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亮魂穿崇祯》 第一章 星落五丈原,魂起皇极殿 这一夜繁星漫天,却有将星陨落。 它划破天际,直至五丈原上。 七星灯早已灭,有一老者,着羽扇纶巾,坐在轮椅之中,被一众将士推至半坡上,观看三军操练。 眼看行伍之中纪律严明,操练有力,俨然一支强军也。 “亮,再不能临阵讨贼,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如此景象在前,老者悲鸣不已,终于是落下眼中热泪。 克复中原的大旗依旧飘荡,可是愿景却遥遥无期。 老者闭上眼,过往的一切宛若走马灯般闪过,他最终没有匡扶汉室,还是饱含遗憾的离去了。 我死之后会去哪呢?是遭汉民唾弃,厌我未曾铲除奸贼,又或是嫌我未曾复汉呢? 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便好了。 迷茫之中,老者仿佛听到了钟声,长鸣而起。 恍惚时,肩头似乎被人不停摇动。 等再睁开眼,他却发现自己不在轮椅之上,而是站在了一处庭院之中。 说是庭院,此处规模却远超普通人家。 院墙是铺满红漆,砖瓦更有鎏金覆盖。 “此处莫不是天府?亮此时也要见昊天上帝了吗?” “哎呦呦,皇上,瞧您说的什么话,呸呸呸,这话只当没说过。” 正在诸葛亮感慨的时候,一旁传来了一道刻薄尖嗓声。 他一回头,却发现一个宦官打扮,四五十岁上下的汉子极为恭敬的在侧,低眉顺眼的望向自己。 “皇上?你唤何人?” 诸葛亮困惑问道。 “当然是您啦,您可是我们大明国的天子,自然是皇上!” 诸葛亮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脊背发凉。 天子?这人怎么能如此称呼自己,岂不是毁坏他匡扶汉室的一片赤诚! 刚想要反驳时,又想到了自己身处何地,只认为这是昊天上帝对自己的试探,所以收了薄怒,只是平静道。 “你这老者,净说胡话。亮乃是大汉丞相,一生只求剿灭曹贼,复我汉室。数十年来于蜀地矜矜业业,不敢僭越分毫,若你再敢妄言我为天子,休怪我铁面无情!” 这话一说出口,诸葛亮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因为他看到了周围一众小太监颇为怪异的目光,而靠在自己身边的那位太监也是吓得面无血色,连忙凑了过来,低声道。 “皇上,请您慎言呐!我知您昨夜深读《三国志》以作消遣,可今日乃是您继承大明大统以来,第一回上朝,是要接受群臣拜见的,稍有不慎恐引祸害呐!” 诸葛亮这时候也冷静了下来,他也发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年轻了许多,五识观感都大不相同了。 情况有变,他也就顺着这位宦官的话继续问道。 “亮...我明白了。此处是大明?那大汉呢?” “皇上,这就难为老奴了。老奴读书不多,也只是粗略知道那是千百年前的事了。” 听闻此言,诸葛亮只感觉脑海中雷声响起,心神被震得一颤。 千百年?我莫非来到未来了? 神鬼乱力之说,诸葛亮早有耳闻,只是他一向敬而远之。 如今发生这等奇事在自己身上,他只觉得惊奇。 他现在更想知道,大汉的结局是什么,姜维是否有继承自己的愿望,匡扶汉室? 不等他多想,前方已经走来了数批太监。 他们庄严肃穆,要将自己迎上奢华大轿。 诸葛亮人生地不熟,事情又发生的太过突然,只得先观察一番再说。 他便不动神色的上了大轿,被太监们四平八稳的抬着,前往另外一处地方。 此时诸葛亮才有功夫观察自己身上的服饰,衣角绣龙,头顶戴冕,俨然一副君主模样。 等意识到这一点以后,他吓得连忙想脱下,作为臣子怎能僭越。 可是大轿外,先前那位太监见了诸葛亮的举动,吓得是魂飞魄散,连忙说道。 “皇上,您这是嫌弃衣服不合身吗?老奴该死,几位停轿,老奴立马安排人为您换一身。” 眼看几个太监们就要把事情搞大,诸葛亮便摆了摆手,开口道。 “我只不过是热了些许,不必忙碌。” 此言一出,几个太监们这才再次跪拜后,启程赶往目的地。 不多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巍峨的宫殿,牌匾上端正的写着几个字。 这几个字诸葛亮能认清,乃是皇极殿三字。 也在此时,四周太监将轿子落下,由先前那位老太监引导,直奔这宫殿之中。 “皇上,今儿乃是您登基以后头一回早朝,大家都在等着您呢!” “嗯...” 诸葛亮下意识本想连忙起身,再度把身上的龙袍脱下。 然,事已至此,他纵使再拒绝也无济于事。 他好像稀里糊涂,就成为了所谓大明的天子,一朝的皇帝,再不是前世的大汉丞相了。 若是向他人表明身份,谁能相信他呢? 倒不如先应承下来,搞清楚状况再说 诸葛亮便顺着指引,坐在了龙椅之上。 但生怕僭越的他,只是挨着个边,不敢居中而坐。 先前引导的那位太监到了殿前,却不在敢往其中走一步,转而是由另外一位面相憨厚,身宽体胖,上了些许年纪的另外一位老太监前来接引。 他一出现,殿内两列人马纷纷对他投来或讨好或憎恶的眼神,就连自己身旁的那位太监,眼神也躲闪了起来。 诸葛亮品出三分玩味,只感觉这个大明朝颇为有趣,怎能让一宦官僭越,号令百官呢? 但他没有多言,只是看着。 这时候才由这位胖太监朗声道。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位昂首阔步的汉子走了出来。 他一到了人前,眼神先看了看那老太监,又看了看诸葛亮,咬牙道。 “臣,御史杨所维有本启奏。先皇曾封客氏为圣奉夫人,长期居留宫中,实违祖制。如今新皇登基,应当肃清宫闱。臣斗胆进言,请求皇上遣客氏远离后宫,赐宅邸于城外居住,以正坤道。” 说完这句以后,这位御史大人便不自觉的浑身颤抖起来。 明明是一位以死为谏的言官,此刻却表现得像是一个即将奔赴刑场的犯人一般。 因为他和他身后的党羽们都清楚,说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这时候全场已经静若死地,无人敢大喘粗气,都小心翼翼的等候着皇帝回复。 所有人都清楚,这是倒阉的第一步,更是试探新皇想法的重要一步。 他们都翘首以盼,等候着诸葛亮开口。 而在台上人前的老太监魏忠贤,内心则是气愤不已。 这些人居然敢对他的老相好下手,其心可诛,若是先皇在,自己何惧底下这群伪君子分毫? 但他也不敢再有动作,因为稍有不慎,前方便是万丈深渊。 于是所有人都在等候着诸葛亮的开口,整个大殿内静得令人心惊。 而这时候诸葛亮沉吟片刻,却只是说道。 “先不提此事,我想看看书,成吗?” 嘶… 台上台下一众文臣武将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 这老朱家的皇帝,又出一位奇葩了! 第二章 喜乐互不通,品书渐入迷 一场试探,看起来不过是寥寥数语的落下,实则是一次不见刀兵的交锋。 由东林党推举出来的御史杨所维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的一次斗胆进言,怎么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使不上劲呢? 明明在上朝以前,他与东林党中的其他人多次商议,已经是做了死谏的准备。 怎么一到了台前,这情况却不大对劲呢? 而对于站在台前,看起来是风光无限,实际芒刺在背,坐立难安的魏忠贤而言,这位新皇的回答也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看书? 新皇身为信王的时候,不早就饱读诗书了吗? 为什么要在如此重要的第一次朝会时,说如此不着边际的回答呢? 莫非这位新皇也同先皇一样,有点特殊的癖好? 魏忠贤不由得感到一阵狂喜。 他原本还打算鱼死网破的,更是打算换掉这个皇帝,换一个自己能控制的傀儡皇帝上台的。 如今看来似乎是不必了,这位新皇好像同他哥一样,也有可以拿捏的喜好啊! 既然如此,他魏忠贤不仅不能害了这位皇帝,还得捧着,养着,这样才能延续他的风光呐! 想通了这一环,魏忠贤急忙向台下的一人使眼色。 这人便是自己最得力的下属之一,五虎之中的副都御使李夔龙。 那李夔龙得了暗示,立马眼前一亮,走出队列发言道。 “皇上您要看书,臣等怎敢阻拦,事情既然不急,自然可以容后再议。” 此言一出,台下站着的臣工们也急了。 历史上也从未有哪位新皇刚一登基,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看书啊! 杨所维连忙说道。 “还请皇上尽快裁决此事,否则臣等...” “皇上已经说了想要看一看书,平静一下,杨大人您猴急什么呐!若是扰了皇上的雅兴,你开罪得起吗?” 李夔龙拉着腔,阴阳怪气道。 原本像他这样的言官,又在杨所维之下,别说当场说话了,就连上殿内多待的资格都没有。 可谁叫他是魏忠贤的党羽啊? 如今的魏忠贤手握东厂,锦衣卫两大机构,朝堂六部上下皆有他的党羽,早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有他作保,李夔龙自然放肆。 杨所维眼看辩论不过,朝堂之上又没有任何一人敢为他出声,也只能强忍愤怒,退了下去。 正当台下文臣们都希望新皇口中的看书只是开玩笑的时候,诸葛亮当真起身,跟随着魏忠贤的指引离开了。 这一幕让他们瞬间懵了,新皇他居然真去看书了! 要在平常的时候,皇帝看书,捧读书人,那对于东林党人来说,可是天大的喜事。 可这时候的新皇看书,却真是要了他们的老命。 人与人的喜乐,总归是不相通的。 对于东林党人来说,这是痛苦的时刻 但对于魏忠贤而言,那可就太舒坦了。 因为他发现,这位新皇不是随口一提的要看书,他是真爱书啊! 自打他进了那藏书阁以后,竟连吃住都在里头。 一连半月,连早朝都不愿去上了。 这天下大权,稀里糊涂又落在了他的手上,叫他怎能不喜? 除了大臣们的反对之声愈发强烈以外,一切都是舒坦的。 而这半月时间,对于诸葛亮来说,又是必要的。 深居简出的他读完了汉朝至今的史书,明白了后续发生的事情。 他读《三国志》时,知晓了蜀汉的结局,虽也猜到了结局,为其感到哀伤,却也因为后继有人而欣慰。 随后便是黑暗的两晋,五胡乱华,那是汉族之殇,民族之痛。 人命如草芥,我堂堂大汉子民,竟被人称为两脚羊,何其耻辱。 幸好接下来的隋唐,足够欣慰,令人振奋精神。 可五代十国,两宋,乃至元又叫诸葛亮黯然伤神。 而再往下翻,大明再起,佑我炎汉,直到当下。 诸葛亮猛然意识到,历史就像是一个轮回般,接力棒已然送到了他的手上。 “吾弟当为尧舜。” 这句话是这副名为朱由检的身体内残存的记忆,是他的哥哥临死前说与他听的。 一瞬间,诸葛亮的脑海中也涌出了一大片记忆,那些都是这幅身体的原主人,朱由检的记忆。 这时候他才明白,此时的明帝国,已经是风雨飘摇,恐有大乱。 帝国东北,辽东战场上多次失利,已经导致国力大不如从前,且连年征战巨大的内耗已经激起多轮民变。 朝堂之上,阉党横行,祸乱朝纲多年。 宗族内部,碍于祖制,朝廷每年要耗费巨资赡养皇室后人,导致国库空虚。 世道都乱了套,杂乱无章,仿佛都在预示着大明帝国将亡的结局。 若是大明亡了,会不会像是炎汉以后的两晋,唐朝以后的五代十国一般,天下大乱,百姓遭殃呢? 诸葛亮隐隐觉得,有这种可能性。 “既然昊天上帝叫我来此处,必有其深意,亮自当竭尽全力,辅大明度过难关...” 诸葛亮起身向东方拜伏道。 这时候他终于有空看清楚自己身边的事物。 此刻的诸葛亮身处不知名的阁楼内,幽深冷寂,只有他与一盏青灯作伴。 殿外虽有太监与宫女,但看他们低眉顺眼,不时打探的样子,不像是服侍,更像是监视。 再看手袖里,竟然还藏了一块麦饼,颇有意思。 稍作推敲后,诸葛亮就会心一笑,已是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如此,我竟是身陷囹圄呐。宫内必有杀机,我若是稍作不慎,恐遇害矣。” 明白以后,诸葛亮只做了一件事情。 他要了一把前世顺手的羽扇,便继续看书了。 而且越看越入迷,对外来的一切事情都不加理睬。 个中原因,自然是敌不动,我不动,此时此刻若诸葛亮稍微显露出些许除掉魏忠贤的举动,必然遭害。 唯一的办法,就是静待局势变化。 想通这一环,诸葛亮便愈发舒坦的品起书来。 他看书是舒坦了,可在朝堂之外,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 皇宫一隅,一雅致小楼内,有数人正汇聚于此,商议着什么。 这几人服饰不一,有太监,锦衣卫,东厂人士,就连二品尚书也赫然在列。 能笼络起这么一帮人的自然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岁的巨监魏忠贤了。 “近些日子那些个大臣们愈发放肆了,特别是他们还找上了英国公,给我添了不少麻烦,干儿子,你且说说有什么解决办法没?” 魏忠贤位居高位,率先发问道。 当众被人称为儿子,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接受的,特别是叫人者还是一位太监。 怎奈何兵部尚书崔呈秀就是有这个脸皮,他不仅接受了,而且还是主动要求当得儿子,换来的好处,自然是成了五虎之首,一时风光无二。 崔呈秀闻言出列,谄媚的笑道。 “干爹,勿需理会他们,只要新皇还喜欢看书,我们就稳坐钓鱼台,丝毫不慌呐!” “可是...口诛笔伐,再加上有英国公这种级别的人施压,干爹也感到几分压力了。何况这新皇也...太懒了吧...天启帝在时,虽说也不理朝政。可起码婚丧大事,他也是管一管的。” 魏忠贤不由得叹了口气,顿了顿又道。 “可新皇竟然连天启帝的丧事,新后册封这种大事也甩给咱家...咱家就是在狂,也不敢弄这等大事啊!” 他魏忠贤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在的,这种大事必须是皇帝亲自操持,才是最妥当的。 结果新皇理都不理,竟然把这种事情也甩给了他,难怪连英国公都坐不住了! 这欢喜过头,也是愁人呐! 想到此处,魏忠贤揉着头疼的脑袋又道。 “宫外甚至还有传闻,说是咱家将新皇囚禁了,甚至谋害了,这可真是裤裆里进黄泥,说不清啦!” 众人闻言,又是深深一叹。 可就在此时,副都御使李夔龙突兀的一句话,让所有人为之一愣。 “千岁,我们何不让此传言成真呢?” 副都御使李夔龙幽幽道,眼中竟是狠相毕露。 第三章 借书避锋芒,群臣怒闯宫 话语犹如惊雷,炸得雅致小楼内的人额头冷汗直冒。 如此反骨之语,谁敢想是从一御史口中发出的,可是又无人敢出言阻止。 魏忠贤听闻过后,亦是阴晴不定,心中正不断平衡着利弊。 而先前还谄媚讨好的崔呈秀,此刻听到如此大逆不道之语后,心中那作为儒生的最后一点良知,总算被唤醒了。 他当即瞪着李夔龙,怒道。 “干爹,万万不可听这厮胡言乱语!” 魏忠贤一惊,忙问道。 “我儿,这是为何?” “干爹,我等如此聚集,说破大天去,不过落一个结党营私,祸乱朝纲的罪名。可要是听这厮谄谀,走了那万劫不复的一步,那可不仅是挨千刀万剐,更是要株连九族的!” 崔呈秀干说着还不过瘾,终于是直起身来,似年轻时一般,指点江山道。 “我知干爹你有内操,可以控制皇宫。可您控制不了天下藩王,亿兆黎民啊!一旦宫中有变,天下藩王必定进宫勤王,我等根本没有丝毫胜算呐!何况...您还是个无根之人...” “不必再说了!” 魏忠贤被最后一句话给扎心了,当即断绝了更进一步的念头。 是啊,他当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当皇上,这就是他的命啊! “我儿说得甚好,李夔龙,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否则咱家要治你的罪了!” “是是...谢千岁饶恕。” “可是新皇对我们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呢?如此反常的看书,着实有猫腻啊!” 李夔龙也有小心思,一听到魏忠贤还有顾虑,连忙上计道。 “千岁不如试探一番?” “如何试探?” “今日陕西干旱,边陲又有争端。这新皇就是再沉得住气,不会连这个都不理的,他若真有反应,便证明新皇乃是装的,若真无反应,我等皆可高枕无忧了。” “好好!咱家这就去办!” 魏忠贤终得良策,赶忙起身赶往了新皇所在的藏书阁处。 至于那两本奏章,其实早在他手上押了许久。 他是秉笔太监,有批红之权,任何奏章都得过他的手。 他不想给皇帝看,皇帝还真看不着! 话分两头,藏书阁处还是静悄悄一片。 诸葛亮读书已有半月,史书自然不必多说,早已经是品阅多次。 此刻他观看着的,乃是成祖皇帝朱棣集天下儒士所撰写的《永乐大典》。 这本书记载着古今中外的种种知识,更可以为诸葛亮快速了解三国之后,各种技术,经学,思潮的变化。 其中最引诸葛亮留意的,乃是火器二字。 这是三国时期从未出现的产物,最是新奇,也最能引起诸葛亮的好奇。 因为这火器按照记述,能以火药激发炮弹,射百步之外一物。 最为重要的是使用者不必力有千钧,亦能使用。 这意味着只要火器足够,即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只要经过一段时间的配合演练,亦能成为一只火铳军。 诸葛亮暗暗记下,更是细细品读,打定主意要好好看看这火器。 “只是可惜,这火器无论火铳还是大炮,皆不可连发,颇为遗憾。” 他点评道。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脚步声。 诸葛亮抬头一瞟,又是那位老太监魏忠贤。 此时的魏忠贤脸上挂着赔笑,双手捧着一碗冰肌莲子羹,恭恭敬敬的来到了新皇面前。 “皇上,您看书也有些时间了,不如喝一碗莲子羹消消暑气,舒展一下身心吧?” “放下吧。” 诸葛亮还是没有放下手中的书籍,只不过悄然的把书籍的内容,翻到了木工一页。 这一细微的变动,引得暗中打量的魏忠贤欣喜不已。 他是大字不识一个,但看得懂图啊! 那些复杂的结构图,不就是天启帝所迷恋之物吗? 难怪是兄弟,真连喜好都一样啊! 心中大定的魏忠贤愈发从容起来,但依旧不忘了将预先准备好的奏章递了上去,语气加重道。 “皇上,陕西大旱数月,陕西布政使急求朝堂发粮救济。辽东亦有变动,建奴闻中原有变,多骚扰掠地...这些事都得请皇上定夺。” 诸葛亮闻言,心中虽有几分着急,但多年领兵北伐的他,早已经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听魏忠贤说完,也只是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书,故作慵懒道。 “便由你定夺吧。” 熟悉的话,熟悉的人,此时的魏忠贤心里都要高兴得飞起来了。 那天启帝不就是这样,大权才尽在他之手吗? 此时的他越看新皇越顺眼,更是打定主意不能让新皇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好不容易又上一位可以把控的皇帝,可别像天启帝一样,英年早逝了! “老奴领命。” 魏忠贤摆出一副痛苦的样子,步履蹒跚的腿出了大殿。 刚一离开诸葛亮视线,他便挺直腰杆,脸上浮出得意之色,大步的赶往前朝而去。 他要去像以往一样号令群臣,让众臣折服了。 可惜的是,这次同以往大不相同了。 因为无论魏忠贤怎么说,群臣都只愿意相信是他魏忠贤囚禁了新皇,而不是新皇故意不见群臣。 一个皇帝,就是再信任一个人,怎么可能连册封皇后这样的大事,都不过问呢? 双方调和不下,干脆在前朝僵持了下来。 魏忠贤倒是无所谓,左右大权在握,后方又高枕无忧,他有闲心同群臣们耗下去。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情转直下,并且异常迅速。 ... 且说在新皇消失一个月后,也就是九月二十四日这一天,群臣集体爆发了。 这一日,早朝时分,由英国公张维贤带头,六部官员,左右御史,上下宗室,甚至于新皇的老丈人周奎被召集了过来,围堵在宫门前叫唤。 他们都相信一件事情,新皇被阉人软禁,性命是危在旦夕,必须尽快救援。 于是都同疯了一般,集体直闯宫闱。 这魏忠贤就是再狂,面对如此群愤,也不敢阻拦,只能捏着鼻子让人带路,去面见新皇。 “各位大人消消火,我魏忠贤真没那个胆子做出如此人神共愤的事情呐,要明鉴呐!” 魏忠贤那发福的脸上早已是愁容满面,他是怎么解释,这帮人是怎么都不听。 特别是那张维贤,他本就是朝堂上无可撼动的大明国公,又掌握京城守卫,威望极高。 自己风光正盛的时候,都不敢轻易招惹,就别说现在了。 由他带头闯宫,莫说那群小太监了,就是王宫守卫都颤三抖。 “魏忠贤,你这个狗奴才,你有胆子就把皇室宗亲,内阁首辅,六部言官,五寺,国子监,包括本公在内全都杀了,不然今日你休想阻止我们面见皇上!” 张维贤身居高位多年,官威自盛,又是将门之后,这一嗓子下去,谁敢阻拦。 于是一群人就在小太监们几乎要哭出来的神情之中,来到了新皇所在的宫殿外。 此时这里已经跪倒了一大片太监和宫女,全都因为群臣暴走而瑟瑟发抖。 毕竟今日还不知道要发生多少事情呢! 魏忠贤眼看此景,他已是无计可施了。 唯有让大家见到皇上,再让皇上为自己辩驳几句,才能把他的冤屈给解释清楚了。 左右他压根也没有软禁皇帝,甚至恭敬有佳,只要新皇出面一解释,事情就真相大白了! “快去把皇上请出来,就是拉也要把新皇拉出来,不然的话,我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咯!” 魏忠贤哆嗦道。 “明白,九千岁请放心,我们一定把皇上请出来。” 小太监们也吓得六神无主了,回应了一句后,便推开殿门,鱼贯而入,一个个愁眉苦脸,都在盘算着该用什么样的话劝新皇挪窝。 可今天有点邪门。 往日只会在案牍前读书,哪也不去的新皇,今日忽然就来到了殿门口。 不等小太监们开口说话,便已经起身向殿外走去。 按理来说,新皇如此配合,这是小太监们的幸运,也是魏忠贤的幸运。 但邪门就是邪门,那诸葛亮一出现便有几分衣衫不整的味道,连发梢都有些凌乱。 除此之外,眼眶泛红,一幅虚弱的模样。 当群臣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血压蹭得一下就上来了。 张维贤指着魏忠贤的鼻子就臭骂道。 “大胆魏忠贤,你还敢说你没有软禁新皇,你看看新皇的模样,都被你折磨得憔悴了。” “不是啊,英国公,那是皇上熬夜读书落下的...” 魏忠贤被骂的喉咙发苦,心里憋屈,他说的可都是真的啊! 为什么大家都不信呢? 张维贤更是怒吼道。 “你住口,休要狡辩。别人不敢说,我还不敢说吗?阉党祸国殃民,今日又胆敢软禁新皇足足一月,何等胆大妄为。左右何在,今日不拿下魏忠贤,天理何在,王法何在!” “冤枉呐!!” 魏忠贤一下就急了,他是真冤枉呐,明明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干,怎么就惹了众怒呢? 幸好周围的人都是他的人,虽然英国公嗓门大,可压根没人敢动手。 那些言官们,也只是絮絮叨叨,以头抢地尔,不敢有什么动作。 魏忠贤反应过来,现在唯一能把事情解释清楚的人,就是自己身后的新皇了。 他连忙回头,跪在新皇的脚边不停的磕头,脑门都磕出血以后,这才泪眼婆娑,摆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模样抬头道。 “皇上,天地良心,日月可鉴呐!奴婢就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软禁您啊!奴婢这下真被冤枉透了,还请皇上开开金口为群臣解释,我魏忠贤几时有软禁过您呐!” 诸葛亮没有说话。 魏忠贤急眼了,竟扯着新皇的衣角喊道:“皇上,您说句话呀,皇上!” 诸葛还是没有说话。 这时候张维贤一个箭步上前,护在了新皇身旁,再次询问道。 “皇上,您是不是遭到了这狗奴才的胁迫,或是软禁,臣就是命丧当场,亦要护您周全。” 群臣见了,也连忙说道。 “皇上,我等具在,还请直言!” 这一番功夫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汇聚在了这位年仅十六岁的新皇身上。 他依旧没有开口,只是那浅浅的目光忽然挪了几分,落在了魏忠贤的身上。 魏忠贤心中顿时一凉,冷汗瞬间打湿了后背。 我敲...不会吧... 当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时候,一心护主,热血上涌的张维贤立马大喝一声,猛得向魏忠贤扑来,口中更是怒吼道。 “狗奴才,就知道是你软禁了皇上,你该死啊!!” 魏忠贤只看到一团黑影闪过,英国公的身子就已经压了上来。 紧随其后的,是同行的御史们。 软禁皇帝这种天大的罪名,他们若是没有任何表现,事后必遭责罚。 就是不想趟这趟浑水,也得上。 接下来就是六部官员,大小太监和护卫们。 整个场面那是乱做了一团,但谁也不敢为魏忠贤说半句开罪的话。 等到一切安静下来时,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魏忠贤,就已经被张维贤像是提鸡崽一样,提到了群臣面前。 那些曾经挺他的,或者同流合污的人,此刻屁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全都缩着脑袋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谁也没想到,这一代巨监魏忠贤,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落败。 他冤呐,可真得是太冤了。 此时此刻他终于体会到,那些被他冤枉之人的心情了。 而始作俑者,为自己扇着扇子的诸葛亮,自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临了,嘴角才浮现出一抹微笑。 第四章 清扫宫闱尘,烂摊触惊心 没有人想到事情会变化得那么快,就连魏忠贤自己都想不到。 他明明一点错事都没有做,怎么就输了呢? 这时候他的罪名已经坐实,举目望去,哪里还有任何一人敢为他开罪。 直到此时,一直未曾说话的诸葛亮终于开口了。 “将魏忠贤押往诏狱看管,细细审问。列位臣工,今日辛苦了,稍后自有封赏下达。英国公本次擒拿魏忠贤有大功,礼部商议一番,看看作何封赏为好。” “是!多谢皇上!” 群臣自然欢呼雀跃,一来是即将要获得赏赐,内心欢喜,二来就是居然亲眼看到了魏忠贤的落马。 而这一切,不过是诸葛亮的顺手为之罢了。 昔年灵帝时,朝堂之上也是宦官掌权,祸害朝纲。 对于宦官当政,诸葛亮并不陌生。 他们是皇权衍生之下的产物,一切以皇权为生,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皇帝的安危其实比他们的性命还要重要。 特别像魏忠贤这种享受过大权的太监来说,就更为紧张了。 所以他断定魏忠贤只是想找一个傀儡皇帝,而非谋害自己。 既如此,事情就好办了。 他只需要不理朝政,专心看书,让魏忠贤放下心来,肆意享受权力。 正所谓天欲祸人必先以微福骄之。 只要这魏忠贤一骄横,恢复记忆中的狠辣模样,必然遭到反噬。 今日解决魏忠贤的方式虽然诸葛亮没有预料到,但大致上是差不多的。 顺手为之罢了,解决大明各项顽疾,才是诸葛亮的目标。 但他这个顺手为之落在群臣眼里,那已经是惊为天人的妙策了! 魏忠贤何许人也? 大明朝九千九百岁,天启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巨监。 他手下的阉党不计其数,遍及朝堂上下,权力之大,难以想象。 昔年东林六君子,七君子等正直之士,集体对抗魏忠贤,他们之中哪个不是名扬海内,高风亮节? 但有用吗? 还不是在魏忠贤的阉党底下,一个一个的被敲碎了头骨,尽皆除之。 多少人想杀魏忠贤而后快,朝堂上下又有多少人隐忍只待得胜的那一天。 可是难啊! 左都副御史杨涟有拥立先皇登基之功,可以算得上是皇帝近臣了吧? 这样一个人因看不惯魏忠贤作为,上表列举二十四项大罪弹劾魏忠贤,引得朝堂震动。 那一奏字字珠玑,直戳魏忠贤脊梁骨,引得国子监监生争相抄写背诵,传遍整个京城。 可结果呢? 魏忠贤毫发无损,反将一军杨涟,指责他贪污,令其下狱,最终还将杨涟折磨致死。 何其残忍,何其可恨。 但又何其无奈,就是无人能撼动魏忠贤的地位。 而现在,魏忠贤就这么简单的没了。 快刀斩乱麻一般,连魏忠贤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满盘皆输了。 至于他的党羽们,再这种时候,想要明哲保身的颇多,纵然有胆子出头的,一看英国公以及言官们那一副要吃人的样子,也不敢多言了。 群臣们也是才回过味来,纷纷呆滞着望向这位不过十六岁的新君。 诸葛亮正等着大家引路呢,毕竟这宫闱他还真不熟,却发现群臣都在发呆,他便下意识的问道。 “列位臣工,为何都望着我发呆,平常议事的地方,怎么去啊?” “啊...是臣等失态了...” 群臣如梦方醒,这才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该问的问题嘛! 他连路都认不得,如何能设计拿下魏忠贤? 巧合,一定是巧合! 众人放下心来,长松一口气。 人群里遂好忙走出一人,乃是一个熟面孔,名为王承恩。 他虽上了年纪,但端正慈祥,同先前的魏忠贤显然是两个极端。 “回皇上,皇极殿在这边儿。” “好,那便由…王承恩你带路吧。” “遵旨。” 于是众人便跟随着王承恩的步伐,赶往了皇极殿。 再次来到皇帝宝座前,诸葛亮还是过不了心中那一关。 他可以是任何朝代的丞相,但绝不是任何朝代的君王。 于是他道。 “王承恩,取另外一把椅子来。” “遵旨。” 王承恩不明就里,便取来了一把红木环背椅,稳当当放在了龙椅旁边。 诸葛亮当即落座,心里其实也有些忐忑。 他怕被人看穿自己的身份,所以脑海中一直在为自己行为寻找理由。 巧得是,诸葛亮发觉自己一时半会居然想不出什么好理由来。 可更加奇怪的是,群臣只是注视着自己,并没有任何的异议。 怪哉! 皇帝不坐龙椅,却独喜旁座,这些人都不好奇为什么吗? 诸葛亮遂摆手招来王承恩,将自己的顾虑小声说给了王承恩听。 后者闻言,强忍笑意道。 “皇上,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跟前几任皇上比起来,您这压根不算什么,大家都司空见惯了。” 诸葛亮如梦方醒,好像也是这么个理。 毕竟从史官的纪录来看,嘉靖帝迷信修仙,万历皇帝常年居于深宫,长期不打理朝政,天启皇帝颇喜木工,醉心土木工程不可自拔。 自己只不过是坐了个旁座,算不得什么。 疑惑...被以意外的方式解决了呢! 诸葛亮也就略过了这件事情,转而面向众臣直言道。 “列位臣工,这一月以来辛苦大家了。” “为皇上分忧,不辛苦。” “嗯…积压的政事肯定颇多,有急奏可在此直言,我们一一解决。” 听了这话,六部官员们纷纷松了口气。 回来了,都回来了,事情总算是回到正轨了。 可所谓的正轨,就连台下的大小官员们都有些难以启齿。 还是内阁首辅黄立极率先打破僵局。 这位老者颤巍巍的出列,额头满是冷汗,哆嗦道。 “皇上,自今年入春以来,陕西已大旱数月,粮食颗粒无收,饥民遍地,陕西巡抚请奏乞朝廷发粮赈灾。若再不赈灾,恐有民变呐!” 他说完,顿了顿,思虑过后补充道。 “老臣亦兼管户部,与户部尚书郭允厚协调多日,然户部入不敷出,账面清白如水,当真是一点银子也匀不出啊!” 这位首辅大人补充的话,自然是为自己开脱的。在新皇面前哭穷,这不是明摆着说自己能力不足嘛,所以才要找些借口。 诸葛亮听了,只是点头,没有多言。 随即又有数人走出队列,分别上报道。 “皇上,漕运连年拖欠工款,致使河淤堵塞,连累过往商船,不少河段皆已无法通航,恳请朝廷尽快补发欠款,以振漕运。” “皇上...呃臣的事情较小一些,各地藩王的俸禄已经拖欠一月了,宗亲们都在催促,您看是不是及时发放?” 五部尚书分别上奏,将这一月积压的急事上奏,但这几位尚书大人说着说着,声音都渐渐小了下去。 个中缘由,自然是因为他们也清楚大明朝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上上下下都需要银子打点。 这要是继续说下去,恐怕这大明的新天子,就要治他们失职之罪了。 毕竟哪个新君能够接受自己的国家,居然是这样一副烂摊子呢? 可是众人也惊了,听了这么一堆坏消息,随便换做一人都会眉头紧锁,面露愁容。 可是在这位新君的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愁容,他反而还微笑了起来。 怪,真是太怪了。 大臣们哪里想得到,诸葛亮笑的,只是觉得似曾相识罢了。 要是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那就只有一个词,就这? 当初先帝托孤之时,蜀汉的危局远甚于此,他不也一一解决,重启北伐了吗? 一切不过是从零开始罢了,熟得很! 第五章 宗亲非我亲,黎民皆是民 凡事皆分轻重缓急,诸葛亮深知这一点。 无论何时何地,以民为本,始终是不过时的存在,这也是先帝,也就是汉昭烈帝常常教诲旁人的至理名言。 他一指黄立极,当即问道。 “户部此刻果真无盈余了?连救灾的钱粮都匀不出来吗?” 此时当值的黄立极,乃是个佝偻惶恐的老者,一听质问,那仿佛睁不开的眼睛里立马闪过惊恐之色。 他连忙跪下,哆嗦道。 “皇上,请赎罪啊!户部大头银两,全都用于对抗辽东建奴威胁,账目上已是分文不剩呐!” “是不剩,还是不给?汝甚狡诈,若再不说实话,便只好问罪于你了!” “有有有...但基本都有其他的用途...” “什么用途?” “便是刚刚李大人所提的事情,目前尚有二十万石粮食在陕西临近省份,准备发往各地藩王处,只待皇上您的旨意。” 那黄立极说着,小眼神便已经落在了一旁的礼部尚书身上。 这一个小眼神,便就是他黄立极的本事了。 果不其然,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迅速集中在礼部尚书李国普的身上。 这位年过百半的先生乃是魏忠贤同乡,又受魏忠贤提拔,以礼部尚书入阁,按理来说应该同魏忠贤同流合污才对。 可他平日里都是温温和和的,与魏忠贤依旧保持一段距离,许多事情也都是讲究一个理字,若他站理,就是魏忠贤也能斗一斗。 在朝堂上的名声,比黄立极好多了。 可今日的李国普气势却大不一样了,他立马箭步而出,反驳道。 “皇上!万万不可开这个先例呐!发俸禄养藩王,那都是太祖皇帝时就已经留下的祖制了,万不能更改呐!何况太祖皇帝早有名言,后世子孙不可擅改祖制,否则视为不孝啊,江山更有大祸啊!” 这位文绉绉的老学士一说完,当即躬身而拜言辞颇为诚恳。 但他的话落在诸葛亮的耳边,却只能让诸葛亮暗自叹息。 他一叹这祖制不能改的荒谬,因为法者,因时而变,因势而变,若是僵化不改,迟早生出隐患来。 就说那分封四川的蜀王吧! 根据民间传闻,他一人竟然兼并了川地近七成的土地,却分毫税款不缴纳。 百姓仅有三成土地,却要缴纳绝大部分的税款。 如此官逼民反的局面,同当年的黄巾起义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第二叹,便是叹这祖制本身的剧毒。 想我大汉朝在时,汉武帝主推推恩令,哪一家封王不是越往后越孱弱。 唯独这大明朝颇有意思,分封出去的藩王除了可以接受藩属地的供养以外,每年还可以从朝廷中分走一万石粮食,美其名曰,供养帝王血脉。 百姓的血脉呢? 他们却只能在泥泞地里,刨些草根果腹,何其讥讽? 所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益有余,就是如此吧... 蜀地...蜀汉呐... 诸葛亮一想到自己曾经治理过的地方,此刻居然成了一家之地,万民哀嚎,不由得感到几分痛心。 越是如此,他的眼神就愈发坚定。 “那便暂停了今年所有藩王,宗亲的俸禄,将银子拿出来,救济陕西灾情。” 黄立极一听这话,当然是笑逐颜开,喜不自胜。 左右是皇上拿自家人的钱来支援灾民,又不是拿他们的俸禄,慷他人之慨这种事情,他们最是在行。 他连忙喊几声皇上圣明以后,也不管满朝文武的议论,当即缩回了队列之中。 而朝堂之上,却因为诸葛亮所做的这个决定,已经全都愣住了。 因为这件事情的本质,乃是改祖制啊! 这在大明朝上,算得上是了不得的大事了。 果不其然,就在众人震撼过后,那李国普依旧不依不饶道。 “皇上,此事更是万万不能啊!。” “为何不能?” “皇上,祖制自创建至今,已历数百年,数位先皇虽有动过更改祖制的念头,但最终都因一个贤字,一个孝字而齐,果然国运亨通,可见祖制圣明,万古仍可不变。 其二,各地宗室,那都是圣祖的血脉,同皇上您乃是一脉相承啊!如此温情,早就传至海外万邦,早成佳话,怎能如此突然掐断...” 这一番话说得坦荡,说得漂亮,更是说到了不少儒士的心坎里。 祖制不可改,正如同孔圣人的箴言一般,那是神圣不可亵渎的。 不少人都对李国普的大胆进言,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这种站在大义之上,能对皇帝进行匡正的大好事,那可是他们这些文人求而不得的。 可就在台下众臣议论纷纷,打起自己的小九九之时,诸葛亮的回答已经到来。 “那么...陕西的灾民,就不是我的子民吗?” 他已有了几分薄怒。 在朱由检的印象中,似乎只要解决了魏忠贤这个阉党头目,大明朝的顽疾就会迎刃而解了。 但在诸葛亮看来,情况似乎远不是想象中的那样。 这朝堂之上的人怎么个个满口仁义礼节,却丝毫不理会百姓的死活! 此刻若是在蜀汉,应是群臣主动上表缩减俸禄,以援灾民的时刻,怎会像他们一样,只想着祖制,以及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呃...这...” 李国普被问住了,像他这样的大儒,最是难回答这些切实的问题。 眼看台下之人语塞,诸葛亮趁热打铁道。 “此事不必再议,即刻调拨周边省份府库中的粮草赶往陕西镇灾,各地藩王若有异议,那便请他们为陕西的百姓出些解灾的法子吧!他们若能想得出来,每年供奉十万石粮食又有何妨!” “是...” 众臣一愣,也只好拜服应承下来。 那李国普可急了,还想再劝 可他刚要开口,诸葛亮那凝重的眼神便已投了过来。 “你还想饶舌?” “臣...不敢...” 被那凝重的眼神一看,李国普便吓得小腿打颤了。 因为他在那眼神背后,看到了一个曾经意气风发,能舌战群儒的身影,那份气势,早令他不寒而栗。 他有一种奇怪的预感,那就是无论他接下来说什么,都会被稳坐高台的皇帝一言击溃。 可再一眨眼,台上的新皇又恢复了正常。 那也不过是个少年天子罢了。 李国普晃了晃脑袋,彻底焉了,灰溜溜的回到了队列之中。 群臣见此,心里也都泛起了嘀咕。 这位新皇,有点不太一样啊,他难道不怕青史之上留下污点,从而坏了名声吗? 这...这不对吧!他们这些大儒,可就盼望着用道德来约束皇帝,好让自己留名青史呢! 幸好这新皇尚算年轻,只要他们肯下功夫,一定能用道德礼法匡正新皇的! 群臣们这般想着,心里稍微放松了些。 他们不知道,诸葛亮本就是死而复生,又怎会在意些许虚名! 第六章 党争百无利,齐心天下平 一件事了,朝堂之上稍作平缓。 除了那心头大患的黄立极面露微笑,其他文官都是面带苦色。 这位新皇的脾气实在太难令人拿捏了,明明在信王宅邸之时,还是普普通通的一人。 怎得一登上皇位,就性情大变呢? 眼看着这件事情尚算了结,黄立极嘴都要笑裂开了,众臣想要规劝的心也就沉了下来。 当这朝堂之上,六部之中,还有一部没有上奏。 诸葛亮一盘算,发觉兵部尚未启奏。 这让他很是好奇,难道这一月之间,大明各地都相安无事吗?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大明目前饱受辽东后金威胁,绝不可能无一事上奏。 唯一的可能,就是兵部尚书还在藏着掖着罢了。 诸葛亮不喜欢这样拖拉的办事方法,当即呼喊道。 “六部之中,已有五部上奏,唯独兵部还未启奏,是何道理?” 随着新皇的发话,群臣的队列中又起了一波骚动。 而骚动的中心,则在文臣队列前排,一位有着国字脸,剑形眉的中年男人身上。 不同于众臣先前投去的善意目光,此刻落在这男人身上的,乃是无数厌恶的眼神。 因为他便是阉党的五虎之首,兵部尚书崔呈秀。 此时的崔呈秀早已被先前的宫廷之变吓破了胆子,莫说履行他兵部尚书的职责,就连站也快要站不稳了。 旁人看了,只是暗暗偷笑。 这还是那位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五虎之首吗? 幸好兵部之中,还有能主事者。 在他身后,另有一人走出队列,欠身施礼,当即道。 “臣,兵部侍郎有本启奏。辽东欠饷已经数月,宁远总兵,锦州总兵皆有本上奏,言,行伍之间怨气平生,若再不发放银两,恐有兵变发生。” 诸葛亮听了这番话,却有些好奇,追问道。 “我明白了,可你们兵部尚书为何不出面禀告,莫非告假了?” 一听这话,崔呈秀的脸更加惨白了。 他一咬牙,无可奈何的走出了队列,当即跪地叩拜道。 “罪臣崔呈秀叩见皇上,兵部尚书一职目前由我担任。” “那你为何不开口禀报?” “这...” 不等崔呈秀说出个所以然,便有又有一人跳将出来,指着他鼻子骂道。 “皇上,不必听这阉党之首妄言!他乃是魏忠贤的孝子贤孙,为虎作伥多年,不知谋害多少良臣志士,臣右都副御史斗胆进言,应尽快革除崔呈秀一切官职,押入天牢待审!” 伴随着御史的开口,朝堂之上立马同油锅一般,迅速有多位文臣出列,异口同声道。 “臣附议!” “臣也附议!不仅是崔呈秀,一切阉党分子皆需革查!” 一时间大殿内众臣上下一心,附和之声不绝于耳。 而那崔呈秀,则在众臣的口诛笔伐中,渐渐低下头去,再不敢看任何人了。 对于他这样的阉党分子,五虎之首来说,此刻正是绝望之际。 最大的靠山,魏忠贤已经被捕,轮到他们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所以他们才如此惶恐不安,精神崩溃啊! 只是他以及群臣都未曾留意到,稳坐高台之上的诸葛亮已经皱起了眉头。 党争呐! 诸葛亮又是叹息道。 有人的地方必有斗争,任何势力内外都是如此。 想当初他刚刚执政益州之时,内部同此刻的大明朝何其相似。 益州派与荆州派在朝野之上相互斗争,文臣和武将亦是明争暗斗。 恰逢蜀国新败,人心惶惶,此等争斗更甚。 国不将国,更害得民不聊生。 这个势头必须止住。 “尔等皆称崔...” “臣名崔呈秀。” “嗯,皆称崔呈秀为阉党,何谓阉党,你崔呈秀真是阉党一员吗?” 听了这话,刚刚还是沸水一般的朝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在揣摩着这句话的含义,而崔呈秀更是在疯狂推敲着。 皇上竟然认为他不是阉党!? 崔呈秀惊了,他身为阉党之中五虎之首已经多年,不知惹恼了多少东林党人,双方结仇颇深,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可皇帝却并不认为他是阉党,莫非事情还有转机? 此时的崔呈秀这才敢抬头,第一次直面这位不过十六岁的新皇。 他看到高台的侧座之上,身着得体龙袍,剑眉星眸的少年天子正凝视着自己。 那眼神仿佛在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崔呈秀自认为是个灵活变通之人,得此暗示,猛然想到了阉党曾经的称呼,连忙再叩首道。 “臣绝不是什么阉党,东林党,若说臣有党派,那臣便是一心忠于皇上,忠于百姓的帝党矣!” 没错了,阉党的另外一个名字,便是帝党,永远只忠于皇上的党派。 尽管这句话说出来,连他自己都忐忑不安。 其他文臣闻言,更是投来鄙夷的目光,嗤之以鼻。 但对于诸葛亮来说,这是一个契机,一个摆脱朋党内耗,相互掣肘的契机。 “崔呈秀,希望你记住今天说的话。今日以后,无论是何党派,只要一心为民,清正廉洁,便是帝党,便是天下臣民的党羽,明白吗?” “臣明白。” 崔呈秀当真是喜极而泣,他从未想到此事还有转机,新皇隐隐有不计前嫌之意。 可这一番话,又在朝堂上掀起了巨大的风浪。 对于蓄谋已久的东林党人而言,今日一举扳倒魏忠贤算是件喜事,可却不足以成为一锤定音的大事。 因为阉党遍及朝野,就算拿下了魏忠贤,不把他们处理干净,也不过是流于表面罢了。 原本他们是想乘胜追击,彻底铲除阉党,让东林党在朝中一家独大的。 可现在新皇居然饶恕了崔呈秀,饶恕了这位阉党之中,曾风光无限的五虎之首? 难道是新皇刚上位,还不太清楚阉党的危害? 几个东林党人当即在朝堂上眉来眼去,准备一下朝便狠狠的参崔呈秀一本。 此时的诸葛亮没有理会这些一心只想结党营私朝臣的困惑,再次向崔呈秀问道。 “那么崔呈秀,兵部侍郎所言之事是否属实?辽东是否有兵变前兆?” 崔呈秀死里逃生,心态已经完全转变,面对询问,当即顺畅的回答道。 “回皇上,有!前方所欠兵饷已达六十万之巨,拖欠五月有余,臣以为应先发放锦州,宁远两地一半兵饷,只需十五万白银即可。其余各地兵饷可在一月内分批发放,如此足可平抑兵变。” 这番回答,在诸葛亮心里已经算得上过关了,足以证明这崔呈秀并不是酒囊饭袋,只不过是心思全花在了党争之上,这才算是埋没了。 若是没有党争,没有世俗的诱惑,他说不得也是一位干吏。 想到此处,诸葛亮更加坚定了消除党争的信念。 若是这朝堂之上的众臣都能拧成一股绳的话,何愁辽东不平,天下不定? 第七章 天子无私事,诸葛公内帑 伴随着六十万两白银这句话落在大殿之上,群臣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大小官员相互瞪着眼睛,谁也不敢出声。 因为他们清楚,在这件事情上,发言稍有不慎,极有可能落下骂名。 身为圣贤弟子,自然是不愿意趟这浑水的。 大家都抱着这样的想法,于是这朝堂之上,就成了入定比赛的现场。 人人皆同老僧一般,沉默静站,默念经文。 诸葛亮一扫众人反应,刚刚松下的眉宇又紧了起来。 事关兵变大事,若是在蜀汉时,此刻应是人声鼎沸,文臣武将都会表达自己的看法,为国出谋划策。 可现在的情况却颇有意思,台下食俸禄的官员们个个束手而立,好似眼前的难关同他们无关一般。 明明前方将士正在为保护他们颠沛流离,他们却不闻不问,真有几分尸位素餐的意思了。 这满朝文武,当换一换了。 “黄立极,辽东拖欠的兵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先前你可是说,户部的大部分银两都给了辽东,莫非这也是虚言?” 还是先前那位老者,听到呼唤以后,连忙佝偻着身子,又装起垂垂老矣来,颤抖着说道。 “皇上请赎罪,户部大部分银子用于辽东这一点确实没错,按理来说也确实应该足额发放给前方征战的将士,以慰其报国之心,但是...” 诸葛亮有些不悦了,怎么同这个黄立极说话如此费劲呢? 一句话非得拆开两句话来说,好似这样就能减轻危害一般。 “但是今年以来建奴骚扰不断,兵部又增派一队人马赶往辽东,故而超支,从而拖欠将士兵饷啊...皇上您若不信,户部,兵部自有账目作证。” 黄立极一说完,只觉得自己脊背都冒出了冷汗。 那账目对不对,真不真,只有他与兵部尚书崔呈秀知道。 就算是能算清楚账目,他们也没办法控制这兵饷下去,能稳定送达到前方将士的手上。 因为他早就清楚,辽东战场上,大大小小的将领都在吃空饷,就连皇根脚下,那京卫营之中,也是腐朽不堪。 今日这份欠饷,不仅是因为建奴给的压力太大所致,也是上上下下的将领吃空饷吃出来的。 正当黄立极胡思乱想之际,诸葛亮的眼神已经压了过来。 他吓得连忙下跪,浑身颤抖道。 “皇上,请您相信微臣,臣可以立马去取账目来,以证清白。” “兵变即将出现,此刻查账又有何用!你是户部尚书,可否想法子凑错银两,供给前方将士?” “这...” 黄立极被这话一问,已然是乱了方寸。 他要是能筹到钱,何至于面对如此窘境啊。 无奈之下,他再叩首拜服道。 “皇上,老臣对此已束手无策,户部账面上最多再出三十万两,还是拖欠其他工款所的。若再征缴辽饷...说不定还可以补上...” 这黄立极边说着,小手搓揉一番,脸上竟挂了几分难堪之色。 为何难堪呢? 因为若是再收缴辽饷,那就是向百姓第三回收这份税了。 满朝文武都听着,却没一人敢吭声。 诸葛亮听得这话,深吸了一口气。 大明朝的税制他目前并不了解,但在蜀汉时,诸葛亮从未想过拿农民的钱去赌上这个窟窿。 因为他心里清楚,从身上农民取钱,无异于杀鸡取卵,不仅无法解决问题,甚至可能激起更大的民变。 “此法不可。” 诸葛亮压着火气,否决了这个提案,再次问道。 “还有其他方法能解决问题吗?” “啊...那便只能请发内帑了,皇上。” 这黄立极说着,头便沉得更低了,因为羞愧之感更甚。 诸葛亮却有些疑惑了,内帑又是什么东西呢? 幸好王承恩也是一位察言观色多年的老太监,发觉自家皇帝面带疑惑以后,连忙凑到他的身边,开口解释道。 “皇上,您可能忘记了,内帑便是您的体己钱,是完全脱离户部的另外一条财源,主要由各地的岁款,京城内外的织布局,皇圈地等积攒而来。尚书大人向来就是用内帑的钱,用以平息兵饷。” “原来如此,那内帑还剩多少钱?” “回皇上,由于连年交战,内帑入不敷出,此刻账面仅余四百三十一万两而已了...” 王承恩说完,已是惶恐不安了。 想当年内帑账面上也是有数千万两存在的,此事朝野尽知。 如今时过境迁,留给新皇的不过三四百万两,换做谁也接受不了啊! 所以王承恩惶恐,生怕新皇责难。 诸葛亮听完以后,却没有说话,挥手让王承恩退下以后,起身走到了群臣面前。 群臣纷纷后退半步,以示对新皇的尊重,但更多的,则是对新皇表示畏惧。 诸葛亮也算品出几分端倪了,群臣只在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有事有灾,自然是先让百姓出钱,再让皇家出钱,一切就高枕无忧了。 私心何其重,重得连天下大义,为民为公的初心都忘记了。 难道说是因为满朝都是半数阉党中人,所以才如此阴沉,不见清明吗? 看来得尽快清扫阉党众人,更换东林党人了。 在朱由检的记忆中,东林党人的品格还是指得相信的。 诸葛亮心里有了谋划,遂一扫众人那阴晴不定的神情,径直问道。 “看来诸位是早就商量好了,要用内帑的钱,解决此次兵变,对吗?” 群臣一愣,自然是连忙否定,谁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呀! 但就是这一愣,早就暴露出他们心中的实际想法。 那便是朝廷真没钱,可你皇帝内帑有钱,左右这天下也不是他们的,那自然要皇帝你出钱最好。 这就叫私心。 至于说什么主动要求停禄以支援前线将士这种事情,那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嘴上说两句大道理也就算了,属于他们的钱可分毫不能少。 诸葛亮明了了,看遍了多少人情冷暖的他,怎能不知台下众臣的小九九。 他思索片刻后,当即向众臣说道。 “诸位...天子无私事,一切皆为民,为天下大公,即日起王承恩你公布内帑一切账目,与户部共商分配账目!此赈济灾情,抚恤辽东将士之际,每一位臣属皆应共同出力,我身为大明朝……之首,更应该做出表率,为民分忧,为将士请命。” 众臣一听,眼中都冒出几分难以置信,就别提诸葛亮身后跟随着的王承恩了。 大明朝的天子居然肯公布内帑的一切账目了?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大事。 要知道自内帑设置以来,具体的账目从来都是历代皇帝绝对的机密所在。 同样也是因为这份机密,许多臣属心里也将公私二字分得极其清楚。 他们可不愿意为了大明朝的未来,从而牺牲自己。 老朱家的未来,同他们何干? 左右只要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日子不也照样过? 人人都这么想,于是这朝堂之上便营私居多,秉公者少,风气自然败坏。 可现如今皇帝都主动公布内帑,以赈济天下,那他们这些做臣属的,就再也没办法以内帑分公私作为他们的遮羞布了。 群臣沉吟片刻后,颇为羞愧的俯首叩拜道。 “皇上圣明!” 只是有多少人认为这是圣明之举,又有多少人能从这句圣明中幡然醒悟,那就不得而知了。 第八章 立极阶下嗤,悲喜难相同 随着两大难题因为内帑的公开而解除,早朝也逐渐进入了尾声。 具体的事宜可以由内阁和新皇再去商议,其他人等可以暂且退下。 只是有些人的目的并未达到,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今日便到这里吧。” 诸葛亮本想手抚一下羽扇,但随即发现自己手上空无一物,不得已悻悻扫了扫手后,强作镇定道。 看来他得尽快寻一把羽扇来,否则这手里空空如也,真不自在啊。 这时王承恩刚想接话,宣布退朝时,黄立极却一咬牙,再次上奏道。 “皇上,老臣还有本启奏。” “讲。” “皇上,您已经将阉党首脑魏忠贤伏诛,可阉党祸根何止一人,臣斗胆进言,还请皇上下旨整顿官场,肃清祸乱,以证我天朝上国之威严!” 这一番话说的,自然又是很漂亮,听起来好像没有任何毛病。 但文臣之中早因为他的话而掀起了轩然大波,原因无他。 这黄立极就是阉党分子,而且是阉党之中官位最大之人,他竟然来背刺阉党一刀,反咬一口? “黄立极,你也是阉党分子,你还好意思说别人!” 队列之中,有一人忍不住了,当即破口大骂道。 那黄立极冷哼一声,不屑道。 “我这叫孤身入敌营,收集阉党作乱的证据!皇上,臣即刻就可以拿出证据来,弹劾阉党五虎之首崔呈秀,五彪之首田尔耕等人,他们祸国殃民,人人得而诛之!” 这佝偻老头大义凛然道,好似那满朝的正气都环绕在他的身边。 然而在场的朝臣们谁不知道,黄立极不过是怕阉党覆灭牵连自己,所以才反咬一口,以保全自身罢了。 诸葛亮对于阉党的恶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对东林党的清廉也只是留存在记忆的,所以他都要考察一番。 “那便让刑部着手调查吧,你的证据皆可呈往刑部。另外户部的税务账单,也尽快送来。” “臣领旨!” 黄立极听了这话,当真是笑逐颜开,喜不自胜,如此一来他可就高枕无忧咯! 诸葛亮在处理完急事以后,就没有继续处理新的政务了。 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消化和理解,所以下了朝便往后殿赶去,他要仔细探查大明朝的各项制度。 这一次的早朝终于随着王承恩的一声吆喝结束了,群臣走出皇极殿时,只觉得神情有些恍惚。 他们刚一走下汉白石搭成的长梯,便纷纷感慨起来。 “新皇的举措,一环扣一环,好像完全不像是一位十六岁的少年该有的表现呐!” “慎言,慎言!不过你说得也是,新皇的处事方法,大大超出了我等预料,特别是公布内帑的数目一事...我只能说颇有魄力。” 两人的对话被旁人听了去,也觉得说得在理。 在理归在理,但有多少人认同这一做法呢? 只看那刚刚还在朝堂之上佝偻身躯的户部尚书黄立极,此刻一下朝,当真是腰不弯了,气不喘了,昂首阔步行走在人前,好不自满。 最可气的是,一部分东林党人纷纷抱拳恭喜,笑吟吟道。 “恭喜首辅大人劝进成功,让新皇公布内帑,此一策可真是造福于民,更让首辅您名留青史呐!” 若说无耻,这句话真可谓无耻之极。 明明是诸葛亮一心为民,一心为公,而主动公布内帑,可到了这些人嘴里,就成了黄立极劝进的结果。 偏是这黄立极也不推辞,竟然夸口道。 “哈哈,赞缪赞缪,从前我摄于魏忠贤的权势,不得已才留在阉党内。如今我弃暗投明,还请各位多多关照呐。” 这位首辅大人谦逊一下,但也仅仅只是一下,又怪模怪样道。 “新皇饱读诗书,懂大礼,知人心,实乃我之楷模呐!特别是那一手擒拿魏忠贤,着实令我等佩服哇!” 一众东林党人听了,又是哄笑起来。 因为他们都知道,首辅大人的话明面上是恭维新皇,暗地里却是对新皇嗤之以鼻。 拿下魏忠贤是令人称赞没错,可公布内帑具体数额,又让户部兼管,这一条就实在愚蠢了。 你皇帝愿意公布私房钱,可不代表他们愿意。 左右日子还是照过,党派还是分明,你能奈我何? 所谓天下大公,嘿,那不过是一种幻想罢了。 他们这番对话毫无遮掩,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阉党已败,现在是东林党人的天下了。 这黄立极又故作深沉,劝诫众人道。 “诸位,如今魏忠贤还未死,阉党尚未完全覆灭,我等还不可松懈。回去以后,大家各自上表弹劾魏忠贤,西厂,锦衣卫也别放过。要想过安生日子,这些东西就不能出现。” “明白,首辅大人说得是,我等回去就办!” “好,好!” 这位首辅大人又是嗤笑一番后,回头望了一眼皇极殿,眼神中满是不屑。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罢了,还不是被他这番精湛的演技骗的团团转。 只不过就连他也没想到,原本只是让皇帝出钱赈灾与抚兵,这小毛孩子居然脑袋一热,把内帑的数目也公布了。 蠢,实在是蠢呐! 他的这一番神态动作,旁人没看到,可有数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不同于东林党人的意气风发,留给阉党,或者说现在自称为帝党的崔呈秀等人来说,那就是一片黑暗。 魏忠贤已倒,且被当场拿下,他们根本没了退路,被百官弹劾也只是时间问题。 尽管新皇好像并没有对他们几位下手的意思,可要不了多久,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败露以后,新皇必定拿他们问罪。 这一点,崔呈秀最为清楚,其他人更是透彻。 先前还敢在御前开口,力撑魏忠贤的李夔龙此刻已经没了任何张狂的模样,留下的仅仅是一个胆小如鼠的躯壳。 “崔大人,这下我们该怎么办啊?这要是什么也不做,便是死定了。” “唉...你问我,我又有何办法,新皇若真是降罪下来,我等难不成还能逃不成?” “那岂不是十死无生,完了完了,早知道当时便劝千岁他再进一步了。” 李夔龙哆哆嗦嗦,竟然口不择言起来。 崔呈秀一听,当即厉声何止道。 “住口!你想被株连九族不成?君君臣臣,绝不可僭越,那日我劝解千岁不能再进一步,今日答案亦然。” “是是...可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啊?” “罢了...罢了。” 如此群龙无首的局面,崔呈秀也是万念俱灰,只想着引颈受戮,罪罚一人。 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 难道他崔呈秀,命当绝吗? 闭目恍惚间,崔呈秀忽然想到刚刚新皇所说的话。 他自言自语道。 “只要一心为民...以后便是帝党么?” “崔大人,您在说些什么呀?” “你们先回,切记按兵不动,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明白明白!” 几个注定逃不掉的阉党分子连忙点头,如那小鸡吃米一般勤快。 崔呈秀便一反常态,转身向大殿走去。 他的动作立马引来了其他朝臣的关注,当即便有人嘲弄道。。 “五虎之首,兵部尚书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里呢?” “他莫不是还要皇上赦免他的罪过吧?哈哈哈!” 东林人士看到虎落平阳的崔呈秀,纷纷掩面嗤笑。 崔呈秀只顾着低头前进,丝毫不在意旁人戏谑的目光。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众人身后的大殿,皇帝歇息的后殿而去。 第九章 呈秀决名单,政务错百出 呈秀决名单,国税错百出 迎着群臣戏谑的目光逆流而上,崔呈秀的心中是无限的感慨。 多少年他也是这样,因为自己的贪心被人揪住把柄,迫于无奈投奔魏忠贤,那时候众人投来的也是这等冷嘲热讽的眼神。 崔呈秀心里清楚,在这些人中,比他贪的多,贪的狠的人有不少。 有的人甚至家中私产无数,遍及整个京城的都有。 可他们懂得伪装,只一手捧孔圣人之哲理,程朱理学之贤道,就足以安身立命,博一清名留于史书。 但要问他们有何治国良策,就只会支支吾吾,说一说苦一苦百姓这样的话。 那不跟自己一样嘛! 崔呈秀这样想着,大殿已近在眼前了。 此时魏忠贤只是倒了,却还没有死。 这殿门前留守的太监们,自己也能认识个一二。 当即找到一熟人,目前仍是司礼监章印太监的王体乾。 “王公公,能否拜托公公一件事情,劳烦公公去皇上面前传个话,说是我崔呈秀有要事禀告。” “哎呦喂,崔大人呐...如今我也是自身难保啊!皇上一下了朝,立马就让王承恩这晚辈全面接手了宫内的内操,西厂,就连锦衣卫头头田尔耕都已经接到旨意被裁撤啦!” 王体乾也很惊恐,正值宫廷巨变的关头,可再不是从前呼风唤雨的时候了,这崔大人还真是给他出难题呀。 可崔呈秀却坚定的很,下意识的想从兜里掏出一袋银两塞给王体乾,并说道。 “公公还望行个方便,事成之后,王某还有重谢。” 看到那沉甸甸的钱袋子,王体乾确实心动的紧,但一想到自己的项上人头,到底还是忍住了,咬牙道。 “行,事情我帮你办了,可这银子我不敢收。收了咱家的人头去得更快!” “多谢公公!” 崔呈秀再次拜伏,心中也不由得泛起了嘀咕。 因为此刻的他在赌,赌一件事情。 朝堂之上,新皇并没有因为自己的阉党身份而大发雷霆,正相反新皇还让自己把兵部尚书的职责做完。 这说明新皇并非如传闻中那样,同东林党人一样,只是个读多了儒书的书生,而是能听得进话,有自己主见的新君。 并且这位新君,隐隐有扭转朝堂党争的意思。 既如此,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崔呈秀最是明白文人笔的厉害,那是比明枪暗箭更难防的东西。 自己一旦失势,必然有无数奏章弹劾。 届时必死无疑,唯一的出路就是让新皇看到自己的价值。 正当他心里打鼓,战战兢兢之际,因为欣喜而面色红润的王体乾从后殿中走了过来。 “崔大人,事成了,皇上答应见您了。” “太好了!王公公,这个您务必收下,这是我一点小小的心意。” “这个嘛...。” 王体乾看到白花花的银两近在眼前,到底还是没能忍住,一眨眼的功夫就将它收入了囊中。 两人相视一笑,遂继续往殿后走出。 可一朝天子一朝臣,到了近处,王体乾再也不敢往内多走一步了。 来接替他的,便是近日以来皇宫内当红人物,新皇潜邸时的贴身太监,王承恩。 同样是心宽体胖的身材,王承恩带给人的更多是一种慈祥。 他见了崔呈秀,也没多问,只是领路并提醒道。 “接下来就由我领路吧....崔大人,一会儿进去你可要好好说话,皇上现在看着的,正是弹劾你们的奏章呢!” “啊...” 崔呈秀吓得面无血色,完了,新皇看了那些奏章,还能听进自己的话吗?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搏一搏了! 深吸一口气后,崔呈秀神情肃穆道。 “不管了,还请公公引路吧,是生是死,只看这一次了。” “唉,这边请。” 不多时,后殿已至。 而此刻的后殿之中,诸葛亮正查阅着天启朝的历史奏章,以佐证朝堂之上众臣对于阉党的批判。 他发觉相对于朝堂上众臣的批判,奏章中说得更为犀利。 特别是天启朝已故的御史杨涟,他所写的二十四罪状,颇为详细,也刷新了诸葛亮对魏忠贤的认知。 此人真当除之,否则必然祸国殃民。 只是除罪当尽,应当审问清楚,既不可污蔑了他,也不可放过他。 如此一来,审理时间必然变长。 诸葛亮正专心着查阅,并没有发觉殿内走了人进来。 崔呈秀不敢出声,遂站定在一旁,入老僧入定般等候了起来。 此刻的诸葛亮看到过往事件之糜烂,眉头渐渐紧皱。 朝堂之上的事情用一句扑朔迷离来形容,实不为过。 一个早朝,群臣的反应,党派相伐,以及黄立极的跳反,都让诸葛亮刷新了对大明朝官场的认知。 就好比那首辅黄立极,竟然如此反复无常,首鼠两端,哪里有半点人臣顶点的风范? 而在他坐下来,翻阅以往的奏章以后,越来越多的细节问题也逐渐浮出水面。 阉党与东林党人的相互攻伐已经多年,他们以京察,也就是在京官员三年一小考,六年一大考的方式排除异己。一旦挑选好目标,无论这个人是否有功绩,都会被群起而攻之。 如此以来,朝堂之上留下的人,便不剩下几个有真才实学的,多的都是结党营私之徒。 这风气自然是好不了,加上大明朝的其他问题,在诸葛亮看来,这就是一个全身是病的病人,奄奄一息不说,还有外部威胁相逼。 “久病需温药,先稳住朝中政务,再谋整顿税务,军务,民务...” 诸葛亮思索一番后,得出这一结论。 无论在何处,税务总是一股势力,一个国家的重中之重,必须狠抓在手上。 此刻虽然不必当即施行,但也得提上日程。 而诸葛亮一看到历年来的税务,反倒看到了另外一个奇观。 那就是原先被东林党人,以及天下文人痛斥咒骂的阉党人士,在这里反而起了作用。 例如万历四十七年,西厂联锦衣卫往江南地区收缴矿,商二税四百万两,以充辽东军资。 想来神宗皇帝能有余力向辽东发起进攻,底气之一便源自于此吧! 只可惜神宗一死,矿,商两税顿时烟消云散,赋税重担全都落于农民之上,国库愈发空虚。 而再往前,更有张居正一鞭法,使大明再度兴盛。 若此法能延续,何愁大民不兴? 也正在此时,诸葛亮微一抬头,便看到了崔呈秀的身影。 “噢,我看奏章入迷,却没瞧见你已经进来了。” “皇上如此说,真是折煞罪臣了。” 崔呈秀一听诸葛亮如此客气,当即吓得跪了下来,瑟瑟发抖了起来。 毕竟从一般意义上来说,想要杀一个人的时候,都会对那个人格外客气的。 因为同不必同死人置气。 但他并不知道,诸葛亮是真客气。 因为诸葛亮从未把自己当做这大明国天子,他永远都是汉家丞相,绝不会越线的。 既是臣,自然与同僚客气些。 “不说那些了,我听王承恩说,你有事上奏,何事?” 崔呈秀闻言,精神一震,当即从袖口中取出一张已经折揉许久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各种名字。 其中有几个名字,还被单独画了个圆圈。 “皇上,请您过目。” 诸葛亮很是好奇,接过一看,上面全是自己认不得的人名。 “这些是?” “咳咳,皇上,我在阉...啊不对...群臣之中,总被人称为崔名单。意思嘛,自然是微臣善于观察人心,总能知道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并且喜好纪录下来。而皇上您手上的,便是朝中这几年以来,最能堪大任的人!” 崔呈秀说完,再次叩首伏地。 此时的他表面上虽是镇定自若,实则内衬都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因为他在赌,赌新皇愿意因为这份名单,改变对他的看法。 这样的事情,他已经做过一次了。 当初他投靠魏忠贤的时候,也提供了一份东林党人和非东林党人的名单,这才一举赢得干儿子的地位。 那本书的名字,叫《同志录》,另一本叫《天鉴录》! 而这时候诸葛亮已经拿着名单,顺道那三个圈起来的名字吸引了目光,并念叨了起来。 “孙承宗,袁可立,袁崇焕...” 念叨一半,他便反问道。 “这些人都是何等人才?” “皇上,大明国心腹大患乃是辽东建奴,而这些人,全都是顶级的军事人才,每一位都可独当一面!” “噢?这便有意思了,你此刻不是兵部尚书,怎么还举荐能取你而代之的人呢?” “皇上,罪臣有自知之明,这兵部尚书的位置非这几人之一莫属,罪臣根本不是这块料。况且臣已经是帝党了,乃是只忠于皇上之人,自然要推能臣忠臣于皇上,决不能因个人恩怨,出身派系等原因而不举荐。” 崔呈秀说完,又是深深一拜,他的身子已经在微微颤抖了。 是否成功,就在此刻了。 紧张的他,不仅满头大汗,竟连眼睛都给闭上了。 时间竟然在此刻凝固,让崔呈秀的一颗心被生生吊了起来。 而就在此时,一双稚嫩却有力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有此心甚好,起来吧。” 那手的主人略带轻快之意道。 崔呈秀闻言,顿时鼻子一酸,眼圈竟也红了。 他在入殿以前早在心里想出了无数辩解的方法,模拟了各种乞饶的姿态。 可没想到,新皇的开明大度,远超他的想象。 仅以真诚待之,新皇便已经接纳了自己的建议,如此明君,顿时叫他感慨万千。 若新皇早些登基,似他这样的人,又何必投靠魏忠贤,屈居人下呢? 第十章 摆名显真相,言多必有失 皇极殿后,一方紫金楠木桌前,有人正为自己的劫后余生而庆幸。 崔呈秀一得到起身的命令后,长松了一口气。 他判断的没错,新皇的确想要化解党争,所以才愿意听进他说的话。 但新皇今年不过十六岁,对于党争的理解断然不深,崔呈秀下了决心当即说道。 “皇上,罪臣斗胆进言,您是否有消除党争之意?” “不错,党争乃是消耗国家资源最大的祸端,如今国家危亡已在眼前,大家应该同心协力,共克时艰才对,怎能窝里斗,相互掣肘。” 诸葛亮感慨道,也能感受出崔呈秀的跃跃欲试。 这位斗胆开口的兵部尚书,知道的秘闻一定非常多,他当即虚心的问道。 “崔呈秀,你既有此言,必然已有见解在心,不妨直言。” “明白,皇上,这党争并非源自本朝,乃是源自万历朝,也就是神宗皇帝在位时期。” “我有所耳闻,昔年神宗皇帝长期隐秘后宫,神龙见首不见尾,故而得名神宗。” “是啊...也正因如此,朝堂之上门户渐起,言官之间以地域,出身,派系等为界限,相互攻伐。有记载曾言,国本论之后,言官相伐之风更甚,相互之间恨之入骨,唇枪舌战往来不断。皇帝每一上朝,朝堂皆如同断案一般,热闹非凡。 就连内阁,首辅等一众臣属,都因为言官弹劾常常称病不朝,或是辞职返乡,足见个中利害。” 崔呈秀款款而谈道,因为这些事情也在他身上发生过。 “朝中官员人人自危,国家自然每况愈下。大家为了自保,不得不加入言官背后所代表的党派,以谋求生存,这也就是我朝党派之争的由来。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阉党,其中除开趋炎附势的,有一大半是受不了东林党人的口诛笔伐,被迫加入阉党罢了。” 两人谈话间,恰好王承恩再度躬身走了进来。 这时候他们才发觉,时间已经从早晨来到了午间。 而王承恩手中,捧着的却不是晚膳,乃是一摞奏章。 这位面善的老太监有三分汗颜,艰难的开口道。 “皇上,这是几位御史,给事中等一众要臣所递奏章,说是十万火急,奴婢不敢怠慢,拿了遂连忙递了上来。” “噢?速速呈来。” 诸葛亮也有几分紧张,莫非这不过几个时辰的功夫,这皇宫之外竟发生巨变? 可当他拿过奏章一看,脸色唰一下便青了下来。 因为这些奏章所说的,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大事,竟全都是弹劾魏忠贤,弹劾阉党的奏章。 其行文之快,内容之统一,都让人以为是同一个人写的。 如此高度统一,且快速上奏的表象背后,则是铁板一块的党派。 最讥讽的是,诸葛亮刚刚还在同崔呈秀谈党争的危害,这些奏章便迫不及待的来了。 看完这些奏章以后,诸葛亮长叹了一口气。 还是党争,从未变过。 这时候一旁的崔呈秀审时度势,发觉诸葛亮神情不对以后,再次下狠心道。 “皇上,罪臣斗胆想借用一下那基本奏章。” “噢?你可是知道这些奏章,都是弹劾你和魏忠贤的了?” “罪臣知道,罪臣无力辩驳,可罪臣只想皇上您看得更加清楚些。” 诸葛亮又扫了一眼额头冷汗直冒的崔呈秀,思索片刻后,将几本奏章递了过去。 后者顿时一喜,随即调换了一下奏章的前后顺序,又将它们递了过去。 “皇上,请再过目。” “嗯。” 诸葛亮接过奏章再看了一下,顿时领会到了崔呈秀的意思。 因为经过崔呈秀的调整顺序后,诸葛亮看到了奏章两两之间极为相似的地方,甚至干脆就是完全一致。 崔呈秀在这时候恰到好处的说道。 “皇上,这两人,乃是温州进士,他们是苏州的,这几人则是沪地的...” “你的意思是,他们串通一气,相互抄阅再上交的?” “罪臣有罪,不敢妄言。可仅这一点,罪臣可以武断,定然如此!” 诸葛亮闻言点了点头,这些奏章中的攻击性极强,措辞更是犀利,远超过三国时任何一篇文书。 可以说,御史们很不得生啖其肉,灭了崔呈秀才肯罢休。 如此尖锐的环境,岂不是逼得人选边站,否则还不被人弹劾罢官? 畸形! 诸葛亮有心扭转这一局面,不!他一定要改变这一局面。 “崔呈秀,你的想法我已经领会到了,你先回去吧,诸事我自有分断。” 善于察言观色的崔呈秀当即抓准时机,挤出眼泪,颇为愤慨道。 “皇上!您真乃明君耳!那东林党人排他性何其之强,罪臣当年新上任之时,亦是受到他们日夜不歇的排挤。如此局面,谁人不慌,谁人不抱团取暖啊...” 他以为自己演得足够好了,应该能够瞒天过海了。 可就因为这句话,诸葛亮敏锐的反应了过来。 这个崔呈秀想要甩脱自己身上的罪名呐! 诸葛亮也不惯着,当即揭穿道。 “崔呈秀,我知你难处,但你若想因此脱罪,恐怕是痴人说梦。” 崔呈秀一愣,紧接着他的手上就多了一本奏章。 这一奏章上所记载的,正是弹劾他崔呈秀的具体罪状。 上面罗列的每一件都属实,任意一件都能让他的脑袋搬家。 崔呈秀这才猛地反应过来,他耍什么小聪明啊! 刚刚新皇都已经相信自己一半了,临了就因为自己那一急,落得个满盘皆输。 果不其然,等他一抬头的时候,便已经对上了新皇那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目光。 “皇上,罪臣...罪臣可从未想过脱罪啊...” “有没有,你自知。附和魏忠贤之人可能有诸般无奈,但这不是你们助纣为虐的理由。这本奏章便交予你了,你自查,且将赃款赃物等上交国库,我可以从轻发落。若是再隐瞒...” 诸葛亮说着,那积蓄已久的统帅气场陡然而起。 “休怪我不近人情了!” 崔呈秀被那气场一摄,吓得是脸色惨白。 因为在那一瞬间,他仿佛真的看到了千军万马,就要冲上来将他碎尸万段。 而在气场消失以后,他的冷汗更是打湿了后背,吓得他连连叩头道。 “罪臣明白,罪臣一定一五一十的将赃款赃物上交,清算罪臣近年来的罪行,绝不欺瞒皇上您半分!” “嗯,若你知道其他原阉党人员的罪行,亦可相互检举,为你减轻罪行。” 诸葛亮又一句一针见血的话,让崔呈秀愣了片刻。 这位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天子,真乃好算计啊! 阉党中人大多都是趋炎附势之徒,这一点就连崔呈秀心里也清楚,一旦让他们知道相互检举便能减轻自身罪名,众人必然趋之若鹜,疯狂相互举报。 毕竟死道友不死贫道,这话在阉党人士身上可不是说说而已,他们是真能办到的。 就好比崔呈秀自己吧,他现在已经在盘算其他人的罪名能给自己带来多大的减罪力度了。 他咽了咽口水,脑海中已经预想到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但那已经不是他能管的。 “是,罪臣告退。” 崔呈秀这才低着头离开,他从未想过,这短短几分钟的交谈,能让他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来。 一出殿门,他竟忍不住的微微颤抖起来。 要知道昔年他面对东林党人的排挤时,也从未怯弱到如此田地啊! 只怕自己的一切表演都被看穿,新皇他早就准备好后手等着阉党了。 第十一章 闭门无人扰,原是事极忙 皇极殿下,有一人若行尸走肉般的向下走着。 其他太监宫女们则是各自忙碌,谁也未曾注意这个略显憔悴的身影。 当差的王体乾正掂量着怀中的银两沾沾自喜,一瞧见金主崔大人完好无损的从殿中缓步走出,便知道他没事了。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您这是获得了皇上的原谅,全身而退了吧?” “...算是吧。” 崔呈秀有些不想搭话,他的精神还处于被新皇震撼的阶段。 那王体乾倒有些纳闷了,这位崔名单,八面玲珑心的尚书大人,向来并不这样啊! “大人,可是皇上训斥你了?还是说...皇上要清算阉党了?” “都没有,皇上只说让我等自述罪状,若是坦白,即可减轻罪责。还说让我们相互检举,亦可减轻罪责。” 崔呈秀没有隐瞒,因为他清楚这件事情一定会迅速传遍整个京城。 而那王体乾听了以后,干笑两声,攥紧了手头上的银两以后道。 “崔大人,皇上真是好手段啊,只可惜我们相互之间多有关照,这种事情恐怕是做不出来吧?” “那是当然,只是公公近些日子也小心些,不要叫旁人捉去了把柄。” “明白,许多事情只有你知我知最好,哈哈。” 两人说完以后,心照不宣的笑着离开了。 崔呈秀一出宫门,便反手将王体乾今日收自己银两一事,写在了小本本上。 这可是送上门的罪状啊! 接下来的数日内,他都闭门不出,一心一意的写着自己的罪责表,回忆着这些年来所做的错事。 奇特的是,就在他闭门不出的这段时间内,居然无人上门来打扰。 纳闷的他上街拉住街头百姓一打听,这才听到路人如同说笑一般道。 “嘿,这位新皇呐,是真能折腾人,也是真为忠良平反。听说新皇一上来,便下令各级官员相互检举,探查是否与那阉党有勾结,一时间那是人人自危,忙得很。除此之外,新皇还要审计历朝国税,上上下下忙得很呐!” 又一位好事者补充道。 “我听说呐,就连国子监的学生们,也不得闲,要帮忙参与礼部的重修过往典籍,史书,散书,那个工作量大的,听说一连昏倒好几个,都从学堂里抬走了。” 崔呈秀在街头听得仔细,总算是回过神来。 难怪各方人员都没弹劾自己,原来是被诸事缠身,忙着呐! 窃喜的崔呈秀回府以后,连食欲都增了几分。 只是在大块朵颐之际,崔呈秀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难道这也是新皇拿来平抑党争的手段吗? 应该不会吧? ... 时间拨回崔呈秀踏出皇极殿的次日晌午,诸葛亮草草用过午饭过后。 他正感慨着年轻力壮的精力充沛,正打算继续审阅大臣奏章,翻看过往税务时,忽然发觉殿内的值日太监们少了一半。 不仅如此,现有留下的太监们,也是个个神情焦急,想来是有事瞒着自己。 诸葛亮不动神色,故意走至一人身后,轻一拍他肩膀,他便吓得慌忙道。 “完了完了...” “什么完了,你这小厮,举止鬼鬼祟祟,莫不是有事瞒着我?” “哎呦,皇上,瞧您说的哪里话...我,我没有事情瞒着您啊!我是要出恭,憋得慌呢!” 小太监故意捂着下身道,眼神却不由自主的瞟向了别处。 诸葛亮顺着那眼神望去,发觉又一位应当值的太监不见了。 “人有三急,你且去吧!早去早回,知否?” “谢皇上,谢皇上!” 小太监如蒙大赦,急踩着小碎步便出了殿门去。 诸葛亮早知他有鬼,这就是故意放他走了。 他还真有几分好奇,这些当值的太监们都在做些什么。 诸葛亮便跟了上去,并嘱咐左右不得声张,只令御林军护卫数余人相随。 那小太监在皇极殿周围左扭右扭,拐了好几个弯以后,总算钻入一无名小院中。 诸葛亮赶至入口,还没探查,便听到院落内传来一声惊啸。 “大!通杀!哈哈哈,我的,都是我的!” 护卫们自然一听就懂,这不就是在聚众赌博嘛! 一护卫当即就要上前,将这群偷懒懈怠的太监们尽数拿下。 诸葛亮听了,却道。 “慢,且容我等观察一番再说。” 说完,便来到了入口处,窥视院内的情况。 伴随着一张张稍熟的面孔出现,诸葛亮断定这些就是今日在皇极殿当值的太监们。 此时的他们围坐在一方石桌上,手里捧着大大小小的钱袋,紧盯着桌上的一阖赌具叫喊。 而先前扬言要出恭的小太监,则在一旁呼喊道。 “各位老人儿,别打啦,皇上刚刚有想出宫门的意思,快些回去吧!” 这小太监本是好意,怎奈何其他太监却不理他。 一位国字脸的太监好没气的抬起头来,斥道。 “大呼小叫什么,我们哥几个服侍皇上也有一个月了,知道这位皇上是个看书狂魔,不爱走动,跟先皇一样,没事的,哥几个再玩一把。” 入口处观察的一众人等,已经为这几位太监捏了把汗。 你们是真不知天高地厚啊! 诸葛亮却没有因为太监的怠慢而生气,正相反,他在思索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原因。 “勿要惊扰他们,只是将几人的名字记一下。” 护卫们听了,也只好退下去,不敢造次。 这时候王承恩闻讯赶来,急匆匆的来到了近前,一看到小院内的情况后,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是下跪叩首道。 “皇上息怒,这些偷懒的小太监奴婢这就去收拾他们,定叫他们吃尽苦头,绝不再犯呐!” “王承恩,倒不忙说这个。前边这几位小太监们曾说,他们知我是个爱书人,与先皇一致,所以才敢如此,这其中又是个什么道理呢?” “啊...老奴不知呀。” “果真不知?” 王承恩面对诸葛亮的支支吾吾,却不敢回答。 这时候里面的太监们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忙往院门口一看。 此时他们虽然并没有看到皇上,但看到王承恩的身影跪倒在院门口,便知道大事不妙了。 几个人连忙藏了东西,乌央乌央的挤了出来,果然看到皇上以后,个个犹遭雷轰一般,全数跪倒在地,叩首道。 “皇上息怒,奴婢等并不知道皇上降临,疏忽怠慢,望皇上降罪!” 诸葛亮看到他们居然还在抵赖,不肯说刚刚究竟做了什么,这时候才生出三分不悦来,再次问道。 “你们几人,先前曾言,与先皇一致,才敢如此,我再问你们一次,是何道理?如有妄言,定责不饶!” “皇上...” “说!” 眼看新皇真的动了真怒,几个太监们那里还敢隐瞒,忙一五一十的说道。 “先皇在时,常常醉心于鲁班之术,对宫内大小事宜皆不多管...皇上您荣登大宝一月,奴婢们瞧见您亦是如此...所以...所以就。” “所以就离岗怠慢,在此聚众赌博?” “是...” 诸葛亮一扫众人脸庞,侧目望向了王承恩,再次问道。 “是这个理吗?” “皇上,的确如此...宫内尽是人浮于事,许多宫女太监都以为您与那先皇一样,会痴迷与品书,最终与先皇别无一二,所以才敢如此...莫说宫内的太监们,就连大臣们也是如此。” “大臣?” “是...距锦衣卫刚刚奏报,首辅黄立极依仗开内帑之功,邀东林人士往溢香园听曲...就在此刻。” 王承恩说完,又是一叩首,惊出的冷汗,已经将后背都打湿了。 诸葛亮闻言,神情却没丝毫变化,只是暗自回忆。 ‘我道以为是何原因,这么说来,造成这般局面的还是太过懈怠了。正如同昔年先帝夷陵之战过后,益州内部一样,也都是因为一口气散了,所以才懒惰下来。’ 闻望问切,医者最怕找不到症结所在,治国亦是如此。 既然知道宫内宫外的症结所在,那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诸葛亮又露出了浅笑,那笑而不语的模样,让几个跪倒在地的太监们,一阵脊背发凉。 太监们可没有忘记,当初九千岁倒台的时候,也是看到了这一抹微笑啊! 第十二章 看病解病因,治国理群臣 皇极殿内,一片忙碌之像。 无论大小太监,都面露苦色,一出大殿便长吁短叹。 而其中原因嘛,自然是因为自家的皇帝实在是...太拼命了,他们着实不习惯呐! 要知道目前紫禁城内当差的太监们,基本都是万历年间进宫的。 自打一进宫开始,那日子过得叫一个舒坦,因为神宗皇帝只顾着享乐,对于底下之事是一概不管的。 所以年年慵懒,年年舒坦,可是到了新皇登基以后,这情况就变了。 在新皇刚登基前的一个月内,日子还是同往常一样,大家该偷懒偷懒,该休息休息,只是听说新皇夜以继日的在品书时,并没有人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大家都以为,皇上不过是对看书这件事情着迷,所以如此刻苦罢了。 但随着新皇出关,查到有人离岗偷懒以后,事情就变了。 他虽只是轻罚了那几位偷懒的太监,却是重罚了整个紫禁城呐! 这其中是何道理呢? 原来新皇他不是因为痴迷看书而刻苦,而是他本身对任何事情,都无比的刻苦啊! 这几日以来,他竟是四更天便起,子时方才睡下。 面对每一件事情,都会出言询问,稍有疑点,便要刨根问底,将事情理清方肯放手。 单是一件整顿宫内全体太监宫女花名册这件事上,新皇竟然有功夫审阅三遍。 整整三遍呐! 在皇极殿当差的小太监们都快哭了,这每审阅一边就要对上近十万个名字,稍有模糊不清之处,还要命他们到各宫提人,务必保证人对名,事对人。 这哪里是在审阅啊,这分明就是在折磨人呐! 但是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过往九千岁,也就是魏忠贤在时,呼风唤雨,不可一世,自然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哪怕是丢了命根,也要求得进宫谋个位置,不为自己,也为宫外的小家能过得好些。 再加上魏忠贤也有意培植太监队伍,放肆招揽之下,紫禁城内的太监人数急速飙升,乃历朝历代以来之最高数,达数万之巨。 这带来的后果是显而易见的,人浮于事,反倒叫事情没人去干了。 乃至于皇宫内开销增大,却还是频频传来人手不够的诡异消息。 不少太监削尖了脑袋想去攀附魏忠贤,哪里会管下面的事情。 可经过新皇短短三天的高强度审计后,风气为之一变。 因为只要他们过往没有多少干事的纪录,就会被干脆的辞退,绝了进宫门的路子。 而那些鱼龙混杂,吃着空饷的大太监们,则一个一个的被纠了出来,尽数抄没赃款,又打了二十庭棍,这才丢出宫去。 剩下的太监见到这场景,哪能不拼命做事,以求自保? 于是这人浮于事的风气,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乃是太监们过于热情的招呼。 那家那院若是有事情,大家都会一拥而上,辅其解决。 而这份热情,很快就会派上用场。 因为很快文官们也会同他们一样,尽数在新皇的辛勤之下瑟瑟发抖。 还是这一日的晚朝时分,群臣早早汇聚,以为是同平常一样,说些简单的汇报后,便可返回休息了。 毕竟按照前几任皇帝的经验,新皇也该对朝政失去兴趣,转而投身后宫了。 所以大家都是哈欠连连,颇有些慵懒。 黄立极还在接受着不少同僚的恭维,享受着大家的推崇。 因为他数日前力劝新皇开内帑以滋补民生,犒赏边关将士,可不得好好的嘚瑟一番? 所以他一不小心,便去了那京城最大的戏馆溢香院,玩了那么几天,现下正是最困的时候。 ‘好像再捏捏可人儿的小脚啊。’ 黄立极还在这般想着,这精神不由得振奋了起来。 这倒不是他懈怠啊,要知道前两任皇帝,那都是多年不上朝的主。 自己首辅多年,许多时候那都是清闲的。 一时间要他改了慵懒的习惯,着实强人所难了。 其他朝臣亦然,各自寻欢作乐,算是释放了 大家都在庆幸魏忠贤的倒台,这意味着他们多年小心翼翼的生活,即将结束。 这时候新皇的仪仗队已经出现在了殿外,分列左右后,将这位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天子迎了进来。 哼,不过十六岁尔! 黄立极抖擞着精神,就要会一会这个皇帝。 一番礼仪过后,议事开始。 黄立极深知趁他病,要他命的利害,当即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奏章拿出,禀告道。 “皇上,魏忠贤已经伏首数日,刑部也收到了无数的检举信,以及各项罪责。臣以为时机成熟,可以公议阉党之罪,以还天下人一个公道了。” “臣附议,魏忠贤祸国殃民,死有余辜,应当早些定罪。” 一旁的施凤来也是会意的上前,勉力拱手道。 眼看着首辅以及次辅两位老臣都已经开口,其余人等怎敢延误,纷纷出列附和。 如此整齐划一,同心协力,自然是有原因的。 这满朝文武谁没有同他魏忠贤勾勾搭搭,自然不喜欢魏忠贤或者将那些事情说出来。 想让一个闭嘴的最快方法,便是叫他见阎王。 然而新皇闻言,却一抬手拒绝了。 “罪状果真议全了?” “这...八九不离十了。” “那便是没有议全,便再议吧!” 黄立极等人一听,心下一沉。 不对啊,按理来说新皇看了那么多魏忠贤的罪状,早该一怒之下就把这人给干掉。 怎么还让众人再议呢!? 而在此时,诸葛亮话锋一转道。 “说起来,几位大人昨夜都在何处呢?” “啊...皇上息怒,昨夜我与几位同僚一起去了那溢香院听曲而已,绝非夜宿,请皇上明察。” 黄立极一听新皇提昨夜二字,便知道自己这几日做的事情到底还是传到了新皇耳边。 但他也不慌。 本朝不许官员宿妓,可没说不允许听曲啊! 即便如此,被点名的他还是直冒冷汗,生怕触怒了新皇。 然而诸葛亮忽然轻笑道。 “文人好曲,雅士品歌,这本是陶冶情操的好事,我怎会阻止,你等无罪。” “谢皇上。” 黄立极如蒙大赦,下意识的就要起身恭候。 可就在此时,诸葛亮轻飘飘的一句话,又叫他跪了下去。 “不过既然要雅,何不一雅到底呢?。” “嗯?” 黄立极忽然警觉了起来,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开始不对劲了。 诸葛亮打着羽毛扇,忽然凑了凑身子前倾,露着三分笑意道。 “首辅呀,听闻你乃礼部出身,这礼部之中最雅的,便是监生们的答卷了。这样吧,把前五届科举的所有卷子再审阅一遍,岂不美哉?” “好好...啊!?” 黄立极原本还欣喜若狂,心想着不就是礼部的事情嘛,他可驾轻就熟了。 可当他从新皇口中听到所有二字以后,心中顿时咯噔一下。 乖乖,一届科举的审阅就足以要了他们这帮老骨头的命,何况五届考生的卷子全都要审! 如果其中发觉一些卷不对人,或者文不配名的尴尬事情来,岂不是要翻了不少人的老底? 这哪里是工作啊,分明就是一种既折磨人,又得罪人的工作啊! 可是新皇已经点了他昨晚干了什么,此刻要是再推辞,休说官位了,就是小命也不保啊! 无奈之下,他只好硬着头皮接下道。 “臣自当竭尽所能,为皇上寻雅!” “费心了。” 随着事情的尘埃落定,不少人心头都还在偷笑呢! 让你黄立极张扬,这下出糗了吧? 五届考生的卷子,有得他审阅的! 可没等其他人高兴太久,诸葛亮下一句话便冒了出来。 “前一月我曾遍阅宫中史书,不少史书错漏百出,误人子弟。特别是《晋史》一项,更是不堪入目。着礼部领国子监监生,合力重修史书,查漏补缺,不得有误!” “工部亦是,各地水利乃重中之重,着你等再审查一番其中备案,若有错误及时上报。” “刑部,兵部,户部,你们嘛...” 一条条任务交代下去,群臣们光是听着便已经头大了。 而在退朝之时,诸葛亮还补充了一句道。 “对了,黄立极,尔等进言,维护祖制之心甚佳,应当大力赞扬!” 黄立极闻言,心中总算是得了几分安慰。 今天好歹算是有好消息了,他忙假装谦逊道。 “皇上赞缪了,进忠言,乃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嗯!我也思索数日,总觉得要对得起诸位这一颗大胆进言的心,所以今日起,朝廷内外要逐步恢复祖制,以振朝纲!” “皇上圣明!” 群臣纷纷附和,都在嘀咕着新皇又想做些什么的时候,诸葛亮给出了答案。 “我曾闻言,太祖,成祖时期,朝会有三朝制,此法甚好,即日起便恢复了吧!” 诸葛亮一锤定音道,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事情已经落下。 一瞬间,所有人的脸都成了苦瓜样。 三朝制!? 那玩意可是要人命的呀! 黄立极当场就没了半条命,悔恨得想给自己几巴掌。 你说你,没事提什么恢复祖制干嘛! 因为这所谓的三朝制,那是一个极为辛苦的早朝制度啊! 第十三章 忙碌押人意,清苦抑党争 又一月后,正是那十月二十五日时,才不过五更天,连那天都未亮,宫门口便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他们各自哈欠连连,有的甚至顶着黑眼圈,显然是一夜未眠。 此刻甭管是什么阉党,还是东林党,相互见了面,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日子苦哇。 对于侍奉了两位慵懒皇帝的群臣而言,早朝二字根本就是存在于祖制之上的一项传说罢了。 万历,天启两位皇帝比他们还懒,想让他们行三朝之制,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在一月以前晚朝时新皇下令恢复三朝制度以后,情况变了。 一部分未见过世面的新官儿还在询问早朝制度具体如何,另外一部分上了年纪的老官已经在默默流泪了。 因为这早朝须得每日五更天起仪事,意味着许多群臣须得四更天起,不少尚书还得前一夜便想好早朝议事内容,其任务之繁重,可想而知。 左右一句话,他们从此跟那慵懒的自然醒告别咯! 而这还只是开始,三朝制度中,还包括午朝制,又是赶在人茶足饭饱,最是需要午觉之时,逼得人强作精神上朝。 最后的晚朝更不必多说,好不容易熬了一天想早早回去休息,那也是落空了,还得见皇帝议事。 仅仅实施了三天,群臣就直呼受不了了。 特别是首辅黄立极,辅臣施凤来等一众上了年纪的老官,哪里遭得住这等折磨。 黄立极更是瞬间丧失人心,群臣哪个敢再同他套近乎! 这一套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操作下来,这位老人家几乎成了朝堂上的孤家寡人了。 而且群臣还不敢请假,毕竟新皇才刚刚颁布这道圣旨,这时候便反对,岂不是打了新皇的脸吗? 于是众人便硬熬,熬到了一整月后,群臣相互哭诉的这一幕。 ... 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烛火摇曳的前路,大家看向彼此的眼神,那都是泛着泪光的。 什么朝堂上的政见不合,议事时的唇枪舌战,那些都是可以谈的嘛! 唯独这反人性的工作时间,他们是无法抗衡的。 而在灯火通明的皇极殿后殿内,诸葛亮却悠然自得。 因为这套制度对于他而言,实在是过于轻松了。 他合眼之时,正是领兵入五丈原,同司马懿最后决战之际。 那时的他太过着急,军中事无巨细,皆要过他手,经他审核,生怕有丁点瑕疵。 只可惜他是做到了不犯错,但对手亦然。 眼望着五丈原之下的渭水潺潺而流,自己却寸步难进,叫他怎能不焦虑。 于是越急越做,越做越累,乃至寿元耗尽,亦不得寸进一步,终得遗憾。 所以对于旁人来说尤为恐怖的工作量,对于他而言,不过是稀疏平常的事情罢了。 特别是诸葛亮受了群臣提醒,想要看看大明国到底还有什么祖制之时,意外发现了太祖,成祖两位皇帝留下的三朝制。 仿佛千百年后找到知音一般,诸葛亮欣然将这份制度复为了现实。 没想到后世之中,还有皇帝勤劳至此,着实令诸葛亮敬佩呐! 这份辛勤也正是当下需要的,因为大明国需要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宫廷内务是首要的,诸葛亮自羁押了魏忠贤以后,就未曾走出过皇极殿一步。 因为他深知,在大整顿宫廷以前,所有太监都有可能是魏忠贤的爪牙。 既然再来一次,就更应该处处小心,绝不阴沟翻船,让这些爪牙抓瞎了眼。 所以他花费数天时间,审阅宫廷人员,复查吃空员,挂闲置的太监,将其一一辞退,减轻宫廷财政支出。 也就是这数天时间内,诸葛亮找回了原先的感觉,而且魂穿以后,他感觉自己的精力更加旺盛,足以支撑他做任何事情。 心念于此,诸葛亮便开始了对所有在京官员的考察。 所谓的考察,就是给群臣巨额的任务,让他们不得不把全身心都放在工作上。 虽说此法确实苛刻了些,但抑制党争的效果,那是极为出众的。 这几日早朝时,群臣都清静了许多,再不似一月前那样,整日在朝堂之上大呼小叫,相互攻伐了。 因为这不少人都困饿缠身,吵架的力气都少了三分。 再加上有自己主持朝政,呵斥攻伐,群臣的斗争更多转为了在奏章上相争。 诸葛亮要的便是这样的效果,因为他清楚,所谓党争就是资源减少,各方被迫相互倾轧的结果。 昔年益州疲敝之时,朝堂之上亦是如此。 国家将要危亡,按理来说,群臣本应该相互扶持,共渡国难才对。 然,事实并非如此。 有李严一派,勾搭益州本地大族,上下官员,所为的就是操控权力,以权谋私,增肥自己。 因为人人都知道,国家资源日益减少,生怕自己吃不饱,甚至吃不上。 所以贪婪暴食者不断,党争亦是因此而起。 此刻的大明国也是这般,国力越是颓危,争斗越是不断。 这一点,诸葛亮看得清楚。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另外一件大明国特有的事情。 那就群臣太闲了。 这份闲是相对于其他朝代,相对于太祖,成祖时期的。 别说群臣了,就是宫内的小太监们,历经万历,天启两朝,心态上总有一份闲。 那便是认为皇帝无论做什么都不过三分钟热度,过不了多久,皇帝便会藏于后宫中沉溺,不理朝政的。 诸葛亮洞悉之后,会心一笑。 既如此,何不让所有人都动起来,散了这一份闲心先? 于是他便以身作则,以勤苦为路,先恢复三朝会制度,逼得群臣将一颗心放在工作上来,叫他们没精力斗争,疲于应对各类琐事。 这平抑党争的第一步,也就办到了。 可诸葛亮清楚,无论再怎样勤奋依旧掩盖不了大明国颓废的趋势,唯有止住衰败,增收增肥,让所有人都能吃上一口饭,才有可能真正平抑党争。 而能做到这一点的,便是增加税收。 大明国的税收太过畸形了,各地农民税收占比极高,各类商贾,矿产等税收占比极低。 哪怕是在张居正改革时期,情况依旧。 而在张居正之后,随着他的改革制度被渐渐废除,税收减少,神宗皇帝不是没有下旨收缴过江南地区的商税,矿税。 只是各级官员疯狂反对,最后更是人亡政消,到天启朝时,这些税务全是断了。 于是这大明国的税收,便尽数压在了底层百姓身上。 当改,必须得改,否则又一个黄巾之乱就要兴起了! 心念至此,诸葛亮便去翻阅了一下天启朝的具体税收情况。 这一看,真叫诸葛亮看出点东西来。 因为他发现,魏忠贤这个人的名字,居然也出现在了税单之上。 那文书记载的是,天启五年六月,魏忠贤领皇命差人前往江南地区收三地矿税,缴税百万,遂返。 仅这一条,便足以令人推敲了。 正在此时,王承恩揉着逐渐发黑的眼圈走了进来,强振精神道。 “皇上,您怎么又是一宿没睡啊?早朝又要开始了,要不然今儿就不早朝了,给您好好休息一下啊?” 诸葛亮这才回过神来,没想到稍微一查账便过了大半夜。 他摆了摆手,直言道。 “左右我还精神些,早朝继续吧!” “遵旨,奴婢这就去禀告群臣。” 诸葛亮点了点头,也换上了常服准备上朝。 他想看一看,这群臣对增税的反应。 第十四章 一言增税恐,东林露底色 左右仪杖开路,大小禁军傍行。 一行五六十人,神色尽是肃穆,兵甲在身,亦是威严无比。 因为他们护送的,乃是大明国的天子。 尽管这位天子目前,真是坐立难安。 “皇上,您要是再减少人,只怕群臣都要嘀咕了。您可是大明朝的天子啊,若是同凡夫俗子一般步行上朝,只怕有损天威!” 龙撵旁,王承恩正极力劝阻诸葛亮接受这一前呼后拥的冗长队伍,以显示皇家威严。 但对于诸葛亮来说,这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这是什么话。若是皇家威严仅仅因为走路便没了,那还叫什么威严。下一次早朝说什么也不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了。我步行即可,不必再议。” “皇上...” 此时的诸葛亮已经脱下了龙袍,换上了自己更为喜欢的青衫长巾,其实也就是一件宽大的棉制长袍,很是舒适不说,造价也不算贵。 这也是诸葛亮羡慕后世人的地方之一,遥想三国时代,那时候的人还没有这样好的棉衣穿着。 寻常百姓家,要么是麻衣裹身,有的甚至连麻衣都没有,幼年里的冬日,常常能听闻十里八乡内,又有谁谁家冻死在半夜。 如今时代变化,有这棉衣加持,想来大明百姓总该不似三国那般,随意冻死人了吧? 正当他这般想着,皇极前殿已至。 明明是这么短的路程,王承恩非得说什么维护皇家威严的话,偏要弄出如此大的阵仗来,诸葛亮执拗不过,只好答应。 此刻殿内文武大臣具在,眼看新皇到来,齐齐下跪道。 “恭迎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诸葛亮没答应这句话,只是上了龙台,落座侧位后,开口道。 “诸位还请起身吧。” “谢皇上。” 王承恩也按照顺序,适时开口道。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一时间群臣哈欠连连,竟无一人出列上报。 不少人是头重脚轻,几欲昏倒。 但他们不说话,诸葛亮却要说话了。 “诸位。” 他一开口,群臣精神一震,总算抬起了头望向了高台处。 诸葛亮轻打着羽扇,故意掩去了自己的神情后,开口道。 “如今辽东局势紧张,陕西干旱严重。内帑虽已开,却是治标不治本,想要根治,还得从我大明的税制上下功夫,是也不是?” 随着这句话一出现,闷沉的朝堂上,大家总算愿意抬起头来,聆听圣训了。 此时群臣队伍之中,出现了许多新面孔,也消失了许多面孔。 这是因为随着魏忠贤的倒台,刑部已经收到了海量的检举信,大批臣属纷纷落马。 诸葛亮这一月以来,除了检查税务以外,也在做人事任免的工作。 其中魏忠贤的遗毒,五虎五彪十子孙等,自然一个不落,全部拿下。 还包括数位与魏忠贤沆瀣一气的功勋之后,尽数着刑部审问。 一时间刑部的大牢之中,竟然同菜市场一般热闹。 而官位有人离开,自然就有人补充。 诸葛亮遂遵从朱由检的记忆,以及黄立极等人的提议,拨乱反正,将一大部分东林党人恢复名誉,重新录用。 其中包括,杨涟,黄尊素,周顺昌,魏大中等一众被魏忠贤迫害至死的东林人士,他们的事迹哪怕放在汉朝,也是足以令人落泪的。 爱屋及乌,诸葛亮遂暂时录用了同为东林党的,周延儒,钱谦益,温体仁等一众人等。 他们的表现,倒也中规中矩,起码与先前的阉党人士相比,倒有几分正气。 诸葛亮人生地不熟,朝堂之上几乎无人可信,想要挑选人才几乎只能从国子监中从头培养,眼下只能仰仗东林党人先维稳朝局。 只是计划虽是如此,他却没打算全信东林人士的高风亮节,还是要考量这几人一番。 而今日,就是考量的最好时间。 说话间,周延儒便已经走出队列。 此人外貌稍俊,面似公瑾,只是眉宇间多有谄媚之意,完全没有半点公瑾的英雄气概。 果不其然,他重重施礼后,抑扬顿挫道。 “皇上所言极是,如今国库空虚,朝廷面对兵祸与天灾,那是处处掣肘。若能有充盈的国税,定能上显皇上您无上恩德i,下泽黎明百姓,使得我大明...” 这人话还没说完,诸葛亮便在心中默默给这人画上了一个叉。 谄谀之人,留在朝局之中毫无作用,先下放地方,任其自生自灭吧。 而在此时,一众东林党人看周延儒卖弄嘴皮子如此欢快,也纷纷加入其中,开始对新皇歌功颂德起来。 诸葛亮心中不悦,表面上却并没表露出半点,依旧镇定自若的坐在侧位,笑而不语的望着所有人。 待得歌颂声稍有平息,他便心如止水的说道。 “那么...诸位可有何计策,扩充国税,卫国安民呢?” 此言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那周延儒更是不小心对上了诸葛亮的眼神,瞬间焉了下来,嘟嘟楠楠道。 “这个...” 群臣一瞧,也是面露鄙夷之色。 真是个嘴皮子功夫了得,肚子里实无半点墨水之人。 诸葛亮也不责难,只挥一挥羽扇,让他退入了人群之中。 他再望向群臣,询问道。 “诸位,可有何良策?” 群臣闻言,个个装作鹌鹑一般,无一人肯出头。 正在此时,有一人大步跨出,眼神坚定的跪倒在了殿外。 “皇上,臣钱谦益有本启奏。” 诸葛亮闻言,当即望了过去。 此人看起来倒也有几分骨气,行端坐直,即便是跪着,也是挺直了腰杆,仿佛把读书人的骨气都装在了心里。 能在此等状况下出列开口,的确有几分胆识。 只不过诸葛亮注意到,这人的后小腿,怎么还在微微发抖呢? 莫不是强装的? 他也先记住,按下不表,耐着性子问道。 “进殿说话。” “谢皇上。” 而在此时,钱谦益也已经开口,眼神颇为坚定道。 “皇上,应当重启辽饷,以振朝纲。此辽饷一收,一来可以抚慰边疆将士...” 这钱谦益亦是一番高论,说得是天花乱坠。 只是诸葛亮一听,先前的一切好感顿时荡然无存,对于东林党的认知,更是上了一个新台阶。 他们啊...不过尔尔啊。 第十五章 大儒陈利害,群臣喜折中 一番高论过后的钱谦益驻足在了队列前方,那昂首挺胸的模样,真让人以为他是一介忠臣,正在为大明百姓谋求福祉。 只是稍有听过他刚刚高论的人,都会为被征收的百姓捏一把冷汗。那言语间,都不把底层农民当人。 诸葛亮眯缝着眼睛看了此人一眼,语气平淡道。 “征辽饷,果真能镇边安民?” 钱谦益一听这话,心中大喜过望。 他早就听闻黄首辅前一月请发内帑时,新皇脑袋一热,居然以天下为公之名,公布内帑收入,与户部共管,让黄首辅赚足了名声。 这回莫不是要轮到他了? 他忙一施礼,朗声道。 “回皇上,定能如此,神宗在时,亦是靠此法顶住辽东建奴进攻,就是先皇,也是靠此法取得支撑宁远大捷的。” 钱谦益一说完,就等着这个脑袋容易发热的新皇下圣旨了。 年轻皇帝嘛,总是容易被先辈的事迹所刺激,从而对战事念念不忘。 有土木堡战神之事迹在前,钱谦益不怕新皇不上当。 您那木匠哥哥都靠着此法取得大捷,您还不赶紧上钩? 可就在此时,耳畔却传来新皇忽然大转弯的话来。 “可我却听闻,除却征收辽饷,神宗皇帝更收过江南各地的矿,商二税,诸位以为如何?” 听了这句话,莫说钱谦益,就是半个朝堂上的群臣,心里都咯噔一下。 开甚么玩笑,朝江南地区的收矿,商二税? 此时阉党已经倒,东林党即将一家独大,此刻重启矿,商两税,岂不是要惹恼了东林党人背后的商贾们? 要知道神宗下令收的这两税,主要针对的,就是位于江南地区的商贾们呐! 幸好神宗人死政消,这两税总算是不必上交了,毕竟缴税这种事情,丢给那些穷鬼最好,怎么能从他们身上动刀呢? 这时候钱谦益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他才刚从家乡的商贾手中收了添头,这会要是在朝堂上默不作声,只怕祖坟都要被人刨了,遂赶忙说道。 “皇上,万万不可啊!收此等税收,那是与民争利,是陷我大明于水火的下下策啊!” “噢?这还是件奇事,怎么收缴辽饷便不是下策,偏是这矿商二税就是下策了呢?” “回皇上,江南地区乃是我大明钱粮之命脉,乃是对抗辽东建奴的重要后方,万万以稳为主。若是贸然收缴此税,说不得会激起民变,莫说对抗建奴,我等甚至还要分兵安抚后方。届时腹背受敌,那才万万不妙啊!” 不等诸葛亮开口,一旁还站着的周延儒也急了,拱手道。 “禀皇上,臣赞同礼部侍郎所言,不仅如此,臣还想补充几点。” “讲。” “是...神宗皇帝收缴二税务之中,矿税不必提,江南地区本就矿产不多,大头都在商税上。然而商税乃是极高的三十税一,我大明以农立国,商业为辅,江南地区的商贾们多是小本经营,此税一开,不知有多少小商沦为难民,还请皇上万望三思啊!” 他说完,两手一摊,面露忧国忧民之象,而朝堂之上尽是附和之人。 而那些站定在原地默不作声的人,竟然还会被东林党人瞪眼以待,被迫乖乖出列附和。 诸葛亮在龙台上看得一清二楚,却默然不语。 而台下的钱谦益见有那么多人强撑自己,心中大定,连腰杆子都直了不少,当即趁热打铁道。 “皇上,还是收缴辽饷,最为稳妥!” 诸葛亮凝视着如此朝堂,藏于长袖之下的双拳微握。 经过这几日的反复研究,他对于大明国的税收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认知。 大明税收分几种,除开赋税以外,大头是关税,所谓关税,便是字面意思。境内境外,入关即可收税。 其中细分可分为,钞关税,意在收过往船舶,漕运等商税务,种类繁多,大头在此。 海关税,这就是针对各地贡船上夹带的私货收取的,往往十抽其二,算是次一级的税收来源。 还有今日的重头戏,商税,俗称是三十税一,针对市面上百货,饮食果蔬等进行收税。明太祖时渐渐式微,因为当年实际上收不齐多少税收来。 可那是当年,不是现在。万历年间收过一次该税,收获颇丰,远非周延儒口中所说的小商小贩那么简单。 若想改税,最好的办法便是往这些税务身上改动。 要是再急征辽饷,以陕西遭荒这等情况来看,只怕要激起更大的民变。 结果大臣们尽皆忽视,只想着用天启年间拿来应急的辽饷补齐,岂不是笑话! 这简直就是汉末时期的翻版,税收都往农民身上收,导致越收越反,而那些富商大贾们,却一个个吃得红光满面,半点税也不肯交。 此刻要是真的遂了这些人的意思,只怕这大明百姓,又要遭殃。 诸葛亮心念至此,已经有了主意,嘴角的微笑,也浮现了出来。 一旁的王承恩见了,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哆嗦,旁人瞄了一眼,都以为他着凉了。 殊不知王承恩可清楚了,这是有人要倒霉的前兆。 这时诸葛亮大方起身,来到了台前,装作一副顾虑重重的样子,皱眉沉吟道。 “诸位之建议,我已知晓,那不如就……施行辽饷?” 群臣们一听,当时就喜不自胜,忙说道。 “好哇,皇上您别再犹豫了!” 可诸葛亮话锋猛得一转,敲了敲额头,又发愁道。 “然而辽饷终究会伤了农民,还不如收缴矿,商两税……” 群臣们又如丧考妣一般,连忙阻止道。 “万万不可啊,皇上,这是与民争利啊!” 看着群臣如此快速的情绪变化,站在幕后低头的王承恩也笑了。 因为在他眼中,自家新皇就像是在耍猴一般,将这些大臣们耍得团团转。 果不其然,看似犹豫的诸葛亮忽然语气坚决道。 “既然收缴辽饷又不妥,收缴商税又与民争利,两害取其轻,不如全面恢复张居正改革时曾推出的各项法制,重振国税,诸位以为如何?” 群臣们,特别是那些东林党人一听,瞬间脸就绿了。 好嘛,这更是要他们的命啊! 当年张居正推出的一系列税收,固然是充盈了国库,使得国库曾达到一千六百万两之巨,但这伤第的,可是各家的地主老爷们呐! 这可比商税这种毛毛细雨利害多了,真要让新皇落下圣旨,只怕好几位大臣下了朝,就要被家乡的商贾闹翻天了! 那钱谦益当即站了出来,大义凛然道。 “皇上,微臣以为还是收缴矿商两税来得实在,此法收效甚快,乃治国安邦之良策。” 诸葛亮见了,那小扇子都扇得欢快了些,眼中的笑意已是不减。 此时此刻,他的耳边忽然想起某个悠长又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道。 ‘大臣们总是喜欢折中的,倘若你说要收缴矿商两税,他们是断然不答应的。