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能诊所》 第1章 变装客 “你有什么特异能力?” 齐天圣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打发着一个接一个应征者。 “我跆拳道练到了蓝带四级。” ——等他揍我吗?果断pass! “俺是p图小能手,能把视频里女明星的脸和rb女……” ——这技能包太猥琐,容易404! “我拿过全国奥数一等奖。” ——中学时就恨死了数学,恨屋及乌……出门左走,金陵天体物理研究所欢迎你。 “我外语还不错,精通中英德法俄日意葡8国语言。” ——呵呵,就因为这种人的存在,社会上至少有7个学外语的找不到工作,拜拜不送。 拒绝别人的感觉贼爽贼爽的! 尤其拒绝的是这种高技能人士,就更显得霸气十足。 豪华的dft别墅一楼待客厅,已经持续进行了一上午如此简单弱智的面试,但所有应征者无一不是乘兴而来铩羽而归。 之所以还有人前仆后继,只因为豪宅主人齐天圣开出的租赁条件相当诱人:租金全免! 齐天圣数了数笔记本上的“正”字,已经拒绝64个应征者了,他失望地躺进旋椅,仰天长叹道:“在2050年找个异能人士,有这么难吗?” 确实很难——即便是穿越到了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2050年,人们的生活节奏依然没有慢下来,大多数人仍在不断提升外在技能,而忽略了出生自带的潜能。 …… 五天前……不不不,准确来讲,是2020年的五天前,刚刚成年的齐天圣继承了爷爷留下的大别墅一座。 室内面积500多平,上下三层,五卧双厅三卫。屋顶有露台,楼底有地下室,外面还带一个车库。 南北大阳台、开放式厨房、书房、影音室,还配备了全套智能家居:声控led灯,智能互联电冰箱,恒温恒湿新风系统,流行性病毒查杀隔离系统,vr彩电互联一体机,全自动3020投影仪……几乎集结了21世纪20年代最尖端的家居黑科技。 从穷困潦倒到富贵逼人,原来只有一栋别墅的距离。虽然还没实现“1个亿的小目标”,但对于穷人窝出身的齐天圣而言,已经骤然登上人生巅峰了。 除了震惊和欣喜,手持更名后的不动产权证书,齐天圣更多的是纳闷:爷爷有这个别墅,干嘛生前一直住在简陋的棚户区呢? 等拆迁?但棚户区拆迁不是前两年被上面叫停了吗? 更古怪的是:爷爷只留在打着补丁的裤兜里一封遗书和一长串钥匙,却没有留下解释别墅来由的只言片语。 那天刚办完爸爸丧事的齐天圣,马不停蹄赶到棚户区去帮爷爷换洗衣物,他患有间歇性的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平时工地搬砖的爸爸顾不上,都是齐天圣过去照料日常生活。 虽然是夏天,但一进到狭仄闭塞的棚户房,腐败潮湿的味道扑鼻而来,四下静悄悄的,爷爷正背对着他,脑袋歪在一侧,躺在摇椅一动不动,两手颓然地垂在摇椅两侧。 齐天圣轻唤一声爷爷,没有收到任何回应。他慢慢地走近躺椅,蹲下身子,把爷爷僵硬的躯体扶正,看到他嘴角斜向两颊,像是努力浮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双目微微闭合,鼻下已然没有呼吸。 正午阳光炽烈,几束光线从破陋的棚顶缝隙里顽强地钻进来,直射着齐天圣,照得他眼酸,他伸手一揉,满手的泪水。 他才刚刚成年,身边的亲人便都没了,甚至连个痴呆老人也不留下,命运太不公了!他能向谁诉苦呢?眼泪都像同情他似的,流的默不作声。 换干净寿衣时,他从爷爷原来的裤兜里发现一封遗信,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的确像爷爷生前的“草书”。 遗书第一句就霸气侧漏:“猴子,爷爷留了个大别野给你住。” 错别字水平也符合他的小学文凭,猴子是齐天圣的小名,只有爷爷和爸爸知道。齐家三代指望他像孙悟空一样逆天改命一飞冲天,直等到两代人归西,天仍是没有改,命还是没有逆。 这社会早就阶层固化了,加上房价、教育的双重助攻,底层人想要逆袭,简直比唐僧西天取经还难…… 或许这就是亲妈生下他以后就远走高飞的原因吧! 再看遗书第二句:“但是,这房子不能你一个人住,也不能有偿出租,而是要用来召集各种奇能异士,解决他们在本世界遇到的人生难题。” 召集异能奇士,解决人生难题? 爷爷开玩笑吧,别墅那么多房间,用来招租月入租金起码1万以上,不仅抵掉生活开销,还能有所剩余,他从此过上旱涝保收的包租公的生活,再不用起早贪黑摊煎饼卖馄饨了,岂不美哉? 这别墅难道不是爷爷的秘密财产?为什么一定要帮助异能人士解决问题? …… “嗒、嗒、嗒”,门口传来高跟鞋的踩地声,把齐天圣从2020年的回忆拉回到2050年的现实。 面前出现一名女应征者,身材高挑傲人,妆容简约精致,如青瓷涂釉般的碎花长裙开着v领,显露出性感的锁骨曲线和雪白的天鹅颈,波浪大卷随意披在肩上,脚蹬复古的一字扣草编鞋。 打扮庄重又不失烂漫,任女人也要眼馋。显然2050年的现代女性梳妆打扮的水平更上一层楼了。 齐天圣从小就落下一个怪毛病:与女生一直视就害羞脸红。心理学家荣格有个理论,小时候没受过母爱的男孩,与女孩子交往时会比较敏感。 此刻的他咽下嘴里一大滩涎水,心里默念:稳住稳住,拿出豪宅男主的气魄来…… 等她入座后,垂着头的齐天圣故作镇静地转着手中的笔,冷淡问道:“你有什么特异能力?说来听听。” “变装。” 女人说完,冲他嫣然一笑。 “啪”的一声,手中的笔转到了地上。窘,很窘,齐天圣脸刷地红了。 见对面的齐天圣犹如石化,女人吐了吐舌头,又简短地补充道: “秒速变装。” 这什么鬼……齐天圣咳嗽一声,回绝道:“请回吧!” 女人惊诧地站起身,怏怏不乐地踢着高跟鞋走了。 …… 说实话,为什么一定要找异能人士,齐天圣也不知道原因。 他不是没有查过,那天他在爷爷家翻来覆去找日记本——平日里爷爷怕自己忘事,喜欢把脑子里的东西写在记事本上——结果找来找去,终于在火盆里发现厚厚的记事本已化为一盆灰烬。爷爷竟把他宝贝一样的记事本全烧掉了! 现在,只剩下遗书最后一句话这条线索: “在帮助异能人的过程中,你会逐渐发现你并非普通人,而且说不定还能找到你妈。不听我的话,大别野就会被人收回。”遗书到此为止,连爷爷龙飞凤舞的签名都没有,只在右下角留下了这座名叫dft别墅的精确地址。 这几天,齐天圣反复琢磨着爷爷这句话,百思不得解。尤其是“逐渐”这两个字,看得齐天圣一肚子火。 记得还是翩翩少年时,每天从早到晚追起点的爽文,前3章主角没拿到金手指铁定弃,哪还等主角一直“逐渐”下去! 直到后来读了高中,年龄上去了,开始对文笔和人物要求高了,才勉强能接受最迟5章出现金手指,20章以内必须出现一个小高潮。 真心是年龄越大,能接受的前戏越长。 如果非要解决几十个异能人士的问题才能发现金手指的话,的确会如遗书所言:发现自己并非“普通人”—— ——而是个大弱智。 但,“说不定还能找到你妈”这个话,确实有点吸引力。 倒不是他对从未谋面的亲妈有多想念,相反,对她狠心抛弃他的行径一直充满了怨愤。 奇诡之处在于——爸爸竟然对抛夫弃子的她赞誉有加。一旦听到他骂娘,就义正辞严道:你妈她是个伟大的人! 齐天圣仰起脖:“是因为生了我吗?” 然后就会挨他一顿耳刮子。 齐天圣心里不服:拜托,对女人最高级的称赞一定是“你好美”,退而求其次是“你真可爱”,要是两者都不具备,那就感叹“你气质真好”。 如果三者皆没有,一定要大胆猜测“那你一定是个学霸吧”!如果当面对她夸赞“你是个伟人”,那不等于《三体》程心似的圣母吗,估计对面会被气吐血。 伟大?难道拯救了地球全人类? 所以,齐天圣特别好奇她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 又一名应征者走入dft别墅客厅,冲齐天圣甜甜一笑,他脸上的严肃瞬间融化了。 这回对面出现一个女白领,整洁又修身的黑色工装不仅凸显出她饱满的曲线和颀长的美腿,还平添出一种成熟和干练,她大方落座,气度从容。 2050年的女孩难道颜值普遍提高了?真是江山代有美人出…… 齐天圣的脸发烫,问道:“你有什么特异能力吗?” “我祖上学变脸的,我家是川剧变脸世家。” “那你会变脸?” “哦,我没学会。”女孩吐了吐舌头,尴尬道。 “那你有异能吗?” 女孩冲他妩媚一笑:“高颜值难道不算异能?” “不好意思啊,变装不是异能,招租不是选美。你找错地方了,隔壁商场正在招腿模……”齐天圣虽容易在女孩面前害羞,但他更是个坚持原则的直男,于是毫不留情地下了判决:“那么,pass!” 女白领瞪大了眼睛,望着面前这个红脸怪人,像是想不通为啥他不吃她的颜。 正直到苛刻的齐天圣低着头,故意不看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坚决不打同情牌。 等女白领步出房间,只有几个弹指的功夫,别墅客厅又走进一个面目清秀的大男孩,扭扭捏捏坐在对面。 “你有什么特异能力?” “特异能力是啥子意思?” 男孩长得清秀,嗓门却很粗,瓮声瓮气地大咧咧问道。 “就是你和常人相比,身体、智力、知觉上有一些异常的特殊能力。” “你指的是漫威世界的异能人吧?” “也不一定。盗梦空间你看过吧?梦境编织者这种就行,或者大力水手铁臂阿童木哆啦a梦此类的也能算。” “大力水手阿童木没听说过,哆啦a梦年代也好久远,大概是上世纪的漫画人物吧?” 齐天圣有些语塞,鬼知道他怎么穿越到连阿童木都不晓得的2050年!自从他进入这个别墅,一切就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然而他无能为力,只能接受命运的无情安排,按照遗书的指示亦步亦趋。 念及此,他烦躁道:“你就说有还是没有?没有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男孩冲他呵呵一笑,很自觉地转身就走了。 齐天圣无奈地垂下头,用笔把67号划掉。 再抬起头时,68号已经出现,是个身姿绰约的少妇,袅袅婷婷地坐过来,脸上却是冷若冰霜,犹如灭绝师太。没等齐天圣问话,她迅速抢话先说: “我会秒速变装。” 说完,她笑着吐了吐舌头。 齐天圣抬起头,诧异地望着少妇,似曾相识的感觉。 少妇饶有兴致地用手掌在桌上轻拍,嘴里还数着拍击的节奏声: “1——2——3——4——” 齐天圣蓦地想起那个高跟鞋美女,又瞄了一眼她的面容,仿佛似曾相识,猛然醒悟:“你是刚才的65号?” “5——6——7——8——9——”少妇继续拍击桌面。 “66号是你!”齐天圣惊觉:“67号也是你!刚才进来的都是你!!” 少妇终于停止数数,嗤笑道:“反应时间竟然要9秒,看来财富和智商不能划等号啊。” 第2章 年的电子游戏 这名极品女“变装客”名叫费灵儿。 刚从美国留学归国,没找到合适工作,又不想屈就住在简陋的出租房,正好看到齐天圣在金陵大学城附近电线杆的小广告,对免费招租异能人士的豪华别墅很感兴趣,就找到了这里。 齐天圣内心难以拒绝这位拥有“秒速变装”绝活的高颜值女孩,但左思右想,决定要压制下她的嚣张气焰,于是他顿了顿嗓子,慢条斯理地说: “准确来讲,你的秒速变装不算异能。” 费灵儿像是看穿了这个欲擒故纵的小把戏,故意把额前的长发撩开,语带调戏道:“那美貌算吗?” 面对她的“恬不知耻”,齐天圣展现出直男应有的气概:“不算!” “那你又要pass我咯?” “……” 齐天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她真实目的,精打细算的他选择收留她,其实是有原因的。 的确,有那么一瞬间,他被眼花缭乱的秒速变装技能深深折服——短短两三分钟,五种不同装扮,而且扮成男的也毫无破绽,像极了金庸武侠《天龙八部》里阿朱的易容术。 但,“变装”仍不能算是异能,只能说是靠手速快撑起来的奇技淫巧。 他的如意算盘在心里打得噼里啪啦响,只因看到了她背后的价值:此女精通穿衣搭配,颜值又极高,完全可以做dft别墅的活广告!他只要在招租的小广告封面印上她的艺术照,还愁招不来异能人士吗? 当然,这个不情之请也要等关系处熟了才好开口。经过这么一番成熟思量,齐天圣向费灵儿伸出友善的右手: “欢迎免费入住dft别墅,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别墅主人齐天圣先生。” 费灵儿微微一笑,很矜持地只是用手指擦过他宽厚的五指,便转移话题道:“齐先生,可以带我参观下你的别墅吗?” 齐天圣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碰到女孩子的指尖,发现触手的感觉并非是柔软和温暖,而是纤弱和冰冷。 不过,他的脸还是刷地红了,赶紧侧过脸,作出一副主人的绅士范儿:“荣幸之至,这边请!” 齐天圣在前面引路,嘴里感慨道:“其实吧,这房子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大了,你看这客厅宽得像酒店大厅,影音厅像电影院,最小的卫生间也跟公共厕所似的……” “没关系,我就喜欢从头走到尾那种很累的感觉。” 齐天圣顿觉哑口无言,把她先领到偌大的豪宅客厅,简要介绍着布局和功用:“客厅作为公共空间使用,可以谈天说地、接待客人、看球赛、玩ps4——” “ps4?”费灵儿忽闪着大眼睛,不解地望着他。 “20年代的主流游戏机啊,”齐天圣有点好奇地问,“你们现在玩什么游戏?” “多半是全息投影浸入式游戏,比如我经常玩的这个《舞动世界》,”费灵儿把窗帘拉上,在客厅中营造了出漆黑的氛围,然后从包里掏出鼠标模样的手机,滑开屏幕点击游戏图标后,背屏四角的摄像头一齐开启,客厅霎时出现了游戏进入页面的投影。投影里出现“舞场背景”“单人舞”“网络联机”“与明星共舞”等几个悬浮选项。 她先选择了罗马斗兽场的舞场背景,然后点击“与明星共舞”后,进入了选择页面后询问齐天圣:“这里面的影帝你认识哪一位?” 齐天圣滑动客厅空气中的明星投影,只找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这是易烊千玺?” 费灵儿点击确定后,宏伟的罗马斗兽场瞬间映现在客厅里,费灵儿像是置身于斗兽场中间正圆形的灯光舞场,环形梯廊上坐满了古罗马人,几万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她,虚拟投影中的中年大叔易烊千玺翩然而至,全场观众立即起身欢呼雷动。 此时的易烊千玺已经蓄起了浓密的胡须,绅士地向费灵儿伸出了邀请的手,费灵儿接过之后,顺势被他揽入怀中,两人随即在轻柔的音乐下共舞。本质上是费灵儿一人独舞,但虚拟的易烊千玺异常逼真,配合度极高。齐天圣甚至在虚化的选择界面还看到了可以调整倍速的选项。 一曲舞毕,费灵儿气喘吁吁地关了游戏,四字叔叔与上万罗马看客如迷雾般在客厅消散。 “那男生都玩什么游戏?”齐天圣又问。 费灵儿吐吐舌头:“我玩的不多,不是特别清楚,听说这两年最火爆的一款网络游戏叫《勇者拓荒》,两千万玩家同时出现在史前荒原,争抢ar虚拟装备,再通过肉搏战淘汰弱者,最终称王称霸,当然女生也可以在里面收领野宠、狩猎恐龙,甚至可以和野人结婚谈恋爱……” “听着有点像文明+怪物猎人+吃鸡的合版……”齐天圣摇摇头,对游戏的更新迭代很是不满:都三十年了,游戏套路仍是老样子,变的只是现代科技而已。 “吃鸡?”费灵儿疑惑不解。 齐天圣不想纠缠这个话题,继续介绍别墅:“从这里扶梯下去的负一楼是地下活动空间,有按摩椅、椭圆机、跑步机,影音室里面除了放电影,还有钢琴、吉他、架子鼓这些玩意,上去的三楼顶还有个露台可以晒被子。” 费灵儿打量着陈列柜里的摆饰,惊叹道:“你这里果真如新闻报道的那样,像个旧物博物馆。” 齐天圣欲哭无泪,这装修配置放在2020年绝壁是顶级摩登,误穿到2050年活活变成了文物。 他正领着费灵儿参观各个卧房时,传来“叮铃”的悦耳门铃声,智能管家语音提醒: “主人,有客来访!” 齐天圣一个人跑出去开门,从可视电话屏幕里,看到来者是个光头。 年龄也不大,文文弱弱的,脸上收拾得倒很干净,衣装也很简朴素净,眼神却有几分呆滞,应该不是从监狱刚放出来的混混。 齐天圣开了门。光头小哥进来以后,主动向他奉上名片,齐天圣匆匆扫了眼,是个某装修公司的瓦匠,中间的名字印着:王多发。 见齐天圣诧异望着他光秃秃的脑门,王多发憨笑着解释: “我爸叫王多丝,我爷爷叫王生须,我们王家脱发好几代人了,名字特意起得很吉利!” 齐天圣客气地把王多发引入客厅落座,问道:“外面小广告你应该看到了,我这里免费招租异能人士,请问你有什么异能吗?” “第六感。” “第六感?人人都有的不算特异功能吧?” 第六感对于齐天圣来说,那是怕什么来什么。高中政治考试遇到不会的,他全凭第六感选择,结果百分之百蒙错…… 后来他反着来,依然全错,谜一样的第六感。 “我的第六感跟别人不太一样,”王多发解释说:“从小神准无比,预感影像几乎跟现实发生一模一样。” 齐天圣喜上心头,百分百灵验的第六感的确堪称天赋异能。 “然而,”王多发皱着眉头,“我的第六感只能预感到不好的事情……” 第3章 灵验第六感 “口说无凭吧,你现在给我感一个试试。”齐天圣说。 王多发面色有些尴尬:“第六感有随机性,并不是随时随地就能感出来的……” 第六感本来就难以验证,他还要加个随机性,这不是逗乐吗?齐天圣正要下逐客令时,王多发续道: “不过,你这间别墅客厅,曾出现在我半个月前的第六感画面里,”他闭上眼,像是沉浸在想象情景里,幽幽地吐露:“因为一个美女的造访,导致你从房间搬了出去。” 齐天圣指着玄关角落的行李箱,不屑地笑道:“你是根据这个猜的吧?” 两只行李箱一粉一黄,虽然笨重,但色彩明显属于少女系。 面对质疑,王多发脾气挺好,只是笑着摇了下头:“我意思是说,她会跟你提出换房间。” 恰在这时,费灵儿从主卧方向走出,闻言后面颊微红,惊讶地问他:“我也就心里想想,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要住我的房间?”齐天圣错愕地望向费灵儿。 费灵儿杏目圆瞪:“什么叫我住你的房间,你当我是你什么人?说话请过过脑子……” “哦,对不——”齐天圣脸刷地又红了。 “我只是想换你的主卧住。”费灵儿打断他的道歉。 我去!那不是一个意思嘛…… “你忍心让主人住次卧吗?”齐天圣嘴长成o型,“房租都给你免了,你可不能得寸进尺啊!” 费灵儿指了指地上两只硕大的行李箱:“里面全是各种款式风格的服装,作为一个变装客,这些可都是我的看家道具,你忍心让我扔掉吗?” “不是有衣柜吗?” “衣柜空间太小,道具太多放不下呀。”她奸笑道:“只有你的主卧有衣帽间……” 齐天圣表情有些纠结,内心阿q一番:算了算了,好男不跟女斗,他一个单身汉,也用不着主卧那么大的空间,不妨让给她吧,反正这么多房间呢,他可以轮着睡! 他一向善解人意,凡事总会先为别人考虑,平时就是中老年妇女口中的好孩子。更何况对面还是一个高颜值的极速变装客。 只是这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本来他还琢磨着怎么启齿,这时恰好借着换房间的机会开口说: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想请你友情客串一个角色……” 没想到费灵儿一听这个,反而一口应承下来:“我出国读的就是戏剧专业,也兼职过主播,友情上镜绝对没问题的。” 望着她兴奋的表情,齐天圣心想:万一她知道自己的命运是小广告上的封面女郎,会不会就不愿意呢? 保险起见,他顿了顿,一本正经道:“那你可以做这幢别墅的形象大使吗?” 封面女郎被齐天圣说成形象大使,连他自己都觉得文艺。 “形象大使?” “对。我以后要在dft别墅帮异能人士解决难题,但招募工作需要宣传出去,我觉得你的形象可以胜任……” “虽然不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费灵儿吐了吐舌头,“也就是说,你把主卧无偿租让我给,我免费做别墅的形象模特?” “可以成交吗?” “成交!”费灵儿拍拍齐天圣肩膀。 像是赚了莫大便宜的费灵儿,并没注意到齐天圣嘴角浮出一抹奸笑。 经过这个小小风波,齐天圣忽然意识到王多发的第六感确实挺准的:豪宅主人被租客赶出主卧,怎么看都像是不幸事件。 而这个场景在半个月前,就被王多发的第六感预知到了。 齐天圣向王多发伸出了友善的右手:“欢迎免费入住dft别墅。” “不不不,”王多发摇摇光秃秃的脑袋,说明来意,“我来金陵城不是为了入住你的别墅,而是要解决一件很棘手的难题。只是在火车站宾馆附近偶然发现你贴出的小广告,对别墅主人挺好奇的,就过来找你了解一下。” 看来,先前贴出的简易小广告立竿见影,眼前的王多发很可能要成为他的第一位异能客人。 齐天圣精神为之一振,为他倒上一杯葡萄酒递上,亲切地说:“你算找对人了!我这里专业解决异能人士的现实问题。你那个棘手难题方便透露给我吗?” 王多发面色凝重起来,说道:“三天前,我的第六感预知到,前女友会遭遇一场车祸。” 正在收拾行李的费灵儿,闻声小跑到客厅,无限期待的眼睛里放射出两道亮光。 果真是女人听到八卦,如同母蚊子见血…… 这搞得王多发有点不好意思:“我这次来金陵城,就是想试试,看能不能避免这起车祸。” 齐天圣觉得前后矛盾:“如果你第六感神准的话,应该是无法扭转未来的吧?” 王多发叹了口气,说:“以往的经历告诉我,只要改变事情发生的几个关键性前提,还是能够扭转不良后果的,只是最终出现的结果有可能更为糟糕。” “以往的经历?”齐天圣问他,“难道你真的改变过?” “记得是八年前,高考最后一天的晚上,外面突降暴雨,我第六感预知到次日包车会在半路抛锚,车上坐了10几个同班同学,我便连夜打电话给班主任,把情况如实汇报给她,结果她把我狠狠批评一顿,说我临考前竟然还沉迷于网文情节不可自拔。第二天我预感到事情果然发生了,但班主任不仅不相信我,反而当众骂我是乌鸦嘴,紧急联系学校派了三辆车接我们,没想到怎么塞也没法把全部同学塞进去,现场女同学哭闹一片,我因为自责主动跳下车,冒着暴雨狂奔,足足晚了十分钟才进入考场……” 这段经历听得令齐天圣咋舌不已,预知未来的灾祸看来并非是个受欢迎的异能,甚至连基本信任也无法取得。 一旁的费灵儿随口说了一句:“人们都擅长用屏蔽的办法逃避不好的事情,以为这样做身边就都会是美好的事情。” 王多发信服地点点头:“就是这样。所以直到现在也并没有太多人知道我的这项异能,不过这世界上好多事情互为因果,由于最后一门考试分数不高,差两分没考上一本,反而因祸得福,在金陵政法大学结识了初恋,也就是我前女友……” 初恋后来又变成前女友……这叫坏事成双还差不多。费灵儿吐了吐舌头,嘴里没说什么。 “你这次来,是为了避免她出车祸?”齐天圣疑惑,“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让她今天不要出门呢?” 王多发无奈地笑笑:“虽然我们谈过两年恋爱,可她也不相信我的第六感有预知未来的能力。我本来也考虑到,即便真的暗中拯救了她,她也未必会对我表示感谢,可是冥冥中第六感预知到了她有生命危险,作为前男友,我认为还是有义不容辞的责任的。”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令人信服。齐天圣点点头,表示很是认同。 “你打算怎么救她呢?” “今天下午车祸的发生建立在两个前提,”显然,王多发这次有备而来,“第一个,撞倒她的那个人穿着快递员制服。第二个,事故发生前,她出现在金政大学后门的路口拐角。”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兵分两路,一路制止快递员上路,另一路阻止你前女友在路口出现。” “我们是什么意思?”王多发诧异地望着齐天圣,“你们要帮我?” “dft异能诊所,专业解决异能人士生活中的疑难杂症。”齐天圣信誓旦旦道。 第4章 高颜值女学霸 费灵儿嘴角一斜,笑道:“我可以凑凑热闹吗?” 多个人手多一份力量,齐天圣略一思索,说:“当然可以。” 三人商量的方案很简单:由费灵儿负责与他前女友周旋,齐天圣和王多发负责拖住快递员。 计划完毕,已经到了下午,三人整装待发时,费灵儿望着王多发闪闪发光的脑袋: “男人的形象很重要,我要略微帮你改造一下,兴许能够帮到你。跟我来!” 齐天圣表示不理解:“你想让他跟前女友擦出火花吗?” 没想到王多发竟然赧然一笑,脸红彤彤地乖乖跟着费灵儿进了卧室衣帽间。 齐天圣想不通,都2050年了,男人怎么还这么不讲原则?说好的不走回头路不做多情人呢?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另一个男人气宇轩昂地从费灵儿的房间走出来。 “这么快……” 真的是摇身一变的速度!齐天圣由衷感叹:带衣帽间的主卧让给费灵儿,也算是物尽其用。 王多发穿了一套崭新笔挺的牛仔西服,貌似这个年代的正装都变得这么随意。全身最大的变化来自于他浓密的“头发”,除了头上戴着的,费灵儿手持另外两个假发套,征求齐天圣意见: “你帮忙看下,影帝韩昊霖的绅士背头适不适合他?我这里还有歌星贾斯丁比伯的飞机头发套。” “头上戴的最好,容光焕发!”齐天圣竖起大拇指,敷衍地夸赞道。 费灵儿撇撇嘴,独自一人回到衣帽间,几十秒后,一个清新秀气的背包女孩步出,对惊诧的王多发嫣然一笑:“希望这身行头能骗过你前女友的眼睛。” “给你起个外号,”齐天圣沉吟片刻,脱口而出:“费十秒!” 费灵儿狠狠剜了他一眼。 出门以后,三人一起来到公用停车场,齐天圣眼见费灵儿、王多发各用电子身份证分别扫了两辆共享轿车,费灵儿驾车扬长而去。 副驾车门自动打开,齐天圣钻了进去,见王多发在驾驶位面前的触屏上娴熟操作一番后,纯电动轿车也已经起步了,他有种不可名状的推背感。 “车速这么快,不会翻吧?”齐天圣咳嗽了下,问摆弄腕表手机的王多发。 王多发头依然低着,没绑安全带不说,看都不看路况一眼,回答他:“我刚看了这车装的ai,3年老司机了,什么特殊情况都遭遇过,应该稳得很。” “那你驾龄几年了?”齐天圣讪讪地问。 王多发看外星人似的望着他:“这年头谁考驾照?” 五分钟后,两人交换了座位。齐天圣将操作模式切换为人工驾驶,王多发麻溜溜系上安全带,紧张兮兮地劝他: “大哥,你何苦跟命过不去呢?” 齐天圣挂挡踩油门,霸气道:“自己开车才叫放心!我们那年代流行脑残,你们这年代流行手残。” 快递小哥并不难找,由于王多发第六感画面极其清晰,甚至能看到快递员的164号的胸牌和顺丰速递的公司名称,按照语音导航,很快驾车到达顺丰快递集散中心。 当“顺丰”熟悉的图标映入眼帘时,齐天圣感动得有些热泪盈眶了,开车开了一路,眼花缭乱的街景应接不暇,但除了格力空调、肯德基和星巴克,存续到2050年的老品牌真不多见了。 正当齐天圣犹豫着要不要进公司找人时,眼尖的王多发一眼从一群由厂房走出的快递员中认出了164号,激动地叫嚷道:“目标就在那里!停车,快停车!” …… 王多发前女友名叫金倩,金陵政法大学的在读博士,已经提交了论文题目,明年应该面临毕业。 费灵儿在路上用手机语音搜索到这些信息后,内心有些小疑惑:王多发声称高考失误才进了金政,按理说大学时期应该紧跟金倩步伐,上进学习考研考博,怎么沦落到一副底层蓝领的模样? 不过她又想了想,貌似刚进大学那会儿,室友人人都称是发挥失误才考入所在大学的,便有些释然了。 把车停好后,穿梭在密集的学生人流中,费灵儿恍惚间重回校园,勾起了一些不该想的回忆,连忙先到卫生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下头脑。 在大学校园要找到一个女生,对费灵儿而言,并不是件难事。 她首先找到博士生公寓区,从宿管阿姨那里打探出法学专业聚集的那幢宿舍楼,了解到是男女生混住时,就更方便找出金倩的所在了。 她站在楼前,专门找男生来询问,毕竟金倩从照片上来看,属于颜值较高的女生找男生来问应该更简单些。 果不其然,问到的第二个男生相当熟悉:“金倩啊,住306!双人间的宿舍那一层只有她那一间。她舍友是个白富美,家里很有钱的样子。我们这个楼一到三层住女生,四到七层住男生,我在406,下楼偶而碰见她俩会打个招呼。要不要我上去帮你把她叫下来?” 费灵儿笑着说:“不用叫下来,你帮我看下她在不在宿舍就行。” 油腻男“腾腾腾”抢上楼梯,又马不停蹄下了楼梯,向她汇报说:“她舍友说她在换衣服,马上要出门到校外了。” 费灵儿早已注意到,博士公寓区连着学校后门。看来王多发预感的不错,金倩的确极有可能出现在后门出事的拐弯处。 油腻男还想问她要号码,但费灵儿已然走远,在自动售货机旁买了一杯咖啡,边喝边往公寓门口瞅着。 只过了一会儿,金倩果然出现了,她穿着臃肿土气的蓝衬衫,卡其色的长裤,脚蹬棕黄的户外鞋,不但色彩不搭,也丝毫显不出她一米七左右的身高,但脸色冷若冰霜,昂着头下了台阶。 费灵儿迅速作出主观判断:一个不修边幅、脑中只装着学问的高颜值女学霸。 管不了那么多了,机会稍纵即逝。费灵儿向金倩迎面走来,装作不经心的样子,在擦肩而过时,端着咖啡的手臂一斜,把放冷的咖啡顺势浇在她身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 “眼睛是个好东西!”金倩狠狠瞪着面前手忙脚乱的小姑娘:“你知道这些多少钱吗?” 费灵儿开始还很纳闷那件衬衫、裤子也就是大路货,没必要心疼吧,敏感如她下意识往里望了一眼她的内衣品牌,瞥到了“lv”的标签,心中一惊。 紧接着注意到她细薄的粉底、鲜艳的唇彩,精通化妆和异装的费灵儿瞬间觉察到,这个女人化妆品的牌子绝对不俗。 这个女人好奇怪!衣品这么差,妆容如此精致,不符合女人装扮自己的逻辑啊? 第5章 酒驾不违法 眼见金倩转身要回宿舍,费灵儿迅速把一个精美的小瓶子递向她:“姐姐,刚才真是对不起,这个权当补偿……” 只瞄了一眼,金倩的表情瞬间由不耐烦转为惊喜:“黛尔蕊粉底液?每年全球只量产100瓶,你从哪里搞到的?” “这个只是试用版……” “试用版也不是一般人都买到的。你真的要送给我吗?” 金倩望着面前这个眼神清澈的年轻女孩,实在想不通她怎么能够拿到国际一线品牌的粉底液,要知道她室友有个亿万资产的老爹,垂涎这个牌子多年可从来买不到。 这女孩家里肯定有矿!看着她单纯的眼神,金倩内心感叹:藏得也太深了! 找到共同话题后,两人的关系迅速升温,金倩甚至拉着费灵儿直接进了宿舍楼,恰好室友也已出门,两个女人就各种国际化妆品牌在房间里与她聊得兴起。作为一个资深变装客,这些化妆装备对久居美国的费灵儿而言,是日常必备品,自然对品牌情况了如指掌,金倩大致算得上化妆界的初级入坑者,早就憋了一肚子问题,好不容易遇到懂行的,像倒豆子似的全部拿出来咨询费灵儿。 作为高阶玩家的费灵儿,当然不会对这些初级问题感兴趣,之所以不厌其烦地回答她每一道疑问,只是希望能拖住金倩不让她出门,这样车祸的前提条件就消失了。 就在聊兴正浓时,金倩的腕表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了铃声。 屏幕上亮起了一个中年眼镜男的头像,来电显示着昵称“老谭”。 金倩点击了接通键,姓谭的男人声音远远地传来: “你……你不要逼我太甚!” 金倩闻言,脸色一阴,关小音量键,独自一人踱到阳台打电话,说话语气带着冷嘲热讽。 “你地位那么崇高,我哪敢逼你啊,明明是你在逼我——你问我为什么打电话给她?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为什么想要抛弃我——你一个大男人,只会对着女人吼,事情走到今天还不是因为你?” 金倩突然捂着话筒哭了起来,呜咽着埋怨道:“我没想要怎样,只是想把你从她身边夺回来,难道我做的不对吗?那你这个搞刑法的告诉我,爱上你也是违法犯罪吗?如果你觉得我有罪,就把我抓起来好了。我知道你也舍不得我,为什么不能听凭内心的选择,非要坚持你所谓的理性呢?” 从未经受爱情洗礼的费灵儿在一旁听得一肚子火:好端端的女人干嘛非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寄托在一个脚踏两条船的男人身上呢? 等她挂断电话,费灵儿正要劝慰几句时,金倩忽然从精致手包里掏出一袋液体,用手撕开后,顺着手腕挤了三条红线,看起来像被刀割一样。接着,把手机表摄像头对准手腕连拍两张,发给了对方。 费灵儿看懵了,这个操作她从未见过。 金倩破涕为笑,冲她说:“刚才的表演,没吓到你吧?” …… 齐天圣和王多发跟在164号快递小哥身后,进了一家汤包店。 他刚卸货回来,似乎中饭要在这家汤包店解决。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剑眉星眸的,挺帅气的模样,不过一道眉毛拧巴在一起,显得闷闷不乐。 狭仄的小吃店几乎坐满了食客了,两人很自然地跟快递小哥拼了一张桌子。快递小哥仍沉浸在自我情绪中,丝毫没注意到身边的两人。 透过厨房透明玻璃,可以看到年轻老板娘正专注地调馅儿揉面擀皮,手指灵巧地转圈褶包子皮,把肉馅儿围裹进去的同时,捏出鱼嘴状的揪儿,刚把填满的新一笼插在最底下,最顶头的一笼就蒸熟了,在食客期待的眼神下,笼盖终于被掀起,一股热气霍地在上空升腾,外头的风把热雾吹向店内,烟气缭绕的小吃店溢满了刚出炉包子的香味。 年轻老板娘绕过一群翘首以盼的食客,率先把一盘包子摆在快递小哥面前,两人相视一笑,像是熟识的老朋友。 小笼包体型饱满厚实,周身油光发亮,黏着黑芝麻,显得色泽诱人。但快递哥熟视无睹,问老板娘: “芸姐,还有二锅头吗?” 老板娘往铺子外瞧了一眼,提醒他:“你下午不是还要出车吗?” “你只管上。” 老板娘看他愁容满面,不便再劝什么,从柜台拿了2两散装白酒,放在他桌上。 怪不得他接下来会撞倒金倩,原来是酒驾!齐天圣正要想办法搭讪这小哥时,隔壁传来王多发的嘟囔声: “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这是对别人,也是对自己的安全负责任。” 快递哥冷冷看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地打开了瓶盖。王多发急了,脱口而出:“我说的就是你!” 快递哥一拍桌子:“老子喝个小酒都有人管,真中邪了!” “信不信,我上你公司投诉你?”王多发哑着嗓子,甩着头怒目相向。他一激动,假发套都歪了,索性直接撂在桌上。 “有本事去啊你,反正快递员是下等人,你们顾客都是上帝,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老板娘芸姐连忙过来,低声冲王多发解释:“你小声点,他领导也会来这儿吃饭。他心情不好才会喝一点儿,没关系的。” “酒驾不是违法吗?”齐天圣一脸迷茫。 王多发惆怅地望着他:“大哥,自动驾驶普及以后,这条早给废了。但快递员属于特殊行业,有时需要手操,酒后驾驶有一定危险性。” 齐天圣默默点点头,看来技术进步以后,法律也跟着更新,他要学的常识还有很多。 既然法律允许酒驾,那王多发干涉他喝酒的行为就是侵犯对方自由了,齐天圣很明事理地把王多发拉回座位,主动劝慰道:“我兄弟脑袋不好使,刚才说话得罪了,不好意思啊。” “不都说聪明绝顶嘛,秃成那样也没见他脑子好使。”快递哥冷笑地揶揄道。 王多发正要发作,齐天圣按住他大腿,顺着他话说:“他确实神经比较敏感,主要也是出于安全考虑,你别介意哈。” 快递哥火气平复下来,故意面朝王多发,对着酒瓶吹了一小口,自我调侃道:“我们底层人,窝囊气受得多了去,早习惯了。” 齐天圣摆过地摊,摊过煎饼,买过馄饨,也做过送外卖的“圣骑士”,在最底层摸爬滚打过很长,自然理解他的心情,知道他是有感而发。将心比心,上午一大早出车送货,直到下午才能勉强在小吃店凑上顿午饭,然后继续奔赴城市各个角落,就像从事黑压压一片从事搬运的蚂蚁,个中滋味唯有自知。 想要制止他到出事路口,不妨先与他打成一片。打定主意后,齐天圣问他:“最近收到很多投诉吗?” “小投诉一直有,威胁到饭碗的投诉还是第一次遇到。”快递哥说到这个就来火,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白酒,恶狠狠地说: “有个收货人的海淘货品严重受损,诬告是我送货途中导致的,每天快递那么多,我早记不清是哪一件了,快递公司要我提供货品完好证明,我到哪里去找?那女的还打电话给我,说是男友是个律师,如果我不赔偿,就要法庭见。干我们这行的,只要被告上法庭,立马就会丢工作。你说我冤不冤?” 第6章 霍九建 齐天圣本想着听他发发牢骚,能增进双方友情。确实也收到了效果,只是没想到快递哥像是把他当作哥们儿,酒逢知己千杯少,一杯接一杯喝了起来,很快喝掉了四瓶二锅头。 小吃店的食客陆续走光了,快递哥喝得晕晕乎乎,也往门外走,齐天圣连忙把他按回座位,年轻老板娘过来劝他:“喝成这样,要不下午别去送了。” “不行不行,我今天下去一定要去,不然铁定丢饭碗……”快递哥话音刚落,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忧心忡忡的王多发埋怨:“这就是你想的办法?他睡醒后肯定还是要开车!” 这句话倒提醒了齐天圣,他往外一看,快递车的驾驶舱正敞着门,灵机一动:人是活的,车是死的。他劝不动快递哥,但可以把快递车供电器拔掉,让他开不走。 与王多发耳语一阵后,两人趁街边没人时迅速钻入车内,把车门关好。 王多发在后排摸索半天,沮丧说道:“大哥,这车的超级电容器是内置的,拆不下来。” 齐天圣一拳砸在方向盘上,不知按响了哪个按钮,发出了“霍霍”的声音。 他忽然想到一个人——霍记者! 这胖小子不是精通技术发明吗,可以请他帮忙。齐天圣把名片翻出来,扫了一眼名字——“霍九建”。 此前他只是“霍记者”这样叫着,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名字,感觉挺古怪,又有点熟悉,也无暇多想,迅速用王多发手机拨通了他电话。 “喂您好!金陵城事频道霍九建等待您的新闻爆料。” “是我,齐天圣。” “齐……齐先生你想通了?准备拉我入伙吗?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那头传来霍九建激动的声音。 齐天圣顿了一下,大言不惭道:“正好给你出个题,你不是说懂发明创造吗?” “尽管出题,我知无不言!” “怎么搞乱一辆定制版快递车的导航系统。” “只需要破解它内设的ai操作系——”霍九建忽然醒悟,“你要做什么?违法的事情咱可不能帮忙。” “救人!” “救异能人?你的异能诊所已经开张了?” 那边快递哥随时可能醒过来,齐天圣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斩钉截铁道:“听着,这是我给你出的一道题,一分钟内破解ai系统,搞乱它的导航,否则dft异能诊所的大门永远对你紧闭着!” “你开手机摄像头,我在线通过语音方式破解ai系统!”霍九建兴奋道,“你算找对人了,30秒对我来说就足够。” 齐天圣赶紧把手机摄像头打开,对准操作界面,电话里发出霍记者一串串流利的英文指令。 用语音破解ai?! 齐天圣脑筋还没转过来的时候,操作屏幕的界面上已经显示出“导航系统故障”六个红字。 王多发一边拉着齐天圣下车,一边解释说:“汽车的ai都是语音控制,因此语音输入代码,同样可以破解系统,这么简单的道理,我这个文科生都懂……” 正往回走,只见快递哥揉着通红的脸从店内奔出,嘴里叫道:“坏了坏了,酒喝多了,险些误了时间!” 齐天圣和王多发捧着肩膀站在门口,坏笑着注视他一路跑向快递车。 万万没想到,小哥在快递车前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面的共享汽车场方向跑去! 紧接着,另一个壮实的快递员,推开门口的两人,径直走进这辆快递车,关上了车门。就在两人面面相觑时,快递车里响起一声怒骂: “握草!导航怎么坏了?!” 齐天圣拍了下王多发的脑门:“愣着干嘛,快追啊!” 就在共享汽车起步的前一秒,两人气喘吁吁地拉开车门,坐进了后排。 快递哥把头扭过来,疑虑的眼神望过来,齐天圣随便想了个理由: “哥们,捎我俩一程。我没手机,开不了共享汽车。” 快递哥很无奈地启动了车子,操作自动导航系统时,才想起来问了一句:“你们到哪儿?” “金陵政法大学。” 快递哥愣了一下,笑了:“还真特么有缘分,我也到这个鬼地方!” 车行驶在路上后,快递哥又昏昏沉沉地入睡了。齐天圣拧了王多发大腿,忿忿问道:“你第六感不准啊,先前不是说快递车撞的吗?怎么改共享车了?而且他刚才启用了ai驾驶,按理说不会撞到人吧?” 王多发着急道:“我只是在第六感影像中看到了快递员的身影,并没有看清楚车长啥样啊!” 恰在这时,王多发手机腕表响了,屏幕上跃动着费灵儿头像,齐天圣连忙把头侧过去,想听听她那边的进展。 “王多发,你前女友貌似变了。”费灵儿电话里直截了当地甩出一句话,“我在犹豫,我们的计划还要不要继续。” 齐天圣不由得愣住,见王多发脸色不大好看,便主动回复费灵儿:“说话注意点啊。” 心里想的却是:一成不变还能叫女人吗?她要不变,指不定还跟王多发这呆子在一起呢。 费灵儿撇开他,问道:“王多发,之前听你描述,觉得你前女友挺好一人儿啊,本来挺为你感到惋惜的。结果刚跟她接触一会儿后,突然又为你感到庆幸,幸好你没有——” “你别说了,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王多发像是不忍费灵儿继续亵渎他心中的女神,立刻打断了她。 费灵儿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真诚地说:“你要对我们坦诚,才可以帮到你。” 望了眼正打着瞌睡的快递哥,王多发放下心中戒备,主动说出了过去的故事: “当年我俩之所以分手,也是出于可恶的第六感。大四都快毕业的时候,第六感忽然预知到一位男教授会在教师休息室占她便宜。我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在没制定完备计划的情况下,直接冲进了休息室——前提条件虽然被我的突然出现给阻断了,但他被我吓得当场拉肚子,学校要追究我和女友的责任,我主动站出来揽下所有责任,最终被学校勒令退学。” 王多发的冲动行为直接造成了三输局面,退学这个惩罚对他而言,不仅临毕业失去了本科文凭,还被迫离开了女友金倩,想必这也是他们分手的原因。 难怪王多发这些年混得这么颓,秃顶也像是一种人生失败的烙印似的…… 车厢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电话那头的费灵儿也一阵静默,此时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无力的。 王多发续道:“即便学校把我开除了,可恶劣影响还是造成了。那位老师、还有她的名誉严重受损,成为同学口中的笑柄。而这一切,都是拜我那预知灾祸的第六感所赐。所以,你刚才说她变了的时候,我的罪孽又深重了。为了赎罪,我也要在今天拯救她。” 齐天圣对他心生同情:毕竟真爷们是不会允许别的男人伤害女朋友的,怒发冲冠为红颜,与高校老师正面硬杠还是需要莫大勇气的,他虽然行事鲁莽,也算作敢作敢当的好汉。 齐天圣接过电话,对费灵儿说:“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总归是人命问题,还是按原计划继续进行吧。我俩正在快递员车上,他刚喝了酒,正睡得香呢,如果我们控制不了行车路线,你在那头一定要拦住金倩。” “你懂什么——”费灵儿还没说完,就被齐天圣挂断了电话。 这女人怎么变色龙一样,先前还笑嘻嘻的,情绪变化跟她的极速变装一样,怎么说变就变……齐天圣正考虑着是否要叫醒快递哥时,他摇滚风的彩铃把他闹醒了。 快递哥边揉着太阳穴边接通腕表,那头传来咄咄逼人的女声: “你什么时间到?” “快了快了,大约十分钟后到。”快递哥不耐烦道。 “太早了,你在周围绕一绕再进来。” “……” “记得是学校后门的拐角路口,我昨天晚上在地上用粉笔做了标记,你到时注意别把车开歪了,踩急刹车的时机控制好,听清楚没?” “听清了听清了!我的车技你放心。” “如果办砸了,我投诉电话打到你们总公司,到时候什么后果你自个儿心里清楚。” 快递哥忍辱负重地讪笑道:“别啊大姐,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挂断电话以后,快递哥在路边停好车,一脸阴沉地望向后排两位乘客: “你俩,下车!——对,立刻!” 第7章 智能女仆 金倩放下手中电话,一脸的阴色瞬时转晴,冲费灵儿微微一笑:“刚才咱俩说到哪儿了?” “我刚劝你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好男人即便稀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找到一个可以寄托的男人并不是难事。” “小妹妹你阅历浅,只看到问题表层,”金倩摇着头笑起来,“女人何苦一定要找个可以寄托的男人?这只是传统的想法,新时代的女性应当自立自强,找到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本。” 费灵儿费解:“那你为什么还对那男的死缠烂打揪住不放呢?” “自立自强不代表就要单打独斗啊,如果身边有可以借力对象,为什么不能顺手一用呢?” “不惜制造自残假象,也叫顺手一用?”费灵有点搞不明白她的脑回路。 “你是笑我不择手段吗?”金倩苦笑道,“如今这个时代,人工智能飞速发展,男人不再被婚姻和情爱捆缚,各种满足欲望的工具唾手可得,女权运动非但日渐式微,很多女人甚至主动沦为附庸,如果咱们再不奋斗崛起,再过三十年这社会哪有女性的立锥之地。” “我随便给你举个例子,”她从书架拿出一本法理学教材,翻开扉页,指着十几个编者姓名,介绍道:“这个是金政的本科教材,十八个章节十个编者,正好五男五女,都是金政的法学教师,其中三个男副教授都娶的自己研究生,五个女教师里其中两位与封面上的主编背后有一腿。对了,主编的老婆是他五年前的博士,婚后因他的提携,目前在隔壁大专院校做了史上最年轻的系主任。” “学术界都这样,遑论社会其他领域,”金倩惨然一笑,“其实我要求不高,能留校做个老师,这辈子就算混到头了,十多年前靠个人奋斗的确可行,可这个时代允许吗?” 费灵儿当然很清楚,从本世纪30年代开始,打颜色牌的女仆型智能机器人迅速量产,走进千家万户,从白天到夜晚,方方面面替代了家庭女主的位置,婚姻不再是人生必经阶段,摆脱了求偶和结婚束缚的男性,在社会各领域中脱颖而出,牢牢压制了女性发展。而关于女性,由于结婚率、生育率日渐低迷,很多地方出台了鼓励生育的政策,越来越多的女性为了拿到高额的生育补贴,放弃了事业追求,做起了同时带五六个孩子的全职太太。即便如此,她们还在家庭面临着来自智能女仆的残酷“竞争”。 自从婚姻法中适婚年龄修改为男20女18后,很多女孩在大学期间即完成了结婚—离婚—再婚的人生流程。可费灵儿偏不,她连恋爱都没有谈过,一直单着的原因,不外乎是要活出独立女性的一条路来。 虽然前路荆棘坎坷,她也要勇往直前。虽对金倩的一席话产生共鸣,但她内心深处仍然觉得她的行为不算光彩: “可你把精力花在他身上,值得吗?他不是已经背叛你了吗?” “没有他,你以为我能考到博士吗?”金倩压低声音,“可我还想要更多,他不能在我最关键的时候离开我,更何况这些年来,光打胎都有好几次,他也亏欠我太多,理应对我有所偿还。即便将来要分手,也应该由我来提才对。” 费灵儿听到这些很是震惊,当即劝道:“离他远一点吧,跟坏人接触多了,自己也不免惹上一身骚。” 金倩不屑道:“在我看来,天底下男人都一样,没一个无辜也没一个善良,别对他们动了真感情,想尽办法让他们拜倒在你裙下才是真理,这样才能控制于鼓掌,让他们以爱之名,为你心甘情愿付出。” “你从这男人身上能得到什么呢?” “他有钱,名望,还有高不可攀的学术地位,”金倩一边对着镜子补妆,一边说,“女博士光凭能力留校,至少还需要奋斗五年,我等不起,所以采用最快捷的办法,嫁给他,站在他的肩膀上,摘到我想要的果实。” “他能攀到这个高度,会是好骗的傻子吗?” 金倩哼笑一声:“头脑聪明的确是他的优点,可胆小怯懦是他的死结,我要利用的就是这一点。刚才他看到我发的割腕图以后,紧张得要死,一直追着问我究竟要什么。我要什么?呵,我要和他结婚,就这么简单的要求,有那么难吗?” 费灵儿不愿意再费口舌,毕竟价值观不同的两个人很难说到一起去。可她答应齐天圣执行计划,也不好半途而废,只能虚与委蛇地应付着眼前这个女人。 金倩把被咖啡淋湿的衣服踢向一边,在落地镜前审视自己,刚换上的白裙子布料和式样都很普通,但重画的妆容依然精致。 “待会能跟我一起出去,帮我一个忙吗?”金倩问她。 费灵儿点点头,她已然明白那场车祸必然会发生,因为细心的她看到金倩把两包红色液袋绑在裙下膝盖处。只要稍稍使下外力,红色液体就会从里面浸染白裙,看起来像血液一般。 她想要故意制造车祸现场,在男友面前打同情牌,逼他跟小三分手。 这样想来,刚才的割腕只是小试牛刀,接下来的制造车祸才是她的重点。之所以身上换上廉价的衣服,只因接下来的表演会把它们蹭脏。 这样苦心积虑,真的值得吗?费灵儿想知道“老谭”是谁,怎么对她如此大的魔力。 “没问题,”费灵儿满口答应,推开宿舍盥洗室的门,“我去下卫生间,你在楼下等我。” 听到金倩脚步走远,费灵儿立即电话打给王多发。 “你们还在快递员的车上吗?” 那头传来齐天圣喘粗气的声音:“别提了,他好像有啥急事儿,把我俩半路撂下来,一个人开车跑了!你跟紧金倩,可别大意了!” 费灵儿顿了顿,说:“你告诉王多发,金倩用不着他担心。” “你那边搞定她了?她不出门了?”齐天圣一阵惊喜。 “反正她肯定死不了。” 费灵儿立马听到那头齐天圣对王多发嚷嚷说:“她说你前女友肯定没事儿,放心吧!”接着又对她说道:“那家伙不放心,非要到现场去看看,可附近也没车子……” “你俩待会到车祸现场,不要露头,躲在暗处看表演就是了。” “看表演?”齐天圣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她还在楼下等着我,没时间解释那么多,记住别露脸就行,”费灵儿补充说,“顺便帮我在网上查个人,金大的一位姓谭的法学教授,大概在40岁以上吧,查好后把信息发给我。” …… 齐天圣挂断电话后,小声嘀咕道:“金大谭教授?查他干什么,她可真奇怪。” 王多发听到以后,面色一凛,哆嗦着嘴唇:“谭……谭教授?” 第8章 半路杀出个前男友 “怎么,你认识啊?”齐天圣看王多发冷汗涔涔的样子,问他。 王多发脸色越来越难看,撒腿就往前跑。 “哎,你等等我!”齐天圣好不容易追上他,拦在他面前,盯着他问,“谭教授是什么人?跟车祸有关?” “我不知道,”王多发不看他的眼睛,目露凶光道,“但我不允许他欺负她!” 说完,一个人继续朝着学校方向狂奔,齐天圣实在追不上了,赶紧打电话给费灵儿,可她那边死活不接,无奈之下,长叹一口气,朝着王多发远去的方向奋力追去。 …… 费灵儿跟在金倩身后,从大学后门出去,穿过一条马路,来到了一道暗巷,路很窄,仅能容一辆车单向通行。岔口只安装了一个斑驳老旧的摄像头,由于角度问题,应该也拍不到巷子里即将发生的一切。 不由得心中感叹:完美的拍摄片场! 金倩在一个垃圾桶上摆上手机架,把手机固定在上面,摄像头对准了路面中间的粉笔画标记,可手机支架站立不稳,镜头很难聚焦。 虽然费灵儿早已猜到,依然明知故问:“你是想故意制造车祸现场,发给他看吗?” “你真的很聪明,一点没错,”金倩毫不掩饰地说,“他的情绪已经在崩溃边缘了,我再给他添上最后一把火,不猛烈些他是没有勇气作出抉择的。” “姐姐既然已经决定了,还把我叫过来做什么?” 金倩犹豫的目光在费灵儿这个小妹妹脸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信任地把腕表手机递给她:“手机摆在这里可能不太稳,待会车开过来会产生共振。要不,你帮我拍摄吧。” “这……” 见费灵儿很是纠结,金倩反而很放心地把手机塞到她手心,认真地望着她:“为了我的幸福,帮姐姐一次吧。” 接下手机后,金倩在小巷路中央站好,让费灵儿选好最佳拍摄位后,作了几个顺势仆倒在地的姿势,费灵儿毕竟专业编导出身,对镜头语言吃得很准,拍好的样片放出来,让金倩很是满意。 金倩正要夸她两句时,电话铃声响起,接通后,里面传来快递哥不耐烦的声音: “大姐,好了没?我都在外围绕了好几圈了!” 我好了,你放马过来吧。注意,看到地上粉笔标志再踩急刹车,记住了?” “放心吧,我已经切换人工驾驶模式了,再转个弯就到巷口了,你就位吧!” 挂断电话后,金倩立即跑到原位,装作缓缓地穿过巷口的样子,嘴里对费灵儿交待道: “我不喊卡,你就一直拍。” 费灵儿做了ok的手势后,金倩发号施令: “action!” 话音一落,金倩立即伏在地上嚎啕大哭,眼泪模糊了妆容,但高级粉底液的效果相当显着,遇水反而显出几分凄美,梨花带雨的她面朝不远处的镜头,低泣道: “老谭,不管你作出什么决定,这辈子我只认准你一人了。人活一世,最难得是遇到一心人,如果生不能跟你在一起,死又有什么可怕呢?” 从巷口拐弯处传来汽车尖锐的喇叭声,像是提醒巷子里的过路行人。 金倩冲镜头方向哀怨一笑后,起身迎着来车方向,义无反顾地快步走去。 快递哥开着共享汽车刹那间转过弯来,一眼就瞅见了不远处披散长发的金倩,可是没看到路边的粉笔标记,他还不能停车,双腿不由得有点发抖。 待他注意力完全放在路牙的标记上时,金倩脚步已然加速,故意迎着车向他冲来,他忽然有些懵了,油门那只脚不仅没卸力,反而踩的更紧了,脑子里瞬间闪出两个字: 完了…… 车前忽然闪出一道黑影,将金倩扑倒在路边! 共享汽车呼啸着疾驰而过,拐过巷口时,快递哥下意识朝后视镜一瞥: 压在金倩身上的那人发套脱落,漏出了似曾熟悉的光脑壳。 快递哥后背冷汗淋漓,心有余悸的他赶紧操作ai调成自动驾驶模式,长长吁出一口气。 费灵儿也觉得这情形似乎跟金倩预想的不太一样,正准备过去帮忙时,看到王多发已经扶起金倩,小心思一动,继续在暗处录影。 英雄舍身救美……而且这英雄还是前男友,对金倩会有所触动吧? 金倩挣扎着起身后,愣怔了好几秒,才眨眨眼睛,震惊的眼神望向身边的男人: “是你?” 王多发喜极而泣:“对,是我!王多发!还记得吗?” 金倩用手指封住他嘴唇,颤抖着睫毛,嘴唇翕动,情绪激动道:“刚才……你救了我。” “你没事就好……” 金倩眼神变得温柔起来,问道:“你还好吗?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 “退学以后,我先到爷爷精神病院打了半年工,后来跟我大伯到xz偷挖冬虫夏草,蹲了半年牢出来汽修技术没学成,反倒阴差阳错成了装修工。” 王多发边揉眼泪边汇报。 金倩拿出一叠手帕纸,悉心地给他擦眼泪,劝慰道:“只要人健健康康的,一切就都有希望,你说是不是?对了,你结婚了吗?” “没!打那件事以后,我恋爱都没谈过。” “又不是你的错,阴差阳错而已,说来也是意外。” 王多发似乎觉察到什么,颤着音问:“你呢,也没结婚?” “……我啊,一言难尽。唉——” 两人聊得正投入时,费灵儿瞄见齐天圣跌跌撞撞地闯进巷口,赶紧冲他作手势,齐天圣知趣地躲在一边避开镜头后,才发现蹲坐地上的这对男女正在叙旧情,心上不由得欣喜。 虽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这个局面是最好不过了。望着专心拍摄的费灵儿,忽然想到她请他查谭教授的信息,便拿出手机搜索了起来。 只一会儿功夫,金倩与王多发的感情进展相当迅猛,像是在寂静无人的小巷点起了旧情复燃的熊熊火焰。 费灵儿只是错过几句话,便已经看到王多发握住她的手,单膝跪地,泪流满面向她求婚: “这世上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对你我感情的半途而废。这些年来,我生活中出现了一幕幕的悲剧,但现在遇到你,人生变成一场喜剧,所有过程中挫折,都已成为美妙的插曲。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赠你一生的幸福。” 费灵儿的心跳得很厉害,倒不是被他的表白所感动,而是迫不及待想知道金倩的回答是什么。这大半天下来,虽说对她很多极端想法嗤之以鼻,可女人毕竟是感性动物,再铁石心肠的理性,都很容易被浪漫的邂逅击得粉碎,更何况邂逅对象恰是初恋。 她希望金倩也是这种简单的女人。 泪滴从光滑的面部划过,顺着下巴滴落下来,金倩楚楚动人的眼神由王多发脸上转向了镜头,哀婉决绝地发出一声轻叹: “对不起,我已经离不开那个人了……” 王多发愕然地望着她:“是谭教授?” 金倩无意识地摇着一头乱发,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样子:“他是我的全部,我不能没有他,”她眼角拼命挤出一滴泪,镜头里的她有种凄楚之美,“这是我的幸运,也是我的不幸。感谢你王多发,但真的对不起,你已经不再是我的罗密欧。” 一股难以遏制的恶心在腹中涌动,费灵儿顿觉头晕反胃,止不住弯下身子,扶着垃圾桶吐了。 金倩起身以后,冲王多发轻轻挥了挥衣袖,飘然离去,消失在巷口。 王多发傻在原地,像在梦里一样。 主角已经离开镜头,已经没有什么好录的了,费灵儿收了手机,追了过去。直到追到校门口,金倩才转过身子,把费灵儿拉到角落里,握着两个拳头,激动地跺着脚。 “天助我也!半路竟杀出个前男友,这戏演得——真没有比这更完美了!” 第9章 回笼梦 “奥斯卡影后级的表演。”费灵儿把手机递给她。 这句发自内心的夸奖,反而让金倩听得不是很舒服,她没好气地斜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说道:“你觉得姐姐有些绝情对吗?” 费灵儿不说话。 金倩忿忿道:“这都算便宜那个王多发傻子了,如果不是他,我早在六年前就能攀上老谭了。” 费灵儿抬头,疑惑地望着她。金倩苦笑着袒露道:“那是大四上学期,当时我很想考他的研究生,可是竞争激烈,除非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否则我根本就没机会。” “他上完课后,我跟着去教师休息室找他,里面的摄像头前一天晚上我就处理过了,本以为我稍作引诱他就能上钩,毕竟我此前调查过,他跟好几个女本科暧昧不清的,谁想到他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完全对我放不开手脚。也无妨,我还有备选方案,我装作要给他打热水出去后,把网购的迷药下到他保温杯里,可没想到买到了假药,他刚喝两口肚子就疼得在地上打滚,我赶紧抱住他嘘寒问暖,结果王多发突然闯进来,拳脚直接打在老谭身上……呵呵,现在想想还是很好笑,老谭菊花一松没忍住——一股恶臭弥漫开来,堂堂的一德高望重系主任,在围观学生面前真算丢了丑。” “好在王多发识趣,他知道坏了我名誉,主动认领了责任,所有人也都认为是他下的药。”金倩又禁不住笑了起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经过这件事后,我反而有了亲近老谭的机会,研究生阶段他便一直帮衬我,唯一可恨的是结婚这一步他始终迈不出去。不过有今天这个视频,我觉得对他情感触动应该挺大的,起码知道我为了他牺牲了太多太多。” 费灵儿竭力控制心头的震惊,可还是打起了寒颤,她什么也不想说,把手机塞还给她后,默默地走了。 “妹妹你怎么了?”背后传来金倩的声音,但费灵儿不想回头,看到那张一生不愿再见到的脸。 更不会告诉她,视频的后半段悄悄被她删除了…… 齐天圣还等在巷子里,像是在劝着王多发,可他一脸死灰,痛不欲生的样子。 回来路上,费灵儿早已想好了,她不打算告诉他真相。只是没想到齐天圣无意中爆出了更大的猛料。 “你让我查的那个人我查到了!” 费灵儿一听,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做了“嘘”的手势,低声问道:“姓谭的?” “对,法学系只有一位姓谭的教授,52岁,系主任好多年了。学生论坛里好多关于他的谣言和爆料,说是他一儿一女的,还跟女学生有染,师德极其败坏。” 费灵儿如遭雷击:“他……结过婚?” “50多岁怎么可能没结婚?”齐天圣对她的过激反应感到怪异,“前些年传出那档子事后,妻子就跟他分居了,可两人一直没离婚,他好像也挺胆小的,始终与女学生不清不楚的,或许是怕了丢了系主任的位置吧。” 费灵儿静静回味半天,竟然笑了起来,还笑出了声。齐天圣探询的眼神望过去,反被她嫌恶地瞪了回去。 王多发鼓足勇气走过来,支支吾吾问费灵儿:“金倩她没事儿吧?” 费灵儿心不在焉地摇摇头。 “那我就放心了。”他眼巴巴瞅着费灵儿,想要套出更多关于她的情况。 “不过她死了。”费灵儿见他瞪圆了眼睛,补充道,“灵魂死了。” 齐天圣脑子转的很快,结合上下文恍然大悟了,赶紧安抚王多发,“你此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救她吗?刚才也是你亲自救的,任务达成了,就要知足,千万别多想。至于她的感情生活,那是她的选择,你如果惦念以前的旧情,就应该尊重她,我说的有道理吧?毕竟啊,在这个瞬息万变的社会,人心是会变的。” 没想到费灵儿不依不饶了:“不,她可一直没变。” 说完,撇下两人,独自一人落寞地往共享汽车停车场走去。 …… 扫尾的工作齐天圣还是相当胜任的,他无比耐心地安抚王多发一番后,把他送到了火车站,望着第一位异能顾客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茫茫人海中。 从车站出来,齐天圣站在天桥上,扶着栏杆,望着底下的车水马龙,来往行人正川流不息,匆忙地奔着生活疾驰而去。 临走前,王多发硬是要塞钱给他,说是出诊的报酬,可齐天圣死活不接。虽说他们三人齐心协力成功地阻断了第六感预知的车祸,可完好无损的金倩并不珍视这段浪漫的重逢,选择深陷苦恋谭教授的泥潭,继续与心中执念纠缠,可能王多发心中更多的是如释重负,还有落寞与失落,在这种情况下,他拒绝接受他的回馈,只希望他接下来的人生旅途中,能忘记曾经的坚守和付出。 回到别墅时,已经到了深夜。 费灵儿的屋门紧锁着,听不到任何动静,似乎已经入睡了。本来还想探听她与金倩之间发生的故事,看来是无望了。 回味着此前费灵儿对金倩的愤怒,想来两人之间或许发生了精彩的剧情。怀着这样的想法,齐天圣忽然发觉,八卦也并非女人的专属。 下午发生的一切颠覆了他对异能的想法,以前异能电影和小说看多了,以为异能人要么是毁天灭地、颠倒阴阳两界的魔王,要么是一路打怪、维护世界和平的英雄,他们怎么可能有麻烦? 王多发拥有比常人更灵验的第六感,可只能预测到灾祸的发生,而且他似乎在情感和交际方面很是幼稚。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阿喀琉斯之踵”?上帝给你一套睥睨众生的异能,同时给你一个致命的缺陷。 貌似很公平嘛! 那些一路爽到底的金手指,注定只是脑中的爽文,不是复杂的现实社会。生活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又爽又不爽,哪能一路爽到底。遭人艳羡的异能人也概莫能外——所以,公平都是相对的。 齐天圣想了想,这个设定还挺令人兴奋的,顿时对未来要从事的异能医疗事业充满了向往。 白天虽然没有为王多发挽回前女友,但他在努力帮助中获得了极大满足感,齐天圣决心以后,要更加认真做好爷爷交待的任务:帮助异能人解决人生难题。 在帮助别人中提高自己,这或许就是他生活中的真正意义。 齐天圣一直思考到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他梦到被两个黑影忍者追杀,奋力逃到一个悬崖边时,终于走投无路。一男一女两个忍者冲他嘿嘿一笑:“这下你跑不了了吧?” 齐天圣把心一横,纵身从崖顶跳落深渊。从噩梦惊醒时,双手还拽着床单,大口喘着气。 他猛灌了口凉水,倒头继续睡,没想到依然梦到先前两个黑影忍者,俩搭档一脸惊讶道:“兄弟,你特么还敢回来?!” 齐天圣也觉得挺尴尬,反正无路可走,干脆从悬崖顶纵身一跳,会游泳应该淹不死吧? 一潭黑水迅速将他包裹,身子底下出现一个漩涡,产生了巨大的吸力,他身不由己地深陷,于是四肢拼命挣扎,可挣扎越激烈,陷入就越深。 “嘭—嘭—嘭!” 巨大的声音响起,齐天圣终于摆脱梦境,醒来一身冷汗,发丝也黏在额上。 声音又消失不见了,外面夜色很深,屋里四下静寂,只听得到挂钟秒针走动的声响。 他长舒了一口气,准备再睡过去。 忽然,卧室外面又传来接连不断的声响: “嘭—嘭—嘭!” 第10章 灵异快递 听声音,似乎是楼顶露台那里传来的。 露台外面有人? 可是,露台明明在三楼,谁大半夜不敲大门,爬到楼顶去敲门? 齐天圣平时在起点广受各种灵异网文洗礼,又刚经历爷爷父亲双亡的惨事,胆子还算比较肥。 不会是费灵儿的恶作剧吧? 他决定先到楼下探个究竟,既是为了查明情况,也算是先保障女房客安全嘛。 猫着身子来到费灵儿主卧门前时,见门仍然紧紧关着,门缝里陋出一丝微光,应该是还没睡。他都做俩梦了,这姐姐竟然还没睡,难道还沉浸在金倩的事情中无法自拔? 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卧室里手机通话的男声,中文说得很是蹩脚,咆哮中带着哀怨: “原来你从没喜欢过我,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为了学英语?” “你中文不是也挺流利了?” 齐天圣一下子全明白了:肯定是费灵儿这个渣女在国外留学时,为了学外语,欺负了异国他乡的纯情小正太。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下一秒,费灵儿已经开了门,敌意地望着他: “你想干嘛?” 齐天圣下意识垂下头,却看到了一双大白腿裸在粉腻腻的睡裙外面,白花花的,晃得他有点眼晕。看来30年过去了,中国女孩骨子里还是青睐卡哇伊的可爱粉。 “我……” 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电话里传来老外幽幽的声音:“i want复合……” “不是你想want就want,而是我想不想want!”费灵儿“啪”得挂断电话。 齐天圣咳嗽一声:“你这样有损中国人的国际形象吧?” 费灵儿冷笑一声,从手机相册主动翻出好多张那老外和中国女孩的私密合影给他看,齐天圣发现每个女孩都长得不一样。 “他是个感情骗子。女客户曝光他之后,我故意接近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剧本反转得让齐天圣有点懵圈:“什么女客户?” “忘了告诉你,我是执证心理咨询师,也兼职情感主播,”费灵儿反应过来后瞪着他:“大晚上你鬼鬼祟祟跑我门口,要干吗?” 齐天圣尴尬地指着楼顶露台方向:“上面好像有声音……” 费灵儿全然不信,轻蔑地哼笑一声:“所以你害怕了?” 齐天圣看她叉着腰的样子,有点琢磨不定:难不成她会功夫?这年头真是不会两手功夫,都不敢在外面说自己是中国人。 “闪开!”费灵儿随手抄起墙角一把装饰用的破木吉他,一边大步跨向楼梯,一边霸气地警告他:“如果你骗我,会死的很惨的!” 齐天圣无语地跟在她后面,此刻真希望露台外面跳出来个汉尼拔、电锯犯、僵尸之类的。 “嘭—嘭—嘭!” “嘭—嘭—嘭!” “嘭—嘭—嘭!” 声音急促地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像是要破窗而入! 接着,又迅疾地歇止了。只有回音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飘荡,大晚上的,还真有些毛骨悚然。 费灵儿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从楼梯上跳了下来,躲到房间里,瑟瑟发抖道: “不会是鬼宅吧?怪不得你免费租给我!” 齐天圣扮了个鬼脸,奸笑一声:“我死得好冤啊~” 下半身一阵剧痛,吉他砸在大腿上,齐天圣龇牙咧嘴捂着疼处,内心飘过一丝庆幸:幸好砸偏了两寸…… “嘭—嘭—嘭!”异响再次响起。 齐天圣也不敢大意,从她手里抢过吉他,一步步往露台靠近。 似乎有东西在撞击着露台的玻璃门。 他打开廊灯,大着胆子掀开露台窗户的围帘,往外一瞅,愣住了。 一群鸽子! 眼看着齐天圣要开窗,蹲在一楼的费灵儿赶紧喝止他:“你别做傻事啊!” “别怕,是一群黑鸽子。” “你确定不是黑蝙蝠?” 齐天圣无语地摇了摇头。费灵儿终于安下心来,噔噔噔跑上楼梯,讶异地望着仍在撞击玻璃门的黑鸽群。 齐天圣平时还是很有爱心的,会主动喂下街边流浪的小猫小狗,所以看到这群意外之客后,很是欣喜。