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感管家》 楔子 那个男人一点都不像会来酒店的人。 一般到酒店寻欢作乐的男人,不是喝酒像喝水,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双贼眼猛盯着公关小姐瞧,但那个男人只是偶尔喝几口酒,大部分时间都不发一语地看着他朋友和小姐们打情骂俏,如此而已。 男人有张性格的脸庞,浓密微鬈的黑发轻覆着饱满的额,晶灿有神的眼像迷人的黑宝石,挺直的鼻配上略薄的唇,将整个五官衬得更加俊美,直条纹的衬衫和复古的破旧牛仔裤清楚地显现出他颀长标准的身材…… 嗯……是典型的型男一枚。 柳若冰对那个男人好奇得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直盯着他瞧,终于,男人发现了她的视线,抬起头,对上她的眸。 那双带电的眼瞳猛地电了柳若冰一下,令她不由自主地颤了下。 男人的眼里带笑,有趣地睐了她一眼。「我……像动物园里的哪只动物?」 「呃……不、没、没有啦!」她胀红了脸,小手紧握酒杯。 「不然妳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男人挑挑眉,那模样看起来有点坏。 「我只是觉得,你不像会来这种地方的人。」她摇了摇头,坦白说出心里的想法。 「那妳认为什么样的人才像会来这种地方的?」男人兴味盎然地看着她的脸追问。 「呃……」她不知道,因为她也才到这个地方工作第二天,看到的男人并不多,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有种感觉,就是觉得他和这地方格格不入。「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觉得你的气质和这里不太合。」 男人轻笑了声。「若真要我说,妳也不像在这儿工作的女人。」他完全无视于包厢内还有其它人,一径儿盯着她瞧。 「可能是因为我才来这里工作第二天,所以比较看不出来吧?」她牵起嘴角,苦涩地笑了笑。 唉,她确实是不得已才到这里工作的…… 不过坦白说,会到酒店这种龙蛇杂处的地方工作,又有几个是心甘情愿的呢?她的困难实在不适合在这种场合对外人说。 「嗯,难怪。」男人点了点头,凝着她的脸继续说道:「因为工作的关系,我每天要看很多人,养成了敏锐的观察力,大多第一次见面就能猜出对方的职业。」他顿了顿。「但妳,我还真看不太出来。」 「什么工作要看很多人?」她侧着头,狐疑地问道。 「外科医生。」他耸耸肩,没刻意隐瞒。 「……你是医生?」哼,真是狭路相逢,她最讨厌医生了! 她会到酒店工作,就是因为前几天老妈打电话来,说老爸紧急住院,病因是心脏瓣膜剥离,必须开刀。 这消息让她差点昏倒,她从来不知道老爸有心脏方面的疾病,因为长期帮老爸开高血压药剂的医生从来没说过老爸的心脏有问题啊! 天啊!这算是误诊,还是压根儿没诊断出来?! 她管不了那么多,只知道是那位庸医没有早早诊断出老爸的病情。要是早点发现的话,或许老爸根本不用开刀…… 也因此,她这阵子对医生特别反感。 「怎么了?这有什么好讶异的?」虽说医生是个令人羡慕的行业,但全台湾两千三百万人口里,医生也不少啊,她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我……」她的脸瞬地胀得火红,纤细的指紧握成拳。「我最讨厌医生了!」 「……」 第一章 酒店原是酒客发泄情绪的地方,可是以现在这个情况看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左侑杰将浑身酒气的女人塞进车里,看着她茫茫然的样子,他一个头两个大。 他从来不去酒店那种灯红酒绿的场所,但今晚拗不过同窗好友的纠缠,才陪着好友到酒店喝酒,不意竟遇上这个刚开始感觉挺有趣,但后来却喝得烂醉的女人。 而且,不晓得自己是什么心态作祟,看到她醉得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时,他心中有丝不忍,故意不和同窗好友一起离开,硬是坐到接近酒店打烊的时间,买了单后在酒店外等她下班。 不知怎么的,他就是觉得她不适合在酒店那么复杂的地方工作。 也因为认定了这点,再加上看到她喝得酩酊大醉的模样,他便冲动地在外面等她,就是想把她安全地送回家,他才放心。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就见她摇摇晃晃地走出酒店,更甚者,行经他身边时还没头没脑地踩了他一脚,东歪西倒地撞进他怀里。 该死的!他就知道这女人喝到快挂点了!幸好他在外面等她,否则根本不晓得她明天会在什么地方醒来…… 他不曾思索自己怎么会如此冲动地为她想那么多,不过,老实说,现在也没时间让他细细思考这件事,首先,他得问清楚她家的地址,好让他送她回家。 “娜娜,你家在哪里?”他为她系好安全带,自己到驾驶座坐好后,拍了拍她的脸试图唤醒她。 他不知道她的名子,只知道酒店里的人都叫她“娜娜”,所以他也只好跟着别人这样叫唤她。 “嗯……?什么……哪里?”柳若冰眼神涣散,整个人瘫在座位上,呆呆地对着他笑,好似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左侑杰翻了翻白眼,耐着性子重复问道:“我问你家在什么地方、什么路?几段、几巷、几号?” “不、不知道耶……呵……”她仍笑个不停,好像他说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让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笑意。 “……”左侑杰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浅叹一口气,无奈地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霓虹招牌。“不然我先送你到汽车旅馆好不好?你自己在那里休息一夜,等天亮后再回家?” “好啊……呵呵……”她醉晕了,根本不是很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只是傻傻地笑着。 左侑杰无法猜测她现在的清醒程度,不过,既然她答应了,那么他就送她到汽车旅馆休息,等她明天清醒了再自行回去吧。 将车开进汽车旅馆,停好车,看着身旁已闭上眼打盹的她,他摇摇头,独自下车办好住宿手续,再回到车子旁,将她从车子里拉出来。 “干么?”她神智不清地推拒他的拉扯。 “下车休息,上面有床,你在床上睡会舒服一点。”他吃力地将她拉出车外,见她全身软绵绵的,根本使不上力,只好将她拦腰抱起,迈步走到电梯前,看到电梯停在十三楼,而她的房间是在二楼,遂决定干脆抱着她爬楼梯到房间还比较省时间。 “你干么抱我?”虽然意识不是很清醒,但她还能感受到自己正被他抱着前行。 “不抱你,你走得动吗?”他沉着声,脚步平稳地步上阶梯。 “我脚没力气了。”她可怜兮兮地说道,觉得整个头昏沉沉的,好累,想都没想就把头贴靠在他胸口,轻轻地喟叹了口气。 “所以喽!我不抱你上楼行吗?”他也很不想啊!毕竟这样抱着她好像有点乘机占她便宜的味道,但老实说他根本没有这种打算——即使抱着她的感觉很不赖,但他宁可她此刻是清醒的、是心甘情愿的,这样才有意思。 “呵呵~~”她轻笑出声,全然没有防备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适的角度倚在那。 她头重脚轻、意识不集中,但却能感受得到身边这个男人带给她的温暖和安全感。 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一个才认识不到几个小时,甚至还算陌生的男人竟然能带给她安全感? 但它确实荒谬地发生了。 她贴靠着他的胸口,安心地闭着眼,细数他胸腔里平稳跳动的心跳声—— 左侑杰找到她的房间后,刷了磁卡,推开门,将她放到床上,体贴地为她盖上被子,摸摸她的头,叮咛了句。“别再傻笑了,要好好休息知不知道?”他给了她一个疼惜的微笑后,转过身,准备离去—— “你要去哪里?”一见他欲离开,她反射性地伸手拉住他的衣摆。 “我当然要回家啊!”今天实在是被好友烦得没办法才会陪他们去酒店,要不然他早回家休息了。 “你不陪我喔?”她眨着水汪汪的眼,突然害怕他会丢下自己一个人离去。 他瞠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来啊!这里位置还很大,你陪我一起睡嘛!”她娇憨地拉着他的手臂晃啊晃的。 “……你喝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突地感到一阵无力,完全不晓得该如何向一个酒醉的女人解释这样睡在同一张床上很“危险”? “我哪有醉?”她没他想象的那般烂醉啦,只不过是有点头重脚轻,说话偶尔会咬到舌头而已。“我、我很清醒好吗?” 最好她这样叫做清醒!喝醉的人果然都不会承认自己醉了!左侑杰好无言,硬是拉开她抓住自己衣摆的手,再替她把被子盖好。 “拜托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了。”他像对待小孩般地拍拍她的额,安抚的意味浓厚。 “不要走啦!”她不知哪儿来的蛮劲,再度伸出手拉他,就是不让他离开。“我一个人在这里会怕……” “怕?”他微愣,不明白她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还会怕一人独处?“这里很干净啊!有什么好怕的?” “你不懂啦!”她撇了撇嘴,撑着虚软的身子爬坐而起,一颗头垂得好低。“我小时候曾遇过九二一地震,那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在家……” 虽然当时家里一点事也没有,在夜市摆摊的爸妈也马上赶回来陪她,但那确实造成她很大的恐惧,心中也蒙上一层阴影。 他挑挑眉,懂了。“所以你害怕一个人,就是因为怕再发生地震?” “对啊!我很怕。”她连租房子也故意找有其它房客的地方住,就是很怕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感觉。 “喔。”身为医生,他也接触过心理学的部分,约莫理解她对密室的恐惧。 他在房里的另一张床上坐下,背靠着床头柜。“不然……我就坐在这里陪你,这样你总可以安心地睡了吧?” 待她睡着后,他再偷偷溜回家,这样既可以让她安心,他又可以不落人口实,一举两得。 “欸!你是不是想等我睡着后偷跑?”她侧着身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凝着他,一语拆穿他没说出口的想法。 “……”左侑杰差点没从床上跌下来,轻咳了声,决定改变方案。“没的事,我会待到明天一早,再陪你离开。” “真的吗?”她不相信他的承诺。 “真的。”感受到她的不信任,他微蹙眉心。“我用我左侑杰三个字保证,一定陪你到天亮,所以你快睡吧,我不会走的。” 她轻吐了口气,听话地闭上眼。 就在她传出均匀的鼻息,他以为她已然睡着之际,她突然又开口说话了。“那个……你睡着了吗?” “嗯?”他轻应,闭着休息的眼不曾睁开。“什么事?” “你抱我好吗?”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要求道。 左侑杰微震了下,双眼霍地睁开,转头看着她。 “好吗?”她斜倚在床,脸上看不出任何醉态,楚楚可怜且媚态横生地凝视着他。 他心口一荡,感觉自己的身体迅速起了反应,但他仍硬着心肠拒绝。“我说过你喝醉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深吸口气,下了床,轻轻地走到他床边。“既然你不过来,那我来找你总可以了吧?” 左侑杰的心脏狂跳着,两只眼睛像故障似地连眨都没眨一下,直盯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她。 “一个晚上就好,我不会死缠着你不放的,好吗?”她今晚不想一个人睡,就是希望有双温暖的臂膀陪在身边,而他,自然是那温暖臂膀的主人。 为了筹措爸爸的手术费,她瞒着爸妈到酒店上班——生性简仆且保守的双亲绝对无法接受,尤其是爸爸,要是知道后,宁可不要自己的命,也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为了筹医药费而去那种地方工作…… 白天,她只是个普通的上班族,薪水微薄,根本存不了什么钱,想了又想,除了在酒店兼差这条路可以快速赚钱外,她实在想不到其它可以在短时间内多挣点钱的好方法了。 所幸她从来都不是个软弱、没有主张,只会等待别人伸出援手的女人,她的人生由自己负责,而且,也确定自己存够医药费后,绝对会毫不留恋地转头离开这复杂的工作环境,但……才到酒店兼差两天,她就觉得好累、好累了…… 她自然不可能向公司里的同事坦承自己在酒店打工的事,以免办公室流言满天飞,一人一口口水就足以淹死她。回到租屋处,室友何珊如又早已入睡,累得像条狗的她仅做些简单的梳洗就瘫在床上睡死了,和何珊如根本没有交谈的机会。 这几近封闭的心灵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又找不到人诉苦,她怀疑自己有一天会因为承受不了而崩溃…… 但没想到此时这个男人出现了。 他很体贴,明明和她没有半点交情却能不求回报地对她好,让她感动到想哭。或许明天早上两人就会各分东西,但她现在真的很想依靠在他温暖的臂膀里,让自己记得他的温柔。 至少在天亮之后,她还会想起有个人曾张开双臂给她温暖,而那将会成为她勇敢面对困境的力量。 “你会后悔的。”虽然他不清楚她的过往,但男欢女爱那种事吃亏的总是女人,他实在不知道该不该就此放纵自己和她一夜春宵。 “不会。”她扬起一抹绝美的浅笑,不怕羞地爬上他的床。 左侑杰的呼息逐渐变得浓浊,瞪着她钻进自己床上的被子里,他紧蹙着眉心,没敢让自己轻举妄动,但她身上的馨香却逐渐扰乱着他的思绪,让他的脑子开始微微当机…… 一双白嫩的藕臂攀上他的肩颈,她半闭着眼,怯怯地靠近他,然后将自己的红唇贴上他的,一步一步地撩拨着他的理智。 他双手紧握成拳,极力抗拒她所带给自己的影响和刺激,但她的吻越来越热情,一双小手更是不安分地在他身上到处游走。 不到几分钟,情势已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 因翻身而牵动僵麻肌肉的柳若冰睁开眼,迎接她的是阻挡在厚重窗帘后那不甚明亮的光线,她侧过脸,看到身边的男人时瞠大双眼,几个小时前短暂遗忘的记忆,顿时如排山倒海般涌入她的脑海。 她记得自己缠着他不让他走、她记得自己要求他抱她,她还记得自己主动亲吻上他的唇…… 喔~~她双手捂脸,懊恼地呻吟了声。 她现在才知道自己的酒量这么差,尤其酒品更糟,胡言乱语就算了,还会勾引男人,真是丢脸丢到太平洋了! 身旁的男人突然动了下,手臂一扬,身体一侧,跟着醒了过来,微微张开的眼正好对上她呆滞的双眸。 “你醒多久了?”他稍稍伸展四肢,伸手拨开她额前的发,盯着她有丝泛红的小脸轻问。 “我……我刚醒没多久。”她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烫。 在酒精的催化下,她可以大胆地向他索情求爱,可一旦酒醒了,她便缩回自己的龟壳里,连跟他说句再寻常的话都忍不住脸红。 “还痛吗?”他轻抚着她的手臂,没忘记昨晚的她虽然热情,却掩盖不了她的生涩,他很确定那是她的初夜。 “不……不会。”羞死人了,怎么一开口就问这种问题?她的脸蛋灼热得像盛开的红玫瑰般娇艳。 “你……怎么会到酒店工作?”他一直想不透她为什么会到那种地方上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根本不属于那里。 她的眼滴溜溜地转了转,思考着该不该把事实跟他说明。“其实,算是家庭因素啦!” “方便说吗?你家里出了什么事?”他没有探究她隐私的意思,但要是她说出来,搞不好自己还能帮上一点忙。 “我……好像不适合跟你说那么多。”她没忘记自己承诺过只和他共度一夜,着实不该让自己的问题变成他的困扰。 “怎么说?”他微蹙眉心再问。 “我们之间……交浅言深了。”她暗叹一口,虽然很感动他有这份心,但他俩真的不适合再有所牵扯。 毕竟她肩上背负的是庞大的家庭压力,她怎能自私地将自己的压力加诸在他身上呢?这对他一点都不公平。 他挑眉,对她的说法很不以为然。“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个有点太迟了吗?” “会、会吗?”她愕然,嗫嚅的反问。 “我们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你现在才来分你我,难道不算太迟?”他好笑地觑着她的无措,觉得她傻气得可爱。 “……你非要讲得那么露骨吗?”唉~~不晓得这算不算一失足成千古恨?她都厘不清了。 “会吗?”他倒不觉得,虽然男欢女爱在现代这讲求快速的世代里实属常事,但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既然已和她发展至这一步,他没办法就这样掉头走人。不过,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他必须赶快问她—— “你叫什么名字?” “啊?”她呆了下,一时反应不过来。“你说……本名?” “对啊,我只知道你叫『娜娜』,但那个名字一点都不适合你。”说不出所以然的,他认为她应该有个细致、好听的名。“说啊,你叫什么名字?” “柳若冰。”她轻声说出自己的名字,莫名其妙的又感到脸上一片躁热。 “若冰。”嗯~~果然是个细致的好名字。“你真的不能告诉我你家里发生什么事吗?我是真心想帮你。” 柳若冰微微颤抖了下,望向他,在他眼里看到了真诚,让她心里一阵温暖。 “不能说吗?”等不到她出声,他有点失望。 虽然他只是个医生,能力有限,但他相信自己至少能提供给她一些意见,好让她回归正常的生活。 “我……是我爸爸,他的身体出了问题。”在他不断地追问下,她终于松了口,鼻酸地将自己的苦处全说出口。 “原本他只有高血压,没想到前阵子诊断出他心脏有问题,说是心脏瓣膜剥离。”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听人家说开刀要花很多钱,家里又只有我一个小孩,所以我才……” “嗯,我知道了。”身为心脏科权威的他,自然清楚她父亲的病处理起来有点麻烦,那么,他到底该如何帮她才好呢? 凝着她低垂的小脸和泛红的鼻头,他心里忍不住微微揪疼,想了想,决定使用这个折衷的方法—— “我觉得你不适合再回到酒店上班了,可以的话,要不要到我家当管家?” “嗄?!”管家?她没当过管家,也从没想过自己可以去当管家,而且,他竟然就这样请她到他家里帮忙,风险会不会太大了啊? “你家里缺管家吗?” “嗯,是要照顾坏脾气的老人喔,你可以吗?”他家有个坏脾气又难搞的爷爷,动不动就碎碎念,从决定聘雇管家开始到现在,已经有二、三十个管家被他念走了! 天晓得他已经请不到管家了,再这么拖下去,恐怕连家里的佣人也会被古怪的爷爷给吓跑…… “坏脾气的老人?”她神情古怪地觑着他。 “就我爷爷啦!他可能年纪大了,很多事情都看不惯,所以……”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好像找麻烦的人是他一样。 