那是什么意思: 这个人打败了阿土…… 开什么玩笑,这个魔魂是什么来历…… 比起这个,你们难道不奇怪为什么这样的人会被抛到深坑里来—— 闭嘴——发臭的玩意——!! 忍无可忍的他一拳敲到铁杆上,发出钟鸣般的声响震荡了整个狭小的世界。其他斗篷识趣地安静下来,纷纷背了过去,但他没心情看这个。他注视着自己刚刚击打过的铁杆子,甚至都没有变形。 真不想承认,但是神的确将他抛弃了——我的大部分力量已经被“我”夺走了。 多么可笑。 哈。 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他反过身去,死心塌地地往硬石板上一躺,仿佛要就这样永远睡过去。 …… “唔呃……刚才睡着了吗?” 白澄空终于醒过来时,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了。她发现自己刚才就趴在书桌上睡着了,台灯的光照着她苍白的手臂,还有手心处的一大摊血迹—— 啊,吓了她一跳!原来只是手中的红笔断掉了,从笔芯里汩汩流出的红墨水染了她一手,可是笔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就断掉呢?看来自己是中奖买了支“意外”啊…… “澄空姐——第四次叫你啦,还不快一点——开饭了啦!” “啊——哦!月月,马上就来!” 想着这么多墨水得洗很久吧,白澄空焦急地用纸巾把桌上多余的墨水拭去,然后和断掉的笔管一同投进垃圾桶,便急冲冲地出门而去了。甚至还顾不上看一眼在自己原来手的书页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字符,红墨水四散开来,还没干得凹凸不平,像是用鲜血写下的一样—— “五。” 插曲十四 极意 第98章 插曲十四 极意 “首先要记住的是金属的效用并不会因过量而叠加或延时,如果一次服用过量的芬多,即便你本来就可以燃烧这种芬多,一次可以燃烧的量也是有上限的。在体内没有被及时燃烧的芬多会毒害身体,切记。” “也就是说只能在要使用的时候喝下去……吗?” 诺暝天沉下气来感受着体内的变化,有阵阵暖流从胃里化作无数道隐形的桥,延伸到他的双腿,他的手臂,他的大脑,在一瞬间如篝火般活跃起来,力量在源源不断地涌出。 “……你刚才喝下去的就是流钠,天生可以烧流钠的人被称为''激发者''。这是种内在激发金属,在它燃烧期间你可以''预支''你的体力——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燃烧期间你不会感受到疲劳,但是在流钠燃尽的时候疲惫会一次性全部反馈到使用者身上。当一次性积累的疲劳超过肉体的承受程度时会导致肉体的崩溃,所以要注意——这次有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特殊的……和刚才的相比,我觉得有一种……怎么说呢?金属——啊,芬多和我的身体贴到了一起的感觉——呃……”诺暝天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身体一瞬间充满的活力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然而老人却貌似已经心知肚明地闭上眼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你应该就是属于激发者了。我刚刚说过,一个人只可以燃烧一种芬多。” “嗯。” “那么正常情况下,如果你燃烧了流钠以外的芬多就是找死了——但是流金提供了你这个机会。这是另一种内在激发金属,专门燃烧流金的人被称为''麟角''——你知道,就是十分罕见的意思。流金燃烧的同时允许其他伽流太的燃烧,而且每个人都能燃烧,但是对于非专业的人来说,芬多燃烧的效果会比较弱,而副作用则会更强。” “等一下——这么说来能燃烧流金的人就能燃烧其他任何金属了,那只要有足够储量的流金不就好了吗?” “那也得让这个大前提得以实现——流金是很稀有的,哪怕被你撞大运遇见有人出售,一般你也支付不起。”老人说着,示意了一下剩下的三个瓶子。 “其他的这三种不适合你。虽然现在你正在燃烧流金,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了——不过你有必要感受一下它们每种的效用,就一小口就好。” “嗯……”思绪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于是他干脆放弃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左边一瓶。肌肉在一瞬间膨大紧绷,身形都仿佛高大了一点。只消一拳,一旁环臂粗的树干竟被他穿透而过。 “流钢。外在激发金属,燃烧流钢的人被称为''筋塑者''。它所增强的就是肢体力量,包括平衡感、灵敏度这些,但还是需要基本的体力基础来确保你跟得上身体的动作。” 中间一瓶。……好像就是喝了瓶清水一样。 “雾锌。外在抑制金属,燃烧雾锌的人被称为''雾笼''。虽然你可能感觉不到什么,但是它能够使别人感觉不到你的气息。嘛……不过那就是后话了。 右边一瓶。咽下液体的一瞬间他感到四周原本昏暗的光线突然变得刺眼起来,动物——松鼠,在快速地从枯叶堆里穿行,还有风——先是十二点钟,然后是五点钟,八点钟……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风向……?甚至还有自己的,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甚至每一个毛孔将要渗出的汗液…… “探银。内在激发金属,燃烧探银的人被称为''天眼''。正如你现在所感觉的,五感被极大增幅。但相应的——” 忽地一阵强风迎头撞上,胸口一阵剧痛像爆炸般弥散开来,耳鸣般的感觉几乎要夺走他的意识。 “……当然,痛觉也会加剧。” “唔呃……” 诺暝天正竭力对抗着快要侵蚀掉自己意识的剧痛,突然间,一阵微风拂来,整个人便好像在瞬间被荡涤过了一般——他的所有疼痛,包括饮用芬多的不适全都消失了。 “……毕竟这里是心海幻境,存在还是消失,只要有对应的钥匙就好了。”老人说着,收回刚伸起的手,挟着毛竹,如落叶般轻盈地飘到了地上。 “所以说……老人家,您是要教我怎么去使用这些金属吗?通过服用这些金属,我就可以变得强大——” “芬多可以增强人的能力,这是毫无疑问的,简单到你只需要花点钱,拧开瓶盖喝下去就好了……” 他的毛竹抵住了诺暝天的胸口。 “……但是那种太过容易获得的强大,最终会毁了你。” “……什么?” “听好了,诺暝天·多拉贡。刚才那是你第一次服用芬多,我也希望是你的最后一次。如果只是为了告诉你这样的力量,我完全没有必要托邱魁把你弄到这个心海幻境里来。” “那么您——”诺暝天的嘴唇僵硬着,始终发不出之后的声音。刚才的那一刻,虽然痛苦,但自己是确实拥有了力量,体力、强壮、感觉……不瞒任何人,那确实是自然而生的……喜悦。 但是又是为了什么?为了几乎就是唾手可得的力量? 还是……纯粹只是因为觉得自己是被选中的人?力量、光荣,所有这些仿佛都已经在朝他招手—— “我要你做的是,锻炼出属于你自己的强大。流钠的体力、流钢的强壮、雾锌的隐忍、探银的感知,还有最重要的——流金,你要懂得为了什么才去强大。而这些只能从你自己锻炼出来的强大才能领悟得到。” 老人打断了他的思考。 “可我——您可以直接告诉我,我赶时间——” 可是老人已经推开了他,然后往后凌空一跃,消失在雾中。四周忽地又死寂下来,只留下孤身一人还没回过神来的诺暝天。 四周忽地有野兽的鸣叫此起彼伏,像是在提醒他这无人涉足之地的危险。他打了个寒战,眼前只剩下几个空空如也的瓶子,里面什么也没有。一切就如同梦境一般,也或许本来就是个梦境。 从对力量的沉醉中清醒过来,反倒愈加感到原本自己的渺小——他该怎么活下去? 刃其五十三 列车(上) 第99章 刃其五十三 列车(上) 终于在一排坐定后,姬月兰终于有空闲去好好打量一下这架列车内部的装饰。用于照明的是老式的吊灯,吊灯的木框架雕刻着相互纠缠着的天使与恶魔。吊灯昏黄的光洒下来,洒到已经起毛的酒红地毯上。地毯的两侧分列着木制的靠椅,靠椅上垫着海绵,还整齐地有两个胖胖的抱枕乖巧坐着——总而言之,一切的一切都让人要昏昏欲睡,不过也好——地下的窗外也是黑漆麻糊的一片,还不如一觉醒来再回到地上静赏绿树红花。 可她还是兴奋得睡不着。轻抚着枕在自己膝上的粘着坐垫倒头就睡的梓铃的头发,姬月兰偷瞄着诺暝天,后者却自从上车起便靠在窗户边发着呆,也是太累了吧……不忍心出声去打扰他,他却连看都没看就抛了颗糖果过来。好家伙这不还是发现了我在盯着他嘛!于是她赌气不去盯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了。那么有什么看呢?姬月兰把撕开的糖果塞进嘴里,顺手把包装纸塞进自己的裤袋,然后百无聊赖地开始把眼睛往四周扫。 唔诶……好酸…… 皱着眉头,姬月兰首先把视线落在对面的一对乘客身上。他们高挑得像竹竿似的——所以不是地精——又长着60度直角三角板形状的耳朵,那也就不是人类啰。他们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只顾聚精会神在两“人”中间的棋盘上了:黑白交错的大格子让人联想到国际象棋的棋盘,上面的子却是中国象棋一样的大圆木块,压在线上而不是格子上。黑底或红底,每一块棋子上面刻着白色的魔魂语,有个“龙”,有个“蛇”,还有个“狼”……啊,坐在左边的开始移子了。红底的“蛇”往前跃了两个,正好搭在黑底的“龙”上—— “……看清楚了,接下来才是这种棋的精髓。” “呼诶——!” 即便很小声但还是把姬月兰下了一大跳,她一边抚着胸口大喘着气一边朝不知何时把头转了过来的诺暝天有点恼地挤了挤眼睛。 “真怕吓不死我啊你这家伙……” “嘘……小声点,人家下困兽棋呢!” 啥困兽棋啊,斗兽棋我就听过。 “……看上去好像是中国象棋和国际象棋的融合版。” “嘛……确实走法差不多,但是吃子的方式不太一样。”诺暝天说着指向那两个重叠起来的棋子,“你看,''蛇''走到了''龙''的上面,如果按一般象棋就是黑方失子。” “但是……?”姬月兰知道诺暝天的话还没说完,聚精会神地盯着那方棋盘。果然,“龙”并没有被从棋盘上移走,黑方直接开始走下一步棋了—— “被一子搭上的棋子就是被''困''了,但是被''困''还是被''吃''是有条件的。''蛇''的地位低于''龙'',所以''蛇''搭到''龙''上就是''蛇困龙'',蛇就以牺牲自己的行动为代价将比自己高级的''龙''困住。” “……反过来,如果是''龙''搭到''蛇''上,''蛇''就是被直接吃掉而不是被''困''。” “不错,上道挺快的嘛~吃的顺序是麟克龙、龙克虎、虎克狼、狼克鸟、鸟克蛇、蛇克鼠,地位高的搭到低的就是''吃'',反之就是''困'',''困兽棋''这个名字就是这么来的。” “……那听起来我直接用''麟''就可以纵横棋盘了。” 空气凝固了几秒钟。 “……你下象棋的时候用将去吃的?” “那不一样啊,你这里的''麟''最多只是被''困''——啊对了,这个''困''能解除的不?” “不能。”诺暝天摆摆头,“其实''困''某种程度上就相当于同归于尽了。但精髓在于——你看,到红方了。他移''虎'',原本可以直接杀下去把黑鼠吃掉,但现在重叠的一龙一蛇就相当于一个路障,把这个点被封死了。红方的''麟''被自己的''虎''堵死,又不能吃被黑鸟看着的黑鼠,于是只能被黑鼠''困''——黑子赢了。只要一方的''麟''被''困'',另一方就取得胜利。” “怎么说呢……虽然听不太懂,但好像挺好玩的。”姬月兰偷偷地笑了笑。说得这么起劲,这家伙果然心底里也是个孩子嘛。没想到她才正准备看看开局怎么摆,坐在左边的棋手先朝这边挥了挥手。 “诶?!” “嘿——!小哥,说得这么起劲,有没有兴趣''杀''一局啊?” “恭敬不如从命。” 刚才下输的右边棋手倒也没有生气,温和地笑着给已经起身走过去的诺暝天让了点位置。后者朝他欠了欠身,然后把大衣扬起坐了半截坐垫。 “那柄魔剑……外出委托啊,辛苦你了魔魂。” “只是工作而已,谢谢关心。”诺暝天说着挺直了原来就不怎么弯的腰板,朝对方抱拳,他的对手也朝他抱拳致敬。 “承让。” “承让。” 棋局很快摆好。双龙看两头,两虎靠前方;二狼藏后头,比鸟环环落;五鼠列在前,单麟坐阵中。诺暝天望向对方的双眼,深蓝的宇宙中却跃动着几丝若隐若现的诡异的光。 “诺暝天·多拉贡。” “……!” 不自觉中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无言,回过神时却发现对方只是将子落下,四周扬起的灰尘无精打采地飞舞着,渲染着不知何处而来的危险气氛。 不是他吗?那么刚才是—— “那个关在深坑里的……真的是欧阳皈吗?” 诺暝天猛地从座位上起身,快速地打量着周围,大部分的乘客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最多也就是几个被自己的突然举动吓到的地精在怪异地打量着自己。但是不对……像刺一样,总感觉正在被什么东西不怀好意地盯着。而且刚刚的声音——就像是广播一样,难道他们都没有发觉到吗? 而且……它说了“欧阳皈”。 反魔魂暮龙……杀害自己双亲的凶手,阴谋伤害兰的恶魔,他必须打倒的敌人……但之前他明明应该已经了结掉他了。 就是这样。 应该就是这样。 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被关在深坑里的……真的是欧阳皈吗?” 还有深坑什么的……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 “呐,诺暝天?多拉贡啊……你在逃避什么呢?你在恐惧什么呢?你真的像你想象中的那样坚强吗——” “给我闭嘴!” 回过神时发现无数双惊诧的眼睛注视着自己,各种各样的乘客,眼眸子颤抖着的棋友,还有正注视着自己的兰—— 她是不是往窗户那边缩了?是不是?为什么要躲我—— “……失礼了,对不起。” 对刚才的自己产生了几分害怕,诺暝天尴尬地朝被吓坏的棋友鞠了一躬,一瘸一拐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即便他的双腿完好无损,然后就把自己像烂泥一样瘫在坐垫上,在窗户旁,指甲还在不自觉地抠着被浸湿的手心。 怎么了……你是谁?你是‘我’吗?可那时候我明明已经把你—— “暝天哥……” “……” “哥——” 但他没有听到妹妹的呼唤。被打碎的或许不仅仅是刚才轻松融洽的氛围——他感觉自己从刚才开始就不对劲。 就好像……莫名其妙地就升起的……对莫名其妙的东西的恐惧。 刃其五十四 列车(中) 第100章 刃其五十四 列车(中) “你不应该在这里。” 当然……我不应该在这里——那又应该在哪里? 我是谁? 昏暗的晨光神谕般从触及不到的高处泻下,映亮着成团成簇的灰尘。他从睡梦中醒来,把僵硬的脖子转得咯咯响,然后顺手抓起一条在墙缝中蠕动的白色虫子,投入嘴里,嚼之有声。 不是很清楚……现在是第几天了?还是说——第几个月,第几年了? 思绪宛如种子般被埋入土壤期盼发芽,却被田鼠吃得油光嘴滑。他好像已经快忘记了,从那面不知多久之前的镜子里,看到的是怎样一个叱咤风云的枭雄。可惜一切都已被“雨打风吹去”。 “你想要出去吗,魔魂?”他愣了一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不唯唯诺诺的声音入耳了。他慵懒地把视线拉过去,只见隔壁牢房里一件土色斗篷下两只生光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这家伙是谁……这里之前有这么一个人吗? 他懒得理这个躲在阴影下的怪人,翻了个身准备再次入睡。但是,心里突然又有种痒觉蠢蠢欲动。 杀了他,烦人的家伙。 神的声音。 于是他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露出吸血鬼似的獠牙,跌跌撞撞地起身。他不能违背神的指引,那指引将他引向救赎——于是他死死抓着已经生锈的铁栏杆,威胁似地摇晃了几下,然后把脸贴了上去。 “想对我指手画脚……你难道自诩神明老子!?” 最后补上狠狠的一脚,栏杆被踢弯。他还是被这该死的时间磨平棱角了……对方没有回答,于是他自顾自地大笑起来,笑得像只野狗,仿佛只是在安慰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神啊……您就在那方黑影里,在那团苔藓里,在裂开的墙上……这是谁在笑?啊……因为神要我传达他的意思,所以我笑了,但又不是我在笑,是神明老子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 一圈一圈散发出去,如孤石入水,波纹在害怕,在逃逸,可是又只有呆在那疯狂的导火索旁时,它的存在才足够清晰。 “哈哈哈哈——!!” 没有理由……“结果”就是理由。 …… “哥——!” 诺暝天被姬月兰的一声猛喝拉回了现实。他发觉自己出了身冷汗,明明都没怎么动,可能是有点感冒了——他僵硬地望着四周刺来的视线,一时间如同落水狗般狼狈。 “叮铃……” “好啦哥,快点坐回来!我——我的恐怖故事有那么刺激吗!?” “……哈?” 四周的视线开始纷纷散去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兰一边把手指靠到嘴唇上一边拉住他的手,示意着轻轻扯了一下: “好啦,养精蓄锐一下吧!差点把梓铃都吵醒了!” “……哦,哦。” “……怎么了?这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等自己好不容易坐下来,妹妹轻轻拉了拉暝天的衣袖。她真的在担心。 “……啊,没什么,只是……听到有人好像在对我说话。说什么——”他的瞳孔突然轻微地张大。 “兰……那时候,我是确实打败了欧阳皈……是这样的吧?” “诶?这——最清楚的是暝天你吧?我记得我和其他人一起赶到的时候,就只剩暝天你一个人了……” “……确实也是,这样啊……” 所以其实能确认这件事的只有我一个。 那时候……无锋穿过了那家伙的身体,我凭借那双漆黑的翅膀做到的。然后就在我面前,那家伙化为了灰烬—— 但是万一,只是万一——如果那家伙还活着的话,他会回禅海市的,不论是因为我,还是因为爸爸——她,她们会有危险! “……大家那里还有那个狼魔魂呢,暝天。” “……又被你猜中了。” 他居然释然地笑了笑。确实,就如兰所说,他相信林晓天。而且,自己只要处理完那个钉子的事情就会回去。 毕竟那里……不是家,只是抛弃了他的地方。 列车的轮子又隆隆响了很久,他开始有点昏昏欲睡了,但转过头来,兰毕竟还是列车坐得少,已经抓着梓铃的手沉沉睡去,于是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脸好保持清醒。刚才发生了那样奇怪的事,还是有一个人醒着让他比较踏实。 …… “起来,起来……骑士,升起来!” “起来,起来……骑士,升起来!” “……?” 被突如其来的嘈杂声打断睡眠让他很不爽,坐起身来正欲唾沫飞溅,视线却已被不远处围成堆的人死死抓住。他们现在都掀起了帽子,露出白的、黄的、棕的、黑的头颅,清一色地注视着上方——那唯一有外界的光透进来的地方,齐声颂着奇怪的口号。他一眼就认出了前几天——或许是前几天——向他问话的两眼留神的人,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去,监狱门居然没有锁,而且也没有注意到他——不,或许是,此刻没有人在乎他的存在。他有种莫名的恼火,抬起头,借着昏暗的光望见一个身影仿佛在缓慢地上爬。 “那是还没有泯灭希望的人……一个骑士,他想要从深渊中爬出去。” “……不自量力罢了。” “……很多人,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以生命去赌回到外界的自由。他们自己便成了看守自己的忠实狱监。” “飞蛾扑火也是追逐所谓光明,但在人的眼里看来也就是种愚蠢的送命行为。”不知道为何,他的语气放得稍微平缓了些——起码不再张口骂人或狂笑。 “他不只是自己在追逐光明,他带上了我们所有人的希望。” “……一伙囚徒的希望。” “那也是希望,随着他的身影缓缓前进,缓缓升起的希望。” 突然间,人群的一声惊呼沸腾了环形的深渊——那个人脱手了。无助的身躯如同受伤的雏鸟,从那个高度下来即便有人接住也不可能活命—— “嘭!”的一声震响,勇敢者粉身碎骨,断裂的肢体、粘稠的内脏、飞溅的血迹到处都是。 “……我说过了。” “……总有一天你不会这么想的。” 类似的事情应该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两眼放光的人却如其他人般摇了摇头,他们的眸子里映射着肉眼可见的失望。 “我还以为你会和他们有点不一样。” “哪个方面?哦——我是医生,终岁留守在这里,外界的补给由我来过手——这一点来说我确实和你们不一样。” “……你可以随时出去?” “你没听见吗?我终岁留守在这里,这个地方一天不清空,我一天别指望看到热辣的太阳。”那个人顿了一下。 “……不过反正外面也没什么好留恋的。” “……”他没有说话,良久,只是朝那滩血水努了努嘴: “这个东西,怎么处理?留在这里会发臭。” “外面有人会送东西来,那时候会顺便处理掉。” “……那就是那时候有机会出去了。” “不会只有你有这样的想法,魔魂。来送物资和清洁的都是些末路之人,如果有人试图暴乱,外面接应的会毫不犹豫把他们扔在下面。他们从不感到可惜。你一开始打的那几个人,原本也只是来送水的。” “……切,一群疯子。” 甚至都不知道在说谁,他自顾自地回到自己牢房去了。也不顾那个狱医,他反手就把门锁自己卡上,然后死心塌地地往石板上一躺了事。 …… 已经快一个小时了吧……诺暝天睁开眼,四周一切如常让他感到安心。应该差不多就到童关了,邱魁先生说从禅海到那里再怎么说也就一个半钟的路程,但总感觉还是有种莫名的漫长。 就像是穿过森林一样的感觉。 “……暝天?你一直没有睡吗?” “……不用担心我。” 兰还在昏昏沉沉地睡着,所以说话不能太大声。而徐梓铃,这个谜一般的女孩,除了有锻魂师的知识这一点之外,自己对她还是一无所知。其实那天晚上邱魁先生好像什么也没有告诉他。 “……为什么是你来?” “——诶?” “你说是姬月凤——” “暝天你怎么能这样叫啊!凤婆婆!人家可是你的长辈啊!” “……对不起。你说是姬——凤婆婆叫你来的,你是姬月家的人吗?” “诶?不是哦!” “可是你——” “啊~这样啊,你是说这个铃铛吗?是哟~是凤婆婆送给梓铃的!凤婆婆说了,有这个铃铛的话就不会有灾厄敢扑过来了!而且,暝天也觉得很好听吧?” “……实际上我听着有点头痛。” “啊呀……好没品啊暝天你。” “……不是啦,我说的是物理意义上的,可能是我有点感冒了吧……” 说不定这也是导致刚才自己错觉的原因——但他不愿意相信巧合。 “……比起那个,跟我说说钉子的事吧,梓铃。” “嗯……”徐梓铃低下头沉默了一下,然后望向诺暝天的眼睛。她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冥简''……凶恶的鬼神,冥简。暝天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没有。” 说起来,他确实还是得找个时间好好把《百魔志》剩下的几百页读完。 “那可不行哦暝天……''一个谦虚的魔魂是一定要把《百魔志》背得滚瓜烂熟'',凤婆婆这么说过的!” “……遵命,小姐。” “嗯~!——好啦,然后就是那个鬼神的事情……书上说冥简是太古时期祸害整个南方的鬼,不死不灭,英雄们都拿他没办法。三兄弟的传说不是很有名的嘛,“老大去了无回,老二有去有回,老三成钉镇鬼”!总之,唯一能够镇压冥简的只有一个叫镇魂钉的法器——相传老三把冥简的肉身打散后那家伙的怨念还死缠烂打着,然后老三就用最后的力量把怨念全部打入了地缝里,自己的血肉化为镇魂钉钉死在了地缝内。那枚有一环臂粗的钉子现在就在童关的里面,由姬月家看守着。” “……但是不管怎样,现在镇魂钉出问题了。” “嗯……”徐梓铃攥了攥衣角,挪了挪身子,像是坐得不舒服。“是的。其实每过一百年镇魂钉的力量就会出现一个养息期,那是它镇压力量最弱的时候。每到这时,被封印的冥简就会复活。如果让它毁了作为封印地的童关的话,就没有人能再阻止它了!” “……童关就没有别的魔魂了吗?” “啊——有是有,只是……”看见对方支吾着,诺暝天也不打算再追问下去。不管怎么样,大概就是因为对方没什么能耐吧。 不像自己,拥有了强大,手刃了仇敌,得到了欢迎,收获了爱慕——因为是我,因为我是多拉贡家的龙魔魂才做得到。这个错误的念头抓住了他,他突然脱口而出: “只是他们没有我那样强大的力量,是吧?”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样说了出口,只看着徐梓铃的眼神变得有些异样,她抱紧屈起来的膝盖,像是在害怕,像是在远离他。 “好像……跟那家伙……一模一样……” “……什么?”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诺暝天有些惊恐地捂上了自己的嘴巴。 我这是……怎么了? 对方好像已经没有兴趣再聊下去,于是他叹了口气,愣愣地望着漆黑的窗外。为什么,明明好不容易才挣来这么多的美好,他却感觉自己在被一点点地腐化。就如那久远记忆中,他第一次接触到那些名为“芬多”的伽流太的时候一样。 被蚕食着某些重要的东西。 被那能够换来自己所向往的一切的……“强大”。 刃其五十五 列车(下) 第101章 刃其五十五 列车(下) 让猎物以为自己坚不可摧,然后他就容易露出破绽——不论是物理上还是精神上。 …… 和徐梓铃的谈话并不愉快,诺暝天自己也有些惊恐地喘着气,自己好像突然变得离自己的理想相差甚远。 不该是这样子……我应该和气点对这个孩子,毕竟她不懂事。这样想着,他直起身子刚打算再提起话头,突然再度出现的奇怪声音却让他身躯一震。又来了……不是幻觉,那个沙哑的嗓子在说话—— “诺暝天·多拉贡……” “你想干什么,怪物……”他尽可能压低声音不让徐梓铃听见,但他自己还是能感到咬牙切齿的感觉。 “被丢进深坑里的——” “……你想说什么?” “被丢进深坑里的——” “……到底想怎么样……!” ”被丢进深坑里的——” “——该死的家伙!我怎么知道是谁!还有,那什么深坑我也从来没听说过!” 他的猛然发怒仿佛奏效了。忽略掉徐梓铃惊恐的眼神,他甚至已经不顾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开始到处走动:这里没有,这里没有,这里还是没有……混蛋!这该死的声音要给我持续到什么时候!晦气的事情自从上了这趟列车就没停过! 早知道……就该把那个女孩赶走。童关什么的……与我何干?一次又一次想要打扰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 “……暝天!哥!你在干什么!?” 姬月兰醒了。但他没那功夫听她说了些什么,一定可以在那里找到,那该死的东西……打翻了一位地精先生的水杯、碰洒了一位精灵女士的汤碗使褐色的浓汤撒了一地,不小心碰倒了其他乘客的东西所招致的抱怨声全都被他抛诸脑后。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啊,我帮你把桌子擦干!” 这又是哪个家伙的声音?不知道,分不清……也懒得再去分清了。他的头有点痛,或许是感冒的缘故,耳畔不断回荡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就如他正身在一个机器运作的老式车间一般。咚隆隆……这“乐曲”奏到高潮,在混乱中一个句子从失真的混杂音开始逐渐清晰,逐渐清晰……直到他甚至能辨别出声音的来向—— 就在自己面前的茶水间,那家伙探出半边脑袋,黑中透着诡异的蓝,身体轮廓过分清晰,就如“影子”一般——还有那一只黄得发亮、黄得凶狠、黄得凶险狡诈、黄得笑里藏刀的眼睛。 “——!” 诺暝天连忙把手架到剑柄上,随时准备将锁上的剑出鞘。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人绝非善类。 “你在做什么呢?现在才发现我吗?诺暝天·多拉贡……” 四周都是空的,什么人都没有,都没有……那正好,我可以放开手脚把他干掉……剑出了一半,如此顺利,他甚至都没有感到锁链的阻碍。如此简单,仿佛下一步——只要自己感到对方有威胁——就可以取其项上人头。 “你是什么东西……现出真身来!” “呵呵……呵哈哈哈……我可是因你而来的啊。” 这样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影子”从茶水间的墙后走出,就那样直接站立在诺暝天的面前。后者的瞳孔顿时猛地睁大——什么,不可能…… “毕竟''我''就是''诺暝天·多拉贡''啊!”冒牌货顶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说着。 诺暝天顿时感觉内心猛火中烧。 “冒牌货!谁允许你的!?不,比起这个,是哪个恶鬼的诡计吗……”他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发自内心,“得意”地一笑。 “也罢……现在就送你见阎王。” 剑出鞘,他摆出多拉贡起手式,然后——就像是反转的镜像,对方也摆出同样的多拉贡起手式。就像是木偶在学习跳舞。 呵,有趣…… 双剑交锋,不知为何完全没有被四周的障碍阻拦。他每出一剑,对方便使出同样的招式,不论是谁都找不到对方丝毫破绽——只要他们不愿同归于尽。然后几个回合过去,毫无进展,诺暝天的最后一点耐心消耗完了。 “比剑术,冒牌货……你模仿得还挺像。”诺暝天擦了擦流到嘴边的汗滴,而对方同样的动作再度砸碎了他的冷静。 “呵……可是,魔剑无锋就只有一把!你能够复制我这把剑的威力吗?”他举起剑挑衅道。 他也举起剑挑衅道。 然后下一秒,两人的剑锋砸在了一起,同样地用力,同样地颤抖,然后在这场冷兵器的硬碰硬中,最终以“影子”的剑被一刀两断告终—— 结束了——! 他一剑穿过了“影子”的胸膛,正中他的心脏。他松了口气,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不过流的汗还是太多了,他于是轻轻抹了抹嘴角—— 满手的鲜血。 什,怎么会——自己明明没有受伤!他惊恐地颤抖着——或许是因为应激反应——然后缓缓低下头,鲜血喷涌着……从自己被“无锋”穿透了的胸膛。“噗哧……”无助地望着自己鲜红的生命力喷洒到自己手中的断剑上,他开始因脱力而倒下。 “所以说谁是''冒牌货''啊……” 他的手什么时候变成黑色的?!还透着诡异的蓝……比起那个,自己对面的那个,肉色的人,右手还握着完整无损的“无锋”,左手的食指指着他。眉头挤着眼皮,“影子”——或许吧,戴着一脸戏谑的表情,而黑色大衣披在那个人的身上——他已经发生耳鸣,只能死死盯着对方那动得夸张的嘴唇,仿佛就是故意要让他明白: “谁。” “才。” “是。” “冒。” “牌。” “货。” “啊。” “呃啊啊啊……” “''谁''才是真正的''诺暝天·多拉贡''啊……!” “呃啊啊啊啊啊——!!!” “诺暝天”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往后堕入无尽地狱—— “暝天……暝天……” 什么—— “诺暝天·多拉贡——” ”呃啊……” “33区……有危险了……” 意识中断。 …… “……暝天。” “……” “……暝天!” “——!?” 诺暝天猛地睁开眼睛,依旧感到头痛欲裂。一旁,姬月兰和徐梓铃正满脸关切地望着他。怎么回事,我刚才明明—— “终于醒了啊……列车到童关了哟!”徐梓铃轻轻推了推诺暝天的手。 “暝天……你出了好多汗啊,车里明明不是很热——没事吧?” 虚伪的家伙。 “……我没事。” 他一把推开了姬月兰和徐梓铃的手,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列车不是已经到站了吗,怎么还这么晃……他感觉走到出口简直花了一个世纪,终于能呼吸到没那么憋闷的空气也没让他好受多少。 “好啦接下来~从出口回到地上就到童关啦!兰姐姐和暝天,快点走啦~!” “唔诶!梓铃你跑慢一点——!” “……” 到底怎么了?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点都不像那个诺暝天会做出来的。汗液顺着脸颊滑下,然后是脖子,是胸膛,是肚腹……自己好像真的生病了。奇怪,明明又不是像感冒那样的无力感。自己好像……还挺精神的,除了那若隐若现的轰鸣声,难不成是呆在地下耳鸣了? “33区有危险了……” “——!” 你是谁啊,快点给我现身!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 四周的人们突然像是消失了一样,除了自己和那个正面对着自己的……“自己”。 “33区有危险了……只有诺暝天·多拉贡能够保护他们。” “什么……” “好好想想啊……除了自己有谁是信得过的呢?你不会大度到把心爱的东西双手奉送出去吧——” “——!” 当然……不会允许。 他可是毫无疑问的……“最强的战士”。 回去吧,诺暝天·多拉贡……童关这个地方的生死,与你何干呢? “……闭嘴。” 又一阵轰鸣声,之后四周人群的喧闹声逐渐恢复。他抬起头,发现有两个人在等着自己。两个人……他看不清她们的表情。 “……暝天?” “喂,暝天,看上去不是很好啊——” “……我上个厕所,你们先走。我待会会跟上。” “诶?那——我也一起去好了——” “……听话!” “——?!”对方仿佛被自己震慑住了,他暗暗得意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每踏出一步,他感到心情便舒畅一点,或许还不止一点。 我不会让你得逞,冒牌货……我的东西别人想都别想碰。 …… 一刻钟过去了,诺暝天还是没回来。姬月兰和徐梓铃在出口等得直跺脚。 “怎么还没回来啊暝天……要不我去找找——” “不要!兰姐姐你不认识路,要是呆会儿暝天就回来了怎么办!!” “……梓铃,那可不可以拜托你——”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厕所在哪里。而且在地精列车站是没有指路牌的。” “那怎么办啊!” 正在两人一筹莫展之时,出口的另一边突然隐隐约约传来震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直到她们看到朝这边四散奔逃着的人群,有人类,有地精,还有其他许许多多她所不知道的种族,那一刻声音也变得震耳欲聋。 “救命啊——!快跑啊——!” “什——!?”姬月兰下意识地把徐梓铃护在身后,只见潮水般的人群哭喊尖叫着就要没过她们,她赶紧拉着小姑娘靠到一旁的墙上以防被挤倒。心慌之余她还是努力扶起一个不慎摔倒的男人,把他拉到一旁,他却好像只想着跑走。 “喂——!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了!” “别拦着我……让我走!影子兵要打过来了啊啊啊——!!”男人以出人意料的力气挣脱了姬月兰,然后跌跌撞撞又汇入到人流中。这时,广播声在人群的骚乱中嘈杂地响起: “警报,警报……非常事态,全体人员立即登车,全体人员立即登车——” 到底……发生什么了……! “影子兵……是冥简的军队!兰姐姐,看那里!”姬月兰顺着徐梓铃高高举起的手指一看,只见在人群的末端,黑压压的一团正如老鼠般扑来,戴着斗笠的一群……木偶。 是恶鬼……! “快,梓铃,跟着人群走!”姬月兰说罢便紧紧拉着徐梓铃的手跟着往人群里挤。“兰——姐姐!暝天怎么办啊!?”“他一定没事的,总之先往这边来!”之后姬月兰不再说话只管抓紧徐梓铃的手跟着人挤,可最后还是放弃了。前面还有好一段路,她只得带着徐梓铃先从大流里出来,躲到一旁的木箱后面,余光瞥到远处出口旁的了望架已经轰然倒下。 到底怎么了,该怎么办才好……如果她也有作为魔魂战斗的能力就好了……!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甚至打到了车站,明明我走的时候都还没有这样——”徐梓铃把头埋进姬月兰的怀里几乎要哭出来,“大家怎么样了……爸爸,妈妈,哥哥,凤婆婆——” “没事的梓铃!我们会没事,大家一定也都会没事的!”姬月兰用僵硬的手轻轻拍拍徐梓铃的背,此时远处又传来蒸汽声,已经塞满了人的列车开动了。下一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暝天……你到底在哪儿啊……! 人群稍微松动了一些,姬月兰抓紧这个机会拉着徐梓铃继续前进。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了,虽然车站的安保人员正在努力抵御这潮水般的入侵,防线却还是只能不断后退。 血,血,死亡……她很害怕,但现在顾不得那么多了。 “请各位乘客注意,下一班次往东平的列车将于5分钟后到达——” “轰——!!”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 人群变得更加骚动,姬月兰看准时机探出头来,只见爆炸与火光,接着便是乱石落下……刚才出发的列车所在隧道突然烈火四起,远处还传来哀嚎声。然后在火焰中,那些诡异的木偶如蚁潮般从隧道里爬出—— “怎么会——这里也有怪物啊——!!” “完蛋了……我们死定了——!!” 姬月兰绝望地望着在人群的鬼哭狼嚎中,列车隧道轰然倒塌。这下子……最后的退路也被切断了。 暝天…… 镇定一点,姬月兰……你要靠自己! 她深深吸一口气,然后带着徐梓铃往一旁躲——警卫们的防线已经被突破,木偶们正在拿着刚砍下来的人头玩游戏,挥舞着的大弯刀在人群中掀起腥风血雨。 快逃—— “姐姐……救命——” 我不能放弃…… “放心……!姐姐一定会把梓铃救出去的!不要怕啊……”姬月兰正安慰着徐梓铃,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死胡同里。一旁燃烧着的木房子散发出的浓烟呛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更糟的是,两三只木偶已经发现了她们的位置,正挥舞着利器怪笑着朝她们缓缓逼近,这些家伙好像根本不害怕高温。 “你们——咳……休想……!” 姬月兰从怀中掏出三张驱魔咒,这也是她现在仅剩的武器了。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符咒尽数飞出,刚好正中三只木偶。三只木偶在苍色火焰中倒下。 “唔……成功了吗……” “姐姐……” 徐梓铃已经快要晕过去了,她必须得带着她立即转移。正欲动身,突然又有好几只木偶像是被刚才的骚动吸引了过来,耀武扬威地挥舞着大刀。她的视线之内已经没有任何人了。更糟的是,她的视线也要逐渐模糊了—— 我恐怕也……不行了…… 不行……!撑住—— 暝天—— 她终究还是倒了下去,无力地望着木偶已经靠近自己,准备挥舞大刀——她甚至已经无力去恐惧。 不要……救我,救她——救命…… 木偶一刀挥下。 …… “我会给你证明的……冒牌货。” 诺暝天坐在开往禅海的列车上,心急难耐地盯着列车外的黑暗发呆。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都是我的,我的……我现在就回来救你……” 罔顾窗户上的倒影正在全神贯注盯着他大笑。 …… 禅海市,警笛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好几架警车围得水泄不通,一个警察正将毛巾披在一个惊魂未定的女孩身上。 “太惨了……这个该死的疯子,怎么做得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 “就是!(粗口),这一家子死得实在是……怎样的畜生才做得出这样的事!” “喂……我记得这是白队长的家吧,难不成是黑社会报复——” “……很有可能,可是信息怎么会泄露出去的呢?” “只能认为是出内鬼了……” 同事们在议论纷纷,这个警察也心神不定。虽然不知道进去采证的同事怎么样了——这个凶手逃得实在太快,听说监控没有找到半点可疑的迹象。唯一幸存的当事人也惊魂未定,语无伦次的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如果不是她及时拨警求救,不知还会酿出怎样的大祸。 “马上把证据送到鉴证科去——” “4324,通知封路的同事打起十二分精神,绝不能让凶手逃脱!通知各单位加强警戒,扣留所有可疑人员!” “8282,收到!” “……!”女孩像是被吓到了,颤抖着,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警察立马上前安慰道: “没事的……放心!” “……?” “你是叫……澄空对吧?没事的……!警察已经来了,你不会有事的!知道吗?” “……” “……?” “……嗯。” 女孩,白澄空,带着她那双无神的眼睛,僵硬地点了点头。 诱动 其二 第102章 诱动 其二 “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女人带着难以读懂的目光质问着少女,少女一时间竟无法回答。现在她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了。她望着女人的眼睛,觉得仿佛在里面映出了一个鸦飞的夜晚。 她当然知道,因为这个样子……本不属于她。 …… 大约三年前。 某间小小的画室,虽不奢华却因明亮的灯光散发着温馨的氛围。少女坐在房间的一角,她右手的画笔沾着刚调好的油彩,聚精会神地涂抹着画布上一盏路灯的阴影。第一眼望上去谁都会以为她是个名扬在外的艺术家吧,毕竟她的中短黑发乱蓬蓬的像个鸟窝,分叉的发尖随处可见——可她的眼神明亮得清澈,就叫你望着那双秋水时,就能闻到春水初涨的香气一般。她开始调地面色彩的颜料了,挤出颜料后她的手还没搅动几下,轻轻的敲门声传来。 “笃笃……” “……” “笃笃……” “啊——不好意思,请进!”少女如梦初醒般慌张地放下画笔和调色板,跌跌撞撞地往门的方向快步走去。她的手还没碰到门把手呢,门就自己开了: “啊呀文琪,还在画画呢,都晚到快第二天了……” “碧琪姐!哈哈……没什么,只是有些兴奋很难睡着了啦……” “嗯~那你还画画岂不是越来越没睡意?对我来说这是催眠,对你来说可就和喝咖啡差不多了!” “呵呵……” 文琪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笑着,更加成熟的碧琪则捂着额头叹了口气。 “呼诶~不过如果我也是艺术生的话也会感同身受吧?明天你就要去大城市的艺术学院了,老爹也把你看作画室的继承人,换我当然也是兴奋得不行——” “碧琪姐——我没有那个意思!” “诶……?啊,哦——哈哈,想什么呢你文琪,开个玩笑罢了!我本来也没什么画画的天赋,老爹以前就是对着我就是一幅摇头叹气的样儿!倒不如说,咱们家的老传统可就得叫你来守住了!” “嗯!放心吧碧琪姐!” “真像个样子~不过话说,你这幅画的是什么?”碧琪刚想探头望过去,文琪却霎时红了脸,一把将画架拉了过来。 “诶诶?!不——先不要看啦!” “咋了?我是你老姐耶!” “总……总之不要看了啦!”文琪甚至有些慌张地用身体挡住了画板。 “哦?这么神秘……给人的吗?啊,难不成文琪你拍拖了——” “——碧琪姐你尽乱说!我——我就随便画画玩一玩!” “哈哈……好啦好啦我不开玩笑了。” 文琪像是闹别扭似地尽力推着碧琪出了房门,碧琪回到黑暗中时,房门“啪”的一声关上了,周围只剩下从文琪房间门缝里透出的光,还有隐隐约约远去的脚步声。 明天大家一定都会去给文琪送行的,我当然也会,那时候一整天“簌”地就过去了,谁还会放心思在我上面呢……还想着如果文琪早点走的话,说不定老爹就会多关注我一点了。 “诶……今年就算了,明年应该就能过次生日了吧……” 碧琪宽慰着自己叹了口气,然后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然后眼睛一闭一睁,就到了第二天。 这一天,对她们家来说可是大事。天才刚亮,全家人——老爹和碧琪,就已经在车站口准备送文琪上车了。她今天戴着一顶白色的贝雷帽,看上去十分清爽。碧琪甚至有点觉得把这幅样子当成自己的生日礼物好像也不是不行。 “那么,我走了老爹,碧琪姐!” “到那边花多点心思学习,别像你老姐!” “唔呃……这时候都要拿我开涮啊——到那边记得保重身体!” 挥着手,文琪的身影逐渐没入了人群中。就在碧琪准备送老爹回家的时候,突然一阵爆炸声在头顶轰鸣——她好像隐约看见有几个身影在透明的天花板上,但很快火光便吞噬了她的视线。碎石随心所欲地落下,尖叫声、哭喊声,如摔碎的算盘般乱掉的人群将她和老爹分割了开来—— “老爹——咳,咳……”浓烟呛得她呼不上气,“老爹——听到的话举个手!”可是没用,不断的轰鸣声吞没了她声嘶力竭所发出的呐喊。不知过了多久,她被人群拥挤着挤到了车站的外面,她无助得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但又希望不久就能看到老爹被好心人扶出来的画面。可到最后,连涌出来的人群都变得稀疏了,她还是没看到老爹的影子。不行,她不能只让自己活着——于是她三步作两步地往出口再次奔去,突然当头的一声巨响又摄了她的魂。猛地抬起头,被爆炸溅出的一块巨石正朝她当头飞来—— 她的身体一瞬间失去力量了,想要发动起自己的身体躲开却无济于事。就在这时,她仿佛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碧琪姐——” 自己突然被一股力推了出去,然后还没等自己落到地上,原来站立的地方便是一块巨石深深地嵌进了地里。半空中好像有羽毛轻轻落下,飘到她的面前。 那是……文琪的白色贝雷帽。 “——文琪——!!” …… “……事到如今你还来做什么?” 女人颤抖着的眼珠打量着前来拜访的少女,她的手里还抱着一个装满画框的纸皮箱,在房间的一角还有许许多多这样的纸皮箱,堆成了小山。 “……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来拜访你们的……”少女欠了欠身,“但我一直觉得我要解释清楚——因为——” “……你已经不是''文琪''了,不是吗?” 少女的话被打断,犹豫再三后,她望着地板点了点头。 “——你能理解亲属是什么感受!擅自用她的样子就那么有趣吗!” “——对不起!我——” 但女人已经不想再搭理她,转过身进去了。少女紧紧地咬着下嘴唇,她的身体在不住颤抖,像是在提醒自己不能哭出来。毕竟……自己的这条命自从来到世界上,就注定只是——赝品。 …… “你醒了。” “我……是谁?” “你是我所创造出来的第四十六号瑟亚型知性生命,现在我要赋予你一具肉身,一个被卷入魔魂对恶鬼的争端中而死去的人类。” “我——” “……放心,孩子,你很快就会有自己的身体了——你要感到光荣,这个躯体原来的主人是为了保护他人而死的。从今而后,请你作为我们的''预知者''来工作……我会手把手教你,唤醒你的感知能力,你所需要做的所有就只有这些——” “……明白。” 它融入了那具已经冰冷的躯体中,然后……感觉到左边胸膛里的某些东西重新开始跳动,感觉它重新变得温热,感觉自己与它彻底融为一体,直到“它”彻底成为“她”,无法再分离。 “这就是你,''瑟亚''。直到死去,这就是你了……你作为我的孩子来到这个世上——” “……是的,妈妈。” 她感觉到自己正躺在很柔软的东西里面,她的手脚还没有足够充足的血液流通,于是她尝试着想要睁开眼睛,突然仿佛看到了某些画面。很多很模糊,最清晰的一张,右上角是一片深蓝点缀着点点黄色,左下角则是一片空白。 那已经是……某个已经告别尘世的幻境。现在''我''是……''瑟亚''。从今天开始,这就是我了,我的名字——不,是''型号''……瑟亚。 我是……作为''预知者''而存在,只为此生,只为此死。 …… 外面下起雨来了,女人正收拾着挂在外面的画作,猛然发现少女还在暴雨的拍打中站立着。她连忙抛下手中的东西冲了出来,看见少女还低着头,面容被雨水打湿。 “对不起……我必须和你说明白——” “都大半天了你怎么还在——不对,管那么多做什么啊!总之你先进来,没看到下这么狗屎大的雨!” “对不起——诶?!”少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进了屋子里,女人一边抱怨着她身上的陈旧衣物,一边拿大毛巾像洗小猫似地擦着她湿了个彻底的头,少女的脸颊如刚濯洗过的莲花般白里透红。 “那个——对不起……” “……这与你像不像文琪无关。诶……说实话,你一开始看到我就说的什么魔魂什么预知者之类的东西,我一概不懂。我一时间是接受不了你,但是,你没有必要这样折磨自己——都快六点了,吃过午饭没有?” “可是……我不是许文琪。” “你又来了……” “我必须要说清楚!我不可以……若无其事地欺骗着许文琪的家人。虽然现在的''我''没有家人,也不清楚''家人''是什么……但是!重要的人告诉过我,家人是不可替代的东西,是无比宝贵的——对文琪小姐一定也是这样!” “……”女人沉默着,没有看少女,而是一直盯着面前装满茶的茶杯。半晌,她站了起来,外面还有劈劈啪啪的雨声。 “……我给你弄点东西吃吧。抱歉我不会下厨,杯面的话没问题吧?” “……嗯。”倒不如说她和邱魁每天晚餐吃的都是这个。 “那你坐一下吧,我去给你冲杯不辣的——我记得你之前不吃辣,现在呢?” “嗯……没变吧,谢谢……” 女人走到另一个房间去了。少女有些坐立不安,刚淋着雨的她差点要昏过去,现在又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冷得打了几个哆嗦。外面突然闪过一声惊雷,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目光停留在角落里的一幅画上。那是她昨天才第一次见到的画,但不知为何她总感觉很久以前就见过它了。她看得出神,没有注意到女人已经捧着冒热气的杯面走了进来,望着少女盯着那副未完成的画作,一时间眼睛睁得大大的。 “……你记得这幅画吗?” “……只是些零碎的印象。这幅画,对文琪小姐一定很重要吧——” “她走之前的那天晚上,本来要给我的生日礼物。” “……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是我,那时候我已经很久没有得到家人的关注了。文琪写在画的背后,她说希望作为生日礼物,剩下的空白部分是由我来完成的。” “哈哈……不过说来惭愧,因为我天生就没有什么艺术细胞啊。那一次我失去了文琪和老爹,但却始终不想要把这间小小的画室转让出去,哈哈……很奇怪吧?虽然我没有什么艺术细胞,但这里毕竟也是我们一起住过的地方,承载着太多太多的回忆了……不过可惜我还是个经营白痴咧,自己家赚的钱供不起店租,连丈夫都开始反对了……所以你看,今天我在收拾起这些画作,以后我就要回老家那边去打工了……我对不起老爹啊。” “可是,每当看到老爹以前的画,我就总觉着他还活着,还只是在外头抽着烟散步,文琪也是一样——虽然我一直没能完成那副画,可我就觉得,文琪仿佛就坐在画室里,她现在应该要高中毕业了吧?以后铁定是个有名的大画家咧!” “……” “啊——哈哈,抱歉说了这么多,你应该都不记得了吧。” “……” “……诶?” 她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为什么呢?她也不清楚缘由,任她怎么遮掩都无济于事。或许,是那一刻“文琪”醒了过来。 “诶——诶?怎么突然哭了啊你!” “……对不起,现在的我,不会画画……我无法成为文琪小姐那样的人。但是,我会努力去学——” “这孩子……!你想什么呢,你当然不可能成为文琪!” “对不起……” “……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喜欢你。你自从见到我起,只是在努力地扮演着文琪的角色,你以为那样子会令我满意——” “诶?” “——开什么玩笑!因为你啊——”女人一下子将少女镇住了,用五味杂陈的眼神望着这位已经不是妹妹的妹妹,摇着头叹了口气。” “因为你不是文琪,也永远不可能成为文琪——所以,我不能成为你的家人。因为——你应该成为你自己啊,不是带着别人的面具活得像木偶一样机械,你应该活出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我自己的……人生?” “当然!既然你是作为自己而来到这个世上的,为什么要只按他人的模版行事?你想成为什么?如果不是像文琪一样的画家,还可以是小说家,可以是音乐家,可以是许许多多其他的职业!如果你不试一下的话怎么知道呢?” “我——” 我生来……就只是预知者而已。本来是这样的,自从哨戒所毁灭,她也从魂之圣堂的束缚中解脱了。现在的她可以不仅是预知者,不用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只是沉睡在无边的黑暗中,不用强迫自己在一成不变中消磨自己的精神力,确实如此……她可以做很多她想做的事情。 但是……她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能这样。 “可是那样子的话……我不就对不起文琪小姐了——” “那也是这样把你制造出来的那个人的错!文琪你——啊,不好意思,你现在的名字是?” “……我有型号,''瑟亚'',我是第四十六个。名字……我本来应该没有被打算赋予这种东西的。魔魂们一般直接只叫预知者。亲近一点的人……就叫我瑟亚。” “说得你好像是个工具一样……以后不许这么想啊!不过这么说来,你有很多个也叫瑟亚的兄弟姐妹喽?” “……嘛,是这样的……” “那样的话就不行了啦!名字可是你独一无二的,怎么可能整个什么某某四十六号就了事!” “啊,哦……” 她有些忸怩,自己之前并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毕竟不同的“瑟亚”除了交接时都是不会见面的。但是,她还是觉得内心一丝暖意,只是试着去思考这方面的事情都让她感到这样。 “你喜欢怎么样的名字呢?” “我……”她深吸了一口气,过了许久,她终于鼓起了勇气望向女人的泛着涟漪的眼睛—— “啊,不好意思,好像难为你了,我只是觉得文琪的名字会束缚你——” “不……” 她是头一次如此强烈地想要做一件事。 “可以的话……可以的话……!请让我……继续使用这个名字吧。” 她攥紧拳头。 “我知道,我其实什么都不了解……我会努力活成我想活的样子,但是啊,我想要铭记文琪小姐,铭记她舍己为人的精神,铭记她赋予我生命。我知道我并不能补偿你们什么,但至少……我可以留下这个名字。每当想起自己的名字,我就不会忘记——不会忘记我并不是只为我自己而活着。” “……” 她有些害怕,但还是选择鼓起勇气向女人说了出来。说出来……她真实的想法,她的愿望。 “这样啊……哈哈,也是啊,如果是文琪的话,确实也会这么说呢。” 然后,她擦了擦眼睛。 “我可以抱抱你吗?不好意思啊文琪,你长得实在太像我妹妹了。” 她明明知道,这具躯体本来就是“文琪”的。 “我也……”她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她们已经紧紧相拥在一起——瑟亚,不,是文琪,她发现自己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但却不是因为对自己的悲伤,不是因为对他人的愧怍,而是因为发自内心的喜悦与感动。然后,她感受着女人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背,就像依偎在自己姐姐的怀里一样。 “愿你在之后的每一天,都能活出属于你自己的精彩。” 雨停了。 月亮已经悄悄爬得很高,在门口,两人将要道别了。 “谢谢你,谢谢你愿意接受我,碧琪小姐。那么,我就此告辞了——” “啊,等一下文琪——等一下文琪,给,你拿着这个!”女人将一张包起来的画卷塞到少女手中。“这是……?”“我给你的礼物,连上文琪那一份。可要好好珍惜哦文琪~” “给我的……嗯!谢谢。” 少女抱着画卷欠了欠身,女人的眼里闪过一瞬间的若有所失,但很快她便又释然了。她再次轻轻地搂上少女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背。她的背好薄弱啊,但却担着怎样的重量呢…… “再见……文琪。” “再见,碧琪小姐。” 月光擦亮了记忆里的地堂。少女的身影逐渐远去了,女人目送着,目送着……直到完全看不见。 …… “喂,发什么呆呢小家伙?” “啊——邱魁先生!” 少女如梦初醒,发现邱魁正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还摩挲着自己的山羊胡。 “呵呵……没什么,只是想起了点高兴的事情。” “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你最近好像挺喜欢出去玩啊……不过嘛,孩子长大了,是得有点秘密的!我就不管那么多了啦!“望着邱魁一脸臭美的样子,她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嘻嘻,又笑了,你啊……多点笑一笑不是挺好的嘛!” “真是的……” 少女微笑着又低下头继续欣赏手里的画卷,那是一副未完成的画卷,但对她来说是无价的。她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了,或许自己也可以试着学学画画?她侧过头,发现月色正宜人,夜晚如水一般,第一次觉得,一切是多么美好啊。 能来到这个世界上真是太好了……她是发自内心地这么想的。 许文琪,她是发自内心地这么想的。 刃其五十六 混沌 第103章 刃其五十六 混沌 我……渴望强大,因为不想再因为自己的力量不足而无法救助无辜的人。 因此,我选择了能给我带来力量的“恶鬼的禁籍”……我不惜冒触犯禁忌而被逐出师门的风险,提起被恶鬼的血染黑的魔剑,杀死了藏书阁的守门人。终于,我终于来到这里了……藏书阁最深处的“人类不应涉足之处”。 在最深处的黑暗中,我找到了那本真皮封面的古书,它的封面是在尖叫的厉鬼。 在最微弱的灯火下,我翻阅着那本不应存在的古书,它的内容使人界连接阴界。 古老的魔魂语,倾诉着这片大地灾厄的种子……“但他林”,古人类恐惧而膜拜的对象,“它将一切异类抛入阴界,修正已然偏离的世道,归还大地秩序与安宁”……《百魔志》所不曾提到的存在,它在因古人类的傲慢而毁掉了那个遥远的文明之后,依然对人这种动物心存慈悲,于是在这里留下了再度与它沟通的大门。 “心怀傲慢的人不得接近,心怀谦逊的人大难临头。 心怀愤怒的人得到力量,心怀平静的人得到永生。 志向满怀的人受到毁灭,叶公好龙的人堕入地狱。” 而我,想要力量。这是什么呢?或许是傲慢,或许是愤怒,或许是志向满怀——不论怎么说,让我面对可能毁灭的风险吧,让一切再支离破碎些!永恒的女性哟!如果每个人都愿意苟且偷生,开拓的一步永远不会到来! 于是我用古书邪恶的封皮划破手指,让我这愚昧者的鲜血滴入法阵,然后一阵波涛汹涌的头晕目眩,它慈祥的面容便出现在我面前。 是啊…… 这一次不只是你,义龙……连同姬月一脉的凤凰传承,由我来斩断多拉贡的系谱——既然你已经躺在坟墓里头,便由你的孩子来进行这场游戏,一场有趣的游戏……一道附加的配菜。 凭这三年多的布局……三年之后,你就在黄泉下看着我彻底撕碎你的孩子的意志吧! …… “紧急通告,紧急通告!我市发生恐怖袭击,请各位市民留在家中不要外出,不要外出!我市已出动最大警力平定暴乱,请各位市民不要惊慌,不要惊慌——” “——快看快看,那是什么——怪物!” 广播通告终究是拦不住好事者,一些不怕死的市民围拥上来,齐刷刷地举起疯狂的手机,镜头对准着浓烟四起的禅海警卫厅——然后突然如同礼花爆炸一般,从大楼一侧破碎的窗口中抛下一大团黑色的物质,直冲冲地在地上砸出个大坑,于是不怕死的人们蜂拥而上,他们通过镜头看见的世界是乱七八糟的人的尸体,还有挥着屠刀的木偶—— “刷!”,下一秒,一个人头落地。 “刷!”,下一秒,两个人头落地。 “刷刷刷!”,再下一秒,便是腥风血雨。 “救命啊啊啊啊啊——!!” 只消一会儿,禅海市便陷入浓烟与警报的炼狱中。 而此刻,警卫厅大楼二层。 “突突突突突突——” “队长,这些家伙根本不怕子弹啊!” “准备爆破!所有人,开始往地下撤退,通过大楼深处的电梯绕开一楼!” “队长,会议室这边的防线要撑不住了!” “保持冷静!迅速转移伤员!增援还没有好吗?” “中央总部传来的消息——总部正在调查这些敌人的来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一堵无形的墙把城市隔离开来了,前来增援的空中部队全军覆没,地面部队正在想办法!” “啧……难道真的是什么神神鬼鬼在作祟——”白城韬情不自禁地望了望自己刚才被轻易撕开的防弹衣。这样下去,别说警卫厅—— “第三轮炸药,准备!” “开什么玩笑,这些怪物连炸药都不怕的吗?!” 蚁群般的数量和打不死的身体……这样下去整个禅海市被这些怪物攻陷都只是时间问题。而这种大规模而有组织的突袭一定有至少一个指挥者,可是敌暗我明,现在更别说查清这些怪物是用什么方式交流的了。 至少……必须保证市民的安全。 “局长那边呢,有回应了没有?” “队长,局长他已经——” “那么临时代理的都没一个吗!?” “代理局长的指示:全体警卫厅人员在市民成功疏散时,必须战斗到最后一刻,要用生命将敌人封在警卫厅半径五十米以内!” “呵……虽然说还像句人话,但这个数量——”白城韬起身一枪射中警报器开关,花洒般的水流喷泻而下,丝毫没有阻挡那些扭曲着四肢的木偶的步伐。 “火也不行水也不行……还有什么攻击手段吗——”白城韬咬着牙望着紧逼着的木偶,终于转身挥手示意—— “全体撤退,转移到地下去!” …… 坐地精列车真的常常让人没了时间观念,离出发起已经过去整整两天了啊——诺暝天走出地下出口,门口那里居然就看见白澄空等着,她穿着一身洁白的碎花裙,难不成是碰巧在这儿的?少女则是一眼就发现了自己,边挥着手边朝自己跑来,他正想举手回应,举到一半却又僵住了。 自己在这里……做什么?我应该和兰还有梓铃一起到童关去的才对—— “前辈——呼啊呼啊……前辈,不好啦!欧阳皈回来了,现在正在攻击整个城市!” “什——?!”诺暝天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甚至还来不及思考姬月兰和徐梓铃的去向,就被白澄空拉住了手。 “什么欧阳皈——你在说什么?!我本来应该在仲夏祭才对——”他捏了一把自己,痛感,所以难道之前才是自己在做梦……? 开什么玩笑,我在干什么——但是他情不自禁地去相信白澄空的眼神,他所约定要保护好的人的眼神。 “……你说欧阳皈,你怎么知道是它的?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时的诺暝天已经注意到了远处浓烟弥漫的禅海市中心,内心的忧虑不由得加重了。 “……算了,不管怎么也好,把你现在知道的都告诉我。” “啊——欧阳皈占领了警察厅的大楼,他现在就在最高层,指挥着他的手下对城市发动全面进攻——” “……还真详细啊。” “啊——那个,就跟之前一样,他开了大屏幕通告的!现在全市的人都在准备逃命了!”白澄空说着将一份报纸展示给诺暝天看,后者快速地扫了一眼。 全市……?也就是说之前的忘却咒基本就白费了,那看来潜进去的难度高了不少—— “……我知道了,你快点跟着大家去避难。” “……那个,前辈,其实我想问可不可以带我——”白澄空吞吞吐吐着抬起头时,诺暝天的身影却已经不见了,原地只留下一阵无形的风,她于是有些不满地跺了跺脚。 “搞什么这家伙——嘛,算了。” …… “邱魁先生,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 “我知道。外面已经设下了干扰,那些影子兵是进不来的——” “……我们就不能做些什么吗?”文琪满脸愁容地透过只剩框子的窗子往外望,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死的灰白。警报声、人群的慌乱声,还有此起彼伏的警报声刺痛着她的双耳。碧琪小姐现在也安全吗? “那你觉得你能做什么,小家伙,冲出去和他们搏斗个痛快,然后无谓地丢掉自己的性命?” “我——” “还是说你明知道自己身为预知者很可能是那些家伙的目标——至少是目标之一,你还要在没有充分准备的情况下把自己送出去?” “……对不起。” “这场袭击来得莫名其妙,真的就像是一夜之间,还是这么大规模,这下子之前施的忘却咒很可能会解开——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问题,关键是这次袭击的幕后主使——” “……会不会就像煌龙所说的——欧阳皈,那家伙还活着?” “那样的话就很难解释了。我已经放出了几只画蜻蜓去侦察,虽然不一定,但或许能有什么消息。”邱魁一边说着一边在一旁的一个蛇皮袋里翻找着什么。 “……邱魁先生。” “嗯?” “您很清楚的,如果是欧阳皈的话……这里反而更不会安全了。” “哈哈,所以我这不是在赌嘛~要么活得好好的,要么就手拉手一起睡过去罢了——” “……邱魁先生。” “——好啦,我知道这一点都不好笑。” “我可以留下来……但是邱魁先生,您还要去帮助其他人——为了更多的人,魔魂们会需要您这样的煅魂师帮助他们,在人们发起反击的时候,还有以后的很多很多时候——” “这样啊……那多谢你咯~!真的没问题吗?到时候只要恶鬼一打过来,我就可以溜之大吉,留下你一个在这里吸引火力?” “当然不是——我还是不会做无谓的牺牲的。”文琪咽了口唾沫,“我也还有……我能做的事情。虽然我还在寻找——” “……啊咧~?” 邱魁一直在盯着她看,反倒让她比说话更难为情了。 “怎——怎么了,邱魁先生?!别——别一直盯着看了啦!” “没什么,只是想说句小家伙终于也长大了啊什么的~”他反倒放松地笑了,真亏他——啊……真亏他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啊! “噗……哧!哈哈……”她居然也笑了出来,拜托,明明现在是紧要关头诶!但是……邱魁先生一直都是这样的。是啊……所以她如此地相信他。他的话一定能够帮到煌龙的。 “嘛,虽然从身体上看还是个小孩子就是了~” “……邱魁先生!” 笑归笑过了。头脑冷静下来后,文琪的神情又严肃了起来。 “邱魁先生,我有一个问题。” “说吧。” “作为预知者,我听说欧阳皈曾经触犯过某些禁忌。” “这件事情我还没对小暝说过。” “嗯……我想问,您知道那个禁忌是什么吗?” “那已经是……小暝他老爸那时候的事情了。因为触犯禁忌而被关进深坑的魔魂……那时候已经是反魔魂了。”邱魁深吸一口气。 “''被遗忘的深坑''……我听茜儿——就是监督者——说过,是一个在偏远之地专门收押触犯禁忌的魔魂的地方。” “那是个终岁不见天日的地方……即便是魔魂也几乎不可能逃得出来,所以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那家伙居然逃出来了。” “说不定——这与那个禁忌有关?” “——他是多罪并罚。”邱魁打断了文琪的话,“不仅是闯入藏书阁与弑友弑师,他还学习了被封印的邪术。只是那到底是什么,抱歉,我也无从得知——” “可以查清楚吗?拜托您,邱魁先生。” “那不太可能,毕竟那是禁术——啊咧?” “……诶?!” 邱魁和文琪几乎同时把头转向突然插入的声音的来源,在那里是个一半身影隐匿在影子里的黑衣青年。 诺暝天·多拉贡。 “煌龙……?不是应该在童关——” “……小暝,你就这样把小兰扔下是什么意思?” “……什么?” 他们……也是这么说的。确实,自己有那样的印象的,但是自己又怎么会在这里——而且,他明明还只是在那晚准备和他们说。邱魁先生,预知者瑟亚……他确实上一次还只是在仲夏祭的夜晚—— “邱魁先生……请您检查一下我的精神。”良久,他抬起了头。“我觉得……有什么东西对我的精神动了手脚。” 他的话让对面的两人同时睁大了眼睛。 刃其五十七 翻牌 第104章 刃其五十七 翻牌 “看出什么来了吗,小家伙?”邱魁翻照着麻袋里的物品,他的影子佝偻着,裁剪着透进来的薄弱阳光。“我再最后看看……”文琪低声回答着,闭着眼再把手顺着诺暝天的后脑勺往上,停滞仿佛过了一个世纪,然后松了口气: “好的……精神没有异常。至少……现在没有的。” “……这不太可能。” “冷静点,小暝。说说你经历了什么。” “是。”诺暝天把重心移了移,“我最后只记得仲夏祭跟你们说了钉子的事……但是,之后就像是睡了一觉似的,下一次醒过来已经是在地精列车的入口那里了。” “……你是说,那天晚上带着小兰还有那个童关来的孩子时,你完全没有知觉?” “……如果不是记忆被人篡改了的话,可能就是这样的。可是我没有感觉到恶鬼的气息。” “这边也没有,煌龙……啊,不过硬是要说的,在你们走后第一个晚上,我曾经发现过一个奇怪的气息,但跟之前恶鬼的都不一样……还有一点,”文琪顿了一下,“它一下子就出现得特别猛烈,之后就像波浪一样浮动着,直到最后黯淡下去,不像是魔魂处理恶鬼时的气息。更像是——” “……''藏''起来了。那样的话,这次的家伙看来很精明。”诺暝天沉默了一会儿,举起手中的剑: “无锋……无锋?你醒着吗?” “……” 一反常态,魔剑没有回答自己。他不禁皱了皱眉。那家伙可是个话痨,就算毫无头绪也不会一言不发的才对。而且刚才,它也没有出声给自己解释一下现在的状况。看起来就只有他自己在做梦一样。 “无锋——没事吧,回答我!” “……那个,不介意的话,我来……”诺暝天抬起头,披着黑衣的少女离他很近,但还没到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地步——本应如此。为了让自己清醒一点,他猛烈地摇了摇头,然后松了口气—— “那个,不愿意的话让邱魁先生来也没问题的——” “有什么嘛~对魔术生命小家伙难道不是比我还在行?” “哈?哦……”虽然觉得邱魁又在骗人就是了。诺暝天将无锋朝预知者举起来:“那就拜托你了。……啊,不过小心——” 他略微睁大了眼睛。无锋应该只能被它所承认的人举起来,他本来是想提醒这个的,但对方已经若无其事地将剑接了过去,纤细的手指在剑鞘上轻轻摩挲着。“什……”他还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那不就说明她也被无锋认可了嘛,小暝~能举起无锋的人可不只你一个哦。” “……废话先生,王座当初就是抱着它来找我的。” “哦,这样啊。” “……您早就知道,别装了。” “唔诶,所以才说小暝你没什么幽默细胞啊……” “……外面已经乱成一团了,邱魁先生。” 诺暝天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了缓解紧张握了握拳,转过身望向正闭着眼摆出一副用力表情的女孩。白色的头发,真的很特别,虽然知道那是因为预知者的力量……和兰好像,她们在这个年纪要背负的实在太多了。而且她——如果邱魁先生不在了,她要怎么活下去? “她已经不像之前那样脆弱了,小暝。” “……诶?” 两人都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尽管他们知道少女现在本就什么都听不见。 “你知道吗?人之所以脆弱,是因为找不到存在的的意义,对预知者而言更是这样的。”他顿了一下,然后感慨良多地望着白发少女。 “是啊……忍如果到现在的话——如果在这里活到现在的话,应该也出落成这么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嗯。” “她现在啊——哦,对了,你打算怎么叫她?” “……''预知者''?魔魂对哨戒所里的人都这么称呼的。” “可她现在已经不是哨戒所里的人了不是吗?至少在圣堂发来新的指令之前……要相处这么长一段时间的,不叫一下她的名字吗?” “……瑟亚?” “文琪。” “……文琪。嗯,很好听的名字。” “对吧?唉,如果没有圣堂的那些混帐东西搞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 “怎么了?” “……没什么,那不是现在应该优先考虑的——话说回来,小兰她们留在童关那边了,先不论你为什么会这样——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解决完这边的事之后,我会过去。” “你一个人?这次你一个人搞得定吗?” “……还有别的魔魂呢。而且,我必须去。”他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邱魁已经记不清上一次看到这样的诺暝天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抿着嘴,最后还是没说出话来。他之前已经在另一个龙魔魂的脸上见过这种表情了,一样的爱逞英雄……但是记忆里那个熟悉的身影一去就不再回来。他感觉这个孩子身上确实有那家伙的影子。 是的,但是这一次,不一样了。他不要再为自己的懦弱而后悔。既然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悄无声息地结束这一切吧。 少女终于睁开眼睛了。 “煌龙,不好意思,我已经尽力了……” “……没关系,谢谢。” “无锋好像被什么封起来了一样,能解开的话可能得靠非常厉害的煅魂师。” “那个,我是认真的——” “嗯?” 少年僵硬地把脸别了过去。 “……谢谢,文琪。” “……!”夏日莲子熬成的鲜糖水很不应景地滴进了几滴苦涩的柠檬汁,那可能就是看到现在文琪的表情时你可能想起的味道。 哈哈,如果我把小家伙交给他的话,他能照顾好吧—— “……啊,那个,没什么。”诺暝天吞吞吐吐着,死活不肯把脸转过来。 ——能照顾好吗……哈哈,如果几句话就能聊成这样子的话,令人堪忧啊。这点倒是比不上进忠,诺暝天你小子还得再加把劲嘞! “喂,小暝,事不宜迟,快点去吧。” “知道了。在那之前,麻烦再给我几张驱魔咒……谢谢,那么——” “停停停停!别这么急,小暝,你知道敌人在哪里吗?”邱魁阻拦着,将文琪推到了她的面前,两人都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带上她去。小家伙会为你指路的。好了……快去吧,照顾好她,否则我跟你没完。” “……诶?!” “……哦。” “否则我跟你没完哦~” “……我不是都说''哦''了。”诺暝天叹了口气。确实,如果是指向的话,预知者——文琪,她在的话,确实比白澄空的情报要可信得多。而且,他也觉得有些奇怪—— 没事的……这次一定能保护好的…… “……文琪?” “煌龙——” “……上来。” “……啊,嗯。” 于是她跳到了诺暝天的背上,犹豫着将手抱在他的前面。确实……如果要快速移动的话,身体羸弱的她依靠作为魔魂的他是再适合不过的了,而他们现在必须争分夺秒。