他毫不犹豫打开门,要把鸽群让进屋子。 玻璃门打开后,鸽群腾空而起,并不进屋。 十几只鸽子组成的鸽群围成一个圈,在他俩面前拍动着翅膀。 “你看这里!” 费灵儿指着鸽群下面,一本16开的黑皮书正四平八稳悬在半空中。这本书被十几条红绳牵着,红绳的另一头拴在每只鸽子的脚下。 十几只鸽子组成的鸽群,就为了空运一本书过来! 快递吗?! 不管那么多了,齐天圣把绳子解下来,给鸽子们松绑。 确认收货后,这群鸽子一齐乖乖停在露台上,并排站着,叽咕叽咕地冲他叫了起来。 “应该是要吃的。”齐天圣猜测,“加夜班,谁不饿啊?” 费灵儿白他一眼,下楼从厨房拿了玉米粒上来。 鸽群扑在费灵儿身上,把两袋玉米粒啄食干净,又喝了足足一盆清水后,仍然赖在露台不走。 费灵儿近距离给鸽子拍了张特写,在网上搜索了一会儿。 “信鸽,”费灵儿望向他,“谁会用信鸽给你寄书?” “管他什么品种的鸽子,反正不会吃掉它们。” 齐天圣已经在琢磨着,明天这群鸽子还不走,他就买一套鸽笼当宠物养着,反正房子大,管吃管住! 费灵儿饶有兴致地捡起那本书:“不知道书里写了什么?” 齐天圣还在逗着鸽子玩,对书丝毫提不起兴致。小学时还嗜书如命,可中学大大小小的考试令他看到书就头疼。高中毕业以后的人,除了大学生,谁愿意主动看书呢!应试教育的目的说白了,就是为了让学生们彻底厌恶了读书学习,然后往社会输送一批批千篇一律听话的成年人。 费灵儿似乎比他更好奇,她把封皮上的灰尘擦拭干净,发觉这本书颇有些古旧,黑封皮斑驳,书角残破着,封面刻着类似三叶花的奇怪形状。 花瓣分别是红、黄、青三色,中间的花蕊呈现的却是黑色,色彩搭配既鲜明又诡异。 一束光照进露台,三叶花标志光彩夺目,原来每一枚花瓣像是用极微小的水晶镶嵌组成的,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 齐天圣对这个标志丝毫不陌生,他在穿越而来的途中,就曾见过它。 看来,这本书确实是有人送给他的,只是都2050年了,用鸽群这种方式是不是太低端了点? 费灵儿翻开封面,扉页也是残破不堪,中间写着:献给xx某。 中间两字已经被磨平了,完全看不出来字形。 “某?你认识的人名中有带某的吗?”费灵儿望向齐天圣,发现他眼神里也是困惑。 扉页之后,正文的书页是一张张的特制牛皮纸,从书脊处可以看出,内页被撕去了一半。费灵儿细心地数了一下剩余牛皮纸张数——60张。 每张牛皮纸一模一样,排版如便笺纸一般,首行印着“姓名”栏,下面被“十”字形分隔成四部分,每部分头一行分别印着: “异能特征” “病情描述” “解决方案” “治疗结果” 纸张最右下角印着两个指腹大小的圆圈,里面分别印着五个小字: “患者血印处”、“医者血印处” 除此以外,纸张其他部分、每页纸的背面,都是一片空白。 费灵儿略微思索后,猜测说:“这不是书,更像一本异能患者专用的病历册。” 第11章 一张煎饼140元 冥冥中,齐天圣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 也或许,异能诊所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暗组织。爷爷不是在遗书上说了吗,假如不去替异能人搞定人生难题,别墅会被收回。 现在又寄过来这本神秘的病历册,明摆着是要让他在立刻开诊所的节奏啊…… 齐天圣忽然有些心悸:假如之前拒绝了王多发的请求,很可能现在已经被这个古怪的三叶花组织撵出别墅了。 那个“血印处”也挺可怖的,分明是要用血手指在上面摁上手印,可这有什么意义呢?难道,这个指印就是——报酬? 握草! 这个念头一旦萌生,就像个幽灵一样缠住了内心,本来齐天圣还酝酿着收费,这样一来怎么也不敢再打别墅的主意了。看样子别墅也仅能解决住的问题,想要挣钱吃饭,还要靠他勤劳的双手。 ……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齐天圣就推着煎饼车到大学城路口摆上早餐摊,抢了一个三岔路口的风水宝地。 这年代的城管执行的是人性化管理,开着电动车过来,用现代化仪器检查一番食材安全性后,又刷了一下他的手机芯片,扣了4000元一月的摊位费,便放行了。 虽说以前是摊煎饼,现在也是摊煎饼,可住着大别野,还来摊煎饼,就有点高富帅体验生活的赶脚。 晨光熹微,大学城的人气也刚刚苏醒。好多大学情侣刚从校外的住宅小区和小旅馆出来,匆匆忙忙地跑回学校上课,顾不得去食堂买早饭。 齐天圣主要做的就是他们的生意。 一个蓬头垢面的帅痞领着矜持的女朋友走到摊位前。 “老板,一个煎饼多少钱?” “夹里脊、火腿吗?”齐天圣边热锅边回答他:“只夹脆饼80,带里脊、火腿100。” 由于通货膨胀的原因,2050年的百元钞实际购买力只相当于30年前的五块钱,货币贬值足足20倍左右。 齐天圣算了下成本,一张煎饼、一碗馄饨大概成本都在600元,每天早上大概卖60张煎饼,20碗馄饨,摊位费每月4000元,单纯靠早餐摊他能赚到10万元左右。听起来是个六位数,但其实相当于2020年的五千元。 高中学了一堆空间几何和抛物线,结果工作用到的都是小学数学…… 帅痞又问:“不加脆饼的话,多少钱?” 很少有人不加脆饼的,不过毕竟是30年后的市场了,齐天圣回答:“70块钱。” “那两个呢?”帅痞又问。 他耐心回答:“140块。” “130吧!”帅痞指着对面的摊位,“那边阿姨120一对。” 她卖的是烧饼!齐天圣在心里呐喊。但嘴上仍是淡定道:“小本生意不讲价。” “那这样,我给你140块,一个夹脆饼一个不夹脆饼!” 齐天圣瞥了眼他女朋友,她羞得都快站不住了。眼见着后面有学生排起了队,他摇着头无奈说:“好好好!” 齐天圣做好两只煎饼,一起递给帅痞,他用手表扫了付款码后,齐天圣的华果手机立即响起“叮铃”悦耳的入账声。 帅痞立即咬了夹脆饼的一口,把不夹脆饼的递给女孩,体贴地说: “趁热。” 女孩咬了一小口。帅痞打趣道:“不夹脆饼的煎饼才能吃出煎饼的灵魂。” 女孩甜甜一笑,一边咬着灵魂煎饼,一边挽着他胳膊走远。 齐天圣把气撒在面揪儿上,忿忿地把它摔在锅上摊平,继续做下一个煎饼。 “老板,我要一碗馄饨。” 齐天圣抬头,对面又是一个帅痞。但与刚才那个相比,这个眉头紧皱,眼球布满血丝,嘴唇也干燥起皮,看起来郁郁寡欢的模样。 穿着更是严谨,藏蓝色的西装,带胸袋的白衬衫,下身是西裤,皮带也是自动扣。这身打扮放在2020年,像个衣冠楚楚的房地产中介。不过放在时尚的2050年,就感觉他像是穿了老年装的小年轻,明显是旧时代的打扮。 只见过装嫩的,没见过扮老的。 齐天圣没说什么,在摊位旁支起一个窄长的四方桌,安排他坐下。他坐定后,眼睛一直瞅着不远处的学校门口。 把馄饨端到他面前时,小伙子把100元现金递给他,眼神仍停留在学校进门处。 齐天圣觉得怪怪的,这年头哪有年轻人用现金的…… “咳、咳、咳……”一位女孩侧身站着,捂嘴咳嗽几声,说:“老板,摊个煎饼,能夹的全都给我夹上!” 卖力做煎饼的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人都在侧目瞄着面前的女孩。 细直的大长腿,凹凸有致的腰身,瑰红的墨镜遮住大部分面部,只露出冷艳的侧颜,一条简约复古的麻花辫甩在肩后,虽然只穿着样式最普通的彩绘大t恤,在人群中依然是最靓丽。 齐天圣递过煎饼时,又接过一张钞票,定睛一看,面额500元。 拿他为数不多的零钱开玩笑嘛? 齐天圣收下纸币,把鼓鼓囊囊的煎饼递给她时,一本正经道:“不多不少,正好。” 女孩难以置信道:“做生意有你这么坑的嘛?” 齐天圣淡然道:“再贵,也没你在美国吃的披萨贵吧?” 费灵儿摘掉墨镜,表情疑惑:“你怎么认出我来的?我特意哑着嗓子说话的……” 齐天圣当然不会告诉她原因,只是又乘上一碗馄饨给她:“买一送一,友情价哦。” 告别了昨晚的阴霾,费灵儿又是一副明目皓齿的模样,她欢快地坐在小伙子对面,勺起小馄饨来。汤上铺了浅浅一层虾米和葱花,桌上辣油、小菜、咸菜疙瘩俱全,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煎饼软中带酥,抱在手里很踏实的感觉,咬上一口,热气在唇间迅速弥漫,填到清晨饥饿的空腹,顿时感觉心满意足。 费灵儿不由得想起同去美国留学的同学,刚到时经常一起涌到各大西餐馆满足多年以来对西风美雨的意淫,只过了半学期,几乎都老老实实回到了味美价廉的中餐馆…… 吃了一会儿,这位女变装客的视眼落在对面帅痞身上。 他英俊的面容带着严肃,穿着打扮也跟年龄很不相符,两眼执着又焦急地望向校门口。面前的馄饨早就凉了,可他没动一下筷子。 费灵儿打趣道:“等女朋友啊?” 小伙子似乎没听到她的话,目光仍然焦灼。费灵儿自讨了没趣,只好安静地吃饭。 过了一会儿,齐天圣过来催她:“你吃好给其他客人腾个位呗。” 费灵儿吐了吐舌头,正要挪开时,没想到小伙子张皇地起身了,他显然不知道话里指的不是他。 他从口袋掏出100元递给齐天圣:“再来一碗。” “你是在等人吗?”齐天圣顺手把他碗筷收了,又换上一碗新的,却不收他的钱。 小伙子见这老板好心好意的,便回答道:“对,等我儿子。” 费灵儿筷子掉在地上,也没顾上捡,惊讶道:“你儿子上大学?” “对,大二了。” “开玩笑——”话说到一半,费灵儿想了想,现在美容技术日新月异,确实也存在难以辨识生理年龄的问题,便试探地问道,“那你多大年纪?” “我如果说我今年52,”他苦笑一声,望着费灵儿,“你信吗?” “我信。”费灵儿果敢地迎上他的眼神。 齐天圣诧异地望着面前两人:难道馄饨汤里混进了致傻冲剂…… 第12章 不老症 “谢谢,反正没人信,说给你也无妨,”小伙子叹了口气:“我20岁的时候,患了一种怪病。从此以后,容颜一直保持在20岁……” “你是说你的容颜一直停留在20岁?”齐天圣放下手里的活儿,好奇地问他。 男子点了点头,表情没有一丝高兴的成分。 齐天圣双眼放光,侧身悄悄问费灵儿:“长生不死也算是一种异能吧?” 男子立即纠正他:“不,只是容颜不老,但依然会死。” 费灵儿没理齐天圣,问男子:“你怎么证明呢?” 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叠文件来,虽然整整齐齐一摞,但有的纸张已经泛黄发脆,显然是经历了沧桑岁月。 齐天圣拣起最上面的几张身份证,姓名印着“石钟山”,下面的家庭住址每个都不一样。身份证的肖像照虽然拍于不同时期,但除了衣着不同,相貌差别并不大。 “上面是我先后换领四次的身份证,”石钟山拍拍一摞材料,“下面是我工作的档案和证明材料,20多年了,每过五六年我就得重新搬家、换工作。” 齐天圣打趣道:“中国版的都教授?” 他联想到了《来自星星的你》中的都敏俊,靠着千年不老的神奇能力,购买地产聚沙成塔,不仅成为巨富,还做了教授,迎娶白富美大影星。 没想到石钟山苦笑一声,沮丧地摇了摇头:“我和他不一样,我在20岁之前一直正常,20岁以后才发生这种情况。” “老板,还做不做生意了?”排在后面的顾客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齐天圣分身乏术,连忙回到摊位摊煎饼。 “你们信不信都没关系。”石钟山见状站起身来,对费灵儿说道:“你们没把我当神经病我已经欣慰了,我好久没对别人说起这事儿了。” “我信。”费灵儿坚定道。 石钟山愣了一下,友善地冲她笑了笑:“谢谢你啊。”说完,他向校门口走去。 费灵儿眼见他渐渐走远,瞅了眼生意繁忙的齐天圣,奚落道: “生意重要,还是你挽救异能患者的任务重要?” 齐天圣手里忙不停,他把煎饼递给一个女孩,回道:“都重要。不过你真相信他说的话吗?会办假证的可不少……” “但直觉告诉我,他没说谎。” “别相信什么直觉和第六感,你以为你是王多发?”齐天圣一边把又一个面团糊上平底锅,一面揶揄道。 费灵儿分析说:“如果他一副眉飞色舞兴高采烈的样子,我倒怀疑是假的。相反,他似乎对容颜不老这种异能闷闷不乐,说明拥有金手指初始的兴奋劲儿早就过了,生活很可能陷入困境……” 齐天圣觉得这女人分析问题虽然角度很偏,但观点确实有独到之处。 面前的女顾客见他动作慢了,埋怨道:“还做不做生意了?我都快迟到了。” 费灵儿大步走过去,把面盆反扣在台面上,霸气道:“不做了!” …… 生意被她搅黄以后,齐天圣脸色有点阴,闷声道:“我就纳闷了,你怎么比我还积极?” “我好奇不行吗?”费灵儿提醒他道,“你觉得那群鸽子昨夜里闯进来,把一本病历本送到你面前,会是偶然吗?” 费灵儿说完,转身向校门口的石钟山走去,齐天圣大摇其头,无奈地跟了上去。 “你在等你儿子?” 石钟山冲费灵儿点了点头。 齐天圣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说:“我知道了!你儿子是不是比你还老?” 费灵儿连忙扯了扯他衣袖,瞪他一眼。 没想到石钟山毫不介意,淡淡回道:“我希望如此。” “为什么?”费灵儿问。 “今天是他20岁生日,”石钟山忧心忡忡地说,“我就是在20岁生日那天,停止变老的。” 也就是说,石钟山怕这种容颜不老的异能会遗传给儿子。 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超能力啊,为什么要惧怕呢? 齐天圣正要问他,却见一个染了一头灰发、下巴蓄着胡须的杀马特男孩,穿着健身背心和大短裤,脚蹬人字拖,从校园拐弯处闪出,朝校门口走来。外貌特征实在太过鲜明,让人不得不多看几眼。 “那就是我儿子石头!” 嘴里一歪一歪嚼着口香糖,但长相确实酷似石钟山。石头似乎没有注意到老爹等在这里,踢着拖鞋从校门另一侧出口走过来。 石钟山连忙奔迎上去,口中喊道:“石头,你等等!” 男孩装作没听到,加快脚步跑向马路边。 “儿子,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石钟山眼看要拦住他,一辆电动出租车正好停在石头面前,他拉开车门便坐了进去,出租车迅速开走。 石钟山跟着车快跑了几步,车窗终于开了条缝,冷冰冰的话从车里钻了出来:“你从抛弃我妈那一刻起,就应该想到今天的下场!” …… 垂头丧气的石钟山地跟着齐天圣来到dft别墅。 要不是费灵儿在一旁助攻,他实在不相信这个摊煎饼的憨小伙儿有帮助他解决难题的能耐。 石钟山在客厅皮沙发上入座,费灵儿给倒了杯绿茶,宽慰他说:“这位齐大夫,是专门帮助异能人士解决难题的。” 石钟山疑虑:“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们这种组织的存在。” 齐天圣把那本病历册从书架上取了下来,装腔作势地拍了拍厚实的黑封面:“这一本满满记载着各种异能人士的病历。” “你要相信,你不是一个人。”费灵儿助攻道,“这个社会有很多拥有特异能力的人,在某方面很突出,但在另外一些方面,却面临了难以想象的困难。” 见石钟山皱了皱眉头,齐天圣卖了个关子:“不过你这种异能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能不能解决也要看自身造化。” 他故意不把话说满,以免后面治疗不成功,反遭患者数落。 “那么请护士小姐费灵儿记录下病历,”齐天圣把病历册子摔到费灵儿面前,朝她抬了抬眉毛,“先去把护士制服换上,这可是工作时间!” 他故意的作威作福,惹来费灵儿的一个白眼,可石钟山是她坚持带来的,“齐大夫”的称谓也是她抬举出来的——这口瓜再苦,自己也要咽到肚里去。她闪身进了房间,只用了二十秒不到,一个妙龄护士出现在石钟山眼前。 齐天圣对她的秒速变装已经见怪不怪了,石钟山还是惊了一跳。 只见费灵儿一袭白衣,清纯宛若天使,脸上虽戴着口罩,但柳叶眉浅浅地弯着,一副温婉可亲的专业护士形象。 除此之外,她手上还拎着件白大褂,披在了“齐大夫”身上,齐天圣顿时有模有样的。 石钟山果然吃这一套,他下定了决心,说道:“反正我也半死不活了,权当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16开的黑皮书被费灵儿摊开,跳过缺字的扉页,费灵儿看到第一张纸上已经被齐天圣写了寥寥几行字。 “姓名”:王多发。 “异能特征”:随机产生的第六感能应验灾祸,但改变前提的充分条件,可以避免灾祸发生。 “病情描述”:1、祖传三代脱发;2、感情方面过于专一,天生情种…… “解决方案”:避免金倩发生第六感预知的车祸。 “治疗结果”:成功。 费灵儿看到“情种”二字,噗嗤笑了:“齐大夫总结都很到位,就是字数太少了点吧?还有这么多空白没填满……” “哪有医生开医嘱长篇大论的?”齐天圣嘟囔道:“再说,要想坚持下去,字数越少越好。长篇大论的,三天都很难坚持!” 这也是起点好多新人作者启示到他的,一开始势如破竹日更破万,文采犹如屈原范闲,俨然成神的节奏,可过不了几天就断更太监了。 “不如以后你帮我写?” 费灵儿吐了吐舌头,翻开第二张病历表,凝思好久后,才沙沙地写起来。 齐天圣歪着头一看,比他写的还要短小,“异能特征”一栏只写上三个字: 不老症。 第13章 爸爸不像爸爸,儿子不像儿子 费灵儿一边询问一边记录石钟山的病情特征: “今年52岁,相貌一直停留在20岁生日时,也就是说这32年里你容颜没变过?” 石钟山点点头:“虽然是20岁开始出现这种现象,但其实是结婚好多年后才渐渐发觉的。” “怎么发现的?” 石钟山喝了一口费灵儿倒的绿茶,条理清晰地讲起自己的故事。 结婚那年恰好石钟山20岁,妻子汪萍18岁,刚好满足法定婚龄。正值青春年少,又拥有丁克信仰,直到12年后,忽然厌倦了二人世界,生下了儿子石钟峰,小名叫石头。 生下孩子后,妻子汪萍身体迅速发福,每天节食加运动,仍是止不住,便对石钟山发牢骚:“生过孩子以后,我怎么老得这样快,倒是你,一点都没变!” 石钟山嘴上开玩笑说“被你吸干了呗”,心里也很纳闷,只是没太当回事。 的的确确,十几年下来,石钟山不仅身材未见臃肿,容貌也像保了鲜,什么护肤品没用过,也比同龄人看起来年轻太多。 时间一点点过去,等到石头长到三四岁时,汪萍已经吃成了140斤的女胖子,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仨兄弟商量好一起来了,却见丈夫皮肤光滑得连道褶也没有,愈发不平衡,暴躁道: “老石,你这新陈代谢不正常啊,是不是有家族遗传病瞒着我?” 石钟山把新鲜出炉的体检报告摔给她:“指标好得很!病,都是胖出——” 哪壶不开提哪壶,汪萍怒气冲冲打断他:“总比你这不见老的万年鳖要强!身边哪有像你这样光长年龄不长膘的?你太不正常了,要我看,肯定是有病。” “怎么会呢,遗传病在医院都有记录,国家不给结婚的。” “那你老爹呢?”汪萍忽然想到,“咱俩结婚以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如果没死,为啥一直躲着不肯见我们?” 这个问题石钟山也解答不了,婚礼结束以后,老爹石钟瑞留下一封语焉不详的信,然后离家出走,这么多年从未联系过他。这些年,石钟山一直猜测是老爹因为老妈病逝不能释怀,跑到山里隐居修行去了。 汪萍是个直性子,说话比较难听,石钟山不想跟她纠缠下去,索性不理会她,由她一个人碎嘴去。 等儿子8岁时,40岁的石钟山依旧容颜不改,汪萍忍不住旧事重提,石钟山忍气吞声跑遍了省城三甲医院,知名老中医也拜访了好几位,医生无一不大摇其头:“从指标上看,他很健康,一点问题也没有。” 石钟山劝慰她:“我这种健康体质未尝不是好事,等你老了,我年轻力壮的,一直照顾你不也挺好?” 这话反而把汪萍惹毛了:“今天的家长会是要求孩子父母一起去,就咱家是我一个人!” 石钟山也很窝火:“明明是你不让我去。” “可你这么年轻,我带着过去,他们还以为我包养小白脸呢!” “你说我是职业运动员不就行了吗?” “就你这身板这气质,谁信啊!”汪萍气急败坏道,“你这么多年事业上不去,不就是败给了这张脸?” 没错,他在事业上也受到了影响。虽然工作敬业,能力也强,可工作20来年的人了,镜子里仍跟个毛头小伙儿似的,总感觉长得不够庄重。他拼命地往中年人方向打扮,可那张年轻的脸反而越发突出。领导怕他压不住下面人,始终不栽培提拔他,只青睐那些脑满肠肥、满脸社会气的土肥圆。 “每天出门我都怕,总觉得街坊邻居戳着脊梁骨说闲话。这日子还怎么过啊?”汪萍呜呜哭了起来,石钟山抚摸她耸动的背,却被她甩开,再一次把推到卧室外头。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一直这样,咱们儿子长大了,他怎么看你?” 犹如五雷轰顶,这个问题彻底击垮了石钟山。假如把时间往后推移20年,等石头长大成人,站在他身后的爸爸比他还年轻,外人该怎么看待这怪异的一家人。 爸爸不像爸爸,儿子不像儿子。 世俗不会因为人生阅历去评判一个人的家庭角色,评判标准向来是最直观的长相。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晚上,儿子忍不住问他:“爸爸,你是外星人吗?” “外星人?” “同桌李大头告诉我,有部电影里的外星人,在地球偷偷活了几千年,一直都没变老。” 难道在小朋友眼里,自己已然成了异类?这太可怕了!儿子在他这些小伙伴眼里,会不会也逐渐成为口诛笔伐的异类?他会不会被排挤,会不会被孤立,会不会将来找不到对象? 石钟山一身冷汗,不敢再往下想了。把儿子哄睡后,给儿子掖好被子,他收拾好行李,背上笨重的旅行包,拧开卧室门,又回望了眼被窝里的妻子,有点依依不舍。 没想到汪萍似有所感,正好醒了,眼泪汪汪地望着他:“老石,对不住了。” 石钟山摇摇头说:“我早该这么做了。” 浪迹天涯对一个中年人而言,不是件容易的事。每一个地方他都不敢待太久,总怕别人看出蹊跷,工作也换了一个又一个,再也没考虑过重组家庭。由于他的年龄没法造假,无法到正式单位应聘,只能去工地干活,干着搬砖砌瓦的苦行僧生活。 可他始终对妻儿放心不下,每年定期往汪萍卡里打钱。 后来知道儿子考上大学,他也不敢出面找他,只偷偷潜伏在宿舍楼下望上他一眼,然后悄然离去。 …… “直到几天前,我给父亲奔完丧后,才迫切想要跟我儿子谈一谈。”石钟山忧心忡忡地说道。 “你父亲?”费灵儿问,“刚才不是说他失踪了吗?后来找到他了?” 石钟山忽然打住,犹疑地望着两人:“你们能帮助我吗?” 费灵儿没好气地说:“那要看你的配合度了,如果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谈何帮助呢?” “不是不相信你们,”石钟山眼神透露出忧虑,“我只是想和儿子见上一面,有一个独处空间,其他别无所求。” 齐天圣大言不惭道:“实不相瞒,这间异能诊所已经开了30年了,只是各界异能人士不敢露面,所以找上门的不多,可我们dft有求必应,昨天还解决一个患者的问题。” 石钟山思索半晌,终于吞吞吐吐续道:“我是在ah的祖宅找到了我爸。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了。” 齐天圣浑身一凛,忽然想到自己爷爷也是孤独地在家里死去,不由得对他多了些许同情。 “那他的死因是?”费灵儿追问。 石钟山摇摇头,满脸的痛苦遗憾:“我不知道,我也不想他死,可是阻止不了……他死得时候带着笑意,算得上寿终正寝吧。” 费灵儿眉毛蹙成一团,似乎在费解着什么。 齐天圣想到一个问题:“他的容颜也没老?” “他头发和胡须花白,脸上布满皱纹,皮肤打着褶。”石钟山忽然盯住他的眼睛,幽幽说道: “可是装殓的时候,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发套是假的,胡须是黏上去的,皱纹是贴的硅胶片,摘掉所有的伪装后,他的脸——仍然是年轻时的模样!” 第14章 黑玉扳指 幸好是白天接诊,晚上遇到这种灵异事件,不寒而栗的感觉可能要加剧。 齐天圣强作镇定,继续问道:“面部保持年轻,很可能身体仍是年轻人的体魄,你没有怀疑过他杀的可能性吗?” “不会的。”石钟山烦躁地摇摇头。 似乎触碰到他的痛处,费灵儿眼见他有些不耐烦了,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办完丧事之后,才想到要找你儿子谈呢?难道没通知他参加爷爷丧礼吗?” “我……我不能让他……发现……” “发现什么?” “容颜不老的异能力,是遗传……” 问完话后,石钟山情绪很不稳定,齐天圣收拾一间客房供他休息,与费灵儿两人边填病历册边讨论。 “病情描述”一栏,被费灵儿填上:异能疑似来自父系遗传,严重影响石家两代人正常生活,该患者被迫长期离家流浪。 齐天圣指着“疑似”两字:“未免太严谨了吧?” 费灵儿顿了顿笔,解释说:“目前还不清楚石头是否也遗传了这种能力,所以还是严谨些比较好。” “也对……”齐天圣觉得这位留学女高知说得确实在理。 “我想不明白,他爷爷怎么会死呢?” 齐天圣猜测:“会不会到了特定年龄之后,身体某个器官会迅速衰竭?造物主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之前王多发有神准的第六感,却只能预测到灾祸,并没有为自己人生提供太多方便。也就是说上帝给人开了一扇门,必然会关上一扇窗户。” 费灵儿哭笑不得:“齐大夫,你这个解释估计也就只能说服你自己了。” “考虑那么多也没有意义,”齐天圣说,“当务之急,是帮他解决和儿子见面的问题。” “你不觉得这个异能很奇怪吗?我在想……能不能消除这个异能?” 齐天圣倒不是没想过这个根本的方法,可是爷爷遗书上写了,要解决的是异能人在本世界遇到的人生难题。从字面上理解,人生难题应该指的是情感、事业、家庭等方面的问题,跟异能基因应该关系不大。 “异能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并非是一种疾病,”齐天圣对她说,“容颜不老的异能放在石钟山一家身上,成了负担,可如果放在女明星身上呢?很可能成为演艺事业的先天优势。” 费灵儿觉得有些道理,如果这异能作用在自己身上,估计做梦都会笑醒,哪个女人不希望自个儿永远18岁? “所以,我们帮他创造与儿子的独处时间就算是功德圆满了。石钟山及早提醒儿子异能的有关后果,兴许石头自有一番应对打算。” 费灵儿想了一会儿,慢悠悠说道:“行吧,你智商总算在线一回。” “那我们从哪里入手呢?从上午的情况看,石头像是对石钟山充满了敌意。” “问题的关键在汪萍。”费灵儿一针见血道。 齐天圣侧目:女人的脑回路果然不一般…… “从好的方面想,她或许是故意玷污石钟山的家庭形象,从而彻底消灭石头对父亲失踪原因的猜想,这样等到他长大成人,对父亲没有任何执念,也不会穷根起底。” 还是有些道理的——齐天圣之所以对失踪的奇葩老妈念念不忘,不就是因为爸爸对无情的她充满了崇拜,这种落差让他产生了期待感。 “从坏的方面想,汪萍心里怀疑,石钟山的接近有可能造成石头也产生不老症,所以不断强化他的渣男形象,让石头在心理上断绝父子亲情。” “汪萍做得没错。” 石钟山从客房推门出来,原来他一直没睡着,虽没看到泪水,眼角泪痕清晰可见,他哑着嗓子说:“或许这种怪病,会因为我的消失不见而结束。况且,我即便告诉石头,也不能改变什么。归根到底还是我的错,还是听汪萍的话比较好。” 说完,他起身就往门口走去。 “你有想过石头爷爷的死吗?”费灵儿大声说,“石头不会因为见你一面就出事。你这是在逃避!” 石钟山停下了脚步:“可我也没有办法……” 齐天圣走过去,主动握住他的手:“我们会想办法劝服你妻子,让她带你去见石头。这位女士可是执证心理咨询师,嘴上功夫很厉害的。” 费灵儿远远瞪了他一眼。 “真的吗,那太感谢齐大夫了!”石钟山有些激动。 “治疗方案”一栏被费灵儿写上:代异能患者说服妻儿,早对不老症做应对准备。 写完以后,她想了又想,总觉得这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一时也想不出来所以然。 石钟山很自觉地从口袋掏出一堆钞票放在桌上。 “这异能给我唯一的好处,就是永远保持年富力强的状态,可以一直靠打工赚钱。要收费的话,你们说个数,只要我能承受。” 齐天圣注意到里面除了百元钞,还混杂着20元、10元的钢镚儿,正想着回绝的话,却听费灵儿指着病历页的“患者血印处”说道: “齐大夫这里的规矩,诊治不要钱,只要咬破手指,留下指印就行。” “公益组织?”石钟山疑惑。 “算是吧。” 齐天圣回答完以后,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全世界的异能人应该有很多,那么,类似dft的异能诊所应该也有很多。这大概是个类似kfc的连锁店,而他只是中国区的店长,这样说来,背后的老板大概也是个异能人,或者是对异能人抱有好感的大富豪吧,不然怎么把这么豪华的别墅送给爷爷呢。 石钟山扫了一眼上面的病状描述、解决方案,并没有发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既然是规矩,那就无条件遵守。于是咬破食指,在指定地方按下血指印。 “还有你的。”费灵儿提醒齐天圣。 齐天圣含住手指,有点舍不得咬下去,见费灵儿鄙夷地望着他,终于狠了狠心,咬破了皮。 嘴里一股甜腥味。齐天圣心疼自个儿:吃多少西红柿才能补回这么多血啊! 他用食指在“医者血印处”按下血指印。 瞬间,牛皮纸上散发出一团奇异的黄色光芒。三人不由得往纸面上去看,只见两个血指印处的血滴像是有生命似的,灵动地在纸上流淌,竟然交汇凝聚在一起! 两个血指印在最终形成一个新的粗指印。 “什么鬼?!” 齐天圣话音刚落,就看到黄色光芒黯淡下来,从黑封皮闪出一缕细丝般的黄色光芒,纸上的血红粗指印霎时转换成了黄色! 合上书页,只见三叶花的那叶黄色花瓣中的某颗细碎水晶,正持续发出黄色光芒。 “魔法书?”齐天圣心里一惊。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石钟山有些迟怔,愣了一会儿,才下定决心从口袋掏出一枚墨绿色的黑玉扳指: “花的形状好像跟它有点像……” 费灵儿接过一看,竟然也是三叶花的样状。 “这是我老父亲留下的遗物。”石钟山说道,“此前我从未见过这东西,也没听他讲过。但是他临死手里紧紧攥着这玩意。” 费灵儿用黑玉扳指套无名指,疑惑道:“这么大的玉戒指?” 齐天圣抢过来戴在大拇指,哈哈大笑道:“头发长见识短,这叫扳指懂吗?古代的皇亲国戚戴在大拇指的!” 说时迟那时快,黑玉扳指忽然自动张开,紧紧扣住了齐天圣的左手大拇指! 第15章 强盗鸽子 “啊!” 惨绝人寰的惊叫从齐天圣嘴里发出,黑玉扳指嵌入很深,血液从受伤的拇指流出,顺着扳指周边蜿蜒,墨绿色扳指在血液的滋润下,似乎显得亮闪闪的。 齐天圣赶紧拔掉它,可玉扳指像是紧箍咒似的,无论齐天圣怎么较劲,就是抠不下来。 报应来得如此之快,让人防不胜防。费灵儿顾不上奚落他,不过拿纱巾给他止血时,还是忍不住笑出声。 石钟山在一旁喃喃道:“玉扳指认主——我算是找对人了。” 齐天圣猛然想起爷爷遗书所说:在帮助异能人士的过程中,你会逐渐发现你是什么人! 虽然伤口已经包扎好,但齐天圣依然疼得龇牙咧嘴。 费灵儿笑着提议:“既然玉扳指认主,就拿它当酬劳吧,如果他完成不了任务,把他手指剁了还你!” 石钟山附议:“那就这么着,反正我留着也没用处。” 于是,玉扳指的归属被无关的两人愉快地决定了。 石钟山留下妻子汪萍和儿子石钟峰的手机号码、住址后,就先行离开别墅了,费灵儿告诉他有情况再联络。 等石钟山出门,费灵儿看了一眼还在与玉扳指纠缠不休的齐天圣,笑道:“取不下来就戴着吧,兴许是个金手指呢!” 谁家的金手指是个扳指! 齐天圣气急败坏地敲击桌面,可它坚硬如初,没有丝毫裂纹。露台的鸽群似乎受到了惊吓,“砰砰砰”地撞击玻璃门。 费灵儿从冰箱取出一根黄瓜,用菜刀切成碎粒,盛放在盘子里,另一只手端着水盆,上了楼梯喂鸽子去了。 谁想到刚一打开门,鸽群一股脑都从露台冲进了客厅里,直奔齐天圣而来。 “小心!”费灵儿大喊预警。 齐天圣下意识地抱头蹲地,过了片刻却发现全无动静。直起腰一看,只见鸽子扑向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桌面上的病历册! 好几只肥硕的黑鸽子配合着掀开了黑封皮,其余鸽子一拥而上,一齐把刚写完的那张石钟山的病历撕扯下来,有四只鸽嘴衔住了病历纸的四个角。 “抓住它们!” 可四只鸽子像无人机似的,迅速腾空,径直飞向别墅窗外! 齐天圣眼睁睁地望着这群强盗鸽子把刚写好的“不老症”病历页抢走。 费灵儿跑下楼梯,翻看着那本病历册,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被撕扯的书脊处:“你注意到没有,以前的病历页似乎也被撕了下来。或许这就是异能诊所的标准流程?” 齐天圣一惊:难道说,在病历页写完字,按下血指印后,这张病历就要通过鸽子快递给总部? 这算不算是一种业务监督的方式?流程也太诡异了吧。 除了飞逃出去的四只信鸽,其他鸽子无辜地停在桌面上,叽咕叽咕地冲他叫着。齐天圣无奈地冲它们说道:“下次拜托别这么粗暴,我会撕下来交给你们的。” “叽咕叽咕!”鸽子们回应他,鸡同鸭讲。 …… 约见汪萍的电话是费灵儿帮他打的,可临到咖啡馆门口,齐天圣却被她放了鸽子。 “糟了……我约的是今天见客户,要不你自己进去找她吧!”费灵儿把一个礼品袋塞到他手里,不由分说就大步往回走,边走边接着突如其来的电话。 齐天圣急了:“你不都是晚上才在网上帮人解决心理问题吗?” 费灵儿也不回头,大声道:“今天这是临时的客户。” 这女孩真是三分钟热度,出门前还诚意满满帮他出谋划策,临到见面反而掉链子,阴晴不定的情绪,真令人捉急。齐天圣还能怎样?硬着头皮自己上呗。 齐天圣捧着包装精美的小礼品盒,在咖啡馆里环视一周后,看到靠窗倒数第二排位置坐着个中年妇女,正在独自刷着手机。虽然年近50岁,但并不显老态,穿着天蓝色复古旗袍,掩盖着臃肿的身材,涂得的脂粉很厚,尽力盖住脸上的皱纹。 被费灵儿装扮得衣冠楚楚的齐天圣壮了壮胆子,踱到汪萍跟前,在她对面入座,脸上绽放着职业般的笑容:“请问是汪女士吗?” “是我。”汪萍抬起头望着他,“电话里明明是个女的?” 没等齐天圣编理由,汪萍撇撇嘴说:“我就猜到她是个女机器人。说说吧,贵公司是从哪里知道我儿子的情况?” 此前,费灵儿设计的桥段是:由齐天圣来扮演星探的角色,找汪萍商议石头试镜影视角色的事情,然后悄悄安排石钟山在“片场”与石头见面。 齐天圣把精致小礼盒先推到她面前:“一点见面礼。” 汪萍打开来看,是5毫升的mini香水瓶,有些疑惑地望了他一眼后,拧开瓶盖,轻轻嗅了一下,轻灵淡雅的香气入鼻,懂行的她立即竖起了大拇指:“比迪奥素淡,比香奈儿简雅,是你diy的产品吗?” 看来,为了获得汪萍的好感,费灵儿背地里下了不少心思,要知道,这个年代中年妇女对化妆品还是很挑剔的,让时尚如汪萍这样的女人青睐,说明费灵儿这个变装客还是有两下子的。 齐天圣不置可否地笑笑,把问题引向了她儿子:“我们公司正在筹备拍摄一部都市家庭题材的季播剧,在网上搜集演员资料时,无意中发现了石钟峰的表演天赋。” 一张石头在舞台上的获奖照片被齐天圣摆在桌上,这也是费灵儿在网上检索并彩打出来的。石钟峰在金陵全市校园舞台剧总决赛中,因饰演放牛郎一角特别出彩,被授予最佳配角奖。果然,汪萍看到照片以后,眼神愈发柔和起来。 “这是两年前获的奖,当时正好18岁,最好的成年礼物。”汪萍笑着说,“你们真是有心了。” “是金子终归会发光的,何况石头这么优秀。” “你怎么知道他小名?” 齐天圣方知道失言了,但迅速转圜道:“毕竟我们这部剧投资巨大,请他试镜前,也是要做一番调查的。” “试镜?”汪萍迟疑了一下,说,“如果你们做过调查,应该知道他最近在学校剧院排演话剧,据说要到国外比赛去,不一定有这个时间。” “我们的试镜很简单,大概一两个小时就搞定,石钟峰毕竟有专业素养,想必很轻松通过这个角色。” “你们准备给他什么角色?” 石头获最佳配角奖的放牛郎角色在剧中只有十来岁年纪,于是齐天圣想当然地以为他在少年角色上应是颇为擅长,便随口胡诌: “十四五岁的叛逆少年。” 汪萍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此前营造的舒心氛围荡然无存,她恨恨道:“我告诉你,我儿子绝不会演这种角色!” 齐天圣完全没想到会触怒汪萍,愕然地摆着手解释:“你可能误会了,剧中的叛逆不是离经叛道,而是少年成长的阶段……” 汪萍脸上依旧寒气森森,咬牙切齿地说:“他今年20岁,演不了少年,你别费心了,再见!”说完,她拎着坤包已经起身。 “等……等,我真的很有诚意……” “诚意?”汪萍挑了挑眉毛,“投资巨大的影视剧星探竟然连张名片都没递,在我面前全程胡编乱造,我严重怀疑你的专业性!” …… 独立出任务失败的齐天圣,垂头丧气回到别墅里,见费灵儿正把鸽群安顿在一排通光见水的宽敞鸽笼里,想到这鸽笼价值不菲,桌上又摆着一盘留给他的意大利面,本来想拿她撒撒气的,只好又咽了回去。 费灵儿却非要缠着他讲见面经过,于是齐天圣一边狼吞虎咽,一边把两人对话如实陈述。没想到她沉吟片刻,拍了拍他肩膀,反而鼓励道: “其实,你此行收获颇丰。” “啊?” 费灵儿自信地分析道:“其一,我们获知了石头排演话剧的信息,完全可以绕过汪萍直接跟他见面。这其二嘛,你有没有想过汪萍生气的真正理由?” “她说20岁的他,演不了少年。”齐天圣复述了一遍汪萍的说法,也觉得有些耐人寻味。 费灵儿把那张照片拎出来,放牛郎的扮相看起来分明像个十来岁少年,而汪萍说他获奖时已经18岁了…… 经她这么一提示,齐天圣忽然警醒:石头莫非提前得了不老症? 他的容颜——停留在了十来岁左右! 第16章 以父之名 费灵儿话锋一转:“当然,这也是猜测。你记不记得石头在学校里的装扮?” 头上染着灰发、下巴蓄着胡须、宽松的大短裤、脚蹬着人字拖…… “难道他故意卖老相?”齐天圣想到,“他爷爷也是这样,连皱纹都是假的,生怕别人看出生理容颜。” 两人瞬时都不再讲话,脑补着十来岁少年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费灵儿分析说:“如果我们猜的没错的话,不老症的患病年龄并非20岁,很可能石头爷爷的容颜停留在20岁以上,毕竟他一直等到石钟山结婚以后才选择离家出走的,此前想必容颜与年龄的差异还能看得过去。” 齐天圣发觉眼前女人的头脑是笔宝贵的财富。 “这样一来,咱们帮助石钟山就毫无意义了。”费灵儿犯愁道。 似乎确实如此,石钟山想要的是提醒儿子及早为不老症做好准备。可现在看来,汪萍和儿子显然在几年前就已经获知遗传了不老症,并因此选择了话剧演员这条道路。毕竟,对演员而言,容颜不老反倒是个优势。 齐天圣不假思索道:“既然石钟山按上了血指印,就代表了对我们的信任,我觉得还是要帮助他达成心愿。虽然父子见面对石头起不到任何作用,可石钟山毕竟是他父亲,他这么多年的所作所为也担得起父亲的称号,汪萍把父子两人隔绝的想法是不对的。” 这样做是多此一举吗?也许是吧,可齐天圣觉得这并不是全然没有意义的一件事。与治愈不老症相比,亲情的弥合才是更重要的事情。即使费灵儿不帮他,他也要想尽办法创作父子俩独处的机会,至于两人是否达成和解,那他就爱莫能助了。 费灵儿微微一笑,说:“看到你不是个世故俗人,我还是愿意伸出援手的。” 这双援手,在两天后递给他两张vip门票,二排11座,12座,中间醒目地印着: 《因父之名》 ——由金陵大学文学院影视文学系和金陵艺术学院话剧团联合制作。 齐天圣记得周杰伦有一首《以父之名》,当时可谓脍炙人口,mv剧情也记得,讲述了一个在黑帮家庭中以杀手身份长大的孩子,有一天忽然发觉收养他的教父原来就是杀害生父的凶手…… 诡异凄冷的氛围,歌剧版高亢苍凉的歌调,再加上周杰伦式的青春rap,让人在歌曲中体会到主人公对复仇的悸动与挣扎。 齐天圣有些惊喜,“你怎么搞到vip的?” “山人自有妙计,”费灵儿狡黠一笑,“今晚我们也算得上导演了,可不能缺席哦。” “石钟山那边安排好了吗?只两天时间,会不会太仓促?” “你忘了我在美国读的编导专业吗?” 齐天圣大喜过望,阔绰地提议:“我请你吃牛排!” 一股土豪的腐朽气息油然而生。 “终于高端一回,”费灵儿欢呼雀跃,“原来你也好这一口?” 齐天圣谈不上喜欢,只是考虑到她留美人士,牛排定是喜欢的,而且观赏话剧前吃顿西餐,别有一番高雅意境。 “那我们各自准备吧。” 费灵儿去房间换上了一身黑色的晚礼服,深v的领露出性感锁骨,过膝的裙摆上点缀镂空蕾丝,光滑的玉颈上还戴上一条亮闪闪的项链。黑色虽然凝重,却也显得高贵优雅,楚楚大方。 她换好衣服,在客厅苦等了十几分钟,仍不见齐天圣出来,有些着急,却听到门铃声响起,她打开门。 “您的两份牛排外卖到了!” 说好的西餐厅呢?!费灵儿本来已经怒不可遏了,打开外卖盒更加忍无可忍。 里面的牛排是生的…… “齐天圣,你给我出来!”费灵儿把高跟鞋甩到地上,光着脚“蹬蹬”抢上台阶,死命地捶着他的门。 等他一开门,费灵儿反倒愣住了:齐天圣披着粉红色围裙出来了。 “你……” “我又没答应你去外面吃,”齐天圣接过外卖盒走进厨房,苦口婆心讲道理,“你以为外面餐馆好吗?地沟油、苏丹红、化学调味品、农药残留,病从口入,哪一样不要你小命?这厨房装得这么奢华,不用来做饭可惜了了。” 费灵儿表情近乎绝望:“你做的能吃吗?” 回答她的是“滋滋”的牛排入油声。牛排熟得极快,只几分钟就出锅,他把调好的黑胡椒酱料涂匀,郑重端上桌。 “忘了问你要几成熟了,”齐天圣撇撇嘴道,“我都煎了九成熟。” “土鳖才说九成熟……”费灵儿更加绝望了。 “十成熟的话,肉就太老了,你咬不动的。”齐天圣呵呵一笑,善意提醒她。 费灵儿无语地看着齐天圣用筷子把自己盘中的牛排消灭殆尽,终于忍不住持刀叉切了一小块肉下来,试探地放入舌尖。 “嗯……呃……” 鲜嫩的汁液溢满舌腔,浓香迅速刺激味蕾,费灵儿像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可口的牛排,她贪婪地把肉块嚼咽下去,紧接着又切了一大块,塞到嘴里,放肆地咀嚼起来。反正在这个30年前老古董面前,也用不着矜持。 皮焦里嫩,肉质紧实,厚厚一层黑胡椒把汁水锁住,口感鲜嫩无比,真心比国外正宗西餐厅吃到的还好! “原来你隐藏属性是食神……” 齐天圣不以为意,各类菜系烹饪技巧其实都是相通,他每天早上摊的煎饼看似简单,但古人曰过:大巧不工。最见水平的菜肴反而是家常菜,最家常的菜肴反而是最难做的。尤其是他早餐摊面临十多个固定竞争对手,每天新加进来的也有好几个,但一直坚持下来岿然不倒那厨艺绝对有过人之处。 风卷残云后,两人收拾好行装,一齐出了门。 …… 金陵艺术学院的小剧场藏在校园深处,建的颇有气派,半圆形的弧顶,四遭被一池浅水潭包围,在夕阳俯照下,黝黑的外立面散射着黯冷色光芒。 停在进门口,费灵儿矜持地颔首称许:“还不错嘛,有点国家大剧院的意思,挺有设计感。” 她这身打扮颇有几分名媛味道,一路上,见惯了jk裙萝莉妹五次元和网上各种p图妖艳女的大学男生,纷纷把目光落在费灵儿身上,透露着难掩的荷尔蒙冲动和对适龄异性的饥渴。 “国家大剧院?设计感?”齐天圣撇撇嘴,“看着像半只皮蛋扣在盘子里。” 费灵儿无语时,却见齐天圣大跨几步,踩上台阶,挥手示意她为自己拍照。 镜头里面是一个左手叉腰、右手举着剪刀手的憨憨…… “把左手放下,身子侧一点,眼睛别盯着我,看斜上方,”费灵儿指挥着他摆美姿,“右手半握拳,低头,眼睛微闭,对,就这样!” 一连拍了十几张后,费灵儿才让他下来,齐天圣拖着疲惫脚步回到她身边,发现迅速有妹子站在他原来的位置,遥控不远处的男友给她拍照。 在这男友身后,很自觉地排起了拍照长队…… “在我们那个年代,这叫网红效应。”齐天圣摇着头笑道。 “你老说你那个年代,”费灵儿不解道,“难不成你真穿越来的?” 第17章 他爸爸就是他爸爸 “爱信不信。”齐天圣不指望她信。 费灵儿快速浏览一遍照片效果,齐天圣178个子虽然不高,镜头往上稍倾斜一点,也能拍出大长腿的效果,临行前给他换上的西服也很合身。 脸型颇似张震,属于五官长得离额头较远的下脸型,两颊肌肉紧致,双颧和眉骨有棱有角,与同龄人惯有的痞相相比,多了几分正经,侧颜看起来还是挺阳刚的。 嗯……大直男一枚。 更准确地形容,像个中二风十足的老干部。 台阶上铺着红毯,走在上面有点腿软,尤其是旁边华丽的女士被周边无数眼睛行注目礼时,齐天圣顿时感到紧张了,所幸费灵儿不嫌弃地主动挽上了他的臂膀。 再弱鸡的男人,一旦被女人挽上臂膀,勇气值立马激增爆表,齐天圣恨不得一步三个台阶,竟让费灵儿跟得有些气喘。 保安小哥检票时,瞅着费灵儿的神颜呆掉了。本来齐天圣还嗤之以鼻,结果等进了观众席才蓦地发现,全场观众只有两人是正装打扮,其余都是穿着休闲的大学生。 费灵儿也有点尴尬,迎着周围学生异样目光落座后,吐了吐舌头:“我也没想到国内剧院可以这么随意……” 齐天圣又说:“我那个时代,首都街上还有光膀子大爷呢。” 费灵儿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把你那个伟大时代拍成电影,指不定是部经典喜剧。” 齐天圣往旁边座位随意瞅了一眼,立马弹簧般地跳起身。 “我有那么可怕吗?” 坐在他左侧的汪萍,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齐天圣战战兢兢地坐下,讪讪地笑:“有点巧啊……” “这句话该我问你,”汪萍狐疑,“今天儿子在台上是主演,我当然要来了。” “哦,恭喜恭喜……” 汪萍正色道:“你看他表演可以,但请不要干扰他。即使真要抛开我找他谈合作,请在演出结束之后,石头为了这出戏准备了好几个月。” 齐天圣诺诺地点头应付她,扭过头看费灵儿,她正捂着嘴偷笑。 “敢情这票是石钟峰送你的?”齐天圣顿悟,低声说,“那他知道咱们的计划吗?” 费灵儿涂了口红的朱唇,凑到他耳畔,空气里有点痒: “他还蒙在鼓里。” 大厅里渐渐坐满了人,悠扬的音乐声渐起,四周的厅灯熄灭,光线聚在舞台上,鼎沸的人声自觉地歇止了。台前一个小门悄悄开启,几个大腹便便的校领导排队整齐,阔步走向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依次坐好,只能看到他们光秃秃的脑壳。 校领导们入座后,演出正式开始了。大幕拉开,现出第一幕场景来,看装饰像是一个小酒吧,一群青年男女在纵酒狂欢,dj正在疯狂地奏乐。 灯光聚焦在一个吧台。 几个北爱尔兰嬉皮士正在放纵饮酒,痛斥着英国殖民者的卑劣行径,一个英国人在旁边冷眼旁观不置一词。年轻帅气的男主角盖瑞这时出现了,加入了讨论的人群中。 齐天圣认出,外表桀骜不驯的男主角便是石头扮演的。 这时,英国人主动凑了过去,鄙夷地笑着说:“你们北爱尔兰青年都是一群无所事事偷鸡摸狗之徒。” 此话立刻引发了众怒,青年们撸起袖子时,英国人当众指出自己是名警察,曾抓过男主角盖瑞多次,沉默的盖瑞被英国警察极尽奚落,终于忍受不住,与他扭打在一起。 恰在这时,一群暴徒闯进了酒吧,用机枪扫射无辜人群。盖瑞和英国警察都伏在地上,躲过此劫,但英国警察临走时,剧情发生了转折。 英国警察奸笑着用手铐扣住盖瑞的双手——盖瑞被诬陷为恐怖份子。 第一幕戛然而止。 这时,费灵儿才介绍说:“原着是一部老电影,这个话剧稍作了一些变动,情节更凝练一些。” “是周杰伦的以父之名吗?” “不,这是一部根据真实事件改编的电影。” “历史上的盖瑞是北爱尔兰青年,被英国警察刑讯逼供为酒吧爆炸案的共犯,连累父亲一起住进英国监狱,被判无期徒刑。在狱中相处的日子里,盖瑞渐渐发现父亲外表看似软弱,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和智慧。后来在一名女律师帮助下查出是冤狱,并洗刷了污名,可父亲病死狱中,电影主要是揭发英国近代可耻的司法黑幕。” “你这算剧透吗?接下来还有什么好看的……” 费灵儿嘴角浮出一丝笑容:“好看的在后面,我们的主角马上要登场了。” 第二幕讲的是父亲拯救盖瑞没能成功,盖瑞屈打成招,带着父亲一起住进了监狱。没特效镜头,也没武打场面,也没相声小品搞笑,可两人看得津津有味,只因为一个原因: 他爸爸真的是他爸爸。 这就是两人此前谋划的计策,让石钟山来扮演剧中盖瑞父亲的角色,通过两人在舞台的亲情戏加深彼此印象,起码消除石头对他的敌对情绪,等到演出落幕给石头来个“突然的惊喜”,他很可能会为父亲的真情付出而感动,从内心深处接纳石钟山。 用文艺的说法,这叫“戏中戏”。 费灵儿的化妆术太过神奇,人物角色毫无违和感——只是,其他演员难道看不出来吗? 费灵儿像是看出他脑子里的问号,诡谲一笑:“我用了一招狸猫换太子。真正扮演父亲的演员,正在休息室沉睡着,而石钟山一早就化好了妆,混在演员队伍里。” “兵出险招,有点小刺激,”齐天圣祈祷道:“但愿石钟山不要把父亲演砸了。” “不会的,”费灵儿从包里取出一摞草稿纸,“我早把剧本搞过来了,前两天得闲就去培训石钟山,好在他悟性还不错,关键是爱子心切,自然对演戏上心的多。” 不知不觉,戏已经到了小高潮。盖瑞的父亲在监狱中患了肺病,身体每况愈下,而盖瑞在与父亲在牢狱中朝夕相处5年后,性格也有了很大转变,他主动减轻父亲的病痛。 齐天圣不时斜瞥了几眼汪萍,发现她全神贯注于儿子的表演,每当石头大段独白出现时,激动地身体微微发颤,显然根本没有看出盖瑞父亲的真实身份。 第五幕刚刚开始,费灵儿接了一个电话,低声接听了两句,朝齐天圣皱了皱眉头:“刑警大队打来的。” 齐天圣交待她:“你可别被骗了,国内现在好多诈骗电话,留点心啊。” 费灵儿白了他一眼,捂着手机话筒匆匆跑出去了。 一胖一瘦两个便衣刑警在剧院门口等着费灵儿,见风姿绰约的她翩翩出来时,胖警察晶晶发亮。 “请出示身份证件。”身材干瘦的那位警察面无表情地说。 费灵儿从手机调出电子身份证后,供拿着设备的胖警察扫了一下后,他点开电子记录本,瘦警察开始问话。 “你认识石钟山吗?” 费灵儿不假思索地点头。 “最近跟他有联络吗?” 费灵儿没正面回答,反问道:“他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怀疑石钟山父亲石钟瑞死于他杀。临死当天他跟石钟山见过面,但后来石钟山音讯全无,我们追踪石钟山时,查到前几日你和他见过面。” 第18章 从塞普鲁士街到秦淮河 石钟山的表演并非无懈可击,他不时有台词停顿、举止迟滞的问题,可与他呈现出的沉稳内敛的台风相比,倒是无关痛痒的小问题了。他似乎对盖瑞父亲这一角色吃得很透,情感把握也相当精准。 费灵儿出去以后,齐天圣很专心地投入到台上两人的表演中,逐渐入了戏。 盖瑞父亲(石钟山扮演):我厌倦了。 盖瑞(石头扮演)把薄荷膏挤到盛满热水的盆里,用手和匀。 盖瑞:不行,我们必须这么做,你要听话。 儿子用宽大的长毛巾覆住他的头部,毛巾的四角一直垂在脸盆边沿,把脸盆包裹起来。父亲弯下腰,使水盆的薄荷热气完全蒸腾在脸上,他深深吸薄荷气。 盖瑞:我小时候就好奇,你当时为何这样做。有一天你和我妈外出,我烧了一盆水,滴了薄荷油,猜想裹在毛巾里的你应该是喝了那水,于是我伸舌头去尝,你还记得吗? 父亲抬起头,把毛巾搭在肩上,微微笑道:我怎么会忘记,你的舌头肿得像只乒乓球。我赶紧送你去医院,那是你第一次只会张嘴哭却没法说话。 盖瑞禁不住也笑了起来,父亲却一阵咳嗽,儿子把毛巾帮父亲取下,坐得更靠近他些。 盖瑞:我来帮你揉胸口。别嫌弃我,我知道妈妈比我做得更好。 父亲不置可否。儿子掀起父亲的胸衫,把薄荷药膏涂在他胸口上。 盖瑞:我们会不会在这里关一辈子? “他们只能遮住外面的光,”父亲望着他的眼睛,用手指了指脑袋:“却遮不住这里的光。” 盖瑞的手停顿了一下,随后用手掌把黏糊糊的药膏抚匀,帮父亲按摩,父亲微微闭上了眼。 父亲:我牵着你妈的手,出了大门上塞普鲁士街,从水西门大街过秦淮河,顺着长虹路再转到南湖东路,一直到南湖公园南门。我眼看夕阳映照下橙红的湖面,耳听她东家长西家短的牢骚。这五年来,我每晚闭上眼睛,都会这样散步,仿佛从未离开你母亲。 塞普鲁士街转到秦淮河,这台词是什么鬼?! 齐天圣愣了一下,水西门、南湖公园都是金陵城的地标式建筑,究竟是石钟山口误,还是费灵儿改了他台词? 观众席上也是一片哗然。可台上石头只停顿最多一秒,很快就反应过来,接过台词。 “我也记得,我小时候抓着你的手,小手握在你的大手里,然后闻到烟草味,是你手掌上带来的,这五年,我想开心时,就去回想那烟草味。” 盖瑞把父亲的衣服扣好,低下了头,兀自整理着手里的薄荷膏。 齐天圣听到啜泣声,他扭头一看,只见汪萍脸上涕泗横流,正狼狈地用手掌擦拭,赶紧主动递上了纸巾。 汪萍忽然一把抓住齐天圣的左手手腕,死死不丢。 “干嘛??”齐天圣很是惊恐,但在剧场也不敢大喊声张。 汪萍怔怔望着玉扳指,如梦初醒般地说:“难怪……” 齐天圣强装镇定:“怎么,你见过啊?” “三叶花,红黄青的色彩,这个怪异的标志无法不让我注意。”汪萍苦笑着说,“这么长时间……你们异能诊所可真是沉得住气。” 一万个感叹号从齐天圣心里冒出来,汪萍竟然见过三叶花!而且她说的异能诊所是不是蒂芬特?难道她见过别墅前主人? 齐天圣冷静下来。不妨先顺着她的话讲,多套出点异能组织的信息来。 “是啊,你终于发现了……” “前几天见面时,我本就应该猜到的,”汪萍叹道,“可是已经过去两年了,我早已对你们不抱希望了。” “我们这不是又回来了吗……” 汪萍目光重新投向舞台,轻声哼了一声:“这就是你的治疗方案?你以为我看不出父亲的扮演者是谁吗?当初阻止父子俩见面的是你们,现在让他俩同场表演的也是你们。怪不得你自称导演,这部片子导得可真精彩。” 阻止石钟山和石头见面,是异能诊所前主人的意思?也就是说,两年前父子俩有见面的机会,或许也得到了汪萍的默许,可最终被他阻止了。 这里面透出好多古怪,齐天圣撒了个谎:“以前跟你碰头的人已经因为办事不力被革职了,组织上现在派我接手此事了,希望你能给我基本的信任。” 这话一说,汪萍有些顿住,纠结犹豫良久,才问道:“你们真能救石头?” 为了取得她的信任,齐天圣故意透露了些已知事实:“我们现在查出石头的爷爷同时也患有不老症,石家祖孙三代疑似遗传。而且,似乎不老症有年轻化的趋势,他爷爷维持了20岁以上的容颜,石钟山是20岁,而石头则更早。” 汪萍怔了一下,在苦笑中悲戚道:“八年了,他容貌一直停留在12岁,身边已经有同学疑问了,再这么下去,他演员的路估计也走不下去了。” “所以,我们这次的意图是把父子俩凑在一起,分析清楚两人不老症的异同,找出异能的症结所在,然后有的放矢对症下药。考虑到两人已经好多年不见,特意安排父子在舞台上加深感情。待会等演出结束,再让石钟山袒露真实身份,希望你能理解我们的良苦用心。” 齐天圣把这席话说出来,主要是怕汪萍待会儿阻挠父子两人见面,可他显然错看了这位母亲,心急如焚的她但凡为儿子抓住一根救命稻草,都会拼尽全力支持配合。 “你们已经见过石钟山了?”汪萍问道,“他还好吗?” “不太好……”齐天圣故意反套路,“他顾念石头和你,十几年来也在一直想办法治愈,就是他找到了石头的爷爷。” “石头爷爷找到了?”汪萍难掩惊异之色。 齐天圣点点头:“不过,老爷子已经寿终正寝了。重要线索因此断了一条,所以,父子俩更要见面、和解,希望待会你能配合我们。” 汪萍终于不再犹疑,连声说:“你放心,只要我能帮到的,会尽我全力。” 说完,她从坤包里抽出一张叠成方块的黄纸,小心翼翼抻展开来,虽然牛皮纸张已经皱巴巴的,但齐天圣再熟悉不过了:这是异能病历册的纸张。 齐天圣忍住惊讶,从她手里接过牛皮纸,顶头一行记录着“石钟峰”的姓名,下面简简单单填写了几栏。 姓名:石钟峰 异能特征:容颜不老 病情描述:容貌停留在12岁左右,疑似遗传父亲石钟山,尚未被周围人发现 治疗方案: 治疗结果: 治疗方案、治疗结果,都是空白。齐天圣注意到,患者的血指印处已经按上了指印,可医者的血印处还空着。 “当时帮你的人没有摁手印?”齐天圣问她。 汪萍咬着嘴唇说:“他要求石头按上血指印,我当时感觉神神道道的,犹豫了好长一段时间,等到下定决心摁上以后,已经找不到他了。” 齐天圣疑惑:“他没有留下联系方式?” “没有,他说只能由他联系我。这我也能理解,毕竟异能人都是夹缝中求生存,这样做或许更保险一些。于是我便等着他跟我接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两年……” 第19章 剧本不对 “你怎么会知道三叶花?” 汪萍从坤包里取出一只打火机,点燃后靠近牛皮纸,只见牛皮纸正中映现出红色花瓣的形状。 “遇热红色花瓣显现,遇冷则是青色花瓣,至于黄色花瓣需要强光照射后迅速转到黑暗环境才能看得到。三片花瓣凑在起来的形状,与你黑玉扳指上的三叶花一模一样。” 齐天圣由衷夸赞:“没想到你挺有专研精神。” 汪萍熄灭火机,说:“我本就是学化学的,平时也喜欢看些探险类纪录片。既然逮着这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怎么说呢,就算为了儿子呗。” “如果你肯相信我,这张牛皮纸我也收回去,连同石钟山的问题一起解决。” 齐天圣觉得作为异能诊所的新主人,有义务把病历页收回,况且父子俩问题都是一样,并案处理再合适不过。 汪萍叹了口气:“但愿这次你们别让我再失望一次。待会话剧结束,我跟你们一起到后台,我会主动劝石头跟他爸谈谈。” 说完,她目光又转向了舞台的父子俩。齐天圣似乎从她嘴角看出了笑意,与石钟山决绝这么多年,想必她内心也承受着巨大压力,情感在这一刻忽然得到一定释放,表情也变得轻松许多。 这个结果对于齐天圣而言,再好不过了。本以为这计划实施起来可能困难重重,没想到阴差阳错间,汪萍主动向他打开心扉,一切都朝着最好的方面进行。 齐天圣正洋洋自得时,见到这个计划的始作俑者回到座位,脸色严峻,阴云密布。 “真是刑警找你?” 费灵儿向他使了眼色,摇了摇手机腕表,示意发信息告诉他。 一向果决的她似乎删了又删,过了好一会儿,才把文字发了过来: “警方怀疑石钟山父亲的死与他有关,并查到了前几天我跟石钟山见面排演戏剧的录像,来找我询问石钟山的下落。” 齐天圣这才明白为什么她选择用手机交流,也许身后正有几双眼睛盯着她。 他迅速回复问:“为什么警方查得到你在剧院,却查不到石钟山也在这里?” “石钟山是一大早被我化好妆后从演员通道进来的,剧院后门的监控即便开了也分辨不出。而我和你在晚上一道从正门检票进入,警方通过天眼系统跟踪我的位置,是轻而易举的事。” 齐天圣记得《谍影重重》有一部就超前预演了天眼系统的追踪功能。主角杰森·伯恩的行踪被特别行动组通过天眼锁定位置,天眼系统可以随时调用包括公共交通、电子监控、银行系统、公用设施等各场所的视频监控,联网信息进行分析和整合后,可以精准锁定目标的当前位置,看来2050年天眼系统已经在现实中得到应用了。 “你打发他们走了?” “不,我让他们在外面等。” 还没等齐天圣回复,费灵儿又发来一条补充:“我并非要欺骗警方,我对他俩说,石钟山会在散场后的剧院门口跟我见面,于是两个警察暂时隐藏在人群里。” “他们知道舞台上的父亲是石钟山吗?” “还不知道。” 齐天圣忽然明白她的潜意思:假如石钟山真的与父亲石钟瑞的死有关,而被警方带走,待会儿起码与石头已经在后台见上一面,哪怕时间短暂,也算完成了异能诊所的任务。当然,他如果没有做出弑父的举动,也理应向警方自证清白。 为了异能诊所的任务而欺骗警方,真的是个正确决定吗? 齐天圣隐隐觉得,石钟山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或许在石头爷爷之死方面,在他和费灵儿面前说了谎。 细细想来,容颜不老的人怎么可能无疾而终呢?警方的介入也证实了石钟瑞的死并非是自杀,那放任他与儿子在后台见面,会不会是个错误决定呢? 旁边的汪萍忽然抽泣起来,齐天圣下意识朝台上一看,父子情感戏进入了高潮。 饰演父亲的石钟山对儿子说:想再闻闻烟草味吗?孩子,握着我的手。 盖瑞:爸…… 盖瑞抬眼望了一眼父亲,见他是认真的,噗嗤笑了出来,握住他的手: “好吧,我照你意思握住就是了。” 盖瑞的嘴角耸动一下,似乎挨了一下疼,但依然紧握着父亲的手。 汪萍一声惊呼,原来台上的父子俩掌心上沁出血来。 汪萍着急地问齐天圣:“握个手怎么流血了,他要干嘛?” 齐天圣悄悄望向费灵儿,她脸色也有些阴沉,似乎这个剧情不在剧本之中。 “我快要死了,”虚弱的父亲对盖瑞说,“我害怕,死神瞪着我看,别试图安慰我,我害怕死在陌生人群之中,死在这肮脏的牢狱里……” “你永远不会死……没什么好怕的……” “呵,该死的永远,我还真怕了它,”父亲喃喃道:“我更怕,丢下你妈孤零零的。” 盖瑞垂着头答道:就算你死了,我一定能照顾好妈。 “我能把她交给你吗?” “什么意思?” 父亲苦笑一声:“你自己都照顾不了,别说你妈了。” 盖瑞抬起头,发现父亲浑浊的眼神里,承载着太多内容,他能读懂一些,又读不懂另一些,他鼻子一酸,流下了两行眼泪。 两人的手掌还在流着血,一些已经滴在了舞台地面上。台上的父亲石钟山忽然直挺挺地栽倒在儿子石头怀里。 这显然不像是戏剧表演,但石头反应极快,大喊了几声“父亲”,见他仍然不应声,朝着后台呼喊:医生!快来医生! 大幕迅速拉下。观众席发出一阵低声窃语的讨论声。 齐天圣隐隐感觉台上出了事,他顾不上身后警察的眼睛,问费灵儿:“他不会对石头做了什么吧?” 费灵儿也是一脸焦虑,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剧本里没有刚才的一幕。” 大幕再次拉开,在场观众的注意力又集中在了舞台了。最后一幕戏的舞台背景换上了英国法院,这是一场世纪大审判,女律师将出示盖瑞无罪的证据,法庭当场释放了他,英国司法的丑恶将在世人面前曝光,盖瑞和死去父亲的冤屈将在记者镁光灯下得到平反昭雪。 然而,等到盖瑞上场,站在法庭中央的申诉席时,眼尖的费灵儿一眼瞧出了不对劲,惊诧地说道:“怎么不是他?” 齐天圣很快也注意到了,瞠目结舌: 台上盖瑞的扮演者不是石头,换成了其他人! 齐天圣再一扭头,发现汪萍已经不在座位了,扫视四周,发现她只身一人奔向后台而去,便拉着费灵儿疾步跟了过去。 第20章 黄色血迹 后台的医护室门外,几个虎背熊腰的演职人员正在撞门,旁边站着的大胡子似乎是导演,和其他工作人员束手站在一旁,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我儿子呢?!” 汪萍的雷霆之势惊到了所有人,撞门的也停了下来,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显然他们都猜到了她是石钟峰的母亲。 齐天圣和费灵儿也随后赶到,问周围工作人员:“报警了吗?叫救护车了吗?” 大胡子导演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费灵儿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往回跑,齐天圣猜出她是去找两位警察帮忙,便没有拦她,问导演道:“发生了什么?” “两人手掌大出血,被送到医务室包扎时,扮演父亲的演员突然把医生推了出去,把医务室的门给反锁了!”大胡子一脸无奈,“两人此前合作相当默契,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幸好我们还有演员替补……” “咚!”汪萍肥壮的身体突然撞向医务室的门。 铁门纹丝不动。 其余壮汉接连撞门,也收效甚微。 汪萍的手掌重重地拍打着门板,口中愤怒地喊道:“石钟山你个王八蛋,要是敢把儿子怎么样了,我跟你没完!” 回应她的是沉默。 旁边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显然不清楚石钟山是谁。 汪萍骂声不歇,可里面纹丝不动,冰彻入骨的恐惧袭满了全身,她终于忍受不住,蹲在地上痛哭失声:“我求你了,别伤害石头……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跟他无关……是我让他拒绝跟你见面的……我总不能让他跟你一样吧……” 里面忽然一阵响动,门内传来开锁声,医务室的门被打开了。 汪萍连忙爬起身来,愣住了:石头给她开的门! “你没事?” 石头满脸泪痕,没有回应他,默默地站在门侧,汪萍看到医务室的病床上,躺着面色苍白如纸的石钟山。 齐天圣紧跟着两个随组医务人员走进去时,铁门又被石头锁死,其他工作人员又被锁在外面。 医务人员用仪器测了半天,脸色紧张起来:“脉搏微弱,心律不齐,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这里设备并不齐全……” 眼见石钟山虚弱地躺在床上,嘴微张着,嘴唇发白,眼睛毫无神采,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汪萍吓坏了,拉着他的手使劲地揉搓。 “老石,你醒醒,可不能睡过去啊!我是汪萍……” 石钟山眼睛总算聚了光,神情恍惚地望了她一眼,泪水从眼眶里涌了出来,他把汪萍的手紧紧握住:“石头,石头呢?” 石头正捂着手掌垂首站在一旁,汪萍这才注意到父子俩掌心上都有同样的伤口,厉声问石头:“究竟怎么回事!” “别凶他,是我的主意,”病床上的石钟山接腔,欣慰地笑着,“咱们儿子总算有救了……” 汪萍浑身触电一样抖动一下:“你什么意思?” 石钟山声音微弱:“我找到了救人的方法,他……以后不会……不会……” 齐天圣半蹲下身子,忍不住问他:“你之前不是告诉我,你只是想告诉石头提前做好准备而已。” 石钟山惨然一笑:“对不起,我利用了你,可我实在没别的办法了,幸好……幸好你们帮我想出……想出了舞台见面……见面的方式,不然……计划实施不了……” “老石,你究竟做了什么?”汪萍焦虑地摇着他的胳膊。 石头连忙过来按着她肩膀,示意她冷静。齐天圣注意到石头掌心的伤口已经把白纱布染黄。 他诧异地眨了眨眼睛,再去看——血迹仍是黄色! 石钟山深呼吸几下,有了些许气力,缓缓地对汪萍说:“我是从石头爷爷那里,获知了解决不老症的秘密。” “你见到他了?” 石钟山点点头:“前几天,老头子忽然主动联系我,原来他此前几十年云游四海,一直是为了逃避,逃避拯救下一代的责任——想要治愈不老症,必须牺牲石家上一代的性命。别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 汪萍像被定住一样,呆呆地望着他。 “石头爷爷也在暗地里关注孙子的成长,当他发现石头容貌一直停留在十多岁后,终于下定决心来找我。我们约在ah的石家祖宅见了面,他摆了一桌丰盛酒宴,但席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在酒桌上告诉我:想要石头不跟我们一样,就必须牺牲他和我两代人的命。” “我当时很惊讶,问他为什么,他翻出一张牛皮信纸和黄色刀片,说前些天有个怪人给他写信告诉他,患有不老症的属于异能人,医疗手段无法治愈,只能通过换血才能治愈下一代。” 石钟山悲戚道:“用这刀片割开掌心,把上代人的健康血液通过掌心注入下代人的血液之中,下代人的不老症才能彻底消失。也就是说石头爷爷的血液注入我掌心,我才能变成健康人,然后再由我注入石头掌心,他的不老症才能治愈。” 实在是有些玄乎,齐天圣禁不住问他:“如果真是这样,石头爷爷的父亲也必须是健康人才行。” 石钟山答道:“老爷子对这一点也很奇怪,他父亲和爷爷明明都是正常人,而且是衰老后癌症去世的。也就是说,不老症是从石头爷爷正式开始,目前只有我们三代人是这样。” 石钟山见齐天圣陷入沉思,继续道:“老爷子的不老症停留在30岁附近,在我和汪萍结婚后主动离家出走,可人走得潇洒,心还留在家里,时不时会悄悄回来看一看。这一次他从神秘人那里获知解救方法以后,虽然觉得有些蹊跷,但终于狠下心来,赌上性命也要试上一试……” 汪萍流泪问道:“你为什么要答应他?” 石钟山痛苦地摇头:“我想阻止他,这方法奏不奏效还两说,关键是牺牲父亲性命我实在接受不了,可我没想到,这顿重逢酒喝到一半,我就昏过去了。等我醒来,我的掌心和他的掌心卧在一起,中间插着那把花瓣状的黄色刀片。” “老爷子死了?”汪萍这才惊恐起来,“你刚才在台上……”她转而愤怒地瞪视着石头,“你为什么不阻止你爸?” 石钟山连忙辩解说:“是我把他骗进医务室后打昏的……” 齐天圣看了一眼石头,他正蹲在地上颤抖,双手神经质地抓着头发,像要把头皮撕下来。 “汪萍,我人生中最幸福的几年就是和你——” 汪萍喊道:“别扯其他的,你告诉我,你也会死吗?” 石钟山无奈地微闭着眼睛,像是承认了。 汪萍的一声哭嚎响彻房间:“你这个傻子!我都狠心把你赶出家门了,你为什么不去过好自己的人生?石头长生不老又怎样,我一辈子养着就是了,你死了他就没爹了你知道吗!” “可我这个样子,有爹没爹不都一样吗?”石钟山叹出一口气。 “不一样!”石头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紧握住他手,“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想咱们一家好好的。” “石头,这样不行!”石钟山语气坚定,“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为啥你把头发染成灰色吗?