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魂剑》 楔子 【楔子】 湍流的溪水,沿着山谷奔流而下,以雷霆万钧之势,划破天地间的寂静,夹带着泥沙,从上游滚滚流到下游。 溪流的一旁到处是宽大的巨石,另一边则是高耸的断崖,偶有落石从断崖的最高处落下,掉入溪中溅起水花,景色煞是美丽。 这是一条位于深山的溪流,只有住在附近的人家才懂得来这里捕鱼。 哗啦啦! 山中的溪水经常都是又快又急,如果想在这条溪中捕到鱼还得要有真本事,乌又深无疑就是这方面的高手。 只见他用那一双比乌炭还要黑的眼睛,专注地凝视在溪里头游动的鱼儿,手里紧紧握着刺枪,等待最佳时机朝鱼儿刺去。 他的眼睛非常大,两颗眼珠子又黑又亮,凝视人的时候专注而深沉,所以他爹娘给他取名为乌又深,就是指他的眼睛。 此外,他还拥有一股野兽般的直觉,总是能轻而易举嗅到猎物的味道。 咻! 被他看中的猎物,从来无法从他的手里跑掉,无论是山里跳跃的野兔,或是溪中游着的鱼,他往往能一刀命中,下手毫不迟疑。 今儿个,他又捕了一竹篓的鱼,堪称是大丰收。 他心满意足地看着几乎快满出来的竹篓,年轻俊俏的脸庞上满是骄傲。当他拿起竹篓的背带,准备将捕来的鱼背回家时,山崖的上方有个东西「唰」一声掉入溪中,激起好大的水花。 乌又深好奇走近观看,这从天而降的异物竟然是一把宝剑。 他弯腰将宝剑从溪中捡起来,左翻右转地打量剑鞘。 只见暗红色的剑鞘闪烁着高贵的色泽,同色系的剑柄装饰着由白铜錾刻的云纹,气势非凡。 乌又深将剑由剑鞘中抽出来,宝剑倏然散发出一股冷冽的寒气,剑锋泛出红光。 他困惑地看着手中的剑,抬头望向山崖,猜想山崖的顶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会突然掉下一把剑? 实在想不出答案,乌又深将剑插回剑鞘内,决定将宝剑占为己有。 他背起竹篓,手中紧握着从溪中捡来的「续魂剑」,往一里以外的茅屋走去。 神剑会自己找主人,而续魂剑找上年轻的乌又深。 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如何发展,除非是命运。 第一章 【第一章】 那是一股深沉的欲/望。 乌又深一双黑玉般的眼眸,紧紧盯着前方正在和女仆戏耍的女孩,她那如同白瓷一般的玉肌因为兴奋而泛出些许红晕,渲染了白皙无瑕的双颊,使她原本和陶偶无异的细致脸庞开始有了朝气。 「郡主,您小心点儿跑,拜托别摔着了!」女仆喘呼呼地跟在女孩的后头,一边呼唤前头的主子,深怕有个万一,自个儿的小命不保。 「小梅,你就是爱瞎操心,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女孩转头取笑女仆,露出编贝般的洁白牙齿。 名唤小梅的贴身女仆见主子平安无事松了口气,不是她爱瞎操心,而是郡主实在太娇贵,禁不起一点碰撞,身上只要有一点点瘀青,她们这些照顾她的下人都要遭殃。 「郡主,咱们回您的院落好不好?」即使如此,小梅还是很不安。「这儿实在太危险了,到处都是石头……」 「不要。」就是危险,才好玩呀!「我的院落有什么有趣的?」朱玉凝抱怨。「整座花园连一颗石头也没有,到处都铺上一层厚厚的垫子,就连花也都选一些没有生气的花朵栽种,我真正喜欢的是红蔷薇!」 「不行,红蔷薇有刺!」小梅闻言尖叫。 「所以我才说无聊。」朱玉凝朝贴身女仆吐舌。「爹实在太保护我了,小梅你也一样,我都快被闷死了。」 随着朱玉凝娇柔的抱怨,她如桃花一样粉艳的红唇噘起一个完美的弧度,衬得她小巧的脸庞更加嫩白细致,乌又深即使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从她嘴里吐出来的温热气息,在在挑动他的心弦。 乌又深从来没有见过像她这么美的女孩,他可以感觉到小腹传来一阵骚动,心头好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捶了一下,他猜想那是想得到她的欲/望。 「这儿有水池呢!」朱玉凝左看看、右瞧瞧,又发现一样稀奇玩意儿。 「郡主,您不可以靠近水池!」小梅看见主子往水池的方向走去,叫得跟杀猪似地,朱玉凝都快烦死。 「我不但要靠近水池,还要下去玩。」别看朱玉凝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其实叛逆心很强,大概跟被过分宠溺拘束有关,本能就想反抗。 「不行呀,郡主!您这么做有失身分,千万不可以下水。」小梅见主子居然把绣花鞋都脱下来,紧张得直冒汗。 「有失什么身分?」她才不管哩。「这里是十王爷府,我自个儿的家,有什么不能做的?」 「可是——」 「再说,今天这种日子,也不会有人到后花园来,今儿个后花园全是我一个人的。」朱玉凝走到水池边,将她的右脚试探性的放进水里,冰凉的池水和平时仆人为她洗脚的洗脚水完全不同,多了一点野,感觉舒服极了。 「郡主,您快上来!」小梅尖叫。「要是被王爷知道您居然靠近水池,我这条小命就要不保了!」 众所皆知,十王爷最偏爱朱玉凝这个四房生的小女儿,除了她娘得宠之外,朱玉凝玉人儿般的长相也是受宠的主要原因之一。找遍整个大明,恐怕找不出第二个像她一样粉雕玉琢的女孩,她全身上下任何一个部位都像是雕刻大师手下的杰作,肌肤白皙光滑无瑕有如上等的白玉,五官细致,明眸皓齿,发丝如绸。十王爷第一眼见到这个宠妾为他生的女儿就疼爱有加,并且为她取名为玉凝——玉凝成的娃儿。 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朱玉凝,成长过程受尽呵护,十王爷不但特别赐给她一栋独立的院落,还在院落四处都铺上软垫,就是怕她碰着摔着,会在她完美无瑕的玉肌上留下疤痕,在他的想法里,她身上是连一点小瘀青都不能有的。 「郡主,小的拜托您别玩了,快上来呀!」就是这样,小梅才会如此紧张,朱玉凝要是一有些碰撞,倒霉的一定是她们这些下人,还要被逼着连带受罚。 「小梅,你也来玩嘛!水很凉的。」朱玉凝将水花踢得老高,证明她有多开心。 「不行,郡主!」朱玉凝的举动让贴身女仆几乎吓晕了。「您快把脚放下,千万不能让人瞧见您的玉足。」 小梅会如此紧张和恐惧,是因为朱玉凝并没有缠足。这在小脚为美的大明朝,是最重大的禁忌,万一被人知道朱玉凝没有缠脚,纵使她有天仙般的美貌,恐怕也嫁不出去。 「你放心,不会有人瞧见的。」朱玉凝越玩越起劲,两手提起裙摆拚命踢水,玩得不亦乐乎。 「郡主!」贴身女仆千拜托、万拜托,还是无法让朱玉凝改变心意,反而更用力踢水。 「真的好好玩哦!」她的笑容灿烂,编贝般的牙齿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露出嘴角的两个小梨涡。 乌又深着迷地看着她,感觉呼吸都被揪紧了。他的心像擂鼓一般跳动着,如果他不马上和她说话,他可能会死掉——不,是一定会死掉!他从未如此迫切的想要一个人,从未! 「郡主,我拜托您——吓!」小梅原本还想再恳求朱玉凝,不期然看见乌又深从阴影中走出来,差点没有吓得魂飞魄散。 「你、你是谁?」小梅紧张得频频口吃。「为、为什么会出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乌又深压根儿不理小梅,迈开脚步直直往朱玉凝走去,朱玉凝被他庞大的身躯吓到,还没仔细瞧他的脸就直觉地往后倒退两步,脚底却因此而不小心踩到碎石子打滑。 「啊——」 「危险!」 乌又深长脚一跨,两手一伸,便将朱玉凝整个人由水里捞起,将她高举至半空中。 朱玉凝不可思议的眨眨眼,她在作梦吗?怎么会有这么强壮的男人?好像随便一用力就可以将她的腰折断。 「郡主!」小梅仍在一旁捂嘴尖叫,朱玉凝这时彷佛才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于一个男人的怀抱之中,而且这个男人正在凝视她。 她低下头与他四目相望,莫名卷入一道漩涡之中。朱玉凝发现,这个毫无困难将她高举的男人,有着一双野兽般的眼睛,其中写着赤裸裸的欲/望,她的身体因为这个发现而颤抖,胸口同时狂跳不已。 「谢、谢谢你,我已经没事,你可以放开我了。」她好怕他的眼神,好像要吃掉她一样狂野,也好怕他散发出来的气息,如同野兽要向她扑过来,她好想马上远离他。 乌又深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他那双比黑玉还要深的眼睛凝望她,彷佛要看进她灵魂深处般热烈。 「公子……」 他的心情是如此雀跃,欲/望是如此激昂地在胸口跳动,这一刻乌又深只想紧紧拥抱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你是哪来的登徒子,竟敢如此大胆无礼?快放开玉凝郡主!」小梅看见乌又深动也不动,在一旁又叫又跳,唯恐乌又深会伤害主子。 乌又深把脸转向小梅,突如其来的举动成功让她住嘴,不敢再尖叫。 和朱玉凝一样,小梅也被乌又深散发出来的凶猛气息吓着。他有一双又粗又浓的眉毛,鼻梁非常挺直,嘴唇厚薄适中,嘴角呈现一个完美的弧度,显得非常性感。他同时拥有方润坚实的下巴,下巴中间有一条凹痕,更增添他的魅力。但他全身上下最吸引人,也最叫人透不过气的却是他那一双眼睛,豹子似地闪闪发亮,教人看了不寒而栗。 小梅没见过这么英俊的男人,也没见过这么可怕的男人,他正用他那双野兽般的眼睛凝视她,让她好想尖叫。 「你说她叫什么?」历经了像永恒那么长的凝视,他终于开口问话,小梅全身发抖,几乎无法回答。 「她、她是十王爷最疼爱的女儿玉凝郡主。」提到十王爷,让小梅突然间找到勇气,声音顿时变大起来。 「我不知道你是打哪儿来的登徒子,但是你既然已经知道郡主的身分,还不赶快放开她?!」对,这儿是十王爷府,谁都不能在十王爷的府上造次,这个男人也一样。 小梅以为只要抬出「十王爷」这个称谓,对方就会吓到,但他完全不受影响,眼神反而更狂野。 「你是玉凝郡主?」原本高不可攀的称呼,在他低沉慵懒的语调下变得平凡无奇。 朱玉凝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打颤,光听他的声音就会觉得害怕。 「你已经知道我的身分,还不赶快放开我?」虽然害怕,她还是试图表现出威严,再怎么样她都是堂堂郡主,绝不能让人瞧不起。 第二章 然则乌又深并未放开她,而是皱起眉头,回想宴会大厅上那些十王爷的未嫁女眷。 很显然,十王爷那几个被用来和亲、待价而沽的女儿之中,并不包含这个女孩。她若不是不得十王爷的欢心,就是刻意被隐藏起来。而从女仆的话中可以推断是后者,她不但被刻意保护,而且保护得非常严密。 朱玉凝趁着乌又深专心想事情的时候,狠狠从他的手咬下去,他直觉地松开手,朱玉凝连忙把握机会逃跑。 「小梅,快走!」朱玉凝顾不得穿鞋,抓住女仆的手就跑。 乌又深看着主仆两人奔跑的背影,再看看手背上明显的齿痕,她甚至还把他的手咬出血来。 这个小东西,还真是悍。 他抬起手,用舌头舔被朱玉凝咬伤的地方,边舔边笑。 本以为今儿个注定是场无聊的宴会,没想到会遇见这么有趣的事。 抬起头,两眼闪闪发光。乌又深在心中暗暗决定,他和朱玉凝不会仅止于一场意外的相遇,他要拥有她。无论用什么手段,他都非得到她不可! 下定决心后,乌又深朝宴会大厅走去。 「是乌将军,乌将军回来了!」 参与宴会的女眷,看见站在宴会大厅门口的乌又深,个个拿起手绢儿攒在胸口倒抽一口气,要不就是忙着窃窃私语,目标全放在他一个人身上。 乌又深用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扫了所有女眷一遍,确定其中并没有朱玉凝。 回想半个时辰以前,他同其它此番平定西北的有功战士一道走进宴会场,迎接他们的是跳着袖舞的舞妓和吹奏着升平调的乐师,当时他就知道十王爷此次设宴的目的并不单纯,表面上是慰劳,其实是在招兵买马,想要拉拢他们这些年轻将领,也好日后为他所利用。 半个时辰前—— 「诸位将军,你们辛苦了,老夫敬大家一杯。」 待所有人就座,十王爷拿起酒杯就跟他们先干为敬。这对乌又深这群刚冒出头的小将们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荣耀,大伙儿于是纷纷拿起酒杯回敬十王爷。 「谢谢十王爷!」乌又深一口气喝干杯里头的酒,跟大家一同将酒杯放下。 十王爷此次宴请的将领不少,除了领头的总兵,还有初次受封位阶较低的将军,只要是前途看俏的将官统统在受邀的行列之内,可见十王爷企图心之旺盛。 十王爷和当今皇上不和,已是众所皆知的事。现今朝中大臣分为两派,一派拥护十王爷,另一派则是忠诚的保皇党,坚决效忠现今在位的皇上。 两派势力互有消长,目前呈现拉锯状况。也因为如此,十王爷才急于拉拢他们这些小将,毕竟想要造反,没有他们这些握有兵权的将领们帮忙是不可能成功的。大伙儿心知肚明,却还是愿意前来赴宴,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鸡蛋不能只放在同一个篮子,可能的话,最好两边都押宝,就是这个道理。 「好说好说,大家客气了。」十王爷笑嘻嘻,锐利的目光投向分坐两排的将士,其中当然不乏年纪稍长的将领,但大部分都是还没配亲的年轻小将,这也是他此次设宴的目的。 「听闻张将军的手下个个骁勇善战,这次大西北也是靠张将军您这批手下守住的,才没叫胡人侵犯边界,老夫真是万分佩服呀!」擒贼先擒王,十王爷第一个拉拢的对象便是身为总兵的张将军,张将军虽然只是加授定远将军,位阶也只是从三品,但他屡屡建功,未来行情看俏,所带领的手下连带受到朝廷重视。 「承蒙十王爷看得起末将,末将万分感激。」张将军乃是聪明人,自然不会曲解十王爷的意思,在应对方面亦格外小心。 「张将军太客气了。」十王爷满脸笑意,一手邀请大伙儿举杯喝酒,另一手朝帐后挥手。底下年轻将领们的酒杯才拿到嘴边,十王爷府的年轻女眷们便从纱帐后一个一个走出来。 「这些都是我未出嫁的女儿们,她们听闻诸位将军的英勇事迹,坚持一定要来向大伙儿致意,真拿她们没办法。」 十王爷话说得好听,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用意,十王爷想趁着这个机会来场相亲大会,借着此次机会,将女儿许配给在场的年轻将领,他日起兵造反时也有个后盾,教人不得不佩服他布局之长远,就某方面来说,这也只有老谋深算的十王爷才做得出来。 「不好意思,打扰了。」十王爷的众女儿们皆是不同的妾所生,平心而论长得都不差,就算母亲的出身再低,好歹也被称为郡主,要她们下嫁给这些位阶尚低的武将们,说实话是委屈她们。 七、八个郡主排排坐,风景煞是美好。 年轻将领们个个猛吞口水,睁大眼看着坐在十王爷后头的各个郡主。从左边第一位算起到右边最后一位,每一位都是花样年华,具有几分姿色,这对刚从战场归来,还来不及寻花问柳的年轻将士们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刺激,巴不得立刻跟她们亲近说上几句话。 十王爷这些云英未嫁的女儿们,其实也是同样心情。她们虽然贵为郡主,待嫁的心情却跟一般市井小民并无二致,甚至更殷切。然而她们同时也明白自己身负重任,十王爷之所以摆出大阵仗,不顾颜面让她们像是货物待价而沽,无非是希望她们未来能在他的夺皇位大计上尽点儿心力,这个时候挑对人就显得非常重要。 「各位,就让小女们一起再敬大家一杯!」十王爷拿起注满酒的酒杯,又是先干为敬,他身后的郡主们随后跟上,目光几乎都飘往同一个方向。 「谢谢十王爷和各位郡主!」 虽说挑对人很重要,但人毕竟都是注重外表的。十王爷这七、八个女儿们,表面上是对每一位年轻将领施展风情,实际上注意力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那就是乌又深。 天啊,怎么会有这么英挺的男人! 长期关在王府的深宅大院里,接触到的尽是男仆,再不就是兄长,这些怀春少女简直是饿坏了。 只见她们的目光一个比一个热烈,脸上的笑容一个比一个灿烂,手绢儿一个攒得比一个紧。她们的心口扑通扑通地跳,幻想乌又深那双黑玉般的眼睛能够深情凝望着她们,他那双强壮的手臂能紧紧拥住她们,她们今生死而无憾。 更别提那俊美如刀凿的五官。 啊! 众女惊叹,对乌又深的渴望全写在脸上,丝毫不见羞涩的表现,引起十王爷的注意。 「宋管家,坐在右边最后一个位子的那个年轻小伙子是谁?」十王爷见状招来管家问个清楚,管家连忙附耳。 「启禀十王爷,那个年轻将军名叫乌又深。」管家回道。「据说这次西北能打胜仗最大的功臣就数他,他刚授武略将军,前途广为各界看好。」 「这么说,是个人才。」十王爷若有所思地看往乌又深的方向,他现在正缺人才,如果能以联姻的方式将他收为己用,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小的瞧各位郡主好像都很中意他,如果能将他招为仪宾,对王爷的登基大业会有很大帮助。」总管在一旁献策,刚好正中十王爷的下怀。乌又深无论是相貌或是战功,都是所有年轻将领之中最突出的,难怪郡主们为之倾倒。 「老夫也有此意。」十王爷相中乌又深,希望能招他为婿,正想开口说些客套话,乌又深这时突然推开座椅站起来。 「末将乌又深,因为不胜酒力,想到外头透气,请十王爷允许小的暂时告退。」 十王爷没想到乌又深会突然间要求离席,但他既然开口也没有理由不答应,只得笑着点头。 「乌将军快去快回,老夫还等着跟你敬酒呢!」十王爷客气回道。 「是,谢谢十王爷。」乌又深朝十王爷拱手作揖之后,随即当着一屋子的人面前离开宴会厅,留下一脸不舍的女眷,大家都巴不得能跟他出去,在红花绿叶前谈情说爱那该有多美好。 「十王爷,让您见笑了,又深就是那个样子,不懂得应对。」领头的张将军尴尬地跟十王爷道歉,十王爷摇摇头。 「没有的事儿,大家喝酒。」 于是,丝竹声又响起,其中不乏郡主亲自下场献艺,目的无异是宾主尽欢。 乌又深板着一张脸来到后花园,如果可能的话,他真想马上离开,也好过坐在宴会场上被待价而沽。 第三章 没错,十王爷那老奸巨猾的家伙,正在评估他们这群年轻小将们的价值,而依十王爷的眼神来看,目前他的身价最高,极有可能是他第一个想拉拢的对象。 老实说,乌又深没什么国家观念,保家卫国只不过是他获得名声和官位的手段,大明朝由谁来统治他一点也不在乎。 只要给他想要的,就算是要他把灵魂出卖给魔鬼他也照卖不误,但前提要他愿意。他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更不喜欢像货物一样任人评头论足。他的人生要由他自己掌握,看中的猎物要由他亲自追逐,他不想借他人之手获得成功。 长长地吐一口气,乌又深实在不习惯这类交际应酬,叫他上战场打仗还比较轻松些,他尤其厌恶那群女人,名为郡主,实则更像豺狼。 只是,很抱歉,他习惯当猎人,不喜欢当猎物。也不想沾惹朝纲上的一些是是非非,他只想痛痛快快的上场杀敌,靠他的双手获得他想获得也该获得的名和利。至于和十王爷联姻?那就省了。他还没有没志气到靠女人获得荣华富贵,他要靠自己。 乌又深不知道躲在屋檐制造出来的阴影下多久,直到一串银铃似的笑声打破沉默,他才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如同白瓷捏造的女孩,她一边奔跑,一边回头跟女仆做鬼脸,白瓷般的双颊泛出红晕,让他联想起樱花的花瓣,是那么地粉透。 他的胸口因为她的出现而鼓动着,喉咙开始涌上一股热烈。而随着她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近,他可以更清楚地看见她桃花一般红艳的朱唇,瓜子般小巧的脸蛋,和晶灿的大眼。 她清脆的笑声彷佛在昭告全天下:我来了。她恣意的奔跑,彷佛想一举跑进他的怀抱,让他不自觉地张开手臂。 她是他见过最美、长相最精致的女孩。她要命地拨动他的心弦,让他在这一刻陷入恋爱的深渊,更挑起他的欲/望。 那是一股深沉的欲/望,他会为了满足那股欲/望做任何事,即使要他杀人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他于是从阴影中走出去,却吓坏了她,害她差点失足落水。 他大步一跨将她举高至半空中,惊讶于她的娇小和细致,他只要随便用力就能将她捏碎。 她惊魂未定地感谢他的帮忙,让她免于掉落水池,但她同时要求他放开她,这是他万万做不到的事。 「你说她叫什么?」他急于知道她的名字、她的身分,于是转头问女仆。 「她、她是十王爷最疼爱的女儿玉凝郡主。」女仆用发抖的声音说明女孩的身分,以为他会因此而打退堂鼓。 「你是玉凝郡主?」他没想到她是十王爷的女儿,因此愣了一下,却被女孩逮到机会咬他的手背。 「小梅,快走!」她机灵地要发呆的女仆跟着她跑,他没料到她会有这个举动,也没想过去追她。 对她,他另有打算,一旦让他得知她的身分,他就非要到她不可。所以他又回到宴会大厅,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 「乌将军,你总算回来了,快请入座,老夫正巧有大事要宣布。」十王爷这谎话说得轻巧,他明明就是在等乌又深回来,只是碍于其它将士的颜面,不好意思明说。 乌又深点点头,挺直着身子入座。 面对乌又深高傲的态度,十王爷有些不快,虽说乌又深是他急于拉拢的对象,但他毕竟是王爷,理当对他有所敬畏才是。 「敢问十王爷,您有何大事宣布呢?」张将军是明眼人,和十王爷一搭一唱,唱戏唱得好不快活。 「老夫有感于诸位将军保家卫国的英勇与忠诚,想把小女许配给诸位将军,不知诸位将军的意下如何?」十王爷也不啰唆,直接说出他今晚举行晚宴的目的,只见众小将们笑咧嘴,能够跟王府攀亲是作梦都想不到的事,怎能不教他们兴奋呢? 「承蒙十王爷如此看重小的这群手下,小的代他们谢过了。」张将军见此机不可失,连忙跟十王爷拱手作揖,底下的人马上跟进。 「谢谢十王爷!」 「好说、好说。」十王爷注意到大家都露出兴奋的表情,只有乌又深若有所思,似乎在算计着什么。 「乌将军,不知道老夫的这些女儿之中,可有你看中意的?」十王爷虽然对乌又深傲慢的态度不满,仍是第一个询问乌又深,可见他有多急着与他结盟。 「启禀王爷,在座诸位郡主皆蕙质兰心、娇俏动人,但末将属意的对象并不在其中。」乌又深站起来回十王爷的话,挺拔的身材、非凡的气度看得众女眷的口水都快掉下来,好希望他能点中自己。 「你属意的对象不在其中?」十王爷闻言愣了一下,他所有年轻未嫁的女儿几乎都在宴会大厅上,没有遗漏谁。 「是的,十王爷。」乌又深笃定地回道。「小的想迎娶玉凝郡主,还望十王爷成全。」 随着乌又深提出的大胆要求,现场响起一阵阵的抽气声,只要是十王爷府上的人都知道十王爷有多疼爱朱玉凝这个小女儿,他不可能将她许配给乌又深这种地位低下的武官。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跟老夫提出这个要求!」十王爷果然反应激烈,气得脸都红起来。 「也许十王爷会觉得是末将高攀。」乌又深冷静地反驳。「但末将以为十王爷今日设宴的目的既是拉拢咱们为您卖命,就不该将最好的藏起来。」 「你竟然敢指责老夫?!」十王爷大怒。 「末将只是恳求您将玉凝郡主许配给末将,没有任何激怒您的意思。」乌又深仍维持一贯傲慢与冷静,十王爷的火气并没有因为他谦逊的语气而消除,火气反而越来越大。 「你是如何得知玉凝?」他将她保护得密不透风,除了少数几人能与她接触之外,几乎从不碰触外人,可这个姓乌的小子居然知道十王爷府上还有这么一个郡主。 「这点不劳十王爷操心,末将自有办法。」乌又深回想起朱玉凝踢水的顽皮模样,不禁微笑。「只要十王爷肯将玉凝郡主许配给末将,末将愿意为您做任何事。」包括夺皇位。 「想都别想!」十王爷生气的拒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来历,一个在深山旷野打猎捕鱼出身的山林野夫也想娶我心爱的女儿,下辈子都不可能!」 显然十王爷趁着乌又深不在厅上的时候,将他的底子都摸透了,并且不吝于当众宣布让大家知道。 乌又深的双颊因为十王爷的羞辱而频频抽搐,眼睛危险地眯起来。没错!他既未生在将军世家,只是一个打从偏远山林来的穷小子,一度连饭都吃不饱,但他还是挺过来了,并用自己的双手杀出一条血路。在军中,和他一样出身低贱的武将比比皆是,他从来也不觉得自己的出身有什么不妥,但换到这座雕梁画栋的十王爷府就是不行! 「末将是真心喜欢玉凝郡主。」他每一个字都是咬牙说出。 「凭你也敢说喜欢我女儿,笑话!」十王爷的回答每一个字都由鼻孔冷哼,足见他有多瞧不起乌又深的出身。 「您会后悔的。」没有人可以当众侮辱他让他下不了台,这个仇他非报不可。 「我等着看你有什么本事让我后悔。」十王爷原本就对乌又深的态度很有意见,如今他又胆敢说要娶朱玉凝,更加深十王爷的怒气,就算他想拉拢将领也不差乌又深一个,他绝不让乌又深碰他心爱的女儿! 「十王爷,请息怒……」 「末将告辞了。」乌又深受够了十王爷的侮辱,也看清再待下去无益,十王爷不可能答应将朱玉凝许配给他,他想满足愿望,得另想办法。 「又深——」 「可恶!」 张将军慌张的呼唤声和十王爷的怒斥声同时响起,宴会大厅的气氛顿时变得极为尴尬。 对于乌又深而言,今天的羞辱只是开始,他不会让他和朱玉凝的邂逅就此结束。 紧紧握住双拳,乌又深发誓一定要得到朱玉凝! 【第二章】 事隔多日,乌又深凭借着一次又一次的战功,升至广威将军。 「将军,再过两个时辰军队就要出发了,请您穿上战袍。」乌又深最信任的副将,在大军即将出发至战场前,将头盔及战袍送到乌又深的房间,恭敬地请他穿上。 第四章 乌又深从椅子上站起来,张开手脚让手下帮他穿战袍,一边望向窗外的庭园,低声问副将。「元春,你觉得我这屋子还能住多久?」 名叫元春的副将,往窗外瞥了一眼,迟疑的回道:「至少可以住到您又立下更大的战功回来。」 副将的回答让乌又深满意地勾起嘴角,这已经是他这一年来更换的第二座府宅,规模一次比一次大,占地一次比一次广。 「如果这次我能凯旋回朝,应该可以升到从三品。」正好和张将军同位阶。 「可能不止。」副将推断。「依您目前深受皇上的信赖来看,这次若是又成功击退敌人,想要升到正三品也不成问题。」 这一年来乌又深的官阶可说是三级跳,从原来的从五品晋升为现在的正四品。 而依照边防繁忙的程度来看,他若一直持续打胜仗,总有一天会升为龙虎将军,位居二品,掌握真正的兵权。 「如此一来,可就对不起张将军了。」乌又深嘴里虽然这么说,心里却对提携他的恩人没有一丝抱歉。怎么说他也贡献不少战功让长官去奏功,也该是为自己打算的时候了,再说自从一年前在十王爷府不欢而散以后,张将军就对他有诸多抱怨,两人越来越不合。 「我想他老人家心里也有数,要不然也不会处处为难您了。」军中的争斗常常是赤裸裸的,老将怕新人冒出头,一心想把他们压回原来的小跟班,但这却是不可能的事,至少乌又深就不可能被压制。 「这次还是张将军担任总兵,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下次,我不会让他再有领兵作战的机会。」他要在这次战役中彻底击垮张将军,教张将军认清楚,跟他作对绝不会有好下场。 「属下相信您一定做得到。」追随乌又深多年,元春知道乌又深在战场上有多勇猛,如果不是他的锋芒毕露藏不住,张将军早就想办法把他干掉了。 乌又深满意地点点头,在副将的帮忙下着好戎装,拿起桌上的刀插进腰际的系带,准备到军营报到。 副将这时面露迟疑的表情,似乎有话想告诉乌又深,却又考虑该不该开口。 「元春,有事吗?」乌又深不愧是和元春同时入营从军的好兄弟,一眼就看出他不对劲。 「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副将为难地回道,一边转头看天色。 「什么事?」乌又深皱眉,很少看到元春如此局促不安。 「将军曾吩咐属下派人盯着十王爷府,特别是有关玉凝郡主的任何消息,都要向您报告。」副将才提起朱玉凝,乌又深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原本懒散的语气顿时变得急促。 「没错,她怎么了?」不会是生病了吧! 「玉凝郡主此刻正在隆福寺……」 「什么,她现在人在隆福寺?」乌又深一听见朱玉凝此刻竟然就距离他几条街之遥,激动到无以复加。 「是的,将军。」副将答道。「郡主此刻正在隆福寺进香。」 这对乌又深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朱玉凝一向被保护得非常严密,连想探知她的近况都不容易,况且是见到她的人,他一定要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 「将军,您不会是想去见玉凝郡主吧?」副将的脸色沉重,他就怕乌又深会这样,所以才迟疑。 「当然。」乌又深的脸上尽是兴奋之情。「我一定要去见她,你别想拦我。」 「但是集合时间快到了,你若是因此赶不及和大伙儿一起出发,张将军一定会以军纪严治你,又深,你要三思啊!」眼看着乌又深即将做出胡涂事,副将也顾不了位阶之分,直接叫他的名字。 「你放心,我会在军队出发前回到军营。」乌又深非去不可。 「乂深,你冷静一点!」副将真的很替他担心。「虽然隆福寺离此处不远,但距离军营却有一段不算短的路程,我怕你无法在时间内赶到军营!」 「我会赶到的!」乌又深不断重复这一句话。 「万一你无法在时间内赶到,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别说升官,恐怕连现在的位置都不保,张将军可是很乐意亲手除掉他。 「我知道会有什么下场。」