他太清楚爷爷有多难搞定了,所以一定要先将丑话说在前头,以免到时候她受不了不干了,那他还真不晓得要到哪儿再生个管家出来照顾爷爷呢! “喔!”她了解,因为老人孩子气,很多老先生、老太太都是这样。“但是我白天还有工作,又没有当管家的经验,这样怎么到你家当管家?” “我的意思是要你把白天的工作也辞了,到我家来当管家。” “可是我要赚钱医治父亲的病啊!”她傻了,有点弄不懂他的逻辑。 “我知道啊!所以你来当我的管家,我帮你医治你父亲的病啊!”昏倒!他漏说了最重要的部分,难怪她会误会,他赶忙再补充说明。 “我爸是心脏有病耶!”他不是外科医生吗?心脏他行吗?她狐疑地蜷起双膝,神情严肃地盯着他。 “我是心脏外科的主治医生啊!”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有几分本事说几分话,他可不是会说大话的人。 “你想办法把你父亲的病历转上来给我,由我来为他诊疗、动刀,相信很快就能医好他的病。” “你?你是心脏外科的主治医生?!”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怎样的一个巧合。 才得知老爸罹患心脏疾病,没想到竟因缘际会遇上他这个心脏外科的主治医生,难不成这是上天的牵引? 不过,只要一想到两人在被子底下的身体都还光溜溜的,她就忍不住觉得口干舌燥,好害羞…… “需要让你看我的医生证书吗?”他好笑地揶揄了句。 “不用啦!”她胀红了脸,慌乱地挥着手。“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真的没有。”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他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张小脸清楚地写着她心里的每个想法、情绪,让他觉得她真的可爱极了。“我并没有说你怀疑我啊。” 听他这么一说,她稍稍松了口气。“但是我没做过管家的工作耶,这样也可以吗?” “只要你不会受不了我那坏脾气的爷爷就可以了。”他小声的咕哝了句。 “你说什么?”她眨眨眼,不是很清楚他刚刚说了什么。“可以再说一次吗?” “不,我的意思是,我们都需要对方的帮忙。”他尴尬地浅笑,连忙再将话题导正。“若是你把这当作交换条件也可以,你帮我照顾爷爷、我帮你医好你父亲,这样不是很好吗?” 听起来是很好,但……他和她的关系该怎么算? “那……我能单纯只是管家,和照顾你爷爷的人吗?”她问得认真,可脸颊已不争气地泛起红潮。 左侑杰愣了下,花了数秒钟才搞懂她话里的意思,忍不住轻笑出声,而且越笑越大声,到最后竟呛咳了起来。 “我有说错什么吗?你干么那么激动啦!”她惊跳起来,一手紧揪着身上的薄被,另一手则忙不迭的用力拍打着他的背。 “不,对不起……咳!”他边说边咳,伸手阻止她再“残害”他的背部,好笑地凝着她揶揄道:“你以为我除了那些,还会想要你做什么事?” 她霍地胀红了脸,困窘地答不上话。 “说嘛!你想到哪里去了?”明知她可能想歪了,他仍坏心眼的调侃。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想!”她紧绷地抓着被子大叫。 “真的没有吗?”他才不信呢! “没有没有没有!”她忙不迭的连喊了好几声。 “好啦,没有就没有。”他大笑,再次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决定怎么样?要不要去我家当管家?” “好、好啊。”她轻轻地点了点头,答应以管家的工作交换父亲的健康。 “那么我等等送你回去,明天去接你!” 第二章 左侑杰体贴地送柳若冰回到租屋处,和她约好明天来接她的时间后便先行离去。 柳若冰开了大门,爬上楼梯,心里还有种踩在云端的错觉。 这么幸运的事怎么可能发生在她身上?有专业的心脏外科医师愿意帮助她医治父亲的病? 天啊!这感觉真的美好到像在作梦一样。 她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脸颊——啊,真的会痛呢!还好不是在作梦,一切都是真的!是~~真~~的! 她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开心地拿出钥匙打开租屋处的大门。 “舍得回来啦?说!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是谁?说说说!”才一进门,何珊如便拿着锅铲冲到她面前大声追问。 “啊?你在喔?”柳若冰惊跳了下,不意室友会突然跳出来吓人。 “废话!我还没死当然在。”何珊如给了她一个卫生眼。 “……干么说得那么难听?”柳若冰轻皱了下眉,受不了珊如讲话老是这么大剌剌的,她将皮包放下,疲累地窝进舒适的沙发里。“我以为你在睡觉或出去上班了。” 何珊如是柳若冰到台北来第一个认识的朋友,两人住在一起、年纪又相仿,虽然平常各忙各的,但只要有时间凑在一块儿时,总有聊不完的话题。 谈谈工作、谈谈同事,也聊些没营养、没意义的话题,因此即使两人在不同公司工作,却也对彼此工作上的同事、朋友了若指掌,是对极有默契的好朋友。 “我今天排休,不用上班。”何珊如在电子公司当品管,轮班制,假期可以自己排定。“别转移话题喔!说,送你回来的那个男人是谁?” “呃……”她迟疑着,毕竟她没和珊如说自己到酒店打工一事,不知道说出实情后,她会怎么想自己。“一个朋友。” “少来,你的朋友我怎么会不知道?”想她何珊如和柳若冰“同居”也快两年了,若冰哪个朋友她没见过——虽然都是从员工旅游的照片见过的。 和若冰拍照的大多都是女生,雄性动物只有两、三只。而且,那几只雄性动物都长得很路人甲乙丙,根本没有包括刚才那位体面又帅气的男士啊。 “哎哟,是刚认识不久的朋友啦。”她没办法,只好找个理由推托。 “什么样的朋友?”何珊如放下锅铲坐到她身边,突地想起不久前接到一通电话。“对了,你妈半个小时前打电话来,结果你不在。” “啊?我妈?她有没有说什么?”她心口一提,忙抓着珊如追问。 “没有啊!怎么了?难不成你家里出了什么事?”敏感的何珊如很快就发现她的反应好像不太对。 “没、没什么事啦!”那是她家里的私事,她自己已经够担心了,着实不好再说出来让珊如跟着一块儿担心。 “最好没什么事。”何珊如的眼眯了起来,凶狠的眼神瞪着她,“好姊妹不该有事情隐瞒对方,你说是吧?” 柳若冰窒了窒,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爸最近身体不太舒服,需要动刀啦!” “你是说开刀吗?怎么会突然这样?很严重吗?”何珊如一脸惊讶,赶忙再问。 “是有一点严重,不过我已经找到人愿意帮我了。”还好遇到了左侑杰,他真是她的恩人。“不过,我明天就要搬离这里了。” “什么跟什么?你爸的病跟你要搬家有什么关系?”何珊如是越听越胡涂了。 “因为我要去当管家,得住在雇主家里,公司那边我也打电话辞职了……”柳若冰舍不得离开这居住了近两年的家,但情势却逼得她不得不这么做。“对不起,我不能再继续住在这里了。” “三八咧!讲那什么话?”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何珊如可不是会和她计较这些小事的人,顶多再找室友就是了,重点是她能当管家吗?“只是你会当管家吗?那个雇主会不会很难搞?还有,你会不会做几天就被fire了?” “小姐,你别乌鸦嘴好吗?”柳若冰翻了下白眼,好气又好笑地啐道。“对方是个好人,而且是他拜托我去照顾他爷爷的,不过听说那老人家的脾气不太好。” “脾气不好的老人?那不是很可怕吗?”对何珊如来说,老人等同于麻烦生物,她最不会和老人家相处了。 “别闹啦!只要有机会就要去试,别打击我的信心。”柳若冰边笑边把抱枕扔向她。 “好啦好啦!知道了,不过你要不要先打个电话回去问问你妈妈有什么事?”好朋友就是这样有默契,三两句就了解对方的状况。 “嗯!我马上去打电话!”她还有好多事要跟老妈说,包括她即将去当管家,以及要将老爸的病历转到左侑杰的医院等,她突然觉得人生从这一刻起,仿佛充满希望! = 柳若冰傻愣在那,不敢相信这是左侑杰的家,一百来坪的透天别墅,她站在大门前仰望着整栋建筑物,叹为观止。 “进去啊!”左侑杰停好车,走到她旁边,看着她发呆的侧脸,不觉好笑地推了推她的肩膀。“我请你来当管家,不是叫你来管门口的。” “……”可恶,她又不是小狗,还管门口咧……她白了他一眼,跟在他后面,僵直地走进屋里。 这么大一栋别墅,光想到打扫就让她腿软,更别提他说过的那位难缠的爷爷了。 她……真的能胜任这个工作吗? 不行!就算再困难,她都要努力完成,毕竟那攸关到老爸的生命,无论如何她都没有任何理由推托及轻忽! “院子有园丁整理,家里的杂事有两位女佣负责,厨房有陈妈掌管,你只要负责管他们就好了。”左侑杰边走边交代着,完全不晓得她在看到房子的第一眼时,就有点腿软了。 负责管人?所以她不用打扫这么大的一个家了?这让她稍稍地松了口气。 “不过,既然工作都有人做了,为什么还要请我当管家?”她以为管家等同于佣人的意思呢! “他们各司其职,倒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当他们有什么疑虑时,你要帮忙排解就可以了。”他偷觑了她一眼,清了清喉咙说道:“最大的问题在我爷爷。”想到这个,他的嘴角就忍不住垮了下来。“你最主要的工作就是搞定我爷爷,别以为那很轻松,那比打扫、修剪花草、煮饭还要麻烦。”他再三提醒。 他把自己的爷爷说得像是毒蛇猛兽似的,这让柳若冰无法想象他爷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老人家。 “走吧,我先带你到你房间放行李。”左侑杰一进屋就带她往内室走。 越过宽阔的客厅,高级家具及耀眼的水晶灯闪得她两眼昏花,她开始担心自己粗手粗脚的,不晓得会不会减短这些高级家具的寿命? 她失神地跟着他到了他所谓的她的房间—— 一进门,她又傻了。 约莫十五坪大的鹅黄色系房间,素雅的装潢立即吸引了她的目光,她赞叹地抚着品质优良的化妆台,心里激动到指尖在微微颤抖。 她从不曾拥有过如此奢华的房间,在老家她的房间不大,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衣橱就摆满了,哪来这么大又舒适的房间可以住? 他对她实在太好了! “左先生……”她惶惶难安地转身望向他,发现他正倚在门边,瞬也不瞬的注视着她,顿时令她的心跳莫名地狂飙,直逼破表! “嗯?”他轻应,姿势不动。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脸颊微微泛红,她心中盈满了对他的感谢,他真的对她太好了,好到她怕自己还不起…… “干么说这个?”他拧起眉心,拉开脚步走向她,却发现她因自己的靠近而后退,这举动让他的眉心紧蹙了。“怎么了?” 她陡地感到一阵鼻酸,到了嘴边的话忍不住对他吼了出来。“你、你不要对我那么好啦!” “什么意思?”左侑杰愣怔了下,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义为何。 “我们现在只是主仆的关系,你不应该对我太好。”这会让她难以自持的喜欢上他啊! “还好啦!这都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你不用放在心上。而且是我请你来帮我照顾爷爷的,对你好一点也是应该。”他撇开脸,有点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他确实对她存有那么点私心,没安排她睡在佣人房,但就他和她的关系……不不不,因为她主要是来照顾爷爷的嘛,工作上较为吃重,对她好一点也是理所当然的啊,他欲盖弥彰地说服自己。 柳若冰很感动。他并没有因她曾做过酒店的工作而看轻她,反而是想尽办法为她解决问题,带她脱离酒店兼职的困境、答应医治父亲的身体,还让她住在这么好的房间,但…… “可是,万一被你老婆或女朋友误会的话怎么办?”她又急又难过的轻诉着。 左侑杰愣了愣,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谁告诉你我有老婆或女朋友的?”怎么这事他自个儿都不知道?这实在太神奇了! “像你这样长得好看又事业有成的男人,理论上应该会有很多女人喜欢你才对啊!”一般来说,聪明的女人都不可能放过像他条件这么好的男人,她完全是依常理判断。 “……”这样就代表他有对像了?这是哪国的规定?他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她一眼。“我无法否认是有些女生喜欢我,但这并不表示我就有女朋友。” 老实说,确实有些护士和病患对他存有好感,但因为工作实在繁忙,他又没遇到真正喜欢的,所以宁缺勿滥。 “啊?”她傻眼,怎么跟她想象的差了天高地远?这下可糗大了。“那……那个……” “那什么那?我还单身,也没有女朋友啦!”没好气地敲了下她的头,他实在不晓得她那颗可爱的小脑袋在想什么。 会和她上床,绝对不是他预料中的事。 本来他是从来不去酒店那种声色场所的,那天是因为拗不过同窗好友,也就是那名微胖的小儿科医生张育安的纠缠,才陪着他到酒店喝酒,然后遇到了她—— 他一眼就看穿她并不适合酒店的工作,散发的气质也和其它酒店小姐完全不同,果然,她是因为家庭的因素,不得已才到那儿上班第二天而已。 当然,要她到家里帮忙一事,他不否认多少和那一夜情有点关系。 虽然和她认识不久,彼此不是很熟悉,但因为那一夜,两人的关系突然三级跳,一下子由陌生级数变成亲密等级。 这种情况说起来还真有点尴尬,可是说不出所以然的,他竟无法丢下她这迷途羔羊在酒店上班,既然自己和她有缘,也心疼她为父亲的病而劳累奔波,刚好家里也缺了个管家,那就请她来试看看喽! 至于和她之间……就顺其自然吧! 他越看她越是顺眼,却无法得知她心里的想法。他不排除往后会和她擦出火花的可能,但至少,目前的她不希望那样发展,不然她不会要求只当个管家和照顾爷爷。 他知道那是她刻意画出来的界线,而他,尊重她的想法。 “所以我想多了?”她问得艰困,得知自己想法错误,令她羞窘得想撞墙。 “嗯哼。”他以眼角斜睨了她一眼,看来非常不以为然。 “呃,抱歉啊~~是我想太多了。”她的头垂得好低,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给活埋了。 “好啦,又不是什么要不得的事,干么说得那么严重。”他浅叹一口,并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不过,这个房间还ok吗?” “太ok了,这是我住过最好的房间。”她满足地朝他笑了笑。 左侑杰挑了挑眉,她喜欢就好,然后,他朝她勾了勾手,示意要她过来。 “干么?”她脸上还带着笑意,傻乎乎地问道。 “我带你去认识我爷爷。”他率先走出房门,可走没两步又回头叮嘱。“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我爷爷不太好应付。” 会有人这样说自己的爷爷吗?她好笑地抿抿唇,憋住笑意,悄悄地跟在他身后,走向另一个房间,她想那应该就是爷爷的房间吧。 “爷爷,我进来了喔!”只见他在门上轻敲两下,没等房里有任何反应便推门而入。 她跟着进房,一进房间就看到一个老迈的男人坐在轮椅上,面向着窗,并没有因为有人开门而回头。 “爷爷,你今天好吗?”左侑杰走到左佑庆身边蹲下,扶着轮椅把手仰头看他。 这景象让柳若冰看了好感动。 她爷爷在她七、八岁的时候就过世了,她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常黏着爷爷问东问西,爷爷也总是露出和蔼的笑容任她耍赖,可现在只剩下甜蜜的回忆了,所以此刻她才会觉得特别感动。 “还死不了。”没想到左佑庆一开口语气就不好,转过身,一双晶亮的眼霍地扫向她,顿时让她的心脏狠狠一揪。“她是谁?打哪儿找来的野女人?” “爷爷!”左侑杰暗自翻了下白眼,向她投以抱歉的眸光。 柳若冰终于了解左侑杰说他爷爷不好相处的原因了。这个老人浑身长满尖刺,她猜想或许是行动不便导致他心情不好,才会看什么都不顺眼,连孙子给予的关怀也不理不睬。 不过既然遇上了,就得勇于面对,那是她的人生哲学。 就将难搞的爷爷当作她人生中一个小小的磨练吧,她相信自己只要真心诚意的付出,老人家一定能感受得到。 “抱歉喔爷爷,我不是什么野女人。”仿佛无视于左佑庆的无礼,她深吸口气,走向他,用生平最大的力气挤了一朵甜美的笑花,并向老人伸出善意的手。 “我叫柳若冰,以后由我来照顾你,请多指教。” 左佑庆冷冷地睨了她一眼,甩也不甩地撇开脸,再次望向窗外。 “爷爷,若冰是我请来的新管家,你别又把她给吓跑了。”左侑杰叹了口气。 吓跑?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爷爷已经吓走很多位管家了?柳若冰微微挑眉,没有多嘴地站在一旁。 “那是他们没办法承受压力,才不是被我吓跑的咧!”左佑庆不以为然的冷哼了声。 没办法承受压力?柳若冰忍不住想笑,这分明是爷爷的推托之词,但她贴心的不戳破。 不过,为了将来能和爷爷和睦相处,她认为有必要私下和爷爷聊一聊。 她轻拍了下左侑杰的肩,示意要他先出去等她。 左侑杰蹙起眉心,不明白她在打什么哑谜,见她指了指门外,他豁然开朗,指着自己的胸口以食指和中指比出走动的样子,终于让她浅笑点头。 原来她要他先离开?但她到底想做什么,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不过,既然以后要照顾爷爷的是她,他就得尊重她的意思,便先行离开了房间。 “好了,爷爷,现在就剩我们两个,有些事我想跟你谈谈。”她走到床边整理床铺,也不管他听到了没有,兀自对着空气说话。 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则,她也是。在一个新环境中,她喜欢一开始就把话说白,这样以后相处起来才比较不会有问题。 左佑庆的白眉挑动了下,对着窗外的身影不曾移动。 “你知道我们以后要相处在同一个屋檐下吧?虽然你可能很不喜欢我,但我必须跟你说声抱歉,因为这是事实,而且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把你当成自己的爷爷照顾。”她拉整床罩,诚恳地说道。 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左佑庆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咦?这是奶奶吗?”她在床头柜上发现一张有些年纪的女人照片,笑眯的眼和勾起的嘴角给人一种舒适的亲切感。“她好漂亮喔!” “我的老婆当然漂亮。”左佑庆终于开了口,满布风霜的脸上有着极浅且不易察觉的笑纹,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柳若冰注意到了,那显然是满身尖刺的左佑庆身上最柔软的区块。 “爷爷好福气喔,娶到像奶奶这么漂亮的太太。”她不吝赞美爷爷心中最美的回忆,她相信这有助于自己和他之间的相处。 “你都不知道,当时我们村子里至少有一打以上的男人跟我争。”谈及追求太太的往事,爷爷的脸上有着当年的意气风发,不觉打开话匣子侃侃而谈起来。 柳若冰也不打断他,就这样静静地听他诉说着当年的往事,间或称赞他的英勇神武及浪漫,倒也逗得老人家开怀大笑,无形间拉近了她和爷爷之间的距离—— 左侑杰站在门外,对听到爷爷的笑声一事大感震惊,差点没在门外跌倒。 