你从小就是个害羞的孩子,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做这种事。” 石头被一语中的,呜呜地伏在他身上哭了起来,除了对父亲将死的悲痛,也饱含着多年来受的委屈。 “我对不起你,”石头两眼都是泪,嘴里终于喊出:“爸爸……” 齐天圣看到石头黄色的鲜血顺着掌心流淌下来——他现在身体里面的血液,不仅仅有他爷爷的,也有父亲的。 “砰砰砰”响起敲门声,费灵儿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齐天圣你开门,刑警同志赶来帮忙了。” 第21章 定位追踪器 费灵儿并不知道里面是凶是吉,如果石钟山真是坏人,提醒他开门很可能被拒绝,至于“刑警同志赶来帮忙”这个说法,也会让里面的人放松下警惕。 一胖一瘦两位刑警本来抬腿想踹门的,一听她这话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腿。 结果,门很快就被齐天圣打开了,里面场景一派和谐:汪萍和石钟山正握着手互诉衷肠,石头在一旁落眼泪,两名医务人员尴尬地晾在一边。 两名刑警和费灵儿进入后,眼看着大胡子导演要带着工作人员跟进来,齐天圣连忙又把房门紧锁了。 瘦警察一眼认出了病床上石钟山的身份,向在场的人亮明了证件后,急速说道:“我们怀疑你跟你父亲石钟瑞的死有直接关系,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石钟山像是没听到似的,他一只手握着汪萍,一只手握着石头,缓缓地把汪萍的手递到儿子的手中。 “我能把她交给你吗?” 没等儿子回答,这位饱经沧桑的父亲垂下了脑袋,永远闭上了眼睛。 …… 两人走出剧院好远,还能听到汪萍声嘶力竭的哭泣,可这声音再大,也唤不醒一个永远熟睡的丈夫。 费灵儿正要问齐天圣医务室事情经过时,发现他倚着垃圾桶大吐特吐,递上手帕纸给他:“你怎么了?” “有点……晕血,”齐天圣尴尬地擦着嘴,问她道,“你刚才注意到没有,石头的血液,怎么变成黄色了?” “没有啊!我看到的是红色的。” 齐天圣怔怔看了费灵儿一会儿:“难道是我眼花了?” 舞台上分明看到石头掌心的血液是红色,可到了后台医务室,他的血液变成了黄色。当时好奇的他还特意多看了两眼,确凿无疑是黄色。怪不得没人注意这个细节,想来只有他才能看得出来变化。这未免也太诡异了。 费灵儿笑了笑,倒是不以为意道:“兴许就是黄色的,只是我们这些俗人看不见而已。这些天下来,经历这么多奇诡的事情,我倒对这个不足为奇了。” 听起来像真的一样,不知道把穿越经历讲给她听,会不会吓到她。齐天圣想了想,还是等等再和盘托出吧,毕竟那是他的全部底细了,于是他只把刚刚发生在医务室的经过告诉了她,最后问了一句: “费灵儿,你觉得咱俩这算是完成病历册的任务了吗?” 夏夜的校园里,树叶沙沙作响,风吹在单薄的晚礼服,有些凉意。费灵儿缩着肩膀默默走了一会儿,感慨道:“看似绝情的汪萍,赶走石钟山不单单是为了儿子石头,也是要丈夫去追求自己的人生,可子女心极重的石钟山想要的是儿子恢复正常。而石头的理想未必是成就演员的梦想,亲人团聚才是他内心的渴盼。怎么说呢,最终实现的结果未必是最好的,可都是他们怀着对彼此的爱,主动追求得到的结果。” 齐天圣叹了一口气,说:“我就是觉得可惜,明明石家三代人都拥有长生不老容颜永驻的异能,结果却纷纷自愿放弃了生命……” “人之所以脱离了低级生物成为高级动物的原因,除了劳动以外,对于生命的主动抉择才是本质区别。” “被你这么一升华,我突然觉得心里好多了。”放下思想包袱的齐天圣一身轻松,把拦在脚下的石头踢远。 “你不觉得汪萍给你的病历表很怪吗?”费灵儿沉思道。 “开始我也觉得怪,只是我习惯不把自己当根独葱——难道只允许我给异能人看病,不准其他人开异能诊所吗?” “那为什么他治疗一半莫名消失了呢?” “治不好呗,”齐天圣话说得轻飘飘的,“或许他自不量力,想要治愈父子俩,而非像我一样,只是单纯解决异能人的生活问题。” 费灵儿回馈以轻蔑的一笑:“齐大夫,那你有没有想过,寄给石头爷爷黄色刀片的神秘人,与接受汪萍委托的那个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 齐天圣对生活得过且过的态度,确实令他对很多事情抱着“差不多就行了”的六十分心态。与事事谨严细致的费灵儿相比,他的思维还差出好远。 回到别墅里,也是这位女高知主动提醒他,该在病历页上摁上血指印。齐天圣本想拒绝的,可她是这么说的:“既然你中途接手了汪萍委托,还收下这张病历页,就应该善始善终。” 话说得轻飘飘的,咬的又不是自个儿手指。 不过齐天圣禁不住好奇心驱使,还是把那本厚重的病历册从书架上又搬了下来,把那张病历纸比对了一下,确认这张纸出自面前的病历册无疑。 如果医者血指印处也留下他的血迹,会不会出现先前的情况:医患两者的血液汇聚一起,然后血液颜色由红变——黄? 他含住手指,把上次长好的伤口重新咬破,等血液溢满食指,才在“医者血印处”按下血指印。 猜想的结果按预期发生了,两团鲜红的血液犹如复活般,迅速流动汇城一体,血液变成黄色后,封面上三叶花的黄色花瓣上又点亮一枚微小的黄水晶。水晶颗粒发出的耀眼黄色光芒,跟石头血液的颜色一模一样! 齐天圣手握着这张纸,匆匆忙忙地上楼,打开露台玻璃门,只见一群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到半空中,把他团团围了起来,纷纷用嘴轻啄手里的病历纸。 他捧起一只离他最近的鸽子,用一根红线把折叠好的病历捆在鸽腿上,抚摸了下它的翅膀,这只白鸽立刻跃跃欲飞,齐天圣刚一打开窗玻璃,它径直飞了出去,其他鸽子纷纷平静下来。 齐天圣正要关上窗户,眼见不远处的天空,几只白鸽朝他这里飞了过来,定睛一看,正是此前抢走石钟山病历的其中一只白鸽,能一眼分辨出来,只因鸽腿上还绑着他系的红线。 看来送货成功了。只是齐天圣好奇:“其他三只呢?” 费灵儿科普道:“作为邮差的信鸽在途中死亡率是很高的,它们面临的危险不仅仅是恶劣的天气变化,还有人类的拦截、鹰隼的猎食,还有饥饿病痛。” 齐天圣心有些疼,白鸽柔顺地卧在他温热的掌心,微闭着眼睛,像是这趟差事办得马不停蹄,来回折返的它累得筋疲力尽。 “你说,它们会把病历表送到哪里?” 齐天圣就这个问题想过多次,现在萌生出一个想法:“我们可以下次在鸽子身上绑上gps,这样可以实时定位,不愁找不到收件人。” “gps?”费灵儿疑惑道,“现在中国只用北斗导航系统了,性能功用远超美国gps。”她脑筋转得很快,“而且收件人既然不想被你发现,他一旦看到定位装置,肯定会转移地方的。除非是特别微小的专业跟踪器,可这早已被官方禁止……” 齐天圣忽然想到一个人——发明达人霍九建。 第22章 科研世家 说来惭愧,前几日霍九建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打过来,都被他拒接了,几乎把霍九建惹恼了,他给齐天圣发送的信息中透露着不满: “小天天,好歹我帮你破解了ai驾驶系统,你不是说这是对我的考验吗?不接我电话未免也太绝情了,你这叫路死狗烹卸磨杀驴!” 随他怎么评价去,齐天圣就是不理这小子,倒不是不认可他的能力,而是老觉得他人品有问题,毕竟霍九建是他穿越到2050年认识的第一个人类,却给他造成了莫大心理伤害。 起因是一个可乐瓶。 当然现在在费灵儿面前提这个,多少显得娘娘气。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霍九建奇葩的名字上,总觉得30年前在哪儿见过? 齐天圣把以往的小米手机翻出来,开机后在老通讯录找名字,找到“h”字头愣了一下,下面只有一个名字——霍八建。 一段尘封已久的童年记忆在大脑映现:此君是齐天圣初二的同桌,按理说本应对他记忆犹新,可他在班里只待了1个多月就转学了,据说是参加全国中学物理竞赛拿了一等奖后,直接被调到省中备战世界奥林匹克物理竞赛去了。 虽说只有30几天的缘分,当时也算相交甚欢,此人头脑聪明,却狂妄高大,走路眼睛望着天,目中无人,性格很不讨喜,由于智商极高,数理化成绩碾压式地畸高无比,备受女生青睐,因此男生没有跟他对脾性的,他却自诩曲高和寡,阳春白雪不与下里巴人一般见识,只有从小在穷人窝里摸爬滚打的齐天圣,能够从现象看本质,知道这人本性不坏,傲气多来源于人际交往的自卑,成为他唯一的朋友,作为回报,霍八建也会把数理化作业借给他抄抄。 临分别前,霍八建很神秘地把他拉到走廊尽头的六角天台,避开背书和幽会的同学们,说要送他件礼物。 齐天圣一听很兴奋,还以为是台游戏机或者球拍之类的,结果霍八建唾沫横飞道:送你的礼物就是我们霍家的秘密! 齐天圣暗中发誓,如果他不是霍元甲后人那就锤死他丫的。 结果霍八建一席话还是把他给听懵了,他说祖上三代都是科学家,爷爷霍史建参与过“两弹一星”,他爹参加重大科研项目被当做国宝封闭保护起来,他立志将来也要成为了一个科研巨擘…… 反正后来齐天圣没在报纸上看到过这二货的名字,所以见到“霍九建”这个名字反应了好半天。 霍九建会不会是霍八建的儿子?即便不是,微型定位系统对于精通技术发明的霍九建而言,应该不成问题吧,哄着他帮帮忙,又能省下一大笔开支…… 抱着双重目的,齐天圣终于回拨了霍九建的号码。 只响了一声,那边便接了电话,尖尖的音线不改,很有标识性: “哎呦祖宗哎,你可终于回电话了,再晚几分钟我就要被停机了!” 这么惨?齐天圣愣了半晌,犹豫着要不要挂断电话。 男人嘛,不怕贫贱妻,就怕穷朋友。 霍九建吆喝着:“小天天,上次我二话不说接受你考验,冒着被抓的风险,半分钟内把ai破解,不说两肋插刀也算得上肝胆相照,你不仅连个感谢都没有电话也不回,虽说你是2020年的老祖宗,可也要讲究礼尚往来吧?” “呵呵,礼尚往来,那个被你顺走的2019限量版可乐瓶怎么说?可别说是权当无人机的赔偿,那瓶子能买你几十个无人机!” “……”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辩解道:“江湖救急嘛!小天天,那些天兄弟我可是连房租都要付不起了——” “谁跟你是兄弟!” 费灵儿听着两个憨憨打电话,噗嗤捂着嘴乐了。 齐天圣咳嗽了下,把话题引向正题: “霍九建,我记得你上次说你家里人都是搞科研的,那霍八建是不是你亲戚啊?” 那边忽然没声音了,齐天圣以为他真停机了,问道:“还在吗?” “……你联系上我爸了?你没跟他说我退学当记者的事儿吧?他是不是就在你身边?!大哥你帮我说说好话,我可不想被霍家除了名……” 齐天圣真是无语了,不过确认了霍八建的确跟他是父子关系。他解释说:“上初中时,我俩是哥们儿。” 霍九建那边爆发出欢叫声:“害!太巧了,太有缘分了,那我该喊你一声叔啊!天天小叔叔!叔您好!” 齐天圣有点吃苍蝇的感觉,尤其这声称呼,让他想到同龄的霍八建现在快50了,自己却是和他儿子差不多的年纪…… 费灵儿在旁边小声揶揄道:“小天天?天天小叔叔?一个比一个甜呢。” 齐天圣白了她一眼,咳嗽了声,对着电话说:“还是叫我齐哥吧,哥们今天打电话是有些事儿想要麻烦你——” “叔,您对我别这么客气,指不定我还要麻烦您呢!” 高傲不羁不食人间烟火的霍八建,怎么生出这么圆滑的儿子?! 不过他突然想到那年七夕,齐天圣省吃俭用买了费列罗本来要送心仪女生的,结果被一本正经的霍八建拆开偷吃了五颗,又把口香糖塞进去,包装还原放回原位,害得他不仅落了小气的名声,糗事在女生圈迅速传遍,直到毕业都是单身狗一条。 唉,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那里有微型定位装置么?最好是黄豆大小。”齐天圣问道。 霍九建大言不惭:“就这事儿?有点侮辱我智商的赶脚……叔你别误会,我意思是这要求有点低啊,设备、材料都这儿有现成的,只要一个晚上,我能你做成芝麻粒!话说,我现在方便去您那儿说吗?我手机真要停机了……”。 费灵儿在一旁撇撇嘴:“这兄弟未免太狂了些?我在美国的同学也至少要五六天。” “恃才傲物,恃才傲物。”齐天圣反倒替他袒护。 齐天圣也懒得啰嗦了,索性让他自己过来,那头传来霍九建的雀跃声:“叔你乖乖在别墅等着我啊,我霍九建即刻拍马赶到。” 只过了十分钟,当满载着席子、被褥、衣服、鞋子、锅碗瓢盆的霍九建出现在别墅门口时,齐天圣才意识到刚才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 “叔你开门啊!出租车费还没付呢,您先帮我垫垫,回头记在我爸账上!” 齐天圣怒不可遏地打开门,气呼呼地说:“没钱你打什么车,路边共享汽车为啥不用?” 霍九建扶了扶深度眼镜,一脸委屈道:“我这不是替叔省钱吗?共享汽车都是跑车,比打出租贵好几十呢……” 齐天圣忽然明白过来,扫码开共享车需要先扣款,花的是他的钱,而打出租的话,就可以把这钱给省下来…… 呵呵,敢情还没来就盘算着怎么坑叔了! 齐天圣冷冷一笑:“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会收留你?” “凭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叔叔啊!” 胖墩墩的霍九建童真地、两眼巴巴地望着他,令他无力拒绝。 “你爸还记得我?”齐天圣付了车费,无奈地帮他从车上下行李。 霍八建多少是他旧人,也是与2020年唯一有联系的纽带,他想跟他建立联系,就不能唐突怠慢了他儿子。 “记得,当然记得,”霍九建麻溜溜地从他手上抢过行李,拎到院子里,“我爸打我记事儿起,就隔三差五念叨说他有个兄弟姓齐,本领通天跟孙悟空似的,当时我还心想那违反科学原理的话我爸还是头一回说,他还说跟您断了联系后甚是想念……” 齐天圣被他说得有点眼圈红了,说:“你把你爸电话给我,我打个问候下他。” 霍九建迟疑了一下,还是翻出号码给了他。齐天圣当着他的面拨通了霍八建的号码。 “我不是反复强调过,只能我给你打,不能你给我打吗!!!”电话中霍八建声高八度,显得很气愤。 齐天圣一阵心悸,毕竟是穿越过来头一次跟熟人讲话,又是自己老同学,有些激动:“八建,我是天圣啊!” “天圣?” “齐——天——圣!” “神经病,我不认识!” 霍八建在那头果断挂断了电话。 第23章 人至贱则无敌 霍九建的笑容冻在脸上,只有上下嘴唇翻动:“我爸自从被封闭搞研究后,有点失忆,有时连我是他儿子都不知道……” 鬼才信! 齐天圣二话不说,提着他行李往外扔。 “别啊……别……”霍九建连忙阻止,叫道,“老家房子被卖了,学校不收留我,电视台那边也辞了职,我真心无家可归了!” 齐天圣呵呵一笑:“房子卖了?” 霍九建指着两大麻包废铜烂铁的零部件:“买了技术发明必备的东西。” “学校不要你?” “是我主动退学的!”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好像退学很伟大的赶脚。费灵儿像是看出齐天圣的不屑,反而替他说话:“不瞒你说,我也是退学回国的……” 霍九建连忙补充:“比尔盖茨扎克伯格乔布斯华罗庚徐构任,中外这些最成功人士,全都不屑于学校教育的,被体制束缚几年后,再硬的翅膀也磨圆了,上什么学,退学才能成才!” 狂放的霍九建让齐天圣想起了俄罗斯一代文豪高尔基,写了一本忽悠小学生的书《我的大学》,本以为是描写大学校园的,结果通篇是喀山贫民窟与码头的故事,看到最后,才明白他要讲的意思: 社会,才是最好的大学。 齐天圣这种心心念念想上好大学的人求之而不得,面前两位反倒进了名校的门自己又跨出来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社会资源分配如此不均,有钱的搂着女朋友上影院看大片,没钱的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看起点,想想还真是气人。 “那在电视台不是挺好,干嘛辞职?” 霍九建义愤填膺地说:“跟我一起实习一女孩心情不好,公司里传她被欺负了,昨晚我打抱不平黑进她主管办公电脑,发现里面存了大量两人酒店约会的私密照,这垃圾主管还上传到国外网上,我一怒不小心把他硬盘格式化了,好多次日要上电视的新闻素材被一起删了。后来查ip查到我们实习生宿舍公用网络,台长说是要把我们实习生一起解雇,结果那女孩竟然把我给卖了……不过也好,我背了锅,他们几个都能留下来。” 齐天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不想劝他,但觉得这小子也算有基本的是非善恶观,这倒是令他颇为欣赏的,可真要他住进来,还是有些不情愿的。 “九建兄弟,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不过这别墅不是用来住人的。” “不住人住鬼吗?”霍九建诧异道,“鬼宅?” 齐天圣指着房顶标志,耐心说:“看到房顶上的红色d字标牌了吗?蒂芬特相当于是个诊所,专门收治异能人,解决他们的病患。” 霍九建摸摸他脑袋,一张严肃脸:“没发烧啊,你是什么时候丧失对科学的信仰的?” 齐天圣本想告诉他是在高二物理考50分的时候,圆球在斜面的受力分析残酷碾压了他不高的智商击溃了他脆弱的神经。 结果霍九建率先发难:“现在世界上出现的所有异能都是病,病有广义狭义之分,广义的病,不仅有身体性的,也有心理病、精神病。给病人看病要有行医资格,如果把病人治傻了,什么后果你想过吗?”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没见过不一定代表没有。”费灵儿插嘴。 “好像你真见过似的。”霍九建嘀咕道。 “我治不好我来负责,不用你操心。”齐天圣有点不耐烦。 霍九建指着费灵儿,问齐天圣:“那她是谁?” 这有些尴尬了,齐天圣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费灵儿。 “哦,怪不得呢,”霍九建恍然大悟道,“是你金屋藏娇,还是她包养你?叔,咱人穷不能志短啊!” “都不是!”齐天圣气恼道。 “那她是你女朋友吗?” “也不是。” 霍九建气愤地原地跺脚:“她不是你女朋友都能住,我堂堂你侄子不能住?叔,您胳膊肘往外拐得也忒厉害了?” 费灵儿吐了吐舌头,端着鸽子食盆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齐天圣勉强解释说:“她是有一技之长才获得暂住资格的。” “那你是嫌弃我没用?”霍九建瞪圆了眼睛。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霍九建不再听他解释,扛着行李就往外走,情急之下齐天圣下意识去拉,霍九建一个趔趄,顺势往后躺倒,行李包重重摔在地上,里面的茶缸、牙刷、毛巾、内裤散落一地。 霍九建压在齐天圣身上,两人“哼哧哼哧”地叫着。 费灵儿听到动静,急忙从露台奔了下来,恰好看到霍九建肥胖的身体压在齐天圣背部,尴尬地转身走了: “我错了,你们继续……” 霍九建眼圈发红,两泓泪泉眼看就要决堤,齐天圣终于有些不忍心了,退让道:“你真想留几天也是可以的,先把追踪装置发明出来再说。” 这提议既说的婉转,又不伤情分,还为日后送客留有余地,还算比较完美。 却听不见霍九建丝毫回应,转身一看,他飞也似地已经奔到门口,把剩余两大包行李一股脑拖进客厅。 齐天圣这才意识到中了奸计,狠狠地拧了下自己大腿。请神容易送神难,人都来了,日后撵他走何其不易啊! 楼上响起了鸽子“咕咕”的叫声,齐天圣用手比划了下: “追踪装置要能固定在鸟翅膀上,你真能搞定?” 霍九建略微思索,就侃侃而谈:“说白了,你是要一款具有实时定位功能的嵌入式电子设备,不过要想追踪管理,定位设备还需要加通信模块,你还得需要一个服务器去接收终端设备发出的定位信息,通过应用程序去调用服务器上的数据,最终显示出来。” “别说那么复杂,你就告诉我有没有?能不能做?说白了,我就想知道我养的鸽子飞到哪儿去了。” “你不早说……”霍九建稍作思考,说道,“那就把健身手环上的定位系统拆开,加个通信模块,再改装一下不就行了。” 貌似有点道理。 “那你想不想知道手环定位的原理?”霍九建拉住他,神采奕奕道,“电子手环内置的 gps 及北斗模块接收到卫星信号,通过 wifi\/基站模块搜索——” “停停停!打住,别水字数了!”齐天圣赶紧制止他。他混起点时除了痛恨作者太监和喂毒外,最讨厌的莫过于水字数。 “也就是说给你一个手环,你还我一个位置追踪器。” 霍九建点点头后,齐天圣拍拍他肩膀,笑着打哈哈:“别让我失望哦。” 正当齐天圣转身要走时,霍九建一把拽住他,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叔,再求你件事儿,能帮个小忙吗?” …… 齐天圣扛上扛上忙得满头大汗,霍九建只是慢悠悠地打开行李箱,把收纳在里面的东西一样样地拿出来。 “九建,真是贱到最高级了,”齐天圣擦着满头汗,忍不住谴责他,“你就那点家当,不能一股脑全倒出来再收拾吗?” “万万不可,”霍九建冲他挥着手说,“这些都是我搞发明要用的设备,比我的命还金贵呢,必须细心呵护,不能粗暴对待。” 说完,他轻手轻脚地取出床单、枕头,慢吞吞地铺在床上。 “这也是你的设备?” “不,”霍九建指着床单上的小碎花,正色道,“这是我的灵感源泉。” 齐天圣先前给他选的是二楼,与自己比邻而居。可没想到,霍九建奉行的是断舍离主义,只保留了一床一桌一椅,其余的书柜、大音箱、壁挂彩电、台历、龟背竹、衣柜还都得腾出来,搬到负一层杂物间。 筋疲力尽的齐天圣下楼冲了澡,任凭冷水浇在身上,此刻的他,的确是迫切需要一盆冷水,让他清醒清醒。 他好端端一个别墅真正的主人,怎么反倒变成了给租客干活的苦力?而且,说好的收容异能患者的诊所,住进了两位正常人,真的是太不正常了! 九泉之下的爷爷要知道了,一定会被气活过来。 第24章 蒂芬特家族 二楼卧室虽小,但相比费灵儿入住的一楼主卧,视野要开阔许多。齐天圣喜欢开着窗睡觉,躺在床上能看到夜空中几颗星星在闪耀,一弯新月在漂浮不定的云团里时隐时现。 连轴转了好几天,齐天圣疲惫不堪,然而久不能寐,这大别野已经被他睡好几晚了,依然是不习惯。 本来以为,住进豪宅幸福感一定爆棚,可大晚上一个人睡在空荡荡的卧室,依然孤独寂寞空虚冷。 依稀记得,小时候随爷爷生活在农村,虽然吃穿极为匮乏,可邻里和睦鸡犬相闻,奔出院子便是田野,蓝天碧草上奔跑,山泉溪水下游泳摸鱼,那可真是自在。 倒是跟着爸爸来到灯红柳绿的城市,吃穿用度好了许多,可卑微潦倒的生活,以及到处可遇的白眼时时刻刻提醒着你:你是底层人。 好在当时还有父亲。 可一想到父亲在工地意外摔亡惨死,忍不住思绪乱飞——假如这别墅能换回他的生命,即便一辈子贫困潦倒他也愿意,可惜人生没有假如。 尤其是整理父亲遗物时,他还发现一张银行卡,到银行试了几回,密码是自己生日,里面存了不多不少元,想到这是父亲天天工地搬砖赚来的钱,他一阵阵心酸。这时才明白父爱如山不是句空话,父爱超越时空的界限,远隔阴阳世界,踏过千山万水,持续感动着他,扛着他在泥泞中前行。 父亲不是一个伟大的人,却是一个伟大的父亲。即便是为了父亲,也不能对生活太绝望。想必石头此刻也在怀念自己的父亲吧? 他百无聊赖地想着心事,依稀听到楼下传来音乐声。他好奇地穿拖鞋下床,出了门后先往隔壁霍九建房间瞄了一眼,门开着里面却没人。 下到一楼,费灵儿的主卧也是空的。 这俩人,在地下室搞什么花样?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 扶着陈年老化的实木楼梯扶手,齐天圣小心翼翼下到负一楼,音乐声响越来越大,绕过锈迹斑斑的健身设备,一眼看到霍九建坐在转角吧台弹吉他,眯缝着小眼睛一副很沉醉的样子,旁边倚桌而立的是穿着粉红睡袍的费灵儿,正打量着吧台后面半面墙的红木酒柜,似乎对里面收藏的红酒很感兴趣。 “挺有闲情逸致嘛,追踪装置做好了吗?”齐天圣叉着腰,问霍九建。 没想到霍九建反而质问道:“说好的明天交货呢?您放心好了,我说到做到。在我霍九建眼里,技术发明也是门艺术,需要用音乐和酒来寻找灵感,而且我习惯通宵做事,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齐天圣不好再说什么,见费灵儿目光停留在红木酒柜顶部正中的“dft”标志上,面色一凛,立马走过去挡在她身前,主动介绍说: “酒柜里的红酒都是至少30年陈,我对酒没兴趣,你随意品尝!包括几瓶美年达、营养快线,也是30年前经典款……” 霍九建闻言,立刻放下乐器,随手抽出一瓶红酒,找到生产日期一看,喜上眉梢,又不好意思开新瓶,眼见吧台上摆着的醒酒器里面已盛有半瓶红酒,便自斟出一杯,刚要送到嘴边,齐天圣连忙挥手制止。 “叔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说着,已经把红色液体送入口中,只咽下一小口,立即皱着眉头把剩余液体吐了回来。 “这是我早上泡的板蓝根……”齐天圣幸灾乐祸地望着他的窘相。 费灵儿噗嗤笑了:“你用醒酒器泡板蓝根?” “谁晓得这个大肚瓶是醒酒器啊。”齐天圣尴尬地挠头。 “你们20年代古人都过得这么糙吗?” 古人?!她的年龄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竟然大言不惭喊自己是“古人”,齐天圣想争辩,可联想自己身份证的出生年月,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 费灵儿注意力重新放在了酒柜上雕刻的三个字母上,纳闷道:“这个dft是什么意思?” “千万别按它们!”齐天圣连忙阻止她,“是个机关!” “机关?”费灵儿眨眨眼睛,“怪不得这三个字母是凸出来的,是个什么机关呢?” 齐天圣脸阴了下来,貌似不想说的样子。 费灵儿吐了吐舌头,转而问:“你别墅里为什么到处刻着dft这三个字母?会不会是别墅前主人英文名缩写?” 听到这话,漱完口的霍九建犹疑的目光也转向了他。 齐天圣心里有些发慌,这女孩鬼灵精怪地旁敲侧击,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俩怀疑这房子不是我的?我可是有不动产权证书的。” “不是那个意思,”她解释说,“只是影视剧里的别墅主人一般会给家具、饰物刻上家族名称,而你之前自称齐天圣,跟dft完全不相干啊。” 的的确确,无论是门牌、挂钟、跑步机、酒柜、电冰箱、咖啡杯等等大大小小的物件上都刻着dft标志,但这显然不是一个品牌,难道真是前房主的名字缩写? 当时在房产窗口办过户时,原产权的确在爷爷名下,可他生前没说过这座别墅的存在,也没在遗书上交待别墅从何而来。这的确是件诡异的事情,如果没有一个合理解释,很难不让外人发生怀疑。 他脑子脑子转了一转,郑重其事问道: “蒂芬特家族,你听说过吗?” “蒂芬特?”霍九建笑道,“怎么听着像卖感冒药的?” “不,这是一个古老的意大利家族。”齐天圣一脸严肃,像是个科普历史常识的老干部。 “十四世纪中叶,欧洲爆发黑死病,死去总人口三分之一。蒂芬特家族为了逃难,带着世代经营的财富,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勤劳勇敢善良正义的中国人接纳了他们,于是他们继续在神州大地经营博物馆事业,只是这个家族行为极其低调,历代居住在这幢别墅足不出户。” “后来赶上连年战乱,他们家族成员人丁零落,收养了一个中国流浪儿——就是我们齐家的祖爷爷,并当作亲生孩子抚养长大,后来他便成了继承人,五天前……我意思是2020年的五天前,我爸爸爷爷相继过世后,我齐天圣经过合法继承手续,成为蒂芬特别墅的新主人。” 齐天圣信口胡诌,把别墅历史与他们齐家家族史无缝衔接,串编的有模有样,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的忽悠能力了。 就在他自我沉迷于编造的历史背景时,霍九建肥硕的手掌已经放在了酒柜上凸起的“dft”标志上,狡黠地笑道: “听你这么一说,我更想知道里面是什么机关啦!” “不要——” 伴着齐天圣声嘶力竭的大喊,他把“dft”三个字母一齐摁下,红木酒柜霎时从中间一分为二,缓缓沿轨道向左右挪移…… 第25章 查户口 酒柜向两侧自动移开后,后面墙壁正中露出一面坚硬光滑的石门。齐天圣下意识地往天花板上看,见毫无动静后,又往天窗看,依然无半点异常,并没有发生他预想的事情,方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就是你说的机关?”费灵儿站在石门前,瘦削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石面,疑惑道:“室内用石头做门的还真是没见过,而且这门上没有把手,连锁孔也没有。” 齐天圣脸上已经浮出怒色,霍九建不仅毫不介意,反而指了指石门中间一行大写字母,笑着问他:“想必这个才是dft的全称吧——different。” 齐天圣一听到“different”的标准美式发音,脸上变得一阵红一阵白——这单词分明就是小学生水平,变成大写他先前怎么就认不出来呢? “这道门你进去过?可是也没有插钥匙的地方啊……”费灵儿一脸疑色。 齐天圣语气温和地下逐客令:“这个机关很危险,请你俩赶紧出去。” 费灵儿忽然扭头直视他双眼,从一双美目中激射出两束凛冽的冷光,齐天圣怔怔地对视半晌后,才听她试探地问道:“讲真,你是不是从里面穿越过来的?” 齐天圣有点怀疑邀请费灵儿入住dft的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她的好奇心未免太重了点,似乎想一夜窥透他身上的所有秘密。 不过他转念一想:与只会无脑卖萌的乖乖女相比,这个不安分的未来女孩兴许能帮到很多。 齐天圣神情复杂地点了点头:“我对此感到奇怪。” “我也感到奇怪!”霍九建刚才一直在用仪器测石门成分,这时也不讲究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费解道:“这扇门看起来是岩石做的,可成分既不是基性岩、超基性岩,也不是中性岩、酸性岩、脉岩,更不是各种成分杂糅,真是怪了……” “难道不是地球上的东西,会不会是陨石啊?”费灵儿开脑洞。 霍九建摇摇头:“陨石大体可分为石质陨石、铁质陨石、石铁混合陨石,我的仪器都能检测出来。” 见两人还在纠结科学问题,齐天圣上前一步,又摁了一下“dfn”标志,两侧的酒柜沿着地轨“轰隆隆”合二为一,把石门重新遮掩在后面。 “你俩这是查我户口的节奏啊?” 费灵儿坐在吧台高脚凳上,小腿晃悠悠地轻荡着,转身从酒柜里取出一瓶红酒,娴熟地用开瓶器撬开瓶塞,把暗红色的酒水倒入两个高脚玻璃杯,一杯在手中轻轻晃动着,另一杯硬塞到齐天圣手中,冲他俏皮一笑: “本姑娘毕竟要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的,起码要对自己安全负责吧,多了解下别墅构造不算失礼吧?” 霍九建从地上爬起来,从齐天圣手里抢过另一杯红酒,咂了一口,问道:“叔,要不跟我们讲讲你的穿越经历呗?” 他抢过红酒瓶,在两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直接往嘴里灌了一口:“卧槽,怎么比啤酒还难喝?” 30年藏的红酒苦且酸,像极了过去穷困失落的人生,难以下咽。勉强咽下嘴里的苦酒,齐天圣的倾诉欲在这个夜晚被打开了。 …… …… …… 五天前——是2020年的9月11日。 料理完爷爷丧事办好继承手续的齐天圣,推着满载行李的煎饼车,按图索骥去找位于金陵城郊的别墅。 本以为挨着金陵大学城,别墅总体方位应该还不错,但那天徒步走了好久都没找到遗书上留的准确位置。 新建的大学城后面是一大片闲置的荒野,丛生的杂草野树遮去视线,偶尔还有野兔子在草丛里窜过,像是提示着他:这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载着全副家当的煎饼车在凹凸不平的草地上颠簸前行,炎炎夏日的毒晒下,脏灰的polo衫背面结出一层厚厚的盐霜。 同龄男生多半穿t恤,可齐天圣很早就到社会奔生活,t恤总显得太随意,polo衫不像衬衫那么正式,又有那么一点庄重,很适合他的气质。 遥遥望见那座房顶悬挂“dft”三个醒目字母的独栋别墅时,夕阳正匆匆西下。大别墅沐浴在橙色余晖下,孤零零地伫立在荒郊野外,显得特别突兀。 整体建筑风格尽显雍容华贵,白色灰泥墙搭配着浅红屋瓦,拱窗和转角的石砌都文雅精巧,清新不落俗套。前院挑高的门厅后面,是连续的拱门和回廊,依稀可以看到落地大面窗的客厅。透过镂空的墙栏,可以看到前院分割成四片平整草坪,人造的小喷泉建在中间,“咕咕”地往外冒着白色水沫,两侧摆着后现代风格人体雕塑。 站在别墅门前,齐天圣非但不敢用钥匙开门,反而有点发慌: 这别墅真是爷爷的?不是拿孙子开玩笑吧? 颤抖的手指终于按响了外院门口的门铃,大门的可视电话突然一闪,发出男声来:“请稍等!” 齐天圣原地等候,可十分钟过去也不见有人开门,往可视电话屏幕一瞅,上面一个西装革履的3d智能男管家出现在屏幕里,笑容可掬地望着他。 敢情刚才说话的是个机器人?! 齐天圣一肚子窝囊气霎时换为满腔勇气,在四顾无人后,把一长串钥匙掏出来,做贼一样插入锁孔,用力向右转动,智能管家突然又发声: “已手动开锁,欢迎主人回家。” 他把行李推进前院后,立即将大门紧锁,生怕别人看到,忐忐忑忑地穿过草坪和回廊,依稀看到客厅的豪华陈设了。 “客厅没墙?开放式的?” 他大步往前走,“嘭”地一声,脸直接撞在玻璃上。 客厅的墙竟是高透玻璃做成的…… 揉着红肿的脑门,齐天圣绕着玻璃墙走了半圈,才找到客厅的门,接连试了好几把钥匙,方进入了客厅。 豪宅的客厅连着餐厅,足有一百平米之大。隔着玻璃幕墙,可以清晰看到外面平整的草坪、灵动的喷泉和西沉的夕阳。 进门口可视电话屏幕里的智能男管家温馨请示: “主人,客厅是否启用夜间模式?” 齐天圣咳嗽几声,顿了顿嗓子,郑重回答:“是!” 四周的窗帘哗啦一声从上落下,把窗外景色遮住,华丽的吊灯瞬间点亮,茶几、拐角桌的台灯也接次自动打开,在橙黄温暖的光线里,他这才看清楚了屋内陈设: 明亮如镜的全抛釉瓷砖,黑色大理石铺就的电视墙,花色繁复的波斯地毯,维多利亚电热式壁炉,细雕的红木书橱,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精美装饰品,客厅和走廊墙壁上到处挂着油画,画中西方侍女温柔的眼神脉脉含情…… 第26章 万恶的英语选择题 正眼花缭乱时,智能管家又发出语音请示:“监测到主人咳嗽声,是否将当前温度调至28度?” “不要不要!立即关闭所有空调!!”齐天圣连忙拒绝。 从小省电成瘾的他绝不允许在0-39度以内的温度下开空调。 齐天圣目光斜到了内嵌在拐角柜里的小冰箱,打开一看,里面碳酸饮料酸奶啤酒应有尽有,当然还有他最爱的可乐。他翘着二郎腿坐在宽大的牛皮沙发上,尽情畅饮着快乐水,享受着安稳的惬意。 扫了一眼纯黑香木茶几上的电子钟,上面除了显示着当天的日历、时间,还记录着室内室外温度、湿度和天气情况。 略作休息后,齐天圣把别墅所有房间找了遍,没有发现前主人的任何衣物和盥洗用品,就像是刚刚装修完成不久似的。 他摸了一下纤尘未染的桌面,诧异地自言自语: “打扫这么干净,一定是有人住过,但怎么一点前主人的痕迹都没有?” 唯一留下的印迹只有“dft”的标志。 d是红色,f是黄色,n是青色,恰好是大自然三基色。 这三个奇怪的字母组合在一起,如同商标一样,刻在杯子、茶几、沙发、楼梯上以及任何肉眼可及的地方,似乎时时刻刻提醒着他: 这座别墅拥有自己的名字——dft。 齐天圣把剩下半瓶可乐放下,顺着楼梯继续探索,下到了地下室,发现这里除了健身空间、影音室外,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半面墙的酒柜,柜槽里插满了各种葡萄酒和红酒,商标清一色全英文。 酒柜斜上方也刻有“dft”的标识,只是与其他地方的相比,每个字母似乎都是凸出柜体,身高一米八的齐天圣毫不费力地够到了三个字母,把它们统统摁进柜体。 “哐当!” 整面墙的酒柜突然裂成两半,向两侧自动地缓缓推移,中间的墙壁露出一面石门,光滑平整,黑漆发亮。 开启这道石门上应该需要另外的机关吧?门里面会不会藏有什么秘密? 正在齐天圣纳闷时,三束耀眼光芒忽然从天花板穿射而来,像探照灯似的,直直地打在他身上,把他笼罩在一片明耀的光圈之中。 灯光秀?好费电呀!这一片光源打一小时,起码好几度吧。 “关闭光源!” 齐天圣向智能管家下令,但毫无回应。 一阵毫无节律的噪音骤响,随即笼罩着整个地下室,在回音的作用下,他的大脑嗡嗡作响,摇头晃脑想要清醒一点,可全然无用,直到头疼欲裂时,面前的石门豁然中开,露出一个幽深的门洞,里面伸手不见五指。 他心头涌上一阵寒意: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我进去吗? 正犹豫着,身体徒然一抖,像是恶灵上身似的,瞬间变成被支配的傀儡,不听使唤地缓步向深洞迈进,后脚才刚迈进去,石门轰隆隆关闭了,完全不给他回头的机会。 冷汗顺着脊梁骨一滴滴流下来,齐天圣用尽力气,仍无法主宰身体,只能听凭这副皮囊像被吸铁石控制的铁钉,径直行进到暗洞最深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在三扇印有字母的门前停了下来。 体内操控自己的灵魂像是瞬间抽离,疲惫的身躯沉重地摔在地上。 齐天圣浑身泛起战栗,哆哆嗦嗦站起身来,望着面前的三扇奇诡之门。 左侧门正中刻着“future world”,右侧门上刻着“past world”,中间那扇门上是“different world”。 齐天圣心底一凉:完了,万恶的英语选择题又出现了…… 英文26个字母他都认识,但摆列组合在一起,大多数就不认得了。况且,还都是大写字母……当然,如果他能学好英语,就不会在高一辍学,如果没辍学,就不会推着早餐车卖煎饼…… 这一切来得太诡异了:爸爸意外身亡,爷爷老死家中,留给他一幢不明来历的大别墅,位于鸟不拉屎的荒郊野外不说,酒柜后面还藏着一个黑暗密室,需要三选一才能走出生天,这是什么暗黑剧情?! 齐天圣站在三扇门前欲哭无泪。不过有一点他很确定:坚决不走回头路。 倒不是为了体验新奇人生,而是回头那条路实在太远太黑,想想就腿软,而且还有一扇石门挡着洞口,解锁石门的机关找不找得到都是一个问题。 眼前正好三扇门,随便开一扇出去便是了,反正条条道路通罗马,只要不出金陵城地界,他总能找到回去的路。 齐天圣手指在三扇门循环往复,念经一样的声音在空洞的暗室里响彻: “盆里有个瓢风吹瓢摆摇不知瓢碰盆还是盆碰瓢。” 手指停在了中间的“different world”,第一个单词恰好跟刚才石门上印迹相同,真乃天意呐! 齐天圣一推,根本推不开,这才发现中间是个死门! 忙了半天,逗我吗?! 齐天圣轻推左右两侧的门,倒是两扇活门。他只得再次念咒: “挑兵挑将看谁是我的好兵好将!” 食指最终指向了最左侧的那扇门,“future world”,管它什么鸟语,齐天圣果断推开,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竟然真的从暗室里走出,进入一个昏暗的房间——这房间貌似有点熟悉的感觉? “哐当!” 身后响来熟悉的声音,他扭头一看:光滑暗沉的石门紧紧闭合,两侧的酒柜瞬时向中间缓缓靠拢,把石门完全遮住。 他明明是一直往前走,怎么会又回到了原地? 别墅的地下室布局一点不变,与刚才不同的是红黄青三道光芒、嗡嗡的噪音不见了,四周弥漫着一股腐朽潮湿的味道。 …… 顾不了那么多了,先从这诡异的豪宅逃出去再说,今晚他是决计不敢睡在这里了。 往上爬楼梯时,扶手一层灰尘擦到手心上,齐天圣觉得奇怪:刚刚明明是一尘未染,怎么一会儿功夫变得这么脏? 回到黑暗冷寂的客厅,更是瘆得慌:貌似刚才是开着灯的?难道有人来过把灯关了?三道光和噪音会不会是他故意发出的? 齐天圣先猫着身子进厨房,拎着一把菜刀防身,这才敢对智能管家下令道: “立即启用夜间模式!” 这个时候也顾不上省电了…… 客厅吊灯、茶几和桌上的台灯一起点亮。在暗黄色灯光下映照下,屋里显得破旧不堪。 齐天圣定睛一看:几乎每一件陈设都铺了一层灰尘。 第27章 最牛钉子户 灰尘究竟从何而来? 窗帘仍是严丝合缝地包裹着客厅四周的玻璃墙,他不由得起疑。 仔细检查所有房间后,根本看不出有人来过的迹象。他依然没有放宽心,因为客厅的门突然打不开了。 勉强只能推开半扇,外面似乎被树干阻住,怎么推也推不开。着了慌的齐天圣索性把遮在玻璃窗的窗帘一把扯下来,被眼前的奇景看呆了: 别墅院内的杂草已经疯长了一人多高,野生灌木丛密布,根茎粗得像人腿,把窗户封得密密匝匝的! 从树干缝隙依稀可见外面的皎洁月色和点点星光,窗外一群硕大的飞蛾和蚱蜢往屋内的光源方向猛撞。 齐天圣一屁股坐在地上,带翻了就近的拐角桌,一个可乐瓶滚落在地板上,发出“砰铛”的清脆声响,他下意识抢到手里,往里面看了一眼。 脸色立刻阴的要出水了:刚刚明明只喝了半瓶,现在成了只空瓶,罐底黏了一层厚厚的糖浆,散发着淡淡的腥甜气味。 齐天圣把目光投向茶几的电子钟,上面显示着:2050年9月11日23点15分。 刚才明明显示的是2019年9月11日! 这不可能……他强撑起身子,摸出口袋的小米手机,开机一看,上面显示的时间与电子钟一模一样! 一穿就是30年? 齐天圣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后,点开上网浏览器,想登陆网络看看什么情况,结果网络加载失败,这才发现手机搜不到4g网络信号了。 还好信号是满格,他翻出手机通讯录,一个接一个打了六七个,无一例外,全部都是空号! 这下真傻眼了,冷汗涔涔地从额上冒出,他忽地想起盗梦空间里:梦中5分钟等于现实一小时。 真要来到三十年后,4g肯定会被5g6g7g8g或ng淘汰,大家的电话号码也很可能发生变更。他只是暗室里待了不到十分钟,外面难道已经过了三十年? 齐天圣终于明白好端端的别墅为啥没人住,这明摆着就是个吞噬时间的鬼屋啊! 这别墅不要也罢,必须马上从里面逃出去,否则外面变成22世纪那就糟糕透顶了。 …… 要出门,先砍树! 他这才发现,手中的菜刀已是锈迹斑斑,厨房里透着一股霉腥味,木质厨具早已枯朽,不锈钢筷子生出铁锈,刀架上的水果刀、切肉刀无一例外锈迹斑斑。 深夜厨房里响起来“嚯嚯”磨刀声,齐天圣的两眼分外血红,内心的惶恐与悲愤都倾注在手腕上,菜刀不一会儿就磨出了阴冷的刃芒。 他把门缝开到最大,左右手各持一把刀,李逵般手起刀落,粗枝乱叶在纷飞乱舞,吭吭哧哧好一会儿,砍出一条窄道来。 本以为从客厅闯出去就自由了,结果发现到外门口还隔着一丛茂密灌木丛的距离。只得马不停蹄继续披荆斩棘,一直奋战到东方既白,终于冲破院子中重重障碍,推开了别墅的大门,身后躺倒了一堆枯树枝和十几个碗口粗的树桩。 齐天圣喜极而泣,仰天长啸。 不远处的一群人听到声音,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面目狰狞、手拎菜刀的齐天圣身上,像看怪物似的看着他。 两把菜刀“哐当”掉在地上,齐天圣的两眼比他们瞪得更圆。 外面的荒野变成了宽阔大马路,别墅被周边的高楼大厦和商业街区团团合围,成为一个孤立的存在,形色匆匆的上班族正拎包出入高大写字楼,豪华轿车在别墅门前的八车道疾驰而过。 齐天圣记得中国制造的最快速度是9天建成一个医院,这些高楼大厦少说也得好几年工期。 如果不是穿越到了2050年,那就是在——做梦? 他用力拧了拧自己还算英气的脸。 疼,很疼! 围观群众望着对面一拎菜刀的二傻子拧了自己脸,顿时发出一阵嘲笑声。 齐天圣的注意力却投放在他们另类的穿着上:中老年人多套着宽松绸衫披着坎肩,几对青年男女有穿唐装,也有穿汉服的,背包的男大学生留一袭齐臀长发,超短裤下面蹬着长筒袜,身边的女伴则剪着利索的短发,一个时尚的女孩子则像是从颜料桶里捞出来似的,颇有几分油彩画般的赛博朋克风。 他们本来在围观一起交通事故,一名戴眼镜、体型肥胖的年轻记者正无精打采地播报: “两辆无人驾驶的车辆疑似自动导航系统出现故障,在交叉路口发生碰撞,虽然车身已经报废,但六名乘客完好无损。自从国产碳纤维单体壳车皮投入市场后,事故造成的人员伤亡急剧下降……” 男记者随众人目光转移到齐天圣身上,立马指挥一架无人机停在他眼前,微型无人机探出眼睛模型般的摄像头来,闪光灯瞬间打在他的脸上。 齐天圣连忙捂住脸,忙活一晚上,浑身脏兮兮的不说,衣衫褴褛也像个乞丐,模样再帅也经不起纯素颜曝光啊! 胖墩墩的男记者如苍蝇见血冲向他,只朝别墅望了一眼,迅速切换话题,把细长的话筒几乎塞进他嘴里: “请问您是dft别墅的房主齐天圣先生吗?” 齐天圣有些发懵,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记者扶了扶眼镜,深深看了他一眼,发出难以置信的语调:“30年了,您终于肯现身了!” 围观群众瞬间抛弃了事故车辆,把齐天圣围住,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他。 齐天圣有点不好意思,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成为采访对象。 却没想到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大妈路过他跟前,眼瞟着他的大裤衩和polo衫,捂住鼻子,皱眉鄙夷道: “大哥,北极冰川都快融化了,不穿长袖你也要涂防晒啊,天天辐射你会得皮肤癌的!” 虽说你脸上没皱纹皮肤水嫩嫩,保养再好也还是大妈啊,叫大哥有点不合适吧? 齐天圣心怀若谷,不跟她一般计较,只是心中感叹:怎么到了2050,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大妈不像大妈了? 矮胖的男记者正遥控无人机把镜头对准齐天圣,颤抖着播报: “金陵城事频道在报道一起车祸时,意外发现消失30年的dft别墅主人齐天圣,史上最牛钉子户在今天终于现身了!请看实习记者霍九建在现场带来的实时采访!” 第28章 当代鲁滨孙 “钉子户?等会儿等会儿,”齐天圣把体态臃肿的霍九建拉到无人机拍不到的地方,客气问道: “记者兄弟,你意思是这个别墅要拆?” “你一直不出现,征收办不经你同意怎么敢拆迁呢?这可是违反《民法典》里的物权篇啊!” 齐天圣这下反应过来了:怪不得别墅原主人跑了,原来是个待拆迁的房产,他刚继承没一天,就要被收回去了,真是坑死人不偿命。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才18岁,昨天下午才搬进去,怎么可能抗拆30年?” “你可真逗,怎么看也像四十好几的人了。” 霍九建打量着他,只见齐天圣一头蓬松乱发,浑身肮脏狼狈,胡茬也满脸遍布,和细皮嫩肉的新潮年轻人相比,不是历尽沧桑的大叔是什么。 敏锐的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又操控无人摄像机把镜头瞄准齐天圣: “这些年,您是不是一直住别墅里?!” 这问题问得齐天圣语塞,他总不能说穿越过来的吧,指不定直接被科学家关进笼子里搞研究了。 霍九建从他发懵的眼神中似乎得到了答案,继续发问: “那你知道现在是几几年吗?” “真的不是2020年?”齐天圣仍心存一丝希望。 霍九建迟疑的表情只在脸上停留一秒,立即对镜头侃侃而谈道: “齐天圣先生堪称当代版鲁滨逊,在别墅生活了整整30年!问今是何年,他仍以为活在20年代!让我台继续跟踪采访,看这位独居老人是否需要社会迟到的关爱!” “你才是独居老人,你才需要关爱!你全家都需要关爱!” 齐天圣血红着双眼,扬手把菜刀举起来,“噼里啪啦”一阵砍,无人机的尸体七零八落散在地上。 见霍九建举着话筒呆愣在原地,他龇着牙吓唬一番后,就往别墅院子里头钻。先前还以为冲出别墅就正常了,没想到外面比里面更不正常。 霍九建体型虽胖,但反应极快,不由分说地硬挤进门,横身拦住他:“齐先生你要赔我设备的,无人机是我租的,我只是个实习记者,刚才并没有恶意,明明抱着公正客观的态度进行报道的……” 公正?客观? 呵呵,30年过去了,记者仍是满口谎言。 跟到客厅门口,齐天圣本想锁门,可客厅门已经被他踹坏,根本拦不住这只灵活的小胖子。 不过,霍九建惊讶的目光落在了刚刚走过的草丛和狼藉不堪的院子。 “你当真没出来过?你在这里面吃什么喝什么?” “吃草根喝可乐!”齐天圣没好气道。 霍九建啧啧叹息道:“为了抗拆过了30年野人生活,可真不容易啊!生活在繁华大都市,却丝毫没享受到先进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这是社会爱心组织和慈善基金会的重大失职!” 齐天圣还是忍不住,问了他:“真的是因为我,别墅一直没拆掉吗?” “看来你有所不知,”霍九建对30年来的城市变迁史如数家珍,“由于dft别墅一直拆不掉,2032年金陵大学城东扩计划只能搁浅,教育小镇的建设规划被迫取消,后来到2038年超脑公司拟在附近建设一条无人驾驶电动车生产线,也因dft的尴尬位置没法铺开厂房要求换址。” “后来附近地块只能拆零打散,卖给当时处于夕阳末端的房地产商,联合开发成了商业街区和高档住宅区,可没想到刚建设不久,房地产市场回暖,这里转瞬变成豪华地段,这地段的别墅现在绝对是无价之宝。” 听了这话,齐天圣的心情莫名好起来了,忍不住咧开了嘴。 霍九建见状,往客厅里贼了一眼,问道:“我能进去参观一下吗?顺便帮你大致评估下大概价值。” 齐天圣一摊手:“随你便。” 霍九建好奇地打量着客厅里的布满灰尘的物件,留声机、吊灯、老式台灯、书架摆饰、电子产品、咖啡杯……像是看到一屋的金银珠宝,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又不敢伸手触碰。 齐天圣觉得好笑:“你一记者,怎么感觉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霍九建像是没听到他说话,从地上小心翼翼捡起可乐空瓶,激动叫道:“可口可乐公司2019年9月生产,绝对限量版!您知道这个罐子现在值多少钱吗?” “一毛?” “别拿严肃事情开玩笑,”霍九建一脸正经地伸出两个巴掌的手指,“10万元,人民币!” 齐天圣倒吸了一口冷气,面子上仍然保持高贵范儿:“人民币而已,又不是美元。” “人民币和美元汇率不是差不多嘛?”疑惑的霍九建随即反应过来,30年来沧海桑田,这位鲁滨孙怎么可能知道。 他自豪地介绍说:“早在十年前,中国gdp已经全面超越美国了,美元在全球货币体系的霸主地位被人民币打破,特别是美国连换几任不靠谱总统打了两场战争后,中国在去年建国一百周年时提前完成了超车。” 虽然是做梦都想要的好消息,可总有点像天书。 齐天圣内心的确有那么点小惊喜,可更多的是恐惧,即便他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了,可孤家寡人活在无人相识的2050年,丝毫体现不出优越感啊。 起点大多数网文中的主角都是穿越回过去,或靠着对历史事件的先知先觉,或依赖抠脚作者硬加的无良金手指,总之在一系列bug系统的帮助下,毁天灭地最终进化成神。 而他呢,一不留神来到30年后未来世界,估计连现代版的智能手机都不会用,活活被小学生秒成渣的节奏! 他想起《肖申克的救赎》里的老汉布鲁克斯,在监狱里度过了几十年,出狱后却因无法适应狱外生活无奈自杀,不由得倒吸一口寒气…… “您这里完全可以做一个私人主题博物馆,陈列这些三十年前的老东西。”霍九建神采奕奕,两眼放光,“你想啊,咱俩合作写个创业计划书,我帮你找风投,个人也入个小股份,顺便帮你一道经营,光是门票就赚得飞起来,更不用说周边收益。” “不行。”齐天圣直接否定他。 第29章 异能诊所 “这别墅是我爷爷留给我的,有其他用处,我不会拿它来赚钱的。” 缺钱事小,失节事大。万一别墅挪作他用,真的如爷爷所言,被别人收回去的话,那他不仅回不到过去,甚至流离失所,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这一点,齐天圣想得很清楚。 “什么用处?”霍九建狐疑道。 “……看病。”齐天圣回答得并不肯定,毕竟他也不是特别清楚。 “看病?这么好的别墅被你用来开诊所?” 诊所?这个概念不错,齐天圣接过他的话头,很肯定地说: “对,dft是一间异能诊所。” “诊所?你有行医执照吗?” 齐天圣默默想了几秒钟,说:“我只解决异能人的生活难题,不治疗疾病,是不需要执照的。” 霍九建笑出猪叫:“你还真相信这世界上有异能人啊?我是混新闻圈的,可以明摆着告诉你,这个概念是一帮混职称的无良科学家凭空捏造出来的。尤其是最近半年,异能人雨后春笋一样地在世界各地冒出来,千万别相信这些假新闻!” 齐天圣所处的2020年,除了影视剧、动画片、科幻小说,再加上起点中文网,现实世界哪有异能人的存在?按照这话痨记者的说法,难不成30年后,现实世界真的出现了x战警和蝙蝠侠? 爷爷当时遗书里怎么说的?只有在帮助异能人过程中,才会发现自己是个什么人。这么说来,穿越到30年后算得上命中应有的劫数,不然也找不到异能人可以帮助啊…… 霍九建见他半晌不吭声,继续发问:“即便真有异能人,这些年你一直锁在别墅里,怎么帮助他们的?” 齐天圣不耐烦地应付道:“此前我一直在筹谋计划,现在是我正式出山的时候了。” 霍九建两眼微眯,像是在心中细细思量一番,忽然两眼圆睁,紧握住齐天圣的手:“如果真要固执己见开异能诊所,也未必不是不行,据说现在社会上相继出现的所谓的奇能异士,看起来牛叉无比,其实在现实社会大多非常无能,甚至生活不能自理,大多过得不如正常人,有些还被送进了封闭的精神病院。” 怎么可能?力大如牛点石成金耳听八方的异能人过得反不如正常人,骗鬼呢? 像是看出了齐天圣的不屑,霍记者解释说:“你可别不信!你想啊,这社会的本质是啥?求同存异啊!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世界永远是意见一致的多数人主宰的世界,如果真的平地里冒出这么多异能人,力量、精神还是道德,统统不可控制,你说可怕不可怕?大多数人当然是选择不择手段地限制他们啊,那异能人肯定会遇到很多现实困境。” 说到这里,他补充道:“不过从科学的角度,异能人是不存在的,他们的异能力很可能是通过生化实验、工业污染、脑机连接导致的。” 他的小眼睛忽然眯缝起来:“比如说,你在独栋别墅生活30年,难道就可以被称为异能人吗?太荒谬了!” 齐天圣心中一凛:从30年穿越而来,那当然是异能人了!不过现在搞不清楚异能人的社会地位,搞不好真如他所说,会被送到精神病院,两害相较还是取其轻吧,他便主动隐瞒了穿越的身份,点点头附和道:“是太荒谬了。” 霍九建舔着发燥的嘴唇,渴盼地望着他:“你诊所这么大,总需要助手的吧?” 齐天圣立即明白他的用意,苦笑道:“你还真把我当富豪啊?我现在可是一穷二白,发不起你工资的。” 霍九建干笑道:“这个不妨,反正你坐拥复古别墅,又处在繁华都市圈,发财致富是迟早事。可你一个人光打理别墅就应付不来,我呢,毕竟记者出身,进能帮你处理俗务应付外界,退能搞些发明为你提供技术支援。” “搞发明?” “对!”霍九建舔舔发干的嘴唇,自豪地说:“我们霍家是科研世家,一直到我霍九建,从小就被家族灌输最前沿科学理论,时常动手搞些技术发明,我组装的半成品都比市面上的高科技产品先进好几个身位!” 霍九建唾沫横飞,但务实的齐天圣向来不喜欢嘴炮帝,他委婉问道: “那你的记者事业怎么办?” 霍九建不以为意:“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工种迟早被人工智能代替,你刚看到外面那架无人机了吗?五年前摄像师傅还是香饽饽,现在连同家政妇女、小区保安这几种职业一起被淘汰了!” 这让齐天圣有些咋舌,不过想想30年沧海桑田,人工智能很可能已经成为人类第三次科技革命的核心技术。 “我要考虑一段时间。”齐天圣仍旧不松口,婉言谢绝道:“霍记者先请回吧。” 霍九建脸上现出失望神色,但见别墅主人无意留客,又不好赖着不走,三步两回头地往门口走去,出门几步后,又伸进脑袋,把名片放在玄关柜上,嘻嘻笑道: “等你考虑好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等霍九建走后,齐天圣忽然发现,这个死胖子把价值10万人民币的限量版可乐易拉罐给顺走了! 转念想想损毁的那架无人机,应该价值也不菲。不过,这个偷鸡摸狗的霍记者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好的印象。 刚才跟他这么一聊,对2050年还真有点好奇呢,毕竟好多人常年健身吃保健品也不一定能挨到这个时候,他一不小心穿过来了,可要好好提前体验一番。 他打开电视机,搜到金陵城事频道,恰好在播报那条车祸新闻。 由于车祸现场无人目击,屏幕出现的碰撞场面是由监控视频和模拟影像合成的画面,这个技术进步,是在齐天圣意料之中的,令他意外的是霍记者夸张的播报: “事故发生在着名的dft别墅和荷花苑豪宅区路口,现专家已查明事故原因,系前面的德系车内置超级电容故障,造成在路口急停,后面的日系车操作系统ai紧急识别功能不全,造成两车相撞,幸亏两车的车身均采用了国产碳纤维车皮,并安装了国产安全气囊,虽车辆基本报销,但六名乘客均完好无损!” 镜头随即转给直播间老态龙钟的汽车专家,老专家扶了扶宽边眼镜,说:“遥记得20年前,不少车友还在日系和德系中间摇摆,时过境迁,无论德系日系美系都已经被国产技术成功碾压,这起事故再次为国产车质量全面超越进口车提供了经典证明……” 第30章 年藏老牛排 下一个镜头,给到了齐天圣无辜又呆滞的憔悴脸。 “就在车祸现场附近,我台实习记者发现了失踪多年的dft别墅主人齐天圣先生,原来他因抗拆一直躲藏在别墅里,孤身生活30年之久,日常靠喝可乐和啃树根为生,堪称当代中国版的鲁滨孙!我台已联系爱心组织和慈善机构,某精神病院负责人当即表示将免费上门提供心理慰问和治疗……” 齐天圣本以为这条算是爆炸性新闻,却没想到总共15秒不到,荧屏直接切换到了国际新闻。 “杰尔阴生物公司的纳米美容技术取得新突破,据悉参加试验的8名40岁左右女性志愿者皮肤状况明显比自然状态的30岁女性更好,财经专家预计明天该公司的股票又将迎来涨停。” 难怪白天围观的大妈叫自己大哥,2050年的美容技术竟到了如此强悍的水平。 接下来的新闻更是吸引了他的眼球。 “日前,美国立法院旨在通过了一项有关异能人和智能家仆的人权法案,遭到异能人士的坚决反对。异能人士普遍认为自己属于人类,不应与人工智能机器人视作同类对待。目前,抗议行动正在发酵。” 视频里,一个身高大约两米五的高猛男士扛起拖拉机砸向白宫,半空中的拖拉机被无人机击落。 “韩国首尔医学院崔纽币院士在《science》发表公开论文之后,业界质疑一直不断。崔院士研究称异能人基因疑似源自釜山,随即韩各大媒体争相报道,联合国派出首席医学专员赴韩调查发现,韩国境内异能人均系假冒。据悉,该专员同时查出崔纽币博士毕业论文系抄袭清华大学某本科生毕业论文。” 最重磅的两条新闻竟然都是跟异能人有关,看来异能人士真的在社会逐渐出现,而且生存境遇堪忧! 可是,他一默默无闻的社会无业小青年,凭什么能招徕异能人士,来这里请他帮助排忧解难呢? 齐天圣正琢磨着,肚子“咕咕”打起鼓来。 算下来也是30年没吃东西了…… 打开电冰箱下面的冷冻柜,冻肉并没有什么异味。他拎出两袋精品牛排,放在洗干净的盘子里化冻,等化的差不多了,两面都抹了橄榄油,直接放入烧热的平地锅干煎。 a面3分钟,b面2分钟,五分钟不到,两块外焦里嫩的煎牛排就做好了。 保险起见,他还是放弃了使用30年前黑胡椒的念头。 浓郁的肉味在餐厅弥漫,齐天圣动起刀叉大快朵颐,吃了一块半就打起了饱嗝。他望着盘子里剩下的半块牛排,纠结着要不要清盘。 “还是清了吧!毕竟30年藏的牛排,不能浪费了……” 舔完唇边肉汁,吃饱的齐天圣忽然觉得有些空虚,打开电视接连看了几部现代影视剧,家庭婆媳剧、古装历史剧、科幻动作片、谍战悬疑片各种点开,但统统入不了戏,甚至听不懂台词里的现代梗。 看来,迫切需要进行一番知识更新了。 长知识,最有效的手段莫过于手机,可他30年前的手机卡已经不管用了,数了数口袋里的钞票,只有几十元现金,买手机卡似乎有点捉襟见肘,他决定先到附近银行取款。 也不知道卡里的6万多在账户里躺了30年变成了多少钱。 出门是凌晨四五点,天已经蒙蒙亮,仍没到上班时间,路上行人稀少。他漫步踱到附近商业街区里,发现只有人民银行的一个小支行开着门,门上电子屏打着20小时营业的字样,并标明9:00-18:00是人工营业,19:00-8:00是非人工营业。 刚迈进银行自动感应门的齐天圣,立即明白了什么叫非人工营业。 一个身穿绿制服头戴绿帽子的智能机器人,迈着迟缓的步伐,拦在他面前,机械嘴一张一合道: “先生,我是中国人民银行业务助手小绿,请问您来办理什么业务?” 小绿……这名字起的很有气质。 “取现。” “请出示电子身份证件。” 齐天圣疑惑道:“身份证变电子了?” 机器人面无表情道:“如果还未办理,我行可现场办理。请您出示纸质身份证件。” 齐天圣刚把身份证取出,丝状的蓝光从机器人眼中照出,在身份证上扫了一遍后,小绿提醒说:“您的身份证件未配装付款芯片,建议您一并办理。” “什么意思?现在所有的付款都是通过电子身份证中的内置芯片吗?” 小绿机械回道道:“是的。当然,您也可以使用纸币。同意办理以上业务,请在我脸上右下角点击确定。” 齐天圣找到它脸上的确定键后,轻轻点击一下,小绿缓缓转身,迈着机械步缓缓把他引导至一号窗口,做了一个“请入座”的手势,在窗口屏幕上操作一番后,离开他自动回到门口接待区。 窗口里传来甜美的女声:“先生,您办理的业务需出示您的手机、纸质身份证以及所有银行卡。” 齐天圣有意无意地往窗内望了一眼,傻眼了:里面也是个机器人! 他佯装淡定地把手机、身份证和一张银行卡通过窗口凹槽送了进去,看着女机器人用纤细的硅胶手指拈过手机和两张卡片,娴熟地在柜台操作起来。 “先生只有一张银行卡吗?”逼真的声音又从窗口传出,很难相信是出自机器人之口。 “是的。”他本就是个穷人,哪有那么多钱存银行,爷爷和父亲不多的遗产他早就转到这唯一的卡片上。 “已查出您账户里于2020年9月10日存入元3年定期储蓄,现本息合计元。由于您身份证已过期,按照央行最新规定,我将帮您替换为第八代身份证,并在手机中安装电子身份证信息,并嵌入内置付款芯片。同意办理以上业务,请点头示意。” 女机器人说完,两眼一眨,眼珠子瞬时变成黑色摄像头。 齐天圣一听6万多变成20多万,禁不住眉飞色舞笑起来,连忙配合地点头,只听“咔嚓”一声,摄像和拍照同时完成。 女机器人的业务能力相当娴熟,只用了两分钟不到,就把所有业务办好,与20年代的人工柜台相比,简直是快了十倍都有。 齐天圣对她的效率一点也不惊讶,因为他瞄见她被安装了四只手…… 第31章 通货膨胀最阔怕! 女机器人微笑着提示他作出满意度评价时,齐天圣把口袋的纸钞和钢镚悉数掏了出来。 “顺便帮我换下币。” 女机器人从凹槽接过后,眼睛里放射出两束蓝光芒,在钞票上停留一会儿后,说道:“这些钞票是第五套人民币,现在属于收藏币,如需现场兑换,可按照1:505比值兑换。同意办理此项业务,请点头致意。” 齐天圣一听,肠子要悔青了,早知道那六万六不存银行了,真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数了数手里,一共70块不到,按照1:505的比值,也就是元,这些现场兑换的钱,想必做日常支出应该绰绰有余了。 从银行出来,齐天圣发现手机自动连上了wifi,手机桌面的应用多数失效,仅存qq、起点中文网这两个app图标在默默自动更新,就连微信、支付宝都已经不见了。 “我的身份证”app红色图标很是醒目,点开以后,21万元的余额尽现眼前。 他再一次为穿越到2050年感到欣喜,加上手里的3万多现金,不劳而获的他坐拥近25万资金! 路边的早餐车已经出摊了,一缕缕的热气升腾在半空,齐天圣嗅到煎鸡蛋的香味,不由得又感觉饿了。 齐天圣辍学以后,做过性价比最高的行当便是早餐摊,每个月只需向社区交两百块摊位费,风雨无阻旱涝保收,每张煎饼他售价5元还能赚2元多,只要选的地段不错,一天卖出去六七十张不成问题,而且只需早上出摊,下午和晚上的大把时间他可以用来送外卖。 虽说爷爷不让他靠别墅发财,但想到还能做杂粮煎饼小馄饨这趟生意,他非但觉得饿不死自己,反而盘算着30年前的传统做法或许更有市场…… 齐天圣在几辆早餐车前逡巡了一圈,用视察的眼神只瞄了几眼,嘴角便斜了起来: 有的没把面活匀嚼起来有疙瘩,有的脆饼是机器压制没手工饼酥脆,剩下的不舍得放玉米面,白面太软卷不了太多佐菜……他放在这群人当中,绝对是天王炸的水平! 怀揣着3万多巨款,齐天圣决定买一张饼当早餐,温和地问道: “大娘,来张杂粮煎饼!多少钱啊?” “加里脊100元,不加里脊80。” 100?!齐天圣惊得下巴要掉下来了,这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通货膨胀。 按照30年前煎饼只要5元来算,大概纸钞价值缩水近20倍! 齐天圣绕着小吃摊走远,他实在下不去嘴。100元一张饼,这每一口吃下去的都是人民币啊。 尤其是来到菜场,发现土豆萝卜大白菜都涨到50元一斤时,他充分感受到了通货膨胀的魔力…… 粗略计算下来,25万的资产实际购买力等同于元! 欲哭无泪的他拎着一堆蔬菜、面粉和大米回别墅,多亏了摆早餐摊、送外卖的悲惨经历,他有一手过硬的做菜手艺。 精打细算过日子的话,一万多也能撑几个月。不过如果想长期待在2050新时代,恐怕要重操旧业赚取生活费。 齐天圣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人,一夜暴富的可能性被血淋淋的现实击碎后,他终于深刻认识到:虽然住着大别墅,煎饼摊依然要摆起来! 毕竟爷爷说过,不能靠别墅来营利,暂且先按照遗书内容老老实实去做:招揽奇能异士,解决所需所求。兴许会遇到懂穿越的异能人士,带自己回到过去。 打扫干净炉灶再请客。 他花了整整三天时间,用来打扫房间,收拾院子,整个别墅焕然一新,虽然没恢复到以前的现代化模样,但装装门面绰绰有余。 早餐车也被他重新修缮组装,兼具摊煎饼、煮馄饨双重功能,担心落伍于人工智能新时代,他特意操练了左右手同时操作的技能,想想日后的新生活,乐观的他顿时充满了新期待。 饱饱地睡了个懒觉后,他又手写了“免费招租”异能人士的传单。 他的思路相当清晰:异能人多是怕外界曝光而不肯公开露面,既是这样,那他的广告就不能投放到电视、互联网上。而且一开始只能赔钱赚吆喝,这样顾客才能一传十十传百知道蒂芬特异能诊所的存在。 尤其是对于这些异能人来说,抱团聚堆的可能性极大,人传人的宣传效果相比漫天撒网要有效得多。更何况,他可不想被有关部门盯梢,从而深陷资质办理、消防安全检查的泥潭。 小广告成为唯一可行的方案。 诚邀各界异能人士, 免费入住大别墅。 纸上只有寥寥两行字,最下面一行附上别墅地址。 抄完100份小广告,天色又到了傍晚,齐天圣把广告单塞入书包,背着一罐面粉熬成的浆糊出了别墅。 金陵火车站之所以被他选为第一目的地,主要是车站聚集着全国各地的乘客,方便将异能诊所的讯息广泛传播。 小广告被他悄悄粘在分类垃圾桶、厕所、楼道、拐角等隐蔽的地方。 剩下的二三十份传单贴在金陵大学城周围,毕竟这是离他最近的人流聚集区,方便周边的异能人士能够短时间接触到他。而且,学生身份的异能人,相比成年人更单纯更容易沟通。 没想到的是,次日一大早就有一大帮号称具有异能的各路人士陆续涌到别墅里。 然而,接连面试了大几十号人才发现,这些人对异能的理解有偏差,他们多是后天培养出的高技能人士,与先天自带逆天能力的异能人根本不是一回事。他甚至一度怀疑霍记者所言非虚:异能人不过是凭空炒作的新闻。 就在快要丧失信心时,精通秒速变装的费灵儿让他眼前一亮,虽然变装并非异能,有个高颜值高学历、随时能转换形象的美女站台,dft不愁招揽其他异能顾客啊! …… …… …… 紧接着,便是王多发、石钟山的故事了。这些费灵儿也同时参与了,他三言两语讲给了霍九建听。 霍九建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脸上表情像得了便秘似的,半天才憋出一句:“这世界真有异能人啊?可……可是科学无法解释啊……” 虽然费灵儿早有心理准备,听完齐天圣童话般的经历,也有些震惊,不过嘴上揶揄道: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或许是肩负着拯救世界的重任。” 第32章 华果老人机 第二天一大早,费灵儿硬拉着黑眼圈的齐天圣到超市购物去。 