乌又深比谁都清楚。「但我还是要去!」就算他会因此而受到军纪严惩,他也甘之如饴。 「又深!」他怎么这么想不开? 「别再劝我了,元春。」乌又深的眼里充满赤裸裸的欲/望。「你知道我是多么想她。」 是的,他知道。和乌又深一同在沙场上出生入死多年,元春怎么会不明白乌又深是个多么执着疯狂的人?正是因为这份坚执,造就了现在的他,从另一方面来看,也是拜朱玉凝所赐,如果不是为了得到她,又深不会这么拚命。 「看来我拦不了你。」元春苦笑。「我先到军营等你,答应我,你一定会跟咱们一起出发。」 「我答应。」乌又深虽然点头,但元春只要看他急切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豁出去,只要朱玉凝稍稍对他表现出一丝好感,他极可能会因为留恋而赶不及和大家一起上战场,称了张将军的意。 「我走了。」乌又深连头盔都没戴,就匆匆忙忙往马厩奔去,元春只能摇头。 他不明白,存在于乌又深内心的那种感情是如何的狂热?可以让他像扑火的飞蛾,即使明知可能会因为爱上朱玉凝而燃烧殆尽,依然义无反顾地向她飞去,这是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道理? 他不懂,真的不懂。 拿起乌又深忘了带走的头盔,元春只能叹息。 仅是惊鸿一瞥,竟能在又深的心湖上掀起这么大波澜,朱玉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孩? 袅袅的烟雾,包围着朱玉凝精巧的脸蛋,衬得她有如下凡的仙子。 她手持三炷清香,虔诚地向释迦牟尼佛祈祷,乞求佛祖能保佑她的爹亲身体健康,一切顺利。 拜完佛祖后,朱玉凝将手中的香交由女仆代为插进香炉,自己则是双手合十再拜佛祖,同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小梅,你能不能去帮我取佛书?」她一脸抱歉的看向女仆。「我把佛书遗忘在轿子里了,你去帮我拿过来,我想放在桌上供奉,请佛祖为我加持。」这是她来隆福寺最重要的目的,她却差点给忘了,真是不应该。 「是,小梅这就去拿。」女仆理所当然的点头,脚才朝佛殿大门口跨出去两步,立刻又转回来。 「可是,小姐。」女仆打量空无一人的大殿,极为不安。「您看这大殿空荡荡的,只留下您一个人在这儿,小的实在不放心。」 「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朱玉凝安慰女仆。「这儿并非人人都能进来,再说,爹也已经派人保护,你就别庸人自扰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小梅就是不放心,虽说王爷派了多位护院随她们前来进香,但碍于礼节,这些护院也只能在殿外守候,若是有个万一,根本来不及搭救。 「快去,爹不许我外出太久,你若是继续再耽搁下去,咱们可就白来一趟。」 她今天说什么也要把她念了一百零八遍的佛经供献给佛祖,请佛祖保佑爹老人家平安。 「好吧,小姐。」女仆认输,朱玉凝实在太固执了。「小梅去去就来,您好好待在大殿,别又乱跑。」小梅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朱玉凝又一时兴起四处乱逛,她这个做下人的可会吃不消。 「得了得了,你快去吧!」朱玉凝就怕贴身女仆碎碎念,总觉得小梅比她娘还烦人,她娘还没有小梅这么会管她呢! 一想起自个儿的亲娘,朱玉凝就觉得悲伤,她的娘亲在五年前撒手人寰,当时她才十三岁,如今已是二九年华的少女。 或许也因为如此,爹才会特别疼爱她,因为她长得跟娘很像,而爹说过,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就是娘了。 想起十王爷是如何细心呵护自己,朱玉凝马上又停止悲伤,换上一张笑脸。 对,她今儿个是来为爹祈福的,她不能让佛祖看见她悲伤的表情,要开心点儿才是。 朱玉凝打算再点上三炷清香,跪下来潜心为十王爷祈福,大殿离轿子停放的地方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不如趁女仆为她取佛书的空档,好好跟佛祖说些内心话,省得女仆老爱在旁边偷听。 她笨拙地从香篮里取出三炷香,正想拿到一旁的油灯点上时,突然有一道庞大的身影挡住她的去路。 第五章 朱玉凝惊讶地抬头,赫见乌又深如刀凿的俊脸,在灯火的照耀下,半暗半明有如地狱来的罗刹。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她直觉地往后退一步,跟他保持距离,免得被他莫名推下地狱的深渊。 「你还记得我?」乌又深低沉的声音宛如暮鼓,每一个字都重重敲在她的胸口,让她好想逃。 朱玉凝点点头,心想她不可能忘得了他这样的男人,他给人一股很大的压迫感,压得她喘不过气。 「我是来见你的。」她的回答让他的心无比的雀跃,她还记得他,她还记得他这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这是否代表她对他其实也有感觉? 「看你一身军服,应该是要出征了。」朱玉凝打量乌又深的装扮,猜想他可能要上战场,最近西北战事吃紧,经常在打仗,却也给他更多立战功的机会。 「没错,再过一个时辰,我就得和军队一起出发上西北打仗,我是特地来见你的。」他一再表明他的立场,朱玉凝除了害怕还有疑惑,他们只见过一次面,而且过程不算愉快,他为什么对她穷追不舍? 「你怎么知道我在隆福寺?」她故意忽视他的话,怕一旦问他会引来更疯狂的答案,她承受不起。 「只要派人盯梢就能知道,这不是一件难事。」他有的是手下和银两,只怕她不出门,一旦出了十王爷府的大门,就是他的天下,再远的地方他都会赶到。 「你跟踪我?」朱玉凝无法想象竟有人无耻到以监视她为乐,太过分了。 「我只是想见你而已。」他对自己做的事没有丝毫悔意,任何一个见不到心上人的男人都会这么做。 「你为什么想见我?」她不想问这个问题,却又非问不可。 「因为我想要你。」他说。 「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想要你。」他每一个字都说得铿锵有力,语调不特别轻佻,朱玉凝惊讶到几乎说不出话。 「你、你怎么敢这么大胆?」对她说出这种话。「我可是郡主!」十王爷最疼爱的女儿…… 「郡主又怎么样?」他向来以大胆着称。「在我眼中,你只是一个女人。」 「你太无礼了。」她不敢相信他的言论可以狂妄到这种地步。 「『礼节』这两个字是说给一般老百姓听的,我从来不在乎那玩意儿,你也别想要我遵守。」他拿走她手上的香,准确丢进供桌前的大香炉,无礼可见一斑。 「你想干什么?」她连连退后,却仍然躲不过他随之而来的庞大身影和他专注的眼神。 「你说呢?」他佣懒暧昧的语调,说明他随时会做出比言语更大胆无礼的举动,朱玉凝简直快吓坏了。 「你再靠近我,我就要叫喽!」她紧张地东张西望,就是找不到半个守卫,为了方便她上香,寺方刻意清场,没想到反而给了他下手的机会。 「你叫啊!」他一点儿也不怕。「反正我已经豁出去了,你就算是把整个顺天府的官兵都找来,我也不在乎。」 他是真的不在乎,他的眼神表现得再清楚不过——他是认真的。 朱玉凝从来没有见过像他这样的男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眼前的情况,真的放声尖叫吗? 「你叫啊,你为什么不叫?」他彷佛是在测试她的决心似地,一步一步朝她走近,尽管她很想尖叫,喉咙却好像被什么卡住一样叫不出声。 她如果大声呼唤大殿外的护卫,他们一定会立即向她奔来,寺内的和尚一定也会如潮水般涌入大殿,不怕制伏不了他。 可她又怕,一旦他私闯隆福寺的事被发现,朝廷饶不了他,因此而犹豫不决。 乌又深一看见她迟疑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赢了。他赌她对他也有感觉,赌她也和他一样忘不了那次邂逅,而他赌对了。如果她的内心真的如她的眼神表现出来那么害怕,那么她此刻就该放声大叫,而不是一脸迷惘地看着他。 「如果你不行动,那么我要行动了。」他最后一次警告她。 「什么?」她听不懂他的意思,他也不打算说明,直接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进怀中低头吻她。 樱唇不期然遭到压迫,乌又深的吻是大胆的、是霸道的。朱玉凝没料到他会突然吻她——不,她压根儿没想到居然有人敢碰她,而且当着至高无上的释迦牟尼佛的面前,他实在太狂妄了。 他是狂妄。 热烈地吸吮她的朱唇,霸道地用舌尖撬开她的小嘴,此时此刻,神佛他不放在眼里,罗刹可以闪到一边去,谁都不能阻止他探索她的芳腔! 朱玉凝可以感觉到自己口中的芳香被他吸走,但止于浅尝对他来说显然不够,他不断深入她芳腔的舌头,彷佛要将她的灵魂吸走似地一直压迫她的嫩舌,时时还勾引与他嬉戏。朱玉凝吓坏了,身体一直挣扎往后退,但乌又深不让她逃脱,她只好乘隙咬破他的下唇,乌又深的下唇顿时血流如注。 「这是你第二次咬我。」他放开她,用手摸被咬伤的地方,依然流血不止,可见她晈得有多用力。 「你太过分了。」她浑身发抖地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开始后悔自己没有喊人,他才敢乱来。 「我只是想要你。」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错,他唯一的错是喜欢上她,为她而疯狂。 「我永远都不可能是你的,你最好死了这条心。」她摇头,受不了他的执着,她甚至不明白他为何而执着。 「你一定会是我的。」他的执着教人不寒而栗,朱玉凝简直快疯了。 「我是十王爷的女儿,你无法碰我一根寒毛!」说到最后,她只好用父亲做挡箭牌,只求挡得住他执着的眼神。 「……你一定会是我的,我跟你保证。」他的决心谁都无法阻挡,包括十王爷。 乌又深说完这句话以后,就转身跳出窗户离开大殿。殿外的小梅远远听见朱玉凝的怒吼声,赶紧冲进大殿,只看见朱玉凝脸色惨白地望着她。 「郡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一直发抖?」被朱玉凝的脸色吓着,小梅丢下手中的佛书,飞奔至朱玉凝身边惊慌地问她。 朱玉凝连续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慢慢镇定下来,声音微颤的回道。 「没什么,只是遇见一头野兽。」他的眼神、他的表情都像一头捕捉猎物的豹子,她好怕自己有朝一日真的会被他捕获。 「寺里头怎么会有野兽,太可怕了吧!」小梅闻言紧张地东张西望,朱玉凝摇摇头,要贴身女仆不要再问下去,只会让她更加心神不宁。 「我去通报住持,寺里头有野兽跑进来——」 「不要,小梅!」朱玉凝连忙拉住女仆的袖子阻止她。「不要去说,今儿个的事不要对任何人说……」她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个中原因她也不清楚,或许是不想惹事吧! 「郡主……」小梅瞧朱玉凝的模样很是为她担心,但主子又不许她讲,该怎么办才好呢? 「咱们回王府去吧!」朱玉凝勉强打起精神,对女仆微笑。 小梅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佛书,一边偷偷窥视朱玉凝呆滞的眼神,她明显受到惊吓,究竟是谁吓着了他们心爱的郡主? 又深怎么还不回来? 另一方面,距离军队出发的时间越来越近,元春的心里也越来越急。他不该将朱玉凝在隆福寺的消息告诉他,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元春不安地在营帐内走来走去,再过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要出发了,却还不见乌又深的人影。 就在他烦恼不已的时候,营帐的帐门被掀开,元春转头查看来人,发现是乌又深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你终于赶回来了。」好险。 乌又深点点头,接过副将递过来的头盔,眉宇之间尽是肃杀之气。 元春不知道他和朱玉凝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就他的表情看来,恐怕不尽如他的意,否则他不会杀气腾腾。 「你的嘴唇是怎么回事?」元春注意到他的下唇有一道伤口,看起来像被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一个纪念品。」乌又深下意识用手触碰伤口,耳边响起朱玉凝可笑的誓言。 我永远都不可能是你的,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他不会死心的,谁都别想叫他死心。 他并且会让她知道她的决心在他的眼里有多么脆弱,他只要缩紧五指就能掐碎。 十王爷府今儿个特别热闹,全府上下的女眷包括女仆都因为乌又深而沸腾起来。 第六章 「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我就知道这回他一定又立下大功回来!」 整座王府好像没有什么事可聊,唯一的新鲜话题只有乌又深,好像不在话里头加上他的名字就落伍了,个个忙着谈论他。 「娘,您听说了吗?乌将军又立了战功回来!」朱家的四郡主——朱敏英,是十王爷第三个妾所生,也和府里所有女眷一样,对乌又深情有独锺,巴不得能嫁给他。 「听说了。」三奶奶点头。「我还听说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谈论他,皇上还给他授勋,现在是正二品,官位大得很哪!」 「是呀,他真的好厉害。」一想到乌又深那双深邃的眼睛,朱敏英的心就怦怦跳,觉得他真是迷死人了。 「娘,您去跟爹说让我嫁给他,反正爹又不像喜欢玉凝那么喜欢我,他一定会同意这桩婚事的。」朱敏英可说是对乌又深一见钟情,从两年前那场宴会开始,就一直暗恋着乌又深,成天打探他的消息。 「我也觉得你嫁给他比较好。」三奶奶叹道。「好歹他现在也是个二品官,你若是能嫁给乌又深,怎么也比留在这人多嘴杂的王府强。」 「娘,您也这么想?」看来她嫁给乌又深有望,只要娘敢鼓起勇气同爹说,她的愿望等于达成了一半。 「当然,娘这几十年来已经够苦了,不希望你和我过一样的日子。」在王府,不受宠的妾地位比寻常人家的妻子还不如,所生的女儿连带着不受重视,她的敏英就是在这种不公平的环境下长大,她当然要帮自己的爱女盘算。 「所以无论如何,我都要想办法嫁给乌又深!」她难忘他如刀鏊的俊脸和非凡的气概,他面对她爹的时候不卑不亢,甚至在他出言不逊时还当面回击,她爹可是十王爷啊!连皇上都要敬畏他三分,可乌又深竟然一点儿都不怕他,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她对他心生爱慕,况且他又长得如此俊美。 「可你爹对他的印象很差,娘担心万一开口反而会招来反效果,那就不好了。」除了她在王府没有地位之外,乌又深上回惹毛十王爷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三奶奶怕她方开口就会被十王爷斥退,因此而裹足不前。 「不行,我就是喜欢乌又深,我一定得嫁给他!」娘若是不肯帮忙,她就自己想办法,非得当上乌夫人不可。 朱敏英下定决心。 「敏英!」三奶奶对她这个独生女一点办法也没有,她这么任性固执,谁都拿她没辙,难怪不得宠。 「外头那些丫鬟都在吵些什么呀?嘀嘀咕咕的。」 就在朱敏英愤愤不平大叹十王爷不公平之际,十王爷府里最受宠的朱玉凝,正好奇打量窗外女仆,她们不晓得在谈什么,个个笑得花枝乱颤,表情好不兴奋。 「一定又在谈论乌又深。」只有谈起他,大家才会这么兴奋,人人幻想当乌夫人。 「乌又深?」不期然听见这个名字,朱玉凝的心头震了一下,脑海中同时浮现出他的脸。 「就是两年前咱们在后花圜遇见的那个男人啊,小姐您不记得他了?」小梅提醒朱玉凝,她边点头边发抖。 「我当然还记得那个无礼的男人。」乌又深。「他的眼神就像野兽一样狂野。」教人不寒而栗。 「长相也是。」小梅补充。「现在京里的姑娘,没有一个不是在谈论乌又深,都说他勇猛冷酷的样子好迷人,就连四小姐也想嫁给他。」热门得很呢! 「敏英姊姊也想嫁给乌又深?」朱玉凝闻言惊讶到张开小嘴,万万没想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姊姊也在喜欢他。 「不只是四郡主,各房的郡主都想嫁给他,只是有没有说出口而已。」敏英郡主算是表现得比较积极的一个,但不表示其它房的郡主没有这个意思,大家只是因为惧怕十王爷不敢说出口而已。 「是这个样子吗?」朱玉凝低头喃喃自语,没想到自己觉得可怕的人在姊妹和未婚姑娘间却大受欢迎,还在为他的过于接近而惴惴不安。 「是这个样子。」小梅用力点头,不要怀疑她这个包打听,她打听到的消息绝对正确。 朱玉凝闻而不答,从在隆福寺第二次见他至今虽然已经过了半年,她的唇齿之间却依然还残留着他的味道,至今还没散去。 你一定会是我的。 她怀疑会有散去的一天,他的眼神是那么专注,语气是那么坚定,彷佛就算有再多屏障,在他眼里都是不堪一击,他随便就能推倒。 「郡主,你说王爷以几近羞辱的方式,拒绝乌又深的求亲会不会有问题?」小梅一脸忧心地猜想。「近来他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难保不会借机报复。」 虽然两年前那场宴会她们没在场,但王府的闲话是传得很快的,一下子就传进小梅的耳朵,再藉由小梅告诉朱玉凝,搞得朱玉凝也跟着烦恼起来。 「再加上王爷最近的动作过大,皇上已经对王爷起疑心,如果这时他又在皇上面前煽风点火,那对王爷就很不利了。」得小心才是。 「你上哪儿打听到这些消息?」朱玉凝越听越害怕,也越听越迷糊,前面还好,尚可理解,女仆后面说的她可就一句话都没听懂了。 「府里上下,每个人都在谈呀!」这有什么稀奇的。「王爷最近好像抓了一位年轻姑娘关在地牢,听说那位姑娘有根敏锐的舌头,只要尝一口酒,就可以分辨出上百种不同的味道,王爷打算靠她找出埋在地下的传国玺,怕她不肯合作,只好先把她关起来。」 「有这种事,我怎么都没听说?」朱玉凝听了以后脸色发白,怎么也不敢相信她爹会做出这种事来。 「郡主,你被保护得太好,这种肮脏事,王爷才不会让你知道,弄脏你的耳朵。」虽然王爷极力保密,但天底下没有永远的秘密,只要一有人走漏风声,整个王府的人都会知道,唯有朱玉凝一个人例外。 尽管如此,朱玉凝还是不愿相信,对她疼爱有加的十王爷会是大坏蛋,况且还密谋夺取大明江山。 「您也别多想了,反正这事儿也烦不到您。」小梅劝她。「您只要把自个儿打扮得漂漂亮亮,乖乖听话就行了。」 小梅本意是安慰朱玉凝,可她不但没有感到安慰,反而觉得难过。难道她只能像玩偶般活着,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也不能提出自己的意见? 「更何况,您就要同汪公子成亲了,一旦过门成了汪家的人,府里头的风风雨雨也会跟着与您无关,您尽管安心等着出嫁就是。」 小梅接着又点出朱玉凝刻意忽略的事实,她已经许配给汪太傅的长公子——汪雅纪为妻,再过几天十王爷就会公布这个消息,到时候恐怕会惹来更多各房郡主们的冷眼对待,毕竟论排序还轮不到她出嫁。 「说得也是。」朱玉凝勉强微笑,不能说对十王爷这个安排很满意,因为他的偏爱,她已经成为各房姊妹的箭靶,现在他老人家又先行让她出嫁,她一定会被姊妹们恨死。 「郡主,您对王爷这个安排满意吗?」小梅哪壶不开提哪壶,竟突然间问起朱玉凝来。 「啊?」 「我是说您和汪公子啊!」郡主真迟钝。「您喜欢他吗?」 她喜欢雅纪哥吗?这个问题她想都没想过,真的好难回答。 「他、他就像我哥哥。」从小就玩在一起,很难有别的想法。 「但也只限于哥哥不是吗?」小梅敏捷地反问朱玉凝。「难道郡主对汪公子还有其它感情?」 其它感情? 「我……我不知道……」说这句话的时候,朱玉凝的眼前晃过乌又深的俊脸和他那双有力的手臂,吓得她赶紧把影像摇掉。 「算我多嘴。」小梅骂自己。「反正您即将嫁给汪公子,这点无法改变。」 这是她身为十王爷女儿的宿命,在他的眼里,每个女儿都是有用处的,即便是他最疼爱的朱玉凝,亦身负拉拢盟友的使命,一样不能例外。 「是呀,无法改变……」朱玉凝虽天真,但也并非完全不了解自己的处境,也有心理准备。 只是,在她点头的同时,她的内心为什么有一股无法解释的遗憾? 【第三章】 占地宽广的空地,正大兴土木。 乌又深左手叉腰,右手拿着设计图,得意地看着前方忙碌的工人。这是他决定在顺天定居以来所购买的第三座府宅,也是最后一座,他要在此地盖他梦想中的房子。 第七章 「又深。」 他正伸手将设计图翻到下一张,就瞧见副将朝他走来。 乌又深马上松开腰际上的手跟对方打招呼。 「元春,你快过来瞧瞧!」他满脸笑容地吆喝手下兼好友。「多亏你的帮忙,房子盖得非常顺利。」由于皇上最近时常召他进宫,他没有太多时间监督进度,都靠好友帮忙监工,工程进度才能超前。 「不必客气。」元春看着乌又深手中的设计图,那是他跟当初负责建造十王爷府的建筑师傅求来的,他要在这块土地上,再造一座和十王爷府一模一样的府宅,为了谁而建造不言可喻,怕只怕他的希望会落空。 「元春,你干嘛苦着一张脸?」兴建的进度超前使得乌又深的心情大好。「仗都打完了,咱们也都升官了,你怎么还满脸愁容?」理当高兴才是。 元春闻言苦笑,就怕等会儿他说出实情,他的脸色会比他还坏,然而即使如此,他还是不得不说。 「又深,有一件事我非得告诉你不可。」 「什么事?」乌又深注意到好友为难的表情,看来事情真的很严重,否则他的表情不会如此严肃。 「你听了以后,一定要保持冷静。」元春劝道。 「到底是什么事?」乌又深眯眼,已经失去耐性。 「玉凝郡主她……已经许亲了。」元春语气沉重的回道。「十王爷将她许配给汪太傅的长公子,近日内就会完婚。」 「你说什么?」虽然好友解释得非常清楚,但乌又深还是没听懂,总觉得每个字都很难理解。 「又深,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是——」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不要跟他啰哩叭唆,他要听重点。 「玉凝郡主要成亲了。」元春同情地看着乌又深。「她要嫁给汪雅纪,近期内就会完婚。」 晴天霹雳莫过于此,乌又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又深,你一定要镇定。」乌又深都不说话,元春很是为他担心,依据他的经验,这是发狂的前兆。 「……」她要成亲了,就要嫁给别人了,怎么会? 「又深……」 「……不可能,她不可能嫁可以不让他有实现诺言的机会,这是不公平的。给别人。」她是他的,他对她保证过她一定会是他的,她怎么 「又深。」元春伸手碰乌又深的肩膀被他甩开,此刻他需要的不是安慰,而是发泄。 「……啊——」乌又深不知道该怎么宣泄内心的痛苦,只好拿手中的设计图泄恨,元春见状赶紧抢走他手中的设计图,不让他做傻事。 「又深,拜托你冷静下来!」元春尽全力抓住他的手臂,怕他会误伤到自己。 「就算你无法得到玉凝郡主,但你仍有大好前途,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是吗?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对他来说,天地间没有任何事情比得到玉凝郡主更重要,天下没有任何东西比她更珍贵,为了她,什么他都可以不要,甚至是看似光明的前途。 然而,很讽刺的,此刻他只剩下前途。 「乂深!」 是啊!他只剩前途。现在的他只能全力扮演好皇上跟前大红人的角色,在一旁等待机会。 「……元春,你可以放开我了,我不会做傻事。」看清楚自己该走的路以后,乌又深要好友放心,元春看他已经冷静下来,急忙松开他的手臂。 「你想通了就好。」元春松一口气,正惊讶这次乌又深怎么这么好商量,殊不知乌又深脑子里有别的想法。 「继续赶工!」乌又深斥令建筑工人别停下脚步,他要他的府宅如期完工,至于府宅的女主人,他也不会放任她落在别人手里,他一定会想办法的。 日升日落,月圆月缺。 十王爷府这头忙着赶办朱玉凝的婚事,乌又深那头则是加紧赶工。五百个工人不够?再加五百个!无论如何,他都要赶在朱玉凝出阁前建好将军府,至于女主人空缺这个问题,他相信一定也有办法解决,老天会帮他。 经过了一连串繁琐的下聘手续,朱玉凝终于要出阁了,一直苦等不到机会的乌又深甚至考虑抢婚,就在朱玉凝大喜的前夕,机会终于前来敲门。 「乌兄。」 前来敲门的不只是得到朱玉凝的机会,还有许久不见的老友。 「柳兄。」突然造访的娇客不是别人,而是对他有知遇之恩的柳絮飞,当初就是柳絮飞将他引荐至张将军麾下,他才有今天。 「小弟今天前来是想乌兄帮小弟一个忙。」柳絮飞也不啰唆,一开始就表明来意。 「只要有小弟帮得上忙的地方,请柳兄尽管开口。」乌又深亦干脆点头。 「听说乌兄现在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能不能请乌兄帮小弟转达一件事?」柳絮飞说道。 「哪一件事?」 结果答案很令乌又深振奋,是有关于十王爷。原来前阵子被十王爷抓进地牢的女子,正是柳絮飞的未婚妻,她因为有根灵敏的舌头而遭十王爷觊觎,要她帮忙找出传国玺。柳絮飞最后虽然用计将她救出十王爷府,但为了往后着想,柳絮飞决定向皇上秘密举发十王爷意图造反的事,所以他才会找上乌又深。 「这件事就交给小弟,小弟一定会跟皇上转达柳兄的意思,请柳兄不必担心。」对乌又深来说,这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大礼。他正愁找不到借口阻止朱玉凝成婚,没想到就握有十王爷密谋造反的证据,相信皇上也很乐意乘机铲除十王爷。 「那么,小弟就先谢过了。」柳絮飞谢过乌又深后随即离去。 乌又深几乎是柳絮飞前脚才走,他后脚就跟着紧急入宫面见圣上,跟他报告十王爷密谋造反的事。 皇上表面上盛怒,内心其实十分喜悦。叔侄缠斗多年,终于让他抓到十王爷的把柄,在这场皇位保卫战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已经忍让十王爷太多年,该是算总帐的时候。 「下官猜想十王爷府上一定藏有谋逆的证据,请皇上准许下官率兵到十王爷府捜个仔细,也好给皇上一个交代。」乌又深不仅传达消息,还主动请缨担任先锋官,大大称了皇上的心意。 「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一定要办出结果来!」皇上决定一举铲除十王爷的势力,首先就得把十王爷扳倒。 「下官遵旨!」得到皇上的应许,乌又深的嘴角勾起一个满意的笑容,他总算能够再度进到十王爷府。 和两年前不同的是这回他不是获邀前往,而是带着圣旨到十王爷府捜查。 「给我仔细的捜,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 乌又深领着一整个军营的士兵执行皇上的密令,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攻进十王爷府的大门,十王爷根本还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就被一堆士兵团团围住,卡在大厅里动弹不得。 「乌又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本王府!」十王爷见带队抄家的人竟是两年前一度想招为婿的乌又深,整个人的火气往上冲,手指着乌又深不停地颤抖。 乌又深冷笑,对十王爷的叫嚣充耳不闻,他早说过他会后悔,他不过是让预言成真罢了。 「你凭什么捜本王府?」十王爷的气焰仍旧高张,丝毫未察大难临头。 「凭我手上的圣旨。」乌又深甚至懒得宣读圣旨,命手下摊开圣旨拿到十王爷面前让他看仔细,态度比十王爷还要嚣张。 十王爷一边诅咒乌又深,一边仔细观看圣旨,看完圣旨以后脸色惨白。 「我没有意图造反!」十王爷对乌又深叫嚣,乌又深冷冷回道。 「有或没有,等我找到证物就知道。」他既能寻找传国玺,当然也能缝制龙袍,而依他自大的程度来看,说不定连登基的圣旨都拟好了,自己只要能够将这些证物找出来,就是大功一件,为了达成心愿,自己非找出来不可。 「禀告将军,十王爷的家眷全都抓齐了,要带上来吗?」这时另一批手下上前回报,乌又深看着厅外那一排长长的人龙,冷漠地喝令。 「全部带上来!」 于是王府上下无论是哪一房的家眷,全数被带入大厅之中,其中当然包括了朱玉凝。 「郡主!」各房女仆和主子相互拥在一起,害怕全写在脸上。 「乌又深,你这是做什么?:」十王爷看见自个儿的家人全都被他带领的官兵押进了大厅,忍不住咆哮。 第八章 「我只不过是执行皇上交付给我的任务罢了。」乌又深微微扬起的嘴角,说明他有多享受这一刻,气坏了十王爷。 「你这卑鄙的小人,根本是挟怨报复!」十王爷差点就要扑上去对乌又深动粗,周围的士兵眼捷手快加以制止,当场将十王爷压制在地上,模样看起来非常狼狈。 乌又深两眼斜睨十王爷,心想你也有今天。当年他当众羞辱他的时候,一定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栽在他手里。 「我说过,你一定会后悔。」