他并没有因离开房间而离去,因为担心柳若冰不晓得要和爷爷谈些什么,所以他悄悄地躲在门外偷听房里的动静—— 呃,说偷听太难听了,他全然是因为好意才这么做的,但没想到竟会听到爷爷久违的笑声?! 那女人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连他这个当孙子的人都做不到的事,她竟然轻易地做到了?! 她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爷爷如此开心?他左思右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未几,柳若冰从房里走了出来,发现他站在门边吓一大跳,赶忙反手将房门关上。 “你干么站在这里?”人吓人会吓死人耶!她拍着自己的胸口,惊魂未定地捶了下他的肩。 “……我怕你跟爷爷吵起来,所以……”他神色有点怪,很不流畅的解释着。 奇怪,刚才被她捶了一下,怎么整个身体就酥麻了起来?真是奇也怪哉。 “我像是会跟人吵架的人吗?”她白了他一眼,拉了拉长裙后,抬起头看他。“我跟爷爷聊得很愉快呢!” “喔!”他呆呆地应了声,盯着她的眼怎么也移不开。 他一直记得她长得挺清秀漂亮,却不曾发现她有如此性感的一面——光是她刚刚那一记白眼,就性感得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怎么会这样呢?难不成那天晚上的事,在他身上起了莫名其妙的化学变化?! 他不甚确定的再看她一眼,那种悸动的感觉再次由脚底攀缠而上,他不由自主地抖颤了下,无法否认现下的她真的好美! “你干么一直瞪着我啊?”她拉着裙子准备到客厅去,看看有什么事需要发落,陡地发现他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心下不禁一阵乱跳。 该死、该死!她都已经很用力地在抗拒他的魅力了,可他竟然还一直盯着她瞧,瞧得她心头小鹿乱撞……可恶! “啊?我没啊!”典型的打死不认。 “好啦,没有就没有。”她从来都不是会钻牛角尖的人,既然他说不是就不是,她也无心去钻研他到底有没有说谎,现下她介意的是另一件事。“那……你现在是不是该介绍家里的其它人给我认识了?” 咦?这样就算啦?左侑杰有点吃惊,毕竟他身边的人老爱穷追猛问,同事也好、一般朋友也罢,任何事都要问出个所以然来不可,可她怎么这么好说话? 这让他有点适应不良,但感觉还真不赖! “知道了,走吧,我介绍其它人给你认识。” 第三章 柳若冰诚心想做好这份工作,所以对于要认识家里的其它人,她抱持着谨慎且认真的态度,就是希望能给大家很好的第一印象。 左侑杰先介绍了在厨房的陈妈给她认识后,就因电话响起而到厨房外接听手机。 “陈妈你好,我叫柳若冰,是新来的管家。”她点了下头,有礼的和陈妈打招呼。 陈妈是个福态的中年妇人,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一见柳若冰便好奇的上下打量。 “柳小姐很漂亮喔!”陈妈像在鉴定媳妇般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地看着她,仿佛想在她身上盯出两个洞来似的。 “没有啦,陈妈哄我开心的。”她笑眯了眼,极不好意思的否认。 “柳小姐有没有男朋友?我们先生很不错喔!职业好、品行好,长得帅又不爱玩,这样的男人不多了,要懂得好好把握哦!”陈妈对她挤了挤眼,大剌剌地直接挑明了说,也不管左侑杰在厨房外头会不会听到。 她在左家掌厨五、六年了,从没见过先生带女人回家,虽然这回先生说柳小姐是来当管家的,但哪有人会亲自开车去接管家来家里当差的? 那到底谁是主、谁是仆? 她陈妈年纪也一把了,即使天天关在厨房里,但见过的世面可没比别人少,光菜市场走上这么一圈,什么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全知道了,这其中当然包括了先生和柳小姐间的事喽~~ “呃……我是来工作的,不是陈妈想的那样啦!”她臊红了脸,不安的频频回首向厨房外望去,深怕被左侑杰听到。 “没关系、没关系,多相处总是有机会的嘛!”陈妈用力拍着她的肩,差点没把纤弱的她给打趴在地上。 “呵、呵呵~~”除了干笑,她不晓得自己还能做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左侑杰讲完电话,在厨房门口叫她的名字时,她才松了一口气。接着,她认识了可爱的女佣阿珠和阿花,两个刚成年的小女生,红扑扑的脸蛋像极了两颗红苹果,她一眼就喜欢上她们。 “你们在这里工作多久了?”她好奇这两个可爱的小女生怎么没再继续升学,但碍于她们或许有难言之隐,遂没有问出口。 “快一年了。”两个小女生像机器娃娃一样同声回答。 “那你们都是我的前辈喔!”她打趣道,惹来两个小女生哈哈大笑。 最后是园丁老张,左侑杰熟稔地在庭园里找到他,他是个高瘦的中年男子,黝黑的皮肤,爽朗的笑声,配上一口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很是舒服。 “张伯伯,你爬那么高要小心喔!”她见老张爬到铁梯上修剪树叶时,忍不住出声叮咛。 “我习惯了,没问题的!”老张笑了笑,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特别耀眼。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要小心喔!”她对着站在高处的老张喊着,老张也友善地和她挥手示意。 “他们都是好人,感觉很好相处。”和左侑杰回到屋里,柳若冰开心地吐了吐舌头,她原本还担心自己会不会和他们相处不来呢,现下心中的大石总算可以放下了。 “是啊!所以把家里交给他们打理我很放心。”左侑杰颇有同感。 “是你运气好,都找到好人来帮你。”她轻笑出声,将这情形归到他的好运上。 “这么说也没错,像我不就找到你来帮我照顾爷爷?”而且她竟然能让爷爷笑到连他站在门外都听得见,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那是我的运气好,才会遇到你愿意帮我医治我爸爸的病。”她可不认为自己有优到让他认为运气好,反倒是她的运气好才对,不然现下她对未来还是一片茫然啊! “嗯哼,我们还要这样继续争论下去吗?”那根本是鸡生蛋、蛋生鸡的无定论话题,再多说都不会有结果,全凭各人认定。 她轻笑出声,认同的不在同一个话题上打转。 他拿起桌上的茶倒入杯里,那是阿花固定会为他冲泡的上等高山茶。“你要不要来一杯?” “那是什么?茶吗?”她疑惑地问道。 “嗯,高山茶,具有清血管的功效。”不待她有所响应,他主动拿了另一只茶杯倒入茶品,“你有和家里说要将你父亲的病历转到台北了吗?” “嗯,说了啊!”她点头称是。 昨天她可是很忙的喔!要整理行李准备搬家、打电话到公司请辞,还要通知老妈这个好消息,不过,最让她兴奋的是,她上网查了下有关左侑杰的资料,发现他还真的是个名医耶! 现在的网络搜寻超方便,只要打上左侑杰三个字,就会出现好几页网上讯息,每则信息都写明了左侑杰有多专业、多厉害,害她都感到与有荣焉了起来。 “不过……” “怎么了?”他放下茶壶,将斟好茶的杯子往她面前一推,抬头睐了她一眼。 “我想麻烦你,我爸爸北上做检查的时间能不能快一点,这样我才好安排爸妈的住处。”昨天和老妈通话时,她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正好趁这时间提出来跟他讨论。 虽然老爸的病历会转到北部的医院,但再次检验并确定病情是必要的,而且,检验的过程也不晓得要花多久的时间,她总得替爸妈找个临时的住所,但时间不宜过长,不然她恐怕负担不起。 “不必那么麻烦,直接住这儿就好啦!”左侑杰轻啜了口茶,想也没想就替她做了决定。 “嗄?!”住他家?她全家人都跑来住他家,这样好吗?“这怎么好意思?” 能住他家当然是最好,还省下一笔费用,可是请个管家不仅得负责医她父亲的病,还连带“附送”她爸妈的住宿,这实在太超过了。 “哪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正家里房间多的是,空一个房间给他们住真的没差。”而且人多一点,家里热闹些,或许爷爷的心情也会变得比较开朗。 “这……”这实在太感谢了!她眼眶发热,感动得要命。“谢谢!真的很谢谢你!” “嘿!只不过是一个房间而已,不用这么客气啦!”他有点不习惯她这么客气,毕竟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 呃,一家人?! 他愣了下,自己怎会以一家人来看待她的家人?他微蹙眉心,想不透自己怎么会如此解读。 “那是一定要的,我先替我爸妈向你道谢。”感动之余,除了道谢也只能道谢。 他没有答腔,又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老实说,他不是很想她将两人的关系划分得如此清楚。 “对了,你今天不用到医院上班吗?”她是把工作辞了,所以现在才能在这里喝茶,但他不一样,他可是医生,得到医院值班的。 “我今天是值晚班,等五点再出门就可以了。”现下约莫四点左右,他还有一个小时可以休息。 “那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不然值班的时候饿了怎么办?”她一听,连忙起身,想到厨房看看冰箱里有什么东西可以煮给他吃。 “不用了。”他想也没想就伸手拉她,不意这一拉竟让她身体失去平衡,冷不防地跌进他怀里。 “呃……”两人之间的距离突然缩小为零,柳若冰清楚地感受到他的体温,小脸瞬间胀红。 她的心跳以狂飙的速度跳跃,分不清是因为差点跌倒,还是因为突然和他拉近距离的关系…… “抱歉,我好像太用力了。”她发上的馨香撩过他的鼻端,让他全身酥麻了下,大掌环搂着她的纤腰,舍不得放开。 “不,是我自己没站好……”她觉得自己的脸蛋烫到快烧起来了,赶忙跳离他温暖的怀抱。“有没有撞疼你?” “没有。”他清清喉咙,不甚自然地跷起二郎腿,藉以掩盖某种教人尴尬的状态。 “真的不用我弄点东西给你吃吗?”她站得好直,像卫兵一样挺立在他身侧,看起来有些好笑。 “真的不必了,饿了我自己会想办法。”双手似乎还残存着她身体的温度,他将手掌平贴在大腿上,忍住握拳的冲动。 “那……如果没事的话,我想先回房间了。”明显感受到空气里那不自然的凝重,她深吸口气,佯装什么都没发现地说道。 怎么会那么不小心呢?一个不注意就跌进他怀里,还好没被其它人看到,不然这会儿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好,我等等也要出门了。”他颔首,不忘再叮嘱一句。“我不在的时候,家里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我知道。”她点点头,然后飞快地逃回房间。 凝着她消失的背影,左侑杰不由得浅叹一口—— 他知道她想做好这份工作,也知道她刻意撇清两人曾有过的亲密关系,但他发现自己并不喜欢她如此戒备的模样。 说真的,一点都不喜欢。 回到房间后,柳若冰借着整理行李来平复自己心里的骚动。 这是不对的,她怎能对自己的雇主产生“邪念”?尤其在跌进他怀里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有种不想离开的冲动…… 心思紊乱地将物品全部归位,在挂好最后一件衣服后,她的心情总算稍稍平复了些,遂走到化妆台前,拿起放在上面的手机,拨打老家的电话,询问老妈将老爸的病历转上台北了没。 “还没啊!”林彩凤边炒菜边拿着电话和女儿对谈。“你爸这两天不太舒服,我在家里照顾他,哪儿也去不了,所以我拜托隔壁的阿娇姨帮我去办转诊。” “爸还好吧?”一听到爸爸不舒服,她整个人紧绷了起来。 “就血压比较不稳啦,目前看起来是还好。”林彩凤将锅里的菜盛进盘里,手忙脚乱地说道:“倒是你,那个医生到底灵不灵光啊?” “很灵光啊!我上网查过,他真的是名医喔!”她忍不住开心地说道。 “真是这样就好了。”对于女儿突然认识个师字辈的人,林彩凤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不过,你是打哪儿认识这个医生的?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其实他就是我的新雇主啦!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现在在当管家?就是在左医生的家里当管家啊。”她顿了顿,思考了下要怎么解释才会让爸妈放心。“左医生人很好,而且,就是因为我愿意到他家当管家,他才愿意帮我们的。不然你想,哪有人愿意无条件帮老爸治病?而且,他还答应你们上台北之后可以住在他家,不用另外找房了住喔。” “原来是这样啊……”林彩凤是个纯朴老实的妇人,也相信女儿不会骗她,困此她感激老天爷赐给她们家这么一位大善人,将她们的苦恼全部接收。“那等你老爸身体好了以后,我们得好好跟他道才是。” “知道了,妈。”她乖巧地应了声。 “那你的新工作还顺利吗?”现在裁员风波很吓人,在家里急需用钱的此刻,万一女儿的工作出了啥问题,这个家可就玩完了。 “嗯,很好啊!这里的人也都对我很好。”每个人都好亲切,让她觉得她很开心。 “那就好。明天我再催催看你阿娇姨,看她去办了没。”林彩凤将饭菜小心地盛到碗里,放到托盘上,准备拿进房里给老公吃。“明天我看怎样再打电话给你,就先这样了。”说完便挂了电话。 柳若冰讪讪地收了线,正打算将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排列整齐时,不意突地有人敲她的房门。 她放下手边的动作起身开门,发现是女佣阿珠。 “有事吗阿珠?” “那个……先生不在,可是老爷子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阿珠到左佑庆的房里帮他倒水时,发现老先生躺在床上呻吟,她很害怕,所以才跑来找柳若冰。 “爷爷不舒服吗?”她的眼角抽搐了下,忙跳起来跟阿珠往左佑庆的房间走去。“他常常这样吗?” “没有耶,是最近几天才这样的。” “左先生怎么说?”她想了下后问道。 “先生不知道老爷子不舒服的事。”阿珠嗫嚅地回答。 “你怎么没跟先生说呢?”柳若冰愣了下,轻皱起眉。 怎么会这样?身为爷爷孙子的他,更应该随时注意爷爷的身体状况才对啊! “老爷子交代我不能说的。”阿珠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不过老爷子脾气不好,偶尔还会摔东西,她怕惹老爷子不高兴,所以没敢违背他的意思,硬是不敢报告先生有关老爷子不舒服的事。 “……没关系,我去看看。”她看出阿珠的不安,伸出手,轻拍阿珠的手背安抚道。 她当然知道爷爷板起脸来有多难看,难怪这个小女生不敢去通报左侑杰。 “那……柳小姐,我先去忙了喔!”阿珠显然松了口气,转过身,准备离开。 “阿珠!”不意柳若冰却突然拉住她,令她满头雾水。“以后叫我若冰就可以了,不必那么生疏。” 阿珠愣怔了下,随即扯开了一个有点害羞又开心的笑容,才朝她颔首离去。 “爷爷,我是若冰,我进去了喔!”柳若冰走到左佑庆的房门口,敲了两下门后,推门而入,一进房就看到老人家孤寂地躺在床上,令她一阵鼻酸。 她赶忙趋上前去,在左佑庆的床边蹲下。“爷爷,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若冰啊……”他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但仍用力睁开眼看着她,“我的胸口很闷,气不顺,脚又痛……” “哪只脚?我看一下好吗?”只左佑庆没反对,她放大胆子掀开他的被子,赫然发现他的右小腿上有个碗大的伤口,已渗出血水,她看了好心疼。 “爷爷,你的腿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伤口会溃烂成这样?她甚至还可以闻到些许溃烂的气味。 “有一回撞到椅子,一个小伤口就变成这样了,我也不知道。”左佑庆一脸无辜。 “爷爷,你怎么不跟侑杰说?而且为什么也不让阿珠跟侑杰说你不舒服?”心疼之余,她忍不住责备了句。“早点告诉他可以早点治疗,不会拖到这种地步。” “那小子,天天忙得不见踪影,医别人都来不及了,哪还轮得到我这老头子?”他有点负气的低喃着。“我才不要告诉他。” “……”昏倒,意思是左先生疏忽他就对了?这爷爷怎么像个孩子似的?为了这么点小事跟左先生赌气,结果还不是自己受累。“爷爷,你的伤口看起来满严重的,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不要!”老人家讨厌医院的药水味,讨厌死了! “拜托啦爷爷,去让医生上个药,或许很快就好了。”她撒娇道。 “没用啦,家里就有个医生,还不是不知道我病了?”左佑庆的脸还是很臭。 柳若冰快昏了,决定直接拆穿老人的把戏。“爷爷故意不让他发现,他又怎会知道呢?” “……”左佑庆扯起嘴角笑了笑,发现自己渐渐喜欢上这个聪慧的女孩儿。 “别笑了爷爷,不管!我带你上医院!” 左佑庆挂急诊的事显然吓到左侑杰了,他在急诊室里找到等待中的柳若冰,惊惶的神色表露无遗。 左佑庆送医后便开始发烧,院方好不容易才将他的体温稳定了下来,并将他的腿伤包扎好,但因左佑庆的伤口有严重发炎的现象,医院怀疑他患有糖尿病,便替他做了抽血和验尿的检查,交代几天后看报告,才让左侑杰将他带回家休养。 回程的路上左侑杰的脸色十分凝重,一双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仿佛压抑着沉重的压力。 柳若冰不时回头看向半躺在后座的左佑庆,再看看左侑杰紧绷的脸和方向盘上握紧的拳,她内心感到一阵沉闷。 她无声地伸出息的手,轻放在他的拳头上给他力量及温暖。 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毕竟自家爷爷生了病,他却没在身边照料,也难怪他心里会不舒坦。 左侑杰微震了下,侧过脸,觑了她一眼。 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女人,竟看出他现下的心情十分混乱,而贴心地给予他温暖和力量,这令他感动万分。当然,他更感谢她发现了爷爷的状况,不然以爷爷那顽强的个性看来,恐怕痛到昏厥都不会让他知道。 一路上三人不发一语,气氛宁静到仿佛可以听见彼些呼吸的声音。 回到左家后,两人合力将左佑庆搀扶回房,老人家的个性着实让人猜不透,明明一开始固执得很,但一旦伤势被拆穿后,就大大方方地哀疼喊痛的,直到吞了颗医生开的消炎止痛药,他老人家才安然入睡。 一见到左佑庆睡着,两人对看了眼,会心一笑,才双双退出房间。 “若冰。”一走出爷爷的房间,左侑杰一脸疲累地向她道歉。“不好意思,让你忙到这么晚。” “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不然管家是请来做什么的?她可不认为自己有任何理由可以推托。 “可以借我一点时间吗?我想跟你聊一下。”他想和她聊聊爷爷。 他以为自己和爷爷沟通良好,没想到爷爷竟然伤得那么重了还不肯告诉他,他和爷爷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你是想聊爷爷为什么不肯把自己受伤的事告诉你,对吧?”她轻易地看穿他的动机。 “你怎么知道?”他惊讶地说道。 “因为如果我是你,我也会想知道为什么。”她和他并肩走向客厅,一起坐在沙发上,坦白地将自己观察的心得告诉他。“我想爷爷应该是怪你太忙,陪他的时间太少,所以才不让阿珠告诉你他的身体出了状况。” “可是他应该知道我有很多事要忙啊!”