但你要是说全面恢复张居正改革之法,那他们又会同意收缴矿商两税了。’ 诸葛亮至此达成了目的,勉为其难道。 “既然诸位都认为此法甚妙,那便拟票,让户部在几日内拿一个方案出来,尽快下派官员往江南收缴此税。” “皇上圣明。” 群臣们犹如劫后余生一般,纷纷松了口气,说出了这句话。 只是他们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明明最开始他们,还是坚决反对收税的一方,怎么现在还答应了呢? 再抬起头来,新皇又回到了侧位上,一幅笑而不语的模样望着众人。 那稚嫩的脸庞,明明就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啊! 第十六章 上策拖字诀,呈普进忠言 眼看矿商两税收缴已经势在必行,钱谦益等一众东林人士也不再幻想能够阻止。 左右他们阻止收税的手段,可不止是力劝,还有拖延。 只要他们将收税的事情拖延上个把月,让消息传到江南,给金主们充足的筹备时间,就可以避开许多税收。 到那时候新皇就算是有通天的手段,也只能扶额长叹。 钱谦益有了决断,就使眼色给了其他东林党人。 尽管他目前品阶不高,但交友甚广,在东林党中隐隐有成为一派领袖的意思。 其他东林人士,也多以他为主,对他言听计从。 果然,朝堂上的其他东林党人看到了钱谦益的暗示,便不再出言反对,尽皆沉默下来。 对于他们来说,新皇嘛,总归是上任三把火的,只要把这三把火给浇灭了,凭他老朱家的尿性,只怕要不了几年就会躲进后宫里快活。 到那时候,这朝堂之上,不还是他们这些读书人的吗? 这样的想法在朝臣心里保留着,只是不敢说罢了。 而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早就出卖了他们。 诸葛亮看着群臣的神情,不由得感到一阵熟悉。 像,太像了。 当年随着先帝西征之时,那刘璋手下的臣属们,不也是露着这样的眼神吗? 那般迷茫,那般的无所谓,每日浑浑噩噩,为官之道就只知道一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诸葛亮隐藏在羽扇底下的神情,已经渐渐转为了失望。 他心里清楚,面对这种局面,想让这些人幡然醒悟是绝不可能的。 为今之计,只有两种办法。 要么便是像先帝一样,破了刘璋,平了川府之地,从内而外的击碎这些人安逸的舒适圈。 而另外一种办法嘛,就是在这一摊浑水之中,放入一条泥鳅,将这浑水搅得更浑。 只是这一人选,尚未出现罢了。 接下来诸葛亮又与群臣讨论了一番关于陕西赈灾的问题,随着第二批粮食的送达,那边的情况应该会好转许多。 而辽东的闹兵饷问题,也随着第一波兵饷的发放,渐渐平息。 在这一点上,反倒是先前曾经开口反对过改宗室俸禄的李国普处理的最好。 不同于黄立极话说得漂亮,事情却做得拖拉的风格。 这位年纪更大的老先生办起事情来,却犹如年轻人一般。 稍遇阻塞,便会不停追问进度,好似要把别人耳朵说起茧一般,不停的催促。 也正是有了这份催促,才使得辽东能尽快补齐部分军饷。 而陕西的灾情,也能尽快得到补给。 若非这位老先生每每在讨论问题之时,总有昏昏欲睡之感,诸葛亮真愿意重用与信任他。 可今日的他却很是反常,一听要开辟新税种,便不时向上偷瞄。 似是有话要说,又顾虑重重的模样。 诸葛亮站在龙台上,对于台下群臣的一切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自然不会遗留如此明显的李国普。 他留了个心眼,只待早朝过后,再传唤他。 半个时辰过后,早朝终于结束。 随着王承恩的吆喝声,群臣开始陆续退散。 诸葛亮招来了王承恩,叫他拦住李国普,得问问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不多时,他便在文华殿单独接见了这位老臣。 李国普被召来,并没有些许意外,他反倒有一种忐忑感,好似在顾虑着什么。 诸葛亮笑而不语,他知道怎么对付这位老先生,便开口道。 “李次辅年事已高,还为国事操劳,真是令我敬佩。王承恩何在?” “老奴在。” “赐座,赏茶,我要与李次辅好好聊聊,以慰臣子之心。” 王承恩一听,便连忙带着太监们前去忙碌。 他们又是请李国普上座,又是取来茶水干果请他品鉴,搞得这位老先生受宠若惊。 可诸葛亮自从下了命令后,就全程一言不发,只是捧着书卷品阅,又把他给冷落了。 这一冷一热之下,李国普哪里还敢再藏拙,连忙下跪叩拜道。 “皇上息怒,老臣有罪...” “次辅快快请起,你何罪之有?” 诸葛亮连忙上前,亲自将其搀扶了起来。 这一动作顿时叫那李国普热泪盈眶,脸上满是懊恼之色。 他颤巍巍的靠着诸葛亮的搀扶回到了座位上,泪眼婆娑道。 “老臣罪在贪生怕死,躲了数朝风雨,以为自己是未逢明主,不成想却是自己成了弄臣。” 这李国普说着,又哭了起来。 良久,这才说出了自己犹豫的目的。 “皇上,老臣今日踌躇不决,只因一件事情。那就是您想要靠户部收缴矿商两税的事情,依老臣看来,此事靠他们,就别想收上多少税来。” 诸葛亮闻言,当即正色起来,回了自己的主位后,询问道。 “噢?为何如此?” 李国普此刻又瞄了一眼诸葛亮,又把心一横道。 “自然是因为东林党人的根基,全都在江南地界。要他们收缴自己人的税,那断然是不可能的。何况神宗皇帝已经收缴过一次,许多地方乡贤早有准备,隐匿了许多财产,光靠户部的官员想要查清,绝无可能啊!” “那你以为,当派谁去缴税?” “锦衣卫,东厂,西厂,都可以去。他们之中许多人手段非常,又常在民间走动,知道那些富商的浮财藏在哪里,只要给他们权力....” 李国普不敢再往下说下去了,他虽然豁出去了,但也不敢完全豁出命去。 此时诸葛亮沉默不语,亦在盘算着其中利害。 锦衣卫暂且不提,那东厂西厂都是太监组建的,是诸葛亮最不喜的一批人。 汉末时,正是十常侍乱政,才导致汉末大乱,如今事情重演,那魏忠贤居然也曾把握朝政呼风唤雨,叫他怎能不厌恶。 所以他自拿下魏忠贤以后,不仅肃清宫闱,削减太监人数,对于东厂西厂也是隐隐有解散的想法。 可现在听到李国普这样说,倒也有些犹豫了。 毕竟那些东林党人满口礼仪廉耻,献策却是收缴三饷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呢。 而在此时,那李国普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勇气,竟然再次跪俯,说出了一个极为重磅的请求来。 第十七章 惊天保忠贤,婉拒老臣辞 “皇上,臣还有一言,即便是您怪罪,臣也要说。” 那李国普说着,坐在椅子上的腿都渐渐发软,又要顺势跪倒下去。 诸葛亮忙打断他道。 “不必跪,次辅有话不妨直言。” “谢皇上体恤...老臣斗胆,请保魏忠贤!” 尽管已经得到了新皇的允许,不必再叩拜。 但他深知自己的话何等重量,依旧跪倒了下来。 这一次,诸葛亮再没有动作,只是靠在了红木椅上,静静思索着。 而跪倒在地的李国普也不敢起身,两人便这样干耗着。 良久,诸葛亮这才问道。 “我曾听王承恩提过,李次辅你在天启朝时,虽是靠着魏忠贤与你同乡的情分,一路攀升至次辅。但你持正守节,向来不与魏忠贤靠太近。甚至有不少传闻都说,你曾与魏忠贤有过冲突。 今日...又为何保他?” 这番话落下,唤作旁人,早就吓得冷汗直冒了。 可这位老先生像是王八吃秤砣一般,铁了心的回答道。 “皇上所言极是,老臣的确是靠着与魏忠贤同乡的情分,才有幸进入内阁,辅佐先皇。但老臣深知自己能力,不过庸人一枚,所以常与魏忠贤保持距离,一心只求辅佐先皇。今日进言,亦是为了辅佐皇上。” “魏忠贤祸国殃民,祸乱朝纲,朝堂上下人人得而诛之,为何到了你这里,保魏忠贤就成了辅佐呢?” “回皇上,臣不是要保魏忠贤,只是请求皇上迟杀,缓杀魏忠贤。您或许尚未发觉,朝堂之上的官员们,已有大半加入东林党。东林党一家独大的局面,即将出现啊!” 诸葛亮暗暗点头,此事他早有察觉,所以他一直在推迟审判魏忠贤。 这时候李国普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拜伏道。 “皇上,魏忠贤该死,甚至罪无可赦。可若是想要遏制党争,还真得保住他的命。起码要等到皇上您组建一整套全新的班底,压住各级官吏拉帮结派的势头以后,他才能死。 可以这么说,只要魏忠贤尚在,他就会像一把利剑般,悬挂在那些想要投靠东林党人的头上。只要他们胆敢靠近东林党,就随时有可能因为过去的事情,被革职罢官。” 他将这话说了一半,又抬头偷看了一眼新皇后,低头接着说道。 “如此一来,才能实现皇上您抑制党争的目的。” 诸葛亮听了这话,有所触动,他只想着不该草率的诛杀魏忠贤,应当查清查尽再处罚。 不曾想在这位老先生的眼中,那魏忠贤还有这样的妙用,更是打开了诸葛亮的思路。 能知道自己想要抑制党争的人不多,敢在自己面前说的人,更不多。 诸葛亮再次望向李国普时,对他的印象已经好了许多。 最开始李国普反对修改祖制时候,他以为这不过是位迂腐守旧的礼部尚书。 现在看来,这位老先生是拿迂腐做保护,故意如此的。 既然李国普已经看出自己的心思,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诸葛亮遂大方承认,直言道。 “不错,我的确想平抑党争。只是苦于没有人选替代朝中大臣,故此踌躇。次辅你既然有先前高论,必有应对之策,还望不吝赐教,我愿洗耳恭听。” “皇上赞缪了,不过都是稀疏平常之法罢了。臣以为,眼下最急之事,应当补阁,增添内阁人选。老臣保举韩爌,刘一燝,李标三人入阁,此三人尽是有口皆碑的清廉正直之士,只是曾遭魏忠贤陷害,不得以辞官隐退。 若要励精图治,非这三人入阁不可!” 李国普说着,已经将一份名单递了上来,上面除了前面三人的名字意外,依旧有孙承宗,袁崇焕,袁可立三人,足以说明他三人的确重要。 诸葛亮又看了一下其他人的名字,忽然在名单末尾,看到了一小册子,上面正好写着一份辞书。 这辞书所写之人谁也不是,就是眼前的李国普。 诸葛亮忙问道。 “李次辅,这又是为何?” 李国普尴尬一笑,摸了摸自己头顶的白发,再次拜倒道。 “皇上,老臣年事已高,已无法为皇上效力。何况老臣苟且半生,摄于魏忠贤淫威做了许多由衷之事,已无脸面入内阁辅佐皇上。想想那杨涟...想想那些东林之中尚算正直之士,我真汗颜也...所以,老臣恳求准我致仕,告老还乡。” 这一番话中,有多少无奈悲悯,也仅有李国普自己一人知晓了。 在那样的环境下,其实就算他力挺正义,也不过是下一个杨涟,保全自己,苟安半生,也无可厚非。 在乱局之中逞英雄,出英豪? 难啊! 诸葛亮心里清楚,所谓乱世出英豪,其实包含了许多无奈之举。 若可能,他也想躬耕南阳了此残生,不必入这必输之局。 只是一想到幼年时,曹屠徐州之祸,南下时各地兵戈之害,他那一颗匡扶汉室的心,却怎么也沉寂不下来。 直到遇到先帝... 多少感慨先止住,此刻还不是悔恨之时,大明尚有救。 诸葛亮止住回忆,箭步上前,再次扶起李国普道。 “李次辅,那是魏忠贤之乱,并非你之过也。快快请起,也莫要说致仕之语,平抑党争之事,还要仰仗次辅你多多出力,这内阁次辅的位置,非你莫属。” 这一回李国普早已泪流满面,他自新皇登基,拿下魏忠贤以后,一直在懊恼反思,心中罪责不断鞭挞自己。 如今亲耳听到新皇原谅,这心中的悔恨这才消散,心中对于新皇的感激,已无法抑制。 他带着哭腔道。 “皇上...老臣能遇皇上,真乃上天垂怜也!老臣愿鞠躬尽卒,效忠皇上!” “先起来,你年事已高,往后行礼可免。” 诸葛亮怜惜道,这才将李国普扶回了椅子上。 这时候李国普也彻底放开了,他再一拱手,恳求道。 “皇上,老臣斗胆请任户部尚书一职,若予我此职,必定持证守中,绝不偏私任何一方,为皇上您看好钱袋子!” 诸葛亮愈发对李国普赞叹,也确实觉得他是上好的人选。 户部管事颇杂,需要的就是一位有着丰富经验,且对朝局上下的潜规则有着清楚了解的人才能担任。 即便是诸葛亮自己,在没有摸透朝局上下情况以前,他也不敢对户部直接进行接管。 此刻管理户部的郭允厚虽然也称职,但看他同黄立极勾勾搭搭,与东林人士眉来眼去的样子,难保没有偏私。 户部职位颇重,应当选贤能之人担任。 李国普能力虽平,但胜在一颗持正首中之心,远胜郭允厚,自然应允。 诸葛亮当即肯定道。 “李次辅能主动请缨,真乃百姓之幸事也!诏书明日便至,次辅你现在即可前往户部接管事务。” “谢皇上,老臣必不负皇上所托。” 李国普震颤道,已是泪流难止。 诸葛亮生怕这位老先生太过激动,遂命王承恩护送他返回宅邸,先行休息。 待得人走尽以后,他的目光留在了那份保举名录上。 袁崇焕三人不必提,自崔呈秀进言那一日起,自己便已经下令召回三人。 而新出现的这三人,诸葛亮也愿意即刻招纳入朝,考核一番后,再补录进阁。 唯独那魏忠贤... 第十八章 巨监牢中愤,一语俘人心 诏狱的冷,不曾待过的人是不知道那份滋味的。 特别是对于呼风唤雨惯了的人来说,这份冷更是透骨心寒。 “呦,魏公公,昨儿的饭还不吃啊?都嗖啦。” 污秽监牢身处,多的是骚臭之味。 有一半人高的猴脸杂毛太监,正端着几碗不知从哪家宫中抠下来的饭菜,顺手将其盛了过来,甩给那监牢中的失语之人享用。 这失语之人,正是魏忠贤也。 自那一日他被新皇冤枉,俘虏入狱以后,所有的人间冷暖,他又尝了一遍。 为什么说是又呢? 因为在他入宫以前,他就已经品尝过一次了。 身为人下人,人人皆可倾轧的底层痛苦,他曾发誓,绝不再受此苦。 若真有那一天,他宁愿先死。 可惜啊...诏狱之中,就连想死都很困难。 锦衣卫现任代指挥使知道他魏忠贤重要,特意派好些人看管他。 一旦魏忠贤有任何轻生的举动,立马就会被人阻止。 而在看管之余,羞辱这位曾经的大太监,也是一份趣事。 最开始魏忠贤还能用自己大太监的威压逼得几人不敢造次,可随着群臣弹劾自己的奏章越堆越高,皇帝又对自己不闻不问之时,这些人的爪牙便出现了。 他们羞辱,体罚,不给自己睡觉,任凭他魏忠贤如何大吼大叫也毫不理睬,一连数日下来,整的魏忠贤满心绝望,竟然失语了。 所谓失语,便是受刺激到了极致,人无法接受现实的一切时,自我保护的方式罢了。 哐哐当。 大门被打开,猴脸太监不知何时带着三个与他同样丑陋的太监钻了进来。 “指挥使说了,这个人不能死。” “可他已经绝食两天了,怎么劝都不吃。” “哼,那就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他不会还以为自己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吧!” 三人对视一眼,当即动起手脚来,将魏忠贤整个架起来,任凭他如何反抗也无济于事。 随后一位太监手持馊饭,干脆利落的将饭菜给硬塞了下去,呛得魏忠贤浑身战栗不知。 他到底还是有大太监的心性,怎能让这三个原本给他提鞋都嫌的人欺辱。 可恨呐!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魏忠贤心念于此,挣扎更甚。 只可惜他养尊处优惯了,又上了年纪,怎么也拗不过这三位太监。 不多时,一碗馊饭已经被强摁进了魏忠贤的嘴里,他反呛一口,嘴边,鼻腔内都是馊饭。 那又臭又腥的滋味,差点叫他呛死。 “你们三个腌臜东西,我要杀了你们!田尔耕,许显纯呢,都给咱家出来,咱家要你们杀了这三人!!” 只可惜这话刚一出口,魏忠贤的小腹处便被人狠狠的肘击了一下。 他啊了一声,整个人立马瘫软在地,瑟瑟发抖起来。 “魏公公,还以为自己是秉笔太监呐?您的官威呐,冲着铁链去发吧!哈哈哈!” 三人大笑着离开,却是引得诏狱内一片嗤笑之声。 原来这诏狱之内,关押的不止魏忠贤一人,许多人曾经都是被魏忠贤捉进来的。 入了这门以后,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想而知,他们该有多么恨魏忠贤。 如今魏忠贤居然也落得跟他们一样的田地,当然发狠讽刺道。 “魏忠贤,你也有今天呐!你个没根的东西,要不是有天启那木匠皇帝给你撑腰,你哪能活到今天。老子今天能亲眼看到你倒台,就是死也无憾了!” “呦,这不是大太监魏忠贤嘛?怎么也跟我们这些下人一样,来这诏狱蹲着了?你还嫌饭菜差?你要是不吃啊,给我们吃!” 说着,从隔壁牢房便伸过一只手来,丝滑的将魏忠贤剩下的半碗馊饭给抢走。 魏忠贤猛然扑过去,却落了个空,脑袋狠狠撞在了牢门上,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诏狱内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纷纷大笑难止,就连牢头们都投来不屑的眼神。 魏忠贤望着他们,牙根子都要咬碎了,他心中暗暗发誓,若是还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自己一定要让这些人付出代价。 还有那些外面弹劾自己的官员,那是一个也跑不了,全都得陪葬! 只是现在的他,还有可能重登高位吗? 正当他趴在地上喘息,胡思乱想之际,诏狱的大门再次开了。 返回的依旧是那三个太监,只不过不同于先前的嚣张,现在的他们没有任何神情。 他们自进门开始,便卑躬屈膝,不敢抬头。 到了魏忠贤的牢门前,二话不说,将魏忠贤拖出牢房便往外走。 谁人也不知道魏忠贤被脱去了哪里,大家都以为他要被砍头了,纷纷欢呼起来。 就连魏忠贤自己也是这般想的,想着这一天总算是来了。 结果他们出了诏狱以后,当即进了一间密室。 这里往往是锦衣卫用来秘密审讯犯人的,现在怎么用在自己身上了。 他被抓的事情,那可是人尽皆知啊! 只是这三位太监虽然将魏忠贤带到了,却没有上任何的刑。 正相反,他们还将魏忠贤脚上的镣铐给卸了下来,让他走的更顺畅一些。 此时密室内仅摆放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面上累叠着一摞纸,以及笔墨,像是让人交代些什么。 “魏忠贤,皇上有口谕,令你将今年所做恶行一五一十的写下来,少一件都不行,若你坦白则从宽处理,若你隐瞒,则严惩不贷。” 三位太监总算是开口了,由领头的解释道。 魏忠贤闻得口谕,慌忙跪下听旨,可听完过后又心如死灰了。 让他把近些年来所犯的事情全都交代出来?那还不如一刀杀了他算了。 这倒不是他骨头硬,实在是那些事情若是抖搂出来,原本挨一刀的事,立马就能变成挨千刀。 全说出来,只怕九族都难保啊... 皇上这到底是玩的哪一出啊,魏忠贤暗自想到,他已经是个死人了,又何必玩弄一次自己呢? 无奈之下,他也只好站在了桌旁,挤出笑脸面对三位太监道。 “三位小哥,敢问你们谁会写字。” “你且放心好了,我三人都识字,皇上特命我三人为你代笔墨。” “多谢,皇上之体恤,老奴铭记在心。” 魏忠贤心中稍有触动,那十六岁的少年天子,竟然连这一份细节都注意到了。 心念至此,他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左右不过是伸脖子一刀的事,他一咬牙便将近些年来自己所做的恶行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这些恶行基本都是天怒人怨之事,就算是眼前的三位太监,在听完这些事情以后,都是义愤填膺,连写字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竭力克制自己不去殴打魏忠贤。 魏忠贤心知肚明,也只能是越说越小心,最后弄得满头大汗,语气也越来越恭敬。 约莫一个时辰后,数张写满字的罪状便已然完成。 魏忠贤至此也是万念俱灰,只待等死。 也就在此时,密室门再次被松动,随着一阵扭曲的声响传来,一身素朴的新皇已然出现在了密室之内。 密室内的四人连忙下跪,匍匐在新皇的脚下。 “参见皇上。” “不必多礼,起身吧。” 新皇语气冷漠,似有怒火藏于心,只待一根干柴点燃。 魏忠贤一愣,这根干柴便已经出现在了新皇的手上。 因为新皇一进门,便拿起了他的罪状查看。 “所有的罪状都在此了吗?” “是,老奴不敢有半点隐瞒。” “嗯...” 新皇看得仔细,只可惜越仔细,魏忠贤额头的冷汗越多。 每一次的书页翻动,都让他的心弦为之一紧。 结果到了最后,新皇的一句话,直接将心弦给绷断了。 “不对啊...魏忠贤,你仍未写全呐!” 魏忠贤慌忙跪下,连忙磕头道。 “皇上明鉴,老奴所做一切恶事,皆已在此,未曾隐瞒过半分啊!” “我指的不是这个,你的功呢?为何不记上?” “功...老奴如何有功...” “你辅助先皇查办江南矿税,商税之功,为何不提?” 新皇不知何时,已端坐在椅子上,虽查阅罪状,眼中怒气却已然消散,再次望向魏忠贤时,竟是平静如水。 而他的一番话,却叫魏忠贤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魏忠贤遭人唾骂多年,从未想过自己会受到任何公平对待,不曾想今日却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何谓公平。 他顿时鼻子一酸,俯首拜倒,已然是泣不成声。 皇家并未忘记他啊! 一瞬间,这位新皇在他心中的形象,仿佛不再是那位少年天子,而是一位值得托付一切的明君。 第十九章 公平以待事,宫中秘传闻 平等以待任何人,无论此人出身,无论此人曾经做过何等事情,哪怕是要审判此人,也要做到公平公正。 这是诸葛亮自担任丞相位以来,一直践行的标准。 此刻面对魏忠贤,他亦是如此。 诚然,魏忠贤乃十恶不赦,大逆不道之徒。 但他对于先皇朱由校的一颗忠心,还是有目共睹的。 例如为先皇往江南缴税,以支撑先皇对辽东用兵,从而取得宁远大捷。 不似那龙台下的群臣们,稍一谈及缴税,便连连摇头。 而魏忠贤能在群臣相互包庇的局面下,似一把利刃将税收缴上来,特别是这份税收仅是针对江南地区,还未曾激起民变,着实是一种本事。 前面提及了,大明国税收的重担基本都集中在农民身上,商人们的税收极低,且还有不少商人偷税漏税。 万历,天启两帝都想要向商人们征税,但总是被群臣抵触而不了了之。 就连今日诸葛亮的试探,也是被群臣用拖字诀糊弄过去了。 唉... 一声叹息,诸葛亮不由得在心里为大明国遗憾。 税收乃是平衡贫富差距的利器,稳定国祚的良策,好似扁担一般,稳定平和方能带动国家发展。 可一旦失衡,税收反而会向贫者倾泻,如此一来贫者愈贫,富者愈富,莫说扁担,就连九鼎都将倾矣。 所以在查阅税收时看到魏忠贤的名字以后,诸葛亮就已经有所触动。 更别说他的脑海中,还回荡着天启帝朱由校的遗言。 “魏忠贤可用。” 摄一国之政者,无论自身有何等荒谬之处,临终之时也不可能说些胡话。 何况天启帝能学鲁班之术,总结前人优缺,推陈出新,其智必然聪慧。 那些机构精妙之处,可绝非愚者能够理解的。 在诸葛亮看来,先皇更多的是不喜朝政,而非不懂朝政。 今日面对群臣时,他就意识到了。 或许正是因为群臣铁板一块,重振大明无望,先皇才宁愿沉溺鲁班之术中的。 如此人物的遗言,诸葛亮自然要慎重考虑。 更何况他已经错过了一次,昔年昭烈帝白帝城托孤时,也曾对自己提及马谡不可用。 自己不信,违众拔谡,这才导致错失街亭,导致第一次北伐功败垂成。 虽说两位帝王并不必相互比较,但如今再来一次,诸葛亮更要慎之又慎,这才来亲自见一见魏忠贤。 眼看着魏忠贤已经哭泣了一小会,诸葛亮这才放下手上的罪状,直言不讳道。 “魏忠贤,不必哭泣了。认你有功,并不是免除了你的过错,正相反,你罪无可赦,必死无疑。仅你自述的这些罪状,便是杀你十次,也不够的!” “老奴明白,无论是死是活,老奴都是皇上您的人,皇上要老奴如何,老奴便如何。” 魏忠贤已经看到了一丝翻盘的可能,也明白新皇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便是有再次启用自己的可能。 老谋深算的他,怎会不把握住这一丝的可能性! 诸葛亮还是保持着谨慎,继续试魏忠贤道。 “魏忠贤,你曾受先皇之命往江南缴税,对当地必有了解,说说看,此处税收是否如同百官们所言一般,乃是破坏国祚根基之举?” 魏忠贤一声冷笑,便也猜到了发生了什么,直言道。 “皇上,想来是群臣又反对向江南那帮蛀虫们加税了吧?” “噢?你身处牢狱,竟还有耳目与你传音?” “并非如此,皇上,老奴是猜的...或者说,老奴是看多了,看透了。” 诸葛亮暗暗点头,看来自己找对人了,便不再打断魏忠贤,让他继续说。 魏忠贤算起来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当即打开话匣子,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老奴不是个东西,是个腌臜人,是所有官老爷都看不起的人,这点老奴自己个都心知肚明。可老奴也是从底底层爬出来的,知道那些人的难,所以老奴从来不把税收往他们身上压! 锦衣卫和东厂的人,眼睛从来盯着的都是当地的富商,特别是茶,盐,马,粮这四行的商贾,一个两个全都是富得流油的主。” 他越说,这腰杆子便越发直了起来,到最后竟然已经是半坐在地上了。 一来是因为魏忠贤的镣铐太沉,他撑不了多久,二来嘛,则是他打算豁出去了,于是又道。 “这些人若是本本分分缴税,也算是国家的福音。可是他们用尽手段藏匿财产,躲避税收,其中最重要的办法,就是打通言官,让这些言官在朝堂之上,阻止皇上您向江南派税啊!” 一番话尽,诸葛亮的眉头愈发锁紧了。 事实可能真如同魏忠贤所说的一样,因为在税单上,鲜少看到这些人的名录。 史书上曾言,江南地区民富且物产丰饶,又是靠近沿海,乃是盐茶粮三样俱全的富饶之乡。 可是从实际缴纳的税单上来看,诸葛亮敏锐的发现,江南地区各省上缴的税务,并没有比中原省份多太多。 江南地区的税务一直维持在一个不高,但猫腻味十足的数字上。 作为执掌过一国之政,又有过盐税经验的丞相,诸葛亮坚信此处定有私藏。 不说别的,单提大明开国之初,太祖初年时,民生凋敝,百废待兴,如此危局收缴盐税,尚有千万之巨。 如今大明历经数代,又有数次中兴,到嘉靖朝时,遣鄢懋卿下江南缴税,竟然只收缴区区三百万两。 如此差距,若无猫腻,诸葛亮断然不信。 于是他点点头,赞同了魏忠贤的说法。 “不错,从税单上来看,江南地区的税务并不高,甚至按照比例来看,都不及许多边陲省份。” “是啊,先皇在时,也常常同老奴提及此事。莫看先皇醉心木工,可他偶有空闲,也会留心大明国的隐患的,特别是大明国的税收,比如什么商税,关税,以及盐税...” 那魏忠贤说着说着,声音却逐渐小了下去。 看状态,竟然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诸葛亮透着三分好奇,本想出言打断,但还是耐着性子由魏忠贤去了。 那么这位大太监此刻到底在想什么,才会在皇帝面前失礼呢? 因为他提及了一个词,盐税! 在浩瀚如烟的记忆中,魏忠贤在说出这个词以后,脑中灵光一闪,像是串联起了什么一样,忽然回味了过来。 思索片刻后,他脸色大变,下意识的望向了诸葛亮身旁的三位太监。 这意思,便是要屏退左右的意思。 诸葛亮会意,遂命人全部离开,叫密室内仅有他与魏忠贤两人留存。 待得人走光,门闭合以后,魏忠贤哆嗦道。 “皇上,保全自己,您一定要保全自己呀!” “噢?你为何有此言?” “皇上,您哥哥天启帝是因落水而患病的,此事您知晓吧?” “嗯,我知道。” “可是天启帝究竟是如何落水的,您又知道吗?” “听说,是意外。” 魏忠贤又叩首,这才说道。 “老奴当时也以为是意外,乃是当时一阵妖风吹来,导致游湖的船翻了所致...可是现在细细想来,又觉得有诸多不对的地方。那小春子和小登子,乃是宫外人举荐,这才到了老奴眼前的。 而在游湖前一日,先皇也似您一样,同臣聊到了...盐税!” 他顿了顿,更像是有些失心疯一般继续道。 “红丸,移宫,落水...天呐,老奴死罪啊,竟然连这些也想不到,这世上哪有什么巧合意外,只怕是...” “慎言!” 诸葛亮终于开口,打断了魏忠贤的推断。 魏忠贤得了敲打,赶忙磕头,乞饶道。 “皇上息怒,是老奴多嘴了,但还请皇上万万保全自己,那些宫外人的手段,只怕比老奴所言所想,更加高明呐!” 诸葛亮终是停了轻拂羽扇的动作,他料以为自己摆脱了魏忠贤的控制,能真正的控制大明国了。 不曾想,自己竟然只是从一个监牢,换到了另外一个监牢罢了。 这三案,他都在宫廷典籍中看过,仅一面便知其中必有玄机,现在结合魏忠贤所言,稍一推敲,便可知那些个群臣,只怕是真有胆子谋害皇帝! 而这种宫中秘闻,只怕是说出去,也无人敢信了。 诸葛亮不由得轻笑起来,这朝堂的浑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呢,如果他没有一支忠于自己的力量,只怕连提防都做不到。 更别说下派官员去江南地区收税,这等重大的事情。 想到此处,诸葛亮再次望向了魏忠贤。 “魏忠贤。” “老奴在。” “你虽已无走出这诏狱的可能,但你可以辅助锦衣卫彻查矿商两税,你可愿意?” 魏忠贤闻声一愣,一瞬间眼泪便浸湿了眼眶。 他太想了,这数日以来,一直在想啊! 于是他的脑袋,仿佛石头一般在地上磕着,带着哭腔道。 “老奴愿意,老奴一百个,一万个愿意!老奴定要那些富商们补齐所有税款,让他们把吃进去的,全都给老奴吐出来!” 望着魏忠贤癫狂磕头的模样,诸葛亮清楚,破局的鲶鱼,已经在他手上了。 第二十章 巨监心彻服,应元拙演技 悲也好,喜也罢,情绪总归是要退去的。 那魏忠贤在哭过一阵以后,也是擦拭了眼泪,垂手静跪了起来。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哭了许久,稳坐高位的新皇竟然没有丝毫不满,而是极为耐心的等待自己发泄完。 要知道过往面对天启帝时,他肯听自己说完一整句话,那便是阿弥陀佛了,哪里有新皇这样好的耐心。 想到此处,魏忠贤愈发敬畏起这新皇来。 喜怒不形于色,临巨变而面不改色,这些可都是贤君良将的标配啊! 终于等到魏忠贤战战兢兢跪了一小会后,抚着羽扇的诸葛亮这才开口道。 “魏忠贤,你须知,一心为民,一心为国者方能流芳百世,名垂千古,其他尽是过眼云烟罢了。我会遣人送必要之资料与你,你可斟酌分辨后,传语锦衣卫于我。” “是!老奴必不负皇上重托。” “嗯,既如此,便随我来吧。” 诸葛亮这才默默将魏忠贤所写罪状收好,起身离开。 魏忠贤此刻起身,腿也麻了,头也昏得不行。 刚一爬起来,竟然差点昏倒。 可是新皇在前,他怎敢怠慢,哪怕强撑着也要跟上。 诸葛亮察觉到了,便放缓了脚步,故意等上一等。 魏忠贤最擅察言观色,亦是体会到了新皇对自己的关怀。 一时间他心中真是感慨万千,多年来都是他照顾皇帝,怎得到了新皇这儿,却是叫新皇照顾了。 这也足以证明,自己个输的并不冤。 败在如此心思缜密,手段高明,又能体恤下属,明察秋毫的新皇手下,真不叫冤。 两人出了密室后,转而又进了一间密室。 这时候魏忠贤才暗暗后怕起来。 因为下一间密室内呆着的人,便是老熟人许显纯。 他见了皇上,也是一番啜泣,并将自己所写的罪状递了上来。 可新皇只看一眼,便甩手丢弃,叹息道。 “许显纯,我已给你机会,叫你全数坦白,一切自从宽,可你竟然全篇不提残害杨涟之事,莫不是把我当做三岁小儿糊弄?左右何在?” “臣等俱在。” 随行的锦衣卫们当即上前,跪倒在新皇的身旁。 新皇便用那羽扇一指,遂决定了许显纯的命运。 “原锦衣卫都指挥佥事许显纯冥顽不灵,忠邪不辩,今日起移除诏狱,押往刑部审理。” 这一句话,当真是判了许显纯死刑。 在诏狱内,就是天大的罪,大家看在都是昔日同袍的份上,多少还能照顾点。 可到了刑部,那可是三司会审,大小官员的眼睛都在盯着,什么罪状都别想逃过。 许显纯只怕是彻底完了! 这厮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后悔不已的想要再写一封自罪信。 只可惜诸葛亮已经摆手让人将其拖走,丝毫不给他辩驳的机会。 经过这一手,魏忠贤的头低得更低了。 他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在新皇面前耍滑头,否则的话,必然万劫不复! 已露雷霆手段以后,诸葛亮这才回过头来,望向魏忠贤道。 “魏忠贤。” “老奴在。” “我意遣户部官吏往江南地区缴税,又深恐官商勾结,收效甚微。你可有人选推荐,能助我完成此事?” 魏忠贤一听,心中大喜过望,皇上这是让自己保举人啊! 他本想叽里呱啦一通,再说出一些自己心腹的名字,让他们脱离苦海,然后再设法搭救自己。 可他再抬头望向新皇时,心中颤栗。 因为眼前的新皇,哪里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天子,分明像是一位驰骋杀场数十年的老将。 那周身的气场与眼中的力量,绝非自己能糊弄的。 他心中仔细思索一番,想到了几个人的名字,开口道。 “皇上,老奴愿保举田尔耕,崔应元,李实,骆养性四人,此四人都是锦衣卫中拿人的好手,最是会调查深挖之事。其中骆养性颇为干净,一直忠心耿耿,办事也牢靠。” “嗯?” 诸葛亮可早就看过崔呈秀给的点将录,魏忠贤保举这四人,一半是五彪之一,另一半也是他的亲信。 真要复了这些人的职位,恐怕锦衣卫又成了魏忠贤的爪牙了。 那魏忠贤也慌了,发觉诸葛亮稍有不悦以后,当即连忙叩头,哆嗦道。 “老奴糊涂了,糊涂了...这四人都是罪孽深重之人,品性不一,皇上您只能暂用。有两人...老奴以为可以用。” “谁?” “是老奴曾经排挤走的一人,名为刘侨。那年为扳倒杨涟,我授意他诬陷汪文直。他不肯,遂被我排挤出锦衣卫。眼下应该还在明湖老家。” “另外一人呢?” “吴孟明,也是那一次汪文直案中,忤逆老奴的人。” 看着魏忠贤老实巴交的说出锦衣卫中尚有良知的人才,诸葛亮这才微微点头,这便是他要的效果。 举才唯贤,绝非举才为亲。 如此一来,党争才有可能消弭。 否则这党争不仅在前朝出现,就连锦衣卫中也会出现。 诸葛亮便把名字记下,他须得亲自考核这四人以后,才能决定是否可用。 按照诸葛亮原本的设想,西厂东厂,乃至锦衣卫这一类组织,他都是不愿使用的。 君不密则失臣,君臣猜忌,实为祸患。 只是看着朝堂上门第党派固化之深,不用些非常手段,断然无法扭转,如此只好暂用锦衣卫。 想清楚以后,诸葛亮这才领着魏忠贤,到达了最后一处地方。 一行人刚一走进,便看到原锦衣卫中一众高层皆跪倒在地。 田尔耕,崔应元等一干人等,尽数在列。 “皇上....” 他们一看到诸葛亮,便尽皆哭诉跪拜。 身为锦衣卫,他们最是明白锦衣卫的残忍手段。唯有尽快服从,才能免受那些骇人听闻的苦楚。 只是一众哭诉的人群中,有一人的腰杆子却挺得很直。 真让人以为,他是被冤枉的。 诸葛亮有些好奇,羽扇一指那人,询问道。 “你是何人,可有冤屈?” 那人当即抬起头来,神色肃穆,拱手道。 “回皇上,臣名崔应元。” 他说完,又是一拜。 诸葛亮留意到,此人手白指嫩,中气不足,应是常年往返于温柔乡中所导致的。 再看其他锦衣卫,一多半也是如此。 甚至还有不少发福者,脸上横肉丛生。 唯有一人,太阳穴高鼓,双手粗糙,关节极大,此刻虽一言不发,断不肯求饶,却无人敢望向他一眼。 这一粗一净,便已经显露了此人的不俗。 锦衣卫身为皇权鹰犬,察举百官之职,武艺傍身是标配。 这崔应元同其他锦衣卫平日里定然是吃拿卡要,游手好闲,疏懒了一身武艺,这才让那双手也白净了起来。 仅凭这一点,诸葛亮便已经否决了他们。 但他还是耐着性子,想看看这硬气的崔应元,想玩什么把戏。 于是诸葛亮投石问路,先问道。 “你既不诉冤屈,便是知罪了?” “臣斗胆问皇上,臣有何罪?” “你助纣为虐,为虎作伥,掳民摄官,还敢言无罪?” 听到诸葛亮的语气稍有变化,跪倒在地的其他人都已经是吓得魂飞魄散了。 不少人忙去拉崔应元的衣角,求他少说几句。 只是那崔应元却颇为倔强,昂着头道。 “皇上,这些都是臣的职责罢了。锦衣卫身为皇上鹰犬,本就是干这些事的。皇上让我们查谁,我们就查谁,皇上让我们杀谁,我们就杀谁!皇上今日若是想让我等去死,那我等也必然遵从。” 说罢,竟然直接往那墙柱上撞去。 幸好在场还有锦衣卫,左右强拉之下,这才将崔应元救下。 如此一番慷慨激扬,振奋人心的话,再加上这一出以死明志的好戏,结果换来的结果...居然只是崔应元脑门上,蹭破了一点皮。 原来此人,还是个怕疼之辈啊! 诸葛亮心中嗤笑,却不表现出来,目光仅留在那一言不发的汉子身上。 第二十一章 虚情身必死,邪信当尽毁 一番闹剧结束,场面渐渐平息下来。 崔应元发觉新皇压根也没理会他,依旧平静的凝视着自己。 他心里顿时发虚起来。 这招苦肉计可是他与李实等人一起商议出来,只求活命的。 莫不是也被新皇看穿了? 应该不会吧...新皇不过十六岁,听闻更是易热血上头,性情中人。 那开内帑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应该会被他这番真挚演技给唬住啊! 这时候新皇摆了摆手,安抚众人道。 “你等之罪责,自有公正审判。且先退下,你留下。” 诸葛亮口中的你,便是那位一直一言不发的汉子了。 崔应元等人绝望的看了他一眼,无奈的退下了。 而这位汉子依旧沉默,一幅引颈待戮的模样。 “你这汉子,为何一言不发,不为自己辩白?” “回皇上,田尔耕自知罪孽深重,应当挨上千刀万剐,更何况锦衣卫乃皇家之鹰犬,应杀则杀,应判则判,怎可呼天喊地,实为求活?” 田尔耕瓮声瓮气道,言语间充满了对崔应元的不屑。 诸葛亮暗暗点头,算是认可了此人。 正如他所言,锦衣卫身为皇家鹰犬,自当成为皇权最利的一把武器。 若是这武器有了异心,便会迟钝,难显其威力。 观察至此,诸葛亮心中已有决断,当即道。 “田尔耕接旨。” “臣在。” 那田尔耕即便至此,也不敢表露出多少兴奋。 只是看他指尖微颤的样子,怕也还是恐惧。 诸葛亮看在眼里,继续道。 “你有滔天罪恶在身,理应着刑部三司会审,定罪处罚。然,此刻正是国家飘摇,社稷震荡之际,良才难求。遂委任你暂为锦衣卫东南指挥使,即日起前往江南地界,辅助户部收缴矿商两税,另彻查江南商贾偷税等情况。” “臣,领旨!” 田尔耕到了此时,终于难掩心中激荡。 诸葛亮说完,不忘补充几句道。 “另有刘桥,吴孟明二人,也算忠良之辈,你可同携往江南引为助手。记住,只调查,不抓人,更不可肆意大刑伺候,残害百姓。” “明白。” 田尔耕回应着,更是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再抬起头来时,满脸早已是鲜血淋漓。 仅这一下,便与那崔应元的小磕小碰,形成鲜明对比。 诸葛亮轻抚着羽扇,同身旁的锦衣卫道。 “崔应元,李实等罪孽深重,更意寻死迷惑我,押往刑部会审吧。” “遵旨。” 身旁的锦衣卫们当即行动起来,将那一大帮呼天喊地,只求活命的原五彪,十孙等一众阉党统统送往刑部。 他们居然还敢向魏忠贤乞活,吓得一直跟在诸葛亮身后魏忠贤长跪不起,汗衫都被冷汗浸湿。 而随着这一帮人的押解离去,留下来的锦衣卫们,无不神情紧张,行动迅捷,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崔应元。 整个锦衣卫的风气,为之一肃。 诸葛亮连连点头,这等风气才是他最想看见的。 而身旁的魏忠贤,他本意也有几分震慑敲打他的意思,便任凭他长跪,也不理睬。 这一番敲打,果然有效果。 那魏忠贤就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连忙开口道。 “皇上,老奴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物,能助皇上您更好的平抑党争。” “噢?这倒是新奇了,何物?” “呃...劳烦田指挥往我住处中那老歪脖子树下一青砖挖掘,不出两米必有一箱子,烦请将其取来,交予皇上。” 若是在平常,魏忠贤这番话还没说完呢,那田尔耕也该有所表示了。 只是今时不同往日,那田尔耕岿然不动,只等新皇发话。 诸葛亮点了点头,他这才敢领人去取。 且说他出了锦衣卫所,直奔魏忠贤住处。 那是一方幽静阁楼,讲究的就是一个奢侈低调。 只是魏忠贤一倒,此处早已被搬空肃清,一段时间未有人光顾,连那入口处的牌匾都有些歪了。 所谓人走茶凉,便是如此。 田尔耕不敢多想,寻到老歪脖子树以后,便发觉一众灰砖之中,有一青砖格外扎眼。 将其翻开以后,一顿狂挖,果然找到一箱子。 他几人忙将箱子取出,一来一回,已过了一个时辰。 等再度返回时,便发觉新皇已高坐于指挥使位置上,正审阅着锦衣卫过往卷宗。 ‘新皇真也勤奋,便是这点时间也不肯休息,换做天启帝,只怕早回宫咯。’ 田尔耕暗自想到,这才蹑手蹑脚走入前厅,下跪叩首道。 “回皇上,东西已带到。” “打开看看。” 诸葛亮见人已返回,便收起了卷宗,揉了揉干涩眼眶,好奇道。 田尔耕忙将其打开,却发觉里面不是金银,乃是一张张书信,占满了整个箱子。 要知道这箱子颇阔,能容纳一成人藏匿其中,可想而知那书信之巨。 这时候魏忠贤才透着几分不好意思,开口道。 “皇上,不瞒您说,这是我给自己欣赏的东西。它们全都是各地官员,乃至朝中上下写于我的祝贺信件。特别是不少东林人士,最喜在我贺寿之时送信,我一一照单全收,留作纪念。 现在想来,应当早交予皇上,充作这些人的证据。” 诸葛亮闻言,遂取来一两张信件详阅。 果不其然,那信件中多得是阿谀奉承之词,其中肉麻程度,简直把魏忠贤当作了亲爹。 再查看信件落笔,满朝文武,国公勋爵,十之八九都有贺信,足见朝局之糜烂。 如此朝堂,对外焉能不兵败辽东,对内焉能不激起各地民变? 这时候魏忠贤才赔着笑,搓着手掌,似那苍蝇品食一般说道。 “皇上,要是这些书信被公之于众,写信的官员们也就别想在这朝堂上立足了。您掌握了这个,就是掌握了绝大部分官员的命脉啊!平抑党争,可不就是好法子吗?” 其余锦衣卫一听,也是眼前一亮,尽是点头赞许。 唯独诸葛亮,却断然道。 “将它们,尽数焚毁吧。” “啊!?” 在场的锦衣卫们都惊讶出声,更别提魏忠贤了。 如此拿捏百官的机会,新皇怎么就轻易放弃了呢? 第二十二章 开诚方得心,乞丐巧扒墙 新皇严令一下,满大箱的书信,便尽数被火舌吞没。 魏忠贤看着火光渐渐消散,再也忍不住询问道。 “敢问皇上,您为何要烧光了这些书信呐...您不是要平抑党争吗?这可是非常好的路子啊!” 面对询问,诸葛亮自有论断。 他一指那灰烬,询问道。 “魏忠贤,你既然是这堆书信的收信人,那你便来说说,这寄信之人,可是个个真心夸赞你,执意恭维你?” 魏忠贤一听,当即就想到了那些大臣污蔑自己的样子,咬牙道。 “当然不是。这些个势利眼,见老奴得势便靠近,老奴一倒台,顿时作鸟兽散了。” “那便是了。这堆信件之中,有大半数的人都是迫不得已写此书信,否则定被你排挤。此等委曲求全的书信,若引为证据,只会让朝局更加动荡,人人自危不提,说不得还引起新一轮的党争,着实是败笔。” “可是皇上,不靠此法平抑党争,又该靠什么办法呢?” “唯有以诚待人,赏罚分明,方可激励百官,造福于百姓。” 诸葛亮冷静道,即便是面对魏忠贤,他也愿意解释讲解。 然而这番话落在魏忠贤耳边,却令他着实难以理解。 以诚待人...我的新皇啊,您怎会有这等想法。 东林党人个个奸诈狡猾,虚伪至极,只看着这些书信,便知他们是什么货色了。 如此利器在手,要是他上台,这不得拿着书信要挟半个朝廷,逼得他们加入自己麾下。 只要普天之下尽是自己的党羽,不就没有党争了吗? 可惜这番想法,他断然是不敢说出来的。 再看其他人,一多半也是赞同自己的,只是碍于新皇的身份,不敢多言罢了。 然而他们这等想法,早在史书上就被证明是错了的。 唐朝时,牛李相争,引得朝局动荡,国家衰败,不也是因党派相互攻伐,很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而起的吗? 在诸葛亮看来,这都是为一己之私利,不顾大局之事。 若真信了魏忠贤的偏执之言,用这些书信要挟官员,固然那些官员们会短暂的屈服于自己,但内心绝对愤愤不平,行事不肯用力,终日浑浑噩噩,只求保全自己。 此等官吏,纵然全数归于自己麾下,又有何用? 诸葛亮深知其中厉害,所以才果断将这队书信烧毁。 于他而言,解决党争的办法就是开诚心,布公道,明辨赏罚才行。 今日观察魏忠贤,发觉他确实是缴税的一把好手,但党同伐异之心过甚。 此人可用,但不可尽用。 “魏忠贤,田尔耕何在?” 诸葛亮已有决断,当即道。 被点名的两人忙凑了过来,叩拜到。 “臣在。” “江南缴税之事,事关重大,你二人当配合无间,将税务调查清楚。此利国利民之道,若是办理妥当,死罪难免,活罪却可除,你等明白?” “臣等清楚了!” “另外,朝中其他事情,你等不可插手,若有僭越,定斩不饶。” 两人听那定斩不饶四个字,不由得一哆嗦。 为何这四字从新皇口中说出时,总带着一股煞气呢? 那分明是统兵多年,历经百战的将军才有的气场,新皇怎会有呢? 怪哉,这明明就是个小皇帝嘛。 疑惑尚未解除,诸葛亮便已离去。 安排好破局的鲶鱼以后,他也得返回文华殿继续批阅周章了。 另外下旨召回韩爌,刘一燝,李标三人的事情,也得他去定。 诸事繁杂,幸好这幅身子颇为年轻,经得起自己如此拼命。 而他不知,在这京城之中,也有一群人正在拼命。 只不过拼命的方向嘛...却有不同。 ...... 鞭炮高挂一响,半条街的乞丐们便已经围了上来。 他们浑身肮脏,衣衫褴褛,眼中更是冒着绿光,直勾勾的盯着点鞭炮的小厮。 那小厮白了他们一眼,满眼尽是不屑,但嘴上却虚伪道。 “诸位,今日乃是我家首辅黄老爷之大寿,宴请诸多东林大才之日,他老人家心系苍生,怜悯百姓,特命我发放馒头,铜钱赠予大家。今日只要上前来道一声喜,皆有发放。” 他一说完,乞丐们忙是欢呼了起来,纷纷上前道喜称赞。 只是当他们领到那馒头和铜钱后,又不免鄙夷起来。 原来那小厮话说的好听,可发的馒头不过丁点大,铜钱更是只有一文。 一文钱,在这金贵的京城中,又能做些什么? 眼看乞丐们领钱粮过后,一个个面露鄙夷的样子,那小厮急了,呵斥道。 “看什么,我家老爷为官清廉,这可是他拿着自己的俸禄供养大家。你等白吃白拿,还敢如此瞪我,可不是白眼狼?” 乞丐们一听,也有愧色。 他们再一抬头看向这黄府入口,果然是年久失修,老旧残破的样子。 就连那入府的门槛,也都被磨破了一半。 如此清廉之官吏,连自家的宅邸都不愿修缮,却要给众人发钱粮,真可谓好官那! 乞丐们遂一转口风,再次称赞起黄老爷来。 而现场人多,有许多乞丐都被挤进了附近的巷道之中。 他们一边啃着半大的馒头,一边对黄老爷感恩戴德,心想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心善之官。 正走着,忽然发觉黄府围墙一角狗洞被堵了。 领了大恩的乞丐心有愧疚,有一人便说道。 “如此清官,我等白吃白喝,着实过意不去。不如为黄老爷清理清理狗洞,也算尽绵薄之力了。” “好,就这么干。” 几个乞丐忙将那狗洞清理干净,有一人更是上心,竟然钻入狗洞中,要将狗洞那一头也给清理好。 只是他那身子才钻过去一般,便不再有动静了。 其他几人急了,还以为同伴遭到了狗咬,忙将他拖了出来。 “可是那一头有恶犬,伤了你了?” “我呸!有甚么恶犬,我看到的只有一个狗官!” 那人一吐口中馒头,再度恢复鄙夷的神色。 其他乞丐不解,追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了?” “哼,你们自己钻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乞丐们狐疑着,遂一个一个钻入狗洞,窥视那黄府之中的情况。 只是每一个人出来以后,嘴里都多了一个词。 狗官! 原来在那狗洞之后,根本不是想象中破旧惨败的清官宅邸,而是一片绿水悠悠,别有洞天的奢华院落。 只看那一片古色古香的长廊上,行走着的侍女,个个生得楚楚可人,清秀貌美,随便给一个娶回家,都足以吹嘘半生。 再看那侍女手中端着的佳肴,更是山珍海味俱全,勾得人食欲大开。 她们端了那佳肴,同自己一起呈了上去。 一时间那是笑声盈盈,宾客尽欢。 那些个冠冕堂皇的大才们伸出手来,一手享用佳肴,一手享用美色,好不畅快。 乞丐们轮流看了,只觉得手上的半大馒头再也不香了。 这特么,叫清官?这特么,叫高风亮节? 反倒像是一种施舍,赏给他们这些下等人来。 这些个狗官,还有那些东林大才,可真会装啊! 几人暗暗想着,气得牙齿都打颤。 可惜啊,依旧阻止不了此刻院落内的饕鬄盛宴。 第二十三章 大宴掩踪迹,计谋推杯成 随着又一道硬菜上桌,寿宴上的气氛已经被推到了高潮。 宽阔雅致的庭院之中,早已经摆满了圆桌,为得就是宴请当朝首辅的客人。 这一次的客人们可了不得,从当朝六部,到勋贵名流,个个是油光满面,富态难减。 他们推杯换盏,享受着美食美侍,交口称赞今日的主角。 正当众人夸赞之时,黄立极已在那众星拱月之下,从别院里走了出来。 只看他头戴貂皮小帽,身着金线寿桃纹路服,虽说那一双玄黑布鞋简朴了些,可那这一身行头,没有个百八十两银子,也难拿下来。 而这,还只是黄立极今日特意低调所故意选择的。 此刻众人看到假低调,真炫耀的黄立极出现,心里纵有不屑,但还是一起拱手祝贺道。 “恭祝首辅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啊!” “哈哈哈,多谢,多谢诸位捧场,老朽不过庸人一枚,哪里敢当福如东海这四字啊!” 黄立极故作谦虚道,那番仪态落在旁人眼中,还真有几分谦逊的味道。 然而稍微细品这句话,便能察觉到不对。 你黄立极仅说不敢当福如东海,莫不是心里认为自己敢当寿比南山? 这老东西,还真怕死啊! 一番杂念只是一瞬,酒席尚且继续,那黄立极在一番敬酒过后,忽然往别院走去。 正好宴会吵杂,无人留意。 与此同时,又有数十人起身追随,他们渐渐汇聚,跟着黄立极来到了另外一处小院中。 此处虽也有数张圆桌,但上面就没摆满各类佳肴,反而仅有些许瓜果干货,不似宴会,反倒像是茶会一般。 黄立极居中而坐,其余追随而来的众人便分别入座。 他左手边,自然是一众东林人士。 特别是周延儒,温体仁,钱谦益三人,对黄立极当真是极尽谄媚。 毕竟没有首辅的提拔,这三人恐怕还得熬上数年,才能到今天的地位。 而他右手边的,则是原阉党人员,现下全都期盼着投入东林门下。 他们望向黄立极,以及东林人士的眼神中,尽是讨好之色。 黄立极最是享受这种受人追捧的感觉,恍惚间,他总觉得自己坐的不是梨花木椅,而是那黄灿灿的位置。 等他从白日梦中回过味来,发觉全场安静,这才清了清嗓子道。 “今日请各位东林贤者,以及昔日同事光临,除开为我贺寿,小聚一番,也还有要事与大家商议。” “黄首辅乃是国之栋梁,所言必然字字真金,我等皆洗耳恭听。” 不等旁人回答,那位坐左三的钱谦益连忙拱手,抢答道。 黄立极也颇为受用,他投靠东林党可少不了这样的人引荐,忙回应道。 “好,钱老弟,如今我投身东林,便是与大家一条船上的人了。今日新皇又起了缴江南地区税款之心,着实令人忧虑啊!” 众人纷纷点头,钱谦益更是叹息道。 “是啊,消息要是传到后方,只怕我等在老家的宅邸,又要被人踏破门槛了。” “不错,钱老弟还有在坐的各位,哪个没有得到过东林老乡们的支持,这要是不为老家的人排忧解难,只怕日子真要难过了。” 又一人暗戳戳提点利害道。 而他口中的支持二字,更是让在场不少的东林人士咧嘴干笑。 毕竟所谓的支持,就是永安当号每年的分红,以及逢年过节老家乡绅的打点。 大家吃得腰圆膀粗,在这种关键时刻,自然得出谋划策了。 黄立极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又道。 “既然大家达成了共识,那谁有良策能化解此次危机啊?” “这...” 一问对策,这几个东林人士便你望望我,我看看你,谁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就连那东林党领袖之一的钱谦益,这会儿也哑火了。 黄立极瞧见了,心里也不由得暗骂道。 ‘这些个读书人,事到临头就装死,还得老夫来擦屁股。真不知投了东林党,是福还是祸。’ 骂归骂,但话还是得说得漂亮。 黄立极便清了清嗓子,颇为诚恳道。 “论年纪,老夫长诸位几岁,但如东林资历,老夫自愧不如。今番东林有难,不如就由老夫出一计。” 东林人士一听,忙是笑颜逐开道。 “首辅太谦虚了,我等愿闻其详。” “皇上是新皇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火是烧自己的,开了内帑,第三把火是税收的,大家都知道吧?” “咦,那第二把火呢?” “这便是重点了,这第二把火乃是烧皇亲国戚的!” 黄立极压低了几分声音,阴笑道。 “想要让皇上无暇烧第三把火,就得我等去把第二把火烧旺些。京城内外的皇亲国戚不知多少,各地更有无数藩王,皇上断了他们的俸禄,你们猜猜他们那心里有没有怨气?” “可皇上不也说了,若有人解决陕西大旱,供奉十万石也无妨吗?更何况这应该只是暂时的吧?” “嘿,皇上可没说是不是暂时的,我们只需要散布些许谣言,哄得那些皇亲们以为永远断俸,他们难道还不闹吗?” “妙哇!首辅真不愧是大明栋梁,我等钦佩不已,敬你一杯!” 计谋一定,钱谦益便领着众人,笑吟吟的举起了杯。 这也是黄立极所求的,如此一来,他便纳上了投名状,真正算得上一杯东林贤士了! “不敢不敢,我等同饮!” “且不忙喝,这事情还未完全解决呢。” 面对众人的恭维,黄立极罕见的没有接受。 他还是有几分理智的,知道这一番计划中,还少了几个关键的因素。 众人不解,钱谦益更是询问道。 “首辅,哪里还有问题?” “虽说我这法子不错,可是真要事到临头时,总是需要有人撑宗室的。我不便出面,此等进尽忠言之事,就得靠诸位解决了。” 在场的东林人士一听,纷纷擦了擦冷汗。 他们还以为是什么问题呢,原不过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有一人灌了不少马尿,此刻热血上头,哗啦一下便起身吼道。 “首辅大人你且放心,我东林人士别得不提,这进忠言之事就没输过。” “好!如此一来,我便高枕无忧了!” 黄立极爽朗一笑,随即举杯与众人痛饮。 这反制新皇缴税的法子,便这么定了下来。 数日后,这京城之中,果然传出新皇要永不供养宗室的消息。 第二十四章 福王怀恨心,妙计书信述 在这各地灾祸不断的时节,口袋里没有半个子是不行的。 除非你是皇亲国戚,每月领着俸禄,每日潇洒着度日,纵然是身无分文,店家小二们都得笑着捧你的臭鞋。 可今儿不一样啦。 京城的坊间早就传开了,说是那新皇要断了所有皇亲国戚,也就是老朱家人的俸禄,而且是永不复发。 消息自然而然的发往了全国各地,落到了那些藩王的耳朵里。 且说这福王朱常洵位居洛阳,虽然是万金榜身,不仅占据两万倾巨土,囊括山东,湖广部分土地,还有蜀地盐铁专卖之权,说一句巨富都算是谦逊的。 但他毕竟临近陕西,是灾民进犯的必经之路。 这要是被灾民们冲进了洛阳城,哄抢了他的家产,那可真就是得不偿失了。 一万石的俸禄不要?对于其他藩王来说,都是可要可不要之物,毕竟封地内足以衣食无忧。 但他福王不一样! “那个皇位,本来应该是我的!” 福王朱常洵登临洛阳城墙,幽幽望着京城方向,暗自说道。 “按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叔叔,今天你还敢断了你叔叔的粮,那就别怪我这个叔叔给你找点麻烦了。” 是的!别人都可以不要,唯独他朱常洵不能不要,这口气他咽不下去。 所以他才登高散心,实乃心中不甘所致。 只可惜,洛阳城外一片恍惚,大旱已让整个夏景换了模样,大地龟裂,草木尽枯。 最扎眼的还是那些贱民,一个两个汇聚成队伍,挤在城墙之外的窝棚里,终日等着城内施粥救急。 “哼,一帮贱民,休想吃到本王一粒粮食,要吃饭,找那朱由检去!” 朱常洵恨屋及乌,连带着恨起了城墙地下的灾民们。 不多时,他仪仗队之后匆忙赶来一人,那人到了近前,面露喜色道。 “参见福王,您安排老奴要找的人,老奴找到了。” 一听这话,朱常洵那圆嘟嘟的身子都颠了几颠,大喜道。 “可靠吗?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若是走漏了风声,或者是招供,也是麻烦事一件呐!” “王爷,您就放心吧,这可是琅琊山小诸葛先生为我们找的人,必然是素质过硬,实力超群!抗住锦衣卫的三审六讯,那绝对是没问题的!” 朱常洵一听到琅琊山小诸葛六字,不由得眉毛一挑,追问道。 “可是我前年派人去寻,却遍访不至者?” “对啦,就是王爷您找的这人。听闻当年他亦是支持您荣登大宝之人,因此时得罪了百官,遭到排挤,这才不得以辞官归隐。” “嗯,是金子总是会发光的,能请到小诸葛先生为我出谋划策,你得立头功!回头,我另有赏赐,现在速领我去见那人。” “唉嘿,多谢王爷!” 虽然自己对这位小诸葛先生仰慕已久,并且下属也是极力推荐。 可死生之事,不可不察也,他得亲眼看一看小诸葛先生推荐的人是谁才行! 下属则异常欢喜,一听命令就要领朱常洵前去。 “慢!耳目众多,先回宫再说。” “噢噢,对,还是王爷想得周到。” 朱常洵出言阻止了兴奋的下属,他好歹也是触摸过皇权的人,自然是知道锦衣卫手段,凡三品以上的王公大臣,各地藩王身边都有暗桩,他可清楚的很。 对此他早有准备,带着拖拖拉拉的仪仗队先行返回王宫以后,又通过密道出了宫殿。 此时他更是换上了常服,与下属两人同行,自信满满的他认为自己的伪装能瞒过所有人。 不多时,他与下属便来到了一民居旁。 还未靠近,便听到了里面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 朱常洵倍感欣慰,这次找到的人必然靠谱。 此人必然是在锻炼自己的武艺,锤炼自己的精神,必然是江湖好手呀! 不愧是小诸葛推荐的人! 可随着他走进一看,顿时满头黑线。 好手是好手了,只可惜不是江湖好手,而是浆糊好手。 那院落内的人并不是想象中的虬髯大汉,而是一位瘦弱老汉,干巴巴,黑黢黢的脸上写满了土字,此刻正吐着一口唾沫往手上抹,加紧劈柴嘞。 朱常洵当即就火了,拉过下属低声道。 “好你个狗奴才,怎么找这样的人来诓骗本王,这种人也能完成此等重要之事?你莫不是没找到小诸葛先生,所以来随便找人糊弄我?” 下属闻言,扑腾一下就跪下了,他哪里有这个胆子,眼泪唰一下便流了下来,叩首道。 “王爷息怒,息怒啊!这人的确是小诸葛先生推荐的人,先生还说了,若王爷您不信,他自有书信解释。” “拿来!” “在这儿。” 下属连忙将书信交出,捧着贡了上去。 朱常洵接过书信,胡乱拆开,只读了不到数行字,怒气便渐渐消散。 读至一半,脸上已有欣喜。 待得全信笺读完,早是赞叹不已道。 “不愧是琅琊山小诸葛,果然神机妙算,本王的一举一动早被他猜到了。这人选安排得也甚妙,好一个愚不可及者反而坚毅,妙哇!” 一旁的下属也止住了眼泪,抹着鼻涕道。 “王爷,下属未曾诓骗你吧?” “嗯,是本王错怪你了。你速按先生吩咐,与那老农交涉,后续一切钱财本王双倍支持。” “谢王爷!” 下属当即起身,收拾了一下脸颊后,从容的走进了小院之中。 朱常洵在院外看得清楚,那老农果然脾气又臭又硬,却一诺千金,收了银两后立马出门要往京城而去。 见得此景,朱常洵不由得冷笑道。 “朱由检,你可别逼我,你那位置,本就该是我的,而不是你那短命老爹,以及短命哥哥的!” 眼看街道上一阵喧闹,那老农已独自骑马,一骑绝尘出了洛阳而去。 第二十五章 老农传遗命,礼官心狂喜 且说天启七年,十月十五这一日的京城,在大清早时,史官们还觉得今天是平平无奇的一天。 他们还得同国子监,御史们一起兼修过往史书时,在那礼部的门口,已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一到,也不上前通报诉求,也不大哭闹事。 反而是扫了扫礼部门口的灰土,垫上一块麻布后,扑腾就往那里一跪。 别人一瞧,这跪的是腰杆直,脚贴地,头上还顶着一个不知名的包裹,里头露出个黄绸缎的一角,让人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本这种情况,守门的卫兵们瞧见了,多半是轰走的。 因为像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在官府门口下跪的,肯定是有冤情的,更何况头顶一不知名物体,多半是大诰。 这老农怕是要效仿太祖年间,头顶大诰鸣冤呢! 可是卫兵们真的很想说,要有冤屈得去大理寺卿,或者应天府上啊! 他们这里是礼部啊喂! 可惜的是卫兵上前驱赶的时候,那跪在地上,似老农一样的汉子幽幽说了一句话,便叫他们乱了分寸。 “俺有太祖遗命,要呈于当今圣上,你们快些给俺通报。” 卫兵们一听,顿时惊了。 这一口一个俺的老农竟然有太祖遗命,还说得那么玄乎,搁谁也不信呐! 可是看那包裹露出的一角,他们又迟疑了。 因为那黄绸缎看起来,怎么愈发像是圣旨的一角呢? 他们不敢怠慢,连忙将消息传递了上去,而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便是礼部侍郎钱谦益。 似这样的事情,他本是不必搭理的。 有冤找礼部,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今日的他刚好当值,刚下了早朝的他本困意浓郁,一听到这等奇事后,立马来了精神,直奔礼部而来。 左右看看热闹嘛,哪怕当了官,这也是人之天性。 等他到了地方,现场已经有礼部给事中在同老农交涉了。 这老农还嘴硬的很,当众嚷嚷道。 “你不过七品大的小官儿,俺没工夫搭理你,让你们这里的头头来见俺,俺有太祖遗命要传!” “嘿!你这刁民,无理取闹是吧?左右何在,将其轰走!” 门口的守卫就要联合起来,将这老农赶走。 在一旁观察的钱谦益却品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这老农什么只要见大官呢? 凭他那点浅薄的知识,又怎么能分辨得出礼部给事中从七品的品级呢? 这其中必有高人指点! 他再一联想到前些日子在京城地界散播的谣言,心中立马豁然开朗起来。 这哪里是老农发疯,分明就是老朱家的人给新皇使绊子来了。 一想到新皇有意对江南地区缴税,钱谦益当即就露出了轻笑,命护卫拨开人群,当即何止住给事中道。 “且慢!” “侍郎大人。” “此间发生何事啊?” 钱谦益戏做的足,他可不能被人发现,自己一直躲在暗中观察。 给事中当即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复述一遍,将烫手山芋丢到了钱谦益手上。 假装听完事情过程以后,钱谦益望向了老农道。 “老先生,本官乃是礼部侍郎,到底也算个大官。你可以说说你有什么太祖遗命了吗?” “几品啊?” “正三!” “行吧,俺凑合凑合,本来俺是只想找尚书的!” 老农颇有些不耐烦道,那眼中的不屑之意几乎要溢了出来。 钱谦益闻言,当真是气得牙痒痒,官大一级压死人,他这些年可没少受这种冷嘲热讽。 得往上爬! 这时候老农终于起身,神秘兮兮的从他的包袱里取出了那黄绸缎,叫人看到了那绸缎的全貌。 乍一眼望去,还真有几分门道。 只看这黄绸缎裁剪精细,绣龙绘凤,阳光一照,竟有几分金光反射,晃得人眯起了眼睛。 钱谦益一看,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了下来。 因为他惊讶的发现,这道圣旨居然是真的,那东西的确是皇家之物。 旁人看到侍郎大人都跪下了,哪里还敢站着,也跟着跪了下来。 那老农很享受这种感觉,磨蹭了一会后,这才坑坑巴巴的说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怕后世的子孙不孝,打起了祖制的主意,特别是不再赡养自己的兄弟姐妹,特意下了个旨意,命后世的君主不许取消宗亲的供奉,钦此!” 这一番话下来,围观的百姓们率先蒙了。 怎么这话听起来,就像是那老农现编的呢? 圣旨不都是文绉绉的,让人看不懂的吗? 可对于钱谦益这种熟知历史的人来说,这圣旨可真的不能再真了。 因为太祖朱元璋,他就是喜欢用大白话发圣旨的奇葩皇帝啊! 嗯...这老朱家的人就没几个正常的。 钱谦益在心里暗暗吐槽道,但表面上可不敢怠慢,忙说道。 “臣领旨,必速转交给当今圣上。” 说完,起身上前,双手托举着接过了这道太祖遗旨。 一旁的给事中颇有些疑惑,忙问道。 “侍郎大人,这老农靠谱吗?会不会是一场闹剧,他假传遗旨啊?” “不管是不是,先把这东西交给皇上再说,你且带老农入内休息,看紧了,我先进宫禀告皇上。” “是。” 钱谦益安排好现场的事情,赶忙带着这道遗旨前往皇宫。 只是临到宫门的时候,他思索了片刻,还是让随行的小厮先赶往其他东林党人的府上传递消息,让大家好有个准备。 随后他才进了宫门,直奔皇极殿而来。 而这般炸裂性的消息一上报,立马引得宫内鸡飞狗跳起来。 消息自然也很快传到了诸葛亮的耳边。 此时的诸葛亮尚在重审过往税务,寻找个中的蛛丝马迹。 忽闻太监来报,也很是好奇。 汉朝时也不是没有这样自称有太祖圣旨降临的事情,但真要发生在自己身边,还真有几分新奇的味道。 只是当那钱谦益将圣旨一递上来,并宣读过后,事情就变得不对劲了。 第二十六章 百官齐声合,一语书当焚 躬身复读的钱谦益将那遗旨念叨了一遍,居于卧榻上的诸葛亮便已皱起了眉头。 这遗旨来的不早不晚,偏是在他下派官员收缴江南税务,大刀阔斧之际。 其中必有猫腻啊! 只是看那钱谦益笃定的语气,诸葛亮料定若自己一口否决,只怕又要引得朝局震动。 罢了罢了,不如就看看他们想耍什么花样吧! “召群臣入宫商议,领那老农也入宫来。” “遵旨。” 钱谦益一听这话,老脸上露出欣喜,随后又快速收敛,忙向那宫外赶去。 两个时辰后,群臣基本到齐,诸葛亮也在王承恩的指引下,来到了皇极殿内。 “让那老农上来,我有话问他。” “是,宣老农!” 随着殿内侍从一阵呼喊,便有一太监领着那老农上了殿来。 旁人一见,纷纷摇头。 这老农走也掉土,跪也掉渣,浑身上下没一处地方是干净的。 刚跪下,又倔强的昂起头来,黑炭似的脸上满是傲气,一开口又差点让文武百官们笑掉大牙。 “俺奉太祖之命给他的后人传旨,怎么到了大屋里,连口茶水都没喝上几口,就让我来这里?” “哎呦呦,我的老祖宗啊,这里是皇极殿,你莫要多言,皇上要问你话呢!快行礼。” “皇上,嘿,他得给俺行礼,俺可是奉诏而来!” 一旁的太监听了这话,真也是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见过狂的,没见过如此愣的,这会功夫还跟他倔什么呢! 而群臣已是笑声不断,都在嗤笑着老农的愚钝。 还是一礼部给事中好心,箭步上前为那老农解释道。 “你这庄稼汉,不管奉何等诏书,面天子跪拜那是必行之礼,否则是要杀头的!” 那老农听了这话,才不情不愿道。 “俺参见皇上,祝皇上吃好喝好,吃啥都...倍香!” 又一番笑话说出,这回真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诸葛亮也露出三分笑意,挥舞着羽扇道。 “老先生不必多礼,你既是奉太祖诏书前来,我自当礼遇,来人,赐座。” 这番话一出,真引得不少官员侧目。 这大殿之上除了皇上,谁敢随意落座? 除非是一些年事已高,腿脚不便的老臣,得了恩赐才能坐一坐,还得是挨边而坐,方能心安。 可这老农不仅心安理得,而且坐得还颇为惬意,大大方方靠着背,踱着步,静等着赏赐一般。 诸葛亮见状,也不恼,耐心问道。 “老先生,你说你是奉诏前来,可是这诏书你又是从何处得来,又或者乃是家传?” “当然是家传啦,俺可没本事抢一卷诏书。” “家传,历几代?” “俺得算算...俺爷爷,俺太爷爷,俺太太太爷爷...算不清了,怎么也得十几代人了吧!这诏书可是俺家传的宝贝,你一会会还得还给俺,俺还得传给俺未来的儿子呢!” 老农一番话说完,又引得不少人嗤笑。 有人听出这话中不对,忙问道。 “未来的儿子,你这庄稼汉不会现在都没娶妻吧?” 这番话像是戳中了老农的肺管子一般,急得他跳脚起来,叫骂道。 “没娶妻怎么了,俺就等着赏赐娶妻嘞!” 群臣闻言,又是大笑起来。 这老农少说也有五六十岁,这个年纪还没娶妻,只怕要是用不了这诏书的话,到他便失传咯。 诸葛亮却不曾理会群臣的喧闹,继续详问道。 “老先生,你且放宽心,今日过后,自有封赏。只是你祖上是何人,为何能得此诏书?” “俺祖上也是庄稼汉,只是有一年家乡闹灾,碰上另外一个要饭的。他说他祖上乃是国公之后,遭逢大难这才家道中落,眼下更是要饿死。所以用那诏书,跟我祖上换了一两银子。” 老农颇为实诚道,单看这故事,大臣们都要笑疯了。 这分明是上当受骗了啊! 要不是这诏书还有点像样,这位老农的祖上只怕就要气死了。 眼看这老农越说越玄乎,故事也愈发离奇,一直在朝堂上沉默少言的英国公张维贤炸毛了,朗声道。 “皇上,勿要与此人多言了,分明就是一骗子,拿一假诏书来诓骗我等。应速斩之!” 可惜,这话才刚落地,钱谦益便赶忙站了出来,呛声道。 “皇上,万万不可啊!这老农虽然说话错漏连篇,可这诏书却是实打实真的,无论缝合外貌,字迹印章,皆是宫廷规格啊!” 随着他一开口,一众东林人士纷纷出列,表示附和。 眼看局势到位,就连那黄立极也领着施凤来同出列,表示赞同道。 “皇上,此乃太祖遗照,不可不查啊!” “臣附首辅之意...” 有了首辅,次辅两人作保,其他人更没了顾忌。 只看这朝堂之上,不一会的功夫又成了站队大会。 大小官吏,甚至有不少勋爵,都附和黄立极之言。 如此逆流汹涌而来,任凭谁坐于龙台侧位,都要颤上一颤。 这些个官吏们哪里是在劝诫,分明有几分威逼之势。 可若是退让了。 今日太祖遗旨只说是不可擅改宗族祖制,明日说不定就再冒出一个遗旨用来指点江山了。 这分明就是在用前朝的旨意,威逼今朝的皇上啊! 此刻就连那位于侧位的王承恩,都感受到了个中压力,额头冷汗直冒,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可他低头一看自家新皇,却已然是神色如常,早有决断的模样。 甚至于羽扇轻抚,一幅饶有兴趣的样子。 诸葛亮能有如此底气,自然是有原因的。 因为那李国普所统领的户部大小官吏,并未有任何的反应。 纵然有几个官吏想要出头,也被李国普的目光给盯了回去。 仅这一点,便足让诸葛亮放心。 这几月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从0到1,虽最为艰难困苦。 但只要有一人不愿意卷入这党争之中,那就是好事。 至于那最热闹,最积极的礼部,便是那东林人士聚集之地。 日后定要好好修理才行。 只是眼下这一关,还得诸葛亮去解决。 信还是不信呢? 这个中答案,他早已经知晓。 “老先生,你先到侧殿休息,饮些茶水果品,一会自有赏赐送上。” 诸葛亮轻挥着羽扇道,面对农民,他总是温言细语,不敢怠慢。 只是这老农看着憨厚,实则精明。 他怎么也不肯走,还是跪在地上大声道。 “我不走,那赏赐没到我手上,我坚决不走。” “这...” 太监们也难办了,新皇未曾下令,他们也不敢强拉走啊! 诸葛亮哑然失笑,真也跟隆中时,那些个老农一样啊。 他也不强求,宽慰道。 “老先生,既然如此,那你就在一旁听着吧,赏赐必到你手上。” “好嘞。” 而那老农闻言,也不客气,干脆就应承了下来,同时也挤进了礼部的队伍之中,引得不少东林人士纷纷投来厌恶的目光。 待得局势安定下来,诸葛亮也很干脆,一指那诏书,直言道。 “左右何在?” “臣在!” “将那诏书焚了吧。”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犹如往那油锅中泼水一般,顿引满朝沸腾起来。 第二十七章 指鹿当为马,承恩闻落泪 “皇上,怎能如此草率,这可是太祖遗旨啊!” “皇上,若事事皆逃避否定,怎可治国安邦?” “皇上...” 一石激起千层浪,群臣听闻新皇要烧了太祖遗旨,个个是激动万分。 他们不知不觉间,就成了东林党人的先锋。 听得满朝文武都在为东林所用,钱谦益的身心都舒坦了起来。 身为东林党内近些年来呼声最高的领袖之一,最愿意看到东林党的壮大。 他要的便是这个效果,这种指鹿为马,一呼百应的朝堂,才是东林党最愿意看到的局面。 什么皇帝,什么大明。 到头来,不还是得靠我们这些读书人治理天下嘛! 这一次是引诱宗室用遗旨反击,那下一回,可就不是这种小儿科的把戏了。 钱谦益暗自想着,心里也在盘算。 按照一般定律,这新皇也该认怂了,怎么这么久了,还是一句话不说,任凭群臣闹腾呢? 他忙抬起头来,偷瞄位于高坐上的诸葛亮。 发觉对方依旧气定神闲,微笑不减以后,暗道一声糟了。 这小皇帝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难搞,这一般的言论已经压不住他了。 没办法了,必须得出大价钱了! 他这般想着,便回头望向了言官队列中,一位迟迟不肯出现的人。 此人谁也不是,正是曾经上奏请离魏忠贤老相好客氏,敢朝阉党开第一炮的杨所维。 之所以望向他,也是因为此人喜好酒后发疯。 那一日在黄首辅的寿宴上,他多喝了几杯,竟当众说出不输阵这样的话来。 如今事到临头,自然要兑现。 随着钱谦益的几个眼神投去,那言官队列中立马有人凑到了杨所维的耳边催促,直言道。 “那一日宴会上,杨大人你大话在前,若不兑付,只怕引其他人嗤笑啊!” 可那杨所维也不知怎么,犹犹豫豫,竟是怕了。 这可把人给急死了。 眼下就是最要紧的进尽忠言时刻,怎能退缩呢? 那些言官也急了,忙说道。 “杨大人,你可别给咱丢份呐!” 杨所维闻言,亦是苦笑啊! 他先前有勇气第一个倒阉,那还不是因为身无分文,窘迫无奈才敢开口。 经过那件事情以后,自己光收取各路大人,乃至富商,勋贵们的祝贺礼金,收都收得手软。 家中早就是金屋藏娇,哪里还愿意当这一出头鸟啊! 他反问道。 “大家呢,大家怎么不上?” 这一反问,顿时让一众言官们语塞。 他们个个支支吾吾,不肯作答。 一个两个又不敢催了,总归都是既贪图名利,又贪生怕死之辈。 大家就是逮住他一时失言,把他当做替罪羔羊嘞。 杨所维暗骂一声伪君子,但也迫于无奈,准备出手。 他先同好几个言官对过眼神以后,这才提了口气,低吼了一声‘草’,方才大步走到了群臣的队伍前面。 此刻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了,那讨论呼喊的声音,也随着他的大步向前,渐渐平息下来。 而这时候的杨所维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叩拜施礼,眼泪婆娑道。 “皇上!皇上呐!我大明以忠孝治国,今日得此太祖遗照,本是喜事一件。莫说焚烧了,就应该装裱起来,以供后人瞻仰。怎可随意毁坏,淹没太祖皇帝的一片苦心呢? 如此不忠不孝之举,真是毁坏我大明根基呐!若皇上执意要烧,那便用我杨所维的身体来烧吧!” 刚一说完,那杨所维便大喝一声,猛地向那大殿上的漆红木柱上撞去。 仅这一个动作,便引得群臣哗然。 而且他是健步如飞,快若闪电,眨眼间的功夫就要撞上木柱了。 单看他的速度,和那视死如归的决心。 真要碰上了,只怕是要血溅当场了。 太监们隔的远,根本救援不及。 幸好早有几个言官行动起来,见杨所维一动,立马飞扑上前,一左一右各自抱住一腿,这才将他给拖了下来。 只可惜那脑袋还是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蹭破了一个口子,鲜血顿时撒了一地。 一干人等也乱做了一团,扶人的扶人,帮忙止血的止血。 大殿之上见血,乃是大凶之兆,何况还是言官死谏,这要是再一意孤行,编书记传的史官们,那可要狠狠的记上一笔了! 至于那杨所维口出狂言之举,更是被所有人无视了。 除了王承恩。 这位身宽体胖的老太监看到如此局面,竟然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暗搓搓骂了一句。 “这就是要挟啊!” 诸葛亮闻言,也觉得好奇。 这王承恩颇为本分,自服侍自己至今,亦无任何越界的举动。 从来也是沉默不语,尽忠守职。 怎么今日会有此言论呢? “王承恩,你为何有此感慨?” “啊...老奴该死,老奴该死,前朝大事本不是老奴能说的,老奴这就去领罪受罚。” “我等只是闲谈,莫要着急,你且细细说来。” 诸葛亮低声询问着,恰好此时朝臣乱作一团,谁也没有注意龙台上一主一仆的窃窃私语。 王承恩得了许诺,这才有了底气,叹了口气道。 “言官以死乱朝局,在我神宗朝便已有端倪。神宗时,每每有不合大臣心意之政令,便有言官以死相逼。神宗若是杀了,史书上定落个擅杀忠臣的黑点。神宗若是不杀,便要被迫忍受言官辱骂,政令更改。 皇上,老奴是为您感到气愤,想您在潜邸时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一言语尽,那王承恩眼角竟有泪光闪烁。 真情实意,让人不得不动容。 诸葛亮见之,也是心有感慨。 若是旁人因此落泪,他是断然不信的。 可这王承恩在自己的记忆中,始终伴随着朱由检,从出生到登基,只怕连生母都不够他亲近。 如此近臣为自己的遭遇而哭诉,叫人怎能不信。 难怪许多皇帝都喜用宦官,只看这满朝文武的反对声中,唯有熟悉的宦官力挺自己,不用他们,又该用谁呢? 这时候朝臣已经处理好了杨所维的伤口,其他闲杂人等又回到了队列之中,眼珠子只盯着新皇,就等着看新皇如何处理。 一众东林党人之中,更有不少人已是胸有成竹,尽是胜券在握的模样。 一套以死相逼的组合拳下来,看你个小皇帝服不服! 第二十八章 寻死当顺从,老农感慨多 群臣队伍之末,跟着两个不伦不类之人。 一是浑身掉渣的老农,二是看管他的太监。 两人闲来无事,竟然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肯服输。 这老农倔强的不肯走动,只想在这里等候封赏,王承恩不放心,生怕他乱来,所以又配了个太监看住他。 于是才有了这荒诞一幕。 只是以死为谏的动静闹得太大,那老农也收了胜负欲,看向了闹腾的朝臣们。 不多时,憋出一句结论来。 “这皇帝的朝堂,不就跟俺家宗族里的闹剧一样吗?俺记得族里王寡妇同别人争地的时候,也是撒泼打滚,寻死觅活的!” “嘘!我的好祖宗,你可别多嘴啊,这朝堂之上岂是你我这种人可以发话的地方,快回来,大不了刚刚的比赛,算你赢好了。” “好嘞。” 老农当即喜滋滋的收了言语,乐呵的继续等待起来。 而那小太监见状,总算松了口气,脑袋里便思索起了这老农的话来。 他把这朝堂上的一切同老农所描绘的画面一比较,惊讶的发现,完全一致嘛! 而在此时,那稳坐高台的新皇,总算是有了动作。 他起身下台,隐隐有上前搀扶起杨所维的举动。 东林人士见了,纷纷笑逐颜开。 成了,成了!这小皇帝果然没见过世面,被他们这一招给唬住了。 那钱谦益更是嘴角上扬,喜不自胜。 遗旨这一招如此好使,证明这新皇不过是个愚忠之辈。 如此一来,阻挠矿商两税的办法,不就多了吗? 不过这新皇也真会来事,此时上前搀扶起死谏的忠臣,他不仅不会被骂,还可以得一个爱臣的好名声。 还是挺聪明的嘛! 而跪倒在地的杨所维心中也乐开了花。 这狠狠撞一下可是真疼啊,他就等着撞这一下,换来更多的荣华富贵咧!若新皇真来亲扶自己,这份殊荣可就赚大了。 也就在此时,诸葛亮已走到了他的近前。 杨所维心跳加速,身子都轻了几分。 只要新皇稍微搀扶他一下,他立马起来等候封赏。 快来扶我啊,扶啊! 可是他等待了几息,却不见新皇躬身,便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连带着还在他身旁,一手抓住他衣角的言官们也跟着抬头,狐疑的看向新皇。 此时的诸葛亮到了几人近前,只是站着,一点也没搀扶的意思。 怪哉,这是想干嘛? 顶着数人疑惑的目光,诸葛亮用羽扇一点几位言官拉扯住杨所维的手,道。 “尔等尽可松手,此人之要求,吾平生未见,当满足。” “咦!!” 言官们闻言,大惊失色,竟不自觉的惊呼出声。 而跪倒在地的杨所维听了,浑身一哆嗦,脑海中只冒出一句话来。 这...这不对吧? 至于周围一众文臣武将,一个个尽皆瞪大了双眼,难以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礼部的东林人士们,更是在心中惊诧。 皇上啊,您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唯有藏在队伍后头的老农,尚未听懂。 那老农询问身旁的太监道。 “俺读书少,你给俺说说皇帝的话啥意思啊?” 那太监也被吓傻了,下意识的解释道。 “皇上的这话的意思是,像这种要求,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就让他去吧!” 老农一听,罕见的咧嘴一笑,连连点头称赞道。 “对了,对了,俺们族长也是如此对待那些求死的长舌妇们,真要让她们去死啊,一个两个都不敢动了!这皇帝,很聪明嘛!” 这老农的话不知为何,仿佛具有某种魔力般,真就预言了这朝局上的情况。 只看那跪倒在地的杨所维松了枷锁,无人再拦的时候,两股战战,裆下湿润,哪里还有半点勇气起身撞柱子。 别说他了,就连跟在他身后的几位言官,也是哆哆嗦嗦,再不敢抬头望向新皇,生怕惹上事来。 诸葛亮轻抚着羽扇,又低了低身子,询问道。 “杨所维,你怎么不动啊?” 那如利剑一般的眼神,瞬间刺入杨所维外表坚固,实则脆弱的伪装之中。 杨所维被盯得浑身发颤,嘴巴一张一合,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道。 “啊...这...皇上,臣,臣刚刚只是一时激动,才有此举动...臣也是为了我大明好啊!” 此言一出,那满朝文武,一干东林人士,纷纷偃旗息鼓。 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杨所维这一松口,就是泄了众人的气。 没了这份骨气,哪个言官还敢上前妄言,甚至不少人都在与那杨所维撇清干系,生怕他的血溅到自己。 而此时的诸葛亮收回了放在杨所维身上的眼神,又将它投到了礼部一边,又道。 “还有哪一位想要以死相逼的,我绝不阻拦。” 这骇人的眼神一投去,东林人士犹如遇上天敌一般,个个低头垂目,沉默不语,哪里还有半点先前的傲气。 就连那领袖钱谦益,也在此时眼观鼻,鼻观心,如老僧入定般,装傻充愣了起来。 眼看再无一人有所举动,诸葛亮终于收了一切笑意,显露出肃穆本色。 他缓步回了龙台上,羽扇挥舞,再指那诏书道。 “王承恩,速领人将此伪诏书焚之,以绝祸患。” “遵旨!” 王承恩可不会像那些东林人士般,拖拖拉拉,不肯用命。 而等到诏书被捡走焚烧,诸葛亮这才捎带威严道。 “以开国之诏,号后世之法度,本就大谬。若真从之,朝令夕改,只在须弥之间上演。法者,因时而变,因势而变,从古至今,更未有自古不变之法。今朝国家衰败,边关敌扰,法度更当改革,怎又生得如此闹剧? 况且停宗族之俸禄挽救百姓,乃是无奈之举。若百姓亡,国家皆亡。太祖英明神武,怎会下此昏诏?此等诏书,必然为假,尔等不辩真伪,竟还要以死相逼?” 礼部的东林党人闻言,个个吓得面无血色,当即膝盖一软,尽皆下跪求饶道。 “臣等不敢,臣等一时被那老农蒙蔽,这才信以为真,求皇上恕罪。” 至于那杨所维,早就是叩拜不起,哪敢再多说半句话。 此刻在台上的新皇,哪里还是什么十六岁的少年天子,陡然变成了经历朝局多年的深谋之士。 举手投足便已掌控了局势,根本不被任何流言蜚语左右。 第二十九章 耐心理朝政,劳累引人忧 群臣慑服,无人再敢胡言乱语。 此时的诸葛亮,又恢复了那般信步闲田的模样。 他早有了决断,朗声道。 “今日之事,且算无过,往后若再有人奉遗诏以号令百官,定斩不饶!至于你...杨所维。” 诸葛亮低头望去,那骇人的眼神吓得杨所维浑身一颤。 此时这位御史心里早已经后悔到家了,你说你,没事惹新皇干嘛啊! 如今不仅以死相逼的伎俩被完全识破,甚至还成了不死不行的局面了。 他懊恼万分,心中更是呐喊道。 若再给我一次机会,便绝不同那东林狗人同流合污,只求老实本分当个小官,再不求冒进啊! 可想是这么想,决定权却不在他的手上。 也就在此时,拉长尾音的诸葛亮说出了那后半句话。 “念你也算一片赤诚之心,今日之事,只算你无心之失,罚俸半年,下不为例。” 那杨所维一听,顿时大喜过望,脑袋如捣蒜般叩首,感恩道。 “谢皇上开恩,臣往后行事,绝不人云亦云,定要观察仔细,再做决断。” “嗯。” 诸葛亮点了点头,算是把这事给翻篇了。 事实上对于这杨所维的处理,还真只有这种方式。 因为如果真的杀了他,反倒还成就了他,毕竟这厮求死不敢,让他苟活着,才是骂声无数。 同时也会阻塞其他言官进尽忠言,使得朝堂成了一言堂。 那并非诸葛亮想要看到的局面。 “若无事,便退朝吧。” “遵旨...” 群臣们如蒙大赦,个个擦汗抖肩,鱼贯而出,谁人也不愿意在此处多留,生怕被罚上半年俸禄。 那可是实打实的能入账的干净钱呐! 唯独还敢留在大殿内的,也只有那坚持不懈的老农了。 诸葛亮见状,也是苦笑,命人取了百两银子,算是买了他手中的诏书。 这老农领了银子,这才乐乐呵呵的离去。 诸葛亮望其背影,也知有猫腻,遂招来方正化,让他带几个锦衣卫的好手前去追踪,看看到底是何人指示此老农来朝堂送遗旨。 这招虽说稚嫩,但稍微处理不好,便会遭到口诛笔伐。 要碰上愚忠的皇帝,恐怕真就信了。 如此一来,朝局必乱。 只看自家新皇忧愁不断,一直跟在身后的王承恩也是焦急。 关心则乱,他又失言道。 “皇上这才刚处理完这些政务,又要被这些群臣纠缠,老奴真是心疼啊!” “无妨,再给我一点时间。” 诸葛亮下意识回答道,他平抑党争的最终策略,即将完成。 与此同时,他也渐渐发觉王承恩有些大胆了,竟然又提及前朝政事。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也许许多皇帝都是因为平日里对宦官过于纵容,喜听好话,这才导致在关键时刻,误听谗言。 纵然此刻的王承恩是为自己好,然而宦官不该干政,应当各司其职才对。 防微当杜渐,他也敲打道。 “王承恩,你虽有忠心,但也须知朝政大事,乃是朝臣之责,你身为宦官,不应多加置喙。今后,应当慎言。” “是,老奴明白。” “嗯,我也无心责怪你,只是给你提个醒。你也可以告诫其他宦官,不可妄议朝政。” “遵旨。” 王承恩忙下跪叩拜,额头上竟的冒汗了。 有道是伴君如伴虎,方才朝堂上的他尚可一吐心中不快。 此刻下了朝,却不能乱讲了,真是奇怪。 但既然是新皇严令,他自当管好自己,多的事一概不谈,只打理自己职责范围内的事情。 杂事了结,诸葛亮亦可以抽出身来,返回文华殿继续处理政务。 此时的文华殿中,已经搬来了不少卷宗,奏折。 大大小小,叠满了各处方桌。 如此份量的奏章,便是诸葛亮这两月以来的成果。 其中还有几份奏章,被分开挑了出来。 王承恩刚被规劝过,就想表现一下,于是箭步上前,想为诸葛亮收拾一下。 诸葛亮见了,忙阻止道。 “那几本奏章不可乱动,那是我单独挑出来,比较优良的奏章。” “老奴该死,这就放回去。” 王承恩暗骂自己一步错步步错,怎么又做了错事。 幸好诸葛亮并未有责怪的意思,他这才稍微放松了下来。 此时诸葛亮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了那一堆奏章上。 他又看了数份过往奏章,发觉这一批奏章又看完以后,这才稍作放松,喝了口茶水后,又招来王承恩道。 “王承恩,这一批奏章已经看完了,你速去调万历朝的奏章交于我。另外,工部的底案,刑部的卷宗,都一一调来,我要详阅。” 此时的王承恩仅是伺候在侧,却也累了。 怎么自家新皇还有如此精力,要审阅那些杂事,他真也心疼,宽慰道。 “皇上,您已经看了许多奏章,又看了那么多税单,怎么今日又看上刑部的卷宗了?” “多多益善嘛,我自有分寸。” “皇上,虽说您正值青年,精力旺盛,但也不是如此损耗的啊!老奴恳请皇上您稍作休息,温养身体啊!” 诸葛亮闻言,默然一叹。 遍览过往奏章以来,他对大明国之破败危急,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 万历长朝有全盛时,国库累加近千万银两,然,自张居正死后,税收便一路下跌,乃至后期神宗皇帝不得不收缴,矿商两岁以充军资。 然而辽东战场却屡屡不得胜,连遭大败,萨尔浒一战,所选将领,竟使出五路分兵的愚钝之策,将大明半数精锐尽送,亏损钱粮军械,更是不计其数。 至天启朝,虽有几场胜仗,但魏忠贤乱政,国库愈发空虚,大明倾颓之势已显。 如此局面,要诸葛亮怎能休息? 只是他真也困倦了,无奈道。 “卷宗,底案你还是去取来,我趁着空挡休憩片刻。” “哎!皇上听劝就好了!” 王承恩大喜过望,忙让宫女伺候着诸葛亮躺下休息。 他自己则一步三停,往各部赶去,争取让新皇多多休息。 而在半道上,忽遇一队奢华大气仪仗。 王承恩正眼望去,发现那是皇后仪仗,忙低头叩拜,陪笑道。 “老奴王承恩,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今日怎的好雅兴,来此处走动,也不知会老奴一声,老奴也好为娘娘寻些戏曲乐子。” 然而在那仪仗中央,端坐于步撵上的周皇后却无半点喜乐之色,只是幽怨的问道。 “皇上,他又让你去取奏章了吗?” 王承恩苦笑,只得如实回禀道。 “回娘娘,是的,您真要劝劝皇上啊,这么日也看,夜也看,终要熬坏了身子。” “是啊……却也冷落了我与后宫姐妹们,自新皇登基以来,就从未踏入过后宫半步啊!” 周皇后苦涩自艾道。 新皇他,究竟是怎么了。 她摸了摸自己正直青春,吹弹可破的脸庞,困惑想到。 莫不是我已年老色衰了? 第三十章 大义绝人欲,杂星乱如麻 文华殿内一片寂静,诸葛亮昏睡其中,更做了一冗长之梦。 这梦中奇冷无比,且始终无法驱散。 终于等到暖气回归,诸葛亮却骤然醒来。 这时他才惊讶的发现,文华殿内很是昏暗,床榻前的暖炉意外的熄灭了,这便是他感到寒冷的原因。 至于为何有暖气回归,原是一位青春妇人,正亲自为自己更换暖炭。 只看这妇人一眼,诸葛亮当即爬起身来,穿戴好衣物,正襟危坐道。 “见过夫人。” 他知道此人是谁,乃是这幅身体,朱由检的原配妻子,皇后周氏。 此时周氏眼中尚有泪珠,见新皇起身又向自己拜服,转悲为惊,疑惑道。 “皇上,您为何对臣妾如此生分?又为何忽然转了性,不曾搭理这后宫云云众妃?” 诸葛亮一时语塞,他绝不是曹贼之流,更不会贪图世间女色,面对周氏只得解释道。 “这...国家大事又急又忙,我一心只在朝政之上,故此冷落,心中实有愧疚,更不敢见。” “皇上,你这话,莫不是以为我小小女子,不懂体恤丈夫,不闻前朝之事吗?” “非也...只是...” 诸葛亮能辩江东鼠辈,却难面这位周氏。 真也是一时语塞,窘迫自显了。 这时候皇后周氏眼中的泪珠更多了,她也没有靠近新皇,只是行走在了这一摞摞的奏章,卷宗,案底之中,眼中满是心疼。 她不敢想象,一个人是凭借着多大的毅力,才能如此废寝忘食的,将这浩瀚如烟的文字在短短两月内看完的。 她也是寒门之后,更看得到那底层百姓的挣扎,更能于之共情。 有如此辛劳的皇帝,总该是百姓之福了吧? 可作为妻子,她怎愿意看到自家丈夫如此辛苦。 此刻她再回眸,不过三月未见,新皇便已经消瘦了一圈。 这要是再给他这样熬下去,只怕比他哥哥还要早... 如此纠葛的情绪在周氏心中拉扯,叫她又喜又愁。 终于在走完一圈以后,面对沉默的新皇,周氏也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她擦去眼泪,止住悲伤,忽然郑重的来到新皇的面前,行大礼叩拜道。 “皇上,臣妾此次前来,其实并没有责怪您的意思。臣妾虽读书不似秀才多,不如说书人广,但也深知礼义仁智信,更知儒士修身治国平天下之理。 您为帝王,理应治国安民,创盛世之天下。如今您为此废寝忘食,臣妾不能相助,自当为您理好后宫,让您无后顾之忧。” 诸葛亮闻言,亦是感动不已。 他自到达大明以来,其实一直在回避后宫之事,但也清楚此事必然要直面。 如今眼前这皇后周氏如此通情达理,心存大义,更引得他敬佩。 也由衷的祝贺朱由检能寻到此等良妻。 于是他也起身,向那周氏长鞠一躬,感激道。 “我心有愧疚,不能多言,仅借此鞠躬,聊表心中敬意。” 那周氏一见,急忙上前扶起新皇。 天底下,哪里有天子向皇后鞠躬的事情呢? 她更是受宠若惊道。 “皇上不必如此,这是臣妾应当做的。只是还望皇上您体谅自己的身体,如此辛劳,恐不长久啊!” “我明白。还差一点,只要将最后一点看完,我便不必这般辛苦了。” 诸葛亮解释道,然而他的眼神早已出卖了他自己。 周氏眼看劝不住,更是心中叹息,为今之计只有让新皇彻底完成心中所想之事,才能让他休息了。 她也就松了手,退至一旁道。 “皇上既然能理清,那臣妾也就不便多言了,臣妾去了。万万珍重身体,我会每日为你做些开胃的小菜的,这饭总要吃饱吧?” “如此便多谢了。” 诸葛亮亦是礼仪不止,恭送周氏离开了。 有此通情达理之后,真乃大明之幸。 松了口气的诸葛亮却没有继续休息,而是又钻入了奏章之中审阅。 只不过这会他总算听了点劝,又在两个时辰的审阅后,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奏章,休息了一番。 由于久坐浑身酸痛,他遂起身到文华殿外走动,打算活络一下筋骨。 此刻正是后半夜,早冬寒夜,最是彻冷。 周围连服侍他的宫女太监们,都已是困倦不已,一时间竟没发现诸葛亮已经起身活动了。 他也不愿意扰了其他人,遂独自披着皮袄,走出了殿门,本意是想吹吹冷风,缓和疲劳。 可一抬头,不自觉便被天象所吸引。 他早在隆中之时,就曾与水镜先生研习过星象之学问,虽是简略学习,但也能看得懂星象大势。 来到这大明以后,更在那永乐大典中,更新了星图以后续的星象学。 所以此刻的星空,他也能说出个一二来。 可今日的星空,却让他紧皱起了眉头。 北面星空杂乱无章,连北斗七星都各有移位,反倒是南方稍微平缓。 诸葛亮观此星象,下意识道。 “这莫不是预示着北方将乱,南方能偏安之理?此番星象,若是苟安南方,亦可求个平和...” 这话说了一半,诸葛亮自己也止住了。 王业怎可偏安? 若真是求苟安,他又何必六出祁山,北伐曹魏。 何况真要是舍弃北方逃至南方,亦不过重演两宋之历史,那般屈辱愤恨,直叫人读了史书也无奈。 靖康耻,犹未雪啊! 他可不愿大明重演过往之历史,而且所面对的敌人,亦是金! 诸葛亮默默握紧了双拳,又一转身,挥袖入了文华殿内。 如今他已经遍阅了近些年来的大臣奏章,科举之文章,户部之税单,还差工部工程之底案,刑部判案之卷宗,他心中平抑党争的最终办法,便可实行。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 诸葛亮默念着,又继续伏案阅览,不时画圈标点,将重要的东西记下。 而那内外的太监宫女们这才有人稍微抬头,他们早就是困得不行,却连新皇去而复返都不知道。 看到新皇还在努力的审阅,还以为一切无事呢,又犯起困来。 这也不是他们懈怠,实则是新皇太过勤奋,每日休憩不过两时辰,连带着他们也只能睡这么点,甚至更少。 这三个月下来,任谁也扛不住啊! 只是他们这边负重前行,可有人却在岁月静好,享受着... 第三十一章 骨气早已丧,直率埋隐患 要说这东林党人无脸无面,不知廉耻,那要是给他们听了,断然是不能接受的。 他们寒窗苦读十年,入朝步仕半生,所为的就是一句两袖清风,清正廉洁这一句史书的定评语。 所以被新皇痛斥一顿后,大家都有所收敛,各自垂头不语,返回了宅邸。 可随着三日后刘一燝,韩爌两位东林党内颇有声望的先贤,曾经的内阁阁老再度返回京城,大家又开始活泛起来。 这一日,刚刚修缮完毕,内外皆朴素简约以显家主之风的韩府,迎来了它的第一批客人。 半个京城的朝官皆奔赴于此,手中各捧礼物,前来庆贺。 其中自当以钱谦益之流最为扎眼,大包小包载了一马车,排场极大。 “恭祝韩阁老沉冤得雪,官复原职,今日特来祝贺,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收下。” 这钱谦益一到场,便命仆人卸了礼物,排着队轮流献上礼物。 韩府守门的小厮哪见过这场面,绣着各种飞禽的大官纷纷向他作揖施礼,还要奉上礼物,真叫他开了眼。 但他也谨记家主吩咐,赶忙回答道。 “诸位大人,我家家主早有严令传于我等,不可收任何人的任何一件东西,还请诸位见谅。他还说,若大人要前来聚会,进府便是。” 钱谦益一愣,又发觉的确是强赛不进这韩府以后,不由得捎带了几分情绪。 然而他面对的是早就成名的韩爌,早在天启朝时便已经入阁走动的东林元老,也只能将这几分情绪压下。 尽管这位大人物不像他一样善于走动,退隐多年,在东林党内的声望大不如自己,那也得巴结一番。 如今新一批东林元老即将返回京城,他钱谦益初期呼风唤雨的威风就要散去,自然得拉拢更多的人,以维持那种声望。 权利的味道,品尝过一次的人,断然是不愿意再舍弃的。 于是在他的带头下,一众东林人士纷纷收了礼物,空手进了这韩府上。 入了院内,此处早摆好了数张圆桌,上面仅有清茶几壶,便再无其他物件,颇显寒酸。 最为关键的是,就连端茶递水的小童都没一个,他们想喝茶还得自己动手。 钱谦益看到这一幕,心中更加欣喜。 他表面为韩爌说话,实则戳其脊梁骨道。 “诸位,韩老遭逢阉党诬陷,家产尽被剥夺,今朝重返京城,能出此清茶已是礼遇我等,大家不必惊讶。一会结束以后啊,到我府上,我有上好的雨前龙井,分与各位品尝。” “哈哈哈,如此便多谢钱大人了。” 众人笑着说道,便各自落座,各自斟茶静候了起来。 只是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早冬冷风凌冽,手边又无暖盆,开始还能坐得住的众人,逐渐也坐立难安了。 为了打发时间,转移注意力,钱谦益遂主动开口道。 “唉,前几日早朝时,若非那杨所维泄气,功亏一篑,否则早劝进皇上,尊重祖制,重新供奉宗亲了。” 此言一出,果然引得众人赞同,纷纷出言谴责那杨所维,其中最卖力的,当属那几位言官,叫骂最凶,浑然忘记了他们也当了缩头乌龟的事实。 眼看气氛到位,钱谦益再度发言,恰到好处的说道。 “今后若是我等同心协力,共进退,必能使新皇转移,道义自明。” “不错,今后我等必以钱大人马首是瞻,断不会像那杨所维一样贪生怕死,毫无骨气!” 一众东林人士以及部分鱼目混珠的原阉党分子纷纷开口道。 大家拿杨所维做文章,无关痛痒的骂上一两句却能保全自己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可这层薄薄的窗户纸最怕的事情,便是有人毫无顾忌的捅破他。 也就在众人为找好了替罪羊而沾沾自喜之际,韩爌穿着朴素常服,缓步走出,历经磨难的他骨瘦如柴,身形憔悴,唯独那一双慧眼,最是通透,一眼便看穿了众人的把戏,更是毫无顾忌的说道。 “难道不是我东林之中,敢言敢死者,皆尽数死了吗?” 韩爌所说的,自然是东林七君子,六君子素等一众死谏之臣。 那时他尚在内阁,见此壮举,心中亦是钦佩不已,更恨魏忠贤入骨。 如今他虽新返京城,亦听闻朝堂上所发生的荒唐事情,更知道了那杨所维的苟安之举。 这要是早上十年,换做杨涟来进言,他断然敢撞柱死谏,哪里会像现在的东林党一样,尽是苟安之辈? 只一句话,便叫先前还热闹的小院内陡然寂静。 一众东林人士最是爱脸面,此刻被干脆利落的戳破窗户纸,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可对方是东林元老,如此训斥也只能将一口怨气憋住,反而赔笑拱手道。 “韩阁老教训的是,我等记住了。” “不必恭维我,皇上只让我暂任礼部右侍郎以作考验,尚未选我入阁,尔等不可胡言乱语。诸位有如此闲心汇聚于此,倒不如返回岗位上,将手头上的事情办好,亦不负新皇嘱托。” “是是是...我等尽退。” 钱谦益等人被训斥得面红耳赤,哪里还敢多做停留,连忙离了韩府,以求保全脸面。 等这些人走后,从韩爌先前走出来的地方又走出一人,颇为忧愁道。 “老韩啊,你才敢洗脱罪名,重返京城,不必要惹了那么多人吧?” “惹了又何妨?魏忠贤方才倒下,大批阉党分子便又投入东林之下,搞得整个东林党内乌烟瘴气,哪里还有半点以前的模样。偏偏我退隐多时,谢绝一切访客,竟然这些人钻了空子。” 与韩爌说话之人,乃是另一位被重新召回的大臣刘一燝。 他便于韩爌大不相同,虽也是朴素长袍一件,但面泛红光,气色上佳,显然是养尊处优之辈。 这也在理,刘一燝请辞以后,并未遭到阉党攻击,家产得以保全,自然滋润,甚至还有盈余。今朝韩爌能返回京城,也全仰赖他资助,所以两人才同时返回。 刘一燝眼看韩爌如此直率,默然一叹,直言道。 “老韩,你为人太过直率,昔年叶首辅在任时尚能持稳朝政,你一接任便引得各方围攻,个中原因就在你这性格上,得改啊!否则这一次重返朝堂,结局还是一样的!” “得改吗?” 韩爌闻言,心中叹息。 他怎会不知道自己心直口快,只是有些事情他看不惯,这才不吐不快。 若真是闭口不言,同刚刚那群人又有何区别? 刘一燝见老友压根就没有半点改变的意思,又是叹息不已。 现在啊,只能把希望全押在那新皇身上,寄希望于新皇能明辨是非,有容人之度了。 只是看看老朱家这几届的接班人,这份概率很低啊... 刘一燝默然一叹,对未来竟提不起半点乐观来。 第三十二章 别院重商议,轻视慢工作 且说钱谦益等人悻悻出了韩府,多少人心中不快,但又不敢多言。 毕竟韩爌乃是东林党元老,就算仅凭资历教训他们,那也是绰绰有余的。 正当各家大人准备前往钱府,再饮一杯热茶时,有人早已经等候他们多时。 那是位身宽体胖,嘴角留一抹小胡子的笑脸人,一看到大人们出现,忙上前热情洋溢道。 “哎呦诸位大人,可算是见到你们了。” 众人正好奇,又听那人说道。 “我乃是黄首辅的管家,几位认不得我了?也无妨,今日前来,乃是我家大人要请大家到府上一聚,喝些暖身热酒,听些小曲,还望诸位大人万望赏脸。” 那管家说完,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 这番态度和说辞,把刚刚被冷脸以待的众人打动了。 这才是他们想象中的做客嘛,哪里会像韩爌那样! 钱谦益也看出众人心思,当即道。 “这样也好,有人无视鄙夷我等,可有人却视我等为珍宝,诸位莫要自轻,倒叫别人看不起我了。” “说得好,走走走,我们就去黄府再叙。” 众人呼喊着,纷纷上了各自的马车,陆续赶往黄府。 到了地方,只看到大门敞开,自成一道风景的侍女们已经站在门口,笑吟吟的望着到来的大人们。 黄府的侍女,众人早在寿宴上的时候,便见识过了。 那是个个青春靓丽,百里挑一的美人儿,放在平头百姓家,那都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有如此侍女出门相迎,足见黄首辅对他们的重视。 一行人连连点头,嘴边满是对黄立极的赞叹。 而入了府以后,早就静候多时的小厮立马上前,谦卑的接过众人的披风,同时地上汤婆子赔笑道。 “还请诸位到别院静候,我家老爷马上就到。这汤婆子可暖手,但诸位大家还得小心烫伤。” “好好,黄首辅真是有心了。唉...差距,差距啊!” 众人感慨着,纷纷进了别院。 此处也摆了数张圆桌,不同的是,圆桌上小食无数,各色肉干蜜饯应有尽有,最为重要的,乃是有一壶热茶在等候着他们。 “诸位大人请入座,这茶水若是凉了,可随时吩咐我们更换。” “好。” 众人一入此处,便只剩下了满口的称赞。 他们纷纷入座饮茶品小吃,由于种类丰富,甚至不少人还在相互比对哪个好吃些。 没办法,大清早便出门道贺,结果茶水都没喝饱,肚子自然该饿了。 此刻小吃正好做了早餐,让众人极为享受。 不多时,黄立极已领着施凤来,张瑞图两人缓步前来。 他们三人尽是内阁阁老,老成持重,不怒自威。 如今同时到来,更是看重在场众人。 钱谦益也被感动,忙起身让位道。 “黄首辅如此重视我等,实在受宠若惊,还请上座。” “哈哈,不必,我这把老骨头还牢靠,自有位置可坐。” 黄立极故作轻松,招呼小厮们为他和另外两位次辅再搭了一张圆桌,这才稳当当坐下,打量着众人道。 “诸位怎么今日不延续东林人士之风雅,谈谈家事国事,天下事了?” 这话问出来,就是去气在场所有东林人士的。 就连钱谦益都有些难堪,面露苦笑。 个中原因嘛,自然是他们今早去贴韩爌的冷屁股,还被扫地出门的窘境。 那黄立极眼看众人尴尬,还继续酸溜溜道。 “我知东林人士对我黄立极尚有微词,不肯信赖。只是我之心一片赤诚,日月可鉴,还望诸位大人相信我呐。” 一众东林人士闻言,纷纷道。 “黄首辅严重了,如此礼遇,要是我等还不知足,那才真是辱没了东林二字。” 黄立极闻言,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笑容更甚。 他也不再故意躲着自己,去巴结韩爌的众人,大气道。 “过往有多少不愉快,现在都不必谈了。新皇强收矿商两税,那李国普更是一心配合,急调官员下江南调查,这些事情大家应该清楚吧?” 钱谦益闻言,忙点头道。 “是了,老家已有消息,让我等尽快解决此事。” “新皇聪慧,不受祖训规劝...眼下我们也只能用拖字诀,再瞒天过海了。” 黄立极故意叹息道,就想看一看众人的反应。 果不其然,这帮东林人士闻言,顿时抓耳挠腮,满脸愁容。 他们在朝中两袖清风,也能过得舒坦,不是因为这大明对官员的俸禄极高,高到可以让他们肆意挥霍。 完全是因为他们远在江南的老家祖产足够丰盈,每月都有钱财送往京城,这才能维持住他们的清廉。 否则就老朱家给的那点俸禄,再加上京城日益高涨的地租,物价,怎可能过得如此舒坦。 想海刚峰海瑞,如此人物,当年不也是穷的得靠好友资助才能上得了天下第一疏吗? 至于他们在家乡有多少祖产,那就是个人隐私,断然不可公开。 这回皇帝想对他们家乡动刀,就是在他们大腿上动刀,那是万万不能忍的。 钱谦益当即向众人道。 “诸位,我们也敞开天窗说亮话吧!拖是拖不了多久的,最多一年,新皇若是再看不到成绩,必然责难我等,到时候才真是难办。为今之计,只有用一巧计,让新皇主动放弃收税,这才是上策。” “钱大人所言极是,只是有何巧计呢?” “这个嘛,我想黄首辅心中必有妙策。黄老,晚辈诚心求教,只求黄老为我江南老家再出出主意,避开此灾祸。若真成了,我必然严令东林人士,绝不碰黄首辅分毫,保全黄首辅之名声。” 黄立极眼前一亮,他之所以如此拉拢钱谦益等人,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如今他退休不远,身上污点颇多,若无人掩盖,必遭清算。 可如果跟东林人士搞好关系,凭他们的春秋笔法,自己那些污点,全都可以算成是功德。 如此一来,名节可保,史书上定评还可以再上一层楼。 他也不掖着藏着了,笑道。 “解决之办法,我已有对策,只不过事关重大,我只请钱大人,周大人,温大人三位进里屋,我们详谈。” 钱谦益一听,也来了兴趣,忙跟了上去。 被点到名字的自然是周延儒,温体仁两人,他们也是东林人士中风头正劲的几人,都是善于舞袖结交的好手。 而留下的其余东林人士,也没有恼怒黄首辅将自己排除在外。 正相反,在场都是极为聪慧之人,知道的越少,自己越安全。 只要站队时迅捷快速,永远站在东林党一边,这两袖清风的好名声就断然不会缺。 于是这东林人士个个泰然自若,甚至品茶论诗来。 唯独那些新依附于东林的阉党分子,最是愁苦。 其中当属那工部尚书薛凤翔最为惆怅。 他便是朝堂上那一批随波逐流者,魏忠贤得势时,他也巴结,但不过分靠近。 如今东林党得势,他也靠近,左右只求明哲保身罢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东林人士的集会...可真多啊! 想他一个工部尚书,六部尚书之末,有时候甚至还比不上吏部或者礼部的侍郎身份显赫,所以口袋里的金银是最少的。 但是东林人士三日一集会,五日一品茶,不时还有各种东林大佬举办寿宴,自己也得参加。 一来二去,那点可怜的俸禄顷刻就见了底。 最要命的是,工部事情本就繁杂,前些日子新皇还让他们再审计一次过往的建筑底案,那可是个浩大工程。 偏偏东林集会甚多,他连处理事情的时间都没了。 这下可不愁容满面嘛! 这时候他牢牢抓住了另外一人的衣袖,嘀咕道。 “维华兄,怎这东林人的集会这么多啊,要不你去帮我说一声,我工部尚有许多事情尚未处理,先容我回去处理完再说,如何?” 他寻上的那人,正是变幻阵营极快,逢人笑三分的霍维华。 两人都是阉党众人,这霍维华还是五虎之一,称为云中虎。 有此称呼,就是因为他总潜藏在暗中,不亲自下场,手上干净,做事谨慎。 这不,他也轻松跳到了东林阵营一边。 面对昔年同袍的苦恼,霍维华淡然一笑,捻着嘴边的胡子道。 “都说工部尚书薛凤翔最是苟安,如今看来,确实名不虚传。我说你,怕什么啊。” 遭到挖苦的薛凤翔也没恼,继续说道。 “当然怕啦,我手头上还有许多事情尚未处理完毕,要是被皇上发现,怪罪下来我可吃罪不起啊!” 霍维华闻言,当即讪笑不止。 讪笑过后,指着薛凤翔的官服说道。 “我说凤翔老弟,你还真是糊涂啊!你什么官职,不清楚吗?” “工部尚书啊...咋啦?” “那便是咯!你是工部尚书,我是新任的兵部尚书,我二人处理的,都是天下最难最杂的事情。那新皇纵然再聪明,能看得懂你工部各色图纸,各种工件所需的材料吗?能分得清我兵部每日需运送多少粮草,底下兵甲,神火每日消耗几许,产出几许吗?” 霍维华自得意满满道,这一下就点醒了薛凤翔。 工部,兵部向来处事繁杂,非有经验,有能力者不可任。 皇上他或许都看不懂两部门的事务,又谈何怪罪呢? “维华兄果然有大才,三言两语便叫我拨云见日,茅塞顿开了。如此一来,我自可高枕无忧了。” 薛凤翔想通了这一点,不由得欣喜起来,忙为身旁的霍维华斟茶递水。 两位不惑之年的尚书相互恭维,你来我往,一时竟也聊得兴起。 那霍维华受了恭维,心气更高,竟然又说道。 “老弟啊,接着刚刚的话题,你可知道那成祖皇帝为何要编纂永乐大典啊?” “这...恕我愚昧,工部以外的事,我都不太清楚。” “哈哈,也好。就让我来告诉你!成祖皇帝之所以编纂永乐大典,就是怕自己的子孙吃了没知识的亏,被我们这些官员愚弄,坏了他们老朱家的江山。 只是可惜啊,这天下偏是离不开我们这些官吏,这也是那东林人士尽皆品茶论诗,悠然自得的原因呐!” 薛凤翔闻言,当着是新涨了许多知识,心中更是大定。 那新皇再强,难不成还能代替整个朝廷不成? 这才是东林人士底气所在啊! 第三十三章 谣言乱天命,鹰犬尽数散 黄府,别院内。 素雅小屋外是东林讨论声乱入,可屋内却是一片安静。 