而他向来说到做到。 「你这杀千刀的混帐!」十王爷确实没有想到自己会栽在乌又深的手上,只怪自己太不小心,让艾岚给跑了,进而种下今日的祸因。 乌又深根本不理会十王爷,此刻他的眼中只有朱玉凝,永远都是朱玉凝。 一年不见,她似乎出落得更美了。 两眼紧盯着朱玉凝,乌又深的眼神依旧热烈。 一年不见,她的眉宇间多了一分忧郁的气息,是有什么事情困扰她吗? 乌又深希望她那双明眸也能热烈地回望他,不要只是迟疑和害怕,但这却是不可能的事,此时此刻,她唯一感到的就是害怕。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又再见到乌又深,他又为什么带着大批官兵侵入王府? 有太多的疑问在她的脑中盘旋,却没有人能给她答案,只能张着一双大眼,错愕与乌又深对视。 时隔一年,他终于又见到心上人,乌又深内心有说不出的激动,然而他表面只能冷着一张脸,完成皇上交代的使命。 「启禀将军,整座王府上上下下都搜过了,至今还找不到证物。」负责捜查的手下,着实将王府反复捜查几遍,还找不到谋反的证据,只好回大厅向乌又深报告这个消息。 乌又深闻言两眼垂了下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若是找不到证据,就无法定十王爷的罪,他也无法完成心愿。 「一定还藏在府中。」他不相信十王爷敢把这么重要的物证交代给别人,证物一定还在王府。 「就算铲平王府,我也一定要把证物找出来。」思考了半晌,乌又深决定采取较简单的方法——引诱女眷们吐实。 「如果你们其中有谁能够告诉我证物的藏匿处,我可以奏请皇上免去一死。」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众女眷,曾经迷人的双眼,如今看起来像是地狱的火焰,要将她们燃烧殆尽。 「不想死的人最好乖乖说实话,你们应该知道我迟早会找到王爷谋反的证据。」乌又深把话说白,朱玉凝这才弄清他带兵闯进王府的原因。 「谋……谋反?」她是曾听闻过她爹寻找传国玺,但她以为那已经过去,没想到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郡主,咱们该怎么办才好?」小梅吓得半死,谋逆可是重罪,要被杀头的。 「你不要怕,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爹不可能真的想篡位……」朱玉凝凝视十王爷,他看起来很不自在,说明这极可能是事实。 「我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你们若是知道什么,最好老实说出来,才可以保你们的性命。」乌又深下最后通牒。 所有女眷都不敢吭声,一来怕害了十王爷,二来也真的不知道。毕竟她们是女人家,藏匿证物这种大事,十王爷不会让她们知道,她们也无从吐实起。 「真的不说?」乌又深皱眉打量王府的众女眷,对她们的固执既佩服又生气,这表示他和手下得从头再来一遍。 「郡主……」小梅怕得直打哆嗦,朱玉凝虽然也很害怕,还是尽可能表现出她身为王府千金的骨气。 「既然如此,我只好——」 「我知道!」 这时突然有个女眷出声,大伙儿纷纷把视线调往她的方向,只见朱敏英平静着一张脸说道。 「我知道东西藏在哪儿。」 朱敏英此言一出,众女眷纷纷惊呼,都被她背叛的行为吓呆了。 「你是?」 「我是十王爷的四女儿,敏英郡主。」朱敏英两眼直直盯着乌又深看,即使是此刻,她都觉得他是全天下最英俊的男人。 「敏英郡主。」似乎有这个印象。「你说,你知道东西藏在什么地方是吗?」 「是的,乌将军,我知道我爹将龙袍和皇冠藏在哪里。」 果真是龙袍这类的证物,他没猜错。 「你可以带我去吗?」太好了,得来全不费功夫。 「可以。」朱敏英点头。「只要你能保证我和我娘将来不会被发配为奴,我就带你去取出证物。」 「别听她胡说!」眼见形迹败露,十王爷急得大叫。「根本没有什么龙袍和皇冠,一切都是她在胡扯!」 「有,就藏在酱房里,是我亲眼看见的。」虽然藏匿的过程偷偷摸摸,还是被她看见了,她当时只是出于好奇才偷看,没想到今日却成了保命符。 「我答应你的要求,你快带我去吧!」乌又深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这么顺利,因此而露出笑容。 「是,乌将军。」只要是为了他,什么事她都愿意做,反正她早在王府待腻了。 「敏英,你这个叛徒!爹不会饶过你的!」十王爷在朱敏英的背后叫嚣,朱敏英回头看十王爷一眼,眼里充满了恨意。 她恨他只疼朱玉凝,对她们母女漠不关心,如今总算有机会报复了。 「怎么会这样?」 各房女眷纷纷埋首哭泣,朱玉凝的心也很慌,毕竟未来前途茫茫,依他们的亲属关系免不了死罪,大家都得跟着十王爷殉葬。 后来证实十王爷确实事先备妥龙袍和皇冠,这成为最有力的证物,他想赖也赖不掉。 叔侄缠斗多年的结果是皇上大获全胜,不过皇上也不敢轻忽十王爷的影响力,决定先将他押入天牢,择日另行处决。 「总算除去心头大患,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皇上本来就很欣赏乌又深,经过这件事更加信任他,简直已经到达宠信的地步。 「启禀皇上,这是下官应该做的,下官不敢居功。」面对皇上的褒奖,乌又深仅是拱手弯腰,尽量表现谦虚。 「不,朕一定要嘉奖你。」皇上心情大好。「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朕统统答应。」 「既然如此,下官有一个请求。」乌又深就等皇上这一句话。 「爱卿有什么请求,但说无妨。」皇上道。 「下官恳请皇上,将玉凝郡主赐予下官。」 「玉凝郡主?」皇上愣了一下。 「是的,皇上,希望皇上能答应下官这个请求。」乌又深屏住呼吸等待皇上的回答,就怕他摇头。 「……好吧!我答应你,就将玉凝郡主赐给你为奴。」虽然皇上也不忍心玉凝郡主落得变成奴仆的下场,但明律既然规定凡谋反者之女眷,一律给付功臣为奴,乌又深又是此次事件的最大功臣,他既然开口,皇上也没有理由不答应他的要求,于是首肯。 皇上将朱玉凝赐给乌又深为奴,对于这个结果,乌又深不能说非常满意,但能够将朱玉凝从鬼门关前救回一命,也算是欣慰了。 十王爷长达十八年意图造反的结果是以悲剧收场。 除了朱敏英母女,全府女眷皆发配给功臣为奴,十五岁以上男丁斩尽、家产全数充公,十王爷本人更是被打入天牢,终年不见天日。 而乌又深呢? 他终于得到朱玉凝,是这场灾难中最大的赢家。 话说逃过一劫的朱玉凝被两个陌生人带走后,便坐上一顶轿子,一路被抬往一座陌生的府宅。其间她也曾想过打开轿中的窗子,但窗子被封死,无论她怎么问轿夫,轿夫就是不肯开口告诉她轿子的目的地,她只得怀抱不安的心情随着轿子载浮载尤。 进到府宅以后,她立刻被带到一间装饰精美的厢房,从此无人闻问。 朱玉凝抬头看画着百花图案的天花板,再看看玉兰透雕落地花罩,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在哪里见过。 窗外的天色逐渐暗淡,朱玉凝不晓得在厢房里待了多久,直到夜晚完全来临,厢房的门才再度开启,走进数名女仆。 「小姐,咱们来伺候您沐浴了,请跟小的来。」数名女仆一涌而上,朱玉凝根本还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就被女仆架离厢房,前往浴房。 「等一下!」她虚弱地抗议。「你们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没人理她。 第九章 所有女仆好像被下了封口令似地没人理会朱玉凝,无论她怎么询问女仆,她们都只是保持微笑,忙碌地为她除去身上的衣物,没人愿意和她交谈。 「等一等,我不要沐浴!」她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要像木偶一样被人摆布。 「小姐,请您不要乱动,安静让小的伺候您入浴。」女仆们语气虽客气,态度却很坚定,加上她们又人多势众,朱玉凝根本奈何不了她们。 她无助地任女仆协助她入浴,虽说她已经习惯让人服侍,但一次这么多女仆只为她一个忙碌仍太奢侈。就算在王府,她的院落顶多也只有五名女仆,可此刻围在她身边打转的女仆就不止五个,排场甚至超越王府。 朱玉凝想不到谁有这么大手笔,只为了伺候她入浴就安排了近十位女仆,奢华程度令人大开眼界。 「请问……」她很想再问女仆一些事,但女仆不说话就是不说话,朱玉凝无奈之余内心浮现出更多疑问,然而所有疑问她都只能自问自答,没有人愿意给她答案。 女仆很体贴地在浴桶中撒满了红蔷薇的花瓣,红色的花瓣隐隐透露出香气,教人闻之心旷神怡。 是红蔷薇! 看见在水面上载浮载沉的红色花瓣,朱玉凝开心到频频露出笑容,许久不见的光彩又重新回到脸上。 她最喜欢红蔷薇,成天想着在自己的院落种上几株,只可惜爹怕她会被刺伤,不许她碰红蔷薇。原本她以为这一生只能远远观赏,没想到竟能亲手碰触,就算只玩花瓣,她也很满足了…… 奇怪,这一切都好像有人刻意安排,而且这个人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竟然连她喜欢红蔷薇都晓得。 朱玉凝一边纳闷,一边在女仆的协助下完成沐浴,带往和浴房连接的厢房更换新衣。 这一换又是七、八个女仆涌上来,等她打扮完毕,几乎不能呼吸。 「小姐,还要点胭脂,涂香膏。」最后女仆甚至还要她化妆,朱玉凝推托了半天,最后只同意涂上香膏。 「小姐,您真是美极了。」将朱玉凝装扮得像个下凡的仙子,一票女仆这才心满意足地收手,簇拥她往另一个院落走去。 「你们要带我到哪里去?」她不明就里地被推着走,感觉好不舒服,虽然这些女仆看起来还算亲切,但每个人都不愿意说实话,问话也不答。 「您待会儿就知道。」女仆神秘兮兮地将朱玉凝带进一间非常大的厢房,厢房里头挂满了红色纱幔,映照在光可鉴人的青石地板上格外抢眼,也格外令人心惊。 「这个房间是——」 砰! 朱玉凝才刚想提问,女仆们就匆匆退出房间,并且将门关起来。 朱玉凝无助地看着紧闭的门扉,猜想她就算敲门也不会有人理她,敲也是白敲。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她会对这地方产生一种不可思议的熟悉感? 她看看床榻前的镂空床罩,再看看房内的摆设,越看越觉得熟悉,这感觉…… 好像十王爷府? 朱玉凝摇摇头,将这荒谬的想法摇掉。这里不可能是十王爷府,她亲眼看见王府被朝廷派去的士兵贴上封条,府内所有女眷都被官差带走。原本她以为自己也会和其它房姊妹一样落得发配为奴的下场,可就在押解的途中,她被两个陌生男人带来这座大宅院。 好像,真的好像。 朱玉凝仰头看天花板,仍是百花图案,若硬要说和先前的那间厢房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百花正中心那个玉娃儿,跟她房间的天花板几乎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猛然察觉到不对劲,朱玉凝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你也发觉到了吗?」 这个时候从门口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朱玉凝慢慢地转过头,怎么也想不到开门的人竟会是乌又深。 「这座宅子是仿造十王爷府建的,建得很像吧?」 她以为自己看见幻影,然而乌又深比什么都真实,他专注的凝视仍然教人喘不过气。 「是你?」她的惊讶全写在眼中,表情呆若木鸡。 「是我。」他点头,走进房间顺手将门闩带上。 朱玉凝睁大眼睛看着他朝她走近,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你看起来很惊讶。」他用指背轻触她的粉颊,胸口因为指尖传来的细致触感而颤栗,从他第一眼看见她开始,他就想象这样抚着她、恋着她,足足等了两年,如今终于达成心愿。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太惊讶了,以至于问了一个傻问题。 「你应该先问我,这是什么地方。」他纠正她的话,嘴角勾起淡淡笑意。 「我问了,但是没有人愿意告诉我答案。」她像中邪似地仰望他的俊脸,他不只眼神,就连体格都令人望之生畏。 「我不许下人多嘴,因为我想亲自给你一个惊喜。」他对这座倾全力打造出来的豪华宅第的骄傲全写在脸上,他要给她最好的一切。 「惊喜?」她不懂他的意思,就她来看这一点儿都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你不喜欢我为你准备的惊喜吗?」他看出她的表情不对劲,再次用手碰她的脸颊,被她强悍的挥开。 「这算是什么惊喜?」他有病是不是?专以捉弄人为乐。「我以为自己被带到一个什么奇怪的地方,心里怕得要死,你却告诉我,这是一个惊喜?」 「对不起,我应该先想办法通知你的。」乌又深执起她的柔荑跟她道歉。「但是当时的情况不容许我多做说明,我只能事后补救。」 他所谓的事后补救就是把她带来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朱玉凝不懂。「你为什么要带兵抄王府?」 她难忘当她在大厅见到他的那一刻,当时他是那么冷漠,甚至带点得意,彷佛等待那一刻许久。 「因为我想要你。」这句话他说过很多次,不介意再说一遍。「只有先扳倒你爹,我才能得到你。」 「你……」朱玉凝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好希望这不是真的,然而…… 「没错,就是为了你。」他点头。「只为你。」 他的话让朱玉凝最后一道防线崩溃,到头来她成了毁掉父亲的凶手。 「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如此没人性?」她挣扎着把手抽回来,不让他弄脏她。「只为了满足你个人的私欲,就把我爹——」 「你心痛了是不是?」他虽然爱她,却有必要把话说清楚,他可不想成为代罪羔羊。「在你心痛之前,去问问你爹,问问十王爷,他都做了些什么好事,再来指责我没人性!」 从来没有人会当着她的面说这些话,因为她被保护得太好,即使如此,她也知道她父亲背地里干了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谋反可是重罪。」是要诛九族的。「你若不是生为女子,现在你已经人头落地,也没你嚣张的分!」 「我宁愿人头落地!」也不愿成为害死父亲的罪人。「我情愿死,也不要落入你的手里,遭受你的污辱!」 「污辱?」他眯眼,这是他听过最可笑的字眼。「你不必担心会遭受到我的污辱,因为我将娶你为妻,风风光光迎你进门。」 「不可能,我已经订亲了。」她没忘记自己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虽然她并不是那么乐意嫁给汪雅纪,但他至少是她熟悉的人。 「你指的是你那个薄情的未婚夫吧?」乌又深残忍的微笑。「汪太傅一得知十王爷意图谋反,马上解除你和汪雅纪的婚约,现在你什么婚约也没有。」 「骗人!」汪哥哥不可能这么对她,他一再保证会照顾她一生。 「信不信由你。」他冷笑。「反正这消息很快就会传进你耳里,到时候你再亲自确认我是不是说谎。」 他没说谎,她清楚地知道官场有多现实,她只是难以……承受…… 「你不需要装出那种表情,就算汪雅纪不娶你,还有我,我始终是最在乎你的人。」他扣住朱玉凝的肩膀,意欲将她拉进怀里吻她,朱玉凝宁死不从拚命挣扎。 「我不需要你在乎我!」她恨他。「我也不愿意当你的妻子,你休想逼我进门!」 「难道你宁可当仆人?」乌又深不悦地沉下脸,真正被惹毛了,他已经如此低声下气求她,她还不愿意答应他的求亲,分明是看不起他。 第十章 「仆人?」她闻言停止挣扎,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皇上已经将你赐给我为奴,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你的主人。」 如果她所遭遇的羞辱还不够多,皇上这个决定可说是把她打入地狱,她明白十王爷谋反的下场,就是男丁杀尽,女眷充为奴仆。但为何偏偏是他?为何偏偏是这个教她既害怕又迷惑的男人? 「就算如此,我……我还是宁愿当个仆人。」她并不习惯反抗,但这一刻她的意志却出奇坚定,不愿屈服在乌又深的权势之下。 乌又深眯起眼睛打量一脸倔强的朱玉凝,考虑该直接将她抱上床既成事实呢,还是将她关起来直到她点头答应? 最后他决定两样都不做,他有更好的主意。 「好,那你就当仆人吧!」他要教她认清事实。 「啊?」 事实是他虽然爱她,但绝不容许她造次。 【第四章】 当朱玉凝褪下一身锦袍,换上一身粗布衣被总管带到女仆们面前,告诉她们朱玉凝将加入她们成为女仆时,大伙儿都不敢相信。 昨儿个她们还奉命伺候她入浴,将她打扮得像个仙女似的,今儿个就降到和她们同等位置,落差未免太大。 「她的身分你们都清楚,做为一个仆人,可能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大伙儿要多担待些。」 总管嘴巴是这么说,但大家可不会弄错他的意思,总管的意思是,朱玉凝现在虽然被眨为仆人,实际上仍是乌又深的心肝宝贝,凡事最好让着她,别真要她动手。 她本来就是这座府宅的女主人,大家只是心照不宣,没有明说罢了。 大伙儿都知道乌又深对朱玉凝用情有多深,为了讨好朱玉凝,他甚至想方设法拿到十王爷府的设计图,动用一千个工人没日没夜赶造这座府宅。虽然不甘心,但她们也不得不承认朱玉凝真的长得很美,精致的五官和白皙无瑕的肌肤,就像是瓷偶,就算她们重新投胎,也不可能跟她一样漂亮。 「不好意思,可能得麻烦你们了。」朱玉凝一脸抱歉地同所有女仆打招呼。 「哪儿的话。」大伙儿客气地回道。 大伙儿客气归客气,但她们很怀疑凭朱玉凝那副娇弱的模样,真的当得了女仆?恐怕连盆水都端不稳,更何况干粗活? 「好了好了,干活儿去,别只会愣着。」管家击掌要女仆别只会瞧人,做事要紧,几十个女仆只好作鸟兽散。 「呃,总管大人……」 大伙儿都跑光了,只有朱玉凝一个人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总管比她还头痛。 「欸……」该给她干些什么活儿才好呢?「这么办好了,你到花厅去,把桌子上的灰尘掸一掸。」管家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既可打发她,又不会累到她的工作给朱玉凝。 「可是……」朱玉凝低头看着总管塞给她的掸子,总觉得总管是在搪塞她,不是真心要她干活儿。 「我带你去花厅。」总管当然是在搪塞她,开玩笑,他哪敢真的要她做事,又不是不想当总管了。 「谢谢。」朱玉凝手拿掸子无奈地跟在总管的后头,经过一条又一条的外廊和抄手游廊,最后转进花厅。 「你就在这儿慢慢干活儿,我先去忙了。」总管将朱玉凝丢在花厅后,便不管她的死活径自开溜,朱玉凝只好自个儿来。 她举起手中的鸡毛掸子,笨拙地掸桌子,这辈子她还没有拿过比碗还重的东西,遑论是打扫?对朱玉凝来说,这也算是全新的经验。 朱玉凝一边掸灰尘,一边回想乌又深昨儿个说的话。 好,那你就当仆人吧! 当仆人就当仆人,有什么了不起? 朱玉凝外表虽柔弱,内心其实挺倔强的,她尤其不想被乌又深看不起,虽然说目前的处境根本没有她讨价还价的分,但她就是不想轻易认输。 她掸着掸着,注意到花厅内的摆设,无论是给客人坐的黄花梨后背交椅,或是放在屏风前面供主人休憩的紫檀围子罗汉床都跟十王爷府很像,说是一模一样也不为过。 这座宅子是仿造十王爷府建的,建得很像吧? 她又想起乌又深得意的表情。 朱玉凝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仿造她家建将军府,唯一想得到的理由是他恨她爹,因为她爹曾当众羞辱过他,又拒绝他的求亲。 因为我想要你。 她同时无法理解,乌又深那股热情是打哪儿来的?他们仅仅见过两次面,两次她都咬了他,可他还是坚持要她,就算知道她已有婚约在身,他也不放在眼里…… 汪太傅一得知十王爷意图谋反,马上解除你和汪雅纪的婚约,现在你什么婚约也没有。 不,现在她已经没有婚约了,汪伯伯已经主动解除婚约。 朱玉凝苦涩地想。 而她一点儿也无法责怪汪伯伯,因为她爹犯的是谋反大罪,任何人此刻跟她家沾上边,都可能惹来被皇上清算的危险,汪伯伯当然能撇清就撇清,毕竟他老人家奋斗了一辈子,才有今日的地位,怎么可以因为错误的结亲被拖下水?当然要赶快跟她解除婚约了。 说实话,对此事她没有太大悲伤,反而有一股解脱的轻松感。 对于爱情她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真正的爱情是什么?如果她真的喜欢汪哥哥,听到这消息她应该会嚎啕大哭才对,可她却挤不出一滴眼泪,这是否表示她并不期待这桩婚姻,也不喜欢汪哥哥? 唉! 突如其来的家变,让一切都乱了套,就连她的心情也纷乱到不知道如何收拾。 朱玉凝有一下没一下地掸着桌子,桌子掸完了掸椅子,椅子掸完了掸平头案,无论怎么掸,灰尘都还留在上面。 天之骄女的朱玉凝压根儿不懂得如何做事,反正大伙儿也不指望她,只求她别给大家添麻烦就行。 「呃,那个……」比较困扰的是底下的人,连喊个人都要斟酌。 「是。」朱玉凝闻声转过身来面对突然出声呼唤她的女仆,只见对方一脸尴尬,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老爷要你到他的房里伺候他,我现在就领你过去。」最后女仆决定省去称呼,直接传达乌又深的意思,避免叫错麻烦。 「老爷?」朱玉凝一瞬间没听懂女仆的意思,女仆只好解释。 「就是将军。」 原来女仆口中的老爷是指乌又深,看来她得赶快习惯府里的规矩才行。 想到又要面对乌又深,朱玉凝的脚步就开始沉重,心情忐忑不安。她随着女仆的脚步穿过一条又一条游廊,一路转进一座占地宽广的院落,由院子的规模就可以知道这里必定是乌又深居住的地方。 她抬头仰望檐枋上涂着的旋子彩画,鲜艳的颜色和繁复的花纹透露着贵气,最重要的是连上头画的图案都和十王爷府一模一样,可见他有多怨恨她爹。 朱玉凝完全误会乌又深的用心,可她自己并不知道,只是一味地想反抗乌又深。 叩叩! 「老爷,翠儿把人给您带来了。」名唤翠儿的女仆,领着朱玉凝在乌又深的房前站定,并且出声通报。 「进来。」房内传出乌又深低沉的声音,听得朱玉凝好不容易平息的心又开始狂跳,真希望自己能够不要进去。 「快点儿进去,老爷在等你呢!」翠儿不耐烦的催促。 朱玉凝紧张地将手交握在胸口,连喘了好几口气,才鼓起勇气推门进去。 乌又深正半卧在床上看手下送来的公文,瞧见朱玉凝进房,仅是抬眼瞧她一眼,淡淡说声—— 「你来了。」然后继续看公文。 朱玉凝不晓得他看什么公文看得这么起劲,但他轻松的态度给了她一个喘息的空间,原本她的心都快跳出胸口,现在就好多了。 他今儿个既没穿战袍,也没着官服,只是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袍,头发也扎得很随便,看起来就跟一般市井小民无异。 朱玉凝尴尬地看着他拿起另一份公文继续批阅,她并不习惯被忽视,却也不懂得抗议,尤其她现在的身分又是下人,似乎更没有资格说话。 「我渴了,倒杯水过来。」乌又深也没忘记她的身分,当真把她当下人使唤。 「倒、倒水?」朱玉凝愣在原地,一脸没听懂的模样,乌又深看了不禁扬起嘴角。 「我改变主意了,你去沏壶茶过来。」他更改心意的速度非常快,朱玉凝根本反应不过来。 「什么?」他不是要喝水…… 第十一章 「去沏壶茶过来。」乌又深摆明找朱玉凝的碴,她既然爱当女仆他就让她当个够,省得她抱怨。 「我知道了。」朱玉凝也看出乌又深的企图,下定决心打死不屈服和他拗到底。 「要说『是,老爷』,别忘了你的身分。」乌又深故意在她伤口上撒盐,提醒她现在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只是一个罪犯的女儿,而且不幸落入他的手里,他爱怎么折磨她就怎么折磨她,都不会有人帮她说话。 「是,老爷。」朱玉凝忍住泪水,尽可能做好应对,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折磨她。 朱玉凝转身推开房门去为乌又深泡茶,乌又深看着她娇小纤细的背影,最想做的其实不是折磨她,而是将她紧紧拥入怀里,为什么她就是不能明白他的心意,坚持要跟他作对? 他们之间有太多矛盾需要化解,唯一能给他们答案的只有时间。 朱玉凝着实摸索了一阵子才找到厨房,厨房的地上堆满了今晚要用到的蔬果及食材,还有十来位厨娘,大家不是忙着洗菜就是剥果子,根本没人有空理她。 「请问……」朱玉凝是第一次踏进厨房,不免被这番忙碌的景象吓着,以前在王府的时候,她一向是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知道厨房竟然这么忙碌。 「哎呀,这不是老爷的宝贝吗?你来厨房做什么?」厨娘看见朱玉凝吓了一跳,她不该来这种地方。 「宝贝?」朱玉凝才是真正被吓着,这些人为什么这么说她? 「是呀!」厨娘点头答道。「全府上下都知道老爷将你当成宝,碰不得呢!」 难怪总管会随便塞给她一支鸡毛掸子就算数,原来是乌又深的命令。 「我、我来泡茶。」不过她不屑接受他的好意,她已经受够了拘束,从现在开始她要自立自强,再也不受任何人摆布。 「你干啥泡茶?」厨娘我看看你,你看看我,显然还没有接到命令,以为她仍是乌又深捧在手心的王府千金。 「老爷的吩咐。」朱玉凝尴尬地看着厨娘,大伙儿面露疑惑之色,半天无法会意。 「我现在也是仆人,所以请你们别对我客气,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吩咐,我会尽力去做。」见厨娘们不解,朱玉凝赶紧解释,大伙儿听是听懂了,却无法置信。 「茶叶放在老爷房间旁的耳房,那儿有水和火炉,你只要点火把水烧开,放点茶叶加水冲开就行,不难的。」厨娘看她那一双葱白玉手,怀疑她有足够的力气提起水壶,遑论是点火烧水,真怕她会被火烫着。 「明白了,谢谢你们。」朱玉凝有礼地跟厨娘们道谢,甜美的笑容轻而易举就掳获厨娘的心。 「别客气。」让厨娘想不通的是乌又深明明深爱着她,为了她不惜耗费巨资建立这座和十王爷府几乎无二致的府宅,就怕她住不惯。他如此用心良苦,到头来却把她当成女仆使唤,真教人猜不透动机。 其实是朱玉凝自己选择当仆人,只是大家都不晓得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只能胡乱瞎猜。 朱玉凝打定主意贯彻决心,于是依照厨娘的指示找到耳房,在狭小的空间里又是点火又是找茶叶,一双白嫩的小手几乎没有停过。 只不过,很难。从没干过粗活的朱玉凝,压根儿不懂得如何点火。 「真糟糕,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她愣愣地看着火炉旁的打火石,猜想那应该是用来点火的东西,她也没有把握,因为她没见过打火石。 「小姐,我来帮你。」有一位厨娘不放心,尾随朱玉凝来到耳房,果然就看见朱玉凝茫然不知所措呆呆站立,二话不说赶紧上前帮忙。 「谢谢你。」朱玉凝心怀感激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厨娘,她一定很担心自己才会一声不响跟过来。 厨娘闻言对着她笑一笑,拿起打火石用力磨了几下,轻而易举就将炉中的煤点着。 接下来厨娘教朱玉凝该怎么斟酌茶叶的分量,朱玉凝才晓得原来泡茶还有这么多学问,过去她太好命了,都不需要懂这些。 厨娘最后泡好茶放进托盘,把一切都打理妥当之后,才回厨房做自个儿的事。 朱玉凝再次向厨娘道谢,殊不知厨娘之所以如此热心,除了她本身太讨人喜欢之外,也怕她万一出事会殃及无辜。怎么说朱玉凝都是乌又深的宝贝,她要是受伤,底下的人也会跟着挨罚,难怪大伙儿都不敢让她做事。 她小心翼翼地端起托盘,一步一步走回乌又深的房间,过程惊险万分。 「老爷,茶端来了。」她尽全力维持托盘的平衡,第一次发现原来茶这么重、这么难端,很难维持平稳。 「倒一杯过来。」乌又深仍是低头批公文,看都不看她一眼,朱玉凝抱怨之余,内心难免有种受伤的感觉,大家都说她是他的宝贝,看来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朱玉凝拿起黄花梨条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热茶端过去给乌又深,他右手撑在床上一边看公文,伸出另一只手接茶杯,模样看来非常潇洒。 她原本以为只要把茶递给他就没事,未料他的大手会突然包覆她的柔荑,她下意识地想把手缩回去,但因为手中还握着茶杯,怕会被茶水烫到,只好张大眼任由他慢慢将她的手朝嘴边拉近。 怦怦!怦怦! 随着她的手一寸一寸靠近他的嘴唇,朱玉凝的心跳也为之加快,彷佛不属于自己一样几乎跳到体外。 他不只行为大胆,凝睇更是热烈,朱玉凝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慢慢转为急促,身体因为这亲密的举动升起一股异样的躁热。 朱玉凝屏住呼吸,看着茶杯最后终于碰到乌又深的嘴唇,差点没因此而尖叫。 