除了医院例行的看诊之外,还有排开刀的病患、医学研究,以及他在医学院里教授的课程,他能空出来的时间真的不多。 “每个人都很忙,但说句不好听的话——”她顿了下,小心的选择不伤害到任何人的措词。“不管再忙,陪伴亲人是永远不能等待的。” 因为爸爸病了的关系,也令她思考了相同的问题。 她这阵子最常想的是,她为什么没有多花心思在老爸身上? 如果她能力够好,能将爸妈接到台北来住,多陪陪他们,或许到了爸妈百年之后,她的遗憾不会那么强烈。 柳若冰一席老生常谈的话语,精准地劈进左侑杰心口,令他的心猛地揪疼了起来。 他无法否认工作占去他太多的时间,也因为这样,才让爷爷感觉到被忽略,所以连受了伤都不愿告诉他,宁愿独自承受伤口的折磨。 父母意外早逝,爷爷不仅要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还用心地栽培他长大,而今他却为了工作忽略了爷爷—— 他实在太不孝了!可现在要怎么弥补才好?! “若冰,我……”他无措地抬起头,想寻求她的帮助。 虽然她和爷爷才刚认识,但她却轻易地得到爷爷的信任,说不定她知道该如何解决他目前的困境! “我知道、我知道。”她在他的眼里看见无助,而她很乐意帮这个尽快。“请把你所有的空档时间告诉我,让我来安排好吗?” “好。”当然好,他求之不得。 她开始在心里规划着如何让他们爷孙俩的互动变多,感情变得更好,浑然不觉他深邃的眼紧盯着她透着兴奋神采的小脸—— 鱼帮水、水帮鱼,感觉在这场互利的交易中,他是较为吃亏的一方,毕竟雇她当管家除了付她薪资、供她食宿外,还得医治她父亲的病。 可直到此刻现实已逐渐明朗呈现。 她努力地想融入这个家,用心地照料爷爷,甚至还当起他和爷爷之间的桥梁,说真的,他才是占了便宜的赢家! 第四章 拿到左侑杰的行程表,并得到他同意可以自由进出他的书房后,柳若冰开始计划如何改善他和左佑庆间略嫌僵化的关系。 “你在那边涂涂抹抹什么东西啊?”左侑杰打从一个小时前就见她在桌前写来画去的,好奇心一来,忍不住凑上前去观看。 她写到忘神,连他讲话都没听见,直到他走到她身边时,她才尖叫一声,连忙将自己写的计划表一把抓起,藏到身后。“你别看啦!” “为什么不能看?”他伸手,想从她手上把那张纸抢来观看。 “吼~~你别抢啦!”她尖嚷,左闪右闪的,就是不让他得逞。 “为什么不能给我看?”她越是这样,他越是好奇得紧,乐得和她玩起你藏我抢的游戏。 “不看才会有惊喜啊!”她跳了起来,说什么都不让他抢到自己的计划表。“不要啦!你别过来喔!” “我不要惊喜没关系,给我看啦!”她的举动无疑挑起他血液里固执的因子,卯起来就是要看。 “不行啦!等我计划好再告诉你啦!”她绕着桌子跑,努力不让他抓到。 “我现在就要看啦!”他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说什么都要马上看到她的计划不可,遂紧追着她的脚步,距离越拉越近。 “不给看、不给看、不给看。”她挑衅的边跑边回头吐了下舌头,见他越追越近,一颗心止不住狂跳,更加卖力地跑给他追。 “你还真固执。”他没想到她也有如此执拗的一面,好胜心全然被挑起,发誓非得把她追到不可。 两个人就这样在约莫八、九坪大小的书房里追逐了起来,一个尖叫连连、一个嘶吼着非得要追上不可,气氛非常热闹。 陈妈在厨房里准备着当天的晚餐,听到书房传出的尖叫声时微微勾起嘴角,手上剥洗青菜的动作不曾稍停。 阿珠和阿花在客厅里打扫,乍听到尖叫声时面面相觑了下,随后心有灵犀地相视而笑,当作没听见,继续手边的动作。 园丁老张进屋向陈妈要杯冰开水,听见那连连尖叫声,差点没冲进书房准备救人,但却被陈妈一把拦住,不让他去当“菲利浦”。 至于左佑庆,则是悠闲地在房间听着mp3,那里头全是左侑杰特别为他下载的老歌,所以对书房里的“战事”他全然没有听闻。 可怜的柳若冰叫哑了嗓子,仍没有半个人进书房救她,她只得没命地跑啊跑,跑到大小汗齐飞,双腿越来越没力。 “抓到你了吼!”书房就这么点大,她还能跑多久? 不消多时,左侑杰一个飞扑,成功地将她压在书房里休憩用的沙发上。虽然他大男人手长脚长的,可经过一番“运动”后,额上沁着点点汗水,胸口的起伏也明显比平常剧烈。 “可恶!”柳若冰整个人被他牢牢钳在沙发上,一张粉脸因追逐而漾着漂亮的粉色,手上仍紧抓着计划表,懊恼地低咒了声。 “你怎么跑得过我?以前我在学校可是田径队咧!”左侑杰扬起得意的笑,那口白牙在此刻显得特别刺眼。 “你你你……你胜之不武。”她恼了,拿卫生眼瞪他。 “谁叫你不给我看?”主角是他,当然要让他知道计划的内容啊,不然万一说错什么或做错什么,全盘计划就毁了。 他给了她一个得意的笑,轻松地拿起她手上的计划表。 “不要看啦!”她趁着这个空档挺起上身,不意用力过猛,红唇竟好死不死,超精准地撞上他的嘴角—— “噢~~”两人同时痛呼出声,各自捂住自己的嘴,等待那抹痛楚消失。 “我不介意你想吻我的冲动,但不需要这么用力吧?”他微眯着眼,眼眶里泛着可疑的水光。 “我、我哪有想吻你?”她噙着疼痛的泪水,羞恼地反驳他不实的指控。 “没有吗?”他低头凝着她,深邃的眼透着晶灿的诡光,修长的指微弓,轻触她泛红的脸颊。“那晚到现在,从来没有想过?” 柳若冰窒了窒,脸上的红潮一路由颊侧窜烧至耳朵、脖子、胸口,看起来漂亮极了。 “没、没有。”她不仅嘴里说着,连头也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就怕他不信。 她知道自己在说谎。 虽然那晚的记忆因酒精的催化已不复深刻记忆,但在午夜梦回的时刻,那晚温暖的拥抱、令人脸红心跳的激情,都如梦似幻地在她梦境里重现,如跑马灯般重复播放着,每每总令她浑身发烫的醒来。 如今偏又和他同处一个屋檐下,除掉他上早班的时间,她几乎一睁开眼、走出房门,就会和他打上照面,看着他,再想到刚刚的梦境,常令她害羞又尴尬得不知所措。 她发现自己常在不经意之间追逐着他的身影,吃饭也好、看电视也罢,即使他只是在院子里散步,她的眼都会不自觉地被他吸引,甚至曾暗自期望他能对自己产生情愫…… 不过那都只是她自己的幻想。 就算曾和他有过一夜露水姻缘,但那毕竟是偶发的、意外的,并非每个人都会因此衍生出如她一样的情感,所以她只能先将自己来得突兀的情感深埋在心里。 “这样吗?”他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却快得来不及让她捕捉。“但我想过。” “啊?”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想过什么?她惊羞交加地瞠大双眸,不敢或动地瞪着他。“想、想什么?” 他弓起的指滑过她因震惊而微启的唇,她感觉到他的指极轻微的颤抖着。 “侑……杰?”可恶,他抖什么抖?害她也忍不住跟着发抖起来了! “我想吻你。”浅叹一口,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她说到他家只是“单纯的”当个管家时,他的心里会不太舒服。 当时那种状态,好像忘了那一夜才是明智的抉择。 毕竟那时两人根本没什么交集,他也完全不确定自己到底对她存有什么样的感觉,时至今日,他终于确认自己始终放不下她的理由。 放不下她继续留在复杂的工作场所、放不下她一个人在汽车旅馆,从头至尾根本只有一个原因—— 在自己还没察觉的时候,他早已对她心动。 因为心动,所以舍不得她在那么复杂的环境里工作;因为心动,所以无法将她一个人丢在汽车旅馆里;因为心动,所以拒绝不了她醉后的诱惑,冒着被当成趁人之危的小人,和她发展出失控的一夜情。 更因为心动,才会不假思索地让她走进他家、他的安全堡垒。 如今见她天天在自己眼前出现,更为自己和爷爷僵化的关系而尽心尽力,加上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他再也忍不住埋在心里的骚动,直想一亲芳泽。 “……”柳若冰瞬也不瞬地看着他的脸庞逐渐在自己眼前放大,感觉心跳就要停止跳动。 为什么他会想吻她?是因为现在暧昧的氛围所致,还是……他对自己也有一点感觉?! 心里的疑问还提不起勇气问出口,轻颤的红唇已被他吞噬了,那在齿间、檀口翻搅的他的舌,让她浑身发软、脑袋发晕,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呼吸。”他好心地离开她微肿的唇,实在担心她会因为忘了呼吸而窒息。 “啊?”她傻傻地眨了眨眼,本能的多吸了几口气。 但左侑杰并没有让她喘息太久,她肺部的空气补充不到八分满,他的嘴又压了上来,充满男人味的唇舌或吸或吮地再次夺去她的理智。 书房里的温度似乎越来越高、空气越来越稀薄,他的指抚过她敏感的耳垂,沿着她下颚的弧度滑向颈项,大有直逼胸口的可能—— “若冰,我是阿珠。”一道轻浅的敲门声震醒了沙发上缱绻的两人。“有对自称是你父母亲的夫妻找你……” 父母?远离的理智瞬间回笼,柳若冰睁大双眼,对上同样睁得老大的另一双眼。 左侑杰惋惜地暗叹了一口,她的父母已经来了,就算他再怎么不想放开她,在这时刻也不得不放手。 “呃……”柳若冰的发丝散乱、小脸红潮未褪、嫣红的唇微微红肿,看起来好像是刚刚被蹂躏过,她慌乱地从沙发上爬坐而起,僵硬地拉整了下身上的衣服,就是没敢将眼望向他。“我爸妈来了,我……去接他们。” 不等他回答,她踉跄地冲到门边打开门,顿时吓了阿珠一大跳。 “若、若冰?”阿珠傻眼,两眼直愣愣地瞪着她。 若冰在书房里到底都在做什么?怎么一副刚从难民营逃难出来的狼狈样?难不成她刚刚在书房里……玩摔角?! “我爸妈呢?”没注意到自己是吓傻阿珠的元凶,她越过阿珠往外走。 “在客厅……”阿珠才开口,就被随后走出书房的左侑杰撞了一下。“啊!” “小心。”左侑杰将阿珠被自己撞歪的身子扶正,快步往柳若冰离去的方向追去。 阿珠傻愣在原地,不晓得现在是怎样的一个状况。 而那份刚才抢得难分难舍的计划表,此刻正孤伶伶地躺在书房的地板上,完全被争夺的双方所遗忘—— *** 风尘仆仆赶上台北的柳氏夫妇,手上拎着大大小小的旅行袋,战战兢兢地站在左家的客厅中央。 刚对着左家的门牌,再三确定是女儿给的地址没错后,两夫妻在门外站了好久,心想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那个在家里没做过什么家事的女儿,竟然能在这种豪华的别墅里当管家?要不是他们眼花就是这个主人吃错了药,才会找女儿来担任管家。 “柳伯伯、柳妈妈,先请坐啊!”阿花指着被冷落在一旁的沙发,有点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对“喜欢站着”的夫妻。 “不用不用,我们站着就可以了。”林彩凤绷着神经,睐了眼神情有点尴尬的阿珠,不好意思地对阿珠点了一下头,不放心地问道:“小姐,你确定这里的管家是柳若冰……” “妈、爸!”柳若冰小跑步进客厅,一见父母就激动地冲上前去拥抱。 “哎哟~~”这一抱,让林彩凤大大地松了口气,终于确定自己没有跑错地方了。“还好你真的在这里。” “我当然在这里啊!”她好笑地睐了母亲一眼,才转身抱了下父亲柳旺生。“爸,这几天状况好吗?” “还好,就是比较容易累。”柳旺生扯起一抹虚弱的浅笑,心脏出了这问题真让他吃足了苦头。 “若冰!”柳若冰才正要说些什么,突然一道男声唤住她,让柳家三口全都往声音来源望去。 “呃,爸、妈,这是我的老板左侑杰,也就是左医师。”看清来者是左侑杰,柳若冰不争气的又红了脸,清了清喉咙,赶紧介绍双方认识。“左先生,这是我的父母,不好意思,要麻烦你了。” “千万别这么说。”左侑杰忙招呼柳家爸妈坐下,在听到阿珠的通报时,他就有了心理准备,因此态度落落大方,十分得体,他认真地盯着柳旺生,仔细审视他的气色。“伯父看起来气色还不错。” 一般来说,心脏病患要不嘴唇发紫,要不就是面色不自然潮红,柳旺生目前完全没有这种现象,但这并不表示他的心脏就不需要赶快医治,毕竟那是一个不注意,就极可能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蒙主宠召的大麻烦。 他下意识睐了眼柳若冰,无法想象万一有什么意外,她会有何种激烈的反应。 “左医生,关于我先生的医药费……” 女人心思总是比较细腻,林彩凤没想到女儿的雇主是个如此年轻的医生,她微蹙眉心,不动声色的偷瞄着左侑杰和若冰之间的互动,心里老觉得有丝怪异。 “伯母请别担心这个。”提到钱就伤感情了,左侑杰连忙要柳母安心。“若冰在这个家帮了我很多忙,我为她尽点尽力也是应该的,而且我答应过她会全盘负责伯父的病。”他顿了下,继续说道:“我已研究过伯父的病历了,近期内会尽快安排各项检查,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治好伯父,请伯母安心。”他表现出最大的诚意。 “左先生,谢谢你这么帮忙我们全家。”柳旺生感激地道谢着。 “不,真的不要这么客气。”左侑杰站了起来,看了眼若冰,轻声说道:“若冰,你要不要先带伯父伯母进房休息?” “好啊!”她起身帮忙拿行李,见爸妈已然北上,她的心情踏实不少。“爸、妈,这边走。” 林彩凤和柳旺生向左侑杰颔了下首,便跟在女儿后面,走往暂居的房间。 临走前,林彩凤不忘再看了左侑杰一眼,发现他的眼始终盯着若冰瞧。 这个医生,不会对她那粗枝大叶的女儿有意思吧? 她们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家庭,要是女儿真和那位医生有什么,她端得起这富贵人家的饭碗吗? 林彩凤的脚步顿时沉重了起来…… *** 左侑杰动作很快,隔天就安排柳旺生到医院进行检验。 而柳若冰也没闲着,前几天,左佑庆的检查报告出来,证实他确实患有糖尿病,所以她更认真地照顾左佑庆的生活起居,并请左侑庆从医院带回糖尿病患者生活上需注意的重要事项,细心的和陈妈研究、烹调,并让左佑庆原本很严重的伤口明显有了好转。 “对不起啊爷爷,侑杰因为我爸爸的病变得更忙了,你别因此怪他好吗?”将晚饭端到左佑庆的房里,安置好他吃饭的位置后,柳若冰感到很抱歉地说道。 “我听侑杰说了啊,不过你爸爸不是别人,让侑杰尽量去忙没关系。”左佑庆吃了口清淡的青菜,花白的眉顿时蹙起。“丫头,这菜都没什么味道,明天多加点盐。” “不行啦爷爷,为了你的身体着想,太咸、太甜的东西你都不能吃。”柳若冰不由分说地拒绝了他的要求。 “……很难吃耶!”他习惯重口味的食物,对这种有点咸又不太咸的菜色很不适应。“那我还不如不吃。”他使性子地将碗盘推开。 “怎么可以不吃呢?人又不是铁打的。”柳若冰很感激他完全将自己当成自家人,所以她也要用心来回报他。“不然你告诉我想吃什么菜色,我跟陈妈尽量做给你吃好吗?” “不甜不咸的,什么菜色都一样。” 他噘着嘴,执拗得令人讨厌,但却让柳若冰笑了出来。 “丫头,你在笑什么?”他挑了挑眉,神情和左侑杰有些神似。 “爷爷好像小孩子喔!”老人孩子气,以前她还不是很相信这句话,可现在她完全在左佑庆的身上得到验证。“小孩子还可以抓起来打屁股,可惜你是爷爷,不能打。” 左佑庆拿着筷子的手抖颤了下,眼眶泛红。 “爷爷?” 怎么了?她说错什么了吗? “曾经,也有人跟你讲过一样的话。”那是段多么美好的人生岁月,但今非昔比,很多人事物都不能再重来,令他感叹不已。 “是奶奶吗?”盯着他眼角的泪,柳若冰莫名地感染了他的感伤,转头望向摆在他床头柜上的奶奶的照片。 那应该是爷爷这辈子最甜蜜也最难以碰触的回忆吧,只要一提起,就会想到已不在身边的奶奶,心情也会变得很复杂…… 左佑庆点了点头,好半晌后才沙哑地开口。“丫头。” “啊?”突然被点名,她轻颤了下,回头望向他。 “你觉得我那不成材的孙子怎么样?”用筷子翻了翻那不太挑得起自己食欲的菜,左佑庆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侑杰吗?他很好啊!”没料到老人家会提到左侑杰,她心口一提,心跳没来由地乱了节奏。 “有多好?”老人家听不出她的好到哪种程度。 “很好!”她肯定的重申。 “好到你愿意嫁给他,当我的孙媳妇吗?”左佑庆的眼中闪动着晶亮的光芒。 “爷爷?!”她惊讶极了,没想到爷爷会想那么多,让她一整个无措了起来。“这跟他好不好根本是两回事啊!” “所以你只是在敷衍我?”左佑庆不高兴了,索性将活动餐桌推开。 “不是……”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向他解释,感情的事不是旁人说了就算的,即使她不排斥和左侑杰可能有未来—— 不排斥?!她心口一揪,迟钝得发现自己竟已在不知不觉中对左侑杰投注了真心…… 天啊!她之前完全都没发现! “不用说了,我没胃口。”左佑庆推着轮椅回到窗边,那依旧是他最常停伫的位置。“把菜收一收吧,看了碍眼。” 柳若冰盯着没吃几口的餐点,喉咙里像梗着一大块鱼骨。“爷爷,千万别为了我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左佑庆没有回答,她只好将餐盘放回托盘里,准备端走。 “丫头。”在她打开房门准备离去之际,左佑庆蓦然又开口了。“我最后的心愿,就是希望能看到那小子结婚生子,这样的话,我这辈子就再也没有任何遗憾了。” 低头凝着已经变凉的饭菜。她不发一语,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第五章 柳旺生进医院做了几项确定病情的检验后,当天就被左侑杰安排住院,排定一个星期后开刀。 对于这个安排,让因担心而跟到医院陪伴父母的柳若冰忧心忡忡,却又不敢在爸妈面前询问左侑杰确切的状况,只能将疑问憋在心里。 林彩凤因丈夫住院,坚持留在医院里陪伴老公,但却不准若冰一起留下来,毕竟她现在是左医师家的管家,该做的工作还是得尽责地完成。 柳若冰拗不过老妈的坚持,只好怀着忐忑的心,跟着打点好柳旺生住院事宜的左侑杰一同回家。 “我爸他……情况很糟吗?”才刚上车,她就急着发问。 “我会在你父亲的心脏瓣膜剥离更恶化前先进行修补,并合并人工瓣膜环植入。”他握着方向盘,专心地看着前方的道路。“虽然手术困难度较高,但术后身体的排斥作用会降到最低,不用担心过几年后还要重新置入新的人工瓣膜,而且也不需要终生服用抗凝血剂。” 那些专业的医学术语让柳若冰听得头晕脑胀,她似懂非懂的再问:“那……成功率呢?” “你放心,我会小心处理。”为了不让她不安,他避重就轻的一语带过。 柳若冰沉默了,一路无语地回到左家。 当晚忙完所有该做的工作,她回房,呆坐在床上,复杂的思绪久久无法平息,种种负面的猜臆几乎令她无法喘息。 天下没有百分百成功的事,连割个盲肠都可能出人命,更何况是掌管人类生命的心脏?其危险程度她连想都不敢想…… 在如此无助的现下,她竟还无可救药地想起昨晚爷爷对她说的话。 她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左侑杰产生感情,也不晓得该如何面对爷爷的期望,更不知道一个礼拜后老爸的手术会有什么结果。 身为一个女儿,在爸爸身体面临重大状况的此刻,实在不应该让其它事情占据心思,但她却不由自主地想起在书房里的那个吻,甚至还忆起自己因酒醉而糊里胡涂和他共度春宵的画面……那令她的心脏不由自主地狂跳、浑身发烫。 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左侑杰之所以吻她,跟她此刻是一样的心境,那么或许爷爷的心愿会有实现的一天。 她为自己大胆的想法而害羞不已,双手才刚捧住脸颊,耳边便传来敲门声,她赶忙抹去脑袋里的绮想,从床上跳起来去开门。 “是我。”左侑杰脸色疲累地站在她房门前。“我以为你睡了。” “以为我睡了还来敲我的门?”这是什么理论?存心把她吵醒吗?她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我是想来告诉你,不用担心手术结果。”