在生活品质要求颇高的她看来,别墅现在只是个复古的空架子,丝毫没有家的感觉,需要填塞小电器、摆饰和日常用品。 齐天圣本是不认同的,指不定哪天就被扫地出门了,买这些东西岂不是赔本买卖? 好在费灵儿很大方,提出不需要他来花钱,齐天圣很乐意做个单纯的搬运工。 就近是一家名叫苏润的超市大卖场。 进去第一层,一半空间摆放的是日常用品,剩下一半全是服饰区,这与30年前的超市格局大相径庭。 2020年代的人都吃货,2050年的新新人类都热衷臭美? 正值仲夏,服饰区的衣服以夏衣为主,与2020年相比,多是长衣长袖,式样很是复古,y领的褂子和开叉的长袍像是很流行,有点像古罗马人的宽衣长缎。 值得称奇的是,每件衣服都附着一张ar镜卡。 在镜卡前面站定,只需要三秒钟,衣服的3d上身效果一览无余,省去顾客的试衣时间。这个发明貌似有点逆天啊…… 齐天圣仿佛能听到女孩子口袋银两清空的声音。 他试着在一件衬衫的镜卡前站定,镜卡中立刻放射出一道蓝光,迅速将其容貌、体型影像化,屏幕左侧呈现出一个3d虚拟小人,体貌特征酷似齐天圣。 右侧显示着各项分数据:身高178,腰围111,肩宽49,胸围121,衣长81,袖长61.5,小人做着走路、伸展、弯腰、下蹲的标准动作,最终屏幕显示整体契合度4.5分,建议购买。 齐天圣接连试了好几件,屏幕清一色的4分以上,意见均为建议购买、建议购买、建议购买、建议购买…… 突发奇想,他恶作剧般地站在女性内衣专区,屏幕程序反映良久,很快跳出几个字:建议赴泰国手术后购买。 …… 至于价格,阿罗伯数字后面普遍跟了3个零以上。 入乡随俗的他,很无奈拎了几件最便宜的大路货,跟着对他无语的费灵儿步入二楼电子设备区。 “你的手机也过时了,必须换部新的。”费灵儿提醒道。 “我要求不高,能用就行。” 以前他爸爸也是这么跟他说的,没想到现在轮到了自己…… 绕过眼花缭乱的全息投影彩电区、ar家庭游戏区、机器家仆区、一体化冰洗区,两人来到手机专柜。 最流行的款式便是腕表式手机,集合电话、运动手表、电器遥控、游戏投影、6d成像、自动驾驶等一系列功能,操作也很简单,只要对着屏幕口述指令即可。 不过价格相当劝退,最便宜的也要近二十万。 次一点的是椭圆状的折叠功能机,最基本的功能都有,但性能不全,日后也无法拓展,操作仍需按键,价格普遍在三万到八万不等。 陈列柜的边角处,摆放着唯一的一部直板机,工业设计比2020最新款旗舰机都要新潮,价格也很美丽,只需要一万元。 齐天圣遭遇了选择困难,皱着眉头莫衷于是。 费灵儿抱着肩膀,无力吐槽:“你不会打算买华果老人机吧?” “华果老人机?” 齐天圣玩味着这个名字,突然悟道:难道中美两家最牛的科技公司合并了?! 又是活久见系列。 华果一定集结了两家最高端公司的最顶尖技术,他很肯定地朝费灵儿点了点头: “什么ai、6d、ar、自动驾驶我统统不需要,只要能打电话看时间就行。” 费灵儿很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劝他回头了,摇着脑袋来到三楼家居货品区购物。 齐天圣觉得跟着她选卫生纸、洗发水什么的太娘炮,便一个人拎着衬衫和手机去了收银台,想结了账到外面等。 本来还想蹭蹭她的腰包,后来想想一部手机一万多,不太合适呀。 尴尬的事情发生了:超市收银员已经不存在了。 一位先行通过的顾客推着购物车经过收银台时,手中的椭圆手机“叮”地一声响后,就径直把货品推了出去,便已经完成了付款手续。 以前他预想过无人售货超市的画面,现在梦想成真反倒有些恐慌了,毕竟他新买的手机还没安装内嵌扣款芯片的app应用,只得又跑回去找费灵儿。 家居货品区面积很大,东西摆得也杂,找来找去也不见她踪影,超市一个正在上货的女员工的推车不小心撞倒了他,把他扶起来后,嘴里连说对不起。 齐天圣嗅到浓烈的香水味,一抬头,见女员工一头长发,眉清目秀的,正关切望着脸刷地红了: “没关系的,小妹妹……” 长发妹妹甜甜一笑,粗着嗓门说:“仙森,我是男僧哎。” 费灵儿恰好路过,拉着齐天圣走开,笑道:“忘提醒你了,这年代女装大佬随处可见,别随便喊人小妹妹。” “那你呢?” 费灵儿抬脚踹他,被他灵巧地躲过去了,怪叫道:“你们这个时代太变态了……” 她反驳说:“你们20年代更变态,竟然还要人工洗碗擦桌拖地板,有个词汇叫刷马桶,用手刷吗?简直太恐怖了!对了,还有个叫痰盂,把痰接到盆子里,请问你们是要干嘛,做化肥吗?” …… 回到别墅院子,迎接齐天圣的是一群流浪狗。 一群皮毛肮脏的流浪狗不知怎么溜进了别墅院子,不仅把这块风水宝地当做移动厕所,还作为格斗场,进行了一场激烈群殴。 齐天圣拎起鸡毛掸时,胜利者们迅速逃离战场,从院墙角落的一处破洞鱼贯窜出,只留下一只老黄狗卧倒在地,耳朵、前腿、后背多处受伤。 本想把它轰走的,眼见它狼狈地趴在地上喘气,齐天圣动了恻隐之心,把费灵儿在超市刚买的牛肉粒撕开,撒在地上喂给它。 黄狗挣扎着起了身,舔食肉粒时,齐天圣发现它体毛虽然斑驳,但肌骨还算遒劲结实,脖颈有深深的勒痕,像是从前被当做宠物饲养过。 狗像人一样,生来就不同命。 流浪狗更是有着非同一般的阅历,如果头顶安装一个摄像头,估计是一部人间奇遇记。 齐天圣平时最怕看的就是《忠犬八公》《一条狗的使命》这类动物电影,逢看必哭,哭得像个傻子似的,甭提有多狼狈了。 正恍神的时候,霍九建摇下窗户,朝齐天圣喊道: “绑了它!我马上下来!” 看到他就来气,昨晚霍九建在房间“叮叮铛铛”捣鼓了一夜,先是用工具卸开费灵儿提供的废旧智能手环,取出芯片后,又自制了一个什么通信模组,谁想他半路遇到瓶颈后,竟然不是凝神沉思,而是又抱起吉他,咿咿呀呀唱了半夜,说是继续从艺术中找灵感…… 之所以知道这一切,是因为齐天圣就住他隔壁房间,被折腾一夜没睡着。刚才在超市,他就向费灵儿多次表达了想尽快回来补觉的想法。 蓬头乱发、双眼血红的霍九建已经狂奔下楼,举着手里胶囊大小的一颗电子器件,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成……成功了!试……试看。” “管用吗?”齐天圣从他手里捏过这颗定位追踪器,实在看不出它的精妙之处。 就在他细细打量时,饿慌的黄狗一跃而起,把这颗定位胶囊吞到肚里去了! 费灵儿噗地捂嘴笑起来:“它肯定以为这是牛肉粒。” “妈呀,这可是我熬了一夜的成果……” 霍九建面如土色,捡起地上的鸡毛掸,去追这只闯祸的黄狗,齐天圣赶紧一起帮忙。 面对前有追兵后有堵截的严峻形势,黄狗果断从齐天圣胯下钻出,寻到了先前的墙洞,钻进里面逃走了。 人腿跑不过狗腿。 霍九建眼见黄狗已经逃到别墅外面,气得脸色铁青。 “既然是定位追踪器,还愁抓不到它?”费灵儿提醒他。 霍九建忽然一怔,拍了拍脑门:“对啊!我能在电脑上追踪到实时位置。” 第33章 p到亲妈不认识 锅盖头的乱发把霍九建的前额完全遮住,圆框眼镜架在脸上,一双小眼睛显得更小了,鼻梁塌陷,嘴唇干裂,有几分《机器猫》里野比大雄的味道。 他目不转睛盯着笔记本屏幕,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 费灵儿望着他潦草的长相和随意的打扮,想帮他量身重组一套行头,后来想想算了,他这种世间豪杰人中凤雏,真打扮一副人模人样的,倒不像狂放不羁不拘小节的发明家了。 “狗跑到公共厕所去了。”过了许久,霍九建终于抬起头。 齐天圣凑到屏幕上,一个红色光点在金陵城3d卫星地图某处闪烁着,附近场所标志着“wc”两个字母。 “它在干嘛?” 三人注视了好长时间,光点一直在原地闪烁,毫无离开的迹象。 渐渐地,大家懂了,心照不宣地转转脖子。 霍九建打了个哈欠,发愁道:“它还没吃饱吗?” 费灵儿嫌弃地看了两人一眼,她正忙着把买来的生活用品按序收纳。 客厅里添了几盆琴叶榕、龟背竹、虎皮兰、常青藤等绿植,餐厅的生锈刀叉筷悉数换成新的,置物架上新添了各种新式调味品,至于微波炉和烤箱被万能蒸烤箱替换掉,剩下的装饰品大部分放到公共空间,只有几件摆件拿到了自己主卧。 这么简单一装扮,别墅不仅绿意盎然,也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令齐天圣对她刮目相看,不过他招徕她入住的初心并没有改变。趁两人都在场,他清了清嗓子,提议道: “咱们现在开个会,商议下蒂芬特异能诊所的可持续发展问题。” 官腔一打,费灵儿与霍九建对视一眼,默契地摇头晃脑,作势要回卧室休息。 开开开开会??开玩笑吧你! 齐天圣顿时怒了,大声宣布:“十分钟后客厅集合,谁不来晚饭就没的吃!” 这几日,费灵儿早餐靠煎饼馄饨续命,中餐晚餐一开始顿顿叫外卖,后来见齐天圣厨艺非凡,便毫不客气加了副碗筷,只是她不屑于揩别人的油,况且免费租住已是沾了不少光,刚早上超市那趟的账单便是她主动付款。 至于付不起车费的霍九建,齐天圣深信他是一个甘愿为五斗米折腰的大俗人。 不出所料,不到十分钟,两人便老老实实坐在客厅皮沙发上,只是费灵儿对着手里小镜子补着淡妆,而霍九建仍盯着笔记本屏幕。 齐天圣搬了旋转皮椅坐在两人对面,得意地拍了拍扶手,事先声明道:“咱们开完会就开饭。” 霍九建目光落在他手上,斜着眼问他:“叔你平时挺阳刚大直男的,干嘛带个黑扳指,怪别扭的。” 费灵儿见齐天圣有些发窘,替他解释道:“这是异能顾客的谢礼。” “以前我总觉得吧,异能崛起这事儿是杜撰的,这两天被你俩安利得也有点信以成真了,小灵灵,你在国外也遇到过异能?” “小灵灵,你这外号叫得倒是很亲切,”齐天圣打趣说,“好像你俩比我还熟似的。” “叔你这是在吃醋?”霍九建眯起了眼睛,很认真地看着他,“如果你觉得叔这个称谓有些太生分了,日后我也可以叫你小天天吧。” 齐天圣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叫叔挺好的。”他冷冷地把目光回正,清清嗓子,朗声道: “俗话说得好,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无偿的邂逅。我收留你们,是需要一点回报的。从今往后呢,我会发扬民主,你们也要群策群力,一起把异能诊所经营好,不然啊,这别墅万一被收回了,你俩跟着我一同扫地出门。换句话说,咱们与蒂芬特,都是宠辱与共的关系。” 他瞥了一眼霍九建,特意提示一句:“至于你,还在新人考察期,需要拿出过硬的本事,不然随时可能会被德才兼备的新人替代。” 霍九建毫不在意,继续盯着屏幕,静神凝思了好一会儿,忽然大叫一声: “它终于吃饱了!” 费灵儿感喟:“果然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废话啰嗦的,你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 齐天圣望着她那张洁白无瑕的颜,笑眯眯的一张干部脸让费灵儿感到可怕。 “记不记得,咱俩就别墅形象大使一事达成过口头协议?现在我想让你履行承诺。” “违背法律法规伦理道德公序良俗的可不行,打擦边球也不行我小着小呢还没嫁人!” …… 三分钟后,手机摄像头发出的闪光灯在费灵儿面前闪耀,穿着护士制服的她脸上勉强挤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尴尬表情。 霍九建靠前一线指挥:“领口再敞一些,对,挺胸收腹,后面翘起来一点……不是单纯露大腿,而是要把下半身的曲线给表现出来,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 好不容易拍完之后,费灵儿一脸黑线,冲两人竖中指: “直男!直男!double直男!” 霍九建凑到齐天圣身边看样片。 “哇塞,这脸蛋!这身材!这皮肤——统统拿不出手呀!” 眼看费灵儿要冲动了,齐天圣赶紧拦住她,居中当和事佬:“他就一毒舌,别跟他一般计较。” 又冲霍九建嚷嚷:“别看外面广告鲜亮,都是p出来的。” “我也能p啊。”霍九建拍拍胸脯。 齐天圣试探地问费灵儿:“给他试试看呗?” 费灵儿没好气道:“要么把我p成天仙,要么把我p得亲妈都不认识。总之,别p得像本人就行,我丢不起这个人。” “这要求……有点太侮辱我才华。”霍九建挠挠头。 照片从手机通过蓝牙传到电脑,霍九建打开专业p图软件,满屏英文和画图工具,齐天圣什么也看不懂,边独自坐在角落,拿笔在手账上“沙沙”写着什么。 没过一会儿功夫,照片已经处理好了,齐天圣生怕费灵儿一时想不开,赶紧抢先一步,跑到霍九建背后,往屏幕上只瞅了一眼,呆住了。 费灵儿心觉不妙,咬着唇把屏幕扳向自己,上面的照片如同磁铁般,牢牢吸附住她的眼神。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螓首蛾眉。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平生只见过七分女,以为十分女在梦中,如今跃然图上,齐天圣见证了…… “这还是我吗?” 费灵儿话是这么说,脸上却面若桃花,花枝乱颤地笑,吃了笑豆似的。 “这哪里是诊所小广告,分明是电影海报。”齐天圣啧啧惊叹。 费灵儿这才后知后觉:“你所谓的形象大使,就是把我照片摆在小广告上,做封面女郎?” 脑海里瞬间闪过妇科医院小广告。 微创!保宫!无痛!金鸡妇产医院无痛人流大促销!!! 情人节特惠套餐仅需388元!闺蜜成团还享双人团购价优惠!人生能有几次流!机不可遇失不再来!! 果然,齐天圣念起了小本本上构思已好的广告词,与她想象的高明不到哪里去: 蒂芬特异能诊所,千万异能患者福音! 选择我们就是选择健康,正常人生向您挥挥手! 第34章 致命前女友 面朝一池湖水,微风袭来,清凉无比。金陵火车站是全国为数不多直面湖水的火车站。 夏夜,中转的旅人、候车的乘客、散步的市民会沿坐在湖边乘凉。 高温蒸腾出的水汽,被阵阵清风挟卷着,丝丝缕缕地扑面而来,这是湖畔特有的清凉。 齐天圣只坐了一小会儿,便心猿意马想要离开,被费灵儿拉了回来:“能不能让姐再歇会儿?” 齐天圣只好按捺住发传单的迫切心情,继续陪她看人路演。 一个小帅哥倚靠岸边石头,微眯着眼睛,在湖边拉小提琴,拉的是《乱世佳人》主题曲《我之真爱》,琴声悠扬,过路的女孩纷纷拉着男友停下脚步,听得如痴如醉,琴盒里已经塞满了纸币硬币。 人只要静下来,很容易沉浸在往事中。 尤其是悲伤的旋律入耳,齐天圣仿佛回到了过去一段不堪回首的苦恋中去,摇摇脑袋,像是要把曲调晃出去,嘴上吓唬费灵儿: “再拖下去有城管抓,赶紧贴完了事!” 费灵儿非要治治他唐僧似的性格,装作什么也没听到,齐天圣长叹了一口气,只能陪她听完这首曲。 “大哥,买花吗?” 一个抱着玫瑰的小姑娘走过来,掏出一只玫瑰,递向齐天圣。 齐天圣发怔的时候,小姑娘指着费灵儿,开口哀求道: “甜言蜜语万句,不及鲜花一束,你看姐姐这么好看,就买一朵吧!只要一百元……” 他和费灵儿都挺尴尬的,虽说她颜值耐看身材撩人,头脑聪明办事挺雷厉风行,可不是齐天圣心里的菜。自从两年前经历过一段失败恋情后,不知怎么地,他老对女孩子提不起劲来。 看到美女他也会眼前一亮神容激奋,可就是不走心。 他不忍心拒绝小女孩,都是奔生活,不容易!只好抽出一张百元钞,果断递给她。 没想到小姑娘一愣,非但不接,又掏出一只玫瑰,凑在一起,发狠道: “大哥,好事成双,没人只买一夺。” 齐天圣咬咬牙,又掏出100块,小姑娘也没想到,还好有后招,又掏出两朵,补充道:“一生一世,三朵四朵更有寓意——” “我还五彩缤纷、六六大顺、旗开得胜、八面生风呢!” 齐天圣丢下200,连花也没要,就拉着费灵儿离开了。 小姑娘捡起地上的钱,阴阴地笑了:“不错,今天十发十中……” 遇到无人角落,费灵儿负责把印有自己照片的小广告递给他,齐天圣用胶水迅捷地把新广告糊在墙上。 刚转过角落,一个大妈差点撞了过来,斜觑了眼他身边的费灵儿,拉住他胳膊问道:“帅哥带美女住店吗?全息投影彩电,自调式冷暖空调,提供洗漱用品,独立卫生间,24小时热水供应。” 都30年了,还是这个老套路…… “不住。” 结果迎面又遇到一大叔,台词完全一样,见齐天圣摇头否决,恶言恶语道:“连房都舍不得开,这么好看的姑娘跟着你,真是瞎了眼!” 这话说得巧妙,把两人都给骂了。 生意做不成,便把顾客奚落一通的商户,齐天圣以前并不少见。 他正要怼回去,又迎面撞上一个面容憔悴的大叔,没等他发话,便发脾气道:“不住,别挡道!” 大叔愣了一下,失望地摇了摇头,转身说道: “肖蕙,我早说他们不靠谱的,你还不信。” 费灵儿这才注意到大叔身后跟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扎着简洁凉爽的丸子头,搭了件拼色的条纹t恤,宽松的上衣快要把灰色的六分裤完全盖住,这个年纪的女孩却穿着这么朴实,跟同龄人有些不太一样…… 然而,黯淡的装束遮掩不了她那晶莹透亮的黑眼珠,她好奇地打量了一番拿着一摞小广告的齐天圣,抿嘴一笑,拉了拉大叔胳膊,却没说话,只是用手势快速地比划着。 大叔看懂了以后,仍然拧着眉头,对她小声说: “我都说了,他不像个好人。” 好人卡拿到手软的齐天圣,生平第一次拿到一张坏人卡。 小姑娘一听,焦急地把食指放在唇上,激烈地作着手势回应,像是在告诉大叔不应该当面诋毁别人。 齐天圣看懂了:小姑娘是个聋哑人。 …… 蒂芬特别墅草坪中间的喷泉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肖蕙蹲在地上,捧着腮帮,好奇地注视着旋转浇水的喷泉。 霍九建往自己脸上贴金:“这可是我花了整整一天功夫修复的,怎么样,比30年前的酷炫吧?除了新装了360度旋转支架,我还加入了音乐控制系统,通过计算机系统控制使水量水型、灯光色彩的变化与音乐情绪完美结合。以后大晚上只要在电脑端操作播放系统,就可以在院子里欣赏音乐喷泉。你看那个小姑娘已经沉浸在我的发明中不可自拔了!” 费灵儿淡淡地说:“可惜她什么也听不到。” 霍九建正琢磨着话中意思,见齐天圣指了指自己耳朵和嘴巴,更疑惑了,索性拎着开了瓶塞的汽水,自个儿去找小姑娘交流。 可鸡同鸭讲,小姑娘望着唾沫横飞的霍九建,惶恐地摇着头。可越是这样,霍九建越是激动地手舞足蹈去解释,最终疲惫不堪的他放弃了,讪讪地走了回去。 肖蕙的舅舅陈国富,也就是先前那位大叔,则在院子里东看看西瞧瞧,脸上现出艳羡之色,可他本性木讷,连句客套话也没说,只是自言自语道: “比老家院子还大,要好多钱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买得起……” 先前在火车站,双方闹出了误会。 肖蕙在火车站看到贴异能诊所广告的齐天圣后,硬拉着舅舅跟了过去,结果被齐天圣当做是招徕生意的宾馆老板,本来双方剑拔弩张要不欢而散了,反而是肖蕙一通哑语手势,加上天真无邪的微笑,把双方情绪安抚下来。 不会说话的肖蕙不仅劝好了两个正常的成年人,而且还让对方明白了她是向诊所寻求帮助的异能人。 这姑娘玲珑剔透的心思,被费灵儿看在眼里。 回来的路上,陈国富虽不善言辞,可她还是循序善诱套出了肖蕙的经历。 她是陈国富外甥女,陈国富的亲姐姐当年生下她之后,一看是个聋哑人,直接把她送福利院,便与丈夫出国定居海外,再也没回来过。他有点舍不得,犹豫几天后还是把她接到自己家里,也因为养着她的缘故,他难以找到对象,一直打光棍,与这个外甥女相依为命。 近几年,他带着肖蕙全国各地到处奔波,遍访各地医院和民间大夫,想要治好她的残疾,可一直不能如愿。 “你的意思是,肖蕙能与动物交流?”齐天圣问陈国富。 陈国富点了点头,说:“除了人话,她听不到也不会说,动物语言一学就会。” “可她又聋又哑,怎么学呢?” “她的病很怪,并非全聋。动物讲话她能听得到,但是我说话她听不到,只能看口型猜大概意思。而且,她虽然不会说人话,但能跟动物对话。” “跟哪些动物对话?”霍九建很好奇。 “狗、猫、老鼠、猪、羊、鸡……都可以。” 学通八国语言的,只能叫技能人才。弄懂所有动物语言的,才是异能人才。齐天圣对肖蕙的异能萌发了兴趣。 “几岁开始的?” 费灵儿替陈国富回答:“这是一出生就有的天赋。即便是长年与动物朝夕相处的管理员、动物学家,也不可能掌握如此多的动物语言。” 霍九建惊道:“那她就是动物语言天才了!” “九建,取鸽子下来。”齐天圣又对陈国富说:“我不是怀疑你们,但总要证实一下。” 三只鸽子并排站在草坪上,“咕咕”地冲肖蕙叫个不停,肖蕙趴在笼边专心致志聆听了一会儿后,两手大拇指交叉,模仿鸽子煽动翅膀的手势,嘴里也“咕咕”回应起来。 鸽子们忽然激动地拍动翅膀,叫个不停,肖蕙微微一笑,放下手势后,鸽子们竟又恢复了平静。 费灵儿把电容笔和电子屏递给她写字,肖蕙在上面写了两行字: “它们每天被关太久了,想要放飞时间。还有,它们想吃小麦、花生米。” 费灵儿狐疑的目光望向了霍九建:“我不是买过花生米吗?” “被我偷吃了……”霍九建不好意思挠头:“这两天,我只给它们喂了面包屑。” 费灵儿气得要吐血。 齐天圣却沉吟着,迟迟不肯表态,严谨如他,此刻想的是并无办法向鸽子证实啊。 “我正好有个男粉,他的猫生病了。”费灵儿像是看出了他的疑虑。 “男粉?”霍九建狐疑道,“你不是心理医生吗?” “除了治疗心理疾病,姐姐我还开情感直播。这年头没几项拿手技能怎么混饭吃?” 费灵儿说完,便用手机腕表接通了男粉的视频,要他把猫抱到摄像头前,男孩丧着脸说猫咪已经两天不下床了,始终卧在那里,也没什么胃口,兽医也束手无策,找不出什么毛病。 肖蕙像是被质疑惯了,坦然接受二次考验,戴上无线耳机后,开始与屏幕里那只病恹恹的猫咪用手势打招呼,猫咪果然主动地“喵喵”叫起来。 只叫了几声,肖蕙立刻眉头紧锁,抓过电容笔,颤抖地在屏幕上写了一行字后,把电子屏对准摄像头: “它的左前掌被你女友扎进一根针!” 第35章 动物语言天才 男孩惊讶之余,赶紧检查猫爪子,剥开浓密的毛发,果然一碰到柔韧的掌心,猫咪吃痛地惨叫一声,他终于看到那个冒着血丝的针孔。 “天呐,我只不过先跟她提了分手,至于这样吗?这猫还是她买来送我的……” 费灵儿挂断了视频电话,冲肖蕙竖起了大拇指。 霍九建本来对异能人将信将疑的,这下亲眼所见不得不信,震惊之情溢于言表,拉着肖蕙胳膊赞叹道: “你这个异能不做科研可惜了,按理说三叶虫、恐龙、长毛象的语言应该也能破解啊?” 什么异能都能联想到科研……齐天圣无语了:“那个年代又没留下影像……” 齐天圣的这句提醒倒是让他想到了些什么,一拍脑门,惊喜道: “前不久红山动物园的金刚越狱逃跑,现在一直没能找到它。如果肖蕙能发挥异能,跟它的动物邻居交流交流,指不定就能找到它!” 没想到陈国富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不能在媒体面前曝光。这能力万一被人发现了,就被抓起来做研究了。” 费灵儿还想劝他,却见肖蕙主动在电子屏上写了几行字: “两年前在普田医院诊治时,医生恰巧是科研所的一个博士,他发现了我的特异功能后,想要通过我跟实验室小白鼠交流,直接获取小白鼠的用药反应。我只去了两天就溜掉了,因为那些小白鼠每天都向我倾诉生不如死的悲惨遭遇,并且还告诉我,这博士与导师商量要对我进行秘密研究的计划。” 有这么一段不愉快的经历,也就能理解她不去动物园的原因了。她能与动物交流,有时反而能通过动物发觉人性的丑恶,这种发现在她心里形成了很大一块心理阴影。 从某种意义而言,不会说话的她对世界、对人性的感知可能比普通人更敏感更全面。 厚重的病历册被齐天圣从书架上取出,翻开新的一页,费灵儿在上面做着简要的记录: “异能特征”:能听懂动物语言。 “病情描述”:先天性聋哑,无遗传病史,正规医院曾诊断,内耳与咽喉发育正常,并非器质性障碍造成,病因不明。 至于解决方案,按陈国富的意思,当然是能治愈是最好。 每张病历页的最右下角“医者血印处”,都已被齐天圣按好了血指印,毕竟每来一个病人就咬破一次手指的做法,未免太愚蠢。 一次性摁好,省去很多疼痛啊。 肖蕙倒是没什么,很配合地咬开了食指,正准备在“患者血印处”摁下细长的血印,反而是陈国富脸刷地阴沉下来,严重怀疑齐天圣这个江湖郎中的能力: “为什么要留血印?” 这个问题把齐天圣问懵了,他只知道病历页上有这一栏,可从没想过为什么,这个问题本想等找到信鸽主人来解答,可没想到定位装置被野狗吃进了肚子…… “没有为什么,这是我们的流程……” 陈国富见他有些迟疑,二话不说拎起他的衣领,胳膊上的青筋暴起: “你们到底是谁?打算对肖蕙做什么,为什么要留下她的血迹!” 肖蕙在一旁拉扯他袖子,急得不行,可陈国富装作没看见,手上的力度反加重了两分。 “肖蕙的治疗方案,我们还要商量方案。”齐天圣不卑不亢地实事求是道,“这个急不来,必须从长计议。” 陈国富闷哼一声,把他放下,拉着肖蕙就往门外走。 肖蕙细胳膊细腿的,根本奈何不了他,只能一步一回头地跟在他后面。 两人就这样很突兀地,消失在齐天圣的视野下。 “这也太……太……”霍九建看他脸色铁青,愣是把“过分”两个字咽下去了。 “这张病历页还留着吗?”费灵儿问他,毕竟连他俩联系方式都没有,再回来的可能大概是没有了。 “留着!” 齐天圣把气撒在地下室健身区的沙袋上,那些跑步机、椭圆仪经过三十年岁月洗礼已经老锈,他此前把它们全部清出去,换上了三包沙袋。 拳拳暴击毫无章法,打在沙袋上,只听见响,却不见沙袋动。 “你就这点力气?”他一抬头,见费灵儿正扶着梯子,没事儿人一样,笑盈盈地走下来。 齐天圣赌气似地原地站定,站姿像个圆规,仇视的怒目瞪向面前死沉的沙袋,深深吸了几口气,忽地扬起右腿,从一人多高的位置斜向下扫过去,沙袋顿时像个不倒翁似的左摇右荡起来。 “叔,你可以嘛!”霍九建听见动静,也奔了下来,讶异地望着齐天圣。 装完x后,齐天圣继续用拳头砸向沙袋,沙袋仍旧是一动不动。 费灵儿用戏谑的语气安慰说:“齐大夫未免太心急了,顾客哪有非你不可的道理,你才接了两个案子而已,口碑还没打造出来就想一单不落吗?” 其实,齐天圣气恼的原因倒不是丢失了一个客户,而是他迫切想治好小姑娘的哑巴,可毫无抓手,所以才会被陈国富给问住。这也让他联想起石钟山的不老症、王多发的第六感,他统统无力解决。 难道异能诊所存在的目的,就只能是解决异能人士的生活问题吗?要知道横亘在他们人生道路的最大障碍,就是这些垃圾的异能本身。 百发百中的第六感,却只能预知灾祸。肖蕙的动物语言天赋,却害得自己丧失人类语言能力。这些垃圾异能真是坑死人不偿命! 人要是拥有正义感的话,什么事都能变成自己的烦心事…… 两个人他谁也不理,继续一拳拳砸在沙包上,打出一身臭汗后,才闷着头去淋浴间冲澡。 冲到一半,外面传来霍九建嚷嚷声:“咦,小黄黄怎么停在这个地方了?” 等他穿完衣服,毛巾擦着头发出来,发现费灵儿抱着肩膀,也站在电脑屏幕旁。 “查出来吗?” 霍九建放下手上的键盘,对她分析道:“半小时前的位置,离这个地方将近30公里,流浪狗的时速最高也就50公里左右,按它的速度,即便是全速奔跑也未必到得了这么远的地方。” 也是,养狗的人都知道,遛狗不是跑马拉松,狗狗是一刻不消停的,说通俗点,是跑一路,撒一路…… “所以,你怀疑它是被人开车运过去的?”齐天圣走过去问道。 霍九建指着屏幕闪烁的光点:“这个地方临近长江边,好像是幕燕滨江的废弃仓库区。” 费灵儿疑惑:“有谁会对一只流浪狗感兴趣?” “或许是对我感兴趣呢?”齐天圣沉吟道。 第36章 动物守护者 费灵儿与霍九建对视了一眼,一齐喷出笑声。 费灵儿提议:“要不一起跟踪过去?” 齐天圣坐等霍九建表态,却见他打了个哈欠,摆摆手: “这个……太远了,我们去这么多人没必要……而且,总要有人盯着屏幕啊,指不定这狗待会地方又转移了,我要不就在家遥控指挥吧?” 明明可以带着笔记本一起走的,这年代的笔记本轻如一本16开的杂志。 可懒人和肥宅总能找到不出门的理由。 齐天圣不再勉强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异能诊所幕后人的线索,他可不想再等了。 费灵儿激活停车场的一辆橙色共享轿跑后,开启了手动模式。 齐天圣这是第一次坐她的车,注意到她开的是手动挡,感到挺新奇:“既然有ai自动驾驶,你干嘛考驾照?” 这个年代考手动挡,估计跟20年代人去考摩托车驾照一样。 “技多不压身。” 费灵儿说完,伴随着一阵引擎轰鸣,齐天圣感受到强烈的推背感,连忙把安全带系好,嘴里嘟囔道:“你这是当赛车开啊!” 极速变装客,持照心理医生,情感播主,手动档驾照…… 肯定还有其他未发掘的技能…… 费灵儿边挂五挡边补充说:“这年代,如果没有危机感,单一技能的工种很容易被机器人替代,毕竟大脑学习速度永远赶不上电脑。” “这些年,被机器人替代的职业有电话推销员、流水线工人、打字员、会计、银行职员、保险业务员、公司前台、客服、驾驶员、保洁员、小区保安……以后还会有更多。” 齐天圣感到庆幸,幸亏一技之长是摊煎饼做馄饨,低端到机器人不屑于替代。 毕竟发明一个专业摊煎饼的机器人性价比不太高。 只用了十来分钟,车便停在废弃仓库区的路口,两人下了车,举目一片荒凉。到处摆放着废旧的集装箱,几辆老式卡车停在外面,车厢密密匝匝被厢布包裹着,地上散落着一堆堆废弃的建筑材料,三个身穿制服的工人扫了他们几眼,继续倚着卡车闲聊。 “干嘛把狗带到这个地方?” 齐天圣想走上前去问工人有没有看到可疑车辆,却被费灵儿一把拉住:“真是异能组织,不会被他们轻易发现的,何况这几个人未必肯说实话,咱们自己先搜搜看。” 齐天圣瞄了下这三个工人,穿着都是破破烂烂,工装上的标志已模糊不清,看不出是什么行当。 其中一个寸头歪着头打量着费灵儿,像是跟同伴开着低级玩笑,几个人涎开嘴怪笑着,一副中年痴汉的模样,令费灵儿心生厌恶。 两人绕到仓库区后面,费灵儿拨通霍九建电话,让他重新发了一个流浪狗的精确定位。 接收到新的定位后,两人直接跟着导航在附近寻找线索,眼见着光标越来越近,齐天圣忽然停下来,欣喜地叫道: “你有没有闻到粪味儿?” 费灵儿打趣说:“厨子的嗅觉果然敏锐。” 一股腥臭的确依稀可闻。 “像是动物粪便的味道。”齐天圣并非瞎猜,他有理有据地分析说,“粪便臭味取决于所吃食物的类型,一般高蛋白的食物产生的粪便比素食产生的粪便更臭,而人类可以弄到最多样化的食物,动物没有办法,所以粪便更臭一些。” 这个话题竟然还能引申,费灵儿也是醉了,她捂着耳朵不想听,大步往前走,想要摆脱粪便学专家。 脚步忽然停住了,她怔怔地望着前方不远处。 “所以猫砂的发明堪称世界最伟大发明之一……” 齐天圣的脚步和嘴巴一起跟了上来,只往前看了一眼,也呆住了。 对面一大一小两个人也站在原地,与他俩对视了只一会儿,大人要跑开,被小人拉住,小人慢慢地踱了过来。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微笑。 毕竟,也才分别几个小时而已。 “肖蕙?你们怎么在这里?” 费灵儿问道。她甚至忘了她不会讲人话。 肖蕙的舅舅陈国富也走了过来,眼神里全是烦躁:“你们是怎么找上门来的?” 齐天圣咳了一下,故意唬他:“我们跟肖蕙一样,都不是一般人,所以才敢接受你们的委托。” 陈国富被这话噎住,大概是回来路上也被肖蕙批评了,黑着脸杵在原地。 肖蕙已经打开了一扇铁皮房的门,热情地做欢迎手势,请他们都一起进来后,关上了“吱呀”作响的铝合金门。 民工房很是简陋,两副焊接的铁架似乎是床的轮廓,中间用长长的布帘隔开,简易的塑料衣柜竖在墙角,水泥地板中央摆放的木桌像是餐桌,厨房用具都挂在一面墙上,下面凳子上摆着微波炉和一口浅锅,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则铺着老旧的毛毯。 差可告慰的是,条件简陋了点,却收拾得干干净净,陈设不多,更显得清爽。 费灵儿有点心疼肖蕙这小姑娘,埋怨也似地责问陈国富: “你怎么让她跟你一起住这种地方?你没有退休金吗?” 齐天圣脑子里蹦出五个字:何不食肉糜?!连忙对脸色铁青的陈国富换了种问法:“陈叔,这几年给肖蕙看病把积蓄耗光了吧?” 陈国富听到这话,眼角一酸险些落泪,赶紧用宽厚粗糙的手掌扶着前额,分辩道:“还好还好,我们家肖蕙不花钱。” 这话反而更像催泪弹,费灵儿也忍不住落泪,拉住肖蕙的手: “以后把我当姐姐,有困难跟我说一声就行。” 肖蕙甜甜一笑,把手抽出来,用桌上纸笔写道:“姐姐,你千万不要施舍我,我和舅舅有工作的。” 费灵儿满脸疑惑地望着她,却见她拉开衣柜当中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一件制服来,翻出印在胸前的标志: 一只大熊猫憨憨的头像,环抱着五个字母“dwshz”。 怎么又是英文,还是大写,连在一起完全不认识,齐天圣这位学渣痛不欲生地闭上了双眼。 陈国富解释说:“仓库一大片,都是我们地盘。” 齐天圣这才发觉这件制服和外面工人有点像,问陈国富:“外面那几个人是你们的工人?” “不。都是志愿者。”陈国富摇摇头,说道:“动物守护者民间协会的志愿者。” 第37章 最美志愿者 齐天圣与费灵儿面面相觑。 肖蕙从铁架上的枕头下取出一枚徽章,递给两人,幸福地歪着脑袋。 费灵儿接过来一看,上面除了先前的熊猫标志外,还刻着一颗爱心,镌着“2048年最美志愿者”几个字。 “这是肖蕙前年收到的勋章。”陈国富说,“她能跟动物讲话,流浪狗流浪猫这些小动物主动跟着她来这里。” 难怪肖蕙直截了当拒绝了费灵儿的帮助,她看似是个弱者,可在动物面前俨然守护神一样的存在。 光是与动物沟通这一项,就足以凸显她在动物保护组织的地位,那枚“最美志愿者”徽章便是对她努力的嘉奖。 “这些仓库都是用来安置流浪动物的?” 提到流浪动物相关事宜,陈国富明显话多了起来,他回答说:“不够,根本不够,动物太多了,大部分要转移到总部,总部会给动物打疫苗,寻找新主人。” 外面的卡车想必就是运送动物的货车,之所以车厢密封,估计是避免动物路上翻下车。 齐天圣脑补着肖蕙在大街小巷收容流浪动物的画面,感到温暖欣慰。 “喵,你怎么在外面流浪啊?” “呜呜,我主人打电子游戏,已经两个月没下过床了,我快饿死了!” “干嘛跟人类搞在一起,不如跟我走吧,我给你自由!” “……好的,看在你会猫叫份上,我相信你……等等,我带上我老公孩子和情哥哥一起走!” …… 肖蕙带两人到隔壁的动物安置区参观。 三百多平米的安置区分三大功能间,均是由废弃集装箱打通后拼接而成,面积最大的自然是“流浪狗安置区”,细心的肖蕙将集装箱内部插入木板,格挡出100多个独立空间,每条狗都有自己的领地,避免了相互斗殴打架的可能。 第二大功能间是“流浪猫安置区”,猫总体性情温和,集装箱里没有格挡,倒是做了好多木架,供猫日常攀爬。 费灵儿注意到流浪猫的品种不乏英短、加菲、布偶、伯曼等名贵品种。 近几年随着ai记忆系统的开发,机器宠物开始流行起来。与传统的宠物相比,机器宠物不仅免去了喂食排便的麻烦,最关键的是不需要主人花时间去遛。对于视时间为生命的现代人而言,简直是居家伴侣的不二之选。 智能宠物方兴未艾,受益的是人类,遭殃的是无辜的宠物。 它们纷纷被主人无情地抛弃在外面,成了无家可归的可怜虫。 第三个功能间是“飞禽安置区”,空间不大,挂着大大小小的笼子,里面关着的都是些没有独立生活能力的八哥、鹦鹉、画眉、云雀等宠物鸟。 肖蕙明显花了很大心思在上面,两人参观过程中不断地称赞她,夸得她小脸红扑扑的。 期间霍九建几次打电话过来,被齐天圣摁断。 他当然晓得此行的目的是找那条黄狗,而且也已经在“流浪狗安置区”看到了它,只是那枚定位器被它吃进肚子,总不能等它排便后再找吧? 费灵儿本就是因好奇找到这里,对定位器并没有执念。 两人暗地里小声嘀咕:这追踪器相当精准,以后肯定用得到,回去请霍九建量产出一堆出来…… 再回到屋子时,陈国富已穿上了工装,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肖蕙打手势问他是否晚上要出门,陈国富回答说:“好几天没送货了,今晚必须去一趟。流浪狗积压太多,很容易交叉得传染病。” 肖蕙便打手势叮嘱他开车小心。 既然两人过得挺好的,齐天圣和费灵儿的到访就显得多余了。费灵儿用笔写下了蒂芬特别墅的联系方式和地址,交到肖蕙手中,告诉她有困难就找她,肖蕙听话地笑着点点头。 就在两人告别离开时,三个中年男人门也不敲门便推门直入。 居中的是放浪的寸头,他进门后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翘起了二郎腿,问道:“老陈,今晚上肖蕙能出任务了吧?兄弟几个已经等好几天了。” 陈国富见状,赶紧推着齐天圣和费灵儿出去,肖蕙倚在门口与两人挥手告别。 两人闷着头走了好长的路,脚步越走越慢,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 费灵儿说:“不大对劲。” “来者不善,咱们回头瞧瞧去?”齐天圣说。 两人折原路回去,只是快走到门口时,费灵儿多了个心眼,指了指铁皮房背面:“我们毕竟是外人,不方便直接参与,不如见机行事。” 铁皮房的背面是一个残破的院落,牵着两条细绳,挂着要晾晒的衣服。肖蕙家那间的后窗正开着,从里面传出人声,两人分别站在左右,偷听里面的对话。 “我叫你声大哥总行了吧?”里面传来寸头的声音,“兄弟们都靠这个吃饭的,不然之前干嘛要跟你啊,干点别的不行吗?” 沉默了一会儿后,是陈国富的声音:“肖蕙你别插话,这里没你的事儿,出去把狗装车上,马上我要送货去。” 肖蕙的推门声过后,又是寸头的声音:“哥,肖蕙都同意了,你这么拗是为个啥啊?” “干这一行苦不到太多钱的,我已经为你们谋很多了,做人要知足!”陈国富嘟哝道,“你就不能再等两天,我回来带你们一起出任务!” “老陈你这话就不对了,哥几个就你拿得多,我们抱怨过吗?老老实实在你和肖蕙屁股后当马仔,哦对……不是马仔,叫什么志愿者,可你要养肖蕙,我们也要养娃啊!将心比心,不多谋点钱养家糊口,这苦活儿我们干不下去啊!” “对对,说得对!我们也有家。”他旁边两人大声附和着。 寸头继续打苦情牌:“再说了,咱这一行也算是拯救动物于水火,对得起身上这套制服,死后会上天堂的,这样的好事儿干嘛不多做些呢?” 陈国富苦笑了几声,有气无力地喊道:“你滚吧……” “那哥是同意了?” “我待会跟肖蕙说,你们务必注意安全,好好顾着她!不然我要你好看!” 寸头笑嘻嘻地说:“放心吧哥,我们早把她当自家女儿了。肖蕙是个乖孩子,大哥你都不知道我家女儿有多淘气——” “滚……” 伴随着寸头的笑声,又传来了推门关门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肖蕙从外面回来了,陈国富对她说道:“你要真想去,今晚上就跟着他们仨去吧。我本想过两天……可是今天必须要……” 里面又沉默了一小会儿,应该是肖蕙在打手势,陈国富叹了口气,叮嘱说: “好好好,我夜里开车会注意安全,你也要千万小心——别被逮到了。” 第38章 欢迎来到王—— “别被逮到了。” 齐天圣和费灵儿听到这最后一句,一记当头棒喝。 没来及细想,里面传来了陈国富推门出去的声音。 “果然有蹊跷……”齐天圣纳闷,这动物保护组织需要晚上出任务? 而且,寸头那三人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志愿者。 “陈国富应该是有秘密瞒着我们。” 费灵儿低声说:“听起来,他和肖蕙晚上兵分两路,陈国富是单独开货车运货,而肖蕙是跟着寸头三个志愿者一道出去,咱们跟踪哪一路呢?” “跟肖蕙吧。”齐天圣不加犹豫,“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不睡觉,跟着三个臭老爷们出门,真有些不放心。” “没看出你还怜香惜玉啊。”费灵儿有些心寒,“我现在感觉肖蕙没看起来单纯,很可能对我们撒了谎。” 齐天圣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只是得知这个十二三岁小姑娘经历了比成人还坎坷的经历之后,他内心深处激发出一种保护欲,这种同理心让他想起《这个杀手不太冷》里保护小萝莉的杀手里昂。 他想了想,说:“不管怎么说,她是我的异能患者,我需要对她的安全负责。至于陈国富的路线,其实我们也能同时跟踪。” 费灵儿被他一点,如梦初醒道:“那狗连同定位器被装上卡车了,霍九建可以盯他的去向!” 铁皮房外面很快响起了卡车的引擎声,想来陈国富已经在路上了。 齐天圣接通了霍九建的电话,交待他继续监控黄狗的实时位置。 霍九建电话里反馈说:“屏幕上的光点已经在移动了,说明那狗确实还在卡车上。” …… 费灵儿尽力控制车速,可共享轿跑的动力充沛,轻轻踩一下油门,便似脱缰野马要蹿到前面去,眼看离肖蕙和寸头乘坐越野车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她的确有些心烦气躁,要知道她和齐天圣蹲在铁皮房后面,一直等到午夜才听到肖蕙锁门的声音。 本就是闷热的夏天,又是在湿潮的江边,挨着腥臭的流浪动物安置区,仓库区可谓是毒蚊子肆虐的重灾区,齐天圣是o型血很遭蚊子,费灵儿白嫩的胳膊和大腿上被叮了不少包,瘙痒难耐的感觉折磨着她。 齐天圣往手心吐口水,冲她暖暖地笑道:“涂点?” 费灵儿很嫌弃地瞪了他,眼睁睁望着这个钢铁直男用口水止痒。 前方的越野车过了长江以后,在江北的低丘公路上愈行愈偏,前方“y”字岔道口斜入了一条曲折的小道。 “江北野生动物园?”坐在副驾的齐天圣看清了蓝底白字的指路牌。 这个点开车上北山的本就不多,到动物园方向的更是少见,费灵儿努力控制车速,连车灯也不敢开,一路跟在两百米开外的地方。 好在,越野车终于在动物园后门的一个暗角停了下来,费灵儿只扫了一眼便即了然,那个停车位置是摄像头覆盖不了的地方。 为了防止几人回来时注意到他俩,费灵儿特意把共享轿跑往前开过后门一百多米后,才停了车。 皓月当空,月光皎洁,像点了路灯似的。 前面肖蕙、寸头等四人虽然步伐矫健,但齐天圣和费灵儿遥遥跟在后面,始终没有跟丢。 两人又跟了一会儿,不见了前面四人,便围着动物园后门的深墙左绕右转,竟在一处斑驳的墙体处找到了一个墙洞,旁边是一块搬开的大石头,模糊的脚印为他们提供了行动指引。 洞道漆黑不见五指,充斥着动物尿骚味,气味很不好闻,好在很快豁然开朗,钻出去后便已到了动物园内部的一处矮丘。 深更半夜,从狗洞里偷偷潜入野生动物园,肖蕙此行是否做善事,两人心知肚明,心情是一个比一个沉重。 前方不远处,寸头和其余两个帮手停下了猴山附近,猫着腰躲在了暗处。像是商量好似的,肖蕙一个人慢慢靠近猴山的围栏,不明所以的齐天圣两人只能远远地躲着,目不转睛望着肖蕙的一举一动。 肖蕙在围栏外面,轻轻拍起了巴掌。 几只猴子本来卧在山洞里,听到响动钻了出来,好奇地打量着她。 肖蕙嘴里发出“吱吱唧唧”的叫声,接连做了好几个手势,里面猴子兴奋地上蹿下跳,欢快地回应起来。洞里其他熟睡的猴子听到动静,纷纷窜了出来,冲肖蕙兴奋地龇牙咧嘴。 寸头腰里缠着一圈绳子,慢慢地靠近肖蕙,跟她点头示意后,一扬手就把绳子一头从围栏顶部抛到猴山上。 “他们这是在偷猴子,我们报警吧!”费灵儿忍不住。 齐天圣相对沉着,作了个“嘘”的手势,他仍对肖蕙心存一丝希望,想再观察一阵再说。 两只心明眼亮的胆大猴子不加犹豫,立即攀着绳子沿着铁丝围栏跳出来,一个个听话地停在肖蕙肩膀上。 这时,寸头身后的两个帮手也赶了过来,从口袋里掏出几块苹果,喂给猴子吃了,其他猴子在里面看到了,眼馋地不行,连忙争抢着攀爬绳子跳出来,纷纷向他们索要吃的。 没想到,猴子们吃下苹果块之后,只过了十多秒钟便晕倒在了地上,两人这时才从身上掏出麻袋,把袋口撑开,把晕倒的十来只猴子捡到口袋里绑好,负在了背上。 还没爬出来的其他猴子很是机灵,迅速从绳子上跳下来,重新躲入了山洞里,颤抖着相互依偎着,瞪视着外面的人类。 费灵儿先前还是对肖蕙报以同情,实在没想到她竟然凭借异能做这种荒唐可耻的勾当,巨大的心理落差令她气急败坏,正准备报警时,齐天圣的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 “欢迎来到王——” 邪性的铃声在漆黑死寂的动物园里,显得过于刺耳。 费灵儿看到前面的寸头从怀里抽出了匕首,连忙拉着齐天圣蹲下。还好他摁断的比较及时,寸头只是朝着声源扫了一眼,无法确定具体位置。 “大哥,听着像警报声啊,”一个工友胆怯地说,“咱们赶紧溜吧!” “我怎么听着很熟悉,好像小时候听过n多遍……”寸头倒是很沉着,分析说,“而且,哪有警报响到一半不响的?” 这手机铃声是齐天圣特意下载到手机上的,单纯为了怀旧某款游戏。幸好刚刚及时挂断,要是听到下一个字,估计就被猜到了。 “白天我特意来侦察过现场,这地方是摄像头死角,而且这个点保安在猛兽区巡逻,不可能发现得到我们,除非我们被人跟踪了!” 寸头说完,横下心来,把匕首握在手上,慢慢地向齐天圣躲藏的地方小步靠了过来。 第39章 以自由的名义 “呜————!” 刺耳的警报声骤响。 寸头连忙停下脚步,身后两个弟兄已经吓破了胆,丢下装满猴子的麻包,便往墙洞方向飞奔而逃。 寸头只犹豫了一下,大概觉得自己形单影只,胜算并不大,也跟在两人后面迅速撤离了。 他们把肖蕙丢在了最后面。 从警报声响起到保安寻到这里,还有半分钟的逃跑时间,肖蕙匆忙地沿着前面大人的撤退路线逃离现场。 身后那些猴子已经苏醒,攀在围栏上,叽叽喳喳地与里面的猴子互动,估计是无比后悔刚才的越狱行为。 寸头跳进越野车后,等了快一分钟时间,始终不见肖蕙过来,耳朵听着园内动静越来越大,终于横下心来,对开车的工友说道: “不等了,马上开车!” 工友焦急道:“咱们答应老陈,要照顾好她,丢下她一人不好吧?” “反正她是未成年人,不负刑事责任。”寸头发狠道,“咱们拖家带口的可不一样,快走!” 一阵引擎轰鸣声过后,越野车扬长而去。 …… 要不是齐天圣拦着,估计费灵儿要直接对肖蕙动起手了。 “能不能好好开车?!” 坐在后排的齐天圣凶她,费灵儿猛踩油门,回应他一个强烈的推背。 之所以从副驾挪到了后排,是因为肖蕙正跟他并排坐着。话没说一句,眼泪倒是流的哗啦啦的,她本来就瘦弱单薄,泪帘挂在脸上,更添了几分楚楚可怜。 费灵儿从后视镜上看到了,冷笑一声:“这个时候知道后悔了?晚了!我这就把车开到警局去。” 齐天圣心里明白她当然不会开到警局,要不然两人刚才干嘛在洞道里把她阻截拦下? 说白了,还是抱着一丝拯救失足儿童的希望在。 他把一包手帕纸递给肖蕙,问她道:“你干这个事多久了?” “齐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坏人?” 肖蕙把写在纸上的字递给他看,梨花带雨地望着他。 这称呼、这问话反倒搞得齐天圣不知所措,他支吾道:“你只要上过学,就应该清楚……” 这话刚说出口他就后悔不跌,她是聋哑人士,想必接受教育的方式跟正常人不一样,而且十来岁就弃学出来奔生活,对学校估计抱有某种程度的恨意。 这一回,肖蕙写完的纸条,被心急的费灵儿一把抢了过去,瞄了一眼上面的字迹: “我觉得我没做错。” 随着刺耳的刹车音,费灵儿把车停在了公路边的荒郊野岭。忍无可忍的她反而冲齐天圣发火: “没救了!我们不报警,就是害了她!” 肖蕙转而泪汪汪地望着费灵儿,低下头后,又快速写了一行字: “姐姐,原谅我之前骗了你们,但我不是有意隐瞒,因为dwshz是个民间秘密组织,不能被太多人知道。” “秘密组织?”费灵儿怒气未消,“盗窃组织还差不多吧,大晚上跑到动物园里把猴子拐骗走,你们就是这么保护动物的?” “动物守护者的要旨除了收集城市的流浪猫狗外,还有很重要的一条,是解放野生动物的自由。” “解放野生动物的自由”这几个字映入眼帘,齐天圣有点懵了:这是什么神操作?! 肖蕙没有抬头,写了很长一段关于自己的奇异经历: “动物园的野生动物都过着被囚禁的牢狱生活,吃不饱穿不暖,饱受人类欺凌。出生在动物园的动物还能勉强适应,但被捕获的野生动物就很难忍受,它们被迫远离森林家园,如同人类玩偶被整日囚禁在笼子里,彻底丧失了人身自由,活得痛苦又压抑。动物守护者组织就是为了帮助它们摆脱囚禁命运应孕而生的,这两年,我们在好多个城市的动物园里开展解放动物的独立战争,帮助好多野生动物重获自由。因为这个光明的自由战争是不能见光的,所以一开始我和舅舅无法告诉你们真相。” 写完长长一段话后,她把随身带着的记事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密密麻麻记载着“动物守护者”在七八座城市野生动物园拯救动物的“事迹”。 2048年11月2日,青岛森林野生动物园,丹顶鹤8只。 2048年12月30日,云南野生动物园,猕猴3只,黑猩猩2头。 2049年2月2日,常州淹城野生动物园,草泥马4头,白孔雀2只。 …… 最后一条记载着:2050年9月9日,金陵红山动物园,金刚1头。 看到金刚的信息,齐天圣大脑如被电流击中。难怪当初提议利用她的动物语言天赋去搜寻金刚的下落,不仅遭到陈国富的拒绝,后来还故意发了火,把肖蕙从别墅拖走。 原来他们是担心偷盗金刚的事情败露。 肖蕙最后在纸上补了一句: “dwshz的宗旨是一切为了自由,这是我们的秘密,希望你们不要对外人说出去。” 齐天圣和费灵儿两人皱紧了眉头,良久不说话,这个解释有点让人猝不及防,需要一定时间来消化消化。 沉默是被一阵铃声打破的。 费灵儿接通了电话,发火道:“你烦不烦!一路上打了十几个电话,难道不知道我在开车吗?为什么不打给齐天圣!” “打了呀,可他不接啊!”霍九建委屈道,“你俩没一个接电话的,我能怎么着?” 齐天圣一翻自己华果手机,果然二十来个未接电话,全是霍九建打来了。在动物园那次是第一个电话,他把铃摁断之后一直没顾得上回给他…… “有要紧事吗,没有我挂了!” “有有有!”霍九建连声说,“那个小黄黄的坐标停留在某个地方不动了。” 费灵儿不耐烦道:“哪个地方?说清楚!” “地图上没名称显示……” “那不就说明到达目的地了吗,又不是每个地点在地图上都有标志。” “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可搜了附近的地点信息,发现目的地旁边有家屠宰场。” 齐天圣心头一震,连忙凑到话筒边,问道:“然后呢?” “然后给你打了几十个电话没人接!”霍九建语带愤懑,“我实在放心不下,就咬咬牙亲自跑过去了,结果发现光标位置就在肉禽批发市场正中,之所以地图没显示,是因为几年前这个批发市场就被取缔了,现在属于非法营业状态!” “那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在这里的垃圾堆,周围一股新鲜的血腥味,除了死猫死狗外,竟然有松鼠毛,还有穿山甲的鳞,说实话我有点反胃,”霍九建催促道,“你们快赶过来吧,我刚还看到陈国富从车里下来了……” “陈国富?”费灵儿眼睛里闪出一道锐利的光:“你舅舅怎么出现在屠宰场?” 肖蕙脸色变得像a4纸一样惨白。 第40章 致命真相 共享轿跑在夜间公路上风驰电掣般地飞驰。 费灵儿非要换齐天圣来开车,她自己则与肖蕙一同坐在后排,巨细无遗地审问她。 “这些动物都被你们送给屠宰场卖钱了吧?”费灵儿语气冷得像冰。 肖蕙惊恐地摇着头,拿笔迅速在纸上写着:“这不可能。” 费灵儿哼地冷笑一声:“事情已经败露了,你竟然还不承认,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再不说实话就把你送给警察叔叔拷问!” 豆大的泪珠从肖蕙眼里钻了出来,一颗颗落了下来. 齐天圣把目的地设置为霍九建发来的定位后,微闭着眼睛,思索了良久,反倒不像费灵儿那么急躁了。他扭头问肖蕙: “你舅舅有没有告诉过你把动物运到什么地方?” 肖蕙迟疑了一下,还是用笔在纸上写了一个地址。 费灵儿一看,那地址在金陵城东郊,与屠宰场正好背道而驰。 “你这是帮他赢取逃跑时间吧?”她嘲讽地笑了笑,“已经晚了,我们在屠宰场那边的人已经报了警,他跑不了了。” 肖蕙愤怒地瞪了她一眼,低头写道:“你们认错人了,屠宰场的人一定不是舅舅,他今晚是要把动物转移到金陵城东的山上放生去!” 齐天圣正寻思着她这话的意思,霍九建电话又打了过来,这一回他第一时间接通了,并开了外放让身后费灵儿听得到。 电话那头传来霍九建气喘吁吁的声音: “刚陈国富卸完货后,笼子里的狗冲我嚷嚷,我被他发现了。现在他开着空车跑了!” “你报警了吗?” “报了报了!警方马上就到。我本想追他,可是分身乏术啊!我从垃圾堆追踪线索,这边的流浪狗原来都是悄悄卖给禽肉市场的老板了,由他秘密转给附近的屠宰场现场宰杀,我必须留在这里给警方指证。” 齐天圣问他:“陈国富往哪个方向开的车?” “正东方向!车牌号苏a50j29,走的栖霞大道,但你又不知道目的地,往哪儿追去?” 齐天圣挂断电话,踩了一脚刹车,扭过头来,焦急地对肖蕙说:“你坐前面,给我带路!” …… 通常而言,某处器官的失能反而会造成另外一些器官的敏感,比如狗的视力并不是特别好,但是它们有着更为发达的嗅觉与听觉神经。 肖蕙不会讲话,可是认路识图的能力很强,虽然她只跟陈国富来过一次宝华山,还是准确无误地把他俩带到了这个给动物“放生”的地方。 由于共享轿跑的速度比卡车快得多,而且相比于屠宰场他们距离更近些,所以三人到达山区里一处仓库区时,陈国富估计还在路上。 不远处的停车点,不仅停着寸头先前驾驶的越野车,还停着一辆容量更大的大货车,大概还有其他人来这里交易。 寸头出现在这里,起码说明肖蕙在某些方面是可信的。 齐天圣和费灵儿把车藏在另一条岔路上,带着肖蕙一起悄悄地下了车。 这片仓库区像是临时搭建的,简易棚皮和生锈铁架连接在一起,看起来摇摇欲坠。而且比先前的流浪动物安置区要小得多,由于建在偏僻的山脚下,好多垃圾没有及时清出,不仅周围地面脏乱,空气也腥臭扑鼻。 肖蕙脸上错愕和不解的样子,像是不明白先前来过的仓库区怎么变成这副落魄模样。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那些此前随舅舅一起放生的动物,竟然还住在脏乱的仓房里! 惟恐被寸头等人发现,他们仨深一脚浅一脚地偷偷溜到了仓库区的后门,透过窗户一看,里面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笼子,除了那头体格最庞大的金刚外,里面还藏着白孔雀、小熊猫、金丝猴、银黑狐等野生动物。 简直像个小型动物园! 只是里面生存环境极其恶劣,动物粪便和腐败的食物遍地都是,空气中弥漫着双重发酵的奇臭。几只松鼠焦躁地在笼子里踱来踱去,更多的动物则是蔫卧在笼子里,好几只猴子无精打采地趴在地上,像是生病了。 “这些动物都是你骗来的吧,”费灵儿低声责问,“这就是你们所谓的放生?” 肖蕙涨红了脸,眼泪如同泉水一样涌出,泪眼滂沱地摇着头。 齐天圣生怕她动静太大引起注意,连忙瞪了费灵儿一眼: “她未必知道这一切。” 成人向来只透露一半事实给孩子,让孩子误以为是美丽的童话,可另一半的真相往往是黑暗现实,隐藏着人性最阴暗的部分。 齐天圣替她解释说:“如果她真的知情,就不会告诉我们这个地方。她舅舅很可能对她选择性隐瞒了。” 恰在这时,仓库外面响起了卡车刹车的声音,应该是陈国富到了。 费灵儿想想齐天圣的话似有几分道理,强忍住怒气不再吭声了。 仓库的门豁地打开,五个人一起走入动物的容身之所,除了陈国富和身后寸头等3个人,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像是大货车的主任,来跟他们谈生意的。 关在笼子里的动物听到脚步声,纷纷起身号叫,表达着愤怒,居中的金刚更是用粗壮的手掌,一下下地拍在铁笼子上。 西装男反而望着怒气冲冲的金刚笑了起来:“太棒了,终于得手了!你们这一票干得不错。” 陈国富全然不顾他的赞美,忽然揪住寸头的衣领,把他掀翻在地上,大声质问道:“肖蕙呢?你把她丢哪儿了?” 寸头努力挣脱他,恶狠狠说道:“不关我的事,是她自己触发了动物园的警报,我们想救她,可她自己跑错了方向……” “她被抓起来了?!” 寸头站起身,拍拍衣服上尘土,说:“应该没有吧。她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地方,真被抓了,肯定很快就带着警方赶过来了。再说了,她是未成年人,法律拿她没办法的,这也是咱们作案的优势……” “我弄死你!” 陈国富一记拳头砸在他脸上,寸头腮帮子凹进去个坑,碎齿伴着血水从嘴里吐了出来。陈国富还不解气,直接骑在他身上厮打起来。 西装男黑了脸,冲其他两人说道:“他疯了,给我摁住他。” 两人赶紧把陈国富按倒在地,寸头终于爬了起来,一脚一脚狠狠踹在陈国富身上,泄愤地骂道:“你个老东西,要不是看在肖蕙这丫头能跟动物交流的份上,早把你踢一边去了!” 陈国富无心抵抗,悲哀地嚎哭道:“我特么当初就不该信你!天天卖卖流浪狗挺好的,非要去盗卖野生动物,都是我作的孽啊!” 肖蕙本来就强忍着情绪,听到舅舅承认盗卖动物的事实,脑中顿时一片空白,两眼一抹黑,晕倒在地上,脑袋磕到了窗沿上。 听到这声音,仓库里面的人瞬间安静了。 第41章 夺路而逃 短暂的静默后,仓库里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 “糟了,被发现了。”齐天圣与费灵儿对视一眼,只见她朝山上方向努了努嘴,迅速指明了逃跑路线。 毕竟距离共享轿跑有很长一段距离,对方又有枪,走回头路死路一条,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齐天圣点点头,立即背起昏倒的肖蕙,跟着费灵儿往山上爬。费灵儿故意往偏僻的野路上引,这样能争取更多的逃跑时间。 齐天圣边爬边对她说:“你赶紧通知霍九建带着警察一起过来!” 拨通霍九建的电话后,话筒那边一阵嘈杂的声音。 霍九建激动道:“小灵灵,我这回立功了,警方说他们一直在追查——” “再给你个立大功的机会,”费灵儿说,“立马带警察到东郊的宝华山来,我马上发定位给你!” “你们发现什么了?” 费灵儿焦急道:“是盗卖野生动物的团伙,正在追杀我们,没时间跟你详说了,快带人来!” 没想到那头的霍九建不仅不担心,反而兴奋起来:“这也太刺激了吧?真后悔没跟你们一起去,好嘞,你俩拖着他们——” 典型的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 霍九建话音还没落,远处传来“嘭”的一声爆响。 费灵儿眉头一皱:“共享跑车的轮胎被他们打爆了。” 霍九建终于意识到了严重性,连声说:“稳住稳住,我马上跟警方汇报。” 齐天圣这时后悔报警慢了,按照屠宰场到这里的距离,警车起码要十几分钟。寸头把共享跑车废了,相当于断了他们的后路,这十几分钟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而且他俩此刻还带着个拖油瓶。 肖蕙这时也苏醒了,她主动从齐天圣的背上下来,抹了抹眼泪,往斜前方指了指方向。 齐天圣问她:“你是在给我们指逃跑路线?” 费灵儿有点疑虑:“咱们还能相信她吗?” “陈国富应该是瞒着她做这些事的,”齐天圣说,“这地方她来过,总比咱俩闷着头瞎跑要强。” 齐天圣蹲下来,郑重其事地对肖蕙说:“咱们现在是串在一根绳子的蚂蚱,只有我们才能救你舅舅,刚才那些都是坏人,如果你不想看着舅舅继续犯错,就和我们站在一起,知道吗?” 肖蕙咬着嘴唇忍住泪,坚定地点了点头。 …… 寸头他们并没有急着追人,而是指挥两个帮手,立即把金刚从仓库里转移到西装男的大卡车里。 西装男把共享轿跑的车胎打爆后,阴着脸质问陈国富:“这车是从动物园跟踪你来的吧?” 陈国富仍然瞪着寸头,恨不得用眼神把他生吞活剥了。 “怎么可能?” 寸头这时候反而替他说话,他踢了一下刚爆了轮胎的共享轿跑,否认道:“上山之后是单行道,老陈的后视镜不可能看不到的。” “咱们是撤还是追?”寸头身后的一个帮手问。 西装男蹲在地上仔细查看了车子周边的脚印,拧着眉头分析说:“三个脚印,一大两小,像是只有一个男人。” “万一他们报警了呢?”另外一个帮手胆怯道。 寸头捶他一拳:“他们明显往山头去的,一男两女能跑多远,最多五分钟拿下。”他见西装男有些犹豫,又指着仓库补了一句:“这么多动物,咱们几辆车根本装不下,来不及转移了,先把人抓了再说,兴许是来小树林幽会的大学生,他们又不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怎么可能报警?” “那就赶紧抓人去,”西装男提醒说,“看准了再开枪。” 寸头见陈国富杵着不动弹,烦躁地说:“差不多行了,等今天这事儿完了,兄弟几个帮你一起找肖蕙。先上山抓人,赶紧的!” 仓库本来就建在半山腰,周围山壁陡峭,也没其他路下山,西装男等五人就沿着上山路一路寻了上去,不到三分钟就找到山顶,空无一人,寸头原地直跺脚。 西装男气得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周围再找找,找不到的话就赶紧撤!” …… 山洞不大,洞口还被一块石头遮住,要不是肖蕙带路,大晚上未必看得清楚。 三人进洞之后,齐天圣重新把石头推到洞口,仍旧在边缘留出一条缝。 “汪汪!汪汪!”洞里竟然传来几声狗叫,肖蕙迅速跑到前面,把角落里一条肮脏瘦弱的蝴蝶犬抱在胸前。 怪不得洞口要留一条狭缝,原来是个狗洞。 安抚好蝴蝶犬后,肖蕙接过齐天圣的手机,在上面输入一行字: 这条流浪狗是残疾,之前舅舅跟其他人商量要处死它,被我救下后,偷偷藏在了这里。 齐天圣这才注意到它有条腿是瘸的,有些同情,伸手去抚摸它脑袋时,蝴蝶犬忽然受了惊,汪汪叫了起来。 “狗咬吕洞宾!” 齐天圣骂完,蝴蝶犬像是听懂了似的,从地上跳起身来,从洞口飞窜出去。 “糟了……”费灵儿喃喃道,“这里没法藏了。” …… 回仓库的半路上,迎面窜出来一条狗,还一瘸一拐的,西装男正奇怪呢,身后的陈国富忽然说: “附近还有个地方没找,我之前带肖蕙来玩,找到个山洞。” “不早说!” 五个人来到山洞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 挡在洞口前石头已经被移开,地上掉落了一支圆珠笔。陈国富看到那支笔后,眼睛亮了,激动道:“肖蕙的笔,她刚才来过这里!” “那她身边的两人又是谁?”西装男急切地问。 寸头这时回想起来:“哦!在江北动物园我就觉得奇怪,那声音根本不像警报声,更像是电话铃。” “什么意思?”陈国富抓住他肩膀,问道。 “肖蕙如果真被警察抓到了,他们早派人马摸到这里了,”寸头很自信地分析说,“所以,咱们是被黑吃黑了!有人发现了肖蕙的语言能力,然后把她劫持了,准备利用她赚黑钱!” “那他们干嘛来这儿?”其中一个瘦杆帮手问道。 “你傻啊,”寸头拍了下他脑门,“咱们这么多值钱动物,他俩当然是来端我们的老窝了。” “特么的,”西装男急道,“金刚还在车里……他们一踩油门就开走了!” “汪汪!”不远处忽然一声狗叫,寸头转身一看,指着那个方向叫道: “他们就在那里,快追!” 第42章 可恶的cos娘 费灵儿刚出洞口时,中跟凉鞋一不留神踩在石块上,脚腕就扭伤了。 “你看你们现代人,爬山都穿着凉鞋,臭美也要看时候啊……” “奚落我也得看时候吧?”费灵儿又急又气。 齐天圣嘿嘿一笑,立马半蹲着身子背起她,跟着跑前面的肖蕙,艰难地往山下奔去,逃了老远,才小声埋怨道: “以前没发现你体重过百啊?” 费灵儿揪了下他耳朵,说:“不是姐重,是姐的背包重。” “干嘛每次出门都要背着它?” “都说了,里面全是变装的装备……” 齐天圣顿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停:“差点把你技能包给忘了。” “汪汪!” 恰在这时,那条瘸腿蝴蝶犬不知从哪里又冒出来了,欢喜地朝肖蕙迎了过来。 “卧草,坑主的货又来了。”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寸头的声音:“就在前面,快追!” 陈国富遥遥望过去,没看到肖蕙的身影,依稀只看到齐天圣背上的费灵儿,心神顿时稳了下来,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共享轿跑车前出现那三个脚印时,他就往这个方向猜过,况且两人的超强追踪能力他先前就已经见识过了。至于两个年轻人的人品,他现在觉得起码比身边这群人要好得多。 寸头跟他合作这么多年,一点兄弟情义也没有,让他感到无比寒心。 而西装男是他一个老客户的接头人,怀里还揣着杆长枪,万一心狠手辣的他开枪误伤了肖蕙…… 想到这里,陈国富当机立断,忽然从背后扑倒了西装男! 寸头本来带着俩帮手追在前面,眼看要追到齐天圣,一扭头,见陈国富死死压着西装男,枪支就在草地上翻滚。连忙掉头回去,捡起枪用枪托狠狠往陈国富头上砸。 陈国富面部被砸得血肉模糊,可紧匝的双臂一点没放松,西装男被死死压在地上。 寸头眼看着齐天圣又背着人跑远了,一横心,把西装男和陈国富一起丢在了原地,端着枪继续往前追去! 一直追到一丛茂密的小树林里,四下静寂一片,却再听不到前面的脚步声。他挥手让身边两人停下,作手势示意三人呈掎角之势分散,往前包抄式前进。 走在最前面的胖墩帮手叫牛二,他打着手电,不耐烦地往前搜着,忽然从旁边的树后窜出个人影来,迅疾地朝仓库方向飞奔。 “砰!” 枪响划破长空,撕开夜的寂静。 “啊!!!” 树林里传来一声齐天圣的惨叫。 寸头只是瞄着黑影打了一枪,没想到竟然打中了。 “在那里!” 另外一个帮手瘦杆闻声望过去,见人影踉踉跄跄地还在往前跑,赶紧追了过去。 寸头犹豫了一下,并没有随两人追过去。 调虎离山之计,也就骗骗傻子罢了,他是不会上当的。 况且他受了伤,迟早会被逮着,倒是肖蕙和那个女的,必须要马上找出来。 想到这里,他又拉一次枪栓,继续端着枪在小树林里搜查。 …… 牛二和瘦杆追到仓库时,人影倏然不见了,两人背靠背一步步往前走。他们把仓库周边能藏身的地方搜了遍,一无所获后,一齐把目光投向了仓库大门。 仓库里传来动物的聒噪吵闹声,像是有外人闯入。两人对视了一眼,蹑手蹑脚靠近大门后,猛地用手开了仓库门,往里面只瞅了一下,傻眼了。 一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刚好扭过身来,目不转睛地望着门口两人! 牛二腿一软,半跪在地上,嘴里结巴道:“警警……警察……” 瘦杆有些胆量,狐疑地打量着他的装束,可是仓库本来就昏暗无比,这“警察”又站在铁笼子后面,只能看出的确穿的是警察制服,可容貌一点也看不清楚。 齐天圣轻舒一口气,身上这套警服本来是女装,好在他身材比较瘦,勉强能套进去。刚刚在树林里匆匆套上就跑出来了,目的是吸引寸头注意,给费灵儿和肖蕙赢取逃跑时间,可千算万算也只引诱到了两人,不过两人也不错,费灵儿那头只要面对寸头一个人,平添了些许胜算。 只是屁股上中枪的地方愈发酸痛了。 一开始被击中的时候,子弹的冲击力把他带翻在地上,屁股上开始并没疼的感觉,爬起身又跑了一会儿才痛彻入骨,伤口极有可能已经鲜血淋漓,可他丝毫不敢停下脚步,一路跑到仓库躲了起来,剧烈的疼痛渐渐又变成了酸麻的感觉,他只能靠在铁笼子,生怕晕倒在地上。 为了避免被他俩识破,他还得忍着眩晕,跟他们演戏。 眼看着瘦杆有些怀疑的神色,他连忙换上老干部的严肃语气,问道:“这么晚了,你俩来这儿做什么?” “路过路过。” 瘦杆赶紧解释,试探地问:“那您呢?” “查案子。”齐天圣目光在仓库里逡巡,“局里派我先来侦察路线,没想到发现这里问题还不小啊。你们见到仓库其他人没有?” 牛二有些傻眼了,连忙摆摆手:“没……没见过!我们就是路过。您没事我俩就走了。” “你俩就待在这儿,哪也别去。等我们队长来了,你俩做个证人。”齐天圣叮嘱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瘦杆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边走近边问道: “队长的人什么时候到啊?” “别着急,马上就到,”齐天圣指着里面的凳子说,“傻站着干嘛,坐下啊。” 牛二只好忐忑不安地坐在摇摇晃晃的小板凳上,瘦杆则暂时收起匕首,拎起面前的靠背椅,主动靠近齐天圣: “警官你也坐。” 坐?连屁股在哪儿,齐天圣都已经察觉不到了。 此时臀部酸痛难忍,麻酥酥的感觉似乎会传导似的,逐步扩散到大腿、腰部,根本无力支配身体,双腿止不住发抖。 瘦杆看到他抖成筛糠的光腿,吓得往后一跳: “你穿小皮裙?也爱这一口?” 小树林里黑漆八乌的,当时情况又万分急迫,费灵儿只从装备包里捞出一件高仿警服给他套上,至于下半身换的是什么估计她也不清楚…… 怎么就套上件小裙子呢? 齐天圣又羞又气,酸麻的感觉也像会蠕动似的,爬遍了全身,他眼前一抹黑,两腿一软,瘫倒在了椅子上,血红开花的臀部呈现在两人面前。 两人望着齐天圣臀部中央的一朵大血花,眼睛一个比一个瞪得大。 “伪娘怎么会来这个?” 瘦杆嘴里哼哼:“大概是做过手术了,这年头哪有绝对的男人,哪有绝对的女人?” 牛二闻言点了点头,上前用力踹了下晕厥在地的齐天圣: “该死的cos娘,刚才吓死老子了!” 瘦杆见他毫无动静,总觉得不像生理现象,便大着胆子掀开齐天圣的裙子,只见针头似的的特制子弹壳嵌入臀部,怪叫了一声: “中弹了还能跑这么久,原来是麻醉弹!” 第43章 动物的信赖 “嘎呜~~~” 树林里忽然传来一声动物的吼叫声。 寸头一愣:这叫声来自金刚! 难道它把笼子扯开,从卡车里跑出来了?