乌又深对她的凝视,没有因为喝茶而有所放松,反而更加炽热,朱玉凝被这股亲密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来,直觉想抽回手,却在过程中不小心打翻茶,还冒着烟的热茶就这么掉落,溅湿乌又深的胸膛。 朱玉凝看着茶水染湿他的白袍都呆了,甚至忘了道歉。 「对、对不起!」糟糕,她竟然打翻茶,他一定饶不了她。 「我不是故意的——」她接下来的话倏然消失不见。乌又深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执起她的柔荑,将她的手含入嘴中,用最亲密的方式帮她降温。 「为什么这么不小心?」他的语调中有满满的心疼。「你看,都发红了。」他并且毫不嫌脏的舔她的手背,那儿也被热气闷了一下,虽然发红但不严重。 「放开我——」她挣扎着想抽回手,未料却被他勾腰揽入怀抱之中,压入床褥纠缠。 「为什么要反抗我?」他不懂。「为什么你不对我笑?为什么不了解我的心意?天可明鉴,我是真的很想让你当我的妻子。」 「可是我并不想当你的妻子!」她试着挣开他的箝制,可他的手就像铁条,怎么也挣不开。 「为什么不想?」他眯眼。「外头有一堆女人成天巴望做我的妻子,我一个也看不上眼,我只要你。」 「我才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坚持非要我不可?」她用力得小脸都发红了。「外头既然有这么多自愿的女人,你大可随便挑一个,她们一定都比我心甘情愿。」 「没错,但我就是要你。」他执着的个性有时连他自己都会觉得可怕,特别是对她。 朱玉凝小嘴微张,不明白他怎能如此毫无遮掩的说出内心的想法,一点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乌又深微微一笑,低下头来吻她,朱玉凝偏过头躲避他的吻,最终还是抵挡不了他的力气,遭他彻底吻一回。 「我不是你的玩物!」她没忘记抵抗,只是她的抵抗太微弱,乌又深根本不放在眼里。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玩物。」他希望她成为他的妻子,但她老是拒绝他,逼得他不得不发火。 「那就放开我!」不只他火大,她也很生气,只是她的火气太微弱,对他起不了半点作用。 「放开你?好啊!」不过坦白说,她会如此倔强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还以为她只是一个听从他人安排的王府千金,没想到还是有爪子的。 「啊?」朱玉凝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爽快,还呆呆愣在床上。 「我放开你了,要走就走吧!」他松开对她的箝制,不介意跟她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反正她再怎么逃避,最后还是逃避不了他这只大猫,就暂时放她一马。 第十二章 朱玉凝如惊弓之鸟地从床上爬起来,临走之前不忘回头看乌又深,一脸疑惑。 「再不走,我又要改变心意。」他威胁她。 朱玉凝于是赶紧离开他的房间,跑到院子里头喘息。 「呼呼!」没见过心情像他变化这么快的人,上一刻还信誓旦旦非要得到她,下一刻就主动让她走,他这是什么性格? 乌又深多变的情绪让她摸不着头绪,她去跟总管要活儿干的时候,又被总管随便打发,女仆看见她想帮忙,每个人都忙着闪躲,厨娘们更是想尽办法不让她进厨房,瞬间她好像变成了瘟疫,没有人愿意接纳她。 朱玉凝垂头丧气地坐在游廊的栏杆上,看着院子内的石狮,感觉万分沮丧。 「都没有人愿意同我说话,这个时候小梅要是在我身边就好了。」她对着石狮喃喃自语,可惜石狮无法响应她的渴望,只能静静听她抱怨。 距离她几步之遥的阴影内,倒是有人听见她的乞求。 乌又深背靠着墙壁微微一笑,比起让她点头答应当他的妻子,这个愿望显然容易实现多了,他会立刻去办。 「爹、娘!我会想法子挣钱,求求你们不要把我卖入妓院!」 远在距离京城五百里外的小村庄,小梅正在苦苦哀求父母别把她卖掉,她被遣回家乡不过几天,她父母就急着拿她去换钱,上回是将她送进王府为仆,这回更狠,直接将她卖到青楼。 「说什么傻话?」她爹娘可不同意。「咱们钱都收了,老鸨也亲自来带人了,你现在才来呼天喊地说不要,是想害死咱们两老吗?」 「爹、娘!我真的不想去,请你们不要逼我!」小梅哭着求双亲放过她,但家里还有十几口人要吃饭,哪由得了她任性,只好忍痛把她卖了。 「没你说话的分,我要你去哪儿,你就得去哪儿,你只能乖乖听话。」小梅的亲爹将她一把推出门外,妓院老鸨连同打手早在外头等着带人。 「姑娘,我看你就跟咱们走吧!我不会亏待你的。」老鸨扬了扬手中的罗帕,后头的打手随即上前一人一手架住小梅,不让她有再返回屋子的机会。 「我不要去!」小梅哭闹。「我不要当妓女,爹娘救救我!」 「别傻了。」老鸨作出一个不屑的表情。「老娘手上这张卖身契,就是你爹娘亲手画押的,他们巴不得赶紧把你卖掉换钱,哪还会管你?你还是照子放亮点儿,自己乖乖主动跟着咱们走,别逼咱们动粗。」 「我不要!」小梅边哭边摇头。「我不要跟你们走,求求你放过我,我会想法子还爹娘欠你的一百两,求你不要把我带到妓院!」 「你拿什么还钱?」老鸨呸道。「废话少说,给我把人押走!」 老鸨一声令下,打手不客气地将小梅往外拉,小梅还在哭闹。 「不要,不要把我卖到妓院!呜……」小梅一边哭一边挣扎,老鸨被吵烦了,冲到她的面前伸手就要打她。 「哭什么哭?老娘的运气都被你哭跑了!」眼看着老鸨一巴掌就要朝小梅的脸上打下去,中途却遭制止。 「哎哟!」老鸨的手被扭得好疼。「是哪个人这么大胆,敢阻止老娘教训人……」 老鸨回过头本想好好教训来人,不期然看见乌又深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睛,瞬间倒退好几步。 「你、你是谁?」老鸨抚着胸口不断喘气,第一次看见长得这么俊美,杀气又这么重的年轻人,这男人恐怕不好惹呀! 「把她的卖身契转卖给我。」乌又深也不啰唆,直接伸手跟老鸨要她手上的卖身契,老鸨当然不可能轻易答应。 「老娘不晓得你是哪一号人物,不过老娘手上这张卖身契可没这么轻易转让,你还是死心吧!」老鸨有眼不识泰山,以为可以乘机勒索乌又深,根本打错如意算盘。 「乌、乌又深将军!」小梅万万没料到出面解救她的人会是乌又深,当场愣了。 乌又深猫小梅一眼,她惊讶是当然,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和她再次见面。 「乌又深将军?」老鸨听见小梅这么叫他也跟着愣住,凡是大明朝的子民没有人没听过这个大名,但他们真的是同一个人吗?还是只是随便说说,吓唬他们? 「你们知道我的身分了。」乌又深展现出身为将军的气势。「留下卖身契和银两马上离开,省得我动怒。」 乌又深将银子丢到老鸨的身上,老鸨拿起银两数了一下,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两,于是扁嘴。 「我以为名震大江南北的乌将军会大方一点儿,看来也是白指望一场,一百两银子就想让老娘放人?不干!」老鸨不愧是在江湖打滚多年的厉害角色,认钱不认人,连乌又深也不怕。 乌又深没说什么,只是拔出挂在腰际上的长刀,比了一个「斩」的动作。 老鸨看见在阳光下闪着寒光的长刀,吓得魂都快没了。 「给你就给你,咱们走!」老鸨匆匆忙忙丢下小梅的卖身契,连同打手飞也似地逃命,惹都不敢惹乌又深。 他们走后,乌又深冷漠地将刀挂回腰际,转而看向小梅。 「乌将军……」小梅压根儿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儿,乌又深为什么出现在这个偏远的小村庄,还适时帮她解围? 「捡起你的卖身契跟我走,我买下你了。」乌又深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径自转身走他的。 小梅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直到他走远,才想起自己应该跟上去。 她捡起被丢在地上的卖身契,小心塞进腰带,快步跟在乌又深的后面。 无论他要带她到哪里,都比被卖到妓院好,光凭这一点,她就对他无限感激。 【第五章】 「郡主!」 「小梅!」 几日未见的主仆二人,在乌又深的府宅相见欢,两个人都很高兴再见到彼此。 「你怎么会来这儿?」朱玉凝拉着小梅的手又叫又跳,彷佛见到失散多年的姊妹般兴奋不已。 「乌将军带我来的。」小梅满怀感激地回道。「我本来要被爹娘卖到妓院,是他及时出面阻止妓院的老鸨,不让她把我带走,还出钱买下我的卖身契。」她一辈子都感激他。 「谁出钱买下你的卖身契?」朱玉凝闻言十分惊讶。「你是说乌又深吗?」 「是呀!」小梅点头。「本来我还纳闷乌将军为什么这么做,现在看见郡主就知道原因了,他一定是要我来服侍您,他对您真好呢!」 也对啦!虽然将军府内有不少女仆,但她毕竟长年服侍郡主,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郡主的习惯和需要。 「你恐怕是误会了。」朱玉凝郁郁寡欢地解释。「我现在的身分是女仆,再也不是昔日的王府千金,你用不着服侍我。」 「郡主变成女仆?」小梅惊讶得不得了。「这怎么可能?乌将军不可能舍得让您当女仆的!」他处心积虑甚至不惜带人抄王府,就是为了得到郡主,没有理由如此做才对。 「这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你忘了大明律令本来就是如此吗?」朱玉凝淡淡一笑,忧愁全写在脸上。 「话虽如此,我还是不相信乌将军舍得这么对您。」大明律的确是规定犯谋反大罪的女眷,必须发配给功臣充当为奴,但凭乌又深对郡主用情之深,不可能真的要她为奴,令人费解。 「事实摆在眼前,他甚至要我喊他老爷。」她这辈子未曾受过这么大委屈,她郁闷得都快得病了。 「真的吗?」小梅还是不相信。「我实在无法相信乌将军绕了这么大半圈,只是为了想听您喊他一声老爷,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哪有什么原因,无非是想过过当老爷的瘾罢了。」朱玉凝始终不愿意承认错在自己。 「我看不见得吧!」还是小梅了解她。「一定又是郡主的自尊心作祟,不愿意接受乌将军,他火大了才会把你降为女仆。」 小梅不愧服侍朱玉凝多年,她那一丁点儿脾气,她一清二楚。 「我只是拒绝他的求亲,这有什么错?」朱玉凝脸红反驳,很不高兴小梅站在乌又深那一边。 「我就说乌将军怎么舍得把您降为女仆嘛!」被她猜对了。「您果然拒绝他的求亲,难怪他要生气。」 「我不该拒绝吗?」朱玉凝生气的反驳小梅。「他可是带兵抄我家的人哪,我恨他。」 「郡主,您一点儿都不恨他,别装了。」小梅一把戳破朱玉凝的谎言,朱玉凝大惊。 「小梅……」 第十三章 「再说您也不该恨乌将军,若不是他的话,现在您不知道已经被发配到哪一户有功人家,被当成玩物折磨得死去活来,您应该知道凭您的姿色,是不可能保持清白的。」说难听一点儿,她现在的地位比她这个用钱买来的女仆还不如,她的身分是「仆」,她却是「奴」,其中还是有一定程度的差别。 「小梅,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朱玉凝无法谅解女仆,她的说法太无情,太伤她的心,她无法接受。 「本来就是。」她说话一向很直,请原谅。「我也是出了王府才知道王爷在外头干了许多坏事,过去虽然隐隐约约知道王爷图谋不轨,但没想到王爷为了抢夺王位杀了许多人,您晓得除了之前被关在地牢的姑娘之外,王爷九年前还派人杀了一位铸剑师父,就为了得到传说中的神剑吗?」 不晓得,这些朱玉凝统统不晓得,她只知道十王爷很疼爱她。 「郡主,王爷在您眼中也许是最好的爹,却是世人眼中的大坏蛋,好多人都很恨他。」 这乂是朱玉凝不可能知道的事,十王爷将消息封锁得太好了,绝对不会走漏半点风声,尤其是对她。 「再说王爷犯的是谋反大罪,就算不是乌将军,也会由别人代替他的位置,到时候别说您了,可能连四郡主和三奶奶都不保,别人可不会像他一样手下留情。」 乌又深看似无情,其实还是有保留那么一点点情分在。小梅怀疑那全是因为朱玉凝的关系,虽然她并不确定。 「我……」朱玉凝不否认小梅的话很有道理,但她真的很不想承认其实是乌又深救了她。 「郡主,您就承认吧!」小梅由不得她说谎。「虽然您嘴里口口声声说乌将军很可怕,其实也为他心动,对不对?」 「才没有!」朱玉凝脸红否认。「我对他没有任何感觉……」没有吗?那她为什么会因为他的接近心儿怦怦跳?为什么不敢凝视他的眼睛,怕被他专注的眼神吸引,如果她对他没有感觉的话,为什么要逃避? 「我就说嘛!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果然没错。」小梅端看朱玉凝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小梅!」 「其实郡主您也不必觉得不好意思,感情的事本来就是千变万化,谁也说不准。」小梅说得好像她很懂似的,其实她也一知半解。 「我不想同你胡说。」朱玉凝不像小梅,不懂的事可以说得天花乱坠,她还是对自己的感情多所保留,不想这么快下定论。 「随便您。」小梅耸肩。「总之,从今天开始,咱们主仆又能在一起了,这才是最开心的事。」 没错,她终于能有个人作伴,这比什么都教她快乐。 两个主仆吱吱喳喳聊个没完,朱玉凝脸上青春洋溢的表情,让游廊那头的乌又深看得十分满意,她总算又露出灿烂笑容。 朱玉凝接下来的日子,感觉和在十王府时没什么两样,却又十分不同。在王府时她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在乌府,虽然有小梅陪伴,身分却是个女仆,既然身为女仆,就得做女仆该做的事。刚开始,大伙儿还顾忌乌又深,不敢让她做事,发现乌又深反应冷淡以后,渐渐把事情交代给她,而她在小梅的教导下大有进步,不再动不动就摔破杯子或是做错事,越来越有模有样。 对于这样的状况,朱玉凝感觉既失落、同时又松了一口气,情绪纠结而矛盾。 「真想不通乌将军到底在想什么,莫非真要您当下人不成?」反倒是小梅为她抱不平,处处扞卫朱玉凝在乌府的地位,只是师出无名,成效有限。 而原本把朱玉凝当成乌夫人的女仆们,在发现乌又深对待朱玉凝跟对待她们其实没什么两样之后,开始面露希望,巴结讨好乌又深,想尽办法爬上他的床,以期成为乌夫人。 丕变的情势,让小梅急得跳脚。至于朱玉凝,就算她真的难过也不会说出来,这让小梅更加心急。 这一天,朱玉凝在收拾供客人居住的厢房,远远就听到大门口传来一阵吵杂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 「郡主,不好了!乌将军受伤了!」 才不过半晌,小梅紧接着冲进来跟朱玉凝报告这个大消息,听得她一愣一愣。 「乌又深受伤了?」朱玉凝的眼睛眨呀眨,似乎很难相信乌又深会真的受伤。 「听说是陪皇上打猎时,不小心被皇上的箭划过才受伤的。」小梅急急忙忙点头。 原来是因为皇上射箭的技术太差劲,弄错了标靶醸的祸,这也难怪他会受伤,皇上的箭是不能躲的,否则就是大不敬。 「他伤得严重吗?」朱玉凝担心不已地揪着小梅的袖子猛摇,小梅被摇得头晕眼花,险些不能答话。 「您如果这么担心,自己去亲眼瞧瞧不就得了?」小梅回道。「现在乌将军人在花厅,有一大堆女仆争着帮他上药,你可不能输给人家。」 「你要我去跟人家凑热闹?」朱玉凝听见小梅的话急忙把手放下,一脸惊讶。 「争就争呀!」干嘛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女仆之间本来就是争来争去,不争出不了头。」 这就是女仆的世界,朱玉凝以前是郡主,地位崇高又受宠,不必跟任何人争,自然无缘参与争斗,现在被降为女仆,反而可以看到最真实的世界。 「可是……」她是关心乌又深的伤势,但要她去跟那些女仆争宠可就太…… 「就算您不争,也得去看看人家,毕竟乌将军也算是您的救命恩人,他还为了您,把我都给买来了呢!您不去问候一下,实在说不过去。」小梅苦口婆心,就怕朱玉凝迟迟不动,地位每况愈下,搞到最后完全没有地位。 「这……」朱玉凝犹豫。「好吧!我这可是完全为了你。」她声明。 「好、好,都是为了我。」小梅翻白眼。「我的好郡主,您就快去吧!」 朱玉凝可以说是被小梅推出去的,小梅怕她中途改变主意,甚至亲自押着朱玉凝到花厅,那儿已经有许多女仆排队等着服侍乌又深,根本轮不到她。 「我还是别凑热闹了。」朱玉凝看见这么多女仆,第一时间就想走,硬是被小梅拦下来。 「别做胆小鬼,去吧!」小梅从背后推她一把,娇小的朱玉凝硬是被推入一群人高马大的女仆之中,惨遭埋没。 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可以从缝隙中看见乌又深正闭上眼睛,坐在黄花梨圆后背交椅上休息。 「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呢?」总管一边检查乌又深手臂上的伤势一边嘟囔,乌又深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似乎已经习惯受伤。 朱玉凝左闪右闪想尽办法探查花厅内的情况,这并不容易,因为她的个子太娇小,前方的人墙又太坚固,几乎没有人肯让出位子让她瞧仔细。 「别啰唆,快把伤口弄干净。」乌又深依旧紧闭双眼,看不出他到底是在忍痛,还是伤口根本没有对他造成影响。 总之,乌又深男子汉的表现掳获所有女仆的心,所有女仆都巴不得能被点名进花厅服侍他。 挤在女仆之中,朱玉凝也想知道他的伤势如何,但她并没有争取服侍他的意思,只是纯粹关心。 彷佛是有人在他耳边通风报信似地,一直闭着眼睛的乌又深这个时候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躲在女仆背后的朱玉凝,她也来了。 和所有意欲争宠的女仆不同,她的脸上写着担心和好奇,好像真的很关心他的伤势。 乌又深悄悄地扬起嘴角,刻意忽视她许多天,总算收到效果。 他于是直视着花厅门口那成排的女仆,深邃亮黑的双眸,差点儿没教所有女仆失了魂,不少人把手帕攒在心口叹息。 「让她留下,剩下所有人统统离开花厅。」乌又深手指向朱玉凝,大伙儿纷纷转身查看,才发现她不晓得何时夹杂在人群中。 「呃,我……」猛然遭点名,朱玉凝有些手足无措。 「老爷叫你进来呢,你还愣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赶快进来?」总管见朱玉凝迟疑,急忙喝令朱玉凝,嚣张的语气听得乌又深极为不悦。 「你也给我下去。」能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话的人只有他,他人休想造次。 「是……是,老爷。」总管这才意识到自己搞砸了,他以为乌又深对朱玉凝已经不再感兴趣,看来不是这么回事。 第十四章 「走走走,你们没听见老爷的话吗?统统给我走人,一个也不许留!」总管临去前,顺道将一干人等全部带走,将场子清得一干二净。 朱玉凝站在门口凝望乌又深,总觉得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他似乎更勇猛威严了。 「过来。」他低沉的声音似乎更有磁性,呼唤人的语调似乎更为销魂,但也有可能是她的错觉。 她怯怯地朝他走近,心脏在他专注的凝视下几乎跳出胸口,双脚软弱得几乎不能支撑。 「帮我上药。」伤口总管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涂药,应该没有太为难她才对。 「是……是,老爷。」朱玉凝拿起小方桌上的药膏,用小木棒裹了一些准备帮他涂药,才发现他伤得不轻。 「看起来好像很严重,你一定很痛吧?」她第一次瞧见这么严重的伤口,难免有些紧张,手都开始发抖。 「还好,没那么痛。」这点小伤他不放在眼里,他还受过更严重的伤,还不是照样痊愈。 「真的吗?」她迟疑地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口,似乎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别说废话,赶快上药。」他不耐烦地答道,完全不把伤口当一回事。 朱玉凝用力吞下口水,手握紧小木棒,立刻像涂墙一样用力朝他的伤口涂上药膏—— 「好痛!」伤口不期然受到外力挤压,乌又深痛得跳起来,吓坏了朱玉凝。 「你!」他伸出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臂抓她,朱玉凝尖叫。 「我不是故意的,原谅我——」她以为自己会被好好教训一顿,等了半天乌又深没任何反应,她抬起头偷偷看他,才发现他在笑。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的笑容好温柔,她都看呆了。 「呼!」她稍稍放下心来,但立刻又被他抓进怀里,坐上他的大腿。 「老、老爷!」 「我好像许久未曾看见你了,很想你,你想我吗?」他说话还是一样大胆露骨,动作还是一样粗鲁,但他们之间好像有些东西不一样。 「我……」她舔舔舌头,紧张到不会说话。「我要谢谢你帮小梅拿回卖身契。」 他想跟她聊感情问题,她却跟他扯些有的没有的,教他好无奈。 「你懂得感谢就好。」他没否认他是为了她才买回小梅,就为了让她开心。 朱玉凝闻言红了双颊,瞧他把她说得像一个没心少肺的恶毒女人,她可没有那么不知感恩。 「真的很谢谢你。」如果没有小梅,她的日子一定过不下去,成天以泪洗面。 「我看不出你的诚意在哪儿。」他支起她的下巴,央求她面对他,别老是想逃避他的凝视。 他的凝视专注而热烈,任何女人都会因为这样的凝视而心跳加快,深怕自己的灵魂遭到吞噬。 朱玉凝鼓起勇气凝视他的眼睛,他对她的注视从来没有改变,唯一改变的是自己的心情,她好像没有那么怕他了。 一股紧绷的气氛弥漫在他们之间,乌又深慢慢地压下脸,吻她的企图很明显,这是他第一次没有采取突袭战术,照理说朱玉凝有充分的时间可以逃避,可她却没有逃,或说根本无力逃。 她的双脚好像被什么东西定住不动,头好像忘了怎么转,一直维持在原位,唯一还有知觉的地方是她的小嘴,那也很快成为乌又深的俘虏。 他不是第一次吻她,却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温柔。过去他的吻总是那么激烈,那么不容逃避,带给她很大的压迫感,可今儿个他的吻却有如春风一样,每一次轻嘱、每一次吸吮都像在照顾最娇贵的花朵,施以最小心的灌溉。 乌又深突如其来的转变迷惑了她的心智,她的樱唇也因为他的改变绽放出粉嫩的颜色。 她在他的暗示下微微张开小嘴,任由他的舌窜入她的芳腔之中,挑逗她生涩的舌头。她躲避着不愿回应,但他太执着、他的挑逗太温柔,让她禁不住他的请求和他一起共舞最终嬉戏。他甚至吻她的耳垂、她的玉颈,奇怪的是她并不觉得他在侵犯她,体内反而升起一股陌生的快感。 「小东西,早这样不就好了。」也不会浪费这么多时间。 乌又深笑着抱怨。 朱玉凝迷惑地看着他,不是很懂得他的意思。 乌又深加深他的吻,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的意图。直到他开始脱她的袍子,她才明白他想做什么,才真正开始惊慌。 「不要!」太快了,她只是想来看看他的伤口,不是要来陪他做这种事。 乌又深闻言僵硬地停下动作,眯眼打量她,她看起来如惊弓之鸟,他又吓着她了吗? 「好吧,别让我等太久。」他放开她,让她恢复自由。「你知道我已经等得够久了,我的耐心有限。」打从两年前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想要她,他等了她足足两年的时间,已经快等不下去。 朱玉凝没答话,只是红着双颊想逃跑,又被乌又深抓回来。 「等等!」他又气又好笑地瞅着她。「你还没帮我上药呢!」 朱玉凝只得硬着头皮,重新为乌又深上药,这回她记得小心别用力。 随着时间过去,他们两人的关系好像更往前推进一步。 「啦啦啦……」小梅的心情好极了,打从乌又深受伤那一天起,她的心情一直都是这么好。 原因无他,很明显她家郡主又再一次成为乌又深的最爱,而她怀疑乌又深从未变心过,只是耍了些小手段,让她家郡主误以为他已经对她不感兴趣,真是有够奸的。 小梅不怪乌又深狡猾,只怕朱玉凝想不开将他推开。若问她对乌又深的态度为什么有这么大转变,第一是因为乌又深是她的救命恩人,第二还是救命恩人,第三、第四都是救命恩人,如果不是他出手相救,她现在已经在妓院遭男人揉躏,哪还能这么快活? 所以,她很感激乌又深,而且为了她的主子好,她也得早点撮合他们两人,毕竟老是为仆不是办法,她家郡主生来金枝玉叶,哪堪女仆工作的折磨?偏偏她又顽固得半死,至今还不肯点头当乌又深的妻子,急坏她这个局外人。 小梅带着桨好的衣服,经过后院的围墙时,听见有人在叫她。 「小梅!小梅!」声音挺熟的,好像在哪里听过。 「谁在叫我?」她东张西望,没瞧见半个人影。 「是我,我在你的上头,快把头抬起来。」原来发出声音的地方不在平地,难怪她找不到人。 「汪、汪公子!」小梅万万没想到,呼叫她的人竟然是汪雅纪,都吓呆了。 「嘘,小声点儿,别让人听见。」汪雅纪偷偷摸摸地爬上乌府的围墙,小梅捂住嘴看他困难地从墙上跳下来,差点儿没跌个狗吃屎。 「汪公子,你、你是怎么……」小梅惊讶到不会问话。 将军府守备严密,除了大门口有士兵常驻以外,府里也有上百名护院。若硬要说防卫上有什么缺失,该是那长到无边无尽的围墙,除了定点定时派兵巡逻以外,几乎没人看管。毕竟四合院本来就是以院内护卫为主,一般人家不会在胡同外设护卫,毕竟胡同太长、也太广了,没那么多人力。 小梅猜想,汪雅纪应该是在墙外徘徊许久,才逮到机会爬墙。 「我有急事找凝儿。」汪雅纪急切说道。「我听说她被赐给乌又深为奴,这事儿是真的吗?」 小梅点点头,凡事都藏不住,看样子这消息已经在京城内传开。 「该死,为什么是他?」汪雅纪一听说这消息以后眼睛就不断喷火,一直嫉妒到现在。 「汪公子……」小梅被汪雅纪的表现吓一跳,他一向温文儒雅,像个谦谦君子,没想到个性这么激烈。 「抱歉,小梅,我失态了。」他跟她道歉。「你能带我去找凝儿吗?我有要紧的事找她。」 「可是汪公子,乌府的管教很严,乌将军又特别盯紧郡主,我怕无法安排你们会面。」小梅面露难色,极不愿意朱玉凝和汪雅纪有所牵扯,万一被乌又深知道,她和朱玉凝都会没命。 「这件事关系到十王爷,你一定要帮忙想办法。」汪雅纪解释来此的原因,又吓了小梅一跳。 「什么,王爷?」 「嗯。」汪纪雅点头。「就是因为和十王爷有关,我才冒险前来,你一定要想办法安排我和凝儿见面。」 「可是……」 「拜托你了。」汪雅纪不顾小梅的立场,强行要她安排与朱玉凝会面,着实为难小梅。 第十五章 「好吧!我试试看,你在这儿待着,别让人发现。」小梅为难地答应汪雅纪,一边头痛怎么将朱玉凝带离乌又深身边,她几乎已经成了乌又深的贴身女仆,时时刻刻离不开他。 这若换在别的时候,小梅会高兴到跳起来,但此刻汪雅纪就在后院等着和朱玉凝见面,她实在不晓得编什么理由,才能将朱玉凝带出来。 小梅偷偷摸摸地来到乌又深的院落,以为会遇着乌又深,没想到只瞧见朱玉凝,教她大大松了一口气。 「郡主。」她在门外呼唤朱玉凝,她大小姐正在发呆。 「小梅。」朱玉凝瞧见小梅来了急忙回神,匆匆跟她打招呼。 「在想什么?」很可疑哦!两颊发红,一定是在想些不正经的事儿。 「没想什么。」朱玉凝的双颊益发嫣红,显示她刚刚的确在想事情。 事实上,她在想今儿个早上发生的事,最近乌又深每天早上都会深情吻她,然后才去上朝,她每每都会因为他的深情拥吻心跳不已。 「分明有事,还想瞒我。」小梅戳朱玉凝的胳肢窝,戳得她哈哈笑,拚命闪探。 「对了,乌将军哪里去了,怎么没瞧见他的人?」玩归玩,小梅可没忘记汪雅纪还在后院等她们的事,因此而紧张兮兮。 「皇上召见进宫去了,你找他有事?」朱玉凝误以为小梅找乌又深,其实正相反。 「没有,我只是要确认他在不在。」听见乌又深不在府内,小梅安心了不少。 「为什么要确认他在不在……」 「郡主,你跟我来。」乌又深虽然不在府中,但难保不会有其它人发现他,还是早点儿解决这件事好。 「发生了什么事?」朱玉凝不明就里被小梅拖着走,小梅只好解释。 「汪雅纪公子来了。」那个麻烦精。「他此时就在后院等你,说有要事找你,请你一定要过去。」 「汪哥哥?」不期然再听见这个名字,朱玉凝的心漏跳了一下,脑中浮现许多往事。 「对,那个薄情郎。」一听到十王爷出事,马上就跟郡主解除婚约,要不是他说有关于王爷的事要找郡主,她才不会安排他们相见,都是一些见利忘义的家伙! 「汪哥哥为什么要见我?」朱玉凝此刻的心情很复杂,既不特别高兴也不特别悲伤,说实话,她不太想见他。 「说是有关王爷的事,我也不清楚。」小梅边说边观察四周,就怕隔墙有耳,被人听见她们的谈话。 「有关爹?」朱玉凝听见这话愣了一下,小梅点点头,暗示她快走。主仆两人一路躲藏来到后院,汪雅纪早已迫不及待想见朱玉凝。 「凝儿!」汪雅纪就这么冲出来,差点没吓坏小梅。 「雅纪哥哥。」面对无缘的未婚夫,朱玉凝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带着浅浅的笑容看着他。 汪雅纪一直以来就非常喜爱朱玉凝,她就像一尊玉雕出来的娃娃,人见人爱。 他和她的婚约,也是他主动向父亲争取的,如今她虽然因为家变落难,他对她的喜欢依旧没有减损半分,不,是更强烈了。 「小梅说你有急事找我,是什么事呢?」