虽然他忙了一天很疲累,但她的忧心却不容他忽略,他在房里思索许久,决定来给她建立一点信心。“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我一定会医好你爸爸的。” 看着他诚恳且充满自信的眼,她对老爸的病情似乎没刚刚那么担心了,遂勾起嘴角,用力地点了下头。“嗯,我相信你。” “那就好。”他疲惫地揉揉眉心,眼眶下方有着淡淡的黑眼圈。 “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就为了来跟她说这些,他宁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来找她?她心里一阵感动。 “是很累。”他苦笑,突地将头贴靠到她的肩上。“借我靠一下。” 他知道自己其实不必特地走这一趟的,但只要一想到她会因此而胡思乱想,惊恐、不安而难以成眠,他终究还是离开自己柔软的床铺走上这么一遭。 “……辛苦你了。”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他的侧脸,她一颗心差点没跳出喉咙,小手迟疑地举起,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以手掌轻拍他的肩膀。 她不拍还好,这一拍,他霍地伸手将她紧紧搂住,差点没让她的腰骨骨折。 “侑……杰?”怎么了他?怎会突然在她面前表现出这般脆弱的一面? 可是好奇怪,明明知道他现在很脆弱、疲累,但她却变态地觉得他好可爱——至少他呈现出较为人性的一面,让她感觉自己似乎因而更贴近了他一些。 “抱歉,我有点恍神了。”他握住她的肩,费力地离开她馨香的颈间。 抬头凝着他泛着少许血丝的眼,她既内疚又心疼,不由自主地伸手轻触他的眼角。“你……要不要先进来休息一下?” 冷不防的,他一手攫住她的手,令她毫无防备地轻颤了下。 “你是在邀请我吗?”他双眼微眯,顽皮地开了个玩笑。 不过,盯着她张合的小嘴,下午那意犹未尽的吻又在脑海里重现,忆起她那香馥的唇、软热的舌,他的身体迅速起了反应…… 她咬了咬下唇,深吸了口气,大胆地说:“你不是很累了?还有力气吗?” “所以你现在是在质疑我的体力喽?”他挑眉,不意她会如此挑衅自己的“能力”。 “不、不敢,我是想,繁忙的工作会令你劳心劳力,或许充足的睡眠才是你目前最需要……啊!”她低下头,红着小脸,没想到话还没说完,就突地被他一把抱起,她瞬间惊跳地轻喊了声。 “女人,我会让你知道,男人是这世上最容不得挑衅的动物。”他一脚踩进她房里,右腿则往后一踹,将门踢上。 柳若冰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她为自己的大胆而心如擂鼓,但此刻她已无法回头,也完全不想回头,甚至连半点想阻止的念头都没有。 说她想回馈他的恩情也好,说她自私的拿恩情当借口也罢,对于自己遗忘记忆的那一夜,她其实也存有强烈的好奇心。 他那晚到底是如何对待她的? 她不是一无所知的小女孩了,对性事多少也有了解,而初夜对女人来说是难以解释的重要回忆——别的女人她不晓得,但至少,她认为那之于她,会是个极重要的回忆。 即使梦里显现过好几回,可她却不曾清楚地感受到他是如何亲吻她、爱抚她,甚至……在最亲密的时刻,她有没有发出令人害羞的呻吟、尖叫呢? 还有,过程是否像电影里演的那般唯美,如小说里写的那般火辣、贲张? 没有明确感受过的她,什么都不能确定。 对他动情纯属意外,更无法预测自己能留在他身边、留在这个家里多久,虽然那一夜她已不复记忆,但曾经存在的过往却是无法改写的历史,自己确实已和他进展到那样的关系,所以一次和两次又有什么分别? 在这仅剩未知的时日里,她想让自己任性地放纵一次,放纵自己沉溺在他的臂弯里,假装他和自己在存有同样的情意…… 左侑杰将她丢上床,柔软的床铺如海浪般前后起伏了好一会儿。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竟敢挑衅我?”他飞扑而上压住她,几乎没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自从和她有过那一夜后,她娇媚的眼神、激切的呐喊和每一个细微的热情反应,无一不深深地刻在他脑海里,忘都忘不了,也常教他疼痛地从梦里醒来。 既然她已暗示得很清楚了,那他也绝对不会让她有从身边溜走的机会。 “你是我的老板耶,我怎么敢?”她轻笑,不怎么认真的反驳。 “现在员工都比老板大,你有什么不敢?”他不由分说地攫住她张合的小嘴。 天~~他真怀念如此甜蜜的滋味! “唔……”她还有话想反驳,还有爷爷气恼菜色的问题,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琐事要向他报告,但被他这么一吻,她的理智开始涣散,所有的问题都像长了翅膀般,轻飘飘地飞离。 他啃咬她的下唇,令她吃疼地张开小嘴,他滑溜的舌成功地乘机滑进她软热的檀口,逗勾着她生嫩微僵的小舌,纠缠、吸吮,很快就让她气喘吁吁。 热辣的吻轻易成为温度的催化剂,空调适当的房间逐渐加温,越来越有直逼烤箱温度的嫌疑。 “小骗子。”好不容易放开她诱人的红唇,他大口吸进新鲜空气,不忘指控道。 “什么?”她一张脸胀得火红,分不清是因为亲吻缺氧,还是害羞所造成的。 “连勾引我都做得出来了,还说你没想过吻我?”他低头,轻咬了下她被自己吻肿的唇当作惩罚。 和勾引相较之下,吻,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case! “我哪有?”就算她心里真的那么想,也不会白目的在此时承认。 “有,你问我要不要休息。”虽然没有明白邀请,但能进她的房等同于得到她的首肯,他不客气地将手覆上她的手臂,轻轻摩挲。 “就……就看你好像很累,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啊,你不要乱想!” “可是我问你是不是在邀请我,你并没有否认不是吗?”还火上浇油的暗示他“还有力气吗”,那分明是在引诱他犯罪嘛! “况且你还问我有没有力气?!我不晓得除了勾引这两个字,还有什么字眼足以形容你的行为和企图。”他头头是道的分析。 “……”好吧,她承认自己是有那么点居心不良,但用勾引来指控她,着实太过沉重了点,毕竟她是女生嘛,脸皮很薄的。“我认为你不会有力气再胡思乱想了,谁知道你……” “又说谎。”他轻笑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引来她拍打他的手,以示抗议。“要是你没那个意思,你不会让我吻你。”他轻易地拆穿她不甚高明的借口。 “……左先生,有时候太精明会让人讨厌。”她羞窘了脸,娇嗔地瞪了他一眼。 她怎能这么可爱?可爱得让他移不开眼。 “谁叫你这么不坦白?”他朗声大笑,大掌抚过她圆润的肩头,大刺刺地滑向她的领口,细细搓揉着。“亲爱的女人,给你最后一分钟拒绝我,不然只要我一开始,就绝对不会停下来。”她如果在此刻摇头,他会憎恨自己给她太多时间考虑,但他认为自己有必要为被酒精催化的那一夜做点弥补动作,不能让她误以为他是个只会趁人之危的小人。 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并不如自己想象的想要她吗? 难道他们之间那股莫名的吸引力,只是她一个人一厢情愿吗?她的心口不由自主地泛起一抹涩意…… 如果他不要她,那她有什么脸要求他留下? 女人天生的矜持令她无法开口,只能微合眼睑,以舌舔舐自己略干的唇瓣,试图忽视心口被他不经意割划出来的伤口。 “你在想什么?”清楚地瞧见她脸上闪过极细微的酸楚线条,左侑杰蹙起眉心,感觉自己不会喜欢此刻充斥在她脑海里的想法。 “没有。”她回答得好快,快得令人生疑。“你不必勉强留下来,累了就去休息,我不会笑你的。”她伸出手臂轻推他,但却发现这动作反倒让自己的手落入他的钳制。 “教你一件事,千万不要挑衅男人。”他将她的手拉至唇边,逐一将她的指放入口中舔吮,成功地引起她阵阵抖颤。 “我没……”她羞得想抽回自己的手,但他却握得好牢,一波波酥麻感从她的指尖窜至全身,她几乎想放声尖叫。 “还有,我从来不会勉强自己做任何事。”漂亮深邃的眼紧锁着她的,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明白。“包括拥抱不喜欢的女人。” 柳若冰眨了眨眼,来不及深思他的语意,他猛烈的攻击便随即展开…… 第六章 天蒙蒙亮,柳若冰呼吸困难地从睡梦中醒来。 当她睡得昏昏沉沈之际,不晓得什么该死的东西一直缠着她、压着她,宛如泰山压顶般让她翻身不得、呼吸不畅,感受着如孙悟空被如来佛压在五指山下的苦楚,那根本是一整个无法喘息的窒迫啊,她差点以为自己就要死在那沉重的压迫感下了。 她推不开那压在胸口上的窒闷,身体又软绵地施不上力,本能地在危急的时候产生求生意志,猛地一个睁眼,可笑的因受尽压迫而惊醒。 她满头大汗地瞪着上头的天花板,呃,怎么胸口那道窒闷感仍存在? 她低头一望——哪来的五指山?连个泰山也没看到,压在她胸口的只有一条毛茸茸的大腿,她顿时明白谁是差点杀了她的凶手。 左侑杰,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左侑杰的腿,像穿了毛袜的毛毛腿,好死不死地压在她的胸腹之间,难怪她怎么用力都吸不到充足的空气。 她试图抬高他的腿,但由于他侧身卧睡,姿势“乔”得刚刚好,而她又被那条腿给压制住,施力不易,最后她恼起来了,索性用拇指和食指揪起他两根腿毛,稍微用点力一扯—— 嗯……轻松拔除! “嘶……”几乎在那两根腿毛脱离的同时,左侑杰突地抽了口气,醒了……不,是痛醒的。 哟……还真有效耶!柳若冰眯了眼自己光滑的小腿,霍地庆幸自己没有长腿毛这种麻烦的东西。 “该死的!什么东西咬我?好痛!”左侑杰爬坐而起,不由分说地用掌搓揉着小腿,眼眶还泛着些许诡异的水光,他一个抬头,诧异地发现她的拇指和食指间竟夹着两根鬈曲的毛……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他的声音打颤,不敢相信她竟然会做出如此残忍的事。 “拔腿毛啊!”她没打算隐瞒自己的罪行,咧开笑容,两手在空中拍了拍——证据不翼而飞。 “你发什么神经?干么拔我的腿毛?”该死的女人,她不知道拔腿毛有多痛吗? 小腿的肌肤是很细嫩的,她就这么大刺刺地给它“拔”下来?!难怪人家都说女人心如蛇蝎,实在是太可恶、太坏了! “谁叫你的腿要压着我的胸口?我差点被你压得窒息而死你知不知道?”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真是打人的喊救人,她才是先受难的一方耶,他还好意思在那边喊疼?窒息而死可比疼痛还要惨烈上千百倍呢! “压你胸口?”极自然的,他的眼顺着她的话望向那白嫩的部位—— “啊!”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胸前不加遮掩的风景,赶紧火速拉高褪至小腹的被子,不忘面红耳赤地啐了句:“色鬼!” “一早火气就这么大,嗯?”他轻笑出声,展臂将她搂进怀里,不由分说地给了她一个热情的颊吻。“难不成是我昨晚表现不好,所以才惹得你不开心?” “别胡说!”她臊红了脸,扭动着身体,推拒他的拥抱。“你该起床回房了。” “嗯?”他微愣,有必要这么早吗?“天还没亮耶!” “就是要趁天还没亮前回去啊!不然万一被阿珠、阿花她们撞见怎么办?”即便这个家的人口很简单,但被当作八卦女主角的滋味肯定不好受,所以尽量能避就避。 “撞见就撞见,又不会少一块肉。”顶多被消遣个几句罢了,谁能拿他们怎样?况且,他也不认为这事值得拿来说嘴。 天天都有人谈恋爱,也天天都有人失恋、分手,根本不需要大惊小怪。 “不要啦!这样很怪。”他是男人,皮厚肉粗的可以不在乎,但她是女人啊,脸皮较薄,没办法忍受自己的私事被这样传来传去。 “你在闹什么别扭?”将她的双手钳制在她身后,他邪笑的揶揄她的担心,硬是在她颈间偷了个香。“让她们知道又没关系,谁敢对我们在一起的事有意见?” “废话!这个家你最大,谁敢多说什么?”她翻了下白眼,心下担忧的,却是万一被爷爷知道了怎么办? 她或许可以放纵自己的任性,佯装他也对自己有情,纵情享受他短暂的温柔,可一旦让爷爷知道后,情况势必会变得复杂许多。 昨晚爷爷才同她说过,希望她和侑杰能结成连理,要是爷爷知道他在她房里过夜,怕是不逼着他娶她进门才怪。 但这却不是她想要的,一点都不是。 不是她不愿和他携手未来,而是如果他因爷爷的施压才承诺许她一个未来,即使只有一丁点的勉强,都不是她所乐于接受的结果。 “那不就得了?”轻易地让她躺回床上,他翻身压上她,天色才刚呈现鱼肚白,且房里拉上了窗帘,不甚明亮的光线令他粗心地忽略了她眉间的轻愁。“时间还早,我想再跟你温存一次。” 她终于迟钝的察觉到他抵住自己的硬挺,错愕且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还来喔?”不是才经过几个小时而已,怎么他又想要了? “都怪你太诱人,才会让我忍不住一要再要。”他霸道地将所有责任全归咎到她身上,贪婪地索求她的温柔。 欲火一触即发,房里很快的再度充塞着令人脸红心跳的轻喘及呻吟。 “答应我,先别让大家知道我们的关系好吗?”当他难耐的挺进她柔软湿热的深处时,她眼角噙着水光,嗓音细如蚊蚋的请求道。 “为什么?”快感在他体内叫嚣着释放,他不懂她到底在坚持什么。 “至少在我爸身体痊愈之前别说,好吗?”她主动攀住他的颈项,小脸埋在他看不见的颈窝,不愿让他看清自己眼里的忧愁。 “好。”或许她是不想在伯父身体有恙时,还被大伙拿这事儿来调侃吧,他天真的如此认为,遂大方应允。 太阳缓缓升起,房里的温度和亮度跟着不断上升,而他,却依旧没看到她刻意藏起的绵密情丝—— = 医院左家两边跑,柳若冰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因挂心老爸和老妈吃不惯医院里的食物,所以她都会将陈妈煮好的美食另外打包成两个餐盒送到医院,然后再赶回左家做她该做的事并照顾左佑庆。 “若冰啊,你不用这样天天跑来跑去啦,瞧你都晒黑了。”林彩凤心疼女儿这样两边奔波,不只一次提起要她不必特别送餐盒到医院这事。 “黑才健康啊!”现在很流行晒黑,甚至还有人为了让肌肤保持漂亮的古铜色,特地跑去晒紫外线,她并不认为肤色黑一点有什么不好。“而且饭菜是陈妈做的,摩托车是向阿花借的,唯一比较不好意思的是对左医生,因为我上班时间偷溜。”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说到左医生,他……单身吗?”既然女儿提起了,林彩凤便打蛇随棍上,将她拉到病房角落,好问清自己心里的疑虑。 北上之前她还没想那么多,但在见到左侑杰和女儿之间对话的神态和互动后,她就是觉得有那么点不寻常。 不是她对左侑杰有什么意见,也不是看他不顺眼,只是他真的对她们一家人太好了,好到让她不安。 柳若冰点了点头。“对啊!家里就他和他爷爷,那晚你不也见过爷爷了?” 在爸妈抵达台北的当天,左侑杰就借着晚餐时间把爷爷介绍给她父母认识了,就是怕爷爷误以为有外人闯进家门。 “是见过没错。”但林彩凤在意的可不是左佑庆,而是那个年轻又帅气的左医生。“左医生他……似乎对你很好?” 看出母亲不自然地顿了下,柳若冰挑了下眉。“很好啊!就像对自己的家人一样。” “那,你跟左医生……”哎,说来真是矛盾,林彩凤既欣喜主人家对自个儿女儿好,又怕好过头,生了什么“意外”。 要是两情相悦倒也好,反正女儿大了,迟早得嫁人,但若只是因工作之便而进展成不正常的关系,她可不允许。 “妈,你到底想说什么?”她约莫猜到母亲提出这问题的重点为何,但却故意佯装不知。 被女儿这么一问,林彩凤安静了下,没再继续追问,只淡淡地提点了句:“没什么啦,只是提醒你要记得洁身自爱。” “妈,你想太多了。”柳若冰硬是挤出无比光采的灿笑,好让老妈安心。“我跟左医生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我跟他不来电啦!” 天知道她说这话时有多心虚,她甚至想低下头,哀悼自己扯下了漫天大谎,但她没有、也不敢这样做,就怕被老妈看穿她的谎言。 他是那么的优秀,全身上下都好到无可挑剔,她凭什么配得上他? 其实,只要他心里有那么点小小的在乎她,她就心满意足了,根本不敢再奢想、祈求太多。 林彩凤眯了她一眼,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走回病床边,陪着老公安静地吃着餐盒里丰富且健康的菜色。 柳若冰整个脑袋乱哄哄的,只是静坐在一旁,等父母吃完饭后,收拾好空餐盒,骑车回左家。 一根蜡烛两头烧,几天过去,柳若冰虽不见明显消瘦,可脸色却日渐憔悴。 所幸左佑庆不再挑剔菜难吃,或许是察觉她很努力的和陈妈研究出各种不同的菜色,所以倒没在吃的方面给她太多难题。 “若冰呢?”晚餐过后,左侑杰找遍了整个家里,就是没看到她的踪影,遂开口问了收拾好碗盘,正在擦拭餐桌的阿珠。 “我刚才好像看她往院子里去了。”阿珠愣怔了下,有些不自然的回应道。 左侑杰大步一边,推开客厅连接庭院的落地窗,果然在庭院的草坪上看到她。 她安静地站在草坪中央,仰着头,望着天上晕黄的月,皎亮的月光投射在她身上,让她像极了不小心落入凡间的仙子,正昂首望着天际的故乡,期盼着故乡的亲人来迎接。 “若冰。”忽然扬起的荒谬感,让左侑杰心生不安,他迈开步伐走向她。 “嗯?”她才旋身,他的臂已环上她的腰肢。“怎么了?” “月亮有这么好看吗?连我来了你都没发现。”像是不满自己不如太空中那颗虚幻的石头重要,他的语气满是怨怼。 “今晚的月色很美啊!”她轻笑,不否认自己确实是看月亮看到恍神。 “可我觉得你比月亮还美。”他不自觉地收拢双臂,贪恋地闻嗅着她的发香。 “你怪怪的喔,没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的眼滴溜地转了下,小手覆上他环抱着自己腰间的手。 好奇怪,只是这样抱着,没有亲吻也没有激情,但她却感到满满的幸福。 “哪有?”好委屈!赞美她一下也不行,他到底是爱上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啊?暗叹一口,他决定拆穿她隐藏在坚强外表下的脆弱。“倒是你,是不是在担心明天的手术?” 柳旺生排定的手术日期就在明天,这几日她宁可累着自己,也要尽到照顾父母的责任,这些他全看在眼里,相信她心里难免不安。 毕竟心脏手术不是像割盲肠那样简单的小手术,一个不小心就会要人命的。 “我相信你会做到你的承诺。”这是她一直不敢去碰触的点,说她鸵鸟也好、说她不敢面对现实也罢,只要不说出口,默默祈祷着,她就有力量相信雨过会天晴。 他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缠。 他一直以来都不是个会说甜言蜜语的男人,也认为那些不切实际的话无法达到什么实质上的效果,即使他知道女人大都吃那一套。 他能做的,就是把他该做的事情做好,并用行动表现出他的诚意,希望她能感受并了解他的用心,一如他知道她对这个家的付出及用心般。 “若冰……呃!”突如其来的呼唤声由远而近,在察觉月光下相拥的两人时蓦然顿住。 左侑杰回过头去,发现柳若冰飞快地跳离他的怀抱,他的眉心耸成一座小山。 “阿珠,找我什么事?”职业使然,她以为屋里出了什么事,忙追问着出声唤她的阿珠。 “那个……陈妈说她炖了补汤,要你进屋里趁热喝。”阿珠懊恼自己坏了好事,一张小脸愧疚的低垂着。 “补汤?”她脸上一片茫然,不晓得陈妈怎会突然心血来潮,为她炖补汤?“是给我喝还是给爷爷喝?” “给你喝的。”