已经够了……不要再有更多的人悲惨地死去。 “怎么样小暝?背上的感觉——别看现在还不尽人意,将来一定会很不得了的哦~!” “……邱魁先生。” “……您的变态该治一下了,会教坏小朋友的邱魁先生。如果她因为你这句话放松了手然后掉下去怎么办?” “哈哈,不好意思啦,只是想让你们印象深刻一点……” 诺暝天无奈地摇摇头。真是的,如果他不说,说不定他还不会去在意,就跟之前背很多其他的人一样——这下好了。 “……那么准备出发了。那个,文琪……如果拿得起来的话,麻烦你顺便帮我拿一下剑, “——啊,啊!好的!” “那么抓紧了——” 他就如猛禽般一蹬,便朝着远处如投石机抛出的石头飞去,这种过分的身体素质……在魔魂中其实很常见。趁着诺暝天和文琪还没走远,他用双手摆出了拍照的手势,映着苍白的天,虽然不十全十美,他想让这幅景象定格在他的脑海里。 “一路走好喽~年轻人们啊……” 一,二,三…… 邱魁转过身走回了楼内的阴影中,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只是这么上扬,很勉强,很悲壮。 开什么玩笑呢,悲个啥?那就叫壮!他爽朗地大笑三声,然后把整整一个麻袋拉好链,放出几只画蜻蜓让它们带走。 ……三十,三十一…… “正所谓''生当作人杰''咧——”他清了清嗓子,“死啊咧——亦为,那个鬼雄咿咧——” ……四十九,五十。 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接着便听见碎石落下的杂乱声。 “啊咧啊咧……我这才刚开始唱咧,怎么就有狂热粉丝激动到把老子家都给拆了?”邱魁的唱腔猛地停下了,他的手插在花大衣的口袋里,不屑地笑了一声。 “不过还真准时啊,我这才刚加强了干扰信号,贵客就如约而至……对吧,老朋友?” 他转过身来,对面披着一身的黑色斗篷,笼着连斗篷的黑色布帽,看不清来者的脸……但是如此强烈的邪气,仿佛像虫子在吮吸他的骨髓一般,散发出来这种东西的他只知道一个人。 “呼诶~真冷啊,大夏天的有你空调都不用开了,上辈子得是做了很多''好事''吧?”邱魁说着,眼神却一改看暝天和文琪时的温和,只剩下愈发锐利的剑芒—— “……诺暝天不在这里。” “那当然,不然你以为世界还围着你转呢?” “……不能理解。这具身体不会骗我,不应该会骗我……” “怎么样都好了……”邱魁沉着气,手在口袋里轻轻地一划,早被埋伏起来的五张驱魔咒同时如子弹般向黑衣人射去,却在碰到对方的前一秒悉数化为灰烬。 “切……果然没那么好对付啊。”紧接着邱魁的冷笑,对手迟钝地抬起头,就宛如刚睡醒一般,给人的感觉却是从容不迫。 “……你不是魔魂。”黑衣人的声音扭曲得失真,甚至分不清性别,硬要说的话更像是一男一女的声音生硬地叠加在一起。“你不是魔魂……我没有兴趣陪你玩,邱魁……” “确实啊……你猎杀了那么多魔魂,对我这个小小的煅魂师确实不该提起兴趣。” “……你还是不理解我,就像以前一样,和进忠一样,你不能理解他们只是把生命献给更加伟大的事业——” “你知道吗?虽然我恨不得把你的肠子扯出来好好清洗清洗,你那么一堆屁话里还是有一句是对的……”他举起了手中的符咒。 “我不能理解你。你用这么多的鲜血凝成的水泥去铺一条通往灭亡的路,狗都不要指望去了解你!” “所以你不能理解……人类迟早是要灭亡的,我宁愿背负你们这些蠢蛋的误解,也要借七十二柱魔兽的力量来开辟一个不通往灭亡的未来,这是我忍辱负重才给人类挣来的命运——” “人类的未来,应该由我们自己来决定,而不是相信这些所谓的命运!” “……唉,我不指望你能理解我了。看在我们也曾志同道合的份上,我会放你一马,邱魁。他们会为成为通向新世界的台阶而自豪的,你会有这个荣幸看到我们辛苦换来的美好未来——” “我看不到……除了流血还是流血,还是这种不人道的流血,抱歉了老伙计。”邱魁说着,突然双手合十——下一秒,周围发出连续的轰鸣声,落下的石块将两人的退路尽数封死,除了高处苍白的天空。 “我看不到,那样换来的未来有什么美好的——欧阳皈!!” “……我说了,你有机会逃的。”黑衣人正想离开,忽然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地上的符咒伸出的透明锁链死死捆住。 “那还真是遗憾啊,我拒绝。” “不知死活……” 黑衣人忽然发力,锁链就被金属扯断,斗篷下一双亮着红光的眼睛如猛兽般要将它所注视的对象吞噬殆尽。一双嫩如少女的白皙双手从被气流掀起的斗篷里若隐若现。 “哟~吸食了那么多魔魂的血液,换来的好一双美手啊……怎么,要不要我给你推销几件裙子?” “——受死吧。” 黑衣人像是突然被激怒了,从斗篷中不知如何抽出魔剑·饕餮,一斩落下,邱魁被连同身后的墙壁一刀两断—— 那是符咒所制作出的影子。 “生气没关系哟~毕竟被我说中了嘛,羞愧难当也是难免的事咧——” “……我给过你机会了。你应该知道,只凭这些小把戏是不可能打赢我的。” “呼诶~谁知道呢。” 早就移动到另一处的邱魁擦了擦流到嘴角的汗,自己能坚持多久呢?五分钟?十分钟?呵呵,应该够那两个小家伙走远了吧,周围的人也差不多疏散完了,现在附近没有人类的气息,这样我就不怕波及到他们了。 只要让他的注意力保持在我上面…… “会死在这里的是你呀,我的小皈皈……” 邱魁的手依旧插在口袋里,就那样面对着疾速冲过来的欧阳皈,他不知是害怕还是不屑,但嘴角就是那样轻蔑地上扬着。 就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刃其五十八 了断 第105章 刃其五十八 了断 就在这里……做个了断吧! 黑衣下的欧阳皈逼近得鬼魅而致命,他的身姿也因快速移动而略显变形,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个娇弱女子,如果不是知道那家伙已经杀了多少人的情况下。邱魁的嘴角轻微地抽动一下,一边侧跳闪躲开对面冲过来形成的气浪,一边把左手背在后面准备走下一着。反魔魂的力量让你的性子更加莽撞了,这一点倒是不假,除了气息压制让你看起来还有点脑子。他揶揄着,左手在身后一拧,八张等身高的金色骨牌便将欧阳皈围了个八面不通。 “所以你为什么还活着?那个时候小多拉贡应该确确实实把你杀死了,老东西……” 对面只是不慌不忙地朝邱魁最终站定的地方转了个身——就在后者最终选定落点的同时。然而,听到邱魁的话时他却仿佛愣了一下。 “哦……是那个时候留下来的副产物啊,不会产生什么影响。” “什么影响——” “我现在就站在你的面前,老朋友……还需要知道更多的吗?” “切……”总而言之,之前杀掉的或许不是真身,就只能那样解释了。但是,那个“影子”确确实实地召唤出了黑色的暮龙魂衣,还有那把不祥的魔剑——虽然现在不知怎的又在他手上。那么,说不定他也可以召唤出魂衣——否则现在的这个才是主人死后留下的影子。那么,只需要把他逼到绝境让他披上魂衣就可以确定了。 最好是这样吧……他简直不敢相信造出了之前那副场面的居然还不是真身。 “最令我失望的是……多少年已经过去了?你们还是老顽固一点也没变。就连战略也是……”他举起剑轻轻一划,舞出的一个圆圈就轻松将骨牌尽数击碎,然后碎片全部被吸进了剑周围泛起的群青色火焰中,就像是被吃掉了一样。“我知道那孩子会来找你,所以我不担心他会逃脱,只需要追踪那股气息长时间停留的地方——该死的,你偏要让事情变得复杂。” “那还真是抱歉啊……否则就没那么有趣了不是吗?” 邱魁突然右手如苍龙汲水猛地一突,然后五指一握,金色的光便突然从魔剑·饕餮的群青色火焰中透出,然后下一秒,剑便从欧阳皈手中猛地脱手,直直往下方坠去,即便砸破地板也没有停止。 “……星爆术的变式。你让那么大的质量在剑的肚子里一下子爆散开来,有一套。” “那不是,多亏某个捣事精,最近才刚温习的——''学生时候''的老本罢了。” “那还真是……不敢苟同。”欧阳皈的语气好像在很微妙地变化着,但却没有对失去剑表现出多少关注。他举起右手,露出那只苍白水嫩的手臂—— 用魔魂的血滋润自己的肉体……太恶趣味了。邱魁在对方做出下一步动作前便奋力一跃,如利箭般直直朝对方刺去。你想要找的是我们的麻烦,为什么放出那些影子兵去害人?哦,不过我问了也白问,毕竟你的身体老早地就告诉我答案了——! 然而,欧阳皈面对邱魁的冲击也很迅速地变了动向,翻到空中一下便将邱魁踢倒在地上。 “''但他林''需要更多的生命……为了更多人的福祉,小部分人的牺牲是必要的……!” “咳呃……你这混蛋脑子到底清不清醒——”邱魁怒吼着将对方踩在自己身上的脚推开,然后趁他调整重心的空档一发符咒飞出,借着反冲力顺势滚到远处。符咒碰到欧阳皈衣服的瞬间便迸出火光—— “但他林……你这混蛋到底知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你怎么敢碰那样的东西!!” “支撑阴界的七十二柱魔兽之一……我很清楚它是什么,老顽固。”欧阳皈的手迅疾一抓,火光所即将要孕育出的爆炸便胎死腹中,他也全不理会手里慢慢漫出的黑烟。 “他是''神''。” “……那看来交涉无效了。嘛,虽然我一开始便没抱着能成功的打算……”邱魁沉下了脸,然后朝着欧阳皈举起沙包大的拳头。 “我和老朋友不能让你一错再错……所以,不管你真真假假,下地狱去吧。” …… “……!”诺暝天的脚步在逐渐放慢,文琪敏锐地感觉到了:从刚才开始,他们离开方向的气息变得波涛起伏。 “那是……邱魁先生的气息!” “……文琪,告诉我接下来往那边走。” “煌龙,邱魁先生他——!” “……他本就是想让我们远离。否则,他没必要用那样的借口让我带上你去。” “……我知道了。煌龙,下一个点是(x:33,y:85),看起来是一个气息干扰点。” “……所以得先把那儿解决掉才能知道老大在哪儿吗。” 诺暝天稍稍调整了前进的方向。在风中他穿梭过多少的哭喊与哀嚎,但现在的他不可以停下……否则拖多一秒就可能有更多人遇害。他的体力依然较为充沛,反而容易让他开始胡思乱想。您在想什么邱魁先生……如果连您也—— 不,他那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怎么会失手呢。邱魁那个人从来没失手过,至少在诺暝天的认知里如此。 他很快又把杂念甩在风里。我还有自己要做的事,现在做好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他缓缓放慢脚步,背着文琪稳稳当当地在一栋商业大楼的顶部着陆。 …… 第二十次交锋,两人的小臂重重地撞在一起,气力平分秋色。但邱魁知道硬碰硬的话始终是自己这边的力气先耗完,于是脑子飞快转动着寻找下一步进攻的可行方案。 “进忠那家伙走了之后……是你又杀了惠,是不是?” “……她对你对我都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所以你对她就已经完全没有感情了吗……!” 邱魁的手逐渐被欧阳皈所压制。 “我和你不一样,邱魁……我不会被儿女情长所束缚。我不会像你一样对想要的东西畏畏缩缩,不会还疯到因为割舍不下就把自己已经夭折的孩子送到心海幻境那鬼地方去。我和你不一样,邱魁……所以那时候你会输给进忠,现在你也赢不了我。” “想要的东西什么的……''必须得到手''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邱魁突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欧阳皈反推回去,然后抓紧时机后退给自己赢得暂时调整的空间。 “别搞笑了……不论是为了进忠还是惠,我从来没有从中得到什么。但是,我从来没有愧对过自己。” “别嘴硬了!即使你不愿意承认,得不到便注定会产生丑陋的嫉妒——” “那不过是因为——不论是什么事情,你从来只会优先考虑自己能从中得到什么。”邱魁将两张金刚咒加持到双臂,然后便再次朝欧阳皈冲过去,右拳在腰准备冲出—— “你这样的家伙啊……少在这自作聪明地以己度人了!” 砰!欧阳皈及时举起双臂格挡,猛烈的冲击却还是将他击退了几步。他稳住偏离的重心,机械地笑了几声。确实,单从搏斗上他有压倒性的优势——前提是不要对上这个家伙: 在煅魂师中那个被称为“魔术师”的男人。 “要是再早个几十年,这一下说不定就令我粉身碎骨了,邱魁……”欧阳皈摆出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松了松手腕,但刚才的那一下确实让他的手有些麻了。 这才有趣。 “那还真是遗憾,没让你直接去见阎王,老朋友……” “嘛,我改主意了~我们来聊聊那个诺暝天吧,你知道的,就是那个……多拉贡家最后的家主——” 这个他好像不知道姬月兰的存在,邱魁刚想在内心如此庆幸一下。 “——除了早被我废掉的那条母狗。” “……欧阳皈,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你依然只是在带着那种恶心的个人偏见——” “那种东西和我说的没关系。姬月兰是母狗,姬月惠是母狗,还有那个老不死的姬月凤——邱魁,你确实跟不上时代了,你们这些疯子居然还觉得跟这些畜生平起平坐是应该习以为常的——” “……一直活在那种吃人的旧时代里的是你,欧阳皈。” 欧阳皈却对邱魁的咬牙切齿没有在意,他只是手掌一翻,摆出一副要劝人的样子。 “好了啊,我们没必要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意,还是说回诺暝天吧——听说那是个很像他父亲的孩子。” “……与你无关。多拉贡家的一切,早就应该与你无关了。” “那可——不一定……我要让义龙在黄泉之下看着我把多拉贡家最后的系谱斩断,让他看好他的儿子怎样苦苦哀求我,还有他的女儿怎样成为我的独占物——” “……果然你还是尽快去死吧。” 邱魁猛地一拉,八条叠加锁链将欧阳皈的手脚牢牢锁住。然后他走向前去,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张画着漆黑交叉的符咒: “进忠最后跟我说过的……如果不能回来,他会拼死在那个反魔魂的胸膛上刻上必死的印记——就由我的符咒接触上去来启动。” “什——”欧阳皈的声音像是平静的水面突然被石头砸出了波纹,他挣扎着,似乎没有足够的力气睁开捆住他的铁链。 “这一切早就应该结束了……欧阳皈,我们这一代人的事。”邱魁带着那剑芒一般的眼神,毫不犹豫地将符咒按上了后者的胸膛—— “现在,请你下地狱去吧!” …… 附上驱魔咒的无锋斩断了周围最后一只木偶的躯体,诺暝天屏着气环视了一遍四周,然后毫不拖沓地将身旁一张飘在半空中的紫色符咒一刀两断。刹那间,一切的气息都变得清晰了,包括他们来时方向的气息—— 有一股强大的气息忽然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愈加强盛,就像在得意洋洋的气息。 “文琪——快点,我们现在马上回去!” 当自己的大脑终于转过来时,诺暝天发现自己已经飞速跑回了屋顶,朝那边正在等待的文琪高声喊着。对方也正朝自己跑来,带着阴沉的脸色。她一定也已经感觉到……发生什么事了。 邱魁的气息……中断了。 …… 邱魁将最后的符咒贴上了被锁住的人。刹那间,他的瞳孔猛地张大了,原本一切应该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只能说可惜你们还是棋慢一着了……真的很可惜,邱魁,老朋友……但是你真的觉得,我会蠢到任由那种能瞬间夺走我生命的印记留在我身体上吗?不可能吧,那样的话我的身体还不如一条小母狗……” 然后就在邱魁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欧阳皈”已经把锁链轻松挣开,然后一手贯穿了他的胸膛—— 一股爆发出来的剧痛几乎要夺走他的意识。 “事实证明,这一次是我把你将死了,老朋友……”“欧阳皈”低沉地笑着,用那怪异的声调笑着,一只手已经贯穿了邱魁的身体的同时,另一只手轻轻地掀开了帽兜——那一刻,不知是幻觉还是真实,对方合成音般的嗓音却逐渐在合成一条线,最终变成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 “不……” “这下你明白了吧……这步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下的大棋,不过放心,那个诺暝天很快就会下去陪你了……” “呃……” 他的呼吸在变得微弱……邱魁觉得疼痛逐渐模糊了,世界正在离他远去——但为什么是这时候?不应该是这时候,怎么能是这时候——他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过,那个畜生居然甚至能做到这种地步—— 我对不起你,进忠…… 暝天,千万要小心啊——这个“人”,他甚至已经不能以常识去看待—— “……” “欧阳皈”把被染成红色的手收了回来,任由老朋友的躯体在自己的面前无力地倒下,倒在血泊之中,已经没有知觉。他还是仁慈了一点的,之前的自己喜欢直接捏碎“猎物”的心脏,这次就“大发慈悲”地让他体会下在失血过多中说再见的感觉吧。 “真麻烦,啰哩啰嗦的……浪费我这么多时间——不过那小崽子都已经快要回来了,那么下一步就是最后……” 那副年轻得美丽的稚嫩脸庞露出一丝十分违和的诡异的笑,然后用那只有着吹弹可破的肌肤的手,重新为自己带上了帽兜。 “毕竟……从我醒来到现在,你还是第一次见过现在的''我''的人,你应该感到荣幸,''老朋友''……” “他”(或许是“她”)轻轻举起手,魔剑·饕餮便飞舞着从地下升起回到手中,握紧武器后,欧阳皈轻快地小跳着向前走去,就像那些天真无邪的少年少女,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再也不见~愚蠢的''魔术师''……” 刃其五十九 绝望 第106章 刃其五十九 绝望 砰,砰……又一个妄图从绝望的深渊中爬出去的朝圣者坠落了,那个人曾向往着那字面意义上只有一个点的阳光,但那一切都不再有意义了。他叹着无可奈何的一口气,灰色的面容下曾冒出火苗的诱动正在被黑色的现实压得喘不过气—— “出去的路是没有的……不管你怎么尝试也。” “……” 但是他听出对方似乎话里有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那个导致自己掉到这里来的禁术之一轻轻地敲动了他的心头。对了,如果再不用的话恐怕得生锈了……他于是怯懦地一下一下把脖子抬起来,缓缓举起布满老茧的手—— “如果你想催眠我的话……劝你尽早放弃吧。” 不知何时起对面土色斗篷下一双发亮的眼睛正刺着自己,他就像触电一样收起了手,别过头去吐了口唾沫——其实另一只手已经悄悄地向着对方的视线探去。 “放弃吧,你已经试了三次了。不把墙撞破不罢休可不是个值得称赞的性子……” “啧……” 他又把手收了回去。曾经的他光凭这个便足以让追击他的一整支队伍自相残杀,果然还是他的肉体开始老化了……留给他完成夙愿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是只要能够出去……只要能够学有所践……那样的话就再也不用担心了。这时候,他的右嘴角突然诡异地上扬。 对了…… “你不是这里的人……是吧?至少不是背着罪被扔下来的……你是个什么东西?”他把脸卡在围栏中央,露出丝疯狂的微笑。他不愿意回答也没关系……不管是什么原因,自己总有办法让这比诺进忠和邱魁还顽固的东西开口的—— “如你所见……我是这里的医生。”他顿了一下,“但我一样只是被变相监禁的虫子而已。” “但至少……你会知道方法。”虽然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已经在这里被关了多久,但已经久到让他回复足够的体力,已经久到让他轻轻一拉便将铁栏杆折弯—— “你知道吗,如果没有新鲜的血液来垫背,这幅躯体便会继续老去,我的力量会逐渐消失——但那毕竟是将来的事了,毕竟凭这里的人,我还能再多延缓一年的衰老。” “如果你想杀了我的话,就请便吧——但你清楚了,这样子什么都不会改变。” “不,当然不会,我需要套你口中的话呢……”他,欧阳皈冷笑着,带着青筋暴起的双手朝着不远处的另一座牢笼走去,在那里呆着的有几个正在地上画井字棋的年轻人,他们似乎还不知道将要来临的风暴。 “——我说了我这里什么都没有,你没有必要……你不能为了一个压根不存在的东西——” “我会让你开口的,我不在乎要多久……至少在这里的其他人全部为了更伟大的事业献身之前——” 欧阳皈平静的话语打断了医生拉长的吼叫。 …… 已经要看到邱魁的根据地了,那栋如今已经残破得像个怪物的大口似的旧楼,被黑烟贪婪地拥抱着。诺暝天咽了口唾沫,然后在目的地之前的一栋楼停稳了脚跟,从消失的那一刻起,邱魁的气息就再也感受不到了…… “……文琪,你待在这里。我进去查看情况。” “……不行。” “……那里危险。你也感觉到了,那个熟悉的邪气……欧阳皈,我必须和他做个了断。但是,那时候我没有空闲去保护你。” “……我知道了。煌龙,请你……连同哨戒所的一份子——”文琪的声音突然在喉咙卡住了,是啊,这难道是理所当然的吗?想一想哨戒所和魔魂之间的关系就知道,魔魂从来没有义务去保护一个随时都有替用物的预知者,更不要说为了她对哨戒所毁灭、对唯二的朋友死去的个人恩怨—— “……我知道了。” 就算知道有“自己做不了什么”的客观条件,但是在那个人望着自己的眼睛答应时,她也只是卑鄙到厚颜无耻地接受罢了,她也就只是这样一个丑陋的“人”而已……或者说,就算现在的她被赋予了名字,她真的能算是“人”吗? “……一路小心。” “我会的。”他像是准备启程了,但脚跟却还粘在地面上,只是在黑色的大衣里东掏西掏,最终好不容易掏出张已经褶皱的驱魔咒按在她的手里: “如果那些木偶找到你了,在我回来之前优先逃跑,这个是保险。” “那你呢?” “这里还剩两张。”他拍了拍自己的左肩,然后转过身准备离开,即便是面对自己的仇敌,却还是那样的自信——就好像,他已经跟自己约定好一定会回来的一样。但是连邱魁先生都出事了,为什么她还能有这种想法?她实在想不透—— “……我会探查周围剩下的魔魂,给他们传达指令。对不起,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别,不要道歉。”他临走前转过了头,是她看错了吗?他好像在微笑着,虽然浅得几乎看不出来。 “可以的话,请你帮我找到妹妹,确认她过得是否安好——她叫姬月兰,留着短发——啊,对耶,你之前已经见过她了哈哈……” “……嗯。” “谢谢……这样子,已经帮了我大忙了。” 然后,他向空中一跃而起。 …… 啪唧、啪唧……拖着鲜红的足印,他的脚踩在倒下的新鲜血肉上,他正摇摇晃晃地朝下一个笼子荡去,就像只好血嗜肉的僵尸。刚才冲出来想给他一点“颜色”看看的人足够延迟他四个月的衰老了,他还有时间,可以慢慢来……只是就没有那么方便了,死剩只会待在牢笼里等待腐烂的垃圾,他就得再费力提供掰开栅栏的额外服务—— “……够了!”医生愤怒地一拳砸到墙上,整个空间回荡着他嘈杂的回音。然而那个行走的刽子手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他的手还滴着血。 “……” “……过来,我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欧阳皈的嘴角要咧到耳朵去了。他摇晃着转过身,趾高气扬地朝对方招着手,像是在招呼他自己过去。 如果这能够停下这场屠杀……这样的举动算是给了他一丝希望吗? 医生心如死灰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踱到刽子手的身边,把嘴凑近了他肮脏的耳边。 上帝啊!怎样都好了,求你把这只恶魔从笼子里放出去吧,只要那样子能够给苟延残喘的笼中鸟换来最后一丝安宁! …… 从降落到旧楼地面的那一刻起,诺暝天就没想着回去。 他看到,前方成堆成群的木偶扭曲着身体,被他轻得不能再轻的着陆声吸引,挥舞着镰刀朝他转过来—— 前方有某个熟悉的气息……他抽出了剑。 …… “喂,你知道吗?”他凑近了一块可供作落脚点的砖块,回过头向医生怪异地笑着——怪异就在于他笑容满面。 “我不会杀你的,毕竟我们是一路人……其实你也早想着把那群吵哄哄的垃圾清理掉了,真是个老奸巨猾的可怕家伙……”望着医生惊诧的面容,他发自内心地笑出了声。 “不过,我毕竟也算给你们带来过一点希望了吧?” “……你本身是个狗屁的希望!你就是个恶魔……你的离开对我们来说才是希望。” “哈哈……那就称它为''绝望''好了,或者随便什么你喜欢的词。”他把象征囚衣的土色斗篷抛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践踏着。 医生只是沉默着,放任面前这个男人的恣意妄为。他没有告诉对方的是,他把错误的道路告诉给了他…… “你知道吗,垃圾?有个叫培根的家伙说过:''幸福最能显露恶德而厄运最能显露美德'',我也有句差不多的说法——”他纵身而起: “大概在这个世界上,''希望''最能掘出恶德,而''绝望''最能掘出美德了!现在你可最心怀''希望''了,这对你来说不失为个聊以自慰的好办法!” …… 终于将面前的木偶清理完时,第一张驱魔咒的火焰已经差不多要燃尽了。他喘着气,朝着熟悉气息的方向一路前进,终于在一处残破砖瓦的绝路,他找到尽头的一柱十字架,还有一个被绑在上面依然昏迷的少女—— “白澄空……?!” 怒火突然从心底烧起,眼前又新冒出来的一队木偶,他只觉得它们碍事,必须尽快清除—— “给我滚开……”他低吼着,将最后一枚驱魔咒附加到剑上,无锋身上燃烧的青色火焰顿时又明亮起来。他拼了命地斩杀着,仿佛杀红了眼,罔顾自己的体力正在被不断消耗,他只知道要到那里去,要到那个他必须去的地方—— 开玩笑,这次怎么能又让你们……!! …… “拜托了……已经一个都没有了吗?”文琪闭着眼竭力探寻着除了诺暝天之外其他魔魂的气息。一定还有她能做的事的……她不顾自己已经头痛欲裂,甚至已经因为难熬的耳鸣而跪倒在地上—— “啊……!” 猛然间,她睁大了眼睛。 …… “呵啊呵啊……”尽管右肩中了一刀,诺暝天最终还是拼杀到了被捆住的白澄空面前。虽然刚才他莽撞了一点,但毕竟没有让那个少女受伤,那就足够了。就在还有一步要够到白澄空的时候,他的手再次搭在剑上—— 是啊……当然,看自己刚才有多么莽撞就知道了。那家伙把白澄空抓来这里,要不是个圈套我都得怀疑他的脑子了。 “欧阳皈,我知道你在这里!”诺暝天警觉地转过身,即便那里什么也没有,但他还是扯着嗓子喊了出声: “诺暝天·多拉贡在这里!难道你还要做个只会派手下送死的缩头乌龟吗!?” “……呵呵。” 像是在响应诺暝天的话一样,一个通身披着黑色斗篷而看不清真面目的人从一处破墙后走了出来,用那合成音一般的声音笑着,甚至还有环绕的效果——诺暝天费了好大的劲才听得清他在说什么。 “你自己送上门来了,诺暝天·多拉贡……我正等着你了。”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诺暝天将剑抽出对准黑衣人,保持警戒。对面看起来有点不对劲,不说声音,他的轮廓看起来也不太像人——但是对方毕竟是那个欧阳皈。双方就这样僵持着,直到诺暝天注意到身后传来风一样微弱的声音: “暝……天……” “……你没事吧?” “嗯,嗯……” “喂喂……让这位小姐被这样绑着好吗?你显得可不太绅士啊诺暝天·多拉贡……” 闭嘴,你以为一切都是因为谁——诺暝天刚想这样脱口而出,最后还是把自己的怒火压了下去。要冷静暝天,冷静下来,脑子一热就容易上对方的圈套了! 但是,虽然很令人不快,自己现在除了按他所说的做也没什么别的明智举动。可是,明明能够救她,为什么他还会有一种被玩弄在手掌的恼怒感……欧阳皈那家伙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我现在就来救你。” 时刻保持着对黑衣人的警戒,诺暝天转过身,尽可能快地为少女解开绳索,幸好对方用的还是传统的麻绳,就好像是故意给他个机会救人似的。他暗自庆幸着,扶着虚弱的少女靠到一旁,虽然她显得很苍白,但还在正常地呼吸……太好了—— “多余的感情让你变得更加优柔寡断了啊……如果是过去的你,应该相信自己几刀就能把人安全地放下来,那条母狗甚至还挫灭了一个战士所应该具有的自信——” “……你给我闭嘴。” “托她的福,你作为一个丑陋的人的弱点在我这里表现得暴露无遗。你好像还很不服气。那么来看看吧,这个累赘和那条叫姬月兰的母狗比起来——对,就是那个被你称为''妹妹''的东西——哪一个更加重要呢?呐,''黄金骑士''哟……对你来说是亲情更重要,还是——” “——我叫你闭嘴!!” “啊……真没趣。单单只是一条母狗就能让你变成这幅脆弱的样子,那样子我还怎么去享受?” “……你没资格那样说。” “是吗?你的驱魔咒所剩无几了吧……如果这时候我再把影子军团叫过来,你觉得你还能这么轻松吗?” “……!”诺暝天猛地睁大了眼睛,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犯下的一个致命的错误—— “嘛,不过你知道,比起那样简单地把你剁成肉泥,我还是喜欢更加戏剧性的展开……” 对方突然往前一步,诺暝天瞬间察觉到不对劲。 那家伙的目标,是那里的白澄空! 就这样约好了哦,前辈…… “我不准你这样叫她们!” 下一秒,黑衣人突然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推动力,如子弹般朝少女飞去,虚弱得无法移动的少女睁大了眼睛—— “暝天——” “住手——!!” 甚至连剑都还来不及出鞘,在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自己移动了过去,然后用肚腹直直地接下了对方刺来的弯刀,刹那间一阵皮肉撕裂的声音—— “唔噗——!!” 鲜血顺着诺暝天的嘴角缓缓淌下,一阵剧痛从伤口的位置扩散开来,使他浑身都在颤抖。但他还是凭着剩下的力气抓住对方刺进自己体内的刀刃,另一只手搭在剑柄上——就是这样了,这就像试炼那时候,虽然命中了对方的身体,但同时也就被对方固定住了,这便是多拉贡剑法的致命弱点—— 即便牺牲掉我也没关系……下地狱去吧,欧阳皈!! “暝天——”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那一刻,诺暝天咬紧了牙关,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怒吼着,剑如扑食的猛禽般出鞘—— 爸爸,邱魁先生……我终于为你们报仇了—— 他的剑利落地将面前的黑衣人一刀两断,那柄还带着伽流太残焰的剑,确确实实地斩裂了面前的这个他一直以来的仇人、他的最终宿敌。终于,这样就,这样就……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就是在那一刻,当他终于看清燃烧着的黑衣下对方的真面目时,他的瞳孔猛地缩了起来: 在那张黑幕之下,因支离破碎而缓缓倒下的……是一具歪斜着笑脸的“木偶”。 “什——” “谢谢你,暝天……你又一次,保护了我呢……谢谢你……”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正在缓缓靠过来,可惜他还在因剧痛导致的身体僵硬而无法转过身。但是,他感觉到,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了,一股暖流正在他的胸间激荡—— “谢谢你……然后去死吧。” 一把小刀从身后直直穿过了诺暝天的胸膛。 花\/刃其终 死寂 第107章 花刃其终 死寂 蜂鸟远走,旅人终于在黎明前的黑暗倒下了——虽说那是个不知是否能到来的黎明。他的遗言没有人去铭记。 …… “唔——呃……!?”诺暝天支吾着却挤不出半个字,他僵硬地凝视着鲜血从伤口涌出,随着他胸膛里愈发微弱的脉搏,如狂风猛掠之后的水面,由狂乱逐渐走向平静,又即将要走向这一刻的永眠。之前他难道还无知到自以为能体会这样的感觉吗?直到今天…… 到底过了多久呢?明明自己不可能在受了这种伤之后撑多久,他还是感觉仿佛已经过去一个世纪。然后,他才能说服自己接受正在发生的事情—— “谢谢你啊……然后去死吧,''暝天''~” 一瞬间身体被求生本能占据。流钢……救命的伽流太,如果他的身上带着——哪怕只是一点——流金和流钢,哪怕仅仅只有一点流钢也好,否则的话,他根本无从重振旗鼓—— 自己……是要死了吗? 这一刻,他才终于体会到这个从未意想过的事实。在那之前,就算再怎么说他已经做好战死的准备,心底里他还是相信自己的技术的——再怎么不济,他也有较为充足的自信能全身而退。他曾经想着:他可以把生命献给复仇,可以奉给战场,可以奉给所要守护的亲人,或者哪怕只是守护一个素未相识的人也罢,而绝对不该是今天这样——不该是今天这样…… “你在……咳呃……!你在做什么……白……澄空……” 不应该是这样,死在他深信的人手里……毫无意义地。 为什么——! 对死亡的恐惧和被背叛的愤怒融汇而成的烈焰最后支撑着他的生命之火,在对方将刀猛地抽出时,他踉跄几步倒在地上,用最后的力气把身体翻过来,眼球就如同被粘死一般。怎么会是你,不应该是你的—— “你在做什么……白澄空……!” “啊……对了,我在做什么呢……?”面前的少女手握着沾染他鲜血的刀刃,带着那种空洞茫然的眼神。 “你被欧阳皈控制了……吗……求你……快点清醒过来……!” 啊……直到现在,直到胸膛被贯穿的现在,他依旧可以去原谅这个少女,原谅这个背叛了他的少女,这两个人一定曾经肮脏地纠缠在一起吧……“她”光是想着就忍不住发笑,当着困厄的少年的面。 “……真可怜啊。” “什——” “我说你啊,像条落水狗一样打挺……这副狼狈的样子可真可怜啊。”少女睥睨着这个无力反抗的青年,踏着高跟鞋若无其事地狠狠踩在他的右手上,毒蛇信子般的舌头舔舐着刀上缓缓滴落的殷红: “真感人啊,因为''感情深''所以死前不肯瞑目吗?被自己所重视的人从后面,是从你自愿露出来的背后捅过来的哦~看看啊,把亲人抛下,把恩人抛下,这样''义无反顾''的你所要袒护的只是这样一种东西——” “欧阳皈……难道你……把白澄空的身体——” “诶,都快落幕了不是吗,在你认清守护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之前,我来让你死得更安心一点吧……”说着,“白澄空”俯下身子凑近了诺暝天的耳畔,后者发狂般想要抓住他,无意义地挣扎着的手却早已没了力气。 “多亏你的配合一切才进展得这么顺利……毕竟劳有所得嘛,我就支付你应得的报偿好了。”说着,她把一个染红的包裹扔在他的头旁,圆滚滚的包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三国演义》中吕布扔给董卓的那个包裹——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多谢你啦~这下子多拉贡家的虫子!终于!就收拾得一个不剩了!” “你说什——!” “哈哈,别急!”“她”一脚踩在诺暝天的肚腹上,让他痛得没有力气再说话,然后摇着头晃着脑打量这个在他眼里虫豸一般的东西,他毕竟也只是个会被尘俗羁绊的“普通人”罢了,真令人失望。 唉,太令人失望了。 “……” “不要太为自己的疏忽而自责哦~毕竟这个叫''白澄空''的女孩,从三年前就死了……所以我可是比你更清楚,这条母狗的一切一切——” “……” 怒火在泪与思绪之前便已经枯竭了。世界在眼前定格,然后一下一下,一下一下……就如视频的像素在逐渐降低,一切都逐渐变得模糊难辨了。 结……束了吗…… 怎么可以—— “不过呢,放心~放心呐,我的剧本还没排到你退场的时候呢,我会让你体会比死亡更痛苦的屈辱与绝望——” 他所听到的最后一句话。之后,他便堕入死寂的黑暗中。 …… “真是没趣啊……虽然离真正死透还有一段时间,果然还是找不回义龙那样的尽兴了。”“白澄空”啧着嘴摇摇头,歪着咧向一边的嘴,然后蹲下身子来在那具已经几乎不动的躯体的两处伤口上轻拍两下,流血便慢慢止住了——虽然青年的脸已经快要没了血色。 “那么,接下来就是——” “她”正准备做下一步动作,从衣服里抽出一个结晶状的锥体,突然猛地把头抬起,然后整个人往后蛙跳而去——正好躲过一个冲破音障的白色光球。还没等他落地,原本在他左侧的那堵墙壁便被轰然粉碎。 “……星爆术。邱魁那家伙,还活着……?”“白澄空”在心中快速盘算着,既然现在的“她”对付那个已经受了致命伤的煅魂师简直绰绰有余,那么“她”所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尽兴罢了,毕竟这已经是他的一个弃子—— “……从他身上,滚开……!” 那一刻“她”应该确实是愣了一下的,因为那个在另一头和“她”对峙着的,只是一个满面尘灰的少女,一个有着不可思议的白发的少女—— “''预知者''……我应该这样称呼你吧?欢迎来到''我的棋盘''……嘛,该说这位美丽的小姐居然敢手无寸铁地闯到这里,着实是勇气可嘉啊……” “欧阳皈……你把煌龙……!!” “这个魔魂?诶呀,这家伙都已经失去意识了,咱就别藏着掖着了吧~这个魔魂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哦,不如说,''魔魂''本身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就像他们看你一样,你也认为他们不过是随时可更新替换的''物品'',何必为了显得自己与众不同而这样矫揉造作呢~” 冷静……你只是想先击垮我的“从容”。 “欧阳皈……你现在的这具身体早就没有生命气息了,我早该在那时候就告诉他。” “——!” 大笑着的“白澄空”突然愣住了,笑容从那张无瑕的脸上崩裂。或许是因为他的计划居然早就出了纰漏,或许是因为对这个女孩莫名其妙的话题转变感到迷惑?当然也可能她仅仅是在虚张声势—— 但显而易见的,他搞不清楚这家伙在出什么牌了。 而对现在的文琪,虽然她的眼神在尽力表现出平静的光,她的内心却早已打成了一团。感受到煌龙的气息一下子异常地低下去后,她竭尽全力来到了这里,看到那个煌龙曾经拼上性命去营救的少女,正准备将一个结晶状的东西刺进他体内。然后几乎是想都没想,她耗费身上唯一一张驱魔咒朝那个女孩使出了星爆术,在这之前她甚至都没有自信能够成功施展出法术——虽然最后很遗憾没把握好这个唯一的进攻机会。 那么,现在的她就确实是“手无寸铁”了。那个人,那个披着别人的皮的欧阳皈一开始就猜出了自己的境况,那么比起力量,他看上去更有兴趣在心理上来击垮我的防线,这样子的话我反倒还有些拖延时间的筹码:只要她能够稳住自己的心绪摆出空城计……说不定就能打乱对方的阵势!那可是邱魁先生曾经教给她的保命之术。 当然,这不是也不可能是最终解决方案,她毕竟相比之下还是显得过于手无缚鸡之力了——但只要她能够拖足够长的时间,她留下的信标就能引导别的魔魂找来这里,只要他们还愿意接受她的召集。 但是啊……是的,她自己当然清楚,如果仅仅是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她大可以一开始就直接逃命。 煌龙就是因为对方的“化妆”才中招了吗……可是,对方使用的是易容咒的话,魔魂压根就不能感觉到气息,而自己却是能实实在在地感觉到面前这个女孩身上的,那一股如刀子般刮刺着她骨髓的气息的……欧阳皈,那个毁灭了哨戒所的反魔魂,既是煌龙的仇敌,亦是她的仇敌。对上这种规格的敌人,很难相信煌龙还能麻痹大意到这种程度—— 是啊……自己毕竟还是有着更强感知能力的“预知者”,而不管怎么说,感知能力相对较弱的煌龙是不会冒着风险把她一起带进来的。 比起龙更像只老狐狸。 “喂,实话实说,你会出现在这里,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少女在阴沉着脸笑着,“只不过,你还是再检查一下你自己周围比较好。” “……!” 她恨不得使劲拍自己一下:怪不得煌龙感知不清对手的气息在哪里!这周围都被成团雾状的相似气息包围着,应该是欧阳皈自己放出来的,但那也就意味着身在外面的其他魔魂更别想感知到她所发出的信标了。 “唉……” 虽然叹着气,但不知怎的她却没有太失落。 是啊,不过是退路被封了而已……她还有前路呢。 “你已经没有退路了,预知者。说实话,当初在处理完探知者和监督者后,我大可以把老鼠一样乱窜的你直接抓回来的,我甚至之前便离你那么近……” 所以从那时候就开始了,煌龙——我们被“她”骗了那么久…… “话说回来,你喜欢那场戏吗?我自以为是很成功的,毕竟让那个毛小子确实对''我''动了心嘛——虽然早就知道不会受伤,一点儿也不刺激。” “……那可是他们信赖的证明,你怎么能这样……!” “信赖不信赖的,说出来真的好吗你啊……”少女的身影突然在说话间消失了,文琪的嘴才因吃惊而张到一半,前者突然已经在身旁轻抚着她的脸颊。冰冷得不像是有生命的手,明明没有用任何法术,却已经足以让她动弹不得。 “你到这里来……难道不是因为对那个毛小子,动了心吗……?” “什——” “你其实是在庆幸吧,之前的你因为自己的身份,因为诺暝天·多拉贡这把刀已经有了想要保护的花,所以你根本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真是肮脏啊,不论是你这个情种,还是那个花花公子——” 她握紧了拳头,仿佛下一秒就会不受控制地往对方脸上糊去。 但是,冷静,冷静下来……! 要想击溃某个人的心理防线,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把他优先置于道德的低点……这可是奥布萨斯教给她的,她还曾天真到一直以为这对于一个预知者来说没什么用。 那家伙刻意扭曲她和煌龙的关系,只不过是想要这样做。 但是……煌龙和他的伙伴之间的信赖,还有——她和煌龙之间的信赖,是不容玷污的。 她绝不允许。 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把她作为“道具”的短暂一生的所有重压都吐了出来。 是啊……生来只应是道具的她,也可以有着这么多的信赖——奥布萨斯的,茜儿的,煌龙的,邱魁先生的,碧琪小姐的……她原来也是可以这样作为一个“人”好好生活的,作为一个人:有着想要在街道里闲逛的期待,有着对邱魁先生玩笑话的无奈,有着对煌龙、对魔魂们的担心,有着想要活下去的“意义”……作为一个:有喜有哀有怒有惧的活生生的人。 我已经答应过了,要连着“文琪”的份一齐,活出我自己的意义。所以啊,对不起,邱魁先生…… 我已经决定,要做我能做的事! 她悄悄地用右手捂住胸口。 “那么那个时候的''欧阳皈''呢?他确确实实,披上了圣堂所告知我们的,那身名为暮龙的魂衣……” “那本身就是我的肉体,能披上魂衣不奇怪。禁忌的术式都是些能超乎你想象的东西——啊,我好像没必要让一个将死之人知道那么多,反正你也要带着秘密下地狱去了……” 十,九,八…… “那么反正我都要死了,再多知道点东西不过分吧,不然啊,欧阳皈大人你忍心看着我死不瞑目吗……” “哈哈,这话倒挺中听……给你这条母狗一个大彻大悟后再下地狱的机会吧!你知道吗,所谓禁术啊……便是把灵魂不可逆地移植到死去的肉体上,原来的肉体则会被早准备好的游魂所占领——”“她”突然猛地揪起了文琪的衣领。 哈哈,还是慢了一步啊……不过无所谓了。 “你——你在引燃你那个预知者的神格!?” “会一下子爆发出超乎想象的能量哦——给你这个人渣一个大彻大悟后再下地狱的机会吧!!” “你疯了!那样子你也别想活——” 当然,她早就知道。 她的右手猛地一抓,从胸膛中凝成一个比太阳还耀眼的光球,然后用完全身最后的力气把它推向“欧阳皈”——虽然被对方快速提起的左手挡了下来,但还是直接命中了“欧阳皈”的身体—— 给我去向大家……磕头认错去吧!! “呃啊啊啊啊——!!” 文琪的视线里,“欧阳皈”的身影逐渐因强光而不可辨。 ——轰!!!! 大地为之颤栗……在一声巨响之中,大楼轰然倒塌,无数碎石化为肉眼不可视的尘埃。刹那间,世界都仿佛为之静默—— “呼啊,呼啊……” 废墟中,“欧阳皈”略显费劲地拨开压在身上的乱石,摇晃了几步从土灰中荡出来。虽然新的这个身体比之前的脆弱不少,但他毕竟还是有原本的力量充当防护的啊……而现在,他难以置信地地望着自己,除了几处不同程度的轻伤之外,他用来格挡的左手出现了一大块淤青——他受伤了。 他居然受伤了,而且是这样的伤,是被这个如此不起眼的女孩—— 开什么玩笑!! 他的脸由于扭曲而变形,说实话,他还是蛮喜欢这个新脸蛋的,还好没有被毁容。他望向倒在自己脚下的少女,她的白发在变深,在逐渐变成亮丽的黑色:神格引爆后,失去了神格的她自然也便回复成那具躯体最开始的样子。 它作为最开始的“人类”的样子。 她居然还有口气……!确认了脚下少女的生命迹象后,他的瞳孔猛地张大,怎么可能!而当注意到远处完好的诺暝天的身体时,他愈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那家伙在最后,居然还分离了一小部分神格试图把那毛小子的身体送离这里——只可惜她本身的状况不允许了。难不成她原本真正的目的就是那样,对他的攻击只是障眼法——?! 不得不承认,她确实……在某种程度上出乎他的意料。 但是,也到此为止了。她的神格已经就此玩完儿了,以后甚至连预知能力都不会再有,不会再对他构成任何威胁。既然诺暝天·多拉贡还有生命迹象,那么一切还是招原计划进行…… 太阳落下山头。 对了……我不仅要毁掉你的肉体,在那之前我要先毁掉你的灵魂——首先让你失去所要保护的所有东西,然后你便会自甘堕落下去,毕竟已经没有了所谓责任与舆论的束缚——他飞了好些距离抱起诺暝天的身体,又回过头来看了看失去意识的文琪。毫无疑问,已经变回黑发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力量,连让她恶鬼化都是浪费。但是就这样扔掉又总让他觉得有点可惜,他毕竟是个很“爱才”的人—— “对了……既然这样,不妨让好戏的开局再精彩一点儿……”“欧阳皈”摆着扭曲的微笑,毫不掩饰他所发出来的女性笑声—— 笑声之下,城市彻底陷入夜的死寂。 …… 某间房子门前,一位青年背着一个失去意识的中年人着地了。他沉默着,又快速隐没在门前的黑暗中—— 伴随着他的淡蓝色大衣在凄冷的夜风中飘逸。 赝刃(二) 第108章 赝刃(二) 我感到害怕。如果我不再是过去的我,对着我的是否就是你的背影了呢? …… “唔……” 冰冷的辉光映洒着他的身体。 他感觉自己就像飘流在大海里——不知为何就有这种感觉。 有个声音呼唤他,让他醒来: 你睡得足够久了,差不多该起来了吧? “……” 喂,回答我,人家跟你说话呢! 谁啊这个声音……哪家的刁蛮公主殿下啊?这是在梦里吗?那样的话,自己居然会梦到这种东西,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嗜好—— ……他不起来啊妈妈,果然还是死透了吧。 喂喂开什么玩笑啊这家伙,发表着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发言!这要是放在自己家,别说是父亲,他老姐都得把他耳朵拧下来,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啊—— 自己已经死了……什么的,这个事实。 不知怎的,他却感觉并不沉重。 他是,作为一个魔魂死去的,不是一个苟且偷生的小人,虽然他只是个逃兵,虽然自己的这辈子过得并不光彩,但自己觉得,自己至少在死去的那一刻是有价值的。 那么,就不需要再去考虑那么多的责任。自己已经与这一切都没有关系了。这个时候,直接死去反而好像最令他感到轻松解脱,因为确实,他什么都不需要再去管了…… 不论他死得人尽皆知还是悄无声息,会流芳百世还是遗臭万年,那都是留给后人的事了。对他来说一定没有比这更加轻松的解决方法了。 一定没有…… “……睁开眼睛,魔魂·妖兔。” “——!”他被这富有威严的声音吓到了,他想违抗那个女声却做不到,肉体不受控制地打开了眼皮——一个光芒的集合体赫然出现在周围的一片黑暗之中。他的喉咙在那一秒突然干得发梗。 啊妈妈,他果然醒了! 谁在说话……是那团光芒吗?但是来源的方向明显不是那里……他只隐约看到朦胧中七颗星星在光芒的身边旋转围绕,就像在跳舞。 “……大神官。” 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这几个文字。魔魂语,他觉得过于古老了。 他明明应该已经死了,所以这里是天堂吗,原来民间传说都是真的—— “……该说是幸运还是讽刺呢……恶鬼的污浊之气已经把你侵蚀了大半,反而救了你一命。” 所以你现在才有机会听到我和妈妈在说话啦! “什……”他一句话都听不进去,脑海里对方的身份一直反复跳跃着,他难道应该顺理成章地认为现在的对话很自然吗?完全不能吧,就好像如果你半天后突然反应过来正在与你对话的是分分钟能给你升职加薪的老板,你能保持自然而满不在乎的对话状态吗?嘛,世间还是有许许多多的可能性,但对于他来说,毫无疑问这是可以轻松一做的事,顺带一提,这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习惯低声顺气的人呢,他的话一定觉得难以理解—— “大神官……是大神官大人啊!!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啊——这么说来这里就是魂之圣堂了?!虽然这是我的梦想但我真的想破脑袋都没想到真的有一天我有这个荣幸——” ……妈妈,他话好多。 “……魔魂·妖兔。” “是!您请尽管吩咐!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不论是什么我都乐意效劳啊!” “……我会给你——不止是我,魂之圣堂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当然,他的英雄举动被赏识了!虽然当时没想太多就那样做了,但现在一切都不重要!机会来了,机会来了,事实就摆在眼前:魂之圣堂给了他再生的机会,自己很快就能得到重用成为人上人了——他原本这么计划着,差一点就要笑出声了。 “魔魂·妖兔,我等愿意赐给你一次赎罪的机会。” “那当然,我非常乐意——诶……?”他张到一半的嘴巴僵住了,“赎罪……?” 妈妈,看来这个笨蛋还完全不知情呐! “不要多嘴,摇光。”光芒顿了片刻,“让他看清现在的自己。” 好的,妈妈。 其中一颗星星突然从光芒的身后飞到他的面前了,然后“咻”的一下,化为一面华贵的等身镜,镜面正对着不知所措的他: 喂,魔魂,好好看看,这是现在的你自己哦。 他凑近去仔细看,他的身体没有异样,除了衣服上破开的口子。至于他的脸——他的右半边脸已经完全没有人类的样子,他的牙齿变得锋利而危险,他的整半边脸已经化为泥一样的黑色,他的那边眼珠子只剩白的发瘆,脸上甚至已经长出密密麻麻的怪样突起,他当然对这幅狰狞面容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他们天生的敌人……最低等的一种“量产”恶鬼的面容。 “什——开玩笑吧……” 他用颤抖的手碰了碰黑得发亮的皮肉,冰凉得让他感如触电的触觉一次又一次冲击着他最后的防线,直到他狠下心地刺去,从凸起的尖刺处传来的剧痛终于摧毁了他的最后一根支柱,于是整座大厦轰然倒塌—— “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骗人的——呃啊啊啊啊——!!” 他歇斯底里地撕扯着喉咙,扒拉着那半边已经变形的脸,似乎要将那块“画布”整张扯下来,如果那就只是画布的话。他怎么可以,他不如死去,他再次活下去可不是为了变成自己最可恨的东西的—— “恶鬼·黑染料,感染能力数一数二的恶鬼,尽管单兵作战能力不强,但显然它留下来的''种子''已表现出难以置信的生命力,你的剑甚至做不到将它斩草除根。” “……杀了我,求你了。”他安静下来了,与刚才辨若两人,只是用空洞的双眼望着镜子似的地板: “……我不要什么封赏和名号了。如果要作为恶鬼活着,我宁可死去。” “按照魔魂的规矩,确实应该对你立即处刑。但是,我等的意思已经传达过,魂之圣堂愿意给你一次机会。” “……” 喂,妈妈在跟你说话呢,区区一个恶鬼还不抬起头来! “摇光,不得无礼!” 开什么玩笑,妈妈你是要对一个恶鬼有礼貌吗——! “……魔魂·妖兔,你的身体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如果放任不管,你在一个小时之后就会变成完全的恶鬼。” “……” “把这副面具戴上。” “哐当”一声,有什么金属制品落在了他的跟前。他没有去接。 “……或者你可以自行了断,你自己选。不过,现在的你可不一定能拿得起伽流太。” 又是“哐当”一声,又有金属落地了。但这一次,声音无比熟悉,熟悉到他一听就知道那是什么了:静静地躺在一个纯白面具旁边的,是他曾经用来了结自己生命的剑。 “……” 他把手缓缓朝剑伸去,尽管他的身体在下意识地抗拒,他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恶心的感觉的——直到他满头大汗地触碰到剑时,猛地传来“直沁肺腑”的灼烧感又让他前功尽弃。他在抗拒这把剑,不,说明白了,他现在在抗拒伽流太,就像恶鬼一样,抗拒这种能够消灭它们的天敌。 让他这样用自己的剑自尽……这才是屈辱难忍的酷刑。 曾经的同伴,现今的死敌。 他试着再次伸手。 他先是干咳,然后作呕。 他失败了。 “我只不过……是想死去而已。” “那恐怕是最懦夫的行为。魔魂·妖兔,你要知道,活着可比死去要难得多。死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罢了,但是活着,意味着你必须做好长久背负痛苦的觉悟。” “……” 他没有回答,默默地转过身拾起面具。他对它并不抗拒,他把它贴到脸上,他甚至感觉到面具与自己已经完全融为一体。 “只要你戴着这个面具,恶鬼化的蔓延就会被暂时抑制,虽然也就是多争取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但那已经足够你做很多事。” “……你说吧。” 他闭着眼,像是已经对一切满不在乎。 如果他已经是恶鬼了,不,他既是魔魂又是恶鬼……那他到底该是站在那一边的?他想回答他还是一个魔魂,但他的同行可不会允许他活下去。 因为他自己就不允许,否则自己就和那个叛徒没什么两样—— “我们要你去杀一个人。” “……喂喂,没搞错吧,你们可是魂之圣堂。” “我们需要你去杀一个人。“ “……哪个恶鬼?” “我们需要你去杀一个人。” “——你们不要搞错了,魔魂不允许伤害人类!!” “你的这条命很短,但也是魂之圣堂给你的。你的全部都应该以圣堂的命令为优先。” “……是。” 他再次闭上眼睛,深深地叹一口气。他感觉需要很用力,直到指甲在掌心留下印痕都不够,才可以和内心那煽动他去放纵的声音抗衡。 “那么请你听好了,魔魂·妖兔……我需要你去铲除一颗钉子,一颗我们怀疑已经背叛圣堂的钉子……” “……魔魂·煌龙。” “那个家伙已经死了。” “……只要是作为魔魂应做的事,我自然不会推辞。” “那好,请你杀了……” 自然,他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事成之后,我们愿意把你彻底净化,并加封你为御用魔魂。我本可以直接这么做,但你要知道,现在的你有着不可比拟的优势……” 同时拥有魔魂和恶鬼的力量……不仅如此。 魔魂和恶鬼的气息都被中和,不论是哪一方都感觉不到:对于一个人类目标来说这才是重点。 他的眼前一亮,他被给予了真正的机会。那么,他或许就真正能实现自己成为御用魔魂的梦想了。 不论那可能导致什么后果…… “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 面具背后,恶鬼的脸在悄悄地嗤笑。 第3章 am 第109章 300am “——!”在一片混沌之中,当诺暝天因胸前的重压而猛地惊醒时,蒙眬之中他望见黑夜围着脆弱不堪的太阳,然后一个人头连那微弱到极致的光芒也要掠夺掉才甘心。 “我很高兴你还活着——当然,我还没有允许你死去。” “白……澄空……?不,你是——”他的身体要做出反应,遍身的酸软与刺痛又把要坐起的他无情地拉了回去。 “唔——” “安分一点对现在的你没有坏处,除非你想要拖着那种身体与我战斗——虽然现在没有兴趣,我很确信你不会采取这种以卵击石的行为。毕竟你和你的父亲……怎么说呢,都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总是在靶子前装瞎子的人。” “……欧阳皈。” 他再次尝试着要起身,但对方此刻——他终于看清,正摆弄腰肢轻压在他的身上,用那具女性的身体……比起原始的兴奋,那样的景象更让他害怕,甚至只是“害怕”还不能完全准确地描述他现在的心情。 “白澄空——”他咬着牙,“……你把那个女孩弄到哪里去——” “……三年前的今天。” 出乎诺暝天的意料,“白澄空”就在那样近的距离用没有高光的眼睛直视着他,她的嘴唇冷静地一开一闭,平静地朝他吐出那几个字: “三年前的今天……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是这样,她的名字是白澄空吧——已经死在医院的病房里。” “什——” “——我只是帮忙促成了那一步。因为我不需要一度陈腐的肉体,所以在她还有一口气的时候,''神''便已帮助我将她的灵魂困在阴界之中了!” “——!” “哦呀哦呀,别这么激动,仔细想一想嘛,如果没有我,你可是连这段短暂的邂逅都不可能遇到,哪怕是演戏……在那个心海幻境里邱魁的孩子死掉之后,你无情的一面才被激发出来,所以你变得无可战胜了——可惜情感反而又成为你最大的绊脚石。” “……” “……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漆黑的周围只有顶层的一缕微光照下,毫无疑问他已经隐隐约约地猜到了: “……''被遗忘的深坑''。” “凡是违反禁令的魔魂都会被丢到这里来——不过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这里是我的牢狱。”顿了一会儿,她把头扭向一边,垂在耳边的一缕棕色的秀发撩得诺暝天的额头直发痒,他却又无法发动起已然不听使唤的双手。 “就从禅海开始……我会铲除掉一切敢于螳臂当车的人,接着便是童关——不过想必那只苏醒的凶鬼早就把那里搅成废墟了。最终我会用这个世界来迎接''神''的君临……”她特意非常“贴心”地将诺暝天的头扭去一旁,让他的视线正对固定在这侧墙上的一部小电视,屏幕上正是雪花飘飘。 “你会在这里见证我摧毁掉这座城市,之后我便赐给你死去的权利。”她终于站起身,留下诺暝天无力地干咳几声,即使是这样也让他感到胸腔里轰鸣得快要爆炸。 “当然,如果你对自己的无能感到愤怒的话,我当然还是大发慈悲地放一个供你宣泄的道具在这里——在你好了之后。”欧阳皈稍稍侧过身去,让诺暝天能看到她身后的黑暗,黑暗中一个被捆绑的娇小女性的轮廓若隐若现。那个女性已然失去知觉。 “——打她的脸?你自己有拳头;割她的肉?这里遍地是碎石块;又或者……你毕竟是头雄性动物,而我可不想用来迎接神的身体被玷污呢~” “……你去死!” 用尽全力喊出来的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此将再发不出声音。 “哈哈……当你认清楚自己的处境时,你就不会那样想了。人们在绝望之前要么试着扑打双手摸寻救命稻草,要么就是发泄自己的支配欲来麻醉自己的脑子——到那时任何的仁义礼信早都苍白得无力了。”她走上前去,一步一步,终于走到少女跟前,示威般地用手指,轻轻地用指甲割开她胸前已经破碎不堪的衣服…… “多好的货色——哪怕还青涩得发酸,留给你真是可惜了……” “——!!” 他终于不顾一切地扑向欧阳皈要将她撕碎,但不知怎的,对方的面容又让他无谓地先自软了下来,这一放松却又让他稍微抬起的头重重地磕在石板地上。于是一阵天翻地覆伴着震荡袭来,他再次落入无的黑暗之中。 …… 这样的你没有任何意义,失去一切的话,不能被认可的话,你已经没有需要作为守护者的理由。 不,不是这样的煌龙……这只不过和以前一样。 不过是……和那时失去一切的自己一样。 滴,滴,滴…… 真是讽刺啊,那时候的自己——哪怕或许只是口号——还没有这么容易就被击倒。 “啊……” 滴,滴…… 他艰难地睁开眼,感觉眼睛上似乎蒙了层黏糊糊的翳,于是又慢条斯理地转动了几下眼球。这下子,他终于适应了四周的黑暗,身上的酸痛也已褪去许多。看来已经过了挺长时间了。可惜,他的伤痛还没有明显的恢复,看来到极限之后,他的身体终于“罢工”了。意识逐渐清醒后,他意识到落在耳边的水滴声,意识到四周嵌在环形墙壁里的一个个阴暗的牢笼…… 包括他自己。他自己也正在一个牢房里边,视线里条条竖起的黑色不断提醒着他这一事实。之前的那不是梦:在自己这里的狭小空间里,固定在天花板的小电视依旧在“沙沙”地喷涌雪花,角落里依旧是一个低着头不省人事的少女,她胸前的衣服被粗暴地撕扯开,无精打采地耷拉在两侧,隐隐约约露出那青涩得美丽的弧度……他似乎觉得自己野兽的一面正要被诱惑着猛扑上去—— ……诺暝天·多拉贡。 他吃力地呼出一口气。为了强迫自己不再看她,他把头“咔啦咔啦”地转向另一侧:此时才注意到黑暗中另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土色斗篷下一双发亮的眼睛。 “你——” 他才刚吐出细若游丝的一个字,喉咙便被某种粘稠的液体呛住,又咸又涩……他极其痛苦地拖着散架的身体咳嗽几声,咳到自己终于舒服一些,才敢用鼻腔轻轻地吸一口浑浊得发臭的空气。 欧阳皈已经不见了……而凭自己现在的身体什么也做不了。 他觉得鼻子一酸,想到自己又已失去一切:相信他的人、邱魁先生、兰……他居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感波动,倒不如说他已经没有什么情感波动了。 ……认命吧,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就算从这里出去,就算打倒了欧阳皈……那还有什么意义吗?已经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他甚至好像觉得过去在这种命运里挣扎的自己滑稽可笑,那还不如在这里等待死亡来得舒服—— 就像那家伙说的,这不过是我的命运,只是我一直不愿意承认,所以才害死了那么多的人…… 父亲母亲,爸爸妈妈。 早知道接受自己的孤独,傅先生、忍……我身边的大家就不会因为我而死了。 都是我的错。 他原本只是想闭目养神,但是头的两侧很痛,痛得发鸣。他的口好干,像是有火在喉咙中烧,他觉得舌头已经发皱而如纸板般脆弱易折,这时他看见那个土色斗篷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朝他靠近。 全部都只是……我一个人的错。 他再次失去意识。 …… 不知过了多久,当欧阳皈终于返回到禅海边境,她不屑地抬起手,水乳交融一般让自己穿过不可视的屏障,然后满不在乎地动了动手腕,恰赶上一架木偶歪歪扭扭着正向她前来。那家伙那边有消息……她转过身,对着那架匍匐靠近的木偶不耐烦地踏着脚尖—— 然后目睹着它在绿色的火焰下轰然倒塌。 “……真是不错的技术啊,相比起其他人而言。”她的嘴角往上抽动一下: “来自25区的御用魔魂,帝犬。” 回答她的声音的,是正在走出树丛的一个带着墨镜的红衣男子: “反魔魂·暮龙……欧阳皈,你知道吗?照着那本禁籍的话去做的人,没有一个成功过,他们最后无一例外只会在疯狂中断送自己——” “……我知道。所以,我会成为创造历史的第一人……而你们这些顽固的老古董,注定只能是新历史的垫脚石罢了!” “哐铛!”一声,红衣男子披上铜色的犬头铠。 欧阳皈则冷笑一声,右手响指一打,一股黑气便在帝犬身后快速汇聚。后者警戒地转身与欧阳皈和黑气汇集体拉开距离,只见在黑暗中出现的,是一个正在活动的漆黑龙骑士—— 反魔魂·暮龙。 “啧……”帝犬举起自己的打神鞭,反复打量着同时朝他靠近的两者。对了,比起那个人,那具铠甲的行动机械得像是被操纵一般,这样就解释掉哪个是虚像了——于是他操起打神鞭,朝欧阳皈的方向奋力一抽,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噼啪”,顿时有数十只浑身发光的猎犬从鞭中跳出朝敌人猛扑过去。而猎犬撞到欧阳皈举起防御的剑上时,猎犬死亡的哀鸣声更让他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得手了!!” 帝犬一跃而起朝欧阳皈当头劈下,在他喊出来的那一刻鞭身都几乎要碰到她的头发—— “砰!”的一声,反魔魂·暮龙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利落的怪力一刀打得帝犬直接解除魂衣,狼狈地翻滚到近百米外的远处。 “啧……” 满面尘灰的帝犬往后退消失在树丛中了,这一点的经验倒还勉强说得上是个御用魔魂。她的嘴角轻轻地上扬,因为她深知魂之圣堂的这一出不过是做做样子,那群阴险的老家伙说不定还正希望依靠他来转移某些人的注意力…… 她早说过,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她。 赝刃(三) 第110章 赝刃(三) “听说了吗?33区那边好像出大事了!” “是啊是啊!好像是有恶鬼放出屏障把整个地方遮了起来!太可怜了太可怜了……” “就是就是!真是还好不是发生在我们05区,这里都有多久没有事端发生了——话说回来,你们有没有兴趣参加明天晚上的草坪舞会呀?” “诶~当然好呀,我还特地带上我最好的裙子的~” 坐在奢华的地精列车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隐藏在各种贵妇老爷中间,刘易斯一言不发地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欣赏着窗外的黑暗。那里是一片纯净的寂静,相比起这里面的吊灯香槟,或许那里的安然自得更加吸引他,但是想想也终归就是想想了。 顺带一提,上面的只是个赝造的名字。 05区,位于这个东方大国——神州的西南方,由几个区域接壤处组成,虽然跨度大,但也成就了其优异地段,能在这一带生活的人都悠然享受着富足的慢生活,再加上这片区域由于“某种原因”长期的和平(连恶鬼都没有的那种),外界所发生的一切逐渐只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笑谈了。 而自己此行,正是要去往这个“天府之国”——赴那里一户有名的煅魂师世家之约。 他扶了扶没有度数的单边眼镜,毫不担心地来了个夸张的大幅度转脖,磕磕响的声音让他轻松地长吁一口气。 不论是多少次都是一样的。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声音,但即便不那样做他都有最高状态下的身体机能。他早就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 任务期限一个月。期限内杀死目标,任务完成。绝不过问原因。这种被人当成道具的感觉真讨人嫌,但总归……是有人的手要脏的。 而且,上头一定有他们的理由。对目标永远不要以貌取人。再忍一会儿就好,只要再忍一会儿…… 列车到站,他提起随身带的行李箱挤在人群中上了站台。 本次行动必须绝对保密。 条件一,对象必须看上去是被普通冷兵器杀死,绝不能留半点魔力的痕迹; 条件二,决不能被对象或对象周边个体觉察到自己的身份以及他背后的指派者。紧急情况下,以指派者身份的保密为最高优先级,必要时可牺牲自己。 而万一任一个体怀疑或发觉自己的身份,保持镇静,继续平常扮演角色,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在对方挑明之前,千万不能让别人发觉自己已经留意到对方的注意了。 以上,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本次行动要点。 走出出口,他正身处05区城市中央。他似乎对自己要走的路很熟悉,直走到石头铺的交叉路口,左转弯到老式咖啡厅,接着再直行到三层喷泉面前。毫无疑问就是这里了……他察觉到有其他几个强于常人的气和他一样同样在逼近这个地方。 条件三,在其他杀手或间谍下手之前,完成任务。 说白了,现在他要完成任务的阻碍就不止目标身边的护卫这么简单了。 存在无关的好人,也有碍事的坏人。 “啊——刘易斯先生,一定是您吧?真是久仰大名了——快请进,小姐已经等候多时了!”门口一个肥胖保姆的热情迎接打断了刘易斯的沉思。他连忙满面堆笑,客气地推回保姆想接过行李箱的手—— 毕竟这里面可藏满了涂抹毒药的刀剑。 “哪里哪里,倒不如说能成为贵小姐的保镖,是鄙人的荣幸。”他熟练地行了个绅士礼,然后如同微笑机器一般跟随保姆走进一个足球场大小的豪华庭院,穿过那形形色色的花草树木,最终沿着小径来到尽头处的一座双层洋房。颗粒质感的米色墙壁搭配砖红色的屋檐,鎏金边框的矩形窗户正反射着阳光:即便已蒙上些许历史的灰尘,这栋房子曾经的辉煌仍然清晰可见。 “真是抱歉啊……您看,自从老爷和夫人走后,小姐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女士,不要再说那些悲伤的事情了。您应该让贵小姐走出过去的阴影。” “是是,您说的是啊……唉,您可真是个温柔的人,小姐可真有福分啊——” “……” 爱丽丝·亚吉斯,来自异国的煅魂师世家最后的传承人。据他所知,上一代的亚吉斯早已因其重要人物的身份在派系斗争中被暗杀。 正思考着,保姆已将刘易斯领到了一扇有着精致螺旋纹的檀香木门前。在敲了敲门没反应后,她带着歉意的笑容朝刘易斯行了个屈膝礼: “抱歉啊先生,小姐她总是这样的……这样吧,我先让所有人去准备下茶点——” “劳烦您了。我就在这等着。” 目送着保姆扭着肥胖的身躯慌慌忙忙下楼后,他的笑容逐渐扭曲成阴沉的表情,在这期间他悄悄地往把手靠近,伸出手去,然后惊讶地发现这扇门并没有锁。 天赐良机。 他小心翼翼地让门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而打开,在这个墙壁涂成天蓝色的房间里,他的视线一下就落在那个埋在床上一堆抱枕里沉浸在梦境中的那个娇小身影,她全身上下也和这整个房间一样是天空的淡蓝色,因此那头柔顺闪亮的金发便格外醒目。 在睡吗……我的小爱丽丝……?把你的命送给我吧…… 他踮起脚尖慢慢靠近,天蓝色的地毯刚好完全吸收了他的脚步声。他甚至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笑出来,这次的任务完成得是如此轻松,他的手甚至已经碰到藏在衣服底下的匕首了—— “小姐——快醒醒!来见见你的家教——!” 伴随着隆隆的上楼梯声和保姆的一记大嗓门,少女的身影不安定地翻动了几下。该死的……他慌忙地退出房间,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地把手插在裤袋里吹着口哨,他的内心却还在忿忿不平。 有另外一个上楼的声音。该死的碍事鬼……他悄悄咬牙切齿,瞪大眼睛要好好看看将要一同登上二楼的是个什么货色——然后他便看到一个提着个大手提箱的男子。感觉不到他身上任何的气,应该够不成威胁。真正吸引他眼球的是这个青年半边脸上诡异的纯白面具—— “砰!”的一声,门被用力关上了,想必这就是醒来的爱丽丝本人做的。 “诶呀,小姐——唉,不好意思啊坦尼尔先生,今后可真得好好麻烦您了。” “……这是我的荣幸。” 刘易斯突然感觉脊背发凉。那个家伙好像在盯着他……不仅让他放了要动手的刀,甚至乎让他几乎不敢再想起自己曾有什么想法……纯粹的压制。 一定是“休息不好”的缘由。 “啊呀,刘易斯先生您还在呐~介绍一下:这位是小姐的家教坦尼尔。坦尼尔先生,这位是小姐的保镖刘易斯。两位以后就请相互都多多关照了哈~” “哦~坦尼尔先生,久仰大名了啊啊~”刘易斯一边堆着笑,一边伸出手。 “……” 然而,坦尼尔迟迟没有回应他伸出的手。只见他轻轻地转过身,转到面向那扇有着精致螺旋纹的帽子,然后……面具下不知此刻的他是什么表情?那个显得神秘而阴沉的黑发男子—— “……坦尼尔。刘易斯,今后就请多指教了。” 第4章 am 第111章 400am “滴答滴答……” 水滴落下得犹如时针转动,一下一下,记录下悄然流逝掉不知多久的时间。 已经……多久了? 黑暗,潮湿,毒虫,憋闷,死寂,绝望。 这个透不进什么光芒的地方。 爸爸…… 诺暝天吃力地抓了抓拳。两只手受的伤都不太严重,现在已经可以比较自由地活动了——然而他的腹部和胸部可就没那么幸运了,清一色的伤口结痂感让他不敢贸然起身。头的两侧又传来阵阵刺痛,他的肺也因长期吸入浑浊的空气而闷得慌。他现在就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在这里……于是他用两只手撑着上身想要缓缓坐起,只要能坐起来就可以了——可他的身体刚刚被支起一半,腹部传来的撕裂感却让他双目紧抿。咬着牙继续吧,可是哪怕再支起一点都感到肠子要从痛痒得难受的伤口处迸溅而出,他只能那样僵在三十度左右的位置,前进和后退对他而言都成了项巨大的挑战。 要不要……就这样放弃?俗话说,休息也是为了走更远的路—— 开什么玩笑,连身体都快要生锈了,再这样躺着他的意志迟早会完蛋。绝对不可以连自己都接受消沉! 可是,或许再也出不去的—— 别泄气啊诺暝天,你的话一定有办法从这里逃出去! 突然,侧前方传来的沙沙声打断了他的沉思。他吃力地扭过头去,只见被挂在墙上的电视开始闪现着画面了。伴随着一个合成的尖细声音响起,他一时间仿佛忘记了自己保持现有姿势的疲惫,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屏幕画面下方那一行白色的大字: “该你们做选择了,我亲爱的警长。” …… “五分钟,警长……我需要你们的回答。”广场的大屏幕上,一个被屏蔽的身影以合成的怪音,透过喇叭朝整个城市宣告着。而大屏幕旁的港口,白城韬带领着剩余的警力集结到这里。自警卫厅大楼沦陷20日以后,四散分离的警力才逐渐在木偶们的包围网下重新集结到一起,然而目前剩余人手只有原来的五成不到了。在那些打不死的怪物的攻势下,他们所有的反扑均告失败。而似乎这些怪物背后的操控者并不想这一切那么快结束,所以在木偶攻势减弱的现在,他们得以继续进行民众的疏散活动。 话虽如此……由于禅海周边被莫名其妙的结界所笼罩,所以他们所能尽的最大努力也只是先暂时把民众撤离城区。 两艘游轮正准备起航。 “……接通连线。” “是!” 接线员立即开始紧张的作业。白城韬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的屏蔽人影,右手的对讲机举到嘴边—— “下午好啊警长先生……我们之间这么对话应该是第一次吧?” “……你想要什么?金钱,还是这座城市?” “哦~别,别这样,您和他们不一样,您可不是个那么庸俗的人……至少在我的印象里不是啦。您说的那些都是无聊的东西,一个高品味的罪犯当然不会在意这些……怎么说呢,嗯,唾手可得的东西。”