只不过朱玉凝无心叙旧,只想知道最疼爱她的爹亲过得如何。 「啊?」汪雅纪回神。「是这个样子的,我透过关系,想办法混进天牢去看了伯父一趟,他现在的状况非常不好,随时都会死掉。」 「这是真的吗?」朱玉凝的脸色都变了。「我爹的状况真的有那么糟?」 「千真万确。」汪雅纪点头。「他一直挂念着你这个他最疼爱的女儿,希望临死之前能再见你一面。」 原来、原来她爹就要死了,而她却在乌府吃好穿好,躲在乌又深的怀抱享受他的温暖,她真对不起她爹。 「怎么会这样?」她爹的身子骨一向硬朗,怎么被押入天牢不到几天,一切就变了样? 「伯父在牢中吃了不少苦,也被动过几次刑,以他的年纪,根本不堪负荷。」 汪雅纪虽然对朱玉凝存有私心,却也无法否认他颇为用心,还打通关节到牢里探望十王爷。 「爹!」朱玉凝一想到十王爷在牢里受苦,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责怪自己不孝。 「别哭,凝儿。」汪雅纪乘机抱住朱玉凝给她安慰。「我已经给负责看守天牢的官差多塞了些银两,伯父暂时不会再被用刑,不过我也不能保证能够撑多久就是。」 「谢谢你,雅纪哥哥。」朱玉凝窝在汪雅纪怀里哭个不停,梦寐已久的软玉温香让他的心跳个不停,如果不是因为十王爷出事,他早就可以像此刻这样抱着她,甚至做出更亲密的举动。 「郡主,要哭待会儿回房间再哭,万一被人发现汪公子在这里,咱们可要吃不完兜着走,别忘了乌将军的脾气。」阿梅就是看不惯汪雅纪假好人的模样,他若是真的那么爱郡主,怎么不一开始就带郡主走,非得等到一切都尘埃落定才来搅乱一池春水? 「你说得对,我差点给忘了。」朱玉凝赶紧擦干眼泪远离汪雅纪的胸膛,万一被乌又深看见她在汪雅纪怀中,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他们。 「凝儿,你会去探望伯父吧?」汪雅纪央求她。「我已经答应伯父会带着你一起探监,你非得跟我一起去才行。」 「不行,郡主!」小梅闻言连忙出声阻止。「你绝对不能离开乌府,乌将军不会原谅你的!」 「可是小梅,我爹快死了,他希望见我一面,我能不去吗?」朱玉凝也知道她不能私自离开乌府,她现在的身分是奴仆,若是私逃一定会被修理得很惨,但亲情的羁袢比什么都强烈,她真的好想去见爹! 「郡主!」小梅气得跳脚,但她也知道朱玉凝固执起来十匹马也拖不动,她劝也是白劝。 「拜托你小梅,你一定要帮我,我非见到爹不可。」朱玉凝央求小梅。「这有可能是我跟爹最后的会面,你就帮帮我吧!」 很显然的,小梅现在只有两条路走。第一条路是去向乌又深告密,第二条路是掩护朱玉凝到底,不用猜也知道她必定会选择第二条路。 「好吧,我帮你。」小梅豁出去了。 「谢谢你,小梅。」朱玉凝好高兴。 「不过你最好有心理准备,一旦走出乌府的大门,你就再也回不来了。」她看得出朱玉凝对乌又深其实还有留恋,他们之间还有更多的可能,可惜这一切都要因为她的孝心而烟消云散。 「我、我知道。」朱玉凝说这话时眼中闪过一丝哀愁,证明小梅说的话没错。 「你放心,我会把你安顿得好好的,不会让你受苦。」汪雅纪老早打好算盘,趁着这个机会将朱玉凝占为己有,既不必负婚姻的责任,还可以从乌又深的身边夺走朱玉凝,藉以报复他抢走全部风采,一举两得。 「呋!」汪雅纪恶心的嘴脸,教小梅不由得扁嘴,以前只觉得他没男子气概,现在则是觉得他很狡猾,做人一点儿都不光明磊落。 汪雅纪按捺住打小梅的冲动,拚命对她陪笑脸。他们的脱逃计划还得靠小梅帮忙,目前不宜得罪她。 「雅纪哥哥,咱们什么时候去探望我爹?」朱玉凝已经迫不及待见到十王爷。 「有关这件事,你们附耳过来。」汪雅纪将主仆二人招来身边,非常仔细地说了一遍他的脱逃计划。 小梅边听边扁嘴,感觉自己就要疯了。 【第六章】 青绿色的纱幔在空中飞舞,从窗户吹进屋子的凉风,不仅吹动纱幔,差点也吹走床上的公文。 「小心!」朱玉凝用手抓住快要飞走的纸张,乌又深同一时间伸出手包覆住她的柔荑,她回头对他轻轻一笑,乌又深回她一个微笑,在放回文件的同时,偷偷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朱玉凝用手摸了一下被他碰过的地方,突然有一股想哭的冲动,她真希望他能像当初一样粗鲁无礼,她就不会那么留恋。 「你怎么了?」他伸手碰了一下她的脸颊。「今儿个晚上你好像特别紧张?」 「没有啊!」朱玉凝勉强笑一笑。「只是天气太闷了,我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他换摸她的额头。「是比平常热了一些,要不要请个大夫过来看看?」 「不用了!」她阻止他。「我没事的,真的。」万一要是真的请大夫来,那她今晚还走得开吗?说什么也不能请大夫。 第十六章 「你今儿个还是一样要忙到很晚吗?」军国大事她不懂,但她瞧他每晚都看军中送来的军情看到三更半夜,不禁担心起他的身体。 乌又深闻言放下手中的公文,偏过头看她,声音低沉的说:「这么担心我吗?」 她直觉地摇头,后来想想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相处,不如说真心话。 「我会担心。」她承认她关心他,这让乌又深欣喜若狂。 「过来这里。」他对她伸出手,她伸出柔荑握住他的手,不一会儿就被他拉进怀中,安稳坐在他的大腿上。 她抬头仰望他俊美的脸庞,月光照入窗棂映得他的五官更加鲜明,她不禁想起小梅说过京城每一位未婚姑娘都想嫁给他,他却独独看上自己。 「玉凝……」 曾经她很怕他,即使是现在,她还是会因为他的靠近而发抖,却已经是兴奋的成分居多。 她闭上眼睛,等待他慢慢压近的双唇。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得期待他的吻,喜欢他的拥抱了呢?她自己也不清楚。 乌又深的双唇毫无意外地贴近她的朱唇,于是原本冰凉的唇开始有了热度,齿缝之间开始透露出芳香。 乌又深悄悄牵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她自然而然地缩紧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唇齿之间进入更深的缠绵。 她是如此芬芳,全身充满了香气,柔软的身躯好像为他而生,好似为了与他相恋才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张开你的小嘴。」他要更加深入吸取芳香,在她的芳腔之间留下属于他的印记,证明她真真切切属于他。 朱玉凝非常听话地张开嘴,任由他的舌滑入她的芳腔逗弄她的粉舌,直到她也和他一样疯狂,他才喘呼呼地退出她的芳腔,用一双比黑玉还要明亮的眼睛瞅着她。 「你今儿个晚上真柔顺。」虽说他们之间的气氛已经不像开始时那样剑拔弩张,但她今晚特别温柔,彷佛他想做什么她都会配合。 「或许是因为我累了。」她凝视他的眼睛喃喃说道,过去她觉得他的眼睛很可怕,野兽似地,可如今却不这么想。 「为什么疲累?」他伸出手摸她的粉颊,力道轻得像在抚摸丝绸一样,事实上她的肌肤也光滑得跟丝绸无异。 「抗拒你很累。」她说出令人惊喜的答案,这几乎是另一种变相的表白,乌又深再一次惊喜若狂。 「那就不要抗拒。」他要的是她的全面投降,身心都是。 「我抗拒不了。」她靠在他的胸膛倾听他心跳的声音,柔顺主动的举动几乎填满他的自尊心。 他又一次支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吻她,她柔顺地回吻,早已决定无论今晚他想对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这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过了今晚,他们将永不相见,因为他不会原谅她。 他们的吻由浅到浓,由缓转烈,乌又深最后终于按捺不住,直接抱着她起身走向床铺,双双倒向床褥之中。 「你好小,我好怕会压坏你。」他说出他的恐惧,这是她第一次看见他如此不确定,眼神却又流露出孩子般的渴望。 「我不怕。」她伸出手触碰他的脸颊,意外发现他的皮肤也挺光滑的,难怪他的脸总是散发出亮光,教人不注意也难。 他用手覆住她的柔荑,拉至唇边亲吻。在这亲密的时刻,月儿彷佛也陶醉了,醉在彼此浓稠的眼神之中,再也无法醒来。 「玉凝,你会嫁给我吧?」娶她是他今生最大的愿望,他一定会实现。 「我……这件事以后再说。」她逃避他的眼神,无法呼应他的愿望,更不想做出无法实现的承诺。 「现在说,我现在就要答案。」他的眼神比任何时刻都要认真,她若再闪烁其词,他可能会就这个问题纠缠到天亮,到时候她想走也走不了。 「我……」但她今晚就必须走,雅纪哥哥已经在围墙外等着接应她,父亲命在旦夕想见她一面,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赶去见他老人家,就算她对乌又深再留恋也一样。 「你会嫁给我吧?」乌又深再问一次,而且要肯定的答案,不容她拒绝。 「嗯。」她点点头,横竖都无法实现这个承诺,不如就让他高兴。 「太好了!」兴奋的光采果真在他的脸庞绽放,他紧紧地拥住她,就像拥住全世界一样箍紧不放手。 朱玉凝被他抱得喘不过气,眼眶中泛起感伤的泪水,深深觉得对不起他,不管他用的手段是否光明磊落,但他爱她是事实,而她呢?她也……喜欢他,或许不只喜欢,或许她也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他,为他的霸气和专注而心动。 「玉凝,你的眼睛红红的。」乌又深注意到她不对劲,用手指支起她的下巴检查她的眼睛。 「没事。」她主动扑进他的怀里,好希望他别再问了。 乌又深紧紧抱着她,此情此景他曾在脑中预演过一千遍、一万遍,一旦愿望真的实现,又教人不由得珍惜,不想草草结束。 「虽然我很舍不得你,你还是回房休息吧!」他不想今晚就夺走她的童贞,她值得更好的对待。 「老爷?」她不解地看着他,他想和她春宵一度的企图那么明显,为什么突然收手? 「叫我的名字。」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亲吻,她凝视他的脸喃喃地说。 「又深。」 他的自尊心差点因为她这声温柔呼唤而撑破。 「你今天晚上真讨人喜欢。」喜欢到他好想将她揉进身体里面,和她融为一体。 朱玉凝不明白他既然这么喜欢她,为什么要放弃她,这不像他的作风。 「我要把一切留待新婚夜,我不想没有给你名分就占有你的身体,你懂吗?」 他或许粗鲁,或许莽撞,但对她的爱绝对是真的,这点不容置疑。 「又深……」 「乖,回去休息吧!」他要开始打点婚礼,他一定要办得轰轰烈烈,让她风光出嫁。 「你不明白。」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把自己给他,为自己留下美好回忆,他这个时候才突然变成君子,教她情何以堪? 「我不明白什么?」她今儿个晚上的情绪真的很奇怪,忽高忽低教人摸不着头绪。 「你不明白我爱你。」她豁出去了,如果她现在不说,再也没有机会说,就容许她放纵一回吧! 「玉凝!」这突来的惊喜让乌又深当场傻眼,在他最狂野的梦里,都未听她说过这句话。 可他终究还是忍住,坚持要等到新婚夜,算是对她的尊重。 朱玉凝很晚才回到自己的院落,小梅早已焦急地在她的房间等候。 「郡主,您怎么拖到这么晚才回来?时间快来不及了!」小梅将自己帮忙准备好的包袱塞进朱玉凝的手里,包袱里头放了几件衣服,全是乌又深买给她的。 朱玉凝低头看手中的包袱,眼中满是迷惘和不舍。 「郡主,您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不如别去赴汪公子的约了。」眼前的幸福才是最真实的,况且谁晓得汪雅纪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说不定只是拐骗她的手段而已。 「……不行,爹还在等我,我不能不去。」怎么说她都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临终前想见她一面,无论有多困难,她都一定要去探望他,不能教他老人家失望。 「郡主!」小梅拗不过朱玉凝,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郡主自己要想不开她也没办法。 「既然如此,您就不要哭丧着脸,快点儿拿着包袱离开乌府。」不要再拖延。 「你怎么办?」朱玉凝好为小梅担心。 「我的任务就是尽量帮你拖延,直到你安全离开乌府为止,汪公子的计划不就是这样?」从小梅的口气中,就可以听出她对汪雅纪的不满,她是真的很讨厌那个男人。 「对不起,小梅。」她也不想留下她,但两个人一起逃走又太显眼,怕逃不掉。 「算了,郡主。」她认了。「小梅怎么样都没关系,但您自个儿要想清楚,依据小梅的观察,汪公子不是什么好男人,最好别跟着他。」他只是想金屋藏娇,玩腻了以后就会抛弃她,这样的男人还是少碰为妙。 「我知道,我没打算跟着他。」她要一个人过日子。 「问题是您也不打算跟着乌将军,您要怎么一个人过日子?」小梅指出问题的重心,朱玉凝沉默。 第十七章 「郡主,您太娇贵了。」小梅又说。「外头都是一些豺狼虎豹,随便张开嘴都能把您吃干抹净,您没办法一个人过活的。」想她这么坚强,还不是差点儿被爹娘卖掉,郡主又长得这么漂亮,不可能没有人打她的主意,郡主太天真了。 「小梅,谢谢你为我担心,我会想办法的。」朱玉凝还是坚持离开,小梅根本拿她没辙。 「请您多保重,郡主。」小梅叹气。「小梅能为您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朱玉凝握住小梅的手,感慨万分。 「短短时间内,咱们就要分开两次,老天也真不公平。」坚强如小梅,这时也忍不住落泪,主仆哭成一团。 「小梅……」朱玉凝也很伤心,她和小梅情同姊妹,虽然她们并没有血缘关系。 「郡主,没有时间了,您该走了。」小梅看看时辰,该是离开的时候,汪雅纪恐怕已经来了。 「嗯。」朱玉凝点点头,抓紧包袱回头望了小梅一眼,随后离去。 「一路顺风,郡主。」小梅看着朱玉凝离去的背影,免不了又掉泪。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她和朱玉凝今生永不会再见面。 她擦干眼泪,转身整理朱玉凝的床铺,却差点儿没被乌又深突然出现的身影给吓破胆。 「玉凝呢?」他因为过于亢奋睡不着,到院子练习射击,仍是无法消减亢奋的情绪。本想回房,但一想到朱玉凝说身体不舒服,于是过来探望,没想到没见着人,只看见一张空床铺,于是生气地问小梅。 「呃,郡主、郡、郡主她……」小梅没想到乌又深会这么快发现朱玉凝不在,一些原本想好的说词,一个字都不记得,话也说得结结巴巴。 「玉凝怎么了?」乌又深握紧弓的手臂看起来像想掐住她的脖子,小梅吓得跪下来请他饶命。 「郡主、郡主她跑了。」小梅吓得直打哆嗦。「但她不是故意要逃跑的!她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她走多久了?」乌又深一手掐住小梅的脖子,表情变得跟罗刹一样可怕。 「她从什么地方逃走?快告诉我!」 「郡主她、她刚走。」小梅被掐到几乎不能呼吸。「她、她和汪公子约好在后院见面,汪公子会带她一起走……」 「汪雅纪?」听见这个名字,乌又深的脸都绿了。 小梅点点头,快要昏厥。 乌又深松开手,头也不回地往后院奔去。 郡主,原谅我,我已经尽力了。 小梅趴在朱玉凝的床上不断地咳嗽,此时朱玉凝已经跑向后院,汪雅纪也已经爬上围墙等候。 「凝儿!」汪雅纪瞧见朱玉凝依约前来,高兴得不得了,拚命朝底下的朱玉凝挥手。 「你等等,我马上就跳下去接你。」汪雅纪正要翻墙去接朱玉凝,乌又深在同一时间赶到。 朱玉凝全然不知道乌又深就在她身后,仍是一个劲儿的跑向汪雅纪。 爱之深,恨更深。 眼见来不及阻止,乌又深竟拔出箭筒里的箭,搭弓猫准朱玉凝。 「凝儿!」 咻! 汪雅纪的叫声和乌又深的箭同时贯穿朱玉凝的耳朵及肩膀。 朱玉凝的脚步因为肩膀传来的剧烈疼痛而停顿,双脚踉跄不支倒地。 「凝儿!」眼看着朱玉凝倒在地上,汪雅纪想上前搭救,但又怕乌又深手中的弓箭,只好丢下朱玉凝快跑。 乌又深见状冷哼,慢慢走向朱玉凝,她已经因为剧痛,眼前变得模糊一片。 「想逃离我吗?恐怕没那么简单。」 她没见过乌又深那么恐怖的表情,也没见过自己流这么多血,他……他竟然用箭射她! 乌又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好冷好冷。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身体也好冷好冷,冷得她快要死掉…… 凝儿,爹就快死了,你为何不来看爹? 十王爷的绝命呼唤,在她的梦境飞来晃去,搅乱她的心。 爹,我想去看您,我想去…… 她在梦中试图抓住十王爷的手,可关在监牢里的十王爷却离她越来越远,远到她无论怎么伸长手都碰不到她父亲。 想逃离我吗?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她因为碰不到十王爷而沮丧跪倒在地上,乌又深悄然来到她身边,用不屑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语气冷得像冰。 我并不想离开你! 梦中的她恳求乌又深。 我有我非走不可的苦衷。 什么苦衷? 梦中的他笑得好残忍。 只要是背叛我的人都该死,你也一样。 她看着他慢慢拿出箭,拉弓对准她的脸,她惊声尖叫—— 「……」梦中的朱玉凝倾全力大叫,现实中她却只能无声呓语,额头且不断冒出热汗。 好热,她的肩膀后面像被火烫着一样,痛得她几乎失去知觉。 朱玉凝因为发高烧不断地冒汗喘息,这时她感到背后好像有一道人影。 什、什么人,好痛! 朱玉凝被肩膀上传来的剧痛震醒,倏然张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上半身未着半缕趴睡在床上,乌又深正在处理她的伤口。 「你、你做什么?」他怎么可以未经她的同意,径自脱掉她的衣服…… 「不要乱动。」他大手按住她另一边没受伤的肩膀,不许她任性。「除非你要你的伤口一辈子好不了,否则最好乖乖听话。」 「你拿箭射我。」她依稀记得他手中的弓箭,那是她昏倒前最后的印象。 「对,你自找的。」他的语气中没有任何抱歉。「这就是背叛我的下场,你敢不告而别,就必须付出代价。」 「我、我有我的苦衷。」她不想离开他,她只是想尽孝道。 「闭嘴。」他不要听她废话,目前他没这个心情。 「你这么恨我的话,为何不请大夫为我治疗伤口?」还要亲自动手。 「你以为我会让别的男人碰你吗?」他低下头贴近她的嘴唇说道。「你是我的,就算只剩下半条命还是我的,我不会把你给任何人。」 话毕,他朝她的嘴狠狠吻下去,用行动证明他不是说假。 「听我解释。」她恳求他大发慈悲,乌又深充耳不闻。 「别让我说第二次,闭嘴。」他只要一想到她竟然瞒着他跟那姓汪的小子私奔,他就一肚子火,愤怒得想杀人。 「可是……」她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他的眼神太可怕,她只得闭嘴。 乌又深继续帮她上药,治疗箭伤他可以说是老手,况且他在放箭的时候还故意射偏了,伤得并不深,但对她这个从未被刻意伤害的娇娇女来说,这个教训已经够记得一辈子。 整个上药过程就在肃杀的气氛中进行,乌又深不晓得帮她抹了什么药,让她昏昏欲睡。 其实让她想睡觉的不是背上的药膏,而是乌又深刻意点燃来自西域的珍贵迷香。为了她好,在受伤初期最好能够安静休息,会痊愈得比较快。 他伸手抚摸她沉静的睡脸,心形的小脸像刚出窑的白瓷,趴在白绸制成的枕头上,美得就像古玩铺里的古董,教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细细呵护。 蓦地,汪雅纪殷切的呼唤传入他的脑门,让他愤怒收手。 她怎么能?她怎么能够如此无情的背叛他?为了和汪雅纪私奔,她甚至主动投入他的怀抱,说愿意同他成婚。 成婚? 想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一个大傻瓜,乌又深不由得冷笑。 他不会和她成婚,他怎么能和这么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成婚,这么做岂不是耽误了自己的一生? 思及此,他愤怒地站起来,离开朱玉凝的身边。 「听我解释。」然而就在他意欲离去时,她突然抓住他的袖子,边说边掉泪。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逃跑,我有我的苦衷……」 她并未清醒,只是在说梦话,却一样打动他。 她说有苦衷,小梅也说她不是故意要逃跑,如果她们都没说谎,那什么才是真相? 凝儿! 汪雅纪的殷切呼唤言犹在耳,无论真相为何,都已经深深刺痛他的心。 【第七章】 朱玉凝从来不知道受伤是如此痛苦,刚开始每天都会发烧,伤口不断地抽痛。 「呼!呼!」因为受伤的部位是肩膀,她只能趴在床上,不能正常仰躺,久而久之连呼吸都开始跟着变得困难。 「你活该!」 第十八章 最惨的是乌又深不让人碰她,坚持要亲自照顾她,他时而冷嘲热讽,偶尔才温柔对待,但他的温柔又是那么短暂,锋利的言词听得她时常想掉泪。 受伤后的第十天,她的伤口开始愈合,身体逐渐好转,可以起来走动看看书或做做女红什么的,整体的恢复情况还算不错。 乌又深最后一次检查朱玉凝的伤口,确定她只会留下淡淡的疤,这得归功于他从西南蛮夷那儿取得的金创药,效用非凡。 「来人呀!抬水过来。」他朝房外喊了一声,总管及男仆便接力抬了一个大木桶及一盆盆的热水进房间。 朱玉凝不解地望着乌又深。 「你已经有十天不曾好好洗一顿澡了吧!」他淡淡解释。 朱玉凝闻言感激不已的看着他,感觉又回到她没逃走之前,那个处处为她着想的乌又深。 「我只是不喜欢身边躺着一个肮脏的女人,你别想太多。」他随便一句话就能浇熄她的希望,而她不怪他,是她背叛他在先。 「我没有想什么。」她的嘴也很硬。 「最好如此。」他轻藐地看着她,眼神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 朱玉凝忍住难过,看着仆人把水注满大木桶,接着退下。 「你、你可以让我自己沐浴吗?」过去十天他一直盯着她盯得她喘不过气,她不想连最私密的事也被打扰。 「为什么?」他仍是一脸不屑。「你身上还有什么我没看过的地方,有需要特意回避吗?」 他故意侮辱她,让人误以为他们已经上床,其实她还是清白之身。 朱玉凝受的伤害全写在脸上,乌又深看了诅咒一声,大步转身离开她的房间。 「等你洗完澡以后我再进来!」 朱玉凝凝视他的背影,从中感到气愤和无奈,她自己也很伤心,难道他们现在连话都不能好好说了吗? 她脱去衣服,走进大木桶,让温热的水洗去十天来的脏污,虽然这十天她几乎天天擦澡,但乌又深铁了心不让其它人碰她。也因此她每天都得忍受他令人心跳的碰触,他往往擦到重要的部位便停下来,由她自己接手。 坦白说,这种尴尬的情况维持了十天,实在令人受不了,她猜想乌又深应该也已经到达极限。 她拿起布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搓洗肌肤,脑中浮现起以前她和小梅在十王府嬉戏的情景,她们是那么亲密,连沐浴时都能玩,是一对最亲密的主仆。 匆匆地洗完澡,朱玉凝决定今儿个一定要向乌又深打听小梅,既然他会追去后院,就表示东窗事发,小梅有可能跟着遭殃。 她起身将身子擦干,然后穿上衣服,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随即冲到乌又深居住的院落。 乌又深正想去找朱玉凝,看见她匆匆忙忙冲进他的房间,忍不住调侃她。 「又来主动对我投怀送抱吗?」他故意把手张开,等待她扑进怀里。 「你把小梅怎样了?」她不理会他的讽刺,只担心小梅的安危。「这十天来我都没有看见小梅,你不会把她杀了吧?」 「现在才担心小梅,你不觉得太晚了吗?」他随便一句话就令朱玉凝为之语塞,便点出她的自私。 「在你进行你那愚蠢的逃亡计划之前,早就应该考虑到留下来的人结果不是当烈士就是安然无恙,你认为会是哪个呢?」 当烈士,都是她的自私害了小梅。 「放心,我没对她怎么样,我只是把她调到别的院落,不许她跟你见面。」 他虽然气小梅,但他喜欢忠心的人。比起她的主子来,小梅可忠心多了,也识相多了。 「那就好。」听见小梅没有因为她而受罚,朱玉凝流下安心的泪水,好为小梅开心。 「别装了。」又想用泪水瞒混过去。「我就不信你真的会关心她。」 「随便你相不相信,只要小梅没事就好。」她就能继续安心活在世上,不然她也不想活了。 朱玉凝梨花带雨的娇弱脸庞,任何男人看了都会心疼,尤其是乌又深。他几乎是以生命在爱她,打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他就陷入为爱疯狂的失衡状态,至今无法醒来。但她不在乎,一点都不在乎!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心有多疼,疼得他快掉泪却只能强行忍住,忍受她的背叛带来的屈辱。 「小梅说你会逃走,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即使如此,他还是决定给她机会解释清楚,不想让那份屈辱感跟随自己一辈子。 「你愿意听我说了?」打从醒来她就一直想跟他解释这件事,但他总是不愿意给她机会,如今他终于肯静下来听她说话。 「这还要看你能不能说服我。」他不愿承认自己是那么软弱的男人,但在爱情面前,他似乎无法强悍,似乎注定要败阵。 「我、我会尽力。」她也没把握能够说服他,她不是一个擅长言语的人。 「说吧!」他已经做了最大让步,别再要求他。 「我之所以急着离开,是为了探望我爹。」她深吸一口气,大声解释。 「什么,你爹?」乌又深愣住。 朱玉凝点头。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爹已经被押入天牢等待处决,你要如何见他?」要说谎也要说得象样,别妄想随便拿一个借口搪塞他,他不会相信。 「是真的。」她没有说谎。「雅纪哥哥透过管道到天牢去探望我爹,他说我爹的状况很不好,随时都会离开人间,希望临死之前能见我一面。」 「你怎么晓得他不是说谎骗你?」她竟然敢在他面前提起别的男人,还恶心地叫他「雅纪哥哥」,不可原谅。 「啊,骗、骗我?」不会吧…… 「那个姓汪的,不过是个文弱书生,他哪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进入天牢,你是不是太好骗了?」乌又深冷冷地戳破朱玉凝的春秋大梦,不认为汪雅纪有那么大本事,她一定是被骗了。 「不会的,雅纪哥哥不会骗我,他对我最好了。」处处照顾她,虽然她只把他当成哥哥看待,他还是非常疼她。 「他对你好会急着和你解除婚约?」他一脸嘲讽地看着朱玉凝。「可见你一点识人眼光也没有,难怪会被他骗得团团转。」 「就算被骗我也想见我爹!」他说话为什么一定要夹枪带棒伤她的心?好可恶。「他老人家最疼我了,现在他被关入天牢,不知道被折磨得有多惨,雅纪哥哥说那些狱卒对他老人家用刑,我好想赶快去探望他。」 「如果你爹到现在还不肯认罪,被用刑也是免不了的。」乌又深残酷地回道。 「我如果是你,会劝你爹赶快认罪,死得也比较痛快些。」 「你为什么这么残忍?」看她家破人亡有这么有趣吗?他一点都不顾虑她的感受。 「不会比你更残忍,是谁背着我偷偷逃走?」他抓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将她捏碎,可见他有多愤怒。 他们四目对望,两人的眼里都写着绝望,都写着不安。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乞求他的原谅,虽然她知道很难。 「哼!」他用力甩开她的手,她的手臂几乎被震麻,乌又深却毫无怜悯之心。 他烦躁地用手扒扒头发,彷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咬牙说道,「如果你真的想去天牢探望你爹,我可以带你去。」 「什么?」 「你听见了。」他的声音里有一丝无奈的困窘。「现在负责看守天牢的官兵,皆是我的旧部,我只消说一声,就能畅行无阻。」不需要管道,更不需要塞钱。 「真的吗?」朱玉凝闻言喜出望外,高兴得快要哭出来。 「你去准备一下,准备好了再回到我这里——」 「谢谢你!」 朱玉凝不等他话说完,就从后面抱住他,大声说谢谢。 乌又深的身体当场僵住,好想甩开她的手,转身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他真软弱。 扒开朱玉凝环住腰际的手,乌又深对自己生气。他应该狠狠揍她一顿,但他没有,反而要带她去探视曾经侮辱他的人,他是不是疯了? 朱玉凝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还在生气。但是没有关系,只要他不拒绝她,她就有希望,况且,他还要带她去探望她爹。 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能见到十王爷,朱玉凝兴奋地回到自己的院落张罗吃的。虽然她表面上还是仆人的身分,实际上却是乌府的大小姐,所以拥有自个儿的院落,这是乌又深给她的特权。 