不待阿珠有所响应,左侑杰便对阿珠挥了挥手,女佣得到主人的示意后,谢恩似的尽快逃离现场。“是我叫陈妈帮你补一补的。” 他用脚踢着草坪上的草,双眼盯着脚尖蹬踢的动作,就是没抬头看她。 柳若冰诧异地张大小嘴,心里充斥着满满、满满的感动。 原来他并没有因为工作太忙而忽略了她的疲累。 他注意到她精神不济、脸色变差,虽不曾询问过她半句,却主动要求掌厨的陈妈为她熬炖补汤补身补气? 这个只会埋头苦干,嘴上却说不出半句好听话的男人啊,真的教她好感动…… “干么帮我补?”她眉眼带笑,小手紧握成拳贴靠在腰侧,却止不住心口窜起的激荡热流,轻颤地反问道。 “你没发现你这几天脸色很差吗?而且大热天的脚还那么冰凉,晚上当然翻来翻去的睡不好。”他抱怨似地叭念着。“气虚才会睡不好,你要跑医院看你爸妈,又要忙家里的事、照顾爷爷,这样下去身体自然受不了,确实该好好地补一补。” 虽然他是西医,但也能接受中医补身补气的理论。这几天她往来医院、家里两地奔波,疲累自然不在话下,于是,他便要陈妈到中药房买些药材回来熬炖补品给她吃。 “你是说,我睡不好是因为我太累了?”她挑眉,抿着唇,没敢笑出声来。 这个口拙的男人也懂得关心她耶,这个发现实在让她太开心了! 虽然她还厘不清他对自己的心意,但这至少表示,自己在他心里还是占有一小丁点的分量吧? 她不贪心的,只要他有一小丁点的在乎,她就足以乐得飞上天! “不是吗?”傍晚她还推着爷爷到附近的公园散步,瞧得他都要吃味了。“疲累会引起很多疾病,不趁现在赶快帮你补一补,时间一拖久,怕是什么毛病都找上门来,那就麻烦了。” “那就不要让我太累啊!”她顺势争取自己的福利。 “可以啊!以后家里你负责,医院我负责。”他没察觉她话中有话,话倒接得挺顺口。“包括你爸妈。” “不,爸妈我负责。”她坚持要跑医院看看,不然她放心不下。“反正只要我不会太累就ok了吧?” “是这样没错,但怎么可能?”他微愣,气恼她的死脑筋。“往来医院、家里就够你累了,难闻不成要我们的工作对调,你负责医院、我负责家里吗?” 开什么玩笑?撇开研究工作不说,她会为病人看诊吗?她能到医学院帮学生上课吗?更别提他要搞定家里的琐事跟爷爷了,他根本做不来。 “不不不。”她扬起食指在他眼前晃动,神秘兮兮地向他招了招手。 “干么?”意思是要他靠过去吗?他像只听话的小狗,摇摇尾巴靠了过去。 她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语,然后趁他还没回神时,转过身,气定神闲地进屋喝汤去了。 阿珠刚才说了,陈妈交代补汤要趁热喝,要是太晚进屋,汤凉了,她可是对不起陈妈呢! 左侑杰在草坪上站了许久,脑子里不断盘旋着她刚才在他耳边说的话—— 其实要我不累很简单,你晚上别来敲我的房门就好啦! 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跑来跑去对她来说不是难事,他才是累坏她的最大元凶?! 他愕然地回过神来,身边早已不见柳若冰的芳踪。 或许是那句话产生了效用,当天晚上左侑杰并没有去打扰柳若冰,她度过了一个宁静的夜晚,宁静的夜晚,宁静到……让她感到孤寂。 那个男人真小气,人家开开玩笑都不行吗?还真的说不来就不来。 哼!不来拉倒,大姑娘她一个人还是能好好睡觉的,毕竟她才喝过了陈妈的爱心补扬,气应该很快就补足了吧? 但是……其实不然。 当她隔天一早起床,到洗手间时,差点没被自己眼下那两条毛毛虫给吓死! 她慌乱地拍了拍自己的脸,过了半晌,那两条毛毛虫仍没有要消失的迹象,她这才发现那是失眠的证据——黑眼圈。 害她刚才拍打自己的脸时还想着,毛毛虫到底是怎么爬到她脸上却没被她发现的哩?原来是自己吓自己,呼…… “……若冰,你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好严重呢……”当她走到客厅,看到阿珠手上捧着碗,僵在餐桌旁,大大的眼直瞪着柳若冰的脸。 原来柳若冰一整晚半梦半醒的似睡非睡,虽不曾刻意等待那个连续数夜都会在她门上响起的敲门声,却偏偏不由自主地侧身倾听,稍有风吹草动就惊扰了她,睡眠品质反而更糟。 “呃……不知怎的,一整个晚上肚子都不太舒服,所以就……”她的嘴角抖颤了下,硬掰出一个还算合理的理由。 “才怪,你一定是担心柳伯伯的手术对吧?”阿花自作聪明地为她找了台阶下,恰好替她解了围。“安啦安啦!先生医术好得很呢!三不五时都会有人到家里来送礼,都是先生医好的病人喔!”阿珠逐一将碗摆上餐桌。 “嗯!天公疼好人,一定没问题啦!”阿珠在阿花放好的碗边放下筷子,帮忙加油打气。 柳若冰望着窗外微阴的天气,心头一片阴霾。 或许他昨晚刚好有什么事情要忙,也或许他正为了后天的手术而刻意储备体力,所以才没来敲她的房门。 倘若真是如此,她该高兴左侑杰重视老爸的手术,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啊,可为什么她现下会隐隐感到不安呢? 第七章 左侑杰不愧是心脏外科的权威,动作利落又精准的给柳旺生开刀而且开得非常漂亮,让几个实习医生望洋惊叹、赞不绝口。 柳旺生手术顺利,转往加护病房特别照顾,柳若冰则前往护理站填写资料,待一切弄妥后,她才松了口气。 一颗悬宕的心总算落下,脸上也展现出许久未见的笑容。 傍晚时分,天空下着细雨,她携着回家洗了些柳旺生这几日住院的衣物的母亲,从左家搭出租车前往医院探望暂时住加护病房的父亲,到了医院后,发现加护病房开放探望的时间还没到,便要老妈在病房外稍等,自己则走向洗手间。 大概是出门前多喝了点水,所以才会想跑厕所吧? 她翻了下白眼,加快脚步,快行经护理站时,霍地眼尖瞧见护理站内一抹熟悉的挺拔身影。 是侑杰!她心头一喜,原想开口叫唤,不意一个曼妙的身影突地从她身侧直冲而上,大刺刺地飞扑上那抹她所熟悉的背影。 她脚尖一顿,也不晓得自己在闪躲个什么劲儿,反射性地隐身进走廊的转角处。 “安?”左侑杰遭受突如其来的“攻击”,错愕地转过身,在认出女子身分时竟露出惊喜的笑容,不假思索地反手给女子一个熊抱。“我的老天,你总是让感到我惊讶!什么时候回来的?” 亲眼目睹他紧紧抱住一个陌生女子,柳若冰的心情瞬间down到谷底,悄悄地从转角处离开,刻意走另一边的走道,绕路前往洗手间,解决生理需求之后,再绕着原先那条路回到加护病房前。 看着老妈那紧张不安的脸,她伸手握住林彩凤微微颤抖的手加以安慰道:“妈,你别紧张,不会有事的,马上就可以看到爸爸了,你可别让爸爸看到你紧张的样子! 林彩凤点了点头,一双眼瞬也不瞬地盯着加护病房玻璃窗内的蓝色布帘。 约莫一分钟后,蓝色布帘拉开,母女俩隔着窗户看见父亲疲累的病容。 林彩凤激动到双手紧贴着玻璃,仿佛怕漏看了任何一秒探视的时间。 望着母亲的激动、父亲病恹恹的睡颜,柳若冰突然好想哭。 她一直都知道父母的感情很好,但直到此刻她才深切的体认到那是怎样一种互相依赖的感情。 如果有一天,她也像老爸一样躺在加护病房里,能有个人像老妈那样痴痴地凝视着她,就算她毫无知觉,也会感到幸福吧? 这辈子到底可不可能遇到一个这样真心对待她的男人?而那个人又何时才会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左侑杰的身影,她鼻头一酸,贴近玻璃窗,望着缓缓苏醒的父亲,虚弱地给了她和妈妈一个浅浅的微笑。 她为老爸手术成功感到雀跃,可却无法忽略眼前那映照出自己可笑愁容的玻璃窗。 那仿佛正在嘲笑着她的痴傻…… 有些事情即使变化很大,也不太有人注意到;但有些事即使变化很小,却仍让人感到明显的不同。 = 阿珠站在高高的铝梯上,边伸长手臂小心地擦拭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边偷偷觑着在庭院里帮老张清理满地落叶的柳若冰,若有所感地问:“阿花,你有没有发现若冰最近都不太笑?” “嗯?”神经线较为大条的阿花挑了挑眉,经阿珠这么一提点,她似乎也有这样的感觉。“对耶,你没提我还没发现。” “还有喔!我还注意到,只要先生一回来,除非若冰手边有事在忙,不然她一定躲回房间里。”阿珠像发现了什么大秘密似的,神秘地从铝梯上跳下来,稍嫌兴奋地轻喊道。 “而且是回柳妈妈借住的那间房喔。”这个阿花也注意到了,跟着提出自己的疑惑。“明明她住的那间房比较舒适啊,为什么要跑去跟柳妈妈挤?” 两个女孩的头上各自浮出如云朵般的疑问泡泡—— 一个想的是若冰担心父亲不在,母亲一个人会感到寂寞,基于孝心才去客房陪宿……这个理由很正当没错,但听说柳伯伯的手术很成功啊,若冰怎会变得不爱笑了? 另一个想的则是农历七月到了,会不会若冰的房里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现象,她因为害怕,才跑去跟柳妈妈一起睡? 就在两个女孩头上的疑问泡泡一个接一个“盛开”之际,陈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各自在她们两个头上敲了个爆栗! “啊!” “啊……”两声嚎叫声随着被敲打的时间不同,产生类似二部合唱的效果。 “啊什么啊?做事不做事,在那边碎嘴什么?要是被先生听见了,你们两个就准备包袱款款,回家吃自己。”陈妈双手插腰,没好气地念了句,福态的身材看来像只传统式的老茶壶。 左侑杰和左佑庆都不是会在背后讨论别人的人,自然也不喜欢自家下人说些有的没的。偏偏这两个丫头没大没小,抓到时间就聊个没完没了,要是被先生听到了,那张近日来越来越难看的脸恐怕会变得更狰狞。 其实柳若冰换房的事,陈妈约莫猜到七、八分。 年纪大点的人通常较早起,有回她六点左右起床,才刚打开房门准备上个厕所,不意竟觑见先生从柳小姐房里偷偷摸摸走出来的画面,害得她赶紧小心地关上门板,在门后脸红心跳了好半晌。 男人在那种时间从女人房里走出来,那只代表着一个可能—— 那两个年轻人早已暗渡陈仓……不,谈起感情来了。 看好两人迟早会“通电”的陈妈倒也没太大的意外,只是没想到他们的进展会那么快,有点小惊讶而已。 左家不是陈妈第一个帮佣的家庭,自然也看多了许多家庭里诡异莫名的事,像先生和柳小姐这几天的异象,一看就知道小两口不晓得哪根筋不对了,别别扭扭的,搞得全家都神经兮兮。 搞不好过几天就好了,他们也会回到从前那般甜甜蜜蜜的状况,哪容得了这两个丫头在这边碎嘴? “怎么了陈妈?”柳若冰帮完园丁老张,一走进客厅就见到阿珠阿花被陈妈“施暴”后,各自抱着头悲鸣的画面,遂关心地询问了下。 “没事没事,两个小鬼顾着聊天,我出来给她们警告一下。”陈妈赶忙出声蒙混过去,就怕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又说错话。 “只要没耽误到工作,聊聊天倒是无所谓。”柳若冰浅浅一笑,攸地听到车子驶入车库的引擎声,她嘴角一敛,浅笑瞬间逸去。“我去爷爷房里读报。” 三人六眼同时瞪着柳若冰迅速闪进左佑庆房里的背影,除了陈妈还算镇定之外,阿珠和阿花的头上再次冒出疑问的泡泡,越过陈妈头顶连成一个大泡泡—— 有鬼!一定有鬼! 若冰在躲他,而且躲得很彻底,左侑杰心里清楚得很。 “若冰呢?”一进入家门,他逮住第一个同他对上眼的阿珠问道。 “她刚、刚去老、老爷子的房里……”妈妈咪啊!先生的脸好可怕喔!阿珠吓得“皮皮锉”,讲起话来也零零落落的。 他狠狠地眯起眼,威胁性十足地朝阿珠前进一步。“是因为我回来了吗?” 阿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颗头用力的左右摇晃着,再用力点头,恐怕都要把那可爱的头给摇断了。 “该死!”他恼火地伸出拳,削过阿珠耳侧约莫零点五公分的距离,一拳击中她身后的墙面,指关节传来灼热的刺痛,但他却一点都不在乎。 阿珠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三魂七魄都快飞走。 左侑杰没注意到自己的失控吓坏了乖巧的阿珠,他深陷疑惑的泥沼里爬不出来。 他不懂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导致若冰避之唯恐不及地躲着他。 他们分享过情人间最私密的欢愉,那是连亲人都不能分享的快乐,这样的他和她,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为什么一定要用闪躲来逃避问题? 曾经那等亲密,根本不该搞到现下这般田地! 有他在的地方就不见她的踪影,不是拿爷爷当屏障,就是借故躲回伯母的房里,仆人们又随时可能出现在这屋里的任何角落,他根本找不到机会向她问个明白! 他做到了他的承诺,为柳旺生“开心”成功,但她却开始躲他,从搬进她母亲房里睡的那晚开始,直至柳旺生今日一早顺利地脱离危险期,从加护病房转入普通病房疗养后仍不休止—— 该死!难道那数夜的缠绵缱绻,只是他个人兽性大发时的性幻觉,还是自始至终根本不曾发生?! 不,他很肯定那一切都是真的! 她的唇、她的轮廓,她细致的颈项和弧线优美的锁骨,甚至胸口那对饱满柔软的浑圆和她炽热的紧绷—— 那爱抚过的触感在他伸出双手时仍感受得到她的体温,那些怎么可能都不是真的? 但该死的是,他还是想不透她为什么躲他! 左侑杰像头焦躁的狮子在客厅里来回走动,阿珠和阿花闪得好远,深怕被他的焦躁给焚烧殆尽。 不行!他得搞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他会死,死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浑沌里! 凭借着此刻充塞在胸口的熊熊怒火,顾不得阿珠阿花惊愕的眼紧紧地投注在他身上,他一鼓作气地冲到爷爷房前,冲动地推门而入。 一见到左侑杰突地开门进来,左佑庆犀利的眼直盯着他充满愤怨的脸。“我教你的教养到哪儿去了?连喊一声、敲个门都不会吗?”左佑庆坐在轮椅上,方位仍旧在他最爱的窗边。 “对不起。”爷爷的责备泼了他一盆冷水,他霎时冷静了些,指着站在他身后像个尽责卫兵的柳若冰,她的手上还拿着读了一半的报纸,因为爷爷有老花眼,读报不易,所以若冰总贴心地为他读报。 “我找若冰有点事,麻烦爷爷将她借给我。” 左佑庆微微挑眉,旋过身,好奇地睇了眼神情紧绷的柳若冰。 这两个孩子之间怎么了吗?是他老眼昏花还是怎的,怎么隐隐瞥见这两个小辈之间流窜着不知名的火光? “如果不是太重要的事,等若冰读完报纸再说。”回过身,左佑庆不假思索地选择站在捍卫若冰这一方。 最好这两个小辈之间有些什么,这样或许他就有机会完成他的心愿,但老头子问太多可是会惹人嫌的,最好的方式,就是让孙子忍不住自个儿说出来。 他老头子别的没有,就是磨人的耐性一流,端看这平常冷静的孙子怎么表现了。 “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爷爷。”左侑杰绷紧下颚,微扬十五度,挑衅地对上爷爷的捍卫。 爷爷教他、养他,培养他到今日的成就,他尊重爷爷也孺慕爷爷,但此时此刻他要立刻解决心头的烦恼,即使是爷爷也不能阻挡。 “什么事那么重要?”左佑庆感到有趣极了,满是兴味的反问道。 他注意到孙子的手打从进门开始就紧紧握拳,明显在压抑着某些不知名的情绪。 什么事能将处事一向沉稳内敛的侑杰逼到这种程度?他老头子可是好奇得紧啊…… “就、很重要的事。”破天荒的,左侑杰窘迫地吃了颗螺丝,颧骨竟泛起可疑的赭红,头一回在爷爷面前脸红。 左佑庆瞠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眨了下眼,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些。 他的老花变近视了吗?怎么好像看到孙子脸红了?那小子从来不脸红的,至少他这老头子从他小时候至今都不曾看过。 “丫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左佑庆不甚确定地旋身问道。 柳若冰闭了闭眼,双眸只肯定在左侑杰的脚尖。“爷爷,我恐怕不能再为你读报了,对不起。” 老爸今早已转入普通病房,老妈也再度拎着行李到医院陪伴,只消再休养几个礼拜就可以回乡下老家了。 她最挂心的事已告一个段落,早晚得和他谈个清楚明白。 “嗯。”老人没再试图阻止,他挥了挥手,头靠着身后的窗棂闭目养神,放任两个小辈离去。 柳若冰僵直腰杆走进左侑杰的房间,她强迫自己忽视客厅里每一双聚精会神的好奇眼神。 她知道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好奇得要命,也知道或许从这一刻开始,她和左侑杰之间的情事会就此曝光,但最糟的状况也不过如此—— 这是她曾妄想得到他的垂怜,贪恋他的温柔所应得的报应,她相信自己应该挺得住这个磨难。 左侑杰率先进房,待她一脚踩进他的私人领域后,他猛地一个转身,砰的一声关上她身后的门板,顺势将她禁锢在自己的双臂之间。 “为什么躲我?”一开口就是犀利的问句,左侑杰一点都不打算拖泥带水。 “先生的恩情若冰没齿难忘,我没什么能够回报先生的……”她轻颤了下,毫无感情地默背着自己早已记牢的应对词。 “少跟我说那些屁话!”可惜左侑杰不给她机会念完那些抓不到重点的文字,他粗声粗气的连不雅的文字都飙出口了。“我只要一个回答,为什么躲我?” “你不觉得这是最好的方式吗?”柳若冰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镇定得不像在处理自己的事,只有天知道她的腿软得几乎无法站立。 看着他,伴随而来的即是他开心的熊抱那位美丽小姐的画面。 她依稀记得,当时他的笑容有多灿烂,毫不忌讳地在大庭广众下和那位小姐拥抱…… 他,应该是喜欢那位小姐的吧? 人心是如此的丑陋而贪婪,她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但在撞见那一幕时,她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拥有过后,剩下的只有心痛——这是她的贪婪和自以为是所得到的唯一教训。 看他一眼,心,就再刺痛一次。 原来心可以那么痛,痛到连呼吸都能如万箭穿心般痛楚! 她当然知道自己说的是屁话,不过,能说服他是最好,这样他就不会发现自己已无可救药地爱上他,而她也能坚强地面对他和那位小姐共组未来的画面…… “什么意思?”他眯起眼,紧锁着她空洞失神的眼,意图看穿她深埋的心思。 “你治好我爸爸的心脏,我却什么都不能给你,你不觉得这点很不公平吗?”她用尽全身的力量将话说得完整,且尽量不带任何感情的背诵着自己为了此刻而准备的台词。“人家说欠钱还钱天公地道,人情债却永远还不清,我……” “住口!”他再次粗鲁地截断她未完的话语,以拇指抬高她的下巴。“别用那么肤浅的还债理论来搪塞我,我不吃你这一套!” 想他左侑杰何其聪明,即便被她气得几近肝胆俱裂,仍分办得出哪些是真心话,哪些只不过是用来敷衍他的屁话。 她以为她那背台词的言不由衷能取得他的信任吗? 他左侑杰可没那么肤浅! “我、我没有搪塞……”她咬着下唇,忍着被他捏压的疼痛,眼角微微泛红。 “还说没有?!”他气恼得太阳穴青筋暴凸,她再挑衅一句他就要爆血管了!他逼近一步,用身体将她钉牢在门板上。“倘若你的还债理论成立,你凭什么认为光凭那几夜就能偿清我为你所做的一切?你真以为你有那么昂贵的价值吗?” 他原本想平心静气地跟她谈的,但她偏要说那些话来气他! 急怒攻心的他不惜用最伤人的言语来伤害她,却不知那些残忍的字句都幻化成锋利的两面刃,不仅成功地逼得她快到几近崩溃的临界点,也同时伤害了自己却不自知。 “那……你觉得……还要几夜才够?”泪花在柳若冰的眼眶里打转,她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泪落下,颤着唇说道。 “这档事你应该比我清楚,不是吗?”他咬牙嘲讽,咬得牙根都疼了。 