寸头见过那头金刚发疯的样子,刚关押它的时候,四厘米粗的铁条愣是被它折弯了,光换笼子就花了不少钱! 转念一想,笼子都能扯开,血肉之躯想必对它而言,只是小意思而已…… 况且,他手中的枪,只不过是麻醉枪。 刚才急着上山抓人,忘记把卡车后门给锁上,实在是一大失误。 “嘎呜~嘎呜~嘎呜~” 声音离他越来越近,金刚似乎就在附近,他暗自握紧了手里的枪,搜找的脚步慢了下来。 费灵儿和肖蕙正躲在一截粗壮的烂木桩后面,听着寸头脚步声越来越靠近了,费灵儿捂住了肖蕙的嘴:“可以停了。” …… 瘦杆和牛二正准备捆绑晕倒的齐天圣时,门外卡车里传来沉重的拍击声! 瘦杆跑出来一看,整个后车厢都在摇晃,眉头紧皱: “金刚被惊醒了!刚才那叫声估计是肖蕙伪装的。” 牛二慌张道:“那怎么办?” 瘦杆略一思索,对他说:“你现在就跑回去,告诉老大别中计了。” “好,好,我这就去!”牛二赶紧往山上跑,嘴里还嘱咐他:“二哥你一人要小心啊。” 望着牛二跑远后,瘦杆径直爬上卡车驾驶座,歪着嘴笑了起来: “大哥三弟,我老二对不住你们了!” 牛二回到寸头这里时,寸头揪住他衣领,质问他:“你跑来干嘛?那家伙逮到没?” “大哥你这是麻醉枪,他自个儿晕倒在仓库里了,”牛二喘着气说,“二哥让我提醒你,刚才那几声叫是肖蕙伪装的,你可别上当了!” 寸头一琢磨,这才发觉刚才被骗了,顺口问了句:“那瘦杆呢?” “金刚醒了要出来,他留在那里看守。” “金刚真要出来,他留在那儿顶个屁用——”寸头说到一半,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连忙往仓库方向望了一眼,遥遥看到两盏氙气大灯在黑夜中亮起。 装载着金刚的大卡车已经疾驶在了公路上…… “坑货!” 寸头死命踹了牛二一脚,却见牛二也不吃疼,手指着他身后的方向,叫道: “大哥你小心!” 寸头赶紧蹲低身子,还没往回扭头,先把胳膊肘往后送过去,狠狠地撞在后面来人的肚子上,这才转过身子,看到陈国富吃了痛,一屁股坐在地上。 原来,陈国富好不容易把西装男打晕后,就慌不迭地赶过来救肖蕙。畏惧寸头手里的枪,便偷偷跟在他后面,刚才本想趁着他说话的当扑过来,反被阴险狡诈的寸头算计。 寸头拿枪指着他,吼道:“你别搞不清楚状况,咱们现在可是在一条船上!” 陈国富闷声哼了一下:“一条船?你敢动肖蕙一根汗毛,我让你下半辈子下不了床!” “说多少遍你才懂,我要抓的是她身边的人,肖蕙要被她带走了,咱们就全完了!” “完就完,”陈国富发狠道,“只要她没事,被警察带走都没关系!” 寸头走到他跟前,一脚踹在他身上:“乌鸦嘴!” 陈国富忽然猛地一翻身,伸开双臂紧紧抱住寸头的大腿,高喊道: “肖蕙,快跑!” 费灵儿听到声音,立即拉起肖蕙夺路而逃。 寸头瞧见了两人从眼皮子底下逃脱,却一时挣脱不开陈国富,气急败坏地举枪朝天上鸣了两枪,费灵儿全然不顾身后,继续拉着肖蕙朝着仓库方向死命奔去。 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寸头彻底失去了理智,“砰砰砰”几声枪响,他把剩余子弹全部打在了陈国富身上,陈国富中弹后人事不省,终于松开了他的腿。 寸头和牛二奔到仓库时,没找到费灵儿和肖蕙,倒是发现了刚被枪响惊醒的齐天圣,他正尴尬地把皮裙盖好臀部,见到两人,咳嗽了下,轻轻挥了挥手: “嗨,好巧啊。” 怒不可遏的寸头正要过去揍他,门外警报声骤起! 牛二胆战心惊地问齐天圣:“你队长来了?” 寸头狠狠敲了下他脑门,干笑道:“忘了动物园里他怎么涮咱们的?假的,这是手机铃声!欢迎来到王者荣耀敌军还有……” 警报声越来越刺耳,甚至还传来了刹车的声音。牛二扭头一看,声音发颤: “哥,好像是真警车……” 寸头一愣:“还真是五秒就到啊……” “你们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手中武器束手就擒!” 警车里一个钻出个警察,一边找掩体躲避,一般对着喇叭喊道。后排的两个警察迅疾下车后,躲在车身后面,一齐把枪口对准了他俩。 “哥,咱俩跑吗?”牛二低声问道。 “我吸引他们火力,你跑路。” 寸头说完后,立马把空枪塞到他手里,自个儿高举起双手,大步向警察走近。牛二见状,迅速扛着空枪往山上跑。 寸头嘴角狞笑,听着身后动静,忽然机警地跪在地上,抱着头向警方叫道:“我自首!牛二才是幕后主使,快抓住他!” “砰砰”两声枪响,牛二两腿中弹,从半山腰滚落下来,哎呦呦惨叫起来。 “我是被挟持的,仓库的动物跟我没关系!” 寸头被两个警察压在地上时,嘴里还在不停地伸冤。 警察推开仓库们,看到一堆野生动物杂居在里面时,相当地惊讶。不过更惊讶的是,除了这些动物,地上还趴着个光着身子的年轻小伙。 警官冲后面警员皱了皱眉头:“连这个也贩卖?他们口味好重……” …… 西装男、寸头、牛二都被警方现场控制,被铐住之后,押在了陈国富的卡车车厢。瘦杆开走的大卡车没能跑出城郊,就被后面赶到的警车拦在路上。 一开始寸头还百般抵赖,瘦杆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的伪装,牛二则被打折了双腿,一路惨叫不停。 面对仓库里受苦受难的野生动物,肖蕙羞愧地垂下了头。 好在警方已经通知了江北动物园,马上派专车把所有动物运走,暂时安置在金陵,等其他各地野生动物园来分别认领。 费灵儿揉着她脑袋,劝道:“动物们想要的不是自由。在它们被抓进动物园之后,就已经丧失了自由。它们之所以愿意跟你出来,是因为你是唯一愿意跟它们交流的人类,它们真正想要的是关爱和陪伴。” 肖蕙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时已是满脸泪水。旁边笼子里几只猴子冲她尖锐地叫起来,她慢慢靠近笼子,蹲在地上与它们对话,脸上的表情渐渐凝固了。 费灵儿问她:“怎么了,动物说了什么?” “它们不愿回动物园。” 第44章 点亮青色水晶 陈国富中了三颗麻醉弹,费了很大功夫才苏醒。 睁开眼后,对周边的警察并不感到惊讶,似乎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当他面对肖蕙关切的眼神时,羞惭地别过了头。 “对不起,舅舅一直骗了你……” 肖蕙从霍九建手里拿过电子笔,在屏幕上写字: “动物守护者这个组织根本就不存在对不对?” 陈国富承认说:“是我伪造的。” 肖蕙强忍着泪水,又匆匆写了两个问题: “你是为了赚钱给我治病,才盗卖这些动物吗?那些流浪狗呢,都被屠杀了吗?” 事到如今,陈国富已经无力隐瞒,他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虽然早猜到是这个结果,费灵儿和齐天圣两人还是难掩愤懑之色。狗肉早在20年代末,就已经被禁止上桌了,可还是有不法商贩偷偷摸摸搞野味大排档。 动物把信赖和希望交给了人类,没想到带来的是毁灭和死亡。 几个警察要求肖蕙和陈国富一并坐上了警车,到局里接受调查。陈国富连忙向警方解释:“她是被蒙蔽的,我做的事情,她通通不知情!” 警方探询的眼神望向肖蕙,费灵儿连忙朝她使眼色,可肖蕙全不在意,她冷静在屏幕上写道: “我不是无辜的。仓库的动物是被我骗来的,流浪狗也是被我骗到屠宰场的。” 一个年轻男警察对费灵儿说:“不管她说的是不是事实,都要配合我们做调查,她至少是案件重要的知情人。等案件查清了,我再给你打电话通知把她接走。那个,你留个号码给我?” 裹着毛毯的齐天圣在一旁望着与男警察交换号码的费灵儿,脸上似笑非笑。 霍九建走过来,看了眼近乎半裸的齐天圣,瞪大了眼睛:“叔你可以啊,为了拖住犯人自愿献身了?” 齐天圣的屁股正火辣辣地疼,听了这话更来气:“去你的!来这么晚,你好意思吗?” “嘿,叔你这话就不对了,要不是我反应机敏,带着警方在千钧一发之际拍马赶到,你们几个今晚怕是要交待在这里了……” 狗嘴吐不出象牙,齐天圣一脚朝他臃肿的身体踹了过去。 回去路上,齐天圣见费灵儿呆呆坐在后排一声不吭,不由得想起上次解救金倩任务成功后,她也是闷闷不乐。 她心情似乎像天气,好的时候是晴空万里阳光普照,坏的时候是乌云遮空雷霆风暴。 倒是霍九建完全没注意到异样,他边开车边笑着说:“刚刚你俩注意到了没,那些野生动物蠢得要命,根本不愿意上动物园的笼车,好几只都是挨了打才肯上去的。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做个笼中鸟多好,每天有吃有喝有睡,连配偶都是国家分配,哪像我们,个个都是单身狗!” 齐天圣倒吸一口寒气,他预想的事情发生了:费灵儿厉声要求立刻停车后,从车里下来时,还把车门猛地一摔。 霍九建正纳闷呢,齐天圣也从车里钻了出来,跑着去追费灵儿。 费灵儿停在一处崖边,居高临下,望着远处城里的万家灯火,星星点点的,与冷清寂寥的山野比起来,反而有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齐天圣从侧面看不到她的表情,但猜到她一定在流眼泪,口中劝道: “你是在担心肖蕙吗?她毕竟还未成年,警方不会拿她怎么样的,反正别墅地方大,我可以收留她——” “不是,我在可怜那些动物。” 费灵儿语调中带着呜咽:“刚它们与肖蕙交流,都不愿意回到动物园。我本以为被安置在肮脏的仓库里,受尽了困难,它们早已后悔不迭,没想到它们心底如此单纯,竟然还对陈国富他们心怀希望。” “什么意思,它们以为陈国富会放生?” 齐天圣眼圈有点发酸,难以置信地问道。 费灵儿点点头,压抑住哭腔,说道:“它们告诉肖蕙,回到动物园里除了失去自由丧失自尊,还随时面临着在酷暑、寒冬、疾病中丧生的风险。” “而动物园里的生存环境,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好,甚至,比人类的监狱还要残酷。可它们没有选择的能力……” 齐天圣一瞬间被击中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默默地陪着她良久站立。 两人像是竖在崖顶两座尖锐的山头。 …… 回到别墅,换好衣服的齐天圣第一件事,就是喂鸽子。 小米、面包屑、黄豆、花生米、玉米,家里能找到的饲料,一股脑全供上,直到十几只鸽子都吃到吐为止。 或许这是出于补偿的心理。他无法拯救那些被送回动物园的动物,但可以对身边的动物好一点。 最好的朋友未必是永远的朋友,可动物永远是人类忠实的朋友。 你对它好,它能记一辈子。你对它不好,它还是只记得你的好。只不过因为语言不通,你不知道它对你有多好。但是,爱这种东西,是可以通过语言以外的东西,切身感受到的。 正准备起身下楼,忽见鸽群沸腾起来,张开翅膀跃跃欲飞,齐天圣纳闷了:这么晚了难道还想到野外放飞? 费灵儿在他旁边蹲了下来,他才注意到她手上拿着一张病历页,展开一看,正是先前记录肖蕙病情的那一页。 页面底端的“患者血印处”出现了模糊的血指印,“医者血印处”干涸的血印已经与之汇成一体,变成一团青色。 费灵儿从他眼睛里看出了疑问,主动说道:“我带她在树林里躲藏时,拿给她摁的指印。” 难得她还惦念着这个事情,齐天圣有点小感动:“谢谢谢谢!” 这群黑鸽似乎对病历页的血腥味非常敏感,一只只把头撞向笼子,想要争抢这封新的快递。 费灵儿没说什么,站起身独自下楼梯,走到半路才想起来叮嘱他: “这回可别忘了放置定位器。我也很好奇对方究竟是什么人?” 齐天圣当然不会忘记,他小心翼翼把一只体型硕大的黑鸽子放出笼,把霍九建新制的一枚定位器用胶带固定在不易察觉的翅膀里面,又把病历页四折叠成小方块,用固定在鸽腿上的红绳系牢后,把这只鸽子放飞。 承载着解密希望的鸽子在夜空中飞远了,霍九建的笔记本屏幕上,一个蓝色的光标正在地图上闪烁移动。 其他鸽子嗅不到病历页的味道,纷纷安静起来,终于不再聒噪地乱叫乱撞了。 齐天圣定下心来,才又想起一件事来。 他快步下到书房,发现费灵儿也想到一起去了,那本厚重的病历册已从书架上取下,正静静躺在书桌上,然而两人的心情都不平静。 三叶花的那叶青色花瓣中的某颗细碎水晶,正持续发出青色光芒。这种色彩与医患血印处的青色完全一致。 上次不老症那张病历页点亮的是黄色水晶。现在黄、青两色光芒交相辉映,在不开灯的房间闪烁着奇异的灯彩。 齐天圣望着封面那个三色花,红、黄、青三色的细碎水晶各20颗,而病历页恰好是60页。如果每接受一项异能患者的委托,便能点亮一颗水晶。 也就是说,要完成60个任务,才能点亮整朵三色花! 第45章 情感主播 昨天折腾到大半夜才休息,齐天圣不小心睡了个懒觉,等他推着煎饼概念车出摊时,才发现好的位置都被抢占了,他只能龟缩到角落里,半天接不到一单生意。 不过,他也有更多的时间审视匆匆而过的诊所经历。 这几日来回奔波于异能患者的委托事务,虽然谈不上帮他们彻底摆脱人生困境,但也算帮助几个异能人解决了棘手问题。王多发不必再担心前女友的生命安危,石头经由两代人的牺牲变为生老病死的正常人类,而肖蕙也及时发现了掩盖在温情后面的残忍真相。 三宗事件都相当复杂,但复杂的不是异能,而是人性。 30年光阴,换来了科技进步,可社会和人心还是如此浮躁。异能人的出现,并没有像漫威英雄一样改变世界,异能力只是一把双刃剑,有可能成就他,也可能毁掉他。 王多发的脱发、石头的不老症、肖蕙的聋哑,让他不由自主联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是不是所有异能人都存在先天性生理问题? 异能力可不可以理解为畸形儿或怪胎?当然,他并没有贬义,只是在人类语言体系里,他找不到更合适的描述词汇。 路上行人如织,有衣着光鲜匆匆到写字楼上班的白领,也有穿着邋遢一脸疲惫的外卖小哥,熙熙攘攘的商圈人流之中,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他们主宰着社会的运转规则,而存在先天问题的异能人则在这个世界水土不服。 他们是少数异类,所以生存唯艰。 异能诊所的使命,大概就是帮助异能人与这个世界达成和解,使异能人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吧! 齐天圣这样心理按摩一番,感觉好多了。 …… 回到别墅时,霍九建已经起床了,正鬼鬼祟祟地站在费灵儿门口偷听。 见齐天圣走过来,连忙冲他挤眉弄眼,示意他一起过来听。 堂堂正人君子岂能偷听女孩的闺中秘事! 霍九建听得那么津津有味,一定不是一般的秘事吧? 齐天圣犹豫了下,果断走了过去,把耳朵凑在门上! 房间里传来啜泣声:“他要不跟这女的分手,我肚子里的娃就不想生了,这么渣的人做父亲,孩子也会变成坏孩子。可这样是不是太便宜她了,我跟他谈了三年半才在一起的,他俩不到一个月就……” 但声音明显不是费灵儿的。 齐天圣耸耸肩,对霍九建解释说:“她是情感频道的主播,应该是在做情感心理疏导。” “听着跟管道工似的。”霍九建讪笑,“不过,有些人的心理阴暗扭曲,比下水道还曲折。” 接着,房间里传来费灵儿的回应: “刚才从你的倾诉里,我才知道你是单枪匹马,从蛛丝马迹中查出他出轨的铁证,足以说明你知微见着的敏锐洞察力非同一般女孩。” “能找我倾诉这件事,说明你还没有完全深陷不可自拔的情感泥潭中,抽身而走固然是一种高级智慧,但你的担忧是很有现实意义的,凭什么小三能不废一兵一卒毁掉你的世界,这社会纵然有许多不公,可这不公不该落在人畜无害善良可爱的你身上,我不鼓励你快意寻仇,但礼义廉耻这些基本法则在感情生活中也应遵守……” 齐天圣忍不住笑了:“说了这么一大堆,一句建设性意见也没有。” “这你就不懂了,”霍九建一副老道模样,“女人不需要建议,要的只是共情和安慰。” “你一单身狗,教我这个合适吗?” 齐天圣听着无聊,正准备要离开时,听到里面女的又发声了: “灵儿姐姐,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他出轨对象竟然是个女机器人!而且是最低端的那种女仆型的机器人,全身材料是劣质硅胶做的,大脑ai也很廉价,只有最基础的记忆和语言反馈功能。为了她,他竟然要抛弃我这个孕妻!” 费灵儿迟疑了一下,劝慰道:“她毕竟是机器人,你大可不必——” “我怎么可能放过他,我把那个机器人给烧了,芯片也取出销毁了!他现在不仅要跟我离婚,还要上法庭起诉我,说是这个女机器人是他的情感寄托,要我赔偿精神损失费。你说荒唐不荒唐?” “目前我们国家还未就机器人单独立法,机器人仍算是个人财产的一部分,你顶多赔偿物损费用。” “哼,这个不必了,”女的轻蔑地哼了一声,“那机器人是我买的单。本想着在我怀孕期间,能解放他的双手,由机器人代理家务,没想到他竟然跟它处出感情了。你说荒谬不荒谬,我一个大活人哪一点不如机器人?!” 费灵儿耐着性子跟她又交流了一会儿,终于断了麦,把房门打开,冷冷地瞥了两人一眼。 “听够了吗?以为我听不到你们的嘲笑声?” 两人深表同情的眼神望着他,霍九建叹了口气,说:“你这活儿不是人干的。” “所以你们明白我每天只做3小时情感主播的原因了?” “3小时够吗?我看你也很少接到心理病人的单子,能养活自己吗?”齐天圣纳闷。 费灵儿笑了笑:“不用你为我操心,碰到不缺钱的土豪,一笔打赏就够半年开销了。” 鸡贼的霍九建猫进了费灵儿的屋子,齐天圣连忙说:“大老爷们的,进女生闺房合适吗你?” 边嚷嚷边鬼使神差地也溜了进去。 对于男生而言,女生宿舍、女洗澡间、女更衣室、女……厕所,都是神秘的所在。 费灵儿倒是很大方,只是抱着肩膀,白了他们两眼。 最醒目的是,衣帽间旁边的书架上,满满当当摆的全是心理学着作,除了常见的弗洛伊德、叔本华、李银河外,没见过名字的什么“斯基”、“维奇”更多。 “干我们心理学这一行,必须持续摄入知识营养,”费灵儿解释说,“不过光间接经验也不行,还要不断增长社会阅历,因为这是直接经验的重要来源,不然说出的道理不让客户醍醐灌顶振聋发聩甘露洒心茅塞顿开,怎么能忽悠到钱?” 齐天圣笑笑,怪不得每次她都主动跟着自己解决异能人的问题,原来是为了获取第一手经历? 齐天圣在书架上拎出一本《精神疾病遗传学研究》,随意翻看起来,扉页夹的一张照片从书里飘落。 费灵儿一惊,正要伸手去捡,眼疾手快的霍九建抢先攥到手中。 霍九建瞄了眼照片,又看了眼费灵儿,一双小眼睛炯炯发亮。 第46章 费灵儿的全家福 “最右边的不就是灵姐嘛!” 霍九建把照片传给齐天圣看,“叔,你看,小灵灵小时候长这样,那时候笑得多单纯……” 齐天圣见费灵儿满脸通红,第一次见她如此激动,看也没看,直接把照片还给了她,还谴责霍九建: “别人的东西,没经过同意能乱动吗?” “明明是你先把照片撒出来的……”霍九建瞪着眼睛嘟囔。 费灵儿情绪稍复,把照片放在桌上:“其实也没什么,就一张全家福而已。” 照片上是用普通相纸打印出来的手机照片,最下角还标记着2039\/7\/4的时间水印。十来年下来,照片边缘色彩有些斑驳,但里面五个人的模样还是清晰可见。 费灵儿站在最左边,笑盈盈地望着镜头,她的鹅蛋脸在八九岁就已长得标致了。后排正中一对戴眼镜的夫妻,应该是她的父母,右侧则站着一个比她矮半头的小男孩,应该是她弟弟。 照片中最醒目的莫过于最中间的第五个人:一个小姑娘坐在轮椅上,独自占着前排的位置。除了那座突兀的轮椅外,她无动于衷的呆滞眼神更让人觉得心悸。 与嘴角含笑的其他四人相比,她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难怪费灵儿不想让人看到这张照片,想必她妹妹的精神情况不大好。 费灵儿像是洞察了齐天圣和霍九建两人心中的疑惑,主动介绍说: “我妹妹费蓝儿,出生便不会走路,一直坐在轮椅上,精神上也有点疾病。” 一阵尴尬的沉默。 还是霍九建反应快,他回道:“那叔叔阿姨肯定很辛苦。” 没想到这话问到枪眼了,费灵儿语调有些消沉:“没有,她从小就被送到美国的精神病院了,我们家人每周也只能在周末探视一次。” 齐天圣立刻想到:她之所以赴美留学,又考了心理医生,还兼职做情感主播,想必都跟这个有很大关系。 他嘴上轻描淡写地转移话题:“你家基因真好,弟弟也很英俊。” 提到这个话题,费灵儿脸上露出疲惫的笑意:“费鱼儿小时候还挺乖的,越长大就越痞,成天无所事事的,我都快管不住他了。” 霍九建觉得她这话有些奇怪,他弟弟顶多比她小两岁,为什么还要她来管?九年义务教育从2035年就改为4岁入学了,十七八岁小伙子参加工作的不在少数。 “费鱼儿?”齐天圣的关注点在名字上,“灵儿蓝儿鱼儿,你家起名字有点意思。” “那当然,我爸妈都是语言专家,”说到这里,费灵儿有点自豪,“我爸爸是研究希腊语和阿拉伯语,我妈妈专攻东亚语系,包括印加文明、楼兰古国、闪族文明中的古文字破译。” 不明觉厉,齐天圣耸耸眉毛,问道:“我记得面试你的时候,你还说过什么祖传变脸?” “哦,这个……我妈妈在四川破译古蜀文明留存文字时发现,变脸是那时候沿袭下来的,当时远古人面对凶猛野兽,为了生存把脸部勾画出不同形态,以吓唬入侵的野兽,久而久之还形成了快速变脸的一套秘籍,”费灵儿笑笑,“当时的人类没有更多的道具,只能拼手速。” 她习来的“极速变装”想必就是从变脸中受到的启发。 手速快,不服不行。 齐天圣由衷感叹:“你们全家都太优秀了……” 费灵儿没说什么,把照片重新收起,不再夹在那本《精神疾病遗传学研究》书里,而是锁在了书桌的抽屉里。 齐天圣偷偷斜瞄一眼,里面有不少明信片一样的黄色纸张,像是情书似的折成一叠放在抽屉角落。 两人知趣地正要从她房间退出来,费灵儿叫住齐天圣:“你留下,我有事找你商量。” 霍九建嘿嘿一笑,临走的时候顺便把房门贴心地关上。 “我先撤,你俩慢慢聊。” 这反倒令齐天圣有些局促了,霍九建在的时候他还是能从容以对,可他生性腼腆,虽与她相处了好几天,可独处一室仍有些不好意思,更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神,目光便在她书架上逡巡。 费灵儿倒是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床上,说道:“昨天的事还没谢你呢。” “谢我?”齐天圣疑惑。 “在山上时我脚腕扭到,是你背我逃跑的。” 原来如此…… 那个时候情况紧急,根本来不及多想,他一心想着要把两人安全撤离,二话没说就把她负在背上。 现在想想,这样做是有点草率了…… 应该把她丢下比较好,起码一报小皮裙之仇。 “小意思,用不着谢我,”齐天圣摆摆手,“我还把你警服脱下来给扔了呢——不扔也不行,警察眼看就要进仓库了。” “不好意思,我后来才发现裤子给你拿错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齐天圣赶紧切话题:“都过去就不提了,你把我留下来应该不单单是为了谢我吧?” “其实是个私事儿,想请你帮帮忙。”费灵儿终于步入正题。 “先说说看。”齐天圣顿了顿,“我不一定同意啊。” 费灵儿白了他一眼,说道:“我最近要接待的一个心理病人有点特殊。他只要睡上一觉,第二天起来就完全记不得所有事情,自己的身份,父母是谁,做什么的,一概都忘记了。” “失忆症?” “如果这么简单的话,直接送医院就ok,可他偏偏脑子好使的不得了,堪称神童在世了。” 齐天圣不以为意:“这年头神童烂大街了吧?” “本来我也这么认为,”费灵儿说,“可上次接触后才发现,他神奇的地方恰恰就在记忆力方面,通俗地讲,他拥有过目不忘的能力。” “你不是说他失忆吗?” “失忆不假,瞬间记忆力超强也是真的。” 齐天圣琢磨着她话的意思,同时拥有失忆兼具超强瞬间记忆能力?这心理病人确实让人觉得诡异啊。 “等等,这算是异能人吗?”齐天圣现在神经敏感,屁股决定脑袋,开着诊所就时刻想着收病人,他对一切未知领域的异能力充满了好奇。 费灵儿却摇了摇头:“记忆力这个东西可能比较玄妙,古今中外记忆力好的人太多了,大概跟异能扯不上关系吧。” “那你要我帮什么忙呢?” “上次他师傅安排我跟他见过面以后,他已经连续48小时没有睡觉了。” “他是怕睡上一觉,就又把所有事情都忘掉?”齐天圣醒悟。 “对,他师傅说他现在情绪不正常,家里东西被摔了个遍,但是执意要见我。” 齐天圣舔舔嘴唇:“所以,你觉得可能有危险,请我随行当保镖?” 费灵儿还能说什么呢,她随手把桌上一瓶酸奶插上吸管,谄媚地送到他面前,渴盼的小眼神地望着他。 第47章 嗜血的信鸽 齐天圣接过这瓶毒奶,故作轻松道:“我是没问题,就是怕他到时只肯你一人进去怎么办?” “这个不用担心!我治疗病人的要求是必须百分百听我的,”费灵儿回答得倒是很霸气,“到时候,我就说你是我助手。” 齐天圣哼哼两声。 “怎么,不服气啊?我好歹给你做过护士,还帮你这么多次——” “好好好,我服气还不行嘛,”齐天圣打断她,“什么时间?” “约的今天下午,到时我给你换工作服。” 他摇头晃脑从她房间里退出来时,刚好霍九建不敲门冲了进来,两人撞了个满怀,齐天圣愠怒地望着他。 “不好意思叔,耽误你的好事了,”霍九建喘着气说,“鸽子的光标消失了!” “消失是什么意思?” 眼尖的霍九建从他手上抢过刚开瓶的酸奶,不客气地吸溜一口后,解释道: “昨晚开始我一直紧盯那只黑色信鸽的飞行轨迹。它是一路往正北方向飞的,飞到山东ly地界时,短暂停留休息了一阵后,继续笔直朝北继续,到了济南附近的zb,光标在屏幕上消失不见了。” 齐天圣问:“会不会是定位器掉了?或者失灵了?” “我搞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失灵呢?”霍九建轻蔑地瞪了他一眼,“即便掉了,光标应该是停留在某个位置一动不动啊。” 费灵儿想了一会儿,说:“或许是信鸽中途被人抓到后,那人顺手把定位器销毁了。” 这倒是很有可能,如果此人打落信鸽后不仅发现藏着定位器,也会看到那张病历页,他唯恐行踪被发现,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把销毁它。 齐天圣猜测了另一种可能:“说不定目的地就在zb,收信人收到病历页后,检查信鸽发现被人安装定位装置,一气之下将其销毁。” “看来,你俩都不想往最坏的方面去猜,但我觉得那种可能性恰恰是最大的。” 霍九建咂咂嘴,分析道:“假如目的地就是zb,信鸽完全没有在附近的ly休息的理由,再忍忍也就一个小时就到了,犯得着中途休整吗?” “至于小灵灵说的那个可能性,是低估了信鸽的能力,”霍九建见他俩陷入沉思,继续说,“之前这群信鸽先后送过几次快递,不仅圆满完成任务,还有去有回,哪有一次是半路被截胡的?” 费灵儿反驳:“我小时候看过信鸽比赛,信鸽一旦飞出去,很可能就是有去无回的。中途会被鹰啊猫啊什么的逮着吃掉,还会遇到雷电天气,撞到电线杆上折断翅膀,被人打下来的也有。” 霍九建眯缝的小眼睛闪着光:“不,我刚才的意思不是说它们一定会百分百回来,而是强调它们是一群受过专业训练的特殊信鸽。” 受过专业训练的特殊信鸽? 这个思路顿时启发了齐天圣,他蓦地想起这群信鸽的奇葩特性:一旦患者的血指印盖在病历页,它们立即群情沸腾,恨不得从笼子里钻出来,争抢着要把病历页送走。 吃素的信鸽有这种嗜血的怪癖,只有一种可能:它们经受过专业训练,对血液很敏感。 就如骑单车的猴子,踢足球的大象,说人话的鹦鹉…… “训练它们的人会不会就是病历页的收件人?”齐天圣大胆猜测。 霍九建点了点头:“很有可能,费这么大力气培养信鸽,肯定必有所图。只是我不明白这张病历页到底有什么价值?” 这个问题齐天圣不是没想过,可是什么线索也没有,仍是一头雾水,给信鸽装上定位器就是为了找到幕后收件人,没想到竟然失败了。 两人正苦思冥想时,费灵儿问霍九建:“你刚才所谓的最坏可能是什么?” “收件人在中途便发觉了定位装置,立刻拦下鸽子,把定位器摘掉,以防最终的目的地暴露。” 霍九建换了严肃表情:“换句话说,收件人不想让我们知道他的位置。” 三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费灵儿笑笑:“搞得跟间谍战似的,我们是不是想多了?” 霍九建没理她,表情严肃地问齐天圣:“你还想接着干吗?” “什么意思?”齐天圣一头雾水。 “异能组织明显是把你当干活的傻子,”霍九建一本正经地分析,“你想啊,他们不仅不跟你主动联系,还拿一群信鸽监控你,妥妥的不信任啊!” 齐天圣不是没想过,只是失落归失落,爷爷遗书总不会骗自己的。况且他事业心和原则性极强,才干没几天就让他放弃这项助人为乐的事业,基本上没可能的。 霍九建见说不动他,有点急了:“再说了,你开这诊所没一分钱进账,说白了就是免费打工,有必要做这种赔钱买卖嘛?不如听我的,咱把这别墅改造成旧物博物馆,我再把最新发明陈列进来,搞个蒸汽朋克主题,收收门票也是好的……” 费灵儿一听这话无语了,齐天圣被雷得里焦外嫩,敢情他铺垫这么多,用意就是放弃异能诊所事业,跟他发财了事? “霍九建我告诉你,我不仅要接着干,还非要找到他们!”齐天圣霸气宣布,“叔就是要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who怕who!” 费灵儿看热闹不嫌事大,在旁边鼓了鼓掌:“好不容易给人生找点乐子怎么能轻易放弃?我支持你继续把诊所开下去,说不定异能组织正在考验你,还不想太早露面。你慢慢做得好了,自然会有人找你。” 齐天圣鄙视地望了一眼在一旁生闷气的霍九建:“你跟我上露台去!” “干嘛?” “放血。” “啥?放放……放血?”霍九建惊恐道,“叔你不像是有报复心的人呐……” 齐天圣轻蔑一笑:“叔藏得深,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费灵儿倒没那么大惊小怪,她略一思索,问他:“你是想用他的血做实验吧?” “没错,你有没有想过,信鸽为什么把肖蕙、石钟山、石钟峰的病历页衔走?”齐天圣说,“只有王多发那张剩着。因为那张没有来得及盖上血印,现在还完好无损地躺在病历册里。而其他56张空白页,虽然已经印上我的血指印,可它们毫无兴趣。” “于是乎,就产生了一个疑问:是不是这群强盗信鸽,单单只对异能人的血液感兴趣?” 第48章 自带翻译 齐天圣终于把“伟大”的实验设想提了出来: “所以,我想把霍九建的血液滴在异能患者指印处试试看!” 费灵儿挑挑眉,说:“如果它们无动于衷,就说明这群信鸽只嗅得出异能人血液的味道——思维严谨逻辑缜密没毛病,我完全赞同。” 霍九建傻眼了:“你俩同意不代表我不同意……” “不同意就搬走。”齐天圣黑了脸,背过身去。 费灵儿低声劝霍九建:“他潜意思是同意了就不用搬走了。” 霍九建窘着脸说:“逻辑学来看,非p推出q不等于p推出非q啊。” “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 霍九建一直强调自己晕血,所以手上的伤口是费灵儿用a4纸割破的,刚挤出一条血线,他立即“哎呦”叫痛: “这特么是十级疼痛啊,流着么多血不知道要吃多少番茄炒西红柿才能补回来!” 齐天圣用毛笔把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滴血抹在王多发那页的“患者血印处”,然后耐心观察,结果过了好一会儿,那滴血液依然没有与齐天圣留在“医者血印处”的血印合二为一,颜色也都是鲜红色。 齐天圣故意又把这张病历页接近露台的信鸽笼子。 鸽群毫无动静。 他不甘心,从笼子里捞出一个长相比较机灵的鸽子,把霍九建的血液凑近,反被鸽子绕着头嫌恶地躲过。 看来先前猜的没错:这群信鸽只对异能血液感兴趣。 齐天圣回想起石头淌出的黄色血液,忽然又萌发出一个实验设想:信鸽是否对他的血液感兴趣呢? 虽然他也是异能人,可他被异能诊所接诊过,而且那张病历页也已经被寄走,这群黑信鸽还能识别他的血液吗? “说好的每天要放风一次呢!”耳边传来一声聒噪。 齐天圣正在琢磨实验构想,哪有功夫回答,恼烦地摆了摆手:“忙着呢,待会儿再说!” 说完之后,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一抬头:费灵儿和霍九建看怪物一样望着他。 他捂着嘴,紧张道:“我……我刚……刚才说啥了?”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霍九建有样学样。 霍九建刚学完,手上的鸽子立即回应道:“傻缺,干嘛学我说话!” 齐天圣一屁股坐在地上,把鸽子扔到地上,指着它说:“你们听到它刚才说啥了吗?”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霍九建烦躁道。 齐天圣摸摸脑门,一手的汗水,不过还是很快冷静下来,定睛注视着那只鸽子,问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他这时终于意识到,从自己嘴里下意识说出口的,是鸽子语! 这种能力仿佛忽然无师自通,既像凭空从身体里生出来,又如脑袋遭一板砖闷过忽然开窍似的,总之是一种醍醐灌顶骤然开悟的奇异赶脚。 等了这么久的金手指!! 终于出现了!!! “我会说鸽子话了!”齐天圣的语气里满是兴奋,再无一丝犹疑。 霍九建和费灵儿对视了一眼,一齐把手摸向他脑门,被他一把打开,很嚣张地说: “来呀,你们考考我!不服考考我呀!” 费灵儿望着他一副欠揍的样子,实在很无语,说:“大哥,求你正常点好吗?想学这门异能可以等肖蕙从警察局出来再拜师不迟……” 齐天圣霍地捧起刚才那只鸽子:“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鸽子:“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他放下鸽子,幸福道:“它劝我作风要低调。” “不正常!” 霍九建和费灵儿忍无可忍,摇着头转身就下楼了。 不信拉倒,齐天圣心情亢奋到无以复加,完全无暇顾及两个小伙伴心情,他又不由得想起遗书那句话:在帮助异能人过程中,你会发现你不是个正常人。 谁特么要做正常人! 这种不正常的异能力,再给我来一打!!! 获取一种新能力后,人往往会飘。比方说刚学会几句英文的时候,就会出去到处撩:害!豪赌有毒?奶思你特有!刚学会滑板时,哪里台阶陡就从哪里滚下去!刚学会蛙泳时,恨不得遇到抽水马桶就往里头拱:老子能憋三分钟! 怀着这种心态,齐天圣与笼子里每只信鸽进行了亲切友好的交流。虽然听起来都是“咕咕咕”的声音,可翻译出来却是鸽语: “贵庚啊?” “你是男鸽子还是母鸽子,公的?那拜拜。” “都是黑鸽子,为啥你黑得那么特别?” “你们鸽子干嘛也奉行一夫一妻制?浪一点多好又没婚姻法制约……” “你在说我吗……鸽语也有中二这个词?” 等十三只鸽子全部口吐白沫后,他终于心满意足地下了楼。 …… 当然他也并非只说了废话,那些玩笑话毕竟是熟络感情的套话,他在会谈尾声其实也穿插提出了几个含金量极高的问题。 “你们打哪儿来的?” “驯养你们的前主人是谁?干嘛赖我这里不走了?” “你们是不是特别喜欢人血的味道?” 信鸽一飞就是一两万公里,小脑袋瓜比人还精。家常话絮絮叨叨回答不少,但谈及这些实质性的问题,所有信鸽对他讳莫如深,没有透漏半点实情。 这倒真是件有趣的事情。 它们是怕呢?还是有难言之隐?齐天圣不得而知。 不过他临走前阴险地笑了笑:来日方长呢,鸽子再精明,又怎么可能逃得出鬼精人类的套路! 大摇大摆下楼时,他无意间瞥见戴在左手大拇指的玉扳指似乎闪着一丝微光。没来得及仔细看呢,就被费灵儿催着洗澡换衣服: “你别忘了下午会见心理病人的事!” “好嘞,马上搞定。”齐天圣悠哉乐哉地答应了,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要出去,倒不是为了见记忆神童,而是想结识新的动物盆友。 他有种很祥的预感:这种异能力与肖蕙一样,不仅能跟鸽子说话,也能跟其他任何动物说话! 蓬蓬头喷洒出的热雾弥漫,齐天圣沉浸在一团温暖气息中,心情也随之舒爽,边淋着热水浴边兴奋地起舞,浴室地面满是滑腻腻的肥皂沫,乐极生悲,他一不留神滑到在地上,后脑沉重地磕在玻璃隔断上,火辣辣地疼。 洗完澡后,他特意侧着头,在镜子面前左看看右看看,还好没破皮。正准备走出卫生间,他心头忽然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回去照了下镜子,这回关注点放在了两颊和下巴。 胡须怎么不见了?! 第49章 异能复制 齐天圣发育得很早,小学四年级时鼻孔下面就生出了毛绒绒的小胡须。六年级时两颊、下巴竟然也密密麻麻冒出小黑茬,生怕丑的像黑旋风李逵似的,他偷偷买了脱发剂,没事就往腮上抹,每天抹的红通通的。结果到了初二再也止不住茂密的生长趋势,只能每天早晚各刮一次,跟割韭菜似的,一茬接着一茬再也没断过。 他对着镜子一看,才意识到胡茬非但没长长,反而脱得干干净净。 困扰多年的胡须问题解决了,却没给他带来丝毫喜悦感。因为镜子里的自己,有些陌生又熟悉的感觉。 陌生是因为粉刺、痘痘都不见了,皮肤也白皙很多,比现在饱经社会洗礼的他年轻了好几岁。熟悉是因为里面那个小伙儿貌似是两年前照片中的自己…… 他猛然想起一个问题:石钟山年龄停留在20岁,石钟峰年龄停留在14岁左右。而他现在的模样,大概是17岁时的学生样,足足倒回去了两年! 难道他也会像石家爷孙三人一样,一直停留在17岁?! 联想到从肖蕙身上沿袭得来的动物语言天赋,他这才蓦然察觉:他的特殊能力是来源于接受帮助的异能人。 复制别人的异能——这种俗不可耐的都市异能文,他在起点看得太多了,说实话有点烂大街的设定,不过真正发生在他身上之后,他还是相当震惊的,甚至有点惊喜…… 毕竟,他过惯了普通人的生活。人生嘛,总需要一些刺激,才够潇洒。按部就班地求学上班赚钱迎娶白富美生娃带小孩打酱油下象棋有什么意思? 经历短暂的窃喜后,齐天圣从镜中看到拇指上的黑玉扳指忽然又变了色彩! 低头一看,三叶花中的黄色花瓣闪着晶莹透亮的光芒,青色的光还在,只有红色花瓣没有光彩。 他用冷水洗了把脸,稍微冷静地分析了一下:青色光芒闪现,他能与鸽子说话, 而黄色光芒出现后,他容貌回到17岁,两种光色主宰的异能是不同的,但是他可以同时拥有。 那么,异能是否有开关?能否控制什么情况下用,什么情况下不用?毕竟,他隐隐有些担忧:这些异能本身就已经给异能人带来了副作用,会不会这些副作用也施加到自己身上?异能使用越多,副作用会不会越大? 没有人给出答案,只能靠自己摸索。 况且,这些异能似乎用处也不大啊,跟动物说话能赚到钱吗?容颜不老能当饭吃吗?幸好王多发当时没留下血手指印,不然拥有了预知凶兆的第六感,怎么看都像是个累赘。 满腹的狐疑稍稍减弱了心里的喜悦之情,齐天圣皱着眉头离开了洗手间,一抬头就迎到费灵儿疑惑的眼神。 “你一大男人洗澡比女生时间还长?” 齐天圣两项异能加身,忽然觉得没必要跟她这种凡人计较嘴上得失,心态很淡然地回道:“泥做的,脏呗。” “不过,洗完澡确实白了好多,”费灵儿打量着他,“好像没以前那么邋遢了。” 那是,这一澡洗掉了过去两年岁月的沧桑…… 霍九建闻声,好奇地凑过来逗他:“叔你以前得有多脏啊,这洗完跟个黄花大美男似的。” 齐天圣想了想,现在还是先不告诉两人为好,说不定这些异能来得快去得快,观察几天再说。 费灵儿不由分说地给他换上了一套崭新的红格子紧身衬衫,配上棕色直筒裤,胸腰臀腿的曲线都完美地展现出来。 她自己则套着成熟的黑色职业小西装,内衬开领白衬衫,领口有紫色的小领结,淡妆清抹,雪白的肌肤透着一丝红润。 齐天圣总觉得这2050年的审美有些别扭,男人不像男人,女人不像女人的…… 霍九建看妖精似的瞅着他,啧啧感叹:“叔,你这是准备跟灵姐出门相亲去?能不能带上我?我单身好两个月了已经……” 呵呵,两个月好意思拿出来说?20年代母胎solo不要太多,三十岁老处男一抓一大把,每天忙着各种app撩妹,却一个也约不出来。 出门时已到了下午一点钟,离蒂芬特别墅最近的共享轿跑停车场有一公里的距离,两人步行过去的路上很少有绿荫遮挡。 艳阳正高照,炽烈的光线拷在身上,齐天圣像是会移动的冰淇淋似的,浑身冒着汗水。 费灵儿去刷芯片取车时,一个扎着双马尾穿着jk制服的萝莉妹路过,好奇地朝齐天圣多看了两眼。 湿透的白衬衫紧紧黏在他身上,倒显得胸肌更紧致了。 齐天圣察觉到了她炙热的目光,也回望了一眼,2050的女孩子大多追求油彩色、朋克风的新时尚,穿jk出门的算得上很传统很保守了,他心头涌上一股暖意,毕竟这身穿着在20年代还算是很时尚很吸睛。 费灵儿走回来后,发觉他脸都红成蛇果了,催他:“喜欢就去要个号码呗。” 齐天圣可不是见女人就发情的妖兽,他有着闷骚男孩的自制和腼腆。嘴上给自己找借口:“车找好了吗,咱们赶紧办正事儿!” 一转身,发现费灵儿已然不见了。 在停车场四处张望寻找的时候,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个陌生手机号码。 “喂,您哪位?” “哈喽,请问你是齐天圣吗?”电话里是个女孩的声音,香甜濡软,听了耳根麻酥酥的。 齐天圣有点方:“我……我是。” “你奶奶她迷路了,我和她现正在栖云路口,要不你现在过来接她,我等你。” 奶奶?他没出生奶奶便已经不在了……齐天圣瞬间恍然大悟,呵呵奸笑一声。 “不用了,你把她丢在那儿就行。我马上去接。” 电话里女孩短暂沉默了一下,回道:“……那好吧……” 十分钟后,一个拄拐的瘦弱老太太,气喘吁吁来到齐天圣跟前,用拐杖敲他屁股。 “你个钢铁直男,给你创造机会都不把握!”“老太太”恨恨地摘掉发套,“害我一直劝女孩等了好久,真是白瞎了我的一片好心!” 果然,虽是老太太的模样,但是费灵儿的声音。她果然变装术了得,要不是提前猜出来,根本就看不出老太太是个假冒伪劣。 齐天圣支支吾吾道:“靠套路换来的感情是不长久的……” “套路?这年头女孩懂的套路比男孩还多,你可真是个顽固的老干部。”费灵儿在车里卸掉老太太的装束,摇着头哀叹着。 “……” 齐天圣越发觉得,穿越过来年龄倒不是太大问题,反而是思维,仿佛横亘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第50章 神童卓不疑 到了目的地之后,齐天圣方才明白为何费灵儿要穿正装过来。 她的这个客户住的是一座比蒂芬特看起来还要豪华的中式别墅,仅前院的林荫道便走了三分钟。 法国梧桐有些年头了,绿荫的掩映下,各式盆景和奇花异草在道路两侧摆着,三个身着制服的园丁正在给枝叶喷水。 费灵儿熟门熟路地从一楼旋转台阶径直绕上二楼,镂空雕花的木门敞开着,豪奢敞亮的两百米大客厅只坐着一个女人,一个妆容精致但面色憔悴的中年贵妇。 她听到门外动静,迅捷地扭过头来,犀利的眼神扫射过来,一双黑眼球闪闪发亮,气场很强,像个事业重的女强人。 齐天圣浑身一凛,不敢正视她,很怂地站在费灵儿身后,环顾着房间的陈设。 名贵的摆饰自不用说,惊奇的是墙壁四周挂满了各种照片,主角似乎都是同一个男孩。 费灵儿主动介绍齐天圣:“卓姐,这是我助手小齐。” “哦,欢迎。我是不疑的妈妈,卓杨。” 女主人很自然地向他伸出右手,脸上挤出一丝礼貌的微笑。 齐天圣赶紧伸手轻握了下,冰凉和瘦骨嶙峋的触感。 卓杨似乎注意到了齐天圣刚才讶异的目光,解释说:“墙上的照片,都是卓不疑历年获奖的颁奖合影,以及参加娱乐综艺的现场照片,随时帮助他找回记忆。” 卓杨主动带他在客厅绕了一圈:“这一张是他和贾斯丁比伯的合影,旁边站的那个女模是贾斯丁第四任太太——这个呢,是他在全国记忆大师总决赛的获奖照片,颁奖嘉宾是阿里巴巴的马爷爷——哦还有这张,是他参加国际智能机器人峰会与ai现场pk瞬时记忆力的照片,三胜三负打成了平手,后来接连收到记忆力科研所的合作邀请。” 费灵儿显然上一次已经充分了解了,齐天圣倒是咋舌不已,卓杨很满足地介绍完毕后,带他们在清式红木椅入座。 一个仆人上前,各给三人递上一盏龙井。 热气如丝如缕飘浮在上空,清雅的茶香在屋内氤氲,却没能吹淡卓姐的满目愁容,叹了口气,对费灵儿说道: “他已经52个小时没有合眼了,最近病情反复发作,怎么劝也劝不好他。本来前两天的档期都排满了,取消以后已经赔了不少违约金,要是接下来再不振作起来,观众估计就要忘了他卓不疑了!” 齐天圣本来掀开杯盖要喝茶,听到这里顿了一下:他叫卓不疑? 敏锐的女主人迅速察觉到他的疑问,主动解释说:“可能费小姐还没告诉你,不疑是我收养的孩子,从小跟我的姓。” 齐天圣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即便收养也应该跟父姓,想必她是个没结婚的富婆吧? 费灵儿说:“我前两天来,就觉得他抵触情绪很大,这一回又折腾这么久,身体估计已经吃不消了,不如把这周剩下档期全部空出来,我们集中来对他进行治疗。” 卓姐有些疑虑,她不甘心道:“费小姐,你别嫌我卓杨斤斤计较,你知道他停工一周卓家损失多少吗?两千万!两千万还只是出场费,不带上广告代言。如果他一直这样下去,下周的广告拍不下去,光违约金就是八位数。” 齐天圣在心里默默换算了两千万,相当于2020年的100万,貌似确实有点多。 不过,为了钱不顾身心健康把儿子当摇钱树,还算是亲妈吗?她也确实是养母……看来亲妈和养母还是有所区别的。 “总这样间歇性犯病也不是办法啊,不疑的心理疾病还是很特殊的,我建议集中几天治疗效果会更好,”费灵儿劝她,“他现在很脆弱,逼急了反而不行。” 卓姐忿然道:“要不是我打小就逼他,他能有今天的成就吗?” 趁卓姐喝水的当儿,费灵儿对齐天圣低声解释说:“卓不疑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在七八岁的时候就充分展现,他参加过全国各种记忆比赛,无一例外都是冠军。从那以后,他不仅接到各种保健品的广告代言,还频繁在综艺娱乐节目中亮相,与ai记忆研究所也有合作,简直是一线明星一样的存在。” “过目不忘会不会也算是异能?”齐天圣疑问。 卓姐听到了,气不打一处来:“神童、记忆大师、移动u盘、照片式存储器……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天生的,这些,全部都是我培养出来的!” 费灵儿暗暗瞪了他一眼,赶紧顺着她的话说:“没有任何成功是靠天吃饭的。不疑的这么大的名声跟卓姐多年的苦心经营是分不开的!” 她这么跪舔,齐天圣还是第一次见到,估计这单生意报酬不是个小数目。 “可他从来不这么认为,”卓姐苦笑两声,“他把我当作囚禁他的虐待狂,时时刻刻想着离开我——也是,我对他再好,在他心目中也始终是后妈……” “怎么会呢,”费灵儿安慰道,“不疑只是压力大造成的暂时性偏激型心理,只要我们悉心开导,相信他会体谅你的难处。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不会对你这几年的辛苦付出视而不见的。” 卓姐无奈地摇了摇头,指着屋里最内侧的一个房间,说道:“你去吧,他等你好久了。” 费灵儿带着齐天圣走到门前,正要敲门时,卓姐忽然站起身,遥遥地问她: “费小姐,你真能治好他吗?前面半年我请遍了国内的名医都拿他没辙。” 费灵儿胸有成竹道:“有哪个名医能让他苦等52小时不睡觉?” 卓姐惨然一笑,坚定道:“只要你能治好他,别说一周的档期,半个月的档期我也会给你专门空出来!” 半个月也就是两周吧…… 齐天圣觉得这个后妈真是想钱想疯了。 费灵儿冲她乖巧一笑,不再说什么,轻轻敲响了卓不疑的房门。 房门漏出一条窄缝,一颗染着青灰色的西瓜头从缝里冒了出来,大概十四五岁的长相,眼神却带有与年龄不匹配的阴鸷。 他瞅了眼费灵儿,又瞧了瞧齐天圣,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问道:“灵儿姐?” 费灵儿一愣,点了点头,他舒了口气,用力拉着两人胳膊拽进屋,又迅速地关门、上锁。 门外只传出卓姐的一声悠长叹息。 第51章 忘我症 “不疑,房间怎么这么暗,姐姐可要开灯了哦!” 费灵儿招呼了一声,便顺手把房间灯打开。 眼前的奇景让她和齐天圣瞠目结舌:汤汁菜叶撒得满墙都是,厚重的大部头着作全被撕拆开来,一地雪花般的碎屑,书桌上更是一团乱麻,报复式地抹上了鲜红的番茄酱。 最触目惊心的是,房间四周围了一圈超清液晶屏,悉数被他敲碎,玻璃渣到处都是,几乎没处下脚。 卓不疑见他俩望着液晶屏发呆,冷冷笑了起来: “我一觉醒来就会把脑子里的东西全部忘掉,于是她想出这个馊主意:在我卧室围装了一圈电子屏,24小时滚动式播放天文地理生物医学历史体育,人类迄今为止,所有的常识她要让我全部记在脑子里!以前还只是几千页的a4纸,不知道谁给她出的鬼主意,现在更新换代全换成电子屏!” 说完,他又拎起锤子往对面的屏幕上砸去,发出爆裂的玻璃脆响。 “这些东西,这栋别墅都是老子挣来的,老子想怎么毁就怎么毁!” 癫狂似的发泄完之后,他扭头冲费灵儿嘿嘿一笑: “灵儿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点暴力?” 岂止是暴力,简直是非常暴力! 齐天圣没忘此行自己的本职任务,见他手中锤子没放下,赶紧拦在费灵儿身前。 费灵儿却拨开他,走近神情亢奋的这位病人,轻声问道: “不疑,你妈说你已经52小时没睡了,是真的吗?” 卓不疑立刻丢下锤子,双手抱头捂住耳朵,哭诉道:“灵儿姐,别提妈这个字,我过敏!我不认她,天底下没这样当妈的,在我面前就叫她卓杨好吗,记住啦?” 费灵儿点点头,试探地继续问道:“她说你已经52小时没睡了,是真的吗?” 卓不疑跳到她面前,扒出自己的眼珠子给她看:“红不红?红就对了,是我涂红的!嘿嘿,监控早被我拆了,我偷偷睡了好几个小时,她在外面啥也不知道!真要知道我睡醒全忘了,她肯定又要送天文地理生物医学历史体育给我背了。” 没等费灵儿回答,他神经质地诉苦道:“姐我背不完啊,每天都是好几万页!背完又怎样,还要参加综艺拍广告,对着镜头假笑,在一群陌生人面前表现出自己无所不知的样子,日日夜夜如此,年年月月如此,我真的要崩溃了!” 齐天圣难以想象,身处这么豪华的一栋大别墅,这家伙竟过着监狱般的苦行僧日子。但他更多的是好奇: “既然记忆力这么好,怎么会忘记过去的事情呢?” 卓不疑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揪住他白衬衫,激动道:“哥,我打出生就这样,我也不知道老天爷干嘛要这样惩罚我啊!” 齐天圣把这个十四岁矮个少年推到床上,嫌恶地皱眉:“你还能控制一下情绪?” “我真的要疯了,我要疯了你们知道吗?”卓不疑跳了起来,又扑向费灵儿,“姐,我还有救吗?说好你回去想办法的!” 齐天圣忍无可忍,抬起一脚,把这个神经质踹翻到床上,吼道:“安静!” 卓不疑吃痛,蹲在床上捂着肚子,总算稍微平静了些。 齐天圣揉了揉饱经摧残的耳朵:“你这叫忘我症。既然你睡一觉,就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怎么会记得你这位灵儿姐?” 卓不疑嘿然一笑,从内衣口袋里小心翼翼掏出一叠纸条:“哥你知道吗?好多阿尔茨海默病的患者身上都藏着这种小tip,把最关键的信息记录下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费灵儿正要夸他一句,可他话锋忽然一转,带着哭腔说:“可我经常连这个藏哪儿都忘掉了。” 说着,他突然把背心一掀,指着腹部的几行字,兴奋地说道: “所以我写在了肚皮上!” 齐天圣很同情地望了一眼欲哭无泪的费灵儿——卓不疑的肚皮上印着她的英文名“fn”。 下面还附上一段说明,字迹很小,估计只有拿着放大镜才能看得到。 这家伙不仅心理病,脑袋估计也病的不轻,齐天圣总算知道为什么费灵儿一定要拉着他一起来了,他很尽责地盯着这神童的一举一动,生怕他再操起锤子。 费灵儿坐在床角,安抚他说:“可能你已经不记得了,上次我们见面时,你答应我先跟卓杨好好相处几天,等我回去想办法。” “原来是这样!”卓不疑眼睛一亮,问道,“那你想到出去的办法了吗?” 费灵儿疑惑:“你竟然记得上次说过要出去?” “那当然!” 卓不疑大笑,然后把裤管撩起,小腿肚上竟然也印着一行字: “灵儿姐答应要帮我想出逃脱女魔头、寻找亲生父母的办法!” 齐天圣大吃一惊,问费灵儿:“你是要帮他越狱?” “你这才发现啊。”费灵儿神秘一笑。 难怪一向高傲的她刚才在卓杨面前像绵羊…… “可是——”齐天圣把费灵儿拉到一边说悄悄话,“明明你是接受卓杨的委托,这样做违反职业操守吧?” “我的客户是不疑,又不是她卓杨。” 她轻声哼了一声:“卓不疑处境这么悲惨,难道你没有一点恻隐之心吗?” 齐天圣想想自己十来年的读书生涯,虽然不像这么夸张,但每天也是深陷在题海战术、死记硬背和老师的耳提面命之中,学海无涯苦作舟,这比喻一点也不过分,那些成绩好的同学想必更是辛苦万分。 而卓不疑呢,虽然每天都在重复吃苦,可吃穿用度都是顶级,成天住着大别墅,社会上声名鹊起,这不就是读书人的终极追求吗? 他正要劝费灵儿,没想到卓不疑机智地洞察到他的犹疑,从床上扑下来,一把抱住齐天圣大腿:“大哥,我其实是被卓杨抓到这里来的,根本没有正式领养手续!” 齐天圣望向费灵儿。她点了点头,认真说道:“我去孤儿院查过,不疑确实不在登记名册上。也就是说,当年他并不是孤儿院收养的孩子,卓杨并非是从孤儿院领养的他。” 卓不疑用力地点头:“我小本本上记录过,7岁那年我是在孤儿院门口被她偷走的!” 第52章 人脑导航 费灵儿一惊,疑惑地望向他:“为什么上次你没告诉我?” “一开始我怀疑你是卓杨的人,她是一个特别精明的人。” 卓不疑解释说:“这几年她给我找了不少医生,口口声声要治好我的怪病,但这些医生都说我脑子没一点问题。” “会不会是遗传呢?” 齐天圣突然提出设想,他总觉得这个怪病跟以前遇到的异能人很像。 “no no no!”卓不疑把西瓜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怀疑,当年卓杨把我偷走之后,把我当作了ai记忆科研所的试验品,他们给我注射了特殊药物,才导致我现在这副样子。” 这种猜测也不无道理,之前在客厅参观时,齐天圣就看到几张卓不疑接受科研所试验项目合作的照片,后面的操盘手明显是卓杨。 齐天圣有些动摇了,见死不救不是他的风格,可这样盲目地把他救出是唯一的选择吗? 他问费灵儿:“你是不是来之前就想好怎么办了?” “我的想法是必须找到他的亲生父母,然后对外宣布卓杨没有收养权,让不疑回到父母的怀抱,彻底脱离卓杨的掌控。” 卓不疑嚷嚷道:“求求大哥大姐,带我一起去找亲生父母吧,这里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了!” 齐天圣看着已经癫狂的卓不疑,内心稍微斟酌了下,帮他一回也未尝不可,兴许他真的是异能患者,便沉着说道: “那我们的计划就分三步走。第一步,先把他从女魔头这里救出去,获得暂时的自由。第二步,带他一起找亲生父母,他们或许会有些相似特征方便我们查找。第三步,不管是否找到亲生父母,我们都可以向媒体爆料,主张脱离卓杨的控制,毕竟她当年没有履行合法收养手续。” “媒体会听我们的吗?卓杨可是前年的全国十大杰出女性。”费灵儿疑虑。 齐天圣一笑:“别忘了霍九建可是混过电视台的,舆论造势方面他应该很内行。” 卓不疑面露喜色,把齐天圣大腿抱得更紧了:“哥,我的未来就交到你手上了!” 齐天圣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浮夸的小伙儿,他艰难地抽开腿后,不耐烦地叮咛道:“你赶紧把自己收拾下,待会儿我和你灵儿姐带你出去。” “我妈——哦不对,卓杨那边你们怎么对付?”他仰着头问道。 费灵儿说:“进来之前我已经让她给你放了一周假,待会我谎称为了治疗需要,必须带你出去放放风。” “一周假?欧耶!灵儿姐万岁!” 齐天圣嫌弃地嘱咐说:“出去时候你可别这么激动,记住,你可是52小时没睡觉的人。” 卓不疑鸡啄米地点头。 商量好蒙蔽卓杨的细节后,三人开始了专业级的表演。 先是齐天圣单独出去,主动与卓杨谎报了卓不疑渐趋严重的病情,竟吓得她眼泪直流。接着,费灵儿从房间里走出来,惊喜地告诉卓杨,她不负众望,千方百计把卓不疑哄睡着了! 卓杨一把抹去眼泪,急火火地赶到房间里,看到卓不疑蜷卧在床头酣睡的样子,总算是长吁出一口气,一把握住费灵儿的手,激动地感谢道: “还是你有办法。接下来要做什么,我全力配合!” 两个女人的手松开时,费灵儿的手背上留下了深深的指印。 卓不疑的狂性倒与她有几分相似…… 接下来的步骤出奇地顺利,当费灵儿从专业的角度提出应当给患者充分的自由空间时,卓杨虽有些犹豫,但还是点了点头,于是给卓不疑放风一周的提议便顺理成章地被她接受了。 卓杨心疼地把卓不疑叫醒,低声对他安抚道:“不疑,妈妈送你去外面治病,要一周时间呢,你跟着哥哥姐姐一定要乖,知道吗?” 拥有多年登台经验的卓不疑表现出了少年影帝应有的素质,他懵懂地望着卓杨,眼睛里泪汪汪的: “妈妈,你是要抛弃我吗?我是不是又发牢骚了?我刚睡醒啥也不知道,你不会怪我吧?” 卓杨抚摸着他的脑袋瓜:“傻孩子,妈妈知道不是你的错,不会怪你的。你又不会不回来,跟着哥哥姐姐千万别害怕,妈妈在家等着你呢,要乖哦。” 卓不疑眼含着泪,母子间又说了一堆温存话,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背着包跟在费灵儿屁股后离开了房间。 临出门,卓杨忽然叫住了费灵儿,费灵儿心跳的厉害,但仍然扭过头,开玩笑地调侃道:“怎么,您后悔了?” 卓杨无奈地摇着头:“费大夫,只要你治好他,多少钱都行……” 费灵儿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带着卓不疑走了。 …… 齐天圣心里忿忿地,倒不是为了欺骗客户这事儿,而是他发现卓不疑这小子自始至终没跟养母说再见,再联想到他刚才假惺惺的演技,一阵阵犯恶心。 本来他宁愿花钱租个快捷酒店给他住,可费灵儿偏要把他往蒂芬特异能诊所里引,他正要抬杠,费灵儿却只用一句话封上了他的嘴: “你难道不想测试下他是不是异能人?” 一语戳中软肋。 齐天圣对他病情纳闷好久了,如果能够让他在病历页“患者血印处”留下一滴血,看“医者血印处”的血迹能否与之融合,便直接知晓答案了。 想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得意,此行不仅帮了费灵儿一把,指不定还能接受一项新的委托,助他拥有一项新的异能——超强记忆力! 三人步行来到共享轿跑停车场后,拖着行李箱的卓不疑已经气喘吁吁,他问费灵儿:“姐,你的私家车呢?” 齐天圣打趣道:“你姐小本买卖,指望你这单生意脱贫奔小康呢。” 卓不疑撇了撇嘴,毫不客气地坐进了共享轿跑的副驾驶,那里本是齐天圣的位置。 费灵儿发动汽车后,车子离开共享停车场。离开卓家的别墅后,外面的岔口和小路极多,卓灵儿绕来绕去,兜了好几个圈子,始终没能离开这一大片别墅区。 正准备换成智能ai自动驾驶模式时,卓不疑放下手中游戏机,笑着说:“灵儿姐,咱们是要去金陵大学城对吧?我来给你导航吧。” 齐天圣嘟囔道:“你睡醒后不是记忆都丧失了吗?怎么会记得路?” 卓不疑在手机腕表了操作一番,点开了金陵城的交通地图,只扫了一眼,便把手机屏幕关了,自信说道: “前方200米左转进入祥云路,行至第二个十字路口右转进入丰盛大道,再走500米上高速,之后就有路标显示了。” 第53章 四次元世界 齐天圣拨弄着自己老式的直板触屏手机,点开导航地图一看,他指引的路线完全正确。 齐天圣瞠目结舌:“你只看了一眼?” “一眼还不记不住吗?”卓不疑嚣张地说,“我就一直纳闷了,你们这些麻瓜脑袋究竟装着什么东西,为什么看过一眼的东西还会忘?难道不过脑子吗?” 费灵儿不接腔,齐天圣却气不过,讽刺他说:“脑子再不好使,也比不上某些人一觉醒来,连自己是谁都记不得了。” 这话一说,卓不疑果然变哑巴了,用手轻敲着窗玻璃,嘴里瞎哼着歌,掩饰尴尬。 车停好后,得知还要再步行一公里才能到达住处的卓不疑,探寻的眼神望向了齐天圣,这时候语气老实了许多: “大哥,我行李包很重的,要不要等仆人过来?” 齐天圣“噗”一口把矿泉水喷了出来: “仆人?你当我们是李嘉诚啊?” 卓不疑和费灵儿一齐把疑惑的目光投向他。 齐天圣顿悟:这年头应该没人记得李嘉诚了…… “要不我把霍九建叫来?”费灵儿有些心软,卓不疑明显看起来像没干过活儿的样子,21寸的行李箱被他拖得东倒西歪的。 “指望他?他比咱俩都懒。”齐天圣斜瞥了卓不疑一眼,“你不是要自由吗?无拘无束瞎跑乱玩那是理想中的自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才是现实中的自由。” 他早看出卓不疑是吃硬不吃软的角色,所以拉起费灵儿便走在了前面,卓不疑原地犹豫了片刻,硬着头皮拖着箱子跟上来了。 进到蒂芬特别墅的院子以后,卓不疑总算把箱子卸下,浑身一阵轻松,也不急着进客厅,在院子里左逛逛右绕绕,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末了对齐天圣说了句: “哥,你们住的地方真挺小。” “比不上你家的大豪宅。” “不过看惯了那些奇形怪状的中式盆景,我觉得你们搞的草坪还挺养眼的。我妈……哦不对是卓杨,她有一种强烈的控制欲,凡事都要求按她的想法来做。” 说完,卓不疑便自顾自走进草坪中间,饶有兴致地欣赏那几尊很有年代感的西式雕塑。 兀地从客厅里传来一声怒吼: “是谁家的疯小孩践踏草坪的?!” 话音刚落,霍九建拎着一只鸡毛掸出了客厅,气势汹汹地奔向院子里的卓不疑。费灵儿连忙咳嗽了下,他这才注意到她和齐天圣已经回来了。 卓不疑看到霍九建穷凶极恶地奔过来,对这个矮胖的眼镜男顿生敬畏,赶紧从草坪里跳了出来,冲他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 霍九建只匆匆在他脸上扫过一眼,便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然后慢慢地凑近他,定睛细看,手里的鸡毛掸掉在了地上,嘴唇直打哆嗦: “卓……卓不疑?” 费灵儿一阵欢喜地走上前去:“原来你俩认识啊?” 霍九建粗暴地把她推开,颤声说道:“卓大师怎么可能认识我这种无名小卒呢!” “卓大师?” 齐天圣玩味地品着三个字。 只见霍九建已经握住了卓不疑一双小肥手,激动道:“大师你的所有比赛视频我都看过,我是你的超级忠粉!今天我是不知道你会大驾光临,请恕我霍九建招待不周啊!” 卓不疑见他都要下跪了,赶紧扶住他,问道:“你对记忆锦标赛感兴趣?” “比对女人还感兴趣!” 霍九建直白道,“你在我们粉丝心中就是神一样的存在,这年头除了你,还有谁能跟智能ai平分秋色呢!” 卓不疑听了这话,心里很是受用,脸上笑得一朵花似的,嘴里不好意思道:“我也就正常发挥,一般一般。” “先进屋吧。”齐天圣提议道,他是实在看不下去了。 霍九建看到卓不疑自个儿去拉行李箱,脸色一变,连忙抢上前去从他手中抢过箱子,夸张地扛在肩上,嘴里埋怨费灵儿:“你也不早点跟我打声招呼,早知道我就去停车场接大师去了!” 费灵儿与齐天圣两人面面相觑。 毕竟是来了客人,晚饭不能太寒酸了,齐天圣硬是拉着费灵儿下厨房打下手,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 霍九建则在客厅招待卓不疑打游戏。 两人戴上全套vr装备,沉浸在全息投影营造的虚拟现实,霍九建点击进入《勇者拓荒》在线模式后,庞大恢弘的世界地图在眼前一览无余,卓不疑忘乎所以地发出一声惊呼。 “大师你没玩过这游戏?” “我一睡醒就把以前的事情全忘了。不过,我学的快,你教我就是了。” 霍九建挠挠头:“这游戏上手起码要十来个小时,不行你跟着我吧,咱俩组队打副本。” 霍九建带他登陆副本以后,两人进入一个四次元的地宫世界,目标是一路击败其他在线玩家和沿途的妖魔鬼怪,最终解锁地宫宝藏。 “次元”这个概念最先出现在rbacgn作品当中,指的是幻想世界以及其各种要素的集合体。一般而言,“二次元”指的是平面世界,早期的rb动画、游戏作品都是以二维图像构成,组成的世界被称为是“二次元世界”,而现实世界则被称为是“三次元世界”。 “二次元”在21世纪一二十年代广受动漫迷和游戏迷推崇,之后“二点五”次元又方兴未艾,它是介于二次元与三次元之间,以动漫手办、偶像声优、cosy为代表,是三次元世界对二次元的现实再现。 三十年代后期,人工智能科技迅猛发展,3d建模、全息投影、ar虚拟等技术取得跨越式进步,年轻的新新人类渐渐发觉了二次元的幼稚,开始在虚拟环境中构建“四次元”的世界。 所谓“四次元世界”,除了在“二次元”基础上引入时间穿越、角色扮演的概念以外,还强调了玩家彼此之间的角色互动,通过在线游戏的方式,真正把自己的行为代入到“二次元”的动漫人物形象之中。 《勇者拓荒》的副本便是一种代入载体,每个副本世界的空间、时间全部经过系统重构,关卡、地图、boss、装备等元素都是随机,只有玩家代入的动漫角色还保有原来的特征,必须以不变应万变,才能克服游戏中的种种障碍。 比如,霍九建选择的角色是绿巨人,他帮卓不疑选择的则是萌宠“皮卡丘”。 第54章 绿巨人与皮卡丘 绿巨人除了力大无穷的武科属性外,还兼具物理学家的文科属性,能力总体比较均衡。而卓不疑的“皮卡丘”除了自带电击属性外,唯二价值是卖萌。 一般来说,初阶游戏玩家都会选择“皮卡丘”,这个角色就像背后贴了张“新手上路”的标签似的,高阶玩家不屑于攻击这样的弱鸡。 除此之外,女性玩家在遇到皮卡丘时,不仅不会展开进攻,反而会主动“施舍”一些装备…… 绿巨人就这样带着皮卡丘走上了地宫神庙的探险之路。 一开始,霍九建走的是“绥靖政策”,但凡有霸气侧漏的玩家角色路过,他就会带着皮卡丘避到角落,主动给他们让路,过一会儿出来后循着满地的尸体找些破烂,再继续前行。 卓不疑问他:“咱们必须这么怂吗?” “猥琐发育是最稳妥的办法,”霍九建耐心解释道,“现在每个玩家分队至少5个人,咱俩硬抗打不过的,等到了最终关卡时,咱俩再联手干死他们不迟。” 绿巨人边说话边往前走,一扭头发觉皮卡丘不在了,心头一紧:卧草,不会这么快就被灭了吧? 头顶忽然传来卓不疑的声音:“我在上面!” 一抬头,皮卡丘正飘在半空中,身上捆着两个红“气球”。 他兴奋道:“刚我把牛魔王的肺泡做成了气球。” 霍九建望了望地上牛魔王的残破尸体:游戏里本来就是个开放世界,捡尸行为也无可厚非。 绿巨人就这么孤独地走着,因为落单的缘故饱受其他玩家欺凌,比如神龙斗士用十字交叉斩砍断了他一根脚趾,阿童木一记铁拳打断了他三根肋骨,大黄蜂原地变跑车时喷入他一鼻腔的汽车尾气,还有水冰月在变身前故意用魔杖发光,闪瞎了他的双眼十五秒…… 皮卡丘自始至终飘在半空中,冷静而克制地熟悉着游戏环境。在绿巨人被联手的熊大熊二磕掉两颗牙齿后,皮卡丘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发现了一条捷径!” 地宫神庙通往最终王座的路线错综复杂,岔路口有上千条之多,很多玩家不是路上被人打死的,而是走错了路累死的。 除非他发现了游戏的隐藏彩蛋! 但凡游戏都有隐藏彩蛋,这是制作商为富有探索精神的玩家设置的惊喜福利,但也要付出皓首穷经的努力加上天赐福运才能发掘。 霍九建当然不敢相信这个初阶玩家能这么快发现隐藏彩蛋,便问他:“你是怎么发现地图捷径的?” “我刚在网上搜索了《勇者拓荒》的3418篇游民攻略,其中涉及到8163张副本地图,然后我看了种地图解法,在大脑中整合出498种穿越地图的快捷途径,终于发现了这游戏的套路。” “……” “接下来你跟着我抄小道,不要再跟着大部队走了。”卓不疑补充道,“我还发现隐藏宝箱都是有套路的,装备类的多半是夕阳落山时出现在半山腰,技能类的大多是在雨后五分钟的榕树洞里。” “……” 预计两小时的游戏,两人仅用了十分钟,便顺风顺水来到了神庙王座。 面对最终boss的,除了他俩,还有其他三名满身血污的高阶玩家,衣服和装备残破到已经看不出游戏本来角色了。 他们三个一齐把目光投向绿巨人和皮卡丘,只见两人身披亮锃锃的白金铠,手持钻色闪耀的伏龙枪,背着两大包血包和蓝buff,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他们本是15人的大队伍,全队不畏牺牲拼尽全力耗时十分钟杀出一条血路,千辛万苦赶到这里提前见了终极boss,本以为仅剩的三个人应该算独苗了,结果竟然在这里见到两个装备精良的骨灰级玩家,真心甘拜下风,完全没有硬撑的勇气了。 三人聚在一块商量了一会儿后,直接举白布投降求收留。 按照游戏规则,绿巨人和皮卡丘有三种选择:一是接受投降并收留他们,这样击杀boss更有胜算,但最终收获的游戏币也要平分,而且面临着boss结束后对方叛变的风险;二是接受投降并踢出他们,这样三人自动下线,全队游戏币保留,但是错失了击杀boss的机会;三是不接受投降。不接受投降有两种玩法,一种是与最终boss三足鼎立,相互击杀,最终胜者为王;一种是玩家先自相残杀,死磕之后的胜者再与boss互殴。 作为一个理性玩家,霍九建毫不犹豫地上前接受他们的白旗。 就在绿巨人伸出大手的一刹那,一束光电如晴天霹雳从天而降,霎时闪在对面三人身上,在强光的映射下,白色骷髅透过肉体闪闪发亮,电击过后,三具烧焦的尸体交叉叠在地上。 原地三杀! 系统音响起:triple kill!!! 