第十九章 虽然曾经当了一阵子仆人,朱玉凝仍旧不知道探监该带些什么,只能带点儿十王爷爱吃的东西,就当是孝顺他。 她将所有食物都放入一个五层盒,然后用布包起来,再次回到乌又深的院落。 乌又深也换了衣服,换成一袭简单的黑袍,头发也难得扎整齐,看起来既清爽又充满男人味儿,朱玉凝的心儿不禁怦怦跳,彷佛又回到逃跑的那一天晚上,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都准备好了吗?走吧!」他一边走,一边在腰际系上一把剑,那是一把暗红色的剑,剑鞘非常特别。 「我没见过你佩剑。」他一向都带刀,也收集了几把锋利的长刀,但佩剑倒是头一回。 「这把剑是在偶然的机会下得到的,我很少带出去。」今天算是心血来潮。 「原来如此。」她不懂刀剑,但她觉得这把剑很适合他,带有一种无形的杀气和帅气,跟他很相配。 「听说这把剑叫续魂剑,是一把神剑。」乌又深耸肩,根本不把续魂剑当一回事。 「神剑?」她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字眼,但她忘记了。 「反正无关紧要。」对他来说刀反而更好用,剑只是无聊时拿出来佩带的玩意儿。 「嗯。」她点点头,不敢再问下去,他心情明显不好,原因不难猜测。 乌又深的心情当然不好,他就要去跟仇家会面,心情好得起来才有鬼。 他们乘坐马车来到天牢。负责看守天牢的官兵果真是乌又深的部属,他只消跟对方打声招呼,便能通过层层关卡,来到位于地下的天牢。 阴暗潮湿的天牢,只有火炬还透露出些微希望,被关在此地的人多是等待秋决的犯人,根本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朱玉凝挨在乌又深身边,一间牢房一间牢房地寻找十王爷,目前被关在天牢的重犯似乎只有十王爷一个人,所有的牢房都是空的。 他们找了几间牢房,终于在最后一间牢房找到十王爷。 「爹!」她一看见十王爷,立刻冲到牢房前,将带来的东西放在地上,隔着铁栅栏呼唤十王爷。 「凝儿?」十王爷瞧见朱玉凝,以为自己看见幻影,一时之间还无法相信。 「爹,女儿来看您了!」她跪在铁栏杆前面,两手穿过铁栏杆间空隙,试图握住十王爷的手。 原本颇有分量的十王爷,在经过这些日子的折磨后明显消瘦了不少,看得朱玉凝好心疼。 「凝儿,真的是你,爹总算盼到你了。」十王爷对谁都严厉,唯独对朱玉凝宠爱有加,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过来。 「我听雅纪哥哥说您想见我,是真的吗?」她和十王爷十指相扣,父女情深尽在不言中。 「是真的。」十王爷颤抖答道。「雅纪也算有心,买通官差进来探望爹,要不是家里出了这种事,他现在已是我的女婿。」 十王爷说这些话时,并没有看见站在暗处的乌又深,不知道他已经额冒青筋,双手握拳,心情不爽到极点。 朱玉凝只能苦笑,出了这种事谁都不愿意,就当她和雅纪哥哥没有缘分吧! 「对了,雅纪只告诉我你还活着,没有告诉我你日子过得怎么样,你过得还好吧?」十王爷看朱玉凝的穿着打扮,不比在王府的时候差,纳闷究竟是谁供应给她这些东西? 「她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乌又深决定该是他现身的时候,于是从朱玉凝的后方走出来,站在十王爷的面前。 「你你你……」十王爷惊讶到几乎不会说话。「你怎么会在这里?」 「玉凝要求我带她来见你,不然我还不屑来此。」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指的就是他们两人。 「凝儿,这是怎么回事?」十王爷无法相信,他打死不愿许配给乌又深的女儿竟会跟乌又深在一起,说什么他都无法接受。 「爹!」她不晓得怎么解释,不想让十王爷失望。 乌又深双手抱胸,也在等朱玉凝解释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但她显然不打算解释,或者该说无法解释,因为她知道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姓乌的,你——你腰上挂着的那把剑是续魂剑吗?」十王爷原本是要指着乌又深破口大骂,不期然被他腰际上的神剑吸引,于是改为指着乌又深腰上的剑颤抖发问。 「你的眼力真好,正是续魂剑。」懂得这把剑出处的人不多,就连他自己也是这两年才弄明白的,可十王爷却一眼望穿。 「你为什么有这把剑?」他派人踏平了楚汉的住处,一把剑都没得到,九年后却莫名出现在乌又深身上,完全没有道理。 「天上掉下来的。」乌又深说真格的,十王爷却以为他在捉弄他,因此而动怒。 「你这混帐!」竟敢消遣他! 「说话小心一点,你不会想惹火我。」乌又深伸手将朱玉凝从铁栏杆前拉起来,亲热地拥住她的肩。 「你不是想知道她为什么跟我在一起?」他带笑看着朱玉凝。「我可以告诉你,皇上已经将她赐给我了,她已经是我的女人。」 「不可能!」十王爷闻言激动地抓住栏杆大吼。「皇上不可能将凝儿赐给你,她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是高高在上的郡主!」 「哦,你要我证明给你看吗?」他将朱玉凝搂在怀里,右手握住她的下巴,低头就给她一个火热的吻,十王爷完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你这个出身卑微的山林野夫,没有资格碰我女儿,你给我放开凝儿!」十王爷发了疯似地在铁栏杆里又吼又叫,乌又深的脸色迅速往下沉,表情极为不悦。 「很遗憾,我就是要碰她。」他又低头给她一吻,朱玉凝完全无法反应,脑子揪成一团。 「乌又深!」 「看样子你的精神还不错,谁说你要死了?」八成是那个姓汪的夸大其词,不值得理会。 乌又深说着说着,就要带走朱玉凝,十王爷赶紧出声阻止他。 「慢着!」十王爷在他背后叫道。「你要把凝儿带到哪里去?」 「你说呢?」乌又深回过头对十王爷冷冷一笑,两人的梁子越结越深。 「等一下——」 「快走!」 朱玉凝完全没有置喙的余地,就被乌又深强行带离天牢。 「爹,女儿会再来看您的!」她一边走一边回头,眼神相当舍不得。 「凝儿!」最心痛的当数十王爷,他千方百计阻止,但他最疼爱的女儿终究还是落到乌又深手上。 思及此,他就老泪纵横,后悔不已。 上了马车以后,朱玉凝刻意与乌又深保持距离,尽可能往窗边坐近,躲他躲得远远的。 乌有深对前方的车夫说了声:「上路!」然后愤怒地放下厚重的帘子,两人于是被狭小的车厢包围,世界瞬间缩小到只剩他们两个人。 车轮嘎叽嘎叽地往前滚动,窗外的风景随着缓慢的车速逐渐变化,一步一步离开世人害怕的天牢。 朱玉凝依依不舍一直转头往后看,可惜她不能命令马车停下来,天牢最后还是从她的视线中消失。 「舍不得了?」乌又深打量她的表情,满是难过和不舍,教他看了不由得大动肝火。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在我爹面前对我做那种事?」她知道他一向残忍,但他刚刚的表现未免也太过分了吧?分明是要刺激他老人家。 「我对你做了哪种事,吻你吗?」他当然知道她指什么,但他就是不爽,故意问她。 「你……你真的很过分!」她气得拎起小拳头打他,却被他中途握住手腕,动也动不了。 「我已经受够了,我根本不适合当好人!」无聊安排他们父女见面,结果落个被骂臭头的下场,他是得了失心疯才干这种事。 「你……受够了?」他在说什么,疯了不成?「我才受够了!打从我遇见你的那一刻起,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先是夺去她的初吻,后来更进一步带人抄她的家,如果这就是爱她,他爱人的方式也未免太教人心寒。 「你说什么?」他眯眼,原本就已经伤痕累累的心犹如被她捅入最后一刀,开始在滴血。 「我说,我后悔遇见你!」她大声说。「不,是我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如果我可以选择的话,我会选择永远不要遇见你!」 都是她的错,她应该听小梅的话,乖乖待在自个儿的院落,不该贪玩跑到后花园,他们就不会相遇。 第二十章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她的话重重伤了他的心,他一直以为与她相遇是他人生中最美妙的转变,没想到她的想法完全不同。 「我——我当然讨厌你!」她说谎,她一点都不讨厌他,但她此刻真的恨他,因为他伤害了她父亲。 「是吗?」他冷笑。「那我就让你更讨厌吧!」 乌又深一把拉过朱玉凝,低头封住她的嘴狠狠吻她,和以前的吻不同,这次他的吻充满挑衅意味,彷佛在等着看她怎么反击。 突如其来的索吻让朱玉凝整整呆愣了许久,等她想到撤退,乌又深的嘴唇又压上来,将她整个人压入车厢的木墙。 「你就只会逃而已吗?」话说得这么大声,结果是个胆小鬼。 朱玉凝拚命挣扎,终究抵挡不了他强壮的手臂,他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折断她的手。 「如果没有本事的话,就别说大话。」他将她的双手举高压在木墙上,尽情放肆地吻她。 他的吻如狂风暴雨根本不给她闪躲的机会,朱玉凝试着咬掉他的舌头,不但没咬成却相反地掉入他的陷阱,给他把舌头钻进她芳腔的机会。 在她逃走之前,他们经常像这样嬉戏,他根本不必用强的。 朱玉凝背对着自己逃跑的景象,又一次冲击乌又深,让他更加愤怒。 他回想自己像傻瓜为了她拚命,在战场上不顾一切往前冲,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做大官,盖大房子,当一个能配得上她的男人。 这些他全做到了,结果呢? 想到朱玉凝说过的话,他就忍不住想仰头大笑。 结果她说后悔遇见他、讨厌他。 失望的痛楚是如此难受,乌又深心痛地不得不停下动作,低头苦笑。 哈哈,他是傻瓜。 「又深?」 她满含困惑的呼唤,却又像是一桶冷水,更像是当头棒喝。 他抬头看着她的脸,看着他几乎追逐一辈子的容颜,内心有一种说不出的挫折感,如果他也同样生在王侯之家,结果会不一样吗? 「……该死的你……该死的你!」被心中的挫折感淹没,乌又深此刻只想折磨她。「你怎么可以忽视我的真心?怎么可以背叛我?我是如此珍惜你……」 到头来,最伤他的仍是她背着他逃走的事实,如果她真的有困难,她可以找他商量,结果她试也不试,径自和汪雅纪一起逃亡,他绝对无法原谅她! 「又深。」她不明白他的情绪为何转变得这般激烈,上一刻还在笑,这一刻已经有如一头愤怒的野兽,眼睛发出骇人的精光。 「别叫我的名字。」曾经他因为她的呼唤而兴奋颤抖,现在他只觉得厌恶。 「你该死地别叫我的名字!」 皇上本来就将她赐给他为奴,从现在开始,他要以对待奴隶的方式对她,不会再傻傻将她捧在手心。 「又深……」他怎么了,为何这么看着她? 「我说过,不准再喊我的名字!」他狠狠地吻她,封住她的嘴,不想再从她的嘴中听见任何会动摇他意志的话。 乌又深的吻再次如暴雨席卷朱玉凝的唇舌,夺去她的呼吸。朱玉凝不明就里被卷进这场狂风暴雨之中,芳腔被彻底掠夺,意识随着他的吻载浮载沉,可他还是觉得不够。 既然是奴隶,就有对待奴隶的方式,他不会再珍惜她。 他用力吸吮她的玉颈,在一片雪白中留下明显的印记,为她打上属于他的烙印。 朱玉凝被他粗鲁的动作吓呆了,殊不知精彩的还在后头。 为了方便亲吻,乌又深索性将朱玉凝抱起来跨坐在自己的大腿,嘴唇靠上去吻她的颈侧。 朱玉凝先是呆愣,后来才想到挣扎,可惜为时已晚。乌又深用右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唇压近与他接吻,另一手不客气地解开她的腰带,拉开她的领子,大手探入她的袍内爱抚她的酥胸。 朱玉凝拚命挣扎,但她的大动作只会使事情越来越糟,根本没有半点帮助。 「为什么摇头?」他残忍的讽刺她。「那天晚上,你不是很乐意把自己给我?」 他无情地在她的伤口上撒盐,朱玉凝倏地停止挣扎,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你明知道为什么。」他们是两情相悦。 「不,我不懂。」直到现在还不明白。「既然你都要逃跑了,干嘛还要把自己给我?你以为你这么做,东窗事发以后我会比较不生气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她根本不是这种想法,为什么要诬赖她? 「也就是说你其实也渴望我,只是一直没能说出来?」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她绝望的大叫。 「不是这样!」为什么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 「那是为什么?」他坚持要得到答案。 因为她爱他,想留下最美好的回忆。可在这种情况下,她说不出口。 乌又深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打算说明,于是又愤怒的吻她,手更加激烈地拉扯她的袍子。 「咱们现在正在马车里面!拜托你别……」她用力推他的胸膛恳求他。 「原来你还要挑地点,我懂了。」他冷冷注视朱玉凝,她的双颊正泛着难堪的红晕,看起来煞是美丽,可惜改变不了他的决心。 「车夫,把马赶快一点儿,咱们急着回家!」他二话不说掀起帘子,要车夫赶路。 「又深……」 「放心,我会给你一个难忘的经验。」他残忍地微笑,想做的事全写在脸上。 是啊!她是他的奴隶,没有理由对她客气。 【第八章】 当乌又深抱着朱玉凝下马车,就连到门口迎接主子的总管都不敢和他说话,都怕他阴沉的脸色。 「宣布下去,从现在开始,不准任何人踏进我的院落,就算发生了天大的事,也不准来烦我!」他不要他和她温存的时候被打扰。 「是,老爷。」总管没敢怠慢,很快吩咐下去。 「我不要——」朱玉凝出声抗议,但很快没入他的唇齿之中,她喊也是白喊。 或许她不知道,在别的女仆眼中她是多么幸运,竟然能够得到乌又深的宠幸。 她们千方百计想爬上他的床,他连看都不看她们一眼,他对朱玉凝的爱是激烈而专注的,他可以想尽办法为她打造一座和十王府相似的府宅,可以为了得到她熬过漫长的等待,但她却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背叛他,这令他难以忍受也无法忍受,他要让她知道,他不是一个可以任她玩弄的男人! 「你不要这样!」 他用脚踢开房门,将她抛入柔软的床褥,虽然床上已经铺了一层厚厚的被子,她还是被摔疼了。 「你应该知道你叫得再大声,也不会有人来救你。」他是这座宅子的主人,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敢靠近他的院落半步,她的声音也不可能传到那么远的地方。 「我没有指望谁来救我。」这里是将军府,无论是谁都得听他的命令,谁敢违抗他? 「很好,因为也没有人会来。」他坐上床沿,开始动手脱她的衣服,力道毫不温柔。 「不要这样!」她幻想过与他温存,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不要在这种暴烈的情绪之下。 「太晚了。」他残忍的微笑。「在你背叛我之前就应该想到,我绝对不会原谅背叛我的人。」 「你明明知道我有苦衷!」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执意伤她,这可以给他带来快感吗?伤害她会让他觉得快乐? 「对,为了你爹。」她不提十王爷还好,一提起十王爷他就火大,就越想伤害她。 「做子女的想探望爹亲,这有什么不对?」她只是尽孝道而已。 「所以你一定更不能反抗我,就当是为你爹犠牲!」他用力扯掉她的腰带,那是他下马车前才帮她系好的,如今看来根本是多此一举。 「又深!」她用力维护她的腰带,他冷笑。 「太矫情了。」他拿开她的手,用左手将她的两手箝制在头上方,朱玉凝顿时连可以用来反抗的武器都没有。 他低下头吻她,被她避开。他右手抓住她的下巴,狠狠地把嘴唇压上去,她的眼泪也在这个时候溃堤。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她,他不是爱她吗? 朱玉凝不懂乌又深为什么如此暴烈粗鲁?但她享受过他的柔情,知道他温柔起来多么令人怦然心动,她也是在那个时候真正爱上他的。 可如今…… 她不想哭,不想在他的面前示弱,然而眼泪就是不听使唤,潸潸地流下。 第二十一章 早在他决定将她当成奴隶看待,乌又深就发誓他不会被她的眼泪所骗,无论她哭得有多伤心,他都不会停止惩罚她,然而她一开始掉眼泪,他的心立刻跟着彷徨,他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软弱? 他停止吻她,深深地注视她,注视这张几乎追逐了一辈子的容颜。 是什么让他无法停止追逐她? 是什么让他迫不及待想拥有她? 是因为她拥有他不曾拥有的向往,所以他才会在背后苦苦追赶吧!他只有过往,不曾拥有远方,是她带给他远方的梦想,所以他才会对她如此痴狂。 她就是他的未来,他的梦想,而今他却亲手撕碎他的梦想。 恍然觉悟自己竟然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乌又深就想笑。 朱玉凝看他扬起嘴角,以为他又起了什么残忍的念头,在他再一次把头压低时紧张地闭上眼睛,怕被他再次伤害。 但他并未像她想象中那样疯狂吻她,反而是轻盈的啄吻,力道就像春风拂栏那般温柔。 朱玉凝惊讶地张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的眼睛正流露出赤裸裸的痛苦,所受的折磨不下于她。 「为什么我无法伤害你呢?」他真的想。「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和我都好受一些?」 爱情是折磨人的东西,他可以在战场杀掉一千个敌人,却无法真正伤她一丝一毫。射伤她已经让他在每个夜晚惊醒,不断责备自己,他是多么爱护她,难道她还不清楚,非要他如此难受不可? 「又深……」她也不知道答案,因为她也同样痛苦。按常理她不该对他心动,因为他为了得到她不择手段,带兵抄她的家,根本上是敌人,可是她又阻止不了自己对他深深眷恋。 「别吝啬给我答案,我痛苦得快要发狂。」他想恨她却恨不了她,想爱她又害怕被她背叛,在敌人面前,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鬼面将军,在她面前,就只是一个无法猜测她心意的普通男人,他甚至比一般男人还要无能。 「我也没办法给你答案。」她不是不愿给,是给不了。「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是什么。」 爱情是折磨人的东西,曾经她只要一接触他的眼神就害怕,把他视为一头野兽,恨不得远离他,但命运硬是将他们铐紧,她的心硬是背叛她的理智,在他的宠溺中沉沦。 他说得对,她是叛徒。 但她背叛的是自己,因为她被自己的心出卖了,也被身体的感觉出卖了,她竟在他每一个浅笑中,开始渴望他的碰触。 既然无法在言语中找到答案,那么身体就成了最好的语言,无论内心的答案是什么,他们渴望彼此是无法抹灭的事实。 乌又深再次低头吻她的唇,这个吻一样轻柔,深深触动她的心。她笨拙的回吻,即使他们已经接吻过这么多次了,每次在响应他的吻时,她仍然会害怕她做得不对。但她的担心向来就是多余的,无论她如何回应他,乌又深都将她的回应视为最大鼓励。 有/她的鼓励,他于是更加深入她的芳腔,吸取她的芳香,经由唇舌的嬉戏缠绵,沉睡在他们体内的欲/望也在这一刻苏醒,感觉慢慢抬头。 朱玉凝可以感觉到有一把火,从她的胸口慢慢延烧到双颊,她的樱唇,也因为乌又深不间断的吸吮而变得更加红嫩。 乌又深爱恋不已地捧起她的脸,用指背抚摸她的粉颊,他会为了这张容颜做任何事,而他也的确做了,为了得到她,他可以说是用尽心机,如今她终于完完全全属于他,他的内心不会再有遗憾。 数不清第几次,他用唇膜拜她的额头、她的眼睑、她的鼻尖、她小巧的耳朵。 她是如此完美,而且只属于他一个人,他追逐多时的梦,终于有了最美好的结局。 乌又深朝朱玉凝的耳朵吹气,带给她一阵酥麻感。她小嘴微张,双眼迷蒙地看着乌又深,她的凝睇就像最有力的春药,瞅得他裤头一阵抽紧,几乎不能自已。 他又一次封住她的嘴,这次他的吻不再温柔,彷佛要把她吞了般热烈。他的大手顺着她的香肩,一次剥下她的外袍和雪白中衣,同样纯白的肚兜是她最后一件蔽体的衣物。 当他的大手来到她的柔背,欲抽掉肚兜带子的时候,朱玉凝突然觉得紧张,小手巴住他的手臂,眨巴着一双大眼阻止他。 乌又深低声失笑,她这个样子好可爱,好像一个会动的瓷偶娃娃,逗得他更加高兴。 「你的身子我已经看过无数回,记得吗?」他提醒她,她受伤的时候都是他在照顾她,帮她换药。 「我知道。」她回答得小小声。「但人家还是会害羞。」然后像只黏人的小猫,躲进他怀里喵喵叫。 乌又深看着怀里的小人儿,一股身为男人的自满几乎要撑破他的胸口,他是多么爱她。 他用手支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趁她忙着回应他的吻时抽掉肚兜的带子,雪白的肚兜就这么飘然落下,她几乎与肚兜一样白皙的雪白双峰也随之浮现在乌又深的眼前。 朱玉凝尖叫一声,试图用双手遮住双峰,但乌又深的动作比她还快,在她还没来得及遮掩自己的酥胸前,抢先一步低头含住她的蓓蕾,她的眼睛也因此而睁圆。 但乌又深并未理会她的惊讶,他忙着用唇舌膜拜她的蓓蕾都来不及,她粉色的蓓蕾彷佛是樱花的花瓣,浑身上下透露出香气,在在刺激了他。 朱玉凝是第一次被男人如此对待,度过了最初的惊慌以后,随着他唇舌的挑逗吸吮,体内好像有股热气慢慢冲上来,直至脑门。 而随着她的身体变热,乌又深的吻变得更加大胆,他不只吻她的蓓蕾,也吻她肚脐附近的嫩肤,大手同时搓揉她丰满的双峰。 朱玉凝既尴尬,又不知所措。她困惑地抓住他的手,乌又深停止了亲吻的动作,抬头看她。 「我……」她不晓得该说什么,这个时候说什么都尴尬,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乌又深也是这么想,所以他再度吻她的唇,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别老是想着尴尬。 只是他接下来的举动,让她不只尴尬,更放声尖叫。 他竟然解掉她膝裤的裤带,将手伸入她的膝裤之中,抚摸她的粉臀。 「又深!」她摇摇头,表示她不要,但看在乌又深眼里那叫不懂,她并不十分确切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他的大手于是悄悄覆盖住她的隐密处,在她还没意识之前长指深入她的芳谷。 「啊!」 她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根本不敢看自己,更不敢看他。而乌又深惊讶地发现到,即使她不懂人事,她的身体仍然已经为他准备好,他只需要稍稍加以挑逗,长指就能汲满芳液。 有了这么强而有力的鼓励,他感觉到自己似乎无所不能。 他脱掉衣服,露出精壮的身体,长年的军旅生涯使他的身体异常结实,每一块肌肉,每一条肌理都流露出一股野性之美。 乌又深脱衣服发出的窸窣声,吸引朱玉凝好奇地从指缝偷窥。 他已经除去所有衣物,露出结实的身躯,和布满整个身躯大小不等的伤疤。 「你会害怕吗?」他指指自己的身体,这一刻竟然会觉得紧张,怕看到她嫌恶的表情。 朱玉凝摇摇头,她不但不害怕,反而认为这些都是光荣的记号,都是他保家卫国的证据。 「玉凝!」他激动地将她从床上拉起搂进怀中,直到她柔软的酥胸碰到他坚实的小腹,她才意识到他们真的在做亲密的事。 她紧张到紧紧抱住他不肯放,乌又深将她拉离身体,连拉两次都拉不动她,只好抱着她慢慢地躺下,一边轻声安慰叫她不要害怕。 她嘴里虽然说好,但是心里还是很害怕,乌又深只好再从头来一次,这次他顺利除去她的膝裤,她终于完全裸露。 朱玉凝从来没有在男人面前光着身体,就算她受伤时顶多也是裸露上半身,那已经够撞尬了,况且还是像这样两腿在他的要求下分开,芳谷任由他的长指予取予求,真的好不习惯。 乌又深咬她的耳朵,喃喃告诉她不要怕,她会习惯他的存在。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当他的嘴唇沿着她的玉腿一直往下吻,欲动手除去她的抹袜时,她开始觉得惊慌。 第二十二章 「不要!」她不要他看见她的大脚,太丢脸了。 「玉凝?」一切都很美好,她怎么突然摇起头来,有什么不对吗? 「我……」她没有裹脚,她身为王府千金却没有裹脚,要是被他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鄙视她。 「到底怎么回事——」 为了不让他发现她的秘密,朱玉凝伸手圈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他,让他狂喜不已。 「该死,你是想让我乐昏头吗?」他声音粗嗄地说,大手包覆住她的小手,拉到身下让她感受到他的灼热。 朱玉凝满脸通红,第一次接触到男人,没想到男人的一切都是这么硬。他的身体好硬,脾气好硬,那、那地方好硬,但吻却很温柔。 他们全心全意的接吻,从起初的轻吻,到最后的热吻,两人双双倒进柔软的床褥还在吻。 他们吻到彼此呼吸紊乱,胸口不断起伏,却还是停不下。他们一边接吻,乌又深一边用长指确认她是否准备好,她以沾满长指的芳液回答他。 然后,他也准备好了。 经历了种种事端,他们终于在天地的见证下,身心都做了充分的结合。 随着朱玉凝初解人事的尖叫,和乌又深温柔的抚慰声,两人渐入佳境,终致水乳交融。 乌又深追逐多时的梦,也得以在这一刻完成。 打从乌又深和朱玉凝圆房之后,乌府的女仆便知道自个儿没指望了,于是又继续安安分分当她们的女仆,没敢再争风吃醋、争奇斗艳。 朱玉凝对这样的发展感到满意,唯一不满的是乌又深说什么也不肯将小梅调回来给她做贴身女仆,为此她还生气了好几天。 这天,她还在跟他呕气。 乌又深懂得怎么宠女人,更懂得怎么对付女人,尽管他爱朱玉凝,却不会事事顺从她。她想就小梅的事跟他呕气?行,他奉陪到底。所以他今儿个自己出来逛逛,顺便办点儿事,省得整天跟她腻在一起,让她误以为凡事可以予取予求。 京城繁华的街景,对于外地来的人着实有一番吸引力。乌又深刚到顺天的时候,还是个刚下山的年轻人,一晃眼十年过去,他已经从十年前那个空有一身好体格的年轻人,成为威震西北的大将军。世事的变化,总是教人不胜欷欧,当年在朝廷呼风唤雨的十王爷,一定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阶下囚吧!所以人生没有永远的好光景,得充分把握当下才行。 乌又深决定待会儿回府后找借口跟朱玉凝和好,毕竟他们也历经了些事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了一点小事呕气实在没道理。 他走过一条热闹的街道,道路两旁商店林立,商店的前面还摆了些摊位,到处都可以听见伙计招呼客人的声音。 「大爷,买只手环送给夫人吧!我算你便宜一点儿。」 他行经一个专卖便宜首饰的小摊位前,卖首饰的姑娘叫住他,拚命向他鼓舞在他眼里看起来像破铜烂铁的手环。 乌又深不耐烦地抬起眼,回望摆摊的姑娘,冷漠地跟她说不买。摆摊的姑娘眼睛直直地盯着乌又深,彷佛在确认什么事,盯得他很不高兴。 他正想跨大步走开,摆摊的姑娘忽地指着他大叫。 「乌将军!」真的是他。「您是乌将军,对不对?」 乌又深闻言迅速眯眼,京城里听过他名号的人不少,真正识得他真面目的人却不多,她能够一眼就看出他是谁不简单,况且他今儿个是穿着便服,而非戎装。 「你是?」更诡异的是她还是个姑娘家,这就更稀奇了。 「我是朱敏英、朱敏英呀!您不记得我了?」原来这位卖首饰的姑娘,就是十王爷的四千金,当日她逃过被发配为奴的命运,却也因为生活不得不抛头露面摆摊,但至少好过当奴隶被折磨。 「朱敏英?」完全没有任何印象。「我不认识你。」 话毕,他转身就要离去,朱敏英连忙冲出来拦住他的去路。 「我是十王爷的四女儿呀!」她设法唤起他的记忆。「当日您带兵抄王府,就是我帮您找到证物的,您可还记得?」 经她这么一提醒,乌又深才想起确实有这么一号人物。 「原来是你。」他点头,总算想起来。 「我一直试着上将军府见您一面,但都被赶出来,今儿个总算见着您了。」可见他们多有缘。 「你找我有什么事?」他对朱敏英没啥好感,十王爷令他厌恶,但他更讨厌背叛者,无论背叛的理由为何。 「我听说玉凝发配给您为奴,这事儿是真的吗?」朱敏英急切地问了一个对乌又深来说最敏感的问题,他不悦地眯起眼睛。 「是有这么一回事。」看来这件事已经在京城迅速蔓延,到底是谁走漏风声? 「这么说是真的了。」朱敏英露出一个不甘心的表情,乌又深觉得她真是莫名其妙。 「没事的话我要走了。」他不想再跟她说话。 「等一等!」朱敏英再次挡在他前面,不让他走。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已经发出不耐烦的低吼,警告她别挡路。 「也让我去您府上当女仆!」朱敏英大声叫道。 「你说什么?」这女人疯了不成,居然有这个想法。 「也让我服侍您!」朱敏英不放弃。「我有自信一定做得比玉凝好,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我已经很懂得低声下气,绝对不会忤逆您的意思。」 