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是个罪犯了。” “啊哈,那当然了。您知道吗警长先生,被抓住然后一枪打到脑袋开花可是我的毕生追求……我可太期待这个身体被你给一枪打爆的画面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假声冷笑了一下,“不过,还不是时候……我的事还没做完呢。” “……你到底想要什么?” “游戏。警长先生,我想要的很简单……”声音轻轻咳了几下,“我们来玩一场游戏,赌一把……我只是想让我的一个小可爱烂掉之前好好看清这个世界罢了。”它顿了很久。 “所要保护的东西毫无价值……我只是让他们从过家家的梦里清醒过来。” “恐怕我不能苟同。”白城韬攥紧拳头,“听你的说法,好像你是个愤世嫉俗者。可是,这个世界还没有像你说的那么无可救药。” “唉,您应该回想一下那些罪犯,想一想您抓过的那些嗑药的、烧杀抢掠的渣子,想一想您为此而死去的队友——您不该这样,像那堆俗人一样对仁义道德的面具那么爱惜,那东西充其量不也就是个用来为某些人管控‘棋子’的锁链……不过不用怕,我会帮您正视自己的。啊——这么说来,我这还是个有益健康的心理游戏呢~” “……” “凭什么只有我们要戴着仁义道德的面具呢?那些健健康康的小伙子被他们毒害、被他们虐待,而我们还要客客气气地对这些渣子——你说,手上沾血的刽子手可以活得逍遥自在,但是好人就活该挨打吗?难道您就从来不认为有的人天生就是恶魔吗?但不论他们做出怎么样的恶行,带着面具的我们总不能让他们血债血偿啊……” “……” 他又想起了那个时候,现在谈起太过伤心的往事。 他遇到那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白香月的时候。 “警长先生……您就不生气吗?那个杀了您妻子和孩子的凶手,说不定甚至都不需要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只是在挑拨自己…… 但是,不能意气用事,这是一个警员最基本的守则。无论何时。 无论何时。 “您知道吗?我自以为对您还是有一点理解的……您是个道德高尚的人士,从来都是看人平等的,即使是对罪犯也是如此……嘛,不知道这是不是只是您已经被洗脑了呢?无所谓了。但是,您内心还是并非这样想的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您在追求作为支配者的快感吧……为什么只能让别人来支配自己妻女的命呢?那家伙一口一口,把可怜的女孩们吃得残破不整——可为什么自己不能支配他们呢?这些‘吃人’的人就应该享有被他们所掠夺的人更高的位置?为什么我们允许这种万恶的‘阶级制度’存在呢?我们难道就不可以推翻这些‘统治者’们?” “……警长,对面可能跟那宗案子——” “我知道。” 白城韬转过身去,海风吹拂着他黝黑的脸颊,他疲惫的眼睛凝视着远处蓝得阴沉的天空。很快,他将对讲机再次举到嘴边: “告诉我你想要的。” “别急,警长……游戏才刚刚开始呢。相信我,我是真心要帮您的。很快,您就会轻松了……”扭曲的声音没有感情地说道。 “看到那两艘开出去的船了吗?该你们做选择了,我亲爱的警长。” “我在船上安装了炸药……而现在一个引爆按钮在您的手中,待会儿您就会收到……而另一个按钮在我的手中。到大屏幕上的时间显示五点为止。如果十分钟以内您没有按动按钮,右边的船会被炸上天——您知道,那里面乘着八百多名普通居民。” “而如果您按动了按钮,右边的船便平安无事。但相应地,左边的船就要跟您说拜拜啦~” “……” “您当然知道,那上面乘着八百多名罪犯。” 失真的声音不断传来,很明显,那家伙是在挑拨人心——他想让人们自己失去战斗的欲望。 而这只需要让他们自己对自己失望。 “如果你想,你的军队轻而易举就能铲平我们。” “那样就太无趣了不是嘛……我喜欢公平的游戏,至少现在的我喜欢。” “……不论怎么样,你最终都会按动按钮的。” “啊~好伤心啊警长先生,我可是很循规蹈矩、说一不二的。”失真的声音冷笑几声。 “还有,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要是两艘船有任何一艘靠岸、船上有任何人逃离、这边有任何人试图靠近两艘船的任意一艘,我都会立即引爆它们——我这边看得很清楚,而且说到做到哦~” “那么,祝您好运喽~” 通讯中断。 “队长,我们之前检查过船只,没有发现炸弹啊……” “我觉得,那一头的疯子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小奇,只要是有风险的事,我们便不可以掉以轻心!那可是……整整一千六百五十三条人命!”白城韬正朝一个警员训着话,一旁一个警员急匆匆地夹着个包裹小跑过来: “队长,我们在附近发现了这个!” 一个普普通通的纸包裹,上面写着红色的“礼物”两个大字。 “队长!” “我知道。” 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裹后,一个小巧而简陋的控制器映入众人眼帘,右上角一盏小灯正在闪烁,伴随这个频率,这个装置发着定时炸弹的“滴滴”声。 “我马上去找炸弹专家过来!” “……队长,现在该怎么办?” “……马上联络两艘船上的船长,保持在附近环行,彼此之间拉开至少1000米距离,在指令下来之前严禁靠岸。” “遵命!” 天色逐渐暗下去,今日的夜早得很不寻常。 …… 仇恨转嫁。如此一来不论白警长选择哪一边,大众的怒火都会转移到警察身上,而没有人去指责造成这一切的真正元凶—— 不行…… 我必须要去。 诺暝天猛地一挺想直接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不料却失去平衡直接滚落到地上。霎时间遍身的剧痛袭来—— “没用的……明知什么都无法改变,为什么还要去尝试呢……?” “我不要……” “……他们和你非亲非故。” “……与那无关!” “我简直想不透……看样子你好像连自己到底要做什么都不清楚。” “我——” “你难道想做那座城市的守护神吗?你不觉得这种想法太可笑了吗?” “——!” 电视里的报道仍在继续。记者慌乱的声音在汹涌的海浪声下显得无比模糊。 …… “队长,离五点只剩下五分钟了!” “……我知道。” 专家已经确认过,如果那个威胁者所说的炸弹并非虚言,那么现在两艘船上的人们的命运,就把握在他的手中。” 要么不愿做刽子手,然后牺牲八百多名平民。 要么选择减少舆论,然后牺牲八百多名罪犯。 但不论如何,人都不应有权力随意去剥夺其他人的生命。 是啊,是这样的。 那么,就不要按下去了。 明知道,那个道理是对的。 但他……做不到。 善人也好,恶人也罢……但只是这样,算得上借口吗? 他或许,还是可以救一些“更好”的人? 他—— “队长——” 最后十秒钟。 白城韬的双脚失去力气。 平民,还是罪犯? 你是个警察。 但尽管如此—— “我……” 最后三秒。 “我——” 只不过是借口罢了……我知道只不过是借口…… “……对不起。” 我不过也只是个……在随便支配他人生命的混蛋! “滴——”时间到。 在那之前,他按下了按钮。 什么都没有发生。 “祝贺您啦警长先生~赢啦,是大团圆结局呢。”对讲机内再次传出扭曲的假音。 “不得不说,我对你们的顽固真的改观了啦~本来要是您没按下去,两艘船就可以一起上天了的~不过,没关系啦!那就下次再见了啰警长先生~” “……” 通讯再次中断,两艘游轮宛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在远处的海面优哉游哉地航行着。 “……” “队长……” 白城韬只是无力地跪倒在地上,这么久以来,他面对过许许多多的黑恶势力,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子,让他有一种如此原始的“恐惧”。 他做了…… 随便支配他人的生命,不论是什么动机——他也……和杀了自己妻女的恶魔一样。 那家伙深知他的丑陋。 那家伙深知他的一切。 他被抓得牢牢实实,他被解剖得一览无余。 那家伙说他“赢了”。 开什么玩笑——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 报道结束,屏幕再次被嘈杂的雪花覆盖。诺暝天心如死灰地仰躺在地上,他感觉身体再次失去了力量。 “就像那样,任何人都不可能做到任何事情,你也不例外。” “……” “……做一个魔魂,那会比想象中艰苦百倍千倍。” “我知道。” “你甚至可能付出生命。” “我知道。” “即便……你知道那样也并不能挽回已经失去的一切。” “……我知道。” “……光动动嘴皮子比什么都简单。人失去得越多就会变得越冷漠,别怪我没有警告过你……我已经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 对方靠在他牢房栏杆的另一侧。那个人就在隔壁,那个眼睛亮得发光的人。 “即便如此……”他闭上眼睛,那样子他就能看到他所深爱的就在眼前,他只要伸出手就能够到,在他所看见的死灰色的现实中—— 爸爸、王座、无锋、兰…… 即便美好全部都一去不复回。 即便已然身处无边黑暗之中。 即便视线以内不存半点光芒。 “即便如此……我还不想放弃。” 赝刃(四) 第112章 赝刃(四) 爸爸妈妈曾经答应我,会和我一直在一起的。他们说,我们人类就是要说到做到的啊。 然后他们一声不响地离开了,一声不响地,什么都没有带上,什么都没有告诉,就这样从我身边消失。 所以啊……人果然还是会食言的。那么……就一定会有谎言。 我不想再受骗。 受骗真的……很痛。 如果再次相信你的话,我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受骗。 但如果我不相信你,就百分之百不会再受骗了。 所以啊,请不要再觉得复杂:人活着本来就是一场博弈,而我只是选择了其中败率最小的一种而已。 今天我和往常一样在薄雾弥漫的早晨中醒来。整个仙都:尖尖的高塔、年迈的钟楼、酣睡的街道,它们全都沉浸在这份不确定之中,就像这个模糊的世界一样,谁都只是甘于隐没在真实与谎言之间。 想要躲开城市的雀儿,你和我真的好像呢。 “小姐,开开门——今天该要来见见你的新家教了,别让人家再等多一天哦!” ……贝法。自从爸爸妈妈离开后,她还一直愿意留在这里,打理我和这个家的一切日常起居。 怎么会有人愿意这样?真是的——这副样子是想骗谁啊? “……不要。” “小姐,有什么话先把门打开再说好不好?” “……哦。” 光明是在那一天和爸爸妈妈一起离开的。自从看不见以后,我就变得这样喜怒无常。器皿碎裂的声音让她愈发狂躁,而狂躁终究导致更多的碎裂声。她那脆弱不堪的平静,只能通过尽可能减少与外界的接触来维持。 眼睛它也骗了我。 所以……关在房间里一个人。 “……”她的脚丫慢慢地在松软的地毯上挪动。 只不过是让双方都不愉快的事情……为什么会有尝试这么多遍的的价值? 摸索着,摸索着,她先是笨拙地倚在熟悉的木门上,然后终于感受到门把手冷冰冰的触感。她已经能把这些做得很好。 “贝法……没有用的,您知道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 “小姐,再相信多一次吧?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 “你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 “啊,这……” “……还有上上次。” “——” “——还有上上次!走开啊!您难道不听我的话吗!?” “——爱丽丝!人家坦尼尔先生已经等了很久了,你能不能稍微懂点礼貌!?” “……” “——啊……对不起小姐,我不想是故意对你吼那么大声的……” “……” 耳朵好痛……但即使是痛我也听得很清楚。 我听到声音在逐渐远去,重新允许我回到只有自己一人的世界。 ……这样才好。 “不好意思啊坦尼尔先生,如您所见,我家小姐的怪脾气……还请您不要放在心上,先到一楼去用点茶点吧!” “没关系。” 然后,是逐渐远去的踏在木板上的嗒嗒声。 一样的。 就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会改变。 我不信任你。所以,请你也不要再信任我了。 黑暗。黑暗中我慢慢地想要摸回到床上去,毕竟今天我起得好早,早得我甚至都有点骄傲——但突然我又改变主意了。右手撑在不远处的一张圆形茶几上——本来我还有点不满自己之前的那张矩形的被换掉——右手在被擦拭过的桌面上小心翼翼地挪动着,却还是不小心把什么东西碰掉了,某个上一次被自己一不小心直接放在桌子边缘的重物,不偏不倚,自己脚趾处传来的剧痛让我差点要跳起来。但是还好……找到了。轻轻地扶着墙蹲下去,终于摸到了在她肿痛旁边的一个小木匣子。 左起第三个最凸起的条纹是开关。 我对此很熟悉。按下去之后,盒盖便会弹起。那之后,盒子里就会有音乐传出,那是爸爸小时候唱过给她的歌。 即便音符已经破损、嘶哑,她一样认得出来。 于是在旋律的温柔轻语中,她恍恍惚惚陷入梦乡。 …… 都怪你。 都是因为你的身份。 如果你不是个亚吉斯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们也就不用杀死你的父母了。 所以说,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听懂了吗!? “啊——!” 爱丽丝猛地从梦中惊醒,她觉得浑身上下都虚弱无力,把手捂在胸前被汗浸湿的衣服上,她缓缓喘了口气,却又猛地屏住了呼吸——是的,她还能听见房间里有呼气的声音。 “——走开!” “……我听说你看不见,小爱丽丝。” 她整个人缩到靠墙的床脚,不知道现在的她摆出了什么表情?她应该想象不到…… 那种出人意料的“平静”。 “——啊,不过看来是真的。小爱丽丝,你的耳朵真的如传言般那么美妙呢。” “……你想把我怎么样?” “不要怕,很快的……”她听见对方在靠近。不仅如此,她感觉得到那个正在靠近的身体里一团涌动得混乱的气。 那个人……今早听到的其中一个声音,他在感到兴奋。这跟之前的那些家伙比还真是不合格啊。 不过……又有一个机会了。终于又有一个……可以永远睡过去的机会了。 她感到对方在靠近,一步一步,她敏锐地感觉到对方手上出现了锋利的锐器—— “你能不能……快一点?” 终于……可以结束了。 前提是,不要像之前一样还留给她反悔的时间。 “……哈?我的小爱丽丝,你在发什么神经?我可是要抹了你的脖子哦!” 为什么……我只是想结束这一切…… 她觉得自己又准备要失控了。她的身体感知到了危险正要做出应激反应—— 在那之前,只听窗户的方向传来一声利落的破风声,然后听见一拳重重打在骨肉之上的脆响——“噗咚!”,即便是在地毯上,她仍然辨认得出那是某个东西倒地的声音: “啊……” “……没事吧,小姐?我听到你好像在尖叫,然后我一来就看到刘易斯先生倒在地上……” 又是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是谁呢?啊——“没关系”,是那个坦尼尔先生的。 自己刚才……有“尖叫”吗?而且,明明刚才她什么都没有做。 “……” “……那个,你——” “——!” 坦尼尔没有料到,那个一袭蓝衣的金发女孩,那个玻璃般易碎的倦态女孩,突然像喝足了人参汤似地朝他猛扑而来,老鹰般紧紧抓住他的肩膀,夜枭般瞪大那双混浊的眼睛: “……杀了我。” “……哈?” “你骗我做什么?现在有个直接了当的机会给你了……他们每一个每一个,说的都和你一样……”她是在盯着哪里?她明明都不知道在看着什么—— “够了……你们为什么总是要多此一举呢?我受够了那样的谎言……你直接杀了我吧。” “……我是你的家教。” 他轻轻地将满脸茫然的她放回到床上。 “如果你希望我杀死你,当然可以——前提是,到了你并非一心求死的时候。” “……你们又想玩什么花招?直接杀掉不是更方便吗……” “杀一个一心求死的人……那个——对,不会有趣!”她感到他好像在微微颤抖,轻轻松开扶住她肩膀的手,“如果要我杀了你,必须要让我觉得有杀掉你的意义才行!” “那么麻烦……想杀我的可不止你一个。” “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决定了——只有我能杀掉你,我绝对不允许别人抢走你。” “……你这是什么变态的问题发言……?” “……只是因为你是我的学生。” “有老师会答应杀掉学生的吗……?” “前提是你愿意好好上课。” “什么时候又多了个条件?” “……刚加的。” “噗嗤……” 她笑出了声。 “……所以你这样子哪里像是要求死的样子啊?尽说些丧气话。” “……也许吧。” “……” “——好啦,明天我会开始好好上课的……只是今天,不行……那样子你说好就能杀掉我。” “……那就明天再说。在这之前别把命丢了。” “……嗯?” “我得先走了——要是被你的保姆抓到我翻窗进来,我就不只是被辞退这么简单了。” “……你也会害怕贝法吗?” “贝法?啊……总之是个挺厉害的人,我个人觉得。” “哈哈……那确实。” “……嗯,总之明天再见。” 爱丽丝听到坦尼尔像是扛起了一个什么东西,然后一串轻微的步响,窗户边又传来阵“簌”声,房间里便又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呼吸声了。 “……奇怪的家伙。” 反正最后只不过是要杀掉我……这个骗局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她摇摇头,压下原本继续睡的欲望,最后选择了去碰一碰她那些已经蒙了层灰的盲文书。 …… “……综上,就如预测的一样,还有其他人盯上了目标。而且由对话来看,曾前来刺杀目标的人不在少数。” 坦尼尔轻抚了一下脸上的半边面具,然后操起笔在泛黄的笔记纸上继续写着。 “发生了什么让刺杀无法继续进行的事。为了达成目标并隐藏甲方,有必要首先博得目标的信任。由此,计划用时需要申请延长。”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翻开下一张纸工整地写下一句话: “同时,我认为查清刺杀理由和对象背景,以及弄清对象求死的理由,这些同样也是不可缺少的一环。” 他犹豫了很久,准备将两张信纸收入信封,但在做完这一切之前,他再次停下良久—— 然后将下面的那张信纸抽出投入了火炉,将写满字的一张封好交给了正在等待的画蜻蜓。 第5章 am,至暗之刻,黎明之前 第113章 500am,至暗之刻,黎明之前 你已经失去一切了。 ……或许吧。 放纵已经夺走了你的事业, ……是的。 弱小已经夺走了你的恩师。 ……是的。 怠惰已经夺走了你的友人。 ……是的。 挥霍已经夺走了你的亲人。 ……是的。 你的疏忽,已经夺走了重要的一切对你的信任。 ……嗯。 那么,你已经失去所有最重要的一切了。 那为什么还不放弃? 为什么还能不放弃? 我—— “哐当!”的响声,自己牢房前的震荡惊醒了大汗淋漓的诺暝天,他望见另外三个囚徒正在粗暴地捣鼓他房前的门锁。 “我早说过了……这一切迟早会发生的。”他听见仅有一墙之隔的那人叹了口气,如迷梦般虚弱缥缈…… “嘻嘻,总算找到空子钻出来了……我跟你说,这里面绑着个难得一见的好货色,还是个哨戒所的走狗!里头那个太监居然在无动于衷,真的是太浪费了……!” “就是就是,吞声忍气被那些自以为是的走狗使唤了这么久,该让这小妮子尝尝向我们求饶的滋味了哈哈!” “——!” 他的身体……动不了。 为什么——居然这个时候都还动不了! 他顿时睡意全无,压紧着牙关奋力要无视撕裂的疼痛将整个提起来,他的身体却偏偏挑在这个时候显得病怏怏,这个样子他连直起身子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这就是那个欧阳皈的手段……他要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事物被那些底层的渣滓糟蹋,他就是想让你眼睁睁看着。” 开什么玩笑…… 虽然,其实说不上是“最重要”什么的…… 那也一样!! 牢房的简单门锁被那三个囚犯打开了,那些野兽就像准备进食般兴奋地低喘着,毫不掩饰地暴露出那三颗垂涎欲滴的心。那一刻,他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然后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由于起身时用力过猛整个人直直滚落到冰冷坚硬的地上。 撕裂、震荡……他又要失去意识了—— 不可以。 “喂喂,你看那家伙,不会是想帮这个走狗吧?” “怎么可能,应该是因为极品的玩具被抢先品鉴了吧!” “诶呀?哈哈,别生气嘛,养好身体最重要诶!我们玩完之后会留给你的,你自己想玩多久就玩多久——” 他什么都听不见,他只想要克服那要令他散架般的无理疼痛,克服那个压逼着他的魔鬼: 动起来啊…… 给我动起来啊……!! 他用力到表情是如此狰狞——为了抑制住随时会迸发出来的眼泪。他无法忍受自己竟然是如此窝囊,如此窝囊…… 可是,反正本来就已经失去一切了,现在即使是这样袖手旁观,也不会改变什么,他还可以轻松一点,不用尽那么多礼数。 况且,本来那家伙就只是哨戒所的人……自己跟她本来就没有关系。 找到理由真的是太好了。 那么你袖手旁观吧,诺暝天?多拉贡,你终于可以袖手旁观了。 去救她的话可能会死的,就凭你现在的身体——再说,你难道要比救约定保护的人时还要拼命?那不合常理吧,你理应在救那些人时表现得更为卖力一点啊,否则你看上去不就是个货不对版的贱人了吗? 反正,那个女孩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啊。你没有约定过要保护她,那太好了,你甚至可以不用受失诺的谴责折磨了呢。 所以啊不要做傻事了,诺暝天?多拉贡—— “呜……呃……” 他愣住了,他看到那个被锁链吊起双手的衣衫褴褛的少女,那个披头散发的少女缓缓睁开蒙上灰的眼睛,那里面已经看不见生的光芒。即便视线对上正在缓缓逼近的野兽们,惊恐的感觉也只是在那枯竭的泉眼里闪过麻木的一瞬—— 你是觉得……无所谓了吗……? 到底怎么才会,让你变成那样—— 秋水再泛不起琼光。 在这个没有希望透进来的地狱里。 我甚至都没有资格去问吧……在自己心安理得地熟睡时,你苏醒的眼睛已经看过多少的绝望了? 那些该死的人渣,他们已经对你做了多少惨无人道的事—— “喂,老大,这家伙看起来就像是死了一样啊!” “你的脑子!这个走狗还在呼吸呢,顶着这双死鱼眼,想必其实是个欲求不满的婊子吧——!”为首的那个人用戏谑的语气说着,然后,就像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快感似的,就像是在扮演审问犯人的执行官,若无其事地一脚重重踢在她的腹部上—— “咳……啊……” 她的瞳孔猛地张大,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呻吟。 “——!!!” 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那一秒发生了什么。 怒吼着,连他自己都没听见,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力气,他一下子往那个为首的人如猛虎般疯狂地扑去,禁锢着他的脖子重重地摔在地上——但最后他还是放开了对方的要害,只是将那个带着惊恐眼神的畜生狠狠压在地上。 身体这才终于反应过来。 由于用力过猛所造成的撕裂的痛楚,差点要把他送往另一个世界的痛楚。 伤口裂开了,血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猖狂地漫出来…… ——那又怎么样。 他只记得视线正在逐渐模糊,逐渐模糊,但还是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握紧的右拳蓄满了力量,或许是他从未有过的力量,而这力量让他得以维持最后的清醒——毫不犹豫地,他一拳砸向了对方的脸颊,冲得粘血的唾沫横飞,然后望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对方,他反应过来——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提醒了他——他必须立马转身去面对那两个剩下的,不然就,不然就……一下子的放松最终彻底夺走了他用于支撑的力量,他还来不及反抗,就被再次拉入黑暗的深渊之中。 …… “目前33区的已知剩余战力:魔魂,健全2人,负伤4人;锻魂师,负伤1人。而对魂之圣堂的支援请求……没有回应。以上就是我们目前的状况。” 一个狭小的房间里只依靠一盏昏黄的蜡烛照明:欧阳皈这次的动作不小,直接导致了附近的电网瘫痪,现在能有一点热水都已经是谢天谢地了。而在摆放着蜡烛的桌前,林晓天冷静的话语掷地有声。他已经顶上了与这个年纪毫不相符的厚重黑眼圈。 “……往好处看嘛,晓天。至少我们的通信还没有瘫痪,真的多亏那不依赖电力。”靠在房间一角的一个光头男子无奈地笑了笑,他是个结实的大块头,个子都快顶到天花板了。 “这也是目前唯一的好处了,谢谢提醒,老郭。”这是在大个子身旁,一个头发遮住了半边眼睛的青年说的。 “……目前,就我们直接观察到的而言,煌龙已经阵亡,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对上现在的暮龙都没有胜算,甚至……可能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到。”林晓天似乎想到了什么过去的事,但很快他又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另外,欧阳皈似乎不想去管聚集到了东南方向的民众,影子兵们的动静说明了这一点。这也意味着暮龙的目标不只是这座城市那么简单。” “……那你怎么看,晓天?”说话的是林晓天身旁一个啡色短发的少女。 “……这只是猜测。我怀疑,这不仅不能说明欧阳皈对民众不感兴趣,相反,就像是在驱赶,但只是暂时的驱赶,是一种人口保存,就像是——” “——就像是保存食物一样。你猜得不错,姓林的。” 在场的其他人顿时下意识地将手搭在剑柄上,但林晓天示意他们不必太过紧张,他注视着那个还缠着绷带却一脸玩世不恭地走进来的山羊胡男人—— “呜诶,到处都感觉到这个男人散漫得教人难以置信。” “……安静点,斩牙。” 林晓天轻轻咳了一下,然后直视着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睛。 “’魔术师‘先生,听您的意思,您似乎清楚对方的真实目的。” “怎么说呢……这也只是那家伙告诉我的,毕竟我还是跟他过了两招的啊哈哈。”他朝林晓天打了个响指,“另外,多谢你的救命之恩了,素不相识的魔魂。” “哈哈……这只是我应该做的,不必道谢。” “呜诶,唯独这点跟小暝很像呢——不过先不说这个了。”“魔术师”,邱魁转了一圈,打量了一下在座的所有人。 “那么听好了。欧阳皈,亦即反魔魂?暮龙,那家伙的目标恐怕是把七十二柱魔兽之一——司掌‘思想’的但他林,通过地下的龙脉召唤到这个世界里来。而那对世上一切生命都将是毁灭性的。” 第6章 am 深黑中的反抗 第114章 600am 深黑中的反抗 “我不能理解……明明只是弱者的你,明明被夺去一切的你,居然还有心思去想着别人。” “我不能理解,即便你的面容因伤痛而扭曲,我却仿佛还看得见你的嘴角上扬。” “不能理解,不能理解……被夺走一切有这么好笑吗?而且不是对别人——我这么认为,你还是在对自己笑。” “不能理解……我在这里见过的其他人,残缺的四肢、空洞的眼神、死去的思想,等等这些,它们是死神对笑容的启示,在这没有希望透进的深黑之地,不应该有人能笑着活下去。” “对,不应该的,哪怕是那个曾给这里带去死与生的希望的恶魔,他也早已被拉下冷血的深渊。” “所以到底为什么,你可以?” “我最害怕也最憎恨的,就是你这种笑着的弱者。” “过去的皇帝,他们用严酷的手段镇压人民,就是让他们畏惧。因为畏惧,所以难以反抗。” “而现在,’现实’便是那独裁者,你便是那理应受压迫的人民,他要你畏惧、要你屈服,你却不被打败,对,那样子你已经不会被任何东西打败了。” “无论希望是多么渺小不可见,我——绝望,最害怕你这种人。” “咳……啊……” 好像做了个相当漫长的梦。 先是双眼感到黏糊糊的感觉,接着神经的主导权逐渐回到他的意识。身体——大臂、小臂、手掌、指尖,然后是胸部、腹部、臀部,再到大腿、小腿、脚掌—— 力量……正在逐渐回来。 奇怪。 酸痛感、刺痛感,就像是随着粘稠的时间而老化,全都正在变得模糊不清。 身体自己恢复了—— 那自己到底睡了多长时间——不,比起那个,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啊……” 在睁开眼睛前先试着挣扎了一下,突然间敏锐地发觉有气息在接近,一股十分柔和、甚至柔和到脆弱的气息—— 然后,一股丝绸般的纤细笼住了他的手掌: “没事的,没事的……” “……?” 就像是……母亲哄睡孩子一般的温柔——如果不是他认得那个声音的话。 啊……太好了,她没事啊。 “医生,他……好像做噩梦了。” “这里呆久了就十分正常。你就这样继续握着他的手好了,如果不想他摔到地上的话。” “他的身体……还好吗?” “你们都是些怪东西,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有担心别人的闲心。” “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而已,医生。” “……他的伤势已经在好转了,应该差不多已经到了可以自由活动的地步。嘛,不过,一切还是得看实际。” “感激不尽……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有什么,这在深坑里都算家常便饭了。” 伤势恢复了。 感觉……终于可以站起来了! 他睁开眼睛,勉强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光线里他直直望着一张覆盖黑尘的脸—— ……在发光,她的眼睛。 “……早。” “啊——你醒了!等一下,我去找医生过来!” 她像是先吓了一跳,然后丝毫不掩饰脸上的喜悦之情,跌跌撞撞地跑开了。 真乱来啊……简直和那个家伙一样。 说起来,她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真是个厉害的人啊,明明之前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呢。 “唔……” 他坐直了身体——比想象中要轻松,然后试着活动一下筋骨,嗯,没有大碍,但是咯咯作响的……到底已经在这里多久了? 外面……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这里——啊,煌龙,怎么自己先坐起来了啊!” “不——那个,我没什么事……” 是啊,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他明明感受到那是致命伤——而现在却又几乎像个没事人一样了。 “是吗?那就好……啊,医生,真的谢谢您——” “……感谢的话不必说第二次。而且,我也单纯只是救助了他的肉体。”他听到监狱的门被关上了。跟随在文琪身后的,是一个披着土色斗篷的身影,他只认得出那双发光的眼睛—— “你是——” “煌龙!是他把你救回来的哦,跟他说声谢谢吧——” “……那是他愿意。” “呜……怎么这样……” 少女摆出一副灰心丧气的样子,诺暝天望了她几眼,然后又把锐利的视线移回男人身上: “为什么救我……欧阳皈那家伙没有让你们把我们斩草除根吗……?” “……他给我好处。给我你给不了的好处,让我保证你活着。” “……只是我。” “对,只是你。” “那她呢……?” 他用视线示意一旁的女孩,她却只是将视线移到一边: “没事的,我……煌龙,那时候你能来救我,我已经……无以为报了。我的话其实怎么样都好……” “……又来了。”诺暝天摇摇头,像是显得很不耐烦。 “如果又是哨戒所的事情,你真的没必要在意。” 但自己一厢情愿有解决得了什么问题呢?到头来我还是太过以自我为中心。 “不——那个,我的意思是……”他望向对方的眼睛,而很幸运她也正把视线投过来: “真的,你应该作为自己活着。” “我是……知道的。” “……你不知道!如果还是想着自己无谓地死掉也没什么的话,你根本没明白。” “……!” “……我能先插个嘴吗?” 医生突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虽然你说得没什么问题,但你也就半斤八两。” “什——” “——否则你就不会被扔到这里来了,因为你只是想着牺牲自己。” “……我会出去。” “不可能。” “那我更要试试。” “就凭你现在的身体?” “我听说欧阳皈就曾逃离过这里!” “但你还有’希望’。” “什——” “……而不像他,连命都无所谓直至已经超越了死亡。” 他沉默着,就像是在数墙上干瘪的虫壳。 “……对不起,但我是真心的。”诺暝天说着低下头,他承认此刻他的无力。 “煌龙……” “希望……您能教我出去的方法。” “方法的话,当然是有的。”医生说着,摇摇头把手摊开。 “让你业已生锈的身体重新活跃起来,然后爬出去便是,有什么难的呢?几百个曾摔死在这里的冤魂都是这样想的,他们和你一样,都是如假包换的魔魂。” …… “自那以后已经过了一个月。令人沉痛的是,我们现在的战力仅余四人。” 林晓天环视了一眼房间,熟悉的身影,除自己外:一名负伤少女、一名断臂青年。邱魁在早些时候便与他们分开行动,毕竟是那个习惯独行的“魔术师”。他认为他生死未卜—— “啊……那应该是三个人才对,保守估计。” 大个子和小不点……已经不在了啊。 他自己的情况也不算好。除了身体的疲倦外,他用一只眼睛的代价救了那名本应死在影子兵冷箭下的青年,只能说幸好那上面没抹毒。而如今的他索性让伤眼一侧的头发垂下,遮住了小半边脸。 “别灰心……幸运的是,我们还有三个人呢,晓天!”少女安慰着他,但林晓天看得出来她只是在强颜欢笑。 “哨戒所那边没有消息……我觉得他们已经把我们放弃了。” “——说什么胡话!” “腾狼——!” “……对不起,夜牙。” “我说的是事实。”青年不耐烦地踱来踱去,然后终于一拳砸在桌子上,烛盘内的蜡油飞溅出来。 “要突破的话,圣堂不至于拿一个反魔魂没办法!他们就是纯粹要除掉我们罢了,那个多拉贡家的混蛋,自己背叛还要把我们这么多人一起拉下水——!” “闭嘴——你又懂什么!?” “我当然懂!!”青年的声音混杂着嘶吼与哽咽。 “我的父母,我的妹妹……就是死在影子兵手上!圣堂的那群混蛋不过是想借刀杀人!” “你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等到那什么’但他林’降临,你们就会知道!他们或许还巴不得让那种灾害降临呢,那样就有充足的理由’紧急避险’了!” “即使是这样……” “所以我们还在这里傻愣着做什么!?反正圣堂的审判迟早会降临,我们不如现在就逃离这没有希望的废墟——” “——混蛋!” 他一巴掌扇到青年的脸上,手发红着辣得刺痛。 “——只要是面对恶鬼,魔魂都应优先挡在人们的前面……这是作为一个魔魂的基本守则,那个人让我重新认识到的!” “你——” “……要逃的话,就把魔魂的身份在这里退掉。” 青年终于不说话了,他扭过头去,像是在认栽般咽下这口气。 “……现在我们的每一份战力都弥足珍贵,所以接下来的行动,全员必须以保全自己为最优先事项。” “事先说好,我可能会忍不住死掉的。” “那你放心,我不会去给你献花的。” “哈,那就正合我意。” 望着刚才剑拔弩张的两人又相互打趣起来,一直观望着的少女终于松了口气,笑容都已经是久违的东西了。 “呼……那随便你吧——你们过来看这里。”林晓天在桌上摊开一张地图,禅海城区的完整地图,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支红色的白板笔: “先是这里,我们现在的位置。”他说着,用笔在“银桂园”上画了个圈。 “根据现有的情报,我们的首要任务应是切断暮龙所布下的所有阵点,以此解除与外界之间的屏障。除去我们之前切断的两个阵点,还有三个分别在城南、城北、当前民众避难的浪沙岛上。出于影子兵始终逗留在大陆上而没有对外扩张的趋势,浪沙岛上的任务应该最为安全,而距离这里最近的阵点则是城南的’劳斯百货’,这里和城北的’了望台公园’都分布在市中心周围。”林晓天说着,又在这两个地名上画了圈。 “总而言之就是外部不行,只能内部想办法呢。”少女用一只手的虎口摩挲着另一只手的手腕。 “不知道暮龙又在打什么算盘,要抢在但他林降临之前。这样的话,我提议分头行动。” “——不行,现在我们每个人的状态都不好,万一碰上影子兵的话……!” “你清楚,我们的时间很宝贵……虽然圣堂没有回应,但还有其他魔魂在想办法突入。而只要屏障被破坏,外边的战力就可以涌进来,里面的人也可以逃到外面去,那时候我们才有获胜的希望——哪怕牺牲掉我们全部。” “……晓天。” “……” 空气肃穆到仿佛凝固。所有人都清楚,不过之前还在逃避——接下去的很可能就是条不归路。 “……用三个魔魂,换一城的人。我想没有比这更合算的买卖了吧?”他勉强自己浅浅地笑出来。 “比起那个,如果但他林真的降临,我们就真的无力回天了。那么……分头行动吧,凯负责相对最安全的浪沙岛,丽丽负责城南,城北的话就交给我来负责——就这样定了,我们明天凌晨两点出发。” “——等一下,把我和丽丽负责的地方换一下。” “凯……!不行——” “……这是决定事项,不容异议。好了,到出任务还有四五个小时,各自去调整一下吧。” 他还是说不出“还有好好回忆一下过去”之类的话。 “……明明只要有魂衣,我便能够战斗——” “别傻了!你也不想想,现在的你还怎么拉弓!”林晓天一把抓起凯的衣领。 “……总会有办法的。” “别把勇敢和鲁莽搞混了,凯。必须要,必须要大家都活下来。” “刚才还是谁说不惜牺牲呢,真是个矛盾的人啊。” “呵,人不本来就是矛盾的吗?” 他们相视一笑。 “……这样的你还一直支持着那个多拉贡,所以我才难以理解啊。不过,算了,你自然会有你的理由的——那么放心,就像你相信他一样,我当然相信你。” “啊,当然我也是!” “我们一样,腾狼。” “……谢谢你们。”他深吸一口气,突然感觉一切好像也没那么糟。 是啊……最多不过也就世界末日嘛。 “那么各位先去休息吧,晚安。” “晚安。” “你也别忘了自己。” “呵呵……” 顶着厚重黑眼圈的他还真不太想承认这一点。 自己或许……已经忘记自己很久了,就像那个人一样。不同的是,他还有不容失去的东西。 而他早就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离去的脚步声以后,室内又恢复了静寂。夜牙和斩牙,他的两把爱刀,他仿佛能听见它们的呼吸声。 是啊……在这里“无病呻吟”做什么,他不也还有着值得保护的东西吗? 那个兰,姬月兰,诺暝天?多拉贡想要守护她的理由明明很简单。 他终于理解,只是还不清楚。 讽刺的是,他已经不知道还有没有弄清楚那个理由的机会了。 “但我知道……那是无可非议的。” “……腾狼?” “……嗯,没什么。晚安。” “晚安!需要我给你唱安眠曲吗?” “你来啊……那请容我谢绝。” “唔呃(打击)——” “哈哈,斩牙,你也好好休息哦,待会儿可就要连续加班了~” “我知道的啦……真是的,太过绷紧神经的话,皮肤也会老得快哦!?” “……我愚蠢的妹妹哟,可你是把刀吧?” “呵呵……” 一如既往风格的对话,转眼间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自从父亲和娜娜死后,自从自己踏上复仇这条路后,一切就这样过去这么久了。 这次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为了你们,也为了那家伙,我一定会对得起腾狼的名号。 作为魔魂战斗到最后一刻。 就这样想着,放松下来的他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不服输的人们 第115章 不服输的人们 凌晨二时零六分。 被黑暗紧拥着的街道飞也似的闪过几道影子,然后在一个熟睡的十字路口,他们分道扬镳。 其中林晓天继续向着前方的了望台公园进发,街道上早已没有人,所以他可以畅通无阻——但他才不会那样做,在楼巷间鬼魅地穿梭着,发挥他作为魔魂的老本领,这样才能使自己尽可能不被影子兵发觉—— 嘛,但也只是“尽可能”了。 “切……没想到丢一只眼睛反而还变迟钝了点——” 没等再多一个字吐出来的时间,锋利的双刀出鞘,伴随着一个大幅度俯身,他的肚腹上方仅一厘米左右处刺来一把细剑—— 这家伙在专挑我的左眼位。该死的…… 一刀没入木偶的胸膛后,不等对方反应,他从大衣中抽出的驱魔咒已经打在夜牙之上,然后凭着已经固定住对手的斩牙,烈火包围的刀刃将目瞪口呆的木偶一刀两断—— 不对,这些家伙本来就没有什么表情。 “……驱魔咒剩余十七张,腾狼。” “了解。” 那么,继续前进吧。 他正欲动身,突然间此起彼伏的讥笑声包围住他,他猛地一激灵—— 该死,我可没有时间在这里耗着。不说持久战对这边不利,要是战斗的动静把欧阳皈引来了可不好…… 他一边警惕着后退,一边检视着黑暗中逼近的一双双眼睛,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张画着刑天像的符咒: 那么就……一口气飞过去——虽然不太安全就是了。他将符咒以一个角度朝地面一拍而去—— 冲击咒。 随着“轰!”的一声巨响,他咬着牙承受突如其来的反冲力,然后如炮弹一般腾空而去。失重的感觉让他感到浑身的体液在往下半身涌,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虽然他作为魔魂早就习惯得差不多了,他居然反而还有点怀念没习惯之前的感觉了。不过不管怎么样,该是准备着陆的时候了。他动用腹部力量调整好姿势让双脚对着地面,然后抽出另一张符咒—— 冲击咒,但这次是作反冲减速用,魔魂的肉体毕竟不是真的无坚不摧。但只要是凭借符咒,魔魂也能做到锻魂师才能做到的事。 那就是超越人体的“极限”。 张开,加持,反冲,减速—— 然后3,2,1,着陆。 “咚!”的一声,森林路上的尘埃扬起来蒙蔽了视线。虽然偏了那么一点,但已经很近了……他抬起头,却看见成群的木偶正狞笑着围过来。 “就是嘛……我说怎么可能这么轻松呢。” 他轻轻一笑,但却还是显得轻松如初,唯一露出的右眼闪过一丝冰冷的光—— “……恶鬼,游戏到此结束。” 双刀出鞘,闪亮的“w”映亮了深黑的树枝,白狼骑士蓄势待发。 “来吧——” 外骨骼搭载,银色的绝影弥漫在砍杀声四起的战场上。 …… 到达目的地“劳斯百货”附近。 丽丽轻轻从墙上落到地面,从墙角后审视了一下不远处的那栋摩天大楼,即便已经失去生气,外表看上去还是完好无损。她咽了口唾沫,把视线缓缓往下移,注意到几个徘徊在大门前的木偶—— “咚!”的一声巨响,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的行尸走肉全都吸引了过去。 ……那是城北的方向。没事吧晓天—— 不,现在要优先自己的任务。 她深吸一口气,然后俯下身子一口气推进到大门前——真不巧,被锁上了。阵点的话很有可能设在楼内,但不知怎的,总感觉这就是个陷阱…… 那也没办法。 绕到大楼的背侧后,他注意到这里的安全出口还亮着灯。轻轻将把手往下一压,“咔嚓”一声——成功了。咽下一口唾沫后,她从腰间抽出匕首,然后压底身子冲了进去。 楼里还亮着灯,不可能。但自己就看到是这样。明明供电应该已经被切断了才对—— “叽叽哈哈……” 中计了。 她猛地转身,灵活地抓住对方挥下的手臂翻到它身后,然后一刀抵到头身连接的薄弱处—— 当然……不会只是这样。 在木偶的残渣应声倒地后,她迅速一个翻滚躲到墙角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就从她刚才的位置直冲耳膜。 唔呃——如果没有受伤的话或许还会轻松一点的。 没有增援。不会有增援。 但至少,她还可以继续战斗。 “……好了。” 接下来只要进入楼梯就好了。她动用全身的力量一跃而起,同时从胸前的衣服中抽出符咒——本来是很轻松的一个动作。 “轰隆”一声,在那之前她被另一个爆炸的冲击波震飞到墙上。 胸膛内传出一声闷响,然后便是清脆的断裂声。 …… “我看看……啊~给,小朋友,这是你们家今天的份哦。” “嗯,谢谢姐姐。” 关雨妙稍稍前倾接过了一个装着食物、饮用水和一点生活用品的透明塑料箱,一声道谢后,她退到一旁以防后面的人挤上来——但其实现在低声叹气着的大家都没那个精气神了。她一时间感觉冒犯了什么,从等待着食物的人群中退出来时她就不自觉这么想。 “呼啊……” 出到设施外,不出所料今天也是个死气沉沉的阴天。她耸了耸肩,感觉一切都理所当然了,但在向家人暂住的帐篷群走前,她和昨天一样在十字路口稍作逗留。 说是十字路口,其实也是最近才刚刚在野草地上开出来的,路旁的车前草还摇摇欲坠着不肯倒伏,但是现在还有几个人能顾得上这样一颗一株小小的车前草呢? “完蛋了,连警察都拿那些家伙束手无策不是吗……是世界末日了吗?” “这一点都不符合物理常识……是地球要清楚我们人类了……!” “波波,波波!不要咬那个铁罐子!” “出海还有希望吗……?” “增援什么时候来?” “增援还会来吗?” 灾难的沉重气氛正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如果说灾难还让他们有一丝希望的话,在现在神罚一般的境地中孤立无援就连希望都夺走了。 现在的话……还能怎么办呢? 黄金骑士。 黄金骑士—— 等待的过程中她发现了路边蹲着的孩子,稚气未脱的小男孩,正拿着树枝在泥土地上勾勾画画着什么。她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踮起脚尖悄悄靠近,想要知道他在画什么—— “呜呃……” 虽然抽象,但那是个骑士的模样,长着鹿角的骑士,手持宝剑与恶龙斗争。泥土的金黄色,让过去的景象在关雨妙眼前又活了过来: “那个家伙——” 他去哪里了?明明人们正在绝望、世界正在荒颓,明明澄空都已经不在—— 都是那家伙的错……他明明,发过誓的。 明明说好要保护澄空。 现在……却什么都没了。承诺也好,人也好,全部都不会回来了。 你要我怎么去相信这样的他?你就不知道他早已经贪生怕死地逃走—— “……小朋友,你在画什么?” “……黄金骑士。” “果然是那家伙啊……”她不知怎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 “他不会再回来了,你不知道吗?” “你骗人,黄金骑士就在这里!” 他愣了一下,停住手中的树枝。 “……就在这里!” “他一直没有出现。” “他会来的!我的爸爸妈妈,就是被黄金骑士救了的!” “……我和你根本说不清楚!” 她为什么在生气,她明明知道,她明明其实无法恨他—— 那一天,正是那个黄金骑士救下了她的。 她下意识地往不远处的营地望去,就在靠近入口的篝火旁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放弃的话不就好了?明明迟早都会结束——” 那家伙仿佛在质问自己。不只是他,千千万万的民众都仿佛在质问她们。 “面条送到了,吃完早点休息哦婆婆。” “啊……真是乖了。小阳,谢谢你啊……” 照顾完这边的老人家后,艾阳还要接着赶去领取自家的物资,接着还有和destiny还有shinin‘dream的各位一同汇合的安排。但她一直没有过怨言,奇怪,与其说她是累得失去了知觉,倒不如说是有力量支撑着她不倒下。 是啊,月兰和诺前辈一定在努力着拯救大家吧,自己虽然没有像他们那样的力量,但至少还可以尽自己的一份力。 几天之前,她叫来shinin‘dream和destiny的各位,一齐筹划出了这个点子。虽然雨妙嘴上还担当着吐槽的角色,但她也没有因失去重要的人而懈怠,然后带着唤起这里人们心中希望的想法,终于可称为必杀技的作品横空出世。 嘛,这么说的话好像一点都不谦虚呢。 蜕变(上) 第116章 蜕变(上) “呼,哈……呼,哈……” “……一个月了。你还真的在一直锻炼啊。” “……总好过,呼,坐以待毙吧。” 诺暝天由俯卧撑的姿势收起双腿,双手按在地上喘了几口气,然后撑着腰直起身来。伤势恢复期间他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必须要抓紧让业已生锈的身体回到最佳状态。 该死的,这样还远远不够。 他松动了一下肩膀,随手抄起一旁石板上的破白背心——自从受伤以来他都穿着这个——简单地擦拭了一下皮肤上的汗珠,然后就把它像汗巾似地搭在肩膀上。 虽然但是,体力倒是恢复得很好,能不能突破原来的极限则又是个问题了。自从无锋不在,说实话他真的松懈了很多,反而没什么自信能比之前更上一层楼了。 “你还是在害怕。即便你在努力,但只是为了掩饰你的害怕罢了。” “……有点吧。” 诺暝天在凸起的石板上坐下来,轻轻握拳,试图找回铠甲的感觉。煌龙——在之前几次出现在梦中的景象,在失去了联系媒介后反倒变得不可及了。 “……很多人走得远了,就常常会忘记一些最原始的东西。” “……?” 他抬起头,望向栅栏另一边的医生,对方还是一如既往地用斗篷笼着头,不想让人看穿似的。虽然气息好像有些不同,不过自己本来就所知甚少。 “但是其实,愤怒固然会带来动力,同样会蒙蔽魔魂的视线。所有魔魂,流浪魔魂也好,正式魔魂也好,御用魔魂也好,都被同样一件简单的事迷惑了。” “……什么意思?” “理由。那就是理由啊,魔魂。太多人单纯为了追逐强大,却忘记了什么才是强大,以及为什么会强大。”他举起手,“我只是一介医师,自然必须要知道病根的原理才能治好病,这是这个职业的常识。但我认为,它的效用或许并不局限于此。” 为什么而强大吗? 为了守护什么东西的话—— “我不是在问你为什么而强大,而是在问你为什么会强大!”他的声音夹杂着些许愤怒,“你觉得思考问题时哪怕是分心到自以为正确的事情上也是情有可原的吗!?” “……是,对不起。” 他沉下心来,慢慢闭上眼睛。如果不是说为了什么,而是更原始的——强大的原因,作为魔魂强大的原因,的确对他而言是个很新颖的问题。可是,答案又似乎并非那么复杂。 硬要说的话,就是一直以来的锻炼。心海幻境的,地下室的,种种种种…… 不对。 他一直以为他是特别的,对,因为这个理由,他一直把自己超乎常人的蜕变想得理所当然。 其实——这个世界上训练得比他刻苦、身体比他强壮、耐力比他持久的人多了去了,他当然知道,可为什么唯独是他有了这样的身体素质? “所以说这就是你们年轻一代的通病——太自以为是。一直在想着实战,只知道翻翻《百魔志》,却忽视了眼下最近的东西——你的身体。你难道以为你能成为魔魂纯粹是偶然的吗?你难道以为这纯粹是你运气好?” “唔——” “……没有什么是偶然的。”他转过身去,一只脚搭在石板上,随意到和以往给人的印象大相径庭。 “那个时候,在心海幻境里面,那老头子是怎么对你说的?” “诶——” 模糊却又不是很遥远的记忆。为了猎杀恶鬼而一直奔走着的诺暝天·多拉贡,说实话几乎没有再想过之前的事情了。 那段失去了几乎一切的记忆。 其实和现在也没什么两样。 不——现在还是认真一点。 诺暝天·多拉贡。 心海幻境里,你看到了什么? ……那些都是超乎想象的敌人。但是,对,不仅如此。在恐怖与压迫的心灵历练之中,还有着他所领悟到的力量—— 对挥刀极其迅速的稻草人剑士——他通过流钠的机能爆发取胜。 对比肩古木的超重量级铁皮人——他通过流钢的肉体强化对抗。 对行踪摇摆不定的鬼魅幽灵狮——他通过探银的感官激发定局。 对随时会将人主动吞下的泥沼——他通过流锌的气息遮蔽幸存。 对企图用伽流太毒杀他的怪客——他通过流金的毒性中和翻盘。 他在心海幻境中所亲身认识到的这股力量——芬多,一类伽流太,在那之后就只有流钠还被一直应用。虽说自己惯用适应金属也无可厚非,但一直以来懈怠了其他芬多的学习确实是值得反思的事情。 但是……这一切与魔魂变强有什么关系吗? “魔魂与普通人的最大区别,在于魔魂的血脉留存着五种不同的芬多因子,这些伽流太的力量就是使你们超乎常人的关键。” “……诶?!” “……我记得,圣堂对外是禁止魔魂起源的流出的。”诺暝天这才发觉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文琪。 “嘛,毕竟要提防不怀好意的人用魔魂的血去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啊。但是也没什么好瞒的,太古时期诞生了有着不同动物血脉的各个家族,接着在漫长的历史中不断分流,有的延续,有的消亡,有的混合,于是才造成了今天复杂的魔魂局面。但归根结底,魔魂都是延续下来的血支,他们所继承的不同的血有着不同的因子分配,也因此同一脉的魔魂适应金属基本是相同的。” “所以说我的身体里……其实是有着那个''流钠''的因子吗?” “听清楚了,你的身体里是有着全部''五种''芬多的因子,只不过流钠的占比较大,因此你的适应金属才是流钠而已。” 他之前……真的完全没有想过这件事。 不只是他,近代的许多魔魂,由于缺乏充分教育的原因,甚至都已经忽视掉这么一条最基本的法则了。林晓天大概也是和我一样,只是知道自己有这个力量和怎么去使用,一直以来却没想过这个力量从何而来。 “不惊讶吗?因为有流钠的因子,所以你的体力与灵敏度足够你毫不疲倦地完成数个小时的游击。” “因为有流钢的因子,所以你的肉体强度足够你在高楼间自由飞驰。” “因为有探银的因子,所以你的感官敏感到甚至能够感觉到大多数活物气息的变化。” “因为有雾锌的因子,所以你本身懂得如何通过调整呼吸压低自己的气息。” “同样地,因为有流金的因子,所以你才有能力自如使用足以与恶鬼对抗的伽流太。” “种种以上,这才是你成为魔魂的基础。” “那我们一直以来的锻炼——” “你没听过吗?”医生冷笑一声,“神洲国的古书有载,运动不止是强身健体,更重要是通四肢五腑之气,也就是对身体的利用更为熟悉,这与调动伽流太的力量是相为应合的。而另一方面,力量终究只是底子,实际作战时没有相应的技术同样是难以发挥的,所以后天的锻炼对魔魂来说同样重要。” 总感觉,学到了不少东西呢。 “嘛,也就是说,如果你是想单通过锻炼肢体便爬出去那是不可能的,这里的设计绝对是人类无法逃离的样式——但是如果通过锻炼有意识地激发你体内流钢的力量,这一切就有可能实现。就像要练习足以适应高原的肺活量,就要有意识地在高原地区进行慢跑练习一样。” “那……我该怎么做呢?” “从前你没有也不会去留意,但现在开始你要注意去感受各种力量激发出来时的感觉,然后在想要借助这种力量时主动把这种感觉逼出来。就像是逃离这里你需要激发足够的流钢力量一样,在没有外源流钢可借助的情况下,最好的方法就是在运动肉体时感觉。” “……也就是说。” “对,也就是说你继续就好了。”医生像是在开玩笑似的,诺暝天都仿佛能看到他那张奸笑的脸了。 但他说得对,我一直没有意识去感受力量激发出来的感觉,或许这是比单纯借助魂衣更加重要的课题。 “如果要充分激发潜能,我的话大概要多久呢?” “嘛,要做到足够充分自如地使用力量,你的话大概要花三年吧。” 三年?!那样的话大家都—— “……当然,我知道你赶时间。那样的话就先不论强度,把流钢一个练到可以自如激发就好了。” “这样的话——” “这样的话,怎么说也要两个星期呐。” “……可能,还是太久了。” 等到那时候,不说自己能不能打败欧阳皈,禅海——这座养育他的母亲,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那你还想咋样?要变强哪儿有一蹴而就的!?” “唔……” 说的也是。 只是,他实在是没有时间了。 “……现在的你回去,难道就有胜算了吗?男子汉大丈夫,应该懂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学着点以大局为重吧——!” “……我知道了。” 没有可以浪费的时间。就算把自己逼到绝境—— 绝不可以再任由更多的伤亡出现。 “请您指导我,拜托了。” “煌龙……” “当然。那么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开始。”他说着,从斗篷中取出一张符咒,轻轻一拍打碎了诺暝天和这边之间的栅栏。 …… “好了……”凯成功用符咒将法阵抹除后,正准备仿照来时借箱子隐蔽地潜出去,突然听到一楼的方向传来不寻常的骚动声—— 奇怪,这里下面明明应该是临时避难所而已。 他尽可能压低自己的气息,从一个大的木箱后探头出去,这一看便让他瞳孔猛地张大: “怎么会——” 只见底下的难民们都因纷乱地往这边聚过来,而在入口,一个披着黑斗篷的身影带着两只持刀的木偶从入口走了进来。他们不应该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带头的那个人身上,他感觉到了无比强大的气息。 该不会是,那个反魔魂—— “不用害怕,各位公民。我们是你们的朋友。”披着黑斗篷的人用加工过一般失真的声音说着,“你们不会受伤,是的,没错……我只是借用你们的城市一下,童叟无欺,很快就会还给你们。现在,咳咳……有一只老鼠混了进来,为了各位的安危,我希望他自己乖乖站出来。” “什么……老鼠?”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一起上——这么多人还怕打不过这几个——” 刷,刷! 两阵破风声,血花便在人群中绽开—— “啊……啊啊——!!” “好了~适可而止,凶鬼不听话的小弟们。”黑衣人打了个手势让喋血的木偶们退后,然后拍了拍手掌。 “好嘞,我这人心善,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那只老鼠请圆润地滚出来好吗?” 鸦雀无声,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不妙。挥着刀的木偶再次上前,正在逼近一个颤抖着说不出话的婆婆—— “啊……啊……” “奇怪啊,我明明感觉到是在这里的,难道是错觉吗?” 对,就这样…… “嘛~哈哈,我的话怎么会有错觉嘛!” 刀离老婆婆越来越近了。 “啊……啊……”她挥着手,却笨拙地转不过腰,而四周的人没有一个敢上前,他们都是见识过那些刽子手有多么可怕的—— 但是。 “什么老鼠……我们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什么—— 正准备冲出去的凯愣住了。他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站了起来,勇敢地朝着黑衣人大声吼道。这一吼居然起了效果,黑衣人做了个手势让木偶从老婆婆身边退下了。 “你是——啊,我知道,可是你现在在这边是孤身一人啊,不告诉伙伴就死掉什么的可以吗?” “什——” 站起来的女孩愣了一下,好像并非由于单纯恐惧。 “喂,你,过来。” “唔呃……”他迅速从大衣中掏出一张符咒,凑到嘴边低吟几句,然后将符咒飞出,符咒便化作一只蜻蜓朝身后飞去。这一切都完成后,他从身后所剩不多的箭矢中抽出一支,搭在弦上后用左手同时捻住弓身与箭柄,牙齿咬在箭矢末端的羽毛上就这样将箭和弦搭起来一齐向后拉—— “唔呃……!” “你也真大胆啊,那次我放过你们一马,是不是让你们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太嚣张了啊!?” “唔呃——难道你是,欧阳皈——”只见黑衣人一手掐住女孩的脖子,将她拎了起来。 “是,也不是,管他那么多呢。我现在来告诉你,不知天高地厚是什么滋味!” “唔呃——黄金骑士一定会把你——” “黄金骑士?啊,哈哈——那家伙吗?那家伙或许这会正沉浸在堕落的快感中无法自拔吧!这世界上已经不存在黄金骑士了!” “——!” 黑衣人突然一把将女孩粗暴地扔到一旁,然后右手飞速举起,正好掐住了原本正中眉心的利箭,正有鲜血淌下的苍白的手像是没有任何痛觉般。 “呵,找到你了……” 黑衣人猛地一跃而起,像是飞翔一般直往二楼腾跃而去,似乎都没心思注意到身后两具木偶早已中箭焚毁。 “咳,咳啊……”关雨妙跪倒在地上猛咳着,好一会儿才找回意识,一个小男孩上前给她递了杯水,她正感激地接过来,才发现人们都围了上来,带着真诚好奇的眼神。 “那,那个——” “咳……呃,怎么了吗?” “能告诉我们吗?你刚才说的''黄金骑士''——” “——?!” 她张大瞳孔,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之前诺暝天对她们说的,人们应该都完全不记得那之后的事情了才对。 “拜托了,请告诉我们,黄金骑士的事情吧!” 黄金骑士—— 是啊,她这才想起,是什么东西让她一直没有被困境击倒。 不会错的,虽然她从来没对别人讲过——那就是因为她一直坚信那个曾经在危机时屹立在自己面前的黄金的龙骑士。 蜕变(中) 第117章 蜕变(中) 如果想要打败欧阳皈,这里有两个必须突破的问题。 首先,是你的肉体技艺。 你的身体硬得像钢铁,有着十分坚固的质地,亦有着十分强韧的筋骨——但这同时也是你的致命点。你的身体习惯了高强度的机动后,反而做不到微弱了,做不到轻柔如水、滴水可通的力度。 功利性地看,强悍的力道无疑会由生死攸关的决死战潜移默化,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以更强的力量将其化解是很容易临危得出的结论,不论是以牙还牙还是避其锋芒,归根结底是通过消耗力量使对方造成的损害最小化甚至是无效化,至于做到哪一部就看个人的修为了。而对现在习惯了高速机动战的你,如果“伤害减弱”无法再继续突破,就需要换个方向重新认识这一行为:战斗中正面击败对方存在以下两种情况,其一为技巧压制,其二为体力压制。在技巧上无法取得优势时,就应该去考虑后者。 即便是魔魂,体力上限的突破也需要日积月累——情况危急时你肯定不会选用。那么,就可以从降低消耗着手。虽然这说得非常抽象,但试着运气你就不难理解了。 首先,回想起来一条最基本但也最容易被你们魔魂当成耳旁风的探测理论:气的起伏对应力的放与收,不论对气的控制多么出神入化,只要施力就一定导致气息增强,只要收力就一定导致气息低伏,哪怕只有一瞬间也是不变的法则。 记住了吗?好,那么就像平时修行一样,气沉丹田,扎稳下盘—— 首先,试着化解我的攻击,方法随意。 “簌——” 嘛,躲得很漂亮,对下一着的防备也很到位。但是你也应该切身体会到,在长时间战斗的后期这一动作极易导致气息紊乱,这样子不说对恶鬼,对上欧阳皈时将是致命的弱点。 那么,现在我来教你这一着保存体力的方法:消力。相信你早有所耳闻,这一奥义在太极等武术里均有蕴含,只是几乎从来没人想过将它与兵器作战联系到一起。鉴于你们多拉贡家的剑法特点,我要教你的是消力的“龙之势”。 所谓“龙之势”,龙有蛇躯,其攻则迅猛,其守则诡谲,以一“化”字见长。由于龙蜿蜒盘旋的灵活躯体,多数攻击都可以运用蛇形擦身而过,躲避之中,所蕴即为杀机。然是式难测归功于其对力度掌控的自然,这正是你要学习的,如何用最小的力去化解最大的攻击而同时以退为进。现在用格斗术来攻击我—— “呼——” “咔!” ——现在我扣住了你的手臂,你的下一步自然反应就是用另一只手挣脱,这时候你的下腹就处于毫无防备的状态。 “簌——” 现在,好好感受我身上气的变化! ——咚。 唔—— “——煌龙!” 他没事。现在试着运气站起来。好,很好,刚才我的气经历的是什么变化顺序?——对,从扣手到反击,全程在升,那是一口气里你所要做出的身体判断,要么在这一口气里压制或脱身,要么在这一口气里被敌人找到反击的时机。 硬要说这像什么的话,对,就是流水。流水以轻柔而化千钧力,化为冰时又将所向披靡。 练就消力反击的技艺,这是你所要做的其一。 其次,上面的是你出去之后才能做的。那么为了从这里逃离,就需要教你体内芬多力量的应用。 芬多的力量在你使出时是守恒的。一直无意间依赖此战斗的你应该也有发觉到自己的动作没有因疲惫而过于松懈。然而换言之,如果首先将一段时间的芬多压到最低点,就可能实现一瞬间的爆发——当然这只是我猜的,哈哈。不过话说到这里应该就足够了吧? 当然,单纯追求技艺的都是些旁门左道,肉体的锻炼才是为了逃离所应该放在第一位的。 总而言之,以上这些你愿意信的话就信吧。 …… “呼,这小子还当真是把这当成别人的身体了是不?我这种头脑派可不能理解那种程度的肉体运动啊~” “呵呵……煌龙的话,大概就是这样的吧?都已经不记得他上一次是什么时候睡的了……”许文琪小声地笑着,正在把刚洗完的诺暝天用来擦身的毛巾拧干。 “说起来,得亏这地方还有水供应呢,不然遭的罪可有多少啊?”医生活动了一下肩膀。 “您是……要走了吗?” “……哈哈,嘛,那当然,虽然我是以把那个家伙弄出去为代价换来的这身破布,但一直呆在这里可受不了那些虱子咧!” “……我就知道。我听声音就知道了。” “伪装得很刻意是吧?哈哈,果然还是逃不过小家伙的法耳啊~” 空气又凝滞很久。 “……对不起啊,让你们白担心一场——还有,你们受苦了。” “不,我们——我真的很开心,煌龙知道的话一定也会很开心的——” “不,你也知道,现在那没有意义。” “……啊。” “我得走了,突破禅海边境的符咒我只带了一枚,一时半会儿应该是找不到新的材料了。接下来我会去拉拢一切可以集结的力量……对不起,我希望你可以留在他身边。” “……应该不是我吧。您应该告诉他的,那个女孩,如果是那种禁术的话其实可以带回来——” “——但只能救回她作为人类死去时的自己。是的,她将作为人类获得新生,但记忆也只能回到从欧阳皈施下禁术的那一刻重新开始。” “……只要还有希望煌龙就不会放弃的。而且失去记忆什么的,从头来过不就可以了——” 这是获得了第二次生命的她发自肺腑的话语。 “——如果你真的了解小暝这个人的话,你就应该知道他不会再选择与她见面。” 又是……恶鬼的事情。 “煌龙……” 是啊……常人是,不应该知晓魔魂与恶鬼的存在的。否则,那股恐惧自然就会吸引那些凶狠的不祥之物。 煌龙的话,一定不愿意她继续受伤了。 但是……但是,这对煌龙来说太不公平了不是吗……!如果连作为预知者的她都有权找到属于自己的人生,难道守护者就不配拥有幸福吗!? 绝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论是煌龙也好,还是她所见过的形形色色的魔魂也好……大家,都应该有追求幸福的权利的。 “这你就不要想着能够说服他了。那家伙,有些地方倔得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这也是……他作为魔魂的职责啊。''我不会后悔'',煌龙的话无论多少次一定都会这样回答我们。”许文琪用手里的毛巾轻轻拭去诺暝天额头上的汗珠。 “……所以的话,虽然很对不起你,我还是希望你能暂时留在他身边。” “……可我只是一个除了预知以外什么都不会的笨蛋啊。” “嘛,只要别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不就行了?有我们的文琪小姐陪着这小子还敢不知足——!?” “……邱魁先生。” 还是老样子那么一个人啊。内心这么吐槽着,她却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我知道了。这也是,我能为你们的胜利所出的一份力。” “……辛苦你了。” “医生”的声音又变得严肃了。他转过身去抬起了头: “再会,文琪,还有小暝。” “嗯……再见,邱魁先生。” 他用符咒爆发出的力量一冲而上,不一会就只看得到一个点了,四周的囚犯还一个个地望着那远去的身影直瞪眼——确实,有些时候煅魂师的某些能力实在是太犯规了吧…… 她轻轻地笑了笑,但这一笑很快就又转为落寞。她悄悄望向还在熟睡的诺暝天,自从恢复得差不多后他一直在努力锻炼,每一天,每一天都没有懈怠过。是啊,这就是她愿意托付以信任的人,在经历了那样的苦痛后依然没有放弃,这个男人的话一定可以击败欧阳皈的。 你的话,一定要逃出去啊。 只有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游丝般的气声。她的嘴唇,如此轻轻地动着。 蜕变(下) 第118章 蜕变(下) 其实你现在也还是很困惑的吧。 困惑为什么是你。 困惑为什么这些年来从未见过亲生父母一面的是你,困惑为什么被恶鬼找上的是你,困惑为什么被王座找到的是你,困惑为什么能拔出剑的是你。 拔剑吧,诺暝天·多拉贡。 由你来拔出那把剑。 由你来成为下一任龙魔魂。 那时候,他的手掌紧紧贴附在无锋的剑柄上时,他所听到的这个声音,不是来自之后他已经熟悉了的无锋的声音,不是来自王座的声音,更不是来自傅先生的声音。 只是单纯地,并非透过耳膜,而是直接与他的内心对话。他听到一个如此古老而肃穆的声音。 由你来拔出那把剑,诺暝天·多拉贡。 所以,他这么做了,甚至不清楚理由是什么。他只知道,拔出无锋就意味着他选择成为多拉贡家的下一任家主,成为与恶鬼战斗的守护者,成为魔魂·煌龙。他将从此告别他那并不太长的等待作为普通人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自己失去一切之后。 过去死去的诺暝天,在拔出剑的那一刻作为诺暝天·多拉贡得到了新生。 然后,虽然只是磕磕碰碰勉勉强强,他还是得到了许多人的帮助,在一步步的砥砺磨练下,他成为了一名真正强大的战士。舍弃了情感,舍弃了过去,只是作为冷酷的猎人游走在黑夜之中。然后——在那命运的一天,他遇到了那名一步步将他从封锁的坚冰解放出来的少女。 她愿意让自己拥有战斗下去的理由,愿意让自己有可以期待的笑容,甚至愿意让自己接触到那早就被束之高阁的称为“梦想”的光芒——她将自己从过去的漩涡中拉了出来。 然后,一切却又再次破碎。 就和第一次一样,他再次失去了必须守护的重要的人。甚至这次还要更甚——比忍的时候还要更加残酷,欧阳皈将她从他的内心中杀死了。不是因为受到背叛——他很清楚那并不是她的错,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作为魔魂,他一直认为正确的同理心被如此蹂躏摧残。 他不仅是杀死了白澄空,更是杀死了那个愿意相信魔魂可以拥有感情的自己。 更是杀死了那个……相信自己可以不再孤独的自己。 魔魂不应该与人类接触,更不应该拥有感情——曾经被自己奉为真理又被自己亲手摔碎的这条准则,现在看来居然是如此的悲哀。悲哀在那个曾试图否定这种泯灭人性的规则的自己如今要被逼迫着承认它的正确性。 自从踏上这条路,你就不应该妄想得到自己的幸福。 你明明应该是……只要看着他人幸福,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 真的……无所谓吗? 他承认,他知道自己心底的答案。从抛出硬币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哪一面了。 他终究不是个合格的魔魂,只是个……“普通人”啊。 呵。 好吧,欧阳皈,我承认……是你赢了。 但是。 但是啊。 但是啊,还没有结束……让我去完成一个魔魂应该做的事吧。 这一次,发自真心地,哪怕牺牲掉我剩下的所有一切——我也必须打倒你,必须拯救禅海的大家! …… “向禅海市民发出友情提醒——不要再妄图反抗了。老老实实呆着,影子士兵不会动你们一根毫毛。胆敢忤逆我们的蠢货,这就是你们的下场!”电视屏幕上,在禅海的最高处——禅海警卫厅的避雷针顶,一具被剥去了皮的血淋淋的躯体被带刺的粗铁丝五花大绑,头发几乎被拔光,就连眼球和牙齿也全部被挖了出来。或许是出于“好心”,躯体的上半身还套着件破烂不堪的粗布,一边的手被钉子钉死在柱子里,另一只袖子空荡荡的,死气沉沉地在粘稠的风中摇摆—— “放弃吧,你们是没有胜机的,不如吃好点睡好点,好好见证没有纷争的新世界将会如何美丽——” “哐当!!” 只见诺暝天抓起一块石头猛地一扭腰如同抛铅球一般往电视砸过去,一声玻璃碎响后,昏暗压抑的世界又回归了沉静。 欧阳皈……! 他感觉自己差点要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于是急忙调整呼吸,不料突然眼前一晃,他感到整个人差点往后倒去,于是他立马动用腹部力量想要稳住上身—— 流钢,放—— 到目前为止一切进行得很顺利,通过这段时间的锻炼他已经能够对体内的流钠和流钢有比较成熟的感知了:胸前感到热流是流钠激发的标志,而后背中心处绷紧则是流钢激发的标志,其实这和自己之前在心海幻境中服用外来芬多的感觉差不多。于是他沉下气来,想趁这个机会自发逼出体内的流钢激发,但在那之前自己已经被某个柔软的东西接住了。 “小心点啊煌龙,就算是魔魂也要注意定时休息的……” “……我没事。” 他无奈地笑笑,但一把憋着的那口气松出来就感觉全身都软了——原来自己的身体已经透支到这种程度了啊。他止住了许文琪想要扶住他的手,自己跌跌撞撞地靠到一边墙上站着。 “呼,呼……” 这样子的话,可能下一次就可以试着攀爬了。 似乎是察觉到他因为有些欣慰而略略上扬的嘴角,对面的女孩皱了皱眉: “……那样之前也要先把身体恢复好。还有,应急措施什么的还是要考虑一下的吧?” “那个……” “……真是的,在那之前我可不会让你去的。” “……是。” 好吧,自己光想着一口气爬出去,确实忽略了可能失败的情况。这个高度一旦从中途摔下来即便是把流钢发挥到最大效率他也难免粉身碎骨,以防万一还是要做出些后备措施——比如说好好考虑下怎么利用四周的墙壁缓冲什么的。 不过还是等自己恢复一下再说吧。他感到心跳逐渐趋于平稳后坐在了许文琪对面的石板上,感受着粘稠的汗珠顺着额头流过眼角,再滑过脸颊滴到地板上——啪嗒一声,两声,仿佛化出个空灵狭小的世界。 “……那个,煌龙,不介意的话——不对,让我跟你说说哨戒所的事情吧!”许文琪吞吞吐吐地犹豫着,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把脸凑过来: 他看上去本来是想拒绝的,但后来还是叹了口气: “……如果你不困扰的话。” 许文琪,瑟亚,他难以相信这个女孩愿意提起过去的事,提起那个一切还没变得那么糟的过去。就他所知的甚少,她的人生仿佛在那一刻被割成了两半,但是她还愿意对别人讲述那段过往。 这是这个自己绝对无法做到的事,所以他才本来想要拒绝。他不能理解,不能理解她为什么可以如此轻松地跨越过去—— “我可没有“跨越过去”哦,煌龙……只不过是,与其被过去的沉重拖延着步伐,还不如在当下好好向前——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我觉得奥布萨斯和茜儿一定也希望看到我这样。”与她不假思索所说的话语不同,本人则是腼腆地挠了挠微红的脸颊。 “但是那样……也还是逃避而已吧……就是因为知道过去的伤痛无法抹去,所以魔魂才要拼上性命去战斗,不能……让悲剧发生。” “但是啊,煌龙,虽然我不是太懂,但我是这样想的。”她正视着他的眼睛。 “和过去的''我''的亲人交谈之后,我想了很久。” “我想……这个世界,每个人本来都会遭遇悲剧的。