全副精良武装的皮卡丘欢快地原地起舞,绿巨人看懵了,沮丧地告诉他:“这样的话,boss就会很难打。” 卓不疑冷静地说:“我刚查阅了游戏论坛的所有复盘攻略,统计出一个数据——如果接受对方投诚,击杀boss以后对方的叛变率是83.2633%。考虑到咱俩在战斗中毫无配合经验而你又在五年内仅通关过副本2次的弱鸡经历,咱们斗不过他们,只能先下手为强。” 五年内通关2次已经是高玩了好吧! 霍九建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好,不过面对这个神一样的队友,他干脆选择闭嘴不说话了。 第三次通关胜利在望。除了巨额的游戏币奖励外,击杀boss还会掉落一大堆装备,这些虚拟装备在市场上能卖出天文数字。 一想到这里,霍九建激动地手心冒汗。 稍微鼓了鼓气后,两人终于来到了boss决战场,等待boss出厂时,霍九建心中揣测它会不会就像戴了六颗钻戒的灭霸一样难打。 结果万万没想到,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最终boss竟然是樱桃小丸子! 樱桃小丸子的技能只有一个,就是口吐车厘子。 大道至简,简单的技能反而威力无穷。 每一颗车厘子砸过来跟tnt炸弹似的,不仅冲击力无穷,还自带毒性。两人没能找到小丸子的弱点,毫无还手之力,被密集的车厘子炸弹逼到了墙角,一身装备空无用武之地。 卓不疑心一横,对霍九建说:“只有华山一条道了,你冲前面当肉盾,由我腾空而起,用雷电装暴击boss头部秒杀!” 第55章 大师摆谱 霍九建本来觉得皮卡丘作为幌子,绿巨人作为主力输出可能胜算更大,但既然大师已经发话了,只能老实照做了。 于是他披上厚重的龙鳞铠甲冲向了樱桃小丸子,本来小丸子已经把车厘子瞄准了绿巨人,正准备发射时,动作忽然停滞了,她惊喜地欢叫一声: “皮皮皮皮皮卡丘!” 她调转炮头,果断瞄向了腾空而起的皮卡丘。 嘭! 嘭! 嘭! 三颗车厘子破空而出,毫不拖泥带水地轰向了卓不疑。 黄橙橙的皮卡丘被炸成黑乎乎的皮卡丘,悲惨地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沉重地落在地上。 高大的绿巨人赶紧跑过去救队友,却被皮卡丘尸体上漏电的雷电装备误伤,“扑通”一声倒在地上,血槽瞬间空了…… 鲜红的“game over”打在屏幕上,伴随着游戏币清零的清脆声响。 霍九建和卓不疑呆呆地杵在原地,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霍九建欲哭无泪,生平第一次觉得游戏里的皮卡丘长得好丑。一顿分析猛如虎,一到手操分钟秒。即便游戏套路全都熟悉又能如何呢…… “开饭喽!” 随着费灵儿一声呼唤,把两人从游戏世界拉回到现实。 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四凉五热一汤:夫妻肺片、板鸭、老鹅、拍黄瓜、油炸花生米是费灵儿叫的凉菜,油爆大虾、红肠臭豆腐、酸萝卜鱼、红烧狮子头、平桥牛肉羹都是大厨齐天圣的手笔。 霍九建一看满桌的菜,两眼发直,游戏里的不愉快立马抛到脑后,主动拉着卓不疑入座,嘴上说:“平时我们从来没有这种待遇,齐大厨今天真算是下血本了。” 卓不疑看了半天,笑笑,没下筷。 霍九建向来吃饭不等人上桌的,可看到卓大师不动筷子,他肚子里纵然是饥肠辘辘,也强忍住快要垂下来的涎水,嘴上不停地催促齐天圣赶紧入座。 等到费灵儿斟好葡萄酒后,所有人总算落了座,五人一起举杯象征性地碰了一下后,这顿晚餐总算开动起来了。 其他人都动起了筷子,唯独卓不疑自个儿闷着头往嘴里扒米饭,霍九建不解,夹起了一块臭豆腐放到卓不疑碗里,热情劝道: “大师你别客气啊,来我这儿就当自己家里!这个红肠臭豆腐堪称金陵一绝,是把卤肥肠和臭豆腐一起煲熟,在高温下肥肠的浓香和腥甜浸入豆腐中去,吃起来香中含臭,臭中带香,被誉为金陵双臭,也叫做双臭合璧,这绝对是国宴上的一道名菜!” 他兴奋地介绍完毕后,眼巴巴望着卓不疑用筷子夹起了那块豆腐,然后在鼻孔轻轻嗅了一下,皱了皱眉头,嫌恶地把它投到了垃圾桶。 霍九建心中一凉,也顾不上吃了,指着一盆酸萝卜鱼说: “大师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不吃豆腐,这里面有荤有素,还可以就汤下饭……” 卓不疑语气带着不耐烦: “我吃荤,吃素,也吃豆腐。只是这菜做得难以下咽而已。” 说完,他又闷着头继续扒米饭。 霍九建慌里慌张地去瞅齐天圣,偏偏他像没听到似的,毫不在意地大快朵颐。 费灵儿也只是挑了挑眉,默默地夹菜喝汤。 霍九建一会儿望望卓不疑,一会儿瞅瞅两人,这顿饭吃得着实的累! “真是的……做饭前也不先问问客人喜欢什么。”霍九建边大口吃菜,边小声数落齐天圣。 一听这话,齐天圣把筷子往桌上一摔:“有本事你做!” 霍九建没想到他已经在外面燥了一天,话一点就着,可眼看着卓不疑红着脸呢,拼死也要为大师争口气啊,便硬杠道:“能伺候卓大师是咱们的福分,别不知道珍惜!” “这回你可错了,”齐天圣轻蔑地哼一声,“这回不是咱们求他,而是他求着咱们呢。” “什么意思?”霍九建不解地望向费灵儿。 还没等费灵儿发话,卓不疑忽然站起身来,怒气冲冲对齐天圣说: “谁要求你?我是国际冠军,你算什么东西!” 说完,他嫌没有配乐似的,“哗啦”一下把面前的碗筷掀翻,油秽把其他菜碟全部污染。 好端端一桌菜一下子全毁了。 齐天圣正要怼回去,一把被费灵儿拽住,她指着卓不疑的手指:“流血了。” 卓不疑本来脸红脖子粗的,看到手上割了一寸多长的伤口后,吓得面如土色,立马哭叫道: “我受伤了……姐姐救我!” 齐天圣满腔怒气本来顶到喉头,听到他这么喜感的哀求,转怒为喜,嬉笑着对费灵儿说:“灵儿姐姐,快救救他吧,客户流血身亡就都是你的责任了。” 费灵儿白了他一眼,拉着卓不疑进卫生间洗刷伤口去了。 霍九建死死瞪了齐天圣一眼,也溜过去帮忙了,于是收拾桌子的烂摊子就巧妙地丢给了齐大厨。 他打扫完餐桌上狼藉的杯盘,正要用抹布擦去残留在桌角的血迹时,心念蓦然一动,赶紧从病历册撕了一页下来,把卓不疑的血迹印在“患者血印处”。 页面底端的“医者血印处”齐天圣的血迹已经干涸,但是毫不影响卓不疑的新鲜血迹与之交汇——两滩血迹缓缓地融为一体,变成一团青色。 犹记得肖蕙那张病历页上,也是青色…… 露台的鸽群又开始不安分了,齐声发出“咕咕”的鸽鸣,他迅速跑到三楼,在鸽笼前面举起这张病历页,所有信鸽发狂地扑动翅膀,似乎要撞笼欲出的样子。 由于他已经拥有了听懂动物语言的异能,他能清晰地听到鸽子们的争相请求: “把信件交给我!” “轮到我了!” “给我一次完成奖任务的机会吧!” “……” 齐天圣“咕咕”地与它们对话,可这群鸽子如同癫狂,丝毫不理会他说了什么,依然争抢着唯一的送信机会。 他实在也问不出什么了,眼看着有只鸽子翅膀都快要挤折了,他心一软就把它放出来,把那张纸条折好,用细绳牢牢拴在它鸽腿上,打开露台窗户把它放飞了。 当然放飞之前,他安放了定位器。只不过这次定位器被他鸡贼地黏在了病历页上。 除此之外,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病历页上他故意空着一个字不写。 他早已清清楚楚感受到:收件人索要的并非是异能患者的信息,他们的血液才是关键所在。 第56章 刺激式发育 想到血液,他又把那本病历册取出摊在桌上。 三叶花的那玫青色花瓣中第二颗细碎水晶,已发出青色光芒,这种色彩与刚才的青色血迹并无二致。 加上石钟山、石头病历页点亮的两颗黄色水晶,病历册上的60颗三色水晶已经点亮了两黄、两青。 唯一没有点亮的颜色是红色——是不是说红色属性的异能比较稀缺呢? 暂时也想不了那么多,齐天圣眼下着实是有些欣喜的,毕竟超强记忆力这个异能很快就被他复制过去,想想还是挺期待的。不过,根据以往的经历,复制的异能起码要过上一段时间才会显现,他仍需耐心等待一段时间。 卓不疑夸张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地从卫生间传出来,大概是费灵儿在用酒精给他消毒,霍九建手忙脚乱地递医用纱布。 齐天圣苦笑着摇摇头,能让霍九建这个混不吝当爹似的伺候别人,也唯有卓不疑一人了。 齐天圣翻开霍九建房间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显示着信鸽飞行的蓝色光标,它一路笔直地向北飞着,毫无停顿的样子。 背后的收件人究竟是谁呢?他收集异能人的血液有何目的? 齐天圣正沉思着,没提防肩膀被人敲了一下,惊了一大跳。 扭头一看,费灵儿正站在他身后。 “进男生宿舍能先敲门嘛?”齐天圣嘴里叨叨。 费灵儿全不在意,大咧咧地坐他对面,定睛注视着他,黑色眸子在月光下显得深邃,跟无边无际的黑洞似的,看得他有点心跳加速,嘴上问: “有话直说,别搞得神神道道的。” 费灵儿一笑,问道:“卓不疑的病历页被你寄走了?” 齐天圣心中一惊,但脸上装作淡定从容的样子:“病历页?我干嘛为了他浪费一张宝贵的病历页呢。” “别装了,”费灵儿轻声哼了一下:“我刚路过书架看到第二颗青色水晶了。” 女人的嗅觉果然敏锐,齐天圣不好再隐瞒,只好承认道: “他手指恰巧流血了,我就想着试试看,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是异能人。” 他看着费灵儿一脸淡然从容的模样,试探地问她: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异能人?” 费灵儿似笑非笑:“你的神经反射弧可真长,竟然现在才明白过来。比电脑还要厉害的记忆力,会是正常人吗?” 齐天圣心里是有点生气的:“那你干嘛不早说?” “我之前也在犹豫要不要帮他,所以把你叫了过去,没想到你倒是很爽快地把他从卓杨手里解救出来了。” 听到这里,齐天圣苦笑着叹了口气:“早知道这小家伙这么矫情,我还真不一定帮他。” “你知道他为什么怕流血吗?”费灵儿望着他,叹息道:“他说卓杨从小到大没带他去过医院,大病小病的,都是把他送不正规的医学研究所去处理。” “这么狠?”齐天圣纳闷,“卓杨这是为他背书节省时间吗?” 费灵儿不置可否,说道:“你了解现在的教育吗?” “2050年的教育?”齐天圣摇摇头,问道:“不还是应试教育吗?跟我们20年代有很大区别吗?” “由于人工智能在30年代中期发展太过迅猛,传统的低智职业被机器人完全取代,有限的岗位面临的求职竞争加剧,而且还都是很高端的职业。” 费灵儿眉头微皱:“传统职业分分钟都可能被取代,而且薪酬大幅度缩水。这就造成了职业选择的两条路径,一种是走高知路线,艺术类的比如编曲家、影视编剧,科学类的比如基础物理研究、生物医药,需要极高的智商和勤奋努力,但处于金字塔尖的人才从来都是极少数;另一种是走“一超多强”的t字路线,即拥有一门过硬的手艺,附带其他几个强悍的技能,这样才算在职场有基本的竞争力,t字路线成为绝大多数人的奋斗目标。” 齐天圣想想身边两人,霍九建精通科技发明还兼职做了记者,费灵儿执照心理医师同是还是情感主播,个个都是多种技能傍身,都算得上t字型人才。 “在残酷的职场压力下,教育竞争从出生前就已经开始了。” “出生前?”齐天圣疑惑。 “传统意义的胎教从怀孕第四个月才开始,只分为音乐胎教和语言胎教两种,”费灵儿续道,“可是生物医药技术的跨越式发展使满月刺激计划成为可能,有钱人可以付出高额费用请私立医院对怀孕仅1个月的幼胎施行刺激式发育。” “……” “经过刺激性发育的胎儿,与一般的婴儿相比,不仅运动能力强,语言、音乐天赋高人一等,还会拥有很高的情商意念。虽然有很多专家学者都鼓吹用法律来禁止这种刺激行为,但能付得起钱的阶层往往是决定立法的权贵阶层……起跑线的不对等造成了教育结果的不公平,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在逐步地拉大。” “这个时代的家长也太疯狂了……” 费灵儿无奈地笑笑:“所以,你不觉得把卓不疑从卓杨手中解救出来,是在做善事吗?” 动机这么单纯,让齐天圣有点不敢相信,不过他也同情这些饱经摧残的少年。 还在娘胎呢,就被迫灌输一堆应试知识,进入学校以后面对的是惨烈的考试竞争,现在到职场竟然还要担心日后被机器人抢了饭碗。 这样一想,20年代的高考也只是小儿科,等00后10后有孩子了,他们面临的竞争只会更激烈。 教育制度太虐了…… 他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咱们去哪里找他亲生父母?” “他虽然没有在孤儿院登记留档,但当年是在门口被卓杨抱走的,我觉得可以从那里着手去查。” 费灵儿说完,听到楼底下客卧里传来几声惊呼:“别离开,别!” 两人“噔噔蹬”下楼梯,迅速来到卓不疑房间,看到他熟睡的面庞才轻舒了口气,原来他是在说梦话,费灵儿估计是母性爆棚了,拉了拉他僵直的小肥手。 卓不疑紧紧握住,嘴里呢喃道: “妈妈,别离开我。我好苦……” 次日清晨,齐天圣起床时,发现餐桌上竟然摆好了早餐,有豆浆、油条、小笼包子、麻球、煎饼、紫米粥、小馄饨……费灵儿和卓不疑已经在用餐了,由于卓不疑昨晚什么也不吃,早上胃口看起来还不错。 齐天圣打着哈欠,对费灵儿说:“第一次这么勤快啊。” “第一次是真的,不过不是我。” 费灵儿笑笑,手指了指厨房,霍九建正好把一叠油炸花生米端上桌。 “大师,你想吃的花生米上桌咯!” 第57章 双语孤儿院 齐天圣信手拈了几颗放入口中,嘎嘣脆香,赞不绝口:“没看出来啊,九建还有两下子,以后早餐由你承包怎么样?” 霍九建知道这是给他下套,故作谦虚道:“我都是下三滥的厨艺,端不上台面的。除了花生米,其他都是外卖送的。” “你可真有钱。” 霍九建嘿嘿一笑:“我不知道卓大师喜欢吃什么,所以都买了点。” 正埋头吃烧麦的卓不疑忽然抬头说:“麻烦各位介绍下自己好吗?” 此话一出,霍九建手中的盘子险些落在地上,他并不知道卓不疑的怪病。 费灵儿问他:“你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卓不疑摇摇头:“早起洗澡时,我看到了身体上做的各种标记,大概知道自己是个记忆天才,一位姐姐要帮我脱离卓杨的魔爪。你……你是灵儿姐吗?” 费灵儿耐心地点点头。 卓不疑有些惊喜:“我是不是已经逃脱卓杨了?” “暂时性的。” 齐天圣把牛肉锅贴咽下肚,对他说:“卓杨是你养母,你需要找到亲生父母才能彻底脱离她的控制。” 趁着费灵儿给卓不疑巨细无遗地恢复记忆时,齐天圣在网上百度卓不疑的信息,竟有一万多相关词条,又加上“孤儿院”关键词后,关于他生平的信息才集中起来。 他大概翻看了几篇,里面极尽阿谀赞美之词,都是些“生平坎坷不堕其志”“出淤泥而不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之类的正面宣传。 他略过这些内容,找到了孤儿院的名字。 金陵双语孤儿院。 孤儿院还带双语的……竞争之残酷可见一斑啊。 他继而搜索金陵双语孤儿院的信息,得知它在两年前得以扩建,原址仍在将军山脚下,地方虽远但有导航并不难找。 早饭过后,驱车前往孤儿院的路上,卓不疑明显兴致高涨,不停地把头探出窗子,对外面的世界感到新奇。 本来是不需要那么多人来的,可霍九建非要跟着偶像一起,这也是他第一次出任务。 在卓杨的压榨下,他过着别墅——舞台——片场三点一线的生活,每天海量记忆一大堆字典,根本没有时间出来放风。 齐天圣这样想想,越发觉得卓不疑的确有点可怜。 这天正好是周末,院门口站着整整齐齐四五列孩童,大概跟卓不疑一般高,穿着颜色各异的干净制服,身上斜挂着镶黄边的锦旗,上面尽是“好这口牙科医院”“益益多音乐培训”“好房好客房屋中介”等广告。 有个管理员模样的中年女人一脸严肃地大声叮咛: “五人一队,第一队沿着佛城路走到牛首广场,第二队往南折顺着将军大道一直走,第三队跟着我进小区,都记清楚了吗?” “听清了!” 队列最前面系着红领巾的几个大孩子板正地大声回答。 费灵儿二话不说,就奔上前,瞪着女管理员:“你这是非法使用童工。” “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女管理员不屑地说,“没有孤儿院的这些捐资者,仅靠微薄的财政补贴,孩子们吃什么喝什么?我们这么做,是为了吸引更多的捐助者!” 说完,高傲的她便领着一队出发了,少年们排着整齐的步伐,富有节奏地高喊着口号: “感恩回馈,爱有回音!” “弘扬爱心奉献,传递社会正能量!” 保安目睹了门口这场小冲突,觉得四个人存心来捣乱的,坚决不给他们进来。 齐天圣正跟他们说好话时,霍九建果断把他拉到一边,把手机屏幕展开,上面是孤儿院的3d卫星图,他鸡贼地说: “不让明着进,咱就暗着来。我看到北院靠山地方有个后门,应该可以从那里进去。” 看来此行带着霍九建还是有点用处,孤儿院依山而建,四人沿着将军山绕到北院,果然见隐蔽处开着一个生锈的铁门,旁边是石墙斑驳的门卫室,看样子有些年头了。 阵阵鼾声从门卫室传出,保安似乎睡熟了,他们猫着腰慢慢潜入后,一条黑狗忽然从屋里窜了出来,向最身材最瘦小的费灵儿直扑了过来。 条件反射似的,齐天圣忽然拦在她身前,上肢就地伏地蹲下,冲黑狗吼道: “汪汪!汪汪汪!” 愣在原地不仅有费灵儿、霍九建、卓不疑,还有黑狗子…… 它连忙前足踩地,猛地刹住车,围着齐天圣嗅他裤裆和屁股,口中低声回应道:“汪……汪……汪汪。” “汪汪汪汪汪,汪汪。” 齐天圣也压着喉咙回道。 一人一狗就此对话完毕,见黑狗竟摇着尾巴走远,霍九建和费灵儿争相讶异: “你懂狗话?” “你俩刚才说了什么?” 齐天圣耸耸肩道:“我早说过我好像能听懂动物语言了,你俩非要不信。我刚对它说是来找人,不是小偷。它提醒我小心它主人,很凶的。” 费灵儿蹙着眉,若有所思。 四人有惊无险地刚走进院内,跟在最后的卓不疑在离门口不远的秋千架前停住,惊叫道: “这个我有印象!” “你能不能过会儿再有印象?” 气急败坏的齐天圣一巴掌拍在他脑门,生怕惊醒了门卫,立马拉着他往前疾走。 费灵儿却扯住他俩:“咱们来这儿的目的可不单单是为了进来,而是查找他当年在孤儿院的线索。” 没等齐天圣回复,她转而问卓不疑:“你怎么会记得以前的事?睡醒之后不是全忘了吗?” 卓不疑困惑地摇着头:“也并非完全不记得,偶尔脑子里会闪出很多画面的片段。” “这叫记忆碎片。” 霍九建解释说,“卓大师经过睡眠后,过去记忆的镜像被打破了,变成支离破碎的画面图像。” 这时,鼾声突然歇止,一声如雷的暴喝从传达室传出: “你们是谁!” 霍九建眼尖,瞧见他拎着根棍子跑出来了,立马双手一举,抱到后脑勺,躲在齐天圣身后,门卫圆睁的怒目顺势转移到齐天圣脸上。 门卫是个体型壮硕老汉,膀大腰圆的,气势慑人,除了脸上的皱纹,很难看出他已经上了六十好几的年纪。 齐天圣见他胳膊上青筋暴起,手中即便没有棍子,估计也能以一敌三,正准备跟他和平谈判时,老汉面色霎时由红转青,在原地摇摇晃晃地站立不住。 “扑通”一声,没等齐天圣反应过来,老汉直接砸倒在他面前,“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尘土在鼻腔上空飞扬。 “愣着干嘛,快跑啊!” 霍九建连忙去拽齐天圣,却被他反拖了回来。 “救人要紧。” 第58章 记忆碎片 几个人费了吃奶的劲才把老门卫给拖回了保安室的床上,好在他呼吸没停,胸腔起伏颇为有力,只是嘴里倒着酸气。 霍九建捂着鼻子发牢骚:“太臭了,一股酒骚味。” 费灵儿往昏暗的门卫室周遭扫了一眼,陈旧的弹簧床上铺着一床破被,墙上贴着高圆圆、杨幂等过气女星的褪色海报,不易清扫的墙角布满了蛛网,老式的电热壶和脏兮兮的杯碗随意堆在电视柜上,油渍和污垢布满了地板砖。 与房间的破落陈设唯一不搭的是,屋门背后摆了一箱茅台酒。 礼品盒包装很是精美,除了两个空瓶摔在地上外,有半瓶持续在房间溢出独特的酒香,应该是正品货。 费灵儿从卓不疑手中接过湿毛巾后,轻轻搭在老汉额上,受冷后他眼睛微微睁开,喉腔里咕哝一声:“谢谢你们救了我。” 齐天圣对他说:“谈不上,你只不过是喝醉了。” “好多年没喝过这么好的酒了,醉了也值了,”老汉扶着床直起腰,后背靠在墙板上,缓缓摇头说:“哎,真是老了,年轻时喝三五斤都不成问题。” 费灵儿掂量着前半句,问道:“你在这里做门卫多少年了?” 一听这个,他显得精神矍铄:“我十几年前就接了我爹的班在这里当门卫,算得上孤儿院的长老了,以前孤儿院没扩建,地方小的很,进进出出只有我这一道门,院里什么变化我都很清楚!” 果然问到了想问的东西,费灵儿连忙又问:“大概五年前,有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被遗弃在门口,你还记得起来吗?” “五年前?”老汉禁不住笑道,“每个月都有不负责任的父母偷偷把小孩丢到门口,我哪记得谁是谁!” 这有什么好笑的——齐天圣反正是笑不出来,手指着卓不疑提醒他说: “就是这个孩子,你看有印象吗?” 老汉还算仔细地打量了卓不疑两眼,摇了摇头:“不诓你们,真一点印象也没有。” 卓不疑忍不住了,他摇着老汉胳膊说:“爷爷你再想想看,我当天应该是先被遗弃在门口,接着另外一个女人把我给领走了。” 老汉揶揄道:“你当时都八岁了,怎么会自己记不得?我八岁都会写情书了……” 卓不疑捂着脑袋沮丧蹲在地上,不想再问了。 “要不我们进去看看,兴许能唤醒你的记忆。”费灵儿提议。 四个人从门卫室出来后,先来到老旧秋千架旁,霍九建殷勤地把座位擦干净,然后卖力地荡着绳子,把卓不疑送到半空中。 卓不疑摩挲着陈旧僵直的绳索,若有所思地说: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齐天圣分析说:“不对,如果你在孤儿院门口就被卓杨领走,不应该在院内留下记忆碎片啊。” “有没有这种可能,当时不疑确实进到孤儿院了,但是在登记注册之前就被领养了。”费灵儿问道。 “不可能,”霍九建插话说,“孤儿院一般不会在未经完备手续前就把孩子送走的。” 其他几人都点了点头,的确有道理,何况当时卓不疑已经八岁了,送走一个八岁男孩不像是能偷偷摸摸办成的事。 三人又带着卓不疑在孤儿院各处乱逛,遗憾的是,他再也无法触发新的记忆碎片了,院内很多设施明显是拆旧后新建的,留下的年代回忆并不多。 相比而言,那间破落的门卫室倒算得上最陈旧的遗留了。 临走时,经过门卫室挥手跟老汉告别时,他突然叫住他们,拍了拍脑袋:“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上上个礼拜,有个中年男人被前门保安赶到我这儿,说是要找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被我给赶走了。” 费灵儿连忙走到跟前,问:“多大年纪?长什么样?” “大概四十来岁吧,长相没啥特点,大概家里穷吧,穿得破破烂烂的像是农民。”老门卫摸着下巴,回忆说:“而且那个男的脑子不清楚。” “脑子不清楚是什么意思?” “他非说是几年前把儿子丢门口了,问他具体情况,却说啥也不记得。这不是鬼扯嘛!” 啥也记不得?联想到卓不疑的失忆症,费灵儿心头一震,问:“你有他联系方式吗?” “倒是留下了张传单,我来找找看,”他进到门卫室,翻箱倒柜半天,拿着张a4纸出来,说:“喏,就是这个。他临走时硬把这照片塞到我手里,跟个疯子似的。” 霍九建凑过去一看,脏兮兮的纸张上留着一个碗口印,抬头是“寻子启事”四个加粗黑体字。 上半张纸上印着失散儿子的幼年照片,下面写了一行地址和电话,落款:牛子功。 照片上男孩的眉眼看上去与卓不疑颇有几分相似,费灵儿正要把下面的电话抄下来时,老汉手一扬,把它重新攥回手里,笑着说: “无亲无故的,我干嘛要帮你们。” 刚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拖回房间时,他可不是这个态度。 齐天圣主动走上前,想要好言跟他解释,费灵儿却横身挡在他身前,直接把一叠百元钞递上: “一点小意思,够了吧?” 老汉舔了舔食指,当着面一张张数了,总共十张,他眉眼含着笑,说:“谢谢啊。” 费灵儿面无表情,从他手里接过那张纸条。 走出老远以后,齐天圣心里还是窝了口气,发牢骚说: “有你这么办事的吗?钱能解决所有问题吗?” 费灵儿理都不理他,大步向前走着。 霍九建主动向他解释说:“叔,这年头不比你那时候了,你当个个都是活雷锋啊?” “他为老不尊……”齐天圣嘴里忿忿不平。 费灵儿的心思早已飘远,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很可能就是卓不疑的父亲。如果真是这样,未免也太巧了吧?还有,他既然当年抛弃了卓不疑,现在为什么又来找他呢?卓不疑的失忆症会是遗传吗,这男人如果失忆,又怎么记得这个孤儿院? 所有的这些疑问,足以勾起一个女人的好奇心。 第59章 异能遗传 纸条的地址写得清清楚楚,并不难找,离孤儿院仅有五六公里的距离,四个人在路上匆匆吃了午餐后,当天下午便摸到了西郊的北林社区。 北林社区有些城乡结合部的味道,到处是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霍九建边走边介绍说: “以前这里是农村,并不隶属金陵,划归金陵后,很快开土扩疆开发到了这里,农民摇身一变成为市民,家家户户靠征地获得大笔拆迁款,富得流油。有投资眼光的还包下几间沿街商铺,简直是坐地生金的生意。” 果然,穿过杂乱的建筑工地,一排排新砌的楼房栉比鳞次,各式餐馆、麻将馆、足疗按摩错落分布在路两旁,店铺里人头攒动,每家生意都十分兴旺。 纸条上的地址位于店铺后面的安置小区,居民楼是四五十层的庞然巨物,楼间距狭窄到只能过汽车,大概是为了能塞下更多的人而设计。 牛子功的家就在阴湿潮冷的一楼边户。 齐天圣揿响了门铃,不一会儿便有个中年男人开了条门缝,顷刻间一股霉味从房间钻出,扑鼻而来,卓不疑连忙用手捂住嘴,嫌恶地皱了皱眉。 一张落魄的脸,眼睛里密密麻麻的血丝,胡茬遍布两腮和脖颈,上身t恤满是尘垢,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颜色。 他狐疑地望着外面三个年轻人:“你们是谁?” “你是牛子功吗?”齐天圣举起手里的传单,“我们好像发现了这男孩的一些线索,想当面跟你确认一下。” 来的路上三人便商量好,跟牛子功交流时要循序渐进,不能直接把卓不疑供出来,毕竟卓不疑也算个公众人物。 为此,费灵儿还特意为他化了妆,遮掩了原来的模样。 中年男人接过传单,仔细看了看,摸摸后脑勺,困惑道:“我不记得发过这传单了,不过这照片上的孩子确实是我家牛蛋,怎么,你们有牛蛋的线索?” “牛蛋?”霍九建惊诧。 “我儿子的小名。” 牛子功把房门打开,把他们请了进去。 进到房间里,除了凌乱的摆设、遍地的垃圾外,更醒目的是大白墙正中悬了幅巨大的金陵城地图,四周挂满了五寸风景彩照,背景各异,有菜市场、居民小区、交通路口、学校、公园等等,都是人流量多的地方。 有点像电影里破案的警探。 费灵儿蓦地想起这场景跟卓不疑卧室有点像。莫非他也是一觉醒来便忘掉所有,所以想用这些照片唤醒沉睡的记忆? 她注意到方桌上还供着十寸的黑白祭奠照,照片里是一个消瘦的女人,绝望而凄苦的眼神令人心悸。 牛子功特意对她介绍说:“这是我亡妻倪芳。” “不好意思。”费灵儿连忙道歉。 “没关系,”望着妻子照片,牛子功语气柔和,“她过世两年了,患的是鼻咽癌。倪芳生前老是爱哭,估计跟这个很有关系。” 两人说话的当儿,卓不疑拿起照片,出神地端详起来。牛子功连忙从他手中夺过玻璃相框,放回原位,粗鲁地说: “摔碎了怎么办?你这小娃娃手欠吧,别人家的东西能乱动吗?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你爸妈没教过你吗?” 一听这话,卓不疑眼圈发红。 牛子功反而变本加厉:“不就说你两句嘛,跟个大姑娘似的,脸皮也忒薄了吧你!” 费灵儿上前正要拉劝,卓不疑挣开她的手,含着泪花从屋里冲了出去,霍九建狠狠瞪了牛子功一眼,追了出去。 双方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后,费灵儿问牛子功:“你儿子是几岁弄丢的?” 牛子功顿了顿,背书一样说道:“2045年6月2日,八岁,上着红条纹衫,下穿蓝黑运动裤,脑子迟钝,反应慢,不记事儿——” 说到这儿后,齐天圣惊讶地挑了挑眉。 他会错了意,解释说:“我大字不识一个,这些是晓娥写下来的。临终前要求我背得滚瓜烂熟,方便以后找儿子。” 齐天圣问:“牛蛋不记事儿是什么意思?” 牛子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小时候还好好的,长到八岁突然害了病,一觉醒来啥也记不住,连我跟他妈都不认得,村里人都笑话我俩养出个傻子,倪芳愁得一身病,我一气之下就把他给扔了。” 原来,卓不疑是因为失忆症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幸好他不在现场,不然听到这话估计心里不大好受。 齐天圣倒吸了一口凉气,指责他:“哪有你们这样做父母的?都养八年了,没一点感情吗?” “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天天背后被人戳脊梁骨,村里人有说种豆得豆傻子窝里种傻子的,也有猜是倪芳绿了我,孩子不是亲生的。人言可畏啊!我没疯,倪芳都要疯了,而且啊,长大了怎么上学找工作,社会竞争这么激烈,我和他妈也没正经工作,总不能养他一辈子吧。” “虽然晓娥没怎么赖我,但这事儿全怪我,是我擅作主张把他送到孤儿院,” 说到这里,牛子功自扇了一记耳光:“也是我活该!刚扔掉孩子没多久,村里就要拆迁了,多个户头就多分不少钱呢!我就想着跟晓娥再生一个正常小孩,可没想到突然之间,我也得了那种怪病!” “你是说你也失忆了?”费灵儿问他。 “对!我只要一觉起来,就会把以前所有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只有星星点点的小记忆。”他懊悔地说,“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之前冤枉了牛蛋,他的病是遗传了我的病。” 齐天圣想到了石钟山和石头,连忙问他:“牛蛋的爷爷有过这种病吗?” “牛蛋的爷爷?哼,我打出生就没见过他!我妈守寡了一辈子,带着我吃尽了苦头。”牛子功恨恨地说。 齐天圣不得不想到之前猜测的可能性:异能是会遗传的。 为了进一步证实,他又问:“你是不是也同时拥有了一项能力——瞬间记忆?” “有了又怎样,这有啥用处啊,”牛子功暴躁地埋怨,“脑子记东西跟拍照片似的,一张张的。可一点用处也没有,一觉醒来昨天的事情还是忘个一干二净!” 这下就完全证实了,卓不疑的异能遗传于牛子功,牛子功又极有可能遗传于他失踪的父亲。 第60章 骨肉团聚 霍九建已经扶着卓不疑进来了,牛子功一看到他,气不打一处来,又要冲他发火时,费灵儿机智地转移话题,问他: “房间里的照片怎么解释?” 牛子功哽咽起来,用手背抹了抹眼泪:“临终前,倪芳叮嘱我一定要找回儿子。还让我把照片挂屋里,她要在阴间盯着我完成任务。” “可我没文化啊,既不认字又看不懂地图,而且啥也记不住,该怎么办呢?我就想出一个土办法——拍照!每天靠两条腿一双眼睛去找我儿子,每到一个地方我就拍张照片,挂在墙上,第二天起床即便是全忘了,我看看这些图,大概勾起点零星的回忆,起码能避免重复去很多次。” 牛子功兴奋地指着墙上的金陵城地图,上面满是红色的勾勾圈圈:“就这样,我用了几年的时间,天天出去跑啊跑找啊找的,把金陵城几乎给跑了个遍!” 费灵儿也没数墙上的图片数量,但少说也有几千张了,她忽然有点小感动,这个丢弃儿子的混蛋父亲,怎么反而唤起她内心的一丝怜悯呢? 一步走错,很可能要用余生来报偿。 面对他赤果果的愚昧和憨傻,齐天圣心里很不是滋味,谴责的话硬生生憋回了肚里,久久不语。 可霍九建还是替卓大师鸣不平,他质问道:“你这样漫天撒网有效率吗?难道不记得当年把他丢在什么地方了?” “我确实不记得了,但倪芳记得,她说是双语孤儿院。” “那你为什么没上那里找?” 牛子功语气急了:“怎么没找,去了好多趟,找不到啊!” “不可能,”霍九建不信,“门卫老大爷只在上上礼拜见过你。” “怎么可能!”牛子功直接否认:“我把牛蛋丢在门口以后,不到半个月我俩就后悔了,然后一起去过五六趟,他不仅不放行,还放狗咬我们。” 费灵儿和齐天圣表情有些错愕,不知道是他信口雌黄,还是老门卫骗了他们。 “后来又有一次,我给他送了一箱二锅头,总算让我进去了。可找到院长那里,说是根本没见过我儿子,收容记录也没他名字。” “先前把孩子送到门口,我以为孤儿院会收留他呢,”牛子功眼泪又冒出来了:“没想到牛蛋非但没有被收领,还有可能在金陵城流浪,更有可能被坏人拐跑了!本来抛弃他我俩就够后悔了,得知儿子再也找不到了,倪芳当即昏倒在地,回去后终日以泪洗面,天天闹着要出去找他,鼻腔却突然疼起来,她连床都没下得了,医院发现是癌症时就已经晚期了,化疗吃了不少苦……” 房间里一阵沉默,只听得到牛子功的阵阵呜咽。 “倪芳临死前握着我手说:咱这就叫自作自受。我点点头,对她说我一定会找到牛蛋。她怕我偷懒,交代我把她遗像挂在客厅,天天盯着我找儿子。” 这话听起来有些惊悚…… 齐天圣忍不住问他:“你怎么就确信他一定在金陵城?如果真是被坏人拐卖呢?” “我一早就报了警,警方比对了dna,查出不是拐卖。” 霍九建主动向他解释道:“2036年以后,咱们国家建立了全民dna防走失档案,孩子刚出生便采录了dna信息,只要他后来去过医院,dna信息都会重新显示。” 难怪卓杨从未带卓不疑去过医院。这么看来,她收养卓不疑的手续肯定是不正当的。甚至说,她是把卓不疑给“偷”走了。 可如果是在孤儿院门口把他带走,老门卫怎么会看不到呢? 费灵儿脑海里忽然闪过那箱名贵茅台的画面! 老门卫被卓杨收买了,一定是这样! 真相看似扑朔迷离,但认真捋一捋,事情经过很清晰的呈现在眼前:五年前,卓不疑的父亲牛子功把他丢在了孤儿院门口,在孤儿院收留之前恰巧被卓不疑碰上,于是她把卓不疑领走,为了封口她给了老门卫不少好处,不知情的牛子功报了警,查不到儿子被拐卖的线索,以为他还在金陵城流浪,便展开了长达四年多的地毯式搜索…… 不过,这里面有一个问题:既然老门卫被卓杨收买,他为何要把牛子功的地址信息主动提供给她呢? 就为了那一千元人民币?不会这么假吧…… 牛子功见她许久不说话,问道:“你们真的有牛蛋的线索吗?” 费灵儿回望了卓不疑一眼,他正垂着头一声不响,蹙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显然已经获悉,面前这位中年男人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而已。 她不急不躁地反问道:“如果某天你找到了牛蛋,会怎么做?” 牛子功摸了摸脑袋,嘿嘿笑道:“先跪下给他妈上柱香,其他的以后再说呗。” 齐天圣一愣,忍不住提醒他:“这么多年,他很有可能没上过学没读过书,身无长物缺乏自信,甚至还是痴痴傻傻的样子,你会怎么教育他呢?” “你说的这些根本不是问题!” 牛子功自信满满地说:“没有比骨肉团聚更重要的了。他即便是个傻子,也是我儿子啊,我会养他一辈子的。” 看到面前几个年轻人惊诧的目光,他不以为意道:“你看看我们村,都是穷了好几辈的老农民,拆迁以后一夜暴富,住的是城里人的单元楼,开的是五菱宏光,顿顿有酒有肉啥也不缺。等我找到他,也不愁没工作,我用积蓄盘下一家店铺,就开棋牌室,靠我俩的记忆力吃饭,对方出啥牌全印在脑子里,把把都能争上游,简直是赌王一样的存在,哈哈哈哈!” 高亢的笑声在污浊混乱的客厅里回荡,费灵儿正目瞪口呆时,卓不疑轻轻拉了下他的衣袖,低声说: “姐,陪我出去透透气吧。” 齐天圣见状,像找到救命稻草似的,也跟着两人走出房门。反倒是霍九建被牛子功拦了下来,继续陪他畅想美好未来。 卓不疑在前面走得很快,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齐天圣连忙快步拦在他身前,说道:“不疑,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亲生父亲。想要解除卓杨的抚养权,只能通过他,你懂吗?” 缓缓抬起头的卓不疑,眼角早已挂满了泪水:“哥,我懂。我会对他好的。求你让开,让我静一静好吗?” 齐天圣只好闪开,卓不疑走到了一个墙角,终于止步,见费灵儿和齐天圣都没有跟过来,深长地呼吸几口气后,翻开手腕上的手机触屏,拨通了卓杨的号码…… 第61章 成功的代价 卓杨的红色玛萨拉蒂停在面前时,齐天圣和费灵儿还在路旁争论着卓不疑要不要认牛子功这个父亲。 齐天圣的想法很传统,牛子功再不靠谱也是亲生父亲,卓不疑应该回到牛子功身边,即便冥顽不灵的牛子功的需要教化和开导。 费灵儿完全不像他那么教条,直截了当提出,凭借卓不疑的能力和知名度,他完全可以独立生活,既不需要受牛子功的干扰,也不需要受卓杨的压榨。 争论归争论,两人不谋而合的潜在共识是:卓不疑必须摆脱卓杨的控制。 所以,当卓杨奇迹般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两人惊呆了。 金色尖头的高跟鞋,黑色淡雅的真丝长裙,干练利落的简单妆容,趁出她强大的气场,摘掉精致的gi墨镜,她冷峻消瘦的脸上浮出一丝讥笑。 “费小姐,这两天让你费心了。” 卓不疑低着头,慢慢地走向玛莎拉蒂,经过费灵儿时,以苍蝇哼哼的分贝说了声:“对不起,灵儿姐。” 齐天圣可没那么好说话,一把拽住他:“什么意思,你耍我们?” 卓杨朝司机努了努嘴,西装革履的彪悍大叔立马从车里钻出,手上拎着一只粗大的电棍,气势汹汹地走向齐天圣。 卓不疑赶紧拦在中间,丧气道:“灵儿姐,我没骗你们。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费灵儿这才幽幽地问了一句:“是你自己的决定?” “电话是我打给我妈的。”卓不疑点了点头。 “那我们做了这么多有什么意义?”齐天圣嘲讽似的地呵呵笑了起来,“当事人自己打了退堂鼓。” “我有什么错?明明是他俩先扔掉我的,”卓不疑愤慨道,“他们可以选择遗弃我,我也可以选择抛弃他,亲情是相互的,我跟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齐天圣一句话被他堵了回去,只能干瞪眼。 费灵儿淡淡地问:“其实刚才你看到倪芳的遗照,就已经想起来了对吗?” “……” “而且,你是怕我们逼你跟他相认,故意跑出来给卓杨打电话的。” 卓不疑不是一个会撒谎的孩子,他满脸通红地垂下了头:“姐,说实话,我进到他那个屋子就感到压抑,里面一股汗酸味儿,简直跟贫民窟一样。我从来没在这么恶劣的环境生活过,如果与他朝夕相处下去,我一定会发疯的。” 齐天圣回想起昨天他对蒂芬特别墅的嫌弃,这番话一点也不觉得惊奇。 卓杨笑着说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失败吗?” 费灵儿不甘心的目光由卓不疑转向了卓杨。这个胜利的女人故意撩拨她似的,慢吞吞地抽出一根细长的女士烟,司机连忙殷勤地递上火,她抽了一口,悠悠地吐出烟气,才说道: “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最想要什么。” “那他最想要什么?” 卓杨轻弹了下烟身,一丝烟灰落下,她不急不慢地说道:“成人也好,孩子也罢,人呐,最想要不是自由。因为人性隐藏着弱点,绝对的自由,会让生活失去控制,反而失去掌控自我的能力。” “人最想要的是富贵安稳的生活,充裕的物质供应,丰满的精神生活,即便是被关在笼子里。” 费灵儿冲卓不疑大声道:“你愿意一辈子关在笼子里吗?每天睁开眼就要不停地背书、上节目、拍广告,大脑一刻得不到休息,也没有一分钟属于自己的时间,你不想脱离这样的生活吗?” 卓不疑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道:“可外面的生活更难过啊,我真的一天也待不下去了。回去以后,我再不会闹着出去了。” 说完,他毫不犹豫拉开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 齐天圣这才意识到,他和费灵儿刚才预想的两种结果都不可能发生。因为,卓不疑的命运并不取决于他俩,而是操控在自己手中。 卓杨瘦削的手指把烟掐灭,扔在了地上,火星在空中明灭,落在地上时,微弱的光亮彻底熄灭了。 她钻进了玛莎拉蒂,与卓不疑并排坐在后排,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费灵儿冷笑了一声,问道:“我忽然明白过来,这原来是你设的一个局。” “你以为你的小伎俩能瞒得过我?”卓杨优雅支着下巴,语带嘲讽,“房间里摄像头坏了,可录音装置没有坏啊。” 费灵儿哑然失笑:“原来如此。怪不得老门卫满嘴谎言,原来是被你用茅台收买了,你是故意让他指引我们来找牛子功的,想让卓不疑看到他的穷困落魄,可真是费尽了心机。” 卓杨眯着眼睛望着她,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当年也是你把卓不疑从孤儿院门口带走的,害得牛子功找了四年多——” “这个锅我可不背,”卓杨打断她说,“当年我本打算到孤儿院收养一个孩子,结果正好遇到院长正发愁呢,说是有个智障儿童被人丢到了门口,孤儿院还在犹豫要不要收留他。我当时发了善心,就把他带回来了,他超人的记忆是我后来才发现的。” 卓不疑听到这话,扑到卓杨怀里,演戏似的呜咽道:“妈,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我不该骗你,我不该逃出去!” “没关系,乖,只要你以后听话就行,”卓杨抚摸了他的脑袋,对费灵儿说,“我根本就不缺钱,之所以逼着他上进,还不是为了他有一个美好的将来。他的记忆是把双刃剑,能成就他,也能毁掉他,而我坚定地把他推向了成功彼岸。” “你这么优秀,想劝导卓不疑完全可以自己来,”齐天圣气得咬牙切齿:“你是利用了我们!”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玛萨拉蒂启动时,卓杨打开车窗对他说:“咱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卓不疑好,只要结果达到了,手段很重要吗?” 费灵儿哑口无言,面对这个在商海浮沉几十年的老江湖,分辩的语言是苍白的,胜利果实被她牢牢攥在手里。 “哦,对了,”卓杨笑着补充说,“双倍报酬打到费小姐账户了,记得查收下。没你的配合,我赢不了。” 第62章 信鸽之死 霍九建好不容易摆脱牛子功,从他家狼狈地跑了出来后,嘴里埋怨两人:“你们溜得倒快,把我丢在那里饱受摧残。他一直催问我牛蛋的线索,我扯了一堆谎才放我走!” 费灵儿没理他,反倒问齐天圣:“咱们要不要告诉牛子功真相?” “真相?什么真相?”霍九建疑惑,“我错过了什么?” 齐天圣目送玛萨拉蒂拐过街角,淡淡地说:“还是不要了。怀有希望的人生,还有些盼头,希望变成绝望,他就彻底垮了。” “跟个哲学家似的,什么情况?”霍九建终于反应过来,“卓大师呢?!” “被卓杨接走了。” 霍九建傻眼了:“接……接走?我连签名还没问他要呢!” 齐天圣懒得理他,和费灵儿并排往前走着,问她:“她给你的钱,你会退么?” “当然不退。”没想到费灵儿毫不犹豫,“我又不是圣人,也要吃饭的。” 这一点庸俗的品质,齐天圣倒是很欣赏。 …… 回到蒂芬特别墅时,露台的鸽群已经跃跃欲飞了,齐天圣饭也没吃,先打开鸽笼给信鸽放飞。 黑鸽们张开羽翼,腾飞而起,在碧蓝色的空中展翅翱翔。领飞的鸽子精神抖擞,毛色漆亮,遒劲有力地拍打宽厚的翅膀,身后的鸽群紧跟其后,盘旋回转,翅膀与空气摩擦,汇成“呜呜”的清亮鸽哨声。 这是自由的呐喊。 懂的人倍加珍惜,不懂的人弃之如履。 不必为他可惜,路都是自己选的。 忽然,鸽群一阵骚动,队列变得散乱起来,领飞的黑鸽迅速察觉了意外情况,带领身后鸽群一齐朝着笔直的方向,渐渐飞离了齐天圣的视野。 他正觉得奇怪时,鸽群又马上回来了。与先前不同的是,它们似乎聚成一团,簇拥着中间一只受伤的鸽子回程。 齐天圣连忙打开鸽笼,等鸽群缓缓落地时,他才发觉受伤的黑鸽脚下绑着红线,分明是之前送走卓不疑病历的信鸽。 信鸽奄奄一息地卧在地上,嘴里不断地咳着血沫,豆大的黑眼珠目光涣散,已经到了弥留之际。纵然齐天圣有动物交流能力,可它显然已经说不出话来。 齐天圣连忙喊费灵儿、霍九建都上来,两人慌乱地端水喂食,可信鸽已经毫无气力,温热的身体渐渐变得僵硬。 一条小生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流逝了,霍九建不甘心,他一跺脚,把它抱进自己房间,用工具把它解剖开来,解剖结果令三人震惊。 鸽腹里插了三根细针! 按照时间推算,这只无辜卖力的信鸽先把病历页送到几百里开外,又马不停蹄返程回来,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组织为什么对它下这么大的狠手!”霍九建想都没想,直接把矛头指向收件人,毕竟这些针不可能是中途被人插进去的。 齐天圣更是挠心般地痛苦,这只信鸽临行前与他还有过对话,军人般地坚决保证会安全返程,可它飞的越快,三根针对身体的伤害越甚,也不知它是忍着多大的痛楚飞回的。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齐天圣大声诘问鸽笼里的信鸽,它们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可那些鸽子噤若寒蝉,畏畏缩缩地拥在一起,谁也没有答复他。 “对方是不是在警告你?”机警的费灵儿提出另外一种假设。 齐天圣蓦然想起了定位装置,赶紧检查死去的信鸽——追踪器果然不翼而飞! “是我的错。” 齐天圣懊悔地把头撞向桌面,“上一次异能组织把定位装置解除,我就应该想到这是一种提醒,可我不信邪,非要再赌一次。” 齐天圣把昨晚擅自寄送病历页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两个伙伴。 “叔,这不怪你。”霍九建难得安慰人,“只怪我发明的追踪器太专业,吓到他们了。” 费灵儿忽然说:“我们的猜测都是建立在异能组织基础上,可如果这个组织不存在呢?” “什么意思?” “别墅的原主人明摆着要你帮助异能人,可信鸽原主人只是想要带血印的病历页,我的意思是,他们的诉求不同,会不会是两拨独立的力量。” 经她这么一分析,齐天圣感觉问题反而更复杂了。蒂芬特诊所背后主使代表着一种救人的善意,而信鸽主人不择手段要获取病历页,似乎代表一种恶意。如果是一善一恶交织在一起,可真令人头大。 霍九建并不这么看:“我觉得你们把问题想复杂了,假如信鸽主人真要对叔不利的话,早就会下手了,说白了他还是不想让我们去找到他。或许他手上的信鸽资源太多了,这些小动物的生命在他眼中并没有保护异能患者更为重要。他是在提醒我们,好好做好分内事,不要自找麻烦。” 齐天圣脑子有点乱,他又把爷爷的遗信翻了出来,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猴子,爷爷留了个大别野给你住。但是,这房子不能你一个人住,也不能有偿出租,而是要用来召集各种奇能异士,解决他们在本世界遇到的人生难题。在帮助异能人的过程中,你会逐渐发现你并非普通人,而且说不定还能找到你妈。不听我的话,大别野就会被人收回。” 听完以后,费灵儿好奇地问他:“你妈妈怎么失踪了?” 谈到这个问题,齐天圣就有些烦躁,他简短地回复:“我从来没见过她。” “别墅背后的人,会不会是你妈妈?” 哪壶不开提哪壶,霍九建突发奇想。 齐天圣不想再说话了,他闷着头钻进隔壁自己房间,把房门重重关上了。 …… 身体重回17岁后,齐天圣的精力明显比以前好了许多,这么一天折腾下来,腿脚虽有些疲累,但头脑依然清醒无比。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认真想霍九建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爷爷特别指出,他会在帮助异能人的过程中见到妈妈?要么她本身也是异能人,要么她是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想来想去也没什么突破性进展,他索性下楼从冰箱取出两罐啤酒,沿着露台翻出窗外,一个人坐在楼顶上,就着静谧的星空喝起酒来。 才刚喝一口,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清冷的月光在齐天圣面前映出一个人影,他头皮有些发麻…… 第63章 异能继承 齐天圣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拎起另一罐没开瓶的啤酒,手里沉甸甸的。 人影即将靠近的一瞬,他忽地把手中的啤酒罐挥向背面,顺势转过身去,啤酒罐砸向的那个黑影轻轻闪过身子,迅疾出右手一拂,啤酒罐被牢牢攥在手里。 身手好快! 青铜对星耀。齐天圣心想,这下完了。对方真要搞死他,连大都不需要,估计平a就行了。 只需要把他从房顶推下即可,顺势伪造自杀假象,连刑事责任都不用负。 “你这是请我喝酒吗?” 声音这么熟悉? 清瘦的人影鬼魅般逼近,皎洁的月光照亮了来人的脸。 竟是费灵儿! 齐天圣莫名来气了,质问她:“大晚上你不睡觉,跑楼顶来干嘛?” “这话应该问问你。”费灵儿梨涡浅笑。 “楼顶凉快。”有些理亏,齐天圣咕哝道。 “一晚上就几度电的事儿,你至于这么抠门嘛。”费灵儿揶揄道。 齐天圣被她戳中软肋,感到有些窘,扭头背对着他,重新坐在瓦顶上,说:“我是觉得,这里离夜空更近,更能让我想明白一些事情。” 费灵儿并排坐了下来,起开啤酒罐的拉环,雪白的沫子涌了出来,她往嘴里灌了一口,指着璀璨的星空,感慨道: “你知道为什么星星总是一闪一闪的?” 这个问题……貌似物理老师讲过,可他早还回去了。 该怎么回答才能掩饰无知呢? 齐天圣想不出,只好仰脖喝啤酒,用酒水堵上了自己的嘴。 费灵儿等了半天,见他没回答的意思,笑了笑,说:“因为,你不管怎么隐藏,真相的蛛丝马迹都会一点点地显露出来。” 听了这话,齐天圣喉头一紧,被酒呛到了喉咙,一股啤酒沫从鼻腔喷了出来,狼狈地背过身去剧烈咳嗽起来。 费灵儿送上手帕纸,嘲讽道:“你至于吗,吓成这样?” “你意思是,我齐天圣有事情瞒着你们?” “你从2020穿越而来,蒂芬特别墅处处带着古怪,异能患者一个比一个奇葩,还有这群不明来历的信鸽,一切都缺乏解释。” 齐天圣心说:老子要能想明白,还上楼顶喝酒干嘛?! 但他从不在女孩面前说脏话,耐心地回道:“我比你更想知道背后的真相。但幕后推手不想让我知道,我有什么办法?如果我真的知道,干嘛要隐瞒你和霍九建,对我又没好处。” “你妈妈怎么失踪的?”费灵儿注视着他,认真地问,“你内心是怀疑她跟这一切有关系,对吗?” 齐天圣轻轻一扬手,空罐滑出一道抛物线,砸在院子的草坪上。他扭过头,迎上费灵儿的目光: “和你有关系吗?” 仿佛是一堵硬墙横亘在两人中间,费灵儿这才晓得他内心深处筑起了堡垒,便不再追问,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想提醒你一句,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会主动离开自己孩子。” “你又没当过妈,你怎么知道?” 这么直男似的回答,费灵儿也是醉了。 这个话题显然是他的禁忌,可她不依不饶:“卓杨不就是这样吗,看似她把孩子交到我们手上了,可掌控权牢牢把握在手中。她是想借我们的力量,让不疑得到历练,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历练?”齐天圣笑道,“当妈的都这么自以为是吗?” “虽然不是亲妈,可我能感觉得出,她还是爱卓不疑的。即便这种关爱有些变态,可初心并没有错,毕竟社会竞争太残酷了,她只能把卓不疑的优势发挥到极致,因为以卓不疑的缺陷他找不到任何工作。再看看他父亲牛子功,已经四十好几的人了,依旧是身无长物,只能靠着拆迁款混日子。” 他明白费灵儿虽然对卓不疑丧失自由感到惋惜,但如果在牛子功与卓杨之间二选一的话,她毫不犹豫帮他选择卓杨,这也是她为何没有坚持帮助卓不疑脱离苦海的原因。 忽然之间,齐天圣脑中灵光乍现,想清楚了一个问题。 他急切地说:“你有没有注意到,石头的不老症、肖蕙的动物语言天赋、卓不疑的超强记忆都来自于父母。” 费灵儿被他这么一提醒,也有点恍然大悟,迅速补充说:“准确来讲,是都来源于父亲。” “也不一定,”齐天圣若有所思,“肖蕙的父母远赴美国,现在搞不清楚究竟是遗传父亲还是母亲。” “我们漏了一个人。” “王多发?” “对,”费灵儿回忆说,“他当时只是提及祖上三代脱发,并没有讲到都有预知灾祸的第六感。” “或许他父亲、爷爷有意隐瞒呢?”齐天圣猜测,“对他们而言,这肯定不是很光彩的能力。” “王多发一定有所察觉,我们应该问问他。再说了,当时他还没有留下血指印。” 齐天圣觉得有理,他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了,对她说:“应该休息了,明早再打吧。” 费灵儿点头,和他一起从楼顶下到露台。 那群黑鸽被惊醒,扑腾着翅膀起身,见到两人后,立即“咕咕咕”地向齐天圣乞食,费灵儿只好从厨房端来一叠小米。 喂食时,齐天圣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刚才身手不错啊。我记得之前露台闹鬼时,你还躲在我后面,原来是装的。” 费灵儿愣了愣,笑了起来:“忘了告诉你,我小时候被父母逼着,学过半年的擒拿格斗。” 齐天圣想起那晚她带着肖蕙在树林里闪躲狂奔,的确像是练过的人。 “对了,被你绕着弯子提及我妈,我都忘问你了,你爸妈是做什么的。”齐天圣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费灵儿明显一顿,正想好要开口时,腕上的手机铃声响起,她脸色微变。 “谁啊这么晚,不会真是你爸妈吧?”齐天圣打趣道。 “是我弟弟。” 费灵儿当着他的面,接通了电话,连寒暄也没有,对面直接嚷嚷: “姐,我明天就回国了!” “啊?” “马上登机,明天见哈!” “等等,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回国了?” 话筒里传来费鱼儿兴奋的声音:“我打听到国内有一个神奇的催眠大师。” “催眠大师?” “对,我觉得他一定能治好费蓝儿的病!” 第64章 某人吃醋了 挂掉电话后,费灵儿脸上没丁点儿迎接亲人归来的喜悦,而是阴得像外面的夜色,叹气一声接着一声。 “不是亲弟弟吧?”齐天圣揶揄道。 费灵儿白了他一眼,兀自下了楼梯,沉重的关门声响起。 齐天圣撇撇嘴,饱汉不知饿汉饥,多少人梦想有个弟弟妹妹呢,她是既有弟又有妹,在家中妥妥的大姐大,竟然还挑三拣四。 从露台下到二楼卧室时,他见隔壁霍九建的门虚掩着,往里面打探一眼,只看到他拱起的背部,人正趴在工具台上忙个不歇,右手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绘出一张张草图,左手马不停蹄摆弄一堆设备和零件,两手同时干活,像极了三头六臂的机器人。 桌上摆着一条机械断臂,半成品的模样,昏暗的台灯打在上面,发着暗沉的金属冷光。 这家伙从来都是日夜颠倒,白天闲似陶渊明,晚上忙像爱迪生。 齐天圣没打扰他,回到自己屋子,蒙上被子睡大觉。已经连着几天没有出摊了,明天再不起早和面,真的要坐吃山空了。 …… 被五点钟的手机闹钟吵醒后,齐天圣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乌七八黑的,以为定错了闹铃,继续蒙头欲睡,没想到外面突然一声炸雷,彻底把睡意给驱散了。 雷过之后,瓢泼大雨下了起来。 金陵城位于南方,即便是夏天,雨下起来也轻柔,难得这么痛快地浇一场。 齐天圣却很郁闷,早餐摊又出不了了。 揉着惺忪的睡眼下了楼,看到费灵儿竟已穿戴整齐,拎了把雨伞整装待出。 “这么大的雨,你要上哪儿?” “接机。” 齐天圣觉得奇怪:“你弟弟多大了?” “17。” 呵呵哒,齐天圣记得自己17岁时已经半工半读混社会了,而且机场大巴和出租车不香吗?这小家伙竟然要老姐亲自去接机,要么生活完全不能自理,要么性格特肉特矫情。 没办法,人与人的差距就是这么明显。 “他找好住的地方了?我这里暂住两天是没问题的。”齐天圣客气地问。 “叔,你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呢!” 哀怨的语调从背后传来,霍九建端着一杯热豆浆从房间里走来,显然一夜未眠,他双眼血红地盯着齐天圣: “我当时要住进来,差点要跪下来了,她弟弟还没来你就主动邀请入住,你这是搞双标啊?” 齐天圣有些理亏,勉强地硬撑道:“我是刀子嘴豆腐心,你看后来叔还赶过你?” “你这话就不对了!”霍九建理直气壮,“我是凭本事待在这里的,破解ai驾驶、重组追踪定位器,还有肖蕙那次报警,哪次离得了我?” 费灵儿笑笑说:“放心,你的地位无可撼动,我弟弟从不跟我住一起。他已经订好了酒店。” “从不住一起是什么意思?”霍九建八卦道。 “因为他嫌我烦。” 费灵儿语气透出些许无奈,她吐了吐舌头,推门,打伞,步入雨中。 霍九建从厨房取了一张卷面饼,路过齐天圣时,喉头故意哼了一声。 齐天圣咳嗽了一声:“某人那么有骨气,可以不吃我做的玉米饼的。” “我就吃,你能把我怎么着!” 霍九建把卷饼塞到嘴里,三下五除二吞咽下去。 齐天圣笑着掐他脖子要暴揍一顿,却闻到他身上一股味儿,倒不是酸臭,而是化学反应独有的刺激气味,他吸了吸鼻子:“你身上什么东西?” “正要跟你说呢,”霍九建正色道,“我这几天发现,酒柜背后暗门的金属物质与病历册牛皮纸上的某种成分相同。昨晚我在电脑上画了物质结构模拟图,发现它的分子结构挺特殊的。” 齐天圣精神为之一振,连忙问:“怎么特殊?” 霍九建打了个哈欠,故意卖关子:“你别急啊,还有待进一步研究。” 说完,他在齐天圣的愤怒目光的照射下,得意地提步上楼,把房门锁死,很快便传出了颇有规律的呼噜声。 他习惯于吃过早餐再睡觉。 有什么大不了的,早就猜到暗室与病历册息息相关了,用得着你说嘛!齐天圣窝在皮沙发里,望着窗外雨势渐大,想着一天都出不去门,也正好可以待在家休息一下,便打开了客厅电视。 卓不疑熟悉的西瓜头映入眼帘,他正接受记者现场采访。 “卓大师,您对三天后的人机记忆pk有信心吗?那台新发明的机器人目前战绩是十二战全胜。” “那是因为还没遇到我。”卓不疑扬了扬眉毛,“别忘了,机器都是人造出来的。” 精神昂扬的状态跟先前的萎靡不振大相径庭,可越是这样,齐天圣越看不起他。 果断跳台,一直搜到金陵城事新闻频道,正好在播报一则有关异能人的新闻。 “据警方调查,该名德籍异能人的死因系自杀,周围邻居纷纷表示并不知道他异能人的身份,也从未见过他使用异能。本台记者了解到,半年前他曾失手捏碎亲妹妹的腿骨,父母将其送异能事务局判定其异能人的身份后,他被迫从家里搬离,独居在该公寓半年之久,除了购物倒垃圾外,与周围人全无来往。有心理医师分析称,他很可能因严重自闭症而选择跳楼自杀。” 一栋公寓的楼底下用粉笔画着一个人形,像是歪歪扭扭的“大”字。 齐天圣眉毛蹙在一起,内心唏嘘不已。 如果他生活在金陵城就好了…… 他不由得想起一个问题:国外是否也有类似蒂芬特的异能诊所呢? 正好可以问问从国外回来的费鱼儿。 毕竟,他自己从未出过国,也没坐过飞机,学过驾驶却从未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想想人生还挺失败的。不过据说全国有9亿人口从未坐过飞机,这么一想,阿q般地稍稍释怀了。 也不知道这个费鱼儿做什么的,想回国就回国,坐飞机跟打出租似的,会不会很有钱? 人与人的差距怎就这么大呢。 佛观一碗水,八万四千虫。有的虫生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坪上,有的虫生在寸草不生的蛮荒大沙漠,有的虫生在臭气熏天的茅坑里…… 寸草不生这个词从头脑一冒出来,他立即想到了王多发。 齐天圣找到他名片,拨打上面的号码,话筒里传来传来女机器人的声音: “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第65章 变脸如变天 这时,手机铃声恰好响起,上面一串不认识的座机号码。 王多发打来的?不会这么巧吧…… 他接通以后,才发现自作多情了,电话是从警局办公室打来的。 “你好齐先生,我是上次接走肖蕙的警员。” “你好你好!”齐天圣语气都变得尊敬起来,“请问肖蕙还好吗?” 那边顿了下,答道:“她还好……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我可以接走她了吗?” 齐天圣感觉对面有些犹豫,顺便问了一句:“她舅舅是不是被关起来了?” “陈国富涉嫌非法猎捕、杀害珍贵、濒危野生动物罪,违反了《野生动物保护法》,已经被刑事拘留,我们马上会对他提起公诉。” “那肖蕙会受影响吗?” “她虽然承认了罪行,但由于未满12周岁,不承担刑事责任,将来会面临强制教育和社区矫正。” 齐天圣长舒一口气,电话那头继续问:“你现在有空吗?可以来一趟所里吗?” “好的,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去。” 齐天圣拎起一把黑伞刚打开门,浑身湿淋淋的费灵儿闪身进屋。 一向注重个人形象的她从未如此狼狈,长发一簇簇地揪在一起,凌乱地贴脖在脖颈上,麻质的衬衫紧紧黏在身上,像是掉到水里似的。 不过身材的曲线尽显,锁骨上也泛着水珠,有种灵动的风韵,皮肤显得更白皙了。 齐天圣不自觉地吞下口水,问了句:“你临走不是带伞了吗?” “给他用了。” 呵,扶弟魔。 大下雨天的,把伞借给弟弟,自己倒是淋着雨回来。 齐天圣咳嗽下,很不自然地说:“洗个澡,别感冒了。” “嗯。” 费灵儿用毛巾擦干头发,才往房间里走,走到半路停了下来,问他:“这么大雨,你要出去?” “我刚接到警员电话,马上去派出所接肖蕙去。” “那我也去。” “啊?”齐天圣讶异,“你不要歇一歇吗?” 费灵儿没理会她,径直步入衣帽间,仅半分钟过后,又从房间钻了出来,身上已经换上另一套行头。 唯有长发还是湿漉漉地,随意地搭在双肩上,她边吹头发边说道:“你以为你是她什么人,警方会安心把她交给你吗?” 倒也是啊,他愿意谎称是肖蕙哥哥,肖蕙未必肯做他妹妹。而且他来到这个时代,身无长物,警方说不定还会怀疑他的身份。 费灵儿就不同了,她毕竟手持着心理医生的执照,当时在仓库出事的时候,也是她和肖蕙待在一起,她去接人更有说服力。 吹干头发后,费灵儿不急着出门,反倒是跑上楼梯,拳头用力砸霍九建的房门。等他揉着睡眼开门后,冷着脸把一部破手机塞到他手里。 “给我把它破解了。” “凭什——” 霍九建还想谈报酬呢,结果费灵儿毫不给机会,扭头便走,霸气地补了一句: “回来就要!” 齐天圣撑着仅剩的一把黑伞,和费灵儿一起出了门,走向停车场。 一公里的步行距离,风吹雨摇的,伞都遮不住斜向飘来的雨水,费灵儿一路无话,走得相当之快,齐天圣只得把伞不停地前移,后背很快就湿透了。 终于坐进车里,齐天圣打开了ai自动驾驶模式,雨天里他可不想冒险开车,此前霍九建曾说过,恶劣天气下选择自动驾驶模式,假如出了事,开发ai的公司要负全责,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费灵儿安静地坐在副驾驶上,偏着头望向窗外涟涟雨雾,似乎还在想着心事。 齐天圣忍不住问她:“你弟弟找的催眠大师靠不靠谱?” “后天见面就知道了。” “你不是心理医师吗,为什么没试过亲自给妹妹治病呢?” 费灵儿口气透漏着不耐烦:“催眠术只是心理医生的一种治疗手段,并非每个心理医生都懂催眠术。” 切,直接说能力不够不就得了。 他试探地问道:“后天我能跟着一起去吗?” 费灵儿这才把头别过来,看猴儿似的看着他,斩钉截铁地说:“不能。” “呵呵,好玩的事情不带我去,找保镖时候倒是第一时间想到我。” “这个事情一点都不好玩!”费灵儿正色道。 真是热脸贴上一张冷屁股,这女人情绪变化比变装还快,涉及到他的奇怪遭遇时,热心的像菜场大妈,一问到她弟弟妹妹立马讳莫如深,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齐天圣撇撇嘴,彻底断了继续跟她友好聊天的念想。 车子停在派出所后,一名警员上前引导他们绕过高耸的办公大楼,来到后面的低矮裙楼,刷指纹进入后,又乘电梯来到负三层,绕了好远,才在一个小房间门前停下脚步,作出了请进的手势。 费灵儿不着急进去,镇定自若地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询问室。”年轻警员简短地答道,“我们长官有话要问你们,在里面等好久了。” 齐天圣鼓了鼓勇气,率先推门而入,只见询问室中间只摆了一张长条会议桌,两盏台灯孤零零地摆在两侧,对面坐着三名长官,脸部都被光圈的阴影遮住。 “请坐。”坐在中间的长官客气道。 齐天圣和费灵儿分坐两侧,落座后才把目光投向对面,迎面撞上了两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正是金陵艺术学院小剧场的两名便衣警察! 一胖一瘦,形体特征太过明显,所以第一时间就辨认出来了。 两名便衣也是各吃一惊,胖的那位嘴长成了o型,问瘦便衣:“黑哥,咱们好像见过他俩……” 瘦便衣从口袋掏出电子本,迅速翻阅了记录,喃喃道:“对,石钟山那个案子,金陵艺术学院。” 中间那个长官见状,开心地说:“既然你们都认识,那我就不在这儿耽误时间了。你们聊,你们聊。” 说完,作势要走。费灵儿站起身,大胆拦住他,问道:“这次来,不是为了肖蕙的事吗?” “是啊。但现在肖蕙失踪,就跟我没关系了。” 第66章 都是戏精 “肖蕙失踪了?”齐天圣惊地站了起来,“她不是一直在所里吗,怎么会失踪呢?” “人当时是你带走的,怎么跟你没关系了?”费灵儿早认出他就是那晚到仓库抓人的警官。 他面露难色,袒露说:“她失踪的方式很诡异,超出了正常人理解的范畴。” 齐天圣脑中立即想到一种最坏的结果——肖蕙利用动物语言天赋收服警犬,然后在一个月黑风高夜,越墙逃跑…… “什么叫超出正常人理解范畴?” 戴眼镜的瘦便衣似乎官衔比他大一些,烦躁地挥了挥手,只留胖便衣和自己一同询问两人。 中间的警官如释重负地从房间出去后,瘦便衣把两人证件亮了亮,齐天圣瞅见两个奇怪的名字:黑见道、白如常。 “代号而已。” 黑见道敏锐地察觉到他讶异的眼神,主动解释说。 “哦,很写意。”齐天圣望了一眼胖便衣,除了胖之外,浑身的肉确实白花花的。 黑见道他注意到了齐天圣手指戴的黑玉扳指,皱了皱眉头,大男人戴个扳指,阴阳怪气的。他喝了一口枸杞茶,问费灵儿: “咱俩还挺巧啊,石钟山那个案子你是知情人,肖蕙这个失踪案也能遇到你。” 满脸横肉笑得直抖的白如常在一旁感喟:“缘分像命运纠缠的丝线。” 费灵儿很嫌恶地白了他一眼,对黑见道说:“你该不是怀疑我吧?” “之前并没有,现在嘛,有点儿。”黑见道似笑非笑地说,“我今天本来只找了齐先生,你为什么跟着过来了?” 齐天圣替她回答:“她以为是来接肖蕙回去呢,随身还带了换洗的衣服呢,不信你看!” 他机智地从费灵儿肩上扯过变装的装备包,把拉链只拉开一个细缝,远远给黑见道看,里面果然都是女孩子的衣物。 黑见道皱了皱眉,用笔在电子屏上“沙沙”记录起来。 白如常忽然冲费灵儿大嘴一咧,傻笑说:“你好有爱心!” 费灵儿像吃了苍蝇,别过头反问黑见道:“石钟山的案子怎么样了?” “他这一死,只能按结案处理了。”黑见道轻哼了一声,“不过,我询问过石头和汪萍后,对案情已经有些眉目了。总有一天,我会查清楚其中原委的。” 齐天圣心想,或许母子俩并没有告诉黑见道完全的真相,毕竟石钟山异能人的身份警方也并不知晓。 “肖蕙怎么会在警局失踪呢?”费灵儿问道。 “这正是我找齐先生的原因。” 齐天圣弱弱地问了句:“原因不该在你们身上吗?” 白如常立马变了脸色,辩解说:“是所里的人无能,跟我们异能事务局可没关系!” “异能事务局???” 黑见道扬起手,掌了一下他半秃的脑袋:“握草,你这么快就把咱们老底给主动爆出来?情节是不是发展太快了!” 费灵儿嘲笑:“你确定这个白面胖子做你跟班靠谱吗?” 白如常竖起大拇指,面露崇拜之色:“人美智商高啊!我是他跟班都被你看出来了?我已经很用力在演了。” 黑见道无语凝噎,扶额解释说:“既然已经这样,直接告诉你们好了,省得你俩瞎猜。