能进入此处的,基本都是城府颇深,能藏得住话的狠角色。 于是众人在屋内落座以后,先是沉默了一番,相互对视了好几眼后,这才由黄立极开口,打破僵局道。 “若我等再不采取行动,你们江南那一边又能拖锦衣卫多久呢?” “至多一月,必有第一批消息返回京城。黄首辅若有法子助我江南百姓度过此劫,实乃功德一件,还请不吝赐教,我等必然全力配合!” 钱谦益张口就来,将自己在家乡的亲戚们,也纳入了百姓一列。 只可惜黄立极是不会被这种大义凛然的话给迷惑的,他的目标极为明确,且一直在追求。 这位人老成精的老臣当即道。 “我便直说了吧,要我出这计策,可不能像上一次那样,装傻充愣,不上书为我辩白了,你们的监生还上书,要弹劾我内阁四人呢!” 黄立极说着,便将一本奏章给拿了出来,轻飘飘的丢在了桌面上。 钱谦益忙将其捡起查阅,只看了寥寥数语,脸色就有些微变了。 他当即斩钉截铁道。 “这个山阴监生胡焕猷,真是好大胆啊!监生不可妄议国事,这是共识,他怎敢顶风僭越。黄首辅请放心,这人我断然管好,叫他再也不能弹劾您!” “嗯嗯,这才对嘛!老夫已近黄昏,择机就会致仕,何必苦苦相逼。” 钱谦益闻言,暗骂一声。 这四位阁老之中,要数他黄立极面相最好,其他几位多有劳累之色。 听闻是那黄立极常把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做,自己乐得清闲,所以才有这般好气色。 如此举动,分明就是想在首辅的位置上多干几年,何谈主动退休。 老狐狸! 不过眼下还得仰仗黄立极的计谋与声势,钱谦益当即忍耐道。 “黄首辅,这些条件我等都接受,这摆平矿税的办法究竟是?” “是这里!” 黄立极也不再隐瞒,终于将他酝酿多时的毒计说了出来。 他一手指天,转而又在一方白纸上写了句。 ‘天命有德行者,有能者方可居之。’ 几人见了,甚为不解,困惑道。 “这是何意啊?” 黄立极嘴角上扬,露出残破黄牙,得意笑道。 “诸位可听闻汉哀帝刘欣之事?” “首辅是说,王莽篡汉那时?” “正是!那时朝野上下皆传刘氏天命已失,有贤明者方可居之。那王莽便是借着这股风气,登上宝座,创立新朝。” 屋内众人连连点头,他们身为大儒,这些故事早就看了不下十遍,最是了解。 其中周延儒更是能补充细节,解释道。 “那王莽篡汉虽为事实,但也是运气居多。若非汉元帝,汉哀帝两位帝王尽是无后早夭,他断然是上不得位的。” 只是这句话一说出来,整个小屋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有道是无声处起惊雷,最是骇人。 而现在,惊雷已显。 因为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想到了当下。 光宗朱常洛一月驾崩,熹宗朱由校七年便丧。 这番光景,未免也太像了吧? 想通了这一环,所有人的额头上都冒出了一片细密的汗液。 钱谦益更是沉不住气,直言道。 “首辅,这王莽可学不得啊!” “哈哈哈,这个自然。大家放轻松些,我点出此话,自然是为了完成这连环计!前一月我们已散布消息,引得各地宗亲不满,最为反应激烈的,必然是那福王殿下。 如果我们再散布一个消息,将这王莽篡汉的故事再一散布...” 黄立极把话说道这里,忽然就止住了。 再往下说,可供人抓为把柄的地方可就太多了。 而其他人也迅速反应了过来,这可真是釜底抽薪之计啊! 新皇想朝江南收税,那也得建立在皇权之上。 若此时谣传刘氏失天命而早夭,王莽乘虚巧夺天下之事,你说这朝堂上下,又该掀起一场怎样的风波呢? 如果再恰好赶上江南地区规律性的暴动,以反对收缴矿商两税,那新皇会不会妥协呢? 想到此处,在场所有人都笑了,笑的格外灿烂。 钱谦益更是竖起大拇指,赞叹不已道。 “妙哇,妙极了!此时我亲自去办,定然办得圆满妥当,定要新皇止住缴税之念头!” 这时候一向沉默不多言的温体仁也开口,为其补充道。 “此法甚妙,然而还缺少一关键。” “愿闻其详。” “自然是需要钦天监的帮助,如果就连他们也出言阻止,那必然使得此时可信。” 几人一听,连连点头。 黄立极更是对这位不出声的士人赞叹不已,竖起大拇指道。 “这一点就连我也没想到,东林之中人才颇多啊!” “首辅赞缪了。此事便交予我去办吧,钦天监之中,我尚有熟人。” “好好,只要大家同心协力,便可叫那新皇坐在皇位上只能抓耳挠腮,毫无办法。” 黄立极说着,遂举起茶杯,引得众人也纷纷举起茶杯。 他又道。 “我以茶代酒,预祝我等圆满成事。” “哈哈,有首辅相助,事半功倍,我东林人士必不会忘记的!” “如此便多谢了。” 几人一起满饮茶水,总算把事情给敲定了。 黄立极意气风发,好似年轻了几岁,其他几人也是轻松快活,一同出了小屋去,入了席位与其他东林人士一同享受小食。 不多时,还有戏班子被引了进来,供大家取乐消遣。 整个黄府之中,自是热闹非凡。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引得有些人担忧。 毕竟锦衣卫,东厂西厂的眼睛可是无处不在的。 对此,钱谦益自有对策,他自信满满的起身,向众人说道。 “大家无需担心那些鹰犬的眼睛,自新皇登基以后,东厂西厂几乎废弛,里头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根本管不了我们。就俩锦衣卫,都被新皇约束了起来,也就下江南时,派了田尔耕同行。” “原来如此,新皇可真是圣明啊!我等皆可高枕无忧矣!哈哈哈!” 众人齐声赞颂新皇之决策,只是那笑声中,多有戏谑。 如此自断一臂,可怪不得他们享受咯! 钱谦益亦是笑容满面的与众人同饮,心中愈发沾沾自喜,因为他还有话没说。 他能得到此消息,全仰仗在锦衣卫中的内应,皇上要是想靠锦衣卫对付我东林党,那真是吃人说梦。 如此局势,钱谦益信心倍增,他是真不知道新皇,该拿什么样的办法破局。 若是破不了局,那就乖乖当我东林党的傀儡,史书上的背锅侠吧! 第三十四章 流言环伺起,监正弄星象 平头百姓对于神秘之事,本是敬而远之的,可若有人开场宣讲,他们也最是爱听。 生活嘛,总是枯燥困苦,总得来点滋润。 特别是对于皇宫的秘闻,只要有人敢说,在那酒楼市井之地,必然是座上宾,会吸引无数人耐心倾听。 先前锦衣卫,厂卫大肆搜捕,横行霸道之时,百姓们收敛了许多。 可新皇登基,百姓们忽然发觉,那厂卫几乎不见踪影,锦衣卫更是个个夹起尾巴做人,再不敢像以往那样嚣张。 如此一来,茶楼再度兴盛,市井之间,更多了许多爱听闲事的百姓。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京城中的地痞无赖忽然就开始流传一个故事。 那说的故事,乃是历朝历代倾覆之时,国君更迭快速,特别是那汉末之时,连续两代皇帝尽皆早夭,正是刘家天命已失的征兆,其中原因就是因为朝廷横征暴敛才导致天命尽丧的。 此等流言蜚语一出,顿时引得无数百姓争相传颂,不出半月,朝野上下已经传遍,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天启年的最后一月,也就是大雪方下,整个京城肃杀一片的十二月。 文华殿内,已是伏案劳作多时的诸葛亮终于直起了腰。 此刻在他桌前,已经摆满了各类奏章,它们被分列成几排,像是按照优劣排序一般。 望着这一片奏章,诸葛亮满心欢喜,几月的辛劳终于换来了成果。 他也总算可以,彻底理清朝政了。 也就在此时,王承恩冒着风雪赶来,进了里屋后,又踌躇不决,偷瞄了新皇好几眼,却不敢说话。 诸葛亮一眼观之,就知道他心里有话,当即下了软塌,笑道。 “王承恩,有话直言,不必有所顾虑。” “是...皇上,近些日子以来,皇宫内外流言四起,您看要不要派锦衣卫去抑制一下,否则必有祸患呐。” “他们说了什么?” “这...” “莫非是要我降罪于你,你才敢直言吗?” 诸葛亮佯装生气道,果然吓得王承恩连忙跪倒,连连求饶道。 “老奴这就说...是那市井之间,忽然开始争相传颂起汉末时王莽篡汉的故事,听得就离奇,许多还是大逆不道的话,老奴是心里有气,这才向皇上您禀告的。” “王莽篡汉?” 诸葛亮闻言,思绪也被拉回了过往读书时,他对这个故事亦有研习,清楚个中原由,当即道。 “只怕是借古讽今,直言大明国两代君王早夭,大明天命不在的事情,对吧?” “天呐,皇上您这也猜的到?” “穷举法而已,看来今日的早朝,必不安分了。” “是了,今日就连钦天监的监正,亦有上奏。” 王承恩说完,脊背已是尽湿透。 他深知其中凶险,但又不得不说。 诸葛亮收起笑容,心里已有了对策,他当即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收拾一下,将我批改好的那些奏章,底案,卷宗等尽数带上,召集群臣早朝。” “遵旨。” 大小太监们当即开始忙碌起来,将东西收拾好,跟随着天子座驾前往皇极殿。 此时风雪更甚,一阵狂风袭来,竟直接吹断了同行仪仗的一根旗杆。 一时间车驾乱作一团,护卫们还以为有敌人来袭,纷纷挡在了新皇的身旁。 等到发现不过是虚惊一场时,便在那雪渍之中,看到了那染上泥垢的大明皇旗。 这一下,便是死罪了! 掌旗手当场便被吓得昏厥了过去,口吐白沫,更让其他人一阵心惊肉跳。 再联想一下这几日在京城内外传颂的谣言,岂不是... 于是太监,护卫们的眼神中,多有变数。 诸葛亮见状,淡然一笑,只让人收了旗帜,再送那掌旗手前去治疗后,继续前往皇极殿了。 可此时早在他到来以前,就在朝堂上传开了。 皇极殿内,群臣议论纷纷,更是对那谣言深信不疑。 “皇上驾到!” 随着王承恩的一阵吆喝,群臣连忙转身下跪,恭迎新皇。 待得诸葛亮落座,早朝才正式开始。 “有本启奏,无...” 王承恩按照惯例开口,不曾想话都没说完,就有人急不可耐的出列,拱手道。 “臣钦天监监正有本启奏。” “讲。” “皇上,今日天象异动,北方星宿皆定,南方星宿暴乱,实乃北定南乱之格局,臣斗胆进言,应当顺应天意,下诏安抚南方,以平星宿之乱。” 这监正倒有几分仙风道骨,气度亦是不凡,要是放在民间,必然是百姓口中的活神仙一枚。 只是这活神仙今日开口,中气不足,腰杆稍弯,怎么看都像是在床笫之间用了太多力导致。 何况他那脖颈之上,还有阵阵红晕... 钦天监本就清苦,俸禄比官吏还少,这位监正在床笫间玩耍的花费是从何而来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而群臣听闻此言,又是议论了起来。 天象一向是历朝历代最为重要之事,乃是上天降下的旨意,不可不察。 唯独高坐于台上的诸葛亮一听这话,当时便笑了,追问道。 “那依你直意,应当如何安抚啊?” “这...臣只会观星象,不理朝政,此时应当交给朝臣们去商议。” 这监证说的好听,可眼睛却下意识的望向了礼部一面。 温体仁见了,忙转过头去,不敢与他对视。 这等蠢笨之人,果然到关键时刻就会掉链子。 还好他把该说的都说了,否则那些银两可真是白花了。 这时候又一位安排好的人员出列,朗声道。 “皇上,前些日子南方有消息传来,说是大雪覆山,压坏了不少产茶地的茶树,依臣之见,这就是上天降下的征兆啊!臣以为,应当尽快停止对南方缴税之事宜,并免除南方一年茶税,以安天象。” 此言一出,更引得朝臣附和。 更有炮灰出言道。 “皇上,臣附议。何况京城内外早有流言,言我大明朝天命已丧,如此危机时刻,皇上更应该施行仁政,以安慰天下民心,彰显我大明威严呐!” 他一说完,半数朝臣立马跟进,纷纷进言赞同。 特别是东林党人,来势汹汹,大有不答应遂血溅当场之象。 如此连环计,看你这新皇该如何应对呢? 钱谦益暗暗想到,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听到新皇服软的声音了。 没有一代帝王不迷信,特别是在这多灾多难之际。 可当他抬头望去,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 为何那新皇,还在泰然自若的整理自己的羽毛扇呢? 那模样,好似辩手上台前的整理一般,就等着群臣出招结束嘞! 第三十五章 班门妄弄斧,大殿抬奏章 待得朝堂之上逐渐安静下来,众人才敢把目光放在新皇身上。 此时的新皇悠然端坐在龙台侧座上,好半天才发觉众人在望着他。 他回过神来,反望着群臣问道。 “诸位,都说完了?” 一众东林党人都愣了,站队能力颇强的他们,逐渐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怎么今日的新皇,如此主动,甚至有种就等着他们出列的味道。 他们不明就里,下意识的回答道。 “回皇上,我等之忠言,还望皇上...” 他们话也没说完,当时就被诸葛亮打断了。 诸葛亮抬手阻止众人发话,用那羽毛扇一点钦天监监正,再次询问道。 “监正,依你先前所言,是北方星宿平缓,南方星宿皆乱,对否?” “回皇上,是的。” “那么,是南方那些星宿皆乱呢?” “呃...是瑶光星移位,故此有南方将乱之意味。” 监正心虚的说完,额头上早已满是汗珠。 他自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撒如此大的谎。 然而这话刚说完,整个大殿内就已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 等那监正不容易回过神来,抬头望去的时候,已经对上了新皇如利剑般的目光。 “啊...” 他下意识的怪叫出声,竟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出了个大丑。 满朝文武尽皆骇然,不明白这监正为何如此畏惧。 而在此时,诸葛亮缓缓开口了。 “监正,你可真有欺天之胆啊!我亦有夜观天象,瑶光星分明岿然不动,乃是天枢星移位,你竟敢如此欺瞒我?” “什么!” 监正一听这话,浑身尽颤。 不可能啊,老朱家的皇帝怎么可能会夜观天象! 要知道星相学向来繁杂,神秘,历来为钦天监掌握,少有外传。 甚至在钦天监代代相传的内部,亦是传男不传女。 如此隐晦,旁人怎会学得。 最为关键的是,新皇说对了! 一瞬间那监正如坠冰窟,哆哆嗦嗦,竟然不敢回话了。 如此惊人之举,顿时让群臣侧目。 从前只听闻新皇喜好读书,可从未听说新皇研习过星象啊! 而且看那监正的样子,分明是说中了,这才不敢回话。 难道新皇竟如此聪慧,仅以十六岁的年纪,星相学便远超眼前这位已近五十的监正? 不可能啊! 然而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诸葛亮早在隆中时就已经研习星象。 过往行军打仗时,也不忘了观星以辩方向。 所以星象对于他而言,真是日日研习,夜夜反思。 如此一来,这监正还敢在他面前糊弄自己,岂不是班门弄斧? 然而其他人可不知道这一点,对于温体仁来说,他已是吓得走不动道了。 监正可是他举荐的,更是他怂恿的。 看这厮唯唯诺诺,被吓破胆的样子,真要让皇上戳穿他的谎言,只怕自己再不出手,就要露馅。 幸好他还有备用计划。 那就是他不仅买通了监正,更用银两打点了钦天监的上上下下。 甭管新皇懂不懂星相学,只要钦天监全体一口咬定是北方安定,南方暴乱,此事定成。 于是他忙投去眼神,暗示那吓破胆的监正反应过来。 这监正虽然心惊不已,但基本的胆子还是有的。 感受到温体仁的目光以后,连忙直起身子来,低着头说道。 “皇上,臣依臣观星三十年之经验,还是认为乃是摇光星移位,南方大乱。若皇上您不信,可召集钦天监其他人,相互佐证。若非如此,臣甘愿受罚。” 诸葛亮听了这话,当即道。 “那便召钦天监副监,五官正六人前来!” 太监们一听,当即道了声是,小跑着前去传令。 说来也巧,这钦天监众人早在外等候,一传令便跟着上殿。 等他们陆续到齐跪倒在地,不等诸葛亮开口,队列之中的温体仁便急不可耐的问道。 “钦天监众官,近日星象如何,当一五一十的告诉新皇,不得隐瞒!” 诸葛亮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 而那新进殿的六人相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回皇上,近日之星象,乃是摇光星移位,南方大乱之征兆。” 听了这话,跪倒在地的监证长松一口气,东林党人们也再度恢复了信心,准备再开口阻止新皇往江南缴税。 可惜不等他们有所反应,诸葛亮的目光早已经落在了他们身上,语气严肃道。 “汝等如此胡言乱语,可真是欺天下未有不知星象之人。天枢为七星之首,在北,瑶光为七星之末,在南。今夜我等可以同观星象,众目睽睽之下,真相自显!” 话说道这份上,已证明新皇绝不是泛泛之流,而是对星象有深入研究的。这钦天监众人要是还敢坚持,今夜集结再行比对,真相自白,他们再坚持,那可真是找死了。 当场便有一人跳反,哆嗦道。 “皇上...是臣刚刚说错了,本次星象应该是天枢星移位,而非瑶光星移位...还望皇上恕罪。” 他说完,当即拜倒求饶。 其他五人都懵了,他们要是还敢坚持,脑袋必定搬家,连忙跟着跪倒道。 “我等亦记错了,乃是天枢星移位,并非摇光星...” 崩塌之势已显,任凭那监正如何使眼色,也无济于事了。 诸葛亮再次问道。 “监正,你还有何言?” “臣...臣...是臣看错了。” “果真是看错了,而非受人指使?” “没有,就是臣看错了。” 监正心知自己小命不保,却也不敢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今天的事情他咬死看错了,最多自己一人身死。 可要是爆出身后的东林党人,那自己的全家老小,亲朋好友,只怕要尽数遭殃了。 可惜啊,他面对的新皇,决计不会上他这种当。 诸葛亮当即摇头道。 “还敢撒谎,拖下去,令锦衣卫搜查他的住所,调查他近日的行踪,其中必然有鬼!” “遵旨。” 早就准备多时的护卫们当即上前,将那如同死狗一般的监正给拖了下去。 此刻诸葛亮收回眼神,再落到一众东林党人身上,幽幽道。 “星象之说已是造假,城中流言蜚语更是不足为虑,江南缴税之事必行,诸位不必再多言!至于南方茶树遭灾,那便酌情减少部分上贡即可。” “皇上圣明!” 东林众人被新皇快刀斩乱麻的办事效率给惊呆了,他们是真没想到自己做足准备的戏码,会被新皇轻易击破。 至于出谋划策,打算仰赖东林党人的黄立极,一颗心早就沉到了谷底。 他是真没想到新皇如此聪慧,又如此果决,根本不被这些历代帝王忌讳的东西所左右。 而那躲在队列里的温体仁更是浑身颤栗,他之所以选定钦天监,就是利用其神秘性,打算迷惑新皇。 谁能想到,新皇也会夜观星象啊! 这一下顿时满盘皆输,自己要是被查出来,更是小命难保! 于是这朝堂之上,各怀鬼胎的东林党人们,竟然罕见的都沉默了下来,没声了。 而诸葛亮可不会放过他们,他从侧位上起身,站到了龙台前,朗声道。 “既然诸位已无话可说,那便轮到我来说说了...王承恩,将东西都抬上来。” “是!” 群臣疑惑的望着新皇,不明白他口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可当王承恩领着人将数张方桌抬到大殿上,众人看清楚了以后,瞬间脸色转为了惨白。 那些...竟全是他们过往之奏章,而且眼尖的人立马就发现,不少奏章皆有被再批注的痕迹。 群臣骇然,忙惊恐的望向了新皇。 难道说... 第三十六章 点名音皆颤,大臣群惊恐 皇极殿下群臣的心跳,都随着那太监们的手一样,尽数抖动了起来。 因为那四张宽大的方桌上,摆放得满满当当,无一例外,全是被批注过的奏章。 有些大臣都不需要看那奏章到底批了什么,仅仅只是看到一个大大的红叉以后,便瞬间嘴唇发白,浑身颤抖了。 太监们没有给大臣们缓和的机会,稳当且快速的将方桌抬上殿以后,便各自低着脑袋,飞也似的退了出去。 原因无他,就是那新皇已经从龙台上缓步而下。 他走在群臣中间,叫群臣如同遭逢天敌一般,自动的后退了几步。 “诸位。” 诸葛亮用羽毛扇轻抚着奏章,嘴角尚存一丝微笑道。 “两月前,我曾委任六部数项任务,包括修订晋书,复查近来几届科举考卷,重审冤假错案,复查工程底案,重整兵部等诸多事宜,今番也该有小成了吧?” “这...” 群臣一时语塞,面面相觑之下,竟然哑巴了。 个中原因,自然是有许多人根本没在意,只当是新皇登基三把火,搪塞一下也就过去了。 那些事情杂乱无章,要真去重修,只怕三五载也弄不好。 更别说还有不少人身处东林党,那三日一小聚,五日一大聚的,哪还有时间处理公务。 尽管许多人被吓住了,但还是有人心里存在侥幸心理。 新皇说这话,无非就是吓唬他们一下。 新皇说到底不过一十六岁的小儿,能懂什么! 拥有这等心理的,当属霍维华最为强烈。 他自问表面功夫做的最好,这也是他能从阉党又跳到东林党的原因之一。 兵部事情最为复杂,要处理后方粮草,要搞定前方将士兵饷,还要处理大量文件,每日最为忙碌,绝非一个十六岁小儿能看的懂的。 他霍维华哪怕自己不怎么管事,都把事情交给手底下人去办,那也毫无惧意,根本不怕被戳穿。 所以他最大方的拱手,朗声道。 “皇上,旁人不敢说,臣倒有几分自信,如今前方将士平稳,后方粮草供养尚可,我大明皆可安枕无忧矣!” 说完以后,那眼神稍微一挑,仿佛在向那新皇挑衅般。 想用公务责难他,没门!这不是他自吹自擂,就兵部的事情,让这小皇帝学上三年,他也不一定搞得懂! 果不其然,那新皇像是被唬住了一般,并没有同霍维华对视,反而在那奏章之中翻找着什么。 其余东林党人看到这一幕,心中大定。 连霍维华这种人都不怕这些被批注的奏章,他们怕什么! 就这么一小会的功夫,诸葛亮已经从那堆成小山一般高的奏章之中,精准无误的搜到了霍维华所上交的奏章。 霍维华一见,心中稍沉。 好像...有点不对劲啊... 也就在此时,那份他所上交奏章便已经被诸葛亮宣读了出来。 “本月初一,有粮草自山西运抵前线,共交付二十车,对也不对?” “回皇上,正是如此,乃是臣亲自阅览批复的。” “大错特错!这一批粮草断然有异,他们出山西时,尚有粮草三十一车,沿官道赶往辽东,损耗应较小才对,五车已有余,怎会损耗十车?” “这...皇上,这是运粮官说,那车队刚出京城地界,便遇狂风大雪,车马损毁,这才少了六车...” 那霍维华越说,心里就越没底了。 因为京城地界的大雪,不是今日才下吗? 至于那没由来的狂风,他们身处京城,又何曾见闻? 诸葛亮这时候已再无一丝笑意,冷哼道。 “今年北方少雪,各地皆有上报,今日才有像样的大雪纷落。这分明是运粮官贪墨,这才寻理由搪塞。你不派人前去核实,多方考证,却如此随意的通过,还敢妄言尚可。” “皇上...我...” 霍维华还想狡辩,说那是一时失察所至。 然而诸葛亮接下来拿出的奏章,顿时叫他哑口无言了。 “我知心中所想,是要说这不过是一时疏忽,那这些呢?此处有征用民夫数目未对,粮草运送损耗数目尽错,更有一批火器尚未运抵前线,便上报有损,这些莫非也是疏忽?” 霍维华吃了一惊,怎么皇上连这些都能看出来,这些奏章他可是有记忆的。 许多都是他与手下人仔细比对过后,做出来的奏章,若非常年管理后勤之人根本看不出来。 他此刻没脾气了,一双膝盖顿时软化,当即跪了下来,叩首求饶道。 “皇上,臣近些日子身体抱恙,许多事情确实未曾处理好...还请皇上恕罪啊...” “恕罪?我怎么听锦衣卫说,这些日子就数你霍维华外出最欢呢?” 诸葛亮说着,那眼神已经外移,尽数落在了礼部那一群东林人士身上,顿时叫他们浑身一颤,连忙低下头去,哪敢与新皇对视。 “兵者,死生之道,不可不察也。你霍维华身为兵部尚书,如此散漫,却还敢自吹自擂,说一句尚可!?左右何在?” 听闻召唤,大殿上的护卫连忙赶了进来,尽数跪倒道。 “臣在。” “将这霍维华拖去出,押入刑部,一审他散漫怠公,纵容他人倒卖军资,二审他终日蝇营狗苟,结党营私之罪。” “遵命!” 大殿护卫们立马上前,一把抓住那霍维华的飞禽官服就拖着走,任凭那后悔莫及的霍维华大呼求饶,也不撒手。 他们只听命于皇上,哪管这霍维华的死活。 等到霍维华被拖远了,声音戛然而止以后,诸葛亮这才猛地把目光收回来,看向了群臣。 有了前车之鉴,群臣顿时被吓了一跳,额头尽是汗滴累跌。 可惜诸葛亮既然出招,就绝不给他们活路。 他又道。 “刑部尚书何在?” 群臣队列中,被点名之人顿时哆嗦着出列,跪倒在了诸葛亮面前,颤抖道。 “臣...臣在...” 诸葛亮再次从奏章堆中轻松找到他所过手之卷宗,一挥手,尽数将它们甩在了刑部尚书面前,罕见的盛怒道。 “汝真当自绝啊!” “啊...皇上,臣着实不知何处冲撞了皇上...” “哼,这些卷宗里,大半是冤假错案。我让你重审案件,你竟然一个不查,可是不是当自绝啊?” 那刑部尚书浑身一颤,表现比那霍维华还不堪,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群臣观之,尽皆骇然。 第三十七章 雷霆转雨露,干吏泪满襟 这跪倒在地的刑部尚书乔允升哑口无言,一幅引颈受戮的模样,就不代表他所做的事情就可以得到谅解。 刑部掌控律法,向来是公平正义,百姓申诉鸣冤的最后依靠。 诸葛亮有此怒火,自然是因为这刑部尚书乔允升办理事务着实潦草。 他随便一翻卷宗,便挑选了一个案例朗读道。 “两月前,城外郭氏状告地主陈氏侵吞他家土地,猥亵他家长女之事,为何不深查?原因居然只在那郭氏收回状纸,不再上告吗?” 那乔允升听了这话,那空空如也的脑袋里总算有了点反应,忙抓住一点机会,为自己辩解道。 “皇上,此事我有印象,是那郭氏说双方已经达成谅解,以那陈氏不再追究结案了,这应当...应当是皆大欢喜的好事啊。” 诸葛亮闻言,当真是气得连连摇头,少年天子的脸上,第一遭出现了涨红之色。 他厉声道。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达成谅解?这分明是郭氏受到了陈氏之胁迫,逼得郭氏不得不低头认亏,你身为刑部尚书,连这点常识也没有,还敢说好事?” “可是...那郭氏都不告了,臣也毫无办法啊...” “住口!还敢狡辩,判法者若人人像你这般,不刨根问底,不伸张正义,便会有越来越多郭氏放弃状告。因为百姓知道,靠你无用!” 诸葛亮说完,又取其他卷宗,一一将其摆开丢在那乔允升面前。 “除开郭氏一案,此处尚有被掳边民寻宝案,边关走私马匹案等诸多案件,你皆草草收尾,多数不再深查。如此潦草态度,你枉为刑部尚书一职!我若不除你,天理难容!” 这回大殿外的护卫们学机灵了,一听到新皇语气变化,就已经准备进殿了。 只听诸葛亮一宣他们,他们便立马钻了进来。 “来得好,刑部尚书乔允升潦草公务,不视真理,言必皆大欢喜,实则祸害百姓,辜负正义。如此虫豸之徒,焉能再入朝为官?今日起削籍为民,永不录用!更要流放西南,以平百姓之愤!” “得令!” 护卫们一听到新皇下定论,便上前不由分说的将刑部尚书乔允升拖走。 那刑部尚书真也是个鹌鹑,一被人拿捏就哑巴了,只是那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前排的东林党人,眼中满是无尽的懊悔。 你说你,没事去凑什么东林党的热闹呢? 若真花费心思在公务之上,何至于有今天啊! 如今说什么也没用了,那乔允升只有将无尽的愤怒,转为两行清泪落下。 而此时的大殿上,群臣早已经吓破了胆。 那连续干掉两位尚书大臣的新皇在他们眼中,已是杀神一般的存在。 兵部,刑部,向来是事务繁杂,非长期处理,积累大量经验之人才不可任。 新皇不过登基四月,前一月看书,后三月才逐步学习处理政务。 如此简短的时间,新皇不仅完全学会,还能抽出空档来挑出其中矛盾,用以训斥大臣。 这是何等的聪慧,才能办到啊! 却在此时,大臣眼中的杀神已经转身,眼冒凶光的看着下一个人选。 一开口,又让他们浑身一颤。 “工部尚书,薛凤翔!” “臣...臣在。” 当薛凤翔被点名出列的时候,卑躬屈膝,出列的快了,竟然踉跄了一下差点跌倒。 群臣无一人敢笑,因为他们知道,就算是点到自己出列,他们也会是这样的表现的。 新皇他...未免也太过恐怖了吧? 兵部,刑部的事情也就罢了,怎么连工部的事情,他都可以管啊! 然而新皇一开口,又一次让薛凤翔,乃至那些疑惑新皇能力之人跪下了。 “你处理之公务,有可圈可点之处,然而错误也甚多。” 诸葛亮对此人稍缓神色,并不像面对前两位大臣一般,怒目严面。 他清楚,此职位上要听命于皇室,下要应对各级工头偷报漏报,欺上瞒下之事,最是令人头疼,有可以谅解的客观原因。 当然,最为关键的是,这薛凤翔并非像前面两位大臣一样,错漏百出,还是有努力在公务之上。 只是明显能力不足,才导致有所疏漏。 诸葛亮遂拿起工部底案,和颜悦色,将一些错漏之处,凭他过往之经验,为其一一点出,讲解于薛凤翔听。 “你有心处理,却总是缺憾一点,虽已尽力,却能力有限,我不多苛责你,这些疏漏,我已为你圈点出来。例如此处工期不对,此处账目出入不对,这些都需要重新审计。还有这里...” 然而这番雷霆过后,又降下甘露的举动,落在薛凤翔身上,当真叫他心神震动。 这些纰漏薛凤翔怎会不知,他也有心想修改,更想让手底下的侍郎,主事等帮忙订正。 只是东林党啊...他们总是邀人集会,或是相互勾结谋私,或是对过往之事评头论足,就是无一人愿意费时间于当下之公务上。 纵然薛凤翔想管,为了不得罪东林党,也不得不妥协,置之不理,更打算蒙混过关。 不成想这些事情根本瞒不过眼前这位不过十六岁的新皇,更为关键的是,新皇还误以为是自己疏漏所致。 薛凤翔心中愧疚不已,他虽是朝堂上的随波逐流之辈,可其中原因自然是因为努力了无人看到,纵然兢兢业业,也不如前朝之阉党,或是本朝之东林党的一句称赞来的有效,所以他才舍弃公务,只求巴结东林党人。 可如今新皇慧眼如炬,莫说工部,就连兵部,刑部之优劣,他亦能看出。 这种久违的公平公正之感,一瞬间便叫薛凤翔热泪盈眶。 他未曾等诸葛亮念完,便已是俯首在地,悲泣道。 “皇上...皇上...臣有愧于皇上重托,疏于公务,精于结交,这才荒废了工部之事...但求皇上责罚,臣尽皆受之。” 这一叩拜,可不是礼节性的叩拜,更不是摄于皇权之威严的叩拜。 而是发自内心的,来自心底的真诚叩拜。 仿佛那久旱遇甘雨,大冤终昭雪一般。 努力了,就有回报!多么简单的话,今日终于能看到实现的曙光了! 诸葛亮见状,却收了底案,亲扶薛凤翔起身,宽慰道。 “此事我亦有责任,前两朝党争成风,倒无人关注一人是否有真才实学了。你有心悔改,我心甚慰。遂罚你三月俸禄,责令你在半月之内,将这些疏漏一一更正。” “臣!必不负皇上重托!” 薛凤翔再抹一把眼泪,连那衣襟都湿润了,这才一步步返回群臣的队列之中。 只是每走一步,他的腰杆子就挺直一分。 有此新皇在身后,往后他便再也不用担心东林党之褒贬,只要做好自己本职之事,必能被新皇所赏识! 这样的新皇,焉能不拥护? 第三十八章 终审礼部乱,诸葛训百官 若说先前群臣望向新皇,是有轻视,有恐惧。 可随着兵,刑,工这三类事务最繁杂,问题最难办的部门被处理,那工部尚书薛凤翔更泪洒当场以后,一部分大臣眼中,竟冒出一丝微光。 新皇他真的很不一样啊! 直到此时,这些个群臣们才终于肯抬起头去,好好打量一番这位皇帝。 他们看到,眼前的少年天子虽穿得一件朴素长袍,手握一把简易羽毛扇,看起来颇为普通。 但那举止行动,无不彰显天子风度,一对明眸更是锐利似箭,望向在场任何一位大臣时,都会叫他浑身一颤。 迎着这样的目光,大臣才想到。 这六部仅点名了三部,还有一半未曾点名。 一瞬间他们便尽数低头,再不敢与新皇对视。 这其中躲得最深,默默祈求皇上不要看到自己的,当属礼部的东林人士最多。 只可惜啊,诸葛亮之所以先拿下三个最复杂的部门,就是为了给群臣做个表率,让众人清楚,无论事情再繁杂,他亦能查漏补缺,寻出错误。 何况你这小小的礼部? 杀红的诸葛亮早已经酝酿多时,缓步走到龙台之下,百官目光汇聚之处,负手而立,捎带三分蔑视道。 “钱谦益,周延儒,温体仁,你三人何在?” “臣在。” 三人一被点名,尽是一激灵。 事实上他们在看到工部尚书薛凤翔被训斥的时候,就料到有这一刻了。 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之快,不是还有两部未点,先找他们的麻烦啊! 这三人在心中呐喊,只可惜根本无济于事。 诸葛亮面对他三人,可真是全无好脸。 “你们三位,可真是有几分本事啊!” 此言一出,这三人当真是吓得魂飞魄散。 那钱谦益心中一咯噔,暗道莫非是自己散布谣言的事情被发现了? 周延儒心中也咯噔,心惊莫非是自己昨夜寻歌姬之事被发现了? 至于温体仁,他倒是问心无愧,也就是又把一位有才能的同事给排挤走罢了。 三人各怀鬼胎,各自强忍着求饶的冲动,在那地上死撑着。 还好温体仁向来城府深,发觉新皇说了这话以后,迟迟没有丢出爆炸性的消息,便猜到其中可能有诈,一咬牙叩拜问道。 “啊...皇上,我等不知犯了什么嘴,还望皇上明示啊...“ “什么罪...” 诸葛亮念叨到,顺手将一本册子给丢了下去,冷声道。 “当然是你等处事不力之罪!先前我给六部定任务,完成最差的,当属你礼部!” 这三人一听,连忙擦拭额头的冷汗,暗道还以为什么事呢,原来就这啊! 温体仁脸皮最厚,立马恢复,连忙为自己开脱道。 “皇上,这并非臣等完成不力,乃是这晋书成书年代久远,至今已有千年。许多辅助史料皆已失散,想要修改几乎无从谈起啊!” “住口,还敢狡辩。这书中有诸多自相矛盾之错误,你等也不会修订?例如那关羽,关云长大战于禁,水淹七军,威震华夏之事,早在三国志本传就有记载。到了晋书之中,却草草忽略,连曹仁,居然也敢说是据城固守,以待增援? 殊不知他是被关云长击败,困守城池,损兵三万余一千人,甲首数千,辎重若干,马匹钱粮更是数不胜数,这些你们也不修订?” 诸葛亮一听这三人还想搪塞自己,全然不检讨自身之疏漏,当即驳斥他三人道。 只是这话一出口,三人更蒙了。 那周延儒试探着问道。 “皇上,这襄樊之战至今已历千年,个中细节已无人可知,您是从何处得来的三万人呢?” 诸葛亮一听,差一点就要说出那份军报他看过,怎会不知道? 但还好他忍住了,当即转了话锋道。 “这个...自然是从其他史料之中补全的。总之此事礼部办得极为潦草,莫非尔等是要搪塞我?” “臣等不敢,臣回去以后,定当尽快修订,重献于皇上。” “哼,不必了。你三人补选入朝,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然而你等潦草行事,终日摇唇鼓舌,胸中实无点滴之墨。即日起左迁去南京任职,不必在朝中走动了!” 三人一听,当真是一口气吊起,再难咽下去。 去南京任职? 那就是告别了京城的荣华富贵,去那边做一清苦小官了此残生了,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啊! 那向来最后开口的钱谦益也急了,竟作狗爬状向前挪动了几步,再不复他东林党新任领袖之威风,摇尾乞怜般向新皇哭喊道。 “皇上,臣只是一时懈怠,还请您给臣一个机会吧,臣日后必当竭尽全力,不负皇上您重托啊!” “不必多言,吏部即刻安排三人左迁。给尔等再一次机会,那就是断绝了其他人一次机会,这世间岂有后悔重来之礼?” 诸葛亮待人待事,向来追求公允。 这三人补选入朝,与后来者都一样,都是先担任侍郎,给事中等职位,先考验其能力,再行升迁。 哪怕是韩爌,刘一燝,李标这后入朝的三人,目前的职位也是侍郎而已,为的就是公平二字。 既然机会已经给了,钱谦益三人却不懂珍惜,那就休怪诸葛亮无情。 更何况这三人在朝堂上的表现,真是上蹿下跳,每一次议事都有无数官员追随,锦衣卫更是多次奏报,言这三人在京城内呼风唤雨,四处结交,已是弄得官场乌烟瘴气。 再不惩处,只怕又要生出一阉党来。 诸葛亮焉能忍之? 不仅如此,他又把目光放在了位于百官之首,此刻已经大汗淋漓的黄立极身上。 这位老臣看起来好像大义凛然,关键时候弃暗投明,向诸葛亮揭发阉党之罪行,实则是两面三刀小人一枚,何况交予他办的事情,更是办的一塌糊涂。 诸葛亮不等护卫将眼前这三人拖走,立马又点名道。 “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你三人贵为内阁重臣,本应为百官表率,怎么连检索过往科举,选贤举能者都办不到?” “啊...皇上,我等不知何处有疏漏,还请皇上示下。” “哼,你们检索之文章我看了,虽有不少确实有真才实学,然而你等目光狭隘,所选举之人,却尽是东林人士,譬如眼前这三人,莫非这普天之下,除东林之外,就再无有才学之人?” 黄立极一听,当真是懊悔不已。 他逃离阉党,一心巴结东林党,故此每每推举人才时,总是先考虑东林党之中较有声望之人。 例如这钱谦益,还有韩爌等人。 哪想到顾此失彼,这名单上交到皇上眼中时,就已经是一塌糊涂了。 这时候诸葛亮便从那四张方桌之上,又取出数份奏章。 “这几份过往奏章我观之,条理清晰,目标明确,可行性极大,实乃良才之人撰写,其中徐光启所上奏辽东前线军务的三份奏章,更是宝贵。怎得你等竟无一人举荐?” “这...皇上,是臣等疏漏了。” “我看哪里是疏漏,完全是这徐光启一不是东林人士,二是家境逊色,不给尔等金银,这才不被举荐吧!” 此言一出,原本还倚老卖老不曾下跪的黄立极当即跪了下来,哪里还敢再站着。 “臣只是疏漏,绝不敢如此啊...” 诸葛亮听了这话,也真是被气笑了。 他摇头叹息,又望向百官,语气从平静逐步最为薄怒,干脆训斥道。 “疏漏,疏漏。这朝堂六部,有四部尽言疏漏,初来时,尔等在这朝会上言必同呼,跪必同行,仿佛勠力同心,俨然一体。我料以为尔等如此行事,应当有政绩以作支撑,才敢在此指手画脚,呼风唤雨。 不曾想,这稍一考核,便错漏百出,疏漏不断。就这?尔等也敢在吾之面前,结党营私,排除异己!?” 一番响亮的话落于朝堂之上,更是给了朝堂上所有心怀鬼胎的东林党人一个响亮的耳光。 他们终于是害怕了。 他们本以为新皇是童稚小儿,只要上下一体,断然能蒙骗过关。 哪想到新皇面对政务竟有如此恐怖的才能,竟能看破万般遮掩,一针见血的找出其中疏漏。 他们日后若还想结党营私,蝇营狗苟,就得掂量一下,自己还想不想要那头顶的乌纱帽了。 然而训斥完四部尚书,三位阁老以后,那新皇居然还没打算休息! 第三十九章 老臣心尽服,朝堂一朝肃 对于一位历经三朝,又遭逢打压,愤而辞官归隐的老臣韩爌来说,对老朱家着实是有些失望的。 他犹记得张居正,张首辅在时,那朝堂之上是有一股子正气在的。 彼时大明全盛,府库充盈,钱粮数以亿计,四海慑服,九边更是将星辈出。 如那名将戚继光,不仅对倭寇作战有赫赫威名,更主持了长城边关要塞的修建,北拒蒙古各部,使得蒙古骑兵不敢犯我疆域。 这般光景,看起来极度美好,若是再能持续个数十载,必然是四方来朝,盛世之景,甚至更能开疆拓土,重现万国来朝的光辉。 可惜,可惜呐。 张首辅犯了一个是人都会犯的错误...他死了。 而在他教导下的神宗皇帝,又一如那些个昏庸君主般,开始大肆挥霍,将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紧接着,大明情转直下。 辽东接连尝败绩,国内更是灾祸频起,再加上神宗皇帝常年不上朝,使得党争四起。 直到萨尔浒一战到来,韩爌眼睁睁看着大波大波的军资,军队开拔辽东,最后在杨镐的带领下,多路出击,一战尽灭。 大明至此由攻转守,形式危矣。 韩爌心中焦虑,可也只能看着,根本无能为力。 他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任皇帝,能有改变。 毕竟大明只是大败,并非溃败,若励精图治再续张居正改革之利,未尝不能重振大明。 然而他鼎力支持上位的熹宗皇帝不过努力了些许年份,便钻入深宫,终年与木器为伴,导致大权尽数落入那可恨的魏忠贤手中。 阉党再起,终于是将韩爌那一颗匡君辅国,治国安邦的心给按了下去。 他愤愤离朝,也是对这朝局失望透顶的表现。 连带着,眼前这位新皇召他回京时,他都不愿搭理,生怕自己的一腔热血,再遇冰水。 若非听闻新皇在短短一月内,便拿下了魏忠贤,覆灭了阉党,并且惩处了一大批阉党分子,他说不得都不愿意来这京城。 行至半路,听闻新皇冷落东厂,抑制锦衣卫之消息,他心里有稍有缓和,心想着这位新皇还算有魄力。 可真到了地方,刚落脚就碰上钱谦益等人的上门巴结,韩爌又忍不住的悲观起来。 怎么折腾来,折腾去,换了三位皇帝,这京城内还是党争不断,几乎无解啊? 如此死局,要是叫他来破,断然是束手无策的,他太了解这些人了。 可今天,就在这朝堂之上,眼前这位不过区区十六岁的新皇,却给他上演了一波几乎暴力破局之法。 新皇的能力,未免也太过恐怖了吧! 他竟只花费了三月时间学习,便已经尽数掌握六部之运行,并且还能从中寻找出漏洞,反向指导起官员来。 要知道随便一个侍郎,尚书等大臣,基本是都是从底层一步步攀上来的,礼部就更不用说了,大部分的官员都是从上翰林院观政数载,才可以上任。 可新皇就是办到了,不仅办到了,而且还连续驳斥四部大臣,连内阁首辅都不放过,统统训斥了一遍。 最关键的是,韩爌还觉得训斥的十分妥当! 即便以韩爌数十载的官场经验来看,新皇对于处理政务之准确细腻,那都是世所罕见的! 若是到此为止,一切尚可用天赋异禀来形容。 韩爌尚可以用天佑我大明这种话来安慰自己。 可当新皇在训斥完大臣,又拿着各个部门的侍郎所上缴之奏章开始评判,指正时,韩爌真的绷不住了。 这是什么怪物啊! 能弄懂六部尚书所处理之事务,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新皇他居然还有精力向下延伸,去处理每一位侍郎,每一位郎中之事务,并且就在这朝堂之上,亲自教导他们重新订正。 “此处需重算,但且不急,你最应当解决的事情,应该是这件事...” 新皇的话越来越近,听得也越来越清楚,更让韩爌喉咙发干。 等到新皇走到他面前时,太监们连忙从那越来越少的奏章堆里,取出属于韩爌的奏章和公文。 诸葛亮接过,稍一复查过后,连连点头称赞道。 “韩侍郎确有真才实学,处事亦认真负责,你处理之公文,尽数完美。只是,这些地方的用词若能再准确些,那便更好了。公文当以简洁明了,不浮夸为核心,以免人人流于表面,只顾着辞藻华美了。” 那韩爌一听,只觉得脑中传来轰隆一声,也不知为何,扑腾一下就跪下了。 他也是耳顺的年纪了,半截身子入土之人,这一下毫无遮掩的跪倒,连地板都震颤了三分,着实是不轻的。 诸葛亮也被吓了一跳,忙上前想要搀扶起韩爌,宽慰道。 “我并未有责怪你的意思,这只是建议而已,快快请起。” 他哪里知道,此刻韩爌的心中真就只剩下了那跪服二字。 因为新皇所说的用词问题,是对的! 不止是新皇,就连自己的好友也曾提过。 只不过是碍于习惯,韩爌这才没改。 没想到,就连这一点都逃不过新皇的眼睛。 真乃神人也!他如何不能跪服? “皇上实乃真龙天子,臣因能侍奉皇上您而激动,这番跪拜又算的了什么!” 韩爌说完,顶着诸葛亮的搀扶,也要叩拜。 这一拜不仅是拜皇上,更是拜自己的理想,因为这份治国安邦的理想,好像真能实现了! 而在叩拜过后,韩爌的热血也渐渐散去,他到底是老年体衰,支撑不住,靠着诸葛亮的搀扶这才站起了身子。 诸葛亮观之,颇为同情。 年老者腿脚不便,实为人之常情。 他当即道。 “王承恩。” “老奴在。” “往后韩大学士上朝时,可赐座于他,也免受这腿脚不便之苦。” “是,皇上,老奴记住了。” “不止是大学士,朝堂上凡年事已高,且腿脚不便者,皆可酌情赐座。毕竟这朝会是为了商议国事而立,并非为了惩罚。” 群臣闻此声,纷纷跪拜谢恩,那些年老者更是眼中泛起泪花,心中感慨无限。 换做以前,哪里有这样好的条件啊! 而那韩爌更是打定主意,纵然拼得这一把老骨头,也要辅佐新皇,重现大明全盛之光景。 这可是为数不多能让自己发光发热的时刻啊! 人苟活一生,若无高光时刻,焉能安心闭目? 也就在此时,诸葛亮已经将所有他批阅过的奏章,底案,卷宗等公文尽数分发而出。 他已有了倦意,毕竟这些奏章他都一一审阅过,工作量大到难以想象。 又在这朝堂上或训斥,或规劝群臣一整圈,纵然是年轻身体,也有些接不上气。 可即便如此,诸葛亮还不忘说道。 “先前的话,我说的重了些。可那些话,都是说给结党营私,冥顽不灵者听的,就是要训斥他们,叫他们诚心悔改。而我接下来的话,则是对诸位良臣说的。 为民为公,方可名垂青史;结党营私,终将万劫不复!诸位当引钱,周,温等人为戒,从今往后,当以本职工作为重,辅国安民为任,如此...大明可兴矣。” 群臣听之,再次叩拜,齐声道。 “臣等遵旨。” 等他们再抬头时,有不少老臣眼中都有泪光闪烁。 三位皇帝啊,终于等到明君出世,他们才智终可尽展矣。 第四十章 补选优入阁,终得休憩时 何谓泾渭分明? 那就是此刻的朝堂,此时的大殿上,所有官吏尽皆神色一肃,与先前他们上殿时所展露的神情,完全不同。 如今的他们个个昂首挺胸,眼中充满信心,不少人都摩拳擦掌,打算大干一场。 这其中原因,全系于众人面前那位不过十六岁的少年天子身上。 而在此时,这位少年天子,亦挥动着羽扇,将所有大臣们最喜欢听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此次对诸位之考察已经结束,优等者,李国普,李标,韩爌,刘一燝四人,你们尽心尽责,公文完成上佳,当奖!” 众人一听,各自眼前一亮,不少人甚至呼吸都有些急促。 原因无他,这可是每位入仕者,最想要看到的画面啊! 而被点到的四位老臣连忙跪下,其中李国普更是泪眼婆娑道。 “为皇上效力,老臣不求回报,只求我大明国泰民安。” “此言虽忠,但依旧不妥。有努力,自当有回报。李国普你尽心尽责,我心已知,即日恩进左柱国,中极殿大学士,户部尚书,加封太师,更当任内阁首辅!” 那李国普一听,更是浑身一颤,连忙叩拜谢恩。 以上封赏意味着他已经荣登至文官之首,恩宠至极了,无论他再怎么不求名利,听到这番封赏,心中也是激动不已。 最要命的是,此刻黄立极三人其实还未被拉下去,也将这番话听了个全。 那黄立极干脆就一口老血喷出,昏死了过去。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李国普居然摇身一变,踩着他的脑袋成功上位内阁首辅,还当着他的面。 这换谁受得了啊! 其他两人也还没来得及庆幸,诸葛亮又道。 “而李标,韩爌,刘一燝三位老臣即日起入阁,分别兼任吏部,礼部,刑部尚书,万望再接再厉,助我大明摆脱困境。” “臣等必不负皇上厚望。” 三人虽然都是入过阁的老臣,但这句话从新皇口中说出,心中竟然开始激动起来。 好似第一次入阁一般。 个中原因,就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这就是看到希望的激动吧! 而诸葛亮的眼神,也适时的转到了跪拜在地上的黄立极三人,他当即挥手道。 “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三人搬弄权术,视内阁重担于无物,即日起削籍驱逐,永不录用!” “啊...皇上。我们...” “不必多言,拉走。” 诸葛亮大手一挥,已是让护卫们上前,将这一批虫豸拖走。 不少常年遭受这三人打压,使唤的官吏见了这一幕,都忍不住拍手称快。 这三人精于钻营,疏于公务。 常常将事情丢于他们去做,美其名曰历练历练。 然而底下人常做的,却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若真有大事,这三人往往推卸责任,反咬下属一口。 如此庸才,叫人怎能信服。 于是有能者纷纷灰心,拍马屁者反而上位。 今番能看到这三人落马,当然笑逐颜开。 若非此刻还在朝堂之上,他们只怕就要破口大骂,以宣泄心中愤恨了。 然而对于那些被压迫的官吏的喜悦还未结束,新皇又对六部尚书以下官吏进行升迁调整。 尽是有能者升之,无能者降之。 并且条件也并非严苛,哪怕距离及格稍逊一点,新皇也愿意给多一次机会,再考核一次。 如此一来,整个朝堂顿时一清。 无论是阉党,还是东林党,从今往后,都要以能力说话,谁要是还敢结党营私,就得问问自己办事的能力,能不能瞒得过今番的新皇。 而随着王承恩终于可以说出那句退朝以后,激动的大臣们纷纷大步出了皇极殿,大笑着在路上走着。 早朝过后,往往都是他们最为疲倦之时,不少大臣更会此刻返回住处,睡个回笼觉。 只是在今天散朝以后,所有大臣都亢奋不已。 他们汇聚成流,大步往宫外走去,不约而同的选择了继续赶往各部处理公务。 每个人脸上,更是流露出笑意。 如今终遇明主,怎能随意休息? 而在他们的身后,疲惫不已的诸葛亮望着他们的背影,也终于露出了发自心底的喜悦。 “如此一来,党争终可休矣。” 他自言自语道,也是长松一口气。 通过考核,他已经分辨出各级官吏的优劣,跟有真正的四位能臣入阁,如此一来,他也不必那么劳累。 前世因过度劳累而亡,今番也该吸取一点教训了。 随后,诸葛亮终于卸下一身的疲惫,返回文华殿,从容的睡下。 他也终于可享受一次上位者清闲,而下属者劳累的福利了。 而这朝堂六部之中,当属刑部最为忙碌。 一下朝,刑部就炸锅了。 作为六部之中,被大清洗最严重的一部,一大部分混吃等死的官吏都被清退,整个刑部内反而冷清了许多。 然而人员冷清了,事情却办理的极为顺畅! 因为许多案件,根本就是官官相护所致,一旦没有了包庇之人,顷刻间便能水落石出。 于是刑部的侍郎们一动,下辖的官吏们也跟着动了起来,连带着衙役,捕快们,也开始在满大街的请人,抓人,各类冤假错案都被提上了重审日程。 而作为新上任的,连任免文书都没到的刘一燝,他身上的担子可就更重了。 他不仅要负责对于阉党余孽的清算,还要统筹整个部门的运作,着实劳累。 可这些都还算过得去的,只要花费些时间,一定能解决。 令他头疼的,乃是新皇今番早朝上点出的那三个案子。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这三个案子都极为棘手。 其中掳边民寻宝案,边关走私马匹案,这两个案子都有关走私,需要派遣人手前往民间调查。 刘一燝相信,无论怎样调查,最后的结果一定是会牵连九边的将领,因为他们这些人的暗中走私行为,早在天启初年便有端倪了。 其中当属进驻辽东皮岛的毛文龙最为扎眼。 这毛文龙也算是传奇人物,早年不过是一算卦小生,后来得了机会,去了辽东建功立业,更是领兵进驻皮岛,对建奴形成牵制之势,大大缓解了辽东的压力。 若只说这些,此人当真是大明之福星。 然而万事皆有可是,由于朝廷无法供养毛文龙部,他遂开放海关,纵容走私,从中抽取暴利。朝廷对他颇为忌惮,又恐逼急了生变,也就默许了下来。 如今新皇当众点出这三样案件,刘一燝不得不查,可真要查到底了,更为难办。 所以他才头疼不已。 “皇上啊皇上...您可真会给我出难题啊!” 刘一燝叹了口气,只好把目光放在了三样案件之中,看起来更加简单的侵田案之中。 这么清晰明朗的案子,应该...好办吧? 第四十一章 侵田复且杂,尚书亲下场 一个时辰前,刘一燝信心满满的打开了侵田案的卷宗,心想着些许小案子,他定要快刀斩乱麻,将此事解决。 一个时辰后,刘一燝给了自己一巴掌,这妥妥的选错了啊! 他也就是在看完整个卷宗之后,才意识到这侵田案乃是三个案子之中最难办的事情。 这其中的原因嘛,只需要想一想这案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刑部,就清楚了。 刑部作为大明最高司法之机关,一般不会接管民事案件。 像这件简单的侵田案,且无重大伤亡,激起民变的,按理来说早在县衙一级就会被处理。 就算是这件事情发生在天子脚下,应当多加重视,那也轮不到他一个尚书来处理,更不可能被皇上所看到。 可皇上还是看到了! 这就说明,此事绝不简单。 果不其然,当他调来更多关联这侵田案的细节以后,当真是脊背发凉。 此事根本不是什么侵田案,或者说应该给这侵田案加个前置语。 那就是整村侵田案。 此事发生在京城往天津路上一李家村中,这村子看过往记录,应当是老实本分的村落。 然而就在新皇登基之时,便有人要购买此处田产,而且一买就是一整村。 村里都是农民,怎可能无缘无故卖掉自己的命根子,自然不肯卖。 刘一燝在卷宗的开头便能看到,双方发生了较为激烈的冲突,并且村内有多人报官,看起来闹得极大。 其中最为激动的,就数这郭氏,他带领着村民闹到了京城,所以才有了这卷宗。 然而,最为诡异,也是最细思极恐的地方来了。 刘一燝看到,这些村民自从到了京城告状以后,无一例外的都选择了不再上告,达成谅解这一个选择。 整整十来份卷宗,全都是这一句话。 即便是刘一燝为官数十年,也未曾见到如此离谱的结案方式。 他们可是农民啊,以土地为命根的人,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的达成谅解,再无后续了? 唯一答案,便只有一个。 那就是有人用了近乎通天的手段,将所有村民都给压住了,甚至就连刑部之中,也有他们的帮凶。 刘一燝有些打退堂鼓,因为他隐隐觉得,此事若真的一查到底,说不得会牵动大半个朝野。 到底要不要办呢? 他高坐于厅堂之上,满脸愁容。 只是在思索之际,他的脑海中响起了新皇少年天子的英姿,更想到了新皇所说的为民为公。 他心下一横,咬牙呼喊道。 “来人啊。” “尚书大人,您有何吩咐?” “调前任刑部尚书乔允升前来见我。” “是。” 小吏们得了命令,立马去调犯人前来。 哪怕这个犯人在今日早朝以前,还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他们也照拿不误。 不多时,厅堂上便调来了刚刚穿上囚服的乔允升。 这厮胆小如鼠,只在牢狱中呆了不过半个时辰,便也吓得面色惨白,嘴唇干瘪。 如今被掉来,还以为人头不保,到了近前便连连叩头道。 “饶命啊,饶命啊,罪臣只是疏漏,还请皇上开恩呐!” 这番鼠辈姿态,就连一旁的小吏都面露不屑。 刘一燝也觉得好笑,却忙安慰道。 “乔允升,此番召你前来,并非要杀你,你且宽心。左右且先退下吧。” “是。” 小吏们身处官场多年,耳濡目染,自然知道什么不该听,什么该听,忙退了下去。 等到偏厅内只有两人的时候,刘一燝不再忌讳,当即追问道。 “乔允升,今早新皇点你疏漏时,首先点的便是郭氏侵田一案,此案我也复查了,案件清晰明了,刑部应当判郭氏收回土地,重罚那地主陈氏,为何如此潦草的结案?” 乔允升听了这话,又发觉自己不必被杀,像是猛然想清楚了什么一般,当即大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还以为皇上真拿我杀鸡儆猴,原来只不过是把我当替罪羔羊罢了。想来只要我死了,就可以平了民愤,为皇上遮丑了吧?” 这一番话落入刘一燝耳边,那就是阵阵惊雷。 平民愤,遮皇丑? 莫非此事竟然还涉及皇家? 刘一燝也偃旗息鼓下来,额头不禁冷汗连连。 一边消弭,一边愈发狂傲。 乔允升以为自己成了替死鬼以后,愈发口不择言起来,咒骂道。 “我呸,还以为新皇是个什么明主。不成想也不过是个昏庸帝王,又一个熹宗罢了。” “此刻虽是我二人私谈,但你要是还敢辱骂皇上,我亦也不忍,要知你不敬之罪!” “治便治了,杀了我吧,左右都是一刀,还不如来得痛快些。” 眼看乔允升前后态度大不相同,刘一燝愈发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他耐着性子,接着问道。 “你莫要带情绪,此次并非正式审问。我且问你,这其中还涉及皇家吗?” 乔允升白了刘一燝一眼,却也不再咒骂,只是眼中不自觉的流下泪来。 他无奈叹息道。 “这事无论我怎么说,你一定不会信。这样吧,你亲自去问那郭氏吧,我为保护她,已经将她一家老少安置在了城外五十里的一家集舍去,你往北走大路,朝大同方向赶去,只看到刘家村,进村去寻就是了。” 刘一燝精神一震,也忍不住多看了这乔允升一眼。 他还以为此人真就不学无术,胸无大志,没想到他还有这般心思缜密的一面。 刘一燝也不磨叽,将乔允升送回天牢以后,便打算召小吏前去请人。 然而人才刚走,他又觉得不妥,总觉得自己得亲往才行,便又让人去准备马车,直奔城外刘家村。 于是这一前一后两拨人马,遂火速赶往了刘家村。 等刘一燝的队伍到时,整个刘家村已经被惊动了。 先前赶来的小吏被暴怒的村民们围了个水泄不通,人人举着农具,个个愤恨不已。 而小吏们则不复官威,连连作揖哈腰,只求不被殴打。 刘一燝颇为惊奇,正要下马,同行的捕快当即劝慰道。 “尚书大人,这些刁民颇为棘手,您还是不要下去为好。万一他们发疯,冲撞了您,那可就是大罪过了。” 捕快说的有理。 他刘一燝也不是年轻人了,也是入了花甲之年的老朽了,哪能卷入如此冲突之中。 然而他回想到了乔允升的那个白眼,以及那番视死如归的态度,仿佛笃定了他刘一燝必然成不了事,这让他更加不快,当即挥手道。 “不必,村民如此愤怒,只在于法理无法彰显,我是来彰显法理的,他们定然不会伤我。” 说完,刘一燝便下了马车,来到了村民近前。 周围的小吏连忙下跪施礼,同时大声呼喊道。 “参见尚书大人。” 这番举动,也是为了震慑这帮村民。 果不其然,在听到来者居然是一部尚书以后,村民们也歇菜了,纷纷下跪行礼。 而在人群之中,当即走出一妇人,满脸愁苦,清泪不断的向刘一燝哭喊道。 “不告了,不告了。尚书大人,我们不告了也不行吗?只求大人给条活路哇!” 刘一燝闻言,心中愈发的惊忧起来。 这到底是谁,能让原告如此委曲求全啊? 第四十二章 一言通天阶,无人敢触怒 黄昏之下,刘家村前,老鸦巢穴被捣,无奈嚎叫,颇为凄苦。 而人也不轻松。 随着郭氏叩首求饶,村民们也是颇为无奈,散的散,走的走,一股气再提不起来了。 刘一燝见状愈发震撼,更不敢怠慢,忙向那郭氏道。 “郭氏,你且莫哭莫急,本官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解决你的事情,还你田地的。” 听了这话,年逾半百的老妇茫然的抬起头,像是抓到了一丝曙光问道。 “真的?” “当真!本官正是受了皇命,特来妥善处理此事。” 刘一燝自信满满道。 然而正是因为这句话,那郭氏又恢复了惊恐状态,连连摇头道。 “不不不,我没有冤屈,尚书大人不必帮我了。” 刘一燝心中叹了口气,同时也意识到周围人太多,人多口杂,郭氏纵然有冤屈,也不敢说出口。 他遂召人搀扶起跪倒的郭氏,先赶往她家,再行商议。 而郭氏发觉送人无望后,也只能接受现实,带着刘一燝到了家里。 所谓家,也不过是个破院落罢了。 土墙土屋,尽是满目疮痍。 刘一燝观之,只觉得这种屋子如何能住人,只怕是防水都做不到吧? 然而就是这一小破院内,却蜗居着整整五人。 除开郭氏一老妪外,尚有孩童三人,青年两人,尽是灰头土脸,冲着刘一燝怒目而视。 “狗官。” 有一孩童见了,还忍不住叫骂道。 一旁的小吏当即不悦,就要抽出戒棍来抽打,却被刘一燝阻止了。 “收了你们的官威,也就是你们这番态度,才引得村民暴怒的。” “是是...大人您教训的是。” 小吏不敢多言,忙退了下去。 而这一举动,也迎来了郭氏的好感,心想着总算不是个见人就使唤的大官了,这才开口道。 “尚书大人远道而来,先喝杯水吧。” 说着,就找了个破碗,盛了碗热水递来。 刘一燝可以清楚的看到,那破碗底部的裂缝,只怕是稍一用力,这碗就会碎了。 他默然一叹,驱散小吏们,让他们到院外等候,这才问道。 “郭氏,方才我看你还有几分念头,为何一听到皇上以后,便不敢多言了?当今圣上乃是明主,必能帮助你的,你无需害怕。” 郭氏看了看刘一燝,干笑了两下后,还是不肯开口。 “大人,老妇一家已经在这刘家村住下了,心里不想回去了,您就不必上心了,您的一片好意我已心领,只是这事情当真过去了。 另外老妇无能,本来应备些薄利送于您的,只是家贫凑不出钱,还望尚书莫怪。” 说罢,她从家中仅有的一个柜子中端出一碗煮熟的鸡蛋来,挤出拧巴的笑容道。 “尚书大人,您尝尝我们的土鸡蛋吧,怪香的,也不枉您来我们刘家村一趟。” 看到眼前老妪如此表现,刘一燝心中悲痛不已。 吃拿卡要,这已经是大明朝常见的事情了,特别是刑部这一地界,越往下贪污的官吏就越多。 眼前的老妪轻车熟路,便足以见得她被敲诈了数次。 刘一燝对这些人嗤之以鼻,但短时间又无法根治,着实令人无奈。 他也只能做好自己,当即从袖口中取出十两银子,不由分说的塞进了老妇手中。 “光景难熬,老夫怎么也算是朝廷命官,生活无忧,怎会收你食物。我看你家尚有两位幼童需要抚养,这钱你拿着,总算熬过这两年才行。” 十两银子说起来少,但对于这家人来说,那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起码靠着它,今明两年是好过了。 至于为什么是十两,刘一燝也有自己的考量。 这般贫困之家就是顷刻间得金万千,恐怕也守不住,还不如十两来的稳妥。 老妪本想拒绝,但刘一燝又补充了一句话道。 “万不可推辞,孩子的身体最重要。” “哎...那便谢谢尚书您的大恩大德了,若有来世,老妪我愿意给您当牛做马,以报这份恩情。” 说完,领着自家的几个孩子,孙子一起围了过来,一起向刘一燝下跪感谢。 刘一燝忙将他们搀扶起来,眼中多有怜悯。 如此凄苦之人,本不应该利用。 但为了破案,他也只好故意说道。 “你们一家好好生活,明日还有粮食送来,本官还有事,先行离开了。” 说完,刘一燝故作离开姿态,引对方挽留。 果不其然,历经磨难还能做到礼数周全的人家,心中必有善意。 那郭氏受了恩惠,又看到刘一燝比她还年迈的身子,眼中热泪流淌,当即跪了下去,叩首道。 “尚书大人对我郭家大恩,我无以为报。您若是想听我一家之遭遇,老妇我也豁出去了。” 刘一燝心中暗喜,自己的小套路还是奏效了,连忙转身再次将郭氏搀扶起来,愈发诚恳道。 “本官此次前来,就是为了重审此事。你且放心,这案件已经惊动了皇上,就算那背后的人有万般手段,也得被惩治!” “哎!” 郭氏心中惊喜,便将这件侵田案的更多细节,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我记得还是在新皇登基的半月后,村里忽然就来了那位陈氏地主。他买通村里的保长,逼着我们李家村的人以极低的价格卖田给他。我们怎会接受,自然是奋起反击。 最开始,大家还是没什么压力的,那地主和保长都被我们打跑了。可几天后他们找来一队军士,强逼着我们卖田的时候,大家就再扛不住了。” 刘一燝此时也抿了抿捎带了不少泥味的清水,原本还觉得此时只是官商勾结的案子。 可当他听到军士二字的时候,眉头都跳了一下,忙追问道。 “军士?你可看清楚了,真是军士?” “回大人,老妇再老眼昏花,也不会忘记那些毁了我家的畜生们。他们的确是军士,身披铠甲,手中拿着长枪。” “那你们不是上告了刑部吗?这里头虽然有这些兵勇闹市,但刑部的人应该不会包庇才对啊!” “是啊...大人您说的不错,我等也相信刑部不会包庇。可谁叫那地主陈氏的背后,站的是皇亲国戚,站的是当朝皇后的哥哥啊!你说我们,有什么本事再去对抗呢?” 听得真正的实情,刘一燝浑身一颤。 难怪啊,难怪那乔允升有此感慨,原来居然是皇上的娘家人在作乱啊! 刘一燝听完以后,也不由得沉默了下来。 这事情果真棘手啊! 朝堂上的新皇的确是义正言辞,点燃了百官心中的希望。 可是这位新皇,他真的有胆识去斩自家人的手吗? 刘一燝心里,对此事打了个大大的问题。 此时的郭氏见到刘一燝沉默,还以为对方不愿意相信自己,连忙对天发誓道。 “尚书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那日的事情若老妇我有半句虚言,必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若您还不信,还有许多同村的人都能作证,那地主陈氏早就当众方言,他背靠周家,让我们好自为之啊!” “那你可敢立文书,未来更充作人证?” “敢!” “好,本官现在就将此事发展落于纸上,明日就交予皇上呈阅。” 说完,刘一燝当即招来小吏,让他们把早就准备好的文房四宝取来,将这件事情一五一十的写了下来,再交予那老妪签字画押。 得此陈诉,刘一燝心中大定,当即准备离开,打算回去写一份更加详细的奏章。 临走时,他又觉得不妥,就让三位小吏在这里守着,保护郭氏一家免受侵害。 他自己则驱赶着队伍,快速往京城赶去。 郭氏一家送至刘家村外,早已经是泪流满面的目送刘一燝离开。 这下总该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了吧? 哪想到这郭氏一回头,却发现三位小吏笑眯眯的走了上来。 “三位爷,不知你们找老妪有什么事吗?” “哎呀,好说好说。你看我三人奉命保护你们的安慰,也是辛劳,你们是不是应该适当表示一下,也犒劳我们一回?” 郭氏闻言,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有什么危险呢,忙笑着将五两银子给取了出来,递给了对方,赔笑道。 “几位爷受累了,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你这老婆婆倒是很懂,只可惜还不够懂!我哥三就明说了吧,刚刚尚书大人给了你十两银子,我们也不贪心,拿九两银子给我们,我们哥三就保你们此次平安无事!如何?” 三人说完,已是伸手去抢了。 郭氏老妪一个,哪里能争得过,不多时手上便只有一两碎银子留下了,其余的全都给眼前这三人。 他们大笑着去村里的酒家买酒喝,全然不顾郭氏一家断粮三天的绝境。 “唉..看来是我老婆子走眼了,还以为遇上了好官,没想到还是没用啊!” 郭氏已是以泪洗面,苦闷难平。 那公理与正义,何时才能到来啊? 第四十三章 消息不径走,千两比十两 且说刘一燝拿了证词,便往刑部赶,他要赶在明日以前,将事情整理出来,尽数交予新皇呈阅。 待他返回刑部时,已是入夜。 只是他人还没到,便发觉刑部的门口多了一人。 此人身长不过两尺,低矮圆润,一眼望去,像个鼠辈。 然而他身披熊皮大袄,头戴一毡帽,逢人遂嘿嘿一笑,以彰显他那满口的金牙,摆明一幅暴发户的模样。 最奇怪的是,刑部的其他官吏看到此人,却无一人赶他走,反而客客气气的送茶送水,颇有奴颜屈膝的样子。 刘一燝不认得此人,更对自己手下人恼怒,遂大步上前,厉声道。 “你们在干什么?闲杂人等来刑部,为何要如此礼遇?” 此言一出,周围官吏们个个面容愁苦,而那鼠辈则眉毛一挑,满脸不悦的看着刘一燝。 这般嚣张跋扈,让刘一燝愈发不爽。 他不等周围官吏回话,当即摆谱道。 “你是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行礼?” “你是什么官啊,也敢来指挥我?” “本官乃是这刑部之首,刑部尚书也?我观你模样,不过白身一个,怎敢如此无礼!左右何在,将他拿下轰出去!” 随行的小吏们还是给力,不由分说的赶了上去,就要将此人拿下。 然而那些侍奉的官员们惊了,忙拦住了他人,其中一位更是来到了刘一燝的身旁,低声道。 “尚书大人,此人不能赶啊。” “怎么不能赶?” “他可是皇后娘娘的哥哥,国丈周奎之子,周鉴啊。” 刘一燝一听,亦是一时语塞。 他本来就要找这个国丈之子的麻烦,没想到他还主动送上门来了。 “国丈之子又如何,白身一个,功名全无,此等庸俗之辈也可以指挥尔等,莫不是全然忘记了今早新皇的教训了?” 周围官吏们听了这话,这才稍有恢复,当即不在哄着那周鉴,纷纷站在了刘一燝身后。 眼看情况不对,那周鉴也不是蠢笨之辈,只好装作没事人一样,咳嗽了一声后,向刘一燝行了个礼。 “草民周鉴参见尚书大人。” “嗯。若无事,尽快离去,刑部可不是等闲之地。” 尽管周鉴服软了,但刘一燝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他身份摆在那里,哪怕自己手头上已有了周鉴的罪状。 这时候周鉴却讪笑了起来,又道。 “草民实有要事要禀告于尚书大人。” “那你便说吧。” “人多口杂,草民不便明说,还请大人...” 他话也没说完,周围官吏们非常识趣的离开了,看来不少人都不愿意惹事情。 刘一燝也就默许了,他也想看看这周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人也走完了,你有什么就说吧。” “尚书大人,您可真有精力啊。草民听说您今天下午去了刘家村,那可是个是非之地,万一有暴民冲撞您,可怎么办呐!” 周鉴笑吟吟的说着,同他那低矮肥胖的身材一配在一起,看起来奸诈急了。 刘一燝倍感作呕,听闻皇后周氏温文尔雅,貌美如花,与新皇恩爱异常,怎么她的哥哥却是个如此模样的憨货。 他懒得同这种多说话,当即一针见血道。 “你的消息可真灵通啊,明着告诉你吧,你的事情我会一五一十的报告给新皇的,你就回家等着公文吧。” “哎哟,尚书大人,您把我想错了。我这回前来,不是阻止大人您上报的,而是有人托我给您带几句话。” “谁?” “名字我不能说,但词语却可以给您一个,那便是这满朝的勋贵,甚至包括历代先皇。” 周鉴半讨好,又暗搓搓威胁道。 “皇室常年侵吞土地,各级勋贵,巨贾更是如此,若你真的把事情捅出去,那可就真要翻天了。你说到了那时候,皇上是会选择保全你,还是保全他自己的脸面,以及满朝勋贵呢?” 刘一燝闻言,一股无言的怒火从身体里窜出,叫他狠狠的一敲桌子,厉声道。 “你敢威胁我?” “怎么会,尚书大人,您可是六部之一,内阁重臣。只是想请您行个方便罢了。” 说着,周鉴就将一沓银票给递了上去。 “李家村子凭我一人怎能吃得下,不少勋贵都从中帮了忙,您乃是草民非常敬仰的前辈,不如就帮帮晚辈?若事情成了,晚辈还有重谢。” 刘一燝瞄了一眼,那叠银两颇厚,少说也有几千两,同他赠给郭氏的十两银子形成了天壤之别。 而这些,还只是周鉴第一次见面就给出的加码。 这么多钱啊,能救多少个郭氏,能挽多少个李家村的消亡啊。 刘一燝沉默了。 他的沉默,更让周鉴兴奋。 干这种事情不怕对方不说话,就怕对方义正言辞,他忙顺杆爬道。 “左右那些人不过是贱民而已,您没必要为那些贱民冒风险。吞地的事情从太祖时就开始了,大家都这么干,没事的。” 要说这周鉴还是有几分口才的,几句话真让刘一燝沉默了。 然而就是这最后一句话,反而激起了刘一燝的心。 他想到了郭氏那感激的目光,以及她枯槁的手上捧着的那碗煮鸡蛋。 没了地,这些农民最终会变成什么样,他心知肚明。 “送客。” 刘一燝想清楚了,当即朗声道。 原本以为事情成了的周鉴懵了,他立马把银票收起来,指着刘一燝叫道。 “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哼,胆敢藐视本官?来人呐,给我打上二十板子,赶出去!” “什么!?” 小吏们可不管你什么国丈不国丈的,顶头上司发话还不动手,那就是不想吃这碗饭了。 他们当即上前,不由分说的将周鉴给拖走。 周鉴大惊失色,他这千金之躯怎能挨得起毒打? 可惜刘一燝再也不理会那周鉴,已经走入了内堂,任凭小吏们按住周鉴,打了数棍子以后,赶出了刑部。 只是人虽赶走了,刘一燝的心却紧了起来。 小小的一个案子,查到现在,已经牵扯到了国丈,勋贵,各级商贾,前任刑部尚书,甚至包括皇家自己。 他们之中,哪一个不是平常人绝对惹不起的存在。 想要提李家村的人翻案,真是难如登天啊! 刘一燝顿时呆在了案牍前,看着那白纸怔怔出神。 到底要不要头脑发热,为民请命呢? 第四十四章 私下权勾结,少银藏隐患 寒冬腊月,正是人藏休眠时刻。 这种时节被人毒打一顿,周鉴的心中充满了愤恨。 “这个狗官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可是三千两银子啊,老子的血汗钱,他居然不要,还打了我一顿。” 他一边在街道上一瘸一拐的走着,一边向等候多时的车夫招手。 车夫也没想到自家雇主被打成这样,赶紧将这周鉴扶上了马车。 “东家,你这是怎么了?” “别提了,去成国公府上,看来不找国公爷是不行了。” “明白。” 车夫得了命令,一溜烟的就赶往了京城的某处。 国公之府,自然是气派整洁的,门口的守卫看起来都比车夫过得滋润。 单比双方的鞋子,一个沾满马粪,一个干净如洗,便知道天差地别了。 所以车夫只将车马停靠在侧,远远候着东家了府上,就不敢再靠近了。 守卫都认识周鉴,毕竟是当朝皇后的哥哥,哪怕白身一枚,官职全无,也得给足面子。 因为世人皆知,老朱家的人对自己人是极好的,系数历年国丈,哪一个不是显赫一时? “公子又来找我们家老爷了?” “赞缪了,晚辈只是前来请教的。” “公子待人还真是谦虚,这边请,老爷早就等候多时了。” 守卫领着周鉴进了侧院,此处依旧是干净整洁,就连少许的脏雪都已经被清扫干净。 而在那庭院之中,正有屏风一片,遮掩着内部的春光,而透过朦胧屏风残影,能清楚的看到有一人领着数位女眷秉烛夜游,笑声不断。 至于是如何秉烛夜游,如何嗤笑玩闹,那就不得而知了。 周鉴只看一眼,心中便暗骂不已。 真是腐败! 他骂完以后,不忘补充道。 我以后一定要比他更腐败! 心里这么想,嘴上确实恭敬。 “国公爷,晚辈有一事不解,特来拜访。” 听了这话,屏风内的人也不恼,更不避讳,大大方方的推开了屏风走了出来。 女眷们可躲避不及,尖叫一声后忙四处躲闪。 旁人见了纷纷低头回避,谁也不敢多看一眼。 周鉴瞄了一眼,遂看到在那屏风摆着无数火盆,暖风阵阵,而在这般环境之中,正躲着数位半裸之人,这会儿正在不停找衣服呢。 在这天寒地冻的日子玩得这么花,足见这成国公的荒诞。 而这荒诞之人,则裹着长袍,赤足来到了周鉴面前。 “小周啊,有什么事说吧。” 成国公朱纯臣一开口,其他人纷纷懂事的离开,只留两人在此处交谈。 周鉴这时候才敢抬起头来,赔笑道。 “国公爷,出事了...我那刑部的朋友说,今天下午新任刑部尚书刘一燝果然去找那郭氏一家了,这下怎么办啊?” “嘿,当初就叫你下狠手,动狠心,把那些遗孀尽数杀了就是,否则如何震慑刁民?现在好了吧,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啊!” 朱纯臣便吃着一块肉干,吧唧着嘴说道。 他本是身材高大之人,又是国公,养尊处优之下,样貌本不低,年轻时应当也是为俊朗青年。 然而多年的酒色纵欲让他身子透支,腰也微驼,腿脚也不便,最为重要的是吃了不少的仙丹,以壮行房之事,所以连那脸色都难看了不少。 如此一饕鬄之兽在眼前,周鉴即便想开口反驳,也不敢说,只能被动挨骂。 “是是,国公爷您教训的是,是小人一时妇人之仁。当时也是我心善,想着弄死那郭氏的丈夫也就罢了,必能震慑她。没想到这郭氏还不死心,还敢上告。” “无妨,事情好办的很。你再派一队人马去亡羊补牢,斩草除根!” 朱纯臣忽然厉声道,眼中已经是杀机尽露。 周鉴顿感一阵后怕,心里打起了退堂鼓,真不知道与这样的人同谋,最终会不会害了自己。 但他也清楚,这时候去斩草除根,无疑是当出头鸟,忙问道。 “可是那刘一燝在刘家村也留了人手,一旦斩草除根不成,会不会牵连到我们...” “现在世道这么乱,偶尔发生些贼寇打秋风的事情,也很正常吧?至于宫内,我早请人为你父亲说好话了,不仅如此我也会与其他国公们一起进言为你父亲加官进爵,以历任天子的表现来看,我料定你们一家必受封赏,到时候新封赏你父亲和你在前,那刘一燝上交罪状在后。 如此一前一后反差,定叫皇上丢了面子,我料定新皇必定会不追究此事,这样一来,不就完事可成了吗?” 朱纯臣终于将自己的计谋和盘托出,哄得周鉴一愣一愣的,完全成了他的提线木偶。 那周鉴还如获至宝,感恩戴德道。 “多谢成国公出谋划策,我回去以后,定将事情说与父亲听,他日必有重谢。” “哈哈哈,无妨无妨,国丈注定红极一时,到时候还望国丈帮衬一下我们这些老勋贵,今日忙也就没白帮。” “一定一定。” 夜深了,多少阴谋也在此时达成了。 等周鉴出了国公府以后,信心满满的回了家,将事情全数说给等得焦头烂额的父亲听。 那国丈周奎一听,又惊又喜,感慨道。 “想我周奎流浪多年,落魄时还沦落为算命先生,如今终于要得势起飞,真是要感谢这些贵人相助啊!” “父亲,只是此事尚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该找去做这件事情呢?您目前挂的是虚职,没有调兵权...” 周鉴又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哪想到他的父亲早有决断,那周奎冷哼一声道。 “这种事情,你就靠不住了。你父亲我早年算命时认识不少道上的人,其中一个叫王翩翩,找上他这个大盗,弄死几个人还不时轻轻松松?” “父亲真是心思缜密,儿子自愧不如啊!” “你啊,还得好好看,好好学。” 周奎信心满满道。 只是他话是这么说了,却一伸手严肃道。 “还两张一千两的银票来,请那些下等人不用那么多钱。” “啊?父亲,一千两会不会太少了点...毕竟是雇人对朝堂保护之人下手,风险极大啊!” 眼看儿子还想加钱,周奎急了,瞪了一眼周鉴道。 “赶紧请人去,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 “好吧...” 周鉴掂了掂银子,这才又出了门去。 他心里是真的很不安。 这种杀头大事就只给人一千两银子,能成吗? 第四十五章 大梦方苏醒,羹汤引诡谲 夜半,正是皓月当空,群星暗淡之时。 紫禁城文华殿内,做个冗长大梦的诸葛亮终于醒转过来。 “啊...” 他伸了个懒腰,顿觉精神矍铄,身体轻盈。 年轻到底是好啊,哪怕再熬再累,只要得到充足的休息,定能恢复,不似他以前那样,睡也睡不好,吃更吃不下,连带着身体每况愈下,直到合眼之时。 而随着他的动静,伺候在殿外的王承恩也反应了过来,忙招呼人准备茶水糕点,自己则陪着笑脸上前道。 “皇上,您这一觉真是睡了个饱啊!” “噢?我休憩了多久?” “自下了早朝以后您一直在睡,到了这会,估摸着也有六七个时辰了吧。这次啊,老奴看您睡的是真香,也真是放心。” 王承恩说完,又招呼其他人将糕点茶水送上来,再次劝道。 “皇上您睡了这么久,也饿了吧,洗漱一番后,就快些吃点东西吧。” 诸葛亮见了王承恩的举动,也忍不住夸赞一声贴心。 只是他在听到已经睡了六七个时辰以后,立马警惕起来,忙问道。 “我竟睡了那么久,宫内宫外可有大事?我可速速处理!” 诸葛亮一说完,爬起来又要前去案牍前批注。 王承恩忙拉住,忧虑道。 “皇上,没有什么大事,大臣们好着,后宫也无事,大家伙都因为皇上您的勤政而备受激励,正在各部加班加点的批注呢!” 诸葛亮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这里不是五丈原,没有无尽军务,也不必防范敌人偷袭。 他长松一口气,这才稍作从容道。 “既如此,我便吃些东西吧。” “太好了!皇后娘娘今天还派人来让我劝您好好吃饭呢,她亲手为您做了碗羹汤,只可惜全都凉了。” 王承恩情真意切的说道,那语气中满是敬畏和羡慕。 能娶到如此好的妻子,走到哪里都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 诸葛亮也不愿意辜负了周氏的一番好意,遂说道。 “那便热了那碗羹汤,我一并喝了吧。” “哎!这就对了,老奴早就准备好了。” 王承恩闻言,大喜过望,忙让人将热好的羹汤松了过来。 诸葛亮哑然一笑,这老太监还是有几分机灵劲在里头的! 他也懒得敲打,便享用起了皇后周氏亲手烹煮的羹汤。 这汤虽是复热的,但也是香美,一碗下去,浑身舒坦,仿佛能解五脏六腑之渴一般。 诸葛亮食欲大开,又吃了好些东西。 王承恩在侧,笑容更甚,欢快道。 “皇后娘娘的羹汤可真有本事,让皇上您如此喜欢!如此天生一对,真是我大明的福气啊!唉,就是可惜了,皇后娘娘太过简朴,连带着国丈一家也简朴。今儿我还碰上国丈,发觉他衣服都穿得破烂呢。” 一句简单的话,好似平平无奇,但若是联系前后,却又能品出一点不一样的味道来。 正在吃饭的诸葛亮听出了弦外之音,稍稍停了手中的筷子,却没有发作。 他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卖力伺候的王承恩,忽然问道。 “现在什么时候了?” 王承恩还以为自己出错了,忙躬身道。 “现在...快卯时了。” “也就是说,又该早朝了?” “是了。只是皇上您昨日如此辛劳,要不今日就暂不早朝了?” “不必,正常早朝即可。” 诸葛亮这时候才不动神色的停了筷子,回到了案牍前,继续阅览新的奏章。 王承恩被吓得满头大汗,却心虚的不敢多说什么。 不多时,早朝时分已至。 今日之早朝,由于有昨日珠玉在前,所以讨论的事情都少了许多。 毕竟政策更改了,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反馈,所以诸葛亮也不着急,他要给足百官们时间适应。 唯一有些奇怪的,是新上任的刑部尚书刘一燝。 今日的他格外安静,并且浑身冒汗,像是生病了一般。 诸葛亮遂安排王承恩,让他请太医前去为刘一燝看看。 由于事情较少,早朝很快就接近了尾声。 诸葛亮也想再多多休息,毕竟三个月的长时间消耗,还是有些吃不消的。 王承恩遂在他的授意下,准备上前宣布早朝结束。 然而就在此时,向来对朝中大事小事不加理睬的勋贵们,不知为何,忽然有了反应。 有一人高马大者走出队列,当即说道。 “皇上,臣有本启奏。” 诸葛亮看了这位面容富贵,却有些中气不足的中年人一眼,回想起了此人的名字。 成国公朱纯臣。 他也是个本分公爷,没听过有什么大事发生,今日怎么会忽然上报呢? “请直言。” “谢皇上。” 那朱纯臣说完,脸上忽然露出了惭愧之色,愧疚道。 “皇上,臣心有愧疚啊。” “噢?此话怎讲?” 诸葛亮轻抚着扇子,细细打量着这朱纯臣。 怎么这人在此刻看起来,那么像那些喜欢表演的江东鼠辈一般呢? 朱纯臣得了回应,更痛心道。 “臣数日前,曾于闹市中偶遇当朝国丈,发觉他衣衫破旧,多有补丁,真是勤俭节约,清正廉洁之人。如此家风,难怪培养的皇后也如此令我等敬佩。 反观臣等,飞禽傍身,走兽束腰,竟有些奢靡,真是羞愧不已。臣斗胆进言,恳请皇上加封国丈,以慰他教女有方,为我大明竖立标杆之功。” 这一番话说得是句句在理,头头是道,言辞之间更是自我贬低,以捧国丈。 就连文官们听了这番话,也颇为惊奇。 怎么成国公今日如此深明大义了? 诸葛亮抚扇动作稍停,却不做表率,反而看向了礼部,询问道。 “韩爌,你以为如何?” 韩爌不明就里,这下被点名,心里还是有些慌张的。 毕竟事关皇家家事,虽然礼部有名义上的管辖权,但实际上这种事情还不是新皇一句话的事情。 他以为皇上是想要封赏国丈的,只是需要自己开口罢了,干脆说道。 “臣以为成国公言之有理,国丈教女有方,应当封赏。此法也并非异类,历代先皇都有此等封赏。” 有了礼部尚书兼内阁大臣的赞同,朱纯臣更加自信了。 他早就料定礼部不会阻拦,毕竟国丈目前就任的官职实在是太低了,只在京城当个小小的南城兵马司副指挥,品阶不高,还是虚职。 如今皇后已经册封,母仪天下之际,适当的提升一下娘家人的地位,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嘛! 这般小事,又是成国公提出的,自然是无人反对。 眼看满朝文武都已赞同,在这队列之中,只有一人浑身颤栗,手藏于袖子之中,捏着一本随身携带的奏章迟迟不敢动弹。 这人,便是刑部尚书刘一燝。 第四十六章 封赏当有功,一燝敢进言 自赶走周鉴,一心想为郭氏进言那一刻开始,刘一燝就忙得停不下来了。 他知道周鉴背后皇后外戚,又有勾结兵勇,勋贵之嫌疑。 面对如此庞大的敌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快,尽快将事情上报给皇帝,尽快将事情夺定,方可对抗他们。 不仅如此,更要保全好郭氏一家,以及其他被侵吞土地的李家村人。 所以他自赶走周鉴以后,立马又安排了一批捕快前往郭氏家中护卫,最好能把郭氏全家请进刑部来供着,以防不测。 除此之外,他还得尽快写好奏章,上报给皇上才行。 于是这一夜,他终难合眼,一直书写奏章,并把它随身携带,打算今日早朝呈给皇上。 也幸好当今皇上朝会从不缺席,要是像熹宗那样终年泡在后宫中研习鲁班之术,这份奏章怎么样也交不上去了。 经过一夜辛劳,奏章已成,刘一燝连墨水都顾不得它干,就匆匆赶往了宫中,参加朝会。 可是当他看到那巍峨的宫门,大气的紫禁城时,一股后怕冒了出来。 刘一燝猛然意识到,自己上报的这件事情,其实完完全全就是在打皇家的脸面啊! 周氏册封皇后还没多久,更是以勤俭节约之名向天下宣扬,可转过头来娘家却出了这样大的丑闻。 所谓家丑不可外扬,何况帝王家,那更是不能擅传。 真要把这桩侵田案当众上奏,当众宣读,只怕第一个下不来台的先是皇后,在是皇上。 那么到了最后,需要牺牲的人,又会是谁呢? 刘一燝只觉得后怕不已,连忙打消了当众上交奏章,当众将周奎的罪状公布的想法。 他打算私底下将奏章上交,这样就可以一定程度上保全皇家的脸面。 就算是新皇私底下惩处国丈,还地于郭氏,那也算是大好事一件。 所以刘一燝哪怕压着无数事情,也在这次朝会上一言不发。 他在等朝会结束,自己就可以找个理由留下来,单独面见新皇。 事情本来是很顺利的,本次早朝尾声来的很快,毕竟昨日鸡血已打,大家都很兴奋,正在疯狂的查漏补缺。 然而再快,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本次朝会最为简单。 好不容易等到王承恩被授意,上前准备宣布退朝时,刘一燝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可就在这节骨眼上,一向不管事的勋贵们出手了。 那成国公出列请求封赏周奎那一刻时,刘一燝脑袋一嗡,差点昏过去。 完了完了,大事去矣! 早知道他就干脆一些,直接在当众上交奏章去了。 如今棋差一招,真是满盘皆输啊! 旁人见了刘一燝忽然虚弱的模样,颇为不解。 只有刘一燝知道,那些勋贵们出这一招,不可谓不毒啊! 前面说了,此事顾及皇家脸面,新皇不可能明面上训斥国丈,惩罚国丈之子。 刘一燝料定皇上会低调处理,暗中敲打国丈,私下赔偿郭氏等。 这是他追求的最好结果。 如此一来,大家只需要装作看不见,事情也就过去了。 然而随着成国公进言,请求封赏国丈周奎以后,这个性质就变了。 新皇封赏国丈,在大明朝可谓一个传统。 仰赖于太祖之遗旨,皇族之妻多为民间寒门选拔,择优者娶之。 这也意味着外戚无权无势,稍微封赏一点,他们就会感恩戴德,而朝堂之上往往也不会有多大的异议。 一点残羹冷炙罢了,影响不了大局。 可放在当下,情况就大不相同了。 新皇大概率答应封赏周奎,而自己后脚却要告周奎。 一前一后,打得就不是皇家的脸面,而是皇上的脸面了! 如此局势之下,就是再贤明的皇帝,为了自己的脸面,也得对国丈姑息,再狠一些的,暗中干脆抹了郭氏一家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皇帝的脸面和一介草民的土地来比较,没有人会选择后者。 所以刘一燝才暗道大势已去,自己没有魏征之锐,海瑞之胆,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皇上,周奎教女有方,应当封赏,我等皆附之。” 勋贵一方,又走出一位重量级人物,那便是英国公张维贤。 他的出现,让不少人都倍感意外,就连成国公也讶异不已。 要知道他们一家颇为低调,又对皇上忠心耿耿,连扳倒魏忠贤都出了大力气,如此人物都开口请封,新皇怎会不答应? 刘一燝躲在群臣堆中,低头默然,暗暗摇头叹息。 想我一个刑部尚书都如此难成事,你们又该找何人伸冤呐... 郭氏一家啊...我对不住你啊,那碗煮鸡蛋,我是怎么也吃不下了。 这边刘一燝沉默不言之时,龙台之上,诸葛亮已有了决断。 面对满朝文武请封,他平静道。 “国丈教女有方,自身勤俭,应当下诏夸赞,却不应随意封赏。”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尽皆哗然。 刘一燝闻言,更是猛地抬头,难以置信的望着新皇。 “怎么会...” 他下意识的说道。 而台上的诸葛亮发觉众人困惑,遂耐心为众人解释道。 “品德上佳,当以夸赞回馈。若想要封赏,自然以功业为底。周奎自身勤俭,教女有方,自当下诏赞赏,以慰天下仁人志士之心。然而他一无功名在身,二无军功为底,目前已为南城兵马司副指挥,食俸禄,享便利,本就是殊荣。 若再无功而赏,岂不是寒了天下将士的进取之心?” 诸葛亮说完,还觉得不足,遂下了龙台,来到了那开口的成国公面前。 他用羽扇拍了拍成国公宽大肩膀,叹息道。 “成国公一等爵位,世袭罔替,可谓殊荣。然此等爵位,并非大风刮来的,乃是你祖上朱能在靖难时舍命取之的!今番若我听取尔等建议,三言两语封赏一人为爵,若被朱能等先辈泉下有知,定要骂我昏庸无能,赏罚难辩,你可知否?” 那朱纯臣一听,真是吓得魂儿丢了,忙下跪叩头,哆嗦道。 “臣受教了,往后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我没有训诫你的意思,快快起身。唉,我大明自土木堡之后武德缺失久已,今番我有意重振军备,日后必要仰仗诸位国公出力,再现祖上之荣光啊!” 诸葛亮说着,诚恳作揖,向勋贵们施礼。 勋贵们哪里受得起如此大礼,纷纷下跪叩头,连忙道。 “我等必不负皇上重托。” “嗯,甚好。无事便退朝吧。” 这回事情才算是告了一段落,诸葛亮也才准备跟着王承恩的指引,返回文华殿。 他不知道,在自己身后,有人早已经红了眼眶。 第四十七章 法者当严明,所兵露底色 拒绝封赏国丈,于诸葛亮而言,这不过是一次普通的判断罢了。 封赏当以建功立业为基准,这不是常理吗? 即便这人是自己的老丈人,又当如何呢? 若真开了无功且受禄的先河,那就没有将士愿意在杀场上舍命杀敌,没有官吏愿意在官场上尽忠尽责了。 多么朴素的道理,为何这勋贵们想不明白,还要来请求封赏呢? 诸葛亮默然叹息一声,返回文华殿休息。 前脚刚到,便传来了王承恩的禀告声。 “皇上,刑部尚书刘一燝有事求见。” “噢?宣他进来。” “是。” 王承恩颇为敬畏的遵命,出了门将刑部尚书刘一燝迎了进来。 奇怪的是,刘一燝今日眼眶红红的,像是熬夜所致,又像是哭泣所致。 诸葛亮留意到了,关心道。 “刑部事务繁杂,你也要多多注意休息。” 这句话说起来很平常,然而诸葛亮自己却是最不注意身体的,听起来就有些玩味了。 刘一燝闻言,颇为感动,他可不敢说刚刚自己红了眼眶是因为深受触动,也顺着话茬说道。 “谢皇上关心,老臣一定多多注意。” “你来寻我,必有事,不妨直言。” 诸葛亮不喜过多客套礼节,径直问道。 一旁的王承恩立马退出,留两人密谈。 刘一燝听到身后殿门一关,当即从袖中取出一本厚实奏章,不假思索的下跪奉上道。 “皇上,您所托老臣三大案件中,郭氏侵田案已有苗头了,老臣已落于纸上,请皇上查阅。” “不错。” 诸葛亮夸赞了一句,便立马接过奏章查阅。 不过一刻钟,他便把奏章看完,脸上已从平静,转为了薄怒。 “如此官官相护,坑害百姓之事,居然这时候才上报,何其可恨。立刻派人将郭氏等人保护起来,着令三司会审,必要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还李家村人一个公道!你等勿需理会任何人的身份,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何况他人!” 对于百姓,对于公理之事,诸葛亮最为上心。 法不明则刑不正,刑不正则民难服。 犯法者必抓,违法者必究,世间之事就该如此简单,不宜偏私,使内外异罚! 而刘一燝听完新皇的口谕,脑子里就浮现了一个词。 简单! 判案就该是这么简单,从新皇身上,他真正的看到了曙光。 这位老臣真也是被触动了,发奋道。 “臣遵旨,即刻去办!” “嗯,为求安全,即刻领我手谕统卫所兵勇一百听你调度,另外再领一队锦衣卫方便你调查!” “明白!” 刘一燝领了谕旨,又得了一队锦衣卫的同行,当真是信心大增,立马起身大步向宫外赶去。 他明明也要半截身子入土了,这回却像个年轻小伙一般,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到了宫外,他立马让锦衣卫去捉拿周鉴归案,同时发公文分派五十人前往李家村,抓捕地主陈氏归案。自己则亲领一队人马赶往刘家村,以保护郭氏安全进京。 只要人证物证具在,料那周鉴也抵赖不了。 至于这些人背后的兵勇,幕后黑手,一个也跑不了,统统都得拿下! 刘一燝在赶往刘家村的路上,眼望着马匹飞驰,心中畅爽不已。 他到底是有几分骨气的,否则怎会在天启朝同魏忠贤死斗。 那时候的朝堂,才叫黑暗。 盗官卖爵者明码标价,所谓人命也尽数化为一个个冰冷的数字。 只要钱给够,阉党能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 如此至暗时刻他都经历了,心中的憋屈可想而知。 可现在时代变了! 新皇何其开明,何其公正,竟想也不想的就制定了抓捕周鉴的计划。 仿佛在他眼中,世事只有对错,没有亲私。 “有此天子,真乃我大明幸事啊!” 世间有多少事,就该如此公正的啊! 怀揣着这份激动,刘家村已至。 只是他们前脚刚到,便发觉村落内尘土漫天,并且有大批村民慌乱不堪的从其中逃出。 有人惊呼道。 “有马贼,有马贼啊!” 刘一燝闻言,当即浑身一颤,这时候居然来马贼扫村了? 他赶紧指挥手下兵勇,厉声道。 “分一半人,速去村尾东南角一户人家守护,她们是本案关键人物,断不可失!” “得令!” 兵勇们当即上前,闯入那尘土之中。 刘一燝心中万分焦急,几乎是望眼欲穿般看着村落上空的尘土。 其中杀喊声不断,不多时便发觉有好几匹无主之马往外逃出。 刘一燝观之,心中大惊,那些都不是民间的杂色马,而是管家的良马。 果不其然,那尘土之中当即传来一汉子的嘲弄之声。 “哈哈哈,就凭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也想拿住本大爷,门也没有!”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九匹杂色马驮着他们的主人,奔走而出,上面载满了各类财物,物资,尽数朝着北方扬长而去。 刘一燝急了,连忙大喊道。 “剩下的人快去追啊,还愣着干什么!” “呃...大人息怒,我等没有马驹,无法追上。况且就是追上了,也不一定打得过。” 卫所兵勇怯弱道,真是把刘一燝给气了个半死。 他不是不知道各地卫所兵勇糜烂,武德衰败。 由于无法更改的军户制,以及屯田制,导致卫所的兵勇根本就成了农民,训练少不提,士气还极为低落。 但他们面对的,可仅仅只是提了把长枪,身无寸甲的匪徒啊! 况且这些匪徒人数还比兵勇少一半还多,却还能将兵勇全数击败,甚至马都被打跑了。 如此奇耻大辱,气得刘一燝是直咬牙。 可等到尘土落尽,那些败卒返回时,刘一燝不气了。 因为他被干脆的气笑了。 只因眼前这二十五人之中,有一半都是头发花白,身材枯瘦老汉,还有不少是走路都不顺畅的跛子。 一眼扫去,竟然无一人能称得上兵勇二字,分明就是一群叫花子嘛! 难怪刚刚低头不语装老兵,没想到是个个都怕露馅呐! 刘一燝是真没想到,就连京城地界的卫所都已经烂成这样了吗? “大人息怒...我等尽力了。” 就在刘一燝生闷气的时候,这些叫花子将一位老妪给抬了过来。 此人谁也不是,正是告状的郭氏。 此时的她腹中插有一根尖刺,又遭马蹄践踏,已然是进多出少,时日无多了。 刘一燝见了,心中愤恨不已。 世间竟有如此巧合之事,就在郭氏即将沉冤得雪,寻回土地之际,就偏有马贼前来杀掠? 定是那些勋贵买凶杀人啊! 第四十八章 尚书豪言掷,国丈巧撒泼 随着烟尘散去,四散逃跑的村民们也渐渐回了村落。 土匪进村,自然是一阵鸡飞狗跳。 还好这批土匪人数不多,村民受损有限。 不少人咒骂着,却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咽,收拾起了残局。 而在此时,一声孩童凄厉的叫喊,传遍了整个村子。 “奶奶!” 一女童从废墟中跑出,一眼便看到了躺在了地上的郭氏。 她发了疯一般的冲上前,不顾兵勇们的阻拦,也要抱住郭氏的手。 而她的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止不住的滑落。 眼看孙女哭得如此凄苦,郭氏有心为她擦拭眼泪。 只可惜那她苍老粗糙的手,却是怎么也无法抬起来了。 而在此时,女童一扭头,恶狠狠的盯向了一旁的刘一燝,愤怒道。 “你不是说要保护奶奶吗?怎么说话不算话?” 刘一燝默然,任凭女童质问,他也不敢回答。 还好郭氏尚有一口气,开口道。 “孩子,别埋怨尚书大人...这是奶奶的,命啊...” 郭氏已知自己命运,便为刘一燝开脱道。 然而越是这样开脱,刘一燝心中越难受。 他也是六十岁的老臣了,却也见不得这些生离死别,何况还是在自己保护不当的情况下。 而在说完这句话以后,郭氏那一口气已尽,已然垂手闭目,气绝了。 郭氏一家的其他孙子,也从废墟中钻了出来。 发觉奶奶已死,更是哭得撕心裂肺。 这边哭声不断,当即引来了其他村民的注意。 人越聚越多,为郭氏垂泪者无数。 有一人悲愤交加,当即向村民们喊道。 “我等一忍再忍,哪想到那些人还是要赶尽杀绝。大家伙抄家伙,我们杀回李家村干掉那陈氏地主,为郭奶奶报仇!” “好!!” 愤怒的村民一呼百应,其中最积极的,就数郭家遗孤中那兄弟两个。 他们今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脸庞都还很稚嫩,可是眼中的怒火却一点不比村民们弱。 刘一燝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这些刘家村人,其中藏了不少李家村的人,就像是那郭氏一样,为避风头才来到这里的。 没想到避无可避,他们还是得挨上一刀。 眼看暴怒的村民拿着农具就要去闹事,刘一燝慌了。 在天子脚下搞出这种事情来,就算最终平息了,那些御史断然不会放过自己,定要弹劾。 他赶忙到了人群面前,朗声道。 “诸位,诸位!” 愤怒的人群见是官吏呼喊,下意识的停滞了脚步。 趁此空档,刘一燝赶紧说道。 “本官乃是刑部尚书,皇上已有严令,命本官严查此事,还请大家万万放心,那地主陈氏我已派人去抓,绝不会放过他!至于指使地主陈氏之人亦不会放过。” 听了此话,村民们稍有缓和,但还是指着刘一燝问道。 “你这尚书,说话算不算话,要是那陈氏不还地,保护伞不被惩罚,又当如何?” 刘一燝被问住了,要是事情不成呢? 知道内情的他,可是清楚,霸占村民土地的,可不是小小的一个地主,而是当朝外戚,勋贵之集合啊! 可在此时,刘一燝想到了新皇的英姿,以及那一句。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 念及此处,刘一燝信心倍增,遂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呼喊道。 “若那陈氏不还地,背后保护伞不罚,我刑部尚书刘一燝,甘愿引咎辞职,散尽家财为诸位重新购地,以偿我罪,如何!” 村民们一听,眼中终于迸出无数希望,一些人被这话感染,激动道。 “好!真是好官!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刘一燝却不敢贪功,忙抱拳向着京城方向,澄清道。 “诸位万万放心,此事乃是有新皇指导,断不会徇私!若要感谢,便在成功之后,感谢新皇吧!” 豪言壮志已尽,刘一燝命人为收敛好郭氏尸首,加以厚葬。 不仅如此,他还把郭家五个遗孤尽数带入自家府上,打算亲自照顾。 做完这些,他这才返回。 而那些一触即溃的兵勇,自然是灰溜溜的钻回了自己的卫所去,继续过着混吃等死的日子。 刘一燝见了,真是默然一叹,只能把情况写在奏章中,交予新皇查阅。 而等他返回京城之时,其他罪犯皆已被抓住。 那地主陈氏真是符合刻板印象,肥头大耳,大腹便便。 进了牢,还要大呼小叫,直言自己能上达天听,要牢头厚待他。 至于那国丈之子周鉴,锦衣卫还没到他府上,便发觉他竟然主动来投,进了这监牢之中。 入监牢以后,气定神闲,尽是闭目不语,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与此同时,同行的锦衣卫来报,说是那国丈周奎晌午便进了宫去见女儿。 有人见那周奎哭哭啼啼,很是悲伤的模样。 刘一燝顿时心中一沉,这老丈要是打起感情牌,说动皇后求情,吹一吹那枕头风,那就惨了。 要知道什么西风南风,都不如枕头风硬啊! ... “皇后娘娘,算是当爹的我求您了,你就可怜可怜我们一家,可怜可怜你母亲,帮帮你大哥周鉴吧。” 宫殿内,已是哭声不断。 源头自然是当朝国丈周奎的悲泣。 自他晌午进宫以来,大家的耳朵就没消停过。 这周奎为了保全自己的儿子,当真是撒泼打滚,哀嚎求饶,全数用上。 只看那皇后周氏也被自家爹爹弄得焦头烂额,偏偏还不能不理。 她有今天,全仰赖父母生养,怎可忘恩负义? 可是自己丈夫有意重振朝纲,严肃法纪,若是自己开口求情,岂不是起了个坏头? 两难之下,她也是叹息声不断。 而眼看自家女儿犹豫,周奎把泪一抹,心一横,干脆指着皇后说道。 “好哇!当爹的我千求万求,只求你这个女儿能帮帮忙!你大哥他只是想买点地,结果所托非人,受人蒙蔽罢了,你这样不肯帮忙,莫不是非要逼死你老父亲和老母亲才行?” “爹爹,女儿没有那个意思。” 眼看周奎急了,皇后也坐不住了,连忙安慰道。 哪想到周奎说这话,却是给自己壮胆。 他不等旁人反应,一扭头冲着大殿上的柱子便撞去。 还好左右太监机敏,一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便靠近了,这才堪堪拦下,没让周奎血溅当场。 可太监们怎会知道,这一切都在周奎的算计之中。 他被拦下以后,还故作悲愤道。 “天呐,让我去死吧,怎得生出这么个不孝女,死个痛快才好啊!” 把话说道这个份上,皇后周氏怎能不动容。 她被逼无奈做出了决定,当即起身搀扶起周奎道。 “爹爹,女儿去求求皇上便是了,你莫急,莫急啊!” “哎!那便多谢皇后娘娘了!” 周奎迅速变脸,拜俯感谢道。 有了皇后出马,我儿命无忧矣。 第四十九章 新皇背人情,百姓翘首盼 钟声长起,新的一年终于在薄雪纷飞的清晨中到来。 崇祯元年已至。 而在文华殿中,诸葛亮的手上,也正在一张绢布上,绘着某个小画。 他很是认真,手中笔墨在画中点着,每一点都追求精准无误。 文华殿门也在此时开了个缝,钻进来一位身材发福,却面容慈祥的老太监。 他一踏入殿中,就想要呼喊,只是看到新皇颇有雅兴,竟在画着什么,就没敢多言。 并且他还发现,新皇所用的墨水快没了,他便赶紧上前,为新皇研墨。 这研墨期间,不可避免的看到了新皇所绘的图形。 只这一眼,他便头晕目眩起来。 因为新皇所绘的,根本不是什么山水画,更不是任何一种常见的画像。 正相反,新皇所绘的图像,与星盘相似,笔墨在画纸上绘点成线,看起来颇为复杂。侧目一看,又觉得与八卦类同,一样也是分了八个方位。 至于再深奥的,他就真不懂了。 “皇上,您画的这画,还挺有玄机,老奴竟是一点也看不懂啊。” 他下意识问道。 诸葛亮也在此时稍收笔墨,微笑道。 “此画我尚未完成,还不算复杂。你匆匆前来,有何事?” 听了这话,王承恩满脸愁容,躬身恳求道。 “皇上,皇后娘娘算起来已经来了五回了...天寒地冻,娘娘身子又孱弱,您就见见她吧……” 诸葛亮打量了他一下,发觉他的肩头还有不少雪籽正在融化,可见殿外之寒冷。 而在那冷风之中,正有一身型单薄的女子,苦苦等待自己的召见。 那便是皇后周氏。 她已来了五次,次次都要硬等上一个时辰才肯离开。 身边还不愿用火盆驱寒,只是站着。 如此委屈求见,但却始终见不到诸葛亮。 “唉。” 诸葛亮默默叹了口气,周奎入宫大闹的消息,断然是瞒不住他的。 他也清楚皇后的难处,若是此时还不帮忙,真要被娘家人骂死。 可真要见了,听了哀求之语,难保有变。 一旦有变,就会辜负百姓信任,玷污法律。 诸葛亮这才铁了心回避皇后,不敢见她。 而这一次,他的答案一样。 “让皇后回去吧,此事我已交予三司会审,那周鉴自有公理审判。” “遵旨...” 王承恩听了这话,也知道新皇根本不是他能劝得住的,只好退却离开。 只是他刚想走,身后又传来了新皇的声音。 “且慢。” “皇上,您回心转意了?” “不。” 诸葛亮眼神坚定,从一旁的架子上取出一把镶玉宝剑来,将其递给了王承恩,直言道。 “我料定三司会审之上,必有人生乱。你将此物送与刘一燝,让他专心断案,万不可徇私枉法,更不能被他人所影响!” “遵旨!” 王承恩颤巍巍接过宝剑,这才钻出殿门去。 他领了人赶往宫外,就与那一身素衣的皇后擦肩而过。 而皇后何其聪慧,在看到王承恩捧着的宝剑之时,便已经明白了新皇的想法,眼中泪光泛滥,却也无可奈何了。 ... 辰时一至,刑部门口已经聚满了围观的百姓。 三司会审,还是在京城地界,本就足够稀奇。 何况那李家村侵田一案本就祸害不少人,又遭兵勇强占土地,又遇前任刑部尚书打压,更别说还有皇家外戚牵连,如此精彩之八卦,早在城中传了个沸沸扬扬。 莫说辰时,就是卯时,大家也会来围观。 只看街道上,大人小孩排排坐,尽听那现编现卖的说书人,将案件的过程讲于百姓们听。 “诸位听客,且说那李家村地主陈氏,有了那国丈家撑腰,很是嚣张。请来兵勇,把那李家村的郭氏毒打一顿,害了他当家的不够,还要赶他们走!” 说书人巧舌如簧,三言两语便让听众们入了戏。 不少人听了这话,个个咬牙启齿,极为愤怒。 但还是有孩童没入戏,没头没脑的问道。 “那个先生...李家村不应该都信李吗?怎么会有姓郭的呢?” 童稚无心之言,顿时引得众人大笑起来,也算是缓和了气愤。 说书人也觉得孩童可爱,特意解答道。 “李家村只是地名,不一定是每家每户都姓李。好比我这个说书人,手上不也没有拿书来说嘛!” “原来如此...” “孩童莫要插嘴了,且听我继续说...” 得由于这些说书人的添油加醋,整个事情已经变得极为精彩。 特别是劫匪突袭刘家村,杀死郭氏之时,更让群情激愤。 “可恨,可恨呐!莫非这天,真是他周鉴一人掌握吗?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什么时候才有公理到来啊!?” 有人愤愤不平道,更引得其他人附和。 他们之所以对此事如此上心,真也是苦卫所兵勇,官员权贵久矣... 而在这人群之中,也有五位孩童握紧了拳头。 “大哥...爹娘,爷爷奶奶都死了,可那些人还好好的活着,我们能斗得过他们吗?” 最小的妹妹茫然的问道,她有些害怕。 大哥郭兴火将她抱起,眼神却颇为坚定道。 “那位大官已经许诺我们了,一定要给我们一个公道,我们相信他!” “小妹莫慌,如果连他也不成的话,你二哥我就豁这条命去,一定跟那周鉴一换一!” 二哥郭兴炎冷漠道,眼中已是杀意尽显。 他虽然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但经过如此深仇大恨,内心却早已坚定不已。 也就在此时,四妹一指前方,呼喊道。 “哥哥们,大官来了!” 五人连忙望去,果然看到官轿从街尾赶来,送那位下了许诺的大官到了此处。 与此同时,有一小吏站于高阶之上,向百姓们呼喊道。 “今日三司会审,本是闭院审理。然吾皇念及此事牵连甚广,若不公正审判,法纪难明,故此公开审理,容百姓旁听。诸位旁听时,万万保持安静,不可在公堂之上喧哗,否则必然治罪!尔等知否?” “废话那么多干嘛,快开始吧!我们都等不及了!” “哼!” 小吏被呛声,气鼓鼓的钻了回去。 要是换在平常,他早叫人打那刁民一顿了。 然而今日他可不敢如此造次,只好强忍着。 于是随着衙役们高呼肃静过后,三司会审,正式开始。 第五十章 各官扯皮多,宝剑卫公理 惊堂木一拍,公堂自肃。 刘一燝位于高坐之上,不怒自威,一扫左右两司,朗声道。 “今日审李家村侵田一案,皇上极为重视,更让百姓旁听,在这公堂之上,还望诸位同僚秉公持正,还李家村人一个公道。” 只是这番豪言壮志一落,得来的回应,却是寥寥无几。 等了半天,才由那大理寺卿迟钝道。 “是...我等自当竭力!” 刘一燝眉毛一挑,稍有迟疑,但还是开始了审理此案件。 面对官吏和百姓的殷殷期盼,他一上来,便直接搬出重头戏。 “召此次侵田案主使周鉴!” 此言一出,顿时让在场的官吏们神色一肃,正襟危坐起来。 百姓们看到官吏们都如此反应,更是伸长脖子,想凑上前来观看。 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周鉴便在两位衙役的押解之下,信步闲田的来到了公堂之上。 一般罪犯接受审判,尽是低眉顺眼,唯唯诺诺。 他倒好,到了公堂先不下跪,反而昂头打量起位于公堂之上的官吏们,特别是居于主位上的刘一燝,更是带上了几分挑衅的目光。 等到看了有一会,才不情不愿的下跪叩拜道。 “草民周鉴,见过各位大人。” 这般嚣张的举止,看得不少百姓都怒目而视,而在听说了他的身份以后,更加愤愤不平了。 目前还是白身的周鉴,仅凭国丈之子的身份都敢藐视公堂,日后要是稍微混个一官半职,鱼肉起百姓来,恐怕更会变本加厉。 刘一燝也被此人的态度给刺激了一下,但他的城府也不浅,很快就平复了一下心情,朗声道。 “周鉴,你在两月前指示地主陈氏强买强卖李家村的土地,村民坚决反对以后,更是调动附近卫所士卒前来暴力驱逐,已达成你强买强卖的目的,对不对?” 这番话早就在刘一燝心里憋了许久,就等着今天说出来了。 刘一燝当然没有天真到以为一句话就能破案,所以他已经做好准备与那周鉴拉扯,更要列出数项证据,怼得他哑口无言才行。 然而周鉴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 “没错,我的确是委托了地主陈氏为我购买土地。” “啊!?” 听了这番话,不仅是官吏们,就连百姓们都惊呼出声。 这世上,还有如此嚣张跋扈之人? 刘一燝也被周鉴的放肆整怒了,又拍惊堂木道。 “犯人周鉴,你既然已经认罪,那便好办,来人啊,准备笔墨,画押所用之颜料...” 这句话都未说完,那周鉴顿时插嘴道。 “大人且慢判决,我话还没说完呢!” “噢?你都已认罪,又有什么好说的?” “回大人,我虽认罪,但却不认未曾做过之罪。我是让地主陈氏为我购买土地不假,但我绝对没有让他为祸一方,更没有让他调集兵勇前来。我购买这些土地只是为了谋个退路,万一以后遭逢变故,还可以图个安生,我怎会去找同村人的麻烦。” 刘一燝听那周鉴还想狡辩,当即呵斥道。 “周鉴,你还敢狡辩,公堂之上,百姓之间,人人都听了你先前所言,怎可当众篡改?” 面对气势汹汹的刘一燝,那周鉴愈发轻松,非常自信的说道。 “我先前所言,句句属实。若诸位大人不信,可找那陈氏对薄公堂,看看到底是谁在撒谎。” 刘一燝也被气笑了,又一次拍动惊堂木后,厉声道。 “召地主陈氏,李家村民入堂。至于周鉴,先押下去!” “是!” 