「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而他居然浪费时间同她说话,不如回府抱心上人算了。 「我很清楚自个儿的想法!」朱敏英再三保证。「玉凝从小就被爹捧在手心,不可能知道怎么服侍人,可我懂!我一定能做得比她好!」 「她确实是不懂怎么服侍人。」乌又深承认。「但她也没有服侍人的必要,因为她已经等同是我的妻子,只差还没有名分而已。」他会尽快补足这方面的缺憾,省得她遭人在背后说闲话。 「什么?」朱敏英闻言深受打击,无法接受这种事。 「你大概不明白,为什么是我带兵去抄你家吧?」他干脆一次把话说死,省得她纠缠个没完。 「为什么?」她确实想过这个问题,堂堂一位大将军,根本不必管这件事,交由官府去办就行。 「我是为玉凝去的。」他毫不客气的指出事实。「从头到尾,我就只要玉凝,对别的女人不屑一顾,我这么说你懂了吧?别再来烦我了。」她虽然没有明白指出她喜欢他,但乌又深可不是傻子,女人要什么他最清楚,朱敏英想跟朱玉凝争宠,他万万不能容忍。 「不可能,你又没见过玉凝——」 「我见过她。」他冷冷打断朱敏英的话,觉得她真烦。「我在府上的后花园见过她,当时我就为她深深着迷,至今依然不变。」 难怪他会向她爹提出迎娶玉凝的要求,原来他们早已经见过面。 一股熊熊的怒火充斥在朱敏英的胸口,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把什么最好的都给她妹妹! 不,她还少了一样女人最重要的东西,她打赌等他知道事情的真相以后,会对她妹妹的印象完全改观。 「……玉凝她没有裹脚。」她把王府的最高机密说出来,一点儿都不觉得抱歉。 乌又深闻言眯眼,不晓得她又在耍什么把戏。 「我说,玉凝是个大脚婆,你听见了吗?」名门淑女一定得裹脚,除非家里穷得无法裹脚,否则一定嫁不出去。 「玉凝她没有裹脚?」他回想朱玉凝的怪异行径,时时刻刻穿着袜子,温存的时候也不脱下来。 「对,她没有裹脚。」终于可以将她最讨厌的人一军,感觉好极了。「这是十王爷府的大秘密,爹不让任何人张扬,所以没有外人知道。」 十王爷或许是个混帐,但在维护女儿的名誉上倒是尽心尽力,乌又深也不得不佩服十王爷的用心。 「那又怎么样?」他一点也不在意。「有没有裹脚,有那么重要吗?」他爱的是她的人,可不是她那双脚,他没有那么变态。 「你大概没听清楚。」朱敏英不相信真的有男人不在意这件事。「玉凝她没有裹脚……」 「我听得很清楚。」他没有耳聋。「我刚刚说了,我一点都不在乎玉凝有没有裹脚,也不劳你费心。」 换句话说,无论她说再多不利于朱玉凝的事,都不会改变他对她的心意。 「你疯了。」竟然会有人不在意裹脚的问题,这对女人来说可是事关终身的大事。 第二十三章 「或许吧!」他不否认他从两年前就已经陷入疯狂状态,至今依然没有解除。 「我劝你打消到将军府为仆的念头。」他不会允许。「同时我警告你不准把这件事说出去,否则有你好受的。」说完后转身离去。 他不但不接受她的情意,还反过来威胁她不准张扬朱玉凝没有裹脚,大大气坏了朱敏英。 「你会后悔的!」朱敏英在乌又深的背后叫嚣。「你一定会后悔喜欢上玉凝,你们不会幸福!」 他才不会后悔。 懒得再理会朱敏英,他索性换条路走。被她这么一闹,什么逍遥的心情也没了,况且,他还得回家确认一件事。 乌又深从另一条路回将军府,总管都还没来得及到门口迎接主子,乌又深就直冲朱玉凝的院落。 朱玉凝正坐在床上看书,不过她虽然表面上在看书,心里却挂念着乌又深,同时反省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他是乌府的主人,当然有权力决定仆人如何调度,她再吵下去对小梅也没有好处…… 砰! 她正想得入神,房门不期然被用力打开,就看见乌又深大步走进来。她瞪大眼睛看着他把门关上,并且还上了门闩,唯一想得到的是他又想在大白天温存,不然不必刻意上锁。 乌又深果真如她预料直直向她走来,不过他并未将她直接拥入怀中吻个够,而是走到她身边,弯腰抓她的脚踝。 「你干什么?」她丢下书,惊恐不已地看着他掀起她的裙摆,扯她的抹袜。 「确认一件事。」虽说他并不在意她有没有裹脚,但他喜欢自己证实,不喜欢听人说三道四。 「你要确认什么事?」一股恐慌涌上她的心头,她的秘密就要被揭穿了! 乌又深没答话,只是脱掉她的抹袜,朱玉凝闭上眼睛大叫。 「不要!」她终究还是没能阻止事情发生。 「那个女人没有骗我,你果然没有裹脚。」乌又深看着她一双小巧白皙的脚丫子,心想难怪朱敏英要嫉妒,她就算是不裹脚,脚也很漂亮。 他知道她没有裹脚了,他一定很看不起她。 朱玉凝紧闭着双眼,不敢看他的脸,深怕在他脸上看到轻蔑的表情。 乌又深着实打量了她的双脚好长一段时间,然后低下头吻她的脚。 小脚不期然被他温热的气息包围,朱玉凝惊讶地睁开眼睛,没瞧见他轻视她,反而看见他在亲吻她的双脚,感动到无以复加。 「你……你不生气吗?」她还以为他会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骗子,结果出乎意料,他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大不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如果硬要计较,只有她刻意隐瞒这点比较令他不悦,不过他也可以理解原因,所以不会怪她。 「因为……我是个大脚婆。」她难忘姊姊们都是怎么说她,虽然她们都是在她背后偷偷讨论,还是不小心被她听到了,并因此而难过了好久。 「咱们的开国皇后也是个大脚婆,没裹脚有什么了不起?我并不放在眼里。」 他是超脱世俗的人,在一般人的眼里或许有些狂傲不羁,但只要自己活得自在就好,不需太在意别人的眼光。 「又深……」她既惊讶又高兴,换做别的男人,也许会因为她的一双大脚而把她赶出去,可他一点儿都不在意。 「这真的不算什么,你也别想太多。」他知道这个世界对女人有多不公平,他虽然无法扭转这个世界,但至少可以保护她免于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 「又深!」她感动到投进他的怀里,靠在他的胸膛啜泣。 乌又深用手支起她的下巴,低头深深的吻她,才不过一会儿时间,他们已经气喘吁吁,恨不得更加深入碰触彼此了。 他们一边接吻,一边倒向床铺,乌又深同时脱掉朱玉凝身上的绣花比甲,将第一层防护连同书本扫向床角,唇舌热烈与她缠绵。 他们已经非常习惯彼此的吻,彼此的味道。他们更习惯在温存时呼唤彼此的名字,在彼此的私密处留下私人记号,那是爱的证明。 处理完比甲,乌又深接着处理朱玉凝的腰带,过程一样干净利落。 只见维系着上衣与裙子的腰带,像跳舞似地从空中缓缓飘落地,裙头系着的细绳,在同一时间打开,一件褶裙就这么展开变成一大块布,结果当然也是落地。 乌又深把手伸进朱玉凝的白色上衣之中,爱抚她丰挺的酥胸,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轻喟。 「你果真没有穿肚兜。」省去他再脱一件的麻烦。 「不是你要我不能穿的吗?」她满脸通红地躲进他的胸膛,他轻笑,再度支起她的下巴,在她的樱唇深深印上一吻,这一吻又是天雷勾动地火不可收拾。 「呼呼!」乌又深两手扣住朱玉凝的肩膀,将她稍稍拉离自己的胸膛,注视了她好一会儿后又疯狂的吻她。 她好小、好纤细、好柔软。可她的身体却不可思议的与他契合,每每教他无法自己。 眼看着单纯接吻已经无法满足彼此,乌又深更进一步把她的上衣拉开,头埋进她的酥胸,用唇舌抚慰她已经挺立的蓓蕾。 朱玉凝反射性地缩了一下,虽然他们已经温存过无数次,可每次他的碰触都能带给她不同感受,教她的身体变得异常热烈。 来自乳尖的轻嚼,让朱玉凝不自觉地发出呻吟,更加刺激乌又深。 他将她胸前的蓓蕾含入嘴中吸吮,力道虽不重却十分折腾人,朱玉凝于是呻吟得更大声、反应更加激烈。 他松开她的膝裤,用手指抚慰她躁热的身体,藉由一次又一次的深入浅出,在她覆满蕊叶的山谷开辟出一条道路来。 幽暗潮湿的山谷,不期然闯入顽皮的侵略者,朱玉凝发出嘤咛,既是抗议也是满足,还有更多爱意。 如同乌又深所料,他不过才在她的山谷之中逗弄停留不到一会儿,他的手指便已沾满芳液,顺着他的长指滴滴流下。 他像野兽发出一声低吼,接下来脱掉她的膝裤,她白皙高翘的粉臀顿时有如一颗水蜜桃在他的大手中不安骚动,益发激起他的兽性。 面对朱玉凝,乌又深永远在发情状态,永远准备好要与她缠绵,只见他三两下就剥光自己身上的衣物,抱起朱玉凝,分开她的两腿长驱而入。 不期然被翻身坐到他身上,朱玉凝第一个反应是惊讶,第二反应才是害羞,她羞到不晓得该把自己的脸往哪里藏才好,只得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逃避尴尬。 乌又深一边律动冲刺,一边用手抬起她的下巴,用激烈深沉的吻告诉她:不要害羞,此刻的她很美,是全天下最美的女人,也是他独一无二的玉人儿。 朱玉凝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既回应他的吻也回应他的心意,但见她丰挺的酥胸随他剧烈的冲刺摇晃摆动,掀起阵阵涟漪,她体内的欲火也在这一刻开始熊熊燃烧。 他们乘着情欲的翅膀越飞越高,在飞越九重天之际,双双仰头发出刺耳的呻吟,倾倒在彼此怀里。 他们相视而笑,再度热情拥吻。 天下没有任何事比身心结合更令人感到愉悦,一如两只双宿双飞的蝴蝶,在爱情的世界里嬉戏。 【第九章】 事后,朱玉凝满足地枕在乌又深的臂弯之中。刚刚他们在欢爱的时候,天空下起一场雨,至今尚未停歇。 她静静地聆听雨声,雨滴落在屋顶上彷佛在打鼓,却又不若鼓声那般吵杂,真是奇妙。 她抬头仰望乌又深,他双眼紧闭好似在睡觉,但她知道他没有那么容易睡着,他的睡眠总是很浅,好像随时准备跳起来直奔战场,想来这就是长年征战养成的习。 「你在偷看我。」 神奇的是他不必睁开眼睛,就知道她在看他,好厉害。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她才没有偷看,是光明正大的看,越看越觉得自己好幸运,竟能拥有他这么出色的男人。 「我会读心,你不晓得吗?」他仍是闭着眼睛,朱玉凝虽然怀疑他是吹牛,但仍然好奇的问他。 「那,我现在心里在想什么?」他不可能知道。 「你在想,我一定是吹牛。」 哇,他真的会读心呢!以后在他面前自己可得当心点儿,千万别想事情。 朱玉凝强迫自己什么事都不能想,乌又深偷偷睁开一只眼睛,就看见她一脸紧张的表情,差点没笑岔气。 第二十四章 「噗!」他忍不住笑出声,朱玉凝起先不晓得他为什么发笑,会意后羞得脸都红起来。 「你好坏,欺负人家!」她拎起小拳头捶打他的胸膛,力道不痛不痒,比被蚊子叮还没感觉。 「谁教你这么好骗。」他一点儿歉意也没有。「我随便说说你还当真,这世界上真的有人会读心吗?」 是没有,除非那个人天赋异禀,但这在现实中不容易发生。 「你知道我很好骗,以后尽量不要跟我开玩笑。」她会分不清真假。 「好、好,不开玩笑。」反正他也不爱说笑,正好。 朱玉凝又往他的胸膛更靠近一点儿,乌又深发现她很会撒娇,应该跟她受宠有关系。 「你怎么可以不必裹脚?」虽说他并不在意这个问题,但他还是会好奇。 他一个不小心说到朱玉凝的痛处,虽然他说不在意,但她自己可是很介意的。 「其实是因为年幼无知。」她幽幽地答道。「小时候我娘有试着帮我裹脚,但是因为我怕痛,爹不忍心我受折磨,就要我娘不必帮我裹了。」 「难道你爹就不怕你嫁不出去?」虽说她是王府千金,一旦被人知道她没裹脚还是难以出嫁,而且消息传出去有辱家门,十王爷此举可说是相当冒险。 「所以他老人家才会赶在其它姊姊们都还没有出嫁之前,先帮我订好亲事,恐怕也是考虑到这一点吧!」毕竟雅纪哥哥最有意愿,两家又门当户对,她爹基于种种利益上的考虑,最后终于答应他们的婚事。 「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臭小子。」他事先警告她,就怕朱玉凝哪壶不开提哪壶说溜嘴。 「是你自己先问起的,怎么反过来怪我?」她委屈地噘起小嘴,乌又深很快亲了她一下当作道歉。 朱玉凝更加拥紧他,坐实了她真的很会撒娇。乌又深满足地搂着她的香肩,爱极了她此刻的表情,特别甜。 他们一起聆听雨声,听着听着,她想起以前她总喜欢在下雨的时候,和小梅到院子里踢地上的积水,已经是最刺激的游戏。 她突然想知道他小时候都是怎么玩的,会不会像她这么无聊? 「你是京城人氏吗?」她同时想起她对他的一切都不了解,有必要好好探究一番。 听见她的话,乌又深的身体突然僵了一下,过了许久才缓缓回答。 「不是。」他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但朱玉凝就是很想知道。 「那你是哪个地方的人?」不是顺天人也不打紧,反正都是大明国的子民,没有差别。 「我打从一个你听都没听过的小村子来。」他看着她天真无邪的脸苦笑,她被保护得太好,恐怕除了京城以外什么地方都没去过,他要怎么解释她才会懂? 「小村子?」她的确不懂,也没离开过京城。 「也许不能说是村子。」乌又深的眼神转趋迷蒙。「只是一间位于山上的小茅屋,我和我爹娘还有弟弟,一家四口就住在那个地方。」 「你还有弟弟?」她从没听他提过。 「我有一个和我相差两岁的弟弟,我跟他的感情非常好。」 「你怎么不把你爹娘和弟弟一起接到顺天来住?」也好有个照应。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没有办法。」他淡淡解释。「我爹娘以及弟弟,都在一场大瘟疫中去世了,乌家如今只剩我一个人。」 「又深。」朱玉凝用手捂住嘴,好抱歉提起这个话题。 「因为我的身体够强壮,所以才逃过一劫,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了解到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所以我毅然决然的下山,来京城找机会。」往事虽痛苦,但还是必须面对,这就是人生。 「你找到机会了吗?」她又问。 「找到了。」他笑笑。「刚开始的时候,我到一家醸酒坊当学徒,那家酒坊的少东年纪跟我差不多,我和他很有话聊,没多久他就推荐我入军营,追随张将军。」 「你真幸运。」能有一个年纪相仿的贵人。 「可不是。」乌又深点头,一辈子都感激柳絮飞,如果没有他的帮忙,到现在他还在酒坊,当个平凡的酿酒师傅。 「之后你就一路平步青云,一直当到将军了吗?」朱玉凝把事情想得很简单,乌又深不禁失笑。 「当然不是。」果然是没经过历练的小姑娘,问这种外行问题。「这期间我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役,靠着一次又一次出生入死立下汗马功劳,也曾受到同袍的排挤,就连我的恩师张将军也几番想干掉我,但我还是存活下来。」这就是实力。 「太可怕了,居然还有这种事。」她想都不愿意想。 「官场也是如此,都是靠争斗。」斗赢的人就能继续往上爬,输家则永远在底层,几乎已成铁则。 「我了解你的意思。」她爹也十分热衷此道,只是下场凄惨,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她爹不能安分守己做他的王爷,非要夺权不可? 「别再想了。」他看她哀伤的面容,就知道她八成又想起十王爷,不准她再想下去。 「嗯。」她点点头,明白她爹是罪有应得,但还是很难过。 她静静地靠在他的胸膛聆听他的心跳,发现他的心跳竟比雨声还要好听,充满了生命的律动,一如他火一般的性格。 「能够这样真好。」朱玉凝有感而发。「我一直想象现在这样和你聊心事,盼了好久终于实现。」 「你喜欢和我聊心事?」他看起来有些意外。 「是啊!」很奇怪吗?「我喜欢和你聊心事,了解你内心的想法。」 「可惜,我比较喜欢其它方面的事。」他故意面露失望之色。 「哪方面的事?」干嘛露出那种失望的表情…… 「我喜欢……搔你痒!」他用手指搔她的胳肢窝,她边笑边闪躲,两人好不快乐。 「不要再玩了,我认输!」她很没志气的率先投降,是乌又深征服过最没有骨气的敌人。 「真没意思。」这么快就投降。 他喃喃抱怨,一边笑着低头给她一吻,浓情密意羡煞旁人。 乌又深将她拥得更紧,在环住她的过程中不小心接触到她肩膀上的伤疤,眼睛不由得暗淡下来。 「怎么了?」她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对劲。 「没什么。」他不自在地答道。「只是在想自己有多差劲,竟然在你完美的肌肤上留下伤疤。」 「你不需要自责,这件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她当初要是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说不定就可以免去这场误会。 「玉凝……」 「所以咱们再也不要互相隐瞒,有什么事就坦白告诉对方,这样子才可以避免伤害,你说好不好?」 她脸上所散发出来的光芒,足以照亮黑夜,他是走了什么好运,今生才得以有她陪在身旁。 「好……」她的心肠就跟菩萨一样。「当然好。」有妻如此,他夫复何求? 「我爱你!」她知道这对他来说多困难,他并不是一个乐于与人分享心事的人。 乌又深下巴抵在她的香肩上,喃喃说:「我也是。」 虽然他说得很小声,但朱玉凝已经很满足,他看似霸道坚强、情感丰沛,却是个不善于表达自身感情的人。 「玉凝,嫁给我好吗?」他郑重地再跟她求一次亲。「我不想让别人有说你闲话的机会,请你答应成为我的妻子。」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她在意的只有他,其它人的想法没有那么重要。 「但我在乎。」他不要人家在背后笑她只是暖床的,她是他的妻子,从头到尾他一直都是这个想法。 「好,我答应。」只要能够让他高兴,她可以点一百次头。 「玉凝!」他激动的抱住她,多年的梦想这一刻才得以完整,他的梦想才算真正实现。 他们相视而笑,共同感受爱的喜悦,不停打在屋顶上的雨滴,彷佛也在为他们庆贺。 之后,他们理所当然采取最热烈的方式做为庆贺。 不久,就听见纱帐内传来喘息声,和如落珠般的雨声相应和。 就在乌又深和朱玉凝两人你侬我侬,准备成亲的时候,汪雅纪却狼狈潜入天牢之中,去跟十王爷说这个坏消息。 「伯父,大事不好了!凝儿真的要跟那个姓乌的成亲——」 他花了大把银子,好不容易再次来到天牢探监,却发现十王爷气若游丝的躺在茅草堆上,情况明显比上次还糟。 第二十五章 「伯父?」汪雅纪不确定地呼叫了一下十王爷,他困难地睁开眼睛,瞧见是汪雅纪,奋力从茅草堆里爬起来,困难地移至铁栏杆边。 「伯父,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上次看他还挺有精神,虽然受了刑,大致还算硬朗,今日看却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只剩一口气。 「唉,甭提了。」十王爷边咳边说,连说话都很吃力。 「……是。」汪雅纪看十王爷这个样子很为他担心,依他瘦骨如柴的身形判断,他可能撑不了多久。 「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十王爷自个儿也晓得他可能等不到秋决,就得死在这天牢之中。 「啊?」汪雅纪回神。「小侄说,凝儿和乌又深即将成婚的消息,已经在京城的大街小巷传开,现在人人都在谈论此事。」 「什么,凝儿要嫁给那混帐?」十王爷大惊。 「是的,伯父。」汪雅纪可着急了。「小捏就是知道您也讨厌那小子,特地来问您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这桩婚事?」 「我现在自身难保,哪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他们两人成亲?」他也不愿意细心呵护多年的女儿嫁给仇敌为妻,但形势比人强,他又有什么办法? 「我以为只要见着伯父,您一定能想出办法。」汪雅纪说不出有多失望,枉费他想尽办法来天牢看十王爷,结果也是白花银子。 「唉!」十王爷自己也很痛苦,自从乌又深那天带着朱玉凝来天牢当着他的面耀武扬威,他便怒火攻心,身子一天比一天差,累积到今日,已经如风中残烛,再也没有力气做任何事。 但是他不甘心哪! 想他叱咤风云多年,竟然要在天牢里度过余生,而且有可能还熬不过秋决,这教算计了一辈子的他情何以堪? 一想到终生荣华富贵如过眼烟云,十王爷就悲从中来,难过得不能自已……等等!或许事情还有转机,还不至于到绝望的地步。 有个计划在十王爷的脑中成形,若是顺利,他不但能重新获得年轻的生命,还可以报复乌又深,但这一切都得先拿到续魂剑再说。 「贤侄,你可有带纸笔?」他问汪雅纪。 「纸笔?呃,有!」汪雅纪慌慌张张地从袖子里拿出毛笔和磨好的墨汁来,这是读书人随身必带的东西,刚好他也有带着。 「借我一下。」十王爷说。「我要写封信给凝儿,你帮我带给她。」 「又要让我去乌府?」想到可能又得和乌又深打照面,汪雅纪就小生怕怕,生怕被乌又深给宰了。 「你一定得把这封信亲手交给凝儿,并且亲眼看她读这封信。」十王爷飞快把信写完交给汪雅纪,一边吩咐他。 「等她读完这封信,她会拿一样东西给你,你再把那样东西带到天牢给我。」 十王爷也不说他要汪雅纪带的东西是什么,存心欺骗汪雅纪。 「可是……」 「你如果想得到凝儿,就照我的话去做,否则你一点机会也没有!」见汪雅纪犹豫,十王爷的口气转趋严厉,吓坏了汪雅纪。 「是,小侄立刻去办!」汪雅纪一把抢过十王爷的信,就怕他发火,怎么说十王爷都是朱玉凝的父亲,得罪不起。 「只要把信交给凝儿就行了吗?」汪雅纪不放心再问一次。 「只要把信交给凝儿就可以了。」十王爷点头。「记住,一定要亲眼看着她把信读完,不可以假手他人。」 「小梅也不行吗?」汪雅纪又问。 「小梅也不行。」十王爷不耐烦地回道,十分厌恶他拖拖拉拉没个男人样。 没办法,汪雅纪本来就是胆小的人,他能几次冒险来天牢探望十王爷,已经是鼓起很大的勇气了,若非他太想要朱玉凝,根本不会干这种蠢事。 「小侄知道了。」汪雅纪点头。「我一定会按照您的吩咐,亲手把信交到凝儿手上。」 「太好了,贤侄。」十王爷握住汪雅纪的手,表情慈爱得就像一个老丈人,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被抄家,汪雅纪此刻已经和朱玉凝成亲,成为他真正的女婿。 既然是女婿,就得多担待些。 十王爷看着汪雅纪匆忙的背影,不禁感谢去世的小妾给朱玉凝生了一副绝世美貌,同时诱惑两个男人的心。 如果一切顺利,他很快就能离开天牢。 到时候…… 乌又深,你等着老夫怎么报复你!我因你被夺走的一切,一定要加倍讨回来! 婚礼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虽然朱玉凝只希望有个小小的仪式,能够让他们拜堂成为正式夫妻,但乌又深坚持婚礼一定要盛大举行,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朱玉凝明白他此举的宣示意味大过实质意义,他大概是想藉此机会封住外人的嘴,让人别再说她的闲话。 其实闲话是拦不住的,人只要活着就不免嚼舌根,就算他把婚礼办得再盛大,爱嚼舌根的人还是爱嚼舌根,不会因为他把婚礼办得风光,就停止说闲话。 但他肯如此为她着想,朱玉凝还是很高兴,甚至连小梅都被调回来做她的贴身女仆,还有什么时候比此刻更幸福? 「郡主,乌将军对您真是太好了,给您买了这么多东西。」小梅帮忙清点金铺送来的首饰,点一点竟然多达三十几件之谱,光买这些首饰就得耗费不少银两。 「是啊!」她也是这么想。「不过我并不稀罕这些东西,只要他能陪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 「哟,这么甜蜜,小梅可要嫉妒死了。」小梅调侃朱玉凝。「是谁当初还觉得他很吓人的呀?才经过多久,这些感觉就统统不见了,郡主您的态度也未免转变得太快了吧!」 「小梅!」干嘛这样欺负她? 朱玉凝跳脚。 「好,不说不说。」小梅笑着求饶。「不过说真格的,当乌将军发现郡主不在房间的时候,小梅吓得魂都飞了,我还以为会被杀呢!没想到乌将军只是罚我不准再接近您,并没有将我关起来,也没有要总管打我。」这要是在十王爷府,她早就被打得皮开肉绽,哪有今日逍遥的分。 「我也很意外。」想当初她也很为小梅担心,没想到是多余的,她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只是被调到别的院落,其它待遇都和以前一样。 「所以乌将军其实是个好人,至少对您特别好。」所以才会爱屋及乌,连带着对她好,小梅是如此猜测。 朱玉凝点点头,小梅说得不错,他对她特别好,所以她很满足。 「我要将这些首饰都拿到库房放好,这是您大喜之日要戴的,得保管好才行。」小梅将大大小小的首饰,全放进一个大盒子里,然后捧起盒子就要拿去缴交库房,那儿设有专人管理。 「小心点儿,别摔着了。」朱玉凝一脸担忧地看着小梅吃力地搬起盒子,紫檀木制的盒子本来就已经很重了,再加上首饰的重量,凭她一个人怎么负荷得了? 「没问题,我习惯了。」没进入王府当丫鬟前,她在家天天砍柴,力气大得很。 朱玉凝还是担心,但又帮不上忙,只能任由小梅一个人费劲。 虽然吃力,小梅还是顺利将首饰缴交库房,这才了却一桩心事。毕竟那些首饰随便掉一件都可以买下好几个她,要是有个万一,她就算有十条命也赔不起。 小梅神情愉快地打从后院走过,沿途还给朱玉凝摘了花,整座将军府到处遍植花草,是跟十王爷府最大不同之处。 她特意在一树红蔷薇花丛前停下,弯腰摘红蔷薇。 「小梅。」 这个时候,汪雅纪又出现在后院的围墙上,险些把小梅吓破胆。 「不要尖叫,保持低调,我要下去了。」有了前一次经验,汪雅纪现在是识途老马,翻墙的动作也不再那么笨拙。 「你、你又来做什么?」上回差点没被他害死,他不死心又来找碴。 「我有急事必须见凝儿一面,你去帮我把凝儿叫来。」汪雅纪以为小梅是他的丫鬟可以随便使唤,小梅可不买帐。 「郡主现在过得很幸福,乌将军很疼她,你别又想来破坏。」小梅警告汪雅纪,对他非常没好感,因为他的鲁莽,害她们主仆二人分开了好一阵子,她再也不要听他的话。 「我是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找她。」听见乌又深对朱玉凝好,汪雅纪的内心燃起一把妒火,怨恨乌又深抢了他的位置。 第二十六章 「你上回也这么说,结果一出事你就逃走,留下我和郡主收拾烂摊子。」她早知道他没种,但丢下受伤的女人逃跑,这得要孬到底的男人才做得出来,她不屑跟这种人交谈,失陪。 「等一等,小梅!」见小梅欲离去,汪雅纪赶紧挡住小梅的去路不让她走。 「你到底想干什么?」小梅不悦地警告汪雅纪。「你再这个样子,我要大声叫人来了。」 「不要这样,小梅。」汪雅纪赶紧用手捂住她的嘴,以免她坏了大事。「十王爷交给我一封信,要我亲手交给凝儿,还嘱咐我要亲眼看她读信。」 「嗯嗯?」 「什么?」汪雅纪不懂小梅的意思。 小梅翻白眼,指指汪雅纪的手,他才赶紧放开她。 「你说王爷有信要交给郡主?」小梅一脸质疑,怕这又是他的借口。 「没错。」 「把信给我。」小梅伸长手,决定不再上当。「我帮你把信转交给郡主。」 「不行!」汪雅纪断然拒绝。「我刚刚说过了,十王爷要我亲手把信交给凝儿,还特地吩咐我不许由你转交,我不能答应你的要求。」 「那我就不能带郡主过来。」小梅转身就要离去,汪雅纪只好赶快拿出十王爷的信。 「信在此,但我不能交给你。」 汪雅纪手中的信,光从笔迹判断确实很像十王爷写的,但小梅也不敢确认,她不识得几个大字,况且是辨认字迹。 「这已经够了吧,你快去带凝儿过来。」汪雅纪快速收起信,不许小梅再拖延下去。 小梅立刻陷入两难,乌又深对她恩重如山,十王爷又是过去的主子,况且她也知道朱玉凝有多在乎十王爷这个父亲。 烦死了!为何麻烦事都落到她身上,她该怎么办才好? 「小梅!」 「好啦!」气死她了。「我去带郡主过来,这下子总可以了吧!」 「谢谢你,小梅,我会一辈子感激你。」汪雅纪拍小梅马屁,她简直快吐了。 「只要你不给我找麻烦我就阿弥陀佛,感激就免了。」哼! 小梅回到朱玉凝的院落,照着汪雅纪的话如实跟朱玉凝说了一遍,朱玉凝一听说十王爷有信给她,马上飞奔至后院同汪雅纪会面,小梅差点来不及跟上。 「雅纪哥哥。」朱玉凝顾不得危险呼唤汪雅纪,汪雅纪畏首畏尾地从阴影中站出来。 「凝儿!」汪雅纪一现身就想和朱玉凝来个大拥抱,被小梅眼捷手快的挡下,不许他碰朱玉凝。 「别想造次,郡主就要同乌将军成亲了,你别想借机毛手毛脚。」小梅话说得很不客气,摆明不给汪雅纪台阶下。 「小梅!」朱玉凝白了女仆一眼,不许她无礼。 「哼!」小梅就是瞧不起汪雅纪,认为他是孬种。 撇开小梅无礼的态度,汪雅纪倒是发现朱玉凝越来越美了,想必是因为将要成亲之故。 一把妒火在汪雅纪的心中燃烧,就他身为男人的直觉,朱玉凝一定是跟乌又深提早圆房,才会散发出一股浓浓的女人味。 也罢,反正他也不是真心想要娶她,他只是想占有她,如果她懂人事,对往后的闺房生活更加有利,他也不必从头调教起,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汪雅纪料定朱玉凝已是残破之身,正盘算着等到整件事结束后该怎么安置她,却忘了最关键的信还在他手上。 「雅纪哥哥,我爹捎给我的信呢?」朱玉凝迫不及待想读信的内容。 「在这儿。」