我们确实是异能事务局的专员,专门负责异能案件的侦查工作。” “异能案件?”齐天圣面露惊异之色,“这世界上真有异能啊?” 呵呵,你们不是会演戏嘛,以为劳资不会啊! “齐先生不会不知道,肖蕙也是异能人吧?” “肖蕙是异能人?怎么可能呢!”齐天圣继续自己的表演,“她只是个单纯无辜的小女孩而已。” 黑见道抬头望着他眼睛:“你认识她多久了?” “两天。”齐天圣如实回答。 黑见道简直要跌破眼镜了,他又问费灵儿:“你跟齐先生是情侣关系吗?” 费灵儿无语了:“你觉得像吗?” 白如常摇摇头,毒舌道:“我觉得他不配。” 齐天圣有种想袭警的冲动。 “你们跟肖蕙怎么认识的?” 费灵儿生怕齐天圣胡编乱造惹事上身,主动回答说:“前不久在救助一只流浪狗时,以为肖蕙和陈国富真是动物保护组织的,便把流浪狗交给他俩,不过始终是不放心,于是跟踪他们来到东郊的山区,发现了藏匿野生动物的仓库,便立即通知霍九建向报了警。与陈国富接头的人发现我们的踪迹后,要追杀我们,得知真相的肖蕙主动站在我们这一边,带我们一起逃脱。” 白如常一脸诧异道:“怎么又出了一个故事版本?陈国富和肖蕙说的不一样,他俩说的和肖蕙也不一样。” 黑见道轻蔑地哼了一声,推断说:“陈国富所有的供述都是把罪责揽到自己头上,而肖蕙不忍心,故意在询问时突出了自己的异能力,想帮助舅舅减轻责任。至于这两个人,自然想把事情撇得干干净净。” 费灵儿失笑道:“黑局,你这话说得有根据吗?物证有吗?人证有吗?你是靠猜测断案的吗?” “那石钟山的案子你怎么解释?” “巧合。” “巧合?”黑见道笑笑,“我查过你的档案,好端端地留美大学生,突然肄业回国,在一个月内,接连跟两起异能人案件有牵扯。你觉得这是巧合?” 齐天圣有些自责,说实话她也是被自己牵扯进来的,他故意装傻道:“你说的异能人、异能案件、异能事务局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如常忍不住了,激动地解释说:“最近这半年,异能人频繁现世,出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案子。普通警力无法破解,于是我们异能事务局应运而生,精选了全国最优秀的高智商刑侦专家和身手不凡的特警。前者的代表是黑局,后者的代表,嘿嘿,你们懂的。” 费灵儿懒得搭理他,追问黑见道:“肖蕙的失踪也跟异能有关吗?” 白如常试探地望了黑见道一眼,见他烦闷地摆了摆手,于是把笔记本屏幕扳向对面,点击了视频播放键: 监控视频的屏幕上只有肖蕙一个人,似乎也是在这个询问室,她趴在桌子上,背部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呜咽。 白如常介绍说:“陈述完野生动物的事情之后,她情绪比较激动,当时负责问话的女警员主动从屋里出去,给她一个人独处的时间。” 齐天圣和费灵儿死死盯着屏幕好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正不耐烦的时候,忽然发现屏幕里的肖蕙不见了! 看到两人惊诧的目光,白如常很是得意,他又把播放时间轴拖回去,重放了一遍。齐天圣特意注意了视频右下角的时间,在肖蕙消失的一刹那,时间并没有跳跃。也就是说,视频并非是刻意剪辑的。 “她凭空消失了?” 第67章 隐身术 黑见道在两人看视频的时候,认真审视了他们的举止和眼神,凭借多年的刑侦经验,他感觉两人的惊讶并非装出来的。 视频继续往下播放,女警带着两个警员一起冲进询问室,不见肖蕙下落,惊惶地在里面转来转去,那么小的空间,根本无处藏身。 “案子转给异能事务局时,我和白如常恰好在金陵城调查石钟山的案子,便顺带交给我俩处理了。” 黑见道看到两人震惊得说不出话里,继续叙述道:“后来我查了卷宗后,才发现肖蕙已经承认了与动物交流的异能。我便顺理成章地怀疑她拥有另外一项异能?” 费灵儿惊觉:“隐身术?” 黑见道点点头,说:“我精研过全球的异能案例,去年巴基斯坦有过类似异能人。不过他的隐身术与肖蕙的不同,只能隐去身体的某个部位。这小子隐掉了关键部位,竟然跑到女校去读书了,幸亏发现的早……” 白如常兴奋地说:“肖蕙这是完全隐身,比巴基斯坦小伙儿还要高端。” “我怀疑,在几个警员冲进屋子的时候,她溜掉了。”黑见道分析说,“也有可能现在还躲在这屋里……” “黑头儿,你别吓我哈!”白如常脸上血色全无。 费灵儿轻咳了一声,提醒道:“会不会是被人带走了?带走她的那个人拥有隐身的异能。” “对对,”齐天圣补充说,“你想啊,如果她自己会隐身,那天在仓库何苦跟凶犯躲猫猫呢?” “倒不是没有这种可能。”黑见道摸摸自己瘦削的下巴,陷入了沉思。 齐天圣虽然对肖蕙的莫名消失感到深深的疑惑,可他相信,她除了动物语言天赋,应该是没有其他异能的。 费灵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白如常望望黑见道,他目光流露迟疑之色。 “人是你们弄丢的,”费灵儿提醒他,“该说的我俩全说了,已经没有其他线索好提供了。” 齐天圣说:“我们又不会隐身术,你害怕消失了不成?后面如果有新情况,咱们互通有无,可以了吧?” 黑见道终于点了点头,他把两张名片分别奉给两人,边往门外走边问齐天圣:“你俩住哪儿,我送送你们。” 他自然是动机不纯,齐天圣又不好直接拒绝,只能把蒂芬特别墅的地址报给黑见道,眼看着他要启用手机导航,费灵儿灵机一动,故意打断他:“要不先送我吧,我和我弟弟住橙子酒店。” 黑见道一愣,本想应允的,忽然奸笑一声,对跟在后面的白如常说道:“我送齐先生,你送她。” …… 古朴庄重的蒂芬特别墅呈现在眼前时,黑见道着实是有些震惊的。难以相信这幢昂贵房产,竟然属于身前这位其貌不扬的19岁小伙。 兴许是个富二代吧。黑见道停车把他放下后,若无其事地问了句:“你爸妈跟你一起住吗?” “都成年人了,当然各自住各自的。” 黑见道吸了一口凉气,感觉鼻子有点酸,看来他家可不止一栋大别墅。 “费灵儿跟你真的只是朋友关系?”他又试探道。 齐天圣呵呵一笑:“我对她真没兴趣。” 露台上窗户忽然打开,钻出霍九建的肥硕的脑袋,他只穿了件敞怀的睡衣,懒腰伸了一半,正好看到底下齐天圣站在门口,冲他大喊道: “我最亲爱的叔,你终于回来了!我快要饿死了,赶紧上来喂饱我!” 黑见道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哦,我懂了。” 说完,开车扬长而去。 富二代的品味确实与众不同。 齐天圣进屋时,霍九建正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坐着,摆弄着手机。 “叔,灵姐没跟你一起回来?” “避嫌,你懂吗?”齐天圣没好气地说,“刚送我回来那人是异能事务所的,以后可能要盯上咱们了。” “异能事务所?” 齐天圣只得把警局发生的一切告诉了他。完了,霍九建问了句:“他们将来要是发现你擅自帮助异能人,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能在这里待多久还是个未知数呢……” 霍九建两只小眼睛认真地望着他:“叔,万一你被抓了,别把我供出来。我只不过义务提供些技术支持而已,你不能把我卖了。” 齐天圣二话不说,把他推倒骑在身下,拿起抱枕就往他身上砸,霍九建抱头闪躲,惨叫连连。等两人闹累后,豁然发现费灵儿出现在门口,抱着肩膀,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俩。 她身后传来个男声:“不是吧……姐,这就是你口中那两个靠谱室友?太激情了,刺痛了我的狗眼。” “你跟他们半斤八两。”费灵儿埋汰道。 小伙儿进门以后,齐天圣和霍九建惊掉了下巴——这张脸,简直是颜如宋玉、貌比潘安! 周渝民似的过肩长发,剑眉入鬓目若朗星,高而挺的鼻梁,温润如玉的皮肤,身长八尺,胸鼓腹平,浑身散发着美男子的雄性气息,仿佛文艺复兴时期的人体雕塑复活了,完美到极致了,女人看了昏厥,男人看了流口水。 “这是我弟弟,费鱼儿。”费灵儿无奈道,“非要闹着见你们。” 费鱼儿邪魅地一笑:“贸然来访,打扰两位双修了。说实话,我是怕我姐把你俩欺负得太甚了。不过刚才这么一看,我放心了。” 听起来文绉绉的,这话怎么这么难听呢?齐天圣还没想到反驳的词汇,费鱼儿变戏法似的从黑挎包里取出两个礼品盒: “见面礼,不成敬意。” 齐天圣一口气被噎住,只得说:“兄弟你太客气了。” 霍九建扯开包装一看,一个是gi的男士香水,一个是lv的皮带,顺手把皮带收了,把香水丢给齐天圣:“你经常出门,用得着。” 费鱼儿对别墅里的老旧陈设很感兴趣,自顾自地踱步欣赏时,费灵儿胳膊肘碰了碰霍九建:“手机破解了吗?” 霍九建只顾试皮带,指着沙发上的手机:“你自己看吧。” 费灵儿打开手机,犹豫了一下,先点击了通讯录,手指在屏幕上滑动,脸色变得阴沉起来,齐天圣凑过去看热闹,通讯录一千多个号码,全是女孩名字,正好翻到“z”字头: zakiya、zane、zara、zaria、zelda、郑海云、郑丽、郑子怡、郑燕、郑燕…… 齐天圣蓦然醒悟:他不仅中美通吃,竟然还有重名的…… 费灵儿气不打一处来,冲费鱼儿愤怒喊道:“你怎么又骗小姑娘!” 第68章 当姐姐的最烦 费灵儿气鼓鼓地说:“上次通讯录有三百多个,这次冒出来一千两百,你是不是骗上瘾了?” “恋爱嘛,双方你情我愿的,这么叫骗呢?”费鱼儿不在乎地回应姐姐,“她们垂青我的美颜,我贪图肉体享受,各取所需而已,干嘛那么认真。” 齐天圣和霍九建听得咋舌不已,才十七八岁的年纪已经完成千人斩,在某些方面也算得上天赋异禀了。不过,这时再看他的绝世美颜,就觉得表情轻浮眼神轻佻,有种油腻腻的感觉。 “你看你,好端端地不上学,天天玩世不恭,到底要浪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姐,你不是也中途退学了吗?”费鱼儿轻笑道,“我只不过步你后尘而已。” 费灵儿拎起抱枕,摔向弟弟,却被他闪身躲过。 齐天圣见他躲避动作很是灵巧,好奇问道:“你不会也学过功夫吧?” “我姐没告诉你吗?小时候家里请了个老国师,除了逼我们背古文习汉字,还教我们练武术。” 齐天圣狐疑的目光望向费力儿,犹记得天台喝酒那次,她轻巧地躲过了啤酒罐,看来姐弟俩真的是有些功夫傍身。 她吐了吐舌头,吐槽道:“他真是把我老底揭穿了。” “你这次回来,是为了救妹妹?”齐天圣问。 费鱼儿讶异的目光投向费灵儿:“你这才叫把老底揭穿了,费蓝儿的事情你怎么讲给外人听呢?” 费灵儿被他噎住,齐天圣也很尴尬:“是我不小心听到的,跟你姐无关。” “我讲给他听又怎样,”费灵儿愠怒道,“总比你病急乱投医,找什么江湖郎中要好!” 费鱼儿摆摆手:“千万别这么说,江湖卖艺的能跟催眠大师郭佩孚比吗!他可是靠催眠疗法治好了不少名人,患抑郁症50余年的主持人,得失眠症的成功企业家,拯救了因妄想症多次自杀未遂的女明星。我也是反复查找资料,才决心回国找他治病的。” “可费蓝儿的病是先天性的,在美国也不是没找过名医,一点用也没有……” 费鱼儿嘴角一撇,不屑道:“正是因为你和爸妈都抱着这种消极态度,费蓝儿才在精神病院被锁了整整十二年!生肖都走一轮了,你倒小日子过得优哉游哉,有想过她在地狱里怎么熬过来的吗?” “你有这闲工夫瞎操心,干嘛不找个正经事儿做做?”费灵儿气得反倒笑起来,“混迹酒吧莺歌燕舞时,你有想过妹妹吗?费蓝儿每年的医疗费全是我付的,你除了问我要钱,还做过什么?” 费鱼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瞪着鱼泡眼分辩道:“我有自己的打算……” 费灵儿掂着那只手机,嘲讽说:“是啊,美利坚的女孩你玩腻了,打算两部手机双管齐下,又来坑害祖国花季少女是吧?” 费鱼儿从她手中抢过手机,气急败坏地说:“我的事情你少管!明天你不必跟着我去见郭佩孚了。” 说完,拉开门疾走而去,费灵儿冷冷地送上一句:“催眠大师要价可不低,就凭你。” 旁观姐弟俩吵完架的齐天圣和霍九建,很乖地站在原地不动,半晌后,齐天圣咳了一声,故意转移话题,问她:“白如常路上没找你麻烦吧?” 询问室里,他就发觉白如常一看到费灵儿,笑容就挺不正常的。 “下了车,他缠了我一会儿,不过费鱼儿很快下来解了围。” 真是个令人爱恨交加的弟弟。 霍九建冲她竖了竖大拇指:“灵姐姐,真没想到,你一个人养着弟弟妹妹,给你一个大写的服!” “还不如叫我小灵灵呢,”费灵儿长叹一口气,“现在听到姐这个字,我头大……” 下午雨势依旧很大,露台的鸽子完全没有机会放风了。齐天圣百无聊赖,席地而坐,边喝可乐边跟鸽子聊天。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齐天圣用鸽语讲完了费鱼儿与一千多个女孩电话号码的故事,几只母鸽子群情激奋,拍着翅膀叫道: “咕咕——咕咕咕咕咕咕!” “咕咕咕咕——咕咕咕!” 翻译成人话就是: “早知道你刚刚放我出去,我屙他一脑袋。” “下辈子祝他做太监!” 齐天圣笑出声来,毕竟它们说出了单身狗的心声。两罐可乐下肚后,跑下去上厕所时,正好听到费灵儿在房间里做情感直播的声音: “如果你真不想离婚,那就继续容忍他婚内出轨好了,指不定哪天他玩腻了会幡然醒悟,和你重归——” 语音忽然断了,似乎是客户在跟她吵架,接着就传来费灵儿的声音:“小三劝导师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万一他跟这个分了,马上又找一个小四呢?花这个钱还不如周游列国,人生犯不着跟——” 语音又中断了,费灵儿在里面自言自语:“奇怪了,今天做什么都不顺。” 齐天圣忍不住敲响房门,等她刚打开门,他顿了顿,说道:“你刚才的话,我在外面听到了……” 费灵儿抱着肩膀:“有什么建议吗?” “有时候女客户需要的不是建议,而是安慰。”齐天圣侃侃而谈,“我以前特喜欢听情感电台,里面的专家会在感同身受的基础上,先是安抚她的情绪,然后循序渐进给出方案。假如对方是渣男,你还要教给她治理渣男的手段,比如写承诺书、交银行卡、签忠诚协议,甚至是房屋过户。至于那个渣女,轻的可以打电话吓唬她,严重的还可以跑到她单位去闹,搞得人尽皆知,让她没法做人。” “这就是你们20年代情感专家的思路?”费灵儿像看怪物似地望着他。 “也不全是,有我自己的思考。” 费灵儿哑然失笑,这年头,正义感爆棚的人真心不多见了,她耐着性子解释把现代情感观讲给他听: “有渣男,就说明有蠢女的存在。一段感情中,男女都是势均力敌,没有谁是可怜的一方。感情问题是相互的,如果单纯只是一方出了问题,那就可以直接诉诸公检法来解决了,哪还需要情感主播?我们这一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态度中立。不然天天听这些哀语怨言,每次都要感同身受,非但不能帮客户解决问题,总有一天也会变成怨妇的。” 第69集 催眠大师 “你太绝对了,”齐天圣大摇其头,“有的渣男之渣,是你完全不可想象的,女孩智高一尺,但渣男渣高一丈。渣男如果单兵作战,还容易摆脱,如果抱团出击,很少有女孩不羊入虎口的。你听过pua和精神控制吗?” 费灵儿拍拍他肩膀,笑笑说:“你当这是30年前啊,虽然这几年因为科技发展,女权主义式微,但智商和情商较之20年代还是有很大进步的,成年女孩更看中的男性的颜值和身价,绝不会因为男人欲擒故纵的小伎俩贸然献身。” 齐天圣不由得想起金倩、汪萍、卓杨等人,也的确在男女关系中占据着主导地位。 费灵儿转而又说:“不过,女性权利也存在着贫富差距,勤苦奋斗的,社会地位不见得比男性低,无论是政界、影视圈,还是研究领域、技术工种,女性已然是半边天的存在。那些不愿努力的女性,性魅力逐渐被人偶取代,在社会中已经很边缘化了。而我的很多女性客户,就来自于她们。” 齐天圣依然摇着头,嘴硬地反驳说:“费鱼儿手机里1000多个号码,难道都是弱势女性吗?” 他潜意思是渣男总能想办法俘虏各类女性,跟女性社会阶层无关,管你是食物链顶端还是底部,只要能满足他的私欲,他们照单全收。 费灵儿当然听出来了,只是这个比喻直击心头要害,她“嘭”地把门摔上,隔着房门狡辩说:“他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谁知道中什么邪了!” 呵呵,谁小时候不是天真无邪善良不欺,只是渐渐融入社会这个大染缸,有的人入戏深,有的人入戏浅而已。可是这深浅,不正取决于个人的选择吗? 费灵儿并没因齐天圣的这番争论而生气,反倒是,第二天她主动邀请齐天圣,和费鱼儿三人一起去登门拜访催眠大师。 她一直刻意努力不去做扶弟魔的可恶角色,可心里想的仍然是,费鱼儿可以在高伟正的齐天圣身上学到些正能量。 …… 同样是开诊所的,蒂芬特异能诊所门可罗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反观催眠大师郭佩孚的诊所,门口排起了长队,一名护士在门前分配排号。 三人从上午一直排到了中午,才刚刚透过人缝觑见诊所的一角。由于专事催眠术,诊所并不大,刷着大白墙,洁白无瑕,像一块白面包坐落在碧绿草坪上,门外除了几盆高度一致的绿植,周围空无一物,把极简风格做到了极致。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费鱼儿的一身行头:裹胸似的赭色缠腰布外面,披着亚麻布的罗马长袍,修长的小腿裸在外面,足蹬一双清凉的草拖。 如果只能用四个字形容,那就是——妖冶多姿。 正饥肠辘辘的时候,一辆奔驰车背后荡起微尘,停在了三人面前,身着素雅水墨裙的妙龄女孩从副驾跳出,欢快地直奔费鱼儿,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激动道: “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才告诉我?” 费鱼儿从怀里轻轻推开她,舔舔嘴唇说:“吃的带了吗?” 女孩一招手,驾驶座的司机从后排抱出一个箱子,她热情介绍说: “清蒸石斑鱼、云煮干丝、蒜蓉澳龙、脆酥春卷、固城湖蟹黄羹,还有意面和t骨牛排。” 齐天圣心中不忿,口水却很诚实。 等女孩依依惜别后,三人就着箱子吃大餐。 吃到一半,费鱼儿忽然想到:“姐,我忘了叫饭后甜点。” “大老远来,就让女孩子给你送饭的?” “有回报滴,我刚刚已经答应晚上带她一起去酒吧了,”费鱼儿拿出手机,“甜点我可以找其他人送。” “费鱼儿!”负责排号的女护士向人群叫了一声。 费鱼儿嘴里塞着饭,只能站起身举手向她挥了挥,女护士只看了一眼,脸刷地红了: “仙僧,马上轮到你了……” 有点像网红餐厅排队吃饭,前面的患者还在里面治病,门口就叫下一位提前候着。除了他们三个以外,门外还站着个胖佬,似乎是里面患者的家属,手上不停地剥香蕉皮,不一会儿就剥了一串香蕉,又用筷子把香蕉串了起来。 费鱼儿有些好奇,问女护士:“前面的是什么病啊?” “肥胖症。” 费鱼儿一愣:“肥胖症也能靠催眠治好?” 女护士羞着脸,凑近费鱼儿耳畔,悄声说:“催眠以后,郭大夫会在梦中强化患者对食物的厌恶,等患者醒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食欲大减。” “这么神奇?” “对,已经治愈了十几例肥胖症了。” 话音刚落,诊室里传来一声清脆的铃音,一位二十来岁的胖小伙儿丧着脸从诊室出来,守在门口的胖佬连忙把剥好的香蕉串递过去。 “宝宝在里面待了那么久,饿了吧?” 没想到胖小伙别过头去,厌恶地说:“看着像坨屎。” 胖佬喜极而泣,把香蕉串果断投入垃圾箱,搂住儿子一晃一晃地走远了。 三人一齐走进诊室后,郭大夫正伏案记录,也不敢打扰他,目光只好在诊室里逡巡。只见两面墙上挂满了锦旗,上书“济世良医”“妙手神技解百患”“德艺双佳”“妙手仁心医术高”等夸语。 左侧是一个黑色置物架,方格格里摆放着各种获奖证书、水晶奖杯,右侧墙面竖起了防水木质花架,花草锦簇,绿的碧绿,红的艳红,别有一番生机,想来郭大夫是个对生活品质很有追求的人。 诊室里干净整洁,无一件杂物,只在正中摆了一张病床,枕部稍稍向上拱起,似乎是催眠专用。 郭大夫的办公桌对面只放了一把椅子,费鱼儿坐了进去,安静地望着郭大夫写字,只见桌面洁净无暇,笔筒、电话、病历册、电脑、茶杯等物品端端正正地码好,像是各安其位的站岗士兵。 他的字迹秀奇工整,过行得当,笔记看上去错落有致的样子。 似乎嗅到了费鱼儿身上的男士香水味,他终于抬起眼,扶了扶金丝眼镜,定睛望了望费鱼儿好一会儿,目光有些失神,直到手中的笔跌落纸面,才如梦初醒,问道:“什么病?” “哦,是这样的,生病的不是我,是我妹妹。我是想先向您咨询一下——” 郭大夫扫了一眼他身后的齐天圣、费灵儿,皱着眉头:“跟你一起来的?” 费鱼儿点点头。 郭大夫厉声说:“没病凑什么热闹,都给我出去!” 第70章 旧相识 好不容易排队到现在,这么昂贵的时间成本,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费灵儿把费鱼儿从座位拉起来,自己坐在郭大夫对面,跟他交流说:“我们是从美国慕名赶来的,病人坐在轮椅上,暂时没法过来。” 郭大夫本来还想发脾气,一听她这话,似乎他的声名已经传到太平洋彼岸,便收回了怒气,只说了句:“瘫痪病人我可治不了。” 费灵儿听出有戏,便又说道:“除了瘫痪,我妹妹还有先天性的精神疾病,现正在美国德古亚独立精神病院疗养。” 郭大夫眼睛一亮:“德古亚?世界最顶级的精神病院……据说患有全球最复杂的疑难杂症的病人,都被收容在那里。” 齐天圣暗中揣测,这一年的费用不是小数目吧?难怪费灵儿这么努力,除了一个不靠谱的弟弟,还有一个久病未愈的吞金妹。 不过,她父母呢,为什么不承担医疗费? 费灵儿说:“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德古亚首先在收病人时就做过筛选,病情极其严重的它是拒绝收录的,其次,病人在里面得不到均等的治疗,除了认钱外,美国骨子里对有色人种是有歧视的,最后一点,有些精神病的治愈是需要有点运气的,而我妹妹恰恰是运气不太好的那种。” 这番分析讲得郭佩孚直点头,末了,他问道:“运气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费鱼儿插嘴说:“两年前,费蓝儿忽然有精神恢复正常的迹象,除了认不得我们,她不仅学会了开口说话,还天天泡在图书馆看书,眼看就能出院了,一次意外导致她病情反而加重了……” 提及这段尘封的往事时,他英俊的面庞笼上一层灰色,依然有些心悸:“她从30米高的云杉树上跌落,大脑严重受损。” “30多米……自个儿爬上去的?”郭大夫疑问,“除了大脑受损,她骨骼、五脏六腑没有问题吗?” 费灵儿点点头,答道:“医生的解释是,地上全是松软的树叶,起了缓冲作用——” “庸医,庸医!”郭大夫愤慨地摇头晃脑,“没对她进行彻底检查吗?” “检查了,除了脑神经严重受损,没查出其他问题。” 费灵儿叹了口气,“当时我们正准备办出院呢,赶到医院后,确实发现x光、ct片子都没有什么大问题。” “有点意思。”郭大夫捏着下巴沉思。 费鱼儿惊喜:“郭大师,那这单案子你接下了?” 郭大夫故意不看他,问费灵儿:“你刚才说她是先天性精神病?我治愈的案例多半是后天性的,稍有些常识的人应该懂的,后天性的病因多半是生长发育过程中甚至成人后,由外界因素刺激导致,而我的催眠术采用的方法是反向刺激。” 他顿了顿,才说道:“换句话说,我可能治不了她。” 本来费灵儿只是随费鱼儿一探究竟,眼见他谦虚如此,反而对他的医术生出几分信心,主动央求道:“我们已经遍访名医,全都束手无策。眼下除了您,没有人接得了。” “你谬赞了。”话是这么说,郭佩孚嘴角还是浮出一丝浅笑,“不过,说实话,我在催眠疗法上面是有些天赋的。治愈这些病人,并不全靠后天的努力。” 费鱼儿在一旁奉承道:“大师说的对!各行各业,如果没有超人的天赋,想要成名成家都是徒劳无功的。” 郭佩孚不想看他,皱了皱眉:“他在这里,我嫌聒噪。” 费灵儿二话不说,把亲弟弟撵出诊室。 只剩齐天圣和郭佩孚面对面,一时间两人都有些尴尬,齐天圣没话找话:“你催眠术的天赋,是天生的?” “是不是天生的很难讲,”郭佩孚喝了口胖大海泡的茶水,咂咂嘴说道,“我从四岁记事起,就能不知不觉把小伙伴给催眠了。你说,这算不算天生?” 齐天圣心头的一盏灯瞬间点亮,接触过好几桩异能案件的他,早已对天赋、异能这些字眼高度敏感了。 假定郭佩孚是异能人,他会否也面临其他难题呢?齐天圣当然不好直接去问,只能旁敲侧击:“有时候,天赋异禀也是一种烦恼……” 郭佩孚一惊,差点被水呛到,满脸涨红,却掩饰地笑道:“说的好像你也有天赋似的。” 看他失态的样子,齐天圣多少心里有数了,镇静地说道:“你猜对了。” 郭佩孚错愕地望着他。 齐天圣一字一顿道:“我能听懂动物语言。” 郭佩孚并没有嘲笑,也没有怀疑,而是拧着眉,把一摞病历本抱到桌上,自顾自翻了起来,末了,终于翻找到想要的那页,抬头问道: “你跟肖蕙什么关系?” 这下,轮到齐天圣错愕了:“你也认识肖蕙?” “她是我的病人。” 郭佩孚说,“一个多月前,他舅舅带她来看过病。我对小姑娘印象还挺深的,她是真的能跟动物交流,但始终学不会人类语言。我试过很多催眠手段,依旧治不好她。” 费灵儿这时又进了屋子,见齐天圣跟郭佩孚聊得火热,只能站在一边听着。齐天圣把肖蕙的遭遇一五一十告诉了郭佩孚,听完以后,这位催眠大师唏嘘不已。 “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消失呢?”他纳闷道,“当时看病时,也没发现她有隐身术啊。” 费灵儿也摇摇头:“小姑娘挺单纯的,不像是有所隐瞒。” 郭佩孚忽然提到:“齐先生,你刚才说你也开了家诊所是吧,解决异能人的问题?” 齐天圣正要回答,郭佩孚手机震动了一声,他只瞄了一眼屏幕的信息,身体立刻止不住颤抖起来,赶紧拨通一个电话号码: “喂,是我——啊?又在家里闹腾了——先别急,你等我回来——你答应过我的——再等等,家里不能没有人——好好好,我十分钟就到!” 放下电话后,郭佩孚跌坐在椅子里,大口喘着粗气。 费灵儿揪心道:“郭大夫如果有急事,那我们明天再来叨扰。” 说完,她拽了拽齐天圣衣袖,两人拉开诊室的门,后脚即将跨出去的一刹那,身后传来郭佩孚的声音: “齐先生,你能跟我一起回家吗?” 第71章 生病的儿子 回去的车上,费鱼儿和费灵儿坐在后排,齐天圣坐在前排。 对于这个安排,费鱼儿很是不满,他小声对费灵儿嘀咕道:“没搞错吧,明明是咱俩找郭大夫的……” 费灵儿狠狠瞪了他一眼,让他住了嘴。 郭佩孚愁容满面地样子,像是有求于齐天圣,她莫名地感到这事儿与异能事件有关。 如果所料不错,齐天圣帮郭佩孚解决问题,那她就可以顺势请郭大夫为费蓝儿治病,这样曲线救国也挺不错。 郭佩孚的叠墅位于荒无人烟的僻静远郊,从院内向外铺出一条石板路,开了密码锁走进院子,里面和诊室一样,洁净如洗,同样栽种着鲜艳的花草,只是品种更多。 穿过花团锦簇的院子,郭佩孚刚带三人进入客厅,就急不可待地喊了一句:“我回来了!” 从楼梯上奔下一个中年女人,径直扑到郭佩孚怀里,双臂把他紧紧环抱,头深深埋在他胸膛,哀声埋怨道:“你怎么才回来呀?” 齐天圣三人连忙别过了头,装作啥也没看见。 郭佩孚有些不自然,并没有抱她,两只胳膊无力地架着,身体微微发颤,问道: “云帆又闹腾了?” 中年女人松开手,揉了揉泪眼,说:“一天比一天闹得凶,我真有点受不了了。” 郭佩孚正色道:“别忘了,你的身份可是护士,有点耐心好不好!” 齐天圣等人听见这话,都好奇地望向这个中年女人,只见她与郭佩孚大概同样年纪,皮肤保养的还好,可粗犷的样貌与眉清目秀的郭佩孚很不相称,可穿着宽大的大红睡袍,却像是公寓女主人的打扮。 郭佩孚低声介绍说:“这是我夫人袁梅,此前做过护士。” 袁梅口中“切”了一声,直截了当道:“我跟老郭是二婚,现在专职在家照顾他儿子。” 郭佩孚也不解释什么,权当默认了,他黑着脸自顾自跑上楼去看儿子的情况,费鱼儿眼疾脚快连忙追了上去,齐天圣犹豫了下,跟着他俩一同上去。 费灵儿留在一楼陪袁梅说话,她问道:“你怎么把工作辞了?” 这年头,女人但凡有一技之长,都不会做全职家庭主妇,何况护士这个职业是人工智能尚未取代的工种。 “辞不辞职有什么区别?”袁梅大方地笑了起来:“反正老板都是郭佩孚,我以前就是他诊室的护士。” 费灵儿抬眼便看到置物架上的结婚照,她在里面浓妆艳抹,可遮不去年龄带来的岁月感。 “你们结婚应该没多少年吧?” “半年而已。”提到这个,袁梅有些怨懑,“嫁到他家里我才知道,他是把我当免费保姆来用的。天天在家照顾他儿子,可他一点都不听话,我每天快要烦死了。想要出去散散步,都要给郭佩孚打电话请示。他生怕自己宝贝儿子身边没有人,偷偷溜走。” 费灵儿疑惑地问:“他儿子多大了?” “今年8岁,”袁梅说道,“老郭三十多岁才让前妻怀上孩子,但云帆的出生并没有挽回失败的婚姻,两人很快就离了婚。” 袁梅性格大咧咧的,毫不在意地对外人主动讲述丈夫的私密,仿佛这样能舒张心中的郁闷似的。 费灵儿求之不得,她迫不及待想要了解催眠大师的所有生平,为以后拉拢他治疗费蓝儿作一系列的铺垫。 八卦的浓厚气氛在两个女人中间氤氲。 郭佩孚推开儿子郭云帆的房门后,站在身后的齐天圣和费鱼儿惊呆了。 粉红色调的少女闺房,洋娃娃散落满地,中间席地而坐的是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的小姑娘,正在摆弄萌可爱风的动漫手办。 说好的儿子呢?! 花枝招展的“小姑娘”转过身来,脸上虽说梨花带雨,也还是能看出与郭佩孚长相颇有几分相像。 郭云帆人小,却有一双怨毒的眼神,他瞪着郭佩孚,尖叫道:“你要把我关多久才满意?” 他只有8岁,还没有变声,嗓音跟女娃娃一样,加上这身打扮,倘若走出门去,没人会把他当做男孩子。 “关到你正常为止。” 郭佩孚淡淡地说,似乎已经见怪不怪了。 郭云帆站起来,走到费鱼儿面前,摇着他的胳膊哀求道:“叔叔,你帮我劝劝我爸,我快要被关傻了。” 费鱼儿忍不住问道:“郭大师,你为什么不给孩子出去呢?” “因为他是病人。” 郭佩孚的身体又止不住发抖,像是不忍承认这个事实。 “他的性向不正常,我必须治好他!” 郭云帆出口反驳:“凭什么说我不正常,你才不正常!” 齐天圣对郭佩孚说:“如果是天生——” “他不是!”郭佩孚暴躁地回应道,“以前他不是这样的,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 袁梅带着费灵儿恰好也到了门口,结合袁梅绘声绘色的讲述,她心里略有些眉目了:郭佩孚在半年前忽然性情大变,航模、变形金刚、军事杂志被他统统扔掉,房间被布置成粉嫩系的少女闺房,塞满了布偶娃娃、lo裙和jk制服,在学校里也与昔日的小伙伴断了来往,终日与女孩子为伍,甚至羞于上男厕所。 对于一个功成名就的心理医生而言,儿子得了这种怪病,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自己脸上。郭佩孚立马给他办了休学,在家夜以继日给他治疗,情绪疏导、认知重塑、药物治疗、催眠疗法……各种手段被他频繁使用,可郭云帆病情一日甚过一日。 郭云帆被逼得紧了,竟然在父亲出诊时偷偷离家出走,幸好被社区大妈截了回来。已经离婚多年的郭佩孚终于意识到了儿子独居的危险性,心力交瘁的他很快便与诊室护士袁梅完婚,并把家搬到了荒郊野外的公寓,即便是袁梅看不住他,他也跑不到哪儿去。 当着这么多外人,袁梅丝毫没有顾忌郭佩孚的颜面,她大咧咧地说道:“老郭,你要真没辙了,就算了。现在多少男孩不也是长发飘飘吗,社会对这个很包容了,你犯不着纠结。” 她故意朝费鱼儿方向瞥了两眼,搞得费鱼儿脸有些烧,他后悔出门没戴帽子把齐肩长发藏里面。 “我儿子不一样,”郭佩孚固执地说,“他是病,得治!” 第72章 青色血液 “你才有病,”郭云帆涂了红指甲的小手指向袁梅,“你为什么要跟她结婚,她又老又丑,比我妈差远了!” 说完,他特意从抽屉里翻出一张三人合影,塞到费灵儿手里:“姐姐,你看是不是?” 费灵儿看了一眼,照片大概是三四年前拍的,郭云帆被亲妈抱着,只露出半张脸,单单这半张脸确实比后妈白皙水嫩。 可小孩子哪里懂得成年人的情感纠葛,颜值从不是婚姻的唯一目的。 袁梅气不打一处来,又不好对孩子发脾气,赌气地对郭云帆说:“你看看你看看,这个家还有我的立锥之地吗?我还不如过以前的护士生活呢,累是累点,可下班以后逍遥快活,不用受这罪。” 郭佩孚垂着头,低声道:“小梅,我对不起你。” “你对不起我的地方确实很多。”袁梅毫不客气地领了他的道歉,气嘟嘟地继续说:“当初跟你结婚,我还以为赚了呢,没想到什么都赔进去了。” “你是要跟我离婚吗?”郭佩孚抬头,愠怒的眼神望着她,“我这不是一直想办法吗?我说过,我一定能治好他,为什么不给我点耐心呢?” 眼见两人有吵架的阵势,齐天圣连忙把郭佩孚拉出门外,问他:“你叫我来是为了儿子的事,对吧?” 郭佩孚点点头:“你之前不是说过,异能人通常在现实生活中遭遇很多困境,如果我的催眠术来源于天生异能,那儿子的病痛算不算我的难题?这个在不在异能诊所的接诊范围?” 齐天圣抽出随身带的一张病历页,指着“患者血印处”说道:“你愿意试一下吗?我只需要手指上的一滴血。” 没想到郭佩孚毫无犹豫,他带齐天圣来到家中自设的催眠诊室,拆开一只一次性注射针头,果断地扎破手指,把冒出的血星子按在“患者血印处”。 “医者血印处”干涸的血印已经与之迅速交融,汇成一体,变成一团青色。 郭佩孚似有所感,他神色凝重地望着青色的血液,饱学多年的医学常识瞬间经受了巨大的颠覆,心里或许很不好受。 “血液怎么变成青色?” “果然,你也是异能人!”齐天圣惊喜道。 费灵儿也赶了过来,讶异地望着两人:“郭大夫的催眠术是异能吗?” 齐天圣作了个“嘘”的手势,对郭佩孚说:“你放心,我们会保守秘密的。异能诊所只会帮你解决问题,绝对不会制造问题。” 郭佩孚面色依旧难看:“这么说,我这些年的医学造诣都是自欺欺人。” 他指了指诊室卷帙浩繁的书架,失笑道:“其实这些书我从来都只能看个一知半解,直到现在,治疗患者的最有效方法依旧是我的催眠术。” 齐天圣问道:“催眠术对治疗你儿子没有效果吗?” 郭佩孚摇摇头:“我催了七八次了,一点效果也没有。他不仅不配合,反倒像是产生耐药性的小强,一次比一次难睡着。” 看来,异能的功用也不是百发百中的。 “其他患者有过类似情况吗?” 郭佩孚答道:“患者是抱着被治愈的希望而来,自然都会配合我的催眠。” 费灵儿问:“在催眠患者之后,你会施加一些治疗手法吗?” “当然会,”郭佩孚肯定地回答,“患者的大脑入眠以后,听觉、嗅觉、触觉等感觉系统和情感系统反倒更敏感,通过他们的反应我会找出病根,施加以心理暗示、外力干预、情感疏通等方法,循循善诱地,让他在不知不觉中接受我的正确观念。” 郭佩孚看到齐天圣有些惊异的样子,解释说:“大多心理疾病都肇因于患者的极端心理。心理本身并无正常和极端的区分,但是如果自我心理严重背离普通大众形成的基本心理,很可能做出一些伤害社会和他人的极端事件。我不能确保我的观念绝对正确,可我自认为与心理病人相比,我更靠近正常人一些。” 费灵儿分析说:“郭云帆会不会只是异装癖?过了童年的热衷期后,长大以后自然会恢复正常。我读过很多心理学经典案例,里面确实有这样的患者。” 齐天圣想起了读书时班上的“假小子”和“娘娘腔”,不仅天天泡在异性堆里,梳妆打扮、行为举止也模仿异性,这样的人其实还真不少,小学、中学几乎每个班级都能遇得到。 郭佩孚很果决地说:“我比你更了解儿子,我很肯定他不是阶段性的。” …… 面对心理失常的郭云帆,袁梅早已束手无策,可费鱼儿却有些新鲜。 他蹲在地上,手指套在布偶玩具里,扮演大灰狼,陪郭云帆玩了好长一会儿,双方迅速建立了友谊。 郭云帆还没有变声,笑声银铃般地脆亮,有那么一瞬间,费鱼儿精神恍惚,仿佛看到妹妹费蓝儿的身影。 郭云帆童真地问道:“从来没有大人跟我这么玩过。以后,你能做我哥哥吗?” 费鱼儿眼眶有些润,他大笑着掩饰情感:“当然可以啊!” 郭云帆笑得眯起眼睛,出神地望着这位哥哥的双眼,默默地问了句:“哥哥,你觉得我有病吗?” 这眼神一下子让他想起了记忆犹新的童年,他从小就长得眉清目秀,颇受女生欢迎,三年级开始,情窦初开的小男生毫无来由地把他当做是“娘娘腔”,各种排挤和孤立不约而至。 有的模仿女生字迹在他书包里塞情书,有的促狭地把他推进女生堆里,还有的放学以后聚堆把他围在墙角吐口水。 费鱼儿越发与男生玩不到一起,索性杜绝了与同性的一切来往,每天只和女生聊天说话,还好相比于男生,女生更为善良和热心,经常回击欺侮他的男生,甚至还有大姐大组成了放学保卫队,专程护送他回家。 即便是这样,本该美好无邪的童年时光,依旧在他心里洒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费鱼儿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遍童年噩梦,胸口剧烈地起伏,粗气喘个不停。 “哥哥,你没事儿吧?” 郭云帆眨着童真的大眼睛,关切地问。 “没事没事,我蹲的太久了,眼前冒起了小星星。” 费鱼儿站起身,下意识地摇了摇脑袋,精神终于稍许清楚了些。 第73章 利益交换 费鱼儿在楼下盥洗室打开水龙头,把冰凉的水珠拍在太阳穴上,头脑顿时清楚许多。想到他刚才在一个孩子面前失态,实在是太有失颜面了。 隔壁诊室传来姐姐费灵儿、齐天圣和郭佩孚等三人商量的声音。 首先是齐天圣声音传来:“郭大夫,心理学的东西我还真不太懂,可能无法帮助到您。” 接着是费灵儿的声音:“从刚才的交流来看,我跟你还差得好远,你都无法治愈云帆,更不用说我了。” 最后是郭佩孚迟疑的声音:“可是齐大夫,你不是专门解决我们异能人的问题吗?而且郭某已经按下血印,难道你不能想想办法吗?” 郭大夫是异能人!醍醐灌顶的感觉在费鱼儿心底油然而生:怪不得他的催眠术如此神奇,原来是异能术。 妹妹费蓝儿的病情本来就很奇怪,这些年来,正常的治疗手段已经全部用遍,依然毫无效果,说不定恰恰是异能术管用呢?不管怎么说,郭佩孚这层关系必须要维护好,不能这么轻易地拒绝他,他准备竭尽所能帮助他挽救郭云帆。 “解铃还须系铃人,”齐天圣说,“我建议郭大夫利用催眠术找到他的病根,然后对症下药。” “可他完全不配合!”郭佩孚一拳砸在桌上,脸上青筋暴起,眼圈都要红了,“催眠说白了就是意念控制,对意志坚定的人根本不起作用。” 费鱼儿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推门而入,对郭佩孚说:“我有办法让他配合。” 郭佩孚的目光接触到他如炽的眼神后,立马把头偏到一侧,口中不屑道: “我看你自己都有这方面的问题……” 他今天的打扮的确是太过妖娆,女人看了流汗,男人看了脸红。 费鱼儿丝毫不纠结于他的奚落,淡定地说:“所以,他愿意信任一个和他相似的人。” 此话一说,三人猛然觉醒:找一个拥有同样问题的人,对郭云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然后在循循善诱中放松他的警惕,让他逐步落入父亲郭佩孚的“催眠圈套”,这的确是个思路…… “他会相信你吗?”费灵儿疑问。 费鱼儿嘴角含笑:“姐,你别忘了,我可是妹子杀手。只要是女的,我老少通吃。” 这话说得郭佩孚很不快乐,他没有直视费鱼儿的眼睛,摆了摆手说:“那就按你说的办,你只要劝他配合我,我郭某一定尽全力去治疗你妹妹的病。” 要的就是这句敞亮话。费鱼儿乐颠颠地上了楼,心里酝酿着规劝郭云帆的套路。 袁梅正在拾掇着洋娃娃的残肢断臂,嘴里埋怨道:“小祖宗哎,你爷俩是把我折磨疯才肯罢休吗?” 郭云帆嘟囔道:“我爸又不喜欢你,你干嘛死赖着这里不走?” 一句话把袁梅的怒气堵死,她怔怔地僵在原地,任由手里的布娃娃落在地上。 费鱼儿推门进来,见状后不怒自威,嘴里说道:“妹妹,你又调皮了?” 郭云帆转过身来,满脸的兴奋激动,奔过来拉住费鱼儿的手,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费鱼儿故作疑惑:“我不是你哥哥吗?叫你妹妹不应该吗?” 郭云帆两行泪水断了线似的,嘀嗒地落了下来,感动地说:“对,我是妹妹,你是哥哥。” 俘虏了郭云帆的“芳心”后,两人双手紧握,说了好多深藏内心的私房话后,关系如胶似漆,剩下的便是顺理成章了。 费鱼儿规劝说:“妹妹,我刚下去跟你爸爸说过了,明天要带你出去玩!” “真的?”郭云帆难以置信地眨着眼睛,“他怎么会……我已经好久没出去玩了。” “我想带你坐过山车,大摆锤,激流勇进,还有闯鬼屋,怎么样?”费鱼儿提议。 “不行不行,”郭云帆捂着胸口,:“那些项目太恐怖,我害怕……咱俩还是玩旋转木马、哈哈镜、碰碰车和8d电影吧!” “好的,全部都依你,没问题!”费鱼儿拍拍胸脯说。 眼看郭云帆正手舞足蹈呢,他深深叹了口气,“只不过——” “不过什么?” “你爸爸提出了一个小小的条件?” 郭云帆皱眉道:“他怎么这么讨厌……什么条件,是不是很难完成?” “他要再对你进行一次催眠。” “……那个对我根本就没用。” 郭云帆像是很反感的样子,似乎他已经经受过很多次这样的折磨了,还在犹豫是否要接受这苛刻的条件。 不过,玩心很快战胜了犹疑。 他试探地问道:“只要接受了催眠,他就同意你带我出去玩吗?” 费鱼儿见时机成熟,玩起了欲擒故纵:“算了算了,强扭的瓜不甜,我不允许他再对你催眠。妹妹不喜欢的事情,哥哥决不会勉强你去做。” 郭云帆又眨了眨眼睛,忽然深深望进费鱼儿的双眼: “哥哥,你没有骗我吧?” 惶恐如同黑色蜘蛛,爬满了费鱼儿的心间,他勉力思索了一会儿,坚定地摇了摇头。 撒谎与否不重要,先应下来再说——只要郭大夫同意救治费蓝儿,哪怕陪郭云帆玩一辈子都没关系! “好,我同意!”郭云帆收回质疑的眼神,愉快地决定接受爸爸的催眠。 …… 当满脸疲惫的费鱼儿领着热情亢奋的郭云帆来到催眠诊室时,郭佩孚为之一惊,他很久没见过儿子笑得这么开心。 没等郭佩孚招呼他,他反倒主动走到父亲面前,笑眯眯地望着他:“爸爸,你准备好了吗?” 反客为主的举动让齐天圣和费灵儿也有些诧异,两人疑惑又崇拜地眼神望向费鱼儿,而后者只是摊了摊手,报以疲惫的一笑。 不得不承认,费鱼儿在“把妹”上的确有一手绝活。 郭佩孚冲儿子点了点头:“准备好了。你呢?” 郭云帆没正面回答他,而是用行动表示,他主动跳上了催眠床,用薄被盖住身体,小脑袋搁在隆起的高枕上,眨着灵动的双眼,催促道: “赶紧催吧,我还等着和鱼儿哥哥出去玩呢!” 在众目睽睽之下,郭佩孚开始酝酿情绪,正准备开口发挥时,郭云帆忽然开口提醒道: “爸,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催不催得了,你都要记住四个字:后果自负。” 第74章 梦的解析 本来郭佩孚心平气和的,听了这话,心态多少有些失和。 他点了点头,说:“你放心,爸爸不会伤害你的。” “是吗?”郭云帆咧开嘴。 他这一笑,众人旁观的目光不由得都吸引到了他脸上。这个笑容在童真的脸上写尽了沧桑,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魔怔般似的,几颗心都同时揪了起来。 郭佩孚咳了一嗓子,收了收神,开始启动催眠疗法。 他首先关闭灯源,然后打开角落里黑胶唱片机,是一首曲调轻缓的轻音乐,接着又接通香氛机的电源,空气中很快洋溢着檀木的清香,仿佛置身于香火缭绕的佛堂,催人昏昏欲睡。 所有人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几双眼睛间或忽闪,就像漆黑夜空中的点点星辰。 郭佩孚悠悠地开口:“云帆,闭上你的眼睛,想象一下,你变成了一架放飞的风筝,翅膀向左右两边延展,两只鹰爪蜷曲耸立,就像雄鹰在碧蓝的晴空自由翱翔,你扇动着巨大的翅膀,迈力地往上空飞行,风声在耳边流淌,气流在你身侧呼啸,你屏住了呼吸,灌注了所有精神,只为积蓄飞行的力量—— 忽然,郭佩孚顿住了,低声说:“云帆,你怎么把眼睛睁开了?” “好困,现在可以睡过去了吗?” 郭佩孚烦躁道:“当然可以,否则我催眠是为了什么?” 郭云帆望着爸爸的双眼,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忽然把眼睛一闭。 郭佩孚舒了一口气,继续道:“放松你的大腿、小腿,脚趾舒张开来,握拳的双手自然展开,慢慢地呼吸,再慢一点,很好,感受一下呼吸带来周围空气的律动,缓缓地吸气…再缓缓地呼气…一下…两下…再来一下,把杂念从脑海删除,就像用橡皮擦去笔记本上的作业,你的身体变得空灵,和煦的阳光照射全身,你飞翔在碧空如洗的蓝天,就像躺在一望无际的温暖地毯上,你目送着白云远去,白云也目送着你,远去…远去…” 床上,郭云帆的呼吸终于变得沉重起来。 郭佩孚额上冒汗,从未这么费力地催眠过一个患者,所幸他这次终于在齐天圣等人的配合下,成功将他催眠了,这是以前从未有的重大进展,他心底夹杂着欣喜和激动的复杂情感。 接着,他要做的,是与郭云帆的潜意识对话,甚至进入他的梦境,从病情起始的地方,有意识地施加积极影响,干预他的性向选择。 心底的悸动过后,一阵阵困意袭来,他挣扎着努力不去打瞌睡。 这些天里,他白天收治病人,晚上回家专研医学文献,毫无歇止地工作和学习,只是为了能尽快找到医治儿子心理疾病的治疗方法,只有在极其困顿的情况下才会眯着眼小憩一下。 睡眠,对他而言早已成为一件奢侈品。 即将功德圆满的关键时刻,怎么能够放任自己去休息呢?他揉搓了几下头皮,勉力强睁着血红的双眼,注视着病床上熟睡的儿子。 越是这样勉强,他反而越是晕眩。在这种状态下,并不能保证良好的治疗效果,他终于调整了心态,允许自己闭目养神几秒钟。 眼皮像是卸了力似的,迅速上下合拢,一时间有些精神恍惚,嗅着屋内的芳香,思绪仿佛回到20多年前渺远的过去—— 那时的他,正置身于散发着浓郁书香的图书馆。 虽然郭佩孚在很小的时候,就发觉了自身的催眠天赋,可他从未感到骄傲,而是勤奋刻苦地学习,成为一名医科高校的莘莘学子,潜心专研着精神心理学的理论。 正值春夏之交,又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他毫无例外地陷入了一场暗恋,每日中午埋伏在图书馆三楼的医学书架区,等待那个心仪的对象。 可惜,他暗恋的人名花有主。 那对小情侣又拉着手准时出现在固定的位置,郭佩孚瘦小的身躯掩护在高耸的书架背后,双眼在两人身上左右逡巡,男孩长得眉清目秀,白衬衫领口开着扣,下摆被从窗外灌入的微风吹拂,有一种白衣飘飘的少年感。女孩则是穿着豆瓣绿文艺范儿的t恤,淡蓝色的牛仔裤趁出笔直的大长腿,站在一起有一种金童玉女的般配感。 女孩在两座书架中间的走廊驻足等候,而白衣男孩则在翻找专业书籍。 郭佩孚隔着两排中空的书架,远远地默望着心上人,惨兮兮地吞咽着口水。倒不是色欲熏心,而是他有个怪癖:从小到大,对于喜欢的人,从不敢正面对视,一旦看到对方,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偷窥得正出神时,书架对面忽然闪出一双漆亮的眼睛,银铃般的声音钻入耳朵: “嘿,学霸你想啥呢?” 郭佩孚受惊,手中的《变态心理学》掉落在地上,他连忙捡起,嘴唇颤抖:“没……没什么。” 他转身要走,可对面的女生已经跑过来,拦住了他:“你在偷窥李晓雅?” “怎……怎么可能?”郭佩孚满脸通红地否认道。 “否认等于掩饰,掩饰等于解释,解释等于承认。”女孩好不容情地拆穿他。 郭佩孚惊恐地说:“冯珊珊,你可别乱猜。” 冯珊珊嫣然一笑:“呵,我还以为学霸六亲不认呢,你竟然记得我名字?” “学医的,如果连同学名字都记不清,将来怎么考得上医师证。” “哈哈,马上要复习了,正好要请教你一下怎么才能记得住那么多拗口的名词解释。” “就是背啊——” “我背着忘着,那些专业名词就像能催眠似的。”冯珊珊捂着嘴笑了起来。 郭佩孚抬头望了一眼,花季女孩的笑容有一种天然的感染力,头脑中仿佛有种花开的声音,可他心里已经有人,容不下其他人,即便是面对模样挺好看的冯珊珊,他心也无丝毫波澜。 隔着书架,忽然传来白衣男孩的声音:“宝宝你看,这本《梦的解析》夹了张小纸条!” “真的哎,”女孩惊喜的声音,“上面写了什么?” “tell you what...the truth is...sometimes i miss you so much i can hardly stand it。” “好像表白信啊!”女孩说,“貌似是一部电影里的经典台词……” 郭佩孚脸色突变,急匆匆拉着冯珊珊快步走出图书馆,她白嫩的胳膊都被他抓红了,但是脸更红。 第75章 后果自负 爱情的吊诡之处在于,越是想要找到一个自己深爱的人,最终却只能跟一个深爱自己的人在一起。 大概是与深爱的心上人失之交臂以后,心头会涌上一种无限悲凉感,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异性的慰藉都极有可能被误以为是爱情。 作为一个女孩子,冯珊珊倒追了他整整三年,足以感化一块冥顽不灵的石头。 终于在毕业一年后,两人结了婚。又过了好多年,才决定生育。 冯珊珊便是郭云帆的亲生母亲。 冯珊珊在图书馆里的笑靥仍在脑中荡漾,郭佩孚头痛欲裂,尚存一线意识的他迅速从回忆中抽离,扶着床柜喘着气。 他时常在夜里梦到前妻冯珊珊,但更多的是一种亏欠。而这次,有一种动情的感觉。 或许,人只有失去的时候,才知道过往感情的弥足珍贵。 从记忆中猛然清醒的郭佩孚伤了元神,精神变得有些颓靡,他转身回望了身后的齐天圣、费灵儿、费鱼儿三人,似乎并没觉察到他的失态,如同雕塑般站立着,纹丝不动,目光仍投放在病床上的郭云帆,此刻的儿子,正沉静地阖眼熟睡。 他定了定神,决定开始与郭云帆的潜意识对话。 “云帆,咱们一起回想一下,那一天是怎么开始的。” 郭佩孚停顿了一下,忆起一个瞬间,“两年前的六一节,我和你妈妈带你一起去科技馆。” 郭云帆眉毛翕动,可并没有开口。郭佩孚边回想边悠悠地说道: “科技馆的有一个展区的设计非常精妙,完美地模拟了失重空间,宇航帽、火星模型、台灯、报纸、矿泉水都悬浮在半空,想要掉下来却掉不下来的样子。一开始,你还有些害怕,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后来当你看到比你个头还要小的小朋友勇敢地冲进去后,你终于鼓起勇气,向前纵身一跃,在失重空间漂浮了起来。那天的你,比其他人更为活跃,我甚至忘记你刚刚从自闭症中痊愈……” 郭云帆脸部肌肉抖动,似乎挤出了一个笑容。 “可紧接着,发生了一件意外,”郭佩孚眉毛一皱,忽然加快语速,激烈地说道,“失重空间部分角落电压不足,两个十四五岁的女孩碰到了你,向你道歉时,你突然抓了狂,疯狂地喊道:别碰我,救救我!” “是妈妈……救了我。” 郭云帆嘴唇翕动,终于回应了郭佩孚。 郭佩孚轻舒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对,是你妈妈拉开了你。你现在告诉我,当时为什么会——” 郭云帆打断他的问题,潜意识还在自顾自地表达:“爸爸没有救我,他当时吓懵了,我看到他眼神里全是恐惧。我从来没见到他那个样子……” 郭佩孚心头一震,他蓦地回忆起那时的自己,的确是呆呆地杵在不远处旁观,眼睁睁看着冯珊珊哭喊着扯开儿子张牙舞爪的胳臂。 当时的他,究竟在想什么?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呢?要知道,儿子就是那个时候开始变成了病人。 “妈妈那么好,爸爸为什么要离婚呢?”郭云帆口中喃喃道。 因为……郭佩孚摇着脑袋,他的确有些忘记离婚原因了,脑中只存留几个零星画面,模糊又清晰的剪影在眼前晃动。 人向来会忘记那些不太好的记忆。 和缓的音乐流水般地在房间里倾泻,郭佩孚仿佛又回到了与冯珊珊的婚礼现场,那时放的曲子也是古典乐,优雅纯净,让人心生淡淡涟漪。 然而当时的他,内心是翻江倒海。 “我们不太合适。”他自言自语道。 冯珊珊是个好女人,可并不适合他。他固执地这么认为,可周围人并不这么看。他一次次地单方面提出分手,老同学腹诽他喜旧厌新,同事嫌他太过挑剔,邻居也见了他翻白眼,最后,连一向沉默寡言的父亲都能以死相威胁,非要他娶了冯珊珊。 冯珊珊愈挫愈勇,死追着他不放,终于两人走入婚姻的殿堂。 “再不合适,不也一起走过几年,还生下了云帆吗?” 头痛欲裂,简直要晕厥一样,他闭了闭眼睛,后脑勺像挨着柔软的云朵,身子也有些飘飘欲仙。 精神稍微好些了,可大脑仍然陷入痛苦的回忆。 婚礼结束那晚,他躺倒在五星酒店的豪华大床房上,白天的仪式耗去了他全部的力气,除了止不住的疲惫,身体里还隐藏着一丝不安。 冯珊珊换下洁白如雪的婚纱,犹如收回翅膀的白孔雀,害羞地回望丈夫时,发现他竟然睡着了。 冯珊珊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难道你现在还有理由拒绝接纳我吗?” 郭佩孚依然在沉睡,呼吸均匀。 冯珊珊赌气似的抱着他。 假寐的郭佩孚嗅到一股幽香,忽然睁开双眼,望着新婚妻子,面带惊恐。 冯珊珊含情脉脉地对望着他…… 这个梦太真实了,陈焕之猛烈地摇动脑袋,想从梦境出来,可怎么也跳脱不出。 “不行……” 郭佩孚从心底幽深处油然生出一种与生俱来的恐惧,不由自主地大叫起来: “我不能!我不能够……” 冯珊珊错愕地望着他。“你是——?” 郭佩孚再也无所顾忌,拼命地点头,冯珊珊终于松开手,神经质地笑了笑: “老郭,你瞒的我好苦……” 她的神采像燃尽的烛光,渐渐从眼睛中熄灭。 犹如溺水之人的头部猛然被拔出水面,郭佩孚瞬间从梦里惊醒,冷汗涔涔,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惊坐而起时,触手可及的是洁白的被褥,躺着的是松软的床铺,鼻尖嗅到的是檀木松香,耳朵听到的是缓缓流淌的古典乐,刚才不是在催眠儿子吗,怎么换作自己躺在床上? 他惶恐地环顾左右,齐天圣、费灵儿、费鱼儿正忧心忡忡地望着他。 正对着他的,还有另外一张脸,模样是孩童,眼神却老成,冷冰冰地说了一句: “爸爸,其实我们都是一样。” 第76章 不道德的婚姻 恐惧像一张不断扩张的蛛网,张牙舞爪地攫取了郭佩孚的内心。 他双目血红,挣扎着起身,诘问道:“云帆,你对我做了什么?” 齐天圣生怕他一激动,对亲儿子也动起手来,连忙把他按坐在床上: “冷静点,你还不明白吗,你被他催眠了!” “他催眠了我?”郭佩孚满脸的不可思议,“什么时候?” 仿佛被一道电流灌入,他浑身打了激灵:反复要求儿子闭眼入睡时,儿子实际上已经在催眠他了! 破碎的片段拼接成一条完整的记忆链:郭云帆对他眨眼睛的时候,标志着催眠的开始。当他昏昏欲睡时,房间里的檀香使他回到了图书馆的情境之中,那封隐晦的情书并非写给女孩,真正令他魂牵梦萦的,是她旁边的白衣男孩。 紧接着,待他把意识从记忆画面收回时,郭云帆故意配合他的催眠,反而让他由科技馆的情境联想到了前妻。冯珊珊俨然是插到他心中的一根尖刺,尤其是牵着她的手进入婚姻殿堂时,这段回忆让他头痛到晕厥,郭云帆顺势把病床让给了他,完成了反催眠。 “妈妈那么好,爸爸为什么要离婚呢?” 他本该在儿子问话的时候察觉异样,可他太自信了,继续陷入郭云帆的话术圈套,不由自主地把新婚之夜的隐私,彻底暴露给儿子和三个外人。 更恐怖的是,这个他隐藏多年的秘密,连他自己都快要忘却的真相,就这样赤裸裸地残酷呈现,像是一道结了痂伤疤,重新又被残忍地撕开…… 郭佩孚暴怒,扔起枕头砸向郭云帆:“混账东西!” “你才是!你骗了我妈,你骗了我,你骗了袁阿姨,你骗了我们所有人,就为了你自己!”郭云帆大声反驳。 郭佩孚听懵了,转而指着齐天圣等人,质问道:“你们串通好的,对吗?” 费灵儿很坚定地摇摇头:“没有,此前跟他没有任何来往,刚刚的催眠过程也仅有几分钟……” 几分钟?郭佩孚仿佛又把悲惨的过去重新经历一遍,简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你是怎么做到的?” 郭云帆说:“你催过我几次,虽然都失败了,但我很快就学会了。” 费灵儿诧异地望了齐天圣一眼,他明白她眼神的意思:正常人绝无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高深莫测的催眠术的。 看来催眠这种异能也能遗传给下一代。 费鱼儿揉着太阳穴,惊讶地问:“怪不得我脑壳这么疼,刚刚我到楼上劝你下来时,是不是也被你催眠过?” “你活该,谁让你骗我。” 郭云帆嘴角一歪:“说什么只要接受我爸的催眠,就会带我出去玩,即便是真的,我也不可能跟陌生人出去的。” 费鱼儿吐了吐舌头,羞得有些无地自容。 费灵儿问他:“你是不是故意当着我们的面,催眠你爸爸的?” 郭云帆点了点头:“你们难道不觉得,家里面真正有问题的不是我,而是他吗?” “你小孩子别乱说话,”郭佩孚嘴唇发干,向费灵儿勉力解释道:“我以前是有点小毛病,可是早就自愈了——” “你撒谎!” 郭云帆分辩道,“我发现自己学会催眠术后,先把我妈妈给催眠了,这才了解到,他一直都是那样,从来就没好过。” 错愕的眼神聚焦在郭云帆脸上,他丝毫不以为意,继续说:“他骗我妈跟他结婚,还通过体外方式孕育了我,都是为了防止外人对他的嘲笑。” “你住口……”郭佩孚像只泄了气的皮球,明显底气不足。 “我妈妈快要被你逼疯的时候,才忍无可忍离开了你。而你现在又要逼疯我,爸爸,你为什么要这么自私?” 郭佩孚不再挣扎了,瘫坐在床上,垂着头,生怕别人看到他羞恨的眼泪。 “这不是自私,我只是不想让你像我一样。”他压抑着低沉的声音,“从小到大,我付出了艰辛的努力,想要改变自己的取向问题,可是由于缺乏理论指导,错过了最佳的治疗年龄,所有治疗方法无一例外以失败告终。我不能让你重蹈覆辙,过上终日提心吊胆的生活。” “可我觉得这样的状态挺好啊!”郭云帆伸展着胳膊,“我四肢健全,头脑发达,并不觉得有什么毛病。” 说完,他探寻的目光望了望费鱼儿,费鱼儿冲他肯定地直点头。 “不,你不懂,”郭佩孚说,“等你长大成年了,你会发现你只是这个社会的极个别分子,大多数人会排挤你,嘲笑你,给你白眼,冲你吐口水,嘴上说着开放包容,骨子里把你钉死在道德的耻辱柱上。没有人会把它归因于先天、生理上的原因,几乎所有人会认定你是个奇葩,是个病人,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 在场所有人沉默了,他们从未这么深远地考虑过这个问题。尤其是齐天圣,他很纳闷,难道30年的光阴,还洗不去人们对异类的偏见吗? 费鱼儿不解地问道:“可你这样做,只是把真实的自己隐藏起来了,问题并没有解决呀。” 郭佩孚无奈道:“在这个畸形的社会,如果无法治愈,那就要学会隐藏。直到自己都忘了原先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你就一直隐藏下去好了,欺骗我妈妈就是自私!” “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可是,我对她并非没有感情的,亲情有时比爱情更浓烈。” “还有袁阿姨,”郭云帆叫道,“她也是无辜的!” “不,我是自愿的。” 门被轻轻地推开,穿着休闲家居服和拖鞋的袁梅走了进来,蹲在地上,抚摸着郭云帆的额发:“云帆,我早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那为什么——” 袁梅淡淡地笑:“成人的感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复杂,有时也会很盲目的,我对你爸爸更多的是一种崇拜。这年头,大多男人都为了五斗米折腰,如同蝼蚁一样,或是侍奉权贵争名,或是尔虞我诈夺利,实在是俗不可耐,像他这样孜孜不倦地行医治人专研学术的,实在是太少了。虽然我什么都知道,可是从不戳破,人总要有他的隐私的。我有时缺乏耐心,可是我尽量忍耐克制,因为我想照顾你爸爸终老。” “我错了,我对不起你们……”郭佩孚热泪盈眶,“你们都离开我吧,我是个不值得原谅的骗子。” “爸爸你错了,”郭云帆说,“要是没有原谅你,我不会故意当众催眠你。” 第77章 养生谷 “我早就发现你跟我是一样的人,只是我不想让你继续自欺欺人下去。” 郭云帆说:“我催眠妈妈的那次,是她临出国时,想要带我一起走。我很犹豫,就把她给催眠了,才了解到了事实真相。” “可是知道真相以后,恨你归恨你,我却更加恐惧。我害怕万一我也走了,你连唯一的精神支柱也没有了,很快就会垮掉,再也站不起来了。” 听完这席话,郭佩孚再也忍不住了,失声嚎啕大哭,哭得像个傻子。 费灵儿扯着郭云帆的手,把他拉到父亲面前,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齐天圣唏嘘不已。郭云帆才只有8岁,但人小鬼大,智商严重碾压一屋子成年人,假如只是单独催眠郭佩孚,他这个当父亲肯定矢口否认,死不承认自己有问题,反倒是有几个信得过的外人来见证,郭佩孚就不好抵赖了。 说白了,这小家伙鸡贼地利用了他们三个。 另外,齐天圣还想到一个可能:既然是遗传,郭佩孚的父母会不会同样拥有异能? 趁热打铁,齐天圣直接向郭佩孚抛出了问题:“郭大夫,你父母还健在吗?” 郭佩孚一愣,回道:“我父亲还在。” “爸爸,我们好久没去看爷爷了。”郭云帆说,“他在养老院里应该很寂寞。” 齐天圣果断提议:“要不现在一起去吧。” 说完,他朝费鱼儿使了使眼色,费鱼儿连声附和:“对,云帆咱们一起去,我之前答应过你的,今天外面天气这么好,择日不如撞日啊!” “好啊好啊,去过之后,你要陪我到游乐场玩。” “没问题!”费鱼儿笑着应允道。 郭佩孚不置可否,问齐天圣:“你怀疑他也是异能人士?” 齐天圣倒不避讳,直接说:“不一定,也可能来源于你母亲。不过,就我以前接触的案例而言,父亲的居多。” “可他从没有异常表现啊,跟正常男人一样。” “这次如果不是云帆,我们也觉得你跟正常男人差不多。”费灵儿说道。 齐天圣说:“你的性向问题,很可能来源于异能带来的副作用。我之前接触的异能人士,或多或少都会面临一些难以启齿的问题,所以,你大可不必看轻自己。” 郭佩孚眼前一亮:“真的吗?” “现在还不能完全确认,所以才要去问问你父亲。” “那我全力配合。”郭佩孚好似抓到救命稻草。 五个人一起出门的时候,费鱼儿凑近齐天圣耳朵:“老爷子瞒了一辈子,未必肯透漏给你。” 齐天圣暗笑,他不会告诉自己还有血印检验的后手。 车上,费鱼儿不忘正事儿,清了清嗓子,试探地问道:“郭大师,你什么时候有空闲,我把我妹妹带回国,到你诊所看一下。” 郭佩孚依然对他冷冰冰的,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对副驾的费灵儿说了句: “你可以随时带她到家里来。” 这句话给费鱼儿吃下一颗定心丸,他高兴地直揉郭云帆的脑袋。 郭佩孚不由自主地透过后视镜斜瞥了他一眼,浑身禁不住抖动了两下。 这个异常的小动作提醒齐天圣,郭佩孚为什么要刻意与费鱼儿保持距离。 面对这么俊俏的花样美男,哪个男人不动心呢? 仿佛知道了天大的秘密似的,齐天圣心里直乐。 …… 郭佩孚父亲郭东海居住的并非普通养老院,而是一座“养生谷”。 20年代以来,金陵城抓住了“老龄经济”的发展契机,在青山秀水的风景区周边建设了一批大规模的养老基地,这些“养生谷”涵盖了健康教育、基因检测、分级诊疗、智能监控、膳食调理、心理辅导,从预防到治疗、从身体到心理、从健康检测到监控干预,项目应有尽有。 换言之,住进去的老人非富即贵。 想到郭佩孚这么多年催眠过不少名人,还是不缺这个钱的。 五人赶到郭东海位于“养生谷”的小院子时,这位七十岁老人正惬意地享受保健师的推拿,并没有注意到几位客人。 费灵儿伸手拦住他们,示意躲在门外聆听他和按摩师的对话。 “你爱上一个机器人?”郭东海饶有兴致地问。 男按摩师一字一顿的声音:“请叫她小唯。” “可能我老咯,实在不能理解你们年轻人,好端端这么多女人不爱,去找一个机器人过一辈子。”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女人会的它都会,女人不会的它也会。”男按摩师说,“它会叫你起床,会给你做早餐泡咖啡,天冷嘱咐你添衣,自己却不用买衣服,加班时会定时提醒你喝热水,心里有烦恼会帮你一起寻找解决方案,下班回家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家务都不用你做,陪你一起看韩剧,伴你一起流泪,和你在沙发翻云覆雨,甚至在看欧冠比赛时,能陪你一起呐喊……这样的它,你怎能不爱?” 郭东海唏嘘地叹了口气,说:“它这么好,你为什么离开它呢?” “呵呵,不是我离开它,而是它抛弃了我。” “为什么?” “它出轨了。” “啊?机器人……哦不,小唯怎么会出轨呢?我记得机器人第二定律是,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类指令。” 男按摩师苦笑的声音:“它正是为了变着花样服务我这个主人,ai才会不断地更新发育,结果学习能力太过发达,渐渐对我不再感兴趣,还在互联网上与其他机器人发生了精神恋爱。” “柏拉图式恋爱?”郭东海用开玩笑的口气问道。 “机器人并没有身体感受,不像人类,很多亲密关系通过握手、拥抱、亲吻等方式来加固。它们之间只需要精神恋爱,因此彼此间的爱情更纯粹。” 郭东海试探地问道:“那机器人有男男女女的性别概念吗?” 男按摩师笑笑:“你觉得呢?” “哦——”郭东海深长地吁出一口气,又问,“小唯出轨以后,你怎么办了?” “我当时想过几种办法,选择停电,它就变成了一具植物人,选择格式化它的ai,连带着关于我的记忆都会被彻底清洗,我陷入了两难。” “我猜,你要么是毁了它的身体,要么选择给它自由。” “不,都猜错了。我太爱它了,舍不得给它自由,也不忍毁灭它,我选择了毁灭自己的肉身。” 男按摩师淡淡地说:“之后,我变成了它意识的一部分。” 第78章 似曾相识 郭东海一惊,苍老的身躯颤抖着从按摩床上坐起,问道:“那你又是谁?” “我就是小唯,”按摩师解释说,“他自杀前把意识上传到云端,继承者按照它的医嘱植入我的ai,这样,他就永远和我在一起了。” 郭佩孚忍不住了,他闯进院子,揪住按摩师的衣领,喝问他:“你们养生谷就是这样对待老人的?” 可他皮肤的触感并不像硅胶,更像是活生生的人体皮肤。 郭云帆扑到郭东海怀里,叫道:“爷爷,我来看你了!” 郭东海慈爱地抚摸着孙子的脑袋瓜,叮嘱郭佩孚说:“你别把他吓短路了。” 没想到按摩师哈哈一笑:“刚才的事情不是真的,只是虚构的故事。” 郭东海一口老血要喷出来:“你……你蒙我?” 按摩师连忙扶着他坐下,耐心解释说:“这是养生谷的一项服务,叫心理按摩。” “这是心理按摩还是恐怖故事啊?”费鱼儿呵呵一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不怕把老人吓晕了?” “这些故事都是养生谷的专业写手,从的创意有感而发,改头换面变成悬疑经历,讲给老人听的。有的老人性格阴郁,适合听傻白甜的童话,有的老人心里比较苦,就编些大团圆的经历。” 费灵儿好奇地问道:“郭老属于哪种?” 郭东海自我嘲讽道:“我属于间歇性老年痴呆。” 男按摩师说:“我不停地设置悬念,然后不断反转,就是想让他的脑神经一直保持活跃状态。” 齐天圣感慨:“这种治疗方法,太有想象力了吧?” “对,我们老板年轻时候做过起点编辑,看过的网文多了,所以脑洞尤其大。”按摩师自豪地说。 郭东海思路更清奇,追问道:“如果那个故事真的发生在你身上,你会作出哪种选择?” 这问题把按摩师问懵了,他挠着头说:“郭老,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呀,云意识目前只是一个概念而已,并没有成为现实。” 郭东海摇着头,又问齐天圣和费鱼儿:“换作你俩,会怎么选择?” 费鱼儿果决地说:“当然给它恋爱自由,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况是个机器人,再买一个便是了。一个不行,就买俩!” 郭东海又望向齐天圣,齐天圣犹豫了下,说:“感情的事,我不会立刻下决定。我应该会先放一放,等它爱的那个机器人爱上了别的机器人,再把它给追回来。” 郭东海捻着下巴灰白的胡须,赞许地冲齐天圣笑笑。 他对郭佩孚说:“揭开我人生谜底的这个人,果然是个与众不同的人。” 郭佩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纳闷地问:“爸,你猜到他要来?” “该来的迟早会来,何况我都等到这把年纪了,”郭东海说,“你向来行事低调,如果不是极重要的事情,是不会带这么多外人找我的。” 郭佩孚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郭东海引着齐天圣等人进了屋,从抽屉里取出一方手帕,四叠打开后,一张斑驳的异能病历页露出。他问齐天圣:“你是来找这个东西吧?” 病历页上填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可“患者血印处”“医者血印处”都是一片空白。 