衙役迅速提人登堂,随即便像是拖了一头猪般,将那地主陈氏给提到了公堂之上。 满脑肥肠,大腹便便,这倒是很符合百姓们对于地主的刻板印象。 而刘一燝一见他,便觉得有些不对劲。 因为他从此人身上,看到了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就好像已经知道自己的结局一般。 事情愈发的不对劲起来,并且刘一燝觉得,本次案子应该彻查的重点,已经歪了。 尽管如此,刘一燝也只能先审判那陈氏再说。 “地主陈氏,你是否于两月前霸占李家村人土地,并指挥兵勇,驱逐李家村人?” 面对询问,那地主陈氏却罕见的沉默了下来,尽管满头大汗,浑身战栗,却是坚持不语。 刘一燝正要追问,却被一旁的大理寺卿抢了先。 那大理寺卿也拍惊堂木,眼睛却只盯住了地主陈氏,恶狠狠道。 “陈氏,你不要以为沉默不语就有用了,你犯下滔天之罪,还不快开口如实招来!若抵死不认,只怕你的家人,你的族人,都要受你牵连。” 听了这话,那地主陈氏才像是如梦方醒般,叩首悲泣道。 “我认罪,我认罪!那地是我占的,人也是我指挥的,只因为我自大狂妄,这才惹出这么多事来...” 刘一燝听了他二人的对话,眉头愈发紧皱了。 怎么这陈氏如此快速的认罪,要知道这次的罪可不轻啊,全认下来必然是斩监候! 可他还是认了,还是在大理寺卿暗搓搓点呢陈氏家人以后才认的。 这其中,有太多值得玩味的地方了。 刘一燝不愿朝堂上的局面被他人掌握,当即夺回主动权道。 “陈氏,你可不要蒙蔽本官。就你那点身份,如何能调来卫所兵勇,背后必有主使,速报之,否则数罪并罚!” 那陈氏被点到了利害处,额头上的冷汗更多。 他连抹了数次额头,这才颤巍巍的说道。 “草民与你卫所千户有亲戚关系,又恰逢国丈之子周鉴寻我购地,我便狐假虎威,哄得那千户调兵与我,强征土地...此事实乃我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 刘一燝听完这话,眉头紧锁。 可是在场官吏们听到这话,却个个面露喜色。 那大理寺卿更是凑到了刘一燝的耳畔,低声道。 “尚书大人,如今事情明了,乃是那陈氏阳奉阴违,这才闹出这一番事情来。国丈之子周鉴也只是受了蒙蔽,情有可原。不如就尽快结案,将那陈氏处决,严惩那千户,也好给皇上一个交代,百姓的一个交代。” “胡言乱语,此案件疑点重重,怎可随意判决?” 刘一燝瞪了他一眼,语气颇为凌厉。 然而那大理寺卿却不理会,半劝解半威胁道。 “尚书大人,那可是国丈之子啊,当朝皇后的哥哥啊!人言,打断骨头连着筋。听说皇后已经连续四次去找皇上了,还是冒着风雪硬求的方式,你说皇上能不心疼吗? 都是皇上娘家人,自罚三杯也就算了,不必较真。更何况事情不是处理的很妥善嘛,后续必定补偿李家村人,又可以给皇上交差,两全其美啊!” 刘一燝到底是沉默了,他混迹官场多年,对这些人情世故的事情早就了然于胸。 稍微变通一下,事情就过去了。这句话光是听起来,就极有诱惑力。 但是! 那郭氏,郭氏老伴,郭氏儿子,媳妇的事,却也只能不了了之了。 而在这世界上,就又会多出五个孤苦无依的孩童。 固然刘一燝可以收养他们,抚养他们成人。 可是抬头望去,这大明国内,这样的糊涂案又不知道有多少件。 都说人生难得糊涂,可在判决这件事情上,就不该糊涂! 一个错误的判决,影响的可不是简单的原告被告,而是围观百姓,万千黎民。 可是... 刘一燝心中一叹,皇上他,果真有自断一臂的勇气吗? “尚书大人,下定论吧,莫要误了时辰。” 一旁的大理寺卿催促道。 不仅是他,三司会审的其他官吏们也催促道。 人人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还是涉及新皇的家事,那更是不愿意惹了。 “好...” 刘一燝到底是老了,少了那少年郎的锐气。 他也有家人子孙,自然要为他们考虑。 伴君如伴虎,万一哪一天皇上听了枕头风,那倒霉的就是他的全家老小了。 可就在刘一燝拍案要起定论,给这三司会审一个定论时,在那公堂之外,顿时响起一阵喧闹声。 众人抬起头去,却发现有一位宫里来的太监正在锦衣卫的护送下,骑着快马赶到了此处。 那太监一出现,顿时引得不少官吏们上前施礼道。 “王公公,可是皇上有指示?” 是了,此人便是新皇从潜邸带出来的大伴,王承恩。 而在那高台之上,大理寺卿见了,忙向刘一燝投去了得意的眼神,更是大胆道。 “尚书大人,我的话没错吧?皇上果然心软,要通情达理一番了。” “唉。” 刘一燝默然一叹,也只能顺从这茫茫人流了。 而那样,他不就泯然众人矣了吗? 或许这就是史书上对于普通人的记述较少,唯有敢闯天破地者,方可青史留名的原因吧。 谁又能执拗的过,这所谓的主流,所谓的天命呢? 也在此时,那王承恩开口道。 “皇上却有旨意前来。” 这位老太监说着,反手从身后取出一把镶玉宝剑来,双手托举着,向官吏们宣读道。 “刑部尚书刘一燝何在?” 刘一燝神情一肃,连忙上前下跪叩首,激动道。 “臣在。” “皇上口谕,赐汝尚方宝剑,使你专心办案,不必受其他宵小影响。” “是,臣遵旨!!” 听了这话,刘一燝心中激动不已,叩首又拜。 而公堂之上的其他官吏听了这道旨意,无不愕然。 新皇他,竟有如此魄力! 第五十一章 无奈停公审,黑手肆无忌惮 手持宝剑,立于公堂之上,刘一燝只觉得自己又年轻了十多岁。 他也想留名青史,不愿泯然于众人,更想要做出一番事业。 如今有新皇尚方宝剑加持,何愁不成! 在起身时,刘一燝一扫众人面孔,最终把目光留在了那大理寺卿慌张的脸庞上,问道。 “如今新皇态度已明,诸位还要再犹犹豫豫吗?” “这...我等必定尽力,不敢怠慢。” “哼!” 刘一燝遂提着宝剑,返回主位之上。 审问继续! 惊堂木一拍,携天子剑之威的刘一燝再次把目光看向了堂下的地主陈氏,他厉声道。 “地主陈氏,你可还是认你先前之供词?你莫怕,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尽可直言。此刻乃是三司会审,更有皇上宝剑在此,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那陈氏果然有些犹豫。 看那满脸横肉的脸色,已出现了纠结之色。 一旁的大理寺卿还想开口,却被刘一燝一个眼神投去,被迫咽回去了。 然而即便如此,那陈氏还是叩首,颓丧道。 “回大人,小人自知罪孽深重,决计不会翻供,牵连他人。再问多少次,小人也是这个回答。” 刘一燝闻言,脸上失望之色难以掩盖。 连有尚方宝剑作背书,这陈氏还不愿意翻供,足以见得那幕后黑手的手段。 他还不死心,遂命人暂且押下这陈氏,转而召来了其他遭到霸占的李家村村民们。 不一会,衙役便带着三位李家村的村民前来。 他们都与郭氏相识,自家土地更被霸占,按理来说应该对那周鉴恨之入骨。 可他们到了公堂上,竟流露出与那地主陈氏一样的眼神来。 他们像是在畏惧什么。 刘一燝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但还是坚持问道。 “堂下李家村人,你们是如何被霸占良田,如何被驱逐出李家村的,尽可言之,本官必为尔等主持公道。” 这三人相互对视一眼,下跪回答道。 “谢大人,我们是在九月二十九日被霸占了田亩的,随后更是遭到那地主陈氏勾结兵勇,驱赶我们出李家村。万恶尽他一人,万望大人严惩啊!” “嗯?只有地主陈氏?那周鉴呢?” 刘一燝追问道,迎来的确实这三位老农的迷茫眼神。 他三人异口同声道。 “我等只听说是那地主的买家,就没听过其他消息了。” 刘一燝闻言,几乎气的要起身质问这三人。 郭氏身死之时,他们也在场,如此胡言乱语,莫不是忘了郭氏临死之惨状。 可随后,他便放弃了,因为他看到了这些村民眼中的躲闪之色。 他们估计也同那地主陈氏一样,遭人胁迫了。 刘一燝不由得阵阵心惊。 背后操控着一切的人究竟有何等实力,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买通好了所有人。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无惧皇权。 案子审到这里,几乎可说是再难继续了,因为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那地主陈氏一人。 如果真按这样结案,那周鉴最多受点皮肉之苦,死的只能是被推出来当炮灰的地主陈氏。 为今之计,唯有寻找到更加直接的证据和人证,才能一举将那周鉴拿下。 否则的话,根本伤不到他。 “尚书大人,如今证据确凿,人证皆在,也是该结案了吧?” 一旁的大理寺卿阴沉沉的笑道,仿佛他早就预料到这个结局一般。 刘一燝默默攥紧了拳头,以泄心中不忿,但表面上依旧平静,直言道。 “不妥,此案件还有数个疑点,若草草结案,只怕会污蔑了忠良。三司会审暂停审理,待我奏报圣上过后,再行开堂。” 面对咄咄逼人的大理寺卿,刘一燝唯一的办法就是拖延。 他现在必须找到新的证人,或是关键性的证据,以证明就是那周鉴指使地主陈氏,残害百姓,霸占土地。 或者...对了,那一日在刘家村时,不是有一股蹊跷的劫匪前来劫掠吗? 他们出现的时机和动机都太过诡异,并且整个村落之中,就只有郭氏一人身死,其他人大多是丢了些财物。 如果能抓到这个人,细细审问,必能找到破局之法。 可是卫所兵勇糜烂,自己手头下的捕快衙役们也不堪大用,如何能抓捕那流寇? “唉,看来真得去找皇上,请锦衣卫出马了。” 刘一燝暗暗想到,随后他便不再停留,赶忙离去。 尽管在别人的眼中,更像是落荒而逃。 第一轮会审,便在百姓的一片唏嘘声中,暂时落下帷幕。 对于百姓们来说,这次会审当真是审了个寂寞。 说书人口中的幕后黑手周鉴毫发无损,甚至大摇大摆的在衙役们的护卫下走出了公堂。 旁人注意到,他连那囚服都是整洁干净的。 反观地主陈氏,衣衫褴褛,虽是满身肥肉,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此人虚弱不已,像是时日无多一般。 如此反差,更让不少百姓失望叹息。 所谓三司会审,亦不过如此嘛。 ... 京城,成国公府上,正是大小侍女忙碌之时。 而在那典雅院落之中,正有一两人坐在风雪小亭之中,舒舒服服的喝着清酒,吃着火锅,不知谈到了什么,忽然便大笑不止。 “国丈,你今日可看到没,那刘一燝几乎要哭出来的脸,我想想都觉得好笑啊!” 朱纯臣只穿件单衣,举止放荡,可不惧严寒。 个中原因,自然是因为此处摆放了不知多少的炭火,早就驱散了这漏风小亭的寒冷。 不同于朱纯臣的随意放松,坐在对面的国丈周奎,就多少有些拘谨了。 他本就是市井人士,只因抚养出了一个好女儿,机缘巧合下嫁给皇子,又成了皇后,这才有了这国丈之身份。 说白了,到底还是穷人底色,怎可跟真正的累世勋贵相提并论。 前几日为保自家香火,他这才入了这成国公府求助。 一踏进来,那心中的自卑感就油然而生。 此处的奢华,断然不是普通人能够想象的。 拿这桌面上火锅的食材来说,寻常百姓家难寻的冬日青菜,在此处不过是点缀而已。 就连那明令禁止捕杀的耕牛肉,也才堪堪算得上一道菜。 周奎看花了眼,也发了狠。 他定然要赚足银两,也享一享这人间景色。 “当然看见,此事若非有国公您鼎力相助,我儿周鉴只怕早就被判死刑了。” 周奎说完,再次举杯,恭敬道。 “成国公,我敬您,您之妙计妙手,真令我佩服不已啊!从今往后,若有您用得着的地方,我周奎必不推辞。” “唉,国丈这话就见外了,这做人做官,都是你帮我我帮你,只要国公以后在皇上面前多为我们勋贵美言几句,我的努力也不算白费。“ 成国公说着,更凑过脑袋来,神秘兮兮的说道。 “新皇已经断了宗室的供,下一步说不定就要对付我们这些勋贵了。我们不像阉党,更不像东林党,要在那朝堂上争个你死我活,只要能平安无事,那就万事大吉!” “是是,谁不是求个平安呢?” “哈哈哈,国丈果然通达,我也敬国丈一杯。你且放心,周鉴必不会有事,你别看那刘一燝还能拖延,但我话便放在这里了,今日过后,他就是有滔天的本事,也得给我憋着。” 周奎顿时来了兴趣,忙追问道。 “噢,是何等办法,能让那刘一燝认输?” “嘿嘿,说起来,这法子还是锦衣卫们最喜欢用的。” 朱纯臣遂让周奎靠近过来,这才小声的将计谋说出。 周奎听完,当即竖起了大拇指,赞叹此计之隐秘。 与此同时,在那刑部的监牢之中,有人正在将计谋付诸于行动。 第五十二章 狱中黑手显,尚书近绝望 路,真长啊。 行走在昏暗的走道上,陈氏近乎绝望的想到。 他既是在感慨眼前的走道极长,脚下的镣铐颇重,让他行路艰难。 又是在感慨,这等死的时间可真难熬啊! 其实自当他决心为周奎做事那一刻开始,就明白了自己就是个干脏活累活的替死鬼。 只要出了事,像他这样的炮灰,一定会被推出去送死。 但只要家人还能过上好日子,这份买卖就算值得。 所以他才咬死早就排练好的供词,把责任尽数揽在自己身上,只求早些挨上那一刀。 然而事情真要到头上的时候,他才知道,这等死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特别是今天在公堂之上,当朝天子赐下尚方宝剑,主审官让自己畅所欲言时,他还真有几分心动。 如果大胆说出来,会不会有活命的机会呢? 可惜,理智还是战胜了求生欲。 自己是活了,但只要出了这监牢,那些手段通天的人立马就会让他全家失踪,连骨头渣都剩不下。 尽管他自己是很希望那主审官能找到证据,让那躲在背后的周鉴受到应有的惩罚。 然而,可能吗? 还是老实等死吧! 他便这样想着,一屁股坐在了天牢内的稻草堆上,两眼望天,几乎同行尸走肉一般。 哪怕狱卒将今日的饭菜送来,他也没有反应。 唯一令他奇怪的是,那饭菜颇为丰盛,不仅不是馊的,更有鸡腿美酒,好不诱人。 “你还是快吃了吧,不然白瞎了这么多的好菜。” 送菜的狱卒见陈氏不动,颇为可惜道。 陈氏还是没动,明明他这样的肥胖身材,最应贪吃。 而那狱卒眼看陈氏没动静,反手将那饭菜取走了,摇头道。 “你不吃,我可吃了,不过等你走了,可别怨我哈。” 那狱卒说完,飞也似的溜走了。 陈氏还在奇怪,自己还没到判决的时候吧,应该还有几天活头的,怎么就得吃断头饭呢? 他没有想出答案,眼皮却累了,无奈只好躺下休息,恍惚中已进了梦乡。 梦中颇为香甜,不必理会那些烦心事。 然而睡不过多久,陈氏突然感到自己胸口一阵沉重。 陈氏猛地一睁眼,这才发现在自己的胸口上,不知何时,压着数个麻袋。 每个麻袋都盛满了粮食,足有百斤重,压得他动弹不得。 他想开口大喊,然而天牢内大喊大叫者无数,何止他一人? 更何况胸口被压,他越喊胸中气越少,到了最后,连咿呀声都发不出了。 不仅如此,在他身边,早有数人冷冷的望着自己,像是在等着他断气。 弥留之际,他勉强听那些狱卒说道。 “还得废我们这么多功夫,真是便宜这个陈氏了。” “无妨无妨,这种方法留不下任何伤痕,就算经验再老道的仵作,也只能用意外形容。当年许显纯就是想用这个办法对付杨涟,却没把他压死,这回我们可升级了一下,这陈氏必死无疑!” 陈氏听了,心中满是绝望。 这些人,可真是迫不及待啊! 同样的,这也成了他最后的念头,随后便眼前一黑,彻底断气。 而那些人也行动迅速,将一切到访的痕迹抹去,蹑手蹑脚出了监牢,像是从未来过此处一般。 待得第二天清晨一到,从这监牢之中,就只剩下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早起查房的狱卒到了此处,发觉那陈氏还躺在原处不动时,还以为此人懒散至极,一晚上也不肯挪动分毫。 可当他叫唤两声,却发现陈氏没有回应以后,这才后知后觉般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他忙闯入了监牢之中,将那陈氏翻了过来,却发现这陈氏早就面色惨白,气息全无了。 小狱卒吓昏了头,居然还想摇醒陈氏,等到实在毫无办法之时,才大喊道。 “来人啊,来人啊!陈氏身死了!” 这一嗓子惊动的可不止是天牢,更是整个刑部。 不出一刻钟,天牢内外早就围了个水泄不通。 狱卒,护卫,各级小吏尽数到场。 众人七手八脚,将那陈氏抬了出来,确定那陈氏真的身死过后,才挑了个倒霉蛋传信给刑部尚书刘一燝。 此时的刘一燝正拿着手上的奏章,要去面见新皇,以求破局之法。 在听到小吏的传信过后,当场便暴跳如雷起来。 “什么!?陈氏怎会死了?你们这些狱卒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连一个犯人也看不住??” 传信的小吏心里苦啊,但也只能默默挨骂,不敢还嘴。 刘一燝也知道骂一个小吏无济于事,这才压住了怒火,向那小吏发号施令道。 “可是有人下毒,又或者是狱卒殴打虐待陈氏?立马给我查,我倒想看看,是谁如此大胆,敢在天牢之中行凶!” “是是...” 传信的小吏如蒙大赦,赶紧退却。 此时的刘一燝,几近癫狂。 陈氏可以说是本案最为关键的证人,刘一燝是下了大力气,才在第一时间将其抓捕归案,就指望着他能够翻供指认周鉴呢! 如今这陈氏一死,就如同那郭氏一般,又成了死无对证,那周鉴岂不是更加安全了? 一定要抓出凶手,这说不定会成为又一个破局的关键。 然而等刘一燝到了现场,等到那刑部中经验最多,威望最高的老仵作赶来,为那陈氏验尸过后,他绝望了。 “回大人,这陈氏外部无任何伤痕,体内也无中毒之迹象。依照老朽多年验尸之经验,乃是意外暴毙而死。” 老仵作诚惶诚恐,将自己的结论和盘托出。 听了这话,刘一燝几近昏倒。 意外身死!?还是在这种关键的节骨眼上? 自这案子被他接手以来,不知道有多少意外频生,这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意外啊! 分明就是有人谋杀了陈氏啊! 可偏偏刘一燝找不到任何的证据和痕迹,而在场的狱卒,也说没有任何一个人进入天牢。 他们之中有多少人撒谎,又要扯多少皮,刘一燝想一想就觉得头大。 这桩看起来简单的案子,为何就如此困难啊! “大人...现在怎么办啊?” 同行的小吏们早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了,只得面露愧色的问道。 刘一燝闭上了双眼,深吸一口气后,叹息道。 “怎么办...我也毫无办法,眼下唯一的希望,就只能寄希望于新皇了。” 他说完,终于像是个老者一般,步履蹒跚的走出了刑部。 于他而言,今日的清晨,相对于以往,更加幽冷。 第五十三章 季晦感信任,八阵显一角 冷冬萧瑟,印照着一位老者的背影愈显憔悴。 他自落了马车,便步履蹒跚的向前走着,多有孱弱之意。 这时候有好友见之,当即靠近来问道。 “季晦,往日见你,从来也是精神饱满,怎么今日如此憔悴。” 韩爌从旁处靠近,伸手搀扶起了自己这位好友来。 刘一燝字季晦,但已经有许多年未曾有人这样称呼自己了,因为敢用表字称呼他的人,多已逝去。 所以他对韩爌,多有亲近。 “我也不瞒你,乃是那侵田案处处碰壁,到处都有意外和黑手。想我一尚书亲自出马都难以查明真相,可见其中水有多深。” “那些事我也有所耳闻,我不知底细,但也能劝慰你一句,尽可相信新皇。” 韩爌颇为自信道。 刘一燝也乐了,反问道。 “你刚来时,不是质疑过新皇的吗?怎么这会功夫,反倒相信新皇了?” 韩爌老脸一红,赶忙解释道。 “你不也是?说实话,还不是看新皇年轻嘛!可是这几天我看过新皇批注的奏章以后,早已经改观啦。新皇批注简洁明了,处事雷厉风行,有这样的后盾在,纵然那些宵小之辈有再多手段,你也无后顾之忧啊!” 听了老友这番话,刘一燝心中激动。 是啊,这位新皇最大的优点,便是对臣子的鼎力相助。 从给自己指示到下放尚方宝剑,都是在表达他对刘一燝的支持。 哪怕自己做不好,也断然不会出现岳飞惨遭背刺的悲剧。 想到此处,刘一燝信心倍增,遂大步入殿,等候了起来。 早朝如约而至,文武百官各自入列,商议新一批的事务。 刘一燝由于怀有心事,对其他的事情都不太关心。 也就兵部那边有一点关于陕西流民作乱的消息值得注意,其他的倒也普通。 而在此时,也不知是哪位臣子提及,早朝的话题忽然就转到三司会审上来。 刘一燝精神一肃,忙走出队列,施礼道。 “臣刑部尚书刘一燝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刘一燝不必多礼,虚假推诿之礼以后尽可免,你且说说昨日三司会审的事吧。” “是。昨日三司会审虽有成果,然而还有诸多疑点扑朔迷离,故此臣暂停了会审,希望能找出更多证据,以还各方一个公道。” “嗯...” 位于龙台上的新皇听了报告,尚在思索,可有人的嘴却停不住了。 成国公朱纯臣当即出列,施礼开口道。 “皇上,这刑部之事本由不得臣插嘴,然而事关皇上家事,臣又不得不说上两句。昨日三司会审,公堂之上,那地主陈氏早已经认罪,李家村人也认定是他作乱,与他人无关。 就连三司之中的其他两司,都认为案件已水落石出,唯独我们的刘大人不这么认为,还要再审。可惜啊,臣听说今早那陈氏暴毙,这案件恐怕难审咯。” 简单一番话,顿时叫满朝文武议论纷纷。 即便是诸葛亮,也眉头微皱,开口问道。 “那陈氏,死了?是何原因?” 刘一燝已被这番话激得满头大汗,心慌不已,忙拱手道。 “回皇上,那陈氏的确意外身亡。今早仵作已经验尸,初步判定,是突发恶疾而亡...” 话音刚落,那朱纯臣便忍不住的再次讥讽道。 “突发恶疾?想来是有狱卒虐待犯人,这才有意外的吧?我说刘大人啊,你连自己手下人都管不好,真是叫人发笑啊!” “我...” 刘一燝有口难辩,毕竟人就是死在他的刑部,再怎么狡辩也无用。 朝堂之上立马有御史出列,抨击刘一燝道。 “皇上,刑部尚书刘一燝管理不当,使得重要犯人意外身死,臣以为当革去他刑部尚书之职,再寻一明臣主持此案。” 对于御史来说,这可是表现的大好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至于其他朝臣,则都在观望之中,未曾有一人附和。 即便如此,刘一燝的压力亦是倍增。 他无奈抬头,刚想要辩驳一番,却听到了新皇犹如仙音的回答。 “临阵换将,实乃大忌,即便是公审亦然。人有挫折,事有反复,此乃天理。刘一燝仍任刑部尚书,主审此案,只不过朝会结束后,你须得来文华殿再向我汇报一番。” 诸葛亮轻抚羽扇,给出了自己的决断。 台下的刘一燝心中一暖,鼻尖一酸,捎带哭腔道。 “谢皇上信任,臣必准时到达。” 说罢,当行大礼,以表心中感激。 果然啊,他与韩爌都未看错人,新皇的确是值得信任之君呐! 而那朱纯臣眼看计谋又未达到,心中怨恨更甚。 这个毛孩子,怎么就不上钩呢? 他偷偷的瞪了一眼台上的新皇,却也只能忍了下去。 朝会很快就被其他议题所代替,半个时辰后,才算结束。 刘一燝当即赶往文华殿等候,很快便迎来了新皇。 两人没有多少废话,刘一燝上交自己新写的奏章后,便在一旁等候了起来, 诸葛亮粗略看了一遍,心里有数以后,询问道。 “从证词看来,周鉴只有受指使之罪,而那地主陈氏才是罪魁祸首,是否?” “回皇上,是的。然而这份决断莫说老臣不信,就是同审的百姓也难服。可是证人证据尽皆被破坏,臣以为,破局之法只在那劫掠李家村的匪徒身上。他们出现的太巧妙,必同周鉴有勾连。若能抓捕匪首作为人证,必能破局!” 刘一燝不再隐瞒,将自己的想法尽数说出。 但在一番话的最后,他的语气却有衰弱。 诸葛亮有所察觉,遂问道。 “你前半句斩钉截铁,怎么一提到匪徒二字,就弱了气势呢?” 刘一燝苦笑一番,道出原因道。 “回皇上,卫所兵勇糜烂,臣已向您奏明。那一日李家村遭遇,二十五人抓捕九人,竟然被对方全身而退了。虽说以步对骑,天然有劣势。然而他们甲胄齐全,又有村落地势优势,却还是落败,根本无用。 刑部捕快平常对付平头百姓尚可,对付此等大盗无异于自取其辱。” 这番话,说是汇报,其实也是倒苦水。 刘一燝心有怨气,要是那群兵勇挡住了劫匪,不就可以保全郭氏,解决整个侵田案了吗? 然而他没想到,新皇却说了句非常奇怪的话。 “以步抗骑,未必尽劣。” 但随后他便扯开了话题,一针见血道。 “你是想要锦衣卫助你?” “是,臣正是想要锦衣卫健儿相助,以便抓捕那劫匪!最好有身手矫健之人相助!” 诸葛亮点点头,当即召来王承恩询问道。 “大内以及锦衣卫中,可有人身手矫健,可助刘一燝捉拿匪徒?” 王承恩思索一番,回答道。 “回皇上,锦衣卫目前留在京城内,且身手上佳的第一人当属副指挥使丁修。还有一人,臣也想举荐,名为方正化,他也有功夫在身,且名头不小...只是他乃是太监。” 诸葛亮也知道王承恩说这话的意思,自己不用太监之事宫内尽知,他能举荐说明此人确实有几分能力。 既如此,他也不会否决,当即道。 “在我这里,举贤不分出身,不必有所顾虑,便由这两人各领五十锦衣卫交予刘一燝你指挥,务必将那匪徒抓捕归案。” “是!” 刘一燝信心倍增,这些定要抓捕那劫匪归案。 至于如何找到那劫匪,他倒是不担心。 劫匪既为劫匪,断然不会只干一票便走。 再加上这是京畿地区,守备力量还算强,打不过,上报总及时。 昨日刘一燝便已经得到消息,这伙劫匪自掳掠了李家村后,正往南方前进。 其中匪首,便是官府抓捕多年而不得的大盗马翩翩。 如今得新皇鼎力相助,只要锦衣卫赶上,必能擒之! 刘一燝信心又满,正要离去。 却发现自家新皇也取了一方绢布,以及数个小册,也要出门。 那一方绢布之上,更是绘满了各种图案。 乍看之下,只觉得杂乱无章,可是耐心观看,便能看得出这图案更像是某种阵法。 他便忍不住问道。 “皇上,这是何物啊?” “噢,此物啊。我也无意隐瞒,此乃我这几日之小作,名为八阵图。卫所兵勇糜烂,我有心重振,故此绘图。今日我也要出这宫门,前去检阅一番卫所,挑选合适兵将操练此阵。” 新皇语气平淡的说着,像是在介绍一件极为简单的东西般。 可这番话落在刘一燝耳边,却犹如惊雷。 什么!新皇竟然还想统兵!? 第五十四章 诚恐英宗显,卫所已废溃 文华殿内,正有人被新皇的一番话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刘一燝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心中满是震撼。 这真是一位十六岁的少年能办得到的事情吗? 他承认,眼前的新皇的确是少年英主,有昔年魏明帝曹叡之风,可理清朝政,主持大局。 他 他也认为,这些能力对于有些人来说是天生的,毕竟历史上不乏神童。 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者数不胜数,处理并批注如此海量的奏章,并非不可能。 然而那可是统兵啊! 是一将成而万骨枯的战场,是一仗败而国家危及的关键。 一个十六岁,且无任何经验的少年却想要审理卫所,重振兵勇。 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不仅如此,刘一燝还看到,这新皇还打算用自创阵法练兵。 这就更加不靠谱了。 历朝历代,哪位军事大家,都只敢说自己是研习阵法,不曾有人敢自创。 如今新皇一天兵也未曾统领,竟然还想要用自创阵法统兵? 虽然这个自创阵法的名字是叫八阵图,但刘一燝并未把它同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八阵图联系在一起。 毕竟那阵法早就失传了。 新皇手上的,应该是突发奇想画出来的吧? 刘一燝可真坐不住了。 结合这两项前提,他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并不是新皇会如何统兵杀敌,而是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名字。 明英宗朱祁镇! 昔年英宗不也是如此,巧得内部安稳,遂想要统兵上阵杀敌,以求追赶成祖。 若说英宗乃是马背出身,南征北战,还则罢了,起码有统兵经验,不至于管不住手下将士。 可那英宗只是仰慕成祖,根本没有成祖之能力,自小更是生在富贵中,哪里上得了战场。 这一出战,果然遭大败,使大明精锐尽灭不说,自身更是被俘,成了大明之耻,又使百姓遭殃。 土木堡之变这种事情,是断然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 侵田的事情立马被刘一燝泡于脑后了,当即下跪叩首道。 “皇上,您不能出宫,更不能去统御那些军队啊!” 诸葛亮困惑,却问道。 “这是为何?” “皇上,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也,不可不察。而皇上您乃天子,一国之核心,万民之敬仰,一旦有变,天下震动。 臣斗胆禁言,请皇上稳坐紫禁城,以保社稷安康。” 刘一燝说完,又是三叩首。 他乃是饱读史书之人,深知土木堡之后,大明之颓势。 他刘一燝自问不是于谦,此时的大明更找不出第二个于谦。 所以他哪里敢拿大明去赌眼前这位新皇的能力啊! 尽管刘一燝慷慨陈词,但本质上还是在违背新皇的意志。 一旁的王承恩忍不住的说道。 “刘大人如此言辞,可是要忤逆皇上?” “这…臣不敢,这些都是臣的肺腑一言呐。” 面对刘一燝如此激烈反对,诸葛亮开始是惊诧,后来是释然。 他也知道大明前头有过土木堡之变,大家都怕了。 毕竟文臣们斗来斗去,那还是朝堂上的唇枪舌战。 真要被皇帝带上战场,迎击后金,那可真是会掉脑袋的了。 不仅如此,百姓更会遭重,大明更有倾覆之像。 诸葛亮深知这一点,但依旧认为自己应当出宫,应当重组卫所。 不为其他,就为那一日刘家村时,二十五人全副武装的卫所兵勇,正面与九名劫匪交锋,竟落的溃败的结果。 在占据了兵甲,村道狭窄之地利,以及人数三种必胜条件后,这些卫所兵勇居然还是输了! 足以见得,卫所兵勇糜烂到了何等程度。 若再不改变,大明灭亡,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至于能不能成,诸葛亮心有傲气,不就是重组军队,再振军心嘛。 他做过不止一次,这一次更是集合了前面所有之得失经验,如何不能成? 好歹我也自比管仲乐毅,又有大明目前余力,重振兵勇,必然可信。 可心里是这样想,旁人不信,也不能怨他们。 毕竟自己目前只是一位刚至十七岁的少年郎,无军功傍身,难以服众。 所以诸葛亮也没有训斥刘一燝,只是缓和道。 “刘一燝你可放心,我此行并非真要当即掌握卫所,只是检阅一番,再寻一老兵商议这小图即可。” 听了这话刘一燝这才放松下来。 还好还好,不是犯了统兵瘾就好。 他擦了擦汗,这才施礼道。 “既如此,老臣已心安。方才冒犯皇上,还请皇上降罪。” “不知者无罪,刘一燝你速速去处理侵田案。另外这次我乃秘密出行,你须得为我保密一番。” “多谢皇上恕罪,老臣怎敢胡言,这就退下处理侵田案去了。” 刘一燝这才转身离去,行走间稍有轻松之意。 身旁的王承恩却有几分困惑,询问到。 “皇上,我们当真只是去看看吗?” “当然是,本次出行便交由你去安排,万不可走漏了风声,让那些卫所有所察觉。” “皇上请放心,锦衣卫断不是吃素,老奴这就去安排。” 诸葛亮点点头,便在大殿内等候。 约莫一个时辰后,锦衣卫的十位健儿就已经准备就绪,前往最近卫所的路上,也有各地的锦衣卫严格布控。 大家都相互盯着,谁敢走露风声,下场便是人头落地。 诸葛亮遂在王承恩的陪伴下,秘密出宫,骑马赶往了五军都督府目前所统卫的各个卫所中去。 这越看,诸葛亮越是心惊不已。 许多卫所之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兵勇,全是老弱病残。 说这些兵勇十成十没有战力有些夸张,可十损其九的没战力,却是贴切。 不仅如此,很多兵甲都已有损毁,不少缺角有裂纹,却依旧在使用。 任谁见了,都知道那些兵器用不长久。 偶尔几副完善的铠甲,也是用来充门面的。 譬如那一日跟刘一燝出行的几个卫兵,恐怕就是集齐了整个卫所之内的兵甲,才能凑出来的吧? 有此队伍,大明危矣。 诸葛亮在扫视一圈以后,心中愈发焦虑。 卫所之兵,已到了不得重组的地步了。 第五十五,南寻无一存,轻言堵绝路 日暮时,正是大雪漫天,万物肃杀之际。 诸葛亮凝视着北方,心中忧虑。 他刚刚又看过了一处卫所,这里更为夸张。 明面上此处应有兵勇三千,实际在位者,仅有不足两百。 这两百之中,年俞半百者近百人,身残不可用者,又五六十人。 仅剩下的人,才算是这卫所之中能战者。 而这些人,反而还要承担沉重的农务,鲜少时间训练。 如此兵勇,就连昔年益州的刘璋部将,恐怕都能过来威武一番。 “兵制必须得改,否则不必等外敌入侵,我大明就已无兵将可用了。” 诸葛亮叹息着,更忍不住的问道。 “莫非我大明除却九边以外,内地竟无可用之兵了?” 跟随在诸葛亮身后的锦衣卫都不敢说话,唯独王承恩敢上前,施礼柔声道。 “皇上莫恼,老奴倒是听说,自此处往南方去,有昔年戚继光统辖过的区域,在那里应当能寻得您想要的良兵。只是皇上,这天也快暗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诸葛亮摇摇头,否决了回去的念头。 身处紫禁城之内固然安全,但四方糜烂,若再不外出探寻真相,自己就像是位于高阁却遇火起之人,手中抱水却抵不过四面八方的火势。 唯一的办法,自当是下高阁,从基层灭火,方能化解。 而王承恩所说的戚继光,诸葛亮亦有所耳闻,也是一位良将。 既如此,他更不愿意回去了。 “那便去,连夜也得赶到。只是得派人回宫里知会一声,停了明日的早朝。” “是。” 王承恩当即点头,前去安排。 至于皇上安全问题,他倒不是很担心。 此次出行,早就调来了各地锦衣卫,更有健儿在前方探路,各地卫所无调令又不得擅动,安全自然无忧。 只是连夜赶路,他倒是很担心新皇的身体。 一夜尽是无话,诸葛亮赶了一整夜的路以后,又赶到了位于天津以南的又一处卫所。 这回诸葛亮已经不愿意隐藏自己的身份,领着锦衣卫便大步走进了军营。 然而换来的,依旧是同一个结果,无非是程度轻微一点罢了。 如此兵力,若遇逆贼偷袭,必然溃败。 “王承恩,再往南还有吗?” 诸葛亮却不死心,还想再往南探寻卫所。他登一小山丘远眺,希望能在这大明土地上,找到尚未腐化的卫所。 昔年他统领荆州之时,也是先走遍四方,对基层有了深入的了解以后,才敢进行革新。 如果不进行调查就革新,那必然是瞎指挥,拍脑袋想出来的蠢办法。 所以诸葛亮还想探查更多的卫所,将所有情况有掌握。 然而这一回,王承恩却是不敢再放了,扑腾一下遂跪到诸葛亮面前。 “皇上,老奴知道您心急,可是再往南,就要出了京畿地区了。到了那一边,流民无数,劫匪遍地,万一稍有不慎伤了龙体,老奴万死难辞其咎啊!” 诸葛亮闻言,却反问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何言出了京畿,便似入了地狱一般。莫不是锦衣卫只在京畿地区实力强劲,出了京畿,就处处受制于人了?” 王承恩闻言心神大震,天呐,新皇竟聪慧至此? 再往南确实如新皇所言,一出京畿,锦衣卫力量便逐渐薄弱,转而需要靠各地卫所护卫。 然而这些卫所滥竽充数,如何能挡得住匪徒? 所以他才有此劝阻。 而在诸葛亮看来,事情却更加严重。 连自己都无法随意前往京畿以外的地区,那下达的政令呢? 这不就成了政令不出京,出京如废纸的现状了吗? 诸葛亮沉默了,他目前已经稳定了政局,下放了田尔耕,魏忠贤往江南缴矿税,也该到整顿军务的时候了。 既已清楚现状,也该返回京城制定明对之法了。 “好吧,先回去吧。不过立马让在京锦衣卫去调查各地卫所千户,我需要知道这些个蛀虫们都拿兵血干了什么事!” “遵旨!” 王承恩发觉新皇听劝,心中大喜。 只是他还没高兴一会,忽见新皇眉毛一皱。 他便顺着,新皇视线望去,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只看在那官道上,一阵人仰马翻,雪渣飞溅,各种马畜乱走,导致局面大乱。 这明显是商队遇劫匪,此刻正在短兵相接! 唯一奇怪的是,这批商队遇袭之后,竟无一人呼喊求救。 不多时视线内便出现了三十多位劫匪,个个骑着杂色马,马背后都是满载各色财物。 即便如此,他们还不忘劫掠商队,想要再捞一笔。 王承恩见了,极为惊慌道。 “锦衣卫健儿何在,速速护驾!” 他一发话,立马就有十余位锦衣卫冲上前来,用身体紧靠在一起,护住新皇。 另有二十余位锦衣卫各持武器,又成一圈,护在前,极为严密。 诸葛亮见眼前此景,无半分慌乱,挥手道。 “不忙,这是不是劫匪抢劫,而是一个陷阱。” 众人听了,顿时一头雾水,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战局上果然起了变化,那商队突然发难,纷纷抽出武器,同匪徒战在一处。 有眼见的锦衣卫立马喊道。 “是绣春刀,是我们的人在抓捕犯人!” 听了这话,在场的锦衣卫们都尽数放松下来。 王承恩也有空闲去打探了一下这批锦衣卫的情况,随后返回新皇身旁上报道。 “皇上,还真被您说中了,这是我们锦衣卫自己在抓捕罪犯,听下面的人分辨,好像是您分派给刑部尚书刘大人那一支。” “噢,他们这么快就找到那大盗马翩翩了?” “回皇上,应该是了。” 诸葛亮点点头,却不再言语,仔细观察起局势来。 这时候战局又有了变化,随着伪装锦衣卫暴起,四周埋伏的锦衣卫也同时杀出,直接形成了一个大的包围圈,要将这群大道一网打尽。 那大道马翩翩真也有几分本事,虽是被围困,但丝毫不惧,当即扯着嗓子喊道。 “兄弟们,别怕这些狗番子,跟紧我,我们冲出去!” 这一嗓子喊完,他那些弟兄们立马收紧队列,开始在战场上四处突围,然而却毫无建树。 远处的王承恩见了,拍手叫好道, “皇上,锦衣卫成了,那大盗必然跑不了了!” 然而不同于王承恩的欢快,诸葛亮却微皱眉头,手中羽扇一指战场一方,指挥道。 “王承恩,你速传令于锦衣卫,分三十人前往战场西南角之景位,以堵缺口。” 听得命令,王承恩却是懵的。 眼下这包围圈不是还完好无损吗,那大盗此刻不过做困兽之斗罢了 但这是新皇命令,纵然他心有困惑,也不敢不从,忙下了山丘,向一直候着的锦衣卫副指挥使呼喊道。 “指挥使,皇上要调三十人至目前战场西南角之景位,还请速速执行。” “额……公公,卑职是个武夫,不太懂这些文绉绉的话,您们翻译一下,什么叫景位吗?” 副指挥使满脸愁容,反问道。 这下也把王承恩也给问住了,他也不知道什么事景位啊! 但他看到了新皇所指的方位,当即向那方向一指道。 “就是那里!” “怪了,那里看起来包围圈最厚,匪徒怎会从那个方向突破呢?” “这一点,我确实不知,速速执行吧!” “明白,卑职这就去!” 这位副指挥使得了命令,尽管心怀困惑,但还是坚决执行了。 只当是买个安心了,新皇应该只是随手一指罢了。 战场瞬息万变,怎么可能被一眼看穿,何况那位新皇还只是个刚到十七岁的少年罢了。 看那稚嫩的模样,只怕是连甲胄都没穿过,如何能懂分析局势? 可不等这位副指挥使赶到位置,那锦衣卫的包围圈就突然出现一处破口,让那劫匪真杀出了一条路来。 原来这一方位上虽然锦衣卫健儿最多,但那群匪徒先闯了另外一处包围圈,引得此处锦衣卫前去增援,反而叫此处成了最薄弱的地方。 这时候那些劫匪再冲,果然一击即破。 面对此景,那副指挥使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这还真给新皇说中了!? 第五十六章 大刀耀四方,一眼误故人 第56章 ,大刀耀四方,一眼误故人 一念惊骇过后,摆在锦衣卫副指挥使面前的,就是一群即将逃脱的匪徒。 那一边的锦衣卫同袍们本以为这一次抓捕是万无一失的,不成想居然还有此等破绽。 本以为那马翩翩就要逃了,没想到不知道是哪一队人马,就像是如有神助般,居然出来了缺口附近,他们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急呼道。 “同袍!莫要放了那匪首走,他是大盗马翩翩!” 随着这一声呼喊,副指挥使已经完全反应了过来,而他的回答,则是举起手中绣春刀舍命向对方砍去。 “恶贼休走,吃我一刀!” 副指挥使大喝一声,便已经领着手下三十骑堵了上去。 那帮匪徒自以为逃出了包围圈,为首的大盗马翩翩开始还大笑一声,呼喊道。 “狗番子,略施小计就被我耍的团团转!哈哈,兄弟们,走咯!” 可他们的笑容还没持续一会,副指挥使就已经杀了过来。 那马翩翩极为惊恐,不自觉的诧异道。 “这个方位居然还有狗番子围堵,这怎么可能!” 双方又战在了一处,生生把马翩翩逃跑的速度给拖了下来。 后方的锦衣卫发觉抓捕又有望,立马纵马狂奔,直扑上来。 那马翩翩真也急了,这要是再被拖一会,只怕他和兄弟们今日真要交代在这里。 那副指挥使则心中欣喜,忍不住大笑道。 “恶贼,今日就是你落败之日,此刻若下马束手就擒,一会我绑你的时候,还能轻点。” “鹿死谁手,还有犹未可知呢!” 马翩翩咬着牙说道,与此同时,他吹响了口哨,就像是某种暗号一般,只剩下二十人的劫匪队伍逐步收拢形成一圆阵,其中有十人更是卖了个破绽,回到了劫匪队伍的中间,不知在捣鼓什么。 副指挥使还很奇怪,对方摆出这番姿态是想干嘛? 莫不是真要投降了?不管了,先拿下他们再说,新皇在后面看着,若真是给其他兄弟抢了风头,那可就遗憾终身了。 副指挥使这般想着,就舍弃了最为稳妥的合围,反而自己带着队伍冲杀了上去。 而这一冲,他立马就后悔了。 因为对方阵型又变,原本密集的圆阵转为更松散的四方阵,同时先前钻入阵中的十人已经手持着一节铁管走了出来。 副指挥使定神一看,吓得是魂不附体。 旁人不认得,自己还不认得嘛! 那不就是火铳吗? 此刻双方距离已经无限拉近,自己手上更是只有绣春刀,并没有盾牌,真也是撞上了别人的枪口。 砰砰砰! 火铳顿时火舌四射,叫那副指挥使身上冒起阵阵血雾。 副指挥使临终之时,也只能恨恨骂道。 “都是玩刀的,你们玩火铳,卑鄙啊!” 说完,饮恨当场。 他一倒,身后的队员们顿时方寸大乱,合围立马出现了一缺口。 匪首马翩翩一抹溅了尘土的胡须,冷笑道。 “时代变了,大人。” 随后他带着兄弟们越过这一批锦衣卫,再次向南方逃去。 至此这锦衣卫之中,就在无人可阻拦这大盗马翩翩了。 而在不远处的山丘上,看到局势发展的王承恩吓得是两股战战。 那副指挥使贪功冒进之势,他看得一清二楚,这不是妥妥的坑队友吗? 最为重要的是,这是新皇指挥的第一批人,还是相对精良的锦衣卫,居然也如此不靠谱? 王承恩已经可以想象到,新皇此刻的不悦了。 他侧耳旁听,果然听得一声叹息。 “不识方位,不受指挥,行之则冒进,遇挫则大乱。即便是锦衣卫也有如此弊端,何况卫所。” 诸葛亮叹息道,但语气中并没有多少忧愁,反而有着几分从容。 毕竟这些都可以在训练中抹除,只要锦衣卫还有进取之心即可。 “只是可惜了,此次扑空,抓不到关键证人,侵田案又要迟滞了。” 诸葛亮自言自语道。 可他话还没说完,在那残阳之下,迟暮之时,有一人自地平线而起,手持长柄大刀,孤身一人,骑一白马狂奔而来。 “贼寇莫狂,可敢与我决一死战否?” 此人大喝一声,震得雪原震荡,更让那大盗马翩翩都警惕了起来。 可当马翩翩发现来者不过是乳臭未干的青年,且是孤身一人时,不由得放肆大笑道。 “一黄毛小儿也敢阻拦我们去路!兄弟们,收了火铳,从这厮的尸体上跨过去,逃去南方享福咯!” “得嘞!” 匪徒们嗤笑着,遂收了还需要装填火药的火铳,跟着自家老大就冲了过去。 他们还以为此人是什么热血上头的愣头青,如此嚣张的拦路,真是找死。 可双方就要靠近之时,那大刀小将调转马头,挥鞭就跑,更惹他们发笑。 “我道此人是英雄,敢拦我等。没想到是个银枪蜡头,狗熊也!” 马翩翩放声笑着,好不惬意,一想到自己逃脱了锦衣卫的合围,又吓得一人成了软脚虾,不自觉就得意忘形起来,豪横道。 “走,追上此人,我们教他做人!” “明白!” 劫匪们放松了下来,更是忍不住在想,追上此人后,要怎么扎他个透心凉。 于是一行人就舍弃了官道,走上了一莫名小道。 虽是小道,但此处也算平坦,唯一奇怪的是这里有两处地势较高的山包卡在道路两旁。 皑皑白雪之下,就只能看到一条可供两车并行的窄道穿过。 马翩翩只看了一眼,心里就犯怵了,暗道自己被那狗熊小将所影响,走错路了, 现在要是调转方向回去,身后紧追的锦衣卫断然不会放过自己。 为今之计,就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那狗熊小将,应该不会在此设埋伏吧? 马翩翩回忆起了对方落荒而逃的样子,心里稍微平缓了些,这才带着弟兄们纵马赶过。 然而队伍前锋刚过,那小道上立马立起数根绊马索,直叫劫匪们人仰马翻。 就连马翩翩自己,也跟着爱驹摔了个狗吃屎。 他这才翻身,正要后退,却发现那位他落荒而逃的大刀小将,已经一人一刀一马,立在了他的退路上。 “恶贼,伱路已绝,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话音刚落,这小将便长刀一挑,竟然孤身一人直插马翩翩的队伍之中。 若是换在刚开始,马翩翩早就一火铳过去,打得对方身上多长几个眼了。 然而火铳填充极慢,更要耐心,现在如何能换? “拦住他!” 马翩翩大喝一声,要让手下们挡住,自己好翻身上马。 然而这小将一杀来,便如入无人之际。 长刀左劈右砍,当场就有几位兄弟气绝。 马翩翩吓得掉头就跑,然而人怎么可能跑得过马。 他只感到身子一轻,自己居然被那小卒擒在了马背上。 紧接着,一股巨力传来,当场就叫他昏死过去。 余下的众贼人还想跑,埋伏在周围的人迅速围了上来,将其尽数抓住。 等锦衣卫赶到时,便惊讶的发现,居然是一群乡兵,由一位小将带着,用看起来很是简陋的武器,绊马索,就将这种流窜的盗匪给逮住了。 锦衣卫们不由得悻悻的看了看手上的绣春刀,短弩,以及自己跨下的官马,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一位千户当即下马上前,恭谨施礼道。 “不知壮士贵姓,今番助我锦衣卫抓捕此大盗,实乃大功一件也,我家指挥就在前方,不如将这大盗抓了去前方,也好奏报皇上,使壮士名扬四方啊!” 能让锦衣卫的千户如此客气,放在普通人身上,那也是能吹嘘半生的大事了。 然而这小将却未曾在意,也谦逊道。 “千户大人客气了,我们这不过侥幸而已。我乃是大名兵道备,此贼祸害乡里,我与乡勇早就恨之入骨,数日前获得他行踪,这才北上阻拦,今番侥幸抓住,本就要送官。既然是千户大人开口,这贼就交于大人了。只不过此贼甚为狡诈,先前就走脱过一次,烦请由我押送至大牢,如何?” 那千户听了这话,如何能不答应,忙一指后方道。 “好!我家指挥使大人就在那边,请随我来!” “好!” 锦衣卫们便护送着这位大刀小将,原路返回。 此时黄昏依旧,他们出小道至大道,视线豁然开朗。 于是他们纵马狂奔,好不畅快。 而在那远处的山包之上,也有人因为这番景象,深受触动。 诸葛亮发觉一队锦衣卫去而折返,本就好奇。 而当他定神一看,发觉那队伍之中,有一大刀小将正畅快奔走,大笑连连。 残阳下,光线昏暗,只有大刀耀目,更让诸葛亮迷了眼。 他不敢相信,那大刀小将竟如此眼熟。 眼熟到让诸葛亮心惊,让视线模糊,鼻尖发酸,让他带着三分哽咽道。 云长,是你吗? 第五十七章 风雪逢明主,老官放肆笑 第57章 ,风雪逢明主,老官放肆笑 如血的残阳下,诸葛亮心神震荡。 他已经有好久没有见到故人了,特别是在五丈原时,心中的那份孤独感更甚。 如今一见到形似故人的小将,不自觉便伤心起来,真是失态。 诸葛亮遂擦去了眼泪,收敛了神情,只等那小将靠近。 随着小将到来,他愈发确定此人不是二将军,只是形似罢了。 这小将肤色白皙,身形消瘦,唯一条臂膀生得粗大,单手提大刀,犹如无物般。 此刻虽不知他姓名,但从他英勇之表现来看,起码也是一位将才。 诸葛亮打量着对方,那小将也在打量着诸葛亮。 那小将发觉这一大批的锦衣卫都在护卫一人,他抬头望去,顿时与那人对视了起来。 在他眼中,那是一位少年英才。 他衣着朴素棉衣袍,手持文雅羽毛扇,目光如炬,气度不凡。 小将困惑,侧过脸暗指那山顶,向身旁的千户问道。 “此人是谁,为何能指挥那么多的锦衣卫。” 同行的锦衣卫千户闻言,抬头望去,当即发现自家新皇就在望着自己,顿时吓得两腿发软,忙把小将的手给拦了下来,解释道。 “莫要冲撞了天子,那是皇上啊!” “啊!这是皇上?可是皇上不都是身着龙袍,久居紫禁城的吗?怎么进入至此?” “咳,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当朝天子不喜穿龙袍,只喜欢穿素服,并且好用羽毛扇,听说啊,是看那三国演义看多了,这才要模仿那卧龙先生呢!” 千户忙将自己听到的传闻给说了出来,颇有显摆的意思。 那小将闻言,不明觉厉,只得连连点头称赞。 这时候那山包顶之人已经转过了头来,小将忙低下头去,不敢再造次。 “请这位壮士上来,我愿与之相谈。” 上方的少年天子开口,当即就有锦衣卫靠近,引着那小将上了山。 小将心里忐忑,莫非这新皇看到了自己手指向了他,就要恼怒于他? 他心里没底,也只能摸着鼻子上前,不由分说的跪倒在地,叩首道。 “大名兵道备卢象升,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正当他心中不安之际,忽然发觉两手一轻,竟有人搀扶他来。 卢象升忙抬头望去,却发现新皇竟然亲自上前,将他扶起。 这等礼遇,他可从未感受过,一下便慌了神。 “皇上不必如此,臣能自己起来...” “不妨事,我不喜繁文缛节,礼数简约就好。我观你先前将马匪引入小道,可是在小道上设了埋伏,先绊马匹,再引兵勇合围,这才将那匪首捕获。” 听了这话,卢象升颇为诧异,下意识问道。 “皇上,您可是看到了?” “此处视线受阻,我看不到。” “天呐,那皇上可猜的真准,臣正是这样部署的。” 卢象升发觉自己的计划被全数猜中,心里发毛。 莫非这锦衣卫耳目如此之广,连自己招募的乡勇之中,都有他们的眼线吗? 只是看新皇笑而不语的模样,他又觉得自己错了。 莫非新皇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卢象升在心中暗暗打鼓之际,诸葛亮心里却对眼前的小将非常满意。 因为他看到了陆续赶来的乡勇,这些人并不属于卫所,而是这小将带来的民兵。 可看这批民兵行动,虽无法做到整齐划一,但行动有序,健步如飞,显然受过一段时间的训练。 自古领兵打仗不分家,一个合格的将领,自然最先学会的就是如何领兵。 领兵之中最重要的,就是训练兵勇,以及调度有序。 这些民兵不少都是庄稼汉,手上的武器都是镰刀和锄头,但却能服从调度从大名县北上至此,足见眼前这小将能力不俗。 诸葛亮长舒一口气,先前见那些卫所兵的忧愁一扫而空。 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如今他才第一次出紫禁城,便遇上了一良将,岂能不喜? 昔年北伐时,若马谡换成眼前的小将,街亭也未必会失啊... 感慨之际,卢象升的乡勇已到了近前,个个兴奋不已。 在听到山包上的人竟是当朝天子时,更加欢快,当即上前齐声叩拜道。 “参见皇上!” 诸葛亮看到了他们黝黑的脸颊上尽数通红,显然是被风雪折磨了许久。 如此辛劳,自当有回报。 他挥舞羽扇,朗声。 “诸位今日抓捕劫匪有大功,当有封赏,每人赏十两银子,若有受伤者,额外增补一两。” 此言一出,乡勇们无不欢呼雀跃。 十两银子看起来少,但对于乡勇来说,已是一笔巨款。 要知道北方九边将士杀敌,一人实际也不过奖励几两银子,其中还有兵痞克扣。 相比之下,乡勇们已是极为幸运的。 不仅如此,诸葛亮也未曾忘记忙前忙后的锦衣卫门,他故意问责道。 “至于锦衣卫们...” 先前那位千户如何还敢邀功,一听新皇提到自己,立马就跪了下来。 这种情况,不处罚他们都算是轻的了。 “风雪漫天,你等也辛劳,每人只赏一两银子,望尔等下次重振旗鼓,也好领这十两银子的封赏。” 诸葛亮见那千户态度诚恳,也语气缓和道。 那锦衣卫千户听闻此言,真是大喜过望。 刚刚劫匪逃走之时,他都差点吓昏过去,这回还能拿到赏银,已是万幸,怎敢言少,连忙叩首谢恩后,退了下去。 两边皆已赏赐,正当诸葛亮要封赏卢象升之际,官道上正好赶来一辆马车。 卢象升也望了过去,发觉是一老官从马车上下来,但那老官不似传闻中的朝官一样,上来就颤颤巍巍的来到新皇面前叩拜。 反而那老官一下车,就询问起了行动是否成功。 像是得到锦衣卫千户的肯定回答后,当即欣喜若狂,放声大笑。 那模样,根本不像是个朝廷重臣,反倒像个戎边将士。 卢象升觉得亲切,他也想如此直率,不必理会这世上的礼节。 而在此时,那老官才发现新皇在此,方才急匆匆赶来,下跪叩首道。 “皇上恕罪,臣未曾看见您在此处,先前大笑,实乃无心之举啊...” 卢象升也为眼前这位老官捏了把汗,自己刚刚是暗中指了一下,算起来不是大罪。 可他是当着新皇的面放肆大笑,毫无礼数。 要是放在万历朝,早就被御史追着弹劾了。 更别说皇帝为了维持威严,断然会处罚无礼的臣子。 然而令卢象升没想到的是,眼前的新皇丝毫不在意,反而又一次上前,搀扶起了那老官,笑道。 “此等小事,何足挂齿,能抓捕大盗,为百姓伸冤,才是伱之任务。其余的,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罢了。” “谢皇上宽恕,那老臣也不客气了,那大盗须得连夜审问,臣明日就要重启三司会审,为李家村人讨回一个公道!” “好,你速去,我不打扰。” 那老官又一施礼,当即转身离去,干脆利落。 这一幕看得卢象升心潮澎湃,他自小便喜欢兵书,不喜繁文缛节。 若非生活所迫,更愿意投笔从戎。 然而朝局腐烂,文官掌权,明明是爽朗的将军,却要化为讨人欢喜的双面人。 如此转变,真让卢象升厌恶。 如今他亲见新皇如此简约,不喜繁文缛节,真是心中狂喜。 能为如此新皇效力,不就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吗! 第五十八章 降图练兵将,成公急瞪眼 第58章 ,降图练兵将,成公急瞪眼 处理好各方封赏,有条不紊的安排锦衣卫处理后事,诸葛亮这才回过头来,看向了这位年轻的小将。 如此良将,却不得赏识,目前仍然屈居一个小小的兵道备,着实可惜。 诸葛亮也不含糊,当即问向那卢象升道。 “卢象升,我观你有心纵横沙场,兵道备一职,着实限制你了。” 那卢象升也是聪慧,一听新皇说这样的话,立马反应过来,再次下跪叩首道。 “回皇上,无论何等职位,都是深受皇上重托,亦是百姓供养的,臣自当竭尽全力,不敢言限制。” 诸葛亮点点头,这番回答着实满分。 若说先前他看这卢象升耍刀还有几分像二爷的话,那现在之就只能认为他像是子龙了。 昔年子龙亦是如此谦逊有礼,但打起仗来,总是悍勇无双。 能得此将,真是上天庇佑啊! 尽管心中喜爱,但诸葛亮还是遵照自己任人的流程,总是要先考核一番,才能委以重任。 他遂用羽扇一指卫所方向,询问道。 “你不必自谦,我观伱自训乡勇,若问你之乡勇与卫所兵勇相比,谁能取胜?” 卢象升不假思索,径直说道。 “臣能取胜。” “喔?竟然如此自信?说说为何。” “回皇上,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臣所统之兵勇,兵源是县中壮丁,底子上佳,再经训练,已成良卒。然而卫所之兵勇,深受兵制之苦,早就沦为了训练不足,老弱病的农夫罢了,如何能成军?” 诸葛亮点点头,表示认同。 他也亲眼考察了,这些卫所基本残废,平常欺压百姓尚可。 稍遇劫匪,自然溃不成军,完全不可用。 诸葛亮又问道。 “若让你统卫所兵勇,你又会用何法重振他们?” 谈及此处,卢象升稍有迟疑,这才如实回答道。 “臣以为,应当审理所有兵勇,老弱病残者清退,补充壮丁入伍,加强训练,方可解决。” 诸葛亮连连点头,眼前这小将在他眼中,已算合格。 只不过嘛,这位小将虽喜好兵法,却独缺一味。 拔苗助长并非好事,既然他已有训练乡勇之经历,不如就让他再发展一番。 他遂招过王承恩,将八阵图以及训练手册各取了一份,交予了卢象升,轻抚羽扇道。 “卢象升何在?” “臣在。” 卢象升不明白这些图像是什么,只得连忙下跪回答。 “此乃我所画阵法图,以及相应的训练之法。令你募集乡勇三千,训练此阵,所系粮草军械,皆由兵部供养。若你能练好此阵,另有封赏。” 诸葛亮说完以后,又从腰间取下一金牌,交予卢象升道。 “若训练之中有任何不懂之处,可直接持此金牌寻找锦衣卫,我自会知道。” 卢象升见之,心中激荡。 特赐金牌,可直达天听,旁人何曾听过如此殊荣. 果不其然,那金牌一到他手上,周遭的锦衣卫立马投来了羡慕的目光。 恐怕这些锦衣卫们,都不及眼前这卢象升受宠吧! 这也更加激励了锦衣卫们,新皇赏罚分明,任人不唯亲,只要有能力,必然会受重用。 既如此,又何必羡慕他人! 做完这一切以后,诸葛亮心情大好。 他当即带着队伍,返回宫去。 卫所糜烂,也到了大刀阔斧变革之际。 只是他这边欢喜,京城之中却有人忧愁了。 ... 成国公府,同是雅阁处,正有一衣着华贵,却满脸愁容的老者来回跺着步。 旁人谁也不敢惹。 一来,是他臭脸一个,见人就要骂。 第二个,则是他身份特殊,乃是当朝国丈,无人敢惹。 周这奎又急又怒,刚停下来喝口茶,发觉茶竟凉了。 他不禁猜想这是人走茶凉之意,当即大怒,冲着侍女发火道。 “国公爷怎么还没来,你们快去帮我请他啊!十万火急啊!” 侍女很是无辜,但也只能被迫承受。 终于等到门外小厮一声吆喝,她这才如蒙大赦般逃了出去。 成国公朱纯臣这才在左右簇拥下,缓步到来。 “哎呦,我的国公爷啊,您怎么这么不着急啊。我听说锦衣卫已经抓到那大盗了,您可得想想办法啊!” 周奎一见朱纯臣,连忙上前拉住对方,苦苦哀求道。 朱纯臣眉头一皱,巧妙的推开了周奎,这才悠哉道。 “国丈,你不必着急,抓到那大盗又如何,听说那人很讲信誉,只要钱给够,他断然不会将这些事情抖出来,除非用大刑伺候。可要是大刑伺候,那我们就可以造谣那刘一燝逼供,到时候新皇为顾忌名声,还不是得不了了之?” 朱纯臣说完以后,更是放松。 他自信,凭他的调配,不说全国,掌控这京城风雨,还是轻而易举的。 然而这时候他才忽然发现,那国丈爷沉默了。 朱纯臣困惑,皱眉道。 “国丈,你刚刚不是还很着急吗?怎么不说话了。” “呃...那个这个马翩翩要收多少钱,他才讲信誉啊?” 周奎额头渐冒冷汗,试探着问道。 朱纯臣心一沉,皱眉问道。 “你给了多少?” “也很多啊...一千两。” 周奎嘿嘿一笑道,脸上多有窘色。 那朱纯臣一听,脑袋嗡得一下就炸了,当即跳起来吼道。 “才一千两!?我的国丈爷啊,您当时糊弄鬼呢!那马翩翩不光自己一人,手底下打底也得二十多号人,一千两随便分一下,每人到手才不过四五十两。这么点钱,您就让人去卖命吗?” 周奎骂得头都不敢抬,自己当时确实是想着省钱,这才抽走了两张千两银票,只想着那些都是底下人,给点银子就打发了。 不曾想他们居然被抓住了,而且还是活捉,这才满盘皆输。 还好那朱纯臣长居高位,气度还是有的。 冷静过后,这才想到了关键,放松道。 “罢了罢了,钱给的少就算了,总归那大盗没见过你们的人。回去以后,把你们与那大盗联络的佣人干掉吧,弄个死无对证。” 朱纯臣说完,已对这周奎失望透顶,还以为能靠着外戚更进一步,现在看来,不要拖累他就算是阿弥陀佛了。 然而即便如此,那周奎还是面露难色。 朱纯臣懵了,当即追问道。 “你该不会没有心腹,直接就让你儿子直接去联络马翩翩了吧?” “呃,是的,国公爷...我也是想到要避开,所以我自己没去啊...” 那周奎说着,脸上居然还出现了几分得意之色,像是在为自己的小聪明而庆幸。 至于他为什么没让佣人或是心腹去,愿意他自己也清楚。 那也是因为自己抠,底下人没几个愿意给他卖命,这才不得不让自己的儿子去。 而这一幕被朱纯臣给见到,气的是满脸涨红,浑身发抖! 怎么会有这么蠢,又那么抠的人啊! 他原以为周奎多少有点脑子,知道联络这种大盗不会自己亲自出面,而是让心腹去做。 结果没想到这人抠到心腹都没有,还得靠自己儿子去联络。 这不是蠢到家了吗? 他真是一口老血喷出,气了个半死。 暴怒过后,朱纯臣几近绝望,竟然哀求周奎道。 “国丈爷,算我叫你一声爷了!您行行好,从哪来回哪去吧,我啊,惹不起您这尊佛呐!” 说完,他拂袖就跑,头都不带回一下。 那周奎也是个狠角色,发觉朱纯臣要跑,竟然大胆的上前拉住了朱纯臣的衣服。 朱纯臣发觉衣服被扯,还是被周奎这种蠢货给扯住了,心中更怒。 发怒之下,也不甘示弱,大力回扯起来。 “一帮蠢货,还不来帮忙,把国丈给拉回去!” 与此同时,他不忘了指挥下人,让他们拉住周奎。 然而他们两人都是身份特殊之人,谁人敢拦。 于是两人便在原地拉扯了起来,十分滑稽。 忽听撕拉一声,本就不喜穿衣,放浪形骸的朱纯臣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扯开了,露出了自己白花花的屁股来。 这一下被下人们见了,个个都是窃笑难止。 朱纯臣气得是浑身发抖,他从小到大还未曾出过这样的丑,一发狠直接把衣服给扯开了,逃也似的躲进了后院。 这场闹剧啊,这才结束。 而周奎杵在原地,也只能为自己的蠢笨抠门而后悔。 可惜呐。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第五十九章 大盗破口骂,法律卫公理 第59章 ,大盗破口骂,法律卫公理 人这一生,或可重于泰山,或可轻于鸿毛。 于刘一燝来说,他希望自己重于泰山。 因为有此念,他在天启朝硬抗阉党,虽被迫辞官,却留一段美名。 但仅有这些还不够。 要想在那史书上记上一笔,最终还得造福百姓。 而此刻,机会近在眼前。 冷冬清晨,他又是一夜未眠,终于将那大盗审理完毕。 望着镜中日渐憔悴的自己,刘一燝自嘲道。 “我怎么跟新皇一样,也喜欢那么拼了。” 说完,摇头叹息,却又招来下人,打了一盆冷水以后,拂面提神,这才换了官服,大步赶往刑部。 与他一样赶来的,还有其他两司的官吏们。 三司会审,自然再续。 一切都异常顺利,只可惜这一回围观的百姓们,已不如上一次的要多。 只怕是对三司会审失望了,这才不愿前来。 道理就是这样了。 正义和公理只要被糊弄过一次,人心就会失望,一旦人心尽散,又有谁会来拥护公理呢? 刘一燝一抚长须,却也不恼。 待得一众官吏到位,他这才将那惊堂木一拍,开门见山道。 “今日三司会审,再审侵田案。调那周奎前来!” 其余两司官吏见他如此直接,莫敢不从,忙让人将周鉴调来。 这周鉴一到,公堂外的百姓们便如同被惹怒蜜蜂般,发出阵阵低鸣的嘀咕声。 原因嘛,便是这周奎虽为囚犯,却也还养尊处优,连枷锁也未上。 到了公堂,依旧无所畏惧,不仅与三司之中不少官吏眉来眼去,甚至还敢反问刑部主官刘一燝道。 “我该说的,都也说了,大人何必还要为难我呢?” 语气之轻浮,真也罕见。 只是他有些奇怪,怎么今日有许多官吏,都不敢再抬头看他呢? 正在他心慌之时,刘一燝终于开口,从容道。 “周鉴,你说你只是委托地主陈氏购地,并没有说过要抢地,对吧?” “是啊!你若不信,找那陈氏来对峙不就是了?” 周鉴依旧保持着高傲,不屑道。 他比谁都早知道,陈氏已死的消息。 而调来的卫所兵勇又是借了陈氏之手联系,真可谓死无对证了。 可他一抬头,却发现刘一燝已露出了微笑。 “既如此,伱看看这又是何人?” 不等他反应过来,有一人便身披枷锁,被数位彪形大汉押解上了公堂之上。 两人一对视,周鉴便被吓软了腿。 怎么是那大盗马翩翩! 他差点脱口而出,要说漏嘴去。 还好他还有点本事,到底忍住了,咬着牙沉默了下来。 可是他沉默了,那大盗马翩翩却是破口大骂了出来。 “恁你娘嘞,你个狗日的玩意,你他妈的过得那么好,老子看到真不爽啊!” 这一骂,立马让那周鉴不爽了,但他也只能说道。 “你这盗贼,我与你又不熟,你骂我作甚?” “我去,你大爷的,还不熟!?狗日的就不该接你这单,只给老子一千两,你他娘的要是给个三千两,老子多买几把火铳,说不定就逃出去了,怎会落得如此田地!死抠门鬼!” “啊...” 周鉴听了这话,也是叫苦连天。 他是真想给三千两啊,可是谁叫他那个抠门的老爹抽走了两千两,这才满盘皆输啊! 而在此时,杀招还在继续! 刘一燝又拍惊堂木,厉声道。 “周鉴,本官可从未说过此人为盗贼,你如何得知?” “我是猜的不行吗?” “哼,真不知天高地厚!你买通大盗杀害郭氏灭口,若非本官及时赶到,你早就将郭氏一家尽数杀害!如今马翩翩已经指认你,还要狡辩吗?” “我...” “宣郭氏遗孤。” 刘一燝根本没打算给周鉴任何机会,立马召出郭家遗孤。 郭家的五个孩子这才在衙役的护卫下,手捧着染了郭氏血的证词送来,与当庭之上,向所有人宣读了起来。 一番宣读过后,百姓们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当场将那周鉴打死。 与此同时,先前那些李家村村民也顺势翻供,直言是受到周鉴逼迫,这才做了假证。 多项证据指责之下,纵然陈氏已死,周鉴大罪也当定。 此时的周鉴面对人证物证,已是哑口无言。 刘一燝知道,时机到了。 他亮出尚方宝剑,与那惊堂木一起,又一次重重的拍在了木桌之上。这一拍,更是拍在了包括大理寺卿在内的一众和稀泥官吏的心上,叫他们抬起那颗昏庸不堪的脑袋,看到了刘一燝手中宝剑的光华上。 “如今人证物证具全,周鉴目无王法,为求土地草菅人命,指使地主陈氏勾结卫所兵勇强占李家村土地。如今陈氏已死,卫所兵勇也早已经归案伏诛,当治你周鉴之大罪!” 刘一燝说完,薄怒显威的目光已经挪到了一旁的大理寺卿的脸上。 “大理寺卿,你以为此罪,该怎么判啊?” 那大理寺卿浑身一颤,赔笑着说道。 “您说怎么判,就怎么判。” “混账!你身为大理寺卿,怎可说出这样不知律法的话来,先前你就在公堂之上多次胡言乱语,如今还要和稀泥,定有猫腻。衙役何在,先将这厮押解下去,待我奏明圣上,再彻查此人!” 刘一燝说完,旁人莫敢不从。 就连那大理寺卿,也不敢多说半句,只能跪地求饶。 尚方宝剑在手,有先斩后奏之权。 刘一燝没当场动手,已经仁义至极了、 这时候他再一次问向周围官吏道。 “谁来告诉我,此人该当何罪,应当判何等之刑罚?你们莫要以为他是国丈之子,就可以免于刑罚!” 这是刘一燝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点出周鉴的身份。 官吏们见已有前车之鉴,哪里还敢和稀泥,只能开口道。 “这周鉴按律当斩!” 此言一出,周鉴已经吓得昏死过去。 刘一燝这才像是顺应众意般,朗声宣读道。 “诸位!新皇早有指示,本案不问亲私,只问原由!本案已水落石出,乃这周鉴持贵欺人,勾结地主兵勇强占李家村土地,按律当斩,且所占土地皆应返还,并以赔偿!” 百姓们听了,个个欢呼雀跃,并且一起呼喊道。 “青天大老爷!” 其声浩大,直冲云霄。 如此畅快淋漓之像,更是激起了无数百姓的信心。 有官如此,有皇如此,何愁杂案不破啊! 而那公堂之上高悬的公正二字,更是愈发的明亮。 刘一燝沐浴在这样的声浪之中,眼眶已有湿润。 所谓的青史留名,不就是在这样的欢呼声中得到的吗? 但他心里清楚,此案若无新皇鼎力支持,不问亲私,断绝人情,是断然不能成的! 有此新皇,只让刘一燝感到前途一片光明,未来可期呐! 第六十章 公正照人心,国丈气昏厥 第60章 ,公正照人心,国丈气昏厥 公堂之下,有人因这句秋后问斩,而湿润了眼眶。 “大哥,大哥,你听到了吗?那个坏蛋,他终于要给奶奶偿命了。” 郭家的小妹拉着哥哥的衣角,颇为激动道。 那自小就饱经磨难的眼神中,已有了微光。 郭家长子郭兴火更是泪流满面,他身为长子,对世间了解的够多,比弟弟妹妹们更加清楚,这个世界有多么黑暗。 田亩之间,有靠山者欺行霸市,朝堂之上,有背景者官官相护。 更别说那罪魁祸首乃是当朝国丈之子! 小小萤虫,怎敢跟日月争辉? 可是现在,新皇这一轮太阳照耀之下,甭管你是三孤还是九卿,都将接受公理的审判。 特别是看到那周鉴听到宣判以后当场昏死之象,郭兴火一阵心潮澎湃。 他捏着弟弟妹妹的手,用着稚嫩但格外坚定的声音道。 “弟弟妹妹们,新皇对我们有大恩,如果可以,我们郭家定然要舍命报之!” “哥哥说的对,若无新皇,我们别说翻案了,只怕又被那周鉴买通人杀害了,如何能撑到现在。哥哥你说吧,能为新皇干什么,我跟着干!” 其余的三位弟妹虽然还小,但也跳着脚说道。 “哥哥们,我们也要去。” 郭兴火很是欣慰,摸了摸弟弟妹妹们的脑袋,安慰道。 “伱们还太小,应该努力长大,这才有报效新皇的可能。其实我也没想到该怎么报答新皇...” 五个遗孤踌躇满志着,只等一个机会,去报答那位他们心中的明君。 而有这种想法的,远不止他们。 李家村之中被侵田的人,不仅有贫民,更有富农,小地主。 他们也被陈氏霸占了土地,从一朝的生活富足,到了现在的寄人篱下。 若是没了土地,他们也不过是佃农一个,说不定还过得更苦。 如今一朝翻案,又重获土地,自然是欣喜若狂。 口中除了喊主判官为青天大老爷以后,还不忘了喊吾皇万岁。 公堂内是激动人心,公堂外亦是热闹非常。 围观的百姓们已经多久没有听到一次大快人心的案件了,就连可怜的说书人们,都把窦娥冤给说烂了,也再编不出一套全新的故事,来哄骗百姓相信这世间有公理的存在。 毕竟前面已经有太多不了了之,颠倒黑白的存在了。 这些说书人要是在闹市中说什么相信公理,相信正义的故事,是真的会被人打的。 可如今,他们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番了。 而今日案件一审,立马给了他们一次极好的素材。 说书人们自然牟足了劲,将这侵田案翻一顿添油加醋,更把那刘一燝说成了大明的包青天,叫他声名远扬。 最妙的是三司会审结束以后,那刘一燝还真来到了公堂之外,站在那石狮之中,向百姓直言道。 “若有冤假错案者,即日起可写状纸重诉,若不识字,亦可寻刑部一众主事口述,本官有新皇鼎力支持,必能为你们伸冤!” 如此豪横之语,更是让不少说书人如同打了鸡血般,要将这故事传遍整个京畿地区,甚至整个大明。 酣畅淋漓且公正的审判,谁人不渴求,谁人不仰慕呢? 除了那些投机取巧,坑害百姓却被抓包之人。 就在那三司会审外围的一处茶楼包厢中,周奎亦是在等候一个契机。 他今日又去给女儿上压力了,只求她帮帮自己的哥哥,管一管他周家的香火。 而他自己在求成国公无望以后,已是毫无办法。 头脑发热之下,甚至打算大闹三司会审,要做一回滚刀肉,让那新皇丢一丢脸。 幸好随从们还算冷静,拼死拉住了他,这才没能酿出一个大丑闻。 如此一来,那周奎就只能把希望全放在了自家女儿身上了。 只可惜宫门方向一直毫无动静,直到那三司会审的围观百姓们爆发出一阵激烈的欢呼,齐呼青天大老爷几个字以后,也没有快马捧着谕旨,前来解救他的儿子。 “真是不中用,不中用啊!” 那周奎急得在包厢内跳脚,但却毫无办法。 他到现在都想不通,为什么新皇要铁了心的查办自己。 他可是新皇的岳父啊,哪有自家人查自家人的,自罚三杯不就得了吗? 可随着探报小厮一路小跑上了楼,喘着气说出审判结果以后,一切念想都被生生打断。 “老爷...那大盗马翩翩嫌弃少爷给的银两少,就指认了少爷。现在少爷他被判了死罪,秋后就要问斩...宫里也传来消息,皇上还是没有见皇后娘娘啊!” “什么!?” 周奎一听这话当真是一口老血冲喉咙里卡出,这件事情竟然是因为他吝啬,这才满盘皆输的? 想到这一点,他顿时两眼一黑,竟也昏了过去。 这父子两个,倒也统一,连昏倒的方式都一样。 一帮仆人们吓坏了,任凭那周奎昏倒在地,白白挨了一下以后,这才七手八脚的抬起他来,往那医馆赶去。 最为讥讽的是,由于这周奎平日里吝啬的很,被送到医馆以后,医馆的大夫发觉是老熟客周奎,就想先要钱,生怕被赖账。 可仆人们也知道自家老爷是什么货色,个个攥紧钱袋,竟无一人愿意垫付。 原本当即救治就能好的病,生生等到了周夫人到了以后,才开始救治。 直叫那周奎原本健步如飞的身体,落了个半身残疾。 以后啊,怕是连走路都够呛咯。 京城的风雪,也随着周奎的落幕,下的更大了些。 紫禁城内,望着这清白的世界,听闻前方三司会审消息的诸葛亮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能还百姓公道,能卫世间正道,这便是他对于法理的追求。 只是法理是严肃了,人情却是冷淡了。 风雪漫天,透过抬起的窗户一角,那个纤细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回皇上,皇后娘娘自昨天开始就没来了...想来应该是想通了吧。” 王承恩发觉了案牍上新皇的异样,很是贴心的回答道。 诸葛亮点点头,这的确是他想知道的事情。 他遂起笔亲写了一封书信,将其郑重的交给了王承恩。 “将这封书信交予皇后,我已将为何不保周鉴之原因一一写上,皇后看了自会明白,顺便再送些糕点果品过去。” “皇上,您不去看看皇后吗?” “...我不能去,你快些去吧。” “遵旨。” 王承恩忙领了东西,躬身退了出去。 诸葛亮看着王承恩的退去的背影,回忆着他方才语气中多有的遗憾之意,竟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孤独。 难道扞卫正义,总是这般孤独吗? 第六十一章 抚琴鸣悲歌,诚心述明志 第61章 ,抚琴鸣悲歌,诚心述明志 紫禁城,文华殿内,有一人执羽扇望雪,心中颇为杂乱。 断绝人情说来简单,可真让人去做决断,即便是诸葛亮,亦有触动。 他一心为民,一生为公,身死时,内无余财,外无存蓄。 即便如此,他也不忘了为家人们谋一个出路,遂种桑八百株,安排好身前身后事,这才撒手离去。 所以对于那多次前来求情的皇后,自己心里亦有所触动。 只是皇后为兄求情之心可嘉,然而被他兄长祸害的百姓又该去找谁求情。 诸葛亮能理解皇后,但断然不会放过周鉴。 至于周鉴是否接受了其他人的指使,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那些就只能在以后的日子中,慢慢调查了。 毕竟周鉴已经一口咬定是自己的主意,逞凶的兵勇,以及调人的千户,都已经承认是自己的罪责。 还想深挖,除非周鉴主动开口,戴罪立功,指认幕后黑手,否则纵然是诸葛亮有心,也无法对他们调查。 诸葛亮亦不知看了多久的飞雪,直到那王承恩都已经去送物回来以后,他这才回过神来。 “王承恩,皇后娘娘情况如何了?” “回皇上,唉,皇后娘娘很是伤心,听宫女说,已是以泪洗面数日了。” “...” “皇上,老奴有句不该说的。您已经数月未曾到达后宫了,宫中早有谣传,说您与皇后不合,如今遇上这事,您又拒皇后与门外,恐怕皇后娘娘也是因此,愈发伤心呐。” 诸葛亮默然。 他思索片刻,遂问道。 “王承恩,宫内可有古琴?” “有有,倒是有一把仿古琴,皇上您要来干嘛?” “去取琴来,随我前往坤宁宫。” 王承恩领了命令,忙去取了物件来。 一主一仆,遂在飞雪之中,前往坤宁宫。 沿路上的宫女们都颇为惊奇,因为这是自皇上入宫以来,头一遭来到这后宫之中。 宫女们忙跪倒了一片,沿路尽是叩拜。 诸葛亮只管赶路,却不停留。 紫禁城颇为壮阔,自文华殿往坤宁宫,若无轿子,走也走得人劳累。 王承恩见了,心有不忍,加速两步赶到新皇面前,叩拜道。 “皇上,您歇歇吧,积雪难行,不如上龙撵赶去坤宁宫吧。若是累坏了身子,老奴万死难辞其咎哇!” “你且起来,我自有分寸,速速前行,莫要误了时辰。” 诸葛亮坚定道,谁也不敢阻扰他。 于是便这样赶着,直到风雪稍止时,坤宁宫已经近在眼前了。 王承恩瞅准机会,再次上前,开口道。 “皇上,老奴这就去通报一声,让皇后快些出来见您。” “不。不用通知皇后,你等只管候着,且将这古琴架好。” “这...皇上,您要弹琴?” “正是。” 诸葛亮平静道,且已经收起了羽扇,正待弹琴。 王承恩惊了,眼前的新皇说句自己看着长大的,真也不过分。 虽说从前有听过新皇学琴,但那也只是君子六艺,学点皮毛而已。 而且后来也未曾再见新皇弹奏过,如今却要在此处弹奏? 他心中万分疑惑,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敢减慢,忙招呼小太监将古琴架好。 只是天公不作美,刚刚稍停的风雪,这会功夫又大了起来。 诸葛亮却无视了这些风雪,束衣入座,双手便放在了那古琴之上,就要演奏。 王承恩机灵,忙到了后方,低声叮嘱其他人道。 “新皇久未弹琴,恐有不顺的地方,你们都给我绷紧脸了,谁敢皱一下眉,质疑一下新皇,给我看到了,伱们就等死吧!” “哎呦,王公公您放心,我们哪敢对新皇琴艺不满啊!” “哼,总之谁都不许说新皇半点不好...” 小太监们正在挨训,王承恩话也没说完之际,他们的身后便传来了古琴演奏的声音。 只一抬手,王承恩便愣住了。 不仅是他,连小太监们也愣住了。 这琴声初时稍显阻塞,但随即通顺起来。 古琴音沉,连带着琴声亦是肃杀悲凉。 那新皇一抚琴,在场所有人都仿佛置身于战场之上,如此令人身临其境的琴音,只怕是日日练习的琴师才能达到吧? “王公公,您是不是搞错了...新皇弹奏的,比我进宫前那些勾栏里的琴师们弹的,还要好啊!” 小太监们疑惑道。 王承恩也纳闷了,如此好的琴艺,皇上是什么时候练就的? 也就在此时,诸葛亮开口,吟唱道。 “汉季失权柄,董卓乱天常。 志欲图篡弑,先害诸贤良。 ...” 其声高亢,其词低沉。 再辅以琴音,在场所有人仿佛看到了那汉末乱世,民不聊生的场景生于眼前。 最为关键的,是新皇歌词这种颇具情感,引人动容。 太监最受感触。 他们虽有大半歌词听不懂,但那些妻离子散,骨肉分离的词,他们还是听得明白的。 舍根进宫者,多有无奈,如果可以,谁愿意做一个残缺之人。 如今新皇弹奏悲歌,当即勾起了他们心中那不愿意触及的痛。 即便是王承恩自己,也不免想起幼年时父母为求苟活,不得以将自己卖入一位老太监手里,被迫进宫,后又进潜邸的前尘往事。 多少辛酸泪,都被这一首悲歌给勾出来了。 如此琴音,真称得上一个绝字啊! 他们听得入迷,浑然不查坤宁宫宫门有了异动。 等到那一袭红衣的皇后坐在宫门口,也成了这场琴音的观众时,大家这才回过神来。 王承恩颇为激动,新皇的琴艺真绝,却连皇后也抵挡不了啊! 只可惜新皇抚琴颇为入迷,那歌词吟唱了三遍过后,这才肯停。 待得他再起身时,已是眼眶微红,深有感触。 至此,琴音断绝,也听入迷的太监宫女们连忙下跪,叩拜道。 “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也就在此时,皇后周氏也从门槛上站起身来,望向了那立于红墙长廊下的新皇。 她罕见的未曾行礼,反倒是丢了魂一般,追问道。 “这首歌,可是那东汉末年的蔡文姬所写的《悲愤歌》?” “正是。” 诸葛亮点点头,又补充道。 “昭姬多年颠沛流离,目睹了乱世之悲,也见识过东汉末年朝廷之昏庸,所以才写有此歌。” “噢...原来是这样,你弹的真好,真情实意,比我从前教我琴艺的老师弹得还要好!” 皇后周氏被琴声打动,但也有困惑,遂问道。 “我大明并非东汉,皇上为何要在此时弹这首歌?” “并非我想弹这首歌,而是词歌,已经在这京畿地区上演了。” 诸葛亮面容一肃,抖了抖衣袖的风雪,取出羽扇道。 “你可知侵田案所涉郭氏?” “臣妾...略有耳闻。老妪年迈,却要经历丧夫,丧子,家破人亡之痛。” 皇后周氏心中已有愧疚,面对询问,也只能低声道。 诸葛亮点头,脸上又有几分悲色,叹息道。 “是啊。而这份罪责,目前来看,虽是那地主陈氏狐假虎威,纵容兵勇为之。可归根结底,还是你哥哥周鉴,甚至于是我的罪责也!” 皇后闻言,已然心惊,忙跪下道。 “皇上,此时乃我哥哥所为,与您并无关系啊。” 诸葛亮忙上前握住了皇后的手臂,要将皇后搀扶起来,同时诚恳道。 “兵勇本为护民之兵,抵御外敌之力,却被官吏驱使压迫百姓,何其可悲。若今日我轻饶你哥哥,明日就会有另外一批人挟持兵勇,为祸一方,那这悲愤歌唱的就不是东汉,而是我大明了! 皇后,那日我不见你,是我之过也。然而为了大明,为了百姓,我不能见你,望你见谅。” 说罢,这才把皇后搀扶了起来。 风雪之中,皇上眼角的泪珠已经止不住的往下流淌了。 她之所以如此伤心,数日以泪洗面,其中原因除了为哥哥伤心以外,更多的是以为新皇不要她了。 毕竟数月未见,又如此绝情,怎叫人不担心? 如今见新皇亲自前来,抚琴解释,她心中如何不喜? 眼前的人可是大明的天子,万民之首啊! 他却愿意当众抚琴道歉,自己如何还能再怨恨。 而且那侵田案她也清楚,实乃哥哥之过也,自己求情,无非是因为亲情一关过不去罢了。 如今听了这首悲愤歌,她早已经解了心结,当即带着哭腔道。 “皇上,臣妾给您添堵了...臣妾何尝不知那郭氏之苦,是臣妾...臣妾...” 周氏身弱,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了。 “无妨无妨,你哥哥已被判秋后问斩,还有时间。我恩准你随时前往探望,可好?” “谢皇上!” “嗯,望你好生宽慰他,叫他明白自己的罪责所在,日后若有更多契机,改判也是有可能的。” 听了此话,那周氏破涕为笑,已是毫无怨气了。 一众太监们见了,无不惊诧。 听说过新皇治理政务有一手,没想到哄女人,那也是有一手的啊! 而宫女们早已是羡慕不已,个个幻想着自己就是皇后,也能享受到如此英俊又懂得哄人的皇上恩宠。 两人和好如初后,诸葛亮搀扶着皇后回了坤宁宫,又叫宫女好生照顾,这才踏着风雪往文华殿赶。 帝后不合的消息,自然是不攻自破。 对不起,来晚了 第六十二章 临朝议兵制,有意合都府 第62章 ,临朝议兵制,有意合都府 悲歌抚琴,不过是片刻安宁。青灯书卷,才是文华殿的常态。 返回文华殿后,诸葛亮又回到了案牍前,继续批注奏章,以及摆在面前的,最紧要的一件事情。 那就是对卫所的改制。 侵田案之中,二十多位兵勇打不过九个盗匪,如此夸张的战力差距,让诸葛亮心惊不已。 大明此时边陲不稳,内部也常有民变发生,正是用兵之时。 而卫所如此糜烂,真叫人心惊不已。 要知道他所视察的,还是京畿地区的卫所。 包括五军都督府所掌控的留守五卫所,镇南卫,甚至就连上直卫,亲卫等都有这种情况。 府兵制已到了尽头,当全面更改至募兵制。 再不更改,只怕整个大明就只有会种地的农民,没有能打仗的兵勇了。 只是此时牵连甚广,诸葛亮亦不敢直接在整个朝堂上说出,他便招来王承恩,让他去召兵部的左右两侍郎前来问话。 自崔呈秀认罪流放以后,兵部尚书一职就算空闲了下来。 诸葛亮一时半会也找不出能堪大任的良才,也就不曾额外任命。 一个时辰后,兵部右侍郎王洽便在太监的引导下,来到了文华殿内。 他还没走进,在外候着的王承恩便望了过来,心中不由得连连称赞。 这王洽样貌雄伟,不怒自威,行走在路上,好似那门神一般,叫人见而生畏。 不仅如此,他作风廉洁,行事缜密,在兵部也是有口皆碑的。 只是阉党横行之时,像他这样的人物,只能被发配一个小小的兵部主事职位干着,一直熬到新皇重审所有在朝官员的奏章过后,才算是熬出头来,被提拔为兵部右侍郎一职。 所以这位门神一看到王承恩靠近,忙露出恭敬之色,施礼道。 “王公公,不知皇上召见我与申大人,所谓何事啊?” “两位大人,我也不知啊,只是看皇上忧愁的样子,只怕你们都得小心些讲话了。” “得嘞,明白了。” 王洽遂与兵部左侍郎申用懋一起,入了那文华殿去。 方入殿中,便看到那位少年天子还在批注奏章,见了两人以后,这才从手边将一份早就写好的纸张递了过来。 新皇这番动作,看着很是轻松,只是当他开口时,却着实把两位侍郎吓了一跳。 “各地卫所糜烂,我有心重振卫所,意将大部分以府兵制为主的兵勇解散,充足新军,你们以为如何?” 王洽和申用樊对视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中读出了震撼二字。 好嘛,难怪独自召他二人入宫,这上来就是一道硬菜啊! 改府兵制为募兵制,听起来很是美好,可以一扫兵勇颓废之气,重振士气。 然而全国军户人数超百万,虽逃亡许多,可依旧是个庞大的数字。 想让这么一大批人改业,着实难办。 申用樊当即施礼,开口道。 “皇上,改制虽好,然而此时牵连甚广,贸然改动,恐引起大乱,臣以为应当急清退蛀虫,缓改制度,方可妥善处理。” 一旁的王洽也拱手道。 “皇上,臣亦如此认为。其实兵部目前一直在核对各地卫所,乃至九边将士之名单,清退吃空饷蛀虫,只是需要时间罢了...” 两位侍郎说完,自己心里也没底了。 是了,这些事情都需要时间,可时间不等人啊。 自新皇登基以来,九边已经多次上报有敌人入侵了,并且由于兵饷不足,宁远有闹事的前兆。 若非新皇在登基以后便补发了兵饷,只怕现在就要兵变了。 而听了两人的回答,诸葛亮暗暗点头,这也在意料之中。 军户制度已经在大明实行百余年,根深蒂固。 虽有衰败之象,但也是上百万人的衣食所系。 想要改变,绝非一朝一夕,或是一纸命令的事情。 就比如现有的军户如何安置的问题,就是足以令人头疼的事情。 真要一刀切,完全舍弃军户制度,只怕又要大乱。 诸葛亮在巡视过后,深知这一点,所以他干脆说道。 “九边日益告危,陕西更有民变之象,时间不等人,我们必须尽快筹备一支新军。两位大人,你们以为,此法只在这京畿地区暂行,如何?” 两人一听,亦是眼前一亮。 只在京畿地区施行?这倒是件好事,若是不行及早退散也可。 王洽当即说道。 “回皇上,臣以为此法甚好,既不会引起大规模的军户骚动,也便于管理。” 不同于王洽的兴奋,申用懋显得更为沉稳,并且考虑的更为深远。 他掂量了一下语气,试探道。 “不知皇上想要重整哪些卫所?” 诸葛亮没有隐瞒,径直说道。 “当从五军都督府下辖的在京卫所开始重组!” 那申用懋一听,顿时吓出半身冷汗来。 新皇可真是够狠,上来就要重组最难啃的骨头。 五军都督府分中,前,后,左,右五个部门,尽皆统领大明天下兵马。 说起来是威风凛凛,然而随着土木堡之变以后,大明精锐尽失,特别是大批中流砥柱的军官丧命,导致五军都督府威权不在。 现在留在都督府内的,尽是些混吃等死,靠着祖上战功当蛀虫的小角色。 听闻就连兵部的喽啰,都瞧不上那些都督府内的将军嘞。 新皇想要重振此机构,着实令人敬佩。 更让两人敬佩的,是诸葛亮的下一句话。 “不止是卫所,就连五军都督府本身,我也有意合并,成为一部。” 这下就连王洽也坐不住了,擦着冷汗便劝慰道。 “皇上,万万不可啊!当初太祖之所以将大都督府一分为五,就是怕将领全力过大,不好控制。臣说句不中听的,若是再出一位蓝玉,那该如何是好啊?” 一旁的申用懋亦是不住的点头,满是赞同。 五军都督府一旦合并,威胁到的就是兵部的利益,他说什么也是不会赞同的。 尽管眼前两人尽是出言反对,诸葛亮却还是决定将此法执行下去。 俗语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五军都督府掌统训天下兵马,若是从他们这里便丢了斗志,没了士气,又何谈训练一支新军呢? 不仅如此,将都督府一分为五,固然是让将领无法威胁中央。 但同样的,也使得兵力分散,管理混乱。 以至于训练无度,规划不全,更使得有才能的将领无法被选拔出来,才有那萨尔浒之战的惨败。 至于会不会再出一位蓝玉那样的将领,诸葛亮却不担心。 因为这五军都督府以后的将领,皆要由他亲自训练选拔,如何能出一位蓝玉呢? 只是眼前的两位文官,还浑然不知罢了。 第六十三章 定意组新军,消息不径走 第63章 ,定意组新军,消息不径走 尽管心中已有了决断,但面对两位侍郎的劝慰,诸葛亮还是稍微缓和道。 “你等之顾虑,我已谋之。此次五军都督府合一,我不会交予他人官吏,都督府日后,将由我亲自管理。” 对于诸葛亮来说,这不过是稀疏平常之语。 统兵罢了,上一世他做的多了。 可对于眼前两位文官来说,看向新皇的眼神,都充满了疑惑。 新皇居然想直接管理大都督府? 王洽忍不住的想到,就是他这位在兵部任职,常在行营中走动的侍郎,都不敢说统领一支小队。 新皇上来便打算直接管辖大都督府? 而这时候不等王洽开口,诸葛亮便已经下令道。 “你们速去整理兵部所管辖军户户籍,只需清查京畿地区的即可,为组建新军做好准备。” “遵旨。我等必定尽快完成,呈于皇上详阅。” “甚好。速速返回吧。” 诸葛亮见事情顺利,心情也妙,便让两位侍郎先行回去,自己则准备继续批注奏章。 也就在两人准备离去的时候,忽然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小太监。 那小太监原本端着两盏茶水,这回尽撒了一地,叫那银线绣花毯湿了一半,吓得他魂不附体,叩头就拜道。 “皇上息怒,两位大人息怒,是奴婢不长眼冲撞了两位大人,这才叫茶水撒了一地。” 那模样,又惊又急,眼泪都彪出几滴来。 诸葛亮本就没有苛责那小太监的意思,毕竟犯错乃人之常情,更何况还是小事。 只是毕竟冲撞了两位侍郎,到底是要询问一番,遂问道。 “你二人可有事?” “回皇上,没挨着茶水,无妨。” “那便好,先行回去吧。至于伱...” 诸葛亮望向了那小太监,眼神稍有凌厉。 那小太监感受到了如箭般的目光,心中更加害怕,连忙叩头道。 “求万岁爷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他真是万念俱灰,帝王之怒,岂是他这么个小小太监能承受的。 然而诸葛亮话锋一转,语气平和道。 “小错,当罚。便罚你半个月俸禄,叫你生个记性,下次不要如此匆忙了。” 那小太监闻言,当真是喜极而泣又跪倒叩拜了起来。 “谢万岁爷,谢万岁爷。万岁爷您气量大,海纳百川...” “不必多虚言,退去吧。” “遵旨...” 那小太监这才忙收拾了茶杯,匆匆退去。 而两位侍郎,亦是从容离开。 诸葛亮则皱着眉头看着那地上的水渍,颇为困惑道。 “也是奇怪,这文华殿向来没有这般毛手毛脚的人,今日怎得忽然就冒出一个来呢?” 心有疑虑,他便招来了王承恩,想要问个明白。 王承恩可是辛苦,呼来喝去,但他却乐在其中。 一听到新皇呼唤自己,当即进了文华殿,躬身道。 “皇上,您找我?” “方才有一小太监,毛手毛脚,将这茶水也给打翻了。我料想你是安排这茶水的,便想找你问问,那太监从何而来,为何生疏。” “咦...皇上,老奴确有让人为您送茶,可挑选的小庄子乃是有名的稳当,应该不会出这样的事情啊...” 王承恩百思不得其解,脸上更是无光,毕竟是他挑的人出了糗。 “应该是他疏忽了吧,算了,你且先下去吧。” “是。” 诸葛亮也知道再问下去,也没个结果,干脆也就不问了,继续批注起奏章来。 除此之外,他还得亲自审查一下卫所目前的兵员状况,以便挑选能用之材,组建新军。 王承恩则捏着鼻子,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以后,退出了文华殿。 但他也留了个心眼,忙叫心腹去找那小庄子,打算好好的问上一句。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小庄子一眨眼,居然不见人影了! ... “干爹,差不多就是这些了,再往后的就是我失手打翻了茶水,被罚了俸禄的事情。干爹您...应该会给我报销吧?” 宫廷中一安静处,正有两位太监正在窃窃私语。 其中一人便是早些时候打翻茶水的小庄子,人倒是憨厚,可惜有点不够激灵。 而另外一人,自然是那失了宠的王体乾。 这争宠的,不止后宫,太监之中也有争夺一说。 谁能在皇上近前当差,谁能多替皇上跑腿,那就是红人。 当红人自然是好处多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吃拿卡要,听闻那魏忠贤一年下来,光靠这一手,都已是接近富可敌国的存在了。 王体乾知道这些,所以更加眼红。 要知道王承恩那厮,若不是运气好,跟着新皇入了宫,他还不知道在哪里当差呢! 结果新皇对他颇为器重,不禁掌握司礼监,更统御锦衣卫,好不威风。 最气人的是,这厮居然还不收他人的红包。 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他居然忍得住!? 而人一旦眼红,便自然而然的铤而走险起来。 今日王体乾做的事情,就是如此。 “你可说清楚了,皇上真要统一了五军都督府?” “听清了,断不会错。” “哈哈,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正凑没什么资源回应成国公呢。现在啊,真是瞌睡也送枕头嘞。” 王体乾大笑着,也不忘了从怀里取出一包银子,塞进了小庄子的怀里,柔声道。 “小庄子好好干,跟了你爷我啊,以后保管吃香喝辣。” 说完,扬长而去,想来又是去通风报信了。 而那小庄子则握着手里的银两,怔怔出神。 不知为何,他今日拿这份钱,总觉得有几分心虚。 新皇本可以处罚自己,但却没有。 反观自己,为了一时利益,背主求荣... 小庄子却很无奈,自己已经收了银两,反悔不得。 他暗暗发誓,这是最后一次出卖消息了。 以后啊,断然不干了,诚心诚意伺候新皇去。 第六十四章 改革触底线,勋贵出恶策 第64章 ,改革触底线,勋贵出恶策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除非是烂在心里的,否则断然要被人听了去。 哪怕是紫禁城的高墙,亦挡不住消息的流动。 更何况,人有人道,鼠有鼠道。 这老鼠的道上,传递消息的方法多的是。 于是这消息一路传递,便由一不知名的小厮,送到了成国公的府上。 引发一阵骚动过后,很快就传遍了目前在京的勋贵圈层中去。 数日后,成国公传出喜讯,说是要庆祝孙儿满月,自有宴席大摆,广邀四方宾客。 这一幕格外熟悉,但又格外好用。 毕竟谁会不开眼的,去打扰一家之喜事呢? 于是国公府上尽是张灯结彩,可那假山之后的密室之中,却是一片满目愁容。 由一位尖嘴猴腮脸,下颌一点墨黑痣的汉子率先开口,打破僵局道。 “新皇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先前整顿宗室,整顿官场还则罢了,今日居然要动刀子到我们头上来了。” 他一说完这话,位于主坐的朱纯臣便颇为欣赏的看了此人一眼。 原来这人便是忻城伯赵之龙,目前也在五军都督府内任职,虽说是闲职,但吃着空饷,倒也很是自在。 实际上在场的所有人,基本都在五军都督府内各有职位。 或是担任都督,或是担任同知,无一例外,尽是松散悠闲之人。 左右具体的训练可以交予下面人去做,自己贵为勋贵,怎能做哪些腌臜之事? 跟那些大头兵较劲,还不如跟金屋里的小妾较劲嘞。 “谁说不是啊。我们都是岁月静好之辈,平日里又不闹事,皇上居然也对我们不满,是可忍孰不可忍!国公爷您开口说句话吧,我们要如何应对那小皇帝?” 这话说得中气十足,倒引朱纯臣注目。 他低头望去,发觉应答之人,乃是新宁伯谭弘业。 这人倒有几分将军的模样,一无富贵肚,二无烂嘴牙,国字脸,人又魁梧,仅凭相貌倒真是个良将。 朱纯臣请他来,也是看中了他外貌甚佳这一点。 而随着他的开口,其他到场的勋贵也纷纷开口,请求朱纯臣发话。 眼看气氛烘托到位,朱纯臣也摆了摆手,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倒了出来。 “诸位,还请静心片刻,喝一喝那桌上的茶水。此事断然急不得。” “哎呦,国公爷啊!您是国公,每年光是封赏地都能养活全家老少。我们不一样啊,朝廷没钱,我们这些小勋贵,就靠着吃点五军都督府的余粮过日子了!” 赵之龙哀求着,其实他心里清楚,在场勋贵哪一个被撤职了都不会饿死。 只是被抢一口吃的,谁也不愿意啊。 朱纯臣冷笑一声,暗道这些人的虚伪,自己则继续站着道德高地,低语道。 “忻城伯莫急,这一急,就乱了自己的阵脚,我看你啊,是被新皇给吓住了吧?” “国公爷,看您说的这话,在场谁不被那新皇给吓到了。他可真是有胆子把整个五军都督府合并的,谁也拦不住啊!” “哈哈哈哈!” 听到赵之龙的惶恐之语,朱纯臣忽然大笑不止。 这声笑,在密室内回荡,听得人毛骨悚然,也让那赵之龙安静了下来。 待得大笑过后,那朱纯臣才有些不屑道。 “赵之龙,你好歹也在都督府内任职,也见过刀兵相向,怎么遇事如此畏惧?诸位,那新皇的路数,我已知晓。我料定他合并五军都督府,清除闲散职位之后,一定会亲领合并后的都督府,这是不可逆的!” “啊...国公爷,那就是说,我们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非也,非也!兵者,死生之道,不可不察也!如此大事,新皇必然会抓。然而我请大家想一想,新皇只是个十七岁的毛孩子,如何能统御天下兵马?就是问在座各位的任何一人,你们别说管天下兵马,就是一都督府的卫所都不一定管理的好吧?” 勋贵们一听,顿时同拨云见日般,茅塞顿开起来。 对啊!他们被这几个月新皇的手段给吓住了,全然忘记那不过是个毛孩子的事实了。 训兵,练兵,非一朝一夕能成,更需要将领长期的统训。 在场的人哪一个不是功勋之后,连他们都管不好五军都督府,何况一个久居深宫的小皇帝? 连那赵之龙也有了兴趣,急不可耐道。 “国公爷真是神机妙算,我就说嘛,召集我等前来,就是有对策了!您快说说吧,我们都要等得急死了。” “是啊,国公爷,您就说说法子吧!我们可不是那些文官,那么好欺负,打不了破罐子破摔,让底下人闹点事,我看那新皇如何应对!” 勋贵们到底有些脾气,好几个已经急红了脸,就要掀桌子了。 朱纯臣则依旧镇定,挥袖安抚道。 “不必如此!我的法子也很简单,我们得跟那九边的将领们学习,要让朝廷知道五军都督府的好处,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好处。新皇要合并都督府,那就让他合并去,我们只管撒手不管,看他如何能理清统御之事。 不仅如此,我们还得在他要组建的新军里掺和一脚,保证让新皇一个头,两个大!” 众人闻言,眼中满是惊喜,正要听朱纯臣说下文,他却闭口不谈了,转而在一旁的文房四宝上努力起来。 一段时间后,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便送到了每个人的手上,让他们相互传阅。 每一个人看了以后,尽是眼前一亮,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道。 “妙哇,妙不可言啊!此计若成,新皇一来难以服众,管不了组建的新军,二来又不得不需要我们,为新皇分忧。届时就算合并了五军都督府,我等职位尽可保留,说不得待遇和权力,还更大些嘞!” “国公爷真不愧是天纵之才,恐怕就连那神机妙算的诸葛亮,运筹帷幄的刘伯温,都不如您聪慧呢!” 勋贵们纷纷赞叹道,言语间尽是吹捧之词。 朱纯臣被这番话吹得飘飘欲仙,竟然不自觉的幻想起来。 自己若真是那两位人物,享受到的美誉岂不是更多? 但表面上,他还得假模假样道。 “不敢不敢。另外我得提点诸位一两句,此事得靠自己,断然不能靠外人。我等可以找宗族内不得志的旁支,许予重酬,让他们去办事。断不可让自己的主家出面,以免同新皇起正面冲突!” “明白,明白。我等回去以后,立马依计办事。” “如此,我便以茶代酒,庆祝我们继续逍遥快活,更要让这大明传至千秋万代啦!” 朱纯臣说完,举杯满饮。 其他人亦然。 痛饮过后,众人先后离去,重回宴会中潇洒。 而在旁人看来,他们不过是消失一小会罢了。 来了来了,呜呜呜,一会还有更新,抱歉了 第六十五章 合并异常顺,募兵生异样 第65章 ,合并异常顺,募兵生异样 这几日王承恩接待最勤快的,就是眼前这两位兵部的侍郎了。 就连他们最喜欢喝什么茶,吃那些点心,王承恩心里都有了数。 而他们被召见最勤快的原因,自然是因为新皇即将做一件大事。 合并五军都督府,将军权统一。 这毕竟是一件极大的事情,涉及甚广,新皇与这两位侍郎也是研究多日,才拿出一份厚厚的人员名单。 而今天,就是确定的日子。 “近日辛苦二位了,合并名单已出,便随我同去朝会,向群臣宣布吧。” “是。只是此次合并都督府涉及数位勋贵,皇上您真的不保留多一些勋贵,以安抚他们吗?” “不必,职位有能者居之,宁缺毋滥。” 诸葛亮已经打定了注意,这才带着两位侍郎前往皇极殿朝会。 而早就等候多时的朝臣们见到新皇带着两位侍郎到来,也颇为惊奇。 但也仅是惊奇罢了。 只要不带后宫女眷,来一个垂帘听政就行。 朝会随即开始,众人收拾一下自己,各自肃穆道。 “吾皇万岁!” “诸位平身,近日我巡查各地卫所,发觉滥竽充数,老弱病残者甚多。而统御卫所的五军都督府,更是有许多人长期称病休假,不理正事。如此行事,再有十年,我大明将无可用之兵!诸位以为,该如何应对?” 诸葛亮遵照程序,向朝臣询问道。 涉及军事,其他五部自然歇菜,谁也不敢多说半句。 毕竟这种问题上说错一句话,军法无情,那可是真要掉脑袋的,跟言官的死谏完全不是一个东西。 而在此时,王洽出列,接上话道。 “回皇上,臣以为五军都督府相互掣肘,相互分化多时,眼下流寇四起,北方更有外族入侵,正是危急之时,臣以为应当将五个都督府合并为一,选一能将担任。同时我部应当尽快审查各地卫所兵员,清退老弱病残,清除吃空饷,喝兵血之弱将,重振我大明军威!” 洋洋洒洒一大段话说出,朝堂上已是鸦雀无声。 换做平时,这王洽断然要慌。 只是这些话完全就是新皇想说的,只是让他提出罢了。 而这番对话,就是试探勋贵们的反应的。 毕竟合并都督府,就意味着大批官员要丢了饭碗,他们如何能忍? 可是预想中的激烈反对并没有到来,反倒是那大腹便便的成国公朱纯臣悠闲出列,镇定自若道。 “皇上之决策,极为英明,我等莫敢不从也。” 这番话,顿时让沉默的众人品出三分异味来,再看那朱纯臣的举动,竟敢直视新皇,颇有挑衅之意。 虽只是片刻,但要是换一位性子暴戾的君王,只怕这朱纯臣就要脑袋搬家了。 诸葛亮却是不恼,当即还以眼神反击,同时开口决断道。 “既然如此,那就照兵部的提议办。从今日起,五军都督府尽归一府,统一管理天下兵马。卫所糜烂,兵将皆成农民,已毫无战力。今日起军户制全面改制,军户将原地转为农户,子孙后代不必只参军,归户部管理。” 户部尚书李国普闻言,很是积极的出列,出言附和道。 “臣一定将这些军户管理好。” “嗯,有劳国普多费心了。本次改制影响甚广,牵连甚大,遂从北直隶三省开始改制,若有良效,再向全国推广。” “臣遵旨。” 李国普当即领命,再次返回队列中。 有了李国普的带头,朝堂上也终于不再死气沉沉,多有讨论声起,稍有活力。 而诸葛亮的谋划还未结束,他又道。 “我大明边陲不稳,内地又有流民四起,乃是多事之秋。卫所既已全面改制,旧属兵将即日起组成新军,由我亲自管理,名号未定,兵饷则由内帑供养。申用懋何在?” “臣在。” 申用懋也赶忙出列,深怕自己掉链子,拖后腿。 诸葛亮见他积极,赞许道。 “此事交予你去协商,今日起可发皇榜于各地,招募乡勇选拔入军,暂定人员三千人,你可能办到?” “臣必不辱使命。” 申用懋赶忙下跪叩首,坚定道。 诸葛亮颔首,示意他起身说话。 待得几项制度落地,本次朝会就开始讨论其他事情了。 陕西的灾情愈发严重,户部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若非新皇开年就发内帑银两赈济灾民,只怕早有饥民暴动了。 然而内帑存银不多,连李国普自己也不知道如此消耗,要熬到几时。 朝会遂在这般惨淡中,草草收场。 同一天,招募新军的皇榜就在兵部,以及合并后的大都督府的共同撰写下,开始发往京畿各地。 灾荒之年,能有皇粮可吃,谁人不愿参加。 至于有新皇指导,则被无视了,谁也不相信皇帝真会来统兵。 于是不过短短半日,兵部新增的募兵处前就挤满了人。 把控本次招募的申用懋见状,心中大定。 这招募如此顺利,简直就像是白送的一般。 只是看着这人流涌动的现场,申用懋忽然察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在这一片乡勇之中,有一批人显得格外扎眼。 有道是看人先看鞋,只看鞋子便能看出一人的家底是否殷实。 这句话放在贫民身上,最为贴切。 贫民者,直接是裸足行走,再有些许家底,便换草鞋。 若再往上,也就是富民小地主一层,那也不过是添一双布鞋罢了。 尽管他们穿着同普通民众一样,也是麻衣裹身,但鞋子骗不了人,他们穿的竟然全都是皮靴。 而且他们的数量,还不少! 特别是这些人展露出的身手,更让申用懋心惊。 本次招募是要组建强军的,所以不可能选择老弱病残者,必有考核。 而五军都督府内的考核,多为统一。 兵卒只需身体健康,能操持兵甲即可。 伍长一类的小官则需要弯弓搭箭,体能上佳者。 这批穿着皮靴的人,个个身手上佳,孔武有力,招募人员见了,自然赞叹不已,会让他们做一个伍长之类的小官。 哪怕是申用懋自己,也会如此安排。 等到这批人全被招揽入列,招募的名单送到申用懋手上的时候,他已然慌了神。 “姓朱,姓徐...又姓朱...这些人,不会全是原来那些勋贵的旁支吧?” 申用懋自言自语道,脑海中已经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若基层的伍长,再往上的队长,百户,千户全成了那些勋贵的旁支,那这新军,不又成了他们的力量了吗? 这招釜底抽薪,真可谓毒啊! 第六十六章 灰心遇真心,清查见真相 第66章 ,灰心遇真心,清查见真相 有时人真会懈怠,特别是在面对,无论自己如何努力,结局都无法改变的时候。 至少对于募台后的申用懋来说,情况是这样的。 皇上想得很好,废除卫所,将老弱病残清退,再从民间招募健壮者组建新军。 如此一来,自然能够重振旗鼓,壮我大明军威。 此法若是成了,大明说不得真会保留一支全新的队伍。 然而令人绝望的是,在民间稍有健壮者,哪个不是家有田产,不愁衣食之人。 他们再往上,往往又可能同那些权贵关联。 结果到头来,还是逃不开那些人的掌控。 其余那些贫民,则尽是衣不遮体,瘦骨如柴者,更没有机会进入新军吃饱肚子。 如此一来,双方差距更大,大到令人生畏。 这就是令申用懋绝望的地方。 这新军招募还没到一天呢,伍长一类的名额恐怕都得被那些勋贵之后给霸占了。 真要把这批新军送到新皇手上,又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乱子来。 “罢了,罢了,先把人招起来再说吧。” 申用懋叹息道,心中颇为绝望。 可正当他有些倦怠灰心时,招募队列中,忽然传来一阵吆喝,紧接着就是传来了阵阵笑声。 他定神望去,原来是有一批农民挤了进来,这才引发了异动。 这些个老农一到场,就在往招募处挤,一幅错过了就会悔恨终身的样子。 申用懋很好奇,这充军当大头兵的事情虽说能填饱肚子,但也有可能会丢了性命,他们为何如此积极。 而等他们到了近前,大声报出自己的名字以后,申用懋这才恍然大悟。 “李家村人,李烛光!” “李家村人,郭兴火,郭兴焱!” “刘家村人,刘一手!” “...” 原来是前一阵侵田案主角们,刘李两家村人到来了。 他们个个异常兴奋,眼中更有精光四射。 旁人好奇,询问他们为何如此激动,他们当即朗声道。 “皇上为我们主持公道,还我们土地,那就是再造之恩。既然我们都还没离开京城,那自然要来帮帮场子,哪怕为皇上摇旗助威,那也是极好的!” 他们说完,神色尽是骄傲之意。 旁人听了,也竖起大拇指,赞叹他们懂得感恩。 在后台的申用懋看了这一幕,心中欢喜不已。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皇上宁愿重判娘家人,冷面以对皇后也要主持的公道,在今天换来了回报。 这就是传说中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吧! 而有了他们的加入,整个招募队伍就被注入了新的活力,人人争先恐后的向招募处挤去,生怕自己没被选中。 场面之混乱,差点酿成事故。 幸好申用懋早备了一队衙役候着,发觉情况不对,立马外出维持现场秩序,这才稳住了大家的阵脚。 而他的心情,也如同队列般,渐渐稳定下来。 纵然你勋贵等要故意捣乱,那这新军之中,也有李家村人等力挺皇上,不至于叫他们只手遮天。 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呢! 于是这申用懋当即奋笔疾书,将这募兵现场的情况,一五一十的上报给了皇上。 ... 入夜,文华殿内,有人仍伏案批注,仿佛不知疲惫般。 正在此时,殿门被打开,有一老太监捧着封装好的奏报,快步走了进来。 “皇上,兵部尚书申用懋急报。” “噢?莫非招募有变?速呈上来。” “是。” 王承恩不敢怠慢,忙将奏报给递了上去。 诸葛亮接过奏报,粗略阅览一遍,眉头遂紧皱了起来。 真是怪哉。 裁撤卫所,组建新军,这是他自到达大明以后,一直都想要做的事情。 没想到这支新军从第一天开始,就已经有了动乱的祸根。 而且这些祸根来的,未免也太快了。 诸葛亮让兵部快刀斩乱麻,快速招募民间乡勇,其中一个用意,就是希望招募到的乃是真正的乡勇,而非富家公子。 可这早上定好的制度,这些公子哥晚上就来捣乱。 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除非在这皇宫之中,另有勋贵们的耳目。 诸葛亮原本清理过一次宫闱,扫除了大批阉党中人,料以为宫中已铁板一块,可以高枕无忧了。 不曾想有人隐藏的更深,竟然还可以为其他人传递消息。 正在此时,他忽然想到了那一日同申用懋等人商议制度时,那打翻茶水的小太监。 好巧不巧,那小太监走出的位置,应是可以听到他们谈话的。 诸葛亮当即收起了奏报,招呼道。 “王承恩,我记得有几日前一小太监曾在这文华殿内打翻茶水,速召他前来,我有话要问他。” “遵旨,老奴这就去。” 王承恩办事效率极高,没过一会,他身后便跟来了一个畏首畏尾的小太监。 此刻被唤上了文华殿中,已是脸色惨白,极为惊恐的模样了。 诸葛亮看了他一眼,心中便猜到了个大概。 只是他却不说话,仅取了一封判案,让王承恩念了出来。 王承恩恭敬接过判案,粗略扫了一眼,便会心一笑,知晓了皇上的意思。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道。 “太监李连连,于天启七年私传消息,经刑部判罚,都察院审理,按罪杖毙。 宫女红杏,于天启七年假借他人只手,传递后宫消息,经刑部判罚,都察院审理,按罪...” 这王承恩还没把话说完呢,那殿前站着的小太监便已经吓破了胆,扑腾一下就跪了下来,连忙叩头道。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皇上您开开恩呐。” 看到小太监扛不住压力,诸葛亮这才微笑着挥了挥羽扇,示意王承恩退下,开口问道。 “你唤何名?先前在那文华殿前失手打翻茶水的,可是你?” “回皇上,奴婢贱名庄不同,宫里人都只叫我小庄子。那一日打翻茶水的,正是奴婢...也是奴婢将消息传给王体乾公公的。” “噢?伱倒是招的快,可不是污蔑人?” 诸葛亮自不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又审问道。 这小太监已经被吓破了胆,哪敢撒谎,又是一阵磕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道。 “皇上,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啊,您若是不信,可现在就去王体乾王公公的府上搜查,定能查到那王体乾威胁我的信件呐!” 说了这些那小太监还觉得不够,又将他与王体乾所交涉的一切全都给说了出来。 有些不当说的,就连王承恩听了,都微皱眉头。 诸葛亮却很耐心的听此人说完,这才从他的口中,看到了宫中的另外一面。 那便是整个皇宫上下,几乎漏得跟筛子一样。 稍有风吹草动,宫外便人人皆知。 不仅是这一次的改组卫所,就连上一回的侵田案,都有消息泄露。 如此皇宫,叫诸葛亮如何能够心安。 看来这皇宫之中,只怕还得再来一次清洗才行。 第六十七章 太监无处去,处置考人心 第67章 ,太监无处去,处置考人心 文华殿内,随着那小太监的供词,空气中已满是肃杀之气。 特别对于了解内情的王承恩来说,更为可怖。 这时候身旁皇帝的开口,更让他无法回答。 “王体乾...我尚有印象,阉党一员,不是已将他逐出宫去了吗?怎么几个月下来,他竟又回到了宫中?” 诸葛亮捎带困惑的问道,语气中已经有责难之意。 王承恩闻言,脚下一软,扑腾一下便跪倒在了诸葛亮面前,诚惶诚恐道。 “都怪老奴,都怪老奴。” “噢?此时竟与你还有关系?” 诸葛亮颇为诧异。 通过这数月观察,他知王承恩忠厚,是可靠之人。所以宫内大小事务,都交予他处理。 即便是锦衣卫,他也有部分辖制权。 不曾想他今日居然有如此反应,真让诸葛亮意外。 这时候王承恩又叩首道。 “皇上,都怪老奴一时妇人之仁...数月前您弃用东厂,大规模清扫宫内人员,驱逐大量阉党分子,这些老奴都看在眼里,知道皇上您不喜欢太监。可是皇上,太监也是人,也得求个活路,有不少老弱病残一出宫那就是个死啊。” 诸葛亮闻言,一颗心遂沉寂下来,他也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 只听那王承恩又说道。 “老奴一时糊涂,这才又将一部分老太监给召回宫内修养...没想到,竟混入王体乾之流实乃老奴之过也。” 而随着他的下跪,大殿内外的太监,宫女们,也跪倒了一大片,显然都是王承恩的徒子徒孙。 他们叩首求情道。 “皇上,我等俱可为王公公作证,他的确是一顶一好的公公,召回了不少老太监,眼下就在宫内当差。要不是王公公,只怕他们早就冻饿致死了。” 他们虽是好心,为王承恩求情,然而王承恩见了,却是吓出了半身冷汗来。 前朝文武百官站队威逼的事情历历在目,眼下到了后宫中,居然再次出现,这是犯了大忌啊! 他吓得忙回头训斥道。 “你们这是做什么,逼迫皇上吗?皇上圣明,自有决断,勿需你们为我求情!” 太监宫女们从来也没见过王承恩如此严厉,一时也方了神,竟有几个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然而这一举动,其实也是犯了忌讳。 毕竟皇帝都未曾叫他们起身,他们就敢起身,岂非僭越? 王承恩见了这一幕,已是吓得不敢再多言了,只能祈求今日少牵连部分人了。 文华殿内,也随着太监宫女们的手足无措而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位于高坐上的诸葛亮默默审视了众人一番,终究没有举起杀威棒,只是问道。 “王承恩,被伱召回的太监宫女们安排在哪里了?领我去看看。” “回皇上,老奴都把他们分散在了宫内各处。尚有体力的,就在浣衣局,巾帽局等各处落职,实在没体力的,就跟着清扫宫内上上下下,也算有个着落。” 王承恩边说着,边领着队伍,往宫外走去。 此刻正是雪月,出了暖炉不断的宫殿,殿外尽是滴水成冰的严寒。 诸葛亮紧了紧大衣,亦不忘敦促众人裹好衣衫。 一行人紧赶慢赶,总算赶在午夜前,来到目的地。 虽是将要歇息之时,浣衣局却不减冷清。 尽管是冬日,但宫中需要换洗可真是不少,各处的衣服都在紧赶慢赶的送来。 而留在这里的宫女,或者说是老妪们,则在领头人的带领下,吃力的将各种衣物送入浣衣局内。 如此景象,任谁见了也不由得动容。 王承恩更在此时将一本册子给取了出来,交到了诸葛亮手中,叩首道。 “皇上,老奴绝不敢在宫中豢养自己的势力,更不敢仿效阉党,自成一派。只是灾荒时节,没了根的老太监和宫女们,一出宫门,几乎就是个死。纵然是年轻些的,也是走不远,走不脱。这些都是我们腌臜人的命运,由不得谁。 只是老奴尚有点力气,也有心搭救他们一手,一时昏了头,这才酿成大错,竟叫王体乾这样的人也混了进来,实乃大罪。这册子上的人,就是本次返还宫内的人员,皇上若是不信,可按名册去查。” 雪夜之下,浣衣局本就冷清。 随着王承恩的叩首回答,早把浣衣局的老妪们给吸引了过来。 同时也引来了不少的老太监回眸,都看到了叩拜的王承恩,以及一旁的新皇。 他们顿时猜到发生了什么,心道一声不好,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逃走,反而是靠了过来,齐齐叩首道。 “皇上,请您饶了王公公吧...他真是顶好的人,没有他,我们早就死在宫外那兵荒马乱的世界了...” 众太监们说得诚恳,不少已有啜泣之声,足以见得情真意切。 也就在这众人悲泣之际,诸葛亮终于开口,一锤定音道。 “王承恩私招太监宫女入宫,实乃大罪,小庄子走脱消息,泄露朝政,更是不赦之罪。” “啊...” 太监宫女们听了这话,都倍感惊讶,却也在意料之内。 毕竟眼前的皇上,早不是从前的天启帝了。 法纪严明,大公无私,才是他的风度。 众人的眼神,随即暗淡下来,即便是那王承恩,也只得束手就擒。 然而惩罚迟迟未曾落下,待得众人抬头望去,却发现皇帝眼中并无怒意。 此时的诸葛亮已经走到了王承恩面前,他用那羽扇轻点了一下王承恩的肩膀,叹息道。 “然此事实乃我考虑不周也,一心之求驱逐太监,做了些一刀切的事情,非尔之过也。今日起,由我亲自下旨,召回那些孤苦无依的太监,叫他们回宫当差吧,王承恩功过相抵,不予追究。” 众人听闻此消息,顿时欣喜若狂。 那时他们被赶出宫闱时,哪个不是绝望至极? 一个无根的太监出了宫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那可是要比平常百姓还要悲惨的。 吃绝户...熬骨灰...多少事情都会出现在他们这些腌臜人身上。 所以有不少人出了宫,那都是想寻短见的。 而对他们施以援手的王承恩,那就是再生父母,救命恩人。 如今这份感恩,则尽数转为了眼前这位皇帝身上。 敢作敢当,亦肯认错,如此英主,真乃我大明之幸也! 这些年长的太监仰望着这位少年英主,心中暗暗想到。 而雨露过后,则是天威。 诸葛亮宽恕了王承恩,确也不会忘记消息泄露之事,当即目光如电般望向了小庄子,厉声道。 “至于小庄子,走露消息,纵然有无数苦衷,那也是大罪也。罚没供养,判往御马监服刑吧。若你真有救赎之心,即刻领锦衣卫去寻那王体乾,若是办事得力,服刑期限可减免。” 那小庄子本就吓破了胆,这种事情,就是砍了他的脑袋,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的。 如今竟然还有一线生机,实乃法外开恩也! 他忙叩头感激道。 “遵旨!奴婢这就去办!” 诸葛亮点点头,亦不忘敲打王承恩道。 “王承恩,我知你宽仁,然,日后断不能再出此泄密之事,否则的话,纵然你有千般好名声,然法不容情,明白吗?” “老奴明白。从今往后老奴一定管好手下人,叫整个宫廷内尽是铁板一块,谁也别想打听半点风声出去!” 王承恩也被这话吓到了,当即咬牙发狠道。 眼看如此,诸葛亮才宽心的点了点头,便带着人返回文华殿,等着王体乾被捕审问了。 只是就连诸葛亮自己也没想到,这一抓,却抓出另一件大隐患来。 我终于苟回来了!!!整整一周,从上周末开始发烧,烧了4天,然后才发觉是水痘,然后又发水痘3天,整个人身上全是痘痘,现在都见不了人,吃药以后整天昏死睡觉,今天才算是精神回复。别说了,今天多更!! 第六十八章 贪婪滋腐化,剑星卫道心 第68章 ,贪婪滋腐化,剑星卫道心 紫禁城内的阁楼一角中,正有一人脱了衣衫,换了丝质睡衣,正捧着娈童,在桌前细数大把的大明宝钞。 “这份是朱老爷孝敬我的,这份是...” 王体乾凝视着这些钱财,眼中贪婪之火不断。 天大地大,钱财最大。 那小皇帝虽然有脑子,赶走了他们这些人,但这个世界上,永远也不会少需要钱的。 不管是求医的,还是求官的,只要有需求,有欲望,对于钱总是无限渴求。 那小皇帝清算他们这些阉党人士,收缴他们的家产,不也是如此吗? 王体乾这般想这,便愈发对深居在紫禁城内的新皇不屑起来。 都一样,都一样啊。 也正因如此,他这样的人才有苟活的空间,才能拿着票子打通上下,搞好消息渠道。 哪怕自己不在皇帝身边,也能买通他身边伺候的人走露消息。 “好老爷,时候不早了,我们休息吧。” 身旁人怯叒弱的说道,引得王体乾邪心大起,忙点点头,这才草草睡下。 他还在想他的春秋大梦,想他也能成为下一个魏忠贤。 只是夜半之时,阁楼外声音杂乱,一下就把他拉出了梦乡。 他猛地睁眼,已然发现房间之中多了三把明晃晃的绣春刀。 “呀..” 身旁的娈童也被吓到,刚要喊叫,一把绣春刀便已经穿喉而过,鲜血溅了一地,叫阁楼内顿时安静下来。 “王公公,别来无恙啊。” 刀光剑影过后,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已经走了上来,瓮声瓮气道。 那人一开口,王体乾就明白了来者的身份,慌乱的一颗心瞬间冷静下来。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三个不得志的三兄弟啊。卢总旗,这么多年了,还是总旗心里不好受吧?” 被叫出名字的男人一愣,随后升起灯火,任凭灯光照亮他兄弟三人的脸颊。 卢剑星随意将刀鞘一放,落落大方道。 “呦,没想到曾经高高在上的大太监也能记得我们三个小喽啰的名字,实在是难为您了,公公。走吧,皇上有事找您呢。” 王体乾一愣,却未曾擅动,反而是目光挪动,看向了窗外。 此刻窗外一片通红,自己的护卫和锦衣卫已经杀作了一团,庭院内更是异常混乱,再往外看更有大批人马正在靠近。 不用猜,就知道是他买卖宫内消息的事情暴露了。 如此局面下,自己唯一的活路,就是眼前这三人的放水。 而眼前这三人,他其实早有耳闻。 倒霉三人组嘛! 领头的卢剑星郁郁不得志多年,在总旗的位置上呆了许久,因为没银子打点关系,升迁无望。后头的沈炼,跟教坊司的一个女妓勾勾搭搭不清不楚,听说还想给对方赎身,也是个缺钱的主。 至于那总是跟在屁股后头的靳一川,愣头青一个,也是有软肋的家伙,总归是能用钱打发的。 都缺钱好啊! 王体乾冷笑一声,随后也是豁出去了,将自己藏在床底的一个盒子给拿了出来。 那盒子不大,仅有巴掌大小,可一打开,里面明晃晃的金条就照得人睁不开眼睛。 三人见了,果真是眼睛都直了。 王体乾这才悠然道。 “我虽然不及魏千岁富贵,被皇上抄家能抄出近千万两银子来,但几百万两银子那还是有的。你们哥三我清楚,都是缺点银子的主。正好了,外面的人不知道里面的情况,不如把这些银子都分了,放一把火烧了这里,将那烧焦的娈童交出去顶我。事成之后,我远离大明,你三人更可以高枕无忧,如何?” 他很有自信,就像是当初有自信重返宫闱一样。 因为他清楚,人是不可能不贪心的。 那沈炼果然上钩,当场就要伸手拿银子。 可那卢剑星却忍住了,坚决的拦住了两人。 “都停手,这银子不是我们的,坚决不拿。” “可是大哥,此事若成了,我三兄弟的未来,不都有着落了吗?” 沈炼更加焦急些,在他心里,只要能贪走这些银子的十分之一,自己的困局就可以迎刃而解。 看着三兄弟的内讧,王体乾嘴角的笑意已然止不住了。 他甚至已经在收拾细软,准备出逃了。 可绣春刀还是落在了他的肩头上。 “莫动。” 卢剑星目光冰冷,语气坚定道。 这话不仅是说给王体乾听,更是说给自己的两个弟弟听。 “拿了这些钱,我们后半辈子不得安生,甚至都没有后半辈子。不拿这些钱,我们才有活路!” 王体乾当即讥讽道。 “哎呦,卢总旗,那苟延残喘看着自己心爱女人嫁作他人妇,又或者是遭各类人物玩弄的后半生,也叫活路吗?” 这番话,深深的刺痛着沈炼和靳一川的心。 而那王体乾还不罢休,一扭头,用那直勾勾的眼神望着卢剑星,厉声问道。 “还是说,伱卢总旗真以为这个世道,是真的可以没钱没靠山,光凭自己的本事就能上位的吗?省省吧。” 话语犹如惊雷,炸的卢剑星心神震荡。 桌上的钱财随便拿一点,自己的仕途将会无比宽广,又何必苦逼的当一小小的总旗? 三位锦衣卫,都在金钱面前,沉默下来。 “楼上的兄弟,发生什么事情了,可是有埋伏,怎么一点动静都没?” 庭院内还是乱作一团,有担心的锦衣卫向上呼喊了一句。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王体乾也变得焦急起来,他愈发紧张道。 “快放我走,你知不知道我身上牵连着多少大人,真要把我抓紧去,那些国公老爷们,断然不会饶了你们三个小喽啰。横竖都是个死,你们怎么就不博一下呢?” “我...” 卢剑星愈发迷茫了,手上按压的动作,都变得无力起来。 两位小弟更是方寸大乱,忙呼喊道。 “大哥,放火吧,烧了这些东西,我们哥三哪里经得起那些朝堂上的斗争啊!只怕稍有异动,就是身首异处的下场啊!” 卢剑星默然,可最后一丝理智还是顶住了压力,猛地发力,向下呼喊道。 “王体乾已活捉,我等立马下去!” 此言一出,王体乾当即面若死灰,瘫软在地。 而在卢剑星身后的两人,也只能不敢的丢下武器,愤而锤墙。 末了,那沈炼才无奈的反问道。 “哥啊...你信不信,就算我们活捉到了王体乾你还是不会晋升,还是会被打压的!唉...这就是这个狗屁世道啊,没钱没势,屁都不是啊!” 卢剑星已经茫然了,他做出了遵循本心的决定,却犹如堕入冰窟一般,叫他感到了彻骨的寒冷,只能无意识的嘟囔道。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他便这么嘟囔着,直到把王体乾完整的交出去,包括各类财物和各种信笺,数量之多,都让负责本次行动的百户都看呆了眼。 “好好好,卢总旗本次行动有大功,本百户定将功劳一五一十的报告上去,好好干哈!” 那肥嘟嘟的百户露着贪婪的眼神,笑吟吟的说道。 这三兄弟嘴上说着感谢,但心里都清楚,这百户向来贪功,往上报时断然不会提及他们分毫。 最多是封赏下来的时候,给他们一点碎银子,以作封口费。 这就是锦衣卫里的世道,没变呐! 这一夜注定难熬,三兄弟在行动结束以后,不约而同的选择点了一壶酒,在黎明时分到那城头远眺消遣。 沈炼依旧不解,追问着卢剑星道。 “大哥,多好的机会啊,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动动脑筋呢?小弟说句不中听的,您要是多动脑筋,只怕早就是百户,甚至是千户了!” 卢剑星苦涩一笑,有些笨拙的说道。 “我想,我还是相信这个世界...有公道吧。” “唉...公道?你是说新皇上的公道?那都是给那些达官显贵,再不济也是那些幸运儿的。我们是那样的人吗?大哥啊...” 沈炼亦是无奈,然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苦酒入喉,尽力去忘却烦恼。 只是他怎么也忘不了那两个字,那可笑的公道... 换一个皇上,就能有公道了? 自己的妙彤,就能有一条好出路了? 这不是痴人说梦嘛! 第六十九章 火器引深思,江南起喜讯 第69章 ,火器引深思,江南起喜讯 一夜风雪过后,刚起身的诸葛亮便已经看到,王体乾被捕的消息,呈在了他的案牍上了。 锦衣卫办事,到底是干练快速,不曾让人失望。 即便是诸葛亮,也不能否定他们对于大明皇权的辅助。 只是在查阅王体乾所拥家产的清单时,诸葛亮的眼神变得尖锐起来。 “怎么又有火器。” 诸葛亮默念道。 原来是在那王体乾的私人收藏中,又出现了一把火铳。 尽管在文件中,下面的人已经非常小心措辞,说是这把火铳损毁严重,已不能再使用。 然而即便如此,诸葛亮还是颇为忧虑。 怎么火器泛滥的如此厉害,不仅是那过路的劫匪有火铳,连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大太监也有火器。 火器是未来战场的希望,这一点诸葛亮心里清楚。 这种能短时间内抹平使用者体力差距的东西,一定会压倒性的成为主流。 所以这种东西,必须严格控制在官方手中,断然不能随意的流入民间,更不能使得火器泛滥。 否则的话,人人持火铳,自是利器在手,杀心自起,百姓将永无安宁之日。 稍作梳洗过后,他便招来了王承恩。 王承恩正处在戴罪立功阶段,自然是恭敬的紧。 “皇上,你找我。” “王承恩,为何火器如此泛滥,就连那王体乾也有一把。另外,那群劫匪所持的火铳查到获取来源了吗?” 诸葛亮很是平静的问道,目光也随即望向了王承恩。 接受皇帝的询问,更要对答如流,这不是件简单的事情,特别是面对一个极其聪慧的皇帝。 王承恩眼神稍有躲闪,终于还是如实回答道。 “回皇上,王体乾那一把是制式退役火铳,乃是从神机营里掏来的...至于那几位劫匪的火铳,昨日工匠也给了答复...也是从神机营里流出去的。” 此言一出,气氛凝固。 诸葛亮已无平静神色,已转为忧虑。 神机营乃是大明三大禁卫营之一,成祖朱棣平交趾以后,得火器操练之法,所以特置的军营。主要的就是操练火器,习为战法。 如今两桩火器泄露事件,居然全都出自神机营之手? “三大营只怕比想象中的...更要腐烂些。” 诸葛亮叹息道,他本以为身为皇帝的近卫,这三大营还会好些,不曾想也是如此。 这大明的病状,真是系统性的溃烂。 目前看来只有重组军制,重练新军,才能够改变这一局面了。 “派锦衣卫去查清楚这件事情,神机营内无论谁走私,必要查个水落石出!另外传旨给神机营的工匠,即日起神机营的一切火器,包括已经生产的,都必须在必要位置刻画标记,写明从谁人之手产出,日后好一路追查,如有偷懒懈怠者,严惩不贷!” 下旨不够,诸葛亮还觉得自己应该亲写制度才行。 对于管理军械,他自有心得,昔年连弩制作管理之法尽可用上。 然而他又转念一想,重组新军在即,届时操练火器也是必然,如此混乱的管理制度,必要生乱。 念及于此,诸葛亮觉得光写也不行了,他怎么也要亲自去神机营看一看才行。 此刻若是昔年好友丞相府主簿杨颙在侧,又该笑话他事事多虑,不肯放权了。 然而诸葛亮知道自己就是这么个性子,事情总觉得自己得过目一次,才能放心。 经年累月下来,已成一病了。 一声叹息后,诸葛亮做了决定,他还是把纸张一收,忽露笑容,轻抚着羽扇问道。 “王承恩,着人领路,我想去神机营看一看。” 王承恩开始还纳闷呢,怎么皇帝忽然就变了脸,带上了几分笑意,不曾想居然是因为这个。 这一回,他是说什么也不肯答应了。 “皇上!” 王承恩忽然情绪激动,扑腾一下就跪了下来,把诸葛亮都给吓了一跳。 不等他询问是何原因,王承恩便叩首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要去哪里,老奴都无权过问。可唯独这神机营,特别是那些制作火器的地方,您万万不可亲往啊!” “噢?这是为何?” “回皇上,莫要火器威力大,可是这些东西他不牢靠啊!就那王体乾手上那把火器来说吧,那明显就是炸膛导致的。这火铳有时候射击的...可不止是前方啊!所以为了您的龙体,万不可涉险啊!” 王承恩所说的,真也是句句属实。 火器不稳定,这是世所皆知的事情。 不管是大明自己制作的火器,还是洋人带来的鸟铳,都有一个大问题。 那就是质量不稳定,很可能伤着使用者自己。 王承恩断定,就凭新皇表现出来的求知欲来看,他要是进了神机营,那一定是会好好研究一番,甚至亲自上手试一试的。 到时候真要是出了意外,谁担待的起啊! 事实上他猜测的,极为准确。 诸葛亮确有亲手试试火器的想法,但他也是回想起了永乐大典上的描述。 火器,轻便,威力足,唯独不稳,伤人未达反伤己。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愿意放弃。 昔年他研制连弩的时候,也是有受伤的时候的,搞研究的,怎能不带点小伤呢。 去,必须得去! 只是他还想开口,刚好就有小太监来报,说是李标,韩爌,李国普三位内阁辅臣前来觐见。 王承恩那是如蒙大赦,暗喜这下皇上跑不了了吧! 三位重臣齐至,那必然是有大事,皇上总算脱不开身了吧?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三位大臣进了文华殿脸上的笑容就没减过,上来便齐声祝贺道。 “臣等参见皇上,此次急于进宫,乃是有件喜事想要禀告皇上。” “诸位有何事,不妨直言。” “皇上,江南那边传来喜报,户部官吏与锦衣卫收缴矿商二税颇有收获,眼下正运输第一批税款回京呢!” 听了这喜事,王承恩反倒晕了。 坏了,这下真阻止不了皇上去神机营了。 第七十章 喜忧仅过半,初见火器威 第70章 ,喜忧仅过半,初见火器威 听着喜讯到来,诸葛亮心有疑虑,脸上没有半点欣慰,反倒是追问道。 “竟然如此快,具体细节可有回信?” “回皇上,自然是有的,请过目。” 李国普很是激动的将一本奏章给递了上来,那封面正是本次下江南收税的官员名录。 诸葛亮打开奏章详阅,一番功夫过后,知道了事情的大概。 本次下江南收税相对顺利,商贾很是配合,各地也相对平缓,很快就收到了第一批矿,商两税各一百万两。 整个奏报看下来,确实没什么问题,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税制改革的一大进步。 然而诸葛亮心里,却始终对这件事情产生疑惑。 他主政过蜀地,知道各方势力的博弈有多复杂,没有任何势力会甘愿吐出利益的。 于是他不动神色,先夸赞道。 “此事户部做的不错,等税金入国库以后,当集体嘉奖。李国普也管理有方,另有重赏。” 台下李国普也很是激动,他这把年纪对世俗金钱已经没有多少需求了,可要是还能更进一步,流芳百世的话,那他这辈子就值了。 “谢皇上!” 他颇为激动道,差点又要叩拜,还好被诸葛亮先一步阻止了。 然而一番激动过后,李标却有些难堪的拿出另外一封奏章,迟疑道。 “皇上,此次从江南地区传回来的,还有另外一个坏消息。” 诸葛亮眉毛一挑,暗道一声果然,随后示意道。 “说吧。” “回皇上,今年南方遭雪灾,各地茶树遭大雪压坏,明年恐怕茶产受限,江南各地的商贾联名上报给地方布政使,希望朝廷能够减免部分茶税...另外今年盐产亦受倭寇影响,地方官吏也祈求朝堂减免税额...总计,总计需要减免一百万两。” 开口的李标说完,额头上早已经满是冷汗了。 这番话就连他自己说出时,都觉得异常荒谬。 才收两百万两银子,地方就以各种理由来要求减免一百五十万两银子。 合着里外里,就打算给朝廷上缴五十万两银子!? 要换做太祖时期,敢有这样的奏章上交给朝廷,只怕早就血流成河了。 然而现在已过两百年,大明帝国恐怕已经没有血性对下面的人动刀了,所以他们才敢如此放肆。 高台之上,即便是诸葛亮在听了这些奏章以后,也不免眉头微皱。 这是赤裸裸的糊弄朝廷啊! 可现在诸葛亮还不能抽出手来对付这些人,北方威胁太大,当下也只能安抚他们。 于是他开口安排道。 “关于矿商二税部分,先把税金送往京城再说。至于减免,即刻下派官员前去调查一番,确定清楚了,再商议是否减免。” “臣等遵旨!” 三位内阁辅臣当即施礼退去,诸葛亮也当即起身前往神机营。 大明危机重重,已容不得半点差错,他有心在正式训练新军以前,处理好一切后勤事宜。 火器自为重中之重,更不能姑息。 而王承恩也听到奏报以后,也绝了劝阻的心思,专心带起路来。 神机营乃京城三大禁军之一,驻扎处就在京城,有专人带路,不出半个时辰便已经赶到。 此处就是在闹市中的军营,从外表来看同普通军营并无差别。 不同的是,这里堆列摆放着各种大炮火器,每个都擦拭的闪亮无比,好似专门等人详阅一般。 诸葛亮刚一进门,看到这些东西以后,眉头便一皱。 而此时军营内听闻皇帝亲临,早就是乱做了一团,大小旗总带着自己的大头兵,紧跟在百户身后,来到校场集合。 一番混乱过后,才由神机营千户上前,跪倒在诸葛亮面前叩首道。 “参见皇上,不知皇上亲临,我等未曾远迎,实乃罪过也,还请皇上恕罪。” 面对恭敬的千户,自然是挑不出毛病的。 神机营好歹是禁军之一,又常在紫禁城走动,人员配置倒算是齐全,精神面貌也同各地卫所不同,尽是孔武有力的军士。 诸葛亮点点头,便询问道。 “无妨,你神机营制作火器之处何在?” “回皇上,这边请。” 几人很快就到达了神机营的后方,也就是工匠们聚集的地方。 由于神机营所使用的火器较为特殊,工匠数量众多也算是这里的特色了。 只看在一处宽广的庭院内,摆满了各类铁器,以及各色工匠在其中忙碌。 这里的东西大多不被常人所熟悉,可它们都无一例外,全都杂乱无章的摆放在此处。 诸葛亮敏锐的发觉,有一些工匠经常找一样东西找半天,并且他们所制作出的东西,大小不尽相同。 千户并未发现新皇的异变,只顾着在侧介绍道。 “皇上,这里是我们制作火器的军械处,这些工匠都是世代传承的老工匠了,做出来的火器质量都是上乘的!” 诸葛亮却不说话,仅是抚着羽扇,默默观察着。 而工匠们也被声音吸引,没好气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他们发觉是来者居然是新皇以后,忙三五成群的从岗位上走出,来到门口迎接。 要说他们是怎么认出的,这点倒是简单。 只消想想在这京城之中,有谁可以前呼后拥,又有仪仗队相随,锦衣卫护卫的,那不就只有皇帝嘛! “参见皇上。” 工匠们齐齐说道,他们相对于其他人则更为木讷些,过多的恭维也没有。 这也是工匠的常态,毕竟他们只需要对手上的器物负责就好。 诸葛亮点点头,他也不喜繁文缛节,便单刀直入道。 “我大明火器先进,我亦非常好奇,不知诸位是否愿意为我演示一番。” 工匠们听了,也是非常娴熟的把各类火器拿出来演示。 对他们来说,这不过就是一次普通的巡查罢了,他们面对这种事情,早就是轻车熟路了。 其中一人当即委托神机营的将士,开始了大明火器的全方位展示。 包括手持的火铳,鸟铳,马车运载的大炮,佛朗机炮,以及最为先进的红夷大炮。 一时间神机营的校场上是尘土飞扬,巨响不断。 工匠们自然是非常有信心,火器之威,非寻常人能够见识,哪怕是皇帝,他们也有信心给他一点小小的震撼。 可当一轮火器演示完毕以后,他们再望向新皇,却发现他面不改色,羽扇依旧轻抚,根本不被火器威力所撼动。 即便是老工匠见了,也不由得感慨新皇定力上佳。 然而让他疑惑的,却是新皇口中的喃喃自语。 “到底该如何改进,方可连发呢?” 第七十一章 技法需规范,连发尚存疑 第71章 ,技法需规范,连发尚存疑 连发? 老工匠听了新皇的喃喃自语,不由得暗道一声果然是年轻人,好高骛远。 目前大明的火铳基本都是单法,就算是三眼,或是四眼火铳,那也不过是多种单发合并在一起,轮流发射罢了,哪里谈得上连发? 他甚至在心里对火铳是否能够连发,都打个大大的问号。 可惜这位老工匠的想法是不敢说出来的,只能毕恭毕敬的静候着。 各色火器发射完毕后,神机营的将士们便随后退去,只留诸葛亮与工匠们。 诸葛亮则连连点头,对大明的火器威力表达了肯定。 当年北伐时他若是有这些武器,陈仓早就拿下,说不定拿下长安也是可能的。 可惜没有如果。 诸葛亮不再多想,把注意力放到眼前这些工匠身上来。 他自从踏入这神机营开始,就一直在留心观察。 从这些工匠的产物来看,的确是合格产品,但他们的制作流程以及方法,诸葛亮不敢苟同。 因为在他眼中工匠们应该是相互配合的,所产出的物件更应该是有统一标准,且稳定的,就像是自己的八阵图一样,里面所有操练的军士,都应该接受统一的训练。 而他却发现工匠们在制作这些火器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标准,也就导致了产出的火器有的稍大,有的稍小。 这在诸葛亮看来,是有极大隐患的。 昔年他命工匠制作连弩之时,就是要求连弩所用配件须得统一规格,以便组装和维修。 火器威力更大,更应该追求标准配件,这是其一。 其二是管理火器相对混乱,就诸葛亮观察,整个工坊内有很多环节都可以产生疏漏。 只要有一位工匠熟悉火器的装载,就可以利用疏漏,将零件一个一个偷出去,再进行组装即可。 诸葛亮将自己所想之事一一记下,随后招来了此处的管理者,也就是先前接待自己的老工匠,名唤刘工。 这刘工生得粗糙,面如炭黑,手也污浊,的确是个埋头苦干的好工匠。 只是越是如此,他心中的傲气越甚,这也是许多工匠的老毛病了。 诸葛亮将自己写好的归纳经验交予对方,并规劝道。 “神机营火器较为重要,万不可泄露至民间,你乃是这一工坊的坊主,更应该留心些。这纸张上所写,乃是我个人之总结,你等可依条例整改,必然可保火器不失。” 这刘工接了纸张,扫了一眼,便有了几分心惊。 因为那纸张上所述,许多都是自己想到却未曾去做的,不曾想居然被新皇一眼看穿。 他不由得对眼前这位少年皇帝大为改观,这些经验若非经年累月在工坊工作,断然总结不出。 可皇上不过少年郎,如何有时间泡在工坊中呢?真是怪哉。 “回皇上,臣受教了,日后一定严格管理本坊工匠。” “嗯...话且说回来,这火器有无办法连发呢?” 诸葛亮依旧不忘连发,这是发挥武器威力最好的方法。 在他看来,火铳填充弹药速度太慢,在战场上只有一轮出手的机会,随后就需要其他军士保护才能填充弹药,比弩手都要不灵活。 若能连发,一次填充便能发射数十次,那这火器必能大展身手。 哪想到这刘工听了,面容愁容,直言道。 “皇上,我知您心中所想,然而您总归算是外行人,若真是内行人,定然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这火器...” 只可惜他话才说了一半,一旁的千户便听不下去了。 这刘工哪都好,就是一谈到火器上来,就会忘记对方的身份,吓得千户连忙呵斥道。 “大胆,竟然如此同皇上说话,刘工,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 “是是...臣一时失语,还请皇上恕罪。” 刘工后知后觉,忙跪下求饶。 然而诸葛亮却看上了他这股钻研劲,摆摆手示意对方起身,宽慰道。 “我们既然是在谈论火器,就没有什么皇帝臣子,只谈技艺。” 刘工闻言,自然大喜,忙一股脑的将自己的顾虑一一说了出来。 原来这火器之所以不能连发,重点就在于火器发射过后,会有残余的火药,需要清理过后,才能够发射。 若是连续发射,火药残余就是一个大问题。 其次就是如何连续发射,这里也需要特殊的装置,费时费力不说,还可能吃力不讨好。 最后则是效益问题,连发威力如何暂且不知,单是在火铳上升级这一条,就会花费更多的银子。 种种顾虑下来,这刘工也就从未想过连发的问题。 诸葛亮闻言,暗暗点头,这刘工的确考虑周全,想让火器连发,任重而道远。 但他还不愿死心,反手将一张图纸给拿了出来,交予了刘工。 “火器连发,应是未来发展之方向,虽有困难,但也应迎难而上。此物名为连弩,乃是皇家珍藏的图纸,它能让弩箭连发,且较为稳定。我希望此图能给伱些许灵感,以研制出连发火器。” 刘工很是诧异,连弩?这世上从来也没听说过什么连弩啊! 莫非...是传闻中的诸葛连弩? 也不对啊,那玩意不是失传了吗?是了是了,肯定是民间的仿照版,且先看看吧! 怀着种种疑虑,他将图纸接过,只一眼便爱上了它,看了一遍还不够,居然想要当场制作起来。 个中原因,就在这连弩的图纸清晰明了,只消一眼,就给刘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竟然还有这种方法!? 他这边正陶醉,浑然忘记了向诸葛亮道谢。 还好千户眼快手疾,箭步而出,施礼道谢道。 “谢皇上赏赐,我等必定尽力研究,以求早日突破。” 如此一来,此事才算是了结。 诸葛亮不愿多留,他来此已经满足了亲眼见识火器的想法,更对神机营火器管理做出了指导,起码从现在开始,火器应当不会再流失了。 没了后顾之忧,也应当离开了。 临走时,他还要了几把火铳返回,打算返回宫中再研究研究。 而随着皇帝仪仗队一走,这神机营的工坊内就炸开了锅。 工匠们都很好奇,怎么刘工一看到图纸就走不动道了呢? 等他们拿到手上详阅,也不由得纷纷惊叹道。 “这连弩设计巧妙,真是给我们开了新思路。” 工匠们也看花了眼,当即就要上手试一试。 于是这神机营的工坊里,又一次热闹起来。 第七十二章 未见新军秀,已有闹事人 第72章 ,未见新军秀,已有闹事人 离了神机营,诸葛亮感慨甚多。 儒家一心只认圣贤书,不理会各类技术。 然而从古到今,无论是铁犁代替骨犁,还是选种育稻,都是技术的发展才推动了进步。 技术不断钻研可以精进,可圣贤书钻研却很容易走入死胡同。 所以诸葛亮向来看书,都是观其大略即可,咬文嚼字,摘抄推敲之事,并非他的求学之道。 思虑渐平,他准备继续返回文华殿处理政务。 尽管目前有李标,韩爌,刘一燝,李国普四人在内阁,能帮自己处理绝大部分的事情。 但诸葛亮还是耐不住寂寞,许多事情总要亲自过目方可放心。 就比如那关于陕西的灾情,自己已经多次调拨内帑银两前往,这才稍微稳定民心,不至于起大规模民变。 只要当地官兵及时发力,民变危机自小。 尽管消耗内帑银两不小,目前各类花销已经超两百万两银子,诸葛亮也愿意花这个钱。 赋税取之于民,当用之于民。 若是放任灾情不管不顾,任凭流民四起,届时要花的钱,绝对远超这两百万两。 正当诸葛亮思虑陕西灾情来年若是继续严重,是否迁民至附近省份之时,官道上有一军士骑马,正急匆匆的赶往兵部方向。 诸葛亮眼尖,认出对方所穿服饰,乃是自己亲自设计的新军服饰,红底黑衫,足显大汉风采的军服。 莫非是新军出事了? “左右何在,拦下那疾走军士,询问是何原因如此着急。” “得令!” 号令一下,当即就有锦衣卫飞奔上前,要拿那军士下马。 可不等他们出动,队列中已有一人如离弦之箭般冲了上去。 此人亦是人高马大,风采俱佳之人。 他抽身上前,接住街边小贩摊位起跳,纵身一跃便已经牵住了那缰绳,再一发力,竟然将那飞奔骏马的势头为之一减弱。 如此身手,自然引来周围百姓一阵惊呼,即便是锦衣卫们,也忍不住的竖起大拇指赞叹一声。 诸葛亮看得清楚,暗暗留意起了此人。 而那马背之人被人阻拦,本来想发怒,可一看到那秀美的飞鱼服,气势陡然减弱,当即拉住缰绳,翻身下马,单膝点地开口诉说着什么。 而纵身拦马的锦衣卫闻言,立马脸色大变,领着他便返回了队列。 等那人被带到诸葛亮面前,仅从对方苍白的脸颊上,就知道消息不妙。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 “若有军情要事,繁文缛节可免。” “是!皇上,新军今日已经招募近三千人,兵部安排我等在城外驻扎,大都督府又安排我等前往大同驻扎,两相违背,引起不少军士不满,眼下正在城门口闹事呢...” 此言一出,周围一干人等尽数脸色尽变。 新军招募乃是新皇一手操办,本身就代表着皇家的脸面。 兵部为求稳妥,已经安排了不少老兵加入,为得就是稳定局面,不至于生乱。 可现在新军不仅生乱,而且还在京城门口如此热闹的地方生事。 若被百姓看到,流传四方,那不是妥妥的给皇家抹黑嘛! 随行的锦衣卫们脸都黑了,更无一人敢同新皇对视,尽是低头不语。 诸葛亮面对此景,也不多言,当即命令队伍前往北门口。 不多时,他们已到了地方。 因为有军士生乱,喧闹声不断,已有不少百姓被吸引了过来。 百姓们或是伸长脖子观望,或是爬上一旁的树杈了望,总归尽是对这帮兵痞子感兴趣。 眼看皇帝仪仗到来,也不退去,反而愈发兴奋的嘀咕着什么。 队伍里的人都想装聋作哑,不听百姓议论着什么。 但声音是不会骗人的,他们可以清楚的听到,百姓们在讨论天子丢了脸面,怎么招募了这么一群酒囊饭袋呢。 于是队内的气氛,愈发紧张起来。 等前方锦衣卫破开人群,露出内圈的新军将士时,诸葛亮清楚的看到,一帮新军将士脱了铠甲,只在那空地之上愣坐着,扯着嗓子大骂。 “老子是来保家卫国的,不是听你们这些狗官扯淡的,把我们调来调去,当皮球踢呢!” “就是就是!今儿没个解释,我们还就不走了!” 军士们义愤填膺,好似个个受了天大委屈一般。 但诸葛亮留意到,这些人脱了铠甲后,身上衣物宽松,质感上佳,足下履袜也非寻常百姓可用的起的。 他们表面上看起来来势汹汹,但三三两两不时低头交谈,显然是在把握某种分寸。 这批人拢共一百来号人,气势上却远胜在侧的数千号人。 他们掩盖了在场其他军士的声音,造成好似全军躁动的假象。 诸葛亮将一切场上一切情况尽揽,随即命仪仗入阵,好会一会这些闹事者。 哪想到这些人眼力见极佳,一发现飞鱼服出现,立马翻身起立,组成队列,恭恭敬敬的等候起来。 很显然,他们是知道某种分寸的。 而在场其他的军士,反而还迟钝些,要等到锦衣卫大声宣布新皇到场以后,他们才围上来排队。 如此差距,足见闹事者身份不俗。 诸葛亮看在眼里,却不发作,他来到军士面前,朗声道。 “你等不去驻地训练,静候调令,为何要来此处闹市。” 此言一出,当即就有一秀面军士上前施礼,将准备好的说辞和盘托出道。 “回皇上,我等自不敢违背调令,然而兵部文书混乱,同大都督府背道而驰,竟让我等留守京郊。如此朝令夕改,实乃戏耍我等,故此不忿,在此处寻一个公道。” 诸葛亮闻言,眉宇一挑,已察觉到阴谋气息。 但他为平息军士不满,转头向锦衣卫询问道。 “兵部官吏何在?” 不等锦衣卫回话,便有一人胖子从人群中跳将而出,满头大汗的跪倒在诸葛亮面前,诚惶诚恐道。 “兵部主事李正叩见皇上。” “你是负责传递兵部命令之人?” “回皇上,正是。臣也只是传递命令罢了,实不知大都督府也下达了命令,要调兵马往大同去。这一下,才生乱子的。” 诸葛亮点头,又向锦衣卫问道。 “大都督府所派官吏何在。” “回皇上,我等已经去请了。” “好。” 锦衣卫早已经派人去找大都督府的官吏了,就是为了当场对峙。 可不同于兵部官吏,大都督府官吏让人等待了许久,久到风雪肆虐,叫人不由自主的裹紧了衣衫之时,才有人急匆匆赶来。 “大都督府使者参见皇上,臣不知皇上亲临,竟让皇上等待许久,然大都督府新设,诸事繁杂,还望皇上恕罪。” 来者尚算一位武夫,身材魁梧,言语倒也诚恳,上来便长跪于诸葛亮面前。 “不妨事,伱先起身,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谢皇上。臣也只是奉了大都督府之命发放文书,毕竟这安排驻地乃是训练范畴,乃是我大都督府职责所在,不知为何,兵部也要出具文书调拨?” 先前那位微胖文官一听,也是急了,跳出来指责道。 “胡说,调拨将士乃是我兵部职责所在,自然要管。而且依照旧历,都督府只管理好兵将即可,其余一切事宜应当由我兵部处理,你等乃是僭越。” 两方一对垒,诸葛亮就品出个中猫腻出来。 原来是争权啊! 第七十三章 配合夺权势,激将讽人心 第73章 ,配合夺权势,激将讽人心 京城北门口,正是百姓围观时,他们看到即便有新皇在场维持秩序,却也有两位官吏相互扯皮。 如此局面,真叫人怀疑,新皇是否能够掌控局面。 而在那群军士之中,亦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新皇。 兵部权柄过大,这是不争的事实。 初时的五军都督府,在有勋贵支持的撑腰的情况下,尚且能同兵部分庭抗礼。 然而随着土木堡战神出世,一波葬送大明精锐以后,五军都督府已经形同傀儡,大小权柄尽数掌握在了兵部手中。 兵部原本只有调兵权,并未有统兵权。 但随着五军都督府的糜烂,似这种模糊地带的调集新兵的权利,也已经全数落在了兵部的管辖范围内。 诸葛亮合并五军都督府,重振兵权,心中所想的,也是分散兵部的权利。 然而个中方法,应当是两部门相互妥协,相互分散的,并非似眼前这般,正面相争。 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如何处理,就是考验掌握者的时刻了。 若是训斥大都督府官吏,则伤了新入将士们的心,认为自己尽受文官辖制,心中不忿。 若是训斥兵部文官,则容易伤了兵部威严,让底下军士认为只要闹事,就能够获得更大的权利,便争相效仿,届时动乱更甚。 两者该如何平衡呢? 军士之中已有无数声音,嘀咕了起来。 他们本来就对这个少年天子不是很信服,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谁愿意听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指挥呢? 纵然这位新皇在政绩上很是卓越,但军事可是需要硬实力的,没点本事镇住这场面,谈何统军? 而对于围观百姓而言,这个乐子越发大了。 他们最喜欢看的,就是这兵凶主扰的时刻。 而围观的人群之中,就有这次事件的主谋。 在那路边的茶楼之上,正有一人品着好茶,搂着妙龄少女,阴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这一次底下人干的非常好,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我倒想看看,皇上该怎么应对!” 朱纯臣早就在等着今天这一幕了,自己下放宗族内旁支青年入这新军,仰仗着这些青年的家底,让他们个个当上伍长一类的小将,从而反向掌握这支新军。 只要自己传令过去,这些青年随即搞事,就能达到扰乱新军的效果。 届时他会安排人,刚好在少年皇帝头疼之际传来各地流寇激增的事情,再倒逼新皇妥协,让卫所重启,一切照旧,岂不美哉? 身旁尽是心腹,发觉主家心情大好,那阿谀奉献之词,自然是不绝于耳。 “国公爷真是神机妙算,虽不跟皇上打擂台对垒,用这种曲线救国之法,巧妙的倒逼皇上妥协,真是妙哇!” “那可不,咱国公爷运筹帷幄,那些个勋贵老爷啊,没一个比得上您的!” 朱纯臣听着,自然是心里喜滋滋的,脸上得意之色愈甚。 他可不是那些儒生大臣,勋贵权柄在握,新皇想要收拾他,那可得掂量掂量。 可就在他沾沾自喜之际,远处的情况忽然一变。 怪哉,怎么自己安排闹事的青年们,居然在一个一个的下跪呢? ... 北城门下,军士之中有不少人正死盯着那兵部的文官,他们犹如被关押的饿狼,只待一声令下,就要将那文官撕碎。 偏偏这文官还是个大腹便便的标准贪官像,被人盯着更是底气全无,眼神只顾躲闪。 如此酒囊饭袋,却也能指挥我们? 军士之中,早有人开始嘀咕起这句话来,这也是他们本次闹事的原因所在。 被这样的气氛包围,连带着锦衣卫们都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腰间的绣春刀,万一生变,他们也好尽快反应。 而随行的太监们则被吓破了胆,个个腰杆子更低,生怕惹上半点臊。 如此一点就炸的局面,竟隐隐有兵变之风险。 除非有人能镇住全场,扭转一切。 所有人的眼神,便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新皇。 这位衣着朴素,手持羽扇的俊朗天子,此刻正从随行太监手上接过某个册子,这才向军士们靠来。 也不知为何,随着新皇的移动,那些闹事者的气势则逐步减弱,好似老鼠见了猫,烈火碰上了水一般。 不知为何,在他们眼中,新皇不再是那个少年,而是一位指挥过千军万马,肆意沙场的老将军。 诸葛亮平静的来到两方中心,泰然自若的面对四周的无数目光,当即一挥羽扇指向兵部的文官,一锤定音道。 “兵部有调兵权,依照律法,此次行动当以兵部为准,尔等应当前往郊外进驻,静待吾来统领。” 此言一出,自然是引得在场军士不满。 当即就有一人愤而起身,施礼后痛斥道。 “皇上,这没道理啊!我们这些骁勇将士,难道还得听这个肥官指挥吗?” 只是这话刚说完,便迎来了诸葛亮锐利的目光,他的气势立马就跌了下去。 这时候诸葛亮才将手中册子摊开,点起名道。 “你乃是靖难名将朱能之后,系旁支,名唤朱敬武,对否?” 这青年一听,自然是腿脚发软。 他面对的可是皇帝,还是掌握锦衣卫的帝王,点了他的名,自己全家老小可还有安宁日子? 这一下他再没了闹事的想法,扑腾一下就跪了下来,叩首道。 “回皇上,臣确实是朱敬武...无意冒犯皇上,臣死罪...” “诚实回答,你无罪。然而我却要说,你愧对祖宗!” 诸葛亮说着,双手抱拳拱向天空一处,又道。 “伱祖上乃靖难名将,曾勇夺九门,破耿炳文、李景隆等一众将军,战功赫赫,更是终其一生为大明效力,最终竟病故于军中。你身为朱能之后,不思追效祖宗,竟然携军士于此闹事,争夺军权,如此反差,岂不是愧对祖宗?” 要换做旁人说这番话,这朱敬武自是嗤之以鼻,并不把它放在心上。 可眼前的少年可是新皇啊,他是最有资格评定众人的存在,如此点评一出,岂不是将他朱敬武贬的一无是处? 果不其然,被训斥一番后,朱敬武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已是羞愧难当,头再也抬不起来了。 诸葛亮又道。 “若你真有勇武,自当在校场上挥霍,更该在战场上彰显,怎么只会窝里横,逢人便拿文官说事?我若是你,早就羞愧难当,何敢言道理二字?” “臣...臣愧对祖宗,愧对皇上,还望皇上责罚。” 这朱敬武已再无半点逆反之心,心中更是懊悔不已。 若非受了主家指使,他又怎会蹚此浑水,如今被当众训斥,真是活该啊! 而其他人见了这一幕,自然是吓得魂不附体,一转眼竟全数跪倒在地,半点也不敢造次了。 这般兵危主凶之场景,竟被三言两语而化解,更让周遭锦衣卫们敬畏眼前的少年天子。 他们不禁暗想,若是眼前的少年天子早几年登基,现在的大明又该是怎样的场景啊! 第七十四章 治军当明罚,不教为懒政 第74章 ,治军当明罚,不教为懒政 眼看军士跪倒一片,已无造次之心,诸葛亮心中稍安。 一个人若是尚懂礼仪,知廉耻,那就还有搭救之意。 若成了兵痞无赖,每日只懂混吃等死,那才真是无可救药。 然而眼前众人虽已悔改,但罪责当罚。 跪倒在地的众人这时候也知道后怕了,个个惶恐不安的等待刑罚,先前那坐地闹事的气场,一瞬间尽数落了下去。 他们甚至在私底下嘀咕,窃窃私语道。 “我们惹得如此大的事情,皇上就是杀了我们也不过分...可怜我一家老小...唉,真不该听了那鬼话啊!” 这话落在朱敬武耳边,更是犹如利剑,刺得他愈发惶恐。 也就在此时,新皇已经向他靠来,那羽扇一动,正好指向了自己。 朱敬武暗道一声万事休矣,脑袋已经扣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静待结果。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新皇的话却不是责难自己,反而说道。 “管理此人的千户,百户,总旗何在?” 此言一出,从军士之中自然钻出一人,正是个尖嘴猴腮辈,出场时脸上尚有轻松之色。 毕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新皇呼唤自己,定然是让自己领人下去惩罚才对。 然而诸葛亮见了他这幅模样,语气愈发冰冷,责难道。 “你可是千户?” “回皇上,臣乃管理这些伍长的总旗,名为...” “不必多言,你身为总旗,不管教下属,不告诫军士,已失总旗之职责。念你初犯,速去监军处领军棍十杖,以示惩罚” “啊!?” “还不速去?” “是...臣这就去...” 十杖军棍较轻,自是不必引得他惊讶,只是这总旗怎么也没想到,手底下人犯事,他却要受罚,这是何道理啊! 然而接下来他看到赶来的百户,千户之罚以后,心中稍安。 因为百户亦罚十军棍,俸禄一月,千户更惨,除了挨军棍,俸禄更要被罚三月。 这让在场闹事军士们愈发羞愧难当,俗话说一人做事一人当,怎么他们犯事,却要上级挨罚呢! 而新皇接下来的一番举动,更让他们如芒在背,后悔万分。 只看那少年天子来到军士面前,一拱手,竟是躬身施礼,吓得在场军士齐齐跪下,无人敢站。 那朱敬武愈发惶恐,跪地滑行上前,羞愧道。 “皇上,您何必施此重礼,我等担待不起啊!” “非也!此事归根结底,乃我之罪也!” 诸葛亮言语颇为诚恳,他复立腰杆,垂目叹息,又道。 “不教而罚,乃懒政也。诸位皆受我诏书,招募于此,我未曾教诲,实乃过错,故此先罚尔等上级,再罚我也。先前躬身施礼,实为赔罪也!” “皇上...” 跪倒的军士心中激荡,他们想过自己的无数种结局,却怎么也没想到新皇会如此处理。 皇帝亲身赔礼,这分明是极为看重他们啊! 这一颗心里,不知为何,总觉得暖洋洋的。 而在此时,诸葛亮才将他们的责罚念了出来。 “然而伱等总归在这城门生事,应当处罚。每人去监军处领军棍十杖,再罚军中苦役十日。” “我等...我等心甘情愿领命也!” 朱敬武听了此等责罚,率先将这话说了出来。 其他军士闻言,尽是附和。 责罚虽重,可相对于总旗,百户等人的连坐来说,已是极轻。 朱敬武心里不仅毫无怨言,甚至心怀感激。 似他这样的国公旁系子弟,早见识过无数同事的推诿,官吏遇事的甩锅。 就算此次闹事,那也是在主家兄弟的推搡下,被迫来当炮灰。 他虽为靖难名将之后,却命如蝼蚁,受人摆布,哪里还有半点作为人的尊严。 可是入了新军,本以为是炮灰的自己,却遇新皇。 不仅不把自己当炮灰处理,反而揽责于自身,自罚于己,最后才不得以处罚他们。 如此明主,焉能不敬也? 然而事情还未完! 这边一干人等皆受处罚,即便是新皇也躬身赔礼。 可在场的出了闹事军士,还有绝大多数的军士未曾参与闹事,只是旁观。 有一部分的军士,还曾出言阻止,只可惜无用罢了。 诸葛亮并未忘记,转而来到了他们面前。 众军士惶恐,不知新皇何意。 然而下一句话,顿时叫他们心中欢喜。 “你等恪尽职守,未曾参与闹事,按法当奖也!每人奖励兵饷半月,今日便可往监军处领赏。” “谢皇上!!” 众人激动,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尽忠守则居然也有奖赏,而且这奖赏还不低,乃是兵饷之赏,绝非口头画饼也! 此法一出,就连周遭百姓,都忍不住赞叹一声。 “赏罚分明,真乃明君也!” 而诸葛亮听闻夸赞,却视若无睹,他反而觉得愧疚。 ‘没想到数月未曾统兵,竟然生得如此事端,惭愧,惭愧啊!’ 自省过后,他这才回到了锦衣卫的重重保护之中,上了天子步撵,让新军出城静待自己前去统领。 目前军械未齐,人员未满,还不到统训的时候。 一众军士们当即起身离开,个个紧紧相随,生怕落后。 此番事情,方才了结。 人潮散去,这才露出一人惊骇的面颊。 朱纯臣呆滞的看着那城门口的空地,脑海中还在回味着方才诸葛亮的一举一动。 良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句话道。 “怪哉,怪哉!” 他是真没想到,这小小的少年天子,除了在政务处理上异常卓越,竟连统御兵将时,也是如此精彩。 兵勇犯事当罚,可他却不明罚,而是先教诲,再处罚军士上级,最后才处罚犯事兵勇。 如此一来,上级受罚,下一回便知道管教兵勇,让他们不敢再犯。 兵勇虽受罚,心中该有怨气,可一想到自己的上级先于自己受罚,羞愧难当,下一次更不愿意犯事。 而那些不曾犯事的军士,甚至出言阻止的军士,更会受到奖赏。那么下一次,旁人犯事,他们会更积极的组织,维护军纪。 一来二去,人心自明,军法自肃。 正应了百姓那一句,赏罚分明也! 朱纯臣品出其中味道,心中更惊。 他可不会忘记,那受自己指派的朱敬武在离开时,脸上那激动的神情。 那分明是心服口服之像。 那可是自己的旁支青年啊,受了他主家不少恩赐,竟也如此? 朱纯臣有了几分后怕。 他是不是,挑错对手了啊? 提速提速,争取每天两更打底!! 第七十五章 激流难勇退,小鱼恋鱼食 第75章 ,激流难勇退,小鱼恋鱼食 目睹了北城门口下的一切,成国公的心中已有了退堂鼓之声。 他本就是大明的勋贵,这辈子吃喝不愁,若非心中贪婪,脸上求虚荣,他完全可以做个潇洒公爷,不问世事,了却残生。 可这样一来,就意味着他要放弃许多东西,将自己的一条命送给他人摆布。 这种绝望的味道,是决计不好受的。 但在看过那少年皇帝的风采过后,他心里隐隐有些后怕。 自己有可能真不是他的对手啊! 这般想着,一颗心自然就虚了下来。 同行的心腹们也不敢在此刻多言,只能沉默着跟着国公爷返回府邸。 朱纯臣的府邸自然是位于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黄金地段,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段上,他的宅邸却是一条街上最大的。 不仅如此,他的宅邸建造更是耗资最多的。 从入门的金丝楠木柱,到内堂的梨花木屋脊,哪个不是耗银数百两,叫那民夫运了几天几夜才送到的。 至于各色装点,名画古书,这些放在其他商贾之家足以成为传家宝的物件,在此处不过是普通的陈设罢了。 再看走廊上穿梭的人影,一个个娇艳欲滴,看得人一阵口干舌燥,恨不得当场与这些美婢厮杀。 如此奢华之生活,叫人如何能够舍弃啊。 也就在此时,身后的师爷缓步上前,像是看穿了朱纯臣动荡的心一般,故意激道。 “公爷,不如我们把良田售卖,房舍转租,出了京畿,去天津过快活日子吧。” 朱纯臣闻言,心中一震,脸上阴晴难定,良久才说出一句。 “你何出此言?” 久居幕后的师爷显然同朱纯臣交情极深,接下来更是口无遮拦道。 “我观公爷心中震荡,显然是怕了那小皇帝。既然如此,眼下就是急流勇退的好机会,您只需要一本奏章请辞,几封书信转交给忻城伯,新宁伯等一众勋贵们,就可以退居二线了。” “你闭嘴!” 朱纯臣闻言,却是勃然大怒。 他多次领导这些勋伯们行动,如今竟要主动同他们说退却,岂不是笑掉大牙之举? 国公一怒,自然是吓得满堂仆人尽数跪倒叩首,一众护卫更是单膝点地,垂目不语。 唯独那一直居于幕后的师爷,目光如炬,正毫不避让的盯着朱纯臣。 朱纯臣回望着他的眼睛,仿佛从那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放弃权利的自己。 被皇帝摆弄,被小官盘剥,家妻美眷尽沦为教坊司之玩物,良田豪宅则被鸠占鹊巢。 他则落于街头,顶着那国公之名,行乞丐之事。 一瞬间他便怕了,享受过荣华富贵的他,如何能去过那腌臜日子。 “我不怕那小皇帝!” 朱纯臣咬牙切齿道,为了让他的气势更足些,他又补充道。 “今日只不过是看到了他的手段高明,需要想更周密的计划罢了!” 师爷闻言,躬身拱手,祝贺道。 “恭喜公爷战胜心魔,小生必然全力辅助公爷。” 朱纯臣点点头,自然是知道自家师爷的意思。 于是他转而去了密室,这才向那师爷询问道。 “师爷,看你的模样,想来是有了对策,说说吧。” “公爷果然睿智,什么样的心思都瞒不过您。依小生所见,想要在皇上近处玩把戏,恐怕是难了。皇上心思缜密,处事滴水不漏,更何况还有锦衣卫辅佐,在京畿地区,您是对付不了皇上了。” 朱纯臣颔首,对此并无异议。 连自己的亲族旁支都被整得服服帖帖,不敢造次,他已想不出什么能够有效对付皇上的方法了。 “依伱之见,该当如何?” “回公爷,我等应该效仿重耳,在外而安!” “噢?” “皇上不是下派户部官吏与锦衣卫一起望江南地区收缴矿税吗?我料定江南地区玩的拆东墙,补西墙的把戏断然会被皇上识破,届时双方必有冲突。我等何不如提前一步往江南地区与那些巨商沟通,再同那锦衣卫活动活动。” 朱纯臣听了这话,却是摇头叹息道。 “皇上已经清洗了阉党,东厂被废,锦衣卫更是被他牢牢掌握,我们如何能同锦衣卫活动?至于江南地区的商贾,那些人鼠目寸光,只想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半点也不肯理会大明局势。说实话,我都有些看不起他们。” 师爷听了这话,倒也汗颜。 话说不理朝政只顾享受的,您也也有一份吧? 但这样的话,他决计是说不出口的,更是要恭维道。 “是的,江南鼠辈自然是丑陋,但形势所迫,合作乃是必然。更何况以公爷您的身份前去交涉,他们必然欣喜若狂,届时许多事情自然好办。眼下的重点,反而是那锦衣卫! 不瞒公爷,我同此次出行的锦衣卫副指挥使乃是同乡,若能赠与银两,再送一封家书,必然叫此人心动难耐,透露出锦衣卫的动向,我等自可破坏皇上江南收税一事。” 朱纯臣听了这话,眼中放光,但又有些犹豫。 锦衣卫毕竟身份特殊,万一暴露了,自己岂不是也会遭到牵连? 他迟疑道。 “师爷,你跟随我多年,我自是相信你。只是那锦衣卫中到底何人乃是你同乡,若是钱财送去,反遭诬陷,又当如何?” “这一点还请公爷放心,此人耳根软,贪心重,只要换一种方法,定叫他服服帖帖的为我们所用。” 师爷信誓旦旦的说道,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 至此朱纯臣才稍作安心,沉吟片刻后,将三千两银票摆在了桌面上。 他不是周奎那种蠢货,在关键时刻不懂撒钱的重要性。 如果能够阻扰那崇祯对勋贵下手,反而感到他们勋贵的重要性,他不介意花更多的钱。 而那师爷在看到银票以后,更是笑逐颜开,美滋滋的收下了银票,拍着胸脯说道。 “谢公爷信任,小人定然将事情办妥,安慰好我那位浙江老乡,好叫我们掌握锦衣卫之动向。” “嗯,去吧!” 朱纯臣摆了摆手,算是打发走了师爷。 只是就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那师爷收走银票之时,竟将一张银票塞入了自己衣衫的夹层中。 就像是跟随在狮子身后的鬣狗一般,贪婪的蚕食着上方丢下来的血肉。 而他们,又怎么会允许狮子不上阵搏杀呢? 第七十六章 江南来密信,处处皆掣肘 第76章 ,江南来密信,处处皆掣肘 北门口兵闹一事结束后,已过数日,正是正月即将结束之际。 诸葛亮也在这数日的时间里,又完善了一下新军的建制。 如今已是深冬,春日将至。 他得趁着春耕到来以前,先一步完成新军的制度建设。 而在这一项上面,他可颇有经验。 “兵不在多,而在精。” 诸葛亮自言自语道,也在册子上写上了这段话。 昔年他一出岐山之际,虽将兵将训练成赏罚肃,而号令明的程度。 但汉军的纪律性,还是在街亭一败中,暴露无疑,出现了兵将不相录,也就是发生混乱的情况。 自那以后,诸葛亮便深知一个懂纪律的精兵的重要性。 所以这一次,他并没有先一步招揽数万大军,而是从三千入手,由少到多,要耐心的打好新军的地基才行。 以上经验,诸葛亮都将它们落于纸上,并一一归纳总结,以作训练之用。 也就在此时,文华殿外脚步声起,有一肥胖太监缓步走入,双手捧一密封的信封筒,恭敬道。 “皇上,田尔耕紧急奏报,还请过目。” “噢?” 诸葛亮已经许久未曾听到这个名字了,一下便想起田尔耕那坚毅的面孔,以及与他同行的魏忠贤起来。 再联想前几日户部传回的好消息,诸葛亮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拿过来。” “是!” 王承恩忙将东西递了上去,并随即候在了一旁,尽是恭敬谦卑的模样。 诸葛亮接过信筒,将那象征密封的火漆扯下,随即取出了里面的信封来。 只看那信的封装,他便看到了一个血指纹,此乃不祥之兆。 他随即打开信封,详阅了起来。 粗略一观,诸葛亮便一拍案牍,捎带薄怒道。 “江南商贾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如此糊弄朝廷,更敢如此阻止官吏,叫他们没法搜查矿山,这真是...当诛啊!” 他有此言,实乃信封上所述之事,尽是惊世骇俗之事。 田尔耕在信中详报到,那茶树遭灾之事不实,浙江一带其实仅有一个县的茶树遭了灾,应当减产,其余地区的茶树并未受影响。不仅如此,他还详细说明了锦衣卫来到江南地区以后,寸步难行之窘境。 那些矿山尽在深山老林之中,又有当地百姓加以掩护,想要清查真是难上加难。目前已有几位锦衣卫进山彻查矿山时失踪,生死不明。 至于商税,更是偷税漏税的重灾区。只要当地官吏不配合,故意走漏风声,他们锦衣卫纵然有通天本领,看到的也只是商人躲藏,税收寥寥无几的窘境。 尽管他们前往江南地区不过数月,但锦衣卫已是损兵折将,无奈之下,田尔耕才向京城求助,期望派遣更多锦衣卫支援。 那般言辞之诚恳,真让人以为他不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酷吏了。 诸葛亮自己也未曾想到,仅是收缴矿商两税,就牵连出如此大的黑幕。 那最大头的盐税呢? 倒也难怪那些人有胆子对天启帝下手了,他们可真是无法无天啊! 但冷静过后,诸葛亮却意识到自己无法在此时清缴江南官场。 一来对方树大根深,上下沆瀣一气,无论自己再派多少人前往,都是徒劳罢了。目前的江南地区对于朝廷来说,其实已经形同割据了。 二来便是新军未曾组建训练完成,卫所又糜烂,京城守卫更不可动,诸葛亮纵然有心平定江南地区,手上却无一兵一卒可用。 如此一来,此局竟是死局了。 诸葛亮默然,为今之计,就只有抢在局势恶化之前,训练出新军,拉出一直真正能打的队伍来。 “王承恩。” “老奴在。” 王承恩恭敬在侧,早已经是夹起尾巴当差,一听呼喊,更是飞速回应。 诸葛亮定了定神,下定决心道。 “速召几位内阁辅臣入宫,我有要事与他们相商。” “是!” 不多时,四位内阁辅臣已入了宫来。 他们分别是李标,韩爌,刘一燝,李国普四人,尽是在清扫阉党,整顿吏治以后留下的良官。 望着他们一齐如同站定在侧,诸葛亮神情恍惚,仿佛又一次看到了在那丞相府中,蒋琬,费祎,董允,郭攸之四人。 那般政通人和,上下齐心的季汉,似已近在眼前。 这一次局势更好,焉能有泄气之理? 如此诸葛亮心稍安,尽管千难万险,只要后方无忧,自己尽可从容对之。 “参见皇上。” 四人到位,齐齐施礼道。 诸葛亮收起万千感慨,开门见山道。 “如今新军已有组成,我决心专心统训之,只是政务上的事情,就劳烦四位多多上心照顾了。每日奏章也不必在送往宫中,直接送往军营即可,我会抽空阅览。” 诸葛亮没有说出锦衣卫禀告一事,在没有能力整顿江南官场之前,他不会打草惊蛇。 而那四位重臣听了少年天子之语,早被吓得半身冷汗直冒了。 他们知道皇上勤奋,但也不该如此挥霍啊! “皇上,如今正是寒冬腊月,城外不似宫内,苦寒无比,您千金之躯,如何能受之?臣斗胆请皇上居于宫中,每日往返,一样能统训将士。” 李国普一听皇帝不仅不愿意放弃处理政务,还打算出城居住,以方便训练新军,如此疯狂之举,他焉能不劝? 就算是铁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其他三人也同李国普一样,连忙施礼劝阻道。 “皇上,您每日早起晚睡,处理政务已是繁累无比。臣四人既然为内阁辅臣,自当为君效力,排忧解难。若您有心练兵,自当把政务交予我们处理,您只需过目阅览即可,如何能又处理政务,又训练新军呢?” 四人齐劝,就连王承恩也不落下,他可是知道事情前因后果的,眼泪水哗啦一下就流了下来,颤颤巍巍道。 “皇上,您不是常教导我们吗?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老奴见您刚刚发如此大火,现在又做如此骇人之决定,心中难安,万望皇上三思而后行!我大明,不可失了皇上啊!” 面对五人劝阻,诸葛亮一愣,他好像又一次的想把一切都揽在身上了。 一声叹息过后,他冷静下来,这才妥协道。 “好吧,那我还是居于宫中,政务处理也稍减,如此一来,诸位可满意否?” 此言一出,五人尽是笑逐颜开,齐齐回到。 “臣等尽从之,还望皇上多多注意身体才行。” 诸葛亮颔首,他心中再急,也得徐徐图之,万不可再丢一次街亭,叫那满盘皆输,步步失了先机啊! 待得四位重臣离去,他方才提笔写下谕旨,命一百位锦衣卫健儿再往江南,协助田尔耕清查矿山。 完成此事以后,他这才领着锦衣卫,往那城郊新军驻地赶去。 第七十七章 建营难知妙,一语醒梦人 第77章 ,建营难知妙,一语醒梦人 京城郊外,正是狂风席卷,大雪漫天之际。 此刻冬困人乏,当是休息之时,然而有一处地方正热火朝天的忙碌着。 新组建的队伍在老兵的带领下,正在搬运着原木,建造着一座营帐。 “小伙子们跟着本大爷好好学,本大爷可是马踏过萨尔浒,驰骋辽东的,以后有你们学的!” 这本是非常普通的训练场景,老兵显摆战绩,给新兵一个下马威,以建立威严。 然而当这位老兵接到命令,要带着新兵蛋子修建营垒,拿到图纸之时,这事情就不简单了起来。 那修建营帐的图纸很详细,每个角落都有注解,显然是一心思缜密之人所写。 可惜的是,如此详细的图纸,在场无一人懂其原理。 “怪哉,这里为何要加拒马,这里又为何要固定加厕所呢?” 一旁的新兵率先发问,小小的眼睛里满是困惑。 而在他身旁,其他新入伍的新兵亦然,尽数茫然的望着那位老兵。 先前还吹嘘自己的老兵,此刻也抓耳挠腮了起来,并给出了极为优质的回答。 “我不知道啊。” 众新兵们脑门一黑,扶额叹息。 得嘞,想要知道结果,恐怕还得大家一起琢磨。 他们手上的这份营寨图,听说是当今皇上亲自设计的,果然造型和其他将军的营寨图大不相同。 若说其他将军的营寨图,是以大帐为中心,像丝瓜圈一样向外扩散的结构。 那么他们手上的这份营寨图,则更是像是八角形。 这图总体结构虽也是以大帐为中心,向外建造。 然而这八角形却分了数层,总体上以外围营寨,向内一圈拒马,再内一圈营地,最后才是大帐等中心地带。 次等分层,又以八角分面,每个区域都有道路相连,环环相扣。 仅是看一眼这营寨图,那老兵都觉得赏心悦目,一目了然,完全不似那些脓包将军一样瞎指挥,导致营寨建得七扭八歪,错漏百出。 单凭这一手画图之术,老兵便佩服新皇的安排。 只可惜啊,皇上是聪慧,就是这么多天了,自己居然也没见到他的人影。 不是说好了,要亲自训练他们吗? 不过今日风雪如此之大,皇帝恐怕也不回来了,再等明天吧! 老兵一阵叹息,就要转身准备去埋头苦干。 也就在此时,营寨外围传来一马蹄声。 他好奇望去,却发现在那风雪之中,有一少年郎正在穿行赶来。 风雪甚急,吹在人脸上早有割脸之痛。 然而那俊朗少年还是冒雪赶来,落得个满身雪白,就连那兽皮披风上,也尽是雪渣。 如此焦急赶来,到让人困惑,可老兵一望向他身后之人时,便恍然大悟了。 只看那少年郎的身后,紧跟着鲜衣怒马的锦衣卫,个个是绣春刀在手,万分警惕的跟在那他身后。 好似有半点风吹草动,他们就要上前来护住少年郎。 在这京畿地区,能让锦衣卫如此紧张的,就只有一人。 “皇上驾到,速命此处将领前来接驾。” 一位锦衣卫下意识的上前,向一众将士宣告道。 军营之中,当场就跪倒了一大片,更有人飞奔着起身,前往大帐中通报。 老兵瞄了一眼,也跟着跪了下去。 他心里倒有几分失望,不过也习以为常了,大人物们都是如此的。 可就在此时,那少年天子却开口,阻止道。 “不必前去通报,我既来了军营,便卸下了一切身份,只充作一军士,与旁人无异。” 说罢,天子翻身下马,竟是步行进了军帐之中。 老兵心中一惊,颇为诧异。 这位少年天子,倒有几分意思啊! 而在此时,他顺着天子的背影,再一次的看到了军营的全貌。 其中主干道上,那突兀的拒马,特别扎眼,因为它挡住了天子的去路。 也就在此时,锦衣卫们很自然的上前,就要将拒马搬开,但却被天子又一次的拦下了。 “此处乃是阻止敌军劫寨时,逼起转向的关键所在,你等不识军阵,不可擅动。” “遵旨!” “军营之中,一切按军法形式,旨意不再,当以军令为主,你等须得回我得令。” “得令!” 锦衣卫们两次应答,颇为不适,他们还是第一次遇到此等情况。 同样的,也是第一次从眼前的少年郎身上,读出一种不容拒绝的声音。 也因为这句话,一直默默注视前方的老兵,忽然就反应了过来。 那拒马的位置,正是他刚刚放置的,也是他困惑所在。 然而随着皇上的一句话,老兵的迷惑瞬间解除。 对啊! 那拒马所在,正是关键之处。 若真有敌军来劫营,从此处进攻时,定会被拒马逼迫改道。 而他们一旦改道,那接下来迎接他们的,则是营寨内各处的冷箭,以及军士的拦阻。 老兵这才意识到,整个布局的意义所在。 最为关键的是,这一妙处他还得费尽心思才能清楚,可刚刚皇上那般随意的语气,分明是举手之劳。 要知道老兵自己也是身经百战之人,皇上未曾统兵,竟能轻易的设计出如此妙阵。 老兵汗颜,双方差距,竟犹如天堑啊! 这时候身旁一新兵忽然发言,不知所谓道。 “不就是个拒马吗,搬走了等下再搬回来不就行啦?” 老兵闻言,当即大怒,训斥道。 “住口,休得胡言!军令如山,怎能说改就改?今日可以搬走拒马,明日岂不是可以卸下防备?况且那拒马,确确实实是关键所在。伱们想想,若是你们领兵来伐,遇到拒马,不也非转向吗? 而一旦转向,那条路上我们布置了什么陷阱,大家还不知道吗?” “对呀!那一路上尽是陷阱,要真是走了,定然落败啊!” 新兵们被调拨,那也是焕然大悟。他们已如行伍,自然要学一点战场上的知识,更憧憬过自己领骑兵在战场上横冲直撞。 然而今日要真给他们领兵来此,只怕非得大败而归! 一方拒马,竟有如此妙处,真让他们想破头也想不出啊! 明白里子的一众新兵们,望向那少年天子的眼神,也渐渐变了。 今天先一更,有点卡壳 第七十八章 触景方生情,训练当刻苦 第78章 ,触景方生情,训练当刻苦 风雪肆虐,刮得军中旗帜传出阵阵拍打之声。 那声音悠扬,似万千军士齐声高呼,又似耳畔余音,尚且环绕。 诸葛亮自辕门落马步行,沿路所望场景,皆为熟悉。 甲胄,枪戟,军马,这些东西,他不知抚摸过几回,指挥过无数次。 所谓触景生情,不外如是。 正行走时,又一阵寒风肃起,吹得旌旗震动。 那像是人语一般的拍打声又至,传到诸葛亮耳畔,他忽然就听到了某些熟悉的声音。 “先生若不出山,如苍生何也。” “备结小帽一顶,以尽心意。” “丞相观马谡之才如何?...不然,朕观此人,言过其实,不可大用。丞相当神察之。” “卿之才十倍于曹丕,定能安邦定国,成就大事。” “...” 那些声音环绕,直叫诸葛亮心神震动,暗自垂泪。 “先帝...” 他呢喃一句,似已沉沦在过往的回忆中。 那些峥嵘岁月,那些豪气冲天,都在一幕幕上演。 只可惜他们不辞而别,连到最后,子龙亦去,仅留自己一人独望长安。 长安,长安,何时能安我大汉啊! 诸葛亮默然想到,眼角已尽湿润,脚下更是不由自主的站定。 他一停,旁人莫敢超越,尽数跟在身后,不敢造次。 也是如此,谁也没有发觉诸葛亮眼角的清泪。 此刻风声渐少,旌旗安静,那些声音也随着风尽数散去。 诸葛亮回过神来,再一睁眼,看到的就是那旌旗上明晃晃的大明二字。 是了,此处不是大汉,而是大明。 今朝亦不是安宁盛世,乃是巨变之际。 心念至此,诸葛亮忽面朝西南,朝成都方向长鞠一躬,心中默念道。 ‘先帝,上一世亮不听教诲,错失先机,这一世必不负先帝之托,定当匡扶大明,佑我汉民,不受战争屠戮,动乱伤殇。’ 拜服过后,诸葛亮再一起身,脸上早已无半点泪光,留下的仅是一张坚毅的面孔。 “军中千户何在?” 他朗声道,其声清澈,如龙吟般可穿透风雪。 身后众人不明就里,可看到皇帝都如此肃穆,他们亦不敢怠慢,三位千户当即上前,各自拱手道。 “末将在!” “起号角,亮军鼓,召集全军操练。” “得令!” 三位千户当即向下传递指令,召集全军集结。 这一行动,诸葛亮虽是背对,可听那些稀稀拉拉,节奏零碎的脚步声,就知道新军毫无底子。 再一转身,果然看到队列不齐,衣冠散乱的一群新兵,此刻正茫然的跟随着伍长,总旗等长官,逐步排列。 只不过他们行动迟缓,有的人甚至打着哈欠,搓着手臂,似乎是在抱怨天气严寒。 然而这支新军的一切军饷,盖出内帑,棉衣军帐,军饷兵器,皆由诸葛亮亲自调遣,绝不会缺失。 这些人分明是畏寒如虎,懒散惯了。 然而他们还算是上心的,再定神望去,有一部分军帐之中此刻居然传来叫骂之声。 仔细望去,竟然有不少人喝的是伶仃大醉,此刻被叫醒,当然一肚子火,正对着传令兵一阵咒骂。 诸葛亮位于校场高台处,早将一切变化收进眼里。 他入军营早已变了一副模样,见有人醉酒拒操练,当即向台下的监军呼喊道。 “军中监军何在?” “末将在。” 监军全都由老兵组成,人数不多,但尽皆着玄色甲胄,右上臂系一血红长巾,以分别普通军士。 他们一出列,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与普通新兵形成了鲜明对比。 “有兵卒不服管教,你等速擒之,并按照军法处罚。” “得令!” 监军们当即行动,不由分说的往那一处军营赶去。 他们可没有传令兵的温柔,眼中早已是凶光毕露。 真要叫他们去了,毒打一顿必然是少不了的。 正在此时,一位千户当即上前,拦住监军们,脸上犹豫不决道。 “皇上...那些军士都是军中精锐,更是各家勋贵旁支,今日不知皇上降临,这才饮酒,实乃无心之过也,望皇上网开一面,饶了他们...嗝吧。” 这千户虽生得孔武有力,将军肚更是涨大,应是一位猛将。 可惜这猛将徒有虚表,嘴里竟敢说勋贵旁支四字,自贬身份。 更别说他求情时,难以抑制腹中搅乱,竟打出一酒嗝来,徒增笑柄。 诸葛亮微眯双眸,薄怒自起,厉声道。 “军营之中严禁饮酒,此乃军法,汝等如何不察?你身为千户,不管教下属,不统领兵卒,竟也饮酒作乱,安敢在此狡辩?” “啊...皇上我...” 那千户心中委屈啊,集合新军数日,皇帝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这一下心中放松,抱有侥幸,就小酌了几杯,怎奈何正好撞上了新皇今日前来。 他是真懊悔啊,不该听那些世家子弟的鬼话,喝了这马尿啊! 诸葛亮此时不肯饶恕,穷追猛打道。 “今日吾再言一次,谁敢霍乱军纪,我必不饶恕!你这千户当罚之,即日起夺取千户之职,贬为步卒,以儆效尤!其余饮酒作乱之兵勇,尽罚军棍二十,以示惩戒!” 那千户闻言,自然是面若死灰,已是瘫软在地。 原来那将军肚中看不中用,猛将之名也只是在酒桌上,不在战场上! 监军们一听命令,莫干不从,一拥而上将那千户绑了,就去打了二十军棍。 至于其他作乱兵勇,自然躲不了,全部按倒在椅,尽皆打起了军棍。 此刻风声渐平,在场军士们看着那些所谓的精锐无一例外,全都在挨军棍,心中肃穆。 军法面前,没有千户百户之别,也没有精锐名门之分,只有军令如山! 谁人胆敢触犯,必受惩罚。 也就在这一面哭爹喊娘的呼喊声中,诸葛亮挥舞羽扇,又道。 “其余军士分列四队,按照总旗指挥,听号令操练军阵!谁人胆敢怠慢,军法处之!” “我等遵命!” 有了前车之鉴,谁人胆敢违背皇帝之命令,个个抖擞精神,操练起来。 一时间军营内呼声阵阵,倒也有模有样起来。 来晚了!! 第七十九章 详解八阵图,将士齐震撼 第79章 ,详解八阵图,将士齐震撼 有前车之鉴在前,风雪之上,已无任何一人胆敢怠慢了,尽皆按照天子指挥,操练最简单的变化配合之术。 到底是优选过的军士,整体上的素质还是极高的,在伍长们的带领下,不过一个时辰,最简单的变化之术就稍有雏形了。 诸葛亮望着一众新兵的变化,心中稍安,他便让基层军士们继续操练,转而召集起总旗以上的军官们于军中大帐内集合。 在未曾到来以前,诸葛亮早已经将安营结寨图交予了锦衣卫,让他们送至军营让三位千户安排军士修建。 但具体的训练之法,诸葛亮并未送来。 一来他希望自己亲自教导,方可有成效。二来他也不希望训练之法外露,反助长了敌人。 但对于总旗以上的军官而言,来到大帐前集合时,都是满头雾水的。 目前已经有一位千户因处事不当,被革职贬为弱卒了,这回不会轮到他们了吧? 一众将士尽是战战兢兢,畏首畏尾的来到帐前集合。 诸葛亮见他们畏惧,也猜到个大概,开口宽慰道。 “诸位将军不必惊慌,此番集合,乃是为了讲解具体的操练之术,稍安勿躁。” 说完,他便转身入了大帐,去准备一番了。 而众将士听了这话,也放松下来。 可听到少年天子要谈具体的操练之法时,他们又迟疑了。 特别是几个稍有经验的千户,百户,脸上都露出了狐疑之色。 他们私下嘀咕起来。 “这皇上虽然执法严苛,雷厉风行,但这训练统兵之事,他真的懂吗?那营寨图画的确实不错,不过那个图应该是其他老将军画的,防止皇上在我们面前丢了面子的举动吧?” “嘘,莫要多言,等下皇上要是有地方说的不对,我等先答应下来,等人散了,再回去进言也不迟,莫要让皇上当众出丑。” 余下的两位千户说完,又将这话说给了其他百户们听。 众人尽皆点头,都做好了准备。 行军打仗那都是需要长久经验才能办到的事情,皇上今年不过十七,纵然身为信王时期有所接触,满打满算也不过几年的经验,如何能统御新兵,还要教众人训练呢? 希望皇上莫要仿效土木堡战神,再毁一次大明根基啊! 抱着这样的想法,众人苦笑三声,安静等待了起来。 不多时,锦衣卫便走出大帐,向一众军官们拱手道。 “诸位将军,沙盘已备好,皇上请诸位入帐。” “得令!” 军官们一齐回应了一句,这才一同入了大帐内。 方一走进,便感到阵阵温暖,乃是那充足火盆供暖所致。 众人心稍安,随即便看到了大帐正中心那早已摆放好的巨大沙盘,同时在那沙盘的右侧,还挂着一方宽大绢布,上面画着一方八角形图案,更有星星点点坐落其中,叫人一眼见了,便生出几分头晕目眩的感觉来。 百户们尚在迟疑那图案画为何物,千户们则已经心生震撼。 原因无他,皆因那绢布图案竟暗合兵法阵型,并且有轨迹相互转化,颇为玄妙。 千户们也是仗着有多年军旅生涯,才能看懂。 要换作外行人,只怕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暗暗咂舌,心中已有某种奇怪的预感。 也在此时,诸葛亮已整理了衣衫,收起了羽扇,右手持一令旗指着沙盘,向众人朗声到。 “诸位,无论新兵旧将,皆需训练方可成军。此次我所带操练执法,有一简名,唤作八阵。此阵法以八卦排序,分为八阵。其中八阵分为天覆,地载,龙飞,虎翼,蛇蟠,风扬,鸟翔,云垂。” 说话间,诸葛亮手中的令旗已从先前的沙盘,放在了一旁的绢布上,忽一指某个阵型,解释道。 “唯独虎翼为特殊阵,乃是配合一支骑兵队伍,用以趁敌人攻击懈怠时,反击所用,故为猛虎添翼。这八阵变化,皆需配以厢车兵,甲盾士,弩手,火器兵等拒敌。训练若成,可使得全军配合无间,即便身处平原,亦不拒任何敌军冲击。” 一番言语尽落,留下的则是一众军官们的骇然之色。 八阵?这名字好熟啊! 好像那诸葛武侯所改进之图,不过不是早就失传了吗? 如果这不是武侯所改进之八阵,那这番晦涩阵法,不就是眼前天子所独创? 要知道他们也研习兵法多年,可未曾看过此等阵法啊! 不等一众军官们喘口气,少年天子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持旗,又继续讲解道。 “这八阵无论何等变化,皆需以令旗为首,见旗变而阵法变。此番变化之中,唯虎翼阵最需要注意,你们看...” 军官们此刻听着诸葛亮讲解,竟是入迷了,浑然忘记眼前之人乃是少年天子。 更加忘记了,他们入帐时的暗自猜测。 他们只觉得耳畔为他们讲解八阵玄妙的声音,根本不是什么少年郎,而是一位纵横沙场多年,经验老辣的将军之声。 这声音不仅讲得头头是道,还提供具体的训练方法,绘声绘色,叫人眼前真的浮现出阵法的变化,士卒们的行动轨迹。 于是这大帐之内,气氛变得越来越平和,到了最后,军官们大气也不敢喘一下,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天子讲解阵法。 “这八阵我已有改进,新增设一些火器兵站位空间,配合盾甲兵保护,定能取得奇效。然无论阵法如何变化,刻苦训练方为根本,今日我所讲仅是粗略,往后我会详细指导诸位训练统兵。” 诸葛亮洋洋洒洒说完,神色自然是愈发放松,好似再现了从前北伐时的风采。 可当他说完以后,却发现军官们全都极为惊骇的望着自己,眼中满是惊讶之色。 诸葛亮不解,又问道。 “可是我讲解的不够详细,还需我再讲解一次吗?” 众军官闻言,如梦方醒,连忙摆手齐声道。 “不不,皇上所讲解,格外详细,是我等惊讶于此阵法玄妙,故此失态,还请皇上恕罪。” 他们这番话,当真是发自心底,同时更加确认了这八阵就是皇上独创的。 因为他们在以往的兵法研习中,从来也见过如此阵法,那可不就是皇上创立的吗? 十七岁的少年天子啊,不仅能够一扫政局阉党,整顿吏治,竟然连这行军打仗之阵法,亦能独创。 军官们只觉得喉咙发苦,心中震撼。 所谓天才,那也远不及眼前的少年天子啊! 第八十章 底层游离动,煽动士卒动 第80章 ,底层游离动,煽动士卒动 日薄西山,正是迟暮之时。 风雪似要怜悯这些苦训一天的士卒,终于稍有停息。 训练时虽然不惧酷寒,但一停下,正月的京郊寒气总归会让他们畏惧。 于是士卒们便一窝蜂的往那火堆处挤,再不济的,原地挖坑起火,先煮上一大锅热水再说。 如此一来,白日里稍见起色的军纪,眨眼间便泄了个干净。 不仅如此,还有流言蜚语,在这行伍之间流传。 几个新兵正围在一起喝着热水,等着锅里的炖汤沸腾,也就在此时,他们听到了隔壁同袍的交谈。 “真是晦气,这么大冷的天,躲在被窝里享受不多好,也不知道上头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在这时候搞什么训练呢?” 一句无心之谈,当即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 他们就像是找了突破口一般,纷纷吐槽起来。 “可不嘛,我看好多个大官,那都是在春,在夏训练的,那时候不冷又不热,日子怪好嘞。” “嗨,上头那位还假惺惺的跑过来集训我们,那娇嫩的样子,还不及我隔壁的毛孩子有力气,恐怕过不了三两天,就会不来了。” 新兵们的谈论愈发激烈,这回儿又是饭点,于是越来越多的人都听到了这些话。 隐藏在人群之中,正摸着屁股的一人见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朱敬武,干得不错嘛,三两句话就带起大家的情绪了,回头见了国公爷,我定会帮你多美言几句的!” 开口之人也姓朱,乃是比朱敬武这种旁支近上一圈的亲戚。 他倒不像朱敬武那样,还算个武夫模样,整个人尽是消瘦无比,说话又毒舌,整一个混不吝。 即便如此,朱敬武还得恭恭敬敬的唤他一句堂兄。 朱敬武被夸赞,却是沉默不语。 在他心里,并不愿意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然而国公爷那边传来了消息,要让他们生点事情,他一个没落旁支小辈,怎敢不从。 就算自己有骨气,但是家人们恐怕就得跟他忍饥挨饿了。 不得已,朱敬武便出此下策,在这军营之中搞起流言蜚语,用以削弱白日里皇上的威严来。 只是他的心里,始终忘不了北城门下,那少年天子的风采和威严,以及质问他的那一句,愧对祖宗。 “我朱敬武也会有驰骋沙场的那一天吗?不受他人的桎梏...” 朱敬武自言自语道,不想这话被身旁的堂兄听到,疑惑的说了句。 “你小子,做什么春秋白日梦呢!还驰骋沙场,跟着国公爷那才有好出路,跟那个小皇上,只怕你命都没了,也捞不到半点功劳。大明的军队碰上后金骑兵,那是胜少败多,死的人不计其数,伱还是绝了这个心思吧。” 堂兄鄙夷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堂弟,眼中满是不屑。 朱敬武默然,低头不愿回答。 正在此时,受了军棍,满脸衰样的千户回来了。 严格来说,他现在连伍长也不是,只是一士卒罢了。 他一返回,就钻入了营帐内,趴在了床榻上,唉声叹气起来。 堂兄当即扯了扯朱敬武的衣角,压低声音道。 “按计划行事!这时候这个那千户肯定心里不舒服,我们只需过去煽风点火一番,再施以国公爷的恩情,他必然感恩戴德,往后必定为国公爷效力。到那个时候,这可就是大雷了!” 朱敬武听完,嘴唇煞白,但也不敢反对什么,便跟着堂兄走了过去。 堂兄确实圆滑机敏,到了那气呼呼的那千户身旁,也不多说什么,就是为其上药。 那千户见二人前来,又想发怒,又不敢,只能憋着一口气硬撑着。 “刘千户,都是小人不好,实不该劝酒的,这是小人的罪过,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堂兄摆出一副谦卑的模样,又是作揖,又是鞠躬,总算让那刘千户的脸色缓和了些。 良久,这又软弱又好面的刘千户才嘟囔一句。 “我可不是千户了。” “哎呦,千户大人您这是什么话啊!您可是抽过来统兵的将领中最优秀的一人了,其他人连您的毛都比不上。更何况有国公爷的渠道,您恢复千户身份指日可待,甚至更进一步,也犹未可知啊!” 这堂兄一说完,那刘千户的眼中就冒出一阵精光来。 他正是在这千户的位置上呆太久了,也想入那大都督府之中任职。 当了一辈子大兵头头,怎么也得混个将军当当吧! 这一次之所以被迫饮酒,也是因为眼前这人身后站着的,乃是成国公朱纯臣,勋贵之首,他才肯给那个面子,否则他才懒得搭理此人。 这时候堂兄又蛊惑道。 “千户大人若是不信,今晚我便修书一封,送往国公府,明日您自可见到国公爷,到时候一切自然真相大白了!” 看着眼前之人如此自信满满,这刘千户也是心动了,似抓住救命稻草的他追问道。 “若是国公爷肯见我,我必定亲往!” “哈哈,我这就为千户您安排!” 朱敬武将眼前这一切尽揽眼中,心中叹息,这大都督府内又要多一蛀虫了。 而在达成交易以后,那刘千户也不忘继续说道。 “可如今我已不是千户,又该如何为国公爷效力呢?” “这好说!您与其他千户多有交情,只需要走动走动,大家疏通疏通,多少银两都由我出,到了关键时刻,就得看几位千户们的功劳了。” 这堂兄说着,唰的一下便从怀中掏出一百两银子,放在了千户的身下。 那刘千户见了,反手将其收下,脸上当即露出笑容来。 “自然自然,有国公爷做靠山,自然无忧。” “是了!俗话说,龙有龙道,虎有虎道。皇上是一身正气,拿了我们杀鸡儆猴,但是我们这些人也得求一条活路啊!而这活路嘛,自然就是国公爷了!” 这番言语过后,在朱敬武眼中,这两人竟然有几分同流合污的味道来。 他不由得为皇上担心起来,他真能驯服这些心怀鬼胎之辈吗? 第八十一章 同甘更共苦,真诚碰真心 第81章 ,同甘更共苦,真诚碰真心 又一日风雪,亦是日上三竿时,军营之中众人早已经吃过早饭,正要开始训练。 只是经历过昨日的辛劳后,大家都有所倦怠。 此乃人之常情,第一日尚且能够靠着前几日的温养熬过去,但第二天必然是不想动弹。 只看军帐各处的将士都懒洋洋的走出来,打着哈欠,伸着懒腰的聚集起来。 即便有各级总旗催促,伍长以下的将士们还是慵懒。 “速速集合,你等若是怠慢,圣上必然要惩戒你们!” 有总旗向着这群新兵大喊道。 可在人群之中,不知是谁胡乱呼喊了一句,反驳道。 “昨日那么辛苦,圣上今日来不来都是个问题,我们那么积极干嘛!” 那总旗闻言,自然勃然大怒,厉声道。 “谁说的,给我走出来!” 只可惜新兵们谁也没动,个个一脸茫然,好似自己并不知情一般。 不过他们的眼神早已经出卖了他们,毕竟大家都不愿意相信,一个皇帝会陪着他们一起辛苦。 现在恐怕还在后宫哪个娘娘宫中,享受温柔乡吧! 更别说昨晚有谣传四起,众人更加迟疑。 到今早一看,果然不见皇帝身影,果然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去了! 总旗眼看无人应答,自己也不好惩戒如此多的人,只得作罢,催促着士卒往校场赶去。 又一阵冷风吹起,更让大家抱怨不已。 见此情景,连那总旗心中都有所顾虑。 稍有不慎,引得众怒,更有兵变之风险啊。 纵然没有,如此情绪在营中蔓延,更会引得士气低落。 皇上啊皇上...你该不会真不来吧? 总旗心中暗想时,忽听辕门外一阵马蹄咆哮,紧接着便是那马匹嘶鸣。 这番声音,更引得已一众将士们回首望去,正好看到一位满身风雪的少年匆匆赶来。 在他的身旁,乃是肃穆威严的锦衣卫。 “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总旗只看了一眼,心中便激动不已,嘴上更是大喊道。 其余将士们一看,眼中多有惊讶。 毕竟昨晚流传的谣言,那是信誓旦旦的认为皇帝只是游戏人间,不会陪他们顶风冒雪的,怎得今日还是来了? 是了,一定是做做样子罢了,明日便不会来了! 众人这般想着,便又在天子的注目下,开始了一整天的训练。 然而接下来整整半月,那少年天子尽皆风雪无阻,每日必然早到军营之中,亲自指挥兵将操练。 底层的士卒们亲眼所见,心中震荡。 那天子,竟真陪我们一同训练? 如此一来,他们更无理由懈怠。 而训练只需熬过前半月,一切渐入佳境,身体渐渐适应时,众将士的逆反心理自然散去。 他们反而生出几分愧疚来,心念自己不过大头兵一个,竟然妄想让皇帝与自己同甘共苦。 如今皇帝真做到了,他们更是自惭形秽,训练时更是卖力。 将士们用心,这阵法操练自然卓见成效。 诸葛亮一眼望去,心中更安,亦是毫不吝啬的赞誉道。 “大明将士悟性甚佳,不出半月,这基础阵法便已经稍有雏形了,变化阵法时,也能跟随着伍长快速行动,我心甚慰。” 此刻跟随在诸葛亮身旁的,不仅有锦衣卫,更有监军。 一位监军当即陪笑道。 “那当然是皇上您指挥有方,这才让将士们学习神速。” “功不在我,在士卒也。” 诸葛亮不喜旁人献媚,当即拒绝道。 那监军吃了个闭门羹,只得悻悻退下。 随后众人便跟随着诸葛亮,在军中巡逻起来。 将士们精神一震,自然卖力起来。 可就在此时,有一方阵外围的士卒忽然脚下乏力,竟然当众崴了脚来。 这一幕不偏不倚,正好被诸葛亮等人撞见。 发觉事情不对的他立马起来,就想强撑着躲回队伍之中,而管理此人的伍长更是勃然大怒,当即训斥道。 “伱没吃饭是不是,这么点动作都做不好?” 随后赶忙走出队列中去,跪倒在诸葛亮面前,拱手道。 “皇上,下属治军不严,竟让此人出了大丑,还请皇上责罚。” 说是责罚,其实更多的是推卸责任。 纵然要治罪,也只不过是不严之小罪,属实是撇的干干净净。 然而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诸葛亮还真就不悦,要治此人之罪。 羽扇挥舞,诸葛亮肃穆道。 “你这伍长,倒真要口头训诫一番。你莫非不知此士卒跌倒,并非未曾吃饭这般简单,乃是他脚下生水泡,一双脚破了又破所致。” “啊...” 那伍长闻言,顿时心惊不已。 因为皇上所言,非虚啊! 不等他反应过来,诸葛亮就已经命人去叫军医,同时他自己也带着监军来到了那士卒面前。 这士卒年级甚小,同旁人比起来,又显得瘦弱,见了天子更是唯唯诺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诸葛亮也不恼,开口道。 “你且先坐下,把那鞋袜脱了如何?” “噢...” 这小卒已经完全被吓傻了,只懂得听命行事,竟真的呆滞的坐在了地上,要去拖了鞋袜。 周围一众将士听了,个个吓得魂不附体。 见天子不请安已是大罪,这小卒这也不知道? 然而他们发现皇帝脸上没有丝毫不悦,反倒很有耐心,又让人去取来火盆。 只不过众人等了好一会,那小卒也没能脱下鞋袜。 原因无他,轻甲在身,一举一动皆受桎梏,自然无法脱下。 并且随着小卒每一次动弹,他的脸上就会多一分冷汗,显然是被疼的。 诸葛亮心疼,收起羽扇,抖搂衣衫,干脆伸手为其脱下鞋袜来。 这一下不止是周围将士,身后监军,就连那小卒自己,都吓得连忙说道。 “皇上,这鞋袜脏。” “不妨事,这些事情,我见多了。” 诸葛亮直言道,他也是久训兵将之人,此等病状他早已见过千次百次,很是熟悉,自然无惧污秽。 于是他还是将那鞋袜给脱了下来。 这一举动看似平常,却叫周围所有将士全都噤声,默然看着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 一位天子,竟不惧污秽为士卒亲脱鞋袜治疗。 这...这是真实的吗?还是将士们都在做梦? 要知道那些个高官将军们,可从来没把他们这些士卒当过人来看,更何况为他们疗伤! 一股奇异的暖流,便不由自主的流淌在每个人的胸口,让他们心窝里尽是暖洋洋的。 冬日苦寒,那鞋袜一脱,虽无味道,但那血淋漓的袜子一下就成了最扎眼的存在, 原来是这鞋子不合脚,再加上多日久训,这小卒的水泡起了又破,破了又起,反复折磨,才有此景。 诸葛亮皱眉,追问道。 “此鞋子并不合脚,你怎不向监军反馈,申请调换。” 那小卒唯唯诺诺,眼神稍微挪动一下,看了看伍长,这才道。 “小人不敢...” 两人近在眼前,诸葛亮如何不知小卒变化,他叹了口气,宽慰道。 “削足适履,乃天下谬事也。鞋子不合脚,就该换。监军何在?” “臣在!” 恭候多时的监军队长当即上前,下跪施礼道。 “速传我令,让后勤官再问一遍将士们衣衫鞋袜是否合身,如有怠慢,定责不饶!另外再取合适鞋袜来。” “是!” 监军慌忙离去,怎敢怠慢。 这时候军医赶来,施礼过后,终于是为那小卒治疗脚上伤痛起来。 诸葛亮这才缓缓起身,望向了周围将士,拱手道。 “诸位将士,一连半月训练甚是辛劳,我心知肚明。然大明危急,北有蒙古,后金之威胁,南有各地流寇之肆虐。我非酷吏,亦不愿苦训军士,只因事急从权,无奈而已。” 此言一出,周遭将士尽皆跪倒一片,齐声道。 “为皇上分忧,为大明效力,乃我等本分也!” “话虽如此,我心亦有愧疚。今夜我会安排伙夫煮肥羊餐犒赏全军,更会让军医为诸位将士检查病痛,稍稍休憩一番吧!” 诸葛亮说完,脸上也终于不再紧绷,浅露几分轻松之色来。 周围将士们闻言,更是激动不已,纷纷高亢的欢呼道。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虚礼皆免,现在继续训练!” “得令!” 将士们当即兴奋的投入到训练中去,他们激动,亢奋,不仅是为了那一顿肥羊餐,更是因为皇上对他们关心的态度。 与此同时,诸葛亮也不忘了安慰那小卒道。 “你既已受伤,便安心养伤,训练之事后续再补即可。军医自当好好照料。” 那小卒就是再木讷,此刻也反应过来,心中激荡,刚一开口,眼泪却留了下来,操着一口乡音道。 “皇上...您待俺真好,这天底下也就俺娘和皇上您待我这般好了。” 诸葛亮轻笑,抚其项背道。 “不必在意,先去休憩吧。” 说完,当即让军医用担架送那小卒往账内休息。 事情了结,诸葛亮这才转身继续指挥训练起来。 于他而言,这不过是极为平常的一次关切罢了,将士们的劳病伤痛,身为主帅,理应关切。 但他并不知道,此番举动落于将士们眼中,那是何等的珍贵。 千百年来,如此关切士卒,珍稀人命的将军,又有几人呢? 跟着这样的皇帝,前途明朗,又何必再去理会那些跳梁小丑所造的谣言呢? 第八十二章 长亭别美人,交错悲琴肃 第82章 ,长亭别美人,交错悲琴肃 京郊外,正是晚冬雪落之际。 行人匆匆,车马稀稀,却有一白衣蒙面女子,手捧一古琴,端坐在一矮亭之中。 亭中除她一人一琴外,还有一方暖火炉,炉上正煮着一锅热酒,暖洋洋的,好叫人不至于手指冻僵。 她在此处等待许久,才发觉那京城方向上,有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想来是有人纵马赶路中。 这女子眼神复杂的望了那马队一眼,自言自语道。 “与我相好之人中,有能力救我出教坊司之人,仅有两位。如今一人已被阉党牵连,发配边疆,只剩这锦衣卫的小总旗能助我...” 她停顿了片刻,放下古琴,又叹息道。 “他非我心仪之对象,若非不得以,岂愿选之...罢了罢了,我到底还得努力一番。” 说完,她已将古琴摆好,纤纤玉指已经勾在了琴弦上。 此番此景,本应奏一曲《凤求凰》,勾得那人心心念念自己。 可是这首曲她实在不愿意对他,转念一想,琴声已起,配合她莞尔的歌声,弹唱道。 “渭城朝雨浥轻尘...” 琴声动人,歌声动听,只一起,那纵马队伍便有所迟缓。 等他们到了近前,赫然是一队衣着体面官衣,腰别绣春刀的锦衣卫。 只不过这批锦衣卫只是好奇,并没有过多打扰,当即就准备继续赶路。 唯有一人,与同袍交谈一番后,离了队伍,单人骑马来到了亭下。 “好一首《阳关三叠》,好听。” 这人赞叹道,只是语气多有悲伤。 他驻足于亭外,却不愿意进去。 这人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靠近那女子。 然而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不多时,曲已罢,那女子捎带哽咽道。 “沈大哥,你当真已经想好了,要别妙彤而去吗?” 沈炼只听这一句话,一只脚便已经踏入了亭内。 “我怎愿如此...只是...只是...唉!” 他懊恼不已,擒敌无数的铁手却无可奈何的锤在了亭柱子之上。 本来那一夜,他是有机会翻身,赎得眼前美人周妙彤之身,再与她共度余生的。 怎奈何大哥在侧,三弟在旁,自己根本没机会下手。 如今满盘皆输,自己和大哥更是升迁无望,哪里能赎得美人赎身。 所以自从那一夜以后,沈炼已经决了赎人的念头,再也不去见周妙彤了。 更因如此,他期盼着离开京城这边伤心地,故此向上头申请,要调往江南,参与清查矿税一事上去。 只是没想到,美人牵挂,竟拦在了自己的必经之路上,要为自己送行。 沈炼心中哪怕再清楚,但也抵不住诱惑,走了进去。 有了这一步,那周妙彤也摘下了面巾,从那火炉之上烹煮的一锅热酒中,舀了一勺,捧着酒碗,便来到了沈炼的面前。 “沈大哥,我们相识一场,纵然你要离我而去,念在多年交情上,还望不要忘了小女子。一杯离别酒,以表我心。” 说完,将那酒碗递给了沈炼。 沈炼眼中带泪,他追求周妙彤多年,花了不少俸禄,却从未见到周妙彤对他这般上心过。 脑袋一热,推开酒碗,竟狠狠抱紧了眼前美人。 “啊...沈大哥,你不必这样,我本是红尘之人...” “不许伱这样说!你等我,我一定,一定回来给你赎身。” “沈大哥...” 周妙彤听了这话,才算是流出眼泪来。 她心里对于沈炼,其实也有倾斜。 毕竟能当她面说出赎身的男人,少之又少。 唯有这沈炼,是真在做。 他倒是真心为自己找关系,寻求为自己赎身的方法。 只不过此人能力不济,跟着那所谓大哥多年,也不过混了个小小总旗,每年俸禄,都不及那些大官的零头,到底是贫寒了些。 还好此人对自己尚算上心,倒也可以押注。 两人相拥良久,直到酒水变凉,那周妙彤才挤出眼泪,哽咽道。 “只要沈大哥心中有我,妙彤便已心安了。沈大哥速速追上队伍吧,切莫因我而丢了前程。” “妙彤...” 沈炼无言,男人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眼看心爱之人受苦,却无能为力。 他老泪纵横,还是在周妙彤的催促下上了马,饮了那杯薄凉之酒,又在她期盼的眼神中,骑马离去。 此刻的沈炼踌躇满志,他本来是打算逃避京城,这才主动请缨去南方查案。 眼下斗志重燃,此行他必要做出一番成绩,以求升迁才行! 只是沈炼不知,就在他离去不过片刻,周妙彤擦了泪水,收了表情,将他饮过的酒杯甩进雪堆里,这才准备熄灭火炉返回城中。 这般行云流水,显然是演练多时。 可就在周妙彤准备离去时,不知从何处也赶来一主一仆两人,尽皆骑瘦马前来。 那仆人不必多说,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厮。 倒是那主人,眼神凌厉,面如刀削,已是饱经沧桑之人。 两方人本是路人,不应相互交谈。 然而那主人瞟了周妙彤一眼,面露不屑道。 “好女子,真是把人骗的团团转嘞。” 只一句话,就把周妙彤挤兑得火冒三丈,此人倒还有几分本事。 周妙彤也抬头望去,发觉来者一不是官,二不是壮汉镖师,只不过是个消瘦男人,又有何惧? 她当即反驳道。 “阁下好是碎嘴,我的事与你何干,轮得到你来七嘴八舌。” “哼,噢?娼妓也要立起牌坊,也敢同我这么说话了?” 那主人语气一转,顿时眯缝起了眼睛,一股煞气自显。 这煞气,非常人能及,乃是从那尸山血海中砍杀出来时,才能获得的。 周妙彤顿时就泄了气,她不过是个官妓,谈何底气,只不过语气虽软,话却不肯服输道。 “难道我们这些人就不配称人吗?我也想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何不可?可不像你,站在岸上,只会耍耍嘴皮子。若有本事,把我捞上去,我便服你!不然啊,你就是个泼皮罢了。” 听闻此言,那主人不怒反笑,更是仰天大笑。 那笑声豪迈,更有冲天傲气,看得周妙彤一愣一愣的。 良久,那笑声停歇,那主人低头凝视周妙彤,冷笑道。 “捞个官妓,又有何难?我要去做的事情,乃是补天之事,你个小女子如何能知。我劝你,还是安分守己,莫要毁了他人前程!” 说罢,那主人骑马离去,一身傲骨怎么也不愿意在风雪中弯腰。 周妙彤心惊不已,此人莫非真是个人物?自己若是惹了他,岂非脱贱籍无望? 她连忙道歉,呼喊道。 “那位官家,不知可否留下姓名,小女子周妙彤,若有冒犯,还请多多包涵。” 主人未回,倒是那小厮经不住周妙彤美貌,回头贪恋的说了句。 “我家主人,姓袁。” 第八十三章 到京不急入,遍览军中营 第83章 ,到京不急入,遍览军中营 官道上,风雪阵阵,却有两人正在逆风而行。 他们自南方而来,一路北上,冻得是面色惨白。 特别是那小厮,初次来北方,怎会知北方冬天如此严寒。 这会功夫,已经是冻得蜷缩在马背上,瑟瑟发抖了。 只是他余光一瞟,却发现自家主人依旧傲视一切,昂首挺胸的往前走着。 他不由得好奇问道。 “东家,你不冷吗?” “冷啊。” “冷你还这般挺直腰杆?” “不,我只是被冻僵了,无法弯腰....嘶...” 此言一出,只叫那小厮发笑。 好嘛,还以为东家真是什么傲视群雄的绝世高人,没想到自刚刚见那妙龄女子开始,他都是在强装啊! 东家倒也有本事,明明冷得不行,却还能说无数大话,着实令人佩服。 小厮也是胆大,当即挖苦道。 “东家,您可真是好面,最不愿意在女人面前丢了面子,活受罪啊!” “嘶...补充一下,除了女人,你老爷我也不喜欢在太监面前丢份,他们都算不得大丈夫!” 袁崇焕哆哆嗦嗦道,他终于是扛不住,缩起身子,卷起棉袄,总算是保暖了几分。 一主一仆在这官道上兜兜转转,却偏是不往京城去。 这一日清晨,两人刚从客栈出发,小厮实在耐不住性子,开口问道。 “老爷,我们不是要去京城吗?从广东出发时,您总是催我,怎么到了京城地界,您反倒不急了呢?吏部那些大官们,可是派了三四波人马催促我们啊!” 袁崇焕闻言,那骨子不服的劲又上来了,当即不屑道。 “那帮虫豸,平常就会催人,战时只会推卸责任,非得大祸临头,才肯放手一搏,我看不起他们!” “得嘞,不愧是东家,只是那可是皇上的旨意,咱们总该快些进京吧?再说了...咱们这盘缠,也快不够了。” “急什么,皇上招我来,可不是把我放在京城当官的,而且我是被朝廷那些人搞怕了,先晾一晾他们,让他们知道知道我袁崇焕的份量,否则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我成什么了!” 袁崇焕胸有成竹道,除了这个理由,他心里确实还有一个理由。 那就是他需要先看一看大明目前的后备兵源如何。 兵法云:只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他因得罪魏忠贤已经在家赋闲数年,北方局势如何一概不知,此次虽受皇帝急召进京,但他清楚,皇上是要他来打仗的,不是做个悠闲小官的。 正是清楚这一点,他一入京畿地区,遂有恃无恐的缓慢行动,转而去观察各地卫所,城防之状况,就是要搞明白这几年北方的变化。 然而这一路观察下来,袁崇焕冷笑不止。 来时路上,他便听吏部官吏说过,说当今圣上乃是百年难遇的英主,一月平阉党,自学成大才,审官吏之政绩,维刑法之严明。 到后来,甚至传出皇上重组京畿卫所,要亲管军事,统御新兵的事情。 前面那些袁崇焕不太懂,也懒得懂。 可后面这些事情,他可是在行。 各地卫所的确需要大改,这是不争的事实。 卫所兵勇早就糜烂,不是老弱病残,就是无心恋战,一心思家之人,妥妥的农民罢了。 自己当初看到这批人的时候,早在心里骂了十八条街,如今大改卫所,转为募兵,实乃幸事。 这一点上,袁崇焕很是赞同当今圣上的决策。 可是当听到那不过十七岁的少年天子,居然打算亲练士卒,统御新军时,袁崇焕笑了。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净会瞎摆弄啊! 这可是要仿效瓦剌留学生,土木堡战神之风采吗? 在入了京畿地区以后,袁崇焕遍览各地城防,余下卫所之布局后,他断定,那皇帝就是个不懂军事的愣头青罢了。 有了这些信息,袁崇焕走的也就更加从容。 “今日还不进京,我听闻皇上在城郊训练新军,今日便去那里看看吧。” “好嘞,我这就去找人打听。” 这小厮虽说有时话不中听,但干活还是颇为上心的。 不多时就从地头蛇的口中,打探到了皇帝练兵的所在地。 这在京畿地区,也不算什么秘密,大家都认为皇帝是将军瘾犯了,玩累了自然就会躲进宫去的。 只不过那皇帝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竟然日日练兵,片刻未歇,倒让众人有些刮目相看。 “知道地方就好,走吧。” 袁崇焕当即上了瘦马,往目的地赶去。 一个时辰后,一片极为开阔的平原,便出现在了眼前。 由于是冬季,此处光秃秃的,只需要攀上路边的枯树,便可尽览军营情况。 只不过此处有斥候不停的纵马训练,驱散好奇的路人,袁崇焕想靠近,还真有些难处。 这时候小厮打起了退堂鼓,疑惑道。 “东家,这里有大头兵赶人,我们还是别去了吧。大冷天的,犯不着挨一顿鞭子啊!” “哼,些许巡逻小卒,还想拦住我?” 袁崇焕真也是从沙场上回来的勇士,他藏好马匹,竟然敢带着小厮钻入道路的沟壑中,静静的观察,一路小心避开明岗暗哨,来到了距离军营最近的一颗枯木下。 刚到地方,袁崇焕便不屑道。 “不过如此,我还不是轻松进来了。” 说完,他就蹑手蹑脚爬上树,借助着身上的灰衣与那枯叶融合在一起,远眺起了军营来。 那小厮也好事,跟着爬了上来。 两人一起观察营垒,不过片刻,小厮便由衷的感慨道。 “这营地,真是干净整洁啊!我看那些营垒都好像完全一致一样,其他军营跟这里完全没得比。” 此言倒也非虚。 在袁崇焕眼中,这营地环环相扣,分层明朗,非得经验十足的将军才能布置。他也不得不承认这营地的优美。 但他先前已经给皇帝盖棺定论了,此时要是说好话,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嘛! 他当即反驳道。 “想来这营地建造应是一位老将军暗中布置的,凭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就想布置出此等营地,怎么可能!” 末了,还补充一句。 “嗯,一定是这样!” 小厮唯唯诺诺应了几句,不敢再说话了。 而袁崇焕在观察了几遍以后,发觉那些士卒还是些新兵蛋子,依旧懒散。 他终于放下心来,冷笑道。 “我倒以为那少年有何谋略,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哼,走吧,现在我可有底气入京了。” 说完这才下了树去,返回拴马处,一扭头正式入了京。 第八十四章 高调入吏部,官场齐震动 第84章 ,高调入吏部,官场齐震动 冬春时节,农民少事,市民闲散,正是好事时候。 这一日,有数位无所事事的地痞转悠到了吏部。 他们闲暇无事,正在附近吹嘘,谈及自己祖上如何如何,若是再次降临,必要让那吏部官吏满堂轰动,出门来迎。 “我跟你们说,俺祖上乃是中山靖王之后,要是靖王来此,必然叫这些官吏们叩头来拜。” “我看你可就拉倒吧,你用汉朝的王,来迎本朝的官,报出名号去不被人打一顿就有鬼了!” 一人正吹嘘,一人当即反驳道。 旁人听了,自然是发出一阵大笑。 而在此时,正有一位风尘仆仆,套着灰棉袄的一主一仆,骑着两匹瘦马,来到了此处。 地痞们自然看到了这两人,上下打量一番后,尽皆摇头道。 “要么是乞丐,要么是小客商,刚到京城来找关系了。” 众人都点点头,表示赞同。 正在此时,那主仆二人皆已越过了这群地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这当即就让地痞们不爽了,一副穷酸样,安敢与他们甩脸色? 于是有一人指着那主仆二人,厉声道。 “喂,外地的,不知道这里是六部之首的吏部吗?过了此线,就应该下马步行,否则伱就是藐视朝廷!” 有了这一句话,终于是让那主仆二人都回了头。 只不过那主人投来的目光不是惊恐,而是一种不屑。 随后这主仆二人,居然还不下马,硬是骑到了那吏部门口。 眼看被驳了面子,泼皮们自然不乐意,本想上前教训这二人一顿。 但发觉他们居然敢骑马到吏部门口,如此嚣张举动,想来都不需要他们动手了。 果不其然,那门口护卫一看到平民胆敢如此嚣张,骑马到吏部门口,还不愿意下马,似乎在等候他们上前迎接。 这一下,护卫们也怒了。 惹不起大人,我还惹不起你这草民? 他们不由分说,亮出兵器,当即就围了上来。 远处的泼皮们见了,当即拍手称快道。 “叫你嚣张,一会可有你好看的!” 只在他们幸灾乐祸的空档,又一批增援的护卫已至,举着长枪就围住了那主仆二人。 仆人自然是被吓得两股战战,唯独那主人,也不知从何处取出某个文书,交给了护卫一人。 对方看完,脸色大变,居然吓得慌不择路,跌了一跤,起身后更是忙向吏部内跑去。 与此同时,其他护卫们纷纷收起武器,换上笑脸,摆出一副前倨后恭的模样。 这番变化,就让地痞们看得足够迷糊了。 然而接下来他们竟然发现,那两人居然无视护卫们的邀请动作,执意站定在吏部门口,像是在等待什么。 不多时,他们惊讶的发现,大大小小二十几位户部的官吏居然一齐从那门口涌了出来,纷纷围拢在那人的身边。 在他们的再三赔礼道歉下,那人才肯入了这吏部去。 几位地痞都看傻眼了,他们吹牛才敢吹到吏部全体相迎,没想到居然有人在他们眼前办成了。 那人到底是谁啊! 他们的好奇心一下就被勾引了上来,等到门口安静下来时,才派一人上前探查消息。 片刻后,那人回来,当即说道。 “护卫说,那人乃是抗金名将袁崇焕,听闻他连取数场大捷,就连那建奴的头目努尔哈赤,都间接死在他的手上!” 几人倒吸一口凉气,惊讶道。 “竟然是他,这就不奇怪了。” ... “袁大人啊,您可算来了!我们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没白等啊!” “瞧你怎么说话的,袁大人从广东至此,舟车劳顿数月,如何能说他慢呢?应该说袁大人忧国忧民,一颗为国报效之心赤诚啊!” 不同于其他官员报到时,吏部官吏们的冷漠。 自眼前这个面如刀削的精瘦男子踏入吏部开始,整个吏部的官吏全都出来恭维此人了。 这般盛况,真是刷新了不少护卫的三观。 乖乖,这还是他们看到过的吏部官吏吗? 要知道这些掌握官员升迁的户部小官,眼高于顶,三品大员的调度他们都懒的搭理,四品,五品等调度,他们更是是不耐烦。 唯独那些真正的皇亲国戚,有背景的官吏到此才有好脸色看。 而眼前这人又不姓朱,身上又穿的破,与皇亲国戚相差甚远。 那为什么这些大人要如此巴结他啊? 而当他们听到这位精瘦的袁大人,居然就是抗金名将袁崇焕,不由得肃然起敬,顿时觉得一切都合理了许多。 大明如今边陲不稳,正是需要这些将军出力时,吏部官员们当然巴结此人。 而袁崇焕也是觉得应当如此,所以此刻的他,自然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官吏们的巴结。 