不论是小的还是大的,也一定会遇到和重要的人告别的时刻。” 那个时候,碧琪小姐是这么想的吗?我的话不知道啊……但是我相信是那样的。 “因为这样的告别是无法挽回的,所以过去的伤会愈合,但依然会在我们心里留下疤痕。” 这么多年来,碧琪小姐从来没有放下过那层思念。我们其实是不会忘记伤痛的吧。 “但是,即便如此,我想这不能成为我们停止活下去、停止向前走、停止追求幸福的理由……” 因为时间终究还在向前,不会重来。 每个人都是匆匆来到这世上又匆匆地过完了一生,但他们都在属于自己的今天中努力活着,直到自己成为昨天,他们会继续用余烬助燃下一代人的今天,就这样循环反复无穷匮也…… 所以,生命得以永存。 “我一直想着,自从这样的我出生就一直想着,即便知道生命会有终结但还是在努力活下去,人类真的很了不起。” “所以,这并不是在逃避。虽然由我来说有点奇怪……但是,我们依然应该努力活下去!” “……” 居然说忘记不了伤痛也无所谓,只要继续努力活下去就好什么的…… 暝天,你还要继续向前走的吧?我们永远永远不会忘记你……所以,也请你好好活下去吧。 这个笨蛋,居然是直到现在才弄懂了这句话的含义, 不是因为背负着苦痛而压抑地活着,而是正因为背负着逝去者的期望,所以才更要好好地活下去啊。 “没想到……最后还是你给我好好上了一课啊,哈哈。” 这样说着,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感觉信心又在逐渐涌出来了—— “虽然邱魁先生也经常这样子……但是煌龙,我其实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 “哈哈,不好意思啦……”他把手顺着因为虚弱而有些失去光彩的黑色发丝收回,眼神变得柔和了起来。 “虽然你还是在不自觉地自我否定,但我觉得,你已经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了啊。” “……诶?啊,那个,我只是看你一直皱着眉才——” “可能我们魔魂对你们预知者确实有太多误解了吧,每次大家看你们都是高高在上地发布指令,甚至连真容都不愿意显露,所以魔魂中总是流传着''预知者像台机器一样不懂人情事故''之类的话。” “但是,至少我现在觉得,那样的话对你来说太片面了。你也是和我们一样,在好好活着的人不是吗?” “……!” 明明觉得她本来是想安慰我,结果反过来是她先一副快要哭的样子说不出话来,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呢…… “啊……煌龙。” “你愿意的话叫我暝天就好,大家都这样叫。” “哈哈……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暝天——”此刻,她的微笑一定是绝对不容玷污的圣物。 “真的,谢谢你啦……” “嗯?总感觉和邱魁先生呆得久了,你说话的方式都有点像他了耶。” “诶?没有啦,只是照葫芦画瓢而已——” “哈哈,这样连成语不都可以运用自如了嘛!” “这个——好吧,我承认确实是听多了的缘故……” 就像真正的父女一样啊……他欣慰地笑了笑,由衷地为邱魁和文琪感到高兴。据他所知,至少从他认识这个人起,邱魁一直是个孤身的浪客之类的人物,而文琪,曾经无依无靠的她,两个人其实也可以这样相互救赎。 他的话,其实也有这样一个人。 “……在我被恶鬼夺走一切时,是王座找到了我。” 遵奉我为多拉贡家的继承人,希望我拿起剑去战斗——说实话,最开始他确实有些反感。但是他不会忘记,是谁在自己只身一人沉入黑夜时,还会准备一个温暖的家等待他回去。 虽然不是真正的父母,但他也是有着不输“真物”的幸福的。 所以决定了,他一定要回去。 “王座先生啊……我听邱魁先生说,是暝天你们的管家吧?” “嗯……他说他是发誓要终生侍奉多拉贡家的仆人,怎么说呢,应该是我爸爸那会儿的事了。他就像我的另一个父亲一样。” “哈哈,这样子啊,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呢。” “嘛……如果你想,等一切结束了,有空的话我带你去见见他吧?” “诶?可以吗!?那就一言为定咯~!” 和之前沉默寡言的她简直判若两人,但是啊——怎么说呢,这或许才是真正的她吧,因为他觉得她真的是发自内心地在笑着。 “那个,对了,其实我一直想问,你的头发——” “啊,这个啊,只是回到了我原来的发色而已——本来的话因为预知者的神格,头发就会因为某些奇妙的原因变成白色。” “难不成这个神格还自带阻断黑色素合成的效果的……?” “什么,黑色素?” “啊,这个啊,这个解释起来就长了,你就知道它是让头发变黑的东西就好。” “哦……” “……嘛,如果你想更深入了解的话到时我可以把我的书给你。” “真的可以吗!?太谢谢你了~!”少女的表情立马由阴转晴了,怎么说呢,真好对付啊。 其实就是高中的生物课本而已……嘛,不过她可能连高中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吧。 这下子反倒是他有点不好意思了。 …… “起来,起来……骑士,升起来!” “起来,起来……骑士,升起来!” “……他们在说什么?”诺暝天望向监狱中聚集起来的其他囚徒,不为喧闹也不为斗殴,他们只是做礼拜一般望着这边的自己,用那近乎虔诚的目光。 “不用在意,这只是个口号——你知道,这里的好些人不识几个字。” 这是一个新的医生,但似乎之前就来过这里,他对这里的一切显得轻车熟路。之前的那个突然就不见影踪了,他甚至还来不及好好感谢他——总而言之在每天规定的囚徒可以自由活动的时间,他就是负责把他们放出来的那个。 ”总之,从这个方位向上会有一小段的突起,之后每到一个落脚点你会很容易找到下一个,注意你很难在那些地方保持平衡,所以要速战速决——但这还不是最困难的地方。在快要到达出口的地方会有一个比较大的平台,你需要在那里完成最大幅度的一次跳跃——但是注意,此时你所能看到的落脚点有两边:上头说的是右边的是正确通道,而左边的是会自动收回的陷阱——” “……所以欧阳皈选择了哪一条路?” “嘛,这就是问题所在……我听那个不知用什么方式跑路了的家伙说过,他最后选择了左边那条。” “……那我也选左边的那条好了。” “喂喂,那上面可是有机关的啊。” “——但是,成功经验也只有那一次,不是吗?” “……总之注意你上行时的高度。虽然魔魂的体质和我们这些普通人不太一样,但超过总高度的一半之后,坠落带来的损伤即便是你们也难以承受了。” “……我知道了。” 他咽了口唾沫,在囚徒们整齐的高呼声中,开始走近被标注应该开始攀爬的地方。在那里正上方大概两三米就有一个肉眼可见的小突起—— 但他走一步上前又突然停住,回过头望了望身后的女孩。 “……加油啊,暝天。” “……嗯。”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纵身一跃,一把抓住头顶上方的突起后,立马顺势借力往下一个借力点跃去——然后很快,他完成了大概三分之一的高度。下一个会有点远……他调整好呼吸,用力集中精神,然后再次准备起跳—— 然而那一刻,他却似乎瞥到某个准备离去的身影——就这一秒不到的分神让他的脚滑了一下,手没有够到下一个着力点,他整个人撞上墙壁,然后开始跌撞着往下坠去——糟了!他立马调整身体让双脚朝下,然后全心绷紧后背,紧急爆发之前储存起来的流钢力量——多亏那个医生的推测准确无误,比平常大了两三倍的流钢力量才让他紧急着地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这一下子给身体带来的震荡也有他受的了。正咬着牙忍受震荡的他能听到周围失望地离去的声音,呼声也逐渐平息下来了。一个比较轻的急促的脚步声,他知道是她在跑过来—— “暝天——没事吧?!那个,刚才你跳起来的时候是不是慢了一拍——” “喂……你啊!” 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虽然有些酸软——他用力抓住了她的双肩: “我出去了之后……你要怎么办!?” “诶?!我,我——” 她露出慌乱的表情,甚至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半天都挤不出一个字来。 “你根本……就没有想过吧!一直只是在关心我……你自己根本就没有考虑过你自己要怎么出去!!” “那个,我一直觉得暝天你出去就可以——” 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又是这样吗!?我才不想听到这种话语! “明明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就这么放弃了什么的!!” 好陌生的感觉,他感到鼻子一酸。 忍是这样,白澄空是这样,现在你也是这样……一个个都想着只有我活下去就好了什么的,一个个都是这么自说自话的家伙! “……暝天!!”伴随着一声呼喊和脆响,他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痛,再望向少女,她的目光坚毅得无可动摇: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禅海现在正需要你,大家现在正需要你——而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他被震住了。诺暝天·多拉贡捂着一边脸在原地愣成一座雕塑,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他原本绝对自信自己在经历了过去的一切之后,他已经有了不可撼动的心理素质,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而现在,他却半天再说不出一句话。 希望,升起 第119章 希望,升起 “咚咚咚……”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压抑的避难所旁,荒凉的古道两侧是横七竖八的铁皮房,那在警备队破灭之前是紧急开会用的场所,如今已经升起袅袅炊烟了。套着磨损及其严重的靴子的脚停下来,白城韬叩响了其中一扇摇摇欲坠的大门: “陈局长,陈局长!是我,白城韬!” 等了半晌也没有回应,但他细心地注意到——尽管对方已经刻意放轻了动作——炒菜用的铁锅刚被放回到灶台上。 “如果你不出来的话,我就直接进去了!”说着,白城韬从腰间掏出一支小手枪,刻意地让里面藏着的人听到子弹上膛的声音。 “我数一——” 连第一个数字都话声未落,他便清晰地听到老旧的滑动锁打开的声音,铁门敞开一条小缝,一个憔悴的人头从里面怕见光似地探出来: “我已经说过了,城韬,我不会再陪你们做这些无谓的事情。” “就这样子而已吗……?!我们还可以战斗,那些小伙子们,他们只是被困在城市里面了而已……谁都没有说我们就这样玩完了!” “那也有可能他们已经完蛋了!白城韬,要不是你当初疯了一样向那个始作俑者反扑,也不会逼得对方直接连地基都给炸掉!你平时给他们训练的是什么?有如何躲避地面坍塌这种情况的吗!?你能活着回来是好事……你不知道已经有多少亲属想把你给生吞活剥了!” “你这是在说什么……现在能反抗它们的只有我们,还是说你要成为使人类变成砧板上鱼肉的罪人!?” “你看得见的!白城韬,我多次告诫你要认清现实:我们拿那种怪物无能为力。上一次惹恼它们已经让我们损失了近九成的警力——反正迟早是要死的,你还不如让大家再好好多活一会儿!” “——!!”不容反应,白城韬青筋暴起的手一把拎起了羸弱的陈菊生的衣领: “混蛋——所以你是放弃了吗!?我们一直坚持战斗到现在,而你现在是要认输了吗!?” “你想怎么样随你……”陈菊生憋红了脸却又不敢正视白城韬的眼睛,把头别过去一旁。 “……我还有家人。” 这一句话却让白城韬的手松开了一点。透过门缝,他能看到简陋的餐桌前,一个女人搂着两个孩子正惊恐地望着这边。餐桌上的菜分量少而粗陋,其实他们过得比外面的人好不到哪里去。 其他的房子也是,已经被各种各形各色的人给霸占了,在那里面晚上不用担心下雨。 即便想到这点,他也只是松开了揪住对方衣领的那只手,对方则开着领口透着气,一脸厌恶地望向满脸风尘的白城韬。 “……但那不是你选择逃避的借口。我们是警察。” “你懂什么——还不是因为你的家人早死光了——!!” 这一次完全没有给自己反应过来的时间,他一拳砸了出去,罔顾立马转过身抱紧孩子的母亲—— 一拳重重地砸在陈菊生脑袋旁边的铁皮上,整栋建筑都为之战栗了几分。 “做什么……我只是在说事实!那时候你明明已经知道了,那个操控着那些怪物的人,那个杀掉你妻子和其他孩子的家伙,你明明已经看到了她的样子——” “……不论是谁,只要成了危害民众的敌人,我都会解决掉。”良久,他把挥出的拳头收了回来。 “……我只需要你的命令,陈局长。剩下来的同志,我们要攻回城市里把被困的战友们救出来——我相信他们还活着。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出路。只需要你的命令,陈局长,我们剩下的人随时可以整装待发。” “……你以为我是傻子,派他们去送死!一个白白死掉就是一笔抚恤金……不对,你们本身就一点胜算没有!” “……我只需要你的一声命令,陈局长。” “哈,好——那我现在就命令你,立即回到你们的地方休整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再打回去!” “……” 没有说话,白城韬像是终于死了这条心,转过身一瘸一瘸地离去。 “……与其在这里整天逞英雄,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保护自己重要的人,白警长!” “……真是搞笑。” 没有回头,他拖着上一次作战导致的伤腿,沿着杂草丛生的古道一步一步离开,不打算再回来。 “如果你真的想保护好他们,就该像个男人一样去战斗!” …… “起来,起来!骑士,升起来!” “唔呃——” 又是差一步,他晚起的脚一把踩空,再一次重重地摔在地上——虽然已经习惯对流钢操控的他没受什么伤,但周围的失落声却是又高涨了一度。 “……” “……暝天,没事吧?” 只有一个不久前才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凑过来。文琪扶住他想要跌倒的身躯,他却没有勇气再去看她一眼—— “……我没事。” “喂,小子,你一个人,过来这里。” “……” 诺暝天轻轻推开了文琪的手,扶着腰一步步走到新医生的面前: “……已经很接近了,我每一次都在更加往上一步——” “那不够……因为你还是在害怕失去。” “……我确实不能在尝试中死去。” “不要曲解我的意思!小子,我说的是那个女孩!” “……有个人跟我说过要照顾好她。” “如果你真的是为她着想,就给我好好爬出去!” “你是让我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 “你留在这里能给现在的她做什么!?” “什——” “你这小子,她难道没有跟你说过!?”他一把站起来揪住诺暝天的衣领。 “她没有跟你说过——毕竟本来就是已经死过一次的身体……失去了神格的预知者是活不过三个月的!” “你开什么玩笑!!她压根没有说过——” “你难道没有注意到!?如果是已经失去神格的普通人,为什么她的头发还在慢慢变白!?” 他僵硬地转过头,眼睛瞪得直直的,文琪,那个女孩正乖乖地靠在外面的墙上等他,她无所事事地荡着双脚的调皮样子……他才意识到,那明明虚弱得就像是装出来的一样。 她一直……只是在骗我?但为什么,你要这样子—— “……因为要给你打起精神来。如果你一个人在这里失去了希望,那就连尝试都不会去做了。” 他的脸颊好像又再次隐隐发痛,他咬紧牙关。 那个时候你原来都已经那样了……?你还自以为是地想要打醒我——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才是最对不住你的人。 “……” “她最后的愿望,一直都是你能够出去。在你睡过去的时候,我跟她聊天,她一直在这么说——” “……” 他听不下去了,似乎想要逃避,转身大步走到牢房的外面,文琪注意到他回来了,抬起头,用那双水一样的眼睛望着他—— 那里面的光芒已经如玻璃般易碎了。尽管如此,她还是笑得跟个没事人一样—— “啊,暝天,终于谈完了啊……我之前也跟这个医生聊过天的,他是个好人哦——啊,那个……”她的有些发白嘴唇突然停住了,“他没有……跟你说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他的嘴唇颤了颤,然后又再度抿起来。 “……那个,暝天?我——” “啊——哈哈,不好意思,只是在想刚才他跟我说的一些攀爬的技巧而已。……那个,你说什么奇怪的事情?”他摆出一副丈二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啊,没有啦……”听到他的话语,她像是松了口气。 “嗯……总之对不起,我——”他咽了口唾沫,抬起头深吸气眨着眼睛: “我……这次还是失败了。” “没关系啦,你没事就好。还有下一次嘛,这一次积累的经验下一次就用上啦,下一次就能爬出去的!” “……”他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只是点点头,跟着她的步伐回到他们休息的地方。 “——呐,文琪。” “嗯?” “我一直……没问过你这个问题。” 她侧着头望过来,似乎是对他的话表示好奇。 “你的话……有什么愿望吗?” “……诶?” “啊——不是,那个……就是说,你有没有一直想做的事或者是类似的……之类的?” “搞什么啊暝天,这种问法,就好像渔夫捡到的魔瓶一样~!” “啊这……嗯……所以就是说啦。”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肃穆,就像是神鬼才会发出的那种古老的声音一样。 “嗯……所以说哟,我就是传说中能实现人们愿望的魔瓶之类的!召唤我的文琪同学哟,你有什么愿望吗?” “欸~我的话呀……”就像是为了配合他,她也双手合十摆在了胸前,低下头来闭上眼睛: “许愿的时候好像是不能出声的来着?不过不说出来的话暝天又不能知道呢……我的话,果然想体验一次蔷薇公主那样的经历!” “诶?蔷薇公主……”诺暝天记得,讲的好像是被困在高塔上的公主被王子救出来的故事。先不说内容了,他们现在可是在地下百米以上的深坑里啊。 “哈哈……那么魔瓶魔瓶,你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啊——啊哈哈,当然可以啦,谁叫我是万能的魔瓶呢——!” “嘻嘻……不过当然,我希望到时候来的骑士还是不要勉强哟……” 望着这样天真地笑着的文琪,诺暝天的千言万语被哽在了喉头——他听得出来,她只是在陪他演一出美好的梦而已,在这差点教他忘记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这种纯真的地方。 即使是这样……你也没有想到你自己。 他再也忍不下去了。趁着对方还在闭着眼睛许愿,他悄悄地踮起脚尖出到牢房的外面,一拳狠狠地砸向墙壁。他微弱的声音在颤抖着: “一直都是你……我到底……又能为你做些什么……?” …… “起来,起来!骑士,升起来!” “起来,起来!骑士,升起来!” 在人群的呼号声中,诺暝天仔细检查着最后一遍自己手上和脚底缠的防滑布,扎紧了左手的结后,他长呼出一口气,抬起头望向远方那一点光明—— “……到中途开始落脚点的距离就会变远,这时候如果还是压抑力量的话,可能就会像之前一样掉下来的。” “我知道。”诺暝天转向披着布的医生,他佝偻着背,却还是强撑着要出来见他—— “……所以,这一次我会全力以赴。” “……你想通了吗?” “老实说……可能还没有。但是,”他正视着医生的眼睛,“我想我已经知道什么是我应该做的事情。” “这就够了。”医生望着他的眼睛良久,终于笑了笑,然后转身回到牢房里去了—— “暝天——” “放心吧。”他转过头去望着文琪,轻轻地笑了笑。“这一次,绝对能爬出去给你看的!” “哈哈,加油哦。” “起来,起来!” “起来,起来!” “起来,起来!骑士,升起来!” “起来,起来!骑士,升起来!” 那个啊。他在心里对自己这样说着,走近作为起点的墙壁。 现在才发觉,可能没有比这句口号更适合现在的了。 他仿佛听到老人的声音,不仅是那个医生,还有心海幻境里的,背着蛇皮袋的,这些声音如雷贯耳: 不仅仅是作为黄金骑士。 是作为诺暝天·多拉贡。 是作为人类。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推动自己的身体轻敏地往上飞跃—— 第一个点,握!第二个点,蹬!第三个点,转身——第四个点,踢! 就这样一踢一攀,他一点一点地往上爬行着。已经没有了距离也没有了世界,只剩下继续往上的念头,只剩下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那点光亮—— “起来,起来!骑士,升起来!” “起来,起来!骑士,升起来!” 奇怪,明明自己在越来越往上,从下面传来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了—— “起来,起来!骑士,升起来!” “起来,起来!骑士,升起来!” 他仿佛听到医生在喊。 他仿佛听到文琪在喊。 不,不只是这样,他能够听到,许许多多的伙伴和引路人,此刻都在朝他振声高呼: “起来,起来!骑士,升起来!” “起来,起来!骑士,升起来!” 所以,他必须升起来。 “喝——” 逐渐地,从外面洒进来的金色的光照得他睁不开眼了。很快适应后,他用力提臂把自己往上送,终于,他来到了出口前的最后一个落脚点—— 左,亦或是右? 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相信你心中的选择。 他咽了口唾沫,此刻如果摔下去,就算是爆发流钢也不可能保全自己。 但是,不要去考虑这些。 他要活下去。 正因为害怕死亡,所以为了活下去,人能够激发出无穷的力量。 流钢爆发,他朝着左边的攀登点全力跃去,够到了——但果不其然,这个点在逐渐收回,但已经足够了!流钢再爆发,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出口的边缘一跃而去——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凝固,他飞跃在半空的动作仿佛定格了一个世纪—— 够到了,身体狠狠一撞,两只手够到了出口的边缘! “好啊——!!!!” 从下面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在这希望之声的簇拥下,他爬出了坑口,终于,在太阳金色的光再次洒遍他全身的那一刻,他再一次闻到了熟悉的泥土的甘甜芳香。世界,他所爱的世界,终于,他回到了这里—— 漆黑的魔剑,正竖立在他的面前。 “无锋——” “喂,煌龙你小子这段时间跑哪儿去了?老子可是在这里等好久了!” 他愣了愣,随后咧开了嘴。他们之间仿佛已经不需要更多的话语。 “说什么呢,你这家伙才是啊……” “嗯……啊,对了,那个胡子拉碴的家伙,托我在这里给你个口信呢!” 邱魁先生?!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的诺暝天,瞪大眼睛望着面前的魔剑—— “''前往童关''什么的,浅显易懂啦——不过那家伙还特地加了一句''不想再后悔的话就用好你那漆黑的翅膀''之类的……嘛,虽然莫名其妙是有点……”无锋故作迟疑地咳了一下。 “但是,你的话应该明白的吧?” “……啊。” 眼睛里顿时充满了光芒,他坚定地抬起头—— “我能感觉到……现在的你,已经拥有足以控制那股黑暗的力量了!” “无锋!” 他的手抵在剑柄上,然后稍一用力,捆绑在剑身上的锁链便轰然断裂,锐利的剑身直指苍穹—— 迎着太阳的辉光,金银两色的莫比乌斯环覆盖在他身上。 …… “太好了,成功了啊,暝天……” 在牢狱里的其他人欢天喜地地高呼时,文琪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然后,落寞与不舍悄然爬上了她的脸庞。 这就意味着我的使命结束了吧……?哈哈,明明跟碧琪小姐说好了要好好活下去,活出我自己的人生的。 对不起啊……我食言了。 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已经难以再支撑下去,她一瘸一拐地往回走,逐渐远离喧闹的人群,没走几步却就要扶住墙壁了,她粗喘着气,眼前的景象开始出现重影—— 不过嘛,起码这条命应该还是有点价值的吧,哈哈,那就太好了…… 她感觉自己快要昏倒了,完全无暇注意身后人们的惊呼声。回过神来,她只感到身后刮起了轻柔的风,久违的感觉——她转过身去,视线顿时被耀眼的金色覆盖住了。 “啊……我该不会是在做梦吧……?” 她感到温热的液体在溢出她的眼眶,她在哭吗?她从未感觉到自己是这么鲜活地活着。然而只是向前一步都花光了她剩下的力气,是长期饥饿导致的虚弱吗?无所谓了……在她快要往前跌倒的时候,骑士,金色的骑士,轻轻扶住了她的双肩: “不是做梦……我来救你了,公主殿下。” 意识中最后只剩下这句话语。她感到温暖的金色包围了她,接着便安稳地陷入了梦乡。 赝刃(五) 第120章 赝刃(五) 很快地,时间转瞬即逝。 “就这样,我也没有什么好教给你的了。” 在带着爱丽丝偷偷溜出了花园后,坦尼尔悄声说着,他的脸上依旧带着半边面具。 “那么最后一天的话,说好了,我带你去游乐园吧。” 哪怕只是伪装,本来要杀死小姐的人变成了驱赶杀手的守护者什么的,还真是恶趣味地……和魔魂有点像的身份。他能教给她的无非是自己从小到大从父亲那里听来的一些早就被说烂了的大道理,那些东西却正是这个被各种各样的刺杀麻木了的女孩所渴望已久的。 因为向往他所说的“外面的世界”,所以她获得了想要活下去的欲望——那么按照约定,就在这时候杀掉她吧。 那样子,自己就能被重新赋予活下去的权利了。 “慢一点,我看不见……坦尼尔先生,您说要带我去哪里啊?” 要想掩人耳目地完成任务,最简单的方法自然是博得目标的信任后把她骗出去。他一直以来正是这么做的。 情分什么的都能当真?别笑掉大牙了…… “爱丽丝,前面有很多树根——到我背上来。” 他带着她穿过古老的小树林,踏过潺潺流淌的溪流,翻过毛毯一般的大草地。 “嗯……我听到了风的声音。坦尼尔先生,您说过人长大了就会像风中的蒲公英一样。” “……会远离它养育它的母亲,到遥远的某处再生根发芽。这是我第二天的时候说的,你还记得啊。” “我当然记得。” 她的语气听上去是觉得自己被小看而不满了。坦尼尔无奈地笑了笑,跨过一排笔挺蓬勃的狗尾草。 但他知道,这个女孩并不是等闲之辈。在来到亚吉斯家后,即便不情愿,在和这个家族的最后一个传人接触的同时,他也逐渐深陷这场阴谋的斗争漩涡。归根结底,外部的敌人都还没有解决,人类这边就出现了内斗。虽然知道各个大家族和魂之圣堂之间是由于权利争斗,但还是难以理解每个人都想要争得这位年轻的煅魂师。 当然,更轻松的方法还是直接杀掉。 不管她想不想陷入其中都好,她已经陷入其中了。 “到了,这里就是游乐园。……你能听到些什么吗?” “很多孩子的声音……他们在笑,笑得很开心。” “嗯,这里就是为了让人们开心幸福的地方。爱丽丝,就像我说过的那样,人活着开心幸福是最重要的。” 虽然他自己都对不起这句话就是了。 “这样子出来……真的不会被贝法发现啊……?” “我办事你放心好了!实在不行,我们还有个外出上课的借口——啊不,爱丽丝,今天的本来就是一门课,你要学会怎样让自己开心起来才行。” “哦。” “嘛……总而言之,有什么是你能坐的呢——” “……嗯?” 她感到那只手拉着她东走走西走走的,时而停下问询,但总是会吃个闭门羹,这家伙跟别人打交道的能力说不定比我还差呢……想到这里,爱丽丝轻轻地笑着。 她所不知道的是,坦尼尔正拉着她穿过人群紧簇的皮套表演时,其中一个套着米老鼠头套的演员有意无意地拍了下他的手心,回过神来,一张被揉成过团的纸条赫然在目,而再一转身,那个米老鼠的身影已经被举起手机拍照的人群吞没。 “圣堂已经等不及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杀掉那个亚吉斯!?” 他下意识地想要追上去,没想到人群居然将他和爱丽丝冲散了——没有办法,他只得转过身去一只手捂着面具以免掉落,另一只手竭力拨开人群,同时高呼着女孩的名字——他连第一个字都还来不及喊出声,爆炸声就将他身后的欢声笑语淹没。 “爱丽丝——” 人群开始慌乱四散,浓烟中他急切地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在哪里,在哪里——终于他看到在不远处,女孩正在漫无目的地四处摸索,他于是如释重负地将要跑过去—— “魂之圣堂的御用魔魂,代号·咬蛇。爱丽丝·亚吉斯小姐,托魂之圣堂的最高指令,我来取你的命了。” “……魂之圣堂。” 女孩没有惊慌失措,只是朝着声音的来源后退了一步。 爱丽丝……? “果然是这样……为什么你们都要盯上我?” “照我的真实想法,你死了就可以停止那些争权者的争斗,这样就不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被卷进那些畜生的阴谋里了。所以为了更多的人活着,你必须死。” “……你做不到。老师会保护我。” 他的内心为之一振。 “你的老师……是吗,原来他不是没有能力,只是到现在都还在优柔寡断。” “什么——” “他跟我是被一个甲方派来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骗人。” “随你怎么想。现在你的护卫全都不在身边,我会尽量给你个痛快的。” “……” 他看到她抬起了头,有那么一瞬间他真切地感到她想反抗,但是她的手最后还是放下了。 喂,不是才说你想要活下去去看更多的东西—— 米老鼠从皮套里抽出了蛇曲剑,打量着爱丽丝裸露在外的肌肤,最后剑锋锁定了她的喉咙: “……喂。” 他啧了一声,手里的剑偏离了方向,整个人侧过去指向爱丽丝的右方。 “自己做不到就别妨碍我给你收拾烂摊子行不,讨厌的家伙。” “……那是我的猎物。” 坦尼尔抽出腰间的佩剑直指对面的咽喉,他整个身体直接插进了两人中间。 “坦尼尔先生……” “……乖乖站着别动。” 坦尼尔和米老鼠两人的剑芒各指对方,谁都知道现在的这一下意味着什么。 “所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已经决心自寻死路了呢?” “……” “忤逆了魂之圣堂,你就一辈子做你的恶鬼去吧,不过你的这辈子可能不过今天就是了。” “……” “……唉,你要是早一点的话就好了,本来的话我们还能公平地打一场,现在群众都围过来了啊……” 果然,他发现之前担惊受怕的人们又重新围了过来,一个两个手里的手机还正对着这边: “这是在搞什么?cosy吗?” “不知道,看上去好像是修罗场之类的好东西咧~赶紧拍下来传到网上——” “打起来呀,怎么不打?打起来呀!” 群众的喧闹声逐渐高涨,坦尼尔明白对方此刻的意图了。 原来如此……你是想玩正义英雄的游戏啊。 “……魔魂·咬蛇,你应该知道,魔魂的事情不能让常人知晓!” “你还玩那么老的一套啊……只要目标能达成,谁还在乎手段呢?”说着,米老鼠将手里的武器指向天空—— 喂,真的假的—— 一声金属碰撞的脆响,青色的蛇首骑士就站立在他面前—— “哦——这是魔术吗!?好精彩的魔术!” “喂,穿铠甲的,干掉他!把娘们抢过来啊嘿!” “……曾经的魔魂·妖兔,就凭你是打不过我的。敢和蛇斗争的兔子最后只会落得被咬死的下场。” “啧……”望着不可理喻地披上铠甲的对手,坦尼尔下意识地摸向脸上的半边面具——在失去了召唤魂衣的力量后,这就是他最后的杀手锏。 但那也就意味着—— 不等对面反应,他先发制人一跃而起,一剑朝对方的脖颈挥去,却被结结实实地弹了回来。还来不及把手里的剑控回来,对方的剑便如蛇咬一般顷刻之间重伤身上八处,他被直接击飞砸到一旁的冰淇淋摊上,直接将餐车砸了个粉身碎骨。 “……所以,从你认识到你的身份开始,你就毫无胜算。魔魂的骄傲,绝对不会允许你堕落成那种丑陋的生物,可悲的家伙。” “咳呃——” 吃力地想要将身体从废墟中拖出来,作为人的身体却已经到了极限——对啊,他原来也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所以在面对那个反魔魂的时候他知道自己根本赢不了—— 现在的自己也是一样。 他自嘲地叹了口气。 罢了,本来自己的任务就是这样,还出手挡了一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他听到群众的起哄声越来越烈。 “不要——” “……” “……我想,活下去……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这可由不得你。” 诶,不好命的姑娘,要怨就怨老天吧。 “喂,好像不太对劲啊,那个穿铠甲的想要捅那个女的?” “看来应该是武松杀潘金莲那种戏码吧,真看不出来那个女孩演的是个狐狸精啊,真就红颜祸水呗——” 要怨就怨老天,不要怨我…… 不要怨我—— 去死吧我。 他将自己从碎石中硬生生地扯了出来,一只手狠狠掐住脸上的半边面具—— 对不起,诺暝天·多拉贡——我现在终于能体会到当时的你是什么心情了。 他猛地将面具一扯,连带着粘在上面的黑色皮肉一起硬生生地扯下,紫色的液体顺着终于暴露在空气中的那半边凹凸不平的狰狞面容淌下。他下定决心地将面具往一旁抛去,任锋利的獠牙从口中显露,就如即将捕食的猛兽—— 我也不想……再去在乎什么别人的看法了。 我现在很清楚——真正值得保护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恶鬼……解放。” 他在群众惊恐的目光下一瘸一拐地前进,保持着无可撼动的意识。随后背后长出的黑色骨翼,紧紧包覆住了他正在异化的全身。 童关其一 寻路 第121章 童关其一 寻路 童关之路,山河表里。望天天不至,问地地未明。 峰回路转,有二肢之人,倚于老榕,榕后通一河,河傍坐怪石,石后有乾坤。虚虚实实,表里表内,所见非可信也。此类钟鸣箜箜出自河口,神龟之影生于箩筛耳。 春有秋黄叶,夏有冬寒雪,秋有春绿芽,冬有夏荫盖。人之所见为奇,而童关奇人之奇。呜呼!纵有松下童子,谁喻此山云深处?故以此告来者:实非所实得生,虚非所虚见路,无迹之径,如此而已。 …… “啪哒啪哒”的声音从脚下一遍遍传来。诺暝天在烂泥地里艰难地迈着步伐,穿过一排生得笔挺秀丽的竹子,视线所及内还是一如既往的褐色。已经行走了将近半天,不说食物,水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他之前在心海幻境的磨练让他还暂无大碍,但对他背上的人就另当别论了。 文琪的呼吸从开始到现在越来越紊乱,而且一次比一次微弱,他的后颈已经快分辨不出她呼出的气息了。再加上现在这块林地简直是蒸桑拿一般的热,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地方休整。 “煌龙,你看这里的足迹,这附近好像有小型动物出没。” 手里的无锋比他更早发现了侧前方的泥地里一排尖细而小的脚印,看上去这里或许有兔子。 “……最后面那几天她都没吃东西,不适合立刻吃难消化的食物。” “这你怎么知道的,煌龙?” “……直觉罢了。不然你以为蹲牢房里有多好受?” ……最后几天他原本根本不足以果腹的食物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原来的两倍左右,不用想他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要爬出去他确实需要足够的食物来确保力量,所以故意没说破罢了。 明明她的身体已经那样……所以无论怎样,他都必须救活这个女孩。 “……无锋,找一下野菜什么的,再找到干净的水源,我们可以做个汤。” “话说,照这样子走下去,要什么时候才能到童关啊?” “嘛……没记错的话童关在广岭的东边。过来的路上我们路过一个城市,没记错的话那应该就是广岭,那么童关的话应该就只需要再走半天左右的路程。” “……唉,如果身上有带钱就没那么多麻烦事了。” “哈哈,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煌龙。” “……?” “……嗯,姑且确定不是易容咒——我总感觉你好像变化很大啊。” “……有吗?不过,确实发生了这么多事……” “……放心,反正是好的变化,本大爷向你担保!” “嗯,那就好——啊,那里的一匝好像是无根草,用来煲汤的话正好。” 他背着熟睡的少女就那样加快步伐朝草丛下生着的稀疏几株无根草过去了。“……果然还是个毛小子啊。”虽然悄悄这么说着,但无锋却似乎感觉有点高兴。 它之前好像就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样子。虽然可能本来他就是那样——是因为那个预知者吗?真不可思议…… …… 夜幕悄然降临,一条细长如绳的小溪边,用竹筒做成的碗里正翻滚着淡黄色的无根草汤,架起竹筒的两根树枝中间则是一团正在燃烧着的青色篝火—— “……我说,你们这些多拉贡家的人总能整出一些让我意想不到的魂焰用法。” “……能用就行了,之前我在心海幻境的时候就这么活下来的。” “所以说魔魂技艺的严肃性早就被年轻人丢到十万八千里外不是没有理由的——” 趁着无锋还没说完,诺暝天便拔剑出鞘,簌簌两声,将一旁的两根树枝没过无物似地劈下,用它们戳了戳竹筒里的无根草:已经被煮得软烂了。 “嗯……可以出锅了。” “——所以说杀鸡焉用牛刀啊煌龙!” “嘛……在没有菜刀的时候,就算是牛刀也得用啊。” “没想到有一天本大爷会被用来劈柴——老脸都丢尽了唉……” “不好意思啊……不过,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 “嗯,这话倒是中听。” 不易察觉地笑了一下,他将碗小心翼翼地从架子上取下,轻轻吹了口气,白茫茫的雾气顿时笼在眼前,漆黑的竹林变成仙境了。他凑近碗抿了抿,露出一副绷紧的表情,然后便把冒着热气的碗放回到了腿上。入夜之后这里变得凉爽了起来,所以他决定暂时不把火熄掉:逃离深坑时他们都只穿了一件破烂不堪的薄布,即便他已经赤裸着上身,却还是能看到她裸露在外的肩膀正在微微发抖。 “跟我说说这段时间你都发生了什么事吧,煌龙。” “……那你呢?” “我的话莫名其妙就被封印住了,根本就来不及反应过来,所以来不及提醒你。” “……那都是欧阳皈干的。” “欧阳皈?你不是已经杀死他了吗?” “……确切地说,是伪装成白澄空的欧阳皈干的。” 诺暝天最后几个字落得很重,空气都随之凝固了几秒。 “……到底发生了什么,煌龙?” “我不知道……但是,那家伙说白澄空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去了。他用禁忌的法术附在她身上,然后用那个身姿进行活动。” “禁忌的术式啊……虽然很遗憾,但这确实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说,他一直在利用这个机会向我接近。” “那你最开始遇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呢?那也是欧阳皈故意做出来的吗?” “……我不知道。他说他一直在欺骗我,但我……其实希望不是这样。” “你不愿意相信是吧。那么,就去自己找出答案。” “……无锋?” “据我所知,禁忌的术式什么的只收藏在童关的藏书阁内。去到那里的话,或许就可以找到你想要的答案了。” “……或许吧。” 他放松地笑了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谢谢你,无锋。” “呜诶,你小子最近怎么变得这么肉麻——” “……只是普通的感谢而已,这是应该的。” ”这一点倒是又变回原样了。” 他把无锋轻轻地靠在一旁的石头上,搓了搓手,然后摸了摸碗试了试温度。 “……预知者的事呢?那个人类——至少现在算是人类,虽然已经感觉不到神格,但我还是认得出她的气——为什么她和你在一起?” “欧阳皈,那时候我差点死在他手上时……是她救了我。” 他抬起头。 “还有,如果没有她的话,我想我也不会有可能爬出那个深坑。” “……可是结果是你们都被关在了里面。” “我只是猜的,虽然……她——我想是我害她丢掉了神格的。” “不管怎么样,为什么欧阳皈没有选择直接杀掉你们?” “……” “依我看,毕竟是预知者,是魂之圣堂那边的人,我觉得你还是不要报之以太多信任为好——” “我相信她。”他的语气如此直接,不容质疑。 “……怎么了啊,以前的你,就算是遇到那个叫白澄空的女孩的时候,也不见你这么轻率地相信别人。” “我知道很轻率……只是直觉罢了,我觉得她是可以信任的。” “……就算可能又是背叛?” “……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对不起,无锋。” 寂静笼罩了四周好几秒,接着,反倒是无锋略带沙哑的笑声打破了僵局: “哈哈,所以说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有趣的家伙!多拉贡家这么多代以来,你还是我第一次见到的会为预知者辩护的人呢。” “……严肃一点,无锋。这跟身份什么的无关。” “——哈哈,你知道吗?想当初义龙那家伙也为了你的妈妈说过刚才这句话。” “……无锋。” “呃……抱歉,只是开个玩笑。” “……我只是想让你小声一点。” 他的视线移向女孩,火光照亮了她半边脸,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情况不容乐观,她的脸已经快失去所有血色了。他轻轻地扶起她的上半身让她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然后轻抿一口确认热度合适后,轻轻地碗贴近她的嘴唇,慢慢地将汤水一点一点往她嘴里送。 “……无锋,我现在很担心禅海。” “……煌龙。” “我很害怕。我其实很害怕,无锋。我害怕我其实什么也做不到……跟以前一样,傅先生为了救我而牺牲,但那时候的我其实什么都做不到,我辜负了他的期待——我害怕我又会重蹈覆辙。我其实不知道,我的力量到底可不可以阻止暮龙……我害怕如果失败的话,大家就会遭到荼毒,我会辜负——”他低下头望着枕在自己膝上的女孩。 “我会辜负……所有对我抱有期待以及因我而牺牲的人。” “我知道这很以自我为中心吧,居然会害怕这些事什么的……” 火劈劈啪啪地响着,风拂过林间拍打着竹叶,如雨点声般细碎。 “煌龙,”无锋的语气变得柔和,“真没想到,能力和期待反而会束缚住你啊。” “……我知道我不是个合格的魔魂。” “不要误会——你说你害怕,但其实不只是你,你的父亲,还有历代所有曾握着我而战的英灵,他们都会有害怕的时候。” 他抬起头望着无锋。 “你要知道……选择成为魔魂,就意味着要准备好随时迎接壮烈牺牲的结局。在面对真正的强敌时,谁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谁都不能确保自己不会辜负任何人的期待。” “因为爱着孩子,所以才会害怕辜负象征未来与希望之人的期待。” “因为爱着妻子或丈夫,所以才会害怕辜负携手到老之人的期待。” “因为爱着父母,所以才会害怕辜负生育抚养了自己之人的期待。” “同样地……煌龙,你也正是因为爱着这些人,所以你才会害怕辜负这些支持着你的人的期待。” “……无锋。” “你知道吗?人们总是说有所牵绊的人会有致命的弱点,不可能成为顶峰的强者——” “但是,我很庆幸你是这种人。” “煌龙,诺暝天·多拉贡,正因为你是这样子,所以你才不会被击倒。” “……?” “无论是最开始那次也好,现在这次也好,无论经历了怎样的生离死别,你始终没有被打败。我认为,偶尔跟一个这样的主人也不赖。” “……”他把脸别过去一旁,即使知道对方是没有视觉的。 “你小子……我只是把想说的说了出来,你不会还被感动到了吧?” “……多管闲事。” 他擦了擦发干的眼角,嗅了嗅夜晚的空气,望向依旧昏睡着的女孩。她的脸色还是很不好,可能没多少时间了—— “……不早了。继续出发吧,无锋。” “煌龙?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好吧,你已经一直在走还粒米未进了!” “……我没事。还有,我认得方向的,不会很久……” 他抓起无锋的剑鞘,将篝火仔细地熄灭,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文琪背起来——确认稳当后,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往前迈开步子。女孩原本瘦弱的身体似乎在一点点变沉,该死的,要是现在有瓶拉依夫就好了……体内的流钠只够他用来提高反应,完全没有外来流钠那种激发精神的效果,真不方便…… 不过,要是用拉依夫被文琪知道了的话会死得很惨的吧…… 他摇摇头制止自己的胡思乱想,加紧了脚步。 …… “童关之路,山河表里。望天天不至,问地地未明。” 不知过了多久,天再次亮了起来,诺暝天一行走到了一个到处是参天大树的地方——字面意思,天幕被树叶分割得只剩零零星星的碎块,导致周围的一切都只是勉强可见的昏昏暗。 “还没有到啊……煌龙,这四周缺少参照物,当心别迷路了。” “……无锋,有人在呼叫。” 他猛地停住了脚步,屏住呼吸,虽然完全没有经验,他试着逼出体内的探银——在那之前,他的耳朵已经捕捉到了声音的来向: “啊……有人吗!?救命啊——!!” 有人在呼救! 他立马背着文琪往声音的来源奔去,这边——他用脚侧接着落叶猛地刹车,然后变更方向继续前去,终于,能看到了,两具持着刀的木偶,正把一个背着箩筐的小伙子逼到一株树上—— “呃啊啊……救命啊!!” “……无锋,驱魔咒你有吗?” “……你觉得我有吗?” “……确认一下罢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咽了口唾沫,最后往后一步—— “提醒一下那些影子士兵没有驱魔咒的话好像是杀不死的哇啊啊——!” “……至少可以限制住行动。” 流钠与流钢同时爆发,他以惊人的速度朝木偶破风而去,剑刃出鞘,在剑鞘上摩擦出魂焰,手起刀落,两具木偶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分为二—— “啊……啊咧……?” “——愣着做什么,跑啊!!” “啊啊啊——哦!恩人,跟我到这边来!” 小伙子立马背起箩筐没命地往一个方向跑去,诺暝天警惕地打量着地上还在动的木偶碎块,这些家伙正在复原……但时间足够了。现在想起来即使刚才自己是弯腰出剑对背上的人来说也实在太激烈了点……确认文琪没有大碍后,他重新背好她,然后加快脚步跟紧在年轻人的后面。 等一下……为什么要跟在他后面?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哎呀……恩人,刚才真是多亏了你,我才捡回一条小命啊!”跑到一处开阔的地方,小伙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朝诺暝天不住地点头。 “……没什么,只是路过而已。” “恩人,我欠你一条命啊!我看看……啊,这样子,我把这里一半的天女花送给恩人如何?这可是非常名贵的药材啊——啊,不过,不要跟我师傅打小报告哦,不然我就惨啦……” “哈哈……那个,我也不是很懂药,就不必了。”诺暝天无奈地笑了笑,推脱了小伙子递上来的箩筐。 “救人不图报……真是好嘢!话说恩人,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啊……那个,我叫吴锋。” “……喂,煌——” “……闭嘴。” “诶?恩人,刚才是不是好像有什么在说话——” “啊——哈哈,那个,我自言自语罢了,不要在意。” “是吗……嘛,吴锋大哥,我叫萧碧,你叫我小萧就可以了!” “啊……你好,小萧。” “对了——吴锋大哥,你背上的那位施主是——” “我的同伴,她病倒了。” “哦……那就正好了!吴锋大哥你就带着你的同伴去见我的师傅吧,他一定可以治好你的同伴的!” “……真的吗?” “珍珠都没有那么真呀!吴锋大哥,我的师傅可是华老,名号传到方圆百里以外的神医啊!” “可是……不好意思,我身上没有钱——” “诶!吴锋大哥,说什么钱不钱的呢!你是我萧碧的恩人来的嘛!师傅是很有仁心的!我跟他说,他肯定会治好你的朋友的!” “……那就麻烦你了,小萧。” “哪里哪里!这是我的荣幸啊恩人!” 于是小伙子便背着箩筐在前面带路了。诺暝天握着无锋、背着文琪跟在他身后一段距离。 “……喂,煌龙,这又是在搞哪一出啊……” “……小心行事,至少在没有标识的时候,不能随便暴露身份。欧阳皈有可能就布置在这里呢……” “那你还跟着去……?”无锋的声音压得特别低。 “……只要有一线希望。”他没有说完,但无锋知道他想说什么。 “神格丧失……真的会有人类的医师能治好那些并发症吗……?” “会有的。” 他顿了一下。 “一定会有的。” 他示意了一下停下来等自己的小伙子萧碧,在对方再次开始前进后,他握紧无锋,跟随在萧碧的后面开始上山。 童关其二 医道 第122章 童关其二 医道 我想……如果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我或许会成为一名医生——当然不只是因为养育我长大的父亲是名医生。当然也有影响,我一直想做这种能够救死扶伤的工作。 但在那之后,在他接过多拉贡家的接力棒之后,他也见过医生——同常人眼中所看到的光鲜亮丽不同,他所见到过的被恶鬼缠身的少数人们,有的唯财是奉、草菅人命,将“医者仁心”踩在泥潭里;有的肩负重压、精神崩裂,被疯狂的患者家属逼上了天台。 这就是你曾经想要成为的人吗?即便是现在他也时不时在问自己,那次在医院里也是。“他们不过和你所见到的其他人类一样虚伪而丑陋”,只见得到黑夜的我听到这样一个声音。人总是会招致来恶鬼……总会有人在这样,我知道。 我知道……医者不是圣人。 我只是不甘心。 所以,在听到“神医”的名号后,我喜出望外。最主要是因为知道文琪有希望得救,其实也有一点是出于我自己的私心。 我一直觉得,医生和魔魂其实很像。他们都在做着救死扶伤的工作,都在夜深人静时焚膏继晷,都在无人知晓处呕心沥血。虽然我自以为还远达不到这个高度,但我相信一定有许许多多的人是这样子。 当然,还有……我们都会有无法救回来的生命。 他对此再清楚不过了。 曾经的他没办法救忍,然后现在,又轮到白澄空。他不知道他应该以怎么样的颜面去面对她的父亲——诺暝天?多拉贡应该是他一辈子都无法原谅的罪人。 所以这才是原因——文琪,即便你能够接受我,我也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更别说被我所伤害的死者的亲属。 但其实……他也渴望一个答案。 他想知道,同样一条路上的前辈遇到这种事,会是怎么样的反应。 而医者……他相信他们便是这同一条路上的人。 …… “吴锋大哥,到了,这里就是师傅的地方——”终于走过一段倾斜的山路后,他们看到了一座隐藏在一丛竹子中的古庙。还等不到诺暝天出声,里面突然便传出一声厉呵: “有没有搞错你这老家伙,我排了整整一个小时的队,你就给我看了五分钟!?”叫喊声震落了庙门上积攒的一层灰,萧碧的身子一下子肉眼可见地紧了—— “啊糟啦……抱歉吴锋大哥,请先进来在大堂等一下哦……”萧碧还来不及说完就点头表示歉意,然后三步作两步地进庙里去了。诺暝天犹豫了一下,跟随其后跨过了门槛,前者此时已然没了影。好歹也告诉我大堂在哪个方向啊……他无奈地耸耸肩,颠起背后快要滑落的女孩,然后迈着快要酥麻的步子往右边的屋子去了——看样子没来错地方,虽然房间不大,但还是列了满满的两排木椅,红檀色上还闪着新亮的光。他摸了摸凳子,凉冰冰而硬邦邦,于是无奈地耸耸肩—— “果然是便宜没好货——庸医!” 诺暝天顿了一下,然后听着那骂骂咧咧的声音快速靠近,将地板踩得当当响,然后一个汉子甩着大粗臂气冲冲地蹬出来—— “喂——这位大侠,你还没交医药费呢!” “就开这种随地可以捡到的东西,你们还好意思开口要钱啊!?” “——喂。” “哈?什么,你还有什么事——” 汉子的眼睛睁得瞪圆,似乎立刻就要一拳呼过来,突然注意到他腰间的黑色剑鞘: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是人家也要吃饭的。” “切,小屁孩,真正的神医应该乐于布惠才对!” “……我觉得你也还没到只能接受布惠的程度。” “你——要不是看你还背着个病号,老子早把你揍趴下了,多拉贡家的小鬼!” “——!” 诺暝天还没有从对方的话语中缓过神来,汉子就已经把地板踏得登登响消失在他身后。直到萧碧一副慌慌张张地追出来,他才把自己从走神中拉回来。对了,无锋,王座说过,这把剑在爸爸的时候甚至更加久远的时候,就是我们多拉贡家的标志——想到多拉贡家他又想到姬月兰,据邱魁所说他们在地精列车的时候就分开了,不知道他现在是否安好?想到禅海的现状以及这一路上出没的木偶——这一带已经很靠近童关了,就如人们所说,这片隐世的圣地附近应该不会有能吸引这么多恶鬼的邪气才对——失去意识前徐梓铃的最后一句话忽地浮上心头,却让他打了个寒战。 钉子……钉子出问题了,不祥的预感,一定和那个有关——说不定禅海里的恶鬼也和这个有关。 “哎呀……呼,不好意思啊吴锋大哥,一来就让你看到这些——” “是人家不讲理罢了。他那样子又不是付不起,纯粹是想赖。” “哈哈……没办法啊,毕竟师傅就是那个样的,说了这种药能治好就绝不会开第二种……啊,你看我真是,候诊的位置空出来了,吴锋大哥你快进去吧——”跟随着萧碧小伙子的指引,诺暝天拐过一个转角,来到尽头处的房间,这里只在窗户旁安置了一张小木桌,桌上摆着算盘、草纸,还有一排悬着毛笔的架子。桌子的这头是没有靠背的椅子,椅子的后面是一排木柜,每一个抽屉上都贴着一小方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用墨水写着的复杂画符已经略显褪色。魔魂语……所以这个人也是锻魂师或者是相关的什么人?甚至可能是魔魂—— “……什么病?简洁点。” “……我的同伴很虚弱,一直昏迷不醒,我害怕——” “知不知道诱因?” “……神格破碎。”咽下唾沫犹豫了一会儿,诺暝天还是道出了实情。这在普通的医生听来简直就是荒谬,但既然这里有写着魔魂语的标签,他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前两个字还没说完,对方便已转过来瞪圆了眼睛望向自己。这是一个精瘦的老头,四肢细长却能感到似铁筋骨,头发稀疏却很有精神,身上套着与这深山极不匹配的市井气的白背心与短裤。 ……硬是要说的话更像是晚饭以后广场舞音乐下在了望台公园里慢跑的老伯,我这么觉得。 “……这可真是稀客。看来你不是童关的魔魂?这里的人可不会因为这些事来打搅我——”他打量着只穿着一块破布的诺暝天,视线最后落在他腰间的剑上,他立马改了口: “这样啊……那你的同伴又是什么人?” “她叫文琪。” “……你知道我的意思。” “她是个预知者。” “所以说你的反应才是最令人吃惊的。你知道,和哨戒所里那些人关系好的魔魂可不多,像你这么直率的更为少见——我也不喜欢他们。” “即使如此……求求你救救她。”他哽了一下,稍稍侧过头,万幸,还可以听见少女的呼吸声,但已经快要被风声盖过去了。 “嘴皮子没有用!……为了救她,你愿意花多少钱?” “这个……” “要治好这种可不容易,材料什么的都是要钱的,我这又不是搞慈善。”华老又把一身窘相的青年从头到脚打量一边,嘴角似乎在隐藏笑意。“一句话,要治好她你愿意花多少钱?治得怎么样就看你愿意给多少了。” 这种人真的是神医吗……虽然很憋屈,但现在是自己在求人。他朝华老俯下身子—— “我没有钱……但只要能治好她,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情……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难不成我叫你去死你就真的去死吗?——不用了,你能给就给,给不了就算了。”诺暝天讶异而感激地抬起头望向他,但在话语脱口而出之前就被对方举手打住了。 “总之你先把她放到床上,魔魂——我看现在要好好休息的不止她一个。”在那之前诺暝天已经将文琪安置到一旁的白床单上了,没料到下一秒,他便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像是往地里陷去—— “……你这是背着她走了多远路啊,魔魂,你真是奇怪得很。”华老无奈地摇摇头,这时萧碧又从门口冲进来了:“不好意思啊师傅,今天又没要到药钱——”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举手打住了。 “算了,萧碧。他愿意给就给,不想给也就罢了。白粥咸菜也是缘份——你帮我把这个小青年扶到对面的床上,然后找两张被子来给他们盖上。” “啊——吴锋大哥,你怎么也倒了啊!”望着萧碧慌慌忙忙地上前要抱起倒地的诺暝天,好一会儿,他才醒起来该去干回自己的老本行。 “萧碧,就跟我之前所说过的那样……我其实不是个神医,我是治不好所有的病的。” “师傅,您又来了。” “我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是啊,这果然都是早已注定的缘份。”他埋下头去,似乎不敢再去看另一边被徒弟扶下去的诺暝天。 …… 不去思考的时候能够战斗,等自己真的去思考的时候,握剑的手反而软弱。 战斗下去就好了……但我真的还有为他们而战的权利吗?还是我只是一厢情愿—— 入夜,风声大作。 诺暝天从梦中惊醒,躺在床上,他能听到窗外竹叶狂乱的舞曲。从顶上,坠到地下,拖在干硬的泥石上—— 不会有这么不自然的风声。 他立马从床上惊坐而起,无锋就在触手可及的床边倚靠,房间的另一边,隔着投进来的斑驳影子,他能看到文琪的表情似乎安稳不少。 他轻轻地松了口气,然后便是一阵猛烈的风声拍打而来,势颓散去之时,青年和魔剑早已不见踪影。 而此时的门庭前,萧碧还在忙着吹熄灯笼,一个转身,迎面撞上的是木偶那狰狞的笑脸—— “咯嘻嘻——!” “咦啊——!”萧碧一下子要往后面摔下去,在那之前,一只强有力的臂膀扶住了自己: “啊……吴,吴锋大哥!” “……快躲到里面去。” 确认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后,诺暝天的眼神冷冽起来,左手的剑鞘举到胸前,他注意到这具木偶身上一条横劈下来的模糊裂痕—— 所以说十有八九是今早的那只……该死的,没有驱魔咒似乎还真就杀不死了。尽管如此,他还是利落地将剑抽出,在身前画下金色的莫比乌斯环——金色的龙从光芒中猛扑而出,一剑刺穿木偶的躯体,然而对方就跟没事似的,直接把手里的刀刃齐砍过来,逼迫他暂时放弃武器往后跃去。剑卡在里面了,该死的。意料之内,金色的火焰没有被触发,接下来要么先夺回剑,要么就进行近身肉搏,但不管是哪种恐怕都只是拖延时间——正想着木偶突发的怪笑打断了他的思路,只见它的躯体如陀螺般飞速旋转起来,算上自己卡在里面的剑,这家伙身上有三把对自己有威胁的利器,好极了。他右脚往后一撤,背部用力以诱发流钢,然后使自己直往树顶蹬去。自从知道自己力量的来源后反倒使用得更得心应手了,有够奇妙的。 然而他不敢松懈,因为那个带着刀锋的陀螺此刻正直朝这边冲来。他自然没把希望寄托在这杆竹子的硬度,相反,他很清楚对这种类型的处理方法。 自从成为魔魂的那天起,他每天都没有懈怠过锻炼。 只见陀螺如猛虎一口咬断纤细的竹竿,自然,你的动作也被拖慢了——胜机!流钢爆发,他把自己像子弹一样弹出,握拳的四指直指陀螺的顶部——也就是木偶的头部,就在那短短的一瞬,有意无意地,他感到自己只是收紧了胸膛,一股气流突然以螺旋式萦绕他四周—— “轰隆!”一声,木偶旋转的躯体被四分五裂,本应仅仅如此——只见碎开的木块不自然地颤抖着,像是在挣扎,愈发激烈,愈发激烈,最后突然泄掉,化为几团朦胧的黑气,朝自己的魂衣撞过来——不,确切地说,是正在被他的魂衣吸收—— 直至最后,一切尘埃落定。 他愣在原地,打量着自己的双手,金色的铠甲此刻有银色的细纹缠绕,硬要更加详细的话——对,那应该是暗淡的金属色。 铠甲……又一次披上了黑暗。但这一次,他感觉这一动作就像呼吸那么自然。 “煌龙?混沌……”似乎还没有从突如其来的变化中回过神来,直到落在地上的无锋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那就是你的力量,煌龙,不只是其他魔魂纯粹的克制,你有着把它们化为己用的能力。” “那样的话,我也会变得和欧阳皈一样——” “该怎么使用这股力量,这一切都取决于你。力量这种东西,从来既可以用来破坏,也可以用来守护。” “……” “那么,你觉得自己的力量是为了顺应别人而使用吗?真正的战士,就是要知道无论他人怎么认为,自己始终要做对的事情。” “……我知道。” “你确定吗?” “有些事情别人是给不了我答案的。” 诺暝天解除了铠甲,低着头站在原地沉默良久。透过窗子,华老也盯着这个青年的背影默默无言。 “……这点跟你还真的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进忠啊。” 童关其三 昂首 第123章 童关其三 昂首 诺暝天回到寺庙里时,萧碧一股脑就迎了上来,华老缓缓地跟在后面。“太厉害了吴峰大哥,你果然好嘢!”但是随后而至的华老拍了拍肩膀示意他先走开,留下他们两人在门关: “多拉贡……我该怎么称呼你,年轻的小多拉贡?” “……诺暝天,’云归而岩穴暝’的’暝’。夜晚风大,有什么话进去说吧,老先生。” “啊,好……”他们两人进到里面去,华老先放慢了脚步,等到诺暝天踏过门槛,他突然整个人往前倒去—— “——您这是做什么?!”诺暝天扶住仿佛要跪下的华老的肩膀,眼神里带着茫然。“我应该这样做……”他抓住诺暝天的手腕,“孩子,我对不起你,是我害死了惠,害死了你的妈妈……” 下意识地,诺暝天的手一把揪住了老人的衣领,但他最后还是强迫自己松开了攥紧的布料,明明刚才的战斗都没有让他出汗,这一下却叫他手心蒙上一层水雾。 “……你认识我吗?还有……你知道我父母的事?” “我认识进忠,自然也知道惠,我是进忠的……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资格这么说,但我们曾经有过一段深交……他离开童关之后就没再回来了——” “……爸爸已经去世了。” “这样啊……我甚至还没来得及给他做什么补偿——我以前不是个开门治病的人,我也知道我这么多年来所做的终究不能弥补我对他的亏欠——” “……告诉我有关我妈妈的事情。”他的瞳孔震动着,用近乎命令的语气说道。 “你应该已经认识欧阳皈了,孩子。自从与你的父亲反目后,你的母亲惠为了保护你们两个,中了欧阳皈的诅咒。那个诅咒……会让没有邪气的人在期限到时也被迫变成恶鬼。”他顿了一下,诺暝天看到他的眼里夹杂着即将点燃的光。 “那是连大长老姬月凤也无能为力的禁术……我当时是跟随她的学生,很凑巧地,我找到了干扰这种诅咒的方法。” “但是那种干扰仅仅是……将化为恶鬼的结果变成身体衰竭——换言之就是死亡。” “进忠带惠离开了这里——在那之前,你的母亲私底下找到了我——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那时候……她请求我修改掉那个诅咒。没有人知道诅咒是否可解,或许其实有解的可能——但是……我,该死的……我答应了她。”诺暝天望着他在自己面前跪下—— “我是罪人,我对不起你们兄妹俩,对不起,请你们原谅我……” “……我的妹妹。” 哽噎了许久,他才终于从喉咙挤出一点声音来。 “我的妹妹,也中了欧阳皈的诅咒。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同一个……但那并不是不可解的,我做到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然后将面前的老人扶了起来,任对方不解的目光倾斜过来: 这当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但是,不能用事后者的视角去评判当时的事……我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我认为,医生您没有做错。很抱歉,我想我做不到不去恨你——因为即便几乎没有记忆,那仍然是我的妈妈。但是……”他紧咬牙关,这一切来得那么突如其来而又在情理之中,他知道只要靠近这里,他妈妈的故乡,过去的一切一定会不可避免地找上他,所以他才在一直避而远之。 但是真的要自己去面对这样的过去,似乎也没有那么艰难。 毕竟总是要面对的。 就像,自己总要面对被自己没能保护好的人一样。他其实反而还没有对方那样敢于直面过去的勇气。总有一些事,好友和父母、忍和白澄空,总有一些事是他需要勇敢去面对的,不论现实是多么残酷无常。 “但是……我想如果是我的爸爸的话,他也会这么做的吧。”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放下了心头的一个重担。 “是欧阳皈造成了这一切。……但是,这毕竟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所以——对不起,我不能自说自话地就代表我的妹妹。” “我知道……” “我对妈妈的印象很少……兰,我的妹妹在她身边呆得要更久一些,她应该比我更有发言权吧。” “……可怜的孩子。” “医生,请您打起精神来。不论过去发生了什么——您还是在努力执行您的职责不是吗?” “不过是希望能弥补一点我过去造的孽。” “我觉得……这很了不起。”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失败了。我研究了这么久的医法,最后只能亲手送走向自己求助的人——” “即便是失败了,也没有因害怕再次失败而畏缩不前,这是真的很了不起的。” 他回想起来了,自己当初想要成为医者的初衷。 “我或许没有您那样的勇气……我——我曾经没有保护好重要的人,好不容易想去再次面对,迎来的却还是相同的结局。”他望向里面的方向,那里是文琪正在休息的房间,他感觉自己下意识地想要移开视线。 “我不知道……我希望她醒来,但我不知道到时候我该如何面对她,我想着可能回到最开始什么都不顾的时候才是最好的,变回不会被感情左右的自己——”他顿了一下,头一次发觉自己吐出了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困扰着他的心声。 “我……想过逃跑,逃到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地方去,那样就不会再有人因为我而受伤了。” “真搞不懂啊……我可没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出什么警世箴言。”他叹了口气,望着他的眼睛: “你似乎很累……小暝天,但是我不认为那是值得羞愧或是逃避的事情,相反——我不知道你们魔魂都经历过什么,我能告诉你的只是……”他拍了拍他的肩膀: “战士因有守护之物而为战士,我是这么认为的。” …… “童关这个地方不太一样的是,这片土地不受魂之圣堂的约束——换言之,在这里没有哨戒所。这里的守护者全是土生土长的魔魂,而代替哨戒所一职的则是这里的大长老——目前由姬月氏最为望重的大当家姬月凤担任。” “说到姬月氏的话——童关依然延续着古老的母系社会与家族制,而姬月氏便是其中起统领作用的最有名望的家族。一方面,这个家族承系着极为罕见的凤凰魔魂一脉;而更多地,这是因为姬月氏自古以来承担的看守封印之钉的使命。封印之钉的安全直接关系到周边人民的生活,因此,姬月氏处于领导地位某种程度上也是个双向奔赴的结果。姬月氏势力的扩大意味着它拥有吸纳众多流浪魔魂归属的影响力,而更多魔魂的归属又反过来直接推动了姬月氏势力的扩大,童关这个地方的秩序便由此经久不衰——”华老坐在一张竹椅子上,点着手里的艾烟,眼里闪过星光: “但是……那都是以前的事了:昔日庞大的姬月氏如今正在走向衰落。” “……是因为那个封印之钉的事吗?之前……有人跟我说过钉子出了问题什么的——” “那是最近几个月的事情。更直接一点的因素是……姬月氏发生的变故。”他呼出一团白雾,“姬月凤育有三个女儿,其中已经亡故的有两人——”老人咬了咬内颊,送出一口气。“而最后剩下的继承人并没有作为魔魂或是锻魂师的资质,所以凤凰魔魂的传承落到了第三代身上……也就是二女姬月凛的孩子。”他顿了一下。 “按理说……你和你的妹妹也有这个权利,甚至更有优先权。我知道姬月凛,相比起已经亡故的姐妹,她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如果你们如果要到童关来的话……不好说,但她肯定不会让你们有多好过就是了。” “……我到这里来不是为了这个的。”诺暝天望了眼身旁的无锋,“我想救我的城市,在那之前必须来这里完成一些事,仅此而已。” “对你而言,童关不是你的家吗?” “……老先生。” “啊啊,抱歉。那好吧,如果说你要来这里做什么的话,想必就是冥简的事了吧?” “这和那些泛滥的影子士兵有关系。禅海现在被那些家伙占领了,欧阳皈似乎能直接操纵它们,所以我认为他与那个凶鬼应该有某些关联。如果能解决这边的事,说不定那边也可以找到突破口了。” “对一个不是在童关土生土长的人来说,你知道的还真多啊。” “托使者的福,是她告诉我的。” “——等一下,使者?!”华老睁大了眼睛,“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姬月凤愿意找外援的,除非事态甚至超脱了这个家族的控制范围——” “……不管怎样,我只能去做。” “……唉,我知道了,这边其实也不太平,只是在童关的边缘,都会经常遭到影子士兵的骚扰——那些家伙是冥简造出来的人偶,就像人活着需要心脏泵动血液一样,驱使本应没有生命的它们的应该也是魔力流,那十有八九是从冥简身上发出的。换言之——”华老将手里的烟碾熄,“虽然那家伙的怨念难以根除,但如果能想办法把冥简封印回镇魂钉里头,影子士兵应该就会随之全部消失。” 就是这个!他眼前一亮,如果影子士兵能够被全部清除,他们就能集中力量发动反攻,那样子就会更有胜算! “……我就是猜的。如果你的城市被影子士兵攻击却被告知你应该先来这里解决掉它们的头头,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他突然凑近过来,细细端详着诺暝天的面容。 “——小暝天,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多拉贡这一脉会有金色的龙骑士。可以的话,你的名号是?” “名号?” “就是你的魔魂称号,煌龙。” “……这你不就帮我直接说了吗。”他有点不满地望着无锋,魔剑似乎正一脸得意——虽然它是不可能有表情的。眼见此景,华老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们俩的感情还真好啊,真叫我想起进忠那时候了。” “开什么玩笑,煌龙这家伙可比义龙差得远了——不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 “……大概,这一点我还真的没法反驳。”诺暝天苦笑了一下,要说自己现在能做到绝对果断的话那肯定是骗人的吧,当然,说的是战斗以外。 “有什么呢,想当初进忠那家伙年轻气盛的时候也就半斤八两,人总是要成长的嘛。”他拍了拍诺暝天的肩膀,似乎有什么话酝酿在心里很久,诺暝天也收起表情,安静地望着他的眼睛。他以前似乎很难做到的,现在逐渐地感觉自己确实在成长。 “你的名号啊,绝不是偶然的哦……煌龙,小暝天,那是你的父亲,还有母亲共同的祝福啊。” “……?” “——哈哈,不过与其让我一个局外人告诉你,还是你自己亲自去找更好吧。”他朝他举起右手。 “所以,去童关吧,去你的母亲的故乡,在那里你会找到答案的,一定。” …… 第二日,在神谕般的晨光刚能透过竹隙洒下来的时候,诺暝天陪着华老守在文琪的床边,后者刚将一副煎好的药喂她服下。 “煎过的糊团根配上五色石苔,让已经破碎神格的身体通过深度睡眠进行暂时保鲜,争取到足够时间之后就可以试着通过正常摄入营养来跟黑白无常抢人了,毕竟身体症状只是营养不良造成的虚脱。虽然得花时间慢慢来,但是我有信心能救活她。”他停了一瞬。 “抱歉,我是在惠之后才摸索出来的经验。这两种症状其实一定程度上非常相似。” “——那么麻烦您了,医生。” 他惊讶地望了青年一眼,诺暝天却已经转身抓起无锋的剑鞘。 “……你要就这样走吗?” “……我留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还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他抬起头: “我把她的命……交给您了,医生。” “——你尽管放心好了!一定要胜利,然后活着回来,可别让白兰花醒来时就伤心欲绝啊你这小伙子!” “我会的。” 虽然没听懂这个比喻,但应该也无伤大雅吧。诺暝天提剑跨出门槛,没走两步又听见萧碧追随在后面的呼喊声: “喂,吴峰大哥——啊,不对,是暝天大哥才对吧!”他差点要撞上来,将一个布包硬塞到他的手里,“呐,这些个是大衣,可以挡风用的,最近不是快要入秋了吗——还有几个馒头,暝天大哥你路上吃啊,文琪姑娘我们一定会认真照顾好的!” “啊……哈哈,那就麻烦你们了,请一定要照顾好她。”他迟疑了一下,“那个,小萧,其实我原来也想着成为一名医生。” “暝天大哥?” “——嘛,总之,遇到你们很高兴。我觉得一直想知道的事情终于有个答案了。” “啊——慢走啊,一路顺风,暝天大哥!” 诺暝天与少年挥手告别,然后转过身,背起萧碧刚递过来的布包,迈开步子开始往童关前进。 或许我并不会那么容易得到原谅吧,但是,我依然愿意选择继续战斗—— 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吧,诺暝天·多拉贡! 穿过竹林,再度踏入不见天日的参天树群,童关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愿荣誉归于我等墓碑 第124章 愿荣誉归于我等墓碑 这里仿佛已经成了一个独立的小世界。与外界的物理通讯被完全隔绝,最开始坚信着救赎会到来的人们已经逐渐被现实迫使着沉入灰暗——永远被乌云吞噬、没有阳光直射进来的天空便是这般死的颜色。地上的裂痕,迟钝的长街,人们共栋栋铁石似乎已无半点痛心,只等待着一切都下沉的那一天到来—— 但是,总还有人在战斗。 林晓天将小舟停靠在一处隐蔽的礁石旁,然后跨过乱石往山上走。连续两天他没有补充过食物,更糟的是,严重的失眠不合时宜地折磨着他,他靠着意志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倒下—— “就在前面,腾狼。