汪雅纪赶紧把信从袖子抽出来,朱玉凝接过十王爷的信,当着汪雅纪的面打开来看。 只是,当她看完信后脸都绿了,不敢相信爹竟然吩咐她做这样的事。 「郡主,王爷的信上都写了些什么,您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小梅见主子反应不对劲,急忙站到她身边,以免朱玉凝昏倒。 「爹要我……」朱玉凝惊讶到几乎说不出话。「爹要我为他偷一把剑!」 「剑?」小梅不解。 「他要我偷续魂剑,然后交由雅纪哥哥带到天牢给他。」朱玉凝慌乱答道。 「续魂剑?」听都没听过。「您要上哪儿去找这把剑,王爷是不是关太久给关傻了?」 「不,确实有这一把剑。」朱玉凝摇头。「我和又深到天牢探望我爹的时候,曾见过他佩带这把剑,听说是一把神剑。」 「神剑?」小梅嗤之以鼻。「别说笑了,这世上哪有什么神剑——」小梅说到这儿突然停顿下来,偏头想了一下。 「怎么了,小梅?」是不是想起什么事? 「郡主,您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王爷在九年前杀害一名铸剑师,就为了找传说中的神剑,说不定你口中的续魂剑,就是王爷要找的剑。」 小梅的推论不无道理,如果不是神剑,十王爷此刻没有理由要那把剑,那把剑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作用。 「一定是这样!」汪雅纪在一旁搭腔。「伯父要的就是这把剑,他嘱咐你无论如何都要拿到这把剑,你不能让他老人家失望。」 「可是……」可是如此一来,她又要再次背叛乌又深,她怎么样都不愿意…… 「郡主,您千万不可做傻事,一旦被乌将军发现您偷了他的剑,这回他不会再轻易原谅您。」小梅苦口婆心,就怕她又犯错。 「凝儿,想想伯父,他还在天牢受苦,难道你忍心看着他老人家病逝牢中?」 汪雅纪拿出最厉害的招式引诱朱玉凝上当,朱玉凝好苦恼,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郡主,您要想清楚,您和乌将军好不容易才和好,若是再做傻事,谁也救不了您!」他是个有仇必报、有恩必还的男人,不会接连做两次傻子。 「凝儿,伯父真的很需要你。」 「郡主,您千万不可以听他的。」 汪雅纪和小梅你一言、我一语几乎塞爆她的耳朵,朱玉凝快受不了。 「够了!」别再说了。「你们都安静下来,让我想想看。」 汪雅纪和小梅立刻变得沉默,等待她的决定。 「如果……如果我同又深说呢?」朱玉凝试图寻求各种可能性。「他会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同意把剑借给我爹?」 「这是个好主意——」 「绝不可能!」汪雅纪抢在小梅前面说话,每一句话都铿锵有力。「乌又深如此讨厌伯父,又怎么会同意把神剑借给伯父,凝儿,你太天真了。」 汪雅纪这几句话像是当头棒喝,将朱玉凝打醒,也打消了她想与乌又深商量的念头。 就如同雅纪哥哥所言,她爹和她未来的夫婿两个人极度不合,只差没大打出手,又深基本上恨死她爹,她爹也恨死又深,他们互相憎恨都来不及了,又深又怎么可能出手相救呢? 现在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去把剑偷出来。剩下的事……以后再说吧!她目前无法考虑这么多。 「好,我去偷续魂剑。」她心痛地下决定。「雅纪哥哥你且在这儿等着,我会把续魂剑带来给你。」 「郡主」 这是身为十王爷女儿的宿命,也是她唯一能尽的一点孝道,她非做不可。 【第十章】 朱玉凝小心翼翼地潜入乌又深的院落,过程中就像在做小偷,让人难以想象她是未来的乌夫人。 本来小梅自告奋勇要帮她偷剑,但朱玉凝拒绝了。一来这是她父亲吩咐的事,而且她也怕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会害到小梅,所以她宁愿自己来,也不愿牵连无辜。 乌又深的房间,她已经来过很多次,什么东西摆在哪儿也大概有谱。但续魂剑她就不晓得他摆在哪儿,如果是放在兵器库那就麻烦大了,她并没有兵器库的钥匙,而且他军中的手下有时也会在那附近巡逻,她想由兵器库内偷走续魂剑,恐怕是难上加难。 因此朱玉凝只能祈祷,续魂剑是放在卧房里,她才有机会拿到续魂剑。 乌又深正为了筹办他们的婚事忙得焦头烂额,整日忙进忙出,她却躲在他的房间偷他珍藏的神剑,朱玉凝的良心真的很不安。 但她只要想起袖子里的家书,也只能狠下心来继续找剑。 她回想当日乌又深提到续魂剑时脸上的表情,他好像不是很看重这把剑,她暂时把它「借」走,应该没有关系吧? 朱玉凝不安地翻箱倒柜,决定要找个机会说服爹剑使用完毕以后,一定要还给乌又深,丝毫不知续魂剑的奥妙。 她找了很久,一直没找到续魂剑,不禁开始紧张起来。 不行,雅纪哥哥还在后院等她的消息,她必须加快动作。 第二十七章 朱玉凝一方面担心汪雅纪会被发现,一方面实在不习惯找东西,过去她要什么只要伸出手,下人就会把东西奉上,从来不需要她费心。 那么长的一把剑他会放在哪里?应该是放在箱子里吧! 她左瞄右瞄,终于在角落瞄到一只黄花梨长衣箱,依照箱子的长度判断,如果剑是放在房间内,应该就藏在里面。 朱玉凝背对着门口,奋力掀开衣箱沉重的盖子,里头放的都是些战袍和盔甲,证明她的想法没有错,续魂剑极可能放在里面。 她搬开最上方的战袍和头盔,一层一层往下翻,终于看见一把暗红色的剑,不禁松了一口气。 找到了! 她将续魂剑拿起来,好奇地东翻西看,只觉得它的剑鞘很漂亮,錾刻的部分也很特别,除此之外,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之处。 朱玉凝放下续魂剑,将刚刚被她翻乱的战袍和盔甲重新放回原位,再将盖子盖上。 「呼!」她拿起续魂剑,发现剑并不轻,如果要拿这把剑对付敌人,她大概挥不到两下,就要累得提不起剑了吧! 朱玉凝转过身,才想赶快赶到后院,不期然看见乌又深倚在门框上,两手抱胸冷眼打量她的一举一动。 「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他不知道已经近距离观察她多久,只是一直沉默不语,也没发出半点声音。 朱玉凝吓得当场松手,续魂剑就这么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原来你想要的是续魂剑。」乌又深放下手直起身子朝朱玉凝走去,她眨巴着一双大眼,紧张到频频舔嘴唇。 「我没听见你的脚步声。」她慌乱的说,一双手不知该摆哪里好。 「我的脚步一向很轻。」乌又深冷漠打量她的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无一不显示出贵气,可惜却净干一些肮脏的勾当。 「我……」没想到会被当场逮到,朱玉凝除了慌张还是慌张,不晓得怎么办才好。 「你为什么要拿续魂剑?」他朝她一步一步逼近,她一步一步退后。「别告诉我是出于好奇,因为我一点儿也不信。」 「我——」她想说出偷剑的原因又不敢说,从她袖子掉落的信件倒是替她说话了。 朱玉凝见信掉了,急忙蹲下身捡信,可惜慢了一步。 乌又深早她一步拾起信件打开来看,朱玉凝在一旁紧张到频频咬手指头,焦急可见一斑。 「……原来如此。」看完十王爷的信后,乌又深冷笑。「我就说你怎么会突然对续魂剑感兴趣,原来是你爹叫你来偷剑。」 朱玉凝的双颊因为乌又深的嘲讽泛出红晕,她也不想当小偷,但她又必须救十王爷。 「拜托你,我爹真的很需要这把剑。」她也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对,可她又想尽孝道,这对她来说,也是很困难的决定。 「是啊,看得出来。」他扬扬手中的信件,信的内容写得文情并茂,道出一个身为父亲的无奈,最重要的,十王爷说他只剩一口气,若是拿不到续魂剑,连最后一口气都将不保,任何亲人看见这封信都会着急,尤其她又是个孝顺的女儿。 「我真的很抱歉做出这么丢脸的事。」她惭愧的低下头。「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把剑借给我?等使用完毕,我一定双手归还。」 她拿她的信誉当保证,可惜她已经没有诚信可言,因为她再一次背叛他。 「你真会演戏。」简直比戏子还厉害。「如果我没有临时改变行程回来,还真的会被你唬哧过去,你这么谦卑是想骗谁?」 「又深!」她闻言倏然抬头,不明白他这么说有何根据,他倒是很乐意解释清楚。 「你说的话到底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的,我已经搞不清楚了。」他苦笑。「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这也是谎言吗?只是你取得我信任的手段?如果是的话,你成功了,因为我的确信任你。」 「你明明知道不是这个样子!」她拚命摇头,泪水溢满眼眶,却丝毫激不起他的怜悯之心。 「够了。」真的够了。「你要我坦白,要我凡事都不能隐瞒你,结果你自己呢?」他气愤地将十王爷的信撕掉,丢到她身上,白色的碎片在空中飞舞,有如吊唁的白纸,哀悼他们逝去的恋情。 「我只是想救我爹!」她不是他口中的那种人,只是太绝望,所以才做傻事,不是故意想伤害他。 「所以你就不在乎伤害我。」他终于明白了,所谓的梦想只是昙花一现,他早该记取教训。 「我在乎,我真的在乎!」不在乎,她就不会犹豫。「我爱你,但是我同时也爱我爹,所以我才会不顾一切来偷剑。」 「你说得轻巧,你以为你爹为什么要你偷续魂剑?」他不想听她的谎言,特别是十王爷告诉她的谎言。 「我——我确实不知道这把剑有什么用。」她只是一听说这把剑能够救命,没有多想就来偷了,完全不晓得它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你可真孝顺。」竟然不问原因就答应偷剑。「让我来告诉你这把剑有什么用,它又名『嗜血剑』,是一把喝人血才能开启的神剑,可以延续人的生命,所以你爹才会这么想要它。」 原来,续魂剑有这个作用,难怪爹需要这把剑。 「我只是跟你借用一下,很快就会还你的。」她保证。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乌又深摇头,某方面很佩服她的愚孝,被十王爷玩弄于掌心都不知道。 「这把剑不只喝人血,还喝恋人的血。」没有那么简单。「只有相爱的恋人互相伤害,这把剑才能发挥作用,否则只是一把普通的剑,你拿走它也没有用。」 「你骗人,我爹的信上并没有提到这一点。」她只说剑能救命,没说要靠血开剑,他一定是在吓她。 「我骗人吗?」他不屑的扬起嘴角,认了。「原来我在你眼中只是个骗子,还抵不过你爹一封信。」 「并不是这样!」她很抱歉伤害他,她没有这个意思。「我当然相信你,我只是不敢相信这个世界上竟有如此可怕的剑。」 「可怕?」乌又深挑眉,以为听见笑话。「可怕的是你们父女,把我耍得团团转,尤其是你,你让我误以为你爱我,害我像个傻瓜一样筹备婚礼,结果你却准备跟汪雅纪一起逃走。」 「我没有要跟他一起逃走!」他信看到哪里去了,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我只是要把剑拿给他,由他交给我爹。」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上一次她不就想跟他私奔,只是被他拦了下来。 「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她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我爱你,不可能跟雅纪哥哥一起走,我对他没有任何感情!」 「可是他曾是你的未婚夫。」所以她的说法没有一点说服力。 「但是我并不爱他,我爱的是你!」到底要她说多少次,他才愿意相信? 他很想相信她,但他同时没忘记所受的伤害。即使她说得口沫横飞,他还是无法相信她真的爱他,有可能只是在欺骗他。 「有一种方法能够证实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你要不要试试看?」他厌倦了等待和猜测,他要一次解决这些问题。 「什么方法?」她不解地望着乌又深,完全猜不出他想干什么,他的表情看起来好绝望。 他是绝望。 因为他用尽力气付出一切去爱她,得到的只是不断的背叛和越来越多的谎言,他不累才奇怪。 所以,他要一次解决。 只见乌又深从地上捡起续魂剑,拔出剑将剑鞘丢在一旁,强迫朱玉凝握着剑把。 「干什么——」 「拿着!」他冷冽的目光甚至比剑气还要骇人,朱玉凝畏缩了一下,根本不敢反抗他。 「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强迫她握剑? 「我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爱我。」他一手覆住她的手,另一手捉住剑身朝自个儿的胸膛慢慢拉近,朱玉凝尖叫,以为他疯了。 「不要!」她拚命往后退,但终究抵挡不住他的力气,锋利的剑刃顿时划过他的胸膛,红色的鲜血跟着一滴滴流下,进而沾满剑身。 朱玉凝被他疯狂的举动吓到说不出话,原本安静的神剑,这时竟然开始起变化。原先互相对立的蛇形剑纹,在吃了乌又深的血以后,蛇纹开始朝对方蠕动,最后交错变成一条更长的蛇纹。 第二十八章 「开剑了。」乌又深说不出是喜是悲,能开剑表示她真心爱他,但她的爱又充满了那么多顾虑和谎言,就连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去爱她。 「又、又深。」她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知道他在流血,得及早诊治才是。 「走开!」他挥开她关心的手,真正让他痛的不是身上的伤,而是她的背叛。 她有什么需要大可以告诉他,可她却选择背着他和汪雅纪串通,这才是最教他不能忍受的部分。 「又深!」 「带着你要的剑滚!」他已经受够了她的背叛,纵使他对她有再多的爱,也会被消耗完毕,他不是圣人,不可能对此事无动于衷。 「我不要!」 「你的雅纪哥哥不是还在等你吗?」他冷冷提醒朱玉凝。「你那可敬的爹也在等待续魂剑救命,你还不快点拿给他?」 「我把剑拿给雅纪哥哥以后马上回来!」她果真拿起尚在滴血的续魂剑插回剑鞘,乌又深用手捂住眼睛,觉得自己好傻、好傻。 「你也不必回来了。」他累了,不想再做傻子。「你就和你的雅纪哥哥,还有你最亲爱的爹一起生活,咱们在此说再见。」 「你不是认真的!」朱玉凝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他一直很疼她。 「再认真不过。」他的心就和他的胸膛一样在滴血‘他需要时间疗伤,不希望她再待在他身边朝他的伤口撒盐。 「我只是想尽孝道而已!呜……」朱玉凝带着续魂剑,一边流泪离去。 乌又深必须握紧双拳,才能阻止自己不去把她追回来。 一切都结束了,这样子最好。 疲倦地坐在椅子上,乌又深绝不容许自己后悔,他已经过于软弱,该是找回自我的时候。 他为了一个梦想,几乎连自尊都耗尽,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哈哈!」他用手捂住眼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不让他的心在这一刻崩溃。 他回想第一次在十王爷府看见朱玉凝,她脸上的灿烂笑容。当时他以为他找到了人生中的光明,怎料得到竟带给他无尽的黑暗,想想真是讽刺。 好累。 伤口不深,血很快就凝固了,痛的是他的感情,如果他也能像她一样无情该有多好。 他仰头看天花板,百花图样的天花板根本不是他的风格,但为了朱玉凝,硬是处处模仿十王爷府,就为了让她住得舒适。 他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这样子好吗?你可能会后悔。」 就在他自艾自怜的时候,突然有个声音自门口传来,乌又深迅速起身,转头看向蒙面男子。 「阁下是?」能够无声无息闯进将军府,可见他的身手了得,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一个好心的陌生人。」对方并不准备表明身分。 「会无端潜入别人的家中说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可见阁下也没有多好心。」乌又深冷冷说道。 「我只是来警告你一些事,听不听就随便你了。」蒙面男子耸肩,不把乌又深的讽刺当回事。 「警告?」乌又深眯眼,极讨厌对方故弄玄虚。 「对于续魂剑,你又知道多少呢?」蒙面男子问道。「除了知道怎么开剑之外,你可知道怎么用剑?」 「我不需要知道怎么用剑,因为我用不着。」九年前他偶然得到这把剑时就觉得此剑不祥,因此甚少佩带,况且是真正使用它。 「所以我才说你会后悔。」蒙面男子解释。「续魂剑已经被你刻意开剑,接下来十王爷只要拿这把剑,随便找个无辜的人跟他交换灵魂,就可以重新获得新生,而依他狠毒的个性和急迫性来看,他可能会牺牲自己的女儿,这样你也无所谓吗?」 「你说什么?!」要用玉凝的灵魂交换那混帐的命,这怎么可以? 「我若是你的话,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谈话上,你最好赶快去搭救你的心上人,以免她发生危险。」蒙面男子不啰唆,直接指出重点,劝乌又深最好动作快。 「你为什么要帮我?」乌又深已经带妥武器,准备直闯天牢。 「因为我和十王爷还有一笔帐要算,不想他这么好过。」蒙面男子冷冷说道,乌又深才明白,原来又是一个和十王爷有过节的仇家。 「我懂了,在此谢过阁下。」他要赶去救人,不奉陪了。 蒙面男子点点头,转头纵身跃至庭院再跳至屋顶,紧接着消失不见。 好轻功。 乌又深不知道对方的底细也不想知道,他有更重要的事待办。 十王爷原本只期待汪雅纪带剑来,没想到他连朱玉凝都一起带来天牢,顿时欣喜万分。 「凝儿!」 「爹!」 十王爷一见到朱玉凝,原本奄奄一息的脸顿时变得生气蓬勃,好高兴他最爱的女儿又来探监。 「爹总算是盼着你了。」从那日分离起,至今又过了一个月,离他被处决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是女儿不孝,至今才来看您。」朱玉凝觉得自己很自私,她爹关在天牢里受苦,她却在乌府过着奢华的生活,如今被乌又深赶出府,也算是老天看不过去惩罚她。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十王爷拍拍朱玉凝的手,拍着拍着看见她手里的大包袱,眼睛都亮起来。 「你手里拿的可是……」 「是续魂剑,我怕官兵发现,故意在上头放了些吃的,剑就在里面。」朱玉凝还算机灵,利用她女人家、又是乌又深未婚妻的身分,骗过看守的官兵,成功把续魂剑带入天牢。 「乖女儿,你真聪明。」正因为她美丽慧黠又听话,他才会如此宠她,事实证明她真的非常孝顺。 朱玉凝闻言露出一个忧伤的笑容,她是够孝顺,但却是用她的爱情做为交换,从此以后,她再也无法回到乌又深身边。 「快、快把剑给我!」十王爷迫不及待拿到续魂剑,九年前他为了得到三把神剑,不惜杀了楚汉,却始终与它们无缘,如今终于可以握在手里,怎能不教他兴奋? 朱玉凝赶紧把包袱解开,将续魂剑从最下面拿出来,交给十王爷。十王爷用发抖的双手接过续魂剑,将剑翻来翻去仔细查看——对,就是这把剑!当日乌又深佩带的就是这把续魂剑,绕了一大圈终于归他。 十王爷把续魂剑由剑鞘里抽出来,泛着红光的刀刃发出骇人的杀气,看得朱玉凝和汪雅纪直打哆嗦。 「……没错……没错!」十王爷却相反地兴奋异常。「天为蓝、地为红、人为黑!这把剑确实是续魂剑。」没想到这么轻易就到手。 「爹……」 「等等!」十王爷发现到不对劲。「这剑已经开过了,是谁开的剑?」开剑的条件非常严苛,非得要一对相爱的男女以血祭剑才行,不容易找。 「是……是我开的剑。」虽说她是被迫开剑,但她如果没有背着又深偷剑,他也不至于发狂,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对不起他。 「干得好,乖女儿,爹总算没有白疼你。」原本他打算拿到剑以后设法越狱,再找一对相爱的男女开剑,没想到朱玉凝主动省去他的麻烦,现在他随时可以使用这把剑,岂不快哉? 「谢谢爹的赞美。」她苦笑,好后悔自己听爹的话偷神剑,她是不是做错了? 「凝儿,你闪远一点儿,爹要劈开牢房。」别名「嗜血剑」的三把神剑,不只有特殊功用,并且削铁如泥,这几根破铁条,马上就能砍断。 「爹,您要做什么?万万不可!」她以为她爹只是想延续生命,没想到他老人家竟然准备越狱。 「爹不能再关在这个地方。」十王爷喃喃自语。「爹还要成就一番丰功伟业,一定要出去。」 「可是爹——」 锵锵两声。 十王爷根本不管会不会砍伤朱玉凝,双手握紧续魂剑就把铁栅栏硬生生砍断。 朱玉凝张大嘴看着十王爷从牢房里走出来,脸上尽是得意的表情。 「我终于摆脱监牢了!」十王爷哈哈大笑,原本垂垂老矣的身躯突然间像年轻人一样硬朗,表情益发凶狠。 不要说朱玉凝,就连汪雅纪都看得浑身发毛,以为看见怪物。 「爹……」 「哈哈哈!老夫现在可是精神百倍——唔,好痛!」十王爷以为拿到神剑以后就天下无敌,但他忘了自个儿毕竟已经老了,又被囚禁在天牢这么多天,还被用了许多刑,身体早已不堪负荷。 「爹!」朱玉凝看见十王爷痛得快要倒下来,立刻忘了害怕,赶到他身边服侍他。 第二十九章 十王爷像头垂死的老牛一样喘息,方才他劈开铁栏杆花了太多的力气,心情又太过兴奋,只要一放松,所有病痛全涌上来,让他苦不堪言。 他试着往前走一步,身体马上像被千万根刺钉住一样发痛发痒,站也站不住。 「爹,您怎么了?」朱玉凝十分担心。 十王爷摇摇头,只怕自己未成就大业就得死在这天牢里面,枉费他一辈子的心血。 「贤侄,你过来。」他不能死在这儿,为今之计只有牺牲汪雅纪,利用他延续生命。 「呃,您要做什么,伯父?」只是汪雅纪也不是傻子,看得出来十王爷的眼神不对,恐怕想对他不利。 「伯父撑不下去了,你来扶伯父一把。」十王爷想利用汪雅纪近身的机会,诱骗他持剑,如此一来他就能夺取他的生命重生。 「这……凝儿不是就在您身边吗?请她扶您就行了。」打从十王爷拿到续魂剑开始就像变了一个人,汪雅纪早已经觉得毛骨悚然,怎么可能再靠近十王爷?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凝儿的力气不足以撑住我,你快过来扶伯父!」十王爷见汪雅纪迟迟不肯过来,终于发火,却也把汪雅纪吓跑。 「我走了,伯父。」有这种丈人他也无福消受。「凝儿的事就不必提了,您多保重。」 话毕,汪雅纪飞也似地逃离天牢,救了自己一命。 「别跑,汪雅纪,你这个畜生,给我回来!」十王爷虚弱到几乎站不住脚,朱玉凝不知所措的扶着十王爷,表情一片空白。 十王爷注视着眼前这个他从小疼到大的女儿,她很美、很乖、同时也太脆弱。 像她这么脆弱,是不可能带着连一步路都走不动的自己逃离天牢的。 十王爷的内心在挣扎,一方面是自己的命,一方面是朱玉凝的命,两者对他一样重要。 他若能延续性命,定能将过去那些支持他的力量统统找回来,然后一举兴兵夺取大明江山,将狗皇帝赶下龙椅。 十王爷思思念念,都是未竟的大业,毕竟他因为当朝皇帝而入狱,落得家产尽数充公、十五岁以上男丁被斩尽的命运,就连他心爱的女儿,也因为谋反罪名被狗皇帝下令赐予乌又深为奴。 「凝儿,爹会为你报仇。」十王爷敢情疯了,为了自个儿的野心,竟然准备牺牲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啊?」朱玉凝听不懂十王爷的意思,报仇,报什么仇?她有什么仇好报的? 「你一定很恨乌又深,不要紧,为父的替你报仇。」十王爷一再强调要帮朱玉凝报仇,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听懂。 「我一点儿都不恨他。」相反的,她爱他。 「不可能,姓乌的这个家伙这么可恶,你不可能不恨他。」他就恨之入骨。 「爹,您不懂,我真的不恨又深。」是她先对不起他,她又怎么会恨他呢! 「不,你恨乌又深,咱们都恨乌又深。」十王爷仍是坚持己见,朱玉凝越听越害怕。 「爹,您怎么了?」表情好可怕,像要吃掉她一样。 「凝儿,你要相信爹十分疼你,很多事情都是万不得已的。」他要活下去,他一定要活下去,活着才可以报仇雪恨,才可以杀掉那个狗皇帝。 「您到底在说什么?女儿一句也没有听懂。」什么为她报仇,什么万不得已,听起来都像要她去送死。 「只要你把命给我,爹就可以继续活着。」她能活多久,他就能再活多久,一定能打倒那个狗皇帝取得大位。 「爹!」朱玉凝没有想到十王爷是打这个主意,吓得脸都白了。 「反正你活着也是无依无靠,不如早些升天去陪你娘,爹会每年为你举行盛大的法会,帮你早日超渡。」 十王爷的每一句话,都证实了他想犠牲她,用她来延续生命。 「不要!」她虽然不晓得怎么回事,但绝不要死在这里,她要回到乌又深身边。 「我不是无依无靠,我还有又深,他很爱我,会照顾我一辈子!」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又有多想念乌又深。有关他的一切她都想念,包括他愠怒的表情。 「住口!」他恨这个名字,他恨乌又深。「你竟然敢替仇人说好话,难道你不知道为父的有今日,都是他害的吗?」 不,曾经她和他有同样想法,都把错归咎到乌又深身上。但她现在知道她错了!这一切都是她父亲自找的,是他的野心害了自己,连带拖累全家。 「放开我!」她要去找她的爱人,只有他能保护她。 「太晚了。」十王爷紧紧抓住朱玉凝的手,强迫她持剑。根据续魂剑的用法,一旦开剑了以后,只要持剑的那个人拿剑将他划伤,他就能透过某种神秘的过程占据持剑者的灵魂,也就是他的女儿。 「不!」虎毒不食子,可她的父亲竟比老虎还要凶狠,想夺取她的性命。 「又深,救我!」她下意识的向乌又深求救,原本以为只会是空洞的呼唤,没想到竟得到实质的响应。 「放开她!」乌又深一赶到天牢就看见这令人心惊胆跳的一幕,蒙面男子没说错,十王爷那杂碎竟然真的想要取自己女儿的性命。 「又深!」朱玉凝看见乌又深,以为看到救星,但十王爷可不会轻易放手。 「终于来了吗?」十王爷越变越疯狂。「来得正好,就让你尝尝失去心爱的人是什么滋味。」 「住手!」该死,这老头疯了。「你现在挟持的是自己的女儿,你要想清楚。」 「我没有这么不孝的女儿!」十王爷气愤的摇头。「她应该站在我这边,可她却处处为你说话。」是叛徒。 「我都听到了。」他看着朱玉凝,感谢她到最后一刻还支持他,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又深……」她好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听他的话,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玉凝,你别怕,我一定会救你的。」他得想个既不会伤害到她,又可以顺利解救她的办法。 「又深,我好怕。」怕她父亲,他已经发狂。 「我不会让你得逞,你休想阻拦我!」十王爷铁了心要取朱玉凝的性命,掐住她的手臂就要朝自己的胸膛刺去—— 「住手!」 「啊!」 咻! 就在十王爷要举剑的时候,一支箭不晓得打哪儿射过来,不偏不倚射穿十王爷的胸膛,接着就看到一道黑影快速从他们眼前闪过,等他们回过神,续魂剑已经失去纵影。 乌又深看着黑影消失在天牢的入口,判定他就是那名蒙面男子,只是他不晓得拿续魂剑做什么? 罢了,反正也是一把不祥之剑,丢了也好。 「又深!」惊吓过后,朱玉凝难过地抱住乌又深,她爹竟然想杀死她,然后又死在她的面前,她简直快要疯了。 「别怕,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来。」若不是蒙面男子提醒他,他早已经失去她了,哪还能像这样将她拥入怀里呵护。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我爹的企图竟然如此可怕。」与魔鬼无异。 「我才应该向你说抱歉,很抱歉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你愿意原谅我吗?」儿女孝顺父母,本是天经地义,他却为了自己的偏见和私心,差点害她送了性命,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教训。 「我爹他……」朱玉凝看着十王爷的尸体,难过到无法自已,而乌又深能做的仅是捂住她的眼睛,不让她接触残忍的事实。 「我会厚葬他,我向你保证。」毕竟十王爷也算是他的丈人,虽然生前他们两人互不承认,如今他去世了,战争也该结束了。 「嗯。」朱玉凝靠在他胸前哭泣,不敢相信上天竟然这么残忍,让她经历这一切。 「我会照顾你一辈子。」乌又深心疼的搂紧朱玉凝。 但,上天对她还是很不错的,给了她一个深情的男人。 「我也会一辈子陪伴你。」她允诺。 他们都是彼此的依靠,爱情从见面那一刻便已经开始,那令人心动的永恒。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01、嗜血剑之一《断梦剑》; 02、嗜血剑之二《续魂剑》; 03、嗜血剑完结篇《斩情剑》。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