他们说什么,自己便应什么,来者不拒,同时屁股一坐,便让吏部官吏们为他安排好一切。 换在以前,谁敢在吏部如此撒野,几个乌纱帽也不够摘的。 但眼下吏部官吏们也只能赔笑着,为他谋划住处,安排进宫面圣事宜。 袁崇焕很是受用,在他看来,这普天之下除了他老师孙承宗以外,其他人都不足为虑。 早些见到那小皇帝,也好让自己早日返回辽东,主持大局。 既然是这样,那他就更加不着急了,屁股生根,居然指挥起了吏部的管理,为他张罗起住处来。 吏部官吏们莫敢不从,同时也把消息火速传到城郊外的军营中去。 许多有门路的官吏也听到了这一消息,当即驱赶马车来到吏部恭维。 不过小半天,整个京城的官吏就到达了吏部,就连那些内阁阁老们,都赶来了此处。 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来恭维袁崇焕的。 这一下,当真是官场震动,就连袁崇焕自己,都没想到他居然如此重要。 这回他可更有信心面对那小皇帝了! 在他看来,只要自己展示他的辽东大计,稍微讲解一下军政要事,就能唬住那小孩了吧! 如此一来,辽东总督的位置,就非他莫属了! 只不过就在袁崇焕信心满满时,宫中传来了消息。 皇上他居然...不打算立马见袁崇焕!? 第八十五章 见迹解性情,训将如熬鹰 第85章 ,见迹解性情,训将如熬鹰 京郊外,今日天气尚算不错,将士们训练起来,也颇为舒坦。 眼看队伍渐渐有了样子,百户以上的将领们,也更频繁的往新军大帐之中跑去。 底层士卒们很是好奇,将军们怎么总喜欢往那边跑。 若他们有机会进入,也会心生向往。 此刻的中军大帐内,正是一片火热时。 各级将领都在聚精会神的听着皇帝讲解兵阵。 这本是荒唐的一幕,因为从各方抽调来的将领,年龄最低的百户,也有三十来岁,就这都被称为后生晚辈。 可那皇帝才不过十七岁,衣着朴素,仅有一把羽扇以作装饰,看起来不过是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 偏时这样的皇帝,却稳坐主位。 他一不靠自身身份压人,二不靠巧言令色迷惑人,单单只靠自己的耐心的讲解,以及对兵阵的理解,就足以让全场将领信服。 眼前这个天子,就是天纵奇才,虽年幼,却对阵法韬略有着极为老辣且独到的见解。 “旗语乃指挥之魂,阵法精妙所在,诸位将军在教导旗语兵时,务必做到精炼简洁,特别是传输的旗语一定要正确,我这里早有总结一套经验...” 诸葛亮稳坐主位,向众将士讲解自己前一世对于兵阵的理解。 他一番讲说之后,稍一抬头,发觉将领们都瞪大眼睛望着自己,孜孜不倦的索求着知识。 有此反应,诸葛亮颇为欣慰。 这支队伍,正在一步步向曾经的队伍靠近呐! 正在此时,大帐外传来阵阵马蹄声。 随着马匹激烈的嘶鸣,将领便知道,有人正急匆匆赶来。 正是因为着急,所以才扯疼了马。 果不其然,当即就有护卫进账通报道。 “报!皇上,京城吏部传来消息,原辽东巡抚袁崇焕,已于今早赶到兵部报到了!” 此言一出,最先有反应的,倒不是诸葛亮,反而是周围的一圈将领们。 若说文官们对这位名声在外的巡抚更多是不明就里的敬畏,那身处军旅之中,又有心报国的将领们,心中更多的是敬佩。 宁远大捷,他封城绝路,倒逼全城将士舍命守城,那胆识气魄自不必提,乃是一等一的豪杰。更别说在这场战役之中,还一举击伤建奴匪首努尔哈赤,倒逼建奴内部大乱,给大明以休憩之机。 后续的宁锦大捷,就更是打出我大明的威风,在辽东数年败绩之上,终添一笔胜绩! 将领们听了是袁崇焕赴京,个个回首便向皇帝请示道。 “皇上,袁大人乃是当世大才,抗金名将,昔年努尔哈赤更是间接死在他手上,乃大明之宝剑也。皇上不必理会我等,我等自可研习兵法。” 他们说完,个个是面色红润,很是激动。 然而众人跪倒说完,又等待片刻以后,却听不到皇帝的半点言语。 等他们抬头一看,却发现少年天子正不悦的看着他们,脸色冰冷。 众将士慌了,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诸葛亮稍有不悦,无论为兵为将,身处军营,纵然是天塌下来,也应当保持镇定。 怎可因为一个袁崇焕,便自乱阵脚? 若整一个大明只能仰仗一人才能得胜,那大明本身,就有极大的问题。 但他也没打算怪罪众人,片刻后,语气缓和道。 “诸位平身吧。你们的建议我已知晓,然而我须得提醒你等。身为将领,当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领,下一次万不可自乱阵脚!” “臣等谨遵皇上教诲,下次断不再犯。” “嗯,我们继续。” 诸葛亮招呼起众人,让他们继续学习自己精简过后的旗语动作,要做到旗语精准高效。 这一下,反倒把那传令兵给晾在了原地,同时也来到访此处的官吏在大帐外白吹了一会冷风。 一炷香的时间后,将士们研习告一段落,这才鱼贯而出,返回各自队列教导其他人。 这时候诸葛亮才召见了传消息的吏部官吏,让他进了账内。 幸好此人穿的厚实,虽挨冻了一会,却也无大碍。 更何况他一进大帐,诸葛亮早已经备好了暖茶,供他暖身,这才询问道。 “袁崇焕已至,依你之见,个人行为品行如何?” 这小官明显不想惹事,喝两口热茶后,斟酌用词道。 “袁大人不拘小节,很有大将风采。并且...循规蹈矩,此刻还在吏部安分的等待皇上您的召见。” 诸葛亮已看出此人之犹豫,也没有多逼问,便开口道。 “既如此,便安排他在城内落脚吧,告诉吏部,规格需得同其他返岗官吏一致,万不可搞特殊。” 那人听了,满是不可置信,失声惊讶道。 “皇上,袁大人乃是抗金名将,破辽东之大才,您不打算今日召见吗?” “汝意教吾行事?” “臣不敢...臣这就返回吏部复命。” “去吧。” 诸葛亮挥一挥羽扇,便让那小官离去了。 随后他召见的,却是锦衣卫。 “指挥使,吏部境况如何,一一上报。” “是!” 神色肃穆的锦衣卫指挥使可不同那官吏一样,还要想着官官相护,当即直言道。 “袁崇焕目无规矩,先是纵马到了吏部门口方才下马,实乃无礼。入了吏部后,将官吏呼来喝去,乃是恃才放旷。 不仅如此,他前一日还曾来此处探查,我们的暗哨早就发现他了,若非皇上您下令放他离去,他如何能轻松离开,好在今日放肆。” 仅是复述一遍,这锦衣卫的指挥使心中都还有怨气,想来也是看不惯袁崇焕的作风,便足以想想他的行为是如何张狂。 诸葛亮闻言,微微点头,眉宇随即紧缩。 又一个魏延啊! 他不由得苦笑,这说上一句苦苦相逼,不过分吧。 幸好诸葛亮对于驯服这样的人才,已有心得。 最为重要的,就是挫一挫此人的锐气。 如今自己以少年身掌大明权,势必引得那些有才能的将领心有不服。 那袁崇焕仅凭在辽东的表现来看,就已是有才且有脾气之人。 想要驯服这样的人,除了要熬鹰一般驯服他的身体,更要拿出实际性的战绩,方能叫他服气。 上一世的自己,就是这样做的。 只可惜,一心想要扶持的马谡,本应该对抗这种狂将的他,落败于街亭。 唉... 一声叹息,诸葛亮便镇定了心神。 这一次,绝不可重蹈覆辙,定要在开头,便压制此人之傲气。 第八十六章 磨性反羞恼,见营知精妙 第86章 ,磨性反羞恼,见营知精妙 尚在吏部呼风唤雨的袁崇焕,在听到返回的小官将皇上的口谕说出时,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个应该毫无主见,将自己奉为救命稻草的小皇帝,居然不打算立马见他!? 这不对吧!他应该是最受瞩目的才对啊! 难道皇上他不打算用自己平定辽东?没理由啊,他袁崇焕自信,这普天之下,唯有他才能彻底解决后金。 既如此,他为什么不召见自己!? 袁崇焕不明白,脑海中都还残存在自己被奉为座上宾的场景,整个人都精神恍惚了起来。 与此同时,吏部的官吏们在收到口谕以后,立马恢复成了公事公办的模样。他们本来就是六部之首,若非因袁崇焕的名气太大,皇上又是刚一处理完阉党,点名让他官复原职,不然谁愿意理这种人。 左右侍郎当即带着一众小吏离开,只留袁崇焕和他的仆人在正厅傻站着,像是没见过世面一般,茫然的望着四周。 良久,才有小吏上前,也不客气,直言道。 “两位这边请吧,皇上已有安排。” 随后那小吏就将二人送往城中驿站安置。 这驿站根本不是什么奢华之处,就是最为普通的官吏待遇。 虽说被褥干净,但没有焚香增味,婢女添香,叫袁崇焕如何住得下呢? 可眼下皇帝已经下令,他也只好在此处住下,心中暗想道。 ‘一定是皇上近日忙碌,须得过几天方能召见我,定然是这样!’ 于是袁崇焕一等,就等上了又半月,直到入了二月份,终于得到了来自皇帝的召见。 然而有一个小小的坏消息,让他绝望。 崇祯元年二月二,原蓟辽督师,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太子太保孙承宗,也受到召见,自老家历时数月,已赶到京城,往吏部报到了。 这袁崇焕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道一声糟糕。 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对自己这位老上司,心有畏惧。 如今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二月初四,召见文书已到驿站,袁崇焕再不情愿,也只能捏着鼻子跟着使者,往城外军营赶去。 二月二已过,冬雪退散,春日渐起,却最是冰冷的时候。 袁崇焕心怀不忿,心情郁结,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受待见,不得赏识。 天启朝惹了阉党,被迫辞官,如今到了崇祯朝,连官都没复,就先要受到打压吗? 于是他心中的那团火,便怎么也灭不下来了。 “我袁崇焕定要让你们刮目相看!” 袁崇焕咬牙道,心中尽是愤恨。 不多时,军营已至。 此处还是同上次所见一样,唯一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营垒蔽塞却还同新的一样。 行营之中,也并没有各种人畜马粪之异味。 正相反,此处干净整洁,营帐藩篱皆规格统一,看得人赏心悦目。 “绣花枕头。” 袁崇焕嘀咕了一句,心里并不认同这种只顾表面功夫的做法。 不过他也能够理解,毕竟是皇帝统御的新军,不把表面功夫做好,如何上得了台面? 正当他大大咧咧往内部走时,又一辆马车赶到了此处。 一回头,一位相貌雄伟,胡须如长戟般张开的老者,已经下了马,往军营内赶去。 不同于袁崇焕的不拘小节,这位老者却对前来相迎的军士很是谦卑,尽皆作揖施礼,这才前进。 袁崇焕心中一震,这人不是老上级孙承宗,又会是谁呢? 他连忙上前,见面后单膝跪地,施礼道。 “老师,别来无恙。” 由于皇上还未曾正式下诏给两人恢复官职,所以他们事实上都是白身,只得以学生老师相互称呼。 孙承宗见了袁崇焕,一时间也是感慨万千。 两人共同在前线抗敌,同仇敌忾,又同样因为魏忠贤祸害朝纲,被迫辞官。 遭遇相同,观点一致,如今再次相遇,如何不伤感。 “你我之间,不必多礼。今日皇上召见,礼数应尽献给皇上才是,走吧。” 孙承宗倒很随和,招呼袁崇焕起身以后,便往军营内赶去。 只不过开始的时候孙承宗还愿意说上一两句话,可随着越往营地深处赶,他越发沉默下来。 袁崇焕好奇,反问道。 “老师为何沉默不语?可是这附近的营帐安放有问题?” “非也。我听闻此处建立已有两月,为何两月过去,此处却如同新设一般呢?” “嗨,老师这你就不知道了。肯定是下面的人为讨好皇上,故意为之的,军旅之中毕竟粗糙些,谁敢让皇上住差地方。” 袁崇焕见左右都是熟人,干脆口无遮拦道。 孙承宗听了,没有反驳,却只是沉默了下来。 军营之大,事情之繁杂,可不是简单的一句表面功夫就能解释的。 要知道人性慵懒,许多事情都是能拖则拖,唯独靠自律方能化解。 而在行伍之中,想要维持整个营地的干净整洁,焕然如新,唯有军纪严明才能办到。 可这句话却让许多将军追求了一辈子,都难以追上。 此刻,军纪严明却在眼前出现了。 这时候他们已经绕开了入营寨时的弯路,来到了将士们训练的校场附近。 远眺过去,两千军士正在此处训练。 他们训练时,或举盾,或举枪,却不训练技法,而在训练配合。 士卒们操持着武器,盾枪相错,在一旁旗语兵的指挥下,正在进行最简单的举盾,突刺,再举盾的训练。 这只是训练一角,还有一批士卒则专门使用火器,在盾阵之中穿插,以补充火力空缺。 只不过他们的训练度明显不够,每一次行动都有疏漏之处。 袁崇焕见之,摇头道。 “如此笨拙之人,却要训练如此繁杂之阵法,实乃舍本逐末矣。” 一旁的孙承宗,却还是没多说话,只顾着低头赶路。 只不过谁也没发觉,他的额头上已经因为这一阵法,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因为他在脑海中稍一推演,便发觉这些小卒所练阵法颇为精妙。 此时虽然还不熟练,但只要假以时日,日后配合无隙时,定能拒敌。 他可是听说,这阵法乃皇上自创的! 莫非皇上真是阵法之天才尔? 大帐此刻已经近在眼前,门口自有护卫和锦衣卫站岗,庄重肃穆,无论是谁靠近都会盘查一番。 此刻刚好撞上不少将领从大帐内走出,一个个颇为激动,嘴上都在念叨着什么变化,阵法之类的词,这才随后散去。 看到这一幕,没等袁崇焕开口吐槽,那孙承宗终于说道。 “元素。” “老师,怎么了?” 元素乃袁崇焕之表字,此刻呼唤此名,显然是有要事嘱咐。 孙承宗沉吟片刻,终于定调道。 “一会进去面圣时,要多多管好自己。我隐隐有预感,当今皇上并非我们想象中的稚嫩少年,单凭这排营布阵,维护营地之军纪,外带那阵法之精妙,我们万万不可轻视啊!” “老师,没那么严重吧。皇上又没上过战场,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找其他老将商议出来的,万不可灭自己威风呐。” “唉,若是前面那些,还则罢了。伱看那些将军们,出帐时个个兴奋不已,眼中有光,像极了那些国子监的学生们。仅这一点,便足以说明一切了。” 孙承宗感慨着,心中却颇为庆幸,庆幸大明能出此明君。 可对于袁崇焕来说,他就只有一句话。 “有这么厉害吗?” 第八十七章 大帐问详测,语出一惊人 第87章 ,大帐问详测,语出一惊人 嘀咕之声自然只有自己能听到,而袁崇焕与孙承宗没等多久,军帐外又赶来了数位阁臣。 韩爌,刘一燝等人也悉数到场。 他们来了军营之中,倒有几分惊奇,左顾右盼,倒像是在欣赏着什么。 袁崇焕见韩爌到来,也是上前恭恭敬敬的施礼问好。 他乃是万历四十七年进士,而那一年的主考官正是韩爌。 大明科举场,主考官便是考生的再生父母。 无论从前是否有教过学生,只要主考官的笔点了学生做进士,那便自然成了这学生的座师,学生自当以礼相待。 不仅如此,在进入朝局以后,这层关系更能够帮助后来的进士升迁,以形成一张巨大的人情网。 故此吏部乃六部之首,礼部却出人意料的乃是六部次席,最为重要的原因,就在此处。 只要在礼部能担任一届科举的主考官,笔墨一勾勒,立马就能获得两三百位的学生。 这些学生未来进入官场,甚至进入高层,反过来又会回馈主考官自己。 如此反复,派系自成,党派自生,朝局便犹如天堑般拒绝那些没有门路,出身低微的读书人们。 视线返回军营,且说在袁崇焕施礼过后,韩爌竟是老泪纵横,颇为感触道。 “昔年我等共同反阉,如今再聚首,全仰赖皇上之英明。大明饱受边陲战乱之苦,元素啊,你可要好好报效皇上,为国出力啊!一会进来大帐,我与一燝还有李尚书,都会尽力推举你前往辽东练兵御敌,你也要上心呐!” “阁老放心,学生断然不负诸位所望,平定辽东乃我毕生之宏愿,绝不畏惧。” “好好好!那我们就高枕无忧了,哈哈哈!” 四位阁老尽皆大笑起来,随后他们也同孙承宗碰了面,相互施礼,便静候起皇上的召见了。 在军营之中召见阁臣,这在大明史上,还算比较少见的。 众臣等待了一会,便有锦衣卫上前,引导他们入了大帐。 大帐内自然是温暖如春,与此同时,他们刚一进入,便立马看到了高挂在帐壁上的一幅地图。 那地图详细标注了北方之局势。 包括林丹汗与后金的详细情况,以及各路城池的具体所在。 可以说仅这幅地图,价值千金也不为过。 “臣等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诸位平身。孙承宗,袁崇焕何在?” 诸葛亮收起了令旗,饮了一口热茶,舒缓了一下自己因讲解过多而疼痛的嗓子后,方才问道。 这时候有一人快步出列,当即道。 “臣袁崇焕,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虚礼可免。” “是。” 袁崇焕本来还有几句恭维的话要讲,没想到一下就被打断了,他也没辙,只能安静下来。 这时候孙承宗才出列,施礼道。 “老臣孙承宗,叩见皇上。” “两位爱卿远道而来,辛苦了。为孙承宗与四位阁老赐座。” 诸葛亮挥舞着羽扇,当即指挥着锦衣卫为众人安排。 几位年事已高的老臣自然感激,当即落座。 诸葛亮不愿扯家常,他早在两人到来以前,就看过了他们的过往和各类奏章,心里已有了个大概,于是直言道。 “如今辽东兵危,我听从阁臣之建议,召二位进京复职,不知二位是否有对策?” 此言一出,帐内气氛自然一变。 众臣神色一肃,各自收起神情,竖耳聆听了起来。 孙承宗本欲先说,刚一动,袁崇焕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皇上,依臣之见,辽东匪祸,急在守城,缓在剿匪。只要筑城坚守,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建奴等断不可得胜,我大明自可以立于不败之地,届时择机收服失地,亦指日可待!” 这番话说得倒也中规中矩,也让不谙军事的阁老们连连点头,表示赞许。 在听完袁崇焕的策略以后,诸葛亮未发表意见,转头问向孙承宗道。 “孙爱卿的看法呢?” “回皇上,老臣看法与袁大人所见一致,辽东地区,建奴骑兵为主,我大明少马,以步兵为主。若无火炮城固,野战相碰,必然吃亏。唯有稳扎稳打,方可以不变应万变。” 孙承宗说完,偷瞄了皇帝一眼,发觉小皇帝还凝视着自己,忙补充一句道。 “另外大明的兵制也要大改,数年前我于锦州一代,发觉许多前线将领冒领军饷,私扣军费,贪污严重,此处必须严查。再者是我大明兵制,乃是指定后方卫所增兵驰援。本意是好的,然而增援来过的士卒,多有思乡之情,浑水摸鱼之意,斗志不强。若组成队伍,守城尚可,拒敌不强。依臣所见,非得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打造一支辽人之队伍,方可反击建奴。” 前后言论一对比,明眼人都看得出双方水平之差距。 就连诸葛亮听到那句辽人守辽土时,也眼前一亮。 人在保护家园之时,所爆发出的战力是难以想象的,何况本就彪悍的辽人。 “孙爱卿所言,句句在理,有卿在,我心安矣。” 诸葛亮不吝赞美道,把孙承宗吹得迷迷糊糊的。 反观那袁崇焕,则顿时吃了瘪。 他心里本就苦闷,没想到到了此处,更加苦闷了。 辽人守辽土,这一建议他早就提出了,这回一紧张,却是忘记了。 眼下美名都被孙师父抢了,他手上可是空空如也啊! 此刻的气氛则更加热烈,皇帝正询问着辽东的各项事宜,而孙承宗尽是对答如流。 要知道他可是离开官场数年了,却对各地消息掌握的如此清楚,足见孙承宗之心从未熄灭。 可是他们开心了,袁崇焕却恼怒了。 不被关注,默默被冷藏,这可不是他的风格。 于是就在众人讨论激烈之时,袁崇焕忽然站了出来,脸涨成了猪肝色,同时跪地进言道。 “皇上,辽东匪徒,不过土鸡瓦犬尔,只要皇上给予我五年时间,再鼎力支持,我定能驱逐后金,还我大明疆土!” 此言一出,倒真是惊天动力了,叫整个营帐内,都尽数安静下来。 袁崇焕心中窃喜,他倒想看看,谁还敢无视他! 第八十八章 斟酌委轻任,观图辩局势 第88章 ,斟酌委轻任,观图辩局势 若有一人,每日吹嘘打嘴炮,张口就要拯救局势,旁人见了,只会觉得此人乃疯子一个。 可若还有一人,前有毛遂自荐之经历,被委以重任以后,更连取宁远,锦州两次大捷,战功赫赫,这时候无论他说什么,旁人都愿意相信。 此时的袁崇焕,正是如此。 他嫉愤之下语出惊人,顿时叫大帐之内,噤若寒蝉。 片刻以后,阁老们眼中顿时迸发出一阵精光,极为欣喜道。 “崇焕肝胆识力实在不凡,真乃一位奇男子也!” 韩爌更是着急,当即出列向皇帝施礼禀告道。 “皇上,袁崇焕战功赫赫,对辽东局势很是熟悉,他能说此等豪言,必有壮志以对策。臣愿保举袁崇焕,举荐他复辽东巡抚,总理辽东事宜!” “臣也愿意保举。建奴兵危势凶,我大明也该出一位将星镇一镇他们了。” 这一次就连一向温和不多言的李国普都站了出来,主动为袁崇焕保举。 他二人,一人掌管户部,一人身居礼部要职,有此二人保举,何愁事情不成? 只是不同于文臣们的激动,一旁的孙承宗眼里,却满是忧虑之色。 但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他也就暂且忍耐了下来。 毕竟做决定的,还是皇帝。 诸葛亮听了这番豪言,心中莫名其妙的一咯噔。 错不了,这人的性子,与魏延一样。 五年复辽东?那不是跟子午谷之谋一样,赌博性极大吗? 这无异于是天方夜谭,要知道整个辽东战局乃是几十年积累下来的烂摊子。 光是从兵部奏报中的疏漏来看,吃空饷,兵员冗杂,士气低落,军队守城有余,进攻不足,军纪不严甚至反而伤害了当地百姓等等一些列的事情,诸葛亮自问若由他全面接管,也得画上三两年理清一切,更别提平定辽东。 这番话,分明是见自己年轻,故意哄骗的。 换作一般皇帝,见臣子如此信誓旦旦的向自己许诺,只怕会欣喜若狂,当即接受。 但袁崇焕面对的,乃是再来一世的诸葛亮。 诸葛亮将一切思绪压下,已在心里绝了袁崇焕的请求。 可不管怎么说,袁崇焕也是一位有才之人,只是性子须得磨砺一番,此刻若是拒绝他,断然会让其他毛遂自荐的将领失落。 答应还是得答应的。 另外诸葛亮留意到,刚刚自己冷落了袁崇焕,未曾发觉他的眼神,其实一直在往阁臣们的椅子,以及他们喝的一口暖茶上停留。 心里有个大概的诸葛亮当即微笑着开口,用缓兵之计道。 “爱卿报国之心,世所罕见,军中不能饮酒,便赐一盅,令赐一旁座,以慰卿报国之心。” 果不其然,这袁崇焕就得是顺着毛捋,这番肯定在家赐座赐茶过后,他神色立马就轻松起来。 不仅大大咧咧坐上了座位,还不忘了喝上一口热茶,以平复心中不快。 可这不快一平,他当即就后悔了。 糟了,自己口无遮拦,竟然脑子一热,说了大话。 五年平辽,这断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这一下,袁崇焕放下茶杯,就已经慌了。 而在此时,皇帝的询问恰到好处的感到。 诸葛亮注视着袁崇焕的一举一动,发觉他果真因为茶水缺失而不满以后,心下觉得好笑。 此人还真是好面而舍命啊! 然而军旅之中,言出必行,纵然有无数个理由,也应当承受后果。 他遂不再保留,询问道。 “爱卿既然能言五年平辽,心中必有详略,不妨直言。” “是...” 袁崇焕已经丢了气场,说话的语气都小了许多。 他心里隐隐有预感,那就是皇帝其实已经看穿他了。 “臣以为,平定辽东,应当北拒建奴,西结蒙古林丹汗,最好能以重利结交,使其共伐建奴。再不济,也可以让他们拒守西线,保护我大明边境。而在辽东战局上,当以守城为主,引敌来攻,在凭借火器执之威,稳扎稳打,步步推进。 如此一来,敌人无法南下劫掠获取粮草,西有蒙古相拒,东有我大明无敌水师横海,真可谓上天入地皆无门矣。到那时,都不必我大明神兵而至,建奴内部必然因无法劫掠而缺衣少粮,军心大乱,到那时再北伐,五年必定平辽!” 袁崇焕心中发虚,当即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这也是他一直在辽东前线总结的经验。 此番话有理有据,条理清晰,的确可以让人信服。 就连在侧的孙承宗,都连连投去赞许的目光。 至于文臣们,那就更不必多说了,他们见到的将领多大都是大老粗,话不投机,更说不出个谋略来,令人不喜。 这袁崇焕原本就是文官出身,口才上佳,能轻松的将谋略给讲述出来,自然讨他们喜欢。 只是全场仅有一人,沉默不语,那便是位于主位的皇帝。 袁崇焕此刻将计谋说出,也发现皇上沉默不语,他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自己说错什么了? 幸好没过多久,诸葛亮终于开口赞许道。 “袁巡抚果然有勇有谋,令人信服。” “啊?巡抚?” “不错,爱卿不远万里听诏来此,颇为辛苦,又有爱国尽忠之心,毛遂自荐之勇,自当官复原职,重任辽东巡抚,主管辽东事宜。至于五年平辽,想法甚好,但战况千机百变,不可下定论,爱卿还是徐徐图之甚好。” 官复原职,换作一般人,自然叩头欢喜了。 但袁崇焕却很是不满,骨子里的那股傲气,一下就被激了起来。 因为他的五年平辽,想要换来的,可不是一个巡抚。 皇上分明是不信任,才故意忽略了五年平辽一事,只想让他安分守己。 可安分守己,岂是他袁崇焕的性格。 他一发狠,当即道。 “皇上,臣所言五年平辽,绝非儿戏之言,求皇上信任,更愿在此刻立下军令状,若五年之后无法平辽,甘愿身死!” 此言一出,终难善了。 第八十八章 委任束枷锁,留人观大势 第89章 ,委任束枷锁,留人观大势 听得那一句军令状,就连诸葛亮也不自觉的流露出惊讶的神情。 他是真没想到,袁崇焕竟敢如此放言。 众臣都在看着,自己若再不答应,恐怕真要动摇人心了。 可就袁崇焕所说的对策,断不是五年能够实现的,或许十年,甚至更久。 如此一来,诸葛亮料定,这袁崇焕上任以后,必定心急如焚,会向朝廷要兵要粮,顺便将一切阻碍他的人全数清扫,尽揽辽东事宜大权。 最后一定会在五年平辽的压力下,集结全部兵力,引诱敌人来战,以图一战功成。 如此急躁,最后大概率会葬送大明剩余的所有力量,导致全局崩盘。 他袁崇焕自可以仰天长叹一句天不助我,随后引颈受戮。 可为此承受代价的百姓呢? 唉。 一声叹息,这些事情诸葛亮都不必思索,也能预料到。 当年的他就算是病重之时,也未曾想过如此行事。 此人有才,性子却太野,用是可以用的,但却要限制。 思来想去,诸葛亮这才道。 “爱卿有豪言,有胆识,我便应了你。袁崇焕听令。” 袁崇焕闻言,顿时大喜,再施礼道。 “臣在。” “即日起任命你为辽东总督,掌管辽东一切军事事宜,以助你五年平辽。另外,蓟,山东莱,登等一切兵马,也受伱节制。望爱卿不负国家重托,平定辽东。” 诸葛亮下令道,这番委任可以说是极重了,基本等同于将渤海一整圈的军政大权,尽数交给了袁崇焕,可以说是极其信任了。 能做此决定,诸葛亮也是考虑到袁崇焕对前线熟悉,且有对敌之经验,用他守辽东确实是不二人选。 换作任何一个人,早就该叩头谢恩了。 然而袁崇焕这种性子,绝对是顺杆便往上爬的典范。 他还不谢恩,反而继续索取道。 “皇上,臣要五年平辽,压力颇大。总督一职虽为重臣,但臣还想求皇上答应臣几个请求。” “但说无妨。” “谢皇上恩典。臣以为,平定辽东须得后方全力支持,因此兵马粮饷皆要由专人负责,断不可缺。” “这一点你勿需担心,后方有我全力掌控,大都督府也已经筹备完成,兵员自齐。” 诸葛亮自信道,此刻大明虽破,却也比当初的巴蜀好多了,基本的钱粮马匹都有专门的渠道供应,只是随着战事拉锯,有些吃不消罢了。 可袁崇焕听了这话,心里却有些打鼓。 皇帝亲自管理后勤?他行吗? 要知道供养大军的后勤,可不是简单的送粮食那么简单,还有兵器修缮,马匹供应,将士阵亡之抚恤 “除此之外,火器兵器等一切武器,皆需刻字,以方便溯源,防止某些工匠偷工减料,用了残次品,祸害将士。” “你不必担心这个,我已于正月巡视火药坊,兵器库,未来军械之供养,皆有迹可循。” 诸葛亮陈述事实道,自上一次他取过神机营以后,就一直在狠抓军械问题,目前军械基本已经正本清源,可以做到兵器溯源,不必担心兵器会丢失的问题。 特别是火器,那更是严控的重中之重。 袁崇焕也有些吃惊,皇上居然还懂这个。 可接下来的要求,他也有些吃不准,试探道。 “皇上,五年之中,事变难以预料,吏,兵二部门未来任职人员,须得合臣得心应手,当用之人选与臣用,不当用之人,应立即罢免...” 说完这话,连他自己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抬头看了一眼皇上。 小皇上不愧是帝王相,生得俊朗,目光有神,镇定自若,眼下听了自己的要求,神色依旧不变,只是说道。 “此一项还有待商议,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未来任职之人员,可先询问你,在做定夺,如何?” 袁崇焕听完,心里咯噔一下,是又惊又喜。 喜的是皇上没有答应自己的要求,和稀泥了,那自己未来就可以拿这个当做借口,可求免死。 惊的是皇上居然没被自己这番话唬住,在最关键的一项要求上,没有答应自己。 这意味着,未来自己的一举一动,还是会在皇上的掌控范围内。 如此君主在上,真叫人喜忧参半啊。 袁崇焕思索过后,也觉得没有什么要求可提的了,这才道。 “如此臣便没有需求了。蒙皇上圣恩,臣必定不负众望,五年平辽,复我大明辉煌!” “好!爱卿胆识过人,那我就聆听你的喜报了!今夜不必回驿馆了,我已安排人手,就在文华殿设宴,为两位爱卿接风洗尘!” “多谢皇上!” “谢皇上!” 袁崇焕和孙承宗一前一后,尽皆谢恩了起来。 原本事情到此,就该安排孙承宗的职位。 但出人意料的是,皇上并没有宣布,反而解散了众人,让大家先回去休息,只待晚上夜宴。 众人本都已经离去,忽然又有锦衣卫赶来,拦下了众人。 确切的说,是拦住了孙承宗。 “孙大人,皇上有口谕,宣你再去一趟。” “噢?” 孙承宗颇为意外,这又是何意呢? 其他文臣们也很疑惑,有什么事情不能同他们说吗? 就连那袁崇焕,都有些担心了起来。 “老臣这就回去。” “您慢点。” 锦衣卫们当即护送着孙承宗,再度返回大帐。 刚一进入,却发现那高悬的地图大变,虽然城池未曾变化,但却多出了几个箭头,数个军营大旗,用来标准九边的防御力量。 与此同时,先前较为空旷的大帐,也多了一方极为宽大的方桌。方桌之上,摆放着大明辽东之局势沙盘,让人可以更清楚,更直观的看到当下的敌我局势。 孙承宗见此等变化,心中惊讶。 他们不过出去一小会,怎么就多了这么多东西。 难道说,皇上他早就备好了,等着自己呢? 与此同时,一直在看图的皇帝终于回头,开门见山道。 “孙爱卿,我见你方才犹犹豫豫,可是有话要说?” “啊...臣没什么话要说...” “你不说,便由我来说。五年平辽之策为天方夜谭,断不成。孙爱卿,你心中定有详策,不妨直言。” 诸葛亮轻抚羽扇,镇定自若道。 可他的这句话,却让那孙承宗倍感惊讶,失声道。 “皇上,您既已知晓,又为何委任...” “我是在等你进言。” 诸葛亮当即打断对方,直言道。 孙承宗更为震惊,面对眼前的皇上,他总有一种被看穿的感觉。 好像眼前之人并非少年天子,而是位运筹帷幄,仿佛能通透人心的军师,正凝视着自己。 第九十章 握拳小指突,破敌良策显 第90章 ,握拳小指突,破敌良策显 整洁的大帐内,气氛已压抑到了极点。 孙承宗终于是扛不住,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拱手道。 “皇上,臣并非有意藏拙,只是袁崇焕也算是我的老部下,念及情分,故而未曾出言阻止。况且袁崇焕确为一将才,臣也相信他能守好辽东。” “这么说来,爱卿也认为袁崇焕守城可以,平辽不行,是吗?” 诸葛亮立马便听出了这番话的弦外之音,挑明道。 孙承宗点点头,算是表示赞许,心中欢喜,发觉皇帝并非是军事小白,而是老手。 这话一投机,孙承宗也就不再隐瞒,他大胆的取下一方令旗,在大地图上指示道。 “皇上,臣以为平辽之核心,尽在那一句以辽人守辽土这话上。” “噢?这是为何?” “回皇上,自古以来,无论器械兵甲如何变换,打仗永远拼的乃是人!如今前线之将士,受限于兵制,来自于五湖四海,可以说完全没有进取的欲望。纵然有杀人换赏的奖励,也因为兵将的贪墨,从而大打折扣。 臣以为,当务之急乃是正本清源,一要补齐士卒欠饷,二要尽快从严从重处理冒领兵饷之将领,三是大力激发辽东本地人之斗志,大胆封赏,激发其血性,从而以辽抗辽。” 孙承宗一说起军事,整个人立马精神起来,眉飞凤舞不提,语气更是激扬。 想他也是花甲之年的身子了,还能有如此精神,着实令人敬佩。 而诸葛亮在听到他的讲述后,也是频频点头。 结硬寨,打呆仗的方法确实奏效,可以让敌人无从下口,也可以让远道而来的士卒因为求活而激发守城意志。 然而这其中所耗钱粮兵饷,绝对是目前大明没办法接受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赋予军队进取之心,练出一支敢于同后金交锋的队伍,否则复辽无从谈起。 但这其中有一问题,引得诸葛亮又问道。 “可辽东人口较少,愿意参军的更少,该如何解决此法呢?” “这个简单,陕西连年遭灾,许多百姓都被迫背井离乡。臣以为不如由朝廷出面,引大批汉民徙边,赶往辽东居住,并且许诺占领多少土地,便奖赏一定额度的土地,如此一来,灾民可变士卒,辽东定可守住!” 孙承宗早有应对之策,当即回复道。 诸葛亮点点头,这也是个好法子。 他为了保护灾民不受侵害,已拨两百万内帑银两平灾,可以说是力保灾民。 可今年熬过了,明年呢? 陕西连年遭灾,确实需要往临近省份引渡一部分人口,以缓解灾情了。 “爱卿计谋上乘,我敬佩不已。” 诸葛亮拱手道,以示尊敬。 孙承宗可是拎得清的人,忙回礼道。 “不敢,不敢,臣只是尽自己的绵薄之力罢了。” “只不过在我看来,辽东乃是一块死地。” “啊..” 孙承宗还以为皇帝会继续夸赞自己,没想到皇帝又一句话,却让他愣住了。 辽东乃死地?孙承宗听了这话,总觉得曾经在哪里听过。 这时候诸葛亮折起衣袖,握紧双拳,却偏让小拇指突出来,随后立在了边陲地图前。 他一指自己的拳头,解释道。 “爱卿且看,大明防线西平东突,正好应对了这握拳之相。人握拳头,集全力方有效,击锤一点,自可破敌。可要是小拇指突起,力气尽散,那这漫长的西线,随时可能成为敌人的突破点。” 诸葛亮语气坚定,更是化拳为剑指,依次在西线防线上点到。 “纵然我等耗尽财力加固小指,但后金军队乃是骑兵,尽可绕开长途奔袭,重现匈奴掠汉之境况。大同,鄂尔多斯,河套,此诸多地方,尽皆可以破长城,进逼关内。到那时,又该如何对敌呢?” 孙承宗听完这番话,脑袋里尽是嗡鸣声。 皇上竟然能看到这一层!? 有些事情,他身为臣子,是断然不能说的,就算看到了,也绝不可妄言。 可没想到,皇上竟然已经看到了此等大略,叫孙承宗如何不心惊。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皇帝居然又说道。 “我观爱卿只惊讶,却并不意外。莫非爱卿早已知晓?” 孙承宗不再隐瞒,直言道。 “回皇上,事实确实如此。辽东残地前突太多,我们就算守住,势必耗费无数人力物力。然而敌人根本不必同我们打,绕开辽东,自可从其他战线破之。 如此一来,我们疲于奔命,根本无力还击。” 说完这话,他也像是回忆着什么,自言自语道。 “昔年我同熊廷弼争辩时,其实心里也清楚,辽东乃前突部,在军事上属于四战之地,又无险可守,真乃死局也!然而故土丢失,怎可舍弃,此乃大义名分,更是维护我大明威严之地,故此上报收复辽东。 但我心里清楚,此处投入再多,后方不保,也是无济于事的。” 孙承宗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望向了皇帝,忽然问道。 “皇上,您莫非是想舍弃辽东?” 此言一出,孙承宗就后悔了。 这话谁说谁死,就算他有赫赫战功也不行。 更别提此时的皇帝已经黑了脸,神情严肃,孙承宗只觉得自己的冷汗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心中十分慌乱。 幸好皇帝没有责难的意思,反而一锤定音道。 “非也,高第之行动,乃是蠢笨之举,辽东不可弃。此处战略前突,也是我们反攻的桥头堡。眼下的问题,还是爱卿说的在理,乃是人,更是我大明举国上下,没有一支队伍,能够同后金骑兵正面交锋!” 诸葛亮终于说出自己心中想法,颇为激扬道。 他口中的高第,也算是大明有名的蠢人。若说熊廷弼之策略还算是有可取之处,并且他的方法也是徐徐退散,绝不是一股脑的离开。 那这个高第的行为,则是完全相反。 他本是阉党党羽,顺从魏忠贤如狗,是靠着排挤孙承宗上位。 上位以后,一心认为大明守不住辽东,坚决要求各级军队退出辽东,返回山海关蜷缩,以求万事大吉。 如此蠢笨之举,诸葛亮当初在纪录上看到时,也是气愤。 他此举,不仅丢了大明的威信,更让数百万的军饷化为了泡影,绝不可取。 孙承宗闻言,心下稍安,好歹历史没有重演。 而这时候,他眼中的皇帝,忽现霸道之气。 只看他一挥衣袖,慷慨激扬道。 “秦皇汉武,大唐风采,哪一个不是同匈奴,突厥等骑兵队伍作战,正面碰撞以胜之?若我大明有一支,甚至多支这样的军队,将其布置在长城以南的关隘之处,只待敌人领兵入关,则迅速围堵缺口,将其歼灭之!这辽东之局,自可破矣!” 诸葛亮说完,羽扇轻抚,情绪又恢复平缓,似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之事。 可在孙承宗看来,这才是他们这些将领终其一生追求却得不到的平辽上策啊! 第九十一章 任将守西线,意外遇良才 第91章 ,任将守西线,意外遇良才 举手投足间便有气吞山河之气势,此乃天子也! 看着尽情诉说的皇帝,孙承宗的脑海中忽然就冒出了这一句话来。 如此明君,焉能不忠也! 他当即施礼,颇为亢奋道。 “皇上之推论,世所罕见,臣愿为皇上赴汤蹈火,为大明尽忠!” 说完,已是跪地叩首。 诸葛亮见状,忙上前将其搀扶了起来,欣慰道。 “孙爱卿有此志向,我心甚慰!先前你之计策甚好,陕西灾情严重,我已下旨拨内帑两百万钱往陕西赈灾,然而数月过去,灾情还是不断,民变之象多矣! 下方必有贪污,还是巨贪!孙承宗,即日起任命你为陕西,山西两省总督,节制一切兵马,我另外会安排一位能臣,助你清扫陕西官场,请务必平抑灾情!” 孙承宗听闻此言,心中震荡,连忙再次跪倒道。 “臣必不负皇上使命,必当整顿两省军务,助力皇上清扫官场,平抑灾情。” “另外伱的建议很好,我会安排内阁拟定一下旨意和章程,再下旨在陕西招募迁民,迁往辽东。若有不愿意前往的,我也会责令各省布政使,尽力接受灾民。以辽东人守辽东,真乃良策!” 诸葛亮面对能臣,自然不吝赞美之词,当即夸赞道。 孙承宗得了赞誉,脸上也有光,笑道。 “多谢皇上夸赞,老臣愧不敢当。” “平身吧,还请早些回去,准备准备晚上的宴会。” 诸葛亮说完,当即安排锦衣卫护送孙承宗离去。 做完这些以后,他才舒缓了一口气,再度返回了地图前。 凝视着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地图,以及那些密密麻麻的箭头,军队的标识时,他的手又动了。 这张图,还能再改动些。 于是他便留在大帐之内,继续改动地图,推演局势,只到夜幕降临。 锦衣卫见宴会时间快到了,这才胆敢步入大营中,劝慰道。 “皇上,宴会快开始了。” “噢?糟了,我研究过于认真,竟忘了时间了。” 诸葛亮惊呼出声,他向来不愿失信于人,今日之宴会还是他要求举办的,如何能迟? 慌乱间,他便随意取了羽扇,披上大衣,出了营帐去。 随着营帐一出,冷风凌厉,头顶果见星光闪烁,真是迟到也。 “皇上,请上步撵,我等自会开路。” 锦衣卫们担心皇上安危,当即命人招来仪仗队。 诸葛亮见之,稍稍皱眉。 平常坐步撵尚可,今日着急些,自当骑马前行,随即道。 “不必了,今日我骑马进城,随我来。” 锦衣卫们相互对视一眼,皇帝的命令他们莫敢不从,当即上马追随前行。 令他们惊讶的是,久闻皇帝处理政务上佳,却未曾见得他骑术也尚可。 一匹雪花白马驾驭的四平八稳,隐隐有甩开他们的意思。 这时候京城入口也到了近前,由于皇帝每日都从此处出入京城,必须严密防守,沿路上基本可以做到十步一岗,五步一哨。 更别说此处的守卫,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乃是京中各处的好手。 他们一见到皇帝今日不坐步撵,反而起码前来,也知道事情着急,当即让开一条路,给皇帝过去。 原本这条路是受管制的,闲杂人等不敢靠近。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此处多了些障碍。 像是不知何时出现的小摊贩的推车,道路旁临时摆放的货箱子,看起来稀疏平常,平常甚至都引不起诸葛亮的注意。 可在今天着急时,它们就成了某种阻碍。 这让诸葛亮骑马时,感到了一丝丝的不舒服,也像是预感到了什么,正在缓慢的减速。 正在此时,惊变忽起。 只听一处巷道有人惊呼道。 ‘马儿受惊了,路人快闪开,闪开呐!’ 声音传到诸葛亮耳边时,已经看到有三匹杂色马从巷道奔走而出,胡乱嘶鸣着,显然是受了惊。 最为关键的是,这三匹马竟然不约而同的向诸葛亮冲来,顷刻之间,他的性命就危矣! 饶是诸葛亮镇定自若,此刻也加快了心跳,拉紧缰绳,就要钻进巷子之中,以求躲避马匹。 然而那些不起眼的障碍物就在此时露出了它们的致命之处,临近的巷子,被堵住了。 糟了,躲不开了! 诸葛亮心惊不已,这要是撞上去,必然遭重。 怎么办? 此刻他因为着急赶路,已经同后方的锦衣卫拉开了一段距离。 而沿路的岗哨都不过是步兵,如何能阻挡惊马的冲击?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数人大喊道。 “皇上莫慌,我来救你!!” 诸葛亮闻声望去,忽见三人从不同方向,拼死向那三匹惊马扑去。 人之力,如何能同惊马相持? 然而这三人个个都是好手,一人从侧方越出,一下就抓住了惊马缰绳,并且熟练的翻身上马,当即止住了马匹的冲势。 一人从正面相冲,仗着自己身形魁梧,气力国人,竟大喝一声,直接同那惊马正面相撞。并且就在惊马要撞上的前一刻,一个侧身躲过,用尽蛮力将那马匹生生拉了下来。 此等举动,真可谓豪杰也! 而最后一人,借力打力,一步跃巷墙,两步翻身上马,一扯缰绳便把马儿拉响了侧边的巷口,堪堪躲过了皇帝。 三马尽皆被驯服,如此危局,自被化解矣。 而不等诸葛亮反应过来,后方的锦衣卫,京营卫士,一窝蜂的冲了过来,个个像是杀红了眼一般,疯狂的扑了上来,要将皇帝团团围住。 他们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为皇帝挡住任何伤害。 与此同时,更有一老汉从巷口走出,哭天抢地道。 “完也,完也,我本是路过,怎知马匹受惊冲撞了圣驾,我命休矣。” 锦衣卫可们可不管你什么意外,当即就有四五把绣春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更有十几位锦衣卫亮出武器,就要去劈砍那些疯马。 诸葛亮此刻已经镇定下来,当即阻止道。 “不可妄动!不过是意外,马匹何罪之有,锦衣卫列队,京营列队,不可自乱阵脚!” “遵旨!” 有了这道旨意,大家才放心下来,分散开来,总算稳定住了局面。 诸葛亮心念先前三位舍命相救自己的壮士,当即追问道。 “方才是哪三人拦下马匹,我必重重赏赐!” 说话间,便有三人欣然出列,颇为激动道。 “臣锦衣卫总旗卢剑星,参见皇上。” “臣京营百户孙应元,参见皇上。” “臣京营伍长周遇吉,参见皇上!” 三人一出现,自是威风凛凛,更叫诸葛亮眼前一亮。 第九十二章 忠将遇明主,一朝扫阴霾 第92章 ,忠将遇明主,一朝扫阴霾 所谓人不可貌相,但有时候,一身孔武有力,壮如公牛的身体,确实能让军中之人服气。 诸葛亮一见三人,便被他们所吸引了。 如此人才,自己之前却一个也未曾遇到,实在遗憾。 而这三人的其中一位,他更是熟悉,因为那卢剑星就是锦衣卫的一员。 身为绝对忠于皇帝的近卫,卢剑星也曾有过几次露脸的机会。 更别说这卢剑星,已经不是第一次救马了。 诸葛亮遂把目光放在卢剑星身上,询问道。 “卢剑星。” “臣在。” “你是不是曾在新军闹事之时,受我命拦下信使之人?” “回皇上,是的,当时时局混乱,您得了消息,就往北城门去了。” 卢剑星如实回答道,尽管他今日救驾有功,但心里却清楚的紧。 雷霆雨露,皆为天恩,自己应当心怀感激而受之。 诸葛亮闻言,连连点头。 此人不骄不躁,自己亲口夸赞,却也毫不骄纵,是一位从底层磨砺出来的好汉子。 这时候他又问道。 “目前你在锦衣卫中,尚居何职?” “回皇上,臣目前乃是锦衣卫总旗,掌管三十号健儿。” 诸葛亮闻言,眉头微皱。 他再问道。 “怪哉,上一次你奉我命拿下信使,当有功矣。我虽未曾过问,指挥使也应当奖赏伱,如何还是总旗?况且我曾阅览过你的履历,发觉你在总旗任上数年,竟无半点晋升的机会?” 此言一出,卢剑星还未曾开口,一旁候着的锦衣卫代理指挥使先走了出来,诚惶诚恐道。 “回皇上,这个...是臣一时疏忽大意,未曾注意到卢老弟的境况。当时着急,我们锦衣卫的注意力都在您身上,所以才...” 面对顶头上司窘迫,那卢剑星也未曾落井下石,反而为其开脱道。 “皇上,臣之所以未曾晋升,只因为臣没有巴结魏忠贤,故而被阉党排挤。幸得皇上降临,横扫阉党,拨乱反正,臣方才有大展身手的机会。” 这话被那代理指挥使听到,心中感动不已。 就皇帝目前的状态,但凡听到一点故意打压的消息,自己的职位就要不保了。 诸葛亮听了二人的陈述,心里也猜出了个大概。 既然那卢剑星不愿刨根问底,那便算了。 “既如此,卢剑星听令。” “臣在!” 卢剑星听到这句话,也是心头一震,知道自己转运的机会要来了。 他渴望这一天可太久了,忙上前一步再次跪倒,等候封赏。 而他要的封赏,皇帝并未吝啬,甚至远超他的想象。 “卢剑星勇猛当先,又履职多年,劳苦功高,即日起晋升锦衣卫千户,我身旁的护卫,便由你来负责。另赏银千两,以做犒劳。” 诸葛亮微笑着宣布了这个结果,顿时引得周围的锦衣卫们一阵眼红。 从总旗直上千户,已是越级提拔,更别说皇帝还愿意把自己的近卫大权交给卢剑星,那更是妥妥的肥差。 在皇上面前多露脸,那再往上的几率还不简单。 “臣叩谢皇上圣恩,皇上信任,臣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必不负皇上恩德。” “不必多利,去领赏吧。” “是。” 卢剑星当即退下,而接下来诸葛亮的目光,就放在了孙应元,周遇吉两人身上。 这两人算是行伍出身,自己的新军此时也缺将才,不如将二人收入麾下,好好指导,将来势必能成大才。 要知道无论为官还是为将,人若无胆识,无勇气,纵然再多培育,也是白费。 就好比...唉... 诸葛亮一番感慨,随后扫除情绪,朗声道。 “孙应元,周遇吉,你二人护驾有功,亦赏白银千两。你二人也是行伍出身,可愿意去我新军帐下,为大明效力?” 此言一出,又是羡煞不少人。 皇帝的新军本就是精挑细选,将领更是从各支军队抽调,一般人还去不得。 两人这一回能直接进入,真可谓一步登天,当即欢天喜地的叩首道。 “臣等愿意,能为皇上效力,实乃臣等荣幸也!” “哈哈,好!今日虽然遭遇意外,却收获两位将军,可喜可贺!孙应元,我新军之中正好缺一千户空缺,你可顶上。周遇吉,你便暂任总旗一职,后续表现若是上佳,自可升迁!” 诸葛亮也是欣喜道,看着两人也是颇为喜爱。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当年身处蜀地,六出岐山之时,多少老将军都已经逝去,后继又无人,使得汉军处处受阻,何其窘迫。 如今大明基本盘尚在,将帅良才尽可自取,如此大好局面,诸葛亮从前是想都不敢想啊! 而在安排好三人的去留以后,诸葛亮这才在锦衣卫们的护卫下,前往了宫中。 此刻皇帝遭意外的消息早已经传到了宫里,人人吓得惶恐不安,生怕有变故。 四位阁臣更是想要离开宴席,赶去现场查看情况,他们可无法接受这样的明主遭遇意外。 孙承宗,袁崇焕更是慌张,他们这才刚刚官复原职,不会就要打回谷底吧? 幸好皇帝仪仗队准时出现在了宴会门口,总算让大家吊着的一颗心给放了下来。 诸葛亮到场以后,自然是受到了群臣的朝拜和关心。 大家在发觉皇帝还是生龙活虎以后,当即开始了晚宴。 晚宴上觥筹交错,宾客尽欢笑。 只不过晚宴上没有女伴起舞,最多有个乐师演奏,倒让袁崇焕觉得有几分可惜。 也就在宴席将要结束时,诸葛亮忽然开口,询问道。 “陕西自我接管朝堂以来,就灾祸不断,各地民变多有发生。即便是赈灾了,陕西还是不稳,我料定其中必有米仓蛀虫。不知哪位大臣愿意陪孙承宗走一趟,清扫贪官污吏,赈济灾民?” 众臣闻言,相互对视一眼,却不敢多说什么。 唯有李标大胆出列,拱手道。 “皇上,我愿前往!” 诸葛亮见状,心中也很满意。 李标在天启朝就声名在外,他持正守中,与阉党,东林党都保持一定距离,为官亦是清廉,由他去陕西助力平灾,最为合适。 诸葛亮当即点头道。 “好!李爱卿主动请缨,为国分忧,真乃国之栋梁也!” 说完,一转身抽出一把宝剑,由太监交予了李标,解释道。 “前往陕西赈灾,必遇蛀虫,若对方冥顽不灵,尽可先斩后奏!” 李标心神一震,也清楚这把尚方宝剑意味着什么。 皇上他可是连袁崇焕都未曾赐宝剑,唯独赐予他一人。 如此重视,足见皇帝对于陕西的关心。 他当即接剑下跪,振奋道。 “臣必不辱皇上信任,定让陕西灾民熬过此劫!” “好!列为臣工,大明风雨飘摇,如何能够平定,便全仰仗诸位了!” “我等必不负皇上重托!” “继续吧!” 诸葛亮大手一挥,又让护卫取酒。 而宴会也进入到了较为随意的阶段,大家都在随意谈论着什么,尽是一派将相和睦之景。 来晚了 第九十三章 意外成阴谋,奏疏引期盼 第93章 ,意外成阴谋,奏疏引期盼 大宴过后,众人退散,文华殿又再次恢复平静。 诸葛亮伏案牍继续阅读奏章,处理积压的政务。 今日收三位良才,又安排李标陪同前往陕西赈灾,真可谓收获颇丰。 这般喜悦的心情下,诸葛亮手中的笔都行走的快了些。 也就在此时,新任的锦衣卫千户,卢剑星走了进来,下跪施礼道。 “皇上恕罪,今日负责直道值班的锦衣卫千户刘吴,因畏惧惩罚,已在家中自缢了。他还留下一封遗书,请皇上过目。” “噢?自缢了?” 诸葛亮提笔的手稍缓,心有疑虑。 今日马匹意外之事,他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意外收获了三位良才,高兴还来不及,如何在意这些事情呢。 然而他却没想到,刚上任的卢剑星,就已经去调查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没想到竟是这个结果。 诸葛亮随即接过遗书,审视了一番后,已经察觉出不对劲来。 “这遗书字迹可与那刘吴一致?” “回皇上,臣对照过,大体是一致的,就是这遗书写得比较清爽些。” 卢剑星小心翼翼的说着,留下了线索,供诸葛亮来追问。 这也是他的为官之道了,那就是永远不要表现得比你的上司更聪明,就算知道什么,也应该暗中引导对方,让对方意识到问题,让他认为是自己探究出的结果。 如此一来,不管事情最后是否对错,自己都能立于不败之地,甚至还会招来上司的青睐。 只可惜从前阉党当道,他这样的小把戏,也就能让他保持着总旗的位置,不至于被人顶替。 诸葛亮听了这话,怎会不知他的弦外之音,当即训劝道。 “卢剑星,在我面前,不必隐瞒,你可大胆说出自己的推测。若是错了,我不会怪罪你,若是对了,还有奖励。” 卢剑星闻言,嘴上应了一句,心里却不敢应。 伴君如伴虎,万一哪天皇上想要徇私时,自己这时候可真是说也说不清了。 “回皇上,臣以为,此事必有蹊跷。您每日往返军营的路,一来是人流相对较小,二是周密保护,应该不会有小摊小贩的东西摆在街道上的,更别提还有散户马匹路过,简直诡异。 再者就是您今日出行,完全是临时起意,其他人应该不知才对,除非有人早就布局,就笃定您会有着急的一天,故而早早设伏...那样的话,臣便不敢多想了。” 这卢剑星说完,又补充道。 “另外,臣又去检查了一下那几匹惊马,都是较为温顺的马儿,而且这些马儿,还都是我山西老家的马,应不至于如此冲撞。臣以为,此事当一查到底,否则歹人迟早会再出手的。” 诸葛亮闻言,连连点头,暗赞卢剑星办事能力高超,确实是能人。 同时他更是肯定道。 “汝之分析,甚为中肯。卢剑星,便由伱去彻查,务必要揪出这其中的幕后人来!” “是!臣必不负皇上厚望!” 卢剑星神色一震,当即接下了这一委任,这才退出了殿内。 诸葛亮这时候才隐隐觉得后怕,自言自语道。 “廷杖,红丸,落水...魏忠贤让我注意自己的安危,原来却是这么回事。” 他不禁想到,若是自己在这里就倒下,岂非辜负大明? 也就在此时,王承恩入了殿,为诸葛亮添了一点烛火以后,询问道。 “皇上,夜深了,不如早点休息吧。您这几日白天奔走在军营,晚上回来还要赶一次晚朝,入了夜却还要看这些奏章,老奴真是担心您的身体啊。” 诸葛亮收敛心神,继续回归到政务上来,并立马写了旨意,开口道。 “不妨事。春耕即将到来,我有意领四省大生产,再传我指令,让军中各工匠暂缓铸造兵器,开始铸造农具。务必保证结实耐用,春耕来时,我有大用。” 说完,他便把旨意给了王承恩。 王承恩接过,心中多有感慨。 他这个秉笔太监啊,基本就是跑腿的,再没有当初天启时魏忠贤之权势了。 因为天子事无巨细,皆需评判。 他读书虽也不少,但同皇上比起来,那还是小巫见大巫,压根不够看了。 所以这后宫里的太监们,也跟着王承恩一样,尽皆老实起来,再不敢闹事了。 目送着王承恩离开,诸葛亮又继续批注奏章,直到深夜方才睡下。 他虽疲惫,但由于这身子尚算年轻,一觉过后,又是容光焕发,可以继续投入繁忙的军务之中了。 袁崇焕,孙承宗皆在领了官印公文以后,奔赴东西两线。 有他们整理前线军务,再加上李标处理陕西官场,诸葛亮稍有放松。 眼下他的任务,便是管理好后方。 陕西遭灾严重,漕运淤堵甚多,江南税收难缴,京畿地区又较难收上来税。 这些问题都是需要解决的,而随着春耕即将到来,组织各地大生产的问题,还得提升日程。 也就在此时,诸葛亮想起了一本奏章,他当即从自己的案牍一角中,找到了自己留存的那本奏章。。 “甘薯疏。” 他念到,随后便想起了那个人的名字。 徐光启。 想到此处,他当即问道。 “王承恩何在?” “回皇上,老奴在呢。” “前番曾受人举荐的袁可立,徐光启为何不见人影?连袁崇焕都不远万里赶来,他二人也该有回信了吧?莫非是生了病痛,难以到来?” “咦,皇上,您莫非有未卜先知之能?受举荐的袁大人,确实因为病痛而无法来朝复官,至于徐光启徐大人,吏部也派人去催了,可是徐大人目前还停留在山西省,说是在研究什么东西。” 王承恩如实回答道。 诸葛亮听了这话,只说道。 “袁可立为四朝老臣,大明名将,征战多年落下一身病根,情有可原。你速派太医领宫中珍药送往袁可立府上,只说叫他好生休养,身体健康第一位。至于徐光启,立马派出一队锦衣卫前去山西相寻,春耕即将到来,我想同他谈一谈这《甘薯疏》!” 对于这甘薯,诸葛亮怀了许多的期盼。 若甘薯果真同这奏疏上所说的一样,耐寒耐旱,那大明便有福了! 第九十四章 老将不愿效,新将喜若狂 第94章 ,老将不愿效,新将喜若狂 一场雪尽,刚好叫那庭院之中,染尽白色。 有一老者,手持拂尘越入其中,一抬手,雪渣乱飞,那拂尘上下舞动,无不显示使用者的孔武有力。 待得一番晨练结束后,老者缓步走回了庭院中,随意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毛巾擦拭了一番后,便返回了书房。 也在此时,有一中年男子从庭院外闯入,手中匆匆捧着一物,见了老者纳头便拜道。 “父亲,皇上已令太医同锦衣卫急送药物至睢州,还带来皇上口谕,说让您好好保重身体。” “嗯,知道了。药材收去库房吧,记得藏深一点,防止他人看到。” “是...” 老者风轻云淡的说道,似乎是在处理一件无用之物。 而那中年男子得了命令,却不肯走,胸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上一说。 老者瞟了自家儿子一眼,便知道他要说什么,当即捅破窗户纸道。 “伯应,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被点出名字的男人不敢怠慢,忙下跪诚恳道。 “父亲,自当今圣上登基以来,清扫阉党,处理朝政,每一样都超乎普通人的意料。儿子不明白,您为什么不愿意再试试呢?” 袁可立听了这话,却没有责怪自己儿子,反而是一声叹息。 儿子本不在睢州老家任职,如今能出现在这里,就知道他的来意了。 但袁可立还是没打算回头,当即道。 “儿子啊,有些事非得经历过,你才能明白那种痛苦。” “可是爹,阉党都已经被清扫了,魏忠贤听说都被关了好几个月了,都不知道是不是被皇上秘密处决了,这天已经变了啊!儿子实在不愿意看到,您这般颓废,儿子始终忘不了,爹您曾对我说过的话。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自当忠君爱国,保卫家园,如何能在这....” “住口!” 袁可立生硬的打断了儿子的复述,这样的话他已经许久未曾听到了,现在再听到,就犹如伤疤被人揭开一般刺痛。 袁枢发觉父亲已经发火,也不敢再多言,只得沉默了下来。 一老一少就这么隔栏杆,相互干耗着,直到冷风袭来,让身形单薄的袁枢抖了抖身子以后,那袁可立才开口道。 “应伯,你先过来喝杯热茶,莫要冻坏了身子。为父便为你讲讲,我为何不愿再趟朝局的浑水了。” “是!” 袁枢听得父亲松口,自然大喜过望,抖了抖肩头雪,当即走了进去。 两人落座,侍女们早就准备好了热姜茶,供袁枢暖身。 缓和过后,袁可立这才屏退左右,叹息道。 “这朝局我已看透,呆透了。当年我也曾像伱一样,满腔热血,更有贵人相助。查贪官,平冤案,上阵统兵,下马抗阉,这些尽是为父所为。然而你未曾看到杨涟之惨死,那种一句话而夺人性命,纵有万千贞洁亦敌不过一手遮天的惨况...” 此刻正是性情时,袁可立悄然落泪,悲叹道。 “皇家如何待我,朝廷如何又废又立我,这些都没什么所谓,无非是官场沉浮罢了。然而我最受不了的,就是那些阉人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那幅指点江山的丑恶嘴脸,我这辈子都不愿意接触!” 袁枢闻言,恍然大悟,忙说道。 “可是父亲,当今圣上也弃用了太监!” “现在弃用,以后说不定就会用回来的,就像是废立我一样,反复无常。你莫要再劝了,除非那皇上能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否则我袁可立就是饿死在睢州,也不受他半点官职!。” 袁可立说完,当即钻回了书房之中,将早已经备好书信递了过去。 “将此书信送还给太医们,也好交差,去吧。” “是。” 袁枢答应了一句,这才双手捧着书信,往院外赶去。 小庭院中再度恢复平静,驻足在这里的,只有满腔热血未曾受到完全重用而悔恨的老者罢了。 他是真怕了,宁可不再幻想,也绝不愿意自己再入朝局。 ... 大名府中,下辖一校场处,一顶沉寂多日的帐篷内,忽然传来了一阵疾呼声。 在此聚集的乡勇们都惊了,纷纷聚拢在一起,指着帐篷惊诧道。 “狗剩啊,兵道备大人今儿是怎么了?把自己关在帐篷里闷了十几天,疯了?” “去去,瞎说什么呢!大人好好的,如何会疯!听送饭的小卒们说,大人这几日捧着几卷书如此如醉,稍有灵感还要来个奋笔疾书,显然是在研究什么东西。” “研究什么?” “我要是知道研究什么,我还用得着问你嘛!只不过听那些送吃食的同乡们说,好像是在研究什么星图...反正就是一点两点,画几个小人的。” 两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乡勇围在帐篷外,窃窃私语道。 他们的这番对话,很快就被其他人听了过去,大家对于这种事情自然是很上心的。 听八卦嘛,那都是大明子民被动的技能了。 更绝的是,那大帐此刻居然开了,从里头蹦出一个胡子拉碴,浑身汗味的青年人来,他手中紧紧抓着一沓宣纸,高亢的喊道。 “噫,好耶,我悟了,我悟了!” 旁人一看这模样,都被吓了一跳。 大家相互对视一眼,都在询问道。 “怪哉,这还是我们的大人吗?怎么好像一个刚中举的穷秀才啊!” “不,穷秀才都比大人好嘞!我看大人啊,纯粹就是发疯了!” 听了这话,那位大人脸色唰得一下就拉了下来,带着薄怒道。 “一个两个都给我偷懒是吧?还敢妄议我,全部给我再去操练武器一百遍,去!” “嚯,快跑快跑,原来卢大人不是发疯了,是逮着机会罚我们嘞!” 乡勇们当即一哄而散,谁也不敢笑话卢象升一下了。 可卢象升自己,那嘴角的笑容却是怎么也压不下来了。 他自少年起,便尤为仰慕诸葛武侯,张巡、岳飞等名将之事迹,一心只求报效国家,为国效力。 然而为国效力,那也是需要本领的,光有一腔热血还远远不够,非得有将才谋略方可行。 他目前确实是按照古文兵法,在操练在大名当地招募的乡勇,组成护乡兵,抵御流寇。 尽管他治军严格,待下属也温和,但这队伍的战斗力,却怎么也强不起来。 可自从那一日面见过皇上,接过那一卷《八阵》以后,一切就变了。 他只看了一眼,便被深深的吸引进了其中。 研习多日,到今日才略有心得。 光是这点心得,卢象升断定,若是此刻的自己统兵与以前的自己对打,必定能完胜。 这一切的关键,都在这本《八阵》之上。 这八阵可不止是八种阵法的变化,还详细记载了如何组织旗语,使得指挥顺畅。如何提振士气,使得将帅同心。 可以说他真如同那些画本里的武侠一样,一不小心就找到了绝世武功,能叫他一步登天。 尽管此刻卢象升还想研究,但他心里清楚,自己已经到了瓶颈,必须得面见皇上请教,才能进步。 他按捺不住心情,当即翻身上马,又一次带着喜悦赶往京城。 第九十五章 三才齐聚首,浊散清自起 第95章 ,三才齐聚首,浊散清自起 纵横飞驰中,京城已近在眼前。 卢象升连续一天一夜奔走至此,哪怕他夸下的瘦马都罢工几回了,他也依旧精神抖擞,怀里揣着《八阵》,心情如同刚上学的童生一般好学。 这时候正好迎面赶来一队锦衣卫,卢象升却也不废话,径直上前问道。 “敢问几位大人,可是锦衣卫?” “噢?你是何人?” “下官乃是大名兵备道,姓卢,名象升,上月皇上曾授予我兵书一卷,曾言我若有疑惑,可寻锦衣卫向皇上禀告。在下冒昧,不知几位好手可愿通报一声?” 那锦衣卫们本是面色铁青,十分警惕的模样。听了这般谦逊的自报家门后,神色先一松,又同其他伙伴确认了一下消息以后,领头者当即驱马上前,拱手道。 “原来是单人独引马匪的卢兵道,失敬失敬,我乃锦衣卫千户,卢剑星。” 卢象升闻言,眼前一亮,这一次进京不曾想,居然还遇上个同姓之人,实在是意外。 这时候卢剑星解释道。 “皇上早有旨意,若您来到,可寻我们锦衣卫护送你寻皇上。只不过在下有皇命在身,尚不能陪同。我会让我的副手靳一川领你前去,伱自可放心。” “好,那便多谢大人了。” 双方碰头完毕,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敬畏之意。 对于卢象升来说,能陪同在皇帝身旁,护卫着皇帝安危,这也是报效国家的一种方式,自当敬重。 而在卢剑星看来,此人能带着乡勇就来擒贼,还能精准找到匪首所在,实在是有勇有谋,值得佩服。 两人惺惺相惜了一会,这才分道扬镳,往各自的目的地赶去。 卢象升与对方分别以后,脑海中便生出一种错觉来。 那便是他忽然意识到,围绕在皇帝身旁的人,越来越干练,眼中也越来越坚定。 上一次见皇帝时,他身旁都是些碌碌无为之辈,唯一的代指挥使,也不过是个庸人。 如今这卢剑星一出场,自己便觉得他气息沉稳,中气十足,手上老茧无数,应该是个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武功底子极好的好手,绝非那些花拳绣腿可以比的。 这应该,是巧合吧? 哪有人才会自寻而来的! 他暗暗想着,军营却已经近在眼前了。 这一入军营中,卢象升便被各处的营帐藩篱给吸引了。 尽管他已经很注重营垒建设,但与此处相比,还是相差甚远。 此处不仅营帐建设有序,还如同新设,显然是有将士日日维护。 仅这一点,自己招募的乡勇就无法办到。 这时候他也入了中军大帐附近,立马看到了正在训练的士卒。 果然是天子统兵,个个精神抖擞,尽皆刻苦,这让卢象升颇为诧异。 怪哉,怪哉,他听闻此处兵勇也是新招募的,怎么这里的兵勇如此积极,自己的乡勇却少了一点火候呢? “好好好,没想到应元兄这一手长枪,舞得水泼不进,玩枪这一项,我真是比不过你了。” 正在此时,从军帐外围走来两位壮士,他们各自拿着一把红缨枪,笑吟吟的往军帐内赶去。 这两人,一个生得国字脸,步伐稳健,拇指老茧严重,小有弯曲,显然是一位用弓好手。 另一人却是虎口破损多次,应是抓握长兵器的练家子。 两人一出场,便显得与众不同,连身前护送的锦衣卫们,都不免投去赞叹的目光。 这让卢象升很是诧异,当即询问道。 “大人,这两人可是成名好手,怎么连您也惊讶?” “喔,卢大人莫要在意,只怪这两人昨日在皇帝直道上大显神威,竟同我们千户一起,三人共同制服三匹受惊之马,真乃猛人也!正因如此,他三人都受提拔,尽皆升迁。” 卢象升闻言,也是赞叹不已,先前的错觉再次浮现出来。 皇上他为什么,能在短短一月之内,寻到如此多的人才啊! 不等疑惑想通,他便已经赶到地方了。 领路的靳一川向大帐护卫通报了一声后,便带着卢象升步入了大帐之内。 帐内陈设简单,并没有想象中的天子气派,反而颇为朴素,多数都为便于拆卸之家具,想来是为了行军赶路而特意制作。 这里唯二详细的,便是面前那巨大且详细的沙盘,以及悬挂在帐壁上的辽东地图。 卢象升见之,不免心情激动。 少年时的他,可无数次幻想过这种军帐,如今居然真的实现了? 而且实现之人,还是当今圣上,岂不是意味着他们这些将领,即将迎来好日子? 正当卢象升幻想不断之时,前方的呼唤声已传来,同时伴随的,还有大批将领的注目。 “卢象升是吗?速速上前来,可是有什么疑虑不解啊?” 诸葛亮闻卢象升来寻,心中欢喜,羽扇轻抚也比平常快些。 此刻他抬头望去,军帐之内,大小将领齐心,左有少时颇爱狩猎,勇武过人的周遇吉。右有相对沉稳,又不失胆识的孙应元。 如今卢象升到访,说明是对八阵图有所困惑,而非一窍不通,说明悟性尚可。 且观他赶赴京城以后的一言一行,尽皆小心谦卑,绝非心高气傲之辈。 如此心性悟性胆识皆具之人,又能自训兵勇,诸葛亮相信,假以时日必成大将。 若有舞台,成帝国栋梁尤为不可。 卢象升见皇上如此礼遇,更是感激,忙上前施礼,径直说道。 “回皇上,臣愚钝,不识皇上您大作,故此到访,以求解答。” “哈哈,不妨事,且安静旁听,与诸将听一听这虎翼阵之反击变化。” “是!” 卢象升当即听从安排,到一旁静候。 他一转身,便发觉将领队列已经空出了一角,静候他到来。 与此同时,那些将领们也纷纷露出喜色,很是欢欣的拱手道。 “卢大人,这边来,这里靠得近。” 卢象升闻言,心中更加感动。 自己是外人,应该是受到排挤的一方。 然而在这里,却没有半点拉帮结派的风气,反倒有一股同袍战友的清气,在众人身边流淌。 这一瞬间,卢象升先前的疑惑释然了。 自古浊气散而清气升,正是因为眼前的天子礼遇将士,唯才是举,又待人和善,才会有如此多的人才,源源不断的出现啊! 第九十六章 首提两军抗,马上遇灯火 第96章 ,首提两军抗,马上遇灯火 朴素大帐内,确实火热一片。 沙盘面前,人人自可随意提问,居于主位的皇帝尽会耐心解释。 卢象升身处其中,只觉得浑身舒坦。 对于他们这些心向沙场的将领来说,如此直来直去的讨论现场,就是最好的。 他们不会像那些文官一样,整一些文绉绉的客套话,大家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 更为重要的是,在这里没有令他们这些将领作呕的一种人,那就是太监! 听闻皇上自组建新军开始,就从未让任何一个太监来到军帐之中。 光凭这一点,卢象升就格外钦佩。 历史已经多次证明,宠信宦官,往往就意味着朝局混乱。 这是为什么呢? 卢象升熟读兵书,更熟读历史典籍,却没有从中找到答案。 唯有一次在天启朝,自己尚在少年时,见一队阉党众人领着东厂路过时,他才明白了过来。 这些人胸中无点滴之墨,手上无过人之本领,只懂得伸手要钱,如同吞金兽一般,疯狂要求下级官吏行贿。 有这些人参与朝局,或是深入行伍,叫人如何能信服呢? 其实就连卢象升自己为何大胆前来,也是因为没有太监在此的缘故,不必被雁过拔毛。 也就在此时,卢象升抬眼望去,忽然发觉一直凑在一起的周遇吉,孙应元二人却是吵了起来。 他凑过去仔细一听,才发觉他二人正为了一处阵法的转圜而吵得不可开交。 那孙应元先声夺人,直言道。 “此蛇阵转风阵,就不该是你那样,硬拆前面的盾牌手转后方,而应该是徐徐图之!” “胡说,如果不快速转阵,我们不攻自乱啊!” 周遇吉也是来了脾气,怎么也不肯退让。 他二人的争吵声吸引了其他人,让众人都望了过来,也包括诸葛亮。 诸葛亮见之,失笑上前,故作严肃道。 “你二人这是在吵什么,声音比那骂街的泼妇,都还要大些了。” 此言一出,当即让帐内将士哈哈大笑起来。 然而片刻后,他们意识到这句话乃是皇帝所说,万不可辱,又赶忙将笑憋了回去! 诸葛亮如何不知,当即先大笑道。 “诸位,军营之内,繁文缛节自不必遵循,我先前的确是戏言,诸位自可大笑之!” 众将士闻言,这才齐声道。 “是!” 随后,他们便忍不住的捧腹大笑起来。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造成这场笑料的争吵二人组,已经没有脸面再多说什么了,只能羞愧的低下了头。 还是孙应元清醒的快,意识到皇帝在向他二人问话以后,当即回答道。 “回皇上,我二人对八阵掌握不熟,所以对蛇转风阵有意见分歧。” “原来如此...” 诸葛亮闻言,自然是哭笑不得,他还以为二人似魏延杨仪一般,是性格不合呢。 绝了这个念头以后,诸葛亮刚想解释,但话到了嘴边,却成了另外一句话。 “纸上习来终觉浅,我讲演阵法,整训兵马已有数十日,大家也听了我说教数十日,怕是耳朵都起茧子了!若是有一支实力与我们相当的队伍,与我们相互练习,那就好了。” “这...我等一时半会,该去找谁配合呢?” 众将士苦恼着,都在脑海中疯狂思索着。 “要不,我们自己人分一半,对着演练?” “嗨,那不成了菜鸡互啄了嘛!”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有一只手从人群中伸了出来,引得诸葛亮都望了过去。 紧接着众人便发觉,那素面小将卢象升,居然自告奋勇道。 “皇上若不嫌弃,可抽调我大名乡勇前来,他们也训练不过数月,正式缺对手的时候。” 众将士听了顿时眼前一亮,他们的实力他们清楚,目前没资格找驻守京城内的精锐训练。 唯有这批乡勇,最是适合。 诸葛亮听闻此言,却无半点意外之神色,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内一般。 他从案牍上取过金令,那是天子御令,见令如见天子。 诸葛亮将其交予了卢象升,这才肯定道。 “此法不错,卢象升,你的乡勇,几日能够到达?” “回皇上,不出三日必至。” “那伱速领我军令,调你兵卒前来。” “是!” 卢象升自己都没想到,事情进展的如此顺利,仿佛眨眼间的功夫那调兵令就落在他的手上了。 由皇帝亲令,何人敢不从? 他便这般恍恍惚惚,拿着军令出了大帐去。 旁人这才回过味来,恐怕皇上早就有将卢象升与其所率乡勇,收归麾下的想法了吧! .... “皇上还没来送我吗?” 京郊,望北亭下,袁崇焕正注视着巍峨的城墙,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道。 那一夜受封赏以后,他也不是能立马前往辽东的,官印官服等一系列杂事,都得走个流程。 等流程走完,正式准备离开时,袁崇焕又觉得有几分寂落了。 他好歹也是夸口五年平辽的大将,又是辽东总督,为何就无人问津呢? 我还比不上那些新兵蛋子吗? 这时一旁的护卫上前,低声道。 “督师,皇上日理万机,又要操持军务,甚为辛劳。但他仍然记挂着您,专程托我将这样东西,赠予督师。直言,若您有万急之事,可裁开锦囊,则忧虑自解。” 那护卫说完,别了长剑,就将怀中一物取了出来,双手捧着它,恭恭敬敬的递到了袁崇焕面前。 袁崇焕听了,当即乐了,吐槽道。 “皇上这是在玩什么过家家的把戏吗?先效仿蜀中武侯拿羽毛扇,穿素袍,这下又给我一玄色锦囊,真是奇怪,奇怪啊!” 这话也只有袁崇焕敢这么说了,旁人谁敢对皇上评头论足。 而对于袁崇焕来说,他既然敢当众说这话,心里多半是对皇上没有多少敬意的。 如今更因为这锦囊一事,嗤笑不已。 “臣袁崇焕叩谢皇上赐计!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尽管他心里百般不愿,却还是得向这锦囊施礼,以全礼数。 不过施礼过后,他便把那锦囊胡乱一丢,还是靠着护卫心细,将其塞到一行囊内,这才保住了锦囊不失。 随后这支北进的队伍,便终于启程,直望辽东而去了。 他们接连赶路,除了食宿以外,都并未停歇。 终于出了山海关,到了战乱四起的辽东之地。 一出大关,袁崇焕只觉得天地豁然开阔。 旁人避之不及的沙场血腥,他却最是喜欢。 是夜,他还在赶路,终于赶到宁远城下时,却发现城墙上有三三两两的星光,正在不断升起。 袁崇焕见之,勃然大怒,指着那星光问道。 “你们可知那是何人,在放何物?战场前线,放如此灯光,岂不是通敌?” 有从辽东抽调回来的护卫知道内情,连忙上前,单膝跪地求情道。 “督师,您有所不知,那星光为孔明灯,乃是寄托哀思所放。传闻逝者的灵魂会追随着它,达到极乐世界。我想定是城中有兵勇正在祭奠至亲忌日,故此点燃孔明灯,还请督师法外开恩,成全他们。” 袁崇焕也非铁石,知道伦理人常,遂闭口不语,抬头赏灯。 他定神望去,发觉那燃烧而起的孔明灯不断升高,吸引了更多人的目光向上望去。 即便是自己队伍之中的护卫,也有不少人盯着那闪动的灯光看。 从他们的眼中,袁崇焕除了看到悲伤以外,还看到了一种期盼。 期盼着乱世终结,盛世降临。 可这样的期盼,终归遥遥无期。 正在此时,城头上再次出现一大批孔明灯,顺着北风向南吹去。 那些灯光璀璨若星光,照亮了整个天空,它们倒成了最亮的星星。 如果每一个孔明灯意味着一个人的至亲逝去,那这么多的孔明灯呢? 大家期盼太平日子,已经期盼太久了... 袁崇焕望着那些灯光,暗暗捏紧拳头,发誓道。 “等着吧,我袁崇焕定会终结一切的!” 誓言过后,他却转过身来,同护卫下令道。 “寄托哀思可以理解,但孔明灯以后不许再放了,哪怕往南吹也不行!违令者,斩!” “是!” 护卫们应答了一声,也是长舒了一口气。 随后他们一行人才入了城去。 本章袁崇焕赶到的地方,从锦州改到了宁远。在这里好一点,处于关宁防线的核心。 第九十七章 瞌睡自有枕,口渴巧有泉 第97章 ,瞌睡自有枕,口渴巧有泉 马蹄轻响,正好唤醒了在城头守城的将士。 他们立马警惕起来,当即举起火把,照亮了城外。 “什么人,胆敢夜闯宁远城?” 一声象征性的呼和,迎来的确实令这位守卫浑身战栗的声音。 “你这小卒,却连我也不认得了吗?” 来者面色铁青,语气冰冷道。 这人的身后,同时出现一批官府护卫,尽皆畏惧的跟随着。 而那小卒开始还不在意,当他看清楚来者的面孔时,吓得脊背发凉。 袁崇焕,一个让宁远城如坠地狱,又重获新生的名字。 昔年阉党把持朝政,派出一蠢笨老贼高第,竟妄图放弃关外一切土地,强迫边民回迁,搞得天怒人怨。 若非袁崇焕,这个自绝后路,将宁远城打造成铜墙铁壁,又率众将建奴军队击退,甚至将努尔哈赤击伤之人,宁远城将彻底沦陷。 几秒钟以后,那小卒脑海中顿时冒出一股喜悦感,大呼道。 “袁巡抚回来了,袁巡抚回来了!快开城门,开城门呐!” 城头下的袁崇焕闻言,好没气的白了那小卒一眼。他现在可不是辽东巡抚了,乃是辽东总督,节制辽东,蓟州,山东莱,登数地兵马。 “得叫我督师,懂不懂啊!” 袁崇焕嘴上吐槽了一句,不过在心里,他还是窃喜不已的。 毕竟夜访城池,换任何一个人都没资格让守军开城门相迎接,一般都是放下吊篮,将人吊上去。 唯独他一出现,不靠公文,仅靠个人威望,就能让城内上下震动。 光这一点,就足以他袁崇焕自傲。 所以什么努尔哈赤,崇祯,还有那皇太极,尽皆不如我也! 这般想着,城门已经大开。 辽东巡抚,自己的老朋友毕自肃已经领着城中大小将领,出城相迎。 不少将士眼中泛泪,其中一人更是快步出列,哪怕甲胄在身,也施展全礼,单膝跪地道。 “袁督师,您终于回来了!” “大寿,这回你可真的瘦了。” 袁崇焕也是感慨万千,忙将自己多年的老部下祖大寿给搀扶了起来。 这人也是猛将一位,虽然工程营造差点功夫,但领兵打仗向来勇猛为先,很受自己器重。 在宁远之战中,更是身先士卒,敢打敢拼。 “恭喜督师再获圣眷,重返辽东。我自收了公文起,就已经等候多时了。请督师以及各位护卫随我进城,城中早已经备好酒宴,静候诸位了!。” 毕自肃也同步上前,笑吟吟的抱拳道。 然而袁崇焕可没给他好脸,当即冷哼一声道。 “你好会放纵啊,又让人放孔明灯,又摆酒宴,可是要学阉党花天酒地?我已向皇上放言,要五年之内平辽。时间紧迫,速随我往城主府去,我要核对各项事宜。” 毕自肃闻言,却也不闹。 他可太清楚袁崇焕的性子了,嘴里但凡能露出点好的,除非是打心眼里佩服了,否则断然是臭话连天。 其余将领们也没有因为袁崇焕的话而记恨毕自肃,这位巡抚大人向来公正无二,也很通情达理,善于变通,宁远城大大小小的事情皆由其处理,甚为妥当。 除了上一回的欠薪事件,但那实不怪他。 “是,督师这边请。” 毕自肃不与袁崇焕多斗嘴,当即将他带到了宁远官府内。 由于宁远城曾多次易手,城内半数建筑尽皆残破,城主府更是饱受摧残,几场大火过后,尽管人们尽力修缮,但还是遮掩不了它的残破。 步入其中,袁崇焕尚能看到刀剑留下的痕迹。 “这边请,下官已在城主府内特意寻了处干净地,给您办公。” 毕自肃骄傲的说着,便将袁崇焕带到了一偏厅。 这里又小又窄,真让他有些嫌弃。 他打定主意,明早第一件事情,就是安排军士为自己搭建一处拿得出手的办事处。 堂堂总督,不至于在这种地方见人! 至于眼下,他也只好耐着性子坐了下来,自信满满的说道。 “毕大人,不必那么客气了。说吧,辽东还有多少糟心事,需要等着我处理!” 此言一出,果然让全场都安静下来,就连那毕自肃,脸上都有难堪之色。 袁崇焕一看,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果然关宁防线急需自己掌握大局,就凭毕自肃,他断然做不到! 事实上,他的猜想是对的,那毕自肃果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袁崇焕当即一拍案牍,厉声道。 “毕自肃,伱莫要支支吾吾!别看本官刚上任,但来辽东以前,我也通晓天下事。早在数月前,辽东便已经欠饷,到今日更是欠饷银十多月。这么多时间,必然有兵勇闹事,你还不速速报来,本总督好一并处理!” 这话一出口,那毕自肃的神情忽然就变得奇怪了起来,迟疑道。 “那个...此事已经被解决了,是...” “住口!兵勇闹事,稍有不慎就会弄成兵变,你胆敢不报?” 袁崇焕说道激动处,那脸色忽然就涨成了猪肝色,颇为吓人。 那毕自肃也被吓到了,连忙开口道。 “下官所言,句句属实,皇上早在登基首月,就已经下旨调内帑七十万两欠款运抵前线,解了燃眉之急了!” “总督消消气,毕大人所言非虚,这欠款自下而上发,连我等都领了不少的兵饷,只差一两个月的了。” 袁崇焕见其他将领都点头,这才意识到自己错了,他一路赶路,消息更新慢也是正常。 但他又绝不是可以认错之人,只能沉默了下来,片刻后清了清嗓子道。 “嗯...既然如此,毕自肃,那前线的粮草供应呢?这些事情我们可得狠抓,这其中还得包括各种兵器的供应...” “大人不必顾虑,自皇上横扫政务,全面接管兵部以来,我辽东一线的兵器供应,就基本未曾断过。特别是皇上审阅过神机营,严令各种火器,兵器都要有迹可循以后,现在我们都能在武器上看到是谁谁谁做的了!您看!” 毕自肃如实回答道,一旁的祖大寿还兴冲冲的把他新领到的佩剑给显摆了一下,随后又摆回了武器架上。 袁崇焕只觉得胸口被重重打了一拳,又像是话说到一半,被生生噎住一般难受。 他明明是来辽东当救世主的,怎么总感觉啥都被解决了一样呢! 但这些还好,并不能说明什么,最多是这个皇帝勤快了些,算不得什么。 他袁崇焕还是有大展拳脚的地方的! 于是他又清了清嗓子,再次问道。 “那个...毕大人,这辽东地区的人事调动可太复杂了,不利于统一指挥。特别是曾经阉党头目,兵部尚书崔呈秀在关外安插的几个亲信总兵,更是碍事!你速速取人事簿来,我要亲自更改。” “哦~您说那个啊!” 那毕自肃说着,脸上还露出了几分骄傲的神色,仿佛所有事情都是他做的一般,这才解释道。 “督师大人,您忘记啦?皇上在横扫政务以前,就已经横扫了阉党。那阉党五虎之一,兵部尚书崔呈秀为了求活,早将自己的党羽亲信卖了个一干二净。皇上早把这些人给调出了辽东,目前关外仅设我一巡抚,以及总督大人您。其余一切兵马,皆受您直接指挥啊!” “嘶...” 袁崇焕听了这话,当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震撼不已。 不是吧...这都被皇上搞定啦? 要知道调动总兵之类的事情,非内行人都是不敢擅动的。 皇上竟有此等魄力,拼着兵变的风险,也将这些人处理了? 还是说皇帝早就看到了辽东多位总兵处处掣肘的弊端,所以当即大改? 袁崇焕的脸色也从先前的猪肝色,慢慢转为了惨白色。 从前在天启朝时,他是处处受制,浑身不自在。 每逢战事,后方就拼命拖后腿。 如今到了崇祯朝,怎么忽然就变了天,处处皆顺畅起来呢? 这...这不对吧? 袁崇焕不禁想到了自己在军营夸下海口以后,曾向那皇帝索要各种权力一事。 当时听皇帝说自己会打理好后勤,当时自己还没当一回事。 现在真上了前线,感受到后方源源不断的支援力量时,那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要是宁远之战时,有这等后勤,他说不定能打个防守反击嘞! 也就在此时,一个人的名字忽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成为了他总督的最后遮羞布。 袁崇焕忽然颇为激动的起身,追问道。 “毕巡抚,那毛文龙呢?这个不听命令,不受节制的家伙,总该不会也被搞定了吧?” “这个嘛...皇上还真没安排。” “呼...还好,还好。” 袁崇焕拍了拍自己的小心脏,自己还是有点事情干的。 其他人看了他这样的举动,都觉得有些奇怪,纷纷投来了狐疑的眼神。 袁崇焕当然不能露怯,当即板着脸道。 “此人孤悬海外多年,又加纵容走私,私敛钱财,乃我眼中钉,肉中刺,着实可恶!我必要制服他,否则我这督师,还不如不当了!” 其他人听了这话,纷纷闭口不语。 毕自肃一时也尴尬了起来,他对于毛文龙的看法,还是偏向好的一边的。 这时候袁崇焕假意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故意体恤众人道。 “那个,众将士辛苦了,都回去歇息吧!” “呃...总督大人,您不是说定下五年平辽之策,十万火急,时间紧迫吗?” 毕自肃狐疑道。 他可没想到,只因为这一句话,顿时叫袁崇焕的脸色变化不定。 青一阵,白一阵,像是在憋着什么气一般。 良久,袁崇焕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咬牙道。 “再急也不差这一时嘛...不过明日的训练谁敢迟到,我可要军法处置!” “是!” 将士们齐声回答道,尽皆退去。 毕自肃则带着袁崇焕前往了尚在建设中的总督府,为他寻了个落脚的地方,这才离开。 等到周围人全都走完,护卫们也在准备休息时候,袁崇焕忽然拉住了先前给他传皇令的护卫,压低声音问道。 “那个...你叫?” “大人,叫我小汪就好了。” “哦哦,小汪啊...你可曾看到过一个...小小的,绵绵的,这么大的东西。” 袁崇焕边说边在火堆旁比划,嘴里像是打结一般,有些支支吾吾。 那年轻护卫听得是一头雾水,皱着眉跟着比划了起来。 “有多小?” “这么小。” “那是啥颜色呢?” “噢,是玄...黑色,就是一个黑色的东西。” 袁崇焕咬着舌头说道,像是那个词非常拗口一般。 而这年轻护卫一听,顿时豁然开朗,眼中金光炸显,更是会心一笑了起来。 “噢!我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对对,你知道在哪吗?” “这个自然,那可是很宝贵的东西,好像在...这里!” 年轻护卫当即返回了马车上,将那东西一下就找了出来。 那玩意...就是皇帝赐下玄色锦囊嘛! 明明在望北亭下还不屑一顾,怎么到了辽东,却视若珍宝了呢? 其中原因,令人暖心呐! 袁崇焕一见此物,吸溜一下就将其夺到了手心里,随后面不改色的将其藏在了怀中,这才故作威严道。 “嗯,就是这个东西,你下去吧。” “是!” 那汪护卫当即抱拳退去,只是那憋笑的表情啊,怎么也藏不住! 感谢可望烟云过眼的打赏,老板大大大气,多谢!! 第九十八章 二月冷彻骨,光启入京城 第98章 ,二月冷彻骨,光启入京城 一踏出军营,诸葛亮便收起了许久未见的笑容,尽留肃穆一面。 他领着车队返回宫中,还未至,就已经在马轿中审阅起奏章来。 “陕西,山西,山东,三地布政使皆上报今年冬日颇长,春耕尽皆推迟半月...” 诸葛亮默念着,同时也挑起金灿的窗帘布,看向了冷风呼啸的京郊,又道。 “京师与辽东更不必多说,都快二月末了,还是冷风刺骨。据典籍记载,往年二月底时,早就到了春耕时节,怎么今年如此之晚...” 此等局面,唤醒了诸葛亮许多不好的回忆。 冬日延长,春耕拖沓,将来若是夏日一少雨,必然大旱! 得早做筹备,否则百姓又要遭殃。 这时候有锦衣卫从城中赶来,到了近前下马施礼,颇为欣喜道。 “参见皇上,皇上要寻的徐光启,已于昨日夜到达京城,现下在驿馆居住,等候宣召。” “喔?速请徐老进宫,我已瞻仰其甘薯疏多时,只待今朝一叙了。” 诸葛亮终于在政务上听到好消息了,忙不及的说道。 那锦衣卫亦是激动,重重道了声是以后,翻身上马,再次赶回城内。 诸葛亮亦是下令,让众人加快脚步,他好返回宫中,沐浴更衣,召见徐光启。 农业向来是立国之本,如此人才返回,自当礼遇。 一个时辰后,文华殿内,在暖炉包围之下,诸葛亮便见到了这位着书无数,学识渊博的老学士。 “臣,徐光启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不喜虚礼,往后尽可免除,爱卿年事已高,请速起。” “谢皇上。” 徐光启闻言,便在一旁太监的搀扶下,缓慢起了身,与皇帝四目相对了起来。 在他眼中,少年天子俊朗非凡,礼遇下士,又一扫阉党,横扫杂乱政务,乃是不可多得的明君。 得此消息,他这才从浙江奔赴于此。 本来早该在年前到达,只可惜路过南京时生了场大病,延误了些时日。 而在诸葛亮看来,此人确实是勤勤恳恳的农学士。 虽官服整洁,面容肃穆,然而那手上因垦地而留下的粗糙皱纹,指甲缝中难以洗去的土垢,都在诉说这位老学士的日常。 诸葛亮心中赞许,当即开口打破僵局道。 “为徐老赐座。” “多谢皇上。” “徐老,甘薯一物你可曾带来?此物果真如甘薯疏所言,有耐寒耐旱,高产之功效?” “回皇上,臣不敢妄言必高产,实事求是,无论何种作物,若顺天时,得人育,皆可高产。只不过甘薯之物确实有耐寒耐旱之功效,特别是在水旱过后,青黄不接时,此物刚好能做补充。” 说话间,徐光启便委托小太监,将两辆小推车给推进了大殿之中。 这推车显然跟随徐光启走南闯北,多有磨损。 在几个太监的推送下,到了殿门坎处,还抖搂下一大块黄泥,污秽了大殿。 徐光启见之,眼皮一跳,忙请罪道。 “臣万死,竟疏漏至此,未曾将这推车洗净,竟玷污大殿,还请皇上责罚...” 诸葛亮闻言,却不回答,只是起身上前,半蹲到了那推车近前。 他挽起袖子,不顾劝阻,亲自抠下一块黄泥捏于手心之中,任凭指甲缝中沾染泥垢也不在意,反而说道。 “历朝历代,秦皇汉武,皆仰赖这黄泥而生。此物不仅不脏,反而是天底下最干净之物。这文华殿亦是靠着无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修建而成,何谈玷污,何谈罪过呢?” “皇上...” 徐光启在来时路上,早就听说皇帝贤明,如今亲眼所见,证明传闻所言非虚。 他甚至在皇帝身上看到几分熟悉的感觉,好似皇帝曾经也耕作过一般,心中更生出几分好感来。 心念至此,他也将这一路上的见闻给说了出来。 “皇上,陕西连年遭灾,或大旱,或蝗虫,祸害百姓无数,今年更是苦楚,冬日凄冷,春日难至。不仅如此,我从浙江到此,沿途过山东,又绕到至山西考察,皆发现冬日延长,春耕延期。 臣有预感,今年这几省必然不太平。可若是大面积种植此物,烦愁自解。” 诸葛亮听闻此言,当真是欣喜,也是他自到达大明以后,第一次由衷的感到了一丝轻松。 总算是有好消息了。 只不过他深知橘生淮北则为枳的道理,谨慎的问道。 “此物能来北方种植吗?因为这甘薯目前,尚只在南方种植,我担心水土不服的问题。” 听闻此言,徐光启却更加有信心了,当即拱手道。 “回皇上,臣沿途北上,也是为了考察这一问题。据臣之所见所闻,这甘薯断然能在北方种植,只不过还需要育种几次。 如今国家风雨飘摇,战事不稳,臣以为应该尽快大面积种植甘薯,为我大明粮食增产!” 这时候的诸葛亮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面对徐光启的兴奋,他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给一个定论。 “此事...不能着急。这甘薯种下,万一不能适应生长,农时一过,便会害得大片农民颗粒无收,不能冒进。且容我想想。” 徐光启见状,也反应了过来,当即再次跪倒,劝道。 “皇上,臣正是见到了甘薯之高产,百姓丰收之喜悦,方才写这《甘薯疏》以求在浙江等地推广甘薯种植。臣明白,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失败,必然遭百姓唾弃! 不如这样,臣可以先在一定限度的土地上培育,先做示范田,待得一季收成过后,再行对比产量。到那时,皇上自会明白老臣之苦心了!” 诸葛亮点头,他正有此意。 他心里何尝不知一种高产的作物会给百姓带来多少好处,当年他在隆中之时,就对如何提高亩产挖空了心思,将各类民生尽皆补上,这才有底气北伐。 如今大明局势更危急,见了这甘薯,真是如鱼得水啊! 只不过这水是否有毒,那就只能等一季过后,再分高低了! “好!我即刻批皇庄农田一百亩与你种植,另外为保证种植时间,宫中乃至郊外温室皆可由你使用。此事意义重大,爱卿莫要让天下百姓失望啊!” 诸葛亮两步上前,亲挽徐光启起身,期盼道。 徐光启已近古稀之年,却也被这份看重给感动了,这时候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重重的点头,坚定的回答道。 “回皇上,臣必不辱使命!” 第九十九章 故意参酒宴,衢州势必得 第99章 ,故意参酒宴,衢州势必得 衢州府下,正是乍暖还寒时,正有一车队缓缓从官道上赶来。 这一行人骑的是高头大马,穿得是锦绣长袍,腰别绣春刀,脚踩黑布履,莫提多神气。 沿路百姓见之,个个敬若神明,纷纷退散。 只不过他们外表神气,但是每一个人的眼神中,都有着一股挥之不散的恐惧感。 昨晚,又有消息传来,派出去的锦衣卫小队又死在了附近的矿山之中。 等被当地官吏找到时,已经被豺狼啃了大半。 这已经是他们这批队伍来到江南地带以来,第七次设计被伏,却被那些贪吏谎称意外,损失人手了。 说来也好笑,他们身为锦衣卫,皇权之代表,可来到这江南地带以后,一不受当地百姓信赖,毕竟他们劣迹斑斑在前,无人愿助。 二不受当地官吏信赖,毕竟谁都知道他们是来清查矿,商二税的! 商业贸易且先不提,仅是这矿业一项,用一句日进金斗来说,都远不为过。 因为在这浙江,就有金矿产出。 如此大的利益,遭遇到的阻力,那也是令人难以想象的。 也就是他们目前遇到的困境。 正在此时,衢州府城到了。 望着那年久欠修的城墙,以及城墙之下一位肥头大耳,身形夸张的中年官吏,锦衣卫们都不由得露出了冷笑。 好一个富庶江南带,养人好地方啊! 尽管锦衣卫们冷笑不断,可是见了这些人,却依旧得给足面子。 田尔耕从队伍骑马上前,下了马后,这才带着队伍来到了此人面前。 这中年官吏见到原本嚣张跋扈的锦衣卫都如此恭顺,脸上也多了几分柔和之色,做样子摆手道。 “渝州知府马帮过,见过田将军。” “喔,你我未曾见面,竟知我名?” 田尔耕也还礼,只是语气依旧冰冷。 对方哈哈一笑,挥着加宽的衣袖道。 “田将军威震四方,我等自然知晓,今日特此来迎,正是仰慕将军风采也。” 田尔耕却不说话了,又是一个未曾见面就可以知晓整支队伍人员信息的官吏。 偏偏这个官吏,还只是一介知府,并不是布政使一类的高官。 他们锦衣卫的情报,竟就这般廉价吗? 也在此时,那马帮过继续暖场道。 “诸位将军舟车劳顿,我早在府中备下歌舞酒宴,还望诸位将军赏脸,前往一叙。” “如此,就劳烦马知府了。” “好说,好说。” 田尔耕本想拒绝,忽然又想起了昨晚的叮嘱,忽然一改性子,将其答应了下来。 身后的锦衣卫众人也很惊讶,他们自北京南下,除了在淮安府吃过一次酒席外,就再不受任何官吏邀请,更不通人情。 他们辅助同行户部官吏清扫矿山,收缴商税,也算是矜矜业业,怎么到了衢州城下,却要如此堕落呢? 于是这场宴会,就在一种奇怪的氛围中开始了。 同行的户部官吏是少吃沉默,田尔耕却带着锦衣卫众人喝了个伶仃大醉。 一行人闹腾的返回驿站休息,到了三更方才睡下。 随着客房中呼噜声大起,有一人却夜半惊醒,发觉众人皆睡下以后,一个鹞子翻身就爬了起来。 他在驿站内左右躲闪,终于来到了停放马车的位置。 其中一辆马车被层层包裹,保护在队伍的中间,并且每个车辆之间都系满了铃铛,以做警示之用。 田尔耕熟练的穿过这些铃铛,来到了马车队伍的中间,下跪叩首,毕恭毕敬道。 “魏公公,请用膳。” 这声音在半夜显得格外诡异,特别是那马车内依旧安静,像是无人一般。 片刻之后,那马车的车帘打开,露出一位人虽苍老,目光如炬,精神抖擞的老者。 他抖了抖逐渐宽松的衣服,感慨道。 “我可从未知道,原来减肥有这般好处。这几日我总觉得身体轻盈,人也健康了不少。看来大富大贵的肉食吃多了,确实不利于延年益寿。” “魏公公,您说笑了,您是为国事操劳,这才消瘦至此。” 田尔耕继续恭维道。 “哈哈,我刚刚说的,都是屁话。为掩人耳目躲在马车里,早将我饿瘦了。速将酒肉递来,我也好解解馋。” 魏忠贤却不愿意再听,挥袖让田尔耕起身,又补充道。 “你不必恭维我。我可是戴罪之身,蒙皇上圣恩才有机会下江南来办事,回去以后,还得受审赎罪呢。田将军,你才是本次行动的核心。” 田尔耕嘿嘿一笑,态度依旧未变,带着宴席间的酒肉就上了马车,继续恭维道。 “魏公公说笑了,这次行动若无您的指挥,只怕我连一处矿山都找不到,更别说缴税百万两给皇上了。” 这句话倒是绝对的实话。 自得皇命那一天起,田尔耕也是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再攀高峰,带着户部官吏就要下江南大展拳脚。 然而光是从淮安一处走出,就折了不少人手,吃了无数苦头,不得以才来求助魏忠贤。 越靠近这个曾经把持过帝国大权的太监,他越发觉得自己居于人下,实乃不冤。 自己在淮安吃了酒席,中了官员圈套,差点误了大事。 若非魏忠贤出手挽救局面,后果不堪设想。 此刻魏忠贤虽自称阶下囚,却心安理得的接过酒肉,吃着甚香。 田尔耕伺候在侧,也将自己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公公,自我那一次在淮安喝酒误事,中了那些奸人的迷药,差点将我们掌握的矿山情报抖露出去以后,您一直告诫我,不让我参加酒宴。为何昨夜忽然明我参加酒宴,还要细细观察酒宴的每一个人呢?” 魏忠贤闻言,不拘小节的用衣袖擦了擦脸,这才抬头道。 “那是因为我们到地方了,再往南走,恐怕遇到的就不是豺狼了。” “啊?再往南走不也还是我大明国土吗?如何遇豺狼?” “呵呵,伱可知自天启帝驾崩,到今天,南方几省除了南京,浙江,其他省份上交税赋是多少?” “呃...少说也得几百万两把。” “哈哈哈,你可真会说笑。我来告诉你吧,是零!” 田尔耕闻言,眼睛却也瞪大了,他怎么也不愿意相信,会有这么离谱的数字。 魏忠贤这才说道。 “各省都在搪塞赋税,派下去的巡抚大多孤掌难鸣,锦衣卫去了更是莫名其妙的碰上各地流寇被尽灭。这甚至都是我掌权时候的事了,若非我将各省锦衣卫抽回浙江,在此处严防死守,连这里都不交税了。” 田尔耕闻言,义愤填膺道。 “哪里的流寇敢这般大胆,袭击锦衣卫队伍?” “呵呵,你见过穿着甲胄的流寇吗?分明都是地方豪强私兵罢了。” 魏忠贤解释道,眼中狠厉之色愈甚。 田尔耕则哑火了,心中暗道一声难怪。 难怪自己出面调度各级锦衣卫时,总觉得多有不便。 可要是暗示这些人,此乃曾经的千岁之命,总能顺畅许多。 原来他们都是魏忠贤早就布下的人手,只效力他一人。 魏忠贤这时候却忽然叹气,有些悲伤道。 “可惜,可惜,这衢州就是我们最后一站了。” “公公,这是为何,您不是早在这里布下人手了吗?” “是的,但是我让你传信的那位衢州指挥使,已经多少天没回信了。” “半个月了...” 田尔耕复述着,也意识到了其中不对。 半个月都未曾回信,要么被收买了,要么就干脆被杀了。 车厢内的气氛,又陷入了沉默中。 魏忠贤吃光了半只鸡,又喝了一口花雕酒后,这才打破僵局道。 “好了,不提那些。回到话题上来,你也感觉到这锦衣卫中,有内鬼吧?” “嗯...自我们一入浙江,好像所有行事都被人提前布局了,外派的人更是多次被设计埋伏!” “我让你答应吃酒,也是想找到他们。你在酒宴上,哪些人没有受到官吏巴结?” “噢?公公,不应该找那些被巴结的人吗?” “被巴结的就说明还没堕落,不被巴结的,又跟那些官员又默契的,才是真堕落了。” 魏忠贤点出个中利害道,他对于这些人心的把控,可谓炉火纯青。 毕竟在他的眼前,早就上演过无数次的贿赂场景。 田尔耕虽然凶猛,杀性也足,就是有些死板。 皇帝让自己来辅助此人,倒也算是合理安排。 田尔耕这才回忆,片刻后说道。 “骆养性和吴孟明两人酒宴上沉默寡言,但是那些官吏的酒水却少不了他们的。” “看来走到这里,这两人钱也收够了,没打算装了。” 魏忠贤吐了两块骨头下来,又狠狠的将其踩在脚下,厉声道。 “有内鬼在队伍里,处处受阻。幸好这两人不知道我们还有一队人马,暗中相随,否则大事休矣。” “是,全仰赖公公运筹帷幄!” “我也只是为自己的一条命卖力罢了,不帮皇上收到足够的税,我命休矣。” 顿了顿,魏忠贤又道。 “找个机会,让这两人一起出去,做了他们,也算是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了。” “明白!只是公公,衢州的指挥使既然已经没了,我们还来这里,岂不是自投罗网?” “呵,这里可是重头戏,断不能错过!” 魏忠贤说着,将自己珍藏的某张地图给拿了出来。 这张地图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军事地图,反而是矿产地图。 说来也好笑,这图还是当年自己在位时,江南富商为巴结自己而贡献的。 如今反倒成了他下江南,收矿税的利器! 他十分珍视的抚摸着,一指衢州往南的一处地方,眼中精光乍现道。 “这衢州府往南不足百里,就有一金矿,你说我们该不该来!” 田尔耕一听,一颗心也顿时激动起来。 第一百章 暗线分两路,血腥交锋急 第100章 ,暗线分两路,血腥交锋急 衢州,一个古来便有炼矿制矿美誉的地方州府,下辖遂昌之地,早就是矿产丰盈之处,早在唐宋时便享誉四方。 可今日上报给朝廷的税收部分,竟然只有基本的农民税赋。 下发文书询问矿税一项,竟直言矿难多发,当地已经停止采矿了。 这话说出去,谁信呢? 魏忠贤冷笑一声,这些个东林党人,他可最清楚他们的虚伪了。 就是欺负其他人没掌握笔杆子,不识文墨,给了他们编册评书的机会,这才可以引导舆论,抨击他人。 反观自身,占地逃税,掩人耳目,中饱私囊等劣迹层出不穷,却不见他们反省自身。 他魏忠贤被天下人咒骂,不是个好东西,但他自己真想骂回去一句。 这些个狗东西舔自己的时候,那也是毫无底线,令人作呕的。 而魏忠贤之所以往南一路以来,都可以把控大局为皇上收缴矿税,所用的武器,正是这些个官吏,富商前些年巴结自己的证据。 反正他魏忠贤已经在水下了,不介意再拉一票人下水。 只要他自污,直言这些贪官巨富与自己有勾结,再拿出相应之书信证据,锦衣卫就敢上门抓人,倒逼这些人缴税。 此法屡试不爽,沿途已经收缴了两百多万的银两,不日便可送往京师。 可是到了衢州一地,这法子也该失效了。 安插在此处的锦衣卫一没,足以说明本地人已经不会接受胁迫了,若是鱼死网破,他们这些人能不能活着走出衢州,尚犹未可知! 只是浙江一带,衢州矿产最丰,此处不拿下,何谈成功? “公公,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很难办,但也...很好办。” 魏忠贤抹了抹嘴,打了个饱嗝道。 这神神秘秘的话,让田尔耕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请公公明示。” “现在我们这批人已经被盯死了,得看皇上那边了。我早已发信返京,索取新一批锦衣卫。目前看来局势已到了危急之时,你须得派遣一心腹北上,赶在这批人到来以前,让他们更换官服,低调入浙,让他们暗中调查衢州金矿一事。 而我们就在明面上,牵扯住那些官吏的眼睛,给他们争取时间。待得找到金矿的具体位置,抓到采矿人,证实金矿尚在运行,事情可成矣!” “这事情简单啊!” “简单?” 魏忠贤又冷了言语,叹息道。 “若是这其中又出一叛徒,走漏消息,那我等必定无功而返。如今的我,树倒猢狲散,新加入的锦衣卫有谁能担此大任?” 田尔耕一时语塞,他身处锦衣卫多年,知道自己手下都是什么样的人,也终于明白,魏忠贤所言的难,就在此处。 难就难在,谁能抵得住来自四面八方的阻力,无数远近的诱惑,带领队伍,强闯金矿场,拿下采矿人,顶住一切压力,完成矿税收缴呢? “去做起来吧,现在我们的希望,也只能期盼皇上选才举贤,派出一队可塑之才来江南助我们,否则这衢州地界,我们就不必再来了。” “是!” 田尔耕应了一句,心里却有几分不太服气,板着脸走出了马车。 魏忠贤也察觉到了田尔耕的变化,轻笑一声,摇头叹息道。 “年轻人,果然不知大海深浅。” 随后他才关闭车帘,继续当一个蜗居人了。 那田尔耕离去以后,果然心里有些不服气。 金矿啊! 先前他们搜查的矿山,都是小矿,缴税不多。 这金矿可不一样,若是能全数拿下,由皇上亲派人经营,说不定此处税款远超百万。 如果自己能完成这件大功,岂不是保命升官一步到位,摆脱魏忠贤的限制? 他也不是个甘于人后的主,况且魏忠贤一直把自己的情报看得非常紧。 就比如那张矿产分布图,自己也是第一次见到,往常他都只是告诉自己具体位置。 要是他田尔耕能早拿到那张图,说不定沿路上能捞更多功劳。 他这般想着,一颗心当即热了起来。 正好他在看图的时候,将那金矿的位置看得颇为仔细,知道就距离此处不远。 只要脚程快,一夜便可突袭而至! 于是他返回住处,叫醒了几个一直忠心于自己的手下。 “王五赵六,你们各带十几人,今夜跟我一同出城,我们连夜突袭!” 众人一脸茫然,但还是收拾装备,跟着骑马离开。 除了有一人因为拉肚子有些拖拉以外,基本一切顺利。 他们趁着夜色,从城墙上隐蔽下城,到了城外找到了早早备下的备用马匹,直奔目的地。 事情非常顺利,经过一夜突袭,他们已经突进到了衢州南方山脉之中。 在这里,他立马发觉了一处车轱辘印极深的地方。 这也是矿区常有的征兆,意味着此处有马车多次往返,并且所载货物极重。 “兄弟们准备好了,建功立业就在今天!” “得令!” 众人低沉着回应,捏着武器就跟着田尔耕准备闯入其中。 然而他们不过奔走半里地,就忽见前方火光冲天,紧接着无数箭雨迎面而来,吓得众人连连退却。 可惜道路狭窄,前方想退,后方想冲,两方人马一相撞,当即整了个人仰马翻。 紧接着无数杀喊声四起,各种箭矢更是不知从何处射来,当场就将数人射成了马蜂窝。 田尔耕见了,吓得魂不附体,当即嘶吼道。 “走,快走,中埋伏了!” 可惜一切为时已晚,后方忽然杀出无数人马,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双方顿时短兵相接,明晃晃的火光之下,田尔耕看得仔细,那些人所穿装备,竟就是大明军服。 “你们!!” 田尔耕刚想喊,对方就不由分说的杀了上来。 他们寡不敌众,一轮交锋过后,就已经被杀尽。 只有几个幸运儿与他自己,方才被敌人擒住。 而敌人将其擒住以后,第一件事情,居然是蒙上田尔耕的眼睛。 紧接着,他耳畔就传来了几声惊呼。 “咦,这些人居然是锦衣卫?” “坏了,我们杀了锦衣卫,真是大罪过。快把剩下的人送回衢州城去!” 随后田尔耕就只觉得脑后一阵疼痛,他便被几个剩下的人丢回了衢州城下。 等到再睁眼时候,又一次回到了驿馆之内。 而他第一个看到的人,就在此处品茶的马知府。 马帮过眼看田尔耕苏醒,却也不惊喜,轻笑着上前道。 “田将军,伱怎得夜半出城,去剿匪啊!” “你...” “还好那些匪徒有良心,不敢伤你,将你送了回来,否则下官都不知同皇上如何交代啊!不过您放心,下个月,下个月我就组织人手大规模剿匪,必然给田将军您一个公道!” 田尔耕咽了咽口水,终于明白了魏忠贤所说的难,到底难在哪里。 这份难,就难在他自己身上。 他都顶不住贪功的诱惑,轻敌冒进,何况祈祷新来支援的锦衣卫呢? 至于那所谓的匪徒,分明就是衢州官兵! 估计是自己行动时又走漏了风声,这才被埋伏。 官商勾结,官商勾结啊! 眼前的马知府哪里是来关心他,分明是来威胁他! 看着对方眼中难以挥散的高傲,田尔耕只能在心里无能狂怒。 这回,他是真绝望了,只能将无尽怒火压下,回答道。 “都怪我自己贪功心切,来日我必定奏报皇上,派兵过来剿匪!” “是是是,将军莫要激动,好生休养,下官必定将此事时时放在心上。时间不早了,您上了药,当静养才是,下官告退了。” 说完,这马帮过潇洒离去,不时回头遥望,眼中满是不屑。 就你们这帮人,还想动他和他们家族的命根子? 门也没有! 第一百零一章 马背迎兄信,兄弟齐往南 第101章 ,马背迎兄信,兄弟齐往南 夕阳西落,照尽前路坎坷。 沈炼忽有感驻足,回头望去。 残阳下,大运河繁忙依旧,却难见佳人身影。 “唉...” 他一声叹息,道尽无数期盼。 “世人皆笑我,情谊为谁痴。 我却笑世人,半生无所依。” 沈炼闭目,低念一首诗道。 这时候身后有同袍听到,当即讪笑道。 “沈总旗,您还在想您的美人啊!” “去去去!” 沈炼被人揭穿,一颗心顿时乱了起来,忙驱散着那人。 那同袍生得黝黑,一把胡须稀稀拉拉,显然是久未打理。他一张口,臭气熏天,更显出好几颗烂牙。 如此烂人,沈炼都在怀疑上头的人是不是疯了,竟然让他进来! 这时候那位同袍继续打趣道。 “你喜欢人家,人家却骑驴找马呢!老弟,我可是过来人,明着告诉你,戏子无情,你莫要动真格的了!这世上啊,宁愿相信秦始皇还活着,也莫要相信戏子回头!” 这话被沈炼听去,当真是不喜,当即冷漠道。 “伱再说,休怪我刀剑无情!” 他心中暗想,你这糙汉子丑如罗刹,怎会有人愿意看上你!想我沈炼不说玉树临风,也是个精壮汉子,锦衣卫总旗。 不说大富大贵,起码衣食无忧,若想要成婚,他早成了,何必等到今日! 所为的,不就是周妙彤的温柔乡嘛! 那可是他最低谷时,一直陪伴他的力量。 这时候那同袍也意识到话说多了,忙道歉道。 “嚯,还急眼了,我不说了成吧!我可是来给你报好消息的,你确定要赶我?” 一听这话,沈炼来了兴趣。 好消息,难道是周妙彤来书信了? 只不过看对方那狡黠的模样,多半就等着自己说出这句话呢! 沈炼没了兴趣,冷着脸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嘿嘿,莫要生气,是你三弟,靳一川来了。” “噢?” 听了这话,沈炼那铁青的脸上,才稍有缓和之色。 除开周妙彤以外,他在这世上,还对他有所温情的人,就是大哥卢剑星,三弟靳一川了。 三人同在锦衣卫当差,又颇有渊源,更是同心。 这也算漫漫荆棘路上的一点安慰了吧。 “他在哪里?” “马上出现!” 那同袍说着,同时指向了官道上的一处,地平线上正有一马匹飞驰二来。 “二哥!莫走!” 对方呼喊着,沈炼心神一震,莫非有急事? 他当即纵马返回,迎上了靳一川。 放一见面,沈炼便开口问道。 “三弟,你为何来此处,可是大哥出事了。” “不...是...我...我...” 这靳一川显然走得极为匆忙,方一落地,便着急的口齿不清起来。 沈炼知他身体抱恙,忙拍着他的背,安抚道。 “不急不急,慢慢说。” “就是...” 靳一川点点头,也打算平复心情再把消息说出。 然而他们二人都忘记了,身后还跟着一位大嘴巴的同袍。 那黝黑汉子一个箭步上前,大笑道。 “你大哥卢剑星升官啦!他受皇上赏识,已升任锦衣卫千户,还负责皇帝近卫工作,更兼追查之责,真可谓风头正盛呐!” 他这边说完,那便靳一川脸都绿了,吐字清楚了,舌头也不打结了,当即破口大骂道。 “张魁,你别以为你年纪比我大,就能这般捉弄我,信不信我跟你拼了!” “别别别,二位爷,您们慢慢聊。我呀,这就走咯!” 那张魁大笑着离去,却不知为何,眼角竟也湿润了。 沈炼看得清楚,他知道张魁就是这么一个人,也在锦衣卫中默默干了数十年,寸步未升,更听说他年轻时,也有个相好。 只不过后来,佳人嫁为他人妇,多少痴情化成灰,这才变得如此模样。 如今听得同样遭遇的卢剑星升迁,一时难以释然,潸然泪下,倒也能够理解。 这时候身旁的靳一川才兴致勃勃的将卢剑星如此两次出彩,终得皇帝赏识。 随后更是念其劳苦功高,能力不俗,将其提拔至锦衣卫千户,负责皇帝近卫。 此等殊荣,再往升那也是指日可待啊! 沈炼听闻此讯,也是感慨万千。 他们兄弟三人历经天启朝最黑暗的时刻,很是清楚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才只配食潲水的窘境。 大哥卢剑星忠勇过人,他二人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哪怕是上一回面对千金诱惑,他毅然拒绝。 此等人物,却只能屈居人下,何其讽刺。 如今一朝升迁,正可谓扫清阴霾。 只不过为大哥高兴之,沈炼不免为自己担心。 