能感觉到大量人类的气息,虽然都十分微弱。” “那里就是根据地了。” 捂着额头让自己从头部供血不足造成的晕眩中缓过来,他把视线重新聚焦,把脚往前拖去。 即使你努力到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不会有人记得你。 ……闭嘴。 他摸索到树林的边界,俯下身子观察着前方的景象,好几顶集聚的大帐篷和铁皮房,这里就是禅海人民最后的家园。 和丽丽一样……凯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虽然这么说不太恰当,到目前为止只丢了一只左眼的他已经是无比幸运了。在发出最后的讯息前,凯将最后的阵点解除了。然而,与外界间的屏障似乎并没有因此解除。在回收丽丽的遗体并确认完那边的阵点以后,剩下唯一可能的漏洞就是这里—— “砰!”的一声巨响,林晓天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身后的爆炸震飞,后背传来火辣辣的刺痛。被发现了!他顺着弧度直接往地上摔去,然后符合他最坏的打算……他坠落到了难民之中。勉强对落地角度的调整使他免去了本应受的大部分伤害,然而他还是感到这一下已经让他喉咙发咸了。 我的身体……哈哈,果然到此为止了吗。 他站直身体,从腰间抽出双刀,望着从他原来那个方向慢慢飘浮过来的一个黑衣人的身影—— “黑衣人又来了——快跑啊!!” “呜啊——!!妈妈,妈妈!” 人群已然乱成了一锅粥。林晓天努力让自己不被外界打扰,聚精会神地盯着对方,仿佛要将他一口吞掉似的。他突然感觉斗篷下的人似曾相识—— “所以说,只要有诱饵,老鼠自然会上钩的。” 是这家伙……!回想起同伴惨死的模样,林晓天的眼里就迸发出火焰,他恨不得立刻将眼前的家伙剥皮拆骨: “暮龙……你这只过街老鼠终于敢出现在我面前了啊。” “真好笑,我认为一直在逃的是你,‘勇士’。你是个什么东西来着?——不过,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毕竟不是多拉贡家的小子,一个流浪魔魂而已,随便了事吧。” “那我还得感谢你啊……很难记起来吧?多亏了你,三年前我成为了一个不值得被记起来的流浪魔魂——”他的瞳孔猛地张大,“新账旧账,今天就在这里算清楚!” “真有意思,当初你和那个多拉贡联手都没有打败我的肉体,而现在你拖着这样的身体在这里口吐狂言——” “……死在沼泽里吧,渣滓。” 穿越银白的“w”,白狼骑士朝黑衣人猛扑过去,然而对方似乎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是稍稍往后一退,有意无意地让腾狼的双刀勾到自己黑衣的边角,然后稍一用力,整个黑色的斗篷便刺啦一声撕裂开来,里面的人物露出真容。铠甲内的林晓天猛地张大了眼睛: “你是诺暝天身边的——” 话还没来得及完全说出口,他就被露出邪魅微笑的对方举手发出的冲击波震飞,重重摔在身后几十米的墙上。 …… “底下已经有些异样的声音出现了。” “妖兔已经叛变了,果然堕落成恶鬼的人不可信任。” “这样下去,我们的威信会因混乱而降低。” “让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互相争斗就好。他们会自发磨钝彼此的爪牙,我们只需坐收渔翁之利。” “是的,当所有的大家族因内斗而衰落,就不会有人胆敢违抗我们。毕竟,除了大量的御用魔魂,我们还有封号六席在此,他们会帮我们处理一切——不,或许他们的存在便足以帮我们处理一切。” “别太放松警惕,只要道具有心,终究会变得不可靠。” “没关系,我们的孩子在帮我们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呢。” “所以,我们只需要表现出绝对支配性的办事效率,告诉他们谁是主宰者。” “——那个33区?听闻是一个不听话的家伙搞出来的乱子罢了。” “不就是一所城市嘛,有就有,没就没,有什么人会在乎吗?” “的确只是一座城市罢了——但这是我们最容易直接介入的事件。” “魔魂的无能只能依仗圣堂的直接介入来弥补,不会有比这个理由更能在道具面前展示威信的了。” “那么决定吧,决定吧。” “赞成5票,反对2票。” “通过。” “最终手段1:大龟之殇,进入预备执行阶段。” …… 还真是讽刺啊,好不容易找到了报仇的机会,身体却不允许他继续战斗下去。 这样就要再见了吗,朋友…… 林晓天从墙体的废墟中支撑起弯曲的身躯,他咬着牙发出阵阵低吼,就如同披着敌血身负重伤的野狼一样不容许倒下。他搭载上腿部的外骨骼,决定最后再一次把自己的肉体爆发到极限—— 那几个家伙时不时也会有伤感的夜晚,算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吧,那时候他就会听见他们这么说: 救下,没救下,救下,没救下……就只是反复地拿命在博弈。 但即便你努力到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不会有人记得你。 作为魔魂,战斗的胜利没有鲜花、没有荣誉,等待着的只是又一场更加残酷的战斗,直到生命都奉献在无人知晓的黑暗角落。 既然如此,那就为活下去而战斗吧,哪怕等待着的也只是更加残酷的战斗,只要活下去—— 不,不只是这样,不只是为了自己而战斗。 他们将生命奉献给同样的事业。 林晓天后撤一步,双手摆出胡夫家的进攻式—— 即便别人不记得你们,我也会把你们的名字铭刻在心中。 然后终于,在察觉到死亡将至的那一刻,他变得无比坦然。 我们是猎杀恶鬼、保护人类的守护者。 我们的身躯行走在黑暗里面,我们的事业沐浴在光明之中—— 愿荣誉归于我等墓碑! 他感到身旁的空气开始流动,然后逐渐,愈来愈快,划破疾风,直到与世界完全隔绝,手中的刀刃往前咬合而去,如捕猎的野狼,以将猎物一击封喉的气势推出自己赌上最后的一击——借脚尖蹬地的猛一发力,他将刀刃往对方的咽喉送去,甚至已经不顾对方显现在自己面前的容貌—— 会犹豫的是那个诺暝天,而不是我! “当!”的一声,他的刀刃停滞在半空中。 ——“……做得很棒。现在能乖乖退场了吗?” “——!!” 自己的猛扑被强制停下使他仿佛连胃酸都要吐出来,一阵恶心的晕眩,在他能重新把精神稳定下来前,身体已经被对方的冲击波再次推开。银白色的腾狼在半空中破碎—— “噗——呜……” 对面那家伙只是在拖延时间……他大可以在这一击就直接杀掉我—— “好了好了,还是不要让你伤得太重为好……你知道,在终会到来的大战来临之前,我会需要一个见证者——不论自愿还是怎样。我今天不想再动手了,真的,所以可不可以请你安分一点——” “……暮龙——!!” 他摇晃几下,最后还是维持住了身体的平衡,一口热血洒在枯黄的大地上。已经听不到铠甲的呼唤了,但是……他想要无视伤势再次冲上前去,一只手却在此时抵上了他的胸膛—— “什么人,不要来妨碍我——” “……” “砰!”的一下,他被再次击飞到废墟中,这一次,连他的轮廓都再看不见—— “哎呀~刚才真的好危险啊,多亏你来及时救我了呢。” “……保护您是我的工作,主人。” 刚才将林晓天击飞的是一个带着黑色头纱的女性,包覆曼妙身段的衣物就像缠绕的黑色藤蔓般充满危险的美感,她如一汪死水的眼睛使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精美的洋娃娃。 “……他可能还没死透,主人。我可以去为您收尾——” “不,不必了,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茜儿。” 欧阳皈露出一丝扭曲的笑,然后转过身信步离去,人偶一般的女性紧跟在他身后。 …… “快点,雨妙,我看到是在这里!” “为什么又要掺和进这种事情里面啊,瑶熙,一个整天耍酷的冷面男还不够吗——” “现在不是说那个的时候!”在废墟里挖掘着的何瑶熙的双手,很快被血与尘所覆盖。 “他刚才保护了大家,就像诺前辈一样——我们不能见死不救!” “啊,在那里!”关雨妙突然高喊一声指向断柱残骸的某处,她前指的手上指甲已经磨损得相当严重—— 那是一个披着淡蓝色大衣的青年,印象里衣冠不整的他如今显得更为狼狈,覆着尘灰的脸苍白得没有血色。但是……虽然不明显,但他还有心跳。 “撑住啊——听得到我的声音吗?请你不要睡过去!” “……” “拜托了……听得到我的声音吗?请你不要,不要睡过去!” “……” “拜托你……” “呃……” “瑶熙,他有反应了!” “啊——”少女的眼里泛着泪光,似乎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雨妙,我们快点把他送到医疗中心去——”何瑶熙刚想把青年扶起来,他原本无精打采地垂下的手却突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臂。 “——!” “……” 不容放开一般。 没有语言,她却似乎能明白一切。 “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好吗?” 何瑶熙任由青年紧握着她的手,然后与关雨妙合力将他背了起来,一步一步朝着聚集地的方向前去。 童关其四 白龙 第125章 童关其四 白龙 童关之路,山河表里。望天天不至,问地地未明。 “呼……”多亏了在华老的诊所得到的精心照料,诺暝天感觉行路的自己又充满了精神,然后就这样又不知跨过了几里路——或许很远,或许其实很近?或许用了很久,又或许只是须臾之间?童关之路被四处的老树占领,它们交手遮天,教人难有时间与空间的概念。 这条路好像似曾相识……当初在心海幻境时,我走过的也是这样的森林,都是一样的无穷无尽,有如生命一般神秘。 然后下了一个陡坡,他突然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花了眼:现在应该多少是由夏入秋的时候了,前方的森林却像是被突兀地强行分隔开了一般——与这边绿里泛黄的萧瑟之景不同,再往前迈五步左右,他所处的就将是一处冰雪正在消融的怪象。 树木枝头垂下冰锥,冰锥滴水汇成小溪,叮叮咚咚,宣告着万物复苏的春之喜悦。 ……先不说这幅景象与现在的季节完全不搭,童关这个地方的地理位置本来就不该会见到下雪天气。常识是这样告诉诺暝天的,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向前探去,把手贴在一处冰晶上—— 实非所实得生,虚非所虚见路。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这个声音,一不留神,他没收住手,就像空气一般,他的手直接穿过了树上垂下的几串冰晶。幻象。他把手收回来,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冰锥,没有实体,光用肉眼看却与真物无异。 记忆里关于童关的古老诗歌就像突然苏醒过来了一般,他快速搜寻着脑海里相关的每个细节: 树木,符合此处本来之理,触之有感,实为所实。 冰雪,违背此处本来之理,触之无感,虚为所虚。 那么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接下来我不该顺着它们走。诺暝天环顾了一下四周,可是此处除了树木就是冰雪,此外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东西,树下的杂草啊,铺地的落叶啊,要么就是那些假冰晶融化时滴下的水汇成的小溪流—— 对了,小溪流。 他往前几步,蹲下来把手往溪流里探去,一股清凉感即刻缠绕住他的指尖,水在流动。 冰晶是虚假的,但它融成的溪流却实实在在地在运动。霎时间,久远的记忆再次浮上心头。 实非所实得生,虚非所虚见路。 由虚而生而实际存在的溪流,自然可以认为是非虚也非实。 那么,接下来我只需要沿着溪流延伸的方向去就行了。他对这一顺理成章的判断没有任何怀疑,站起身来加快了脚步。 然后很快地,随着他一步步前进,他感到四周之景也在逐渐变化,回到最开始处于夏秋之交的不善言辞的模样。丝线般细长的溪流断绝在一处凸起的坑洞,坑洞的四周参天古木整齐地排成一个圆,似乎已无路可走,唯一的线索是在这个大圆中心突兀地立着的一个用破布和树枝缝成的稻草人,树枝拼接而成的双臂不时随风摆动,而身上的颜色已经褪得七七八八,仿佛是被人遗弃在这里一样了—— “哟~好久没有新面孔来了耶,你看上去跟那些影子士兵们不是一伙的?” ——稻草人突然发话了,用听起来温和慈祥的老妇人声。诺暝天这才注意到那稻草扎成的头部上,竟也有两只镂空的眼睛和正一张一合的嘴: “啊呀,你看我这记性,什么生人,我记得你还哇哇叫的时候,我还给你讲过故事呢~” “——您是?您知道我的事情吗?” “那当然了,暝天,惠的暝天对吧?哎呀,你现在都长成个小男子汉了啊。” “……不好意思,我离开这里有点久,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了——” “哎呀,何止是有点久!?从惠和进忠带着你们一起离开的那天算起,满打满算也有个十六年了!” 居然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不过,这倒能够解释为什么他对妈妈几乎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就连她的名字,他现在听着也还是有点陌生——不过,兰她原来有个和妈妈很像的名字啊。 “——前不久你的妹妹才回来过一趟,我就想着你也差不多是时候认祖归宗了,这不,今天就来了嘛~不过话说小兰也是长得亭亭玉立,一看就是惠的孩子!” “——!我的妹妹,兰她也在这里吗!?”诺暝天猛地一惊。 “诶?是的啊,现在就在里边……我还以为你们是一起回来的?嘛,总而言之快去找她吧,我看到有一个耍红缨枪的人带她进去了,那时候还有怪物在追他们呢,还好我把门开得及时,那些家伙就进不去了,好险……那些家伙看追不上人了,就把气洒在我身上咧!得亏我有金刚不坏钢筋铁骨——说起来暝天啊,你也很奇怪我这么多年了还能站在这里是不是?那又要追溯到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哈哈,这样啊……”诺暝天无奈地笑笑,眼前的这位大婶比他想得还要有精神,而且她应该和无锋一样都属于魔术生命。不过实话实说,他在之前还真的没亲眼见过非魔剑的魔术生命呢。幻境、稻草人,童关这个地方还真是无奇不有。 “——嘛,不过就算是暝天你想进去我也不能这么轻易的放行呢,毕竟最近是非常时期嘛~这样子,老规矩,答对我今天的问题,我就告诉你今天的入口在哪棵树后面!” 是这样子,只有一棵树后会藏有真正通往童关的路,而且这似乎是可以由稻草人自己控制的。也就是说,如果要继续前进就需要答对问题。他抬起了头: “没问题,问吧。” “好,欣赏你的勇气——那么我只说一遍,听好了——有一个使者前去朝贡皇帝,中途在第一座城遇到了一个农民、两个商人,在第二座城遇到了三个工匠、四个艺人,在第三座城遇到了五个歌者、六个书生,接着突然想起忘记带贡品了,于是又返回第一座城重新出发——”稻草人故意顿了一下。 “那么,请回答~最后一共有多少人到了皇帝面前呢?” “……一个。” “呜诶……给点戏剧效果不好吗年轻人,一下子就猜出来真没意思。” “……不好意思啦,但我以前听过这类问题,虽然内容有点不一样——不论中途使者遇到了多少人,最后要朝贡皇帝的也只有他一个而已。所以,‘一’就是最后到皇帝面前的人数。” “诶~之前就听过啊,那就有点不公平了耶——” “抱歉,但是我有急事,请您谅解。” “哈哈,做什么啊少年,我又没说不放你进去。” “但是,您刚才的语气——” “就是随口吐槽两句罢了啦,我好歹还是有作为稻草人的职业操守的,说好一个问题就是一个问题——那么,暝天,以面向我身后的树为一,顺时针计数,往你刚才的答案的那棵树前进吧。” “……感谢。” 诺暝天深吸一口气,然后往选定的那棵树走去,那是一棵两个成年人合臂都抱不住的大古榕,一根根岁月的胡须从指头垂下来。他小心地绕过古榕,发现后面是一条欢快地流淌着的河,而在他往前迈步的某一瞬间,河水击石的悦耳声音突然就变得清晰可辨—— “继续往前走吧,暝天哟~!别忘了保护好兰!” “我会的!……阿姨,保重!” “诶唷,这孩子,叫什么阿姨呢,人家还年轻咧……” 稻草人的声音逐渐听不见了,回过头去,已不见来时的路——入口被再次封闭了。诺暝天于是决定继续走下去。但这一次,虽然他的童关之行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开始,他却感觉一切好像也并不是那么糟。 …… 榕后通一河,河傍坐怪石,石后有乾坤。 就像是寻宝探险一般,诺暝天沿着河流下去,没多远便找到了一块形似开嘴巨兽的怪石,绕到石头的后面,一个手印的记号清晰可辨——在他把手贴合上去的那一刻,身后的森林突然发出震动,接着一条先前未有的路便显现了出来。 按照诗歌所讲的,从这里下去应该就是童关了。诺暝天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顺着路一直往前,这才发觉天已经快黑了,夜晚在这种地方活动有风险,他于是决定快速找到一处便于修整的地方。幸运的是,没走出十来分钟,他就已经到了一处广阔的空地,空地的对面种起了一排屏障似的竹子,与这边的杂树区分开来,似乎独自成了一片区域。看来这里就是童关了,花的时间还在预期之内,运气还不赖。难以压抑想要早一点见到妹妹的心情,诺暝天刚想大步跑过去,在将要起步的那一刻却定住了—— ……这不是风声,有什么东西在快速接近! “喂——你是什么人,这里可不是给你随便进来的地方——”两个持长枪的年轻人在竹林的入口那边注意到了诺暝天而吆喝着走过来,很明显这声音不是来自于他们的—— “——危险,快躲开!” “你说什么——啊!” 年轻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从一旁的树林里突然子弹般飞出两个高速旋转着的持刀木偶,直朝两人冲去——在那之前诺暝天俯身一跃将两人及时扑开到一旁的地上。两个木偶扑了个空,逐渐停止旋转,挥舞着刀刃威胁着朝三人靠近—— “喂,你们两个,快点逃——” “开,开什么玩笑!我们可是这里的守门人,怎么可以放它们过去!”诺暝天右边的年轻人挣开了诺暝天的手,手忙脚乱地从地上摸起自己的长枪,“阿勇,我们上,别叫这些凶鬼的走狗把我们看扁了!” “真,真的要上吗阿志,我们还是先通知徐大哥——唔啊啊啊!!”被称作阿勇的年轻人在慌乱中横起长枪挡住木偶挥下的刀刃,巨大的力量使刀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子——“呜呜呜……!”“喝——呀!”只见阿志大喝一声,手中长枪刺出,一下戳进了木偶的身体里,然而后者就像毫发无损一样,威胁着把狰狞的面容转向他—— “呜……!这些家伙,难道就杀不死吗!”阿志战栗着想将枪从木偶体内拔出来却无济于事,之间另一只木偶乖笑着,挥着刀就朝他猛扑过来—— “哇啊啊啊啊啊!!” “砰!” 在刀刃碰到阿志之前只听一声利落的脆响,被一分为二的木偶残骸就被黑夜中耀眼的青色火焰所吞噬。诺暝天没有松懈继续向前,一个回旋侧踢将压在阿勇身上的怪异木偶远远踢开: 不知是华老还是小萧,总之包裹里的一沓驱魔咒真的是帮大忙了! 举着燃烧青色烈焰的无锋,诺暝天挡在两个还没从惊慌中缓过神来的年轻人面前,与那另外一只木偶对峙着,后者见到同伴消失,似乎后退着想要逃跑,突然令诺暝天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只见木偶正畏缩地后退着,突然一阵黄色火焰自它的胸膛蔓延开来。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枪头从身后穿透了木偶的胸膛—— 那是一柄锐利的红缨枪,持枪的是一个样貌极其精神的青年,看上去和他年纪差不了多少。这个青年身着一袭白衣,白衣的腰间系着红绳,红绳上挂着刻满符号的木牌和一个巴掌大小的锦囊。只见青年沉住气一用力,无力地挣扎着的木偶便被他挑起到半空。望见一切,诺暝天睁大着眼睛放下了准备挥出的剑,然而就在此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周围的树林中突然又一次性跳出五具木偶,将白衣青年团团包围——不好!诺暝天正欲冲上前去,却突然听到一个古老年迈的声音: “子航,给这些胆敢侵犯圣地的家伙见识下我们的厉害吧!” 青年果断地点了下头,然后用刺穿木偶的枪头一甩,横扫右边两具正在靠近的木偶,然后猛地一跃而起,侧腰转身,一枪直贯而入另一只木偶的胸膛,红缨枪在黑暗中划过的轨迹发出了映亮夜晚的光芒—— 那是……纯白的莫比乌斯环。 “咚!”的一声,伴随青年落地激起的冲击波将木偶们冲散,扬起的尘烟逐渐消散,一个月白色的身影屹立在黑夜之中—— 伴有戏剧风格的黑色纹路点缀着消光白的龙头盔,月白色的铠甲看上去修长而轻便,两肩披着暗淡金色的纹路,背后挂着戏剧服装一般的暗红旗样披风,与煌龙不同的是其牙齿的地方并非直接表现而是用镂空纹样来呈现,搭配上两边的流动云纹,整体望上去充满戏曲服的艺术美。 那是——挥舞着长枪的,白色的龙魔魂。 “魔魂?击龙,即刻,出阵!” 伴随简短几声口号,白色绝影架起亮丽的红缨枪,朝乱了阵型的木偶们飞扑而去。 童关其五 子航 第126章 童关其五 子航 “魔魂·击龙,即刻,出阵!” 伴随简短几声口号,只见白色的龙魔魂一跃凌空,挺起红缨枪,在半空中燃起黄色的火焰——一下精准刺进敌人的胸膛,只见木偶挣扎了几下,身体便被烧得更旺的魂焰无情吞噬。而白龙骑士顾不得等面前的敌人消失殆尽,猛地把枪拉回,然后右翻身画出个半月弧,剩余的木偶一个接一个散架倒地。真是了不得的身手……诺暝天暗自感叹着,目光紧跟着眼前月白色魔魂每一个细微的一举一动。稳下盘、前突、扭腰发力——每一下均如教科书一般标准,可惜自己不是耍枪的,更深入的他就不甚了解了。 须臾之间木偶已被全歼。白龙骑士将枪尾落在地上,然后解除了铠甲。虽然年轻,但一定是个很有潜力的人啊……诺暝天正思索着,只见青年提着枪走到了两个年轻人面前,伸出手将他们扶起来: “有拼死守护入口的觉悟……确实成长了不少,辛苦你们了。” “哪里啊,徐大哥,我们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阿志惭愧地拍着身上的灰尘,示意了一下一旁的诺暝天,“得多亏这位异乡人咧,不是他拔刀相助的话,我们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哦,这样啊。”青年望向诺暝天,全身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后微微点头致意。“多谢你出手拖延时间了。抱歉,因为有其他事务要调查,所以不能及时赶来,还请见谅。” “这个对他们说吧,我也只是路过而已,不必客气。”诺暝天耸了耸肩。 “——但是,现在是非常时期,童关周围是不允许异乡人随便晃荡的。”青年的声音突然锐利起来,诺暝天隐约感受到对方突然显现出来的些许敌意。 “抱歉,但是如果没有事的话,还是请你离开吧。童关上下正因非常事态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功夫接待旅客——” “是镇魂钉的事情吗……我正是为此而来——” 诺暝天的身体本能突然促使他把手搭上剑柄,而就在他完成这一动作的那一刻,对方的枪尖已经举到离自己的喉结只有几厘米的地方—— “——你是谁的孩子,哪支家族的血脉?镇魂钉的事是机密,童关从来不会对外人宣扬——你是从哪里听到这个消息的!?”青年的声音夹杂着愤怒,质问着面前的这个“外乡人。” “……一个叫梓铃的女孩告诉我的。还有,虽然是大长老姬月凤邀请我前来,但我认为像童关这种地方的待客之道不会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拿枪指着别人的喉咙。” “大长老?!——不,比起那个,你说梓铃——”他突然冲上来,一把揪住诺暝天的衣领,瞪圆的两只眼晴狠狠盯着他: “你曾经和她在一起?那个时候也在一起吗!?难道是你把她扔在那种危险的地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个,徐大哥,还有这位大侠……?不要急,有事好商量嘛……”一旁的阿勇慌张地看到对视着的两人之间的火药桶就要一触即发,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的声音插进来打断了一切: “喂,我说你们,大半夜的弄出这么多动静做什么啊?” “呜,是凛夫人!” 好复古的称呼啊……诺暝天刚在内心如此吐槽着,下一秒,只见一个披着黑色道服的顶着黑眼圈的成熟女性踏着入口后面依稀可见的几级台阶出了来,和徐梓铃很相像的一身装扮,除此之外,她的手里还紧握着一支毛笔——锻魂师,诺暝天敏锐地觉察到。 “这么多人聚在门口吵吵闹闹又没有发出警报,你们这是把这里当成是游乐园了是吧?”被称作凛的女人慵懒的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看样子她似乎刚被从睡梦里拉出来。她的视线最后停留在诺暝天身上——准确的说,是停留在他腰间的剑上。空气凝固了半晌,直至她的瞳孔不易察觉地张大,她的手指指向没有反应过来的诺暝天: “喂,你的名字是?” “……诺暝天,诺——嗯,就是诺暝天。”他犹豫了半晌,最终没有说出自己家族的姓。 “诺暝天,诺——”她反复念叨着,整个人仿佛呆滞住一般望着诺暝天,她的眼睛就如掩盖万千情绪的深潭——对了!诺暝天突然想起华老对他说的话,姬月凛,姬月凤三个女儿的最后一人,是妈妈的亲姐妹,那我是不是应该叫…… “姨妈——啊,不对……那个,凛……夫人?” “啊——抱歉抱歉,我只是在想事情……”她丝毫不掩饰慌张的举动与刚才的成熟形象判若两人,虽然被称做“夫人”,其实是个心态很年轻的人啊。诺暝天对她的感觉似乎好了那么一点。“那个,咳咳……子航,请带他去见姬月长老吧,现在立刻——啊,不过如果你想要先休息一下的话也可以的,我可以立刻派人给你准备房间——” “——凛夫人!就这样随随便便让一个外人见大长老?您也不是不知道大长老最近的身体……再怎么说,让一个异乡人这样也太——” “收回你的话,子航,他可不是外人!”姬月凛狠狠地训斥了青年几句,然后盯着诺暝天的眼睛,兔子一样踮着脚一步一步靠近。攻击?可是感觉不到杀气——诺暝天刚想把手搭上剑柄,那个才勉强到他下巴的身高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起来,把他一把搂在怀里—— “呜……?!” “凛夫人?!您这是做什么——” “哎呀~当然是好好抱抱我亲爱的外甥啦!上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在姐姐怀里还只有小豆丁那么大呢,转眼间就长得又高又壮了啦!呐呐,你刚才叫我什么?” “——那个……凛夫人?” “不是啦不是,你脱口而出的那句!” “啊,姨……妈啊呜呜呜——!!” “诶呦~!你好你好,小暝天!你平安无事真的太好了啦!”少女——真的就跟少女一样,蹦蹦跳跳的姬月凛搂得他差点喘不过气来,真是太有活力了,完全是他不擅长应付的类型——再加上其实是长辈,好耶,这下子超级加倍咯。虽然情不自禁地这么想,诺暝天还是感觉心头涌过一层久违的暖意。 “那个,姨妈……差不多先放开我——那个,您说平安无事是指?” “啊,这个就很多方面啦,听小兰说你们都还活着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快点见你一面……总而言之,你和小兰都没事就是最好的!” “——那个,凛夫人?您刚刚叫他——” “啊~对了,给子航你们也介绍一下哦!这位就是和他老爸一样帅气的龙魔魂——” “……不需要介绍得那么难为情啊,姨妈。”诺暝天朝三人点头致意。 “重新自我介绍一遍,我的名字是诺暝天·多拉贡。我的妹妹承蒙你们照顾了。” …… 把行李安置到房间的桌子上后,诺暝天打量了一下这间大小刚刚合适的房屋——其实就是客栈,看来应该是平时用来接待到童关来的客人的。房间的墙面和大大小小的家具均用晒干的竹子打造,照明则用一盏魔力驱动的小夜灯,昏黄的灯光映衬出房间的古朴与典雅。诺暝天打量了一下四周,用脚踢踢桌脚,然后摁了摁床铺,什么都没有发生。 “……真的那么在意陷阱的话刚才在外面就可以用示魔咒侦查一下啊。” “那个已经做了。除此之外,还是有必要加一层保险。” “我说煌龙,会不会只是你太多心了而已?人家好歹也算是和你有亲缘关系。” “她对我太过亲切了。照理说自从离开童关,她就没有理由再记得我,更何况是这么久的时间,她不应该对我会这么热情——” “虽然说这也是一方面啦,煌龙——”无锋顿了一下,像是在犹豫着要不要说下去。 “……还是因为那个叫白澄空的人类的事,对不对?” “不是。” “否认得这么快,你以为我还猜不透你?”无锋叹了口气。 “已经有很多人跟你说过了,那不是你的错,煌龙。” “……我知道。” “——你知道个鬼哟!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只要一提到文琪你就在逃避,就因为她和白澄空,不,是和那个欧阳皈一样,都愿意全心全意地对你好——” “——无锋,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很显然,至少现在你自己还是没办法处理好!” “——!”诺暝天死死盯着手里的剑,似乎内心正盘算着几百种反驳的话,但最后他还是叹了口气: “……好吧,你赢了。” “喂喂,我可不是为了听你这句话——我就说你几句你就认输了?你小子就软弱到这个样子!?” “那你说我该怎么做!无锋,被背叛和失去信任的人的那个不是你!” 诺暝天情不自禁地吼了出来,整个房间似乎都回荡着回音。无锋没有回答,直到他终于冷静下来—— “……对不起。我果然还是没有成熟到能看淡这一切。” “人总是在慢慢成熟的,煌龙。那些你所看到的真正不能被左右意志的魔魂一定也有过这种时候。” “……但是,我果然还是不能对它置之不理。” “看淡从来不等于置之不理,煌龙。老一辈的魔魂已经被磨练到看淡了生死,他们依旧会赌上一切拯救那些受威胁的生命。”无锋顿了一下。 “所以……至少下次你得试着不要逃避她。” “……嗯。” 正交谈着,房门边上的魔力门铃发出了铃铛的响声,很熟悉,啊,对了,就像梓铃身上戴着的那个一样。“稍等一下。”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披起萧碧送给他的大衣,提起剑走过去把门轻轻拉开一条缝: “请问是哪位?” “啊,失礼了,暝天先生,在下徐子航,今天不久前见过面的。” 徐子航——对了,是那个白色的龙魔魂。在童关这个地方居然能遇到别的龙魔魂好像是件挺不可思议的事呢。诺暝天打开了房门,面前的白衣青年朝他微微鞠了一躬: “今天的早些时候失礼了,最近被冥简的事情烦得不可开交所以情绪不好,请你原谅,暝天先生。” “那个,‘先生’就不必了,我应该和你差不多大而已——请问你今年?” “啊,在下今年十八,还有几个月十九。” “我也差不多,还真是有缘。” 两人轻轻笑了一下,略有凝重的气氛也缓解了不少。 “那个,暝天。”徐子航话锋一转,“虽然知道你也是姬月家的人,但是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因为镇魂钉的暴走,封印之地附近的影子士兵变得异常凶猛,更不要说控制他们的冥鬼,连在下对付它们都有点吃力——” “我必须去,因为这事关我所生活的城市。” “所生活的城市什么的,那只是你的管辖区而已啊——” “那是我和兰的家。” 诺暝天的最后几个字落得很重,徐子航一时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回答。 “对不起,容我道歉。但是,在下读到的规则是:魔魂即便失去了一个管辖区,魂之圣堂依然允许他们到别处再重新开始——” “子航,你生在哪里?你在哪里长大?”诺暝天突然打断了他的话。 “这个——在下生在童关,当然也在童关长大。”徐子航的语气流露出自豪。 “那我的话或许也是生在童关,但是,是禅海这座城市养育我成人的。”他平静地说道。 这一点在心里从来毋庸置疑。 “就像童关如果沦陷的话,你会愿意放弃它吗?” “这个……” “所以我不会放弃禅海。” “——这很危险,不要光想用嘴皮子说服我!”徐子航举起拳头。 “在下要挑战你,魔魂·煌龙。虽然在下只是一个道外的魔魂,但也是这里唯一的龙魔魂——让在下看看你身为龙的实力,所谓的‘正式魔魂’!” 诺暝天打量着他的眼睛,他是认真的。于是他也举起拳与对方碰臂。 “乐意奉陪。” …… “……煌龙你呀,怎么一言不合又跟别的魔魂杠上了——” “我只是无法赞同他刚才的话。”送走了徐子航之后,诺暝天摇了摇头,转过身望向漆黑的窗外。 “……这里的夜晚和禅海的完全不同,无锋。” “确实,虽然说影子士兵们已经在蠢蠢欲动,但这周围却是难以置信的一片祥和呢。” “虽然也有这方面……”诺暝天无奈地笑了笑,抬起头望向天空中的满月。 “是虽然陌生,但却又不完全陌生的感觉。” …… “子航你呀,总是给自己找一个这么牵强的理由,老夫看着都为你担心——” “我一定要打。”走在路上,徐子航回答着那个古老的声音。 “那可是黄金骑士,我可不能放过这个切磋的机会——” “少来,只不过因为对方也同样是龙罢了,你以为老夫看不穿你小子?” “……刚才没有拆穿我真是太感谢了。啊——都这个点了,梓铃那丫头不会还在偷偷看书吧——!” …… 仅有几柱蜡烛可供照明,漆黑的大殿内。 “妈妈,今天身体怎么样,有好好吃药吗?” “啊……凛,不必担心,我已经好很多了。” “那就好,多注意休息的话一定很快就会没事的——啊,对了,妈妈!是暝天哦,暝天今天来这里了!明天他就会来见您的!” 姬月凛的声音中疲惫夹杂着兴奋,旁边,一个年迈的女声似是也被这个消息唤醒了: “暝天,是惠的暝天吗……暝天……” 童关其六 凶煞 第127章 童关其六 凶煞 几个月以前,镇魂钉所在,封印之地。 “每当我看到这根钉子,我就仿佛能看到你的脸,我可怜的孩子……” 一个直径仅约百米的大圆,用草坪与石阶围成的同心圆层层向上,在最顶层静坐着一颗一人高、一环臂粗的石铸巨钉,还有相当一部分埋入了大地。镇魂钉周围立着六支朝天铁枪,每一支的顶部都连接着挂满古老符咒的锁链,最终在钉子的身上缠绕汇集。只消看着,一股古老的肃穆感都会油然而生。 “如果是我替你上战场的话就好了……” “你的孩子……在保护童关的战斗中死去了吧,连尸体都没能完整回来——” “谁——!” 看守的魔魂连忙举枪四处张望,最终视线停留在圆阵以内的镇魂钉上。“不好,我得赶紧去汇报给大长老——”魔魂正欲动身,他的脚步却在一瞬间有如灌了铅一般沉重——他感觉自己的情绪正在被动地激发出来,如潮水般无法抑制,最终怒火将理智冲得一干二净—— “不,我……” “报仇吧,我来帮你……我来帮你血洗这个亏欠你的地方!” “不,我——呃!”魔魂感觉自己僵住的身体就如人偶一般被对方玩弄着,终于连他的意识也如气息被摄走了一般,他的手不自觉地伸向了腰间的剑: “我……我?喝,喝哈……” 几秒钟的静寂过后,魔魂突然歇斯底里地仰头大笑,笑得涕泪横流,然后摇晃着抽出剑,乒乒乓乓,开始疯狂地劈砍着缠绕钉子的锁链,每砍一下,从铁枪感应而发出的能量流便将他电得浑身抽搐,然而这所导致的只有那落下的剑愈加狂乱、愈加刺耳。 月圆之夜。 “这是什么声音?!——不好,是镇魂钉那边!” 附近的魔魂被诡异的响声吸引聚集而来,在他们飞奔着赶向封印所在地的那几秒中,一声断裂声,又一声断裂声,使他们的情绪仿佛坠入冰点—— “哈哈,呃呃,哈哈哈,呃呃,哈哈哈哈……!!呃——” 而就在魔魂们将要踏入封印之地的门槛前,怪异的笑声戛然而止,而后一股巨大的黑暗流喷薄开来,无情地吞没了在场的所有人。 最后,原地只剩正在玩耍般撕扯着人类躯体的成百上千的木偶,它们戴着斗笠,两臂是冷冽的弯刀,腰间别着酒葫芦。在这些怪异之物的中间,镇魂钉原本所在之处,怪物们簇拥一个魁梧的黑色身影,它披着深色的蓑衣,戴着竹编的斗笠,面容就如罗刹的面谱一般狰狞—— “你派那些木头人这么久都成效甚微的事情,我可是轻而易举地就办到了。” “呃……?”魁梧的身影僵硬地扭过脖子,只见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正倚坐在一旁的石柱上,咂着嘴摇着头。 “不过可惜,虽然我本来想这么说,但好歹我也是花了一个人才办到这种事的,压在你身上的封印还真是可怕呀~” “堕落的……魔魂吗,哼,终究是沦落至此的货色,还不配跟吾用这种语气说话!”魁梧的身影的嘴一开一合,经过那生锈般的声带的字句如同割木条般刺耳。 “……该注意的人是你,你不会还没有感觉到这股力量吧?”黑衣人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 “太古的凶煞,冥简哟,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只见冥简一挥袖,两卷竹简便从那蓑衣底下伸展开来,以子弹发射的速度射向黑衣人,后者却对此毫不动容,轻轻张手,两卷竹简就像被吞噬掉一般被他吸进体内,直到冥简察觉到不对劲,勉强才把竹简从中间断开收回体内: “……归根结底,你的力量也就是从同胞的身上抢来的。”冥简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挺直身子,以那双凶神恶煞的眼睛俯瞰着黑衣人,后者冷笑一声: “多谢夸奖。那么现在我们能谈一谈把你从那里面放出来的报酬了吗?” “……” “……我需要一支军队。” “就这么一点事情?只要给我足够的时间,这些影子士兵就可以不断增殖——我可以让它们中的一部分听命于你。” “不,不是听命于我。”黑衣人摆了摆手。“哦?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远大规划——”冥简突然停了嘴,静静地打量着面前的黑衣人。 “这样啊……即便是这具肉体,你却已然是一个伥鬼而已,有趣。” “——我命不久矣,但在那之前,我会完成这一切——彻底铲除掉多拉贡家的血脉。” “你的那份怨恨还真是叫吾惊讶……好,就让我看看你能完成些什么有趣的事吧,哈哈……” 月夜下,在影子士兵的簇拥中,凶鬼·冥简咧开了嘴,露出一对冰冷的獠牙。 …… “早,煌龙。” “早。” 诺暝天拉开窗帘的时候,外面正是一片云雾缭绕,在禅海是少见这种天气的。他伸展了一下筋骨,感觉最近得到充足的睡眠之后身体的活力也增强了不少,虽然难免带着点肌肉酸痛。看来以后还是按王座所说的好好休息,工作效率才会更高—— 说起来,现在才发觉他已经快要习惯这种一个人的生活了,在多拉贡家生活的过去似乎都已经是很遥远的记忆,他甚至一直都没来得及找时间去见见王座。 ……自己“不务正业”得太久了。 “煌龙啊,大清早的出去做什么?” “……锻炼,难得这么闲。” “是啊,难得这么闲啊——那你不先去找兰?” “……会去的,一般这个时候她都还没起床呢。”诺暝天带上门。 那时候,当欧阳皈套着白澄空的身体把那个布包扔出来的时候,他以为她也已经离自己而去了,他最后的亲人——其实,他根本不知道用怎样的言语才足以描述当自己听到妹妹平安时的喜悦,但是,总会有机会见面的,所以他还是告诫自己先做正事—— 不,等一下一定要先问清楚兰的去向,她没有受伤吧,还有,她是怎样突然到了童关来的?在自己被催眠一般没有任何意识的时候—— 还有徐梓铃,她说,是那个“凤婆婆”要找的我——姬月凤,他应该称之为外婆的人。自小到大他从来没有对别人说出这个称呼的机会,所以他一直很羡慕这种跨了一代的亲情——怎么说呢,就像忘年交,你总能从他们茶余饭后的只言片语中捕捉到很多时间沉淀下来的东西,不论在他看来是对的也好还是错的也好,那都是一个值得反复回味的过程。老一辈的话,除去王座和邱魁先生,就是傅先生和心海幻境里的老人了吧——他总是在怀疑自己到底配不配得上他们的付出,不论他多么忘我地去狩猎恶鬼,他清楚自己还是个优柔寡断的人。 想着想着,他发现自己已经走到竹林的另一边了,这是一块广阔的空地,一个几十人的方阵正整齐地罗列在此处,蹲着马步、呼着口号、舞着红缨枪,在一旁是同样挺着枪的徐子航,看样子他正作为他们的教练: “好,现在原地休整五分钟,手不可离枪!” “早。”徐子航回过头去,发现诺暝天正挥着手朝自己走来。“暝天——”他不变表情地转过身子,朝诺暝天微微点一点头。 “这是?” “每日惯例的操练。他们将来都会是守护童关的战士,那样的话就不容许懈怠。” “你是指导者?” “见笑了。在下虽不才,但也是这里唯一能召唤魂衣的魔魂。”徐子航不苟言笑地说着,一字一句都似乎是从打印机里出来的一样不见温度。诺暝天不禁回想起过去的自己——原来和这样的人说话是这种感觉啊,这下他体会到老天爷想让自己“改过自新”的良苦用心了。 ……至少试着对兰和文琪不可以这样。 “暝天,关于昨晚的事——” “是说劝我收手的事吗?” “你应不应该收手,事实会告诉我答案。” 防御!本能催促诺暝天将剑鞘横在肚腹前,就差一点点避免了对方戳过来的枪尾直接命中自己,然而虽然不是锋利的攻击,那份力度都足以让他后退两步。 这份惊人的力量——不会错的,是流钢。 诺暝天快速调整好身姿使自己免于跌倒,用腹部的核心力量稳住将要倒下去的腰部——不,那样就正中下怀。于是他顺势让自己往后仰过去,两脚一蹬离地,正好躲过徐子航接下去的第二招——枪杆的下方横扫。倘若吃了这一记倒在地上,接下来自己面对长枪就会变得无比被动。 是要打吗?那来吧…… 单手落地撑在地上,诺暝天顺势旋腰,利用自己的体长往对方低下的身体踢过去,只见徐子航用惊人的力量停住长枪然后上挑,诺暝天看准顺势把对方的枪杆当作借力点一个空翻跃起——然后在落地的一瞬间,两人握着武器同时转身,诺暝天的剑鞘停在徐子航的颈动脉前一厘米处,而后者的枪杆也停在了他的太阳穴旁—— “喂,你们两个,到此为止了!” “……” “……是平手啊。” 两人缓缓放下了武器,周围练习着的见习魔魂们不约而同地鼓起掌喝起彩来。在一群年轻人的声音中,一个古老的声音显得无比清晰。 “点到即止,这才是武者之道。你们两个还想再继续打下去的吧?” “啊……” 诺暝天才注意到,这是从徐子航手里的长缨枪中发出的声音,细看的话这支枪确实和其他的不太一样,上面铭刻着类似于魔魂语的纹路—— “够了,子航,魔魂的力量不是用来相互争斗攀比的,你已经给别人惹了很多麻烦了。” “……对不起。” “哪里哪里,老爷子,我家这位也半斤八两,让你见笑了。” “……无锋,你认识这个声音?” “那当然,不是我夸,我在魔术生命里的人脉还是蛮广的。”无锋得意地说着,“没有认错的话,想必你就是那把‘破邪的缨枪’——舞天吧?” “久仰久仰,没想到还有别的魂器记得老夫啊,漆黑的魔剑。” “嘛,客套话不谈,看来我们的主子都是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愣头青啊。” “嗯,老夫深表认同,还是需要再多经历些社会的毒打——” “……喂。” “……我说你们。”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继而互相望向彼此: “诺暝天·多拉贡,魔魂·煌龙。” “徐子航,魔魂·击龙。” 两人的手臂交在一起。 “感谢留手,如果刚才那一记是枪头的话我就不会还站在这里了,今天就当我输了吧。” “承让承让。” 四周的预备魔魂为徐子航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声,而徐子航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诺暝天却已经提着无锋转身离开了。徐子航这才想起来,这个人从一开始就不是来跑龙套的: “是我赢了吗?”他苦笑一下,“可是哪怕我用枪尾和他不拔剑扯平了,他甚至连气都没有开始喘……” “他是个真正的武士,子航。” “只有我们两人清楚的胜负……是吗,我知道了——好吧,说真的,这下子我不得不服他了。” 徐子航摇摇头叹了口气,然后转过身去继续指导预备魔魂们的操练。 童关其七 前哨 第128章 童关其七 前哨 “兰姐姐,兰姐姐!太阳都晒屁股了啦,快点起床了啦~!” “唔呃……干什么啦,我昨天熬夜熬到很晚耶——” “诶呀——我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哟,兰姐姐你猜猜看啊?” “唔欸……” 姬月兰咕哝着,满不情愿地从被窝里把乱得像鸟窝似的头探出来,啊诶——透进来的太阳光都已经刺得她睁不开眼来了。一边遮着眼一边挠着头,起床气还没消的她鼓着腮帮子赖在床上: “梓铃耶,今天啊应该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吧?我们在禅海的时候都把这个叫做‘休息日’啦休息日,就是那种睡到错过早饭也可以原谅的日子啦,虽然平时还是要早起晨跑和练声什么的,但毕竟都没有熬夜这个大前提耶——”然而徐梓铃莫名激动到连她的话都听不进去,在她还正坐着发牢骚时就一把扑到她身上,两个女孩就这样一起陷进云朵一样的床里: “呜欸——梓铃你其实还是不轻的喂……” “暝天!我哥说暝天来童关了,暝天到童关来了耶!” “哦,到童关来了啊……——诶诶诶诶?!梓铃你说什么?!” “是真的啦!好像是昨晚到的,现在应该在大殿那边——” “——是凤婆婆那边吗?我现在——呜诶欸——现在就过去!”望着姬月兰一下子像变了个人似的扑腾几下就飞下了床,徐梓铃连忙赶在她的身后,身上挂着的铜铃随着她一步一步叮铃叮铃地在响: “诶诶?!等下呀,你连睡衣都还没换咧!” …… 小的时候,对宗教寺庙总有一种莫名的敬畏感。躲在大人的身后,偷瞄到的那根根环臂粗的柱子,还有那挂在中间的鼎般的大钟,似乎无时无刻在他的耳边循环低语。那时候,我害怕那些操云弄火、狠瞪眼睛的罗刹。 而现在自己站在这么一个地方,感觉到的却是内心的平静。虽然这里并没有什么宗教气息,但过去的记忆就如同潭水映照着现实,而现在潭面就如无风挑弄般安静。 “和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啊……但是,结界的气息却未见衰弱的迹象——这里是污秽之物绝对不可以靠近的圣地,进到童关之后就感觉不到什么恶鬼的气息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但是,这里同样是封印凶鬼·冥简的地方。这和影子士兵泛滥之间不会有冲突吗?” “童关毕竟也是个不小的地方……在这样的环境下,宜居处也并非到处都是的——人类可比我们魔术生命麻烦得多。总之在一系列因素的影响下,在你父亲那一辈的时候,童关就分为了两个大区,除了居住区以外,还有专门用途的封印区,而在那里的就是童关所镇守的所谓太古的凶鬼——” “两位,马上就要进到正殿了,还劳烦莫谈封印相关事宜。” “啊……知道了。” 是因为最近的事情让所有人的神经变得敏感了吗?诺暝天闭上了嘴,咽下唾沫,跟随着白衣侍者穿行过两侧列着持枪卫兵的大堂。总感觉,就像是穿越回了古代的皇宫一样。感受到周围压抑的气氛,诺暝天的手不自觉地离剑近了些—— “暝天先生,无锋先生,我们到了:凤长老所在的大殿就在前方,两位请自助,这边先行退下……” “无锋,我有个问题。”诺暝天再确认自己离侍者距离足够远之后,压低声音悄悄说道:“童关这边的事态已经严重到波及别的地方了,但是这边还在想办法压住消息,为什么不去向魂之圣堂请求援助呢?” “这里面的事情就不是你应该去管的了,煌龙。”无锋沉默了一下,“总之你只需要知道童关不归属于哨戒所管辖,所以魂之圣堂不会出手援助的就好。” “……可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喂喂……你该不会觉得,魂之圣堂就是真心想去帮助人类的吧?” “……当然不是。”他回想起兰和自己的事情,哨戒所乃至魂之圣堂的作为在那时候到底有多么懦弱。 “只是,我觉得不管是谁,终究是有条底线的……吧。” 他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摸到之前欧阳皈刺伤的位置,哪怕作为魔魂他的恢复能力已经是怪物般地优于常人,那里直到现在还会隐隐作痛,疼痛就如铃声般唤醒他的回忆。最开始他对哨戒所的冷漠,某种程度上正出于那种不信任:在作为诺暝天·多拉贡初出茅庐的那段时期,他所隶属于的预知者是一个十分苍老的女性,那是一个以使唤魔魂为乐的家伙,好几次以错误的信息差点置他于死地。从那个时候他就感觉到,即便同为守护者团体,内部也并不团结,等级与利益的差异从来不会催生出什么好东西。但是,从拿起剑的那一刻,自己作为人的那一面便已死去,所以只要自己还在切实履行职责,哪怕被当成是棋子玩弄他也无所谓——到最后甚至可怕地成为一种习惯,让他甚至无法习惯瑟亚——那时候的文琪对他传递的善意。预知者的善意简直就如藏着毒药的奶油一样虚伪——直到白澄空她们让他逐渐重新接受自己作为人的方面时,他才认识到自己曾经恶意相向的东西原来是多么难能可贵。 所以哪怕他对哨戒所与魂之圣堂确实没什么工作以外的好感,他也不能容忍别人以这种偏见去看待她—— 啊,跑题了。但是,概括来说就是魂之圣堂有多想搞事情也不应该逾越守护者的底线,至少现在的他认为事实就是这样。 “煌龙?……喂,别发呆了,再愣着就要撞上去了——” “……!”诺暝天刚回过神来刹住脚步,自己的面前已经交叉竖起了两柄长枪:“到此为止不能再向前了,请您退下!” “他是大长老的客人。无妨,放他过来。” “凛夫人!” 姨妈——诺暝天顺着声音望过去,还是有点不习惯的感觉,但是对方已经在招呼自己过去了,没有办法,他还是要优先处理正事——这对社交能力退化得过于严重的他来说或许并不比战斗轻松多少。 …… “呼~终于不用管那些形式了——暝天啊暝天,姨妈昨晚给你安排的地方住得还舒服吗?” “嗯……托您的福。” “欸,好冷淡耶暝天,这样子姐姐和姐夫肯定会担心暝天你的婚姻问题的……” “……多谢担心了。” 不论是对在幻境中他所深爱的忍还是对——虽然说不上是恋爱关系,他视为知音与妹妹一样的存在的白澄空,他什么都没能保住,除非你说对她们的回忆还能算得上是为她们而立的墓碑的话。 那些东西……离我太远了。 “但是凛夫人,还是跟我说一下冥简和影子士兵的事吧。” “诶呀,暝天你用不着这么叫的——” “现在好歹也是工作时间。” “……对啊,不好意思,暝天你也是有事要做的——大概的情况你已经了解了吧?” “差不多——但是,为什么——”诺暝天锐利了视线,“可否请凛夫人先回答我,为什么童关的事情会危及到别的城市?” “暝天——” 他望着她的眼睛。 “我听说,童关的职责包括将冥简的势力限制在这一带……在我的城市里,无辜的人正在受苦。影子士兵夺走了很多人的生命——在孤立无援的境地下,普通人、魔魂,还有锻魂师……请您给我一个解释。” “暝天,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凛夫人,童关真的有在认真处理这件事吗?” “——暝天,这不要怪凛,这是我的问题——” “——妈妈!” 闻声姬月凛突然俯身后退了一步。诺暝天还没有回过神来,只见一个拄着比伛偻的身姿还要高的拐杖的白发老人从大殿的帘后缓缓走了出来: “之所以冥简的事情迟迟无法得到解决……是因为我们童关的守护者在这一代还没有找到重新将那股邪气打回镇魂钉的关键。” “……大长老。”诺暝天朝面前的老人深深鞠了一躬,老人摆了摆手:“免礼。暝天,是我们招待不周了,我想想……啊,你这次会回来多久啊?” “——请告诉我有关冥简的情报吧,听闻大长老便是为此事而召唤我。” 一旁的两人愕然,面前的这个男人自从很小的时候离开这里,现在已经变得像个陌生人一样了。 “……好吧。那么长话短说,要将冥简打回镇魂钉内,需要足够强大的古老的退魔力量——甚至超过驱魔咒的退魔之力,那只有依靠圣地里的封神之矛才能办到。” “但是……我们现在没有找到这一代能够操起那根长矛的人。封神之矛同样是由伽留太打造的,因此要举起它同样也必须满足某些条件。” 条件。诺暝天隐隐觉得,这恐怕就是欧阳皈当初在姬月兰身上施下诅咒的目的—— 所以因此那混蛋害死了妈妈,还把兰的生活搞成一团糟……! “……自古以来,操控封神之矛的人选都是自凤凰魔魂一族的血脉中选出的。但是……”姬月凛抿了抿嘴,望了望姬月凤的方向。“但是,我们现在没有能继承凤凰魔魂的人选了。动他还没到能够举起伽流太的年龄,说来惭愧,我的话……并没有继承凤凰魔魂的资质。暝天,我们想最后赌一把,虽然你背离了我们的血脉,但毕竟是惠的孩子——” “我会去的。但是在此之前——”他终于察觉到自己来到这里的异样感觉,原来是对他这一路上所经历的一切,看似小事的一切,如今却在一瞬间联系了起来,迸发出不解与愤怒—— “可是,明明有知道有驱魔咒的对付方法,为什么还放任影子士兵们危害四周呢!?童关难道连控制局面的力量都没有吗,就那样让别的平民遭受灾难!?” “暝天!你要为大局着想——”姬月凛的语气发生了些许变化,“我们改变不了什么的,敌人的力量有多么强大,我们必须保存战力,直到找到这一代能够举起封神之矛的人——如果最后也没有找到,那也是天要亡我——” “大局”啊…… 所以就任由敌人在童关周围肆虐……任由百姓的生命受到威胁,任由影子士兵把禅海给占领——所以人命难道是这样值得放弃的东西!?面对屈辱还听天由命什么的,童关就只是这样一个懦弱的地方—— 他抬起头: “……我的话也是一样的。大长老,凛夫人,我会尽全力打倒冥简,但是——我继承的是父亲的魔魂,并不是你们姬月家的合适继承人。” “——暝天!即使这样——” “……妈妈已经不在了,在想办法处理完这一切之后,我要带兰离开这个地方。” “……暝天,你听我说——” 姬月凤伸出手来似乎要挽留他,但此时一名侍卫急急忙忙地冲进了大殿:“报,报告!影子兵……影子兵已经打进来了!现在前方的侍卫们已经快招架不住了!” “什,怎么会这样,难道是结界——暝天!你要去哪里!?” “……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告辞了。” 没有多余的话语,诺暝天没有留恋地转过身去走出了大殿。姬月凤似乎想追上去,姬月凛却死死拦住了她:“好啦,妈妈,就由他去吧,最开始我就说过就算是姐姐的孩子,终究也只是个外人而已,我们凤凰的血脉早就被那个多拉贡家给搅浑了啦!封神之矛的事情由我来办,您老人家还是先去休息吧,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安排——” 扶着哽咽着吱不出声的老人往回走,姬月凛的表情在微妙地逐渐变化,到最后……在黑暗中划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笑。 …… “呃啊啊啊——!救命,不要,不要过来!”如潮水般黑压压涌过来的木偶挥着刀,侍卫们的防线一步又一步地后退,惊慌失措的人们已经乱了阵型。这些见习魔魂还没有磨练到足以操控魂衣的程度——也就是说每一次遭受攻击都等同于与死神赌博,但却没有人要逃跑,即便已经没有力气站立,他们手中的长枪仍然指向的是反复着刺耳怪笑的入侵者—— 我在童关所见到的真正的希望……是在这里。 “砰!”的一声脆响,在包覆着青色烈火的刀刃一闪之下,三具最前面的木偶被拦腰一分为二,在魂焰的吞噬下化为乌有。黑色的大衣……即便没有多拉贡家的标识,那个出现在战场上的漆黑的身影,宛然若如修罗般屹立在剑与火之中—— “您是——!” “……每人两张,将这些驱魔咒分发下去——难道没有人教过你们影子士兵必须要用驱魔咒来对付吗!?站起来,现在还不是认输的时候!” “啊——魔魂大人!虽然素不相识——十分感谢!二队长,将这些驱魔咒分发下去——魔魂大人,您不是警卫队的人,为何——” “每个人都有战斗的理由。我是这样,你们也是如此,童关的守护者们。” “守护者……吗!可是,我们都还不是魔魂——” “魔魂什么的重要吗?身后就是你们的家吧,那么就决不能让敌人的铁蹄踏过去!那就是堂堂正正的守护者!”诺暝天将无锋指向天空—— “我愿意和你们一起战斗!童关的守护者们,站起来,随我一同前进——!!” “哦——哦哦哦哦哦!!同志们,跟着魔魂大人的方向!冲啊——!!” “今天老子就算把命搭在这里!” “是啊,怎么能只依靠魔魂大人呢,童关要由我们自己来守住!” 身披白衣的勇士们如万箭齐发穿过诺暝天的身边,一路向前飞驰——燃起魂焰的柄柄长枪如舞动的萤火,分开来看每一个都似乎微弱,聚在一起就是胜似太阳的光芒—— “真有你的,煌龙——怎么突然间担当起这么振奋人心的角色来了?我还以为你一成不变会是个沉默寡言地收拾掉的性格——” “我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无锋。大长老她们只将希望寄托在一个人身上,以为只有能举起那根长矛的人才有意义——但是,最后能够拯救大家的不会只是一个魔魂,而应该是所有敢于反抗的人们——就像在禅海,那时候打倒暮龙的绝不只是单单一个黄金骑士而已!” “真有意思……居然是愿意否认自己被冠上的救世主的名号吗,那好——上吧,煌龙哟!给那些没品的木偶们看看我们的力量!” “无锋……!” 诺暝天举起剑,披上金色的魂衣,魔魂·煌龙屹立在战场中央—— 不是什么救世主,只是单纯的……一个守护者。 童关其八 迷舟 第129章 童关其八 迷舟 手握无锋,煌龙摆出一贯的多拉贡起手式,朝木偶密集的前方冲去——燃烧着魂焰的剑利落地将面前最近的敌人斩开,然后一个腾空翻跃踢开两侧围过来的影子兵。原本逐渐收缩的防线在一点点地重新扩大了——很好!他毫不犹豫地冲到所有人的最前面,武器挥出的剑风化为青色獠牙,直接封死了面前童关的入口—— “呼……”诺暝天喘了口气,但是直觉告诉他不要急着脱去铠甲,所幸魂衣对精神带来的副作用对他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了,最近的良好作息也让他的精力比在禅海时好了不少。身边的其他人见影子兵都被清理干净了,慢慢地围了过来,如释重负地相互庆贺。狭窄的入口被驱魔的火焰遮挡起来,诺暝天这才发现原来入口周围的竹林都是结界虚构出的影像,魂焰直接在空间上被强制隔绝了,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只需要派人守好这条小路就可以了——对了,那两个人!诺暝天猛地回想起昨晚遇到的那两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守门人,他们没事吧?!然而眼前的火焰却不能给他任何答案—— “啊……那个,真的是暝天大人吗!?” “啊——”身后传来的声音让诺暝天睁大了眼睛,转过身来,只见两个熟悉的青年正带着略显狼狈的样貌朝他跑来,其中一人的长枪甚至已经折断了。两个满面尘灰的小伙子站在自己面前,诺暝天感到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你们是——” “啊,昨天见过的,记得吗?我叫——” “阿志。没错吧……?” 诺暝天脱去了铠甲,朝面前露出惊喜表情的小伙子微微笑了笑,然后望向他身边有些腼腆的那一个: “这边有颗痣的,应该就是阿勇了——” “唔哦,阿勇你看,我就说他两个都记得哦!”阿志兴奋地拍了拍阿勇的肩膀,后者也一起欣然笑着。“暝天大人,这才见面没几次,就欠你这么多人情了。” “哪里……不用叫我‘大人’,叫我暝天就好。我和你们是一样的而已。”说着,他又举起了手中的剑鞘,“你们也不欠我什么人情,这不过是魔魂的职责罢了。” “可是,暝天——这里其实不是暝天你的管辖区吧?即使如此还为了我们——” “……都是一样的而已。” “——呜呜!如果我也能快点成为像暝天和子航哥一样厉害的魔魂就好了!”阿志抱着拳不无惋惜地叹了口气,这回倒轮到一旁的阿勇拍着他的背安慰他了。“我还没有厉害到能成为目标的那个程度啦,哈哈……”诺暝天有点不好意思地移开了视线,然后又看回来,望着互相攀谈着的两人: “关系真好啊……你们是兄弟吗?” “啊,虽然不是亲的,但是是哥们!我和阿勇是同一个班里出身的,现在都跟随着子航哥修行中!” “这样啊,真好呢。”诺暝天轻轻抿起嘴。 这样的光景多好,自己拼上一切所守护下来的,这样的和谐。 如果在禅海也是这样就好了…… “对了,暝天哥!听说是大长老找你回来的,可不可以告诉我们是什么事啊?” “这个——”诺暝天话说到一半突然定住,他异常的心跳在提醒着压迫性的危机正在逼近——“小心——所有人趴下!”没空多想其他人有没有反应过来,诺暝天一个箭步朝被火焰封锁的出口冲去,他的手以几乎要突破身体极限的速度画下莫比乌斯环,而就在他披上铠甲的一瞬间,一阵猛烈的风突然从入口的方向呼袭而来,诺暝天立马刹住脚步稳住身姿,却依旧被吹飞摔在地上,没来得及趴下的其他人则甚至被吹离了战场—— “阿志,阿勇!” “——暝天哥,咳咳……我们没事!” “……”铠甲之下,诺暝天冰冷的眼神如刚出砺的刀锋般刺向面前一个两米以上的魁梧身影。魂焰被刚才的那股妖风吹散,诺暝天见到那具作为恐怖代名词的身躯伫立在密密麻麻的影子士兵面前。古老的斗笠,古老的蓑衣、古老的胡须……还有那双被浓厚黑色线条包围的全黑眼睛,瞳孔仅是一个竖开的超窄橄榄形,苍白如无物。一眼望上去就有如深山老妖的恐怖感,还带着几丝意外地契合的侠客风—— 凶鬼·冥简……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一种可能了。这家伙给人的压迫感和欧阳皈不相上下却又大相径庭,他更多能感受到的是……侠士。 “……你们退后。” “暝天哥,这得快点上报大长老——” “我知道……交给你们了。” “——那你怎么办!” “——快走!!” 站起身来的煌龙立马举剑拦下了飞袭过来的未知物体,定住神来,他的视线捕捉到了从冥简蓑衣袖子里伸出的两条奇异之物。那个模样……是竹简!?诺暝天一剑拦住其中的一条竹简,手中的剑却被另一卷飞来的竹简撞飞,这个东西的运动轨迹不好捉摸!诺暝天蹲低身子,回忆起地下室里与训练用魂器对战的经历,身体不自觉地活动起来,右脚抬起躲过攻击,再借鹤之势扭身运动,试图朝剑的方向靠近——没有阻拦?诺暝天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只见那两卷竹简已经调转方向朝正在撤离的人们如毒蛇般扑去—— 好的,我收回它像个侠士这句话。 收紧背部肌肉,诺暝天借流钢迸发出来的力量朝那两个已经飞越了自身的目标扑去,差一点点——刚刚好抓住了!诺暝天将几乎全身力量聚集在拳上,勉强扯住两卷竹简的同时发力试图扭断对方这一攻击手段—— “呃啊啊啊……!” “……真令我失望,可别告诉我你就是这一代被封神之矛选中的家伙——” 对方说的是在外人听来如同乱码的魔魂语,但他听得懂,这个沙哑的声音来自于身后冥简的方向——但是还没等他来得及做出下一步反应,两卷竹简突然同时发力,猛地一下将他甩到空中—— 什——?! 竹简被迫脱手,诺暝天感觉童关的森林在自己面前一下子缩如碗般大小,离心作用侵袭着他的精神——集中注意,收紧胸膛!除了飞速穿过身旁的气流,紧闭双眼,他感觉逐渐有气息,温暖的气息,那已经化为他身体一部分的气息,正从铠甲中散出,再逐渐包围住他的全身。 再一次……给我翅膀! 他感觉四周躁动的气流突然安定了下来——猛地开眼,他扇动着漆黑的翅膀翻过身,朝地面的方向俯冲而去——很快就再次看到熟悉的地面,他调整好下落的角度,在即将撞地前的瞬间拉起上身,转而往前方的冥简直冲而去,瞄准那具躯体的心脏位置一拳挥出。“咚!”的一声巨响,由两人为中心产生的冲击甚至撞飞了周围的影子兵—— “吼……” “……黑暗的力量啊。有趣,所以你跟那些家伙难道不是相同的吗?” 居然没事——?! 就在他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冥简的干枯而带着尖锐黑色指甲的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这是什么怪力……诺暝天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身上的力量在无声地流走,他开始出现重影的视线注意到铠甲的银边已经退回金色—— “不过看来你还不太适应这边啊……终究不过是空有个样子的小鬼罢了。” “吼……吼吼吼吼……” 死。 太好了,终于结束这一切了—— 不,决不。 活下去! 我啊——!! “吼——!!” 诺暝天猛地一把掐住冥简的手,用尽全力举起剩下的右手:流钢——!!然后将手臂上铠甲的刀刃向着面前的恶鬼,重重劈下,撕破那件蓑衣,在那灰暗的胸膛上留下一道伤痕——不出所料,还是没有象征迦流太克制的金色火焰燃起。 “咳,呃……” “呃……可恶的家伙!”冥简刚想举手刺穿面前的魔魂的胸膛,一旁发出的魔弹将其击飞,手中的人脱手。“唔呃……”直到身体落地的瞬间,青年才解除了铠甲。冥简捂着伤口抬起头,只见在一排侍卫的簇拥下,一位拄着木拐杖的老妇人缓缓走了上前—— “……真是有缘分,老不死的,你还没有到极乐世界去啊。”冥简冷笑几声,把两只手背到身后。 “不论你醒过来多少次都是没用的,冥简。即使我死了,还会有别的人继续镇守结界,你们是没有胜算的。”姬月凤抬起头,苍老的眼睛中闪过了寒光。 “吼吼……不过是风中残烛,还要装模作样还真是难为你了。”冥简冷笑一声。 “不过你在这里就意味着……是吗,呵,就当是那小子捡了一条命吧。” 只见冥简大袖一挥,他的身影便与影子军团一同消失得无影无踪。 …… 暝天,为什么这次这么冲动? 你明知道,凤长老跟你所说的话。 我—— 金色的羽毛落在自己的手中。 我…… 不过是……在宣泄。 因自己而在业火中燃烧的城市。 不想再逃,所以哪怕是死掉也无所谓—— “啪!” 什么啊……文琪……? 黑暗中,他捂着脸。然而四周不过是空无一人罢了。 一如既往。 动不动就死掉什么的,你给我好好活下去啊! 复仇……?守护……? 他抽出剑,一刀斩裂身后的黑暗—— “……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吗?我。” 过去的阴影被他亲手扼杀,作为凶器的剑刃掉落在地上。 然后,他跪倒在地,掩面哭泣,在其他人都看不到的地方。 温柔得像是在亲吻他耳膜的声音: 不要哭啦,暝天?你已经长大了,是个男子汉了哦。 诶……? 乖啊乖啊……男子汉啊,就应该能够为了别人而变得坚强起来呢。 我…… 嘛……如果实在想哭的话也无所谓的哦?将委屈的全部都哭出来,然后就会再次笑出来了~啊,如果哭累了的话,就允许自己休息一下吧?我知道,暝天可是个坚强的孩子呢…… 轻轻地,一只金色的凤凰落在孤身一人的诺暝天身旁,用那双丰满的翅膀温柔地围住了黑暗中的青年—— 于是,终于有一刻愿意放下身上的疲惫,任性的孩子安然浸入了梦乡。 童关其九 刻印 第130章 童关其九 刻印 “阿卡兹,别卜,努恩萨多——” 首先将自己唤回到这个世界来的便是这一串吟咏。真奇怪,按理说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才对:风扬起漫天的桂絮,在车前草遍布小径边的空地,黑色道服的身影站在暖暖洒落的旭阳下—— 这是……? 诺暝天睁开眼睛,面前是陌生的天花板,叫不出名字的形状的影子在微弱的橘色光亮下一起一伏,就像在安然酣睡一般。大脑还没有从空白状态恢复过来,他眨了眨眼,侧过头去,脖子咯吱咯吱地发出抗议的声音。 “……你让自己背负了太多东西。” 轻柔的嗓音在自己身旁响起。那是大长老姬月凤,正坐在一张小木椅上闭眼沉吟。诺暝天犹豫了一下,最后直起身来,这一次身体的疼痛反而没想象中的那么难克服,毕竟和自己之前所经历过的比起来算不上什么了。他不敢出声打破这份宁静,这时候他才想起来为什么不试着细细打量一下面前的这个人呢?她毕竟算是自己的——外婆。但是他的脑子一团乱,老人身上充满神秘的服装和饰品入不了他的脑海,他只看到了一双爬满青筋的手,皱纹和色板顺着那双苍老而有力的手一直爬到她的脸上,然后一层一层,让岁月在那里面安了家,她的一头白发却依旧亮丽得精神,他能读得出她的内心似乎并没有像肉体一样随年岁而老去: “诺暝天·多拉贡——暝天,你无法控制住身上的黑暗并不关乎你的力量,而在于你心里一直挥之不去的,一个名为‘仇恨’的刻印。” “您知道——我的铠甲的事情吗?!” “……镜中魔兽·乌英格。那时候被欧阳皈一起从藏书阁中带出来,似乎在试图吞噬你的铠甲的时候,被你奋起反抗吸收掉了啊……”老人说着慢慢睁开眼睛,诺暝天能看到那里面祥和的光,十分地令人平静。“干得好,暝天啊……你身上真的有进忠的样子呢。” “爸爸……”诺暝天有些茫然,“没有,这样的我,怎么可能比得上爸爸——” 三番五次,堕落的黑暗找上门来,而自己有好几次都险些要屈服。 “冷静下来,暝天。一味的急躁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我要提醒你的是,我知道欧阳皈这个人,即使已经偏激地走上了反魔魂的错误道路,他本人在谋略方面可并不愚蠢。” “欧阳皈……”诺暝天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光是这样便足以让他咬牙切齿,就如扳机般,一触即发他心中的火焰: “我领教过……他占据了我朋友的身体,诅咒了兰,还为了他的那个计划把这么多人的生命当成了儿戏!我——”他说不下去了,因为欧阳皈那时候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白澄空这个女孩……早在三年前就罹病死去了。 姬月兰,她的童年因为诅咒受尽了歧视与欺侮。 而他的爸爸妈妈,他甚至做不到对他们有清晰的记忆。 “——这就是为什么,在你心中仇恨的刻印非但没有随着时间逐渐褪去,反而如被逐渐加薪的火焰般越烧越旺。仇恨的刻印。不论你多么不情愿,那都是事实。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你展开,暝天,他的目标是你,所以他做了这一切,为的就是在你心里种下仇恨的种子—— “可是你叫我如何不去仇恨!?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夺走自己的一切,朋友,妹妹,我的父母——守护者难道就是连报仇的资格都不配拥有吗?就真的,只能一直骗自己……” “……跟我说说吧,暝天。不论你愿意把我当作是你的凤婆婆,还是只是一口单纯的水井也罢,发生了什么事,而你又是怎么想的?无论是什么都无所谓,慢慢地说出来就好。” “我——” 没有声音的世界。就和之前一样,他愿意待在雨天里只有他自己的空阁楼,但是现在……是不太一样的。 “你愿意对我说吗,暝天?” “——凤婆婆……” 他骤然失声,被深埋于心底的千言万语就像是要突然全部喷涌出来似的堵塞在喉咙里,他支吾着,哽咽着,越是想要抑制,越感到苦涩的液体要从眼里溢出—— 金色的羽翼,轻轻拥自己入怀。 为什么,明明我不能哭的,不应该哭的——他用手捂住口鼻,抬起头努力眯起眼睛,脑壳里却抑制不住酸痛的感觉。于是他又俯下身子,却发现已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忍……对不起,即使到了现在,我也还是没能做到—— 我果然还是没有办法……忘记大家。 笨蛋,懦夫,傻瓜,软蛋!你啊……你就这点能耐! “我曾经以为,自己能够做到的——答应了这么多人而一直作为魔魂战斗着,我以为,我不会受到仇恨的左右,我一直忍着,忍着……可是这又有什么用?一切一切都只会变本加厉,到最后变成越来越容易被愤怒支配的行尸走肉——” “可是我觉得,抱有‘仇恨’并非是一件可耻的事。” “怎么会,每个人都会说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意味着是不正常的吗?” 风轻轻拂过。 “仇恨和极端不能画上等号。我想,最重要的还是我们的态度,不论是对好的,还是对坏的。” “人啊,毕竟是社会动物,会与其他的人相互邂逅、相互认识、相互影响。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我们难免会在这些影响下在心里栽下不同的种子。喜悦也好啊,伤心也好啊,当然,也包括仇恨。” “我们会因为重要的东西被夺走而仇恨——但是‘仇恨’到底是什么呢?或许很难真的说出来个所以然吧,是为了让自己夺回重要事物的动力吧,似乎好像不仅如此;是因为感觉到受侵犯而导致的愤怒吧,似乎好像又不仅如此。仇恨可以驱使人把一座森林变成火海,也可以驱使人舞起长枪指向敌人的咽喉。” “所以其实,重要的不是“仇恨”本身,而是它给你带来了怎样的意志:它可以成为杀人犯手中的刀,也可以成为守护者手中的剑;它可以是焚尽世界的业火,也可以是指引方向的圣火——但是暝天,所有一切都取决于你自己。” “凤婆婆,我——” “不需要因为自己抱有仇恨而感到羞愧,暝天,不要被困在思维的茧房里,要去破开来思考,即便现实给你的是怎样的苦痛与不公,也要有去思考自己应该以怎样的意志来面对的觉悟。不要选择认输,这样你才会你清楚手里的这把剑应该要指向谁——倘若明确剑所指的方向,它就会变得更为锋利;而如果仇恨带来的只是妥协式的泄愤,到头来手中的剑只会反过来伤害在乎你的人,包括你自己。” 我的剑,应该指向谁—— 我的敌人,我必须亲手打倒的,是欧阳皈。 “欧阳皈天理不容,害我人民,戕我爱女——有仇必报!暝天,要知道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背负这份仇恨。正因如此,这份火焰应该倾泻向它应该燃烧的人,而你不要被它迷失了双眼!因为,那毕竟只是你人生路上的一部分而已,没有理由要放任它侵袭你所要追求的人生!难道这东西有比诺暝天?多拉贡的人生更重的份量吗!?” “凤婆婆——您的话也会有仇恨吗?” “什么话呀,那是当然的了!”姬月凤起身朝他走过来,那一瞬间的愤怒转眼就化为笑语。“但是啊,我恨的是欧阳皈,不是暝天你哦?这就是为什么我不会被仇恨蒙蔽双眼:我掌控它,而不是让它控制我。” 掌控住……仇恨。 眼前的一切逐渐明亮起来。 只将欧阳皈当作是战斗的动力,他被寻仇驱使着才战斗下去—— 但我所要追求的,不应该是那种虚伪的黄金。 诺暝天抬起头,望见老人停在自己面前,连忙起身想要搀扶—— “阿卡兹,别卜,努恩萨多。” “……诶?” 诺暝天扶住老人瘦小的身躯,感受到她的肢体是那么薄弱,他弯下身子,老人在望着他笑: “‘承载先行者的意志’,童关的一句俚语。暝天,正因为如此,生命才得以延续。” 所以,生命得以永存。 “之前……也有人和我这么说过。”诺暝天擦了擦眼睛,“啊……对啊,我早就该知道的。” “最重要的是,你要清楚:‘生命得以永存’,不意味着人类只是单纯地复制繁衍下去。比方说,你的父母,现在就还依然活在这里。”她倾下身子,按在诺暝天的左胸上。“是啊,暝天……你继承了他们的意志。你是惠和进忠的孩子,你是魔魂?煌龙,但是首先,你是诺暝天?多拉贡。你要,作为你自己好好活下去。” “谢谢您——” 诺暝天在姬月凤面前单膝跪下。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自己所苦苦追求的是什么—— 那便是对诺暝天这个“人”的理解与尊重。 …… 走出房间,眼前的走廊外便是茂密的青翠。诺暝天深吸一口气,这里的空气很清爽,使他感觉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他没有披上衣,身上绑着绷带,看来这边的风还没有到能被他称作‘冷’的地步了。他发着呆——他现在有愿意去想的东西,所以决定暂时先把别的那些都放到一边。 童关并不像姬月惠所说的那样置百姓生死于不顾——相反,他能看到这么多人在奋起反抗,是啊,他们没有放弃,那么这片土地就还有希望—— 是啊,那么他也就一定还有希望。 不再是被仇恨驱使着挥剑……这一次,他清楚,他是要作为自己,以“诺暝天?多拉贡”自己的意志,为了这里的人们而战。 ……谢谢您,凤婆婆。能遇到您,我真的很幸运。 所以,我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 我无论什么时候,都将作为魔魂而战斗下去—— “走了,无锋。” “又要去哪儿啊,煌龙?你不是才刚受了伤——” “一点小擦伤。就这程度,跟在禅海受过的比起来不过是鸡毛蒜皮而已——比起那个,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姬月凤的话语回响在脑海中。 “保存封神之矛的位置不在现实世界,而被夹于阳界与阴界之间的黄昏。而要通往那个地方,必须借助位于藏书阁的通道。” “……还有另外一个。”诺暝天的神情严肃起来。他本不想过多掺和进复杂的家族关系里去,但既然某种意义牵扯到了恶鬼,那就另当别论了: 就如华老和姬月凤所说,现在姬月家的这个复杂形势下,他和兰的到来势必会损害某些人的利益。而倘若那股邪念为禁忌的书所利用的话,那个人最后会走上和欧阳皈一样的道路—— 我绝对不会再允许那样的悲剧发生。 又一阵微风拂过,将诺暝天的身影带走。 …… 在深入竹林的小径前,两名侍卫拦住了一名身着黑色道服的女性。女性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人,然后满面堆笑起来: “所以说啊,我只是有事要进去查阅资料,就当我卖你们个人情呗?” “对不起,凛夫人,可是大长老亲自下令,任何人不得进入藏书阁。还是请回吧——” “啧啧……这么老实做什么,老实一点就当帮自己一个忙就好了。”笑容突然从姬月凛的脸上崩裂,她从腰间猛地抽出毛笔,两名侍卫立即警戒起来: “恕我直言,凛夫人,虽然失礼——您恐怕还没有硬闯过这里的实力。” 守卫藏书阁的魔魂,即便在整个童关而言也是佼佼者。他们没有立刻制服自己已经是对她很客气了—— 而她真心无比感激这份客气:毕竟,对敌人的温柔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现在没有……” 只见赶在两名侍卫动手之前她便用毛笔在空中飞快地画下一串符号,两名侍卫还未反应过来便同手里的武器一起,“哐啷”几声,双双倒地。 “……但是很快就会有了。” 她快速打量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跟踪后,用黑巾围住了面部,然后弯下身子一头钻进了小径里。 童关其十 暝天 第131章 童关其十 暝天 诺暝天按照地图所示的位置到达藏书阁时,只发现两名倒在地上的不省人事的侍卫,他立即将手搭上剑柄,仔细环顾了一周,看不到可疑的景象,也感觉不到可疑的气息。想到姬月凤所强调的里面藏书的危险性,他感到一股不祥的预感: “煌龙,他们还活着——应该说没有受伤,这是某种仅针对精神的法术——” “……锻魂师。”诺暝天仔细查看了一下倒地的两人,刚欲起身,身后传来一阵极速的踏叶声,随着疾风直朝他吹去——抽出的剑与某种金属撞在了一起,诺暝天定睛一看,徐子航正瞪着眼睛压着他的枪。“你在这里做什么……暝天,那个是你干的吗?”他用视线示意倒地的侍卫。“……我只是刚到。”双方正僵持着,徐子航手里的长枪打破了这一胶着状态: “子航,冷静一下!这两个小伙子像是睡过去了而已。” “睡过去了——!?” “所见略同,老爷子。这应该是某种法术所致,但那样的话就要归到锻魂师的领域上去了。”无锋回应道,“魔魂和锻魂师从来都是分家的,而我觉得现在也没有什么符咒能做到这样的效果吧?” “……”徐子航率先收回了武器,蹲下来检查了一下两人的鼻息,然后从道服中掏出一张符咒贴在两人的额头。识明咒,上面画着的抽象眼睛便是特征。只见符咒化为一缕流星状的光,光旋转一圈后融进两人的额头,然后在半空中出现了两个相同的一笔画符号——是从来没见过的符号……诺暝天收起无锋,偷偷瞥向徐子航等待他的反应,毕竟童关算是一个锻魂师文化高度发达的地区,即便是魔魂应该也会比他一个死读书的所知道的要来得多—— “嗯,看来是冲击咒。” “……那个符号应该是八个火围着刑天像。” “——那么就是沉默咒了?” “沉默咒的话可不会把人弄晕。” “说不定是因为说不了话憋晕的……啊,那好像也需要一个时间啊。”这家伙居然真的在思考不说话是否会把人憋晕过去的问题。 “……请问,您真的学过符咒学吗?” “当然学过!……嘛,好吧,其实也就听梓铃说过一点,我不喜欢看书。” “说起来,你经常说到‘梓铃梓铃’什么的。”诺暝天望着认真地低下头的徐子航,这个人真的是——怎么说呢,规矩到极点了啊。“我认识的和你说的是同一个人吗?来找我的那个女孩子,她说她叫——” “徐梓铃!啊,当然没错,我是她哥!”徐子航说着,却摇着头叹着气。“我家老妹让你见笑了啊,整天不学好的,就专门喜欢整一些没什么实用价值的法术,然后还整天喜欢在我耳边嗡来嗡去的……我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当初大长老把找你的任务交给了她,她明明连战斗能力都没多少,要是出了个什么意外——” “她很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哈哈,暝天你想安慰我也不要用这么显而易见的借口啊……那时候如果不是打听到列车站的异变——诶,算了,真不让人省心,总之你可是自己一个人走来的不是吗?” “嘛,那个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诺暝天犹豫了一下,试图理顺自己从仲夏祭的那天晚上起都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地失去意识,回过神时禅海已经陷入了影子兵的包围,然后自己被扔到了大坑里——算了,懒得想,干脆不往下说了吧。等一下——‘莫名其妙地失去意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和当时的自己难道不是一样吗?而且还有禁忌的秘籍……欧阳皈也是,凤婆婆所担心的也是,这一切都过于巧合了——不,这个世界上当然没有什么巧合,而那就意味着担心是真的…… “子航。情况紧急,我有一事相求。” “是我要请求你才对,你也要去追那个闯进去的小贼吗?” “不——我想把那个拜托给你,子航。那家伙的目标恐怕是曾经催生了反魔魂?暮龙的禁忌的秘籍。而据大长老所说,能够将冥简重新封印回镇魂钉的封神之矛所藏于的黄昏世界,只有通过藏书阁后的树丛隧道才能到达。” “黄昏世界吗……那就是人死后即将去往冥府前灵魂游荡的地方吧。” “嗯,我要去那里。所以拜托你一定要阻止那个闯入者走上与暮龙一样的道路!” “我听闻过暮龙的可怕……我会完成的,但是暝天,你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黄昏世界一定会使尽浑身解数排斥不应存在于该处的你,稍有失误就可能回不来了,千万要小心。还有……”他顿了一下,“在黄昏世界你会遇到已经死去的人,但是——你知道,人死是不能复生的。” “……我清楚了,谢谢。” “——但是你真的想清楚了吗?即使是大长老后代的你——我听说封神之矛从来只会选择凤凰魔魂。”他咽了口唾沫,“从来只会选择凤凰魔魂。” “我继承了父亲的龙……但是,我的身上同样流着母亲的血。我的母亲,是凤凰魔魂。而且——”他握紧拳头,“就算是为了在这里奋战着的人们,我也必须去。这是我们守护者的职责,不是吗?” 徐子航望着诺暝天沉默了半晌,然后举起拳头: “保重。” “你也是。” 两人的拳头碰在一起。然后,诺暝天便转身如风一般往藏书阁的方向深入去了。徐子航愣了几秒钟,然后也跟紧加快脚步: “暝天,你的话能做到吗?……如果是我的话,在那样的世界或许——” “现在就聚焦目光吧,子航哟,战斗的时候就不要去想多余的事情。” “……舞天。但是,这就是那个入口之所以和藏书阁一起被封印起来的原因——” “他所经历过的绝对不比你少。虽然还很年轻,但你看他的眼神——不掺杂战斗之外的任何东西。那是被濯去污泥之后的纯粹。”徐子航抬起头,前方竟已然不见诺暝天的身影。 “我想,多拉贡家的小子,已经不会被恶鬼的阴谋所击倒了。” …… “凤婆婆——!”姬月兰跌跌撞撞地冲进了大堂,一旁的侍卫甚至来不及拦住她。坐在扶手椅上的姬月凤望见是她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兰啊,早,慢点慢点,当心脚下——真是的,你姨妈一大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咳咳,唉,不过年轻人总是有事情去忙的吧——” “凤婆婆!您没事吧?医生说您不能多走动的——”姬月兰立即把想要起身的姬月凤扶回到椅子上,姬月凤疲惫地笑了笑,捂着脸又干咳了几声。“唉,人老了不中用了,不过兰你放心,婆婆的身体还硬朗着呢。” “不要逞强啊婆婆——啊,对了,我听梓铃说暝天到这里了,是这样的吗!?” “哈哈,那小丫头的消息还挺灵通的嘛——不过暝天的话现在不在这里,可能是出去了。” “……那样的话肯定是去猎杀恶鬼了。呜,来了怎么也不先找找我……”姬月兰不满地鼓了鼓腮帮子,“嘛,不过算了,那家伙一直都是这样的,我早该料到,亏我还这么担心他。” “哈哈,暝天他平时也没怎么有时间陪你吧?” “魔魂的工作啦。虽然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他就好像几乎从来不给自己休息日一样,每一天都早出晚归,在家的时候也很少看得到他——” “哈哈,兰你也是在担心暝天的身体,所以才这么说的吧。” “——哪有啦!”姬月兰微红着脸激动地脱口而出,而后又叹了口气。“好吧,可能确实有一点吧……魔魂的身体真的是我难以想象的,但是就像再怎么精密的仪器,不眠不休地持续工作的话也会加大损伤的风险——” “……魔魂是这样子的。就像当初你们俩的爸爸,暝天他应该也有这样的觉悟了——嘛,但是有一说一,婆婆也觉得……咳咳,哈哈,觉得他确实是有些拼命过头了呢。” “就是啊!明明禅海不只有他一个魔魂的……不论发生什么大事小事,不像别人从头到尾没出过来,他都是第一个顶上。所以也容易被针对,容易……受更多的伤害。”姬月兰发觉自己说着说着喉咙就梗住了,鼻子传来酸酸的感觉。 “暝天啊,他之所以这么拼命,就是因为他太过温柔了。” “温柔?那家伙温柔吗?……明明他对谁都是一副死鱼脸,说话还惜字如金的,生怕别人靠近他一样,连我都不例外——” “……那或许是因为他害怕如果构筑起了过于亲密的关系,失去时就会更加的痛心吧。越是重视一个人,就越会害怕失去他——” “什么嘛,我当然不会离开他的啊!真是的,那家伙……”姬月兰呢喃着,紧紧咬着她的下嘴唇。 “兰啊,如果不温柔的话,暝天是不会拼上性命去拯救每一个哪怕素不相识的人的。你可能觉得所有的魔魂都是这样——但是不是的,暝天真的很特别:即使是作为守护者,大部分的魔魂也只会为了交差而完成任务——毕竟只有完成哨戒所派发的指令才会被记录,他们不会为了可能什么回报都没有的任务跑腿。这就是暝天的优点。但是,恰恰就是这样的温柔,却使得他十分痛苦。”姬月凤说着,握着姬月兰的手轻轻把她拉过来。 “因为既然选择要去拯救某个人、保护某个人,就意味着同时必须做好承担没能救到某个人、没能保护好某个人的那份自责与痛苦的觉悟。暝天选择了成为守护者,选择了去保护他人,但是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得出来他的这一切并不顺利。” “……”姬月兰想起自己之前被恶鬼吞噬的时候,她的哥哥即便受了那样的伤也还要救她,更别说那时候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并不熟悉的陌生人。但是,只要可以的话暝天不论是谁都一定会去救的,而那就意味着肯定会有失败的时候…… 而那就意味着眼睁睁看着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完全变成恶鬼,而自己必须亲手斩杀他。 这样的事,她只是想想都知道难以做到。那个家伙,暝天他却可能每天都要经历这样的时刻,被这样的回忆折磨—— “……第一次经历与重要的人别离,伤口会需要很久才愈合。然后之后可能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然后逐渐变得抗拒,抗拒再一次拥有重要的人的尝试。兰,暝天他没有拒绝你,在他心里你一定是无可替代的。”姬月凤摸了摸姬月兰的头,而后者的眼泪已经打湿了眼眶。“但是啊,暝天他呢,可能还是没那么容易从那样的创伤中走出来,即使他知道,他确确实实可以有爱他人的权利,过去的回忆也不会是说消去就消去的。而最好的能够治愈这种床上的药啊,兰。”姬月凤将姬月兰的手翻过来,用自己的大手掌轻轻盖住。 “那就是在他身边的你们。兰,暝天他不愿意让别人为他担心的,你要让他说出来,让他愿意说出来才可以。只有现在的温暖可以抚平过去的伤疤,而你们要让他知道,现在的他是有着这样的温暖的才行啊。” “暝天……”姬月兰擦了擦眼角,轻轻地笑了出来。“凤婆婆,谢谢您,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那就好……快去吧,兰,暝天应该还有好一段时间才回来呢,到时候他回来了我找人叫你出来吧?” “——不了,凤婆婆,我就在这里等吧。”姬月兰轻柔地说着,在旁边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下。 “啊呀,像我一样干坐着可是很无聊的哦?” “没事的!婆婆今天也没有别的人陪您,而且,我还可以和婆婆讲讲我在禅海的事情呢!”姬月兰露出牙齿笑着,“婆婆啊,禅海可是一个跟童关很不同的地方呢!” “哈哈,乖女啦,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 不知过了多久,诺暝天已经站立在一个由弯曲枝条组成的隧道前。这条隧道一眼望不到头,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从那里面传出来的古怪气息,就像是世界的尽头一般。黄昏世界,人们死后在得到安息前灵魂所游荡的地方,连接着阳间,自然也同样联系着阴间。作为一个活人,自然是不被那个世界所容纳的,想必自从踏进去的一步起,自己就会遭到难以想象的阻挠。 但是,他必须去。 那前方有封神之矛,只有拿到它才可以终结冥简和它的影子兵团,那样子才有可能逆转禅海的局势,他们才有可能打倒欧阳皈,拯救禅海的大家。他要守护人类,即使他们曾误解自己,即便自己所做的一切到最后也不会被他们记得—— 义不容辞,他是守护者。 他深吸一口气,向着两个世界的交界,向着被永恒黄昏笼罩的世界走去。 童关其十一 黄昏 第132章 童关其十一 黄昏 相传人死后灵魂会剥离肉身,自阳间前往阴界安息。而这条自阳界启程前往阴界的路,便是黄昏世界。刚刚死去的灵魂与被禁锢住无法脱身的灵魂在这里徘徊,各种各样的奇异生命——尽管不知还适不适用于“生命”这一概念,它们却是作为生与死的守望者栖息在这里。 天,暗黄色的天,半空中还有黑色尘埃飘忽不定。从树丛搭成的隧道走出来后,诺暝天惊讶于这个地方居然有着可供自己呼吸的空气,他原本还以为仅供死者游荡的世界是没有氧气存在的——“毕竟这是你们人类想象出来的世界,所以当然在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就默认了有着人类能正常生存的条件。” 诺暝天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过去,但是人……?四周压根没有其他人的迹象,面前所见只有一棵高大的老树——只是看外形像是一棵树,因为整棵树清一色的是没有任何层次的黑,完全就是毛笔蘸墨画出来的一样: “真是不可思议哦,闻你身上的气味……你带着肉身,活的?” “你听得懂我的话吗?我有问题想问你。” “——哦哦,真是活生生的人啊!”树顿了一刻,“居然有人能活着到达这里,是你们中的哪一个施的妖术?” “……” “嗯,好吧,看样子你还是比较喜欢单刀直入一点……那么,你的小脑瓜子里边到底有什么天大的秘密,让你不惜冒着失去肉体的风险也要来到这里——” “封神之矛。如果知道的话,告诉我它的位置。” “——原来如此,这样啊……”一根树枝突然如触手般从树冠伸出来,然后探到诺暝天身边,突然挤出一只像是水墨画的大眼睛——诺暝天立即侧身警戒,然而对方似乎没有攻击意图,只是简单扫视了一下他的全身: “嗯,看起来的确有点资质的,那样的话你就是这一代的封魔人了?” “……或许吧。虽然不知道称谓什么的,但是为了封印冥简,我们需要那支矛的力量。” “凶鬼?冥简嘛……确实,最近这里的气氛也变得怪怪的,原来是那个老不死的又醒过来了啊,怎么说呢,这一次好像来得比平时都要早那么……‘一点点’?”树的眼睛转向一旁,诺暝天顺着这个方向望过去,一条宽阔的路通往下面,远方有一棵鹤立鸡群、如山一般高大的如同浓墨重彩描出来的树,四周同样如同水墨画的树木就如臣子一般在它的面前膜拜着。 “……那就是我们的长老,这个黄昏世界的生命树,是保管所有因为诅咒而不得解脱的灵魂的地方。你所想要寻找的封神之矛就保存在生命树前的石台座上。”它说完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谢谢。” 诺暝天朝树枝上的眼睛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就准备出发——“人类哟!最后给你个忠告吧,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你,不要去碰这里的任何食物和水,我的同伴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让你去碰它们的果实——否则你的灵魂就会永远只能留在这个地方了!清楚了吗,记住了没有!?” “嗯,十分感谢。” 诺暝天别过头来望着它认真地答应着,然后朝着那株通往天际的大树迈开了步伐。一路上他穿行在墨绘的小道,莫名地有一种违和的感觉:茂盛的荒芜,这里的树似乎都是活的——它们的枝条都如触角般懒洋洋地摆荡着,即便如此依旧是没有生气的感觉。不过倒也符合:死后的世界。或许人到了离开的时候,就对一切都淡然了。 如果在这里的话能见到已经永眠的熟人吗?诺暝天挠着手心,但是黄昏世界毕竟是通往阴界的一个过场罢了,曾在这里徘徊的……现在也都已经不在了吧。他无奈地抿了抿嘴,耸了耸肩像是给自己打气。人死是不能复生的,诺暝天。他在一处水边停下脚步。顺着这条岸边往看不见的另一侧,成群结队半透明的人在机械而有序地往远方移动,水的那边就是孟婆桥。灵魂们一旦到达这里,就意味着尘世所留下的最后痕迹:“记忆”也将被收回了。这样子想的话,人其实还真的很渺小,不过是一丝不挂地来,然后又一丝不挂地去罢了。来时不带着善意,去时也不会带走恶意。 但是……人类就是这样一步步向前的。 他绕回到大路上,发觉之前无动于衷的大树们,现在都在睁眼看他。感觉不到恶意……但是还是会有点不舒服就是了。诺暝天加快脚步,最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在硕大的树木之下是一方石质的神台,一柄闪烁着暗暗金光的长枪就插在上面,枪柄被四周树木延伸出来的八条锁链捆锁着。察觉到诺暝天的气息到来,生命树的顶端睁开了一只水缸般大的眼睛,然后左右移动着下来,最后在与诺暝天头顶等高的地方停下来,用看不清情绪的目光俯瞰着这个青年。嘛,不过因为就像画出来的一样,他也不知道这幅难以捉摸的模样是不是故意的。 “活的生命……人类,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 “封神之矛,我为这个而来。”诺暝天咽了口唾沫,“请把它给我。” “光靠说的没有用,小子。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诺暝天连忙后跳一步,只见他几秒前所站的地方已被五根尖锐的藤蔓刺中。他抽出剑,检视着在空中朝他虎视眈眈的藤条,双方就这样对峙着,直到诺暝天注意到在生命树层层枝条的包围下,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被封锁在墨染的荆棘中。 ……保管所有因为诅咒而不得解脱的灵魂的地方。 虽然只是猜测也好……不,或许自己反而希望单纯是猜错了吧。诺暝天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对生命树的眼睛举起剑: “……还有,那个被残害而不得安息的灵魂——我要夺回来!” 他后退一步,剑柄上拉,左手搭刃,摆出了多拉贡的起手式。 撕裂的天空 第133章 撕裂的天空 “快点把伤员都送到那边去!” “护士长,这边的绷带不够了!” 混乱的脚步声与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传递着哀伤、急躁与灰色的信号。林晓天记得这样的感觉,在那个改变了他人生轨迹的夜晚,狂风撼动着脆弱的窗玻璃—— 我不能躺在这里。 林晓天睁开了眼睛,猛地坐起身子,一阵紧绷感让自己发觉身上缠满了绷带。他粗喘着气,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四周,自己的衣服和刀刃就在一旁整整齐齐地叠放着。有人救了我……他再望了望周围,四处奔走的人、缠着绷带躺在垫子上的人,专注于各自的事的他们似乎没有将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 那好,就趁这个时候离开吧。他将两把刀刃插回到腰间,然后一把抱起自己的已经褪色的蓝大衣,一下子起身来就准备离开—— “啊——那个!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吧?!这么急是要去哪里……” 这样的一句话让林晓天在准备迈步前定住了。沉默了一会儿,四周的嘈杂声此刻似乎都变得寂静。 半晌,是他先耸了耸肩: “喂,我应该已经警告过你不要再靠近我的吧?真没想到你还是属于那种叛逆的类型呢。”他没有转过身去,但他认得出来这是谁的声音。在接近死亡深渊的那个地方,他就是顺着这个声音才爬回到这里。 “嘛,虽然我还挺喜欢你这种类型的,但我现在还没那个空闲泡你呢。所以抱歉啦——” “……你一直这样子逞强,真的好吗?” 林晓天本来说得正起兴,原本想好的下一句话却被对方给堵了回去: “喂喂喂……你在跟谁说话啊,你知道我是谁吗?逞强什么的——” “我只是——!因为知道之前的诺前辈一直很孤独,我觉得……你和那时候的他其实很像。” “切,和诺暝天很像什么的……” 他觉得自己好像无意识间变得逐渐语梗,开玩笑,这可不是他平时搭话的水平。 “还有,你也是……我们的朋友。”身后的声音好像在轻轻颤抖,“对朋友,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哼……”林晓天抿了抿嘴,然后叹了口气。“别净做多余的事了,欧阳皈那家伙有多危险你是知道的,别再把自己牵扯进来。” “那你也知道不是吗……?为什么还要去——” “因为很不爽啊。” 他微微侧过头去,注意不让身后的人看清他的侧脸:“嘿,那家伙都在我头上撒野了,这里可是老子的管辖区啊,无论怎么想都很不爽吧?所以要去把那家伙痛扁一顿啦!” 他咬着牙,抿了抿嘴巴,四周的呼喊声又变得清晰了起来。 “……和那家伙一样,我可是守护者。” “……我知道我拦不住你,但是——至少……不要死啊。” “……” 真是……陌生的话语,久远到自己都快要忘却了。 “……怎么可能会死呢。” 他把头转回去,然后往前迈开步子—— “那个——我可以……抱歉,我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尽管说。” “你知道……小澄空去哪里了?我们一直都找不到她——” “——她很好,只是现在不在这里罢了。……没什么事的话,告辞。”似乎害怕对方再继续追问下去,林晓天加快了步子,甚至罔顾身体传来的细微痛楚,三步作两步地消失在何瑶熙的视线中。原地,少女抱着一箱医疗用品,望着空空如也的垫子发着呆。直到一旁的呼喊声把她拉回到现实中来,她才如梦初醒地将医疗用品摆放好,转身就去照顾下一个伤员去了。 …… 整理目前为止的情报:33区,整个禅海市被巨大的结界所包围,里面与外部的交流被完全隔绝了。煌龙不知去向。除了要对付欧阳皈以外,还有他手下的不死军团,再来的话就是他身边的那个—— 监督者。林晓天咽了口唾沫,除了外界一直在灌输给他监督者的可怕,他已经亲身体验过对方的力量了。很显然,即使是全盛时的自己对付她都有点吃力,现在的自己就更别提了。所以必须得绕开她,然后抓住欧阳皈的空隙。 然而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把握赢。光是之前煌龙与其对决时,他就被对方的气场压得手都抬不起来。而现在,更罔提对方身上的不确定因素还增多了。 但他必须去,现在只有他能够战斗了。更何况自己在昏迷的时候似乎还受到了比较好的照料,现在身体的状况说不定还能超出他的预料呢。 林晓天翻上围墙,快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然后一跃扑进不远处房屋的窗户。 “腾狼,附近有那些木偶的气息。” “来得真快啊……” “注意,右边——” 斩牙话声刚落,林晓天便翻滚进了一旁的床底。还没来得及等他缓口气,右前方就传来一阵木门的破裂声,两三个极其机械的行走声走了进来——自己现在对付它们还没什么大碍,不过驱魔咒就只剩下三张了,一时半会也没什么可能找得到补充的途径,还是省着点,谨慎为上。林晓天屏住呼吸,将自己的气息压到最低。他听见木偶在周围游荡着,阴魂般迟迟不肯散去。时而似要远离,时而有快速靠近,他似乎就在被发现的边缘反复横跳。 是那些家伙杀了丽丽……不对——林晓天立马把心中涌起的杀意压下去,然而就在这短暂的一瞬,他的呼吸还是发生了虽然难以发觉的变化,就在他立即将其压下去的那一刻,他听到木偶的声音在逐渐远去…… 走了吗。 他继续在床底下待机了将近一分钟,似乎确实无事发生。那么就赶紧出去吧。就在他准备动身的那一刻,身体的本能在促使他立即翻滚出去—— “嚓!” 就差了那么一秒钟。 “——!”林晓天如饿狼突起,一刀埋入手卡在床板里的木偶的胸膛,然后用另一刀将它拦腰砍断。被发现了——他立即转身,只见四五只木偶又从窗户扑了进来,手里的尖刀直对着他的咽喉—— “啧……!” 就在双方冲撞之前林晓天先画完了银白色的“w”,然后一跃向前,凭借外骨骼提供的蛮力直接撞开了面前的木偶,翻滚着落地到马路上。 得先撤退—— 就在他刚准备动身的时候,他的脚却似乎被钉在了地上一般:只见他面前的死灰色的天空上,层叠的乌云突然螺旋着破开一个大洞,从洞里投射出了柔和的金光。如此这般神谕似的现象,却令他的心一下子坠入冰窟。 “什么,开什么玩笑——” …… 根据地处,聚集起来的人们如朝拜般望着天上洒下的金光,兴奋地高喊着,即便他们甚至并不清楚那是什么,但对本已丧失信心的人而言,还有什么比哪怕只是可能的突如其来的救赎令人兴奋呢? 金色……倚在废墟一角的关雨妙从尘灰中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丝久违的光亮: “那家伙,是那家伙回来了吗……?终于——” 然而,在暗处观察着欢呼雀跃的人们的欧阳皈,此刻正悄悄地嘴角上扬: “这样子,就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童关其十二 夺还 第134章 童关其十二 夺还 所以说,命运还真是奇怪。 你知道吗?当我知道有人为我担心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即便最开始时我竭力要避开你们,你们还是缠着我不肯放弃。啊……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死皮赖脸的家伙啊,明明已经好几次提醒过靠近我很危险,还是坚持着“不能丢下不管”什么的,你们知道我什么啊…… 不,当然不知道,但是正因如此,他才能意识到原来这一切无关紧要。 是啊,原来是这样。因为有你们,白澄空、关雨妙、李朝阳、霍晓芳、何瑶熙、姬月兰、艾阳、罗青竹、罗芳梅、萧晓松,因为有你们我才能明白—— 原来,我可以不止为复仇而战斗的。 啊……现在,我才清楚地发觉到,原来我早就已经可以叫得出她们的名字了。白澄空、关雨妙、李朝阳、霍晓芳、何瑶熙、姬月兰、艾阳、罗青竹、罗芳梅、萧晓松…… 我可以作为守护者继续保护其他人——但是白澄空,我受了你这么多照顾,但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如果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话……或许,一切都不会这么荒唐可笑。 但是我…… 是啊。 现在的我要告诉自己答案,我要和这该死的命运战斗,然后必须要给出自己的答案。这是我思考了这么久,最后决定的回答。 我想,这也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事了……花。 …… “……生命树,请告诉我。”诺暝天举着剑,突然一字一顿地说出声来,舞动着的树枝闻声止住了动作。 “我需要那把矛,还有你所囚禁的灵魂——需要什么代价?” “……?直接跟我谈代价吗?人类,你还真是实诚啊。” “……要我直接抢也可以。”虽然嘴上这么说,诺暝天还是把剑收回鞘中,表现出想和平交涉的信号。 “呵,口气还不小,虽然不知道是否有与之相配的实力。”生命树古老的声音说着,突然将所有的枝条全都收了回去,然后就在刹那之间,四周的环境突然像是加上了一层泛黄滤镜,眼前的场景都变得宛如古老的相片一般—— “……先友情提醒一下,在这个世界你是不能把铠甲叫过来的。” 生命树的话声未落,诺暝天便感到身后一阵冷风袭来,他立即侧身翻起,一脚踢开感知到的物体,手臂般粗细的感觉。他双手撑地,一个空翻把自己撑回站立姿势。拔剑转身,只见一只蛇身人首的女怪正捂着被踢中的右臂颤抖—— ……恶趣味的家伙。 诺暝天毫不犹豫地一刀刺向对方的胸膛,无锋却直接穿过了蛇女的身体。就在诺暝天愣住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冲击撞到他的右颊上,诺暝天整个人飞起来在地上翻滚了好些圈:“啧——”他用腰力撑起来,快速摆出多拉贡家的起手式,然而映入眼帘的已经不是方才的模样—— 扇动着两双黑色翅膀的恶魔,挥舞着黑色的触手朝他刺去。 这次是兰身上的恶鬼——诺暝天反手举剑弹开对方的攻击,自己也被对方的力度压退了几步。不要被那家伙的气势压倒……诺暝天默默地打量着举手挑衅的恶鬼,流钠爆发——然后一跃向前,凭借调动起来的反应速度精准地用剑鞘弹开对方显得缓慢的攻击,然后一剑将对方拦腰斩断—— 那么,又是什么怪物? “退步了啊,煌龙,可别让我太无聊了。” “什——?!” 林晓天,蓝衣青年挑衅着转动了一下手里的刀,诺暝天在惊讶之余立即后退一步重整态势。现在这个距离他的剑能够到对手,对方的刀却明显吃了短小的亏——复制了形体却没能复制经验吗……诺暝天一个左劈的佯攻诱使对方反应,是侧身,意料之中。诺暝天立即补上一记侧踢将对方打倒在地,然后一剑刺下—— 消失了?原地只剩埋入土里的无锋。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将剑拔出来,一记飞踢重重地落到了他的胸膛上: “暝天……现在的你能够打赢我吗?” 身披多拉贡标志的黑色大衣的中年壮汉正举着无锋——另一把无锋站立在他面前。诺暝天咽了口唾沫,因为对方不是别人,而是曾同样身披龙魔魂战斗的勇士,他的父亲,诺进忠。即便记忆中只有一面之缘他也不会忘记。 但是即使只是幻影…… 诺暝天快速锁定了自己无锋的位置,离自己大概有五步远,而且就在对方脚边上。是打算守在那里等我自己过去吗……他深吸一口气,右脚后撤摆出丁字步,左手摆到略高于右手的水平线上,左右跳动了两下试探对方的反应,剑正对着自己的方向,好——流钠爆发,他压下身子向对方冲过去,侧身避开诺进忠的刺击,然后立即举起右手撞开对方的右臂使剑无法挥过来。诺暝天刚试着趁势将他的手反剪到身后,诺进忠却顺着他的动作动了起来——看来这些幻影还是有一定临场判断力的。诺暝天正准备击打对方的肘关节,却疏忽大意先被一招绊倒在地。诺进忠没有犹豫,一剑要把他钉在地上,还好他及时滚开避过这一招,然后一脚将对手踹飞。他的剑还留在诺暝天身旁的地上,于是诺暝天一个鱼跃起身,把剑拔起来摆出多拉贡家的起手式。 而诺进忠此时也正身在原来诺暝天的无锋旁,出乎意料地,他竟也把它拔了出来,然后如诺暝天的镜像般摆出了多拉贡起手式。 不可能,幻影怎么可以举得起无锋—— 除非是魔剑本身承认了使用者。 “尽管过来,暝天!!” “喝啊啊——!” 诺暝天用力一蹬跃起,到达诺进忠的头上奋力一砍,被后者举剑轻松挡住——那么正好!他将诺进忠手里的剑作为借力点使出二级空翻,准确落到诺进忠的身后,然后在对手反应过来之前一剑后刺—— “呵……” 诺进忠望着自己被无锋穿过的身体,满足地一笑后消失了,就跟之前的其他幻影一样。随之消失的还有原本由他掌握的无锋,诺暝天重新站起来转过身时,自己的无锋正静静地躺在面前的地上。他于是走上前去拾起剑来,那一刹那立即一个前滚翻,躲过了如火车般横冲直撞的风场。 “吼,多拉贡家的小子,说到底也就这种程度。” 欧阳皈……!虽然深知这也是幻影,但诺暝天的手还是不自觉地攥紧。面前这个披着黑色斗篷,用异型的魔剑戏虐地摆出多拉贡起手式的男人—— 即便是这个招式,我也要打倒你!! “吼吼吼——”只见欧阳皈邪魅一笑,然后便飞身挺剑,如猎豹般猛扑而来。诺暝天立即下腰躲避,用来支撑的脚却被对方带起来的风场绊到,就在他整个人要朝天摔在地上之前,诺暝天奋力往空中一踢,幸运地正好命中了对方的膝盖。欧阳皈呻吟着滚落在地上,诺暝天没有放过这个机会,提起剑扑上去就要一刀砍下,却被反应过来的对手一剑拍开—— 手都麻了,居然连真货的离谱力量也一并复制了吗——诺暝天连忙侧身躲过对手的连击,当机立断扔下剑鞘换成左手持剑,往地上用力一刺,被欧阳皈挺身躲过,眼见着对方的后插脚就如蛇信子一样朝自己直刺而来。 如果用手的话一定就断了。 那么……就把它的力度直接消掉! 右手从麻痹中醒了过来,诺暝天立即大翻手如龙抬头卡住欧阳皈的右腿,然后借力顺势把自己往外送,用扭腰的力量把左手肘送到对方的肋骨上——“咔啦”一声,不管欧阳皈发出的呻吟,诺暝天右手发力,锁着欧阳皈的腿把他按倒在地上——龙缠,最后左手的剑直直盯着心脏刺去—— “……暝天。” “——?!” 但就在刺中之前他的剑猛地愣住了。他听到了一个声音——诺暝天猛地回过头去,他的眼睛因惊诧而瞪圆: “白……” 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还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的事情:一袭白裙的少女柔弱地坐在地上,就如玻璃花般美丽而易折。 “白澄空……?” 但是前一秒那里不还是欧阳皈?但是这个声音,她就是这样的声音……于是他试着探出手,想要把少女扶起来,就像一直以来他所做的那样。是啊,她认得自己,这可怕的一切原来只是一场梦—— 生命树里的人影,他看得清清楚楚。 是啊……认清现实吧,诺暝天—— 白澄空早就已经不在了啊!! “——!” 诺暝天失神地呢喃着什么,左手的剑却终于还是动了起来,而且这一次,动得快速,动得果断,然后一阵风声,无锋迈入了扑过来的白澄空的胸口,后者就在刚才还试着趁其不备用手直取他的咽喉——而已经定格在半空中的手,现在慢慢地柔和下来,轻轻地,就如微风吻上诺暝天的侧脸: “真是……无法理解。” 然后,幻影——还是幻影,那个白澄空就又凭空消失在自己面前了,就如她来的时候那么突然。诺暝天无端地觉得,她在离去的前一刻似乎还在轻轻微笑着。 原来那不是梦啊。 似乎没有更多的幻影了。生命树沉默着,捆着封神之矛的锁链却已消失。他在这里所要做的完成了,接下来只要带着这柄矛回到阳间,接下来还要对付冥简。是啊,还有太多事情要去做了,他不能再让自己分心—— “……无锋。” 手已经恢复了。诺暝天走上前去,用右手握住封神之矛冷冰冰的矛体,出乎他的意料,没怎么用力他就将矛从石台中拔了出来。 “怎么了,煌龙?” “我的话……可以就这样回到现实世界,是因为我有肉身。” “嗯。” “那么如果一开始我就只有灵魂进来的话,也可以顺利地回到现实世界吗?我只是想如果万一——” “……那也无妨。只要你的肉体在阳间还好好的,只要透过那个门回到阳间,在把你的灵魂归还到肉体之上就行了——毕竟你这并不算是正常的死亡,当然也不会违反生命法则。” “怎么样算是正常的死亡?生老病死那些——” “那些都算是正常死亡,还有,被物理兵器或魔术杀死也算。所谓的不正常死亡是指通过某些手段把灵魂强制从肉体剥离的,比方说……欧阳皈的禁术。” “……!” “当然,只要你愿意,我会帮你的。魔术生命毕竟没有‘活着’的概念,所以我可以被她所触碰,为她引路,甚至暂时存放她的灵魂。她的肉身还存在于阳间,即便被暂时抢占……但那样就还有救,至少理论上有一试的价值。” “那样的话——” “但我必须要提醒你,如果欧阳皈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哪怕真的重获新生,她的记忆也只会停留在三年前的时间——对,不会记住在之后的三年里那个‘她’所遇见的任何人,那些女孩也是,当然,你也是。而你是守护者,你与恶鬼战斗的宿命不会到此为止,而只要你还在战斗,恶鬼就会盯上你还有你身边的人——” “我知道。” 无锋愣住了,像是没有意料到诺暝天的反应。 “我要把她的生命还给她……嗯,但也只是跟一般的魔魂工作没什么区别而已。” “……我可是连你决定最后放弃魔魂的职责都设想过。” “可那样的话你怎么办?多拉贡家可以作为魔魂战斗的现在也只有我了吧?” “煌龙——” “笨蛋,守护者怎么可以临阵脱逃呢?……我可是魔魂。” “但你已经牺牲了太多了。” “踏上这条路的大家……跟我是一样的,那样的话我就更没有理由认输了。” “呵……” 无锋一时语塞。 “……你的身上,真的有那些龙魔魂的影子了。” “哈哈,少挖苦我了。” 诺暝天侧着头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望着生命树藤条所包裹的地方。 “你小子……哈哈,都说了那么些漂亮话了,还不让本大爷看看你能做些什么?上吧,暝天!” “无锋……现在才发觉,你肯叫我的名字了啊。” “……只是跟你说的时候可以这样,正式场合我还是得叫称号的。知道不?仅限和你小子说的时候!” “嗯……那么。” 诺暝天深吸一口气,用右手的矛尖指着目的地前进: “拜托你了,搭档。” …… 时间过了多久?世界走到了哪里?什么都搞不懂了……我是谁?啊,什么都想不起来…… 记忆就像是玻璃,被人摔在地上碎成一块一块的。 啊……但我捡起了碎落在脚边的其中一块玻璃,似乎就能记起什么。 我生病了。 现在是夜晚吗?眼前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医院的病房有这么吓人吗? 啊,我记起来了,前一秒我还躺在床上呢,好难受,浑身都滚烫的,好久没有烧得这么重了啊…… 喉咙好痛。 但是……现在又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是在做梦吗? 嗯,没有感觉,应该就是做梦了吧。 爸爸妈妈,姐姐,月月……我真的好想快点回家啊。医院的饭菜没有妈妈做的香,而且不能和月月一起看最喜欢的电视—— 唔呃…… 不要…… 心底好像在发毛,感到恐惧,感到悲伤,感到生气,就像是最宝贵的事物要被夺走似的,不要,不要,只有这个我一定不要让步! 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 而似乎是响应了她强烈的愿望般,眼前的黑暗突然被撕裂开来,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耀眼的光,明明她觉得其实很微弱却很刺眼的光,但是却很温暖,充斥了自己的四周,她就像沐浴在其中一样…… 然后,模模糊糊的,她似乎还看到一个轮廓在朝她飞奔而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快要到她面前了,那个人放慢脚步,停了下来,轻喘着气,他脸上的表情好复杂,明明在微笑,但那双眼睛——她觉得它们在哭,即便一滴眼泪也没有。 但是,不是爸爸妈妈也不是姐姐月月啊……我的印象里有见过这个人吗……? 她说不上来。 “那个……不好意思,你是……?” 他似乎确实还在微笑着……但是,她明明又感觉他的表情闪过一丝落寞。 一定是自己的问题……可是……?我冥思苦想了好久好久,好久好久,我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哪怕只是一件略有相关的也好。 “啊,真的,不好意思……对不起,但是我——” “没关系。” 他现在才出声说话,带着一点沙哑的声音,但她是真的找不出一点印象了。 我总不可以骗人啊,哪怕我们不认识—— 好久好久,好久好久,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耐心等待着就是一直沐浴在光里,柔和的光里,很舒服,很舒服,她甚至差点要倒头睡去了—— 就只消往后一栽。 就在这时,那个人捉住了她的手腕,紧紧地捉住了她的手腕。 如梦初醒。 啊。 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紧紧捉住它。” 她望向被捉住的右手,只见那个人把一件修长的物品塞到了她的手里,那是……一把剑? “走了,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保证。” 什么啊?真搞不懂,明明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嗯。” 但自己就这样答应了他。然后她抛下了那迷惑人的光芒,把那个人托付给自己的剑紧紧抱在胸前,深吸一口气,三步作两步地跟着他的背影向前走去。 童关其十三 预感 第135章 童关其十三 预感 徐子航赶到藏书阁的时候,门口的护卫都已经倒地不醒了。但是没关系,同样身为守卫的他清楚真正的保险其实在于门上的法术,所以让他把手靠近门扉的时候才会心一沉: 法术的痕迹不见了……按理说只有大长老和凛夫人会知道这种法术的解法!他猛地一推门,就像为了验证他的猜想一般,古老的门板吱呀一声抗议开来,然后缓缓靠后,却几乎没有灰尘落下,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开启过了才对……徐子航咽了口唾沫,提起枪来踮着脚迈步,然后突然脸色一沉加快脚步,如飞跃般穿过交错的长廊,一个黑色的身影进入他的视线,手中的枪先于理智一下子就狠狠刺出—— “……凛夫人。” 然后他硬是靠蛮力把枪拉了回来。甚至完全不清楚这样做的理由,他离夺走这个女人的性命只需要不到一个指尖的距离。 “不要阻拦我,否则就太迟了,子航。” “太迟了?您才是……在这里做什么?”他咽了口唾沫,然后坚定了眼神。“这里是禁止除大长老外任何人等出入的藏书阁,即便是您也不能例外。我必须把你带回去。” “哦……那我们不是可以算共犯了吗?”姬月凛意味深长地一笑,“毕竟你现在也在这里了不是吗?我想你进来的时候……门口的守卫应该还没有醒过来吧?” “……你想说什么?” “不为你自己,至少也为那小丫头好好考虑一下。我就这个意思罢了——”她注意到徐子航的眼神发生了动摇,立即抓住机会往她靠去,徐子航连忙提枪刺出,却先一步被后者抓住枪杆: “我说啊……你是不是有点太小看我了?” 一张符咒抵上徐子航的额头,然后他的意识便坠入了黑暗。 虽然是童关的守卫队长,但还是有很多进步空间啊。现在的魔魂……就这种程度的话,那时候连他们都没有办法避免的危机—— 不,这一次不一样了,我一定会赶上。 “……抱歉。” 她扶着青年让他平躺在地上,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这一次我一定要赶上,不依靠别人,全靠自己。她在口里如此轻吟着。 而徐子航这边,他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前已经是姬月凤和之前徐梓铃带回来的那个女孩。 “……!凛夫人——” “……当看到那个符咒的时候我就这么想了。只是……唉,你先起来,子航。”姬月凤说着,枯瘦的手提住徐子航的胳肢窝,只一提便把他整个人拉了起来。“大长老,是凛夫人闯了进来,我现在就去追上她——”然而姬月凤却按住了他的肩膀,“罢了。现在的话你到哪儿去追她?她有几分实力,我比你清楚得多。”她摆摆手招呼身旁的女孩,把一张泛黄的符咒递到她手上: “兰,用这张符咒去检查一下有没有书缺了——切忌靠得太近。” “知道了,凤婆婆。” 姬月兰答应着就往前面的书柜群走去,符咒在她手里就像呼吸一般有节律地发着光。徐子航望着她的背影,转身面向姬月凤:“那位姑娘是……”“我的孙女。”“那么,既然是这样的话——”姬月凤像是预知到他要说什么一样,在他的下一句话吐出来之前就举起手让他打住。 “……她已经被欧阳皈夺走魔魂的能力了。但是……她依然是个天才,这可不是我自夸。”而似乎是在应验这句话一样,姬月兰很快就跑了回来,姬月凤的嘴角肉眼可见地上扬。徐子航望见她这副神情也感受到了欣慰。 “四号架,六排六号。” 姬月兰气喘吁吁地吐出这几个字,姬月凤和蔼的神情却随之崩裂,本已皱纹密布的眉头愈加紧皱: “子航,带上这条项链。”姬月凤将佩戴着的翡翠鸟塞到徐子航的手上,“到大殿后吹响它,密卫就会响应你的呼唤。”徐子航这才看清,手里的鸟雕其实是一把小巧玲珑的笛子。“由我去跟随他们一起去找寻凛夫人吗?”“不,你只负责传递这条信息即可。子航,你要带着全童关的守卫严阵戒备,冥简很快就会对这边发起总攻。” “……收到。”徐子航咽了口唾沫,“大长老,我一直有一个问题:冥简已经破除封印出来了,为什么要盯着童关不放呢?难道只是单纯因为要复仇——” “又或许不是呢,子航?说起来冥简这一回苏醒来得完全不是时候,难道不同样跟它的动机一样令人捉摸不透吗?” “您的意思是——” “除了要着眼看得见的敌人,还必须时刻提防那些看不见的敌人。而真正具有威胁的,往往就是那些藏在阴影里的——”姬月凤的拐杖敲了敲地板。 “那么,凛的行为自然不是偶然。” “敌人的目标是藏书阁……!”徐子航连忙行了个礼,转身便要离去—— “那个——!” 他愣了一下,没有听到过的声音,啊,应该是那个女孩的。 “请问你……有看到暝天吗?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啊,他的话,到黄昏世界去了。” “啊……?黄昏世界?” “嘛……简单来说就是人死后会去的地方。就这样,我先告辞。” “——?!等——”然而姬月兰还想继续追问的时候,徐子航已经向她行完礼并匆匆离开了。姬月兰想要挽留他的手僵硬在半空。 喂……你说什么? “那个,兰啊,子航他的意思是——” “……我知道。凤婆婆,我知道的,您不用说……” “嗯?我好像没有跟你说过吧——” “如果只是为了让我好受一点的话……我更愿意去多画点符咒。我会让它们……付出代价的。”姬月兰的声音轻微地颤抖着,可是现在似乎两人完全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姬月凤自然理解不了姬月兰既然知道诺暝天只是去取封神之矛为什么说话还用这样的语气。黄昏世界对活人而言确实危机四伏,但是他毕竟是惠的儿子,他的哥哥,她应该早就习惯了诺暝天执行危险的任务,更何况这对每一个魔魂来说应该都是家常便饭了。 果然还是自己跟不上时代了吗,不得不服老啊……不过,如果她有这份和他们一起守卫童关的心,那她倒是十足的欣慰了。这样想着,姬月凤招呼着姬月兰:“那你快去吧。我这把老骨头就留在这里。” “可是大殿应该比这里更安全……” “如果它们真的想抓住我,那么大殿的防守,说难听点也是形同虚设的。比起这个,如果冥简的目标真的是藏书阁,那么没有人守在这里的话就是正中那些狗东西的下怀了。”姬月凤说着,她的身材似乎变高大了几分,她手里的拐杖指着姬月兰: “去吧……我相信你一定比你的母亲还要优秀,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吧!” “……我明白了。凤婆婆,我会连上哥哥的那份……!” 于是,她决绝地离去,这一次带着无比的决心与怒火,她战斗的欲望从未如此强烈过。 “又丢下我一个人了吗……暝天哥。” …… 而另一边,姬月凛正抱着一本泛黄的古籍飞奔在山路上,形色慌忙的她一不小心还踏错了几步,匆匆地朝着童关的边境线跑去。突然间一块凸起的石头把她重重地绊倒在地,在烟尘之中她又带着手上的擦伤,毫不动摇地向前跑去。 “这一次,绝对不会再……!” 童关其十四 赌局 第136章 童关其十四 赌局 乌云把太阳吞噬了,万物苍生此刻陷入沉寂。地平线吐出白龙一条,缠绕住天空中膨胀的恶意,然后舒展开来融入四方。 自古以来,天生异象,必有大变。 姬月凤驻足于藏书阁门庭,抬头即可见漫天云雾,螺旋成血盆大口,在漩涡的顶端意外地是静寂一片,星辰一枚正从天边坠下。她沉默着,握紧手中的拐杖,眼底划过一丝复杂的情感。 “大长老,藏书阁附近的兵力已经布置完成了。” “好,辛苦你们了……阿杰,回到你的岗位上吧。” “那个,斗胆请教,大长老,但徐队长毕竟是凛夫人引荐的……” “怎么,你跟着他们这么多年了,难道还有怀疑过他们的立场?” “但是现在——” “莫要多问……到时候了,真相自然会揭晓。” 姬月凤戳着拐杖往前挪步。水滴打到砖瓦上的声音,她抬起头,生在房顶的几根柔弱的小草正在接连拍来的风中东倒西歪。 雨要来了。 …… 光芒被黑雾完全遮蔽后,徐子航刚组织好童关的护卫,但是他本应平静的心依旧泛着波澜。妖风四起,影子士兵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泉涌而出,前所未有地,似要汇成巨浪将童关这小块地一口吞没。现在里边的人怎么样了呢?一旦开打,如果对面用尽全力,童关的大家能躲到哪里去?梓铃,她现在又在哪里,那家伙不会又乱跑到哪里去——还容不得他想完,凄厉的气如箭般从竹林间直插而来。徐子航锁紧眉头—— 黑压压的一片。如污泥一般,粘稠地往这边扩散,那污泥带着眼睛,千百双闪露贪婪的眼睛,还有锐器那无情的寒芒。 “列阵迎敌——!!” 一声令下,徐子航提起手中的破邪缨枪,飞快地画下白色的莫比乌斯环,然后一马当先腾跃而上,以无暇白龙的姿态杀入敌阵之中。 …… “梓铃,你快去仓库那边!那些狗日的影子兵已经突到学堂那边了!” “可是,还有大家……!” “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大的忙了——放心,在大长老的周围,那些杂种没那么容易闯得进去!” “——队长,它们扑过来了!”徐梓铃还犹豫不决,只见前方的树木已经落下黑色的刀刃。“叽嘻嘻……”在她身旁的男人立即提起枪拦到她的身前:“不用担心我们,快去!” “……嗯。” 士兵们的长枪与影子士兵的刀刃已然乒乒乓乓交杂在一起,徐梓铃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还没跑出几步,突然有一只木偶腾空一跃跨过了士兵们用身体搭起来的防线,锋利弯刀就盯着徐梓铃的后颈直直落去—— “梓铃!!” “——?!” 徐梓铃急忙转过身,慌乱之中被脚下的一颗石子绊倒在地,面对着此刻正对她喉咙的刀刃她居然动弹不得—— “哥——” 砰碴!! 就在她的眼前,木偶的身体爆裂成了木屑,而那半空中的弯刀亦随着这股突如其来的冲力砸到了一旁的竹树上。 “……所以果然,封神之矛可以把这些东西直接封印掉。”诺暝天落到地上,左手还握着一柄纯金属打造的银色长矛,矛尖形似盘旋的龙,闪烁着古老而肃穆的光芒。他的右手则伸向了坐在地上的徐梓铃: “没事吧?” “——暝天!你之前到哪里去了?!” “对不起啊,那个一言难尽……”诺暝天苦笑了一下,将徐梓铃扶了起来。她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和之前的感觉不同了,他变得更加地……亲和。 “啊,暝天先生吗!辛苦你了,麻烦你把梓铃小妹妹带到仓库那边吧,这里有我们!” “明白了。”诺暝天简短地答道,望了望正拍打着衣服的徐梓铃。“能走吗?”“那当然——”但是她连话都还没有说完,诺暝天就已经提起她的手把她……扛了起来,然后大踏步飞快地朝前方穿梭而去。“喂诶诶?!你到底有没有在听人说话了啦!”“抱歉,但这样会快一点。”“虽然说是这样啦……但下次不能换个温柔点的姿势?” “……下次一定。” 虽然无言以对,但是徐梓铃反而更加坚信这个人是她要找的诺暝天了。“好吧……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它们会盯上我——不对,它们已经盯上我了,自从我来这里的途中起。封神之矛如果由我拿着的话很危险,所以要交给另一个可以使用的人,由她来打出最后一击。”“诶?!可是她是谁——”还没说完她的心中就有了答案,“可是,你知道要到哪里去找她吗?” “……不是在大殿那边吗?” 他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直到停下,然后把徐梓铃从肩膀上放了下来。 “所以说魔魂都是十足的笨蛋啦!如果都不知道兰姐姐在哪里的话,暝天你要怎么去找她!?” “……那拜托你了。”诺暝天说着,将封神之矛塞到了徐梓铃的手中。真是奇怪,看上去质地十足的圣矛落在手中却轻飘飘的几乎没有实感,就像是空心的一样。 “诶?我来吗……” “拜托了,带着这个离开,我还要回去前线。”诺暝天拍了拍徐梓铃的肩膀。徐梓铃还从来没有感受过肩负如此重大使命的荣誉感,她二话不说就点下了头: “知道啦,放心交给我吧暝天!” “……嗯,拜托你了。”诺暝天留下这句话,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去。大约离开了有一百米远,他急停下来,手搭上了腰间的剑柄。自打踏入这座森林起,他便感觉到四处都不对劲了。 在城市的历练毕竟还是没有背叛他。 “一,二,三,四……”剑锋出窍,刀光乍现,竹叶飘落,寒滴落地。风怒号,云墨定色。 雨来了。 只见下一秒,诺暝天的身影已从原地消失。眨眼间,五具残骸落地,接着便是一团黑色坠下,扬起了方圆几米内的落叶:诺暝天的剑被一只大手死死捏住,他原本直接瞄准了对面的咽喉——定睛一看,面前这人身着梓铃身上一样样式的道服,魁梧的身躯光从气势上就压了他两个头,面容被黑点白的面具遮盖。 “不是那些家伙的气息……你是什么东西?” “童关密卫。奉鸟笛之令,将大长老之脉、最后可操使封神矛之人——诺暝天?多拉贡留在此处。” “哦……?首先,你要知道能用那把矛的可不止我一个;”诺暝天冷笑一声,摆出多拉贡起手式: “还有,不管是谁派你来的,如果你认为你拦得住我的话!” 剑锋前指,他的左手背在身后开始计数: 刚才是多少了来着?对了,现在是一百七十一,一百七十,…… 雨越下越大,几步以内的视线都变得朦胧了,然而两人依旧僵持着,一人举剑,一人背手,直到背手之人缓缓从背后亮出一把蛇形利剑—— “暝天,小心,那玩意也是魔剑!” 是魔魂。 诺暝天后退一步,视线却没有从自称是密卫的人的身上放松,更何况是在现在这种视线受阻的情况下。 “那样的话……现在我们没有理由要战斗。” “什么理由?孩子,你战斗是为了什么理由,我战斗又是为了什么理由?我们不过是有各自的立场罢了。” “谜语的话谢绝。”诺暝天说道,“我战斗只是因为我是魔魂。” “你拒绝思考,如果不去思考,你就无法去理解和认同别人了。” “我想去理解什么……吗?”他微微一笑,然后直视着对方。 十,九,八,…… “谢谢你的建议,但那由我自己决定。” 二,一,零。 身后骚动着热浪,来得正好。他一跃而起,还没等密卫反应,迎面而来的就是发光的冲击气浪。 “什——” 架起双臂挺过这一波气浪后,密卫环视四周。即便这一下连让他喘气的程度都到不了,但不可置疑的是对方已经达成了他的目的。诺暝天?多拉贡的身影已经在雨中无处可觅了。 “这小滑头——”密卫正欲起步追上,突然黑压压的一座山耸然立起在他面前,定睛一看,那个人与自己是同样的装束。 “目标有变。奉鸟笛之令,即刻找到凛夫人并将其控制。” “回令,这边同样收到凛夫人的鸟笛之令。” “指令出自大长老的翡翠鸟笛。” “收到,即刻变更目标。” 顷刻,两名密卫肩并肩消失在雨和竹之间。 …… 早些时候,徐梓铃抱着封神之矛在竹林中正往大殿的方向赶,一个身影突然从隐蔽的绿色中走出拦在她的面前: “徐梓铃……” “啊——凛夫人?!突然在这里有什么事吗?”徐梓铃咽了口唾沫,不自觉往后缩两步,她总觉得面前的女性有点怪怪的。然而对方似乎压根没有理会她的那些神态,她的眼睛直瞪瞪落在徐梓铃手中的封神之矛上。 “你手里的那个……就是可以封印冥简的那把传说中的封神之矛吗?” 雨声越来越大,撩动着人心中的不安。 “啊……是的,我正要拿去给兰姐姐……” “我知道姬月兰在哪里!”她把手伸出来,语气非常强硬。“你这个年纪在战场上能够做什么?自寻死路吗?把枪给我,你自己快去避难——” “……请不要小看我,我有我能做的事情。”徐梓铃咬咬牙挺直身板,大踏步地绕过姬月凛。 “你是没听到我说的话吗……?!把枪给我,如果错过现在的话——!!”绷紧神经的徐梓铃听到身后一声厉喝,吓得拔腿就跑,模糊中她听到身后符咒启动的声音,她来真的?!等—— 清脆的一声铜铃。 “怎么可能——催眠咒居然不起作用?!” 还来不及等徐梓铃庆幸,后面便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看来对方改变策略准备强抢了——怎么办?她肯定打不过对方的,同是锻魂师她怎么可能对姬月凛有胜算?!但是不能,不能交出去,这是暝天拜托我做的事——!徐梓铃咬着牙,突然瞥见手中长枪变得透明,然后是由微至强的白色光芒充斥了整个玻璃般的枪身,伴随而来的是手心传来的炙热感。下意识地,她闭上眼睛转身把枪奋力扔出去,然后一扑扑到地上的草丛里,啃了一嘴的泥水—— 一阵强风从头顶拂过,撩动着她的头发,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风了,因为身后接二连三地传来竹树断裂的声音。等到狂风逐渐平息,徐梓铃才抬起头,方圆几十米的竹树已然被夷平,再往外的亦已呈外倾之势。一道闪电划过,暴雨之中,她隐隐约约地看到姬月凛跪倒在地上。 “对不起……但是看来奏效了。” “诶……?什么——”徐梓铃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件大衣已经落到了她的头上,遮住了她的视线:“啊!”下一秒,一只强有力的手将她扶了起来。 “暝天……?!这是——”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总感觉有人巴不得我快点拿到封神之矛呢?从开始到现在,一切都巧合得不自然——本来只是猜的,现在看来我运气还不错,不过……毕竟也只是歪打正着罢了。” 他锁紧眉头,视线锐利起来。 “暝天……?!你怎么会追到这里来,应该已经有人把你拦下——”她的声音从最开始的脆弱逐渐变得癫狂。诺暝天吸了口气: “因为你的身上有和欧阳皈一样的气息,凛夫人。” 童关其十五 渐明 第137章 童关其十五 渐明 “因为你的身上有和欧阳皈一样的气息……凛夫人。” 诺暝天挡在徐梓铃的面前,剑锋小心地对着姬月凛。后者一改往时和蔼的面貌,一副恨不得要将两人生吞活剥的模样,徐梓铃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所认识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凛夫人。 “不是恶鬼,暝天。” “……那可真是蹊跷了。”诺暝天愣了一下,但在对方有机会察觉之前就调整了回来——“你这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暝天!难道是你,难道你把封神之矛给破坏掉了!” “无可奉告。总而言之,告诉我们你这么做的目的吧。”诺暝天厉声逼问道,姬月凛却只是冷笑一声,“真的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你们这些魔魂一个一个都是这样,我可没功夫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 “什么?” “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趁着妈妈把精力全部放在对付冥简的这个节骨眼上。” 诺暝天察觉不对想立马上前时,姬月凛的衣隙中突然刮出几缕浑浊的妖风,夹带着刺鼻的味道让诺暝天几乎睁不开眼来,他干咳着,感觉喉咙似乎有一千只蚂蚁在爬——“暝天!”他隐约听到这个声音在呼唤他,而妖风正绕过他朝他的身后扑过去——“咳……梓,铃!”诺暝天忍着烧灼的痛楚睁开眼睛要把徐梓铃扑开,在那之前风似乎扰动了那悬在少女腰上的清脆: “叮铃,叮铃……” 短短几声,在雨中格外鲜明。 然后就像魔法一般,回过神时浑浊的风便已然不见。眼睛重新恢复视力的那一刻,诺暝天惊觉自己居然神清气爽。 果然,那个铜铃—— “梓铃,你的铃铛……” “诶——诶?!那些雾到哪里去了?暝天——” “不,是啊,现在不是说那个的时候……”望见还淋着雨而满身是泥的徐梓铃,诺暝天悄悄对自己说着。“凛夫人走了吗……?为什么,她会变成那个样子——”“是啊,这里面一定有古怪……不过现在我们暂时安全了。”诺暝天迟疑了一下,然后把手架在她的背上和膝处将她抱了起来。 “——呀!这么突然做什么——” “……不是你说的想换个正常一点的姿势。你刚才摔了一跤,还是先去处理的好。” “又把我当小孩子啊,真是的……我可是浑身是泥诶。” “没什么,我早就习惯了。” 他抱着她开始快速行走。 “话说啊,暝天你这个样……” “……哪个样?” “嗯,呃,反正就是这个样子,一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的吧?我有点好奇咧~” “……” 徐梓铃愣了一下,她本来只是想缓解一下这种气氛,但她看诺暝天的眼睛却灰暗了下来。 “啊,不好意思,我不该问这个!” “……没什么。” “那,那个!话说我们现在要先去哪里啊?” “……去藏书阁。子航他在那里调查闯入者,或许这会跟姬月凛的动静有关,你也可以在那里休息一下。” “哥他在那里——”徐梓铃深吸一口气,然后把脸别了过去。 “怎么了……?看起来你好像不怎么想见到他。” “嘛,也不是这么说啦,只是——哥他对我真的很严厉诶,动不动就朝我发火,这下被他看见我这样……” “动不动就朝你发火……?” “啊——倒也没有到那种程度啦!只是他平时一直催促我去学习,连一点休息的时间都不愿给,一看到我放松就耷拉着一张脸什么的。如果被他看到我这样子,肯定又会说我太过调皮什么的……” “至少他还是很重视梓铃的啊?不然……也不会有精力一天到晚都盯着你了。” “唔呃……好啦,这些话就到此为止吧!” “我不是只是在说好听啊。我想,如果你真的肯为一个人花心思,至少你是真的重视这个人的,仅此而已。” “唔……” 徐梓铃鼓着一张脸像是在赌气,诺暝天也只好无奈地笑笑不继续说下去了。如果自己从小到大也有这样的人陪在身边,或许自己也说不上能比她好到哪去呢。 但是那家伙和他一样,是守护者。 …… “砰!”的一声巨响,冥简在木偶们的簇拥下穿过血肉的乱阵,巍然的身躯蔑视着前方的建筑,用他那不太发达的发声器官冷笑了一声。 “老凤凰,今天就是清算我们之间旧债的时候了。” 它长袖一挥,依旧饥渴难耐的木偶们就要往前方冲去,一声厉喝却压住了它们的步伐: “喝!此路不通!” 一柄燃烧着黄色火焰的长枪伴随宣告从天而降,将冲在最前面的木偶直接打成碎屑。紧接着,一个白色的身影重重地落下,扬起了周围的泥水。 “外派的白龙……哼,乳臭未干的竖子罢了!”冥简向前一步,双手一挥让木偶们后退。 “原本只是来找那个老不死的,也好,就拿你热热身了——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待。” “交出你的项上人头,冥简!”魔魂·击龙提起枪,便直直地朝冥简的喉咙刺去—— …… 到了。看到藏书阁翘起的屋檐后,诺暝天逐渐把步子放慢,直到最终踏入雨点侵犯不到的地方,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这才把徐梓铃放了下来。 “呼诶……没人?”徐梓铃把眼睛睁得铜铃般大,雨声在这里也依旧盖过了其他所有声音。 “……不。”诺暝天转过身去,向一个狭窄的暗间望去:有两个身影隐隐约约正在靠近,于是他将手搭上剑柄,下意识地拦在徐梓铃前面——身着黑色道服的两个高大身影,童关密卫。他深吸一口气,然而又注意到从他们中间缓缓出现的矮小身影: “暝天,梓铃啊,幸好你们没事。” “凤婆婆。”诺暝天松了口气,但手依旧没有离开剑柄。徐梓铃则是躲在他身后攥着他的衣服,只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边脸来望。 “啊咧……这些可怕的人是谁?” “不用担心,他们是凤婆婆的护卫罢了——而且,我会保护你。” “暝天——” 诺暝天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转回来望着姬月凤的眼睛:“子航呢?他应该在这里才对。” “冥简攻过来了,子航他正在前方迎敌——看这副模样,想必你已经见到你的姑妈了吧?” “……是的。但是,她的模样很怪。”诺暝天还来不及说完,就被姬月凤沉重的拐杖落地声打断了。“我那个不肖女!那丫头,竟然敢动恶鬼禁籍的主意!” “恶鬼禁籍?” “封禁在藏书阁的《逆魔道》。一言以蔽之,那本书是直接与某处的阴界怨念连通的门。意志薄弱的人若是靠近,就会在它的意识诱导之下成为它的傀儡。明面上那是让人获得禁忌之力的秘籍,归根到底不过是吸引信徒帮助自己复活的诱饵罢了——只是由于有作为阳间与阴界通道的研究价值,所以才只是封存而没有被销毁。实际研究时,都是需要四个以上的高阶锻魂师来稳定住研究者的心神的。” “……那个怨念的真身是?”诺暝天询问道,姬月凤则皱紧了眉头。 “‘但他林’,七十二柱魔兽之一。暝天,你知道这些恶意之母的守护者都是超乎我们想象的存在,它们甚至可以引诱强大的魔魂去成为它们的奴仆……并不久远的一个先例就是惨痛的教训。” “——欧阳皈。”诺暝天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关于他成为反魔魂的起因,他现在也略知一二了。 “那个时候即便是你的父亲也没能阻止欧阳皈的堕落……唉,现在这样子只能说是报应吧。” “如何说起?” “当初那家伙还没有走上歧路的时候骗走了凛,是我棒打鸳鸯了,也不怪得她到现在还耿耿于怀……”这一下子倒轮到诺暝天瞪圆双眼了,他从未想过还有这么一出。 “可是——婆婆为什么那个时候要拆散她们呢?”徐梓铃像是已经克服了恐惧,有些不满地问道。 “欧阳皈他眼里的世界太窄了,我能感到,即便是那时候他能看到的也只有自己——虽然毕竟只是我这个老古董的一面之词,但我已经送了惠、没了景,我不能再对这个女儿儿戏啊!” “凤婆婆……”徐梓铃安静了下来。诺暝天也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再次抬起头: “情况我大概了解了。总而言之,姑妈她或许就是因为某种原因被那本《逆魔道》所吸引,所以将它从藏书阁偷了出去——” “这件事也刻不容缓……但是暝天,现在解决冥简的事要紧。你有将封神之矛带回来吗?啊,严格来说是——” “我带回来了。刚才给了梓铃,然后它坏掉了——” “喂!暝天你怎么这样!?明明它是自己坏掉的——” “是啊,所以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在怀疑,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东西不留在这里而每次都要到黄昏世界去取呢?”诺暝天望着姬月凤的眼睛,后者赞赏地点了点头,“是啊,因为自打一开始封神之矛就是‘异界的东西’,本体是无法离开黄昏世界的。而能够带回来的只有它具有不确定存在这一性质的分身——不过这次这么快分身就消失了……”她皱紧眉头,“封印的力量已经很薄弱了……这样下去,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上——” “可以的。”姬月凤和徐梓铃同时难以置信地望向诺暝天,他深吸一口气。“不过只是猜测,实际可不可以要试过才知道。凤婆婆,麻烦您准备打开黄昏世界的入口——” “暝天,难道你是想——”姬月凤睁大了眼睛,“太乱来了!黄昏世界一次只能进入一个人,你难道打算要在我们都无法帮助到你的时候去独自面对那种怪物!?” “也只能一试了,如果说能操起那把矛的人只有我的话。”诺暝天握紧无锋的剑鞘,他能感到自己手心在出汗。“凤婆婆,麻烦你照顾好梓铃。我不能让子航独自战斗。” “哥……” “放心,他一定不会有事的。”诺暝天轻轻抚了抚徐梓铃的头,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那么我出发了,凤婆婆。” “暝天——” “暝天!等一下,上次我老糊涂忘记了——你拿上这个!”姬月凤不顾搀扶往诺暝天走去,然后将一个小小的被捂得温热的硬物塞到了他的手里。定睛一看,那是一个绑着红绳的铜铃,款式和徐梓铃的那个十分相像。 “这是你小的时候,你的妈妈为你制作的护身符——只可惜世事难料,在你的妈妈过世后,它被交到了我的手中。我一直想着,什么时候一定要再将它交到你的手中。”她的大手用力握着暝天的手。 “暝天……!即便没有惠的印象,请无论何时一定要清楚,你的妈妈一直深爱着你!” “妈妈……” 诺暝天咽了口唾沫,然后将铜铃握得很紧很紧,即便手心传来痛觉也无所谓。 “我出发了。” “一路小心,暝天。” “暝天!你绝对——绝对要好好地回来哦!约好了!” “嗯。” 将铜铃收进衣服的厚布层里,诺暝天朝两人道别,然后转过身去,握紧无锋,锐利眼神,坚定地往战场前去。 …… “呵……啊……呵……” 姬月兰拖着快要透支的身躯,咬着牙将符咒往面前的木偶身上拍去,以肩膀受伤的代价解决了又一个影子士兵。“那些孩子……都好好逃走了吧……?”她不知道,没有人能告诉她答案,即便如此她也要继续战斗—— 哥,哥……我也想和你一样保护好大家啊…… 你一声不响地走掉,是不是为了让我不要这么依赖你啊? 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我还是这么弱小的人而已—— 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上,她在雨中粗喘着气,流出的血被冲成淡红色,凌乱的头发贴在她的额头上。 “喂,你是姐——你是惠的孩子,暝天的妹妹……‘兰’,对不对?” 姬月兰讶异地抬起头,她隐隐约约看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穿着黑色的服装……是凛夫人?妈妈的妹妹—— “助我一臂之力吧,用你体内流着的多拉贡的血。” “诶……?” 姬月兰失去意识,无力地倒在姬月凛的怀里。后者咬着嘴唇,最后轻轻地把手放上了前者的头,轻轻地抚摸着。 “姐姐……就差一点了,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 童关其十六 决斗 第138章 童关其十六 决斗 “外派的白龙”……那就是最开始所有人对我的称呼。 在魔魂谱系延续的过程中,难免会出现主支和旁支的划分,而与主支的绝对地位不同,剩下来的旁支要么努力自立新的谱系,要么就被时代的洪流中被淹没——而我的家族就是其中的一员,它甚至没有任何名号,诸如“多拉贡”之类的流传下来便式微了。 是啊,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但这柄长枪所流传下来的一招一式,确确实实地灌输到了我的内心。我依然继续战斗着,使着无人问津的枪法,作为魔魂而战斗着——真是讽刺啊,暝天,偏偏我们又同样是龙,你是名声显赫、天赋异禀的多拉贡,而我只是无名小卒一枚。说实在,我真的不甘心,说句不好听的,即便在现在你的家族已经遭到重创,我依旧放不下,似乎在跟谁较着劲一样。 更让我恼火的是,你似乎从来都没往这方面想过:你真是太天真了,即使你是真心对我们一视同仁,站在更高处的你也只会引起多数人的嫉妒与反感,我想你早就应该已经见过这些了,而你明明应该在乎这些,可现在的你却没有——到头来我才知道天真的原来是我。暝天,对吧?光是一句“我们同样是守护者”,你便能把我驳得哑口无言。 但是,我最起码得给过去的我一个交代:所以我和你打了,打过了,我也算真正放下了。所以,现在我战斗的理由不会再是望着你眼红——我要战斗,你能做到的事,我也一样能做到。因为我是魔魂。 …… 月如钩。 第四十八个回合。暴雨中,身披铠甲的徐子航将长枪向上一划,现出半月形的斩迹,却被冥简急速的后撤步躲开,那家伙移动的时候重心居然几乎没有移动,简直就像幽灵一般。他退后一步,毕竟任务是拖住对手,他没有必要冒险去进攻,他也没有自信自己能硬扛下对方几招—— “归根到底,你也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冥简冷笑一声,“你应该清楚就算我站在这里任你打,你也不可能杀得了我——我和这些傀儡可不一样!” “杀不杀得了什么的,不试过怎么知道呢!” “呵……可是我已经玩腻了。闪开,小子,我知道姬月凤就在那栋建筑里边,你还不配当开胃菜的!”冥简作势似是要强闯了,该死,不能让它过去。徐子航快速地瞄了瞄周围,突然灵机一动: “喂,热身差不多也结束了,该让你看看我的真格了!” “小子,虚张声势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冥简看似并没有被说动。 “是不是真的,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就知道了!还是说——堂堂凶鬼居然还会对一个小小的外派魔魂有顾忌!?”徐子航说完,长枪就地一扫扬起泥水,趁着冥简举袖遮挡的空隙,他的身影消失在了一旁的竹林里。 “呵,激将法吗……如果你觉得这能对我有用的话——”它用突出的眼球望着前方的建筑,轻蔑地扬起嘴角。“这个童关大限将至——也罢,反正很快就会结束了。” 于是它长袖一挥,两脚悬空,整个身躯就穿破空气地追上击龙离开的方向,将四周的竹树吹得畏惧到俯首折腰。然而一进到里面它便愣住了:四面八方的竹竿交错着无规则拔地而生,茂密的树冠几乎将整个天空吞得干干净净,这个迷宫甚至几乎没有雨滴能够进犯——如此愣是寻不到徐子航的身影了。 “捉迷藏吗……你以为自己能躲到哪儿去?还是说终究要逃跑吗,老鼠一只!”冥简咒骂着,突出的眼球快速地扫视着四周,随时准备接受对方恼羞成怒的进攻,那样它便能轻轻松松捉住他的破绽。然而半晌已过,整片竹林硬是连一片叶子扬起的声音都没有——突然狂风大作,雨势加急,它感到身后如浪涛般席卷而来的气,冷笑一声转身伸手。 而此刻同时,染血的红缨枪从身后贯穿了它的胸膛,它诧异地瞪圆眼睛,甚至连手上的动作都僵住了,即便它知道这种对人类而言的致命伤还不到能至它于死地的程度。 “说到底,如果没有不死之身,你也就不过如此。” “小毛崽子……!”冥简低吼着,但它很快便恢复了镇静。冷笑一声,它侧过头去:“终究你还是太年轻了……既然明知杀不死我,把枪固定在我这里无异于自断双手!”它用左手死死地掐着枪尖,感觉出乎意料地容易扯动,于是欣喜若狂,转身一掌对着预估对方心脏的位置拍出—— 然而它所面对的只是空无一物。 “如果你觉得魔魂就只能凭着一把武器战斗的话,太天真的看来是你吧!”空荡荡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加之暴雨的拍打声,根本无从分辨声源的位置。而还来不及等冥简作出下一步反应,削尖的竹箭便从四面八方射过来,整个林子霎时间陷入横竖两种暴雨的交织之中。还在做无谓的尝试……冥简飞身一跃,两脚逐次前踢蹬出气浪,几下便让迎面而来的箭全都偏离了方向。接下来它如法炮制,在半空中一边旋转一边蹬出气浪,不一会儿便将这波攻势轻松化解,整片地上盖满了或翠或黄的叶子与无精打采的竹箭。 “我玩腻了,兔崽子!!” 冥简感觉自己被刚才的攻击羞辱了,双手握拳聚气。根本用不着那么麻烦……只要给它短短几秒聚集力气的时间,将这片竹林夷为平地根本不在话下—— “受死吧,你这妖怪!!” 只见一身月白的击龙突然自半空跃下,单脚稳稳地落在了破邪缨枪的枪尾。只见他左掌前伸,右手举屈,俨然一副耍舞的模样: 枪如戏,华丽而不聒噪。 另一只脚用力一蹬,原本陷在冥简胸膛里的枪尖便如鱼跃提起,硬生生地在冥简的左肩上开了到缝—— “唔,呃呃——” 永远休想进犯童关,心怀邪念之人! 在半空中接住舞动的缨枪,徐子航瞄准冥简的头颅就要刺去,在将要刺中的一瞬间却突然心生不祥的预感—— 而下一秒,从侧面如剑般刺来的竹简便重重砸在了他的头侧,这一下让他顿时觉得天旋地暗,掉在地上紧握着枪翻了好几个滚,等到他终于恢复神智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被轰回到了最开始的地方,而身上的铠甲也已经解除了。 “咳,呃……!” 吐出一口,他望见满手的血淋淋。颤抖着抬起头,只见冥简不慌不忙地从竹林浮空而出: “游戏结束了,是时候上路了!” “咳呃……!” 冥简冷冷地笑着,对徐子航已经造成的伤势漠不关心,这家伙难道连痛觉都没有……!但是别说再度起身迎敌,他连维持跪地的姿势都已经快到极限了。 “真是可笑啊,因为那样的雕虫小技而耗光力量。为了换取灵敏移动的你,难道没有自觉我一击便能定胜负了吗?” 起来,徐子航…… “我玩腻了,剩下的就让给你们吧。” “叽,叽嘻嘻!” 他听见影子士兵们刺耳的笑声,它们在迫近……如果让这些杂种进到藏书阁的话,大家都会……! 站起来,徐子航…… 这就是最后一战了! “子航,你的体力已经所剩无几了——” “吼啊啊啊——!!” 枪尖埋入地面,徐子航怒吼着将自己的身体硬生生从地上拉了起来。听不见魂衣的呼唤……那又怎样。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单手便将枪从地里拔出,然后指向汹汹来犯的影子士兵们。然而他还来不及喊话,便听到身后急匆匆传来的呼喊声: “阿志,快点,敌人就在前面!” “呼,我们来了,子航哥!” “……!” 徐子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见那两个年轻人,阿勇和阿志,就那样从他身后冲上来挡在了他的前面,即使他们的修为都还不成熟,即使他们面对成群的强敌还在微微发抖—— “子航哥!你快回去,这里交给我们!” “你们……” “阿,阿勇!它们过来了!” “来得正好,让这些东西见识一下我的枪法,喝啊——!!” “快回来……会死的……!你们难道不知道我这样子是为了什么!如果你们也死掉的话……!” “我们在这里就是为了子航哥能够活下来!终于到回报这份指导之恩的时候了……不要浪费了我们的努力,子航哥!” “你们……” 他紧紧咬着牙关,望着两人艰难地和成群木偶纠缠在一起,他握紧拳头:开什么玩笑,难道你们觉得我会眼睁睁望着自己的弟子去送死!? 要死,我们一起——为了这童关!! 而就在这一刻,风一样的气流突然席卷了整个战场:“卧倒!”随着一声令下,一弯青色的镰刀从空中劈下,就在阿勇阿志两人反应过来及时卧倒的同时,成群的木偶被镰刀懒腰斩断——那是青色的魂焰,自驱魔咒而生,将那些罪恶的灵魂尽数吞噬。 “金色的龙骑士……那时候的小子吗!” 什——徐子航连忙转身抬头,只见半空中漆黑的翅膀下,是耀眼的金色魔魂。 那就是……魔魂·煌龙!可是,那双翅膀是……?! “是暝天……是暝天吗!” “子航,让阿勇和阿志退到藏书阁去!”金色的铠甲之下传出诺暝天果断的声音,“就由我们两个,在这里了结这一切!” “暝天哥!” “阿勇阿志,就像暝天说的你们快点退后!”徐子航竭力大喊,两人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往藏书阁的方向跑去。冥简见状,伸出的竹简就直直朝他们身后刺去—— “怎么会让你得逞!” 无锋上燃起青色碧焰,诺暝天由空中以近乎直直坠下的速度落下,一剑正好拦在了竹简上——这一次,他甚至将它们直接砍断。 “谢了,暝天哥!” “……你们没事就好。” 收起翅膀,诺暝天举剑指向冥简,被斩断竹简的后者终于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暝天,虽然抱歉……但我现在恐怕——” “不介意的话,用这个!”诺暝天往身后抛出一个小瓶子,正好落在了徐子航的手心上。 “这是……拉依夫?!” “凤婆婆给我的,她让我危机时刻用这个……嘛,但总之我不想用。不过先说好,用完药效一过可能会死的啊!” “呵,用不着你提醒!只要能把这只妖怪打趴下,死有什么可怕的!”徐子航说着,便将瓶子里的药一饮而尽。药效很快便见效,他拔出枪,呼出一口气,便再次摆好架势,嘴角还闪过一丝余裕的笑意。 “呵,这样就够了!”徐子航走上前,画下莫比乌斯环,再度披上铠甲:“那么,你有什么对策吗,暝天?” “我们不需要在这里把它打倒……子航,听我说。”诺暝天压低了声音,“虽然有点危险,但你可以协助我把它引到黄昏世界的入口去吗?” “那里可离藏书阁很近……你有多少把握?” “危险确实是有的……但如果成功了,我有很大把握把它封印掉。” “真心话吗?” “……不是,只是我的任性罢了。” “呵……”徐子航轻轻一笑,“我明白了,那么我就拼上这条命陪你一回吧!” “感激不尽。” 交流结束,两人摆好架势,准备迎接恼羞成怒的冥简的下一波攻势。 “杂碎……就凭你们!!” “三,二,一——”诺暝天左脚后撤,给人一种准备冲锋的错觉—— 行动! 突然改变方向用力一蹬,诺暝天便往后飞速撤去。冥简见状立马伸出竹简,却在中途被徐子航一枪打歪。“喂,你的对手可不是一个人!”徐子航正挑衅着,冥简突觉身后挨了重重一刀: “在这里!” 诺暝天用力扇动翅膀,须臾间便从冥简身后绕回了徐子航身旁。两人相视一眼,便一齐转身往后撤去,留下冥简咬牙咬得咯咯响:“傲慢的蝼蚁……!罢了!只要收拾掉你们,封神之矛便无人能控,那个老不死又能奈我何!” 它可是统率不死的影子军团的至恶凶鬼,怎能容忍被区区两个魔魂羞辱! 爆发出全部速度,冥简往两人撤去的方向飞速前进,逐渐地,连它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深入到了整个童关最隐秘的地方——它逐渐放慢脚步,只见魔魂·击龙正摆好架势等候着它。 “就你一个!?另外那个毛头小子呢!” “笑话!对付你这种货色,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徐子航大喝一声,提起枪便朝冥简直冲而来。冥简怒吼着,举起双手就要发射竹简—— 就是现在! 两只强有力的手突然从身后将它死死锁住。即便冥简的力量再如何傲人,在这个位置它也难以发力。怒吼着,诺暝天用力一蹬,翅膀用力招展,两者便一同朝着前方树丛围成的隧道直冲而去—— “那是……黄昏世界!?”冥简察觉不妙,发出竹简对着诺暝天疯狂敲击,然而后者却如磐石般不为所动。“该死的家伙,你难道想把我扔进去!?”它大吼一声,在最后关头改变了策略,用竹简将自己和诺暝天死死地帮助,连同漆黑的翅膀一起,失去动力的两人飞快地滑降,然后重重摔落在地面上,拖起一路的泥泞,最终满身污泥的两者停止在入口前仅几步的位置。翅膀消失在竹简之中,冥简感觉到诺暝天的气变弱了。 “咳,咳啊……” “哈哈哈哈!!你们绝对是痴心妄想!难道想把我送回去沉睡吗!?即便这样我也能够再度降临到这里来!更别说现在,你难道要把自己也一同扔到死的国度去吗!?就凭现在的你!哈哈哈哈——” “咳,呵……呵呵……”诺暝天咳嗽着,声音却逐渐转为了冷笑。 “做什么!你在笑什么!我现在就先把你给扔进去,该死的老鼠!!”冥简唾沫狂飙,却发觉诺暝天锁住自己的手迟迟没有松开,哪怕是在经历了刚才那一下之后,怎么可能—— “抱歉,露馅了啊。” 他突然猛地挺起,依旧锁着冥简让它动弹不得,然后背对着黄昏的入口,那里就是生者死后将至的地方。而他,早就已经去过一回了。 接下来就拜托了,子航。 “来做个了断吧,冥简!”话音刚落,只见诺暝天用力往后一倒,他带着冥简的身影便一同消失在乱叶之中。风扬起,雨纷纷,一切又回归混乱中的平静。 “暝天——”徐子航解除了铠甲,咬着嘴唇死死望着前方。只见不知为何,入口旁的枝条突然疯狂生发,几下就将先前的入口封得严严密密。 “轰隆!”一声,惊雷掠过。徐子航愣在原地,雨滴划过脸颊。他攥紧拳头: “一定要活着回来,暝天!” 童关其十七 前缘 第139章 童关其十七 前缘 黄昏,那是生者将要去往死界的必经之地——正如白昼终将沉落为黑夜,中间那短暂燃烧生命的赞歌。 一同坠入漫天的昏黄之中,诺暝天一边用力锁住冥简的四肢,一边奋力在飞扬的沙砾中睁开双眼:混沌,还是混沌……我最开始时所见到的陆地呢?终于,他望见一块巨大的黑色凝聚物出现在眼前,直觉告诉他那是落脚点——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门……应该已经被关闭了。 确认已经封锁了冥简的退路后,诺暝天将冥简放开,一瞬间的放松让疲惫差点要占据他的整个脑子——但还好他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调整好姿势降落在黑色凝聚物——一块悬浮在飞沙中的巨石之上。落地以后刀剑即刻出鞘,诺暝天注视着降落到另一块浮石上的冥简: “据说,只要被封神之矛刺中,你就会被重新封印吧……?” “什——” 那么,就让这里成为你的坟场吧! 他胸膛发力,试图将体内的黑暗进一步逼出来,虽然很勉强……他望向汇聚在手心里的黑暗团,这一次的已经比最开始那个小了整整一圈。 “但是,足够了。” 真是神奇啊,自己现在居然能不在乎什么光芒什么黑暗了:在光芒下,我会战斗,在黑暗里我也会战斗。 这就是我所选择的道路,无怨无悔! 黑暗团被自己埋入胸膛,煌龙甲再度发生异变,四周呼应着漆黑翅膀的出世狂风呼啸——这一刻,黄昏之下的所有生灵似乎都注目这个光与影混合体的诞生,如洪流般奔涌过去,围绕在他的周围,起伏着。 “恶鬼……” 诺暝天积聚力量,张开巨大的翅膀,然后全速往冥简冲去,无视掉后者试图阻拦的竹简,一刀穿过它的半腰: “你的罪恶……由我来斩断。” 诺暝天将翅膀往前一收紧急减速,然后扭腰转身再度冲向冥简,这一次,无锋与冥简衣袖里突出的长剑剧烈碰撞在一起,尖锐的震荡声如宣告圆寂的钟声一般在整个黄昏中回荡—— “你以为将我带来这里,就可以用真货把我彻底封印住……是吗!?”冥简大吼着,从他的背后突然伸出蛛脚似的八柱长矛,死死将诺暝天的四肢缠住。 “什——” “蠢货,这里才是我待得最久的地方——你难道以为你能胜过早已习惯这里的我吗!?” “唔——”诺暝天挣扎着,他感觉自己身上的力气在被飞速吸走,该死的,自己还是大意了吗,急于胜利而被冲昏了头脑——缠绕在右腕的矛身突然发力,他只感觉咔嚓的一声脆响,然后便是无力感与疼痛感袭来:糟了,无锋!剑从被扭断的右手中松脱下来,朝着没有底的昏黄坠落下去—— “吼啊啊啊啊啊……!!” 脱力感逐渐传遍全身,他感到翅膀在逐渐模糊、消失,铠甲正在逐渐变回原来的样子,甚至——正在逐渐消失—— 糟了,怎么能倒在这里—— 我明明……答应过他们。 “呃啊!” “这下子,你应该就没有继续飞的力气了吧……?”冥简冷笑一声,将自己腰部已然痊愈的伤口展示给他看。 “那么,让这里成为你的坟场吧,‘外来者’。” 语罢,冥简松开了诺暝天身上的束缚: 铠甲化为金色的粒子消散,诺暝天直直地朝着无底的昏黄坠去。 …… 轰隆一声,惊雷一道划破夜空。徐子航打了个冷战,他感觉到了在藏书阁周围的一个怪异的气息。这是……凛夫人。 “那个叛徒,在离大长老这么近的地方有何企图——”徐子航望了望已然被封上的黄昏世界入口,然后转身冲向气息的所在地。很快地,他一个脚刹,他与惊恐的姬月凛四目相对,她的怀里还抱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暝天的妹妹……你这家伙又有什么企图!”徐子航大喝一声,提起红缨枪就指向姬月凛的喉咙。 “是你啊……切。” “……放开人质!现在回头的话还有机会,凛夫人!” “机会……?那你问问妈妈,当年给过踏上这条路的人机会吗?”姬月凛捂着脸笑了一下,她筷子似的身影孤零零地立在雨中。“不会的……!哈,如果是那样的话,皈就不会死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重复最后一遍:现在回头的话还有机会,放开你的人质!”徐子航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手里的红缨枪没有丝毫放松。 “喝……果然你是无法理解的,那正好——也省得我有罪恶感了。”话声未落,只见姬月凛举起右手,一张符咒就突然在她的手里烧成灰烬: “谢谢,你和姐姐的孩子,虽然和我想象的略有偏差——这下子我们的夙愿终于可以实现了——”徐子航来不及出声,只感觉自己的精神似乎被吸往姬月凛的手心。 …… 坠落。 风靠近自己,却又很快和他分道扬镳。 是啊……我正在坠落。 睁开眼睛,诺暝天望见身旁的昏黄都在远去。是啊,就跟自己的过往一样。我就到此为止了吗。 事到如今……我不想再骗自己了。 是啊……我其实,是喜欢上白澄空了吧? 哈,我也真是的,居然做出了这种魔魂的大忌—— 但是……我终于说出来了。我终于——愿意承认了。真奇妙啊,是因为自己已经快要结束了吗? 但是,我终于愿意去承认了——那个女孩子,对我来说无可替代的意义。 他根本没有迟钝到那种程度,应该说,也不可能迟钝到那种程度吧。 所以,他不可能察觉不到文琪对自己的感情。 哈哈……说得那么无辜,但是我这个差劲的家伙难道不是也被她……吸引住了吗? 但是怎么可以呢,喜欢上一个人,然后又对另一个人有了好感什么的,所以我才一直在装傻——我真是……太差劲了。现在想想,我对不起她们任何一个——更何况对忍呢? 我根本……不值得她们这么做。 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孽,真是活该啊。 他捂着脸,无奈地笑着,然后又转为戏谑的笑,到最后笑着留下泪来。 我真是个……该死的混蛋啊。约定什么的,一个都没做到。 他闭上眼睛。 承认了之后,他甚至不知道应该怎么再去面对她们两个了。真是讽刺啊。 就这样结束自己的烂摊子,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然后,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自己。 “哦呀~原来当年那个小屁孩都到这个年纪了啊,真是青春呢!” “诶……?!” 诺暝天猛地睁开眼,只见一个魂魄此刻正漂浮在他的面前,而且——伸出了手,就是那只手强有力地拉住了自己—— “什么,你是——” “打起精神来啦暝天!如果就这么随便死掉的话,你那堆无聊的忏悔真的会成真哦!” “——爸爸!?” 认出了那个声音之后,只见那个魂魄在逐渐定型,最后,熟悉的诺进忠的身影出现在了诺暝天的面前,虽然是半透明的。 “你小子,还真是幸福呢!颇有你老爸我当年的风范啊!”诺进忠笑着擦了擦鼻子,然后望向上方远处冥简的身影。 “爸爸……?!可是,怎么会——” “嘛,嘛,暝天你的青春期烦恼我们待会再来解决哦!那么现在的话嘛~”诺进忠挠了挠暝天的头发,然后锐利了眼神: “我们先把那家伙的罪恶给斩了吧?亲爱的儿子哟!” 童关其十八 封神之矛 第140章 童关其十八 封神之矛 人类最强大的力量到底是什么?人类那独一无二、无法打败的力量是什么? 人类的脆弱可以战胜野兽的强壮吗? 人类的迟钝反而优于机械的智慧吗? 人类的懦弱又怎么可能在没有恐惧的恶鬼手下生存? 但是,人类活了下来。 是思念。 是思念,让我们联系在了一起。 是思念,让我们众志成城,让我们怀抱爱意,让我们高歌勇气—— 哪怕超越时间和空间。 …… “我会把你送到那家伙身旁!——嘛,虽然很想干净利落地这么说……”诺进忠挠了挠头,“但是上到去之后就只能全靠你了,你能够缠住那家伙吗暝天!”诺进忠咬着牙,魂魄状态的他尽管托着诺暝天的身体让他停止了下坠,但看来是没有办法再飞回到上面去了。 “……体力已经恢复了一些,我想再飞起来一次应该没有问题。”诺暝天望了望自己的手心,“但是,无锋还在下面,现在的我没有武器啊爸——” “这样啊,那看来我是不是反而应该把你往下扔?”诺进忠眨了眨眼,然后便把暝天的身体举了起来—— “喂,等等等等——爸——老爹!?” “你是能飞的对吧?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哦~!”话声刚落,诺暝天便感到自己被全力扔了出去,就像是被全力抛出的棒球一般。 “这也太乱来了吧!!” 尽管无法接受但自己已经在以更快的速度下坠了,不抓紧这次机会说不定就得摔成肉泥了——诺暝天眯起眼睛减轻风沙对视野的影响,在哪里?他飞快扫视着前方,然后终于,看到了那个黑点—— “——无锋!!” “暝天……!!” 我要抓住,我身为战士的证明——作为魔魂与恶鬼战斗下去! “所以——怎么会在这里就倒下呢……!!” 在他的手触及剑柄的那一刻,金色的光芒在世界中亮起—— 从中诞生的是一飞冲天的金龙。 “可恶的家伙……你直接死了该有多好!!”冥简把牙齿咬得咯咯响,还没等诺暝天飞回到它的面前,便迫不及待地从张大的口中送去黑色的冲击波—— “傲慢的蝼蚁!你们以为每一次都这么轻松吗!这一次我一定要葬送你们这些恶心的魔魂!!” 然而,就在冲击波即将命中煌龙的预估路线时,诺暝天突然猛地改变了飞行方向,直直朝着冥简的方向撞去,就好像他的这些动作完全不会被惯性所限制一般—— “当然……绝不会轻松。” 一声脆响,冥简的腰部又新添了一道伤痕,尽管这和以前一样无济于事—— “即便如此,我想起来了:我依旧会去。” 煌龙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彩虹似的弧度,然后他便远离冥简,朝着不远处的岛屿猛冲而去,那里才是他最初的目的地——生命树。 封神之矛,能将冥简彻底封印的存在。 现在已经拉开了距离,哪怕冥简反应过来立刻追上来,也足够他拔出真正的封神之矛后转身迎击了。 正是,和自己带到地上去的分身不同,这或许甚至是能彻底杀死冥简的武器! 本来,他是这么想的。 身边的云的流向开始变了。 到最后,甚至化为长河般飞速向身后流淌——但是,不全是因为他的飞行速度。 天空……被吸了过去。 “——!!”诺暝天勉强回头,只见这个黄昏,不,这世间的一切仿佛都正在被往一点吸去,对,往冥简的方向,隐隐约约地,能看到它身上涌现出了庞大的紫色气浪——身在漩涡之眼,它似乎成了世界的中心。 “太愚昧了……你们以为每一次的卷土重来我都在止步不前吗!?不过——我倒要感谢你给我创造的这个机会!” “什——” “接招吧!!用我这积蓄了千年的怨恨,将你——”世界仿佛发生了扭曲,冥简的声音借此传遍了四方—— “将你,还有那柄臭矛——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 在黄昏世界的消灭,或许就意味着真正的消失。 包括他,也包括封神之矛—— 糟了,没想到还有这一手! “啧……” 尽管冥简接下来的行动是否足以破坏封神之矛存疑,但即便是已经相隔这么远的诺暝天都能感觉到那股不讲理的力量——更何况现在的他已经来不及回去打断它了,唯有赌自己能在冥简之前接触到封神之矛—— 快点——再快,再快!! 铠甲的翅膀被调动到极限了,但是,诺暝天的心却始终无法安定下来,身后传来的压迫感越来越重——终于,他能看到生命树的底部了!他立马收起翅膀准备减速着陆——尽管如此依旧在地面上踩出了两条长长的辙痕。就在他终于到达封神之矛的旁边,天边突然目击紫色的一闪—— 来了……!! 诺暝天没有犹豫,也容不得他再犹豫——他使尽全身气力拔出了封神之矛,但之后呢?他现在立刻起飞能够躲过这一次的攻击吗!?可能性微乎其微吧……他已经看到面前的天空都被染白—— 唯有放手一搏!! “喝啊啊啊啊啊——!!!!” 诺暝天怒吼着,将圣矛紧握在手,做出准备投掷标枪的动作。 生于太古的破邪之矛哟……请回应现在紧握你的守护者之呼唤! 然后,用尽所有力量将其掷出—— 飞出去的封神之矛化成了一道光,就犹如初生的太阳所映亮的那一条地平线,破邪之矛便化作如此姿态朝着其亘古不变的宿敌,划破呼啸的狂风。这一击,或许就能将延续了不知多久的孽缘彻底终结—— 虽然……确实如此。 只见在那足以笼罩世界的光芒中,封神之矛的影子,化为了无数的碎片,不,甚至可以说是灰烬。 “什——” “以封印我为使命的武器,难以习惯其他黑暗的力量吧!”在即将也被光芒吞噬之前,愣在原地的诺暝天听到了冥简的声音。 “虽然很讨厌这样,但那头龙给的力量还真是好用——这下子,我就是真正的不死之身了——!!!” “怎么,可以——” 他的视线被彻底掩盖。 怎么能……在这里输掉—— 接着,他的身体也被淹没在白光之中。 童关其十九 双龙 第141章 童关其十九 双龙 那一刻,天地被暴戾的白光吞噬。 而在万物即将归于沉寂的前一刻—— “呼啊……看来,这样子是赶上了吧?” “什么……” 一刹那的强光几乎要夺走诺暝天的视线。在眼前的色彩逐渐回复时,隐隐约约地,他在那死寂的纯白中看到了略微不一样的颜色—— 银色的……莫比乌斯环。 泪水在那一刻夺眶而出,诺暝天的全部声音都被哽在了喉咙里,因为,那是——本不可能再有机会见到的景象——银色的龙骑士屹立在他的面前,像一堵墙阻隔了他和冲击波! “别哭鼻子了暝天!虽然老爸我很帅是事实,但现在还是先拿起你的剑吧!” “——啊,那是当然的爸爸!!” 一把擦去脸上的苦涩,诺暝天重新抽出无锋,画下金色的莫比乌斯环。披上铠甲后,面前的龙骑士——魔魂·义龙,突然大喝一声,便将冲击波犹如搬运一般,硬生生让它偏离了轨道——那一刻,世界恢复色彩,在白色褪去之后,浑身冒着烟的银龙伫立在黄昏的天空下: “爸爸——” “抓住时机,暝天!别让那家伙有机会再发动第二次攻击!” “——明白!” 披上黑暗,张开巨大的翅膀,剑指前方,诺暝天宛如弹射起步似的飞了出去,不消多久,便回到了冥简的面前。 “什——不可能,你是怎么挺过那一招的!?”这下即便是刚刚取得压倒性优势的冥简,也不禁大惊失色。 “……这次一定堂堂正正地打败你,冥简。”诺暝天摆出多拉贡起手式。 “切……退一万步来讲,在封神之矛不复存在的当下,我就是不死的!居然妄图挑战不死的我——!” “不试过的话,怎么知道呢!” 诺暝天一边挥剑迎击冥简放出的竹简,一边开始绕着它寻找破绽。不,可是——之前的几下致命伤都没能杀死它,那现在是不是应该改变策略呢……?诺暝天一个翻身,注意到竹简绕到了他的后方,看来是想从背后发动攻击吗——他抓住这个机会往前冲去,趁冥简没有反应过来一刀取其首级。 “——咳……没用的!要怎么样你才会死心!?”不出所料地,已经和身体分了家的首级依旧在对着诺暝天咆哮,只见它的手一把将其按回到空荡荡的脖子上,一刀两断的痕迹很快就被再生的皮肉所遮盖: 那就对它造成持续的伤害! 诺暝天将驱魔咒在剑上划亮,青色的烈焰顿时吞没了剑刃——他再次朝冥简冲去,在即将撞上对方之际俯身躲过对方的利爪,一剑回掏把无锋埋入了它的身体里。 “无锋!!” “喝哦哦哦哦——!!” 呼应诺暝天的号令,无锋身上燃烧的青色圣焰突然爆发,从剑刃上不由分说地冲入冥简的体内,在它的体内爆散开来—— “唔哦哦哦哦——” “即使杀不死你……也有办法让你仿佛身陷地狱。”诺暝天低吼着,冥简的动作失了章法,看来是感觉到痛苦了——果然因为是辟邪的火焰,所以多多少少能起点作用。 虽然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但用来扰乱它够用了—— “唔呃……!!” 突然,冥简震颤的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无锋的剑刃,无视诺暝天的反抗,硬生生地把刀从身体里拔了出来: “你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起效!” 语罢,它便一掌将诺暝天轰飞,后者这一次死死抓住了剑: “我已经对你感到无聊了——我就用那头龙的力量送你上西天吧!!”话声未落,只见冥简的掌心再次涌现出和刚才一样的紫色能量,不会错的,那股感觉就是欧阳皈的力量—— 但是这一次不是发射出去,而是让自己彻底吸收进去——所以之前是一直都藏在体外的吗!? 然而这一次甚至还不等诺暝天摆好架势,已然和紫色能量融为一体的冥简以子弹般的速度冲向了他,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什——!?” 仅仅是刚才的几秒钟,它的力量就跟提升了一个数量级似的,任诺暝天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最终,他以背着地被重重地扣在了地面上——“咳啊……!”这猛的一下让诺暝天几乎要直接晕死过去,精神的这一下震荡让身上的黑暗失去了支撑,翅膀化为粒子消失。 “龙魔魂……那头龙跟我做的其中一个交易就是把你们赶尽杀绝,现在正好是这个机会!!” “不……” 怎么可能就这样倒下! 心底溢出的愤怒化为力量,诺暝天双手紧紧掐住对方掐住自己脖子的手,在快要喘不上气之前,用尽全身力量掐紧冥简的肌肉,让它无法发力,趁势一脚将其从自己身上踢开—— “会结束的是你,冥简!!” 诺暝天快速重新调整好精神状态,然后重新摆出多拉贡起手式,面对冥简再次朝自己猛扑而来——一剑刺进它的额头,然后猛一发力,直接将那具高大的躯体钉死在地上。 “呵呵……” 然而尽管如此……依然不够。 “不够……哈哈,不够啊!整天把那么多大话挂在嘴边,到头来你就这点能耐!”说着,只见冥简双手握住无锋的剑刃,一下就把它从头里拔出来,伤口又很快消失不见了。诺暝天立即后撤,与徐徐爬起——严格来说是人类不可能做出来的垂直起身——的冥简拉开距离。 所以……它几乎完全免疫无锋的力量。 尽管再次摆出了战斗架势,但是此时的诺暝天心里已经没有其他的攻击方式了。到头来……如果对面真的成为了不死之身,最先耗完的只会是我这边而已。 而且……该死的,身体快要撑不住了,至少再一次的飞行会—— “这样子就认输了吗,暝天啊!” 爸爸—— 下一秒,只见一个银色的绝影从天而降,硬生生将冲锋过来的冥简弹到了一旁。定睛一看,白银的龙骑士,其剑锋正直指对方的喉咙: “原来是皈的力量啊……这样子我不得不打倒你了。”剑士后撤一步,摆出多拉贡起手式。 “这一次——就不仅仅是把你封印那么简单了!” “哦——?你是……上一次我醒来时的战士吧?用那柄腐臭的矛——”冥简冷笑一声,“怎么,才十个春秋,你就落得这步田地啦~?” “爸爸……”诺暝天咬着嘴唇,他的内心五味杂陈—— “哈哈哈哈哈!失策,失策啊!嘛~实在是没想到一时大意就被你现在那股力量的主人摆了一道咧!怪不得你现在变得比以前确实是强了一点!嘛……不过因为我跟那家伙有仇,所以这次我可不会大意哦!?” 然而银龙,魔魂·义龙,诺进忠却是这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老实说,现场原有的紧张感此刻已经碎得七零八落了。 “——傲慢的家伙!!你难道以为我纯粹是靠那家伙的力量!?就因为封印了过去的我就敢如此口出狂言——”冥简震怒,双手前突,数卷竹简如利箭般朝义龙射去。 “你也好好感受一下吧,‘童关的救世主’!!好好体会我积攒千年的怨恨……!!” “喂,暝天,很危险的!你可不要靠近哦!” 然而,回答冥简的却只有这句话语,甚至对象并不是它,他甚至连看都没看它一眼—— “该死的蝼蚁……!!!” “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你那边的话当然会变强也不奇怪啦!”说着,义龙将手里的剑前刺——那一刻,诺暝天才注意到他手里的那把剑,与已经半透明化的主人不同,那把剑就跟真实存在的没什么两样,他怎么可能会认错呢—— “那是——无锋?” 下一秒,只见竹简已经从四面八方形成包围网,一同朝义龙刺去: “不过啊……我也不是在原地踏步就是了。” 再下一秒,只听两声剑响,四周的竹简已然无精打采地落在地上,而原地早已不见义龙的身影—— “你这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麻烦啊。” 冥简立即举起双手格挡,几乎同时响起碰撞声,义龙的剑就被定格在半空中: “哦呀,这次你的反应倒挺快嘛~” “愚蠢的家伙……你终究是个魂魄而已吧?”冥简低吟着,突然反过来卡住义龙的剑,背后同时伸出八条黑色的触手——糟了,是那一招!诺暝天立即想上前,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哦呀?这是新招式耶?” “眼光不错!再怎么说,和凡人不一样——被吸尽力气的话,你只会直接回到你该去的地方去!”冥简突然大喝一声,八条触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义龙的身体死死捆住,可以看到,义龙身上的能量正被冥简透过触手吸走—— “爸爸——!!” “哦呀呀,看来这次还是犯了老毛病咧,被你反将一军了~!”义龙却依旧只是笑着,随手将手里的剑扔到了一旁——不偏不倚地扔到了诺暝天的面前。 “哦吼吼,知道自己死期将至,乖乖放下武器了吗蝼蚁!你刚才不是还笑得很大声吗哈!!” “诶呀呀,请你搞清楚一点哟?我本来就已经死了——所以你才会害怕我不是吗?”话声未落,只见那变得愈加透明的义龙,突然反过来将那八根触手死死固定在自己身上: “你不害怕他的剑——但你会害怕我的剑:因为他来自你所不属于的那个世界,而我早就是这里的一员了,所以你会害怕我杀了你——” “什——你——!!” 冥简突然大惊失色,慌乱地想要将义龙甩开,然而义龙哪里会由得它—— “是啊,你知道——你的不死之身是假的!这样子的我,能够杀死你!” 似乎是在对着冥简,又似乎是在对着别人的话语。只见义龙一声低吼,身上突然燃起青色的火焰,顺着点燃了八根触手—— “什……呃啊啊啊!!!” “喂,暝天!”在冥简痛苦的呻吟声中,已经要完全消失的义龙转过头去望向了诺暝天: 那一眼,却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 “爸爸——” “你明白了吧!?去拿起我的剑!接下来……哈哈,就拜托——” 然而连话都还没有说完,义龙的身影就完全消失不见了,原地只剩被烧得焦烂的冥简的触手,只有他最后的话语还回荡在诺暝天的耳畔: “爸爸……” “呃……呃啊啊!!你们!我一定要把你们剥皮拆骨!!”被痛苦扭曲了脸庞的冥简朝诺暝天怒吼着,双手再次射出竹简—— 我明白了。 只见诺暝天一个伏地翻滚拾起了义龙留在地上的剑,然后将无锋的剑鞘别到身后,手持双剑鱼跃而起,下一秒,两声脆响,所有竹简被他一刀两断。 “不只是你,还有你身上那股力量的主人……我跟他也有点恩怨——不,怎么会只有一点呢。”诺暝天将义龙留下的剑反握,以剑鞘的抓握形式摆出多拉贡起手式: “所以,我一定会斩断你的罪恶……冥简!!” 童关其二十 黑暗,迫近 第142章 童关其二十 黑暗,迫近 雨,越下越大—— “哥哥——哥哥——!” “啊——梓铃小妹妹,跑慢一点!” “喂,你们几个,到那边去看看!” “大长老,你看这个……” 黑暗被一队人映亮,他们举着纸伞,提着灯笼,在四处找寻着失踪的徐子航和姬月兰的踪迹。要说表现得最担心的人那莫过于徐梓铃,对这个已经对战争形成概念的小女孩来说,重要的人生死未卜显得更为煎熬。姬月凤不放心让她一个人跑太远,便叫几个厉害的守卫跟在她的后头。 而她知道,他们在明中找,也有人在暗中协助他们: “大长老,在藏书阁周围发现了人类的血迹,还有这个……”黑衣人说着,将一块刻满符号的木牌呈递给姬月凤。“这是子航的东西……但是,我相信他应该还没有遭遇不测。”姬月凤示意了一下,“毕竟两个孩子身上都有着他们母亲的护佑,但是我们得加快脚步了。” 反而是……她这个当母亲的到最后也没能救回两个女儿。 “凛啊,你千万不要也做傻事啊——” “大长老,我们发现了凛夫人——以及正在寻找的徐大哥和兰小姐,他们似乎昏迷过去了。” “兰也?!——立刻过去!” 灯的队伍在夜晚的森林中如神龙摆尾似的立刻转向,姬月凤握着拐杖的手在冒冷汗,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恶鬼的禁籍……我绝对不能让你也踏上这条路,凛……!!” …… “喝啊啊啊啊啊——!!” 诺暝天一剑挥出,与冥简袖中伸出的利刃剧烈地碰撞在一起,而后左手一提,正要用义龙留下来的剑再补一刀,冥简却立马侧身躲避,这一下被诺暝天抓住了,立即补上一脚将对方踹飞—— “咳呃——啊啊啊啊!!” 冥简落地的步伐显得十分混乱,诺暝天立即一步上前将剑刺出,冥简下腰闪躲,诺暝天趁势补上一刀在它的右臂—— “唔哦哦哦哦!!” 当然,用的是另一把“无锋”。只见冥简痛苦地呐喊着,它的伤口在冒烟,就像是正常时无锋砍到恶鬼的反应! 爸爸留下来的剑,对它有奇效! “只要用这一把剑,你就无法复原了!”诺暝天后撤一步,趁着冥简还没有爬起来,将双剑换手: “那么……你所谓的不死之身也就不复存在!” “切……” 然而冥简迟迟没有爬起来,诺暝天不敢轻举妄动,摆出战斗架势的同时注意和冥简保持着一段距离—— “切……咳……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突然,它仰天大笑起来,笑声极尽癫狂: “不死之身,不死之身啊……!!你居然,只是看破了这个就敢口出狂言!?” 它的四周开始冒出黑气,诺暝天皱了皱眉头,冥简给他的感觉越来越熟悉,也越来越令他不适—— “不仅仅是造出了个伥鬼……似乎还把别的遗产留下来了哦?嘛,虽然某种程度上那家伙压根没死就是了——” “你说什么——” “睁大你的眼睛看好吧——!!这一次可不会只是伥鬼那样残次品的实力,虽然很不爽——啊,对啊,很不爽啊!!我居然要披上你们人类的叛徒的囚衣!但是啊——现在只要能把你给碾碎怎么样都好了!!”语毕,只见冥简身上燃起了紫色的火焰,火焰将它的右袖焚毁,露出一只骷髅般干瘪的手,以及手上握住的剑,那不是一般的剑,那上面居然有伽流太的气息! 恶鬼……握着由伽流太铸造而成的剑!?虽然连无锋都无法对冥简产生效果,这倒也说得过去—— “这下糟了,暝天……” “无锋?” “我之前曾经与那把剑交手过……对,尽管曾是魔魂的剑,但由于斩杀了太多恶鬼而缺乏净化,到最后扭曲成了一把戾气极重的剑!” “——果然是,魔魂曾经用过的剑吗!?但是无锋你说曾经交手过——” “是啊,和之前的那把魔剑·饕餮,隶属于同一个主人—— “……欧阳皈的剑!” 难以置信顿时充斥了诺暝天的内心,他后撤一步,仔细打量着冥简手中的剑,那把剑的剑身以生铁色为底,游走着黑色的龙纹。 “小心点,煌龙,那是魔剑·穷奇,曾被誉为‘吞食恶鬼的猛兽’的存在!” “啧……” “哦呀……反正都决定要亮底牌了,不如再让你震惊一点吧?——毕竟这也是你死前所能看到的最后景象了!!” 然后,最令诺暝天无法想象的一幕发生了: 恶鬼,凶鬼·冥简,举起魔剑·穷奇,在它的头上画下了紫色的莫比乌斯环。 …… 混沌,生命,一切最初的奥秘,七十二柱魔兽,万物诞生之初,兽之理—— 那是多少人穷尽一生想去探明的真理啊。一个个前仆后继,后人将前人的尸首砌成台阶,却无一例外地倒在了七十二柱魔兽这一级前。不——或许曾经有人成功过吧,但他们的事迹早就被历史磨灭了,谁关心呢?人们只会在意当下的第一个! 而今天……皈啊,我终于要实现了,你的夙愿,我们的夙愿——只要能够召唤出七十二柱魔兽其一——哪怕只有一柱,魂之圣堂都会注意到你的功绩,啊,你的努力终于能被承认了,我是多么发自内心的高兴啊—— 是啊……其实那些我什么都不懂:但是只要能助你一臂之力,你就会愿意带我走吧—— “——不要再继续错下去了,凛!” “啧——!!” 姬月凛从自己的世界中回到了现实,挤着五官猛地回头,面前的老人,老不死的—— 等一下,那个人……是谁? 你忘了吗?那个人,是残酷无情地将你和皈拆散的人啊—— 是啊,是可恨的人啊!!杀了她,杀了她啊姬月凛——!! “凛,听妈一句劝吧,以前是妈不好……请你不要再做错事了……!” 只有这个老不死在吗?四周什么人都没有?那还真是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哈哈哈!” 姬月凛突然狂笑起来,然后挺身抽出符咒往姬月凤袭去—— “凛!” 然而,在她有机会碰到姬月凤之前,她的手就被几个黑衣人拦下: “大胆狂徒,休想伤大长老一根毫毛!” 然而,出乎意料地,姬月凛反而笑了起来,歇斯底里的笑: “哈……哈哈,哈哈哈!果然——从一开始你就觉得我会对你动手了,哈哈——也对,毕竟我们姐妹就我一个什么才能都没有,从一开始我就是可有可无的——那你为什么还不放我走啊!?为什么还不放我走!!” “……”姬月凤低下头听完了姬月凛所有的话语,然后,她抬起了头: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 用义无反顾的声音说着。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惠、凛、景,你们都是我无可替代的孩子啊!!” 然而,闻此,姬月凛却突然变得非常冷静,她侧过头,用没有感情的眼神打量着面前这个矮小的妇人: “啊……那是什么?说的啥啊?姐姐有那么出色的丈夫和孩子,妹妹有那么惊人的天赋,而你居然说什么都没有的我无法替代,太假了吧,啊,难道说是你觉得当初让我变得一无所有所以内疚?算了吧,我想都没想这种事,所以可以拜托你不要再那么假惺惺了吗?”她说着,往后退了一步,把右手举高,四周的黑衣人顿时想上前抓住她—— “啊,事先说好哦?如果有无关的人进来扰乱阵法的话,用作祭品的他们两个都会死的哦?会死的耶……”姬月凛埋下头低吟着,突然笑出了声。 “——所有人退后!”姬月凤立即喝住了所有的童关密卫,这时,她发现了被摆放于阵法中的,一位青年和一位少女—— “……兰!还有子航!——凛,这件事和他们没有关系!你为什么——” “哥哥——”这时,姬月凤身后传来了徐梓铃的呼喊声,她不顾一切地想向前冲,被几个黑衣人拦了下来: “小姑娘,不要过去——” “哥哥……?——哥哥!!” 徐梓铃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可是徐子航依旧没有醒来。姬月凤抿了抿嘴唇,她已经无法理解自己女儿的所作所为了: “这就是你想做的吗……哈!?姬月凛!这个样子,这就是你用来惹恼我的方式!?” “哎呀呀……你看,还是坦诚一点对你来说更有好处吧?”姬月凛大笑着,面对着姬月凤严厉的目光大笑着,“要不你还是亲自来阻止我好了——哦不,‘您’亲自来处理我吧?只要在外面把我击毙,阵法应该就会被强制终止哦?不过是应该而已啦……” “你这叛徒……那就如你所愿!”只见一个黑衣人愤怒地想要上前,却被姬月凤厉声喝止住了:“站住,所有人不许动!”然后她又望向了姬月凛,悲伤、痛苦而愤怒。 “啊啦啦,各位也不要太暴躁哦?如果我感知到有除了‘大长老’之外的人发起了攻击,恐怕我会选择直接引爆阵法让他们给我陪葬哦?只有‘大长老’能对我动手——” “你到底想做什么……凛?我们不可以好好谈一谈吗?”姬月凤的语气变得近乎恳求。 “喂喂……这么假惺惺的干什么?需要我再给‘您’多加点动力吗?”姬月凛摇了摇头,指了指地上的赤色阵法,画满符号的圆阵,不大,但足以将三个人括在里面了,圆阵此时正发着淡淡的红光: “这是《逆魔道》里记载的阵法,以纯种的魔魂血与被诅咒的血为祭品,将打开连接根源的通道——”她的手指向天空。 “到那时,我们所信仰的——伟大的但他林将降临这个狭窄的人间!!” …… “这副模样……你一定很熟悉吧?”冥简狞笑道,紫色的莫比乌斯环融进了它的体内,然后,化为一身黑色的铠甲——皮肉状的,宛如有生命一般。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那是背弃了自己的使命、堕入黑暗的亡命徒的魂衣。 “可是,怎么会——” “看透了不死身嘛……我就姑且肯定一下你的运气——可是,如果你没有办法砍到我的身体,那么这一切都没有意义!”冥简低吼着,发出扭曲了的龙的低吼,举剑对着诺暝天。 怎么会,怎么可能……那身姿态分明是—— 魔魂·暮龙?! “喂!怎么可能——你的身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件魂衣!!” “你没必要知道了……反正你很快就要死了。”似乎是魂衣使冥简获得了安全感,它的声音明显冷静了下来。 “就给你看看真正的强大吧——这份魔魂与恶鬼融合的力量!” “啧……!”诺暝天连忙后撤一步摆好架势,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那个高大的身影给他的压迫感依旧,甚至更甚—— 仿佛不祥与死亡的化身。 但是,我只能战斗——!尽管如此,我也要赢给你看! 然后,诺暝天迅速切换架势,准备迎接飞奔而来的“魔魂·暮龙”的第一波攻势。 童关其二十一 思念的呼应 第143章 童关其二十一 思念的呼应 没有多拉贡剑法的暮龙,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容易对付。 对诺暝天而言,在预判对手的攻击方面,反而应该说糟透了: 即使高大……但对于冥简那样枯瘦的体格,到底是怎样制造出这么密集的攻势的!?不——难道说连伽流太能够顺拥有者之意自由变换重量这一点也适用于冥简吗!?也就是说—— 欧阳皈……放弃了暮龙的持有权,将它彻底转让给了冥简!?可是,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比起纠结这个,现在还是先着眼于眼前的战斗! 眼前的暮龙挥剑的速度甚至比他与欧阳皈——不,现在那个是不是真正的欧阳皈都存疑——比那时候还要快得多,并且每一击都很有力度,光是用眼睛捕捉挥剑轨迹都已经很吃力了,他只能顺着自己的本能去举剑招架,但这样下去就一直没有反击的机会了—— 更何况,现在自己一直在被逼退。 这样不行—— 诺暝天选择了出手,在对方挥剑刺出的时候侧身,然后用右手将其死死夹住,尽管传来的感觉相当不妙……诺暝天立即提起左手的剑刺去,这一次,却被铠甲硬生生给弹了回来: “远远不够……就凭这样的力度,你是在搞笑吗!?” “啧——” 诺暝天转变策略准备攻击暮龙的关节处,然而在那之前却被甩了出去,该死——他刚准备起身,却被对方挥出的冲击波震飞。 “噗呃……” 这样子……难道没有什么办法能够突破它的防御吗?不,一定有什么办法……快速环顾了一下四周,这片地区的“树木”稀疏而干瘦,很难起得到遮蔽身形的作用,就是说借助地形发起奇袭也不行吗——诺暝天双剑碰撞,身上燃起青色火焰。那么就只能正面突破了! 既然是暮龙的铠甲,那应该就可以通过正常的手段给予伤害! 那么,就必须竭尽全力: “龙帝——!!” 诺暝天一边奔跑一边画下莫比乌斯环,然后纵身一跃,正好乘上从环中冲出的巨龙,诺暝天摆好突击架势,目标正是暮龙的咽喉—— “诶……以为这样子,就能取得单方面的优势啊?” “什么——” “那个伥鬼……凭它的力量无法再现这一奥义,所以你也自然而然地忽视了对吧?”暮龙冷笑着,在面前画下紫色的莫比乌斯环——糟了!诺暝天猛然醒悟过来,再怎么说,欧阳皈曾经也是正式魔魂—— 那么,就一定会有契约兽! 下一秒,只见一条黑色的巨龙如利箭般直接从环中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取龙帝的头部—— “糟了——” 诺暝天立即一个翻身跃下,可惜还是迟了一步,下一秒两条巨龙便迎面相撞,霎时间,巨大的火焰和震荡吞没了四方。 “——龙帝!!” 连伸手的机会都没有,诺暝天就如海上的漂流者被冲击波带到了远处。龙帝的气息……感觉不到了,那家伙,选择了契约兽的同归于尽——尽管他清楚被召唤出来遭到破坏的并非龙帝真身,但那条巨龙的存在几乎完全是靠他的精神力来维持的。 于是双龙泯灭的那一刻,他被巨大的冲击夺去了意识,铠甲解除,连同那两把剑,一起直直地朝着底下坠去,而那地上,正是生命树的位置。 “切……可惜,这样就结束了啊。” 冥简知道,对这个黄昏而言属于异物的诺暝天,生命树不会将其引导回原来的世界,只会把他当成异物清除:这就是生命树本来的另一个职责,作为“清道夫”维持世界的稳定。 “居然得依靠魔魂的力量才取胜,真是的……” 冥简不满地挠了挠头,随后转身准备离去。 …… 死。 啊……真是的,我到底是第几次体会这样的感觉了呢? 身旁的风突然减慢了,他感觉到,四肢被什么东西牢牢地固定住了。这个触感……是树枝吧? ……生命树啊。 可惜,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余力再去挣开身上的束缚了。他只能任越来越多的树枝缠上身体,然后,直到眼前一黑—— 虚无。 ……? 并不是。 捆绑着身体的感觉消失了,但是,他却没有继续下坠的感觉。 眼前,突然光亮起来了。 “……” 而且,体力和精神在逐渐恢复,就如吃饱喝足了一般—— “——?” 诺暝天睁开眼睛,此刻的四周丝毫不见黄昏的阴霾,应该说,成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但是,在这个世界和之前冥简的攻击不一样,他能看见,他能感觉到,还有其他的东西: 洁白的羽毛,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起,顺着汇成一条纯白的河,萦绕在了诺暝天的周围,然后,他陷入了那松软的温床之中,如此的舒适,如此的放松,就如温暖的怀抱——他已经快要忘记上一次体会到这样的感觉是什么时候了。 好想睡去,就这样……睡去……但是——不能,我不可以,在这里倒下—— 不可以,在这里倒下—— 叮铃铃—— 一声脆响,那是铜铃奏响的声音,和徐梓铃身上的一样——但是不可能是她,不仅是因为她不可能来到这个地方,而且它给我的感觉不一样—— 诺暝天睁开了眼睛。 我说不出来,但是,那是……无比温柔的感觉。 “呐,啦啦啦……” 隐隐约约地,声音响起了,这一次不是铃声,而是吟唱,轻轻的,甜甜的,女性的吟唱,他听不清歌词,甚至听不清旋律,但是,他却坚信自己一定在哪里曾经听过这个声音。 一定,在什么地方。 然后,他听到了另一个声音,稚嫩的,尖细的,生命的萌芽。 婴儿的……笑声? 不知为何,眼泪顺着他的面庞流淌。 眼前的一切,跃动起来了——是啊,回过神来,环绕在身边跳舞的羽毛们,都化作了炫目的金色!凤凰——那一刻,诺暝天脱口而出的,伴随着苦涩送出喉咙的,只有这两个字: 你是…… 您是—— 他猛地抬头,顾不上擦去泪水就四处观望,然而,映入眼帘的也只有那飞舞着的金色了——羽毛轻轻离开了诺暝天的身旁,汇聚成一条线,在他的面前如流星般划过,逐渐,形成金色的飞鸟状—— 然后,两把剑——两把无锋,从自己的上方缓缓落下,就像是被什么不可视的力量拖住似的。 叮铃铃—— 他高举起手。 奋力地。 不留余力地。 直至,他再次抓紧双剑。 然后,一枚金色的羽毛飘落下来,轻柔地,就如恐怕惊醒睡梦中的孩子。 满怀爱意地,亲吻了他的额头。 他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不,和这些天来睡醒的感觉不同,他从未感觉自己的身体是如此有力,他的精神是如此高昂—— “——我出发了。” 诺暝天擦去眼泪,然后双手同时舞动:右手的剑,画出了金色的莫比乌斯环。 而左手的剑,画下了银色的莫比乌斯环。 刹那间,天地震动,四周的羽毛形成银河般的漩涡——从两个莫比乌斯环中,分别射出了金、银两色的魂衣部件。魔魂·煌龙,以及魔魂·义龙—— “爸爸。” 左手的剑,传出一股热流流入他的体内。 “……还有妈妈。” 金色的羽毛,轻轻地落在他持剑的双手上,然后融了进去。 “——谢谢你们。” 下一秒,混合在一起的金银部件,一齐附到了他的身上,升起直通天际的光束:一个身影,在那光束之中,以突破音障的速度一飞冲天—— 童关其二十二 双龙伴身 暝天……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哈哈,你突然问我这个的话…… 本应教给我这个的人,却不曾留下痕迹在我过去十多年的记忆里。 爱是什么吗?这还真是个问题。我对这个问题的认知,是从看着别人的父母中逐渐建立起来的:有不解,有羡慕;有愤怒,也有感动—— 啊,于是那时候我知道了,爱是那样一种珍惜他人的心情。但是……却十分脆弱,就如娇艳欲滴的花朵一般,美丽得短暂。 所以,爱也只不过是时间长河里的一个匆匆过客罢了,当你察觉到可惜,它便早已悄然溜走。 而我……从小在另一对父母的爱中长大,一直以来,我都没有感觉到我有什么不同—— 直到,我选择走上现在这条道路的那一天,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爱着我的人……都不复存在,我连他们的墓碑设在了哪一座山头都不得而知。 这比得知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远远悲伤得多。 原来不止这次,我很早就应该知道了: 爱就只是……这么短暂的东西而已。 明明,我以为是这样的—— …… “唔呃——!?”冥简猛地回过头,眼前的生命树冠突然升起光柱,一刹那,整个世界仿佛为之震动,直到它逐渐变细、消散—— “但是啊——爱却能够超越时空。” 冥简愣住了,提起手中的剑,它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它感觉到有一个微弱的气息突然从身后出现,对,在它身后的半空之中。但那股气息明明微弱得就像个普通人—— “那股思念……是永远的!”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仿佛有点失真,但它当然不会忘记: “你这家伙……居然捡回了一条小命吗——也罢!这一次我就直接送你上西天——” 然而话声未落,它的身体便被一刀贯穿——连同暮龙的魂衣一齐,铠甲的黑色碎块飞溅到空中,化为烟尘飘散。 “什——” 根本不等它反应过来,身后又传来重重的一击,“砰!”的一声。这一次,它感觉到背后的皮肉完全暴露了出来——糟了,这家伙……!!冥简低吼着,积攒力量在手中的魔剑,魔剑·穷奇,缠绕上了紫黑色的不祥能量—— 既然看不见你,那么用无差别攻击就可以了! 随后,不祥力量膨胀的体积越来越大,到最后甚至形成一把仿佛能劈开天地的巨剑,那是冥简将全身力量以及从欧阳皈那里取得的所有力量释放到极致的结果,倘若在是在禅海发生这样的灾难,或许整座城市都将无法幸免—— 世人为之俯首。 “去死吧——!!” 冥简咆哮着,将全身机能调动到极限,巨大的能量剑刃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向四面八方砍去,漂浮着的岛屿就如豆腐般被一刀两断,然后,足以将生命树一分为二的一刀劈向了大地,在那里,还有着许许多多正在被引渡的灵魂,如果他们受到攻击的话—— “——” 如流星般飞驰的影子停在了这一击的面前。 “哈,在那里——!!” 然后,所有的攻击汇聚到一条直线上,化为光炮朝着那个身影,以及他身后的大地轰了过去:石块从土地中悬浮起来,地面开始龟裂,只要这一击没有射偏,不仅是挡在它面前的诺暝天,甚至连他身后的这片引渡亡者的土地都会直接消失吧。那么正好,我就可以成为真正的不死之身—— 然而。 “——不会让你得逞。” 然后,那一发足以扭曲天地的光炮却在下一秒被撕裂。从中间,字面意义上的,一分为二。 逸散的能量没有了去处,四散到了空气中。整个黄昏空气中的魔力顿时上涨了不少,但是……起码不会造成什么伤害了。在撕裂光炮这一壮举的源头处,浓密的黑烟逐渐散去,现出其中在空中挺立的身影: 金银交错的铠甲,示天的龙角,英武的双股剑,原本来自于不同铠甲的部件却在此身得到了近乎完美的和谐。这条凌空的龙,他甚至没有借助翅膀,便已经可以悬浮在半空中。 此刻,前人与今者的意志合而为一,神圣的金银双龙融于一体,汇聚而成超越时空的奇迹之姿—— 双龙绊身。 “这就是……你全部的力量了吗?” 冰冷而威严的蓝宝石龙瞳瞪视着露出退缩之意的暮龙,下一秒,他的身影已然穿透了暮龙—— 黑暗的铠甲,在那一瞬支离破碎。 “什——!?怎么可能!?这可是——那家伙的铠甲!!这可是那个暮龙的魂衣!!” “听上去,你曾经跟这具铠甲交过手吧?” 金银融汇之姿,伫立在它的身后。 “被迫堕入黑暗的魂衣……内心想必早已伤痕累累了。” “可恶——!!你神气什么——!!!!”冥简恼羞成怒了,提起魔剑就直直朝着诺暝天刺去—— “这就是最后一击了,凶鬼·冥简。” 然后,诺暝天似乎没有做出任何的动作,就那样任由冥简穿过了他的身体—— 灰烬,随身后的风飘来。冥简的身体被青色的火焰所吞没,而后,化作了虚无。 所谓不死之身的弱点,就是源自于这黄昏世界的存在。 已经确认……冥简的气息彻底消失了,连同那套罪孽缠身的铠甲,随风消逝在了空气中。 “爸爸……我做到了。”诺暝天沉默着,轻轻地落在昏黄的大地上。他抬起头,静静望着天空的余晖,解除了身上的铠甲。 “真的,一直以来都,无比感谢……” 他的鼻子一酸,转过身去,满怀深情地望向了远处的生命树,露出了微笑: “还有……妈妈。” 没有回答。 但是对他来说,真相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 “辛苦你了,暝天——虽然很抱歉打扰你啦,但现在似乎还不是可以放松下来的时候……” “无锋?” “阴界和人界的通道,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强行接通了。这样下去的话……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要通过那扇门去往人间了!” “什——” 诺暝天连忙回头,正如无锋所料,他能看见在陆地下方的云层,不知何时扭曲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虫洞——!? 诺暝天咬紧牙关,他感觉到从那个洞里传来了完全超乎想象规格的阴气,他现在才发觉,即使是冥简,即使算上欧阳皈的那套魂衣,与这股气息相比完全就是在用鸡蛋碰石头——更何况他们之间还隔着这么长一段距离!他甚至完全丧失了前去一探究竟的欲望,身体的本能在告诉自己,这已经不是赢不赢得了的问题了,哪怕是加上自己刚才打败冥简时的力量—— 难道是欧阳皈——那家伙的仪式已经完成,但他林要苏醒过来了—— 如果真的让这种东西降临到人世间,禅海无疑会瓦砾无存,届时可能真的只能依靠魂之圣堂和御用魔魂来想办法了!不——真的,会有那样的办法存在吗!?他甚至无从得知但他林——七十二柱魔兽其一的真身,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恐惧,最原始的恐惧。 我明明——必须去战斗,但是,双腿却使不上力。 我在……浑身发抖。察觉到这个事实的诺暝天身子一软,然后跪倒在地上。 我……赢不了它。 我到底在做什么……!?明明,我甚至都还没有见到过它—— 下一秒,只见那个巨大的虫洞突然射出光束,光束直插苍穹,而后在那里也开了一个大洞,洞的那头传来了光。好几个熟悉的气息,其中一个……和欧阳皈的很相似。 那家伙是要把这个黄昏世界作为媒介,直接打开通往人界的通道吗!? 不祥的气息似乎正在迫近,越来越近了。跪倒在地上的诺暝天,双手抓起一把泥土。 不能…… 大家所珍视的一切,都会消失不见的—— 绝对不能让那家伙降临到人界! 诺暝天一拳砸在地上给自己鼓劲,他提起双剑冲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到达了陆地的边缘。扭曲的黑暗,此刻就在自己的面前。 压迫感愈发剧烈。 但是……不可以,不可以退缩。现在,只有在这里的他可以做些什么了!那一刻,诺暝天下定了决心,披上双龙绊身的铠甲,而后一跃凌空,朝着虫洞的中心直直飞去,他将身上的所有驱魔咒同时点燃,前所未有的青焰之躯宛如炮火瞄准了虫洞的中心。 既然是由阴气做成的通道,那就一定会对破邪的火焰有反应! “暝天——你想做什么!?” “……” 向着黑暗的最中心—— “喝啊啊啊啊啊——!!!!” 诺暝天怒吼着,鼓起全身的力量冲进了虫洞,一瞬间,四周被令人窒息的黑暗所包围,阴森森的压迫感和未知的恐惧感如波涛般迎面袭来,他的身体在催他后退,在催他逃离这片绝望—— 去吧,我啊!! 一往无前,诺暝天将全身的火焰燃烧到极限,运行气息使自己向那深渊的更深处冲去,终于,他似乎见到了某个轮廓—— 恐怕有……小行星一般规模的庞大。 但是啊,我不会后退—— 暝天。 听好了,暝天。 将我托付给你的那把剑,那把汲取了黄昏精华的剑——发射出去! “这是我——全部的力量!!” 将全身气力运行为魔力注入到浑身的火焰,诺暝天将它们全部聚焦到了右手的剑上—— 那是父亲所托付给他的,击坠不死之剑! “暝天——这样你会——!!” “吼啊啊啊啊!!” 诺暝天使尽全力,将手中的剑射出,宛如流星,那或许连星辰都能终结的终极一箭—— 却无情地被黑暗所吞没。 “什——” 从底部传来巨大的震动,诺暝天毫无招架之力被弹飞出去,飞出洞外,直到天空—— “噗啊……!!” 刚才一击的副作用使他在铠甲里吐血,连那样的一击居然都没有任何作用吗…… 感觉到其中一把剑的联系被切断,双龙伴身的姿态快要维持不住了—— “暝天,你是……做好觉悟了吧?” “啊!当然——绝对不可以……咳,让这家伙到达地面!!” “——我明白了。那么……现在的话只能这么办了!暝天,融合魂衣的力量还能够维持一段时间,既然没有办法封闭那边通往黄昏的通道了——黄昏世界连接人界的力量还非常薄弱,如果把铠甲剩下的力量化为魔力撞上去的话,或许可以强制把这个洞给封起来!!” 无锋没有说,诺暝天没有说,但谁都清楚:将魂衣的力量转化为魔力,那就意味诺暝天要在撞上的那一刻解除铠甲—— 十有八九,这次就是真正的结束了吧。 “……我明白了!” 语罢,诺暝天转身,全力加速往天上的虫洞飞去,这一次,再无顾忌。 “听好了,暝天!要在撞上的那一瞬间将魂衣的力量释放出去!!” “了解!!吼哦哦哦哦哦——!!!!” 诺暝天的身躯,化作了流星—— 啊。 先行者们哟,如果我的话语能够传达到你们所在的遥远彼方——这么一个乳臭味干的小子能够成为我的主人,此刻的我如此想着: 这是魔剑·无锋无上的光荣。 “暝天……认识你的这段时间,也不坏嘛。” “呵……我也一样,无锋。” 然后,流星撞上了虫洞。 响彻天地的大爆炸席卷了黄昏—— 童关其二十三 过往的愁怨 魔力的圣地,要说的话是十分稀有的,童关可以算得上一个;优秀的魔魂血脉,要说的话则更为稀有,但是“凤凰”一脉毫无疑问位列其中。 这个所谓的“稀不稀有”一般是通过人们口口相传中某种“原形”的地位而言的,神洲国常将“龙”与“凤”相提并论,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这样的,但是这两种血脉走上了不同的道路,龙的血脉在此后不断与其他血脉混杂,纯度已然大不如前;反倒是凤凰一族由于长期隐居、与世隔绝,因而血脉时至今日仍保持着相当的纯度。 而我身为凤凰一脉的当代掌门,自小就被灌输要将这份纯洁性贯彻下去的理念,被教唆:“你知道龙的血脉现在被糟蹋成什么样了吗?你可千万不能让凤凰的血脉也走上那样的道路”之类的。因此,谈婚论嫁原本于我而言是严格得令人厌恶的——所以当我最后找到能符合条件的另一半、迎接了来到这个世界的三个小公主的时候,我想……这一定就是我整个人生中最幸福的瞬间。 大的叫惠,聪明伶俐,温柔端庄,她继承了魔魂的力量,可是从小就对锻魂师的东西不感兴趣,可以说是人有专长吧。 二姐叫凛,沉默寡言,虽然她并没有魔魂的潜质,但一直在刻苦钻研锻魂师的知识,还有,她处理公务的能力无疑是三姐妹中最为优秀的。 最小的叫景,我可以这么说:她无疑是个比我厉害得多的天才!不仅年纪轻轻就得到了魔魂的承认,而且锻魂师方面更是无师自通,可以这么说——她长大后或许会成为前所未有的魔魂与锻魂师双修第一人! 就这样,年岁在一黑一白之间过去,三个小公主最后也成为了当初的我。她们情窦初开: 然而……小妹在正值开花的年纪英年早逝。 那一年,有两个旅行者来到了童关, 惠喜欢上了其中一个旅行者,而他的身份是龙魔魂。 凛则喜欢上了另一个旅行者,好巧不巧,他的身份也是龙魔魂。 一直以来最受揶揄的龙之血脉居然想高攀我的小凤凰,这当然是绝对禁止的——当然还得加上其中一个的执念太深,而另一个甚至整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我向来看人看得很准……大概是吧。 所以……我强硬要留住她们两个——可是女儿大了,终究是留不住的: 大姐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决绝,都不知道那个诺进忠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她最后决定跟着他一起离开,哪怕要舍弃凤凰的名誉都无所谓。也罢,当她发现自己受骗的时候自然会回来的,我在心里如此安慰着自己。 那一天,我和大姐闹翻了,从小到大最听话的大姐,到最后都没有再回来过。 二姐也想学她的大姐,而且……说实话,有了大姐的先例,我本来也想着妥协,只要她还愿意留在这里当我的接班人——更何况当时她的恋慕对象,欧阳皈,虽然这个人内心似乎藏着什么执念,但起码总好过被那个花花公子骗走吧?更何况单从魔魂的潜力来看,欧阳皈的潜力肯定是要大于那个诺进忠的。 但是,一切却发生了变故。 诺进忠,直到最后都没有抛弃大姐,他最后死在了大姐的前面;反倒是那个欧阳皈,不但从一开始就只是在利用二姐来骗到藏书阁,他甚至还不惜打破禁忌接触了恶鬼的禁籍—— 那一天,他堕入了魔道,不仅无情无义地杀死了自己的旧友,还连带上惠…… 而凛,或许以为是我拆散了他们,那傻丫头直到最后都没有看清欧阳皈的本性——她从此把自己关在阁楼里。 直到最近,她才从那里面出来——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突然又对我笑脸相迎,仿佛是已经将之前的那些事全部都消化好了一样。而我……真是惭愧,活了这么大一把岁数,到最后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 如果她也已经接受了,那么我是不是就不应该再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不是就应该顺其自然当一切都过去了? 我抱着这样的想法,一直到现在。 事实证明……我的天真和怯懦招来了可怕的恶果—— 可是,这应该是我的责任,而断不应该由凛来承受这一切—— …… “大长老——” “你们全部人……都不许动手。” 姬月凤上前一步,从怀里取出了一张大号的符咒。 “喝呀,老不死的,所以你最后还是决定要动手啊……”姬月凛吐了口唾沫,“……算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是这样。” “我绝对不能允许你发动禁忌的术式,将灾难带到这个世上——这是,我们之间的事。”姬月凤再上前一步。 “所以……我必须要阻止你。” “哦?可是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您手上的难道不也是一般人不允许接触的术式吗?”姬月凛指向姬月凤手中的符咒,摇了摇头。 “喂……你们这些人,这样放着她不管真的没问题吗?” “大长老!您这是要——” “没有记错的话,那是强制性取消阵法的符咒吧?那样子所有的力量都会被抵消,不论是布阵者还是祭品都会平安无事……”姬月凛挥了挥手。 “当然,是以施法者的生命为代价哦。” “——大长老,那个女人说的是真的吗!?这万万不可啊——!!” “她不是‘那个女人’,她是我的女儿。”姬月凤按住了身旁童关密卫的手。 “那么,至少让我们代替您去——” “你们的魔力是不足以启动这种魔术的!”姬月凤用力说道,“知道吗?但他林绝对不可以降临到人间……当阵法解除之后,你们可以把凛带走,但是绝对不可以伤害她!” “可是大长老,那可是童关的叛徒——” “这是我的命令!!” “凤婆婆——!!” “梓铃啊……”姬月凤俯下身子,轻轻抚摸着徐梓铃的头。 “放心吧,子航他一定会没事的。婆婆跟你拉钩哦。” “可是,凤婆婆——” 然而姬月凤已经起身继续前进了,一步一步,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抵达了阵法的边缘。 “喂……你不是来真的吧?”姬月凛像是有点慌乱,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现在的我不是童关的大长老。凛……这是妈欠你的。” 她伸出符咒—— “不能理解,不能理解……不能理解!!为什么!明明就是虚伪的,为什么偏偏要这样子——!!” “——因为,你是我无可替代的女儿。” 符咒接触到阵法边缘的那一刻,姬月凛冲了过来,似乎想要将姬月凤推开——但是在那之前阵法涌出的白光已经笼罩了四周。 …… “呐。” “……” “呐,喂?你听得到我说话的吧?” “——!?” 诺暝天从睡眠——其实不知道算不算是睡眠的状态中惊醒过来,四周是一片漆黑的虚无,不,不是——有一个身影在自己的前方,牵着他的手。 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女?可是,自己可没有印象曾经见过这个人—— “啊呀,终于醒过来了吗?所以说龙魔魂还真是不争气呢!” “哈——话说你是哪位?” 这样子的场景……他似乎都已经司空见惯了?但现在还是得先弄清楚当下是什么状况: “我好像……并不认得你啊?” “嘛,其实我也没有见过你啦——我没有那个机会能够见到你了嘛。”少女的语气似乎有些寂寞,但她却是微笑着在对他说。 “毕竟啊……你是惠的孩子,对吧?” 童关其二十四 逆转 “毕竟啊……你是惠的孩子,对吧?” “妈妈——”诺暝天内心颤动了一下,“可是,这跟我妈妈又有什么关系呢?” “嗯?原来,你知道啊……”少女在原地愣了片刻,最后一脸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样啊,姐姐她……到最后还是出手了吧。” “你知道吗——!?原来,我的感觉真的没有错吗!?啊——对了,那个时候真的是妈妈——”诺暝天突然激动起来,然后愣了一下,“啊……等一下?你说你是——” “嘿,嘿!好啦好啦,总而言之你就不要去深究这些复杂的事情了,生老病死这些的很复杂的嘛!”少女似乎被诺暝天吓了一跳,有点无奈地推开了他。“说实话,我原本以为你会更稳重一点呢——果然,还是因为那样吧,我的人生和你的人生,从开始到最后都是完全不一样啊。”说着,她突然轻轻把手抚上诺暝天的脸庞,对初次见面的异性而言,这种行为似乎有点过于大胆了。 “喂,你——” “我看着你从比我小的年纪,到现在,你已经长大到我未能踏入的年纪了啊。” “——?!”原本想甩开少女的手的诺暝天,在那一刻却僵住了。 “啊——对了对了,自我介绍拖得太久的话会很没礼貌吧?我的名字是景,姬月景,不过现在只是个游荡在时空夹缝中的灵魂了哦。” “时空夹缝——啊,也就是说这里并不是死后的世界。”诺暝天把手贴在左胸前,一下一下,他能够感觉自己的生命依旧在鲜活地搏动着。我居然……活下来了?从那样的情况下,我都没有想过还可以——可是,怎么做到的? 解除铠甲的那一刻,他毫无疑问应该在下一秒就告别这个世界了。 “喂喂!我明明特地重复了两遍耶,也就是那边才是我觉得重磅的消息了!”少女不满地敲了敲诺暝天的头,“有没有搞错,我原本都预设好怎么安慰大吃一惊的你了耶!到头来你的着重点居然是那边吗!?快点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费啦啊——!” 没想到这个人还挺有活力的……但是确实刚才自己过于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了,诺暝天回过神来,他开始重新处理刚才获得的信息。惠,姬月惠?我记得好像是—— “妈妈的……妹妹?诶,那我是不是应该叫三姨妈——” “虽然辈分上是这样讲啦——呜,总感觉这一下子好显老啊我……”少女像是受了打击,差点要落下泪来了——“啊,不过,三姨妈似乎看着比我还要年轻呢,一点也不显老哦!”诺暝天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什么,立即夸奖道。 “……那是当然,我刚才说过的,我都还没有活到你这么大就与世长辞了嘛~” “——对不起,果然我还是闭嘴吧。” “嗯——没关系啦,毕竟这也是事实。不过——要是暝天你以后拍拖的时候也这么说话不过脑子,当心要孤独终老哦?”明明在微笑着,但诺暝天觉得少女的脸上似乎拖下了几根黑线……? 果然……还是在介意吧。 “啊——我说真的哦,暝天?不要再想这些事情了——我知道你还在想的啦。虽然没有办法再回去了,但更多还是因为我在黄昏里的时候想着要不在喝下孟婆汤之前把没耍过的法术都试一遍吧?然后莫名其妙我就打开了空间的裂缝,然后我就掉到这里来了。” “——姨妈你似乎轻描淡写地说出了十分不得了的事情啊!?” “嘛……不过就算打开回到人界的门,已经只有灵魂的我也是回不去的——不过在这里的生活也不算太无聊哦,怎么说呢,因为我可以像看摄像头一样观察这个世界,某种意义上就跟姐夫和我说的电影院一个样子?” “……”该怎么说呢,诺暝天感觉有太多的点可以吐槽,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合适了。穿越空间,观察世界,在她的口吻里似乎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天才啊!?不——说是天才会不会甚至还屈就了她……? “所以……是你救了我们吗,姨妈?”诺暝天望了望腰间的无锋,在确认魔剑是否正常——“啊……?放心啦暝天我跟你都还好好的!但是刚才那一下已经把我的力量都耗尽了所以先晚安了zz……”之后就再也没有声音了,应该是睡熟过去了吧。 说实话的,诺暝天也感觉一股倦意涌上心头。但是现在还不是睡觉的时候: “谢谢……这份恩情我一世都不会忘记的。” “诶呀,暝天你这么在意做什么呢?你是姐姐的儿子,四舍五入一下也就是我的儿子了嘛!” “——哪里有这种四舍五入的啊喂!” “嘛,嘛,总而言之,在你准备用魂衣的力量和裂缝对撞的时候,我看准时机在爆炸波及你之前把你拉了进来——但是那一下子是真的乱来啊!差一点暝天你说不定就可以永久退休了哦!?啊不过听说现在摆摊卖烤肠还是挺赚钱的呢!” “……是啊。”诺暝天潜下心来,虽然还能够感觉到自己和煌龙铠的联系,但是力量已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了,看来好一段时间里是不能够再召唤魂衣了。 “——但是,暝天啊,封闭了那个裂缝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罢了。我之所以藏到这个夹缝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不想被牵扯到外面的麻烦之中,而这次无疑就体现出来了:苏醒的但他林会首先降临到黄昏世界。” “……是啊,那样子,一定会带来灾难。”诺暝天不得不承认,在接触但他林失败之后,他心底里已经默认放弃黄昏世界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羞耻,为了自己的安危就把即将被引渡的灵魂们置于危险之中什么的—— “想啥呢暝天,那种时候就算你想救,就凭你的话也救不了什么的啦!拿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来折磨自己真的这么有趣吗?” “……好吧,我承认我是没有那个力量啦——不是话说姨妈你是会读心术吗!?” “嗯哼~!不过暝天你的想法都是直接写在脸上的,就算不用读心术也可以弄清楚你在想什么的啦!” 也就是说不否认自己是会的啊……诺暝天突然为自己粗浅的魔术能力感到欲哭无泪,要是自己当年查书的时候再认真点就好了。 “——总而言之,放着不管的话但他林无疑会再次尝试打开通往人界的裂缝,所以……暝天你必须先回去,召集够足够多的人手再想办法。”姬月景说着,脸色突然凝重起来。 “姨妈的话……有可能直接将但他林去往黄昏世界的通道直接封闭吗?” “这个的话——类比一下就是当两股相反的取向力同时作用与一件物体,那么哪一边强一点物体就会移向哪一边吧?裂缝的开关也是这个原理:如果没有人给我施反方向的力的话,裂缝的开关确实不算太难——可是我已经试过了,实话实说,我可没有自信自己的力量能够压过但他林……”姬月景说着,像是自嘲一样笑了笑。 “——但是,姨妈真的很厉害。” “——啊咧?暝天,突然怎么了说这个——”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不,是交给我们吧!