听出他语气里的轻蔑,她终于知道人生不能重来,一步错、步步错,在人生的旅途里,连一步也不能走错。 现在才惊觉自己为了挣钱到酒店兼差的做法有多愚蠢,但,再多悔恨的泪水都洗不清她曾经失足的差错。 倔强的泪终究排山倒海而来,她控制不住奔流的眼泪,任凭灼烫的水液烫伤自己的脸颊,却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的泪刺痛他的心,他恼恨地放开她,转过身,拒绝为她的泪而心软。 “我不会放你走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在他还没弄清楚她那颗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莫名其妙的想法之前,她休想离开他—— 第八章 阴风惨惨……不,应该说愁云惨雾,这是左家目前氛围的最佳写照,只因对左家而言相当重要的两个人正清楚地对峙着,让家里的所有成员都显得异常紧绷。 不消说,一个是当家主事者左侑杰,另一个则是掌管全家大小事的管家柳若冰。 打从左侑杰大剌剌地将柳若冰从老爷子房里拉出来,再将柳若冰推到自己房里的那一刻开始,因好奇而围在左侑杰房门口的众仆人们就发现家里有一个大缺点—— 左家的隔音设备实在太好了,好到……令人生厌。 即使一堆人全不发一语,静悄悄地挤在房门口,但除了隐约听到有男人和女人争吵的声音外,内容完全模糊不清,没有人听懂里面到底在吵什么。 尤其在等了许久之后,阿珠的腿麻了、阿花的耳朵贴着门板都给贴疼了,陈妈甚至闪到腰,最后却只等到左侑杰和柳若冰像没事似地走出房间,两人除了脸色不太好看之外,真的看不出什么异样。 照推断,他们应该是经过适度的“门面修整”后才走出房间,为的就是不让大伙儿猜出这段期间里,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悲歌……不,是惨剧……呃,反正最多最多只瞧得出来,柳管家的眼儿红红的,像是哭过的样子。 总之大家是好奇心堆满天,一丁点都没被满足,那种感觉真是好讨厌喔~~ 不过不满足归不满足,那两个人倒是因为那晚的争执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让众仆人们更是雾里看花,越看越花。 柳管家不再像前阵子那样明显地闪躲着先生,但也没太热情的对待,就是态度冷冷冰冰的,只差没把先生给冻伤,先生则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唯一延续的是那张好看却日渐发臭的帅哥脸。 看来两人的战事好像谈和了,可感觉上又好像有那么点不太对劲。 如果真的和解了,管家不会老是赏给先生冰块脸,先生的脸也应该回复到以往的和颜悦色,不应该越来越像粪坑里的石头……呃、不对……是不应该天天板着脸,教他们看了跟着难受。 总而言之,就是一整个怪,怪得全家上下都神经兮兮的,稍有动静就全员戒备,诡异得不得了。 不过,最吊诡的是,全家改变最大的竟是成天关在房里的老爷子。 他开始增加待在房间以外区域的时间,有时候是待在庭院,有时候是阳台客厅,除了因乘坐轮椅,不好上阶梯而放弃二楼的部分,家里的每个角落都能轻易地发现他的踪迹。 “侑杰,若冰丫头,你们两个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们商量。”某个下过西北雨的沉闷晚上,左佑庆在用过晚餐后,突然传唤两人到客厅坐下,引来众家仆人个个兴奋地拉长耳朵。 “什么事爷爷?”一入座,左侑杰便率先发问,柳若冰则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距离遥远到像中间隔着漫长银河的牛郎织女。 “我想了很久,也跟柳先生柳太太讨论过并取得他们夫妻俩的同意——”左佑庆故作玄虚地停顿了下,才斯条斯理地宣告:“我想收若冰丫头为义孙女,以后你们俩就结成义兄妹。” 左侑杰和柳若冰同时狠震了下。 “我反对!”不待左佑庆再开口,左侑杰便咬着牙,丢出这三个字。 “你干么反对?”左佑庆挑眉,眸心渗入一丝诡光。 “……我不要若冰当我妹妹。”迟疑了两秒钟,左侑杰才吐出这完全不具说服力的理由。 事实上,他根本没办法将柳若冰当成妹妹。 就算他们之间还存着尚未解开的不愉快,他却无法因此而讨厌她、放开她,甚至不论白天再怎么冷眼相对,每到夜晚,他总会克制不住自己想她、拥抱她的欲望,悄悄溜到她房里与她共度,而她也不曾抗拒地接受了他。 不论她为了何种理由接受他的求欢,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也好、担心他小人地把两人间的暧昧传扬出去也罢,即便是偿还人情他也接受,他只要她留在他身边,让自己想她的时候就能看见她、触碰到她…… 他心里很清楚,没有任何女人能取代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他这辈子不可能放开她的,绝不可能。 这样的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将她当成妹妹? “小子,你搞清楚,爷爷再陪你也没多少年了,有个妹妹来陪你不是挺好的吗?”左佑庆赏了他一个大白眼。 “不要!”他按在皮制沙发上的手掌收拢紧握,说什么都不同意。“阿珠也好、阿花也可以,随便你收哪个义孙女都行,但就是若冰绝对不行!” 客厅里的气氛呈现短暂凝滞。 阿花张着嘴,拿在手上的鸡毛掸子顿在古董花瓶上方,阿珠擦拭桌面的手忘了继续动作,陈妈连端出来的水果都忘了摆上桌,而柳若冰始终低着头,长发遮着她秀气的脸庞,教人看不情她的神情,唯有搁在膝上交握的颤抖的手,悄悄地泄漏了她内心里的激荡。 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答应爷爷成为他的义孙女,除了她和侑杰的关系不单纯之外,更重要的理由是她还爱着他…… 但,他真有那么讨厌她吗?讨厌到完全不需任何考虑,就轻易地让阿珠或阿花取代她的位置? “啾……啾啾啾啾啾……”就在气氛凝重到好似拿把刀就能轻易将空气划开般沉闷时,电铃突然像天降救星般地响起—— “我去开门。” 柳若冰不假思索地起身逃离,她现在极需新鲜的空气来冷静自己的头脑,否则她一定会被自己可怕的猜臆给闷死! 轻巧地打开大门,门外娇小纤细的身影清楚地映入眼瞳,她不敢置信地瞠大双眸,浑身泛起一股恶寒。 是她?那个得到侑杰热情拥抱的女人? “对不起,请问杰……左侑杰在吗?”安筱灵一脸无邪地问道。她一手持着皮箱,一手则握着张小纸条,上头约莫写着左家的地址。 女主角终于寻上门来了是吗?柳若冰微微地退了一步,不意身后竟抵到一方软墙,一双厚实的掌轻握住她不停抖颤的肩膀。 “安?你怎么来了?”不知为何跟过来的左侑杰感到有些诧异的轻喊道。 “喔~~杰,你一定要帮我!”安筱灵喜出望外地飞扑而上,一如前阵子在医院的护理站发生的场景重现,只不过地点转移到左家的大门口。 柳若冰木然地将视线定格在眼前的一双男女身上,她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听见自己的心再度碎裂的声音—— 正牌的男女主角都到齐了,她这个代班顶替女主角的临时演员,似乎到了不得不退场的时候了。 她悄悄地离开客厅,像只躲进龟壳里的小乌龟,不敢也不愿再看到那令她心碎难堪的场面…… *** 月黑风高,是个颇适合“离家出走”的夜晚。 柳若冰将自己原本就少得可怜的几件衣服塞进旅行袋里,穿上行动方便的紧身黑衣黑裤,背起轻巧的旅行袋准备“潜逃”。 逃,是个极不负责任的做法,毕竟老爸的手术不曾花费她任何一毛钱,所有的医疗费,包括住院费都是左侑杰和院方结清的,她甚至不晓得整个医疗过程总共花了他多少新台币,可她现在却要一声不响地走人,确实很不负责任。 可是正牌女友都已经住进左家了,难不成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左侑杰和正牌女友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 她做不到,只想投阵,因此逃成了她唯一能选择的路。 她的心已碎裂成几近无法拼贴的拼图,再继续待下去,怕是连拼凑起来都不可能。 请原谅她还想保有一颗不完整但还能勉强拼凑起来的心,所以选择了默默离开—— 拉开房门,她左顾右盼地确定二楼的长廊上都没有任何人后,蹑手蹑脚地朝下楼阶梯前进,就在她抬起右脚,欲踩下最上层的阶梯时,倏地一个手掌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则将她拦腰抱起,差点令她失控的尖叫出声! “别叫,除非你想把这屋里所有的人全吵醒。” 耳边传来一声压低的轻喝,成功地阻止了她已冲至喉头的声音,然后连拖带拉地将挣扎中的她推进距离楼梯最近的房间并锁上门,整个过程花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啪”的一声,房里的灯乍然亮起,她反射性地眯了下眼后,不敢置信地瞪着“绑架”她的坏人。 “你……”怎么会?她以为自己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怎么还是让他发现了?她无措地倒退数步,欲盖弥彰地将旅行袋藏至身后。 “你想到哪儿去?”相较于她连续倒退的速度,左侑杰的脚步缓慢得像电影里的慢动作,一步一步的朝她逼近,清澈的眼把她的絮乱全收进眼底,轻柔的嗓音冰冷得宛如宣布她死刑的丧钟。“夜游?还是试胆大会?” “呃……或许夜游是个不错的主意……啊!”她扯开僵硬的嘴角,胡乱倒退的小腿霍地顶撞到一方硬物,她瞬间失衡地往后倾倒。 毁了!这下就算不死,屁股也要跌成两半了,她可怜的小屁屁啊啊啊! 咦?不痛?还软软的? 紧绷的神经获得短暂的释放,却在她还来不及确认自己到底跌在什么东西上方时,另一个压迫性的重物像猛兽般向她扑来——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乖乖地留在我身边?你就这么想离开我吗?” 左侑杰用身体的重量压住她,脸庞深深地埋进她的颈窝,痛苦且沙哑低沉的声音模糊地穿透过她的颈间,滑进她的耳膜里。 呆愣地瞪着鹅黄色的天花板,她一时反应不过来。 是她的错觉吗?他……在发抖?一直以来,任性地对她予取予求的左侑杰,现在竟趴在自己的身上发抖? 八成是她摔胡涂了,不然怎么会有这种错觉?! “说啊!你是不是真的想离开我?”他抬起上身,双瞳紧锁着她的容颜,这也才让她看清他眼里不容错辨的痛楚。 “你……”她的喉咙像鲠了块大鱼骨,莫名地感染了他的伤痛。她抬起手,迟疑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覆上他的脸颊。“你喜欢的人都找上门来了,我离开,不正好成全你们吗?” 她的脑子打结了、僵化了,瞪着他泛着些许泪光的深瞳,她先前认定的结果似乎变得不那么确定了。 仔细地审视他脸上每一寸痛苦的线条,他眉心中间的皱纹变深了,唇角也不似刚认识时那样总带着微扬的弧线……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快乐,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除了你,我谁都不要。”他听不懂她在说什么鬼话,他只要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都不分开。 她的唇圈成o形,瞠大的眼里满是错愣。 她耳背了吗?刚才那句话真是出自他的口中吗?这完全颠覆了她预设他可能会说的恶毒台词啊! “你听不懂中文吗?”瞪着她的无语,他的颧骨泛起狼狈的潮红,气恼地用英文重复一次。“i don''t want any one but you。” 她眨了眨眼,察觉到他的认真,内心某个被冰封多时的区块,似乎正逐渐地融化中。 见她依然不语,他紧蹙眉心,深邃的眼瞳里写着不安,心慌的胡乱搜寻自己所会的语言,诉说着同一个句子。 “还是日文?”当他念完最后一个字,他的唇就被她的小手给堵住了。 “我听到了,听到了。”她的鼻头泛酸,水眸泛起薄雾,阻止他继续用不同国家的语言揪扯她那已感动到不行的心灵。 “那你懂吗?真的懂我的心吗?”如果真的懂,为什么还要哭?她的泪是伤他最深的尖矛,每每都戳刺得他遍体鳞伤—— 不——即便她哭瞎了双眼,凌迟着他几近无力跳动的心脏,他仍铁了心,誓不放手! 她频频掉泪,梗塞的喉咙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你……还要离开?”还要离开左家、离开他吗? 他已剖开胸膛,将赤裸裸的爱意捧到她面前,倘若她还要离开—— 他闭了闭眼,噬心的虫子啃咬着他伤痕累累的心,他头一回感到全然的绝望。 “我以为你讨厌我。”眼角噙着颤动的泪花,她艰困地吐出完整的句子。 “……”他错愕地瞪着她,直到看清她含泪的眸心渗入浅浅的笑意,他才恍然回神,继而指控她的不是。“是谁先躲着谁的?你不觉得你这个说法太牵强了吗?” “我以为你放进心里的女人,是那个叫什么安的。”她摇头否认。 “安?”他低咒了声,想不透她到底是哪条神经打结了。“你不是今天才知道这世上有她这个人吗,哪来这种要不得的成见?” “我早就见过她了。”时至今日,她还忘不了在护理站乍见他和安拥抱时的心痛,那是太深刻的记忆,怕是一辈子都难以磨灭。“在我爸开完刀后,我和妈妈到医院探视爸爸时,就已经见过她了。” 他的眉打上数个小结,距今一两个月前的事,她爸爸都回南部休养好一阵子了,那么久以前的事,他茫然的不复任何记忆,真的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在加护病房开放探病的前几分钟,我走去洗手间时,看到你在护理站——”她简约地叙述了下当时的情况,提点他贵人多忘事的糟糕记忆。 听着她的叙述,左侑杰的眼瞠大再瞠大,那个片段击中他印象中的某个点,他的神情霍地变得凶恶了起来。 “就是那天是不是?你开始对我不理不睬,之后每天不是躲到爷爷那边,就是故意跑去跟你妈睡的时候?” 好啊!还敢提起那天?就是从那天起,他所有的作息变成一团乱,原来只是因为见到他在护理站和安熊抱? 真是天杀的好极了!这个凡事憋在心里不肯对他直说的女人,为了那个要不得的误会,竟害他吃了那么久那么多的苦,看他如何跟她算这笔帐! “不应该吗?你背着我跟别的女人拥抱耶!”噘了噘嘴,她也很委屈好吗?就算她不在现场,他也应该尊重她的存在,适度的和别的女人保持距离啊!更何况她当时就在现场,只是他顾着跟安拥抱,没注意到她而已。 所以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连累她也跟着受苦。 “护理站里那么多人,我只是礼貌性地跟好朋友抱一下也有罪吗?”气死!这女人怎么那么番啊?根本不讲道理的嘛! “那时候我怎么知道你对我是存着什么心?我以为你只是玩玩而以。”他从来没说过喜欢她啊!女人总是比容易不安的啊! “玩你个大头鬼!”他气炸了,恼得用双掌压挤她的俏脸。 “干么啦?很痛耶!”讨厌讨厌,还是只会欺负她!她气恼地一掌拍掉他的手。 “痛?再痛也比不上我这阵子被你折磨的心痛!”要比是不是?来啊!他就不信自己会比输她。 “你哪有痛?每天只会溜到我房里欺负我,我看你快乐得很哩!根本就是你在折磨我。”什么叫杀人的喊救人,她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 “……就我一个人快乐,你难道就没快乐到吗?”他窒了窒,胀红着脸朝她吼道。“我再怎么自high也还是会顾虑到你的感受啊!” 他也是很卖力地在取悦她啊!他甚至企图用肉体的欢愉来诱惑她、绑住她…… 为了留住她,他可是用尽不入流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只是他不会白目的在这时候自己招供,那无疑是自打嘴巴的自杀行为。 “……”越扯越限制级的话题,教柳若冰的脸红成一颗熟透的大西红柿,气恼的是发现自己竟无法否认他,因为他说的句句属实。“你干么说得那么露骨?” “我有做就敢说,才不像“某人”只会躲躲躲。”睥睨了她一眼,他越想越觉得心酸。“一个家就那么点大,你是能躲到天涯海角喔?” “我本来是有这个打算啊,是你又把我抓回来的。”还用绑架的咧,真小人。 “……你要敢这么做,我就算追到地狱也要把你抓回来!”他气到头晕,索性低头吞噬她那张只会气恼他的诱人小嘴,免得她真把自己给气到脑中风了,他要如何给她“性福”?他可容不得就这样把她拱手让人。 死都别想! 甜甜的滋味在唇间化开,甜味从口中扩散到身体里的每个细胞,柳若冰感觉自己连毛细孔都舒畅地起立跳舞。 虽然这个笨男人还是没说出任何喜欢或爱她的字眼,但她会记得他刚才说过的那些不同国家、不同语言的字句—— 谁说他不懂浪漫、不会说甜言蜜语? 不懂浪漫的男人创造出只属于他个人风格的甜蜜爱语?那才是全天下最刻骨铭心、最特别的浪漫! 第九章 “啊…啊啊……啊啊啊——” 想叫又不敢叫得太大声的尖嚷,在早上近八点时分,在左家的二楼客房门口响起,二十秒内便集结了除了老张和老爷子左佑庆外的左家所有成员,包括前来做客的安筱灵。 园丁老张因上班途中机车抛锚,错失了“目击现场”的难得机会,老爷子则是因为轮椅上不了阶梯,所以只能眼巴巴地仰望着二楼的“案发现场”,心里不胜唏嘘。 此时聚集在二楼客房门口的成员陆续发出此起被落的惊叹声,每一声都精准地养肥了左佑庆体内的好奇因子,他恨不得世上真有奇迹出现,给予他神奇的力量爬上二楼。 可惜,这纯属个人不切实际的幻想及奢望,奇迹并没有发生。 “阿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急欲探知现况的好奇心充斥在左佑庆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他焦急地唤着楼上的阿珠问道。 “是的,老爷子我本来要进客房打扫,谁知道发现先生跟若冰……嗯……睡在同一张床上。”阿珠满头大汗地钻出差点挤爆房门的人群,尽责地向左佑庆报告着,手上还拿了支扫把,看起来有点像个滑稽的sng联机记者。 “先生醒了之后,用被子盖住若冰,目前只能看到先生身边的女人之人形躯体。”为了达到有画面感的播报效果,阿珠还比手画脚地在空中画出一个葫芦型的女人曲线。“柳姊的身材真、真的非常好喔~~” 左佑庆额上冒出三条黑线,怎么他家里养的尽是些满口废话的“天兵天将”? 好在他有抓到新闻重点,就是他那孙子此刻抱着的女人,正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孙媳妇候选人——若冰丫头吗? 看来他的愿望快要实现了,好开心啊! 哇哈哈~~ “啊!先生生气了!”记者二号阿花接棒,抢过阿珠手中的扫把米克风继续播报:“他要求“清场”耶!” “不用清场啦!我要再买一张续看票,继续看下去,谢谢。”不晓得哪个不长眼的突然冒出这么一句,紧接着一只拖鞋凌空飞起,精准地射中那个不长眼的人的额头。“可恶!竟然有暗器!”一声低咒响起,大白目现身,乃暂住之房客安筱灵是也。 “去去去,别看了。”陈妈见床上的男人脸臭得紧,怕他一张嘴就会胡乱喷火扫射,连赶忙出声要众家女将离开,可惜明显带笑的声音效果不大,她只好加上双手推挤的动作叫各位好奇人士离开,并小声地提出警告。“再不走,等一下先生发火了,看你们谁承担得了?” 阿珠、阿花闻言,自是不敢造次,赶忙摸摸鼻子闪开,不过安筱灵可不吃那一套,她又不是靠领左侑杰的薪水过日子,所以可以不用理他,但…… “安,我限你三秒内离开二楼,不然等会儿我就打电话给查尔斯。”左侑杰面无表情地丢了句话给她。 