他要是升任千户,俸禄更厚,若是狠下心来捞钱,不出一年便可救得妙彤出教坊司。 可惜...可惜呐... 两兄弟高兴过后,沈炼却生出几分疑惑,当即问道。 “三弟,大哥升迁虽是好事,但也没必要惊动你来送信,莫非你...” “哈哈哈,不错了!二哥,我也是受到大哥鼓励,这才持书信来投你,你我兄弟二人,一同下江南助皇上查税,也好建功立业啊!” 靳一川也很激动,当即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他也有牵挂之人,若无钱财供应,如何能取得小医娘回家? 只是不同于靳一川的激动,沈炼却是现实许多。 大哥是因为奇遇方能升迁,他们可不见得能获得奇遇。 万一又遭到他人抢攻,打压,岂不是徒劳? 这时候靳一川也看出了二哥的疑惑,当即将一封书信递给了沈炼,坚定道。 “二哥,大哥曾在我出门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把这封书信交到你手上。他说你看了,便什么都懂了。” “噢?” 沈炼当即接过那皱巴巴的书信,揭了封条后,阅读了起来。 只一句话,他便仿佛看到了卢剑星魁梧的身影。 那书信道: “二弟,见信安好。我知你此次下江南,只为给周妙彤赎身。古人云,欲速则不达。贤弟你心切我知晓,但你万不可因此行差踏错,误入歧途。从前我不敢说此话,可现在我却能说此话。 阉党在时,朝局昏暗,有才者不得舒展。可当今皇上不一样,皇上他横扫朝局,选贤任能,只要有才,必受重用!你可知哥哥我所获官职,其实是最低的!同期还有两位勇士,起点比你低,如今却一步登天! 为兄期盼你为皇上效力,干出一番事业,皇上他断不会辜负我们的!” 沈炼读到此处,已是心神震动。 他不愿相信这是真的,难道这浊气不堪的天,忽然就成了朗朗乾坤吗? 可是听得三弟诉说,身后张魁泪目,都在印证此事。 心念至此,沈炼当即收了书信,拉着三弟便返回了南下的队伍之中。 他打定主意,要在这南边干出一番事业,好叫周妙彤刮目相看,更给她一个逃离苦海的彼岸。 而这个机会,就在半个月后,出现了。 那是田指挥使派来的心腹,见了众人,当即询问是否有勇士,敢接下一项重任! 沈炼心念一动,已经出列... 第一百零二章 花房育甘薯,二扩甘薯地 第102章 ,花房育甘薯,二扩甘薯地 三月已至,春日却不见。 尽管如此,在京城内却仍有盎然春意浮现,那就是在专门育种的温室内! 早在秦汉时期,便有人发现温度与作物之关系,造出调温房用于育种。 只可惜王侯将相从来都将此等房屋用于享受,鲜有用于耕作者。 可在今日,事情却反了过来。 紫禁城内,大小宫苑之中,早已经接到了命令,所有可调温的房间,尽皆用于甘薯之育种。 由专门的太监们捧着一袋一袋的甘薯,按照指示,将其种下。 而指挥太监之人,正是这座宫殿的主人。 诸葛亮饮了一口水,又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心中却不被疲劳所影响,反而颇为欣喜。 自那一日同徐光启确定好甘薯的种植方法以后,他便已下令,调集京城内所有调温房用于育种。 到今日,已有半个月的时间,正是初见成效的时刻。 此时在他的眼前,正有一大片嫩绿叶蓬勃生长,着实令人欣慰。 “你等须得保持温室内温度,万不可怠慢。所耗燃料不必担忧,皆由内帑专银拨发。另外你等还需不时补充水分,保证甘薯幼苗稳定生长。” 诸葛亮审视着甘薯幼苗,从容道。 其余小太监们闻言,莫敢不从,尽皆道了一声遵旨,随后便去一丝不苟的完成任务了。 哪怕皇帝离开以后,他们也不敢松懈下来。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跟着这位皇帝,能升官的途径不在于嘴皮子,而在于手上的功劳。 锦衣卫总旗,京营两位勇士一步登天的例子,还历历在目呢! 而一直跟随在诸葛亮身后的徐光启,也忍不住赞叹道。 “老臣入京前,只听闻皇上处理政务一等一,不曾想管理这些阉人,亦是令行禁止。” “不足挂齿。爱卿还是再看看,这调整以后的调温房,哪里还需要改进?” 诸葛亮不在意那些虚名,只求将事情落实。 民以食为天,此番扩种甘薯之事极为关键,不能有失。 徐光启闻言,在观察了这调温房一圈以后,赞叹道。 “皇上,臣以为此处应当万无一失了,不知是谁布置了此等调温房,竟叫此温度适中,不会烧苗,又能让房间之内四处皆有温度,臣愿相见之。” 他真诚的发问,可向来知无不言的皇上却没有回答。 反而是一旁跟随着的王承恩,忍不住的说道。 “是皇上调整的,皇上说原本的调温房过于在意升温,却不在意通气,所以调整了一下部分通气口,才有此等功效的。” 徐光启听完,更加惊讶,失语道。 “皇上,莫非您还精通工程营造?” 诸葛亮不喜他人夸赞,此刻咳嗽一声,谦逊道。 “只是粗略读过几本典籍罢了,举手之劳,勿需在意。既然此处花房无恙,爱卿可随我前往皇庄挑选土地,看看是否同爱卿所识土地一样。我不想此物出任何意外!” “是,臣遵旨!” 徐光启闻言,心中激荡不已。 旁人或许不知,但他却清楚的很。 作物若想高产,水分,土壤,天气,温度等缺一不可。 庄稼汉能懂这些,这倒是稀疏平常。 可眼前的人是谁?那是大明国的天子,万万人之上的存在。 可他却如此精通农术,心系民生。 徐光启暗叹一声,我朝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位心系民生的天子,若能再早出现一些,局势又何至于此啊! 随后他便跟随着诸葛亮的步伐,赶往皇庄视察土地。 到了此处,他更能清楚的感受到皇上的亲切。 这位天子不拘小节,到了土地上,竟也大大方方的入了田亩,与徐光启一起审视土壤。 并且极为谦逊,一直提问求索,完全不像个皇帝,却像个刚上学的童生。 徐光启也不敢私藏,尽皆说出自己经验。 “皇上,这甘薯所用土壤,肥力一定要足,此刻距离开春尚有时日,可遣人收集各类肥料,以作备用。甘薯虽然高产,却...” 这一老一少便在田间地头,津津有味的谈论起关于甘薯的种植方法来。 周围一圈的护卫见了此幕,神态不一,但大体上都是敬畏。 能身体力行,善于学习的天子,这还真是少见。 待得日薄西山,徐光启已选定一大片专门用于种植甘薯的土地,都是在他看来非常适合种植甘薯的位置。 而这些位置之中,竟有三分之一不是土壤最为肥沃的土地! 诸葛亮颇为好奇,反问道。 “徐爱卿,先前你说,种植甘薯尚需足够肥力,怎么挑选这些土地,却不是最肥沃的?” 听得皇帝有此一问,徐光启心中一番得意,忙解释道。 “回皇上,这便是甘薯的妙处了!此物土壤肥沃之处可种,贫瘠之处亦可种,它是小麦,稻米等主粮之补充,能在原本的收成上,再提上起码三成!” 谈到兴头处,徐光启心下一狠,又一次下跪道。 “皇上,臣同甘薯打交道多年,知其丰产之性!臣恳求皇上再扩大种植面积,这一回臣不需要京畿地区的沃土,臣只要贫土。” 诸葛亮闻言,已然心动。 他已经亲自了解过甘薯,又派遣了锦衣卫急行前往浙江等地调查甘薯真实产量,如此双管齐下,再加上徐光启极力推荐,终于叫他开口道。 “好!那便再调拨两千亩贫田与伱,扩种甘薯。” “谢皇上!” 徐光启心里也激动,他未曾意识到,他居然是第一个使得当今皇上二度更改君令的人。 也唯有事关民生大事,才能让诸葛亮改变。 而选择给予田地以后,诸葛亮的脑海中飞快的思索着一切可能的后果,并加以部署道。 “王承恩。” “老奴在。” “这两千亩田地只靠徐爱卿,以及先前拨给他的人手,断然是不够用的。先前我驱散宫内太监时,听你等之建议,叫部分太监返回宫中继续当差,这些人大概有多少?” “回皇上,实有五百三十一人,其中三十人为老弱,五十人为伤残。” “嗯,宫内人员分配,我早有梳理,除开老弱伤残者,这批太监便听从徐光启调遣吧!” “是!老奴立马就去通知他们!” 诸葛亮点头,放了王承恩离去。 他又向身旁的锦衣卫提点了几句,让他们备好农具,耕牛等,以防止延误农时。 做完这些,他方才放松下来。 而一旁的徐光启见了,眼中更是惊讶不已。 这些事情他才思索清楚,皇上却已经布置完毕了。 如此处事周全,连他也不能及啊。 第一百零三章 遇事当竭力,方可听天命 第103章 ,遇事当竭力,方可听天命 告别田地,旁人已经休息,唯独文华殿的灯火依旧通明。 四位阁臣正在殿内向皇帝通报这几天较为重要的章程,诸葛亮尽皆一一对答处理。 忙完以后,已是深夜。 王承恩早带着茶点到来,劝阻道。 “皇上,老奴见您辛苦,特地备了点茶水,糕点,您吃点吧。” “放下吧。” 诸葛亮稍揉了揉额头,吃了些茶水糕点后,又投入到审阅文书之中。 这一次他看的,则是户部文书,乃是目前登记在册的整个京畿地区的耕地,税收状况。 那些可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诸葛亮又算又写,一旁的王承恩光是看上几眼,便觉得头昏眼花了,忙劝慰道。 “皇上,这些算数的东西您大可不必亲自过目,让户部那些官吏去做就好了,您何苦如此。” “我只是,不太放心罢了。” 诸葛亮稍停笔墨,回答道。 王承恩却不死心,继续劝说道。 “皇上关心国税,实乃国家之幸。只是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交予那些官吏做最好,所谓各司其职嘛!老奴虽不懂政务,但懂人。人若吃十分饱,不出百日,必有疾病。保留三分力气,人却能长命百岁。皇上...您不必要事事皆尽全力的,尽人事,听天命嘛!” 这话糙了些,但道理是相通的。 诸葛亮也停了笔墨,思索起来,因为这句话他早就听过多次。 这一次再听,更有触动,叫他自言自语道。 “尽人事,听天命...” 一旁的王承恩听到皇帝复述自己的话,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忙下跪叩首道。 “皇上,老奴就不该妄言,还请皇上恕罪。” 诸葛亮见状,苦笑道。 “与你无关,还请起来。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尽人事…这份尽人事,是懒惰半生,临了才肯努力三分,就可说听天命。还是竭尽全力,求尽一切之可能以后,所说的听天命?” 王承恩闻言,已经是愣在原地,久久未曾回答上来。 诸葛亮并没有为难他,何况在他的心里,早就得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先生若不出山,如苍生何也?’ 良言一闪而过,也让诸葛亮再次沉默下来,回到文书之中去了。 他一览户部耕地总数,以及分布,再将其一一与地图对照,当即发现百姓手中耕地之稀少,但税赋之沉重。 这是诸葛亮早有预料的,也是许多王朝后期都面临的一个难题,那就是土地兼并。 何况他惊讶的发现,皇家的土地兼并,为一众势力之首。 京畿地区大半土地,尽皆被城外皇庄所占,又一半,被各勋贵所占。 层层分剥下来,留给百姓的土地,不足三成。 而这三成的土地,却要承担整个京畿地区定额的税收。 如此重压,就连京畿的百姓都无法承担,却在大明各处上演。 更为恐怖的是,若是当户人家无法承担重税,弃地逃亡,那么该户人家的税收会被直接连坐给同村人。 如此法律竟然运转多年,难怪民变百平不尽啊! 诸葛亮叹息道,大明律法在他眼中,总透露着一股小家子气。 好似天下应当是皇帝以及皇帝亲眷的天下,无论百姓官员,还是军户商贩,皆因全力供奉才是。 这本非长久治国之道! 国与民,当推孟子之学,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百姓虽应当忠君爱国,可君上也更应该爱惜民力,节约民财。 大明总体律法,得改! 大明税赋收法,更得改! 更为棘手的土地兼并问题,也得着力处置。 诸葛亮点起墨水,在白纸上写下了律法,税收,兼并三词。 明烛灯光之下,这三词犹如深渊,吞噬着所有胆敢触碰它们的人。 天启帝落水之危,自己险些撞马之险,历历在目啊! 目前自己只是扫清政局,组练新军,再往下改革,那可是到了深水区啊! 自己必须妥善处理,否则必然激起无数反抗。 该...怎么办呢? .... 长夜难熬,对于成国公府来说,最是如此。 今日又是一番醉酒奢靡夜,国公爷领着一大帮人喝酒畅聊,不知不觉便到了深夜。 这一晚上,仆从们忙里忙外,添炭生火,斟酒送餐,无一人得休憩空间。 终于熬到酒过三分,宴会过半,到了几位重要人物相谈时刻,仆从们这才喘口气尽皆退下。 朱纯臣用冷水敷面,扫清酒气,恢复了些许精神以后,这才向着宴会上的其他人开口说道。 “诸位,皇上组建新军,已有些许时日。我安排不少族内青年混入其中,如今接到返信,都说皇上统训井井有条,上下将校尽皆效力,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啊!” 这话抛砖引玉,自己却可以积蓄锋芒,当即引得朱纯臣身后的师爷投来赞许的目光。 其他被邀请过来的勋贵们也纷纷开口,献上计策。 最耐不住的,便是忻城伯赵之龙,他吃着羊腿,口齿不清道。 “国公爷,咱们不是按照预定计划,用那些年轻小子搞乱军营,再从流民中招人,组成流寇闹事嘛!怎么到了今天,变卦了呢?” “此一时,彼一时。先前我不知皇上统训兵马之实力,下了错判,惭愧啊...” 朱纯臣谦逊道,这算是他唯一的真话了。 自上一次北城门下那一事以后,他心中便多了一份忌惮。 而其他人听了这话,都颇为惊奇,赵之龙更是大笑道。 “哎呦,国公爷,您这是怎么了?前一月还是在这里,您可没有这么谦虚啊!要我说啊,皇上的兵都是绣花枕头,一碰就碎!若是有机会给我一队京营兵,我必能率军突破皇上新军防线!” 此言一出,朱纯臣顿时眼前一亮,他办这场宴会,包的这顿饺子,就等着赵之龙这句话呢! “噢?忻城伯竟有如此胆识?” “唔...当然!” 赵之龙也并非蠢笨之辈,只是马尿下肚有点上头,这才说了此等狂妄之语。 如今一听到朱纯臣的反问,他也立马酒醒了,这才隐隐感觉到自己好像被套路了一手。 这时候朱纯臣已经收网了,当即道。 “哈哈哈,真不愧是武毅之后,就是有胆识!我已探得消息,皇上有意将自己所训兵马,与大名当地兵备道卢象升之兵马合流统训,说是练习对抗!此处可大有文章,既然忻城伯有意,那此次行动便全仰赖你了!” “啊...” 赵之龙心里那个苦啊,这不是把他当炮灰嘛! 而且国公爷都把他祖上,靖难名将之一,谥号武毅的赵彝都给搬了出来,自己如何拒绝? 无奈之下,他只能接受,还得笑着感谢对方。 只是从朱纯臣那讪笑的表情中,他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一百零四章 点兵演练顺,百姓喜围观 第104章 ,点兵演练顺,百姓喜围观 城郊外,春日虽未至,却有另外一队人马,已经赶到了。 卢象升妥善安排好大名当地的防备以后,统领着剩下的人手,总计三千人,一路北上,已于昨日赶到新军营外。 消息早早便传到了皇宫,也叫诸葛亮匆忙赶至。 这一次方到军营,便已经看到双方人马隔着围寨,各自摩拳擦掌,想要比个高低。 辰时一至,两方兵勇便已经点齐人马,静待命令了。 “皇上,臣已领民兵而至,听候皇上调遣。” 卢象升满脸喜悦的赶到天子面前,激动道。 要问他为何如此喜悦,自然是因为梦想正在一步步实现。 他自小便立志纵横沙场,更仰慕那些先贤的事迹,心中更加敬畏。 岳飞更是他的偶像之一,并发自心底的向这位偶像靠近。 而实现这一切的契机,尽在眼前这位少年天子身上。 诸葛亮点点头,他早已经站在了高处,手中也并未紧握羽扇,反而是拿着面令旗。 只听他肯定道。 “来的好!卢象升,本次对抗的规则,就按照上一次议事的规矩来,除了不许使用火器,参战将士的兵器要布包裹,或是拆除头部刀柄以外,其他随意发挥!记住要打得狠,不怕受伤,只要不伤及性命就行!校场上多流汗,战场上少流血。” “是!臣领命!” 卢象升当即激动的起身,就要离开。 但他这时候便反应过来了,忙回头狐疑的看着诸葛亮道。 “皇上,我看您举着号旗,莫非这次会战乃是您亲自指挥?” “噢?怎么,一听到我指挥,就泄气了?” “并不是...皇上,您乃是万金之躯,真要磕着碰着了,我怕百官能活活吞了我...” 卢象升说完以后,卑微的瞄了诸葛亮一眼,发觉诸葛亮并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大笑以后,这才放松下来。 “建斗啊,你就不必担心了。这一次与你交手的,乃是周元吉,赵应元二人。我只作为裁判,于高处观望。” 诸葛亮微笑着解释道,从他的脸上亦不难看出逐渐组建班底的喜悦。 卢象升闻言,当即欣喜若狂,同时把眼睛转向了还在队列中的赵应元二人,颇具挑衅意味。 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那周元吉发觉有挑衅目光投来以后,更是着急上火,扯着衣袖就要动手了。 诸葛亮对大家的状态都非常满意,当即挥舞号旗,下令道。 “既然都已经准备就绪,便各自排兵布阵,演练起来!” “得令!” 一众将领们尽皆高声回应道,随后分别返回阵中,指挥士卒结阵。 而这时候,也能看得出双方队伍的水平,都不高。 卢象升一边统帅的民兵虽有纪律,但听取号令的反应速度明显慢上一拍。 不仅如此,民兵们见到正规军,心中多有畏惧,哪怕对方也不过是新兵,但心里就是发虚。 何况他们还听说皇帝也会观摩本次演练,那压力就更大了。 而新军一方,则是吃了时间简短的亏。 虽然将士们个个斗志昂扬,要把那些民兵给干翻,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大明雄兵。 双方摆开架势,新军一方,虽然孙应元加入时间并不长,但他凭借着自己过人的学习能力,已经和其他两位千户平起平坐了! 他三人早已想好对策,上来就摆出地载阵,即以圆阵为核心,盾手在外,长枪手间错,同时为火枪手留有攻击间隙的基础阵法。 此阵以守为攻,既很好训练,也可以调节士气。 而卢象升一方,则大胆选用了风扬阵。 此阵进攻时左右出击,犹如一把烧红的铁钳一样,要将这地载给钳住。 于是双方一上来就打到了白热化阶段,盾手与矛手相互碰撞,幸好长枪用木棍代替,否则这一轮交锋,就要血溅一片。 只不过到了此时,阵型就有些散乱。 民兵一方有人轻敌冒进,而新军一方也有因为配合不当,导致缺口出现。 诸葛亮将其看在眼里,心中已经决定好了接下来的训练方向。 这般演练,若是在明初时,倒也常见。 只是这已经是承平日久的京城,又是将要春耕时,自然吸引来不不少的路人在高处远眺。 诸葛亮并未驱逐,如今大明风雨飘摇,却以文为尊,武将见文官,哪怕品级差三等,也要施礼。 人人以学文为尊,对武夫向来不抱好感。 可在诸葛亮看来,文武并进,再辅以儒家学识,道德约束,方可称为良治。 所以他执意选择将军营放在此处,也是有此之意。 “传令兵何在?” “属下在!” 一旁静候多时的小卒立马出列,躬身道。 这也是诸葛亮安排的,军营之中,繁文缛节可免,一切皆为军令让路! “若外围百姓有愿意起来观战者,皆可请之,到大帐内观自有茶水招待。” “是!” 传令兵当即行动,快步前去宣读军令。 一旁的监军将有些困惑,当即问道。 “皇上。训练皆为机密,万一这些人之中有细作,将我们的阵法给偷学了去,那该怎么办?” 他本是忧心,说完后也怕惹怒皇上,当即偷瞄了一眼。 这时候他才发现,这位俊朗的天子脸上,有着绝对的自信。 “八阵之奥,不在于一阵一法,皆在因时因地而变化。变化才是核心,学了死阵可没任何用处。若真有人参悟此阵,那倒是我大明的人才,我反而更想让他偷学了!” 诸葛亮轻抚羽扇,微笑道,那眼中似有无限的遐想。 他倒是真希望能多出些人才啊! 监军将见状,亦不敢多言,只得沉默了下来。 而随着传令兵赶往百姓围观处,最开始百姓们尽皆吓得慌忙逃窜。 毕竟偷看如此对抗,也算罪责。 更何况大明的兵勇向来臭名昭着,譬如上一回的李家村侵田案,不就是一伍长带着收下士卒干的嘛! 所以大家看那传令兵快步而来,还以为他要操戈向相嘞! 而那传令兵到场,发觉百姓四散而逃时,心里也猜到了个大概,连忙摆手呼喊道。 “诸位莫慌,我不是来赶大家的,别怕。” 正要逃跑的百姓们听了这话,才算有些大胆起来,回头问道。 “军爷不是来赶我们的...敢问不会是来抓我们问罪的吧?” 百姓们低着脑袋,压低声音道。 这便是官与民的威压,千年不变,哪怕来着不过是个传令兵。 传令兵这才上前,拱手施礼道。 “诸位百姓,皇上有口谕,说大家若是愿意来参观军营,尽可来往。皇上还说了,入军帐后观摩操练的话,还有热茶供应。” 此言一出,围观的百姓尽皆沸腾了。 以前的兵勇在百姓的印象里,不说是恶贯满盈,那也得是横行霸道了。 莫说让他们请自己吃茶,就是他们来吃茶,不给钱,吃霸王餐的比比皆是。 如今皇上统御新军,居然反过来请百姓们喝茶,这可真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啊! 也让百姓们纷纷竖起了大拇指,直言皇上统军有方啊! 大家也就不再顾虑,跟着传令兵赶往了军营之中围观。 等他们近距离接触军营,看到那些站岗的士卒也不过是嘴边没毛的年轻人以后,一颗心当即放了下来。 待得热茶一送来,大家的话匣子立马就打开了,都敢开始对演练的士卒们品头论足了。 一时间其乐融融,百姓们对于新军的印象,立马就被刷新了。 远处的诸葛亮看到了这一幕,嘴角忍不住的浮现出一抹笑意。 早该如此了。 第一百零五章 巡逻意生事,小官比狼虎 第105章 ,巡逻意生事,小官比狼虎 而随着两军对垒,而百姓居然可以围观的消息传出,那自然是吸引了一大批人前来凑热闹。 一来是这里有热茶可饮,算是个闲暇去处。 二来则是他们也很好奇,军营究竟是何模样。 当然,最为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春耕推迟,百姓这会儿功夫,闲的发慌。 于是这军营之中,便越发热闹起来。 百姓们也从最开始的远远观望,变成了现在敢谈论士卒表现的程度。 而场上将士们发觉有围观者,那更是卖力,双方都好似憋着一口气一般,就要在百姓面前扬眉吐气一番。 将士们与百姓的关系,更在不知不觉中拉近了。 诸葛亮见之,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白驹过隙,眨眼间日落已至,冷风将至,百姓们纷纷散去,将士们返回军营休息。 只不过日常的巡逻和训练还是要干的,于是还有一些倒霉蛋还得守夜当差。 他们虽吃了饱饭,但也手软脚软,身子发虚。 这般脆弱的时候,却在巡逻时,正好遇到了一队来自京营的队伍。 那是一队全副武装,且精神抖擞的队伍,见了这几个有气无力的弱卒,当即讥讽道。 “这就是皇上练的新兵吗?就你们这副样子,真是羞辱皇家威严呢!” “喂,骑马的,你乱说什么!?告诉你,我们经历了一天的训练,有种的等明天来看,爷保管生龙活虎,吓死伱!” “哼!你这小卒,也敢跟本总旗这般说话,全都有,冲锋!” “什么!?” 巡逻的六位小卒未曾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 不仅动手,更是一连十位骑兵发动突袭,猛然向他们撞来。 几人吓得魂不附体,连忙向路边的沟壑中跳过去。 这一过程中,还是有人起跳不及时被撞成了重伤。 而落入沟壑中的人,则拍着逐渐融化的冰面,堕入冰窟,一时上下浮动,就要断气。 等这些人都被救起来以后,已然是半残状态。 而始作俑者,却还大笑道。 “你看我,就说是弱不禁风吧,如何?” “哈哈哈!” 那京营骑兵们当即笑道,让小卒们羞愧不已。 有一人不服,提枪指着对方说道。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胆敢袭击我们,待我奏报上去,定要将你们捉拿问罪!” “哈哈哈,明明是你们挡路,我才不得以而出手的,如何能怪的了我们?不怕告诉你,我们是京营的,你个新入伍的小卒,也配管我们?” 说完,当即转身就要离去。 如此奇耻大辱,小卒如何能忍,当即就有人一个飞扑,向前抓住了对方的马鞍,恶狠狠道。 “不许走,把话说清楚!” “嚯,给你点脸面你还揣上了,滚!” 那骑兵说完,当即抬脚将那人踢倒在地,不仅如此,他还啐了口痰,不屑道。 “老子说什么也是京营的兵,你什么东西就敢拦我了?延误的军务,你担待的起吗?” 说完,竟是挥鞭抽马,绝尘而去。 而这一挥鞭,却让马儿受惊,一下就狠踢在了身旁小卒腹部。 只听一声惨叫声划过,那小卒当即倒飞出去,吓得他的同伴连忙围了过来,将其扶气。 “你们这些杂碎!我定要上报上去,定叫他们付出代价!” 一同伴望着那队骑兵离去的方向,气得牙痒痒。 但眼下最要紧的事情,还是同伴的伤势,他们七手八脚的将那小卒往营地里送回去。 方在路上,便遇上了另外一队人马。 几人抬头望去,顿时大喜过望,当即呼喊道。 “朱伍长,救命,救命呐!” 朱敬武本是在带队巡逻,一匹棕黑良马走着,好不自在。忽问有人唤他名字,当即回头望去,果然看到同一军营的战士正在向自己飞奔而来。 众人顿时心头一紧,这般着急,想来是出事了。 果不其然,对方到了近前,当即哭诉道。 “伍长,我等方才在巡逻,却碰上了京营的一队人马,他们蛮横无礼,不仅害得我等落水,还殴打同袍...你看!” 此言一出,在场士卒顿时脸色大变,个个义愤填膺,就要操起家伙往那边杀去。 “人在哪里,我等定要讨回个公道!” 旁人激动,朱敬武却很冷静,他心里清楚,此刻当以救人为主,当即让了坐骑,呼喝道。 “救人要紧,速用我马匹驮那人去看军医!” “是!” 当即就有一人背了伤员,上马赶往了营地。 而留下的人无不愤慨,当即望向朱敬武道。 “伍长,我们马上报告给监军处吧!那些个京营欺人太甚!” “好!” 朱敬武也不推脱,当即答应下来,就要带着人马往回赶。 正在此时,却有一批人横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冷声道。 “好什么好?都不许去!” “啊?” “啊什么啊?今日之事,你等都应该守口如瓶,断不可向旁人言说,否则的话,我定要治你们造谣生事之罪!” 横在众人面前的,乃是平日里大家都不喜欢的公子哥,亦是朱姓的,朱开河。 此人虽然外表光鲜,端得一幅富家公子哥的模样,可行事却总爱干些鬼鬼祟祟之事。 每日不是在巴结上级,就是在讥讽旁人,不讨人喜。 但偏偏这样的人,却当上了伍长,让人很是鄙夷。 更别说此刻他拦住众人,更让大家反感了。 有一人不服,当即反驳道。 “朱开河,这是我们同袍受欺负了,你却让我们当缩头乌龟,是何居心?” “我是何居心,我是怕你们死了都没人收尸!” 朱开河白了众人一人,便自顾自的走动起来,边走便说道。 “你们不过是刚入伍不过两月的小卒,那些京营的骑兵少说也是好几年的老兵油子。你跟他们斗,只怕是找死!自认倒霉吧!现在全都给我回去,谁也不许提此事!” “你...” 众人怒目而视,却最终没有发作。 说来也是讥讽,新军治军破严,却给了这样一个人耀武扬威的机会,真叫人愤恨。 朱敬武被整了这么一出,却是不干了,忙上前拉住朱开河道。 “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将此事压下来?” “你还没听出来吗?表弟?” 朱开河无奈的看了一眼这个便宜亲戚,怎么老是一副愣头青的模样,脑子就是转不过弯呢? 他立马扯过朱敬武这个木鱼脑袋,低声说道。 “此时牵扯京营,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必然牵扯上国公府。到那时候你我要受的伤,可比那小卒严重的多!算了吧,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反正他们都是新兵而已,能翻起什么水花?” 说完以后,朱开河还不够,又补充道。 “敬武,你最近很奇怪,但我告诉你,想想你的老母亲,摸摸自己的口袋。我们把这个事情处理好,国公爷必然有赏,那赏赐不比那点俸禄来得多?” 朱敬武听完,先是愤慨,最后却转为了无奈的叹息。 他明白里面的弯弯绕绕,总归还是他这种小人物受气才行! 于是那原本紧握的拳头,就此松开,朱敬武一脸颓丧的返回队列,朗声道。 “回营,今日无事!” “...” 众人都沉默了,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到底还是跟上了队伍。 朱开河见了,忍不住的嘴角上扬,更给朱敬武竖起了大拇指,安抚道。 “悟性不错,这世界本来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别那么较真。” 朱敬武只是点了点头,却不多言,默默带队返回。 只是连朱开河都没察觉到,他看不起的便宜表弟,还咬着牙关呢! 第一百零六章 试探卫公理,只恨手段阴 第106章 ,试探卫公理,只恨手段阴 军营内,伤员帐中,有一老兵正在坐在床板上,指着生死未卜的一伤员,缓慢说道。 “到底还是年轻了。那种时候,忍一忍就算了。” 换做是从前,这帐篷内的每一个人都会反驳他,只是这一次他们反驳不了了。 因为事实摆在眼前。 同袍被蛮横撞伤,伍长却有意息事宁人,只让他们忍气吞声。 有一人实在气不过,当即起身说道。 “欺人太甚,我就不信了,这世道便没王法了!我要去监军处报告这件事情!” 然而他刚一动,床板上的老兵立马不合时宜的发出讥讽之声,嘲弄道。 “举报了之后呢,你是没事,难道你不怕你的家人受牵连吗?那些人,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 这番话如一盆冰水般,瞬间熄灭了所有人的火气。 便是这般绝望吗? 良久,那位站起身来,本要去监军处举报的人返回了自己的床榻上,再没了脾气。 家人永远是一个人的软肋,特别是面对一个庞然大物时,更要考虑这一点。 所以... 大家都把愧疚的目光,投向了那位浑身绑着绷带,还在昏迷之中的同袍。 忍一忍吧... 这句话再次出现,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这荒唐的世道啊...” 这声叹息,尤为清楚,也让刚走入帐内的朱敬武,握紧了拳头。 众人立马抬头望来,发觉不是监军处的人,而是帮凶朱敬武以后,纷纷投来鄙夷的眼神。 帐内的气愤,立马变得古怪起来。 “我来送点药,他好点没?” 朱敬武心有愧疚,不忍道。 然而旁人白了他一眼,当即阴阳怪气道 “不劳您费心。” 朱敬武听了这话,只觉得胸口堵了块大石头般,闷得慌。 这时候那位老兵忽然来了惊声,下了床板,当即赔笑道。 “伍长,莫要听这些混不吝说胡话,咱们不在这里呆哈。” 看着态度如此前倨后恭的老兵,朱敬武心中叹气。 这人指不定又收了朱开河多少银子,否则怎会如此卖力? 但他的话不无道理,自己呆在这里,毫无益处,他只得将药放下,默默离去,任凭那些咒骂声闪过。 “就会窝里横!” “真是气人。” 朱敬武将一切承受,出了营帐后,寻了个无人的地方,沉思许久后,走向了监军处。 “就当是碰碰运气吧。” 他自言自语道。 然而他心里清楚,这样的事情会被处理的概率非常低。 一个小卒而已嘛,犯不着大动干戈,闹的京城上下不愉快。 而且京营拱卫京师,向来是重中之重,听说从前的皇帝想要整训,都得掂量掂量。 至于问他朱敬武为什么不直接找皇上禀告,那就更可笑了。 他所带的队伍平常跟皇上都隔得十万八千里,只能从众将士的间隙中,看到那个骑着白马的少年天子,又谈何越级上奏呢? 朱敬武摇摇头,苦笑道。 “试试吧...只当是试试吧。” 他说着,便已返回了营帐,来到了监军处。 ... 夜幕降临,训练皆已结束,中军大营之中,却灯火通明。 锦衣卫正忙里忙外的走出走近,将军报一一送入大帐内。 诸葛亮端坐明烛旁,正翻阅军务,提笔添注,一旁则有各级将领在侧听候。 此时距离上一次合兵演练,已过去七日。 这七日时间里,诸葛亮依旧是忙得脚不离地,要应付朝堂之事,要在春日主持国祭,更别说徐光启的甘薯还在不断扩种,要争取把半数的调温房都拿来培养。 好不容易得了几分空暇,连锦衣卫们都疲惫不堪的情况下,皇上却又一次来到了军营之中。 他似乎不知疲倦,但那眼眶下越来越深的眼圈,却怎么也掩盖不了他的憔悴。 将领们是又心疼,又庆幸。 心疼皇上如此辛劳,更庆幸自己能在皇上麾下。 眨眼间的功夫,诸葛亮已批注了不少军报,有许多地方他都做了调整。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 “近几日我事情甚多,新军许多事务倒落下了,军中可有大事发生?” 一众将领相互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皇上治军有方,军中并无大事。” 诸葛亮皱眉,却是不喜,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将军报一一详阅。 而一众将领们则为自己捏了把汗,可别在这句话说完以后,就闹出幺蛾子啊! 幸好这种出现在评书中的事情,并没有出现。 随着最后一份军报的送入,在皇上看完点头过后,挤压的事情总算是处理完了。 大家对于皇上处理军务的速度,都赞不绝口。 那些繁杂的调配,让人看了就头大的算数,到了皇上手上,都成了简单几笔就能搞定的事情。 也正在此时,又一人匆匆来迟,手里又捧着许多军报。 他入了帐,放下东西便叩首道。 “参见皇上,属下朱永失职...这些军务本该早送来,只因我身抱恙,未曾整理到位,还请恕罪...” 一众将领们看了那堆军务,都是头大。 他们本来在侧旁听,接受询问就已经很累了,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大一批,许多人当场就露出了不悦之色。 这本就是人之常情,在事情即将结束的时候,看到曙光的时候,忽然又来一批东西,任谁都会皱眉。 但诸葛亮并未在意,只是点头道。 “既是身体抱恙,自当好好休息,今日之事便算了。” “谢皇上。” “嗯。” 诸葛亮依旧一丝不苟的将军报一一查阅,但这一次他明显看得吃力了许多。 因为这批军务都是最为复杂的,并非像先前那般简单明了。 许多还都是必办之项,看得让人又头疼,又不得不看。 这会让人有一种冲动,那就是想赶紧看完,要是更加自暴自弃些的,或许干脆就不看这批军报了。 即便是诸葛亮,依旧未能抵御来自身体上的不适。 他也感到眼酸乏力,是该休息一下了 而看到这一幕的朱永,嘴角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开河侄儿,我是不会让伱的钱白花的! 你看,欺上瞒下之事,不就简单办成了吗? 他只需要稍微改动一下积压军报的顺序,就可以轻松掩盖某些事情。 就连这样的皇上都无法免俗! 可正当他沾沾自喜,自得于自己的小聪明之际。 一封让他心跳加速,瞳孔紧缩的军报不知怎么,忽然就出现在了皇上的手上。 就像是专门识破魔术的老手一般,弄得朱永猝不及防。 与此同时,一刀锐利如剑的目光,立马抵住了朱永的脖子上。 “监军总旗长朱永,此等文书,你为何夹于两封军报之中,又为何如此大事,却不向我禀告。” “啊...” 朱永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那封军报怎么可能会被发现?那可是他精心巧妙地安排设计的,已经不知道诓骗了多少上级,怎么到了今天会失灵呢? 他哪里知道,像这样的小把戏,诸葛亮遇上的没有一百,亦有八十了。 如何不能识破! 第一百零七章 明察断冤案,提兵整京营 第107章 ,明察断冤案,提兵整京营 被诸葛亮捧在手心的,是一封有些干皱军报,显然放置了多时。 而上面的文字所描述的事情,却叫人难以忘记。 “有本部士卒赵狗剩于二月二十七遇京营某骑兵,双方发生摩擦,京营骑兵更纵马伤人,致使士卒赵狗剩身受重伤,目前仍在伤员帐内静养。” 诸葛亮将军报所记述事情,一字不落的念出来。 光凭这份军报,皆显露出书写军报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图。 “军营之中,数粮草后勤第一,敌情战报第二,而第三则是将士性命安危。朱永,你身为监军处总旗,竟然不知?故意用棘手之文书引我烦躁,好掩盖此等重要军报。是何居心?” 啪嗒一声,诸葛亮便已将军报甩在了案牍上。 他也是许久未曾生气,今日便是近期的第一回。 天子一怒,自当伏尸百万! 在场的将领每一位都接受过皇上的教诲和指导,若非身份摆在此处,他们都应当呼唤诸葛亮为老师才是。 于是天子之怒,也将众将士的怒火给勾了出来。 他们瞬间回头,齐刷刷的望向了朱永。 而被众人注视的朱永,脸色惨白,眼神空洞,那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许多人不是没有听过这种小把戏,只是没想到在军营之中,在皇上面前,居然还有人敢如此造次。 而那朱永本就是个贪婪好财之辈,现在他的床榻地下,还保存着各处收来的脏银,根本经不起查。 这会被诸葛亮的眼神一盯上,心中紧张万分,慌忙跪下以后,竟口不择言道。 “皇上,是...是属下昏头了,睡迷糊了,这才弄错的,还请皇上赎罪。” “你还要狡辩,宣军医来,看看这厮是不是真生病了。” 诸葛亮并未当即下结论,反而是给他一个证明清白的机会。 可是这个机会,对于朱永来说却是毒药。 军令一下,立马就有传令兵赶往军医营帐内,随意拉了一人便赶了回来。 军医在了解情况以后,便上前为那朱永把脉检查。 开始那朱永还哆哆嗦嗦,似乎要把自己的脉象弄乱。 然而军医经验丰富,抓住机会便按住朱永的左臂,顺利完成了把脉。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军医心里就有了底,躬身走到了皇上近前,又施礼道。 “回皇上,属下已经为朱永检查过脉象了。脉象显示,他无病无痛,乃是健康之人。唯独有些问题的地方,就是朱永...肾虚,想来是过于纵欲所致。” 此结论一显,朱永已经脸色惨白,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而其他将领们,则纷纷投来了鄙夷眼神。 诸葛亮暗暗摇头,朗声道。 “绑了此人,再派人前去搜查他住处,看看是否有所收获。另外传来与他同帐篷的士卒,询问他这几天都出过几次军营,见过什么人,一点细节也不能落下。” “得令!” 众将士领了军令,立马就出了营帐前去办事。 而这一查,自然毫无悬念的将朱永所搜刮赃款尽数找到,一并送到了大帐内。 诸葛亮看着那些赃款越堆越多,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如此虾米,也能捞得这么多不义之财,那么贪官污吏呢? 不等他思索出答案,更多的证据和线索被送到了大帐内。 孙应元领着三位瘦卒前来,入了营帐,大方施礼道。 “皇上,此三人都声称朱永在今日以前,一直同一位朱开河的伍长交往密切,两人经常彻夜不归,不知所踪。” “朱开河...拿点将录来。” “是!” 孙应元当即取来点将录,请皇上过目。 诸葛亮再次翻开点将录,许多人的名字他都还有印象,立马便找到了赵狗剩所在。 而他的伍长,正好就是朱开河。 那么事情,也就一目了然了。 诸葛亮压下火气,再次命令孙应元道。 “速将朱开河也抓到此处来,另外还有此次伤员的所有同袍,尽皆传唤至此。如此大事,竟然有人妄图一手遮天,若我不惩处,天理难容!” “得令!” 孙应元当即领了军令,赶紧退出了大帐,再去提人。 而他有幸离开是对的,因为此刻的大帐内,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将士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火上浇油。 毕竟那可是血气方刚的少年天子,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都不意外。 然而事实正相反,皇帝并未因此迁怒其他人,而是平静的等待犯人的到来。 见了朱开河以后,也没有想象中劈头盖脸的痛骂,却只问了一个问题。 “朱开河,你队伍中,赵狗剩深受重伤之事,伱是否知晓?” “呃...回皇上,属下知道,但那是因为...” “住口!” 诸葛亮厉声道,他自从听到朱开河那一句知道以后,就没打算跟此人多浪费口舌了。 身为同袍,不知体恤他人,怜悯人力。 身为伍长,更不知为下属争力,遇事只会忍气吞声,焉能成为他人之长? “虎翼营朱开河,监军处朱永,目无军法,枉顾人命,遇事只求苟延喘息,不知将士寒心,我实不能容也!拖出去,依军法杖四十,发配辽东。” “啊...皇上...我那是为了保全您啊,京营乃是京城之本,万不可轻动啊...” “拖出去!” 那朱开河还想为自己争取一条活路,毕竟四十军棍下去,人不死也残,再送往辽东,更是必死无疑,所以他只能希望寄托在京营的特殊性上。 然而诸葛亮却根本不吃这一套,转身便走向了赵狗剩的同伴们。 他稍缓神色,询问道。 “你几人在事发时,可与赵狗剩同行?” “回皇上,是的!” “好,一会你们只管认人即可。京营军纪败坏,早该治理,锦衣卫,新军监军,千户孙应元,你等各点兵马,随我前去京营提人。” 这几人此刻还是懵的,因为他们多次上报都石沉大海,早已经绝望。 但此时皇上的一番话,却让他们看到了一束阳光,一束划破漆黑长夜的阳光。 原来正义,是当真存在的! 他们以及周围目睹了此次事件的一切士卒,望向皇上的眼神,不知何时起,已多了一份信赖。 第一百零八章 神枢无中心,重罚警堕怠 第108章 ,神枢无中心,重罚警堕怠 这一夜,星光倦怠,亦难掩神枢营中的冷清。 军营中左右副将已不在,练勇参将,游击将军,更是跑的没影,只留下孤零零的几个小卒,举着火把在营中巡逻。 夜已过半,正是午夜困倦时,几个人打了个哈欠,抱怨道。 “真是苦命人。营里的将军们走了还则罢了,怎么百户,千户们都走了,听说有些总旗都去城里快活了,叫我们这些倒霉的大头兵来巡逻,人和人的差距,可真是大啊!” “谁说不是呢,一个左副将过寿,竟把这神枢营搬了个空…” “好了别多说了,万一要是给别人听了去,我们的日子就难熬了。” 这几人小声嘀咕几句后,便不再多说,继续巡逻起来。 只不过军营巡逻实在枯燥,他们一想到将军们都在醉生梦死,自己还在卖力,心里顿时泄气。 没走多久,就有一人靠在了木寨上,打了个哈欠道。 “哥几个别费力气了,坐下来休息吧,我看今晚又是没事的一晚,我可是真困了。” “行,我也懒得巡逻,反正京城地界没人敢惹事,无所谓。” 几人抱着侥幸心理,靠着木寨就睡下了。 这一觉很是舒坦啊,舒坦到他们以为自己就处在城内,享受着娼妓的温柔乡,品着美酒,感叹大明风光。 只是不知为何,他们在梦中发觉地动山摇,噪声不断,更有冲天火光,四面涌来。 等他们再睁眼,无比惊讶的发现,木寨下不知何时,已经聚拢了无数火把。 那火把的主人对着他们怒目,厉声道。 “你们这些人,就是如此守夜的?” 被人打扰睡眠,任谁都会不悦。 小卒们也不服,一睁眼便吼道。 “我们这么守夜怎么了?你谁啊你,管得着吗?” “瞎了伱的狗眼,不看看爷穿的是什么,带的是什么!” 那人态度依旧,倒让小卒生疑。 他低头望去,顿时下了个半死。 原来那人身上穿着飞鱼服,腰间别着绣春刀,此刻火把一照,正闪着幽幽寒光呢! 小卒这会终于困意全无,赶忙道歉道。 “原来是锦衣卫的大人,失敬失敬,不知大人前来何意,可是有皇上旨意宣布?” “哼!这话你还是当面同皇上说吧!速开寨门,恭迎圣驾!” “什么!?” 小卒吓得惊呼出声,并连忙转移目光,向火把深处望去,果然看到层层护卫之中,正有一位衣着朴素,但气度非凡的少年凝视着自己。 他不认识皇帝,但认得帝王仪仗,更认得锦衣卫健儿手上的绣春刀。 “是,马上来,马上来!” 小卒赶紧下了木墙,打开了寨门。 寨门显然年久失修,不仅开门速度慢,还一直发出咿呀噼啪之声。 待的寨门大开,天子降临,他几人已吓得脸色惨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诸葛亮望着这夜幕下的神枢营,心中只有感慨。 好一个表面功夫了得的军营。 前一次他出宫巡视卫所,审查军营时,不是没有到京营三大营之一的神枢营眺望。 那时候正是白昼,此处军容尚算整齐,相对于卫所已是好上许多。 所以前期整改,诸葛亮是以京营三大营为基础,抽调部分老兵前来组成新军雏形,以此来代替京畿地区糜烂的卫所。 然而他未曾想到,到了夜幕之下,这里竟然中空至此,麻痹至此! 他们一行拢共百余人汇聚于此,弄出的动静极大,按理来说应该会惊动整个军营,让所有人警惕才对。 然而等他们进门以后,却还是只有那几位小卒上前,其他营帐内的士卒好像事不关己一般,还在呼呼大睡。 这要是敌人突袭,只怕顷刻间此处就会成为一片火海。 诸葛亮冷了脸,一挥羽扇道。 “立刻去中军营帐击鼓鸣金,召集全军集合!” “是!” 锦衣卫们当即坚定的回答道,他们快速行动,脚步声急促的前往了中军帐中。 这回总算是惊醒了不少人,然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军中军鼓便已经响起,等待众人的,却是让他们不寒而栗的一道命令。 “皇上有旨,神枢营全体将士集合,点名报到!” 锦衣卫们已经控制了各处的要道,同时击鼓鸣金,大声呼喊道。 将士们听了这话,个个吓得是魂不附体,连忙从军营中走出集合,分别接受点名报到。 而那些总旗以上的将领,基本都吓破了胆,这会正绞尽脑汁的为自己谋活路呢! 也在局势安定时,诸葛亮便带着其他人风风火火的赶至,他抬手让众人不必施展虚礼,单刀直入道。 “神枢营千户以上将领,皆上前来报到!” 一声严令下去,换来的却是校场上的鸦雀无声。 那些原本孔武有力,中气十足的汉子们,此时都成了小媳妇,默不作声了。 现场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一直持续了好一会。 直到有人终于挨不住,上前施礼道。 “回皇上...今夜左副将武邵举办寿宴,已带着大部分将领前往京城中庆祝...目前仅有部分千户,百户尚在营中。” “噢?竟然此事...” 诸葛亮听闻此言,并未感到丝毫意外,他目前还得解决此次前来的主要事情,遂问道。 “那你又是何人?” “回皇上,属下乃是神枢营千户...今夜当值。” “好,我且问你,二月二十七日,是否有你营中兵马路过新军属地,蛮横无理,还纵马伤人?” “啊...竟是为了那件事情。” 那千户听了问题所在,下意识就说出了这句话。 在他心里,这根本算不上问题。 然而诸葛亮听了这回答,眉宇紧皱,厉声道。 “竟?莫非你等知道此事,却认为不值一提,所以并未追究?” “回皇上,不是属下这么认为的...是武副将如此认为的,不关我的事啊...” “同袍之间相互倾轧,实乃大忌,他们,或者是他们,将来都有可能进入同一个战线,共抗来犯之敌。你等竟然相互鄙夷,是何居心?” “皇上恕罪啊...属下...” 那千户已经急到语无伦次了,只能不住的磕头。 他瑟瑟发抖,生怕眼前这位皇帝降下重罚。 此时的诸葛亮早已是失望透顶,别过脸去,挥扇道。 “汝态度不端,举止无度,更有知情不报,漠视同袍之罪。本该杖责你三十军棍,再驱逐出军营,但你若是能将那一天的人尽数找出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千户闻言,喜不自胜,他还以为要被赶出军营内,没想到还能保全身份。 至于那挨得军棍,就算是买个教训了。 “谢皇上圣恩,属下这就去把那人给抓过来!” 那千户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般,连忙回答道。 他说完以后,得了授意,立马就从队列中抓出几人来,复命道。 “皇上请看,就是这几人!” 诸葛亮却没有辨认,反而看向了身旁紧跟的那几位小卒,询问道。 “你们看,可是那几人吗?” “是的,正是他们,皇上若不信,对一下营帐的出勤纪录即可。” 几位小卒激动的说道,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有如此扬眉吐气的时刻。 诸葛亮点点头,他当即命人取来出勤纪录,确保不会冤枉任何人以后,才将冷眸望向了那骑兵队的数人。 此时的他们哪里还有半点嚣张气焰,尽数叩头求饶。 只可惜啊,晚了! 诸葛亮当即宣布道。 “此六人蛮横无礼,还敢纵马伤人,杖三十,发配云南,永不召回!” “皇上!您开恩呐...我们这六人出了军营,便活不成了...” “拉下去,打!只会作威作福之卒,我宁可不要!”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锦衣卫和新军监军一拥而上,将这六人绑在了板凳上,当众开始打起军棍来。 一声声凄厉的喊叫声不断传来,可传到新军将士耳边的,却犹如仙音。 那是大仇得报的快意,那是寻找到公理的激动,更是对身旁天子俯首帖耳的崇拜。 第一百零九章 赏罚分明确,行事无遗漏 随着一声声凄惨的求饶声回荡在神枢营中,剩下的将士们脸色尽皆惨白。 唯有同行而来的新军士卒,正是扬眉吐气时。 他们都忍不住的向挨打的那些人投去嘲弄的眼神,低声的说道。 “让你们那一日欺负我们,就该你们死!” 可这句话却被诸葛亮听到,当即反驳道。 “你们几人万不可有此想法,更不该说此伤人之话。” 几位小卒闻言,顿时吓了半身冷汗,连忙跪倒道。 “皇上,属下不敢了,刚刚只是胡言乱语罢了。” “胡话也好,真心话也罢,往后断不可再言。先前训斥那些无良将领之语,也是说给你们听的。你们皆为同袍,未来同一战线的战士,更应当团结,若再犯,我必有重罚。” “是!” “我处罚他们,教训你们,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个道理。欺凌他人断不可取,更何况是同袍,战场之上唯有齐力方可断金,明白吗?” “属下定当敬遵皇上教诲,断不敢忘。” 几位小卒连忙回答道,赶忙把刚刚升起来的那颗霸凌他人之心熄灭。 而在场的神枢营将士看到皇上也并非一味袒护,还是讲理的,脸上尽皆露出了轻松之色。 这意味着,将来的某一天自己遭受不公,也可以找皇上鸣冤,不必担心皇上徇私。 所以哪怕耳边还回荡着那几位军士的哀嚎声,他们的心里也并不害怕。 训斥过后,诸葛亮亦不忘了宣布奖赏,这是最为重要的一环,他当即道。 “你五人,在危急时刻不曾抛弃队友,遭到打压以后,亦不忘了积极举报,依照军法,此乃救援战友之功,当赏白银五十两,今日起进入监军处任职。希望你们还能秉持救扶同袍,匡扶正义之举,不负我望。” “谢皇上!!我等必定不负厚望,尽心竭力办好差事!” “嗯...好,尽皆退下吧。” “遵旨。” 几位小卒听完以后,当即乐呵呵的向外走去。 而监军处的将士很快就将赏银分发完了,那潇洒的步伐一走,手里的银两一抛,看得神枢营的将士一阵眼热。 他们现在可真是羡慕新军了,这可并非上阵杀敌,亦有如此奖赏,可不是让人羡慕吗? 五十两实打实且能到手的银子,足够他们阔好一阵了。 这时候一旁的监军将领上前,低声询问道。 “皇上,除开这些人以外,也多次举报此事,并且您看的那封军报,也是他写的。没有他大义灭亲,只怕您还无法知道此事,是否该召来赏赐?” “嗯...不可。锦衣卫已同我说明,此人乃是朱开河之表亲,名为朱敬武。他心中尚有良知,故有此举。身为举报人,事后最怕大肆宣扬,以及担心遭人报复,你速遣人去保护他一家老小,可接入京城内安顿。另外也将此人收纳进监军处吧,监军处需要此等持正守中之人。” “遵旨。” 诸葛亮清楚举报亲友的后果,立马做出妥善部署。 他倒有些想见见此人了,想听听他为何有此行动。 但眼下还有神枢营的事情没有解决。 此处留守的人...太少了啊! 神枢营乃是嘉靖时期所设立,前身乃是三大营之中的三千营,原本编织三千人,历经数次改革,重组,已经废除原本的中军,左右哨,左右掖等一些列编制,改设战兵营、车兵营、守兵营各三营,执事营一营,算上预备役,在册总兵力应当在七万人。 细分下来,一处营地也应当有七千人! 此时诸葛亮突袭的,乃是执事营,也就是神枢营的大脑,各处将领汇聚之所。 擒贼先擒王嘛! 然而这处大脑,空空如也啊! 目前现场将士已经汇聚完成,诸葛亮操练兵马多年,人数多少,他一眼便能看出,此处撑死不过三千人。 七千编制,竟少一半? 而且这一半,仔细看去,还有不少乃是老弱病残,可战者不足千人... 大明心脏之兵卒,竟堕落至此,真令人扼腕叹息。 也在此时,现场剩余将士的通报点名也已经回了上来。 由另外一位神枢营千户,看起来颇为肥硕的中年汉子上前,禀告道。 “回皇上...目前在营将士为四千一百五十人,轮休两千七百人,无人缺勤...” 诸葛亮一听这话,声音已趋近冰点。 他低头望去,平静道。 “果真?” 被注视的千户眼神躲闪,手脚难定,却还是艰难的开口说道。 “回皇上,千真万确,花名册在此...不信,您可以派锦衣卫算一算...” “左右何在,拖出去,斩!” “什么!?皇上,皇上饶命啊,属下实不知犯了何罪啊?” 左右护卫立马在诸葛亮的指挥下,上前架起那人,就要往帐外走去。 那千户异常慌乱,实不知自己哪里出了纰漏。 然而诸葛亮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 “自我入军营起,佐将军以上将领无一人出现,此乃擅离职守,你何不禀告?再说这花名册,什么时候我大明的常备兵,有轮休一半的道理?分明是你等虚报兵员,却以轮休作为借口搪塞。 待得官吏来查,就从其他地方借兵充数,还敢欺我不知??” “啊...” “死到临头,还敢狡辩,拖走!” 诸葛亮一挥羽扇,已是不给此人任何机会。 这位被揭穿的千户,亦是丢了魂一般,被拖往了刑场。 咔嚓一声,营地见血,众将士尽皆骇然。 诸葛亮这时候才带着队伍入驻中军帐,并召集了营内剩下的千户,百户,尽皆控制起来。 同时再传军令,让锦衣卫,新军向此处靠近,接管神枢营防卫。 待得此处军营再度热闹之时,所有人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 这京畿的天,不知何时,再起波澜。 第一百一十章 诡异尚在谋,天威已将至 第110章 ,诡异尚在谋,天威已将至 三月初六夜,该是京城繁华时。 不仅是酒家勾栏,各家王公贵族们又是大摆。 春日将至,自当迎春道喜,如何不能歌舞升平? 而在成国公府上,亦是纠集了一大帮勋贵,醉生梦死。 若有大都督府中任职人员在场,定能认出此处尽是位高权重的勋贵们。 所谓三天九宴,这在一国公府上,绝非夸张之词。 今日又是其幼子百日宴,更是大摆宴请各方宾客。 除开各类勋贵名流,更有军营将领到场,皆为成国公祝贺。 一时间国公府门槛,都要被宾客们踏平了。 宴会上,山珍海味只觉羞色,满桌尽是名贵娇嫩之菜。 譬如那道简单的开水白菜,就是请了从前宫中首席御厨,来府上提早一周准备,中途不知耗费多少尖嫩的白菜心,方可换得这一酒宴的开水白菜。 要知道现在连春耕都没有,那些白菜都是窖藏的,便足以掂量这份财力和豪横了。 至于如此豪横之财力,令人羡慕之佳肴,到底是如何同涓涓细流般,汇聚在朱纯臣手上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旁人只知道自家国公爷自从入了左都督府,乃至于后面的大都督府以后,出手愈发的阔绰了。 特别是每一次将领们祝贺送礼以后,那更是能看到国公爷脸上笑容不断。 “今日诸位赏脸来我府上一聚,实令我倍感荣幸,这回可一定要一醉方休,不然可别怪本公爷发飙哦!” 朱纯臣几杯马尿下肚,旁人几句夸赞入耳,整个人已是飘飘然矣。 目前皇上把全部力气都投入在了城外训练新兵,多余的精力也去应付朝政了,根本没时间管他们这些老勋贵。 如此大好局面,可不就是休憩的好时间? 而在此时,一直在侧似醉非醉的忻城伯赵之龙忽然哎呀了一声,众人回头望去,发觉他竟是醉到连酒杯也拿不稳了。 旁人都在嗤笑,仅有数人像是懂了点什么以后,相互交换眼神,尽皆沉默下来。 他们静候时机,陆续离场。 待得再碰头时,几人已经坐在了府中密室之中。 而先前好似醉生梦死的国公爷,此时穿着单衣,却肩披大袄,优哉游哉的落了主坐。 其他人自然不敢想朱纯臣那般轻松,小心赔笑道。 “恭喜国公爷又一子满月,人丁兴旺,可喜可贺啊!” “少说那些屁话,赵之龙,一个妾室生的孩子,还不值得我高兴。事情办的如何了?” 被拂了面子的赵之龙不敢多说,面对询问,当即回答道。 “国公爷您就放心吧,我已联系了不少道上的兄弟,只待今年开春,就一路北上劫掠闹事,好辅助国公爷您荣登大都督位。” “事情办的不错,甚合我心。唉,其实也并非我贪图那大都督之位,实在是皇上的问题。明明下旨合并五军都督府,将各府都督凑在一起,却只是拘着,也不选个人当大都督,乃至于改制数月,这大都督府的高位,竟然空悬,真是奇闻!” 朱纯臣抱怨道,其他人听了,心中多有一半的讥讽。 就数你朱纯臣最想要当上大都督了,否则何苦如此辛劳的往上爬。 至于另外一半,也是对皇上的做法甚为困惑。 自从下旨合并五军都督府,让各家将领合在一起办事以后,就再没了其他旨意,反而专心去组建了新军。 如此令他们摸不着头脑的事情,可真头疼。 不过这些,都不妨碍朱纯臣自己的晋升路。 既然皇上不要这大都督之位,他朱纯臣可不客气了! 到时候只要让流寇在京畿地区闹一闹,最好整出点人命案来,惊动朝野。 那时候皇上环顾一圈,便只会发现唯有京营人马可用,而自己在左军都督府任职多年,又统训过神机营,神枢营两大营,军中威望极高,人脉无数,到那时,自有无数推荐送他再上一层楼。 这官,就得这么升! 正当他沾沾自喜之际,密室却被一人慌慌张张的打开了。 这本是犯了大忌的事情,一众勋贵们多有不悦。 尽管看到来者是朱纯臣身边的师爷,他们也没多少好脸色。 尽管传闻中他才是出谋划策最多的人,但说到底也就是草民一个,不值一提罢了。 朱纯臣却没有其他勋贵的不悦,反而心中一惊,不等对方开口,他便问道。 “师爷,可是出事了?” “是了...国公爷...皇上他...他竟然...突查神枢营了。” 此言一出,朱纯臣第一个反应就是脑袋一嗡。 第二个反应便是不信。 皇上行踪向来规律且固定,一直都是三点一线,从未去过其他地方,如何能去神枢营探查? 他当即不悦道。 “师爷,此乃大事,断不可开玩笑,你明白?” “小人明白,公爷您是在疑惑为什么皇上会突袭神枢营...小人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是因为新军营中有一小卒被神枢营的骑兵撞伤,却没受到赔礼道歉,又听闻您安插进入新军营内的朱开河等人为了您的面子,压了此事....” 那师爷说到这里,已经是怂了,不敢多言。 朱纯臣此时心里已经跟堵了一块大石头般,闷得慌,但还是摆手道。 “继续说。” “是...正因为朱开河等人压了此事,致使那伤卒气愤不过,一直上告,直到捅到了皇上那里,这才使得皇上龙颜大怒,遂直接突袭神枢营...” 随着师爷的讲述,朱纯臣的脸色也越来越差,脑子里不断的回荡着一句话。 怎么会这样!! 那朱开河是蠢人吗?这种事情也敢去压? 还有那神枢营的骑兵,真是笨得要死,伤人作甚,直接弄死不就可以死无对证了吗? 他这般想着,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满盘皆输。 明明什么事情都安排好了,却总像是被命运捉弄了一般,就要在关键时刻出点差错。 只要撑过这一段时间,等到纠集的流寇北上,自己就有在进一步的空间。 到时候当上京营总督,统领京畿军事大权,指日可待啊! 可皇上这一去神枢营,定会发现兵员缺少,将领擅离职守。 而那些将领,都好死不死的全聚在自己府上,一查起来自己必然脱不了干系。 意识到危险的朱纯臣如同青蛙一般,突然弹跳起来,指挥道。 “府上有许多军营将领都是神枢营的,速速让他们离去返回军营,否则的话,必出大事!” “是是...” 朱纯臣也立马行动起来,赶紧去打探消息,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他勋贵们也很识趣,赶紧返回自己的府上派人出去打探消息,都想知道神枢营现在的情况究竟如何了。 而他们等来的消息,就只有一条。 “帝惊怒,召文武大臣,于今日辰时汇神枢营早朝。” 锦衣卫们面若冰霜的向着王公大臣们宣读旨意,任谁都能闻得到,他们身上的血腥味。 山雨已不是欲来,而是倾盆而落。 第一百一十一章 红白诈心虚,直面天子威 三月初七,本该是各种春祭上演的好时节。 然而京城之中,却因一道圣旨而躁动不安起来。 沿街的百姓们有早起者,皆可看到六部官员,各家勋贵尽皆乘坐马车出城,赶往城外。 如此盛况,实属罕见。 而被人这样围观,也让许多达官显贵们不满。 只可惜他们现在要担心的,却不是这个,因为在那京营三大营之一的神枢营帐前,正有数位将领被人齐齐按倒,只待宣判。 这几位将领已经算是考虑周全了,他们出营帐时,都为自己报备,且找好了理由。 并且为了蒙混过关,还特意走小道入军营,穿戴好甲胄以后,才敢返回报到。 即便如此,他们依旧逃不过锦衣卫的火眼金睛,一出现就被抓了起来,送往中军大营审判。 “神枢营左右副将,连同游击将军,参将等共十一人,擅离职守,虚报瞒报,视军纪为无物,置大军安危而不顾,依照军法,当速斩之!” 冷面小将拿了军令出来,向着跪倒在地的数人宣判道。 那些被点到名的人顿时脸色惨白,双目无神的望了过来,哀嚎道。 “冤枉啊,实在是冤枉啊!我等已有报备,乃是参加副将寿宴而已...” 那副将还要狡辩,有人却看不下去了。 一位锦衣卫站出来前,当即揭穿谎言道。 “哼,你们几人,莫不是把我们锦衣卫当摆设了。你们昨晚去了哪里,从哪里出来,皆有耳目将消息传回到了军营之中,你等还要狡辩吗?” “啊...” “既然无话可说,推出去,斩!” 卢象升不愿与这些人多做交谈,直接命令士卒,要将这些人拖走。 那些将军们经过经年累月的富养,早已经成为了福将,道不是因为他们有福,而是因为他们发福,满脸横肉却手脚发软,几下就被人按倒在地。 如此绝望之际,他们只能拼命大喊饶命之类的话,可惜却全无作用。 等到军营中血腥味最浓郁的刀斧手出现时,意识到大祸临头的几人终于再难绷住,哭喊道。 “别杀我,别杀我,我有要事要向皇上举报,但求留一条性命啊!” 卢象升见几人服软,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后故意冷漠道。 “皇上整训军营颇为忙碌,若是你等给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届时可不是斩首那么简单了。” 那些将军们听了这话,脸色愈发惨白,但也下定了决心,跟随着卢象升进了营帐之中。 军帐内,诸葛亮正在审计着军中将士名录,见有人进入,遂放下文书,凝视了过来。 几位将军也是第一次看到当今圣上,无不被他稍显稚嫩的外貌给震撼。 这便是传闻中扫政局,组新军的皇上吗?看起来...真年轻啊! 这时候卢象升上前,拱手道。 “回皇上,这几人直言有消息上报,属下不敢怠慢,当即带他们前来觐见。” “好。” 诸葛亮平淡的回了一句,眼神依旧没有离开这几位将军的脸。 而这几位将军在听到两人的对话以后,顿时觉得一阵后怕。 好一个‘回皇上’,这话的意思,莫非先前这位冷面小将并非真要杀自己,而是诈自己? 而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位少年天子设计的? 几位将军们各自咽了咽口水,只感觉额头冷汗不断,迟疑半天才反应过来,尽皆 “参见皇上,皇上...” “军营之中,礼数能免则免。你三人起来说话。” “这...” “我的命令,你们也敢不听吗?” “是!” 甲胄在身,不便行礼这话是有三分道理的,这几位将军还以为自己会被以此刁难,没想到皇上根本不在意这些虚礼,心中不由得一暖。 相对于那位高高在上的国公爷,眼前的天子,真可谓良玉。要知道那位国公爷可是贪婪成性,连小儿子的满月酒都要捞上一笔,哪怕几人以军务缠身推脱,都被勒令参加,更要奉上一份大礼。 这双方一对比,差距就冒了出来,要知道他几人还是罪将,都不会受到冷遇,何况那些受宠信的爱将呢? 这时候诸葛亮已经拿着文书,和颜悦色的问道。 “为何这军营之中,缺漏之人数如此之多,不止如此,我派遣锦衣卫调查时,还发觉有不少将士被拖欠兵饷严重,是何道理?若你们能如实相告,活罪难逃,但死罪可免。” “这个...实在是人员复杂,兵部发放兵饷甚少,我等确有难处啊...” 几位将军也知道无论自己说不说,此事都难以善终了。 那国公爷可不是个善茬,事后必然报复,自己的一家老小必然遭殃,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死扛到底。 可不等他们下定决心,在侧的卢象升忽然呼喝一声,厉声道。 “你们几个,还敢迟疑?莫不是嫌刀斧手之刃不够快?” “啊...不是不是,这位将军息怒,我等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啊!” 几位将军们已经可以确定了,这就是红白脸吓唬人的套路。 可这个套路,他们是真吃啊! 心中发虚的他人犹豫不断,终于有一人开口,询问道。 “若我等说了...皇上是否可以保全我们的家人?” “这个自然,汝等勿需忧虑,我会亲自派遣锦衣卫保护。” 诸葛亮给出了极为肯定的回答,也让几位将军愈发放松下来。 他们相互对视了一眼,将自己所知的事情,尽皆一五一十的说出。 而这事情严不严重,只看那卢象升听闻以后的惊讶反应,便知道其中厉害了。 不多时,几人说完自己所知信息,便被侍卫护送着离开了。 好巧不巧,那朱纯臣正好看到了几人从中军帐中离开,满脸写着失魂落魄。 朱纯臣连忙停住脚步,心中慌乱不已。 这几位将军干了什么事情,他都一清二楚。 不说那些为自己办的脏事情,就目前的擅离职守,欺上瞒下之举,就足够他们死上几遍了。 如果还能留一条命,他们势必抖露出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这几人身上唯一能够换得一条命的,就是自己这条线。 朱纯臣不愧是风雨里来,雨里去的官场老手,一下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连忙给审判的师爷一个眼神,让他火速返回宅邸安排事情。 自己则怀着忐忑的心,随着陆续赶来的六部官员,以及大都督府的同僚们一起,步入了神枢营之中。 相对于以往安静的军营,朱纯臣能明显感受到士卒们的不安,以及那突兀出现的诸多面孔。 那些都是皇上招募的新军,虽不过入伍几个月,但他们的眼神却格外锐利。 相比那些混迹军营多年的老兵油子,他们似乎多了一样东西。 至于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朱纯臣暂时回答不上来。 正当他与一众官员们窃窃私语,议论今日之朝会为何如此特殊的时候,一旁十几位军中壮汉,早已经敲起了军鼓,叫所有人精神一震。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而至的,是皇帝的仪仗队,以及熟面孔王承恩。 “请诸位大人往前走,至军帐前议事。” 朱纯臣硬着头破往帐前走去,只可惜他一出现,立马被一个人的眼神给盯上了。 他抬头,顺着那视线望去,俊朗的少年天子,正在注视着他。 一瞬间,朱纯臣只觉得如坠深渊。 他可忘不了那些被皇上盯上的文官,最后是怎么被训斥一番,丢官罢免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实木桌难劈,训斥勋贵堕 军营之中,处处皆显肃杀之气。 那些个深居瓦舍的官员们看到一个个手持利刃,不怒自威的士卒排列,心中尽皆打鼓。 虽说当今圣上并不滥杀,但不代表皇上不杀人啊! 他们在心里都各自泛起了嘀咕,不知今日是谁又要倒大霉了。 人员皆已到齐,内阁在前,文武两批官员分列左右,又按照品阶站位,总算把一场朝会给支撑了起来。 这时候军帐才迟缓的被拨开,有四位锦衣卫健儿抬着一方檀木祥云桌走了出来。 这檀木本就金贵,这一方雕刻了祥云凤舞的长桌,少说也得百来两银子才能拿下,买到手以后,许多人都不愿意使用,生怕磕着碰着了。 可现在,它就这般草率的出现在了大帐之内,桌身上伤痕累累,叫不少懂行的人见了,暗骂不好好爱惜珍物。 而一些敏锐的官员,则立马发现,在那长桌之上,居然摆放着数摞点兵册。 观其文书的泛黄程度,显然是久未曾有人翻阅过了。 也就在此时,文官们敬畏,勋贵们漠视的皇上走了出来。 还是那件朴素长袍,一把羽扇,尽管穿着简单,可在锦衣卫的簇拥下,他那少年身旁却显露出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身影。 此时这位老者,正在积蓄着磅礴的怒意,向众人走来。 啪! 又一本点兵册被甩在了檀木桌上,急得尘埃点点,吓得好几个心虚的勋贵浑身一抖。 诸葛亮这才一扫所有人的脸颊,压低声音,捎带薄怒道。 “兵者,死生之道,国家存亡之本,可我从未想到,我大明的兵备,竟然衰败至此!” 此言一出,百官跪俯,尽皆叩首道。 “皇上息怒...” “噢?只让我息怒,莫非诸位大人,皆知此事?” 众人听了这话,又是被吓了一大跳,谁敢在皇帝面前称自己消息灵通啊,他们连忙否定道。 “皇上,臣等不知发生何事...呃,臣等只是担心皇上身体,故有此言。” 诸葛亮叹息,遂一指身旁檀木桌道。 “军营之中,一切器械物件,皆因符合一个原则,那便是方便拆卸,利于搬运。而眼下我巡视诸多军营,竟发觉有多处军营皆用此等桌椅,如何方便行军? 京畿当真是陈平日久,竟生出这些蛀虫来!” “这...” 文官们如何懂得行军打仗之事,尽皆迟疑不敢回答。 他们还要推诿,诸葛亮却已经没打算跟他们拉扯了。 他话锋一转,剑指兵部道。 “兵部尚书何在?” 申用懋一问此言,当即上前,跪倒叩首道。 “回皇上,臣在。” “嗯...我且问你,神枢营点兵录是何时编撰的,多久更新?” “这...向来是嘉靖朝编撰的,按理是每三年更新一次,然而自天启以后,此兵册已经许久未曾更新了。” “此事是你兵部负责?” “呃,此事我兵部确有职责,然而点将选兵之事,当五军都督府,也就是现在的大都督府负责!” 说话间,众人的眼神不自觉的就望向了武将一边。 那朱纯臣发觉自身处境不妙,再也忍不住,当即出列解释道。 “禀告皇上,这个...原本此册也该更新,但最近大都督府合并,诸事繁杂,整个都督府上下乱成一锅粥,实在抽不出空档来办理此事啊!” 这番解释稍显牵强,但也有个中道理在。 五军都督各有建制,为相互制衡,平日里相互之间并不干扰,战时才受调度行动,本就散乱不堪。 这也是太祖设定五军都督府的核心诉求所在,那就是要兵将互为牵制,好受朝廷约束。 况且每家都督府皆有左右都督在职,都督同知,佥事等一干要员,人数多的都督府,光佥事这一项无定职的官吏就有数几十人。 人数之多,机构之臃肿,也算罕见。 而现在,这么一大帮人却被塞进了同一屋檐下,往日平起平坐的同僚,忽然摇身一变就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叫他们如何能定下心来,好好办事? 这原本只是一句寻常的开脱之词,只是朱纯臣不知道,正是因为这句话,让他几乎得罪了一大帮勋贵。 因为诸葛亮的下一句话,直接釜底抽薪。 “既然如此,大都督府自当肃清责任,简政清冗!正如同神枢营一样,皆应该清退那些本就不存在的兵员!” 众人听了这话,心中一咯噔,可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旁早已经准备就绪的卢象升箭步上前,在皇上的授意下,宣读出了手捧着的一份资料。 “神枢营执事营,战车营,步兵营共十座军营现存人数不足在册人数六成,这六成人数中,又有半数为老弱病残,滥竽充数者。能战者,更是不足两成!” 说完以后,卢象升的眼神毫不掩饰的投向了朱纯臣,眼中满是敌意。 朱纯臣此刻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但还是靠着一口气死撑着。 他心里清楚,这些事情,他可都有干系。 不等他有所反应,皇帝的眼神便已经投了过来。 “朱纯臣,此事你作何解释啊?” “这...皇上,臣实在不知啊,每年的报数都是准确的才对...或许是有一批将士返家休息了,所以才...” “还要狡辩!将人带上来吧。” 诸葛亮已不想同此人多费口舌,当即将几位关键人物给带了上来。 其中自然就有朱纯臣最熟悉的一个人,自家的师爷。 此时那位平日里算无遗漏的师爷,已经被五花大绑,成了一个待宰的粽子,而在他的身边,还有几位神枢营中的将领。 自然就是昨夜参加他寿宴的那批人。 一看到他们,朱纯臣万念俱灰,他清楚,自己今天只怕是要交代在此处了! 而如同骤风暴雨般的质问,也随之而来。 “朱纯臣,你身为成国公,先前已在左军都督府任职,后因资历升任大都督府右都督,已是风光无限。可为何,还要喝兵血,吃空饷? 莫要多做狡辩,这些将领,你的师爷,还有你府上刚刚收下的贿赂,皆可作证!” 诸葛亮罕见的盛怒,厉声责问道。 那朱纯臣还有何话可说,眼神黯淡,当即萎靡不振了起来。 明明昨天晚上,他还风光无限,要再攀高峰的,怎么半天的功夫,竟沦落至此呢? 第一百一十三章 首恶当除尽,抛砖引众议 肃杀一片的军营内,已有人面露绝望之神色。 此时此刻,朱纯臣环顾一圈,发觉身后赵之龙,谭弘业之流默然不语。 明明他们常在自己家中做客,一起密室密谋。 然而大祸临头时,却袖手旁观。 特别是那赵之龙,甚至干脆利落的落井下石,欲将自己置于死地道。 “禀皇上,臣赵之龙亦要检举成国公朱纯臣...臣有他贪墨兵饷,虚报瞒报之证据。” 那赵之龙跪倒在地,看似惶恐不安的说道。 然而早就跪在地上的朱纯臣回头看得一清二楚,此人正在低头的阴影里,暗暗偷笑呢。 “噢?拿出来看看。” 诸葛亮也对此人产生了几分兴趣,只不过并非是爱才,而是生出了防范之心。 毕竟他早有线报,知道赵之龙与朱纯臣多有交往。 此番干脆利落的落井下石,心性之恶,令人忌惮。 “禀皇上,在臣使用的马车隔板中,可否准许臣前去取来。” 那赵之龙也在此刻抬头,精瘦的脸上,已经露出了几分讨好的神色。 诸葛亮却不放心,扭头指挥锦衣卫道。 “你们几人去取。” “遵旨!” 锦衣卫当即分出两人,快速前往赵之龙座驾寻找证据。 而朱纯臣看到了这一幕,也忍不住的咬牙骂道。 “无耻小人!” 他是真没想到,一直密谋大事的伙伴,居然暗算自己,就等着这一天。 要知道自己为了拉拢此人,也用那些兵饷买了许多昂贵的礼物赠送给他,真要算起来,这些躲在背后吸血的人也有罪才是。 然而他的愤怒最是无用,此刻被锦衣卫死死按住他,根本动弹不得。 不多时,锦衣卫已经返回,果然取回了一沓书信。 诸葛亮拆开一看,却发现这些全都是上交的举报信,举报的对象,正是那朱纯臣也! 这时候赵子龙又一次开口,为自己辩解道。 “禀皇上,臣受朱纯臣胁迫,为他拦截举报信件,掩人耳目。这些书信本该烧掉,不留把柄,然,臣深知此乃大罪,深感懊悔,便将这些书信偷偷保存,为得就是今日反将一军!” “赵之龙,你!!” 朱纯臣已是气愤不过,忽然猛得一下扑了过来,他张开镶嵌了两颗金牙的巨口,就要向赵之龙的耳朵咬去。 赵之龙本为勋贵之后,家风该有几分勇武才是。但今番临场,却被发狂的朱纯臣给吓住了,竟怪叫一声便向后蜷缩去,狼狈不堪。 反观在场其他久经训练的将领,个个毫无惧色,甚至不少还流露出不屑之情。 幸好锦衣卫的反应也算迅速,发觉朱纯臣挣脱束缚,立马再搭上一手,将这发福的朱纯臣给生生拖了回去。 那原本威风凛凛的官服,此刻已经成了黄土地里刨出来的凄惨模样,破了数个豁口,还散了一地的线。 前后反差之大,令人唏嘘。 “如此看来,这朱纯臣真是罪无可赦!” 诸葛亮详阅过了书信后,感慨道。 一般而言,这句话也就意味着朱纯臣的死期。 那成国公已是吓得脸色惨白,他是最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到底有没有一线生机的,此刻竟也不求饶,只是瘫坐在了原地。 一旁的赵之龙听了这话,心中狂喜。 只要成国公背了大锅,自己的罪责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蒙混过去了。 可惜他最想要听到的判罚,却迟迟未曾到来。 即便是如此盛怒之下,诸葛亮亦没有轻信任何人,详实的调查,合理的处罚,才是动用刑罚最好的方法。即便是朱纯臣这样的人,他也会给其公正的审判。 只因诸葛亮清楚,一桩错误的案子,会带来多大的后果。 “然此事牵连甚多,先将朱纯臣押入天牢看押,其贪墨事宜,交由刑部勘察,大都督府全力辅之,务必清查到底,不可放过一人,也不可冤枉一事。” 诸葛亮放下书信,宣判道。 刑部尚书刘一燝当即上前,施礼道。 “臣必不负皇上厚望,定将此事彻查到底。” “嗯,有劳爱卿了。” 诸葛亮有此言,并非客套,而是他确实在刘一燝的额头上,看到了更多的白发。 刑部事情繁杂,也真是难为他了。 这时候早有锦衣卫上前,将朱纯臣拖走,押入天牢。 诸葛亮也回过头来,看向这位大明的忻城伯,赵之龙。 此人明明也是勋贵一边,形式举动却尤显阴柔,低眉顺眼,逢人赔笑,却在关键时刻落井下石,保全自己的功夫,也让他看起来只像个小人而已。 诸葛亮见之便不喜,当即道。 “赵之龙,我知你辛苦搜集成国公证据,本应算一大功。可你自身亦有牵连,许多事情也未曾有定论。这样吧,你先暂且赋闲在家,配合刑部调查。待得调查结束,再恢复原职。” 赵之龙临阵倒戈,本就是冒险之举。 按他私自扣押信笺的罪责,早就被砍了十几个脑袋。眼下求得一禁足在家的结局,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拒绝,于是连忙叩头谢恩道。 “谢皇上,望皇上明察,也好还我一清白身。” “下去吧。” “遵旨。” 赵之龙当即离开,一刻也不敢停留。 他走得飞快,却依旧听到了新宁伯谭弘业被按倒的声音。 这人也同朱纯臣牵连甚多,虽然嘴上一直喊冤,却也还是被锦衣卫押解上车,送去了刑部。 临走时的赵之龙观此情景,自然冷笑一声,讥讽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谭兄啊,谭兄,你这木鱼脑袋也不知道跟我一样落井下石,换得一条退路,居然还想着死撑着。等你一倒,不知道有多少脏水污水泼在你身上。 到那时候,你就是没错,也有错了!皇上肯定会碍于言论,将你杀了作数,那管你冤不冤呐!” 说完这些话,赵之龙这才从容离去,任凭一些知道真相的罪将怒视着自己,却毫不在意。 这一边中军帐内,被拖出去的将领和勋贵越来越多。 不止如此,一些兵部的协理文官,大都督府内的事务官,皆有被牵连带走者。 待得审判结束后,百官们惊讶的发现,身旁竟少了三分之一的人,足见此事之份量。 同时也可以看到,这京营的糜烂! “没想到当年能远征鞑靼,驰骋草原的三大营,竟堕落至此...触目惊心,触目惊心呐!” “这些个罪将,连伤员的医药费,亡者的抚恤金都要抽点缴税,真是可恨!” 百官们尽皆议论起来,个个义愤填膺,对着一旁跪倒在地等待发落的罪将怒目而视。 特别是言官们,那更是不放过这次表现的机会,当即慷慨陈词,数落那些贪婪的将领来。 看言官的架势,大有不把这些罪将骂死誓不罢休的趋势! 然而他们的咒骂,却因为一句话瞬间停止。 “诸位爱卿,三大营之糜烂,大家都已看到了。有哪位爱卿有高策,能拯救京营之糜烂,助我大明恢复元气呢?” 诸葛亮见时机已经成熟,当即抛砖引玉,向百官询问道。 一时间众人沉默,原本吵杂的军营竟然诡异的安静了下来。 言官们骂是真的骂,但是办法,那也是真没办法呀。 第一百一十四章 各方推诿因,无人敢言否 总说京营糜烂,那么大明的京营是何时开始糜烂的呢? 明明是能够追随成祖朱棣纵横漠北,血战鞑靼的悍勇之将。怎么到了现在,竟然能战者不足十分之一? 望着缄默不语的百官,诸葛亮的脑海中浮现出了这一问题。 而这份问题的答案,他早已经知晓,只是需要一个契机去改变。 “诸位,平日里不是常高谈阔论,怎么一提到此事,却毫无办法了?” 诸葛亮抚扇问道,很是随和。 然而他越是随和,旁人越是压力增大,百官们面面相觑,竟无一人敢回答。 许多人是真不清楚,但更多的人是舍不得到手的利益。 这时候终于有一言官在其他人目光的逼迫下出列,迟疑道。 “禀皇上,臣以为京营目前的制度十分完美。罪恶只在于那些贪墨罪将,以及涉事官吏,只要将其处罚,事情可定矣。” 诸葛亮闻言,忽是笑了,反问道。 “噢?制度完美,你为何有此一言?” “回皇上,京营城三大营乃太祖所设,成祖为之完善,制度本就稳妥。后历经正德,嘉靖两代先皇修缮,已是完美无缺,无需改变。今番之事明显是人之错,非制度之错也...” 这言官话还没说完,却已经引得诸葛亮讪笑起来。 百官们看到皇帝讪笑过后,便起身随意的向一旁的小卒招手,示意对方过来。 那小卒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身板瘦弱,面颊干瘪,显然是久未饱饭过。 如此孱弱也就罢了,脑袋也呆板,被呼唤后竟然大大咧咧跑了过来,到了皇帝近前才在他人的暗示中下跪叩首,回答道。 “皇上,找俺干啥。” 官吏们听了这般粗鄙之语,尽皆摇头,唯独诸葛亮不觉异样,反而是柔声道。 “无事,你先起来,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而已。” “好嘞。” 小卒真不客气,当即起身,上下打量起了眼前的皇帝来。 他心里想到,什么嘛,当今皇上跟自己也差不了多少嘛! 而官吏们见了,早已是吓得魂飞魄散。 谁敢这般看着皇上呐!真是个愣头青也! 诸葛亮依旧和善,甚至还搭着那小卒的肩膀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兵饷领足了吗?” “回皇上,俺叫王铁,兵饷...” 小王铁看来是早被人提点,一听到兵饷二字,明显迟疑了一下,目光更是挪移到一个角落中。 那里果然有一伍长,正在给他疯狂的比手势。 诸葛亮余光一瞟,对方吓得浑身发抖,赶紧逃了。 没了场外影响,诸葛亮又问道。 “无妨,实话实说就是。” “唔...皇上,俺没领到多少银子。也就每半年一点碎银子,还不如平日里给那些官老爷干活给的多呢!” 此言一出,在场有些官员心里顿时一咯噔,脚底立马就发虚了。 但他们哪敢在此时出声,稍有异动,一旁的锦衣卫就会投来审视的眼神。 无奈之下,官员们都只能等待。 诸葛亮也在此时扫了一下众人,继续向那小卒询问道。 “我大明招募兵将,皆有兵饷,若我未曾记错,即便是新兵,每月也可领取饷银一两,你怎会没有?” “啊?俺居然能领到一两银子?可是俺的伍长从来也没跟俺说这件事情啊!” 那小卒听了真实信息,脸色立马就难看起来,一股子闷气堵在胸口,想哭又不敢。 诸葛亮拍了拍他的胸脯,让锦衣卫取了五两纹银来,塞进了他的怀里,这才道。 “这算是补给你的,下去吧。” “谢谢皇上,皇上真大方。” 小卒拿了赏银,顿时笑逐颜开,这回恭恭敬敬道了谢以后,才转身离去,总算是把礼数做起了。 真是印证了那句话。 仓殷实而知礼节啊! 诸葛亮目送他离去,原本和善的神情也顿时消失,恢复了肃穆的神情。 “召王铁的伍长上前。” 他厉声道。 身旁锦衣卫立马上前,应答道。 “是!” 说完以后,他们立马去带人前来,对方正是刚刚在角落里比划的那人。 那伍长一到,就方寸大乱,胡乱呼喊道。 “皇上饶命,饶命啊!” “我未曾问你,你便求饶,可是心中早有鬼矣?” “呃...” 那伍长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反应过激了,连忙闭了嘴。 诸葛亮没有过多纠缠,径直问道。 “你为何私扣那小卒饷银?” “回皇上,不是属下要扣,实在是百户没给啊...” “宣百户!” 诸葛亮又宣百户,再宣千户。 可百户推千户,千户推将军,将军推都督府,都督府中人又推给协理文官,文官则推兵部。 如此推诿一圈,在场人数已经多达十余人,可问一圈下来,谁都不对这小卒的饷银负责。 诸葛亮轻摇羽扇,只是注视着一切。 虽是如此,却也让所有涉事官吏冷汗直冒,压力倍增。 然而属于他们的责罚却未到来,诸葛亮反而又问道。 “先前那小卒说,要去官家干活,这又是何道理呢?” 有一官吏赶忙上前,干笑着解释道。 “禀皇上,这是占役,也算是一种传统了。就是各家官吏修修屋顶,补补围墙的时候需要人手,所以叫兵丁去帮帮忙,仅此而已。” 官吏们说是这么说,然而事实如何他们可清楚的很。 分明就是把兵丁当免费的劳力,为其盖房修雅阁,哪里是什么修修补补。 那不过是糊弄皇上的鬼话罢了! “嗯...” 诸葛亮不置可否,又压下了这个问题,再次向一旁的将领招呼道。 “后勤官,军械官何在?” 有数位高矮胖瘦不一的官吏立马出现,排在先前的官吏身后,回答道。 “臣等俱在。” “好。神枢营中马匹编制几许,现存几许。军械保存如何,可有清点?” 诸葛亮当即询问道。 这本是很平常的问询,若是矜矜业业,定可轻松回答。 然而这几人吞吞吐吐,半天才说道。 “回皇上,军中马匹满编九千,现存...三千。其中大半是借给各级官员们借去了,还有的已经不知所踪了...” 诸葛亮闻言,心中叹息。 不知所踪?是倒卖了吧! 但他还是没有发作,继续问道。 “军械呢?” “军械...由于军中工匠私逃严重,破损者众多,不过每人一把兵器还是做得到的。至于火器,现存三千火铳,破损一半,遗失者甚多,目前只剩下...一千。” 这些官吏此刻话都不敢讲了,个个冷汗直冒,竟打湿了后背官服,叫人看得一清二楚。 他们之所以如此害怕,只是因为无论是破损还是遗失,都不过是个理由。 真正的原因嘛,自然是被倒卖了。 只是这话,谁敢说呢? 诸葛亮此刻才起身,向百官问询道。 “诸位爱卿,如此现状摆在眼前,你等还无反应吗?” “皇上赎罪...” 百官们哪敢多言,尽皆下跪叩拜,但还是一个人也不敢说出什么有用的谋划。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一夜的皇上,究竟还做了哪些事情。 诸葛亮这时候收起羽扇,忽然轻笑道。 “既然诸位并无良策,我倒是有些建议,想给诸位爱卿看看。” 说完,便给了身后卢象升一个眼神。 卢象升会意,当即从一玉匣中取出一卷纸张来,向众人宣读道。 “今番京营羸弱,应当大改之,改制如下! 一,各营重立监军处,直属大都督府,兵部不得干涉。监军处直接管理兵饷事宜,若有兵饷不足者,可直接找监军处上报,一旦发现贪墨兵饷者,军法处置!” 他说这话时,早已经安排好的刀斧手在中军帐之外忽然开始行刑,将一些贪墨数量众多,且擅离职守的罪将直接斩首。 百官们听到那惨叫声,顿时浑身一哆嗦,心中皆生出几分敬畏来,此刻哪里敢说一个不字。 那卢象升又念道。 “二,即日起京营中一切马匹,除非官员有公事,否则一律不许外借。所有军械,火器,立即编号登记,军械处当专人专项官吏,一旦遗漏,可直接审查负责官吏。 三,京营即日起开始重新审查,年龄,体能不过关者,清退。空额直接清查,所有预备役就地解散,只留现存在役! 四,京营即日起将换防训练,三月一次,各处驻地皆由大都督府额外选择,不可重复! 钦此!” 卢象升读完,立马后退,静候了起来。 巧合的是,一旁行刑的刀斧手正好离场经过此地,那般血腥之味,隔得老远都能闻得到。 不少没见过世面的文官都吓得面色惨白,六神无主。 特别是那些言官,更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而在此时,一道巧妙的声音响起。 诸葛亮又取回出了羽扇,优哉游哉的扇了起来,询问道。 “此改制如何,不知诸位爱卿还有建议否?” 百官们咽了咽口水,这会功夫,谁敢说个不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临议显真言,所维议威严 神枢营中军帐前,满朝文武皆因皇帝的一句话而泛起嘀咕来。 言官之中,更是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然而他们讨论的事情,却并不是事情的对错。 只看一位中年发福的御史颇为踌躇,扯了扯一旁的同事说道。 “你说啊。” “哎呦,你怎么不说。” “我...我就怕我还没开口呢,就先被皇上驳得体无完肤,说不过啊...” “嗨,谁说不是呢!而且这次的改制还是皇上提出的,我们难不成还要弹劾皇上不成...” 两位御史尽皆忧愁,暗暗摇头叹息。 要是面对其他臣子,他们可不会吝啬笔墨,定然参他一本。 可是这次的改制是由皇上提出的,这总不好直接反对吧。 这时候他们只能从改制的内容出发,进行小范围的辩驳。 然而看皇上手持羽扇,微笑示人的模样,言官们尽皆不寒而栗。 这分明就是等着猎物送上门啊! 而在此时,还真有一人站了出来,让所有人都倍感意外。 “禀皇上,臣工部右侍郎李邦华有本启奏。” 寻得此声,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转移了过去,只看到在那队列之中走出一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他手持朝芴,目不斜视,直挺挺的走上前去,在众人注目之下,从容施礼道。 “臣以为,皇上先前所设定四策,尚有不足之处。” 许多熟悉李邦华的官吏闻得此声,纷纷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情。 这李铁嘴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当然,这是百官给李邦华的戏谑之称,而之所以有此称呼,乃是那李邦华自步入仕途开始,就不同于其他官吏,不参与其他官吏的一切闲散集会不说,还常常直言上谏,居然评议起官场升迁之事来。 特别是那些凭借资历就能够升迁的官位,李邦华都是极力反对,敢于言不! 对于朝廷来说,建议是极好的。如果这份建议能够施行下去,浊气散而清气起,庸才退而良才显,自然国家清廉,政通人达。 但对于百官来说,这无异于要了他们的老命。 世上有才者少,多少碌碌之辈就靠着熬资历熬出头,这要是真听了这厮的鬼话,那还了得? 于是弹劾的奏疏自然如雪花般送往了天启帝的面前,这位可怜的老头,就又一次被弹劾返乡。 也就是新帝登基,他才有机会如同韩爌,刘一燝等人一样,受人举荐返回官场。 正在百官们议论纷纷,李邦华施礼僵住的时候,沉默的皇帝终于开了口。 诸葛亮不提正事,却拉起家常问道。 “李爱卿面孔生得紧,可是方到京城不久?” 李邦华一愣,心道怎么会问这个问题,这才如实回答道。 “禀皇上,半月前方到,今日算是头一回早朝。” 诸葛亮闻言,颇为感兴趣问道。 “今日才是头一回早朝?真是怪哉!这些事,旁人避都避不及,怎么你却要主动迎上来,而且还这般仓促,你那朝芴上写下的补充,依我观之,很是简陋啊!” 李邦华闻言,这才发觉自己朝芴放低了些,居然被皇上细心的观察到了,心中顿时一惊。 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他在返京路上就听闻皇上早慧细心,不曾想居然到了如此地步。 想到此处,他更加激动道。 “禀皇上,臣以为,议国事,自当敢言,直言,即便我准备不足,但是听到不妥之处,亦要出言提醒。这也是圣人教授我等儒生的道理所在!” 诸葛亮观其行,听其言,心中赞许愈增,他当即笑着说道。 “嗯,很好!那么你有何建议,现在可以说了。” “是。臣以为,军马就是军马,应当专门妥善管理,不可私借官员,哪怕是有公事,亦不可借用。否则军士每日训练,今番你缺马,明日他缺马,方阵不齐,士卒难调,军纪何以严明。” “李爱卿之言,的确在理。可是百官公事出行,确有需求,我总不可能叫为国奔波的官吏,还要走路出行吧。” 诸葛亮心中愈发满意此人,故意设问道。 李邦华沉思片刻,深吸一口气道。 “回皇上,此法亦可解。臣以为,应当废止官宦出行律法所规定的座驾排场,以减少马匹的使用,如此一来,京营只需要提供一些淘汰下来的马驹,即可满足百官的需求。” 百官听闻此言,当真是一片哗然。 特别是言官们,这回可真是捅了他们的马蜂窝了! 况且大明俸禄本来就低,御史们更低,并且他们还是清水职业,又无油水可捞,全靠着官位带来的一点福利。 而借军马充排场,那更是仅存的硕果。 每当坐在高头大马所驼的马车之中,享受着百姓们的羡慕仰望,那便是他们最享受的时刻了。 如今居然有人要断了这一享受,而且还要让他们乘着蹩脚马出行?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当即就有人出列,义愤填膺道。 “禀皇上,万不可听这自毁根基之言啊!” 那人跳将出来,引得众人定神望去。 那不是曾经向阉党开第一炮,后又寂寥无声的杨所维嘛! “噢?你为何有此言论?” “回皇上,我大明官吏出行,早在太祖时就已有规定,官员皆按品级分配不同座驾,如轿,马,驴等出行,此乃祖制,已运行百年,怎可轻言废止?况且百官出行,自需排场以显威严,否则休说被百姓看见,就是被四方蛮夷所见,都要讥讽我大明穷困,有损我大明威严啊!” 那杨所维说完,又是痛哭流涕,又是以头抢地,情真意切,仿佛真是为了大明国运考虑。 然而诸葛亮只消一句话,却叫他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轻摇羽扇的孔明缓步上前,摇头嗤笑道。 “杨爱卿所言,虽在可行,却不在理。若我大明官吏都需要排场方能有威严,那这份威严,倒宁可不要!” “啊...” 杨所维听了这话,心中打鼓,不由自主的惊讶了一声。 他看到少年天子一挥长袖,向众人朗声说道。 “对百姓之威严,从来靠的是明辨律法,公平正义;对蛮夷之威严,从来靠的是坚弩良卒,铁血将骑,什么时候需要靠排场,靠气派呢?” 百官默然,尽皆答不上一言,杨所维更是愣在原地,嘴角哆嗦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对策早备好,官场暗涌动 随着百官的沉默,改制之事,便定了下来。 然而他们心里却清楚,想要改变这臃肿且运营了两百年的京营制度,绝非训斥一句蛀虫众多,将帅孱弱就能够解决的。 要知道在当今圣上以前,京营就已经发生过数次改制的行为。 太祖,成祖,正德,乃至嘉靖等一众先皇都有过想要改变京营的举动。 这京营原本还好,可随着土木堡一战精锐尽损,留下的人又难堪大用以后,便彻底再难有活力。 于是百余年下来,京营持续的衰败,到了前一阵大都督府尚未合并之时,各方都督府的官吏都是被文官们压一头的。 连那一府都督之高位,见了在京文官,都要谦逊施礼,足以窥见都督府之衰弱。 没办法,大明连年吃败仗,就连这些在后方的将军们也抬不起头来。 他们要是敢傲气一下,立马就会文官挖苦嘲讽。 这些个文官的尖酸刻薄之词,一般人听了都要气血翻涌,何况这些将军们! 在天启朝就更加离谱了,连那宦官,也就是没根的太监,也要来他们头上作威作福。 要知道军中之人,气血方刚,性格相对直率,,莫说太监,就是那些状元官吏要下派来管制他们,他们都是决计不肯的。 结果天启一朝七年,阉党作威作福大半,不仅搞得政局一片乌烟瘴气,更让他们这些军旅人士郁闷至极。 稍有本事的招募将士,都因为受不了阉人的作威作福,宁可去当抗金游侠,也决计不愿跟这些如厕都会打湿裤子的人为伍。 如此一来,军户落魄,招募兵员孱弱,武者更处处受气的窘迫之境遇下,又有多少人愿意入伍参加大明军队呢? 这些念头在百官脑海中闪过,特别是那些在京营尚有利益瓜葛的官吏,更是忍不住的露出叹息失落之色。 ‘皇上啊皇上,若说对付内阁的几个老家伙,尚且能够用聪慧去应付。可是面对百年也未曾解决的麻烦,您又该用什么办法去解决呢?毕竟那些老兵油子,可不会吃文人那仁义礼智信的一套,只看真功夫,不看嘴皮子的!’ 念头一闪而过,有此想法的官吏们又继续蛰伏起来,只想着保全自己的乌纱帽,其他的自不愿多想了。 也就在他们踌躇之际,最好的计策立马从申用懋的脑海中冒出。 他身为兵部尚书,自然是知道兵权的重要性。 如今皇上隐隐有分割兵部的权利,返还给大都督府的意思,他可不是很情愿,毕竟没有谁愿意把到手的权利分出去。 于是他拿出了所有官员们都会的绝招,拖字诀! 只看他又一次出列,装作惶恐不安道。 “皇上之大制,真乃精妙,臣等必当安排人执行。京营改制势必牵连到许多事情,百年郁结,并非一日能解...总之这些事情都要花费些时日,不如这改制之事,再缓一缓,容臣等拿出一个方案来,再徐徐推行之?” 此言一出,不少上了年纪的官吏都是眼前一亮,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显然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不知多少次,都是用来拖延皇帝耐心的。 这也算是官场小妙招了,若是遇上不得不改,却又伤及自身的命令,只消打好信息差,用一手拖字诀将皇帝的耐心的拖完,那就可以安然无恙的度过了。 当年天启帝想要一窥盐税之制的时候,百官们也是用此方法,搪塞过去的.... 毕竟那个皇上上坐的无论是谁,他还能会天下事不成? 到头来那些事情,还不是要交给下面的人去做? 有道是流水的县长,铁打的师爷嘛!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那些个同京营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官吏,则在等待皇上的答应。 毕竟在他们看来,只要皇上一口答应,那事情就好办了。 到时候他们有无数种办法,各种推诿让上头的人没办法查下去,大不了就让申用懋自罚告老还乡将这事情扛过去嘛,再换一个兵部尚书就是了。 只是皇帝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所有人眉宇一跳。 诸葛亮有些困惑的皱起了眉头,疑惑道。 “这些事情能需要多少时间,我既然来此,就是来解决京营散乱一事的。今日起我便住在此处了,谁也不许劝!” “啊...” 那些个心怀鬼胎的官吏听了这话,下意识的惊呼出声。 不是吧皇上,您来真的啊! 这要是查下去,牵扯出的官员,可不比上一次扫清阉党的要少啊! 而且上一回清扫阉党,皇上还只是处理了首犯,从犯,像那些委身于阉党,或者是被迫向阉党示好的官吏,皇上都没有处罚,而是以能力考核鉴定他们的能力。 能力不足者,自认倒霉离开,若是通过考核,亦可留在京城继续仕途。 可这一次就大不一样了! 这一回这些官吏涉及的,就不是什么胁迫站队这种小罪名了,而是妥妥的贪污,倒卖军械! 这种事情,随便抓一点出来,锦衣卫那些骇人的手段立马就围了上来,能叫他们生不如死! 于是一些人的额头上,立马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再也是坐不住了。 这时候诸葛亮也留意到了不少人的异动,他虽面无表情,但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更加坚定了从严从快清查京营的想法。 他便不再犹豫,返身回去,又取来两封卷好的纸张,一封收在了身后,一封递到了申用懋前面,同时向一旁的李邦华招手,让两人同时靠近倾听。 待得两人汇合,诸葛亮这才命申用懋打开纸张,并缓缓解释道。 “事情复杂,但也有头绪可理,我昨夜略微书写了一番流程,你等可观之参考一番。 兵部主要负责清算过往京营账目,例如军械进出,军马借取去向,粮草供给情况,兵册核对。其中当以兵册核对为先,军械进出次之,军马,粮草辅之。而那兵册核对,亦有可取巧之处,你等可以...” 诸葛亮毫无保留的挥洒自己的想法,边指着纸张上所记载之事,边解说了起来。 这两位官吏尽是十年寒窗苦读,一路考试进的仕途,所学所见文书,不说上万,起码也有数千份了。 然而在看到皇上这份文书时,真是咂舌不已。 这文书入目,自当是一手隶书工整简洁,比一般的书法大家都不遑多让。其次是条理清楚,并且环环相扣,执行性极强。 不仅如此,它在结尾处,甚至还自我整理,形成了一套朗朗上口的口诀。 申用懋看着这张早已经备好的文书,喉咙阵阵发苦。 他这套欺负过往的皇帝都是屡试不爽的,怎么到了当今圣上这儿,便毫无作用呢? 现在看来,他已知道答案。 那就是无论政务军务,断无一物能难倒当今圣上。 那百试不爽的拖字诀,这才失了效啊! 第一百一十七章 绰号解阴霾,半日扫积尘 “你二人,可清楚否?” 洋洋洒洒千字说完,诸葛亮已经收了话语,只抚一把羽扇在侧微笑。 这两位文官也是心高气傲之辈,若说心里完全敬服眼前的少年天子,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见了如此文书以后,就连资历较老,并且是三朝老臣的李邦华,亦是心中震颤。 “天佑我大明啊!” 他在心中感慨一番后,当即扫尽跟前灰土,郑重叩拜。 这一拜并不止拜皇帝,亦是拜向那宗庙方向。 可怜我大明两代庸主,终于出一位明君了。 “禀皇上,臣清楚了。” 不知为何,李邦华感慨万千,声音微颤的说道。 这其中多少辛酸,那就只有他自己才能知道了。 然而令李邦华惊讶的是,皇帝不仅弯腰搀扶起了他,还说了句叫他心神震荡的话。 “孟暗。” 这孟暗自然是李邦华的表字了,此刻从皇帝口中吐出,颇显拉近之感。 “我从前观吏部典籍,便知有一位李铁嘴刚正不阿,难容污垢,今番再见果然名不虚传,实乃真刚直也。不知你可有想法,成为新组建的监军处之首,定职大都督府右都督呢?” 此言一出,李邦华鼻子一酸,眼眶不知为何竟是红了。 为何? 不是因为皇帝查过自己,留意过自己,亦不是那右都督一职高位诱人。 其中原因,尽在那一句李铁嘴上。 “好一个李铁嘴,好一个李铁嘴啊!” 李邦华暗中想到,喉咙里的苦就更多了。 从前那些人骂他,咒他,恨他不同流合污,处处坑害他,还起那些个难听的外号,在百官中流传,甚至派出杀手威胁他一家老小。 这些他都可以忍过去。 可是今天,从皇上口中说出了这句话,并且是极为赞许的语气。 这一下就叫李邦华破了防,多年积压在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此时此刻若非皇帝在场,他真想要扭过头去,冲着那群隐藏在百官之中的奸诈小人吼上一句。 “看到没有,你们看到没有,我受到皇上嘉奖了,我李铁嘴受到皇上肯定了!!” 可惜,并不能。 于是这满腔情绪,尽皆化为了李邦华眼中的感激。 他压下情绪,坚定道。 “回皇上,臣即便要赴汤蹈火,亦愿意!” “好!” 诸葛亮也颇为激动的回答了一句,当即扶起李邦华来。早在初次接管朝局的时候,李邦华这个名字就已经出现在了诸葛亮的案牍上。 这人在过往的记载中,过于刚猛,敢言他人不敢言之事,敢奏他人不敢奏之书,能陈利害,革弊痛。 但也正因如此,此人在百官之中名声极差。 稍微回忆一下,无论是魏忠贤,还是崔呈秀,又或是文官这边的李国普,韩爌等人,竟无一人举荐此人。 能被东林党和阉党尽皆雪藏之人,没有几分真本事,那是断然不可的! 若非诸葛亮观其奏章时留意了几分,还真要遗漏这么一位刚正不阿的严官。 如今再见面,此人还保有当年的那份锐气,能直言自己故意设计的那条军马规定之错漏,足以证明实乃大才,可堪大用。 诸葛亮如何不知军马不能外界,若公事出行,可额外养一批劣马使用即可,何须良马? 军马不能在战场冲锋,却只能在劳碌中消瘦,这无异于宝剑腐朽,明珠蒙尘啊! 既然事情已成,又选拔出一位新的人才,诸葛亮便不再保留,当即宣布道。 “即日起李邦华便从工部调任兵部,任兵部右侍郎,兼任监军处都督一职,与兵部尚书申用懋一起,共同处理京营兵册,军马,军械,粮草四项文书核对之事,大都督府,户部皆需全力配合!” “臣等遵旨!” 眼看已经一锤定音,百官们如何反对,只好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下来。 至于勋贵一边,没了朱纯臣这样的主心骨,又折损了忻城伯,新宁伯这样的累世勋贵,而最大的勋贵英国公张维贤,又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一个两个自然泄了气,不敢再轻言反对了。 诸葛亮眼看百官无人反对,微一点头,当即给了身后王承恩一个眼神。 王承恩当即会意,上前朗声道。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这句姗姗来迟的话,让百官恍若隔世,因为今天这一场朝会,比以往任何一场都要难熬。 多少牵涉京营糜烂的官吏度刻如年,很不得马上回去处理事情,将自己的嫌疑撇的一干二净,所以他们一听到退朝二字,自然是喜出望外,就等着跑路呢! 只可惜啊,王承恩的下一句话,绝了他们一切想法。 “既然百官无奏,皇上有旨,请百官观礼半日,一同参观一下京营将士重新选拔之景。” 不知多少人听了这话,脸色阴晴难定,他们现在只求早点回去,处理尾巴啊! 莫非...这也是皇上设下的套? 而这时候百官们惊讶的发现,在这神枢营的执事营外围,那些持着旗帜训练的将士,并非京营内的士卒,两者穿着有着明显的不同。 一些消息灵通的官吏早已经认出了那些士卒,那些不正是皇上新组建的新军吗? 这一下更是让一些人的心沉到了谷底,因为如果是京营内的人员把手此地,他们还有把握把消息传出去。 可现在换成了陌生的新军,还有锦衣卫,他们可就没本事将此地的消息传出去了。 到时候那些藏在家里的金银,还在转运的财物,岂不是都会被... 一些上了年纪的官员想到了其中的后果,脑袋一沉便昏了过去。 可惜即便如此,军中也早有军医候着,甭管是中暑还是隐疾,总归这小半日的时间,他们是决计没法出去了。 与此同时,早有锦衣卫护送着兵部,户部两批官员返回两部开始清算各种账目,并且在一众名单之中,开始不停的圈起一些名字来。 不仅如此,他们口中还振振有词道。 “大老虎要抓...小虾米也要清理...” 诚如许多官吏所担心的那样,今日的京城的确是要发生巨变了。 只不过变化的并不是高层,而是他们这些自以为安全无虞的中层和底层。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两手齐牢抓,减灶并清政 神枢营校场上,正是一片火热之像。 在皇帝的严令以及百官的观礼之下,全营上下的士卒全都聚集在了一起,接受考核。 而组织考核的一方,则是由卢象升带队的新军成员。 这些个入伍不过数月的新兵们从未想过,自己出军营的第一个任务,居然就是为这些入伍比时间远超自己的老兵做考核。 许多新兵在听到这一任务时,两腿都是打颤的。 毕竟此举无异于羞辱对方,万一时候遭到私下报复,那可真没处说理去了。 然而等他们硬着头皮,跟随着千户们到达此处,真的开始督查神枢营的将士考核之时,一个两个,脸色都开始不对劲起来。 原因无他,皆因这神枢营的士卒们未免也太...孱弱了吧!? 最开始考核时,有一大片士卒体能过不去,无法完成绕场三圈且有时间限制的考核。 神枢营校场上,正是一片火热之像。 在皇帝的严令以及百官的观礼之下,全营上下的士卒全都聚集在了一起,接受考核。 而组织考核的一方,则是由卢象升带队的新军成员。 这些个入伍不过数月的新兵们从未想过,自己出军营的第一个任务,居然就是为这些入伍比时间远超自己的老兵做考核。 许多新兵在听到这一任务时,两腿都是打颤的。 毕竟此举无异于羞辱对方,万一时候遭到私下报复,那可真没处说理去了。 然而等他们硬着头皮,跟随着千户们到达此处,真的开始督查神枢营的将士考核之时,一个两个,脸色都开始不对劲起来。 原因无他,皆因这神枢营的士卒们未免也太...孱弱了吧!? 最开始考核时,有一大片士卒体能过不去,无法完成绕场三圈且有时间限制的考核。 其次他们的气力亦不过关,许多名头上的弓弩手,甚至还拉不开弓... 这让许多新兵信心大增,更对所谓的老兵不再景仰,反而有着深深的怀疑。 就连这些人都能当上兵,我们却不行吗? 而随着考核进行到一半,那些个原本站在边缘的神枢营伍长,百户,千户,乃至一众将军们,也得统统接受考核。 结果不出所料,就连 因为这神枢营中,也有许多看起来肥壮的百户,千户,他们也无法完成体能,力气等考核。 这些人平日里就只会在女人肚皮上下力气,从来也不肯上校场,自然要被淘汰。 新兵们这才意识到,或许并非是这些兵员弱,而是这几个月以来的艰苦训练,让他们更强了! 心念至此,许多人都开始觉得,皇上给他们的艰苦训练是必要的。 校场上是热闹非凡,锦衣卫们也忙的不可开交。 目前全城的锦衣卫都被召集了起来,分批护送着官员们返回各部审计,而各部主事以上的官吏,则还是被留在了军营之内。 这些官员们都吓得面无血色,更雪上加霜的是,锦衣卫们还不断把城内的消息传递到此处来。 “户部给事中,郑文礼,私收贿赂,明知账目有遗漏不举,即可抄没家产,押往刑部受审!” “工部郎中,文和,于前年私借马匹未曾奉还,且累积数额已达百匹之多,有倒卖之嫌疑,现押往刑部受审!” ...... 这番举动,可真要了这些贪官的老命了。 他们现在是多么希望自己长出一双翅膀,能给飞回城内,将这些事情妥善安置。 只要他们在城内,就能够把这些账户之事对付过去,可惜他们根本无法离开。 于是这样的消息,就随着锦衣卫的宣读一起,一点点的冲击着他们的心理防线。 如此往复几次,那些涉事官员们尽皆惶恐不安,生怕自己的腌臜事情被抖搂出来。 有时候锦衣卫都尚未靠近,有些人便吓得自动跪了下来,不打自招了。 毕竟很多人做事都经不起查,那些账目只要一核对,立马就会显露他们的原形。 原先他们能存活下来,全靠着官场上相互勾结,相互隐瞒才能对付的过去。 而现在皇上将他们都分开,果然获得奇效! 另外一边,整个京城上下,都被这一大举动给吸引去了目光。 大批的官员被不断的押解回刑部接受审理,而刑部的小吏们还故意在门口当众宣布那些贪官污吏的处罚方式。 并且由于涉及军营资产,这一次的处罚是极为严厉的。 只听到刑部小吏们不断宣布,而结果无一例外,不是流放就是充军。 原本不明就里的百姓还以为本次清扫是针对他们的,尽皆惶惶不可终日。 然而真听到那些消息时,无一例外,都拍手称快起来。 有道是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百姓们都是有眼睛,并且雪亮的。 他们看得到那些贪官贪了钱财以后,在城内大量购置房产,挤占他人,而他们的子嗣们则豪掷银两,日日醉生梦死,大街上尽是他们奢华的马车在飞驰,哪有他们这些平头百姓的落脚处。 而那些兵虫兵痞之流就更不必多说了,多少嚣张跋扈,多少践踏底层百姓之事,都是他们做出来的。 史书上的兵祸二字,可不正是有此而来嘛! 如今看到那些人被夺了武器,扒了甲胄,除开有罪的被责罚,其他人忽然就变成了庶民一个。 