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阻止但他林的!” “……”姬月景一声不响地打量着诺暝天的脸,后者从来没有感受过这样的视线,很快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了。“——我,我是认真的啊!我们——可不会,不会输给区区七十二柱魔兽!” “噗哈……!”望着语无伦次的诺暝天,姬月景笑出了声。 “诶~谢谢你啦,吾儿~” “——所以说不要把我当成是你儿子了啊!!” “啊——刚刚好呢,我捕捉到一个从人界伸过来的路径了!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危险……但这无疑是回到人界的最好机会哦!?”姬月景在暝天抗议到一半的时候就打断了他,转过身去大摇大摆地摇着手。其实她想开通道的话随时都可以开得了吧……所以说这家伙是在企图蒙混过关吗? 不过……嘛,算了,随便她吧。 “听好了——暝天哟,我现在就要把你送回去了。”姬月景没有转过来,诺暝天看不见她的表情。 “嘛……虽然有点突然,但毕竟时间紧迫——而且如果暝天你真的死了,就可以来这里继续陪我聊天了哦?” “……麻烦你还是不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啊哈哈,反正顺其自然就好了嘛——到时候了。”姬月景背对着他,打了个响指。 “那么祝你一路顺风哦,暝天~” “那个——” 但是还来不及等诺暝天说什么,他的身体就已经开始消失了。少女从自己的眼前消失,一切就像是一场梦。 …… 在白光之中,诺暝天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阵法的上方,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什么——” “那是——” 然而诺暝天没有在意四周的目光,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下方的姬月凛——身后的古书之上。 恶鬼的禁籍——《逆魔道》! “什——住手——!!!!”姬月凛的咆哮到最后变成了尖锐的嘶吼,她不顾一切地如猛虎般扑向诺暝天,但被后者轻而易举地甩开了。 “喝啊——!!” “暝天?!你是要——”阵外的姬月凤一下子愣住了,只见诺暝天一步向前,然后一剑对准那本黑色的古籍—— 刺入,贯穿。 书居然发出了类似尖锐悲鸣的声音,然后,被青色火焰吞没,化为灰烬消逝在空气中。 同时间发生的,还有这两件事: 阵法一下子发出猛烈的红光,然后消失了。 刚才还表现得无比疯狂的姬月凛,突然像失了魂似的晕倒在地上。 “……我早就觉得,如果事情当真如婆婆所说的那样,那么凛姨妈的气息居然会和欧阳皈的十分相似,甚至几乎就是一模一样——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诺暝天收起无锋,走到姬月兰的身旁,轻轻地将她扶了起来,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左臂上。姬月兰像是很快就恢复了意识,她微微睁开眼睛,诺暝天也望着她: “哥……?暝天……哥?” “让你受苦了……兰,对不起。”诺暝天抿着嘴唇,不知道该以怎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她—— “嗯,嗯——”眼泪无声地从姬月兰的眼眶滑落,然后她的身子一下弹了起来,用力抱紧了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 “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哈哈……不好意思,待会不管你锤我几下我都认了。” “——真是的!害我担心这么久——我干脆锤死你得了啊啊啊!!” “唔诶,这一点的话还请大小姐手下留情……” 诺暝天也紧紧抱住姬月兰,但是——或许现在还有别的要顾及。他温柔地摸了摸姬月兰的头,然后收回一只手轻轻推开她的肩膀,两个人一起站了起来——姬月兰这时才发现,四周握着武器的童关密卫已经将他们包围了。 “暝天,这是——” “嘛……估计我刚才把一本足以称作文物的书给烧了,或多或少还是得负点责任。”诺暝天说着,一边把姬月兰揽到怀里,一边抽出无锋与众人对峙: “但是……如果你们敢动她,我不介意让你们所有人后悔这个选择。” “暝天——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包围圈的一处让出了一条路,姬月凤急匆匆地跑过来: “为什么阵法突然就解除了——还有,凛到底怎么样了!?” “啊……这个的话说来话长,总之我怀疑凛姨妈在第一次接触到那本书的时候,她的精神就跟欧阳皈一样被污染了,换句话说,成为了信奉但他林的‘信徒’。”诺暝天继续说着。“所以,这或许可以更好地解释凛姨妈的前后变化,她可能也猜到了欧阳皈堕落的原因,于是下决心要毁掉源头,然后就是在那时候中了招……这样子的话,就可以说得通为什么凛姨妈会愿意做和欧阳皈一样的事。”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姬月兰都一下子面对大量的信息愣得说不出话来。首先打破这一僵局的,是四周包围着他们的童关密卫。 “喂——你们想做什么!?全部退后!!”看到密卫们的行动,姬月凤用拐杖愤怒地敲击了一下地面。 “大长老——那个,这个人破坏了藏书阁珍藏的典籍,按照规矩必须给予惩戒——” “——你是听那些又老又臭的规矩,还是听我这个大长老的!?还是说,你们要违抗我的命令?” “——不敢!” 于是密卫们都退后了。诺暝天不敢放松,依旧小心地打量着四周。只见姬月凤朝他走来,在他的面前,声音颤抖着: “暝天……你告诉我,凛她没事吧?” “清除了作祟的根源之后,凛姨妈应该就会恢复正常了——啊,当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因为真正维持阵法的似乎不是凛姨妈本人而是那本书——” “扑通!”一下,姬月凤突然在诺暝天的面前跪了下来。 “诶?!凤婆婆——” “婆婆,请您起身——” 诺暝天放开了姬月兰,扶住了姬月凤的双手,然而后者也抓上了他的肩膀,此刻已是泪流满面: “不……不能够,怎么够呢,暝天,暝天啊——”她望着诺暝天的双眼。 “凛,凛啊,太好了——暝天……老身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的这份恩情!!” “不,不是,您先起身——”但是姬月凤似乎决意不起,诺暝天无奈只能向姬月兰投以求助的眼神—— “加油,老哥!” 然而却被后者以一副欣慰的表情当场委婉地敷衍掉了啦! 乌云散去,童关的天放晴了。 童关其终 纵使前方天空崩坠 第147章 童关其终 纵使前方天空崩坠 “唔呃……”徐子航握着一个精致打点好的包裹,跨过积满淤泥的水塘,初阳的光让他有点头晕目眩—— “嘿——早啊,子航哥!休息日还这么早就出来巡视吗?”徐子航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几叠绿色之下是两个年轻守卫在招手的身影。 “阿勇和阿志啊——早!”徐子航也朝两人挥手,两位年轻人已经摘掉了前几天一直缠着的绷带,看上去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一切都在逐渐恢复正轨比什么都好。 那场左右童关命运的战役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虽然时间不长,但一度坍塌于战火中的各种基础设施已经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重建了起来,虽然一方面也有损坏设施的结构普遍都不复杂这一因素,但童关人民致力于复兴的那股朝气蓬勃的劲还是可见一斑。但是当然,战争给人们带来的创伤不会这么轻易地消失:在这次抵抗影子士兵的正面战场上,有将近五成的青壮年忠骨归土。整个童关元气大伤,人们都沉浸在一种不能言明的淡淡忧伤之中—— 但是,与以往的封印战役结束后不同,这一次黑夜过后升起的太阳似乎更为灿烂,所以童关的重建工作才能进行到这般如火如荼吧:因为一直禁锢在童关人民身上的锁链终于消失了—— 凶鬼·冥简,在他们重复了几百次几千次的抵抗之后,终于被彻底消灭。 那是……一名少年所创造的奇迹。 “子航哥你是要去找暝天哥吗?列车好像今天就修好了,暝天哥好像是早上就会出发吧——” “——早上就走吗!?” 于是顾不上道别,徐子航急匆匆地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 “这样就要走了吗,暝天?再呆多几天都没问题的——你身上的伤都还没好完全吧?”姬月凤和姬月凛、姬月兰并肩站在一起,眼神流露出几分不舍之意。 “没关系的。比起那个,现在拖得越久,让欧阳贵得逞的可能性就越高……这个风险冒不起。”诺暝天点了点头,“不过放心,在禅海我也有着值得信赖的同伴的。所以不用为我担心。” “哥——其实我想跟你一起回去……不过我还是知道以大局为重的啦,我如果回去就给那个混蛋多了一个把柄——” “当然,所以兰愿意留下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我只是在开玩笑啦暝天!” 诺暝天朝红着脸辩解的姬月兰笑笑,这时一直在后边等着的姬月凛走了上来,她的眼睛东看西瞟的,似乎不敢正面看诺暝天一眼,这幅样子简直不像个成熟的大人呢: “那,那个……暝天啊,抱歉,一直以来都给你添麻烦了……” 昏迷了几天之后,在姬月凤和姬月兰的悉心照料下,姬月凛的脸已经比刚开始时有血色多了。这一切也少不了姬月兰的帮忙,她愿意理解并帮助这个曾经伤害了自己的人,诺暝天莫名感觉还有点骄傲。 “……哥,你这是什么表情?好恶心。” “唔呃——这样子吗!?” 不过,最后凛姨妈和子航都没有事就已经很让他欣慰了。这一次,他终于救下了他们——已经很久都没有体会过的成就感让他放松地露出了微笑: “兰就拜托你和婆婆了,姨妈。” “——当然!暝天你放心吧,小兰我们一定会给照顾好的!”望着突然激动起来的姬月凛,诺暝天不禁回想起第一次见到她那时候的情形,原来如此,这样子才是真正的她啊……有活力比什么都好。 “保重,姨妈。” 诺暝天朝他行了个礼,姬月凛也朝他微微欠身。 “要小心啊,暝天……带上我给你的那些符咒了吗?要是你出了什么事情的话惠姐姐可不会放过我的!” 然后,他面向姬月兰,后者嘟着嘴似乎在心里憋着一股气。在一切结束之后她一直在帮助童关的重建,而他又一直在静养等待列车的修复,两个人都还没有什么机会好好交流呢。 “干什么啊兰,我又不是不会回来了——” “——谁,谁管你啊!我去帮忙了,你还是干脆别回来最好!”然而姬月兰跺了跺脚,转身就跑开了。诺暝天实在不清楚自己又说错了哪句话—— 唉,不过她开心就好。 诺暝天无奈地笑笑,最后他面向了姬月凤: “婆婆。” “暝天啊——唉,我知道我是劝不住你的,即便我硬是要把你留在童关,你也一定会想办法逃跑——可是明天就是童关成功驱除冥简的大庆典了啊!你看大家都一直在兴致勃勃地准备着,暝天你可是这场庆典的主角啊!” “谢谢你们的好意……婆婆,但是,禅海是我长大的地方,现在那里有难,我必须去战斗。大家都在战斗着,不能只有我一个人临阵脱逃。”诺暝天说着,蹲下身来握住了姬月凤的手。 “暝天啊……你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不是什么事情,都需要你一个人去面对——” “因为童关现在的力量还很薄弱,所以婆婆你们更应该留守这里吧。如果恶鬼的侵袭卷土重来,那时候会需要您,会需要子航那样的魔魂挺身而出。”诺暝天的手微微用力。 “——而且,我并不是一个人。”诺暝天轻轻低下头,“我想,如果我从小到大是在这里长大的话,那么对于童关我也会这样的。” 是啊,他十分清楚。 那么,该启程了。 向着禅海。 “童关……这里确实是个很好的地方。兰就拜托你们了。” 然后他起身,转身快步离去。他害怕如果自己慢下来,那么好不容易做好的决心又会消退。是啊,他明白这一次的回去,就不会再有姬月景那样的奇迹保佑他——那将是一场无比险恶的战斗,说不定会是他的最后一场战斗。 但是那又怎么样呢?他要去。 我要去。 纵使前方……是那个承载了绝望与背叛的地方。 “暝天——” 他没有听见,径直走入了地精列车站的入口。 …… “呜啊——”当徐子航气喘吁吁地赶到列车站入口的时候,能看到的已经只剩来送行的姬月凤、姬月凛和姬月兰三人了。他擦着脖子上淌下的汗,两脚驻在原地。 暝天,你这就要回去了吗?回到禅海去,去对抗那些连我都无法想象的罪恶—— 是啊,他现在的心情一定和自己当初誓死守卫童关的心情是一样的吧,他不辞劳苦投身到这场本不需要他豁出性命的战斗之中,而他直到现在都没有机会去好好跟他答谢。 如果没有暝天的话,我可能早就没有机会呼吸到今天的空气了吧。 但是,现在正有机会—— 徐子航猛地抬头,然后大跨步向前冲去。 …… “开往33区的列车已到站,请各位乘客准时上车——” 诺暝天抬起头望了望蒸汽喷涌的老式列车,说实在的,兰说他曾经陪同她和徐梓铃一同搭乘过这趟列车,但他却完全没有印象了,倒不如说如果真的搭乘过那他现在心里还能涌现出新鲜感还真是不可思议。 我的精神……果然被欧阳皈做过手脚吗。 整个车站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这也难怪,只要知道禅海现在是个什么状况,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想去那里观光的吧。他深吸一口气,准备一步踏上列车—— “啊——暝天,等一等!” 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身后急促地传来。诺暝天回过头去,小小的身影伴随着铜铃唱着歌: “暝天——如果要走的话,请带上这个吧!” “——这是?”只见徐梓铃三下五除二地解下了腰间的铜铃,然后一把将它塞到了诺暝天的手里—— “诶呀!总之暝天你先拿着吧!列车快要开了啦!”徐梓铃催促着,不等诺暝天反应就硬把他推进了列车里,下一秒车门就关闭上,将两人分隔开来。 “——”在列车开动的前一秒,徐梓铃似乎看到诺暝天的口型动了一下,然后他的影子就被列车带着驶向远方。徐梓铃注视着列车远去的尾巴,趁着它还没有逃出她的视线,她把双手放到嘴旁竭尽全力地大喊,时间似乎只够她说一句话,是道谢吗?不,现在应该是更为重要的: “——铃!铛!”她喊到喉咙生痛。 “请你——一定要保佑暝天啊啊啊——!!” 然后,列车的灯光消失在隧道的转角处。一刻的喧闹又回归了沉寂。徐梓铃这才发觉,现在的车站似乎还正在修复之前影子兵入侵所带来的破坏,四周除了他们就一个人都没有了。 但是刚才……她好像是不是在车上还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影子?徐梓铃嘟着嘴,把头歪到一侧。 嘛,应该是错觉吧。 终其一 向死而生之人(1) 第148章 终其一 向死而生之人(1) 已经不知第多少个看不见太阳的日夜,在这与世界隔绝开来的禅海。 在长期被围困在孤岛的情况下,储备的物资已经即将见底。再这样下去,恐怕还不等那些家伙袭击过来,人们就会为了抢夺资源而自乱阵脚了吧——而所谓的支援,甚至只是一个无法确定的概念。 那么……就只有这最后一条路可走了。 迎面拂来的风带着海盐的苦涩,割得白城韬的脸发痛。他奋力地摇着手里陈旧不堪的木浆,半推半就地把救生船靠到岸边。终于到了。他擦了擦额头上快要凝结的汗,一脚跨过船檐踩到松软的沙地上。他到达了,这片已经久违的土地—— 昔日繁华的禅海市,如今死气沉沉如废墟一般。 白城韬回过头来,将救生船放气,然后把干瘪后的船与木桨一同拉进一旁的灌木丛中。即便他自认为已经选了个比较隐蔽的上岸点,但谁知道呢,难道还有人会用常识去推断那些家伙会做出什么事——总而言之只能是小心为上:他的身上只有一把自动手枪和一个高爆手雷,更罔论这些武器八成对那些怪物根本不起效。 开玩笑……那家伙把我看得通通透透的,我凭什么——凭什么断定他就发现不了我?也许他只是觉得我一个人已经无关紧要。 不可能……我赢不了那家伙。即使那个混蛋夺走了他的一切——他的筹码也只剩无处宣泄的怒火,那一直深埋在心底被他遏制住的怒火。但正因为还有这怒火,所以他才决定破釜沉舟。 他要去救出被困在地下的同志们,然后与他们汇合,发起总攻—— 虽然这样也是赢不了的。 他摸了摸兜里的高爆雷,深吸一口气,然后往市区的方向快步去了。此刻的他,根本无心关注那突然被洞开而洒下金光的苍穹—— …… “哦……终于,到这个时候了。”欧阳皈站在一栋大楼的残骸里欣赏着这苍穹洞开的奇景,在一旁陪同她的是一个戴着黑色面纱的高挑女性。只见血色的液体徜徉在欧阳皈手中的高脚杯,然后被送向她的樱唇: “呸呸呸……果然这具身体承受不来血腥玛丽啊。” 她将玻璃杯随意地摔向一旁,擦了擦染上殷红的嘴。然后望着从天空中的那个大洞投射下来的淡淡金光,她把嘴角轻轻上扬。 “魂之圣堂的老东西已经猜到我的意图了……可惜,只是表面一层。”她抚摸着自己的脸庞,越来越抑制不住自己的狞笑。“‘大龟之殇’一旦落下,消失的会是整个33区,包括里面的所有生命,包括我,包括即将从门的另一边降临的主人——换言之,就是屍山血河吧?如果是为了应对七十二柱魔兽,它们就会做出这种决定——究其终真的只是为了阻止我吗?或许还有所有那些胆敢和自己作对的人……”就在欧阳皈喋喋不休地自言自语的时候,黑色面纱的女性一直沉默不语地伫立在原地,直到欧阳皈终于愿意打住了才缓缓开口: “归根结底只是狗咬狗的行径,主人。” “是啊——你说得没错,茜儿!那些高高在上的蠢货太自以为是了!他们自诩为正义,容不得所谓的正义被玷污,可最后杀死这里所有人的却是它们自己!” “……可是主人,您也想要留在这里。” “是的……是的。不过可不是为了给那些废物陪葬。”欧阳皈突然停住,侧过头望向女性: “倒是你……你不必跟我一起死在这里。茜儿,现在那些人已经对我的夙愿构不成威胁了,哪怕是把我这具身体粉碎得七零八落……诶?那好像还有点值得一试呢——总而言之,你现在已经自由了,我赐予你自由。” “……感谢你,我的主人。只是,我有不想离开的理由罢了。瑟亚……我想要再见到她,我就只有这个愿望而已。” “哦?那不就更简单了,你知道深坑的所在地——你直接去那里把她带出来不就行了?虽然当初是我把她扔进去的……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敢呢,我的主人。我在几个星期前就去过那里了。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奄奄一息的垃圾染得遍地都是臭味。” “……这样啊。”欧阳皈的嘴角突然抽动了一下,但她很快又将自己的表情控制回波澜不惊的状态。 “哼……那也不会对计划有任何影响。区区一个龙魔魂能够做到什么?” “……抱歉惹您不快了,主人。” “无妨。那既然是这样——你何不去寻找她?只不过是丢掉了确定的位置而已,想必她现在还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徘徊吧。不过——哼,那丫头也真是厉害,我本以为也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鬼。不过既然神格已经破碎了,她那条狗命也就无关紧要了。” “是的,主人,她只是条下贱的命。” “哼——不用奉承我。所以呢?不抓紧离开这里的话,就来不及逃脱大清洗了哦?” 茜儿后退一步,然后朝欧阳皈行了一个屈膝礼。 “主人,劳您费心了。但是我并不着急。我存活的意义仅余与预知者的见面,而她,最后一定会回到这里来。” “哦?听你如此确信,似乎你对她的执念很有自信。只不过,我可不认为那是一种明智的行为——” “您知道的,主人。因为:那个龙魔魂也一定会回到这里来。而主人,我们已经失去了影子士兵的支援,凶鬼·冥简恐怕是已经被这一代的童关勇士所再次封印——” “哼,无妨。要说的话,它的用处也就到这了,本来我也只是想顺便给那些家伙打声招呼。”欧阳皈摆了摆手。“只是。在诺暝天·多拉贡回到这里的时候,在一切结束之前,我会先和他做个了断。” “……”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在他抽不开身的时候,那个预知者就任你处置了。” “是的,主人……万分感谢。”茜儿抬起头,透过黑色的面纱,她看到天空洒下来的光愈发明亮,那人们所认为是救赎的景象,实则将会是灭亡的宣告。 “我就在这里等着你……瑟亚。” 终其二 向死而生之人(2) 第149章 终其二 向死而生之人(2) “嘿——!”白城韬低吼着,将隧道前一块巨大的断壁移开几厘米,刚好够露出一个小孔直通漆黑的里面。他粗喘几口气,几乎将整个身体趴在断石残桓上,呼喊着似是要挤出肺里所有的气体: “2241,这里是1108。听到请回应——重复一遍,这里是1108!2241,听到请回答!” 回应他的是死一般的寂静。绝望的寒意直冲脊髓,似是要将他剥皮拆骨。 但是,不,不行……还没有结束。 “2241,这里是1108。”已经丝毫不在意被影子士兵发现的风险,白城韬放开了对声音的压抑,将心底仅存的一丝希望灌注进那深不见底的漆黑中,就如把石块抛入深潭: “听到请回应!” “2241,这里是1108。听到——请回应!重复一遍,这里是1108!2241听到请回应!” “……1108,这里是2268……收到,over。” 然后,希望回应了他。 “1108——同志们,白警长——是白警长!” “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会有人来,明明储备的粮食都已经用完了——” “不,你在说什么啊——振作一点!白警长来了!也就是说——我们大部队已经打回来了!” 在漆黑里的声音愈来愈烈,从最初的稀稀碎碎,到逐渐势若狂潮。白城韬的心一紧,他该如何对这些年轻的小伙子解释?告诉他们上级已经决定妥协,现今闯过生死来到这里的只有自己一人?他要亲手将他们好不容易重燃的希望再次熄灭吗!? 就在白城韬一刹那失了神时,细碎的脚步声急匆匆地靠了过来。 “白警长——啊,2241,收到!1108,收到请回答!”即便声音已经显得有些衰弱,白城韬依旧认得出来那后面的稚嫩的面庞: “小奇……!你没事吧!?还有,大家都没事吧!” “是!队长,隧道坍塌时我们集体迁移到了深处,所以除了几人受伤外没有伤亡!” “嘿——说什么呢小奇你这家伙!老子现在还能出去跟那些稻草人大战个三百回合!” “好啦好啦,老陈,你消停一会,不然绷带得被你扯松了——” “唉,这个你少管,老张!喂——白警长!你放心,我们还有的是力气打垮那群怪物!”黑暗中传出的此起彼伏的声音,让白城韬一下子从茫然中拉回现实。 “综上所述……队长,我们随时可以行动!……但是,现在四处的出口都被封住了,我们身上可用于破坏的装备也已经在遭遇战中打光,储备的资源也已经要耗尽了……” “不要轻易放弃,小奇。还不到灰心丧气的时候。”白城韬打量了一下碎石上露出的孔,不……该死的,太小了,最薄弱的地方根本不足以固定炸弹,而可以充当平台的地方,就凭一枚手雷的量是不可能炸得开的。 不……不是不可能。一定要……一定要炸开。 “听好了,小奇。待会我会给你发令,之后我就会开始爆破这面墙,你们要抓紧在这段时间里退到安全距离内!然后……等设置好炸弹,我就会开始单独行动。你负责带领剩下的所有人。在所有人撤出隧道之后……向警卫厅本部发起总攻。” “……收到。但是,队长您呢?比起我,如果您能够带领我们所有人——” “听好了,小奇……我们的目的不是活下来——不,当然,我们每个人都要尽力活下来,但是……我们的任务是:夺回我们的禅海。” 是啊,夺回我们的家园。 哪怕……将我的血肉砌成基石。 “……收到,队长。第二部队,开始后撤到安全距离。”墙的那一边,年轻人沉默了一会,然后肃然挺立。 “向您致敬,白城韬警长——保证完成任务!” “快去,小奇!” 脚步声远去,然后是整齐划一的,宛如雨点的远去。 白城韬语毕,便离开了石壁,从怀里掏出黑色的手雷,高举着,往前走去,一步比一步坚定,直到他的手够到那只有几厘米的缝隙。他深吸一口气,而后便准备把手牵上引信—— “白警长,请让开。” 白城韬顿时汗毛倒竖,握着手雷转身拔枪,然而和意料中的不同,眼前的不是披着斗笠的木偶,而是一个浑身黑衣的青年。浑身黑衣的……青年? 刹那间,失落的记忆一股脑地涌上心头,满溢的情感一下子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发出信号之后,请把这个贴到那上面,然后离开二十米以上。” “你是——暝天……!”白城韬先是愣得张大了嘴,然后,他的表情逐渐变为笑容,夹杂着眼泪,他踉跄几步上前,把手抵上青年的肩膀,确认了他是真实存在的之后,他的嘴咧得很开,笑着,却哽咽出声,他的手颤抖着,似乎一旦放开,青年的存在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我——我之前,怎么会——” “对不起……白警长。但是,这是我们的义务。我们不能让与恶鬼相关的一切被世人所知……包括我们自己。”诺暝天抬起头,直视着白城韬的眼睛。 “但是……这次不一样。欧阳皈想要毁掉禅海,所以……我们需要各位的力量。不——白警长,我不是在以魔魂的身份,而是以同样被这片土地养育成人的一员,禅海的孩子……拜托了,请大家帮助我,夺回我们的家园——” “你在说什么啊,暝天!”然而面对诺暝天断断续续的话语,白城韬只是用力地将双手搭上他的肩膀。“我——不,不只是我,还有许许多多的人,被黄金骑士救过的、深信着黄金骑士的人,都在等待着你!” “我也……并不是那么了不起的人而已。”诺暝天低下头,然后,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却令人感觉有些落寞。 “那么,拜托您了,白警长。”诺暝天将一张符咒揉成团,然后交到了白城韬的手里。白城韬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奋力一抛,纸团便以一个完美的弧度撞向断壁,就在两者相碰的一刻,诺暝天抬起左手——“砰”的一声,却只见一缕灰烟寥寥升起。 “——那个,暝天,你有没有考虑过换一个威力大一点的——” “还差几步,白警长。” 白城韬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他跑过诺暝天所在位置的一刻,诺暝天的左手发出响声: “轰!!” 从一点逐渐扩张——黑暗,纯粹的黑暗,膨胀成一个巨大的圆球,然后又突然坍塌成一个点,直至消失。再看原来那一层的断石残桓,已然被开出了一个完美的圆洞。 “……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白警长。” 再一看,黑衣青年已经消失了身影。白城韬还愣在原地,只见全副武装的警员们已经从那绝望的黑暗中鱼贯而出,其中,小奇跑在队伍的最前头,立在白城韬的面前,朝他用力地敬礼: “队——队长!” “啊……大家都没事,太好了。” “是!——可是,队长究竟是用什么把那里开一个大洞的啊?” “嘛,这个的话……” “白警长!” “白警长!” 然后,警员们已经在白城韬的四周围了起来,一共八十人,围成了一个整齐的弧圈: “您就是那位传说中的白警长吧!第二部队,应到六十人,实到六十人,集合完毕,静候指示!” “队长!第一部队,应到五十八人,实到二十人!请指示!”代表着曾经同他一齐在上一次欧阳皈造成的混乱中出生入死的第一部队,小奇挺着胸膛如此报告着。 我们的身上……背负着同伴的遗愿。 “禅海警卫厅所属特殊警察,第一部队,第二部队,接下来的指挥权将移交到我的手里。若有变故,第一部队负责人将接替我的位置,继续执行我们的任务。”白城韬握紧拳头,转过身眺望远处灰色笼罩下的警卫厅大楼。 “听好了,各位……这可能是我们的最后一次任务。我们的身躯可能会倒在我们的事业成就之前,我们的名字可能不会被任何人所铭记——但是,我们所要做的会夺回更多人的幸福,夺回这片养育我们生长的土地。你们是否愿意随我将热血献给我们所深爱的这个禅海,以及居住在这里的人们!” “请下指示,队长!!” “好,那么从这一刻开始,我要再重申一遍——就如你们屁股还没长齐毛进来特警的时候一样,你们就是我的生死弟兄!” “我们相信您,白警长!!” 白城韬握紧手中的枪,面向着心中的恐惧抬起了胸膛: “那么任务开始——一队随我从东翼突入,小奇带二队从地下通道突进,我们最终在警卫厅的中枢控制室集合!” “那么——去夺回我们的家园吧,勇士们!” 终其三 向死而生之人(3) 地精列车在昏黑的隧道中呼呼飞梭,有规律的哐当声仿佛一支安眠曲,诺暝天却被心头的思绪扰得毫无困意。某种意义上,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搭地精列车,虽然整个车厢只有他一名乘客就是了——是因为这个而紧张吗?可他之前其实也坐过类似的列车的。 是啊……在他还活在“那个世界”的时候。 那是……父亲母亲还在身边,还没有遇到王座、邱魁、忍、白澄空和兰,也没有遇到欧阳皈的时候;还没有被无锋所承认,也没有披上这身黑衣的时候。 “这一路来真的发生了很多啊,无锋。” “嗯……?” 偌大的车厢内,只有一人一剑的说话声在回荡。 “有好几次……我都以为真的要结束了。” “可是你最后不都靠各种狗屎运撑过来了嘛,总而言之别在乎那个啦。” “……那个时候,我想向你道谢的话语,时间太短了还来不及说完。” “——那麻烦你还是先憋到打倒欧阳皈后哦,不然不就变成了莫名其妙的死亡g嘛。” “……我还以为无锋你是个守旧派呢。怎么,我们这一代的流行词你也学到了?多半是兰教给你的吧——不对,兰好像也不是那种整天把这种词汇挂在嘴边的类型……” “虽然确实不是,咳哼……嘛,这个,考虑到个人隐私所以我还是不透露了。” “那八成就是艾阳咯。” “嗯……你猜呗。” 怕不是之前被那几个女孩子抓住了什么把柄嘞无锋哟。不过,诺暝天觉得既然自己也不太擅长应付女性所以还是少说一句吧。 “兰她一定也很想回去吧……毕竟,她们的live很快就要到了。”诺暝天耸了耸肩,“这么想来……我的决定会不会还是太过自私啊。” “暝天,你要想好,顺从兰的意愿是很容易——但是禅海现在的状况,根本没有人敢保证——” “是的……所以我才。”诺暝天低下头,回忆起了那段他还稚气未脱的时光。同时……也是捅向他心脏的第一刀。但是不管怎样,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已经为他们报了仇,而兰绝对不能再经历一次和我一样的遭遇……即便要他说谎。 但是……还是有点自说自话吧,这样子就像是把兰强硬地禁锢起来一样。 “得不得知真相是她的权利,暝天。但至少现在,欧阳皈一定还会利用她当做把柄。” “……好吧,谢谢你的安慰,虽然这个我一点都喜欢不起来。”诺暝天往后靠去,闭上眼睛,昏黄的金色灯光隔着眼睑一闪一闪,就如飘过的片片黄叶般。 然后,是夕阳下昏暗的教室。 然后,是荒野中一处鲜为人知的牢狱。 奇怪了……我怎么突然想起这些来了,这是……走马灯吗?诺暝天抿了抿嘴唇。他知道四下无人,但是,是啊,和以前每一个与月亮相伴的夜晚不同,他应该要—— 不行……只要闭上眼睛,他就无法不让自己去回忆,去想起那他所钟情过的、却因他而死的人。 忍,还有白澄空……他所产生过憧憬的她们,无一例外已经离他而远去了……约定与背叛,痛得一次比一次真切。 ……我不想一个人。 “……暝天,你哭了。” “——!啊……不是,”诺暝天猛地回过神来,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怪了,他甚至都还没有发觉,回过神来鼻子已是一阵酸楚。 “对不起,无锋,我又让你看到失态的样子了……” “……没关系的,暝天,就算你身为魔魂,你首先也是一个人,所以——” “不,已经可以了。无锋。我已经……没事了。” 诺暝天深吸一口气,突然列车的一个急刹让他差点没坐稳。异常事态——诺暝天立马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将无锋握在手里。 “……没有恶鬼的气息,暝天。” “按理说,影子士兵也应该已经被全部清除了。” 他俯下身子,让自己的身形隐藏在座位后,准备听着周围的动静随机应变——然后便是蒸汽喷涌伴随齿轮运转的声音,这节车厢的门似乎被打开了。然后,走廊尽头连接另一节车厢的滑动门也被拉开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喂——诺暝天·多拉贡?诺暝天·多拉贡在吗!?” 一个尖细得像是夹着嗓子发出来的声音。透过玻璃的反光,诺暝天看到那是一名身着西装的地精,看来应该是乘务员没错了。 “是,我在这里——”于是他探出了头,将无锋收在身后,随时注意着周围的动向。可事实证明他确实过于紧张了。只见乘务员摆了摆手:“喂,喂!前面列车去不了啦!我们得返程啦!” “诶……?!”诺暝天走了出来,跟着乘务员走出车厢,顺着他的示意发现了前方的一个若隐若现的屏障。诺暝天反应过来,欧阳皈先前在禅海周围布下了巨大的结界,那么这里应该已经是禅海的边界了。 可是……这要怎么才进得去啊? “嘿哟……童关的大长老尽喜欢给人安排一些离谱的任务!这下好了,要在隧道中途转向——我不是已经告诉他们33区那边现在有情况无法通行吗!真是的,比石头还要死脑筋……”“呃……不好意思,真的麻烦你们了。”诺暝天不好意思地朝嘴里不停碎碎念的地精乘务员赔了个礼,然后抬起头望向那个结界。 “那个……请问有什么办法可以过去吗?我有要紧事得去里面……” “喂,喂,我说,那里面听说危险得很啊,你一个人去的话保不好丢掉小命——对了,话说怎么就你一个人乘车啊?那老家伙真就敢让我一趟只搭一个人呗——不对,话说你来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吗?”乘务员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诺暝天的全身。 “啊——那个,不是的,只不过不是搭列车来的而已……”诺暝天沉默了一下。 “但是……这次我一个人去。” “嗯……这样啊,那么祝你好运吧,总之我得先回去调试列车了——”它说着,走过诺暝天的身边,突然重心不稳,朝诺暝天摔了过去。后者急忙想扶住它,却没料到那小小的身体却蕴含了超乎想像的重量,一下子将他压倒在地。“唔呃——”诺暝天发力将乘务员从自己身上挪开,突然发现那层屏障不知何时已经在自己眼前消失了。 “诶?这——” “唔呃,痛痛痛……”乘务员揉着脑袋站起身来,转过身去似是发现屏障已经消失了。 “哦~这么一来又可以通行了,不过列车可能还没启动起来就又得倒向……总之接下来就麻烦你自己去吧,我得去调试列车了!一路顺风——”“诶?!等一下——”诺暝天还没有反应过来,但乘务员已经自说自话地回到了列车上,随着蒸汽喷涌与齿轮传动的声音,列车的门再度关闭了。 “啊……” 其实本来,他还想再多说几句话先的,因为不知为何,他总感觉自己和这个地精应该很处得来—— 算了,也许是我也变得有点不正常了吧,哈哈…… 然后他转过身,朝着黝黑隧道的深处走去,这一次,再也没有停下。 而列车上,地精乘务员靠在窗户旁,一直目送着诺暝天的背影远去,直到……消失不见,然后他把手从面颊划过——褪去了易容咒的效果,露出邱魁的面容。 这一行,他走过了太多的地方,最后见到了他曾经的老师——锻魂师中的大预言者。 然后,预言的内容是,禅海将会得救。 以及……诺暝天·多拉贡的死亡。 所以,这是一场一开始就没有回头的战斗,一场……甚至没有权力为自己的生命而战的战斗。但是,身为“魔术师”的他却只能选择隐瞒。 因为预言若被打乱,结果就会发生变化。 老师……她从未算错过,但是—— 邱魁的身躯在车厢内无力地瘫倒,他掩着脸,将自己一个人留在冰冷的灯光里。 “原谅我,小暝……” 终其四 残花 魔魂隶属于魂之圣堂。类比起来的话,如果将魂之圣堂比作中央政府,御用魔魂比作中央工作人员,那么哨戒所就是直辖的地方行政机构,一般的正式魔魂也就是地方工作人员的意思。一般来说,只有成为正式魔魂才会获得圣堂的名号与补贴,而只有成为御用魔魂,才不需要终日看着哨戒所的脸色来行动——所以有的人选择了往最高处攀登,有的人则选择成为自由身的流浪魔魂,硬要说为什么的话,是因为监督者。 哨戒所虽然名义上是魂之圣堂的直辖机构,但是对魂之圣堂而言——是的,哪怕预知者、探知者和监督者名义上享有同等高于魔魂的权力——但是对圣堂而言……预知者和探知者的战略地位显然不如对他们更为有利的监督者:作为负责监督魔魂言行的哨戒所最强战力,她的存在能够确保正式魔魂们乖乖服帖,某种程度上来讲——也将欧阳皈这种反魔魂的个例扼杀在摇篮里。 我知道的……为了确保对我们的控制,监督者的力量绝对在我之上—— 以前的话,一定就是这样了。 面前的监督者来势汹汹,不一会儿就已经冲到了诺暝天的面前。是看准这个距离的话剑就发挥不出来了吗……诺暝天想要后撤,但对方穷追不舍,凛冽的拳风就如挥出的刀刃般朝他裸露在外的肌肤袭来。“咳呃……”没过两下子,他已经感觉到右手背被划开了一道口子。 被懂得控制距离的对方完全压制,这就是我的极限了吗—— 冷静下来,我。 心如止水。 诺暝天侧过身去,顺势将手中的剑反握,然后看准对面挥拳过界的一瞬间,连带着剑一拳往对面的脖颈冲去。然而对面的反应还是比他更快,低下身子起脚一扫正中他的左腰——“咳……!”诺暝天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似乎被挤到了一旁,他被击飞到一旁的瓦砾中,然而他的拳锋终究还是擦到了一丝柔滑的感觉: “……!” 面纱。只见监督者一直以来佩带着的面纱飘上了天空,她本人则有那么一瞬间失了神,而这一刻毫无保留地映射在了诺暝天的眼中: 少女的右眼……绽放着白色的花……?! “喂,你那是——”诺暝天话刚说到一半,监督者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转过身就又向诺暝天冲了过去,散乱千缕是发丝,凌空一脚如剑舞——后者立即起剑招架,却被对方的力度直接将手里的剑打飞了出去。 “——!” 诺暝天没有理会飞出去的无锋,立即转正方向绕到监督者的背后,然后从背后一把扑过去,将她的手反剪到后背: “啧呃……喂,你居然敢这样碰我——” “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你啊,居然甘心做欧阳皈的下手——你明明不应该是那样的人!” “切……那我应该是怎样的人!?” 监督者一发力,诺暝天居然就被直接甩了下去,她纤细的身躯里所蕴藏的力量到底恐怖到了什么程度啊——诺暝天深吸一口气缓和隐隐作痛的内伤,抬起头望向从地上爬起来的少女: “是啊……那告诉我,你应该是怎么样的人啊!” “……我和瑟亚还有奥布萨斯一样,都是被魂之圣堂创造出来的——仅为了使命而存在的生命。”少女的左手抵上了右眼的花,那朵白花娇艳得就像是一直在以她的血肉为食。 “是啊,我已经告诉你了,我——我们就是这样的人。” “可是我听文——瑟亚说,她的身体是魂之圣堂从无辜的死者那里偷过来的——” “注意你的言辞,魔魂·煌龙,我不像瑟亚她们那么好说话。”少女的手将整朵花握住。 “用无辜的死者……?别搞笑了,那可是邪道。魂之圣堂批量生产我们这些……生命的时候,只会用他们的力量打造出我们这些人偶——是啊,就类似于仿造,瑟亚是,奥布萨斯是,我非常清楚——我的这具躯体想必也是照着某个已经死去的少女雕刻出来的模子吧——然后,被灌入事先描绘好的灵魂……”她突然猛地抬头,眼里出现之前看不见的高光。 “告诉我啊——魔魂·煌龙!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是被设计出来的赝品,那么谁又可以知道怎么样的自己才是我呢!?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突然间,她的拳如剑般突刺而来,但是诺暝天还是反应过来,在她的拳即将抵到他的喉咙的时候——掐住了她的手腕。她的这一下是冲着自己的命来的。 “所以,你以为欧阳皈会告诉你存在的意义——然而可惜并不是这样吧,在一开始,过去的你就已经死在了这具身体里。” “啧……!”少女突然开始发狂般挣扎,诺暝天立即将少女的手翻过去,借力一推拉开距离,接着一下后跳接近插在地里的无锋。 “是啊……但是尽管是这样,我还是要告诉你:你们才不是什么赝品,你们可都是实实在在活着的人啊!听清楚没有!” “啧……”少女突然安静下来,低下头去,就像是对他的话起反应了一般——难道说,她听到了—— “——暝天,小心!!” “什——” 就在诺暝天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一个纤细的身影突然从一旁一下将自己扑倒,与此同时,少女右眼的花突然闪过一阵光—— 那是……武器! “砰!”的一声,一束红色的激光准确地穿过了诺暝天原本站着的地方,将水泥钢筋全部在即刻蒸发得无影无踪。 然后,原本已残破不堪的大楼终于坍塌。“轰隆!”一声,在下方的支撑解体之前,诺暝天认出了自己怀里在微微颤抖的身影。 “文琪——?!你怎么会在这里——” 但是他的声音却被巨大的坍塌声淹没了。预知者抬起头,似乎急切地在说什么——但他也无法听清。至少得先保证她的安全——诺暝天深吸一口气,一把抓起身旁的无锋画下莫比乌斯环披上魂衣,然后展开漆黑的翅膀带着少女冲出泥与沙的海洋,等二人安全地降落到地面的时候,诺暝天解除了魂衣。 应该还有两次……以我现在的精神的话。 “咳,咳……”预知者似乎被刚才的沙尘呛到了,诺暝天将她放下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紧紧抱住了她: “……没事吧?” “咳……暝天!不用担心我,倒是你——刚才茜儿那一下有没有伤到你,有没有!?”然而似乎现在被担心的人是自己,他搞不懂——明明被救了的是自己,为什么他是在担心对方有没有受伤?而她看起来也和自己一样。 “没有。多亏了你,我们躲过刚才那一下了。”诺暝天说着,但他想知道的并不是这个: “你看起来……气色不错。”他愣了好一会儿,从他看到她清澈得如水的眼睛的那一刻起。 “啊,啊——是啊,华老和萧先生都很照顾我,我现在已经可以下床活动了——”预知者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她的头发凌乱得像风里舞蹈的精灵—— “可是,你是怎么来到这里——” “轰!”,然而一声巨响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只见监督者一拳轰飞了压在自己身上的岩石,捂着流血的右臂步履蹒跚地从碎石堆中走了出来。“切……没想到弄巧成拙了……咳,哈哈哈哈——”她突然大笑起来,笑得让人毛骨悚然。诺暝天连忙想挡在预知者的面前,然而后者先上前了一步: “茜儿……”预知者露出复杂的表情,她直面着监督者此刻凛冽的笑意。“……是啊,自从哨戒所被袭击的那一晚,只有我一个人被推了出来——我就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事。” “……”诺暝天沉默着,风从身后吹来。 “只有我一个人苟且偷生了下来……对不起啊。” “……文琪,她已经——” “嗯,拜托你了,暝天……” “咳,呃哈哈哈——!!” 然而,就在预知者准备退后的一瞬间,监督者却突然发疯似的冲了过来,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手里还握着一个他不可能忘记的红色结晶——即使满是破绽,但她的目标是瑟亚—— 噗—— 锐器穿透血肉的声音。 “咳呃——!” “——暝天————!!” 只见恶鬼的苗,穿透的是诺暝天及时挡在了预知者面前的左手,而他的掌心却被直直穿透:苗鼓动着,邪恶地悸动着,将他的手逐渐染上黑色的血肉——“什——为什么是你!!我要的是瑟亚……只要她也来到我们这边,我们就可以和以前一样永远在一起——”监督者歇斯底里地叫喊着,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因为无锋,穿透了她的心脏。 “呃,呃啊啊啊!!”从左手传来的剧烈疼痛与邪气压抑得诺暝天快要喘不过气来,将剑拔出来后,他一下子失去力量跪倒在地上—— 然后,在一切都太迟之前——毫不犹豫地,他一剑斩断了自己的左手腕,然后将那只已经彻底变异的左手钉死在地上,金色的火焰吞没了它。 鲜血喷涌而出。 “暝天,暝天——!!” 在倒下前的最后一刻,监督者望着冲向少年的少女,眼神突然释然。 啊啊……是这样吗,到头来……我好羡慕你啊,瑟亚—— 她吐出一口鲜血。 “喂——魔魂·煌龙啊,我刚才所说的,全部都是真的。” “……茜儿。” 啊啊,这样就够了……她这样对着少女,无言地说道。 你要好好活下去,瑟亚—— 然后,监督者的身躯燃起金色的火焰——就如无锋斩裂其它恶鬼时一样,她闭上眼睛,消失在了虚无之中。 “啧……”诺暝天咬着牙,即便疼痛并不是那么难忍耐,但是,他的血在不断流失,他的体力也——正这么想着,少女已经急匆匆地凑到他的跟前,撕下自己的布衣为他简单地包住了伤口,然后,她用力地按住诺暝天的腋下,哪怕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最后勉勉强强算是止住了出血—— “喂,你——” “为什么啊!暝天!”少女猛地抬起头,诺暝天一时说不出话来——他看见了挂在她眼角的泪珠。 “明明,那只是冲着我来的……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不顾自己——” “……因为——” “不,不要告诉我——” “——我要告诉你:因为我要保护你。” “不要说这些东西啊,我不懂,我不懂!你的手,你的手……!!对不起,对不起……”她哽咽得失了声,“对不起……我不想你受伤——啊,不,不对,暝天你不应该为了我,就算是受伤,也应该是为了33区的大家——” “不要搞错了,我要保护你……不是因为我是魔魂,也不是因为邱魁先生的嘱托——是因为对象是你。” 然后她突然愣住了,因为,不是为了拯救也不是为了移动,诺暝天紧紧地抱住了她: “你对我来说是无可替代的,不论你是瑟亚,还是文琪——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保护你,比起任何其他的人或事,我只想去保护你。” 他就这样将心里的话全部倾吐出来,啊,终于说出来了,但是他在害怕,在害怕她推开自己,然而没有,他的身体还在颤抖的时候,她已经毫不犹豫地迎了上来—— 四唇相合。 久久不能分开。 一切的一切,终于感到尘埃落定。 好久好久,终于他轻轻地放开她,第一次深切体会到什么是恋恋不舍。然后,他望着她的眼睛,用右手轻轻拭去边上晶莹的泪珠,而她也不愿意逃离她的视线,他们两人都是第一次这么坦率。 “呜哇……虽然但是,这是谁教你的啊?” “那个……邱魁先生说,如果暝天你把脸凑近我的时候,如果我也愿意把自己托付给你就——呜!”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就像白里透红的水蜜桃一般。 “我就知道!”诺暝天一拍脑袋苦笑一声,一旁的预知者却露出担忧的表情。 “那个……我是做错了吗?还是说邱魁先生又在骗我——” “啊——不是啦,没有错的……而且……” “而且……?” “……而且好想再来一次。” “呜——”她的脸又刷的一下红了,“啊,这个,这个,可能,我需要再多一点时间——呜……!”好可爱……诺暝天发现原来自己早就想这么说了。 “对不起啊,那个,绝对不是我不愿意!但是现在立刻的话……” “哈哈,没关系的。”他摸了摸她的头,“这种事的话,我觉得还是得看双方意愿。” “啊,谢谢你,暝天……” “不过,你刚才倒是挺主动的耶,说实话我完全被吓了一跳。” “——呜哇,所以求你别再说了啦!” 他发自内心地笑着,左手的痛楚仿佛已经消失了一般,少女还以为他又在捉弄自己而生气呢。 “捉弄我就这么好玩啊……暝天你真是的,我以前都不知道你是这样的。” “对不起……你后悔了?” “——绝对不会!我已经下定决心了——”她愣了一下,突然有点失落。 “但是,如果暝天你想要反悔的话……是啊,我没有关系的——” “喂喂,打住!什么没有关系!那时候你就狠狠地揍我一顿,干脆把我揍死算了!” “啊——诶……?” “我可不是,因为心血来潮才对你说这些话的。”一下子将自己的真心话对着重要的人毫无保留,他一时间有点不好意思了。 “——好的,那么如果暝天反悔的话我会狠狠的揍你一顿哦!” “嗯……” “啊,暝天你的脸变得好红——” “啊——!!这个彼此彼此啦!!” 两人都羞涩地笑了起来,原本绝不可能有这种交集的两人,如今他们的手紧紧地牵在了一起。是啊……如果不是因为身上所肩负的使命,他们现在也就能再在一起呆久一点了吧?但是,那样的话两人也不会相遇了。 “……瑟亚。” “嗯……我听到了,茜儿说的话……虽然其实有很多和我情况一样的预知者都叫瑟亚啦。”瑟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是……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不可以亵渎文琪小姐的名字。所以……暝天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真的吗?” “……嗯。” “——那我直接叫‘我超级自豪的女朋友。’” “噗——那也太离谱了吧!在别人面前都要这么叫吗!?撤回,撤回啦!” “哈哈,开玩笑的,瑟亚。”他笑着安慰面前的少女。 “我第一次叫你的名字就是瑟亚……所以我想继续这么叫下去。” “呜……那随你便啦,但以后估计会很不方便的。” “哈哈,那些就等以后再说吧。” 他扶着她站起身来,两人都发自内心地笑着,手久久不愿放开。 ……但是终究,还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远处传来爆炸声。 “啊——暝天少爷,终于找到你了!” 诺暝天心中一惊,这是王座的声音!他回过头,只见熟悉的中年男人满面尘灰,提着一个大布袋就翻过了碎石堆,可见非常激动。许久未见,诺暝天一下子非常感动: “王座——!” “啊——暝天少爷!哈哈,我就说这里的楼突然塌了,就觉得会是暝天少爷会在这里!” “啊咧……暝天你平时搞出来的动静也这么大吗?”瑟亚掐了掐暝天的手背。 “呜,当然不会!……除了欧阳皈的那次吧。”诺暝天无奈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脸色变得凝重。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符咒,而王座不一会儿就来到他们面前了。 “呼,呼……暝天少爷,我有要紧的事要告诉您——” “……”在那之前,诺暝天已经以符咒贴上了男人的额头。 没有反应。 “呼……”他终于长吁了一口气,然后,走上前拥抱了男人。 “啊咧……暝天少爷?” “好久不见了……王座。” 然后他松开手,回到瑟亚的身旁。王座刚想说什么,但看到诺暝天身旁的少女先挠了挠头:“呃……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啊,我是瑟亚,您好……” “瑟亚?暝天少爷,她……” “嗯。王座,所以你有什么要说的?” “嗯……没有,也许是我记错了。恕我冒犯,瑟亚小姐。”王座说着立即鞠了个躬。 “啊,没有没有!王座先生您太客气了!” “嗯……那么暝天少爷,是这样的,由于这段时间我找不到您和兰小姐,而欧阳皈又似乎动了什么手脚将这里封起来了,所以我只能擅自行动,乘着他们的空隙去寻找一些蛛丝马迹——然后我发现了!” “嗯……?” “我发现了,欧阳皈似乎是在做着将什么东西从阴界召唤过来的术式!”王座说着转身指向不远处的警卫厅大楼,语气十分激动。“我查阅了家里存放的古书,发现这栋楼的位置正好与地脉相连,作为通道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所以到底是怎么样的三流建筑师才会把楼起在地脉上啊……诺暝天虽然内心这么吐槽着,但他依然作出十分吃惊的样子。 “哦——原来是这样啊!” “……那个,暝天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不要拆我台啊瑟亚。” “嗯!?原来暝天少爷早就知道了吗!?”王座一时间摆出失落的样子。设身处地地想一想,换作是我的话估计也是这种感觉吧。 “哈哈,没关系啦王座,因为……我们要做的事都没有改变。”诺暝天活动了一下筋骨,“对了,兰的话现在在童关,所以不用担心。” “童关啊……也就是惠夫人的老家吧?诶诶,都没事那就最好了。”王座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诺暝天一脸欣慰地望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呢——瑟亚,你是怎么回到禅海来的?我记得你不是也在童关那边——” “啊……这个啊,有点说来话长。”瑟亚摇了摇头,“嗯……简单来说就是我在外面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女孩子和一个很强壮的会飞的人,听到他们说要来禅海,我想帮你所以也就一起来啦……啊,对了,他真的很厉害,硬是凭自己的力量在结界上撕开了一道缝哦!所以我们才能进到里面来!” “女孩子和一个很强壮的会飞的人……还撕开了结界?” 这一次反倒是轮到诺暝天不理解了。 插曲十五及终其五 过去,然后告别 禅海,她如一个熟睡的孩子,在漆黑的午夜中安然沉默。丝裙般的乌云掠过,泄露其下遮挡的一抹月光,魅惑而危险。 午夜,阴气最重的时段,阴险狡诈于子丑中蠢动。现实与阴界相连的一刻,徘徊在世间久久不散的阴魂怨念将成为门,连通它们所在的奇异世界—— 世间有光明,光明所照之处必有影子,影子中催生邪念。 世间有黑暗,黑暗所覆之处必有光辉,从中诞生斩裂罪恶之人。 恶鬼,蠢动于黑暗之中,以人之邪念为凭依,以其血肉为食的邪道魔怪,我们这么称呼它们。 而以斩裂这蠢动罪恶为使命,我们,即为以魔魂之名存在的处刑人。 “砰!”的一声巨响打断了缠绵的弦音,突如其来的一阵爆炸让全身赤裸的蛇女不得不松开紧紧搂抱着的男人翻滚到一旁,完全没有弄清楚状况的她急忙用爪子从地上狼狈地爬起,瞪得铜铃般大的一双蛇眼透过湿漉漉的散发瞪着从墙壁缺口中缓缓靠近的黑影,简直就如晚钟敲响而至的死神—— “找到你了……恶鬼。” “啧……!魔魂吗,这次来得还挺快!”蛇女狰狞的面容就如即将捕食的野兽,黏液顺着她的毒牙一滴滴落到地板上。 “可恶……该死的,大人明明答应我这一带已经搞定了的——” 然而下一秒,黑影突然径直朝自己冲了过来,一下子便已来到她的面前,伴随飘起的黑衣,肚腹处传来一下重击就让她后仰得快要晕死过去,甚至感官在一瞬间失灵,回过神时自己已经在空中直直下坠—— 而大楼里,将蛇女击落的黑衣青年却没有急着追击,而是转过了身去,想要察看刚才被蛇女放开的那个男子,鞘中的剑却突然发话了: “……没用的,煌龙。这个男人已经被吸干了。” “……” 男人的面容扭曲得不自然,被永远地定格在了飘飘欲仙的那一刻。少年走上前去,蹲下身子,盖上了这具空壳的眼皮—— 然后,他的身影便消失不见。 镜头转回到蛇女这边,狼狈地从砖砾中爬起的她却收起了凶狠之态,将蛇身幻化为一双丰满而湿润的长腿:她已经从刚才一瞬间的失态中冷静下来,心中有重新有了成竹在胸的把握。是啊……她最清楚该如何对付这些年轻气盛的男人了,更何况这不过是那个只懂得跪地痛哭的小毛孩!面对着眼前再次从黑暗中出现的影子,她露出妩媚的微笑,对这个男人的心理创伤再明白不过的她,此刻正毫无保留地在他面前卖弄着丰满诱惑的身体: “啊~没想到你主动来找我了……真是的,真是个——” 锁链断裂,无锋出鞘。 “不懂风情的——啊?” 话声未落,刀光已现行一闪,蛇女僵硬在原地,她无力地望着少年的身影一瞬间从她身边穿过,然后她的腰部以下便再无知觉。 漆黑的鲜血喷出,很快又被汹涌的金色火焰所吞没,那双沾满粘液的腿现出了原形,如树干般粗壮的蛇身在火焰中激烈地挣扎着,逐渐失去反抗的力气,化为烟尘消散在空气中。疑问变为了尖叫,只剩下上半身的蛇女,在水泥地上歇斯底里地扑腾着。不可能,她的身体是不可能这么脆弱的,至少怎么可能被区区一刀——对,只要她有所准备,只要她现出蛇身,魔魂的武器根本不可能轻易伤害到她!是她轻敌了,是她轻敌了—— 少年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如宣告死亡的钟声——“呃啊啊啊啊——!!”罔顾指甲断裂,蛇女疯狂地往前爬行,抠出一道又一道黑色的痕迹。但是她再也爬不动了,少年从身后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 “无论要你下几次地狱都不够……” “咳——呵呵,你中计了!!”蛇女大吼着,突然回过头来吐出一腔烈火,却被少年早有准备侧身躲开了。火焰击中了周围的绿化带,滔天的烈火顿时笼罩了两者周围。 “——不可能……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明明才不久……明明不久前你只是个乳臭味干的幼崽!!” “……是啊,但是,这份怒火已经燃烧了十余年。” 即便自己,唯一记得的只剩在那险恶幻境中修炼而来的杀戮技艺。 “真是……熟悉的场景啊,和那个晚上……简直一模一样。”望着周边的烈火将夜空都映亮,诺暝天闭上了眼睛。 再见了,骏豪大哥,区宏,立行,还有队长。 再见了,在那幻境中爱过我的人。 再见了,爸爸妈妈。 再见了,我。 在此,这一刀,我已寄托上所有人的遗念。然后,同样在此,我将舍弃仇恨的怒火,成为魔魂:我的剑,将不再只为自己,而为斩裂世间罪恶而挥。 “恶鬼。”诺暝天睁开眼睛,将手中的无锋举起,指向面前的怪物,那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你的罪恶,由我来斩断!” “——!喂,救我——快来救我!!” 就在诺暝天即将上前处决蛇女的前一刻,大地突然开始震动,本能让诺暝天一下往后跳去——只见他原来所站的地面突然开裂,有什么东西从地底下拱了出来:一只健硕的恶鬼,留着锋利的獠牙,诺暝天对这个模样再熟悉不过了。 队长……我来送你一程了。 诺暝天往后一步,注意到爬动着想要逃跑的蛇女,刚想上前把她了结,那只恶鬼却已现行一步将蛇女仅存的上半身吞入口中——“什——你在干什么,你想造反吗啊啊啊啊——!!”然后利牙落下,一阵咀嚼骨肉的声音吞噬了蛇女最后所发出的惨叫。 “……那只恶鬼的气息消失了,煌龙。” “……同类相食吗。” 然后,他将手中的剑指向天空,无锋在倒映着凄厉的火光。 “……魔魂·煌龙。” 现在,就在这里。 他画下金色的莫比乌斯环,然后望着它融入自己的身体,一瞬间他被温暖的光芒所包围,然后,金色的铠甲便已披于此身。金色的龙骑士在烈火中仰首,威严的低吼令四周的炙热都无胆靠近。 “很快会有人过来吧,毕竟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那就速战速决吧。” 话音刚落,他便高高跃起,正好跳到了恶鬼的正前方,然后,一刀埋入了它的脑门。 “吱啊啊啊啊——!!”恶鬼刺耳地惨叫着,一下子坠落到地上。诺暝天没有给它喘息的机会,一咬牙将剑拔出,然后凌空一跃,一剑刺入恶鬼背上的突起,然后,一刀划破,金色的火焰下喷涌而出的黑色鲜血,就如倾泻而出的痛苦与怨念,毫不留情地洒落到金色的煌龙甲上,然后,转眼间就被蒸发得无影无踪。 他已经决定,将它们全部承受。 龙骑士,站立于恶魔的背上,沐浴在黑色的雨中。 …… “哔卟哔卟——”随着尖锐的鸣笛声响起,警车、救护车以及消防车很快便来到了现场。火势很快便得到了控制,除了周围建筑的几处破损,所幸这场半夜突发的大火并没有造成任何的伤亡——除了在附近大楼里发现的一具干尸,这下子又有得刑侦组忙的了。 诺暝天此刻正坐在远处的大楼边缘,静静地望着那映亮黑暗的红色逐渐消退下去,禅海,至少在今夜终于再度回归安宁了。 “虽然是第一次……但我还是很惊讶啊煌龙,你居然能下手得这么果断。” “……他们告诉我,一但踏上这条路,自己的生死就随时随地都是未知数了。”诺暝天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他觉得有点累了,他不想再去多想些什么。 “也就是说……这样下去,我迟早有一天是会死的,对吧?” “……” “不用骗我,无锋。我已经想好了……至少,我现在的命是我自己的,也就不用去考虑那么多了……是吧?” 诺暝天抬起头来,与月亮对视着,缓缓舒出一口气。 “所以……不会有什么人因为我死去而伤心了。没有比这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也因此,少年从此避开了爱,但并非由于憎恨——他畏惧着,畏惧这条生死未卜的命得到爱,因为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他或许就不会能那么坚定,为了斩裂这世间的罪恶而献上自己的一切了。 但是,他却依然渴望着,渴望着,自己能够亲手打破这个死局,去告诉投掷命运之骰的神,他作为魔魂,也有着得到爱的资格—— 啊,但是事到如今已经多说无益。 他终究……也只是个人啊。 但是,也正因为是人。 他所已经决定了的,必须要完成之事—— …… 一阵眩晕,诺暝天猛地回过了神来。刚才的那一下,他似乎沉浸在过去中了。看来监督者或多或少击中了他的头部吧……映在眼前的现实,是大楼已经坍塌,监督者的灵魂也已经安息了。 然后……之后? “为什么……为什么你每次都不顾自己——” “啊……” 预知者,撕下了布衣的一角为他包裹着断掉的左手,她哽咽着,似乎是在责备,又似乎是在内疚。痛楚让他一激灵地清醒过来,不远处,警卫队与恶鬼的厮杀声还在此起彼伏。 “……瑟亚。” “——啊……?怎么了暝天,为什么突然这么叫我……” 果然……也是梦啊。 没有什么之后。 他与她互表爱意,到头来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妄想。是啊,他早该意识到的: 因为他无法欺骗她,而他,不可能只保护她一个人。 因为他是魔魂啊。 搞什么啊……到头来我的思春期妄想也太精彩了吧,真有你的暝天,居然能幻想出这么逼真的假象,我果然真的像兰说的是闷骚型的吗…… 不,不全是假的。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对不起,我连到底怎样才称得上是爱都不清楚,但是我想见你,想保护你,不想让你伤心,想让你留在身边……这些都是确切无疑的。 所以,我不能让你伤心。 “对不起……只是我突然想这么叫罢了,我觉得,瑟亚其实也很好听,文琪……总觉得像是另一个人之类的……对吧?” “诶……?你突然,在说什么啊……”瑟亚无意识地凑近自己,但这一次,他没有将她拥入怀里,而是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 不啊……我一定是喜欢上她了吧,我这个该挨千刀的花心大萝卜……我真的喜欢上她了。 ……正因如此。 “……可是,其他的预知者可能也都叫瑟亚,这样会搞混的耶……” “没关系啦,我估计我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认识其他的瑟亚的。” “……暝天?” 然后,诺暝天站了起来,望了望自己的缺失的左手,突然爽朗地笑了起来: “嘛,右手还可以战斗,面对欧阳皈的话足够了——倒不如说只用一只左手就避免了变成恶鬼,我说不定是赚大了。” “暝天——”瑟亚连忙也站了起来,她似乎想说什么,但很快就被诺暝天搪塞了过去。 “说起来,你不是在童关那边的吗?怎么突然就回到童关了?” “啊……是,华老先生很快就把我治好了,真的,我本来也以为自己要不行了呢……然后,有一个女孩带着巨大的像是使魔的东西要来禅海,我就拜托他们把我也一起带来了。我觉得……我一定能够帮上你的忙,不然我就无以回报救命之恩了。” 很好,你要是说我没有预知梦我是不信的。诺暝天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接下来王座是不是也差不多该登场了—— “啊,暝天少爷——是暝天少爷!” ……我回头得好好检查一下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得到了什么离谱的超能力。诺暝天望着王座从意料之内的方向急匆匆地跑来,然后,上演了和他的白日梦里大差不差的一段剧情。只是最后,当确认了王座平安无事之后,他依旧感到非常安心。 是啊,不知不觉地,他早就把他当做是自己的亲人了。 “王座,她就拜托你了。带她去安全的地方。”诺暝天告诉王座,而后者望着他,目光变得晶莹,他似乎读懂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 “……然后,等到一切都结束了,让她住在多拉贡家吧,她已经无处可归了——这样子,兰也会觉得稍微热闹一点吧。” “暝天少爷……”老人的声音颤抖着,他几乎要跪下来央求他。“暝天少爷,您要去哪里?我可还要向老爷的在天之灵交代的啊……!” “我……不会去哪里。” 他笑了。 “我很快就回来,等到欧阳皈被彻底打倒之后。” 我不会后悔。 因为,是为了守护你们,我所爱之人生活的这个世界。 “拜托了,王座。”诺暝天说着,朝王座鞠了一躬。“这是我任性的请求。” “……我知道了,暝天少爷。”抬起头忍住泪水,老人终于吐出一口气,然后朝他年轻而任性的家主深深地行了管家礼。 “只要是您的吩咐,暝天少爷。无论何时,我都会像支持老爷一样支持您。” “谢谢你,王座。那么她就拜托了——” “——暝天!” 然而,本应很顺利的嘱托却被少女打断了。 “瑟亚——”他条件反射般地闭上了眼睛,在地牢里那一巴掌的滋味可让他永生难忘,他有预感自己擅自为她做决定估计是要免不了又遭受一次火辣辣的痛了。 但是,她却径直地朝他冲了过来,然后,在即将撞上他的时候停下了。她似乎想要继续往前,但手却只能僵在中途。 “……就算我说我想和你一起去,你也不会答应的吧。” “……是的。” “——那么!你一定要平安回来!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对吧!”少女挤出喉咙里的话语,努力不让自己的哽咽声表现出来。 “……你能保证吗?你能和我约好,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诶……?!” “告诉我……瑟亚,你能,答应我吗?无论如何你都要好好活下去——” “我答应你!……可是,可是——” “那么,我也和你约好了,我一定会活下来的。” 他抬起头,微笑着对她如此说道。 “诶?什么……” “……我之前,也和白澄空做过这样的约定。是啊……但是,最后却是那样的结果,某种程度上就是我失约了吧——可是这一次啊,我一定,一定会遵守约定的。” “——”瑟亚突然一下子扑了过来,诺暝天连忙想要扶住她,然而她并不是想要摔倒——她笨拙地将自己的小指,和他右手的小指勾在了一起。 “拉钩了……这下子,暝天你就骗不了我了。” “……嗯,是啊,这下子我非得信守诺言不可了。” 然后,他们再次分开,两对眼睛交会的一秒钟,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不远处的轰鸣声打破了这份引人沉醉的沉默。诺暝天一下子回过神来,从大衣里掏出几张符咒塞到瑟亚的手中。“拜托了王座,现在立马带着她离开!”“啊——收到,暝天少爷!我王座就算是拼上这条老命,也一定会保护好瑟亚小姐的!”王座似乎才回过神来,但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瑟亚小姐,请到这边来!”说着,王座就抓住瑟亚的手把她拉走了。 “暝天——!” 但是轰鸣声中她没有听清少年回答了什么。只见他转过身去,不消几秒便消失了身影,即便如此她也一直在寻找着他的去向。 “喂……你这个,一直不顾自己安危的笨蛋……” 她咬着嘴唇,最终咽下一口唾沫,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我们,约好了啊! 终其六 刃下心,心上刃 雾气浓郁的一个清晨,阳光被打得散乱,林子笼罩在一片朦胧的蓝。翠叶托着的水滴突然惊诧得落下,沙沙沙沙,原来是迈过枯叶的一个脚步声打破了它的美梦。 来人穿着黑色的大衣,上面的补丁充满了岁月的痕迹。他跨过转角,迈上台阶,来到一座简易的木屋。透过床能看到屋内生着火,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叩响了面前制作简易的木门: “进忠啊,请进吧!” “哦,还是老样子那么敏锐啊邱魁,嘛虽然我也没有刻意去隐藏气息……” 来者嘴上这样揶揄着,手上的动作还是轻到不敢惊动栏杆上的露水一般。吱呀一声,木门咧开了一道口子,探进屋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束暖色的光,这束光来自房间一侧烧着火的壁炉,壁炉边的躺椅上是一位正挺着大肚子的温婉女性。 “呀,阿华,抱歉叨扰了。”诺进忠说着,将一个纸袋轻轻地放在最近的桌子上。“一点小心意。现在是两个人了,营养也得跟上啊。” “啊~进忠你太客气了——惠她现在好吗?” “……啊,啊!哈哈,那当然,不然她还嘱咐我要把这些带给你们呢,毕竟这荒郊野岭的也找不到柚子吧,惠她常说柚子对孩子好呢。早点抱上大胖小子啊,等你们好消息!” “多谢多谢……诶呀,果然有经验就是不一样啊~最近的几天,我莫名其妙地总是心神不宁,能得到你们的支持真是及时雨啊——啊,不用担心我的,进忠你是来找我丈夫的吧?他现在应该在里面捣鼓东西呢。” “嗯……那么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 向女性点头致意后,诺进忠拐过了房间的一道墙,面前的顿时是另一幅景象:昏黑的房间里只有四个点着绿色火焰的烛台充当照明,地板上乱七八糟散乱着各种奇形怪样的器具,以至于围在中间的那个男人差点没被认出来,毕竟他一头乱蓬蓬的头发,衣物还散乱不堪,要不是还在时不时地动弹几下就以为他是个大号人偶了。“哟,来了,进忠啊……抱歉啊,内人受你照顾了。” “哪里,愿意抛弃高薪的圣堂任命而来到这里隐居,要论辛苦还得是你啊。” “没有没有,只要是为了保护她,一点都不会辛苦。”邱魁说着,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 “不对……哈哈,说得那么好听,只不过是我在逃避罢了。我……没有办法加入讨伐皈的团队,我根本不能相信现在的那个人是皈——” “……好吧,本来我还想过一会儿再表达来意的。”诺进忠耸了耸肩,表情变得严肃。 “我已经知道我是说服不了你的了……所以,我是来警告你们尽快离开这里的。” 邱魁愣了一下,他抬起头望着诺进忠,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你这是在逼我吗,进忠?我们选择隐居,我以为我已经把我们的意思表达得很清楚了。” “不,不是这方面的原因——”诺进忠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吐出来。 “魂之圣堂有问题……邱魁。所有不愿意归顺于圣堂的人,几乎都被欧阳皈所杀死了……虽然不可能是直接的合作关系,我怀疑它们至少提供了位置。那个欧阳皈现在的目标就只有吞噬魔魂和锻魂师的生命而已,对象是谁都无所谓。” “……的确是圣堂干得出来的事情。毕竟它现在的权威已经岌岌可危了,而那些‘神明’可是愿意不择手段的。”邱魁往后一靠,眼神有些迷离,然后,他的手开始在一旁的道具堆中摸索,直到摸到一幅卷轴。 “心海幻境吗……你真的觉得这会对欧阳皈有用吗?” “不,你错了……进忠,这是留给我们自己用的。在生命离体之后,在生命逝去之前——” “——你打算用这样的东西来逃避现实吗,邱魁!”诺进忠上前一步,却被对方举起手拦住。“已经足够了,不是吗?锻魂师不缺我一个,惠她可比我厉害多了——” “……惠她,已经不在了。” “……” “……我知道了,那随便你吧。那么最后给你一个忠告:小心欧阳皈,也不要相信魂之圣堂。” “……我知道了。” 于是诺进忠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经过客厅。“啊——进忠,这就要走了吗?要不留下来一起吃饭吧——小忍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啊,这个……诶,小忍是哪一位?”诺进忠强迫自己转换了心情,语气和缓地询问道。 “啊,哈哈,这是孩子他爸给孩子取的名字啦,他固执得很呢,说不论是男孩女孩,都要叫忍才好。嘛,不过我这样不识什么字的就不太懂啦……” 忍啊…… 刃下留心,心上架刃。 邱魁……你终究还是个战士啊。但是,战士也会有难以言语的秘密,我知道,因为我也一样。诺进忠望着火炉旁的女性,暖和的光辉投射到她的孕肚上,仿佛映出里面鲜活的生命,随着火苗在搏动,在搏动。 惠和兰他已经失去了,现在他又要失去暝天…… 是啊,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去顾虑的了,所以才能残忍地说出那番话语吧。 “我会保护你们的。我会打倒欧阳皈……了结我们之间的恩怨。所以请放心吧。” “嗯,是进忠的话,我们就放心了。”女人笑着,朝他点了点头。这时里头一阵骚动,只见邱魁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差点摔倒在地上。 “啊,孩子他爸,你慢一点。” “抱歉抱歉,我没事。”邱魁不好意思地朝女人笑了笑,手却径直将一个硬物塞到了诺进忠的手上。 “喂,邱魁——” “能够进入他人精神世界的魂器……我参照着心海幻境的原理做出来的,但是,要使用这个东西必须碰到对象的眉心——我没有这样的能力……拜托了。” “……我知道了,交给我吧。” 两人轻轻相拥,互道再会。然后,他目送着他的背影又消失在浓雾中,不知这竟已是他们间最后一次见面。 …… 现在。魂之圣堂,中央主殿。 四周漆黑一片只隐约呈现出玻璃的轮廓。一位正在巡逻的御用魔魂正准备转弯,落地的一只脚却不知怎的再也抬不起来。“呜,难不成是踩到什么东西了——”他刚转过头去,一只手就从身后伸出,不容反应就将符咒贴上他的眉心。 “还是太嫩了啊,年轻人……这可是连小暝都懂得破解的伎俩。” 然后,邱魁偷偷地将魔魂藏到角落里,掏出两张符咒贴上两边的脚踝,便开始悄无声息地继续向前。 “我不会让你们的任性再度酿成悲剧的……新账旧账,我们这次一起算清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