三秒钟不到,房门前便空空荡荡的,最后还是由最后离开的陈妈尴尬地为他们关上房门,让房里重新回到原本的清静。 *** 待清场完毕,左侑杰拉开身旁的被子,柳若冰顶着一头乱发探出头,获得自由的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呼~~差点闷死我了。” “我也傻眼了,完全没想到阿珠会突然闯进来。”左侑杰想起才发生不久的“抓奸在床记”,额上不由得冒出涔涔冷汗。 他是被阿珠那吊诡的尖嚷声给惊醒的。 才震惊地睁开眼,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房门口就迅速多出好几个人,每个家伙都将他赤裸的上半身给看透透,相较于阿珠的尖叫,他才是最想尖叫的那个人,唉~~ “你昨天不是把门给锁上了吗?”她记得他好像有锁啊!怎么阿珠随随便便就能把门打开? “当然有锁啊!不然不小心又让你逃了怎么办?”开玩笑,那种刺激一辈子一次都嫌太多,他怎么可能再因自己的粗心,而替她创造了另一个挑战他心脏耐压指数的机会? 门儿都没有~~ “那阿珠是怎么把门打开的?” 两人对看了眼,四只眼睛同时扫向房间门板上的喇叭锁—— “会不会是锁坏了?”他蹲在门边,两眼平视,并用手转动门把,研究起看起来没啥问题的锁头。 “不知道耶……”她的声音跟人一起靠了过去,学他蹲在门前,好奇的眼紧盯着锁头不放,直到一股强烈的注视朝她袭来,令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正瞬也不瞬地盯着自己只裹着一条棉被的身体。 “喂,坏的是锁不是我好吗!”她羞恼得差点没伸出两指戳刺他的色眼。 “是吗?你昨晚好热情,害我兴奋得不得了,没命的一直冲锋陷阵。”他突地伸手将她拥入怀里,动情地吮咬着她敏感的耳廓,一手则不安分地拉开她身上的棉被,往她的两腿间探去。“这里还好吧?我摸摸有没有被我弄坏了。” “唔……”尺度超过的狎言浪语加上火热灼烫的探索,轻易地挑动起她被他调教得日渐敏感的情欲,她轻颤地承接他的轻狂,柔软地倚进他怀里。“不……” “不?”啧!这可不是他想要的回应,看来他得再加把劲才行。 “不是,是不要在这里。”她娇红着俏脸嗔道。 “为什么?”不解。 数个小时前,他才在这里和她几番云雨,彼此都获得了无上的满足,怎么才经过几个小时,欢爱就变得得挑地点了? “万一真是锁坏了怎么办?要是她们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呢?”光想到就很羞人呢! 没想到她的疑虑成了催情的激素,左侑杰反而因此显得更加兴奋,将她拉起来面对门板,向她背部施压,让她的身体弯成近九十度的弧线。 “侑杰?”她不明白他意欲为何,但看不到他的脸让她有丝心慌。 “你顶着门,就不怕有人闯进来了。”他用膝盖拉开她双腿间的距离,弯身附在她耳边轻语,并将亢奋的火热挺进她早已湿热的幽谷。 “啊……” 当他的阳刚充满她体内的空虚时,热情再度被点燃,迅速狂野燃烧—— *** 当被众人识破奸情……不,识破恋情的一双爱侣终于衣着整齐地出现在左家的客厅时,已经接近上午十点左右了,当然免不了又得再次接受那些过度关爱的眼神。 当家主人气定神闹地坐在沙发里喝茶看报,可身为女人的柳若冰却没有如他一般的抗压功力,别扭得几近坐立难安,因此当有客人来访时,她自然而然冲第一个,快速地跑去开门。 她的闪避功夫了得,能闪多久就闪多久,即使只有五秒钟,喘口气也好! 只是瞪着站在门口几乎被门框挡住半边脸的黝黑高大男人,她怀疑自己真是“操劳”过度,不然怎会看到阿拉丁灯神现身在大门口? “hello~~戴维在吗?”灯神咧开嘴,露出一排白亮亮的牙。 “……”现身就算了,灯神竟然还开口?她一阵晕瞎,赶忙扶住身边的门把,故作镇定地应了声。“谁是戴维?” “你老公我。”身后响起爱人那带有磁性的声音,再次令她的双腿一阵虚软。 “……你什么对候改叫戴维了?”见鬼了!都已经被他吃干抹净了,竟然不知道他的英文名字叫戴维?该不会哪天又来个法文名、日文名吧?天啊! 而且她竟然只是听到他的声音腿就软了?她什么对候变成大色女一枚了?柳若冰惊恐地清了清喉咙。 “在美国念医学博士的时候。”左侑杰不吝为她解答,并热情的上前迎接好友查尔斯。“很高兴见到你,查尔斯。” “me too。”查尔斯又咧嘴笑了笑,柳若冰怀疑他只有这一号笑脸。“0k,那……请问那位只会制造混乱的女人在哪呢?” 制造混乱的女人?左家有这号人物吗?柳若冰侧着脸思忖,全然没有头绪。 “在里头,不过我不知道她跑到哪儿躲起来了。”领着查尔斯进屋,左侑杰唤来阿珠、阿花去寻找安筱灵。“先坐,说不定她很快就被找到了。” 原来安筱灵等同于制造混乱的女人,柳若冰突地想起安筱灵稍早前创造出的经典名句——我要再买一张续看票,她就不由得胀红了俏脸。 “我看没那么简单。”查尔斯在沙发落坐,两道浓眉的眉高高蹙起。“你忘了那女人副修考古?看样子得把所有的金字塔都挖开来找找才是,搞不好她躲在哪具木乃伊的空棺里了……” 柳若冰的嘴角抽搐了下,觉得这个查尔斯形容得太夸张,根本不会有人躲进那种恐怖的地方吧?灯神的想法果然和一般人不一样…… “可惜我家没有金字塔,更没有木乃伊空棺。”左侑杰朗声大笑,为查尔斯倒了杯香郁醒脑的高山茶。“喝喝看,台湾的高山茶,或许等等你的老婆就会从木乃伊空棺里爬出来了。” 柳若冰没想到左侑杰会附和查尔斯的说法,而且他刚刚说你老婆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灯神大人是侑杰的同学,而娇小年轻的安筱灵已是人妻?还是高大神武的灯神的老婆? “我老婆那鬼灵鬼怪的性子,始终改不了。”查尔斯摇头苦笑,无疑间接证实了柳若冰的猜臆。 天啊!安筱灵竟然真的是灯神的妻子?看来她这下真的糗大了! 为了个有夫之妇对侑杰大吃飞醋,难怪他昨天晚上气得像点了火的汽油桶一样火花四射、威力惊人呐! “偏偏你就是爱上了,还能怎样?”若有似无地瞟了眼柳若冰,左侑杰隐隐体会到查尔斯当年的心境,无奈地轻叹道:“你只能祈祷阿曼达的个性不会遗传到她。” “来不及了,幼儿园的老师说她简直是魔女投胎转世,无可救药了。”查尔斯叹息复叹息,这一大一小的女人,简直是上帝派来毁灭他的。 “愿上帝祝福你。”左侑杰好笑地为他祷告。 “阿曼达是……”一直安静听着两个男人对谈的柳若冰,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开口发问了。 “查尔斯跟安的女儿,四岁了。”左侑杰丢出更为劲爆的答案。 女、女儿?安筱灵那样子哪像是已经有了四岁奶娃的妈妈?不说穿的话,她还以为筱灵才刚大学毕业呢! 更气人的是,她前阵子到底是为什么把自己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就为了个人妻吗?根本就是自找麻烦嘛! 都怪她太自作聪明、太自以为是了,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才会浪费那么多和情人相爱的时日,实在是蠢、弊、了。 左侑杰不晓得她几乎被自己的懊恼给淹没,倒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小腹瞧—— 怪怪,明明他很努力地耕耘了啊,怎么她的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查尔斯跟他同年,孩子都已经四岁了,他却连颗蛋都还没孵出来,会不会太逊了点? “这次她是以为我跟我的助理有不可告人的暧昧,所以才离家出走的。”查尔斯抱歉地叹道。“别看她脑子动很快,一遇到感情就变得傻傻的,叫她来做我助理她又不要,老是自己在那边疑神疑鬼,简直气死我了。” 柳若冰僵了僵,怎么有种中箭落马的感觉?他说的是安筱灵吗?还是其实是指桑骂槐,根本是说她来着?心虚地睐了眼左侑杰,错愕地发现他也正盯着自己瞧,她忙撇过头,挺直腰杆,正襟危坐,装出一副没她事的样子—— 不会的,查尔斯又不认识她,不会是说她的,绝对不会。 瞧柳若冰那心虚的模样,左侑杰好气又好笑。 没错,乍听之下若冰和安的性子有那么点像,但其实她俩根本是两种不同类型。 安的脾气来得快去得更快,这回跟查尔斯为了工作来台,昨天到查尔斯的工作地点突击检查,发生了点误会,夫妻俩吵了一架,才会躲到他家来避难。 可就他对安的了解,这会儿查尔斯都找上门来了,安八成等等就会欢欢喜喜地跟老公回家,把之前的误会忘得一乾二净。 但若冰不同,真的很不同,她比安还要难搞千百倍。 安会胡思乱想,她也会,但安会摊开来跟老公争执,她却一个字也不吭。 一个好友间的拥抱可以让她憋在心里一两个月都不曾透露出任何蛛丝马迹,任他想破头也找不出她行为大变的原因。 更恐怖的是,她会偷偷带着她的小旅行包,趁着月黑无人的夜晚准备离家出走,跑到天涯海角…… 身边有这么一个“危险分子”,他着实怀疑自己未来会比查尔斯麻烦百万倍。 再为自己斟上一杯高山茶,他决定找个时间和她约法三章,不然她没事就给他来个离家出走,他绝对会折寿好几年! *** 果不其然,找到安筱灵后,查尔斯软言几句并解释清楚后,安筱灵便欢欢喜喜地同老公回家团聚了,仿佛全照着左侑杰凭预感所写出的剧本演出般。 午后,左侑杰和左佑庆祖孙俩辟室密谈,谈的自然是左侑杰和柳若冰的未来。 不过为了不让那别扭的女人有任何反悔的机会,祖孙俩自个儿关起门来谈,至于其它那些小两口间的沟通问题,则全交由左侑杰处理。 用过晚餐,左侑杰直接在众目暌暌之下拉着柳若冰进房—— 反正最难堪的场面都大家都见过了,现在做起事来就不需要有所遮掩,多了遮掩,反而显得矫情。 “唉!你未免也太大方了吧?”柳若冰不似左侑杰那般大方,一关起房门就抗议连连。“脸皮那么厚,都不会害羞喔你?” 讨厌鬼、讨厌鬼!一点都不顾及人家的颜面,大剌剌地拉人家进房,要她以后如何面对阿珠及陈妈她们?讨厌死了啦! “经过了早上的震撼教育,你认为害羞还有意义吗?”他翻了翻白眼,没好气地消遣她一句。 这女人何时才能改掉那别扭的个性? 大方点不是很好吗?让大伙儿见证他俩的爱情,得到所有人的祝福,那不是件很美妙的事吗? 不过坏就坏在他就是爱上她这别扭的个性,实在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自诏罪受。 “那……那不一样啦!”她胀红了脸,不认同地噘起小嘴。 “好好好,你说了算,你说不一样就不一样,0k?”他的坚持维持不了多久,三两句就妥协了。 两个人是不同的个体,各自都有绝对的自主权,但想要牵手走得长久,谈一辈子的恋爱,不是要比谁强势谁就赢,而是要尊重对方。 他自知自己不是个浪漫的情人,也没理由强迫她跟着自己的想法做事,所以他学着改变,学着从她的角度去思考。 感情就是这么一回事,企图改变对方是太难完成的方程式,如果他能站在她的立场想,用她的角度来思考她的行为模式,那么久而久之,她或许也会在不知不觉间学会站在他的立场替他想,这对他们的未来岂不是更好? “……你吃错药啦?”他的反应让她适应不良,瞪着他的眼里满是狐疑。“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 “不是我好说话,而是你得把你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我才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他感觉这会是条漫长而艰难的学习路程,但一如他对查尔斯说的,爱上就爱上了,没辙。 “像安的事,你要是早点说出来,我们就不会多绕了那么多么枉路让被此受苦,更不用搞得全家乌烟瘴气。” “所以你现在是在怪我喽?”她扁扁嘴,有点小受伤。 “错。”他摇头轻叹,将她搂进怀里。“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思考模式也跟你很不相同,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约法三章?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心里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都要开诚布公地说出来,可以吗?” “就只会念我,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她小声叨念道。 “一样什么?”她说得太小声,他没听情楚。 “喜欢我也要大声说出来啊!不能只做爱做的事,什么都不说,那我会没有安全感嘛!”还敢怪她?他都不知道当时的她有多不安! “我说过了啊!”他记得有,一定有。 “你没说。”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有。” “没有!” “我发誓。” “那你说,是你什么时候说过的?” “……我们第一次在你房里做爱的时候。”他可是清清楚楚的表白过了。 “有吗?”他怎能说得如此肯定?难不成是她听漏了?!她霍地不确定了起来。“你那时怎么说的?” “我说我从来不会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包括拥抱不喜欢的女人。”深情的眼凝住她的眸,再一次清楚地诉说出对她的情爱。“这样表示得还不够明白吗?” 咦?好像还真有耶!只是她当时还来不及深思他话里的意思,他就急色地压上来…… 这么说真的是自己错比较多喽?歉疚瞬间爬上她的小脸,她心虚地拉了拉他的手。 “怎么?”他挑眉,她现在是怎样?撒娇吗? “对不起嘛,是我没听清楚……”她难过的自责了起来,撒娇地摇晃着他的手臂。 “算了,过去就过去了,我不会放在心上。”笑意爬上他性感的嘴角,他大方地接受她迟来的道歉,也享受着她难得的撒娇,开始有丝心猿意马。“不过你下次要是再这样,我就要狠狠地打你的小屁屁!” “啊?”哎哟,怎么她的亲亲爱人有暴力倾向?她好害怕喔!“你敢打我,我就跟你分手。”哼,她也有她适用的武器。 “……我失言,请原谅我。”呜……他好命苦喔! “乖,我接受你的道歉。”她笑眯眯地主动献上自己的红唇,轻啄了下他的嘴角。 “嗯……”就这样?隔靴搔痒,根本搔不到痒处啊!“那你是不是也欠我一个道歉?”他乘机索取报偿。 “我刚才道过歉了啊!”他不是也说算了吗,难不成现在又反悔了?!真小气! “那样太没诚意了,我想要你用另一种方式道歉。”语毕,马上抱起她往床边走,他发现自己似乎永远要不够她。 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你该不会又想……”察觉到他的企图,她害羞地拍打他的肩。 “想,我每分每秒都想——” 柔软的大床上,高大英挺的主人压上羞涩可人的性管小管家,无边绮丽的想象画面如雪片般绵密袭来,很快地为主卧室添染上瑰美的春色…… 身边有个如此性感的管家,到底是男人的幸福还是不幸呢? 幸福的是可以日日春宵,夜夜坐拥美人至天明,不幸的是,会不会就此操劳过度,提早向上帝报到? 自古鱼与熊掌难以兼得,幸或不幸,或许只有“以身试法”的主人才知道答案喽! 尾声 “原来“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不仅仅是“神话”,还可能成真喔?”更恐怖的是,这种事还发生在自己的好友身上,感觉鸡皮疙瘩直冒耶! 好不容易找了个排休的空档探望好友的何珊如,在露天咖啡座里听完昔日室友柳若冰的“浪漫史”后,略显恍神地低喃着。 “也不能说都会发生啦,只能说看缘分喽~~”柳若冰满足地啜了口微温的鲜奶,她半个月后即将“带球”出嫁,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浅笑。 都怪老公太勇猛,一个不小心就有了…… 也因为这个小宝宝来报到的关系,让原本还打算多谈几个月恋爱的小两口,不得不将计划中的婚期提前大半年,将婚期改为下个月中旬。 “不是吧你?什么对候变得这么相信宿命论了?”何珊如抚了抚手臂,这才知道爱情的力量有多强大,竟然可以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彻头彻尾地改变了一个人。 她所认识的柳若冰,是个天真地以为就算天塌下来,都可以用自己的力量撑起来的女人,怎么才离开她不到半年就变得如此相信宿命了? 太神奇了杰克!感觉乱恐怖一把的…… “如果不是命运的驱使,我不会遇到我老公,更不会有今天的幸福。”柳若冰并不认为宿命论有何不妥。 缘分该来的时候就会来,越抗拒只会让自己越痛苦,倒不如坦然面对它的出现,勇敢地迎接它,最多,也只是失恋而已。痛个十天半个月的,重整心情重新出发,抱着越挫越勇的精神往前冲,总有天能遇上自己的真命天子。 “是这样说没错啦,但我宁愿我老爸活泼蹦乱跳的,也不希望他得到那种令人提心吊胆的病。”何珊如轻皱了下眉,喝了口放在眼前的咖啡。 若冰走过的路,要她再走一次她可不干,她跟若冰不同,生平无大志,只求饿不死平平凡凡地过一生也就足矣。 至于像什么真命天子那等虚幻的说法,听过就可以将它掉进废弃物处理厂,左耳进右耳出——她的脑容量有限,而且脑子里装太多废弃物绝对有碍身体健康,她可不想太年轻就挂点。 “神经病,当然是家人都健健康康的最好啊!”没好气地瞪了好友一眼,养儿方知父母恩,柳若冰在怀了身孕之后,许多想法都比以前更加成熟。“没有一条路是每个人都适合走的,我走过的也不是多平顺的路,少在那边胡思乱想。” “是不太平顺,但至少现在很幸福啊!”何珊如撇撇嘴,羡慕的就是这点。“唉,我最近有点职业倦怠,想换工作又不知道该换哪行才好。钱啊钱!快从天上掉下来吧!”她夸张且搞笑的伸直双臂,朝空中高高举起。 “够了你!越来越不正经。”柳若冰笑骂,脑筋急转弯地为好友设想未来的出路。“想换工作是吗?你怎么不试着自己当老板?” “你以为我是郭台铭喔?我哪来自己当老板的资本?”何珊如无力地翻翻白眼。 现在物价高涨,什么都涨就薪水不涨,每个月到月底就吃泡面度日的她,拿什么钱来当开店的资本? “我……”柳若冰才伸出手,还来不及指向自己的鼻尖,就被何姗如打断发言权。 “你少给我说什么拿钱借我那类的话喔,我可是不向人借钱的。”她这个人就是不喜欢向别人借钱,没得商量的啦! “那,我先前搬走的那个房间还空着吧?”好吧,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柳若冰开始脑力激荡,很快地又想出另一个可能。 “空着啊!”房东又不在台湾,没人去贴那张写着大大租字的红单,而且时机差,赖在家里当米虫的人多的是,谁会想出来租房子? “你自己去贴租啊!”一个人负担两间房的租金实在太沉重了,房东不在台湾,珊如就可以自己当二房东啊,这样至少可以省一笔开销。 “自己招租?”对吼!她怎么没想到这个方法?何珊如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迟钝地发现自己还真笨呢!“对啊,我干么不自己招租?” “可不是。”柳若冰轻笑出声,很开心自己能帮上一点忙。 临近露天咖啡座的街道旁驶近一辆黑色轿车,熟悉的喇叭声响起,原来是亲亲老公来接人了呢! “先走啦,我老公来接我了。”她小心起身,边拿起皮包边说。 “0k啦!等我找到房客再通知你喔!”何珊如率性地挥了挥手,目送好友坐上黑头轿车。 待若冰老公的车离去好一会儿,何珊如才斯条斯理地从咖啡座站起,拿了账单走往柜台结帐—— 时候不早了,回家写个大大的租屋启事,准备当二房东喽~~ 【全书完】 编注:平凡又可爱的小人物何珊如会碰到什么人来和她同住呢?她是否也能像若冰一样有好的归宿?敬请期待【一夜情之三】《邪魅室友》,当然也不要忘了回味甜蜜蜜的【一夜情之一】《勾魂机长》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