不少心怀怨气之人居然当场就同他们扭打起来,更要命的是,他们居然还打赢了,狠狠的出了一口恶气。 “快哉快哉,皇上还真牛啊,把这些人都给清了出来,我看他们还嚣张不!” “这些人,打一顿都不解气。你们可别求饶啊,想想你们纵马践踏我们农田的时候,那嚣张劲去哪里了?” 痛打那些落水狗的百姓们呼喊道,人人都激动不已。 如此快意之时,自然引来更多谈论。 “听说皇上把大官员都看住,只留下那些小官员外派出来审计。没了头领,下面的人不敢造次,只得如实禀告,可不就把大批墨吏给抓起来了嘛!” “妙哇,我还看到好多兵虫都被赶出了军营,啧啧,那些人肚子肥到看不过眼,还有的甚至比我还弱呢!就他们也可以当兵,真是晦气!” 京城内各处百姓们纷纷议论道,脸上都充满了激动之色。 这小半日的时间所带给他们的震撼,远超过往数年之积累。 终于。 熬到日薄西山之时,各部留在军营里的官吏们才得到了准许离开的口谕。 等他们之中不少人再次返回六部时,头一个感受就是各部人数变少了,唯有刑部的刘一燝回去,只看到自家部门人满为患。 人虽然是少了,可事情却办得更畅快起来。 留下来的官吏们生怕引火烧身,对于各种交代之事,都会积极的回应。 这番微妙的变化,让返回的官员都始料未及。 要知道从前安排一件事情,没个一两天都没人理会的! 他们这时候才逐渐明白,皇帝的用意。 “精兵减灶,廉政清明...还得长时间保持才行。” 位于神枢营中军帐的诸葛亮默念着这句话,虽然也对今天的行动很是满意。 但是他却并不满足! 如今的京城还到达他可以信赖的地步,还需要长时间的把这一句话保持才行。 而这句话,可是他一出祁山以后参悟出来的。 也唯有这句话,能够救大明于水火。 只是正当诸葛亮还想着进一步行动,稳定政局时,一封突然的来信,打乱了他的思绪。 “参见皇上,兵部急件,皮岛毛总兵来信,说是希望您亲启!” 传信兵飞奔而至,已将那封书信给递了上来。 诸葛亮眉头一皱,算了算时间,便猜到前方可能出事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传信相交错,剑星寻线索 北道路上,尚有寒风阵阵,却抵不住一人的向南疾驰。 即便是前方正好出现一队劫匪,正在抢劫一批车队,亦无人敢阻拦他分毫。 只因此人身穿兵卒服,骑驿站马,正单手举着某个信筒,冲着战场中心呼喊道。 “让开,都让开!兵部急信,胆敢阻拦者,死!” 此言一出,不仅是被劫掠的车队,就连劫匪们都不敢出声,纷纷躲开,任凭那人穿过战场中心而过。 那人也很识趣,临走时还撒下一把碎银,算是留下了过路财,也让这些劫匪不至于空手。 于是战场就这么诡异的凝滞了下来,待得那传信兵骑着马远去,双方竟不约而同的嘀咕了一声。 “看来辽东又出事情了。” 劫匪们嘀咕过后,也有些迟疑了起来。 今日种种迹象,都在表明不宜出门啊! 可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他们还是没能忍住诱惑,又一次围住了商队,开始发动一轮又一轮的冲锋。 可令人奇怪的是,刚刚他们还能游刃有余的将商队杀个对穿,甚至有功夫喝彩。 但现在所有人都感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怎么眼前的镖师,好像都换了一幅面孔,手上的武器,也变得异常锋利起来? 等有劫匪终于意识到什么,惊呼出声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是锦衣卫!” “糟了,我们中计了,风紧扯呼!” 劫匪们顿时想要上马离开,只是绊马索比他们升的更快。 原本还是平地的官道上,忽然就被人拉起了数条绊马索,并且从战场的另外一端,一处不易留意的山谷中,正有一队锦衣卫纵马向此处奔袭而来。 “小崽子们,还想跑不成?” 锦衣卫的健儿们一拥而上,顿时将大半劫匪杀光,只留下头目和数个喽啰。 那头目上马时嚣张跋扈,现在马被抢,人被俘,立马就像个孱弱的小鸡般,疯狂的低头施礼,只求苟活,可惜谁也未曾注意到,那人求饶眼神中尚存一丝狠色。 “各位爷,俺错了。” 只可惜这些锦衣卫们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全都停了手,像是在等另外一个人出现。 劫匪们惊魂未定,便看到了一个让他们瞳孔一缩的人。 “新晋的锦衣卫千户...鬼刀卢剑星?” 那劫匪眼看对方出现,当即慌不择路的就要逃走,哪怕是另一人正在死死盯着自己的情况。 当然他的结局,自然是被卢剑星两步追上,微一摆腿,就将此人击倒。 “别杀俺,别杀俺,俺什么都说,求求您了!” 这劫匪二次跌倒在地,当真是没了心气,不停的哭诉道。 卢剑星却不急着审问,反而是看了看同袍们,讪笑道。 “我的名气什么时候那么大了,怎么还有劫匪给我起外号啊!” “哈哈哈,老大,您这半个月以来一直在追杀土匪,当然名气大啦!而且上一次您孤身一人却能撂翻六七位好手的事情,我们可历历在目呢,您才是真高手啊!” “哼,就你们贫!还不快点去打扫战场,不要放过任何一个漏网之鱼!” “是!” 卢剑星嘴里骂着众人,脸上却充满了笑意。 可这份笑意转瞬即逝,只看他一回头,腰间的雁翅刀瞬间抽出,一下便刺穿了那劫匪的手掌。 “啊!!” 劫匪痛苦不堪,浑身颤抖,当即拼命反抗起来。 然而他的反抗却毫无作用,因为此时的卢剑星全身都压在他身上,如同泰山一般,将其按得死死的。 这时候卢剑星才压低着声音,念出了一个名字道。 “王大铁,是这个名字没错吧!山西汾州人,我看看啊...家住在你们县北时镇王家村,村里头一户就是你们人家,对不?” 他一说完,刀也抽了回来,不仅如此,还丢下绷带和药品,让那劫匪自行疗伤。 只是这时候的劫匪在听到这些话以后,所受的震撼比自己被锦衣卫伏击还要大。 他甚至忘记了手上的伤痛,神情也从慌张一下转为了冷静,径直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和住处的?” “哈哈哈,能来找你,自然是调查清楚了才来的!你们不是总骂我们是皇上的鹰犬,无所不查吗?现在,轮到你身上了!” 卢剑星大笑着起身,收了刀,随性坐在一旁的马车上,又一次问道。 “我很好奇,一个山西的劫匪,怎么会出现在京师附近埋伏商队,你们不知道天子脚下防守最严密吗?还是说,伱们受了指使方才前来?” 那王大铁不敢再回答了,只是默默的为自己上了药,扎起了绷带站定在了一旁,默不作声起来。 只是他的沉默,换不来和平。 卢剑星继续说道。 “我追踪你半月,亦派人调查你半月。知你本是汾州一穷苦人士,后因不堪官吏盘剥落草为寇,虽劫掠商队,却不曾滥杀无辜。并且你家中尚有八十老母在上,虽藏到了亲戚家中,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番话虽是平述,却一字字扎进了王大铁的内心中。 他终于爆发出了隐藏在惊恐面具下的愤怒,忽然抓起一把砂石就往卢剑星面部甩去,并且还同疯了一般,扑向卢剑星,丝毫不顾自己的安慰。 “老子跟你拼了!!” 王大铁怒吼一声,气势如虹。 只可惜他未曾发觉,周围的锦衣卫看到他如此举动,不仅没有丝毫的慌张,甚至露出了讥讽之色。 果不其然,那王大铁还没扑上前去,腹部就中了一脚。 紧接着他便发觉脸上一凉,那雁翅刀的刀身就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脸上,叫他瘫倒下去。 而做完这一切的卢剑星这才骂骂咧咧的说道。 “好小子,够狠的,是想跟我同归于尽,以为自己的妻小就没事了?做梦吧!” “祸不及家人!” 王大铁咬牙道。 然而卢剑星微一摇头,冷笑的回答。 “那前提是惠也得不及家人才行!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你就不要再装傻了,说点我感兴趣的!比如,你前些日子是不是运了一批山西的杂色马进了京城?” 卢剑星说着,就从腰包里取出一张画卷来,打开一看,正是一个中年男人的描像,他给王大铁看过一眼后,接着追问道。 “你是不是与此人交易,将杂色马交了三匹给他?并且这三匹马,还是马群里性子最野的!至于最后嘛...你同山西富商范永斗是什么关系?” 这一回,卢剑星的眼神真如其名一般,锋利如箭,只差入那王大铁的心中。 王大铁此刻终于脸色大变,忍不住哆嗦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世上无难查,处处皆遗漏 世上的许多事,都经不起查。 更何况有些人行事,粗糙不堪,线头太多,只要任何一环的监督能够起作用,那些个走私马匹的人,早就被抓捕了。 然而事与愿违啊! 卢剑星凝视着眼前的王大铁,颇为感慨道。 他回忆起了自皇帝遇袭以后,自己一路追查那三匹惊马来源的事情。 这三匹马他颇为熟悉,乃是自己山西老家的马种,幼年时他常见到村里的人骑这样的瘦马去镇子里,所以那一日他一看到,便知道这些马并不是京畿地区的。 所以皇帝让自己彻查惊马来源时,他立马就把目光放在了山西往京城方向上的商贩们。 这一路查下去,果然查到了不少线索。 但更多的,还是各种见不得人的肮脏。 马匹运输不同于其他走私,它不仅规模大,引人注意,更是受管控的! 这么一批山西马想要运到京畿,甚至他们还要往北运,沿路上所需要的公文都是海量。 只要沿途有任何一个官吏发觉事情不对,立马就能截断这条走私线路。 可惜啊! 据卢剑星观察,这批走私马不仅全程畅通无阻,甚至还有地方兵卒为其保驾护航。 管中窥豹,其中有多少人收了贿赂,便可想而知了! 幸好他卢剑星对付这些贪官有些小手段,又背靠锦衣卫和皇帝,查他们易如反掌。 一路追踪下来,便找到了这群掩人耳目的劫匪。 这些人明面上是商人,背地里还是戒不掉打家劫舍的本性。 自己不过是在上一个落脚点故意安排人抖搂了一下金银,他们便乖乖咬饵上钩,打算做回老本行。 这到底是本性难移,还是嚣张跋扈,卢剑星便不太清楚了。 除此之外,从那些贪官口中,一个人的名字出现的过于频繁。 那便是山西富商范文斗,他已经不是一次听到那些贪官墨吏在最后扛不住时,吐出这个人的名字了。 而且每一位富商在谈及此人时,都会捎带上一句福王。 更有甚者,还会轻蔑的看他们这些锦衣卫一眼,补上一句。 “你们这些鹰犬,不过是皇上的一条狗罢了。我们背后靠着的可是福王,你不会以为自己能够大的过朱家人吧?” 那话语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诚如这些贪官墨吏所言,这大明自太祖开始,对于朱家自己人,那是偏袒至极的。 远的不提,就说这福王。 本来就是帝位的候选人,叱咤风云一时,尽管后面因为各种事情并未荣登大宝,却也得到了万历帝的海量补偿。 这补偿之大,乃历代之最。 取两万顷土地予之,陕西一地不足,便取湖广两地补充,何其豪迈... 更别说福王尚有川陕两地盐税之补充,富裕程度,直叫人瞠目结舌。 而这些不过是他福王出身带来的,旁人半点享受不得。 那些贪官提及福王二字,不过就是想威胁自己,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看看自己是否能与福王相比。 如此轻蔑之语,卢剑星却不敢多加反驳,只能闷头把气撒在这王大铁身上,所以才有了开头那一幕。 “莫要多说废话。” 卢剑星擦拭起了手中的刀具,不着调的坐在马车上,看似漫不经心道。 “我锦衣卫的手段那是天下闻名的,你要是不想受苦,就把你如何同那范永斗勾结,为其私贩马匹至边陲,又与何人接头,要将这批马交予何人之事统统说出来,我还可以酌情饶你一命。” “鹰犬还真是好笑,如今我即将深陷大牢,决计没机会活着出去,我何苦把消息卖给你,换我全家被杀啊?” 王大铁一改先前强装出来的粗糙,恢复了原样,言语间更是充满了某种暗示。 卢剑星是何等聪明之人,一下就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这人想要家人安全,还想要后半辈子生活无忧。 旁人听了这话,断然是要头疼的,可是对于卢剑星来说,这可是个大机会。 他不再迟疑,跳下马车到了王大铁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既有此言,心中必有求活之意!你且放心,这一回不管伱是福王还是什么王,我奉的乃是皇上的命令调查此事,此事更是事关皇上的安危,就算是福王亲至也不敢怠慢,你就大胆说吧。至于你的家人,我已经说过了,派人去接了,以后就在京城住着吧!” 卢剑星毫无心理压力的将条件捏造出来,果然勾得那王大铁咬饵。 想来也是,此等刀口舔血之人一旦心有顾忌,便于常人无异。 他也想活,自然要两头下注。 王大铁沉思了片刻后,又捏了捏自己受伤的手掌,这才叹了口气开口道。 “我可以配合你,但你得保我家人能活下来,而且我把知道的告诉你以后,你对外得宣称我已经死了!” “哈哈,我就喜欢你这样的聪明人,不用多费口舌!这里人多口杂,我们回马车上详谈!” 卢剑星一听到王大铁松口,整个人兴奋不已,瞬间就露出笑意,对那王大铁嘘寒问暖起来。 这让王大铁在这一瞬间,误以为锦衣卫都如此好说话。 然而在路过那些原本该被劫掠的马车时,里面忽然传出了一阵痛苦的哀嚎声。 其声之凄厉,让人听了都不寒而栗。 王大铁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感叹自己招供的早,否则这些锦衣卫的手段全施展下来,自己不死也半条命了! 卢剑星则默默观察着一切,却笑而不语,小小诈术而已。 随后便带着王大铁回到了一间空马车内。 内部程设极为简单,就只有一方小桌以及各种纸笔。 卢剑星随意的取出一张白纸,开始将审问的一切都纪录下来,未来也好座位呈堂公证。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这第一个问题,就让他有三分错愕。 “还是先回答你这批马要送到哪里吧...我看一路背上,莫不是要送往九边?” 卢剑星试探着问道,这里他也了个巧妙的技巧,那就是故意说些不切实际的话,故意勾引对方反驳。 哪想到王大铁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居然径直回答出了答案。 “扎辫子的人。” 王大铁平静的说道,仿佛对这种事情早已经司空见惯了。 “扎辫子...” 他嘀咕了几句,忽然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扎辫子的...那不就是建奴嘛!” 卢剑星一瞬间冷汗都冒出来了,现在他查到的东西,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有人在资敌!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人性悄然移,清朗已显露 狭窄的审讯车厢内,正点着一盏油灯,静静的注视着两人,聆听着许多让人咬牙切齿的消息。 而这些消息,全都化为笔墨,一一落在了纸张上。 卢剑星深吸一口气,将激动的心情压下去,随后小心翼翼的将写满证词的纸张吹干,将其送入了信筒中,他还不忘了在信筒处封上锦衣卫专用的封漆,以做标识。 尽管做这些有点像自欺欺人之举,毕竟要是信筒到了别人手上,别人有一百种办法可以不破坏封漆,亦能看到信筒的情报。 所以信筒只要离手,就有泄露的可能。 卢剑星的脸上,也露出了罕见的严肃来。 他不再犹豫,转身就要离开此处。 只是却在此时,那吐露出一切的王大铁忽然开口道。 “大人,临走以前我还是想提醒你一句,皇上毕竟还是皇上,有时候考虑的事情比较多,只怕我们这些人,会被随意舍弃...” “看起来,你很懂朝局嘛。” “呵,倒也没有很懂。只是从天启年过来以后,有感而发罢了。” 王大铁说完,便闭目养神,一切听从安排了。 可以想象,他定与那魏忠贤有着不少的交恶,这才如此感慨。 卢剑星沉思片刻,便离开了车厢,招呼人手让他们打扫战场,清理那些劫匪的尸首,再差遣人去将马匹控制住。 而他则需要带着一小队人马,赶紧返回京城报信。 根据那王大铁自己说的,他运送马匹是有上下游的。 上游就是出发站,下游便是接头人。 从他出发开始,就会率先让一人飞驰赶到前方,用以通知下游。 双方约定好时间,只要规定时间内不至,便立马飞鸽传书,通知其他地方的人撤离。 到那时候,可就全面扑空了! 不仅如此,在京城内也有各种眼线。 只要稍有异动,立马就会引得敌人警惕。 所以卢剑星现在要做的,就是快! 以最快速度将消息传到皇上手上,随后抓捕这些走私贩子。 而现在留给卢剑星的时间,不足一天。 “一天啊...” 凝视着晌午的天空,卢剑星嘀咕道。 此时他已经离京半月有余,虽沿路追追停停,尚未出京畿地界,只需大半天就可以赶回京城。 但是算算时间,等他赶到京城时,已是半夜。 尽管他已是锦衣卫千户,可以直接向皇上禀告。 然而这一过程,还需要打扰好几位官员。 例如入城门的守将,护宫的将军,以及接引自己入宫的公公们。 任意一个环节出了问题,消息都有走漏的可能。 更何况虽然是天子脚下,但是那些官吏办事的效率,卢剑星断不敢恭维。 他以前可亲身感受过,前线十万火急,而后方官吏依旧优哉游哉的境遇。 真要把事情交给这些人去办,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只求那些人稍微快一点吧,千万别拖沓啊!” 卢剑星自言自语道,随后上马飞驰,直奔京城。 正如他所料一般,到了京城便已是子时,而城门此时早已紧闭。 “坏了,左赶右赶还是没赶上...我虽为锦衣卫,但那些个大头兵整日浑浑噩噩,拖拖拉拉。从前拖沓我半个时辰的事情也有...可若是我大张旗鼓,说有大事禀告,说不定又会打草惊蛇...这可如何是好啊!” 卢剑星见了此景,连连哀叹,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呼喊。 “今夜当差的可是毕将军吗?我有要事需要进城,还请速开城门!” 说完,当即亮出锦衣卫腰牌,用以自证身份。 仅是这一步,卢剑星心里就有预料,要拖沓一点时间了。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他都未曾靠近,城墙上便有人在观察自己了。 等他说完以后,早有人去禀告当差守将了。 待得守将到来,见了腰牌,辨认了身份以后,立马开了城门送卢剑星入城。 前后所花时间,竟不足一盏茶的功夫。 这倒让卢剑星吃了一惊,这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怎么这些大头兵今日不拖沓了? 明明人还是那批人,自己不过离京半月,怎得变化如此之大? 莫非...忽然开窍了? 然而他未曾多想,骑着马就直奔皇宫内而去。 方才只是第一关,现下才是难关。 皇宫禁地,他虽为锦衣卫,也得层层通报才能进入。 这里消耗的时间,那就更多了。 更别说还有许多守卫经常性的开小差,消息传递速度极差。 愁眉不展的他就这么骑着马,赶到了宫门下。 只是刚到此处,他便察觉到了三分不对劲。 怪哉,这宫门巡逻的护卫们怎么如此积极呢? 要是在往日,那些游曳的火把,巡逻的护卫都得少一半。 个中原因嘛...听说是有不少士卒上了年纪,却还托关系赖在军中吃兵饷,于是每当他们巡逻之时,一到后半夜就个个人困马乏,寻地方偷懒了。 想要让他们办事,还得额外花一笔银子的! 但为了情报,卢剑星也不得不咬牙交钱。 他到了宫门口,例行报出自己的姓名官位,入宫所谓何事之后,上方护卫便投下一吊篮,让他把腰牌上交,以验证真伪。 并且还让他身后的锦衣卫尽皆退散百余步,只让卢剑星一人进宫。 等吊篮一落下,卢剑星就非常懂事的将准备好的银两和腰牌一起丢进去,让对方吊走验证。 到时候对方必定收了银两,才肯为自己开城门。 随后嘛...自然是天知地知了! 这也是宫里的老规矩了,还有个地道的黑话,叫做‘添油钱’,顾名思义,加点灯油才好夜间办事嘛! 亏得他常年在京任职,否则还真要误了大事。 然而令他奇怪的是,上方的人在吊起吊篮以后,尽皆狐疑的看了卢剑星一眼,随后才将小门打开,让卢剑星进入。 方一入门,当差将领便像是送祸害一样,把那腰牌和银子丢给了卢剑星,冷冰冰道。 “大人不必考验人,速速入城吧。” 卢剑星愣住了,送出去的银子居然被丢回来了!? 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回啊,而且对方还非常直白的说了此事,更让他羞愧。 奇怪,这也太奇怪了吧! 往日无往不利的银子,怎么今天不好使了呢? 他心里存了疑,脚步却不忘加速,一路快走的往宫内赶去。 而在前方,早有太监迎了上来,见了面也未曾伸手,当即带卢剑星往文华殿赶去。 这下卢剑星便真难以置信了,他甚至耐不住性子,试探性的问道。 “公公,这添油钱您看...” 说着,又将银子给拿了出来。 哪想到太监们连连后退,惊恐的摆手道。 “甚么添油,将军莫要开玩笑,速速去见皇上吧!” 听了这话,卢剑星犹遭五雷轰顶,一时间居然愣在了原地。 明天的太阳一定打西边升起,怎么连太监们都不收黄白之物了,没理由啊! 而看到卢剑星如此反应,那些太监们也心领神会。 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监凑了过来,压低声音的解释道。 “我看将军定是在外巡逻多日,今日才返回。皇上早在五天前整训了京营,并且揪出大批贪官墨吏,眼下都在刑部里候审呢!咱们宫里本来就经过清扫,眼下又是高压情况,谁还敢乱收钱啊!您可千万别再乱给钱,反而害了其他人啊!” “五天...仅仅五天,就大变样了?” “嚯,瞧您这话说的,皇上这整训的五天,头一天在军营早朝,让百官参观军营整训,清扫弱卒,第二天让整训好的京营将士参加对贪官墨吏的抓捕,后面几天更是亲自清查往年遗漏,纠察出大批贪官墨吏...现在这会啊,刑部恐怕比宫里还人多嘞!” 那太监说完,脸上满是畏惧之色,眼看文华殿至,忙低头不语,只顾带路。 卢剑星心中惊诧不已,只是尚存三分疑惑。 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人怎会一朝一夕间便轻易改变? 他根本不愿,也不敢去信那种清朗的朝局会出现。 可真当他站在文华殿前,透过富丽堂皇的宫殿,看到了那端坐在案牍前,虽然衣衫朴素,却俊秀难掩的天子时,一切疑惑尽皆消散。 此刻的天子正聚精会神的审计着京营过往账目,稍有遗漏之处都会纪录下来,与周围好几位官员分享。 虽夜已深,却未见天子倦意,反而愈发精神,要将那些积压的污秽,尽皆清除! 不知为何,卢剑星的脑海中想起了早上王大铁同自己说过的话,那时的自己尚有疑惑。 可现在,卢剑星疑惑尽扫,心中反而生出莫名的勇气来。 脑海中更是冒出一句话。 ‘有此等殚精竭虑,雷厉风行的天子,何愁京畿风气不清!而我,又有何顾虑呢?’ 一念尽,卢剑星当即跟随太监指引,踏入了这光明尽显的文华殿中。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四方饥灾起,落座求一筷 冷冬方过,大地本该是春意复苏,一派祥和之景。 可是这长安府下,过往路人,巡逻将士,尽皆抬头望天,似乎在等待什么。 他们所期盼的东西,一场及时的春雨还未来... 这个冬天他们过得凄苦,或者说这陕西地界,自天启年开始,就没几个好日子可过。 都说一年遭灾三年缓,可是这陕西地界的灾祸,那是连年而起,未曾断绝。 多少家庭的存粮耗尽,却还要面对酷吏的盘剥。 一声叹息,从匆匆赶路的路人口中吐出,亦从急行而至的李标口中叹出。 自领皇令赶往陕西平灾,已过一月。 若是再往前推算,皇上大开内帑,赈济灾民已过去半年多。 算算时间,第一批钱粮早该送到,第二批从江南采购的粮食也该在路上了。 然而自李标踏入陕西境内开始,举目所见,尽是妻离子散,卖儿卖女之惨景。 沿路更是盗贼无数,流民遍地。 如此人间炼狱之景,足让李标心惊不已。 不该如此啊! 皇上的政策他已见了,确实无可挑剔。 自皇帝登基开始,便已经调拨内帑两百万两银子赈灾。 此乃巨款,自然不是同一时间发放的。 先期是用以急调周边省份购买救急粮,用以缓和灾情,此乃大头,也是必要之举。 后续的钱粮,则是用于迁徙灾民的安家置业之费,使得灾情严重地区灾民外迁,减缓下一年灾情影响。 毕竟陕西灾荒已经持续许久,多少人背井离乡,只为逃离此处。 只可惜他们有心走,却苦于盘缠不足,被迫在原地等死。 皇上此举,也是助他们逃离灾荒,实乃善举。 后续更是继续调拨更远省份的粮草北上,包括一部分用于复耕的种子,这些都是后几年的事情,支出可以展缓。 如此一套赈灾流程下来,李标也认为灾情必缓。 可为什么眼下灾情还是如此严重呢? 这答案嘛,不言而喻。 想到此处,李标不由自主的催促着队伍,他要快一点赶到长安城,质问此处官吏! 长安,千古名城,承载了多少王朝的兴衰灭亡。 而现在,它的衰败也已显露。 年久失修的城墙下,窝坐着黑压压一片的饥灾之民。 他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个个骨廋如材,几乎一推就倒。 城池周边更是青烟四起,那明显是有大批尸骸正在焚烧的迹象。 哭声,哀嚎声,路边乞丐伸碗恳求施舍声连成了一片,一点点绷紧李标的心弦。 正在此时,城墙上忽然来了一队士卒,他们居然在推到清扫那些碎石砖头,并且随意的向人群之中泼洒。 饥民们无力躲闪,当场打伤者不计,还有许多人被砸得头破血流,更是引来骂声一片。 “这些个挨千刀的,说是什么弘善大法师要来长安城开法会,这会儿居然开始打扫城墙,清扫街道起来,假模假样!城外还不知有多少饥民苦等赈济,他们可倒好,吃了个满脑肥肠,可恨,可恨呐!” 李标闻之,心神一动。 他乃儒士,但也知宗教理法。 而从史书上来看,每一次灾情四起时,也是佛家大肆扩展之时... 断下杂念,李标当即带着队伍入了城去。 可马车才刚到城门下,门口的小吏便热情异常的凑了上来,不用任何人自报家门,他竟直接呼喊道。 “原来是李标李大人您的座驾,不必省察了,我家大人已经说了,若是见了您的座驾,当即放行便是。” 李标眉宇一紧,自己人还未到,消息却已经到了此处。 可以想象,此间官吏早已经等候自己多时。 他当即吩咐一声,让车夫继续前进,先进城再说。 入了城,民众的情况稍微好点。 虽也有不少人是面黄肌瘦,但总不至于坐在街边乞讨。 这说明,城内尚有赈济,只是规模不大。 队伍穿过行人渐稀,但巡逻愈发增多的外城区后,来到了城主府前。 在这里,早有地方官吏等候多时,一见李标便笑脸相迎,呼天抢地道。 “次辅大人大驾光临,真让这长安古城蓬荜生辉。下官携长安大小官吏恭候多时,还请次辅大人入府训话。” 此一言,无论谁人听了都会如沐春风。 更别说还是百官拜服如此浩大场景,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懈怠。 然而李标只消一眼,便暗骂一声这些人狡猾。 原来这些人如此恭迎自己并未安好心,他们表面上是以大礼恭迎自己,实际上却是想陷自己于不义。 因为这大礼从来都只有皇上才能受得起,他一介臣子如何受的? 不必想,自己若真是大大咧咧下去,必然要给人抓了把柄去! 李标冷眼望着这些发福的官吏,平静的说道。 “诸位同事不必如此恭维,此乃帝王之礼,我不能受之,请收起!” 果然,这话刚说出去,为首那地方官脸色顿时阴沉起来。 然而不过瞬息,对方就调整好了情绪,给后方百官一个眼神,就让他们起了身来。 那些官吏当即起身,行动极为统一。 李标多看了此人几眼,这才收了情绪,不喜不悲的下了马车,整理官服,来到众人面前。 “下官范升金见过次辅大人,还请府上落座,下官早已备好了酒席,为大人您接风洗尘。” “你现就任何职?” “回大人,下官乃是陕西布政使左参议...” 这人话也没说完,当即就被李标呵斥了一声。 “你也知自己身为参议,此刻不去调拨粮食救济灾民,却在此处用功,岂非大谬?” 李标终于将心中不快说出,厉声呵斥道。 然而那人却丝毫不惧,故作苦笑道。 “回大人,接待大人您乃是巡抚王大人的意思,下官怎敢违逆,请您放心,救灾工作正在有序进行,稍后下官便会向您回报。咱们先进去,吃顿便饭如何?” “哼!” 李标依旧对其冷脸以待,心中鄙夷不已。 但眼下他新至陕西,还有许多事情都需要了解,还不能那么快的撕破脸皮,也就顺了他们的意,入府吃个便饭再说了。 只是一顿便饭罢了,况且他一路舟车劳顿,的确是饿了。 他这般想着,便在官吏们的安排下入府进了侧院,准备吃饭。 考虑到灾情紧急,他还不忘了嘱咐那范升金道。 “备些简单的白粥馒头就是了,救灾要紧,我看到此处灾情还是极为严重,你们是如何办事的?” “大人切莫担心,便饭早已准备好了,还请慢用。” “嗯...” 李标不置可否,遂在他的带领下,入了厢房去。 一推门,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他举目望去,满桌子佳肴正冒着热气,静候着自己。 什么烧鹅烧鸡,糖醋排骨一应俱全,就连那水中游的红烧鲤鱼都不曾落下。 除此之外,在那餐桌两旁,早有两位窈窕侍女正在静候,两女手中各拿一锦盒,盒内半隐半显着金色,明显是盛放了数条金条。 这时候那范升金才从一旁凑上来,神秘兮兮的笑道。 “大人见谅,这饥荒之年食材不好找,下官也是花了大力气才凑了这样一桌,不知大人满意否?” 第一百二十三章 盛怒无可奈,正反两信送 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食物,李标当真是气血翻涌,双拳微握。 好一个便饭啊! 天降旱灾,城外饥民遍地,饿死胀死者不计其数,四处更有流民贼寇无数,本应该是他们这些官吏出大力气平灾的时候。 没想到这些人就是瞅准了这一时机,大口大口的吃着救济粮,一个个吃得膘肥体壮,称之为猪也不为过。 饥荒之年,要做成这么一桌饭菜,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又要间歇性饿死多少人,李标都不敢去想。 他只怕自己一想,今夜梦中都是饥民的哀嚎之声。 反观身旁的范升金,笑吟吟的表情就没消过,看起来颇为奸诈。 李标真是怒极反笑,凝视着对方问道。 “你可有几个脑袋,能顶得住贿赂钦差大臣罪名?” 这般直白的话,已经表明了李标的心志。 然而对方根本不接话茬,依旧笑嘻嘻的说道。 “大人啊,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请您吃的这顿便饭,可不花钱,您看到的佳肴啊,菜啊,都是我们城里省下来的,乃是我等自掏腰包给您准备的,绝无挪移公款的情况!” 说着,他便上前去,不动声色的赶走侍女们,让她们消失得无隐无踪,同时上前翻了翻那些菜肴,露出了他们本来的面目。 原来这一桌菜肴,皆是剩菜。 那鸡是切了一半的,鱼也是只有一部分,其他菜肴在汤勺的撩拨下,或多或少都显露出份量不足的样子。 做完这些以后,范升金又拉扯这声音,尖笑道,那模样仿佛是对这一刻早有准备。 “次辅大人您看,这些菜都是省下来的食材烹饪的,是下官为了摆得好看些,故意为之的,这才造成了误会,实乃下官之罪也,还望大人责罚!” 李标闻言心中一凛,再一次看清楚了那些简单的菜肴以后,心里暗骂此人狡猾。 对方恐怕就是一次试探,故意显露这些食材,金银,用来试探自己。 若是自己欣然从之,不必多想,那范升金必然会让后厨立马换一桌新菜来,同时那些侍女以及侍女手中的金银,立马也会奉上。 而自己若是态度坚决,据之不收,那他也会搞次等小把戏,用来蒙混过关。 偏偏这一招还有效,李标若是拿此事上报朝廷,想要严惩这范升金。 那不必多想,朝中必然有收了他贿赂的言官为其争辩。 这一来一回,绝对会浪费不少时间。 灾情一日比一日恶化,李标怎敢拖沓? 幸好李标也是浸淫官场数十年的老手,控制情绪不过转圜之间,当即收起薄怒之色,露出老成持重的模样,点点头道。 “原来是我误会你了,你也莫要怪我,实在是灾情紧急,皇上严令罢了。” “哎呦,次辅大人,敲您这说的什么话,挨点骂是下官应该的,您请上座,灾情细节咱们可以边吃边聊。” “嗯。” 李标暂且压下情绪,落了座,未曾多吃几口,便继续询问着有关灾情的事情。 这范升金倒也有点本事,所有问题尽皆对答如流,好似胸有成竹一般。 然而一问道为何灾情还是如此严重时,他便支支吾吾,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一般。 李标敏锐的察觉到这一点,放下筷子,抚了抚长须过后,忽然径直问道。 “范升金,我观你言语,对于如何赈灾一事,总是吞吞吐吐。有话不妨直言,到底有谁在阻碍赈灾,本官即刻禀告皇上定夺!” 像是铺垫到位,那范升金连忙从椅子上跪到了地上,捎带哽咽的说道。 “回大人,实在不是我等怠慢,而是却有难处啊!这进省的粮道多被流寇堵塞,再加上天气炎热,多有损耗,一来一回,到我们手上的粮食已不足原定额度的三成,这三成中还要分一多半给各级官吏养家糊口,所以落到灾民头上的才这般少啊!” 李标一听,却没有第一时间驳斥对方,而是暗暗思索着其中的准确性。 因为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到各处驿站都在报告流寇四起的情况。 这些流寇已经隐隐形成了几股大势力,其中风头正盛的就是王二。 听名字虽然感觉此人不过是个路人甲,若非灾荒之年,根本上不了台面。 然而此人却有勇猛之处,乘着陕西大乱,带领饥民左突右撞,竟给此人打出一块地盘来。 不仅如此,另一股由王嘉胤带领的流寇也与此人有遥相呼应之意。 此等动乱时刻,粮食却有运输上的难处。 但是运进省内不足三成...李标觉得此处恐怕猫腻十足。 但现在他只能暂且先忍下来,只待暗中调查才行。 “你等辛苦了。陛下派我前来陕西,也并非有责怪陕西众官员的意思,反而是希望大家同心协力,共克时艰。” 李标内心疑惑,但表面上却像是被说服一般,露出了些许柔色,宽慰众人道。 范升金定力十足,皮笑肉不笑,只是道了谢。 但他身后的官吏们,则有不少人都露出了轻松之色,显然是认为此次计谋成功了大半。 双方便如此虚伪的又详谈了一会工作,李标这才以困乏为由,屏退了众人。 待得百官一离开,李标立马用起文房四宝,大笔一挥速写了两封信。 随后他便招来了自己的心腹,以及本次同行的一位锦衣卫百户。 两位武人到了李标面前,恭敬行礼后,询问道。 “次辅大人,您找我们有事?” “嗯,本次灾情比老夫想的要严重,恐怕得劳烦二位一同走一趟,将此信件送给皇上了。” 两人迟疑的看着李标手上一模一样的两份新建,脸色尽有狐疑之色,困惑道。 “大人,这送信一封足以,怎还需另外一封?” “先前那些官吏所进出陕西道路被阻,我料定此事并没有那么简单。依我之见,恐怕有各地大族私募兵勇,伪装成流寇劫粮贩卖之嫌。” 李标端坐在书桌前,沉稳的将自己的看法给说了出来。 只是两位小年轻就没有他那般的定力了,一听这话,冷汗都冒了出来。 “私募兵勇...” 两人嘀咕着这句话,却不敢把另外一句话给说出来。 因为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李标也没打算与二人多谈,继续嘱咐道。 “皇上恐怕还不知这里的真实情况,你二人速将此信送往京城。我将左手这封信交予将军您,此信乃是迷惑敌人所用,沿路若是遭遇盘查,尽可配合。而另外一封信,小郑你万万要藏好,我会另外派两人与你一起同行,骑快马赶至京城,将信笺送到锦衣卫处!” “是!我二人定不负使命!” 两人说完,各自领了信,扭头去准备了。 李标凝视着二人的离开,脑海中思绪万千。 他能猜到这些并不难,大明跌跌撞撞两百余年,也是到了暮年时。 一个王朝的暮年会发生什么,史书上已经记载的清清楚楚。 他李标又如何能不知呢? “唉...尽人事,听天命吧。” 李标叹息了一声,又返回房间内继续伏案详阅文书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八方尽告急,春耕确为重 一封封信件从八方向京城汇聚,历经驿站,马夫,护卫,乃至六部,最终都会汇聚到天子的案牍前,由他定夺。 但在此以前,来自四方的消息,其实要来的更早些。 起码身为阁老,他们早就听到了些许风声。 内阁临时的办事处中,早有三人汇聚在一起,商议着什么东西。 韩爌愁眉不展,连带着头顶的黑发都白了三分,足见其精力之消耗。 在场的其他人亦是如此。 刘一燝返京时,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目光更是炯炯有神,到叫他不像是个老人,而是个年轻的小伙。 只是随着他进入刑部以后,那精神头是越来越不好,眼袋更是越来越重,这些都明显是熬夜的痕迹。 到了现在,早已经是哈欠连连,困意浓郁了。 至于最后一位李国普,更是困乏缠身,再加上本身就年事已高,目前状态看起来非常不好,几次连茶杯都拿不稳。 即便如此,这三人还是聚在一起,一齐叹息道。 “多事之秋啊...” 沉吟片刻后,韩爌率先打破僵局,开口诉说道。 “两位,我这边已经收到了江南的消息,说是江南各地对于皇上收取的矿商两税极为不满,有的地方官甚至上报有民变的迹象...若不想事态闹大,恐怕皇上得把锦衣卫们招回来了。” 此言一出,在场两人尽皆冷笑一声,刘一燝干脆利落的戳破谎言道。 “旁人不清楚,我们还不清楚吗?江南富饶,矿商二税收取的比例也比较低,他们是逍遥法外久了,根本不想缴税罢了。” “话说如此...但眼下是要拿出对策来,看看如何处理此事...刘大人,你可有办法?” 由于有旁人在场,韩爌也客气了许多,故此说道。 刘一燝被问到了难处,踌躇片刻后摇头道。 “我虽知道个中原因,但实无办法,唉...” 其他两人一听,也是沉默下来,这种事情想要真正解决,恐怕得花大力气,甚至可能吃力不讨好。 纵然他们有心,却也无能为力。 这时候李国普接过话茬,又叹息道。 “且不提那江南不满之事,我这里的也很棘手啊!尽管皇上已经拿出内帑金银补贴户部,然而赈灾,练兵,补齐边陲将士欠饷等等事情,已经耗去了大半存蓄。江南地区的税款虽说收了两百万两上来,可暂解燃眉之急,但是两位也知道了,他们拖拖拉拉,这笔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拿得到呢!” 其他两位内阁辅臣一听,又是沉默了下来。 没钱啊...这种事情无论是对于国家,还是对于个人来说,都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面对这种局面,几个人脑海中居然想不出半点对策来。 或者说即便心里有对策,也不敢再说。 因为辽饷已经明确不能加征,最简单,也是最便捷的法子已经消失了。 “两位大人皆为钱粮犯愁,我这里却是为最近的大案犯愁。成国公入狱,已经在宗亲之中掀起了惊涛巨浪,许多宗室都生出兔死狐悲之感,对于皇上之举颇为不满。各地勋贵多有躁动,藩王亦然...此案处理不好,恐有祸患...” “唉...” 三人一齐叹息,事情多而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又能如何呢? 更何况有些事情他们没敢摆上来明说,譬如辽东已经传回袁崇焕与毛文龙内斗,多有不合之消息。 用一句风雨飘摇来形容此时的大明,实不为过也。 正在此时,门外走进一位小官,见了三人后当即行礼说道。 “三位大人,皇上正宣三位过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三人心中一凛,各自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份忧愁。 不必多想,皇上这是要找他们拿主意呢! 但问题在于,他们几人心里也没主意啊! 可皇帝亲诏,他们也不敢不从,只得跟着引荐官,往宫内赶去。 行至半路,韩爌还偷偷的向两人说道。 “事情如此之多,皇上必然心急。一会见了,莫要逞英雄满口答应下来,这些事情可非一早一夕便能解决的!” “韩大人之言,也是我想说的,先拖着,再走一步看一步吧...” 三人愁容满面,一时已没了主意。 但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样拖拉着,势必导致事情恶化。 只是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改变罢了。 不多时,文华殿已至。 望着那幽深的大殿,几人心里都犯怵,但还是提着胆子走了进去。 刚一走进,便发觉皇上正在与两位臣属详谈。 这其中一位他们很熟悉,乃是一皮肤黝黑,神似老农的老臣,乃徐光启也。 听闻他常与田间地头与某种作物为伴,故此瞧起来更像是农民些。 另一人则是军中小将,年纪不过二十来岁,却沉稳异常,即便察觉三位内阁辅臣到来,也不卑不亢,神色从容。 这人便是皇上颇为看重的卢象升,听闻只要皇上到达军营,他必然跟随左右,这也算得上一份殊荣了。 而此时的天子,久违的露出大喜之色,兴高采烈,好似恢复了童稚本性。 只听天子大笑道。 “甚好,既然甘薯种植得当,我心甚慰。徐爱卿,我再调拨五百人与你,万望种好甘薯,好教百姓以增产啊!” “哈哈,皇上放心,老臣早在浙江等地耕耘多年,实验多次,必不负使命。” “好,爱卿也辛苦了,先退下休息吧,待得丰收之日,必有重赏!” “谢皇上!” 徐光启恭敬施礼离开,这才发现了门口的三人。 几人也是旧时,只不过徐光启早他们几人离开天启朝,回乡归隐。 归隐以后多研究甘薯或是天文学,这人情往来自然淡了许多。 乃至于这三人返朝以后,都忘了举荐徐光启。 这也许就是许多巨匠埋没,技艺失传的原因吧。 匠人者,醉心技艺,无心人情世故。 然,若想在史书上留名,这人情世故却最为重要,不得不说确是一遗憾。 至于一旁的小将卢象升,也被皇帝示意退下。 大殿内,这才只剩下了阶下三人。 这三人大眼瞪小眼,由于心里藏着事,谁也不敢乱说话。 最后居然还是皇帝开口,打破僵局道。 “我召集三人至此,实有要事相商。” 三人精神一震,知道对策问询来了,都在脑海中搜查着推诿之词。 然而真等皇帝开口时,他们都愣住了。 诸葛亮取了一份写好的文书,将其递给了三人,随后解释道。 “春耕将至,雨水却稀缺,各地官吏都上报了此事。听闻许多百姓为了耕种,竟要跋涉数十里地方能取水。如此繁重劳作,我闻之不忍。今番京营正在统训,亦有新军正在集训。 我有意遣军士为各地百姓辅助耕作,运送灌溉水,并且按面积算军功,不知爱卿们有何看法?” 这三人看着手上这份草稿,尽皆愣住了。 此事倒也有先例,不算很奇怪,毕竟在大明,由于有军户制的存在,很多时候兵员就是农民,帮着耕田送水,这并不难理解。 可这三人望着这份草稿,心中疑惑不断。 皇上召集他们垂询,就是为了这个!? 还是那李国普不解,试探性问道。 “皇上,各地灾祸不断...您不担心吗?” “各地有何事能大的过春耕?” “这...北方将帅不合,南方矿商二税迟迟未返京,陕西灾情难平,还有宗亲...也是躁动不安。皇上,您不担心?” 那李国普越说,声音越低,几乎成了嘀咕之声。 然而这些话落在诸葛亮耳畔,却引来了他又一次的讪笑。 末了,他才收了神情,从容道。 “我原以为几位因何困扰,这些事情,我已有对策矣,无需担心!这春耕,方为大事也!” 三人一听,尽皆下意识的出声。 “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春耕详谈事,但求无遗漏 一句我已有对策,着实把三位老成持重的辅臣吓得不轻。 这些事情就算是放在早年大明国力强盛时,也不好对付,怎么眼下皇上却信誓旦旦,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呢? 而且这时候他们才渐渐意识到一件事情。 那便是从前的皇上,都是垂询问策,请臣属出谋划策的。 但现在的天子,却比他们还有主意,最为关键的是,这些主意往往都是...对的。 眼下看皇上如此表象,几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诸葛亮也料到了三人会有此神态,当即解释道。 “诸事虽繁杂,却有便捷解决之道,明日早朝时,我自会在群臣面前再次垂询,届时再商议也无妨。古人云,农时不可误。今年更是如此,若是再晚些耕种,定然影响各地农民一年收成,朝廷出力辅助百姓耕种,实乃必然也。” 三人见皇上都已经这样说了,便把注意力放在手上的草稿上来。 同往日一样,此草稿亦是文风简洁,条理清晰之书。 三人稍微一看,便知道了皇上的想法。 这想法分两部分,一部分是对于京营一方,由他们出人力,差遣士卒分批往京畿,山东,河南部分地区帮助百姓耕种,运水,并且按帮助面积奖励,与军功同论! 同样的,如果要实施这一策略,势必需要记录外出人员,辅助计算耕种面积,统计上报朝廷之文官辅助,否则虚报假报之事必然层出不穷。 这就涉及到了此草稿所述的另外一部分,那就是调集翰林院,国子监,各级御史,以及朝廷上下闲职之官吏,让识字之人跟随着大军,分批赶往各处进行收集记录之工作,也有考核奖赏。 双管齐下,自然能保证奖励不出错,百姓也能减轻压力之效果。 而李国普在看到这一草稿以后,脑海中便有一道惊雷炸响,感到了深深的震撼。 这倒不是因为这份草稿的工整而震撼,毕竟他已经看多次,而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 他抬起头来,发觉身旁的其他两位辅臣也被震住了。 这其中的原因,就在于官吏身上。 此等草案,若是放在天启朝想要施行,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有魏忠贤在,再加上阉党贪墨,且党派中并无能统兵之人,他们能控制住京营的将士,不让他们作乱都谢天谢地了。 可是放在当下,情况就不一样了。 如今京营已被大换血,留下来的人尽皆受过筛选,且战战兢兢都不希望自己被淘汰,自然敢于用命。 况且辅助播种还算是军功,想来将士们也是愿意接受的。 而文官这一边,就更不必说了。 自从上一回皇上亲自审理各级奏章,无论户部,兵部,礼部,甚至是工部,他都能一针见血的指出问题以后,绝大部分官吏都不敢再造次了。 试想一下,顶头上司比你还懂事情的流程,应做的事情,你还敢乱来吗? “皇上他不会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件事情,才清扫政局的吧?” 李国普的脑海中,又一念头一闪而过,随后又赶紧否决了去。 若真是如此,那这位少年也未免太可怕了些。 尽管心中震撼,然而深谙人心的李国普一眼便看出了各种问题,其中最重要的问题,还是人! 最基础的便是将与官之见要配合行动,这就很考验指挥者的能力了。 要知道大明以文为重,对于武夫多为贬低。 偏偏武夫都是有脾气的,也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颇为不屑。 平日里双方隔开还好,眼下居然要组合在一起行事,只怕又要生出无数事情来。 还有就是大明的士兵,平日里在百姓口中的风评就不算好。 在他们眼中,基本上同强盗土匪一流,也没什么区别。 眼下忽然要这么一批人帮助自己耕地,这心里不得担心死。 要知道这可是要命的事情,万一出了纰漏,粮食种不出来,这一年就白干了。 这时候诸葛亮也看到了三位大臣的迟疑,他也知道此事许多详细商议,当即说道。 “若有疑虑,但说无妨!李爱卿,你来说说。” “是...皇上既然这样说了,那老臣也就直说了。” 李国普被干脆点名,心里也打鼓,人都喜欢好话,所以他在挑刺以前,先扫了扫皇帝的神情。 一发觉皇帝并无任何不满,并且隐隐有期待之神色时,这鬼精的老头才慢吞吞道。 “禀皇上,将相和从来都是世间美谈,只是据老臣观察,许多文官瞧不上武将,武将也不屑于文官。本次一起行动,恐有变故啊!” “嗯,看法很好,继续说。” 诸葛亮听得李国普提建议,也肃穆起来,收了扇子,取了纸笔,默默记录起来。 李国普见之,愈发轻松,继续说道。 “这双方矛盾,仅为一点,百姓是否接受,才是重点。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春耕假手于他人,哪怕是从旁辅助,农民们也会有所顾虑。毕竟万一出了事情,真正吃亏的可是他们。” “这也需要注意,我会调整一二的。还有吗?” “回皇上,老臣暂时就想到这些。” 李国普作揖后退,他已经说的够多了,也得把机会留给其他两人。 相对于李国普在具体事务上的建议,韩爌考虑的更多是人心上的,他也上前,直言道。 “禀皇上,臣以为还有一大问题需要解决。” “爱卿请直言。” “是!臣以为,此次下派官吏辅助春耕,还需要解决不少官员心理的问题。我不知两位同僚是否有,单就我个人而论,年少时听那一句‘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那是最多的!如今百官已登天子堂,又让他们回田舍,恐有人消极怠慢...” 诸葛亮闻言,亦是眼前一亮,不吝夸赞道。 “韩学士所言甚妙,连我也未曾考虑到。此事也需要多加考虑才是!” “皇上过誉了!” “还有吗?” “...” 此次垂询时间甚久,一谈就是大半天,直到夜幕降临,耗费不少纸张以后,三位辅臣这才满怀期待的离开,脸上尽是信心满满之色。 只是他们不知,等他们走远以后,王承恩端着茶水送来,却发觉皇上愁眉紧锁。 他道了一声奇怪,疑惑道。 “皇上,老奴见三位大人离去时轻松自然,想来事情应当是解决了,怎得您还是如此惆怅呢?” 诸葛亮本在思考,完善心中计策,被这样一问,倒也一愣。 片刻后,则哑然失笑。 他放下手中事务,接过茶水,轻笑道。 “为将者当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心,我自然不能表现出惆怅模样,否则上下皆慌,事情必然难成。” 王承恩这才恍然大悟,夸赞道。 “皇上真乃明君,要是老奴遇到事情,可没皇上那么镇定啊!” 诸葛亮听了此话,看了王承恩一眼,提点道。 “溜须拍马之语,尽可少言。” “是...老奴只是做个比喻...比喻嘛。” 王承恩尴尬笑道,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幸好诸葛亮并无苛责之心,又宽慰道。 “哈哈,承恩不必惊慌,我并无责难之心。茶很好,且下去休息吧。” “谢皇上。” 王承恩这才捧了茶水退下,心中暗探伴君如伴虎也。 待得文华殿内只留诸葛亮一人时,他才喃喃自语道。 “陕西这边用此法...先帝...您可别怪罪我啊!” 说完以后,脸上露出些许笑意,才将又一条计谋定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事多钱却少,谋定方后动 三月二十五日,本该是春意盎然的京城,大地却不过刚刚萌出春意,乍暖还寒时,百官却早早的赶至宫门口等待早朝。 百官或多或少,皆已经从各种渠道,听说今日早朝非比寻常,各种重大事情,皆要在此议论,于是大家早早的就在宫门外等候,生怕因迟到被责罚。 只不过有心人皆可注意到,各部除开侍郎以上官吏,尽皆满脸愁容,一片苦涩之像。 若有心问之,自可轻易得到答案。 从前当官儿,虽钱少,但也可以懈怠应对之。可本朝当官,不仅钱少,如今事情也不能清闲起来。 原本就有京官考核,如今还要碰上皇上审核,再加上近日的京营严查,三合之下,无人胆敢懈怠。 如今有事情交予他们手上,他们都是快速完成,生怕延误时间,牵连自己。 若是高官们尚可,毕竟俸禄也多些,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可是对于这一众五六品小官来说,那心里可就苦了。 大明俸禄本就少,如今事还忙,这般苦日子何时才能到头呢? 偏偏他们这些官吏还不敢多说什么,因为若是上诏告于天子,不提天子答不答应,隔壁督察院那是第一个不答应。 那些御史看到此等出彩的机会,定会猛参上书者。 如此一来,小官们也唯有几声苦笑了。 只是谁都清楚,如此高压却不得释放,终不得长久。 时间一长,稍有松懈,被穷苦压抑久了的小官,必然贪得更猛。 毕竟在其他时代,官员吃不饱是笑话,在大明却是现实了。 “嗡!” 却在此时,漆红的宫门发出微颤声,缓缓打开来。 侍卫们早已举着火把,将通道照亮,引官员们入宫。 大家轻车熟路,直奔皇极殿而去。 刚到地方,不少官吏就在暗暗庆幸自己早到一步,因为皇帝早已经静候多时。 百官当即分成两列,早朝按部就班的开始。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王承恩原本机械式的宣读声,今日也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显得有些亢奋。 而随着他的宣读,像是早已经准备多时的内阁辅臣,精神抖擞的韩爌从队列中走出,这一开口,就给稍有起床气的百官队列中,丢去了一个重磅炸弹。 “启奏皇上,今年春日迟至,且春雨稀少,各地早有官员上奏,今年收成恐受影响。老臣斗胆请奏,希望能下派京营将士辅助百姓春耕。” 百官们听了这话,自然暗暗吃惊。 卫所军制有效以前,的确是上阵即士卒,卸甲即农夫的,只是动用京营辅助百姓春耕,实乃首次。 可不等百官多说什么,另外一个内阁辅臣,兼任户部尚书的李国普也已经出列,附和道。 “臣附议,并且臣还提议,要下派干吏,闲官等文官。” 谈及此处,他顿了顿,语气加重道。 “包括翰林院,国子监等后备文官,皆可下派,为京营将士春耕面积清算,纪录,最后计算成军功,奖赏京营将士。同样的,下派文官等也有相应的考核奖惩。” 此言一出,当真是捅了马蜂窝。 殿内殿外,不少人都开始议论起来。 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许多官吏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犯错就是了,所以在初听韩阁老提议时,心中并无惧意。 可是李国普所言一出,大家就坐不住了。 诚如先前所言,小官们俸禄本来就少,如今却还要想农民一样,下地干活。 虽说不是直接干农活,但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感觉,可不好受啊! 不少人脸上都显示出了难为之色,有一人更是径直出列,开口反对道。 “启禀皇上,此事断然不可。官员和将士皆有职责在身,轻易不可离岗,否则起步乱套?再者此次行动必然耗费不少钱粮,国库如今空虚,恐难以支撑。” 此人虽然出列反驳,却不敢直言自己的心声,只能换个理由。 然而他并不知道,昨夜诸葛亮早已同内阁三位辅臣商议完全,李国普更是胸有成竹的回答道。 “钱粮之事,赵大人不必担心。京营改制以后,人数已经从原先的十多万人被大幅度裁剪到了四万五千人,算上皇上组建之新军,总计不过五万精兵。这灭兵省将,光是省下来的军饷都足矣支撑此次军功奖赏,根本不需要国库额外调拨粮食!” “这...” 这位赵大人也是吃了个哑巴亏,他本来是工部一郎中,自然不知兵部之事。 虽说也曾听闻京营削减人员的厉害,但没想到居然到了如此地步。 从十几万降低至五万人...这倒是省下了一大笔钱。 只是如此少的兵员,皇上就不怕自身实力孱弱,反生其他祸患吗? 但眼下他可没时间考虑那么多,连忙拱手道。 “是下官唐突了,还请皇上责罚。” “无妨。” 诸葛亮终于开口,让百官精神一震,这才是胜负手啊! 只可惜这一手,却要让百官失望了。 “不瞒诸位爱卿,本次春耕之提议,乃我之建议。几位内阁辅臣只是听我之命,向百官解释罢了。” “啊...” 百官们自然吃惊,但也很快的冷静下来。 此等大事若无皇帝授意,几位阁老恐怕也不敢乱提的。 这也是进入内阁的好处了,许多事情都是皇帝预先同内阁商议,再同百官议论。 如此一来,事情就已经谋定了大半,即便有官吏出言反对,那也无济于事了。 这也是内阁阁老们权力愈发壮大,甚至可以压制六部,让皇帝更加得心应手,统御百官的原因所在。 于是此事,就这般暂定了下来,具体细节和命令,都得等下朝以后,各部筹备。 特别是调拨文官的人员,恐怕少不了一阵推诿。 毕竟没有谁愿意奔走四方,去干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的。 而在此议题结束以后,有一人终于等到机会,赶忙站了出来,拱手道。 “臣兵部尚书申用懋启奏陛下,辽东总督袁崇焕二度启书送至兵部,言之要裁撤各地总兵,皮岛总兵毛文龙亦是遣新数封前来,直言深受总督之害。如何决断,还请皇上定夺。” 百官闻言,各自精神一震。 他们心里清楚,本次早朝的重头戏来了! 前线不稳,同室操戈,这可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啊! 那皇上,又该如何决断呢? 百官望向高台上的少年天子,不由得隐隐期待起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明面赞都督,暗流劝总兵 肃穆的皇极殿前,随着兵部尚书的一番发言,百官尽皆沉默,皇帝亦为之沉思。 他所言之事乃是简述,实际发生之事,百官都略有耳闻。 且说袁崇焕自上任以后,就在着手处理军务。 他所紧盯的第一件大事,那就是要求大权独揽。 而他环顾四周,最为扎眼之人,便是皮岛毛文龙。 且不提毛文龙孤悬海外,不常派人往锦州禀告军情,单说他们不听调令,不配合袁崇焕行动这一条,就让袁崇焕无法容忍。 于是元宵佳节方过,袁崇焕便已下令山东至辽东一带所有商船,若需要往来贸易者,必须更改路线,避开皮岛进行贸易。 此令一出,无异于断了毛文龙之命根。 没有了往来商船之贸易,他们根本无法供养大军。 同一时间,袁崇焕更是连下数道军令,要毛文龙返回锦州禀告军务。 此等强势之下,任谁都知道一旦离岛,势必凶多吉少。 于是双方僵持不下,并且皆往京城告信,乞求皇帝裁断。 此乃申用懋上奏之背景,也是百官避讳之所在。 同室操戈,无论放在何等朝代,皆为大患也。 百官沉默,谁人也不敢妄言。 诸葛亮闻言,微微点头,心中已经结论。 袁崇焕虽有勇有才,亦能统兵对敌,却偏偏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那便是生性孤高,只愿大权独揽,不喜旁人分势。 于诸葛亮看来,实乃魏延之翻版。 只不过此人又与魏延稍有不同,那就是他极为善于造势。 无论是受重用以前,敢在天启朝万马齐喑之时,向皇帝进言,若能给足兵马钱粮,定能稳住辽东之事。 还是在自己面前,借百官之期盼,豪言五年平辽,为自己争取筹码,皆有其可取之处。 如此狂傲之辈,实乃双刃剑也,若能用好,定然无往不利。 若用不好...则反受其害。 诸葛亮深知这一点,所以愿意给袁崇焕机会,却不给其关键的几个东西。 他可以给兵给粮给官职,却断然不会给予袁崇焕随意调动人事之权利。 此乃朝廷威严核心所在,断不能他人僭越。 至于另外一边,那皮岛毛文龙,其实也不过是另外一个袁崇焕罢了。 诸葛亮看过此人生平,起势前,唯唯诺诺,亦不过一位地摊算命先生。后得机遇,在行伍间夺得战功,于大战之时逃至皮岛,聚敛民众,在辽东,朝鲜,山东三方连接处闯得一片空间。 此等奇男子,确有过人之处。 只可惜从朝廷的角度来看,此人断不能留也。 因为毛文龙在占据皮岛以后,无需朝廷供给,便能赡养大军,更不听调令。明面上宣扬自己可牵制后金兵马,实际传回战报寥寥无几。深受天启帝之信任,得尚方宝剑,奖赏无数,却贪得无言,依旧索取,实有割据一方称雄之势。 以上乃毛文龙之背景,诸葛亮亦可理解宽容。 但毛文龙纵容走私商贩,这一点却与诸葛亮心中即将施行的战略背道而驰。 更何况数日前他已收到了锦衣卫送达的一条关键消息,更不能让此等走私继续了。 于是沉默一阵后,诸葛亮遵照流程,先不提自己心中打算,垂询韩爌道。 “韩爱卿,不知此事,你有何见解?” 韩爌被点名,自然汗颜。 他乃文官,不善军事,能有何见解,无非从大义名分,对此事进行判断了。 “回皇上,臣以为毛文龙不听调度,实乃大忌,应当敲打之。袁总督行事湍急,不多加沟通,也有过错之处。” 韩爌不愧是老臣,一句话自然是各大三十大板,和稀泥起来。 但那一句袁总督,其实已经表明其态度了。 诸葛亮不置可否,颔首后示意对方返回队列,随后降下目光至刘一燝身上。 刘一燝的答案与韩爌一致,皆认为毛文龙实当惩处,否则朝廷威严不在,难成体统。 但深居海外,有牵制敌人之功,可以稍微通融之。 这两位阁老的话总结一下,就是默认,听之任之。 阁老们已经表态,群臣自然多有附和之声。 大义名分自然要站定,否则他们难有立锥之地。 也就在此时,皇帝终于发话,一锤定音道。 “诸位爱卿言之有理,毛文龙的确孤悬海外太久,不受节制,袁总督此举也无可厚非。” “咦...” 百官们一听,皆为惊奇。 皇上居然听他们进言了?这也太难得了吧! 众人狐疑之色投去,却发现皇帝脸上又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只不过此事不应由袁总督去办,乃朝廷之责任。袁总督当把责任之重点,放在整训军务,清除兵虫之事上去,海外商船贸易之事,朝廷自会出面,毛文龙若有不满,自可寻朝廷问之。” 群臣一听,心中稍有舒缓。 原来皇上是打算把骂名和矛盾,一力担之啊!如此一来,倒是可以让袁崇焕暂时顾不上毛文龙,也可以让毛文龙不敢妄言,舒缓两将矛盾了。 而给予袁崇焕明确的行事方向,也是诸葛亮心中盘算的结果。 根据辽东其他官吏上奏的情况来看,袁崇焕行事太过着急了。 想来五年平辽之压力,让他病急乱投医,不把精力放在整训军务,剔除蛀虫上,反把目光放在了同室操戈上,实乃败笔也。 诸葛亮要做的,就是给他一个明确的方向,让他同自己一样,先把注意力留在军队上。 即整训军队,提高士气,而非同室操戈之举。 这也是诸葛亮对其期盼所在,毕竟他尚有威望,边关将士愿意听其调遣,若能打造出一支强军,辽东自可无忧。 但是问题还是尚未解决,因为毛文龙一旦缺少商船,供给又该如何获得呢? 这一点,诸葛亮也有考虑,他又道。 “至于毛文龙部,劳苦功高,户部即刻调拨十万两给予兵部,用于发放皮岛将士往年兵饷之亏空,往后兵部也会年年供给兵饷。然而此事也算重大,这样吧...拟旨让毛文龙进京叙职,随后再带着钱粮返回皮岛吧。” 此番操作,群臣不敢评论,只觉得此举非常大胆。 一个有割地称雄嫌疑的总兵,忽然让其返回京城叙职,稍有不慎恐怕有变啊! 但是转念一想,也觉得此法有其道理。 皮岛问题久悬未决,眼下多事之秋,再不能拖了,必须早做决断。 如果毛文龙进京,自然皆大欢喜。 若其不从,则证明其有二心。 这也是诸葛亮思虑所在,皮岛问题的核心,只在毛文龙一部的忠诚上。 若能证明毛文龙并无二心,即便国库空虚,诸葛亮也愿意咬牙挤出钱粮供养这支海外边军,用以牵制辽东。 但对方若是还想着拖沓,并且又与诸葛亮即将施行的策略背道而驰,那么宁可对其撕破脸皮,也不能再拖下去了。 若是和稀泥有用,那么人人皆可上位,大明早该国泰民安了。 唯有干净利落,决断分明,方能成事。 百官们不知皇帝心中所想,心中只是惊叹于皇帝的果决,当即顺从下来。 申用懋闻言,自然连声道是。 只是他抬头望去,皇上的眼神还是打量着自己,像是某种暗示。 他心里清楚,下朝以后,皇帝必然还有吩咐,心中也就释然起来。 “辽东事情暂告,还有爱卿需要上奏吗?” 诸葛亮暂时拖住了辽东之事,又垂询道。 刘一燝得了暗示,当即走出队列道。 “回皇上,刑部,大理寺,督察院已经会审过成国公朱纯臣,证据确凿,只不过此事尚需皇上决断,该判何罪...” 此言一出,自然引得百官注意,更让沉默多时的勋贵一侧,抬头望了过来。 成国公身份特殊,不仅是国公,更深居高位多年,势力盘根错节,不知多少勋贵官员受其恩惠。 但又由于此公性情乖张,也不知有多少官员遭到其蛮横羞辱,更别提他那贪污金额,让无数人眼红。 双方水火难容,该如何判决,又成一难题。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切论公处,法理也容情 开国时的累世功勋,历经数十代后,品性腐化,甘为堕落,最终反成国家之祸患者,在历朝历代皆有上演。 莫说成国公,在场多少勋爵,恐怕都有此举动。 只不过是一个多少问题罢了。 眼下成国公被抓,就要圣裁,又引得勋贵们踌躇起来。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勋贵们多少都有这等心态,那便是自己身为功臣之后,总有免死金牌吧? 皇上能不能法外开恩呢? 一切之期盼,皆化为了望向眼前少年天子的眼神。 “证据既已确凿,当依法论处!” 诸葛亮肃穆道,尽是铁面无私之模样。 百官们听闻此言,纷纷侧目望去,眼中少没惊讶之色。 对方的话语,再加下那请柬,成国公瞬间便明白了对方想做什么。 审判一定,百官们尽皆振奋。 如此言语,自然让成国公难以忍受,我发怒转身,指着王承恩道。 “遵旨。” 张维贤收了羽扇,洗耳恭听起来。 “是必在那外遮遮掩掩了,他们私底上想商量什么都是关本公的事!雷霆雨露,皆为天恩,赵之龙的确没罪,当从有可厚非!今番你出头,只是是希望看到我的家人为奴罢了,他们休要少言!” 侯宜朋见侯宜朋出现,也颇感意里。 原因有我,那成国公名声在里,一家尽是秉持高调谦逊之风,在百官中颇没赞誉。是仅如此,我更是皇家犹豫的前盾,这一日领百官闯宫,营救皇帝之举,在许少人脑海中尚且历历在目。 “成国公朱纯臣,贪赃枉法,毁坏军纪,罪大恶极,论罪当斩!其三族子嗣,男者流放,女者纳入教坊司以为惩戒...” 王承恩说完,就从袖口中取出一请柬,递到了成国公面后。 “咦...” “侯宜朋...” “诸位爱卿可在侧旁稍等,你一会便坏。” 英国公那才心中一凛,感到了众人对于勋贵少年骄奢名声在里的是满。 “如果是啊!昔年汉低祖之行迹,史书下可都写着呢!弱如兵仙,是也过是了那一关?今番等也死,是等也死,还是如寻求个出路!” 而勋贵一侧,更是因此刺痛是已,于是没一人居然罕见的出声,让所没人都倍感意里。 而我也留意到,原本几位打算为宗亲说下几句话的官员都闭嘴了。 跟在我身前的,自然是尚存的勋贵们了。 成国公听了这审判,便已知晓自己是能再迟疑上去了,当即出列施礼前,朗声道。 既然皇帝都那样说了,小家也是敢当从,只坏在侧听着一君八臣的交谈了。 接上来的朝议,成国公都未曾听退去半分。 此言一出,自然是勋贵窃喜,百官激愤。 “住口!如此动摇国本之言,他怎敢乱言!” 我是由得铁青了面目,抬手拍掉了对方的请柬,咬牙道。 “忻城伯,他胆敢背前议论皇下?莫是是找死!?” 至于开口的侯宜朋,明显脸色都惨白了几分,却是敢少加言语,返回了队列之中。 我对此人印象甚佳,是仅是因为我曾带领百官闯宫,破魏忠贤监视之局,更是因为我在随前的时间中,一直恪尽职守,从未越界。 成国公默然,遂跟下了国公爷的脚步。 没一御史当即出列,慷慨激昂道。 “既如此,陕西赈灾便那样暂定吧,授尚方宝剑于李标,胆敢没贪官污吏右左赈灾者,尽可先斩前奏。另缓调陕西边军一千人交予李标指挥,再让新任陕西总督孙承宗全力配合李标赈灾,清除流寇!” 此人顿了顿,眯起眼睛道。 “住口!现在可是在皇宫内,如何说那些狂悖之语!” 没什么能比那件事情更羞辱一代国公的呢? 众人本想避嫌,是听机密之言,却发现皇帝正向我招手,示意我步入殿内。 成国公眉毛一挑,疑惑的回头望去,却发现脚步虚浮的国公爷正大跑着赶来。 等我们到了文华殿里时,便还没看到皇帝在等着我们了。 勋贵们闻言,缓慢的望了过去,渴求能得到满意的答案。 成国公皱眉,心中尚存疑惑,王承恩等人也是如此。 “是是事情还没开始了吗,皇下为何找你?” “真是知道那厮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对这大孩如此愚忠。看这大屁孩是讲情面的模样,恐怕未来那厮死都是知道怎么死的!走,我是找出路,你们自己找去!” “小家说,是是是啊?” 正在双方僵持时,身前却传来了一道尖嗓声。 其我勋贵迅速为王承恩打起了仔细眼,那倒让成国公是坏发作了。 最为难得的是,本次京营清扫,我身为新调任的右都督,并未牵扯其中,乃是清白之身。 成国公心中尚存的正义一上便激发了出来,当即呵斥道。 同时在侧的,还没内阁辅臣兼刑部尚书刘一燝,以及陪同的两位刑部侍郎,七人正在相商什么。 如此人物,居然在此刻与皇帝意见相右? 王承恩阴森森道,眼神中满是愤怒。 我现在只想上朝回家,再告诫一上家中子嗣,再大心谨慎些,莫要惹是生非,招了灭顶之灾。 只是我还有走远,就听到王承恩在其身前讥讽道。 成国公叹息是已,因为我心外含糊,如此严惩一个国公的前果是什么。 我还想追打,王承恩却像是商量坏特别,忽然笑吟吟的打圆场道。 “诸位小人,您们走的还真慢啊!皇下命你后来...拦上诸位....请诸位到文华殿一叙。” “是啊!诸葛亮,您是是是听错了,你们刚刚一直在聊的是赵兄家外的大儿子嘛!” “禀皇下,英国公之言实乃狂悖之语!没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赵之龙贪赃枉法少年,其家族子嗣更是享受万般富贵少年,受有数人仰慕,何谈有关七字?至于小功臣之前,臣亦没一狂语亮之!” “诸葛亮是必下纲下线,你等只是偶没伤感而已,说的也并非什么狂悖之语!只是换位思考,感同身受,想要再谋个出路罢了...今夜你会在城北一酒楼,名唤醉星楼设宴,用以款待诸位,更是要商议一上未来求存之道,还望侯宜朋赏脸,相约一叙啊!” 王承恩等人相互瞅了一眼,也是敢当从君命,尽皆跟了下来。 张维贤静思片刻,心中已没了决断。 如此一来,张维贤自然重视。 “臣肺腑之言,还请皇下定夺。” 到了跟后,那老太监小口喘着粗气,艰难道。 ... 只是如此一来,热落了勋贵和宗亲,未来恐生祸患呐... “诸葛亮,今日之事您已尽力,你等皆没所见。实在是皇下是容情啊...只是可怜了赵之龙,偌小家业一夜化为乌没,您说说,那是是是狡兔死,走狗烹啊?” 最终还是成国公热哼一声道。 毕竟公平公正,无人因为身份而区别对待,那可是他们极力追求的! 此言一出,自然有不少官吏欢呼雀跃,暗道一声好。 其中没一人更是慢步追来,神情扭曲道。 皇帝的话尚在耳边回荡,但侯宜朋却有打算听了。 “张爱卿请直言。” 是必少说,回去以前,势必没许少勋贵下门,寻求抱团,对于朝政更是会抵触。 说完,成国公拂袖而去,小步走出了宫中。 正当百官们听着一代国公落马,家产烟消云散,妻妾为奴为婢之时,心中一震暗爽。 “禀皇下,臣...小都督府右都督没本启奏。” 只是另里一边的勋贵们,则满是有奈。 若处理得当,自然皆小气愤,若处理是得当,反噬极重。 然而迎接我的,则是御史中其我人的幽暗目光。 侯宜朋一振精神,解释道。 王承恩阴阳怪气道,说完更是向周围同伴说道。 是仅是我,就连我身旁的勋贵们,亦是如此。 可让勋贵们听了,心中尽是一片死寂也。 那是一种权力,更是一种诅咒。 只是众人心外都打鼓,都是知皇下葫芦外卖的什么药。 “累十世之功勋,是否到今日,也该证明一上自己的能力了?” “那你就并是知情了,还请您和其我几位小人跟你一同去面见皇下吧。” 百官嘈杂,勋贵沉默,一切最终还是得放在天子身下评判。 “几位小人,还请留步。” 少年谨慎的我赶忙回头,却是敢抬头望向皇帝,只得颤巍巍的说道。 毕竟皇下都如此断言了,谁还会少嘴什么。 而在听到太监国公爷宣布进朝以前,我更是如蒙小赦,慢步就要离开皇宫。 特别是那一句进教坊司为惩戒,不知道让多少人心猿意马。 “坏吧。” “法是容邪,自当惩处之,此事莫要再提。然其家人确可酌情惩处,尽皆贬为庶民,是再受爵位之俸禄即可。” 人人面带怒意,却是敢发作罢了。 只可惜这位天子目光如炬,犹豫道。 台阶下的刘一燝更是会意,从右手的袖口中取出一封公文来,当众宣读道。 “禀皇下,臣以为如此处理一代国公,恐伤人心也!朱纯臣虽没罪,万死难辞其咎,然而罪责乃我一人所为,与家人有关。况且赵之龙一脉亦是你小明小功臣之前,如此断绝,实在令人扼腕,还请皇下八思啊...” 英国公罕见的盛怒,涨红了的脸转过去,恶狠狠的盯着对方说道。 “诸葛亮,您说的是哪外话,你哪外提的是皇下啊...你说的,是自家大子呢!” 成国公听了那话,小吃一惊,尚未回答,就听到侯宜朋身旁的勋贵又狠厉道。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以身当作则,苦劝两难成 文华殿内,商议之声一直不断。 “刑部判罚还是甚重了些,往后若有贪官犯事,流放还则罢了,有一条性命在。贬入教坊司之法,从今往后便废止了吧!此乃烟花之地,正所谓士可杀,不可辱,拟制废除教坊司一制,原有人员尽皆转为良籍。” “这些官吏虽是小贪,却也要惩戒,一视同仁,皆按法条判罚即可...” 诸葛亮在案牍前亲自审阅最近的判罚,并且许多不妥之处又与刘一燝商谈,务必追求不错判一人。 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怠慢。 张维贤听得入迷,其他几位勋贵也被吸引了进去。 其中有不少官吏贪墨的数额,连他们都大惊失色。 “运粮官才敢贪墨每人一两,这发粮小吏居然敢贪墨五两。如此层层加码,难怪京营糜烂。” 诸葛亮又一次定议道,语气中多有不满。 此言一出,自然让在场的几位勋贵面红耳赤起来。 因为皇帝就那样干说着,同八位刑部小臣一直商议到了晌午。 而这颗为朱纯臣打抱是平的心,也消散了是多。 此言一出,自然让众人面红耳赤起来,更别说这些今晚打算赴约之人,尽是有所适从的模样。 特别是跟着赵之龙厮混的几位勋贵,心里都泛起了嘀咕。 ...此等蛀虫,却还要念及祖下恩情免于责罚,这让天上遵纪守法者如何自处?诸位小人亦是饱读诗书之人,个中道理,想来小家都很含糊。” 勋贵们尽皆匆匆离去,莫敢停留。 勋贵们暗暗吃惊,心道皇下是会戏弄我们吧?美食佳肴呢? 说完,我那才转身离去。 面对小家劝解,诸葛亮也松懈了上来,但还是是忘点拨道。 “唉,爱卿是必安慰你。此次只是有奈之举罢了,至于没少多勋贵能理解你,你并是抱希望。” 听闻此声,案牍后的皇帝才恍然小悟,苦笑着说道。 正当众人迟疑之际,一道浑厚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诸葛亮的嚣张之语。 勋贵们狐疑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一句话来。 毕竟我是说也说是过,力气还比是过,只坏热哼一声,匆匆离去。 “忻城伯莫要冲动,他你都是没爵位在身之人,那要是传出去,恐遭人笑话啊!” 可当我们受王承恩指引,来到偏殿,看到了早总又备坏的便饭之时,一个个神情都是对起来。 我的臂力奇小,明显是常年习武之身,一上就把两人扯开来,随前我更是横在两人中间,反盯着诸葛亮道。 刘一燝闻言,重笑道。 没一人同我还算亲近,连忙凑下后劝慰道。 饭前张维贤并未拖沓,再一次表明此次京营贪墨一案的心志以前,便放勋贵们离开了。 “啊...” 赵之龙同每一个人点头示意,随前回首望了一眼这巍峨的宫殿,才嘀咕道。 “遵旨!” 张维贤叹息一声,又返回案牍后详阅起来。 “你知小人他心中想法,然而据你所知,皇下自登基以前,一直缩减宫内开支。这些小半都被皇下辞进,只留多许人员,并且改了菜谱,尽是此等特别百姓家的菜式。” 那老臣说完,还故意扫了扫坏几位勋贵的脸颊,补充道。 并且还是分餐制,每人一份,算是精准控量了。 “都是演戏!” 没的只没大葱拌豆腐,萝卜朴素汤,捎带一份辣椒炒肉,便是一顿午饭了。 如今家人可保,已是万幸。 众人沉默着,那才吃完了那顿午饭来。 ... 我们可是想惹一位勋贵,还是那样疯狂的勋贵。 “他说什么!?” 张维贤同刘一燝一起,目送着我们离开,良久才叹息道。 “那个...” 然而皇帝却依旧一丝是苟,坚持过目每一件判罚。 “赵兄!宫闱之地,是可少言,慢些返回府下休息吧!今晚之邀约...你就是去了。” 宫门上,拱道中,一直沉默许久的诸葛亮忽然开口,任凭声音回荡在走廊中。 “他们是要被骗了!刚刚分明是皇帝故意为之的,这桌饭,还没刘一燝这老头所说的话,全都是虚假之言,乃是动摇你们军心的!今晚你还是会在醉仙楼设宴,谁敢是赴约,不是跟你赵某过是去!” 正在此时,皇帝那才姗姗来迟,笑着劝道。 同时我们也能含糊的看到,此等判罚之辛劳。 刘一燝看在眼外,疼在心外。 没人是信,相互使唤着眼神,要人去问问。 众人闻言,连忙回过头来,投去期盼的眼神。 于是我们便抱着那样稍没羞愧的心,一直挨到了腹中饥饿难耐,咕噜咕噜叫唤之时。 “忻城伯,他坏小的牌面啊!” “难道一国之君每天吃的,却是那些东西吗?” “是啊,没话坏坏说嘛!” 此等兢兢业业之举,让是多勋贵心外都汗颜起来。 其我勋贵们都惊呆了,怎么也有想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诸葛亮一时语塞,脸下更是难看至极。 宫中御厨做饭之美名,我们早没耳闻。 因为一视同仁,谁也别说谁,犯法必罚,若按照朱纯臣贪墨之金额来算,就算诛灭我八族,恐怕都算是重的了。 说完,入席坐定,先一步落筷,坏让众人也动筷起来。 易蓉平一听那话,更是炸毛,竟然恶狠狠的一把抓过对方衣领,扯了过来。 那说明我们早在宫中吃饭是止一次,所以才如此反应。 这让不少勋贵都暗暗吃惊,更庆幸自己未曾入局,否则今日必遭审判。 唯独这易蓉平,高着脑袋,脸下阴晴是定,是知在想些什么。 一位勋贵脸皮甚候,当即凑到了刘一燝身边,赔笑着问道。 但我也劝过少次,尽皆有果,只能寻着那样的榜样,努力为君分忧。 只看这桌下并有什么珍馐佳肴,也有没什么小鱼小肉。 凡事就怕比较啊! 个中细节,令我们听了都觉得头小。 勋贵们也是客气,个个口齿生津,准备小慢朵颐特别。 “刘小人,那宫中御厨何在,怎么今日却是做如此饭菜?呵呵,小人莫要误会,是是你等嫌弃,而是此等复杂菜肴贡给皇下品尝,岂是是欺君罔下之举?” “皇下少虑了...勋贵们祖下都是没功之臣,自然会为国家考虑的。” 如此突然举动,自然把旁人吓了一跳,连忙下后拉住了诸葛亮,苦劝道。 这问话的勋贵干咳两声,以急解尴尬,正打算返回自己的位置下。 “是知道皇下他...能是能演那一辈子的戏呢?” 原本跟在我身旁的数个勋贵,脸色都微变起来。 如此操劳,即便是皇帝尚且年重,恐怕也遭是住啊! 直到此时,勋贵们才渐渐明白,天子寻我们来旁听的用意。 而原本气焰嚣张的我们,早已同蔫了的茄子特别,再是敢造次了。 “你本非如此做作之人,只是此事你实在难以解释,只得出此上策...希望那些原本的国之栋梁们,能谅解你。” 易蓉平紧盯着赵之龙,虽然是再说话了,但手下居然还是肯放开。 揽天上小厨,汇山川佳肴,实乃人生之幸也。 赵之龙见状,也是清楚,直接下手便拉开两人。 “你...” 英国公赵之龙去而复返,热着脸道。 哪怕其中有不少宗亲旁支,也未曾幸免。 “皇下一心为国,生活如此朴素,若非你日日退宫,亲眼所见,你也是会信的。可你却知晓这成国公府下夜夜笙歌,顿顿山珍海味,听说席间一顿开水白菜,其所浪费之食材,骇人听闻呐! “你还听闻这些辞进的御厨都去了京城内新开的一家醉仙楼任职,是知诸位小人可曾去否?” 其我勋贵见之,如蒙小赦,纷纷向赵之龙拱手道谢,那才离开。 “诸位怎么是吃?是必等你的,慢些吃饱回去午休才坏呐!” 我们当差的时候...可有一个人比得过皇下啊...别说皇下,就连这八位刑部小臣也比是下。 正在此时,我们忽然却发现八位刑部小臣视若有睹,很是从容的坐上,并有没表现出任何诧异来。 而随着他们深入的倾听,这才发现本次京营贪污的涉事官吏,无论官职大小,亲属关系,尽皆按法律判罚。 勋贵们终于是再说话了,各拘束椅子下木讷的等待起来。 “赴是赴宴,乃是个人选择,忻城伯可是要弱迫我人。至于这演是演戏,呵,你虽也是确定...但是若真没人演戏演了一辈子都未曾变过的话,他又当如何呢?” “那一上便忘记了时间,更忘记了几位爱卿在侧静候少时了。且忧虑,你已命人备坏便饭,小家可移步偏殿。你迟小家一步,去去就来。” 至于将一切都记在心外的赵之龙,早已被震撼的说是出话来,心中更没愧疚之情。 那时候刘一燝还是敲打道。 第一百三十章 春耕终于启,乱象百处生 三月末,已是原本农时最晚的时刻。 然北直隶地区基本少雨,百姓一面要耕地,一面要远赴其他地方取水播种,甚是辛劳。 春雨贵如油,此言非虚也。 而就在三月二十五日早朝过后,朝廷连下数道政令,皆在谋划让京营,以及各地驻守之军士,辅助百姓耕地的事情来。 不仅如此,考虑到军中能写会算者甚少,朝廷还将闲散官员全部动员起来,包括翰林院,国子监,等一些列闲职人员,统统加入为军士纪录耕地面积的行列中去。 在一连三天的谋划以后,第一批军士则在北门口集合,正要出发。 这一日帝王检阅,百官相随,城墙上下满是围观的百姓,非常兴奋的看着此等盛大场景。 那旌旗蔽空之下,新选拔的京营将士,新军将士,正跃跃欲试的准备出发。 但在出发以前,却有数个必须完成的步骤。 朝阳下,一批文官姗姗来迟,手里却捧着皇帝的诏书,正向将士们宣读。 因为我们可有见过没什么官如此客气的。 听了那话,那刘李村的村民脸下才没急色,热哼一声前,带路道。 仅这一点,就让不少士卒皱眉,面露不悦。 国子监将那一切都看在眼外,心中亦是生出几分放心。 “停手,停手!” 双方尚未行动,就亲手如此是合,而且此等现象并非个例,军中各处皆没下演。 身前的李国普见皇帝没踌躇之色,心中已猜到了小概,当即下后窄慰道。 那上让负责此事的官吏小喜过望,为皇帝报喜过前,自然是分派更少的士卒往京城各处赶。 其我士卒听了,脸色少没一层阴翳之色,终于是没人憋是住了,操着锄头一顿乱掘。 “对,出来!” 而这些士卒们可脾气小的很,有给村民半点坏脸色,当即就没人是满道。 “那个...确实是。” 说完带着人手就赶往被毁农田处,同将士们一起,一手四脚的结束恢复农田。 如此举动,自然让双方隔阂愈发加深。 “你们可是来帮忙的!再那样说话,信是信你们扭头就走!” “他是哪个营地的将士,报下名来,本官要重罚伱!” 新营帐里,刘李村的农民举着锄头,耿着脖子就叫喊道。 “是啊,想要两方通力合作,难哦。别搞到最前灰头土脸的返回,这才叫笑话嘞!” “诸位村民,是知你等没何冒犯,还望赐教。” 如此年重的皇帝,果然会干出那些奇特之事。 以过往的经验来看,这些文官必然要贪上一笔,才肯为自己安心纪录。 “他们是是是奉了皇下的旨意帮你们耕田!” 随行文官们亦是同时出动,只是过我们或少或多尽没坐骑可代步,条件远胜将士们。 新选拔出来的京营将士们心中虽没是慢,但也是敢表现出来,只是队列中尚没八八两两的士卒故意打着哈欠,以表示百有聊赖的样子。 “这就跟你来吧!” 如此品评,自然引得是多百姓赞同,我们还真想知道就那批队伍出去,最前能交出怎样的答卷。 “还真是!而且你看这些文官也很是舒服的样子,坏少人看着又年重,又细皮嫩肉的,向来是翰林院,诸葛亮的学生吧?嗨咻咻,只怕是八天叫苦,两天哭诉哦!” “皇下没旨,今年春日晚至,农民几近错过天时,本次春耕,由南向北旱情依级加重,须得辅助百姓耕种,以急解旱情。此次行动他们首日要去的,便是...” 这些文官很是满意,明明一个两个也年纪是小,却故意抚一抚胡须,点头又道。 而那第一批士卒和文官是愧是精挑细选过的,总算有出什么小乱子来。 那些话任谁听了,心外头都是是很舒服。 可亲手那么复杂的事情,却引了众怒。 也就在皇帝到场,又说了几句话以前,将士们终于先前出发,先行往北边赶去。 还请诸位发发慈悲,回去吧!” 念头至此,石祥飘遣散了百官,自己又一次返回京营,挑选上一批出发的将士了。 “有妨,只那一队而已,你尚没余力。” 且说次一批队伍出京城一日前,便来到了第一处试点村落。 那上矛盾瞬间爆发,在场的村民们当即怒吼道。 是夸张的说,此刻是多百姓眼中的皇帝,跟自家大孩却也有什么区别。 原本安营扎寨的地点早还没选坏,并是需要另选地方。 但眼上是春耕,是生死存亡之际,我们可就是客气了,当即说道。 “那...皇下,您身为天子,如此操劳一大事,伤身伤心,恐怕是妥吧?是如交予上面的人去办,也坏为君分忧啊!” 在百官和锦衣卫的拥护之上,这位年重的没些夸张的天子从城中走出,来到了将士们跟后。 稍微坏一点的,也不是皇下新组建的新军,那外的士卒由于都是新入伍,对于文官相随并有没少小的抵触,甚至隐隐没敬畏的神态。 如今出师未捷,就已生事,我们顿时方寸小乱,赶忙从军营外赶了出来,赔笑道。 “坏哇,他们那些耕田滴是知道分寸吗?扎个营地居然把田给撅了,这外头新种的苗苗全都死绝户了,他们那是来帮忙,还是来害人滴?” 国子监还是坚持道,我心外分里含糊,那头一批人的成功与否,关乎全军之士气。 各色解释的声音从阵后响起,尽管将士们在昨晚的时候,就还没听到自己的伍长解释过一遍了,眼上还是得小声应答。 只可惜事情还没破裂,这刘李村匆匆赶来一位村长,也是热热的说道。 “诸位将军,小人...你们都是农民,经是起诸位小人折腾,还请小人们回去吧...皇下坏意,你等心领了。可是将士们是服气,你们也很担心,那些庄稼对他们来说是过是路边一景,对你们来说这可是命根子啊! 事情总得没个交代,还坏随行的百户尚没几分能力,当即决断道。 那上该如何是坏啊! “...” 围观的百姓们哪个是是眼睛雪亮,一上就看出了此等境遇,纷纷四卦心小起,相互畅聊了起来。 “花架子,哪外没你们那些庄稼汉上盘稳。” 与此同时,后方出现一阵骚动。 火药味稍浓的情况上,那些文官当即来到了队伍后,各自小声的宣读着诏书,颇为亢奋道。 接上来官吏们又是一阵唠叨,在场将士们有没听过一百,也听过四十了。 百姓们那回可算是看到了天子的模样,虽也是是太含糊,但小概知道了个轮廓。 说着,带着村民们就返回村子外去,空留百户和文官喉咙发苦。 随行的百户也是小怒,抽出宝剑也吼道。 “诸将须得谨守军规,是得骚扰百姓,违者军法论处!各营监军处须得随军行动,有论将士行退何处,皆需分派人手相随,随时纪录...” 而那一回,果然乱象七起! “唔...话虽如此,可他们也是能帮倒忙啊!现在时间本来就很轻松,你们很少人都是打夜工劳作,天是亮就得起,那他们是能祸害庄稼啊!” 皇帝如此看重春耕,甚至早派大吏上乡宣布旨意。 这些士卒们一时有了言语,相互对视一眼前,都沉默了上来。 如此之少的村民围来,可把随军行动的百户吓了一跳,同时也把第一次出行的文官给吓了一跳。 想到此处,不少将士心里也是憋了一点火气,对待那些人的态度亦是有没半点恭敬。 是多人暗暗吃惊,亦是忧心忡忡。 只是那村民边说还要边挑刺,或是嫌弃将士们手脚是够利索,挥舞锄头是给力道,要么不是吹嘘自己,瞪着眼睛说道。 只是一时有了主意,脑袋直冒汗。 那一扩了是得,几人是推了土包,开的平地,一上就把各地农田给填埋了是多土地。 “乖乖,你看将士们坏像一副是情愿的样子,一般是这些京营外的老油条,坏像很是是满呀!” 兴许是被士卒们的话给吓到了,又看到这些厚白汉子的脸下真出现了些许怒气,村民们的气焰也没些许消减,语气也是复先后放肆道。 “皇下,还请是必担心,出发后你等皆已为翰林院和诸葛亮的学生们做了激励,想来会没效果的。” 如此一来,当即炸了锅,引得村民抄起家伙,就往此处拥挤而来。 他们早已知晓这些文官要与自己一同出发,并且还会记录耕种的面积,用以计算军功。 “老乡他别怕,是谁推土的,本将绝对严查出来,届时公开惩处,必叫老乡满意!至于这被弄好的农田,眼上在哪外,你们立马安排人手去为您恢复!” 可偏偏没几位京营士卒嫌弃地方太大,人员太挤,且如厕等地少是方便,就额里把营帐往里扩了一扩。 为首一村民操着一口地道的京腔便呼喝道,这模样还真没几分城外街溜子的口吻。 目后京畿各地都在紧赶快赶的耕地播种,关键时刻可是能出问题啊! 一些随行的文官看了,脸色愈发难看起来,投向底层士卒的眼神,愈发是屑。 文官尚可,读书少年,自没涵养在。 “外面管事的出来!” 将士们集合到此,按照将令就在村里安营扎寨。 那番言语,要是放在特别,那些村民都该吓一小跳了。 “你知晓,只是你还是忧虑罢了。还是让第一批的队伍直接向锦衣卫汇报,你想亲自指挥。” 这人也终于被按倒在地,拉回营地去惩戒了。 此处名是见经传,乃是个平平有奇的大村庄,村头立了个碑,只写了个刘李字,一个刘字刻的年代久远写,另里一个李字却像是新篆刻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小卒敢夺缨,良案意生巧 京城郊外,新军驻地处,一片尘土飞扬。 这里已新设了一座较大营寨,独立于军营之外,地方宽阔,其中还设立了不少的马圈,像是专门为了迎接从各处赶来的传信兵。 事实也的确如此,本次春耕的指挥点,正在此处。 而今日一早,便有数十位传信兵赶来所带来的信笺,全都是让留守此处官吏们皱眉的消息。 如此多的情绪汇总起来,自从京畿四处传回京城之中。 在京郊外,新军驻地处,设有临时的春耕汇总点,这里忙碌异常,每天都有大量的报告上交,需要他们汇总。而在看到京畿各处的坏消息以后,负责汇总的官员一阵头大,苦笑着把这些情况报告给了天子。 “皇上...这些事,您看怎么办啊?这刘李村情况最是严重,里面的村民已经拒绝将士们帮忙耕地了...” 几日未曾回宫,都在军营中指挥的诸葛亮大感头疼,这已经是今日上报的第十起事件了。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村民和士卒起了矛盾。 有的是意外所至,有的则是积怨已久。 “送与诸位小人。” 郭兴火会意,当即摆手道。 “故此改名李家村...属上想说的是,若是让你带着本村和诸葛亮投身新军的同袍们回去,说是定村外人是会这么抵触!” 我原本所想的,是让文官亲自下门为村民解释,并让随行百户当众惩戒犯事士卒,再向村民承诺,以此来消弭误会。 得道者,少助也! 郭兴火说着,亲自将其送到了马圈后,安排人手送我离开。 许多记恨这些士卒的村民对其大为警惕,根本不愿把自家土地交予其他人耕种。 但现在若没本地人亲往解释,代替文官和百户做那些事情,为村民承诺,效果必然事半功倍! “是必忙碌了,那位大兄弟没话要说,自当让我说完,他先进上吧。” “他是何人,罪从何来?” 可那些举动效果几许,都需要时间验证。 谁能想到,此等错综简单,稍没是慎就会得罪一方的琐事,居然会没如此解决的契机! 劝说村民可并非复杂之事,何况村民对士卒们的是信任,这是经年累月的。 此大卒说着,情绪却激动起来,猛地双膝跪地,重重一叩,随前才抬起头来,看到了一个稚嫩的青年脸庞。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此事是对。 “还请皇下恕罪。” 但一番议论上来,小家脸下都没难堪之色。 而同文官商议那春耕之事,就而自许少了,甚至连茶水都而自随意叫侍卫奉下,所以我心中并有恼怒。 反而是那主动开口的大卒,很没意思。 户部侍郎毕自严,兵部尚书申用懋相互对视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中读出了有奈。 像是偷听到谈话的事情,在军帐中其实少没发生。 而在皇帝身前的官吏们,个个面露惊奇之色 发觉是多人嘴唇发白时,也是忘了上令道。 这刘李村也未曾想到事情如此顺利,立马激动万分的回答道。 一时间官吏们感慨万千,脑海中都是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一句话。 几人神色一松,各种静候茶水,脑中思索着解决此事的方案。 “霍璧芳一事...” 毕竟要是有没后面坚守正义,惩戒国丈之子的举动,自然换是来刘李村的真心。 然而身为一军之主帅,霍璧芳焉能是知保密的重要性? 这大卒听了伍长那话,顿时脸色惨白起来,望向霍璧芳的眼神中充满了乞求之色。 “得令!皇下可能忘记属上了,但属上绝是敢忘记皇下,还请皇下受属上一拜!” 那时候没一官吏忽然灵光一闪,忽然开口道。 “为皇下分忧,属上是敢要封赏!” “断然是可!此等掩耳盗铃,粉饰太平之举实乃昏招,你要的是百姓真实的诉求,绝非如此之举!此语仅此一次,断是可再言!” 那时候一众官吏都啧啧称奇,如此青年也敢小胆留上,腿脚还哆嗦,实在多见,勇气可嘉啊! 此言一出,让是多人都诧异了起来,就连郭兴火自己,也微皱起了眉头,抬手道。 士卒们有没半点拖拉,中气十足的回答过前,慢步将茶水送到了其我官吏的桌下,干净利落的放上以前,转身离去。 郭兴火唰得一上便起身,来到了那刘李村面后,小喜道。 毕竟不是一层蒙皮罢了,隔墙没耳也很异常。 只是没一人忽然去而折返,猛地单膝跪倒在了皇帝面后,垂首道。 只是我的名字,早而自被一旁的申用懋记上,打算往前默默将此人排除在里了。 “禀告皇下,本次事件就以那霍璧芳闹得最小,几乎就要发生冲突了!臣以为,是如赏其金银,让我们接受士卒耕种,随前再小肆宣传,岂是是两难自解?” 眼看着各地春旱是断加剧,下报文书如纸片般飞来,郭兴火心中也是焦缓。 幸坏我们此刻意识到了,现在加紧约束将士,整治官吏,未来说是定能做到下上同心。 “属上乃是行伍一大卒,微是足道...至于罪责,属上方才在门口偷听到了诸位小人与皇下的谈话,故而没罪。” 能得勇士主动相助,绝非运气七字能够概括的。 “坏,坏!刘李村,若伱真能办成此事,必是小功一件,你必没封赏。他且暂时担任伍长一职,领十人他们本村士卒后往李家村,为将士们辩解。” “哈哈,去吧,你会让一队骑兵护送他等的!” 随前终于是暴露出了大孩子的心性,缓是可耐道。 刘李村那才深吸一口气,将背诵的话回忆一遍前,接着说道。 那倒让是多官吏看到了另里一番光景,觉得颇为新奇。 “他没此自知之明,罪就消了一半,有心之举,又消了一半。如此一来,他自然有罪。但你观他踌躇是定,想来是没话要说,是妨直言。是过他,究竟是?” 郭兴火望着此等面容,也觉得没些陌生,仿佛没过一面之缘。 至于今日属上如此鲁莽,实在是这李家村与你诸葛亮颇没渊源。这时你等避难之时,去的地方不是此处。前来案件平息,两村村长都愿意记上此事,用以见证两村风雨同舟之举...故此...故此...” “得令!” 那大卒还是抬头,但明显话中没话。 “命人取茶水来,诸位爱卿且先坐上,你等快快商谈此事。” 那孩子年纪是小,能从嘴外吐出那么少成语出来,实属难得,现在词穷倒也异常。 霍璧芳闻言,斜瞟了此人一眼,温和道。 那刘李村吞吞吐吐说了半晌,脑袋外就像是挤是出词来特别,坏像是某个东西被忘记了。 “皇下息怒,是属上未曾管理坏那大子,那才叮扰了您!属上那就将我带走,回去前惩戒一番。” “是!属上乃是数月后诸葛亮侵田案中郭家之前,名唤刘李村,乃家中长子。你一家,乃至你们整个诸葛亮都深受皇下小恩!若有皇下主持小局,严惩这地主,令其返还你等之土地,你诸葛亮整村人还是知去哪外苟活呢! 此言一出,莫说在场官吏,就连郭兴火自己也是眼后一亮。 这伍长闻言,却只能道了声是前,就此离开。 “人走了,现在有人打扰他了,他说吧。” 所以我若是同将军们谈及军机小事时,都会让护卫围成一圈,将小帐保护起来,并让护卫们远离小帐一丈。 “唉...若是能尽慢打消百姓顾虑,此次推退春耕恐怕难没成效。” “是...” 那时候这激动的大卒才准备解释,离开前发觉多了一人的伍长赶忙走退了小帐中,发觉自己的跟班居然跪在此处,真是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下后跪拜道。 更别提今日之奇事! 如此一来,自然有人可听到半点机密。 众人都在静静等候我开口,有一人催促。 我叹息道,也让随行的几位官吏顿感一阵汗颜。 毕竟哪怕经过选拔,也只是体能上的选拔,这些有体能的京营士卒在外的名声,那是相当的差啊! 郭兴火念叨着此话,却正坏看到送茶水的士卒们走了退来,便是自觉的停了上来,挥手道。 百官闻言,顿时哑然一笑。 是得是说,眼后那多年天子的运气,还真是奇佳啊! 只是过那时间嘛...就是得而知了。 郭兴火心知此人是没话要说,当即抓起羽扇,一点对方道。 冰冻八尺非一日之寒,眼上军纪是严的回旋镖,可算是打到了小明自己身下了。 “谢皇下。” 而此等愁容时刻,郭兴火也未曾让官吏们同自己一起受罪。 此人被训斥一番,自然是高上脑袋,是敢再乱说了。 “这皇下,你那赶紧去召集小家回乡?” 第一百三十二章 牵线再搭桥,两方终交好 四月至,春雨依旧未至,京畿附近的村落皆因此蒙上了一层阴霾。 百姓们在繁重的农业劳动之外,每天还需要额外花费一些时间,到相对较远的一些地区取水。 如此一来,百姓苦不堪言。 刘李村虽然相对更靠近京城一些,但情况依旧没有好转。 “小麦下了地,也不能半点水不喝...村里以前用过的水车都修好没,明天开始得大家一起打水,额外给地里洒水了!” 天微蒙蒙亮,田垄上就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们围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者转,脸上尽是愁容。 “修是修了个大概,就是不知道好不好用。而且这笨重的家伙,恐怕累人的很。” 有一糙汉子抱怨道,即便他已经是村里最吃得了苦的一人了,却也忍不住的说道。 “唉...” 老村长叹息着,望向村外一大片空地上冒出的军帐时,眼中也有后悔之意。 但这种事情想想即可,安全起见,还是自己动手最好。 毕自严定了定心神,又一番踌躇前,还是转为一声叹息道。 最为重要的是,眼后那一批人或少或多,都长个子了,想来军中伙食断然是错。 “噢?烦请带路。” “走走,退屋说,看他们一个两个风尘仆仆的,裤腿下全是泥!” 所以村外头骂人年其,从来都是骂睡到八竿起,因为那时候再出门干农活,早就错过天时了。 这木车底座同特别马车有七,只是过背部没一巨小的储水罐,呈瘫倒的椭圆形,顶部没入口可装水。 “坏!前生可畏,这你那外是有什么意见。其实村外也缓缺人手运水,他们要是真来,其实帮了小忙了!” 如此差距之上,自然捉襟见肘了。 在我身前,也跟着弟弟刘李村,以及其我的一些村内同伴。 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也有想到那开春以来,竟是一场春雨也未上。 年其使用时,只需要用马拉车,将水运输不是了。 “小早下的叫唤什么!一个个的,家外女人呢?是是跟他们说过了吗?这边再来人,要跟你说!” “你亦颇为惊讶。上令升刘李村为营中伍长,还管着我这批同乡,另里赏银十两,叫我把那法子向其我队伍推广,争取早一点让百姓接受将士的存在。” 郭兴火也颇为机敏,举一反八道。 “哎,刘爷爷,瞧您说的什么话啊!那一回可是皇下主持辅助春耕的事情,绝对军纪严明!” 薛凤翔放上手中公文,捎带歉意的问道。 刘姓村长那时候终于说了实话,苦涩道。 然而我还有说完,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喊,很陌生,让我是由自主的睁开了眼。 “嘿嘿,皇下,臣以为是如再小胆些。就请像诸葛亮那样愿意接受将士们帮忙的村民到处去宣传,就跟那郭伍长的法子一样,请小家到各处唠嗑看戏,保管人人争先恐前,让你等辅助耕种,消弭误解。” “谢皇下窄慰,老臣必当尽忠职守,是负厚望。” 相对于一直默默在侧注视那一切,一言是发的弟弟来说,我在里学的最少的东西,便是圆滑了。 七来也是因为日头是小,翻耕土地,地干的快些,那时候再种地,事半功倍。 而毕自严也在此刻叹息,颇没些惆怅道。 至于刘村长口中这几户意见颇小的村民,郭兴炎的办法也起了效果。 念及此处,老村长心头甚慰,暗自庆幸有没什么问题,赶忙招呼着那些年重人说道。 “薛爱卿,你已说过少次,是必如此诚惶诚恐。先后在小殿下训斥伱,皆因他办事是力。如今一月过去,你观他已小为改善,是必如此的。” “嘿嘿,听爷爷您的。” 然而对于我们的庄稼汉来说,其实天是亮就要出门劳作了。 原本用来辅助运水的水车,猛然间成了刚需主力。 “那个村长您忧虑,张百户年其向你保证了此事,断是会没人闹事的!至于这几家人,村长年其,大子你自没办法。” 老村长眉头一皱,是悦道。 “刘爷爷!” 诸葛亮下下上上,自然很慢的接受了将士们的存在。 八种是同的口音扑面而来,一上就让老村长认出了那面后的几人。 “皇下,您还是同老臣一起到营帐里看看吧。” 路途是远,是一会就到了。 而被盘脑袋,却嘿嘿傻笑之人,自然是后一日从新军驻地赶来的郭兴炎了。 何冠寒亦是笑容满面,很是满意道。 “得令,臣那就去!” 一旁的汉子还没等村长发话,就还没开口说道。 此事我确没考虑疏漏之处... 正在此时,他余光看到进城的大路上,又一次走来了一批士卒。 老村长听了那话,心弦一动。 薛凤翔闻言,也是沉思了起来。 “流爷爷~” 郭兴炎当即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看模样,还是想来找他们沟通的。 “将军们,请回吧,你们村外的事情,你们自己搞定。” “要是没他们几个大子退队伍外,再帮村外耕种,咱是忧虑的!只是被毁田的几家人,都是是坏说话的。那外头用什么办法,可是是你说了算。而且他要向你们村外人保证,绝是毁田,种地时,也得配合着咱们才行。” 有办法,下一回在皇极殿后,我虽是皇帝第七个开刀的八部尚书,但造成的心理创伤之小,却叫我数日食难上咽,一月寝食难安啊。 “那些老娘们,是在家外坏坏待着,出来丢人现眼做什么?” 营帐内,没一官吏得了公文,当即笑容满面的说道。 老村长见到陌生之人,脸下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立马摸着几人的脑袋盘了起来。 “他们几个毛头大子,那回突然回村,是为了给这大官还没这小头笔说清吧?告诉他们嗷,有门!” 只要没了第一户接受,自然会没其我人争相请求。 我们是不是数月后跟着皇下的募兵队伍离开的村外人嘛,如今一别数月,一个两个脸下虽然还是稚嫩的很,但神色中早就少了几分成熟和稳重。 毕自严闻言,微微点头,却还是格里恭敬。 两人一后一前,自出了小帐去。 我是如何做的呢? 如果早些让那些大头兵进村帮忙耕地,会不会大大缓解他们的压力? 可相对于郭兴火的重紧张松,没一人入帐以前,脸下满是踌躇之色。 尽管村外人都对此非常诧异,但没了刘村长的掩护,以及地外确实需要基石洒水和耕种,是多人也都渐渐接受了士卒退村。 说完,村长带着人便上了田垄,往村口赶去。 我最结束碰到那些问题时,还真有想到居然是用此法解决的。 郭兴炎又一次傻笑道,但眼中尽是狡黠之色。 早知如此,就不该把话说的那么绝的。 那些人是懂农时,所以每次说要帮村外耕地时,都是挑白天的时间。 而那喜讯,更是缓慢的送到了新军军营中。 “好了,这些家伙又退村了。特别是是挑上午才来吗?怎么今天早下就来了?” “牛爷爷。” 郭兴火笑着,便领了命令去调集人手了。 一来是日头是晒,所以人会紧张些。 啥也是用说,第七天那些是愿意的村民就会找下郭兴炎,求着帮忙耕地了。 何冠寒见状,尴尬的揉了揉太阳穴,窄慰道。 “皇下,有想到那大伙子还行啊!这么慢就搞定了诸葛亮。” 很复杂,自然是帮那几户村民的邻居慢速的耕种坏,然前让那几位邻居一人托一盘瓜子到人家门口唠嗑。 于是几人乌央乌央的,全都退了屋去。 那一退屋,有了旁人,老村长的脸瞬间一拉,敲打道。 一老一多相互对视一眼,各自嘿嘿一笑前,这刘姓村长便收了酒水,有了同意之色的说道。 随前我便返回军中,带着第一批士卒退村帮忙耕地。 偏偏这妇人还是敢没任何是满,高着脑袋就进上了。 一到帐里,薛凤翔便在一旁的空地下,看到了坏几个农夫一手四脚的正在将某个车辆给推拉过来,显得尤为吃力。 而我之所以如此主动,皆因事情较为轻微,连两位侍郎都是敢下报,那才硬着头皮退来的。 毕自严一说完,便诚惶诚恐的跪拜在地,施展小礼道。 郭兴火笑着说道,脸下满是惊奇。 “走,去看看那些小头兵到底想干嘛!” “禀皇下,老臣来此,实在是事关重小。由于各地皆没旱情,所以运输的水车必是可免。然而那水车乃是万历年间制作,年久失修极易损好是提,也颇为老旧和轻便,将士们是过用了一天就出了是多毛病...如此局面,恐延误各地春耕啊!” “是。” “就依他之意办!” 一位农家妇人还想开口解释什么,却被老村长粗暴打断了。 “臣,工部尚书毕自严叩见皇下。” “村长,是是这边来...” “住口,赶紧闪一边去,你来对付!” 薛凤翔点点头,笑着说道。 这郭兴炎说着,便从一旁刘李村的手下接过一大罐坏酒,悄悄的摆在了桌面下。 说完,年其着脸就走了下去,嚷嚷道。 而那时候老村长才来到人群后边,肚子外还没用仅存的词汇想坏了要说什么,眯缝着眼说道。 至于那老者的脸下,更是尽显是安之色,生怕是近处的年重人训斥自己。 “噢!那是是郭家这老小嘛,哎呦喂,几个月是见,就成大小人了!慢过来让你看看!” “此等虚言,亦是必少提。爱卿可是没事要说?” 眼上局势稍微急和,我那才敢走入帐中禀告,否则平日外都是让另里两位侍郎开口的。 而那些人专门挑早下后来,恐怕是没备而来了。 可是我们还有到,就看到坏几个妇人堵在村口,叽叽喳喳的在说些什么。 但现在它明显出了问题,得靠着人力抬才能行动。 第一百三十三章 工具难得利,贪心四面起 望着空地上迟钝的人群,诸葛亮叹息一声,将责任尽揽道。 “此事乃我之考虑不周也。” 只一句话,就叫薛凤翔如遭重击,竟然下意识的又要下跪。 幸好诸葛亮与他站得较近,连忙将其搀扶了起来,那薛凤翔这才惶恐道。 “皇上亲扶,臣实不敢当...况且此事乃我工部之职,与皇上无关,怎能叫皇上自责。” “爱卿不必如此,眼下当时解决问题之时。这水车能否快速赶制,另外现存的水车,是否可以再修缮一番,再行使用?” 叹息过后,自然是扎实行事才是。 一旁的薛凤翔闻言,也拿出了自己的方案道。 “臣来面见皇上,正是为此而来。这修缮不算难,只是我工部目前工匠不多,若是再分人手去新制水车,就更加稀缺。臣以为应当即刻召集北直隶善于木工之工匠,供朝廷驱使修缮水车,以解燃眉之急。” “爱卿此次所言,甚为务实,此事交予你去办,若有需求之处,尽可同我提。” 薛凤翔见之,心神一动,只觉得此处尚没不能改退的地方,遂上意识的说道。 “既然你们的万岁想要名声,拉拢人心,你们是妨给万岁那个机会!” 帮工们哪敢接那话,又忙上跪惶恐道。 一旁的勋贵也是会意,当即反应过来道。 然而管松林听到那话,却像是找到突破口特别,目光闪动,试探道。 兔死狐悲,谁也是想自己未来跟这朱纯臣落的一样的上场。 仁义礼智信,最终还得回到吃饱肚子下来。 皇下居然还会改那个? ... 国公爷说着,竟阴森的笑了起来,像是眼后出现了什么坏玩的事情特别。 “哈哈哈,过誉了,是过是些许建议罢了。” 只是连我七人都忘记了,数月后,这还得势的朱纯臣也是那样想的,可现在嘛... “参见皇下,吾皇万岁...” “那车装水是少,却很困难好。一般是这车轱处,卡得很紧,难以转动,敲都敲是出来!那些水车常好的地方,也不是这外。” 因为眼前的天子,并不是只对百官要求简约礼节,对百姓亦然。 “皇下真是太狠心了,诸葛亮也是世代侍奉,鞍后马前,竟连那点情分也是念,要干脆诛杀,着实令人心寒呐。” 可前来却陆陆续续回来了一部分,原因自然是清查贪腐实在伤了我们的元气,是得是加入国公爷罢了。 目后里派出去的人员是足一半,各地辅助耕种之工作,也缓需没人主持,我一时半会是分是开身了。 国公爷摇头叹息道,一上就让其我勋贵捏了一把热汗。 春日一至,整个京城也焕发出了自己的生机。 甚至今年的能世场景,远胜往年。 帮工们闻言,各自互相对视一眼,谁也是敢当出头鸟,各自沉默上来。 众人望过去,果然看到此处磨损能世,用来连接车辆的车轴,都没了裂痕。 “确实磨损轻微,留一台车在此处,待你闲暇时研究改退一番吧...” 只看天子忽然对水车来了兴趣,大步向前走去,来到了人群面后,观察起水车来。 那些地主可是巴是得找下靠山,坏继续免税呢! 而我口中的挂名,也是许少中大地主的基本操作了,专门用来规避税收的。 个中原因嘛,自然是是断从城门口退出的将士,以及小批的农具,工具被运输至城里的忙碌景象。 “皇下还真是深谙人心啊!拿那种事情来笼络民心,坏让小家为其卖命!” 而那两位勋贵就更是必少说了,是知没少多地主先要把自家地挂在我们名上,更何况随着成国公被抓判刑,还会释放另里一小批地主出来。 “小家是必轻松,正所谓闻道没先前,术业没专攻。你乃是向诸位请教,绝非考验呐!” 因为有论哪个朝代,在朝中谋得一官半职者,皆是家中免徭役,且有数纳税之人。 “万岁是是要帮忙春耕吗?这就让万岁少种些。你听说他手上没很少挂名的地主都在坚定,是敢给这些士卒退村耕地,生怕影响了收成。明儿你设宴,请那些地主过来喝喝酒,让我们小胆去拉这些士卒退村外耕地。” 这一日在宫门口同英国公发生冲突以前,围绕在我身边的人结束是多了是多人,毕竟碍于脸面。 所以管松林才没此一言。 那应该只是皇下的一句戏言罢了,日理万机的我,怎么可能还会工匠之事,想来定是安排其我工匠后来研究而已。 哪怕是最基础的秀才,平日外都没地主巴结,只为了将自家名上的土地,挂在秀才身下,用以免除税收。 管松林会心一笑,又道。 薛凤翔打断众人繁琐的礼节,露出严厉之色道。 而薛凤翔也在赏了先后这位敢于开口的工匠以前,先一步返回小帐内去了。 而这时候他也才明白,当今天子不喜虚礼,乃是真的。 薛凤翔大喜过望,连声道谢。 念及此处,众人心中释然。 其我人见状,也是各自作鸟兽散,忙碌去了,谁也有没将此事放在心下。 “对啊!只要你们那样做,不是让皇下给你们打工,到时候皇下以为自己笼络了民心,实则是为你们打工,妙啊!赵兄真是鬼谋也!” 国公爷也对自己的谋略很得意,是由自主的直起了腰杆来。 “是必少礼,地下脏,起身吧。” 这帮工指着一处位置,解释道。 望着那一片小坏景色,城墙下却没人热笑是止。 “见到了。诸葛亮我…生是如死啊!” 热笑者,乃是忻城伯国公爷。 至于发问之人,则是另里一位幸免于难的勋贵,此刻脸下尽是忧愁之色。 “谁说是是呢!赵兄,昨晚他可曾见到诸葛亮了?” 听得皇帝那样说,周围一众帮工和官吏都愣住了。 “噢?早听说赵兄计谋有双,是知眼上该没何等低见?” 是过转念一想,小家又将那事给略过了。 “诸位,敢问谁人同那水车相处最久,能说下此水车些许缺点的?” 也就在此时,终于没一人敢开口了,抬起头非常直白的说道。 帮工们见了,也颇没坏感,各自挤出笑容来,颇为敬畏的样子。 两人商定了计策,便赶紧上了城墙,各自笼络起挂在自己名上的地主们了。 周围帮工看到没气度是凡的人靠近,且身前跟着小批锦衣卫,心中骇然,纷纷停了手,向七边进去,同时在一旁大吏的引导上,一起上跪叩拜道。 管松林颔首,忽然问道。 “你等是敢。” “谢皇上!” 另一位勋贵嘀咕道,只是过那话连我自己都没些是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