齐天圣心头发紧,连声问道:“这张纸是谁给您的?为什么放在您这儿?他现在哪儿?” “大概是三十年前吧。”郭东海眯着眼睛,像是陷入了回忆: “我虽是男儿身,内在却是个女人,年轻时,那生活如同炼狱一般痛苦煎熬,一直到结婚并生下云海,我都无法释怀,后来实在难以忍受,一天深夜我独自爬上楼顶,一个黑衣人拦住了我。” “他巧舌如簧,说是受命来拯救我的,还说我的催眠术实际上是一种异能。每种异能都存在副作用,如果不解决的话,在现实世界很难生存。他讲话神乎其神的,我原以为他是个骗子,趁他不备,用眼神催眠了他。经过询问,才知道他是个异能人。” 只用眼神便把人给催眠了,可见郭东海催眠的道行更深。 郭佩孚疑惑:“爸,你也会催眠术?为什么不一早告诉我呢?” “我宁可你一辈子都发现不了。”郭东海沉重地叹了口气,“这异能用多了会上瘾,随时随地获取对方的潜意识,这是多大诱惑啊!所幸你用来治病救人,倒还是不错。” “那个黑衣人也拥有异能?”齐天圣问道。 “虽然潜意识不会说谎,可我仍不敢相信,那个年代不像现在,异能人都还没大范围地崛起。为了消除我的怀疑,他像表演杂技似的,在我面前又是徒手破砖,又是口吐焰火的,还引导雷电劈死一只母蚊子,然后我就信了。” 齐天圣拿起手帕里的病历纸:“他把这个交给你?” “对。他声称自己不是一般的异能人,使命是帮助异能人解决问题。但在解决问题之前,双方必须完成血契的程序。” 齐天圣若有所思:“医者、患者在指定位置按上血指印,这个程序原来叫血契……” 他准备从口袋里掏出郭佩孚那张病历页时,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弄丢了? 他怀疑的目光投向费鱼儿,这家伙在车里离他最近,如果是被偷了,最大的嫌疑便是他。不过考虑到目前还没有证据,他暂时先装作一无所知,待会上车之后趁他不备,再人赃俱获。 郭东海说:“他见我很是犹豫,也不急着现场完成血契,就把病历纸交给我回去填写,说是过几天再来找我。可这一等就是三十年。” 齐天圣蓦地想起汪萍接收到的那张病历页,也是类似情况,等了很多年后,但对方再也没有出现过。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个子中等偏上,身材消瘦,天庭饱满,浓眉大眼——” 郭东海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凝神望着齐天圣的脸:“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刚你一进门我就知道你是来找我的。而且,我主动把珍藏了三十年的东西交给了你。” “什么意思?”齐天圣感到智商不够。 “你和他长得很像。” 第79章 旧物回忆者 费鱼儿眼神激射出兴奋的光彩:“难道是你穿越了?” 可是三十年前,齐天圣并没有见过郭东海。 费灵儿探询地望了望齐天圣,见他无动于衷,随口猜到:“会不会是你父亲?” “不可能。”齐天圣直接否定,“三十年前,我父亲已经是四十岁的中年大叔,怎么可能是个小伙子。” 费鱼儿一头雾水,掐着手指算起来:“三十年前,你爸四十岁,那他生你时已经是年过半百的老头了?” 费灵儿瞪了他一眼,费鱼儿吐了吐舌头。 郭云帆忽闪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突然说:“会不会是双胞胎?” 齐天圣立刻否认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是家里独子。” “你不能排除这个可能,”费灵儿分析说,“你妈妈或许在你出生前,就带着你哥哥一起走呢?” 齐天圣心头一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假如这种可能是真的,简直要颠覆他的认知了。 郭云帆好奇地问齐天圣:“你妈妈为什么把你抛弃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可郭云帆还是个小孩子,齐天圣又不能冲他发脾气,只能阴沉着脸站着,半晌沉默不语。 郭东海毕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阅人的功夫了得,看出了他的不痛快,宽慰道: “如果你是异能人,那你的母亲也不会是常人。异能人的想法,你用正常人的思维是无法理解的,她被迫离开家的原因,兴许正是为了保全这个家。你现在妄自揣测是没有意义的,不如趁着年轻,做点有意义的事情,你有能力帮助更多的异能人解决问题。” 齐天圣苦笑道:“我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做再多事情又有什么意义?” 郭东海把食指探进口唇,用牙咬破,指尖冒出一簇鲜血,按在了“患者血印处”,然后郑重地把古旧的病历页交到齐天圣手上,语重心长地说: “或许过了三十年,这张纸已变成没用的废纸了,但黑衣人改变了我的人生,当年,他的突然出现给我注入一剂强心剂,让我知道我并非普通人,身上的特殊之处并非疾病,而是一种特殊的存在。” 他转而对郭佩孚说:“儿子,我本打算提早告诉你,可是黑衣人提醒过我,异能人的身份很特殊,过早的发现反而会使家人暴露在危险之中,所以我——” “爸,我理解,”他紧紧握住父亲的手,凝噎道,“每个人都要过好自己的人生,即便是父母,有些事情,也是帮不了的。” 郭云帆撇撇嘴,抱怨说:“你早明白这一点就好了,也不至于把我逼得这么紧。” 郭佩孚笑着拧儿子的脸。 眼看着爷孙三人达成了和解,费灵儿凑到齐天圣身体一侧,拉了拉他衣袖,示意悄悄从院子里出去。 可费鱼儿还留在院子里不动,向费灵儿使眼色,低声说:“我可不能走,待会还要伺候那个小祖宗呢。” 齐天圣还在惦记着那张失窃的病历页,趁他不备从身后袭击,两只手突然插进他的裤兜,费鱼儿怪叫一声,连忙跳开,环抱着身体,胆战心惊地问:“你要干嘛?” 齐天圣嘴里恶狠狠地说:“你竟然敢偷我的东西?” 两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揪扯在了一起,费灵儿连忙上去制止,郭云帆不劝反笑,站在一旁鼓掌看热闹。 “诬陷!你浑身破破烂烂的,我有什么好偷的?” 费鱼儿的这声骂反倒提示了郭佩孚,他突然说:“要想找到你妈妈,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齐天圣不由得屏住呼吸。 费鱼儿挣脱了齐天圣,揉着痛处在一边直哼哼。 郭佩孚说:“两个月前,我收到过一个特殊病号,是一位老太太,名字叫谭青韵。她是被强制送过来接受治疗的,据说她家中堆满了垃圾,后来家属楼着了火,烧到了她家里,本来她也是受害者,可是家里面一堆的易燃品,火势蔓延很快,把整个楼都给烧黑了,所幸居民跑得快,没有一例伤亡。但是作为重大火灾事故的间接责任人,虽然她已经八十岁的高龄了,警方还是对她进行了劝诫,没想到她在局里大发雷霆,回家以后仍旧屯垃圾。” “周围群众忍无可忍,就把她给举报了,于是她被有关部门认定是有心理疾病,强制拉过来接受心理治疗。不过我治疗过两次,发觉她脑袋挺清楚的,也不像胡搅蛮缠的人,便很快给她开具了治愈证明。” 费鱼儿惊叹:“大哥,你也太随意了吧?心眼儿跟年龄完全没关系,这种老人表面上看似配合,其实内心很反动的。” 听了这话,郭老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郭佩孚摇了摇头,说:“可能她觉得我比较有耐心,愿意配合我治疗,回去之后就搬了家,租住在单元楼的地下室里。我有回路过,顺便去看望过一次,虽然还改不了屯旧物的习惯,可即便着火也烧不到别人了。我去看望她,她兴致很高,主动向我讲起了她的故事。” 费灵儿忍不住问道:“这个老婆婆跟齐天圣的妈妈有关系吗?” “本来我以为她跟其他节俭的老太太没什么不同,可那天的经历颠覆了我的认知。”郭佩孚经过长时间的铺垫,终于讲到了关键之处: “她是一个旧物回忆者。” “旧物回忆者?” “简言之,她回收的垃圾都不是垃圾,而是承载着一段段记忆的旧物。” 郭佩孚边讲边沉思,“每一样旧物,她都可以联想到主人的过往。” 齐天圣心中一凛:“如果是别人的旧物,也能看到过往经历?” “是的。”郭佩孚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从包里掏出一只派克签字笔,说道:“我当时也不信,还以为她精神病复发呢,结果她随即针对我这只笔展开联想,竟然说出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实。” 这是一支老旧的派克金笔,笔杆上的镀金已经磨光,发出暗沉的金属色。 “一支笔能有什么历史?”费鱼儿面露疑色。 “她复述了我偷窃这支笔的全经过。” 第80章 丢失的病历页 郭云帆眼睛瞪得贼圆:“爸爸,你小时候偷过东西?” 郭佩孚摇了摇头:“不是小时候,是上大学时候。” 郭云帆眼睛瞪得更大了。 “失主就是图书馆那位白衣男孩。” 郭佩孚无奈地笑笑,“我当时鬼使神差,明知跟他不可能了,就想留下一件东西做纪念。本来也没想偷的,可偏偏就是有机会,而且还是这么贵重的东西。可是得手以后,他很快就毕业了,再也没有机会还给他……” 齐天圣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心仪女生的发卡、唇膏他都偷过,甚至还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又还回去了……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拿着母亲的旧物,请这位老婆婆复述过往的经历?”齐天圣问他。 郭佩孚点头说:“尽量多拿一些,这样可以相互佐证。” 费鱼儿还是难以置信:“她真有这么神?” 费灵儿说:“去看看就知道了。” 费鱼儿像是想到了什么,注视了姐姐一眼,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齐天圣有些迟疑,他从小到大没有见过一样妈妈的旧物。说来也是怪事,妈妈离家出走时,竟然什么都没留下,就好像从来没存在过似的。爸爸、爷爷对她的话题都讳莫如深,尤其是爷爷,一提到儿媳妇,就装傻充愣。 正纠结时,霍九建的电话打了过来,语调仍是不可遏制的激动,像是发现了世界第九大奇迹似的。 “叔,我发了!” 齐天圣一愣:“你什么情况?彩票中了?” “比中了彩票还给力,我发现了暗金属!” “暗金属?” “酒柜那道墙含有暗金属元素!” “这能说明什么呢?” “目前地球上已经发现的元素有108种,其中金属元素90种,我国采用的是前苏联的分类方法,将金属元素分为黑色金属和有色金属两类,其实这样的命名不够准确,对于众多的有色金属,人们按照它们的性质、用途、用途分布及其储量等的不同,又将其分为四类,即:重金属、轻金属、贵金属和稀有金属——” 齐天圣不耐烦地打断他:“能不能说人话?我这儿还有事儿呢。” 霍九建兴奋不减:“用大白话来说就是,暗金属既不是黑色金属,也不是有色金属,既不属于重金属,也不属于轻金属,而且也不是贵金属和稀有金属。换句话说,它不是地球元素!” “第109种新元素?” “不不不,”霍九建连忙解释,“2031年4月,科学家曾在亚非欧几乎同时发现了这种元素,可它的结构与地球元素截然不同,而且还具有一个最重要的特征。” “是什么?” 齐天圣见费灵儿凑过来耳朵,索性打开话筒公放给她听,他对化学元素周期表一直是深恶痛绝,婆婆妈妈的霍九建正在给他复习一遍。 “这种元素会骤然消失。” “骤然消失?”齐天圣不解地望着费灵儿,只见她也是一头雾水。 “已经十几年了,科学家至今没找到原因,自从2033年5月暗金属一同消失以后,各国科学界都在重新发掘暗金属。而我霍九建,在今天找到了!” “那你捐给国家吧。” 齐天圣已经对这个无聊话题毫无兴趣了。 “那是自然,不过——”霍九建声音一顿,低声说道,“我想先研究出点成果再上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走过路过不能错过,说不定我能靠这个翻身呢!” “随你吧,祝你成功。” “你别以为这事儿跟你没关系,酒柜的金属门的暗物质说不定是异能组织带来的。” 齐天圣哼笑一声:“是又如何,即便你把暗金属扒层皮,他们还是压根不现身,我能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霍九建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无力道:“我真是对牛弹琴,这么重大的科学发现,你竟然——” 齐天圣打断他:“你研究暂时先放放,出门换换脑子,把那本异能病历册、还有我房间书桌右手第一个抽屉里的信件带过来。” 齐天圣想通过谭老太太的能力,感知一下爷爷生前写遗信的经过,顺便也可以查一下异能病历册的古怪历史。 打完电话后,齐天圣便向郭佩孚要了谭青韵的地址,跟郭家爷孙三人告了别。 本来费鱼儿还赖着不走,结果郭佩孚主动上前,低着头对这位小帅哥说:“你妹妹的事包在我身上,我会尽我所能的。待会游乐场我带着云帆去,你就不用陪了。如果想陪他玩,下次可以直接到我家,我随时欢迎。” 郭佩孚说这话时,终于敢于大胆地迎上费鱼儿的目光,脸红彤彤的像朝霞,尽显羞怯之色,全身上下止不住地战栗。 费鱼儿尴尬地应允后,逃也似地跟上了齐天圣、费灵儿远去的步伐。 上车时,齐天圣故意要和费鱼儿并排坐,搞得费鱼儿紧张兮兮的: “齐先生,你不会也跟他们一样吧?” “哼哼,你发现的太迟了。”齐天圣冷笑着,突然一手按住他,另一手在他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回应他的是费鱼儿连声尖叫。 奇怪了,竟然没有——他把费鱼儿浑身口袋摸了遍,依然找不到丢失的病历页。 齐天圣悲哀地叹了口气,正准备拿出郭老爷子那张,琢磨下上面记录的文字,结果一摸口袋,竟然也不见了! 闹鬼了?! 齐天圣用拳捶额,这么重要的东西,在眼皮底下连丢了两张,也太荒唐了吧? 费鱼儿缩着身子,惊恐地打量着这个情绪异常的大哥,颤抖着偷偷把领口收紧。 暗金属? 齐天圣忽然想到,会不会是这两张牛皮纸暗金属含量严重超标,导致纸张随暗金属一起消失了? 正百思不得解时,驾驶位的费灵儿提醒他俩:目的地到了。 不用提醒他也知道,因为车前面拦着一个戴眼镜的小胖子。 刚下车,霍九建就冲过来埋汰齐天圣:“啥事儿能比化学研究重要?你知不知道,暗金属随时可能消失,如果再不抓紧时间——” 费灵儿自顾自走在前面,回头不耐烦地喊道:“赶时间的话,就别废话啰嗦了。” 郭佩孚提供的地址非常精确,他们很快在小区偏僻的西南角,找到了谭青韵的藏身之处。 齐天圣心目中的谭青韵,是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婆,佝偻着腰坐着,有气无力地守着家中的垃圾山。 然而,到了谭青韵家里面,他发现与想象中完全不同。 第81章 特殊的报酬 地下室的过道干净整洁,像是经常清扫的模样,湿潮气被两侧花木的清香遮去,一路走到廊底,尽头有个木门,藤蔓植物遮住了顶窗,门没有上锁,只轻轻敲了两下,里面便传来清晰爽朗的声音: “请进!” 四人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木质书架,上面错落有致地摆放着旧物,衣物、摆饰、小家具、布娃娃、纸盒子、雕像、徽章、明信片,各式各样应有尽有,饶是这些旧物被擦拭得焕然一新,整个房间仍焕发出一种古旧的气息。 谭青韵正对着他们坐着,穿一件褪了色的深绿旗袍,也像是件有年头的旧物,显得身材更为干瘦了,头上银丝梳得整齐,插着银簪子,额上有几道深纹,眼角如波纹细密,唯独看不到她的面容。 因为她正戴着老花镜,伏低身子在泛黄的纸上,用羽毛笔“沙沙”写着小楷。 费鱼儿本要上前打招呼,被费灵儿拉住,一直等她写完一页,抬起头后,才冲她微微一笑: “奶奶,叨扰您了。” 谭青韵扶了扶老花镜,眯着眼轮番看了四个年轻人几眼,露出和善的微笑: “我这边规矩都晓得吧?” 齐天圣一愣,这个倒没听郭佩孚讲过。 费灵儿反应极快,说道:“我们不是空着手来的,不会让您白忙活的。” “那就好。” 谭青韵满意地说,“昨天来了个倔老头,非要不守规矩,被我直接赶了出去。” 费鱼儿撇撇嘴,心想一个老太太能收多少钱啊?想来一定是那个老头一毛不拔。 谭青韵似乎很喜欢费灵儿,先踱步到她身边,主动问:“你带了啥物件儿啊?” 费灵儿不好拒绝,边从颈上解下一根红绳,末端系着一粒豌豆大小的玉石。 谭青韵接过这玉只看了一眼,眼睛便亮了:“天然的陕西蓝田玉,价值不菲啊,你可要想好了。” “这块玉是家母从小戴在我脖子上的,我只听到她讲过是在陕西捡到的,现在我想知道她当时的经历。”费灵儿说。 干嘛不直接问她呢?齐天圣想不通她是怎么想的,这钱花得貌似有点冤啊。他撇过头看费鱼儿,他也露出了渴盼的眼神,似乎对这段经历也很好奇。 谭青韵示意四人落座,一个人把蓝田玉放置在特质的托盘里,席地坐在草编的蒲团上,定睛凝神地望着玉石,状如憨痴,颇有一种物我两忘的境界。 足足过了五分钟,她才缓缓地抬头,伸了伸蜷曲多时的腰,轻轻叹了口气,如释重负地说:“的确是一段不能言说的经历。” 费鱼儿有些急了:“你明明刚才答应我们的。” 谭青韵看了他一眼,问费灵儿:“这是你爸妈又生的?” 这个问法让费灵儿迟疑了下,回道:“对,他是我亲弟弟。” 谭青韵点了点头,说:“嗯,看来她的危机解除了,所以才又生了一个鱼儿?” 费鱼儿惊愕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你俩出生前,名字就被取好了,只是你的命,比你姐姐稍好一点。” “什么意思?” 谭青韵说:“你姐姐刚出生就被遗弃了。” “啊?怎么可能!”费鱼儿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费灵儿脸色更为难看。 “被抛弃时,你母亲在你脖子上拴了块蓝田玉,想着如果有人收留你,这块蓝田玉便是一种报偿,那是她当时唯一能拿得出手的物件。” 姐弟俩一声不吭。齐天圣觉得有些尴尬,问谭青韵:“后来她妈妈后悔了对吗,然后又把孩子抱回来了?” 谭青韵却似笑非笑地说:“得说这孩子命硬,没过多久,她妈妈就逃过了血光之灾,把她重新抱了回去。” “什么血光之灾?” 齐天圣注意到,费灵儿的双手不自觉地攒紧拳头,似乎很是紧张。 谭青韵想了一想,摇了摇头,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费鱼儿还要上前争辩时,费灵儿伸手拦住他,颇为在行地问道:“奶奶,要收多少钱您才肯开尊口?” 没想到谭青韵眉头一蹙,说:“我从不收钱。” 这倒是出乎费灵儿的意外了,她一下子怔住,一时不知怎么应对。 霍九建忍不住问:“难道免费?只渡有缘人那种?” 谭青韵被他逗笑了,笑不拢嘴:“傻孩子,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我收的报酬就是旧物本身。” “什么意思?”费鱼儿愕然,“你要收下这枚蓝田玉?” “刚刚一进门我就问你们,晓不晓得这里的规矩。”谭青韵有些着恼,“我这里都是熟客介绍过来的,既然你们早就晓得,就不要乱了我的规矩。” 霍九建忍不住问道:“可您收集这么多旧物做什么?不要报酬的话,您怎么生活啊?” “傻小子,对于奶奶而言,每一件旧物都会说话,每天都在对我讲述它的历史,这便是对我最好的报偿。” 谭青韵指了指桌上的一摞笔记本,“至于生计,你也不用替我发愁。我喜欢把旧物的经历记录在纸上,每天一篇口述历史,定期给三个专栏供稿,稿费足够我生活开销。” 这个生计着实出乎齐天圣意料,本以为收藏旧物的癖好影响她正常生活,没想到兴趣爱好倒是反哺着她。 “我从不跟其他老头老太打牌搓麻将,”说到这里,谭青韵有些得意洋洋,“本来就时日不多了,还不做些有意义的事情,这是对生命的犯罪。” 费灵儿眉毛一挑,把那枚蓝田玉主动放到谭青韵手心,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 “我一定要知道妈妈当时经历了什么。” 谭青韵望着她坚定的眼神,反而有些动摇,她迟疑了良久,口中劝慰道:“已经都过去了,即便知道也没有什么意义。有时候知道得太多事情不是什么好事。” 费鱼儿也赶紧劝她:“这可是他们留下的唯一线索了。” 费灵儿仍然坚持:“即便一直留在手里,我们也找不到他们俩。还不如给她试一试!” 恰在这时,费鱼儿腕表骤然响起,屏幕上是一个美国号码,他使劲拽了拽费灵儿衣袖,紧张道: “德古亚医院打来的。” 费灵儿的心情瞬间降到冰点:“蓝儿会不会又出事了?赶紧接,开免提。” 费鱼儿接通免提后,那边传来一串流利的英文,语速极快,齐天圣只能听懂动物语,英文还是残疾。 电话里叽里呱啦对话半晌后,费鱼儿挂断电话,与费灵儿四目相对。 明明脸上是欣喜若狂的表情,眼睛里却跟泪崩了似的,泪水断了线似的流淌出来,姐弟俩紧紧地抱在一起。 “这什么情况?”齐天圣纳闷了。 霍九建英文还不错,耸了耸肩,直接告诉他答案: “电话里说,费蓝儿奇迹般地痊愈了。” 第82章 医学奇迹 2050这一路走来,齐天圣已经见证了太多奇迹。这时反倒见怪不怪了,只是对原因特别好奇。 他揪住费鱼儿刨根问底:“之前病得不是挺严重吗,怎么忽然就痊愈了?” 费鱼儿不耐烦地瞪着他:“怎么,你怀疑医院在骗我吗?” “兴许是医院治好的,毕竟德古亚独立精神病院在治疗疑难杂症方面,有很强的实力。”费灵儿用手帕纸拭去激动的泪水。 话音刚落,费鱼儿铃声又响,依然是德古亚医院的号码,他赶紧又接通。结果对面无人讲话,只听到“叮呤咣啷”一阵嘈杂的乱响,过了好久才传来话务员的声音,简短地讲完几句英语后,便把电话挂了。 霍九建翻译给齐天圣:“费蓝儿大闹精神病院,嚷嚷着要迅速出院。医院催费鱼儿回去办出院手续。” 费鱼儿对费灵儿激动地说:“姐,这是好事儿啊!我这就打飞的回去,给她办出院!” “等等,”费灵儿叫住他,略微迟疑了一下后,说,“要不我也去。” 费鱼儿只愣了一会儿,立刻鸡啄米地点头:“好,好!我们一起去接妹妹!” 费灵儿回望了齐天圣一眼,只见他摆了摆手,叮嘱道:“美帝的精神病院收费多贵啊,赶紧给她办出院吧,能省一天是一天。” 费鱼儿冲他翻了个白眼,和姐姐一道从屋里走出去。眼见身边只剩下霍九建了,齐天圣心中有些小小的怅然:相处时间久了,多少有些舍不得,不知道费灵儿此去还会不会回来? 即便回来,住不住蒂芬特别墅也是个未知数,毕竟他们姐弟三人团聚,有充足的理由可以回美国定居了。 谭青韵咳嗽了声,提醒道:“你们没别的事,我就送客了。” “别,”霍九建从齐天圣身后闪出来,拿出一枚红色的勋章来,对谭青韵央求道,“老太太,请帮我感知下它的历史。” 齐天圣见徽章上隐约刻着“国家特殊贡献”的字样,好心提醒他:“你给了就要不过来了哦。” “没关系。这些都是我爷爷留给我爸爸的,可他从来不在乎,现在全归我所有,我还有好多枚。”霍九建说,“嘿嘿,我就是想知道我爷爷当时有多牛!” 谭青韵接过徽章,把它放置在铜盘里,又坐进草编蒲团之中,聚精会神地望着它,过了三两分钟的时间,她便抬起了头,打了个哈欠。 “怎么样?”霍九建的小眼睛冒出焦急之色。 谭青韵没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道:“你知道为什么你爸没有好好保管这些徽章吗?” “为什么?” “因为他加入美籍了。” 霍九建脸瞬间羞红,强辩道:“科学无国界。科学家并非是奔着优越生活移民的,很多都向往国外完备的科研环境和技术设备。” “你爸爸可不是这样。”谭青韵点破不说破,“你爷爷去世那年,他就移民了。” 齐天圣这下明白,为什么初中以后再没有听到霍八建的讯息了,这小子原来漂洋过海加入美利坚了。 霍九建还是不甘心,问她:“这徽章明明是我爷爷的,你干嘛要告诉我关于我爹的已知事实?” “因为我只能看到部分历史。” 原来是这样…… 齐天圣职业病犯了,他已经在暗中揣测谭青韵会否也是异能人。 “你爷爷临终前把徽章交给你爸爸时,嘱咐他两件事,”谭青韵说,“一件是禁止研究暗物质,另一件是报效祖国。可你爸一样没做到,他承继了你爸爸的研究成果后,跑到美国继续专研暗物质了。” “原来他是为了暗物质……”霍九建喃喃道。 齐天圣惊奇地问:“这些连你也不知道?” “他在美国只把我养到十岁,便把我赶回老家了,一帮穷亲戚都是势利眼,管都不管我,这么多年我都是靠修电脑为生的。”霍九建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这么狠?!” “可不是吗,小时候天天拎着棒球棍,监督我看十万个为什么,动手做小发明,美其名曰十岁前让我具备独立人格。结果十岁生日一到,直接把我送回国,丁点儿犹豫都没有。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只有偶尔通通电话,每次也就几分钟而已。” 齐天圣只是象征性地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没想到他拦腰抱住齐天圣,哀嚎道:“叔,这么多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苦过来的!生存的艰辛在我身上刻下一道道深刻的烙印,要不是你,我还在街头流浪呢——” 齐天圣一听这话,连忙推开他,这才看见霍九建是干嚎,眼中无一颗泪丝,打的分明就是苦情牌,幸好他及时中止他的表演,否则认个同龄人做干儿子,以后谈恋爱找对象讲不清楚…… “你可别乱猜,说不定他是为了科研的伟大事业,顾不上你了。” 齐天圣忽然想到:“怎么没听你提到你妈妈?” 霍九建的头瞬间垂了下来,口中怨愤道:“我妈妈本是一名公立小学的小学教师,结果校园里突发一起枪击案,两死三伤……听我爸讲,那时,我才刚学会走路。” 齐天圣终于不再嫌弃,紧紧地抱住他的脑袋,霍九建倒是身体僵直,一动不动,雕塑似的呆站着,只有嘴唇翕动着:“我爸性格本来就古怪,遇到我妈之后性格才稍微改观,没想到竟然发生这种事情,后来他性情愈发阴郁,整天沉浸在自己的物理世界。” “这些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妈生前的日记。”霍九建沮丧地说,“她日记里的他,跟我成长记忆中的他,完全是两个人。” “所以我不怪他,男人长再大,都只是个大男孩而已。我妈死后,我跟他都是可怜人。” 齐天圣唏嘘不已,原不知这家伙背后藏着这么多的悲惨经历,平时的嬉皮笑脸多半是在残酷的社会打拼中打磨形成的面具,只是面具戴久了,就变成脸本身。 背后的谭青韵无动于衷地在草纸上写着字,她早对这种事已经见惯不惯了,眼中心中只剩下自己笔下的故事。这么孤僻的老太太,想必也没有朋友,不过她应该不算寂寞,守着这个旧物博物馆,一个时代的历史在她眼前展开。 她看似寂寞,却一点也不孤独。 像是察觉了齐天圣犹豫的目光,她收好徽章后,抬起头,望了他一眼: “轮到你了。” 第83章 暗金属的秘密 既然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爷爷的遗信、异能病历册这两样东西,齐天圣都不愿意出示给谭老太太。 不过,他身上还有另外一样旧物…… 谭青韵的目光也随之往下移,注意到了他拇指上的黑玉扳指,她的眼睛眯缝起来,饶有兴致地问道:“这个东西有些年头了吧?” 这个黑玉扳指万万不能,除非把拇指一起剁下来…… 齐天圣有些为难,又不想就这么算了,脑筋一转,心生一个主意。 他问谭青韵:“您每天都在看别人的故事,那您自己的故事有没有人看过?会不会是一段离奇经历呢?” 霍九建立马明白他这是在套话。如果老太太也是异能人,很可能也存在着难以启齿的生活难题,帮助她解决之后,可以顺利成章地请她免费帮忙。 他连忙帮衬道:“老太太,你为什么一个人住啊,儿女在什么地方?” 谭青韵有些愠怒道:“我的故事,不需要别人知道,我自己晓得就行!” 霍九建哑然失笑,这个真的是双标,看热闹从来都是看别人家的,自家的倒是藏着掖着当作臭宝贝似的。 “这个世界从不缺看热闹的人,收拾残局的却永远只有自己。” 齐天圣先是故意迎合她,随后暗示道:“但异能人士就不同了,作为这个社会的异类人群,可以相互帮助。” 谭青韵闻言,脸色一变,迅速恢复镇定,不屑道:“我从来不相信这一套,什么异能邪术,都是记者编新闻用来骗流量的。” 站着不说话都躺枪,霍九建撇了撇嘴,不咸不淡地嘀咕道:“您感知旧物的能力,是天生就有,还是后天习得,您应该比谁都清楚。” 谭青韵眉毛一皱,握紧拳头,身体微微发抖,努力遏制着情绪。 霍九建凑近她,悄声说:“实不相瞒,我们也是异能人,这次来是想问下您需要什么帮助,组织上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流落角落的同类。” “组织?”谭青韵哼笑一声,冷冷地说,“真是一群酒囊饭袋的东西,现在派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教我人生道理吗?” “老太太您这话就过了啊,”霍九建摇头晃脑道,“俗话说,有志不在年高,英雄正值年少,异能诊所解决问题靠的不是医术,是热情和智慧。” “异能诊所?”谭青韵问,“在哪里,难道是金陵大学城郊的那栋别墅?” “对对对,”齐天圣回答她:“顶上镶刻着dft三个大写字母。” “果然如此。”谭青韵低声道。 看样子,她对异能诊所应该有所耳闻。 霍九建讪讪地指了指齐天圣:“这位才是主治,我辅助。” 齐天圣把异能病历册取出,摊在桌上,对她说:“我是诊所的现任主人,专门帮助异能人士排忧解难,您大可以相信我。” 谭青韵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在斑驳的封皮上摩挲了一会儿,眼神交杂着惊奇、诧异与疑惑,末了她提出一个令两人大跌眼镜的问题: “它怎么会落到你们手中?” 齐天圣忍辱负重,对老人家解释说:“我也很意外,但确实是从我爷爷那里继承来的。” “你爷爷是谁?多大年纪?”谭青韵虽是问话,却自言自语回答道:“不可能不可能,他是不会失手的。” 这话说得齐天圣一头雾水,正要详细询问时,谭青韵忽然抓住他两只肩膀,灰色的双眸死死盯着齐天圣的脸,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有点像,但你不是他。我知道你不是他。你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 “他是谁?” 齐天圣的问话像是提醒了她,谭青韵忽然把他推到门外,又张开干瘦的胳臂,把霍九建也赶了出去,叫嚣道: “两个骗子,出去,给我出去!” …… “什么态度啊这是,”霍九建在路边掸了掸衣服,嫌恶地说,“竟然把咱俩轰出来了,我还不乐意待她那儿呢,又乱又脏又臭。” 齐天圣若有所思道:“她应该知道dft别墅,而且与别墅原主人有过交往。” “会不会是你爷爷的朋友?” “不可能,她刚才问了我爷爷年纪,说明原主人的年龄比我大,又比我爷爷小。”齐天圣说,“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她和郭老爷子遇到的人可能是同一个。” “郭老爷子又是谁?” 齐天圣在回别墅路上,正好把郭家三代人的经过讲给霍九建听。霍九建果然是脑洞清奇,听完以后,他提出一种假设: “第六感、动物语言天赋这些异能的所有者,诊所原主人没找过吧?反而是催眠术、旧物感知能力,这些可以操控人、物的强大异能的拥有者都被原主人找过。说明什么?” “啊?” “说明异能组织也是嫌贫爱富啊!” 霍九建眉飞色舞地分析道:“幸好郭家是行医的,你想象一下,如果是普通人也拥有这能力,随随便便就把比尔盖茨、马云给催眠了,该有多刺激啊!还有郭老太的超强感知能力,通过旧物可以知晓过去的秘密,对于那些名人、政界人士来说,是不是很可怕?” 话糙理不糙,这席话也点醒了齐天圣:两张病历页接连不翼而飞,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说白了,诊所背后主使并不想让他很快就拥有催眠术的强大异能。至于用了什么巧妙办法盗走了病历页,让齐天圣不由得往暗金属方面联想。 “你早先电话说过,30年代亚非欧三地同时发现暗金属,又同时消失,是怎么一回事?” “我要知道怎么回事,早进研究所了,”霍九建眯着眼笑:“你终于认识到暗金属的研究意义了?我猜我爸爸当年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弃,也是为了潜心专研暗金属的前沿课题,这可是项秘密研究,参与的科学家悉数签订了自由限定条款。” “那你怪他吗?” “怎么说呢,以前有点,现在没有,”霍九建摸摸脑袋,“毕竟我们霍家在科研面前,那是犹如蚊子见血,当我从信件里提炼出暗金属之后,也是激动得一夜没睡——” 齐天圣打断他:“你夜里睡过吗?” 第84章 离奇的失窃 霍九建的激动心情只维持了24小时不到——抽屉里的暗金属不翼而飞。 倒不是自动消失,而是失窃。 他房间的窗户向外敞开着,很明显,窃贼翻窗进的房间。 “啊!啊!啊——” 别墅里传来霍九建接二连三的惨叫,齐天圣实在受不了,奚落道:“差不多得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乱放,怪谁呢?” “还不是为了忙你的事情?我匆匆忙忙就出门了,连保险箱都没放!”霍九建怒道,“还有,你这别墅大是大,可装修陈旧设备老化,安保管家都几十年前老款了,楼顶的窗户也残残破破的,一点安全感都没有!” 齐天圣一点也不着急,除了暗物质,家中再无一物失窃,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暗金属一定与异能组织有关,而异能组织盗走它的目的,无疑是为了切断双方的联系。那两张异能病历页的“意外”消失,也能佐证他的这点判断。 这别墅名义的主人是他齐天圣,可真正主人仍隐藏在幕后,把他像木偶一样操纵,以帮助异能患者的名义为己所用,他甚至不知道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想到这些,齐天圣脸上的笑意有些森凉,他从冰箱取出一瓶可乐,拧开瓶盖,狠狠灌了一口,嘲讽地对霍九建说:“你不该感谢我吗?要是刚才你也在,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霍九建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头脑顿时清楚了好多,假设当时他也在场,想必会拼尽全力保护暗金属,万一来者不善,他现在也许在医院躺着…… 不过嘴上仍然硬气:“就怪你!好不容易从金属门上提炼出来的暗物质,就这么说没就没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齐天圣放下可乐瓶,三步并作两步跨下楼梯,按下红木酒柜上的“dft”按钮,酒柜霎时从中间一分为二,缓缓沿轨道向左右挪移,后面墙壁正中露出一个门型的深洞。 坚硬光滑的那道石门不见了! “小偷把门给卸走了?”霍九建吓了一大跳。 “他是怎么做到的?”齐天圣也脸色大变。 只见墙洞是规规整整的长方形,石门被切割得不着痕迹,酒柜周边竟无一片碎石,地上也不见分毫灰尘,这个作案手法有点诡异。 “暗金属是从石门上剥下出来的,对吗?”齐天圣问霍九建。 “没错!” “屋里其他东西完好无损,说明贼偷窃的目标,只是暗金属。” 霍九建疑惑地摇脑袋:“也不一定,这样目标未免太过明显,他完全可以模仿影视剧,把家里翻弄得乱七八糟,除了暗物质,把费灵儿值钱的首饰、化妆品偷个精光。” “如果他不屑于模仿呢?”齐天圣玩味地笑着,摇着手中的半瓶可乐,有点喝红酒的感觉,“最关键的,他的主要目标是隐蔽在酒柜后的石门,这个无论怎么伪装,都无法消除我们对暗物质的怀疑。” 霍九建很沮丧:“你说得对,暗物质来源是这道石门。我就纳闷了,我也就今天上午才破解石门的成分,为什么下午就有人来偷,他是怎么做到的?” 齐天圣也想不通这一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暗物质是一种禁忌,背后的神秘组织似乎不想让他发现暗物质的秘密。即便科学家还没有研究出来,即便他中学物理不及格,神秘组织依然坚决阻断了微弱的可能性。 霍九建沉思良久,忽然冒出一句:“叔你说,咱们会不会出内鬼啊?” “费灵儿?”齐天圣直接否认,“不可能,接到电话她和费鱼儿一起去的国际机场,她心思全在妹妹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再说,把暗门完整地切割下来,不在她的能力范畴。” “你意思是异能人干的?” 齐天圣摸着洞口的断裂面,平整且光滑,一点也不割手,完全不像使用切割工具做到的,他相当肯定地说: “反正不是正常人所为。” 霍九建望了眼暗洞,只见里面黝黑深邃,像一个幽长的隧道,他胆怯地指了指里面,附在齐天圣耳畔问道:“贼会不会还没走……” “怎么可能,”齐天圣宽慰他说,“我之前又不是没进去过,里面是死路,不通外面。” “那就好。”霍九建抚抚胸口。 齐天圣手上忽然一使劲,“哎哎,你干嘛呀——”霍九建话音未落,一把被他拽进了暗洞。 这暗洞迟早要进去,可一个人进去冒险总有点瘆得慌,拉上个小伙伴,做鬼也不孤单。 与穿越那次不同的是,洞内并没有红黄青三束光芒,也听不到刺耳的噪音,里面只有黑暗和阴冷,仿佛进入一间地窖之中。 “怪不得酒柜的红酒入口甘醇,原来后面藏着冰窟……”霍九建缩着脖子,打开了手机灯。 可微弱的光源与黑暗相比,只能算得上荧荧之光,甚至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晰。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霍九建愈发纳闷:“不对啊,按理说早该走到头了,别墅地下有这么长的纵深吗?” 齐天圣知道他心虚了,故意转移话题,说:“九建,他们这么迫不及待地入室盗窃,你想过原因吗?” “难道是故意把你引向这个暗洞?”霍九建完全不着调,“可叔别带上我啊,我是无辜的……” 齐天圣气馁,只好自问自答说:“说明你研究对路了,引起他们恐惧了。” 一听这话,霍九建立马停下了脚步。 “我的确是把分子结构图给画出来了,”他激动地张牙舞爪,“不知道为什么,结构式与《science》发布的略有些不同,之前我还以为是自己搞错了,被你这么一说,没准儿真是被我发现其中的蹊跷了!” 齐天圣没说话,他看到几米远的地方,突兀地呈现出三道门,拦在他们面前。 又到了做英语选择题的时候? 幸好这次带了资深翻译霍九建一同前来,可没想到的是,走近一看,这回门上没有任何字母,就只是三扇普普通通的门。 齐天圣有些诧异,伸手去推门,无一例外,都是死门。 霍九建怀疑地问齐天圣:“我记得你说过,你是从其中一扇门穿越过来的?” “对啊。”齐天圣茫然地点点头。 “你还说过,每扇门上面有写着字母,什么什么world?” “对。” “我当时就不相信什么异能,只不过费灵儿老在旁边忽悠我,干扰我的判断,我又比较心善,就信了你。结果今天到此一游,发现果然是在蒙我,亏我叫了你这么多声叔,我呸!” 撂完这话,霍九建气鼓鼓地往回走去。 第85章 勒令返学 三扇门就是暗室的尽头,前面已无路可走,齐天圣只能折返。路上,他不由得担心:难道穿越都是一次性的?穿过来就不给回去了? 从洞口出来,按动“dft”字母机关,眼看着酒柜重新阖上,把背后的深洞完全遮掩,齐天圣忽然想到:也许正是石门的暗金属操控了这场穿越,石门失窃以后,于是三扇门变成了死门。 细思觉恐,他疾步上楼,想问霍九建一些有关暗金属的最新研究,却听到他正在房间打电话。 “蔡蔡蔡校长?您亲自——对对,是我是我,我是霍九建!对对对对对,信息自动化专业……校长您听我解释,我当时也不想——恢复学籍?校长您是认真的吗?” 霍九建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今天返校?今天……恢复学籍?天哪,我是拯救了地球吗——万分感谢您的厚爱,我现在就收拾行李!” 放下电话的霍九建,兴奋地手舞足蹈。齐天圣静默不言,等他乐够了,才推门进去,见他正屁颠屁颠地收拾行李,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 “你要走?” 霍九建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勺,说:“叔,这次机会对我来说,很重要。” “什么机会?” “母校承接了一项人工智能领域的重大课题研究——脑机交互技术,现正在不拘一格招兵买马,迫切需要我这种拔尖人才前去支援。”他圆圆的小眼睛闪出兴奋的神彩。 “脑机交互好像不是新技术吧?” “现在的技术只是脑机交互的初级阶段,只在医学、体育、游戏娱乐领域发挥作用。” 这一点齐天圣倒是了解,沉浸式虚拟游戏、机器假肢都是人工智能与神经科学结合的技术产物,这些竟然被霍九建大言不惭地视为初级阶段…… 霍九建继续说:“脑机交互的终极目标是实现人机结合,人脑通过植入电极的方式,依靠脑电波直接控制机器,用机器完成人类难以做到的任何事情。” “机器人?” “错,”霍九建纠正道,“人形机器。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变形金刚。” 见齐天圣一脸迷茫,霍九建耐心科普道:“人工智能发展到四十年代遇到两个重大瓶颈,一个是技术上的,模拟人脑始终是智能机器人ai的进化方向,可随着脑科学发展,科学家终于发现,人脑神经的复杂性和随机性远远超越预想,机器始终无法做到对人脑的完全模拟,于是ai技术长期停滞在智能人偶、机器工人这个低智层面。” “另一个是伦理上的,人工智能的发展始终伴随着伦理学家的质疑,毕竟它几乎快要摧毁人际交往方式,解构了传统的婚姻模式,重塑了现代人的生活方式,他们甚至担心,随着信息学基础研究的发展,ai进化超越人脑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于是人工智能的研究方向,渐渐转向了人形机器的开发。30年代末期,脑机之父——马斯克本有能力实现核心技术突破,可他更沉醉于火星移民的飘渺理想,与奸诈万恶的nasa把公司给败光了,脑机交互便陷入了停滞状态。” 齐天圣听得索然无味,打断他,问道:“你们校长接到这项研究课题后,怎么会亲自打电话给你?” “我之前被退学跟这个有关。” “你不是主动退学的?” 霍九建嘿嘿一笑:“那时候死乞白赖想留在这里,多多少少要美化自己一番啊。其实我是被学校勒令退学的。当时我为了发明奎拉一号,混进了学校的重点实验室里,顺走了好多核心部件,虽然监控系统被我黑了,可没想到一些零件里暗藏定位器,最终还是人赃俱获,学校在毕业前夕把我给开了。” “奎拉一号是什么东西?” 霍九建摇头叹息:“不提了,已经胎死腹中。”他指着屋子里乱七八糟的一堆仪器、实验设备和零碎部件,说,“我的科学理想,就是发明出一台强大的人控机器人。” “既然欣赏你的才华,当初为什么执意开除你?” 霍九建反倒替学校辩护:“家有家法,校有校规,我毕竟触犯了科研禁忌,把我开除也是应该的,现在为了科学研究,摒弃前嫌,是小德为大义让道。奎拉一号的模型当时被他们扣了下来,想必现在已经被我的手艺深深折服了。” 呵呵呵,齐天圣冷笑,怎么说他都有理。 “你这一走,暗物质的研究不就停滞了?” 霍九建一愣,随即拍拍齐天圣肩膀:“这玩意本身就是张福利彩票,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命中没有不强求,我劝你也别执着这个了,既然别墅背后的神秘人忌讳这个,干嘛非要冒着生命危险,跟他对着干呢?” 他这时候倒是讲得通达,跟之前丢了东西狗急跳墙的模样判若两人。 “今天就走?” “不,”霍九建信誓旦旦,“现在就走。” 齐天圣无语了,这家伙典型的吃了上顿不惦记下顿,而且无情至此,也是没谁了。 “那你行李怎么带走?” “不带走啊!”霍九建很坚定地说,“就放在这里呗,狡兔还有三窟呢,你说对吧,叔?你可要把这里保存好了,将来等我出名了,这里可是霍九建故居,光门票都能让你赚个盆满钵满。” 没等齐天圣反驳,霍九建斜跨着背包,大步走出房门,招摇地冲他来了个飞吻:“叔,咱们就此暂别,也就几个月而已,等着我回来哟!” 齐天圣目送着这个小胖子欢快地下楼梯,关门,又开门,顺走一瓶冰可乐,又关门。期间,连个回眸一笑都没留下。 就这么走了? 齐天圣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昨天还是热热闹闹的一堆人,变脸比变天还快的费灵儿,拿腔拿调的费鱼儿,神气活现的霍九建,转瞬之间,就只剩下他一人,伫立在空旷的大别墅里了。 要么一直孤单,要么一直热闹,先热闹完了后孤单,真心有种“盛席华筵终散场,古今一梦尽荒唐”的不真实感。 这种孤独感让他凡事提不起兴致,连晚饭也不想吃,窝在沙发里,直待到夜幕降临,思绪纷飞复杂。 总感觉哪里不对。貌似是从肖蕙凭空消失开始,之后郭佩孚、郭东海的病历页相继丢失,霍九建发现了暗物质,紧接着是谭老太听闻异能诊所易手后的失态,家中失窃,隐含暗金属的石门被整体盗走。 这一切来得未免太快…… 第86章 一个人的屋顶 “咕咕咕——咕咕。”露台传来信鸽的呼唤。 还好,有它们的陪伴,蒂芬特别墅不显得特别冷清。要不是它们的提醒,齐天圣便又忘记放风了。 “咕咕咕咕。” 齐天圣用鸽语向这群信鸽道歉,拇指上的玉扳指闪着青色光芒。 精通掌握动物语言,能与动物用言语交流,乍一看挺神奇的,可深入了解才知道,动物语言体系并像人类一样复杂,基本只用最简单的短语表达,很多情感交流都不用上嘴。 依偎、拥抱、喂食、触碰、缠斗……身体语言才是动物交流的真谛。 而人类则因为进化得太快,随着个体独立意识的增强,逐渐以邻为壑,言语交流取代了身体沟通,看似嬉笑怒骂各色情绪应有尽有,但语言天生就有一种伪装的潜质,而身体始终不会出卖内心——不喜欢一个人,身体绝不可能主动靠近他;可在言语表达上,每个社会人反而泰然自若甚至言笑晏晏。 这究竟是进化,还是退化,没人说得清楚。 齐天圣坐在露台上,眼里望进的是群鸽齐整优雅的飞翔,心里想着的,却都是与费灵儿、霍九建相处的种种,落寞与孤独席卷着他的内心。 他终究是三十年前的人,正直的外表藏着一颗对友谊怀旧感伤、深沉敏感的柔软内心。而现代的人似乎都是独来独往,很多人不交朋友,不谈恋爱不结婚,也许排解寂寞的方式太多了,虚拟游戏、人形玩偶、沉浸式ar旅游……任何一项都足以代替社交的诱惑。 科技高度发达的现代社会,神秘的异能组织为何还要坚持用信鸽传递信息?难道是一种古老的情怀吗? 齐天圣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写了张字条,在鸽群回归鸽笼时,头鸽被他拦在外面,把字条捆系在它腿上,灰黑色的头鸽激动地拍打着翅膀,咕咕地乱叫,意思是“我们只负责送递病历页”。 可齐天圣不由分说把它抛到半空,用鸽语恳求道:“这个信件对我至关重要,就一次,谢谢!” 信鸽在窗外犹豫徘徊了好久,终于向远方飞去,齐天圣总算松了一口气。 …… 别墅少了往日的喧嚣,齐天圣睡得早,醒得也早,终于再次推上煎饼车,到大学城边卖早餐。 除了招待卓不疑那次,准备了一桌大鱼大肉,这些天也并没有花到什么钱,不过他过惯了居安思危的生活,对料理生计有种近乎偏执的执着。 仲夏已过,初秋将至,五点半的清晨还有些微凉意,为了防止摊饼时的汗流浃背,他仍是单穿着t恤,在晨风中缩着身子,等待着他的头客。 令他意外的是,顾客一来就是一拨,是群中学生,打头的小寸头抱着一只足球。 “老板,煎饼来7个!” 齐天圣手忙脚乱地忙活一通,递上一只又一只喷香的热煎饼。小寸头接了煎饼,大口地嚼了起来,把足球抛给身后的同学,小伙子用脚灵巧地接球,玩起了花活。等他接到煎饼时,又把球顶给了后面的兄弟,总之皮球一直没闲着。 齐天圣把第7只煎饼递过去后,问小寸头:“这么早就出来玩啊?” “玩?不,我们是训练!”小寸头很骄傲地挺挺胸脯,“一年四季天天如此,谁让我们是申草校队的!” “我们申草是金陵城中学校园杯赛的两连冠!” “下周便是第二十三届总决赛了,我们申草志在必得!” “总决赛一票难求,去年黑市票卖到了500!” “去年的最佳射手还被省队的青训主管看中挖走了!” “国家队现役左边锋邵俊就是我们学校出来的!” 身后的小伙伴纷纷附和道。 “这么厉害?” 齐天圣出于对国足的根深蒂固的厌恶,平时对欧冠和四大联赛关注比较多,时过境迁,还不知道三十年后的国足有没有走出亚洲。 看到这群富有朝气的年轻小球员,他多少萌发出些希望来。 “光吃饼没有营养,”齐天圣招呼道,“来,我请你们吃煎蛋!” 小寸头和身后球员欢呼着围了上来,眼巴巴地望着齐天圣在煎饼锅上摊鸡蛋。初中生正是长身体的年龄,煎鸡蛋本身又比较激发食欲,这群生龙活虎的小球员吃完一个煎蛋以后,很自觉地抹了抹嘴排到后面,装作刚才没吃到,吃了一只又一只,不一会儿就吃掉二十来只鸡蛋。 小寸头打着嗝,挥了挥手:“老板再见!” “等等,刚才不是说有总决赛吗?叔叔想现场为你们加油……”齐天圣这才露出本来面目。 小寸头跟同伴对视了几眼,对他说:“倒是有几张套票,可以看到总决赛……” 齐天圣微笑着望他,小寸头有点不好意思,只好从口袋掏出票:“叔叔,你进场可要低调点啊。” “没问题。” 20只鸡蛋换一叠套票,这买卖不算亏本。他看了看这张球票,球赛时间在下周中的傍晚,地点也在离他很近的大学城体育馆。作为一个资深球迷,齐天圣很清楚现场看球,比隔着电视屏幕带感多了。 今天生意总体还不错,还没干到九点,面糊、鸡蛋都用完了,几个排队的白领依依不舍望着他推车走远。齐天圣的鸡蛋用得是绿壳土鸡蛋,面糊是白面加玉米面,成本虽然高,但入口酥脆软香,回头客自然多。 路过菜市场时,他把车推到卖鸡蛋的摊位,排在前面的一个穿着工装的大妈。 “老板,把最小个的挑给我。” 齐天圣只好耐心等候老板给大妈挑鸡蛋,老板好奇地问:“干嘛买小的?鸡蛋壳不也占重量吗?” “这你就不懂了,”大妈诡谲一笑,“我们学校食堂都是按个卖。” “哦——原来如此!”老板兴奋道,“以后你可以来我这儿买,我给你提前挑好,你直接带走就行。” 齐天圣一听就气,推着车到其他摊位买鸡蛋。怪不得早上那帮学生对他的煎蛋饥不择食,跟学校食堂的袖珍鸡蛋相比,简直就像恐龙蛋。 买完鸡蛋和面粉,一看手机,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催眠大师郭佩孚打来的,还收到他发的一条信息: “齐先生昨天见到谭老太太了吗?我今天上班途中,路过时特意过去一趟,发现她已经搬走了,屋子里空空如也,电话也联系不上。” 第87章 噩耗连连 谭青韵搬走了! 昨天下午才刚刚见过,然后一夜之间,她就这样搬走了? 齐天圣回想起她书架的陈设,各式旧物摆放得整齐有序,错落有致,并不像准备搬家的样子。 蹊跷的意外一件连着一件纷至沓来,身边人一个接一个地莫名离开,齐天圣有种预感:这事儿铁定跟自己有关。 一路上他心神不宁,总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兆头,这个时候不由得想起预知灾祸的王多发,可是这几天来,他电话始终是关机状态。多半是换号了吧?好歹是接诊的第一个异能顾客,无偿帮他解决问题不说,还帮他情感按摩了好久,他倒是一点感念之心也没有—— 齐天圣忽然醒悟:王多发很可能也搬走了! 他连忙从抽屉里翻出王多发的名片,上面印着他的公司名称和地址,虽然不在金陵城,但坐高铁也就半个小时的距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齐天圣决定动身去找他,临走前还特意带上一张病历页。 高铁票不用提前预定,依然是上车时从身份芯片扣款,价格相当于打出租的起步价,站内已经换上清一色的智能列车员,整辆七车厢的列车上除了三两铁警,其余都是乘客,坐得满满当当,与2020年相比,高铁上多半是大学生和打工者,商旅人士很少见到。 之前就听霍九建讲过,高铁曾经在二三十年代成为超越美国的基建基础,可到了近几年,随着短程载人飞行器的更新迭代,不甘心屈居老二的美利坚又走在了客运革命的前沿,而我国则由于高铁巨额投入的积重难返,对短程飞行器明显缺乏开发动力,载人飞行器的成本依然很高,暂时只是富人阶层的交通工具。 齐天圣坐在拥挤的车厢,望着窗外稍纵即逝的钢铁森林,心中想的是:霍九建此刻应在睡觉,费灵儿也大概飞机落地了吧? 等霍九建完成脑机研究,成为业界翘楚以后,还会回来居住在闭塞的二楼小房间吗?费灵儿接到大病初愈的妹妹,会不会仍然保留一颗好奇心,回到金陵城帮他继续一同解决异能人的困境? 父亲横死,爷爷仙逝,没有兄弟姐妹的他,也就在蒂芬特别墅,与两位朋友的相处中感受到温暖,可快乐的时光终究短暂,每个人都是匆匆而行的过客,陪自己走过几站路,然后挥手告别,自己还要硬着头皮,微笑着继续把前路走完。 人生就是一段漫长又孤独的苦旅。 下了高铁站,齐天圣刷芯片,租共享汽车,按导航指引驱车前往王多发所在的装修公司。公司叫“绿标”,七八层的办公楼,门面宽敞,装饰得绿意盎然,并不像王多发先前介绍的那么寒碜,这家伙由于脱发的原因,多多少少在人前有些自卑。 奇怪的是,门口并没有员工引导顾客,齐天圣自顾自进去之后,听到一楼会客厅一阵嘈杂的喧嚣,似乎是客户正在发脾气。 “你们绿标公司负全责!他害得我无家可归,公司必须马上赔我一套房子!” “吕先生您放心,这个事故是在装修过程中发生,公司一定会负责的。只是现在还要走调查程序,公司也要配合善后事务,所以请您稍微等候几天——” “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这有什么好调查的,不就是员工误操作被电死了吗,你们难道还要找警方鉴定下,这是不是有预谋的他杀?侦探小说看多了吧?” “请吕先生谅解,他死得确实太蹊跷了,本来晴空万里的,突然平地一声雷,把人给劈死了,警方肯定要走下调查程序的。” “你们绿标是不是在搞笑啊,非说什么雷击、天灾,是在嘲讽我的房子风水不好吗?还有,这个叫王多发的死者,肯定是个新手,不然在外墙好端端贴着瓦,怎么会触电呢!” “他真的是我们公司资深——” 话还没讲完,门被猛力撞开,屋内所有人的目光移向这个年轻的闯入者,只见他大口喘着粗气,带着哭腔问道:“王多发怎么了?” 姓吕的男客户指着齐天圣,问年轻的女经理:“你们不是说,王多发无亲无故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是谁?” 胸牌挂着名字“李慧”的女经理,走到齐天圣跟前,问道:“这位先生,您是王多发什么人?” “王多发怎么了!”齐天圣近乎咆哮。 白经理声调低了下去:“他死了……贴砖时被雷劈了一下,当场……” 如同电流穿过大脑,齐天圣头皮发麻,有些站立不稳,呆呆地靠在门框上。 男客户见状,走到他面前,指责说:“你要是他亲人的话,你也要负责任的,知道吗?” 齐天圣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几乎提了起来,白经理连忙和两个男员工上前拉架。 “先生,请您冷静一下!” “请把手松开!” 两个男员工一边去扯齐天圣的手,一边偷偷腾出脚,在混乱中狠狠踹在男客户的屁股上,一下又一下,男客户终于被踹翻在地上,“哎呦哎呦”的叫疼。 白经理干脆直接抱住齐天圣,柔软的躯体捆缚着他的腰部,他不好再冲动,只能稍稍冷静下来,怒气冲冲道:“他是为了装修你房子出的事,你还有良心吗?” 男客户疼得呲牙咧嘴,委屈道:“这房子本来是我婚房,马上结婚要用的。现在窗户外面死了人,未婚妻家里觉得不吉利,我又买不起其他房,眼看着她家要悔婚,我不找你们我找谁出气去!” 男客户说完,索性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也知道死者为大,可我打了三十五年光棍了,又不想跟人偶过一辈子,好不容易娶到媳妇儿,竟发生这种事情,我真是倒八辈子霉了……” 他这一哭,敌对情绪一下子瓦解了,白经理这才敢提出赔偿方案,很快跟他达成了一致协议。 等男客户走后,白经理把瘫坐椅子上的齐天圣请进了办公室,主动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劝慰道:“人死不能复生,请您节哀顺变。” 见齐天圣沉默不语,她继续说:“公司这几日一直在找他的亲戚朋友,一个也没找到。可葬礼不能拖着不办,我们本打算今天中午就到公墓去办葬礼,现在您来了,想听下您的意见。” “他怎么会被雷劈死?”齐天圣忽然开口。 第88章 葬礼 根据气象部门统计,平均每年全国雷电灾害2万起,雷击直接死亡700人左右,雷击受伤人数650左右,按照13亿人口计算,每人被劈死概率是180万分之一,劈伤概率大约为200万分之一。 无论劈死还是劈伤,机率不超过0.000004,几乎跟体育彩票中了500万的概率差不多。 先天脑秃难道还不够吗,王多发怎么会这么倒霉?刚才他们吵架的时候,还说是在晴空万里下突降暴雷,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他的秃脑壳,从常理上,齐天圣是赞同那个姓吕客户的分析,电击与雷击的死状是很像的,可是假如死因是电击,很可能来自于王多发的操作失误,那装修公司就负有更加不可推卸的责任…… “开始我们也不相信,”白经理蹙了蹙眉,说,“可等警方调来小区监控和照片,又不得不信,他确实是死于雷击。” 她手指轻点,从电脑里调出一张照片,把屏幕拨向齐天圣。 照片的面部已经被打马赛克处理,浑身不见衣物,皮肤全然不见肉色,佝偻蜷曲的一团黑,扭曲地卧在地上。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齐天圣还以为图中所拍的是一截烧黑的炭棍。 “仅仅是电击的话,同行的员工一听到惨叫后,会在第一时间关掉电闸,”白经理顿了顿,继续说:“而且电击的死状,应该没有这么恐怖……” “视频有吗?” 白经理摇摇头:“配合警方调查时,我只看到过一次,我们是没有权限获取监控视频的。” “那你看到了什么?” 白经理喉头有些干,这段影像的记忆似乎也给她带来了阴影,不过出于对死者家属的尊重,她斟酌了用词,很有条理地说道: “王多发是公司的瓦匠,拥有3年工作经验的高级工,那天下午他和其余两个工友一同在客户的毛坯房里上工,两个工友后来反映说,王多发那几日哈欠连连,似乎很是疲惫。本来不想把他吊到窗户外面贴彩砖的,可他不肯,边打哈欠边笑着说没事,两人特意把绳子在腰上捆紧,没想到王多发吊在窗外才两分钟,窗外天空忽然变色,楼顶被一团乌云遮盖,一簇闪电斜劈下来,几乎把两人眼睛都闪瞎了,接着才传来炸雷的声音,腰间的绳子猛然一松,这才发现窗外干活的王多发已经掉在地面了。” 齐天圣问她:“天空突然变色?” “对,只有那栋楼顶出现一片乌云,雷击过后,乌云就立刻散去了。当时警方特意请了气象专家来分析,说这是局部雨现象,可当时并没有下雨啊,你说邪门不邪门?” 望着屏幕里浑身碳化的昔日朋友,齐天圣半天说不出话,拳头一点点地攥紧,心中默想:很可能是凶杀…… 除了死亡的诸多离奇之处引起了他的怀疑,而对于王多发异能的了解则加深了他的判断。 王多发的第六感在预知灾祸方面是百分百的准确率,可他执意要去窗外干活,那就证明这场灾难是第六感没有提前感知到的。 凶手一定是故意干扰了他的第六感。 那杀他的原因呢?是不是跟自己有关呢?难道凶手提前知道他会打电话联系王多发?凶手又为什么要阻止他联系王多发呢? 正苦思冥想时,白经理挨了下他胳膊,迟疑地说:“齐先生,要不我带你参加葬礼吧,12点准时在肖山公墓举行。” 齐天圣点了点头。 去肖山公墓的路上,齐天圣黑着脸坐在后排一言不发,白经理虽然长吁短叹关怀备至,心中还是有一丝窃喜的。王多发的葬礼,如果有他充当死者家属代表,就不会显得太过尴尬,事后,“绿标”老板应该会认可她的公关能力的。 天气像应景似的,飘起了如缕的雨丝,肖山公墓氤氲在一片淡淡的雨雾中。 白经理停好车便为齐天圣主动撑伞,可被他一把推开,径直朝着墓园的东北角走去。那里的墓碑正围站着十几人,统一是黑雨伞黑西服黑皮鞋,神情肃穆地低头默哀,看上去跟悼念黑社会老大似的。 见到穿着便装的齐天圣走来,“绿标”公司的员工自觉地给他让路,打量的目光雨点般地纷纷落在他身上。 看起来这么年轻,该不会是王多发的表弟吧? 也可能是伴侣…… 一位穿着灰西装的中年人以慢吞吞的语调,敷衍地读着手中的一张纸,出生年月日,籍贯,毕业学校,工作履历,有关没关的都读出来凑字数,尾段则是“该同志性格沉稳,有亲和力,工作敬业,勤恳踏实,任劳任怨”的惯用语,完全听不出王多发的个性特点。 这世间百分之九十的人,在葬礼送别的时候都是同样的吊唁词。生前你再怎么重要,如果没有亲人来祭奠,那么身死的同时,在社会上的地位就死了。假如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也忘记了你,那你就真的死透了。 齐天圣便是记得王多发的最后一个人。 白经理开口介绍道:“齐先生是王多发的挚友,请大家向他表达哀思后就离开吧,给他们一会儿独处的时间。” 员工们纷纷走过来,浅浅地拥抱了一下齐天圣,然后低头离开。 然而与最后一人拥抱时,那矮壮的员工口腔中除了难闻的烟味外,还吐露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在擦肩而过的一刹那,齐天圣神经质地揪住他袖子,力量之大,以至于把西装扣给拽掉两颗。 “你当时在现场?” 白经理见那员工有些惊慌,咳了一声,拉开齐天圣的手,介绍说:“是的,张工经常和王多发一起搭档出工。” 张工看了眼齐天圣,抹了抹脸上的水珠,又沉重地叹了口气:“小兄弟你啥也用说,我知道你怀疑他的死因,说实话,假如我不在现场,我也不会相信这么草蛋的解释!可我亲眼所见,他确实是被雷劈死的。如果我骗你,天打——”张工胆颤地望了下阴霾的天空,不敢往下说下去。 “那事情发生前,他有没有异常举动?”齐天圣仍不放弃一点希望。 张工皱着眉想了一会儿,一拍脑门:“被你这么一提醒,好像还真有。他干活的时候,老提到自己最近老做梦,还说每次梦到的事情都是一样。” 第89章 金左脚 齐天圣抓住他的肩膀:“他梦到什么事情?” “他没说啊……” 最后的线索就这么戛然中断。 张工哭丧着脸:“他们王家真是可怜,爷爷死的早,从小是父亲拉扯长大,父亲刚死没多久,自己也没了,几代单传绝了后。” 齐天圣还在发着怔,他在想一个问题:王多发并没有向别人透露过第六感的异能力,他口中的做梦也许就是第六感。每次预感到的事情都是一样,说明他预知到了灾祸的发生。 既然已经预知到会被雷劈死,为什么他还避免不了? 从墓园出来,白经理带他到王多发家整理遗物,一室一厅的出租房内净是些单身汉的东西,并没有什么特别。 笔记本电脑里存着各种装修图纸和效果图,想必他工作之余自学装修设计,至于日记、小纸条,更是遍寻不着。 白经理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动解释说:“刑警来过这里的,并没有有价值的线索。” 齐天圣忽然想到了黑见道和白如常,寻思着这件事会不会是由异能事务局管辖。可一想到王多发的异能身份并没有暴露,两人应该不知道才对。 …… 一直在邻市忙到傍晚,齐天圣才坐高铁匆匆忙忙回到金陵。 夜幕降临,天上三两颗星闪着,寂寥又凄清,一想到别墅里今晚又是只有他一个,孤独感纷至沓来。 临到别墅的拐弯口,在昏暗路灯的映照下,一个小男孩垂头丧气地迎面走来,齐天圣见他怀里抱着足球,扭头又看了一眼,发现从他手中掉落一张黄纸。 这纸张似乎有点熟悉。 犹豫片刻后,他捡起来一看,竟然是异能病历册的活页,上面填着潦草的几行字迹。 姓名:陈天海 异能特征:黄金左腿 病情描述:双相情感障碍,情绪波动巨大,无法正常生活 治疗方案:帮助树立人生目标,实施积极的心理干预 “治疗结果”一处是空白,“患者血印处”的血手指印已经有些斑驳,“医者血印处”也是空白。 一阵疾跑,齐天圣拦在小男孩身前。 “这张纸,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小男孩诧异地抬起头,望了望他挥着的病历页,一把夺了过来:“你管不着!” 男孩穿着中学校服,看上去十二三岁,头发浓密硬直,理着平头,横眉瞪眼的,嘴角时不时上撇,看起来很不屑的样子。 年纪不大,脾气却不小。 齐天圣没必要跟小毛孩置气,和缓地问道:“你叫陈天海?” “陈天海是我爸的名字!” “那你叫啥?” “陈天浪!” “……” 这名字起的也忒随意了。 齐天圣心里琢磨了下,又问:“你是来找异能诊所,给爸爸看病?” “你怎么知道?”陈天浪有点惊讶。 “你是不是通过传单了解到的?” 陈天浪点了点头:“我按传单地址找到蒂芬特别墅,在门口从放学等到现在,一直不见人出来,也不见人进去……跟个鬼屋似的。” “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我今天正好有急事出门……” “别墅主人是你?”陈天浪长得急,说话也急:“你这年纪顶多是个高中生,怎么可能开——你别忽悠我了!” 陈天浪说完,扭头便走,走得大步流星。 齐天圣一脸愠色地追上他,再次拦住他。 陈天浪不耐烦道:“你也就比我大个五六岁,能帮异能人解决问题?漫威电影看多了吧?” 齐天圣一肚子火,心想你个小毛孩,要知道我从20年代穿过来的,还不得管我叫爷爷?! 本着和气生财的原则,他口气依然温和:“你爸爸的双相情感障碍是怎么回事?虽然我不懂心理学,可我的团队有专业人士。” 陈天浪歪着脑袋思索片刻,大声说:“我不能告诉你,除非你来证明你自己!” 陈天浪说完后,迅速把校服脱下来,露出穿在里面的短袖球衣。上衣和裤子分别摆在巷口两侧,支成一个球门形状,他人站在中间,把足球抛给齐天圣,挑衅道: “你射一个,我守门。守不住,我就服你!” 这就有点进退维谷了,他平时只看球不踢球,脚上没什么准星,可不接受这挑战的话,不仅到手的活儿黄了,还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看扁,未免有些太失面子了。再说了他腿部力量也还是可以的,于是便坦然接受了挑战。 齐天圣用右脚把足球停稳,夸张地松了松筋骨后,抬右腿瞄了几次,惹得陈天浪大声嘲笑,这时他忽然飞起一脚,皮球往简陋的球门右侧上方直窜。 势大力沉,来势汹汹! 陈天浪瞬间收回笑意,横身一扑,封住球门死角。足球沉重地闷在他胸口上,卸了力后,滚落在地上。 “你没事儿吧?” 齐天圣见他只是闷哼两声,迅速爬起身,拍拍球衣上的尘土,嘴角带笑道: “该我了!” 没等齐天圣反应过来,陈天浪飞起一脚,足球顿时如离弦之箭,呼啸着迎面飞来,根本躲无可躲…… “啪”地一声,皮球打在脸上,齐天圣应声倒地。 耳边传来陈天浪夸张的嘲笑声:“哈哈哈哈,你就这点本事——” 话音刚落,陈天浪也捂着胸口倒下,喃喃道:“卧草,这么疼……” 昏暗路灯下,两个人影相互搀扶着,颤颤巍巍地朝蒂芬特别墅方向行进。 “哥,你这是练过啊?” 齐天圣用纸巾拭去鼻腔的血迹,说:“打小我就被老爹强制着踢沙包,一天两百下,持续好多年了。你刚才那一脚力度好像也不小……” 陈天浪朗声笑了笑,大言不惭道:“我什么训练也没有,就是天生的金左脚,跟我爸一模一样。” 齐天圣一愣,想起刚才病历页“异能特征”一栏写的正是“黄金左脚”。 “你爸的异能,你也有?” “对啊,我们陈家祖传金左脚,我爷爷要不是病死的早,早带国家队世界杯夺冠了!” 又是天赋异能,且三代祖传……几乎所有的异能患者,概莫能外。 第90章 黄金左腿 齐天圣带陈天浪进入蒂芬特别墅之后,对声控智能管家吼了句: “幻夜模式。” 别墅四周瞬间点亮,彩灯在漆黑的夜色里闪烁,显出蒂芬特的整体轮廓来,就像一艘夜晚航行在黝蓝海面的灯船。 临走前,霍九建特意在蒂芬特别墅的围墙装上了彩灯,“幻夜模式”这么骚气的名字,也只有他能想得出来。 理由是怕齐天圣晚上一个人待着这里太寂寞。 陈天浪叹为观止,一声惊呼:“这么大的场地,太浪费了,完全可以做个袖珍球场!” 高度发达的摩登城市早已寸土寸金,建设球场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除了学校还保有标准尺寸的足球场外,人口密集的社区几乎没有足球场,即便有也只会建半拉训练场,只拉一个球网,草坪也是最廉价的天然草坪。 齐天圣感受到陈天浪对足球发自内心的热爱,引他入座沙发后,从冰柜里拎出两瓶汽水,打开两瓶,冷气滋滋往外冒,他递给陈天浪一瓶,自己喝一瓶。 “咕咚咕咚……” 两人往肚里灌汽水的声音在别墅客厅里回荡。 喝完一抹嘴,齐天圣问他:“你有这么一双金左脚,在校队应该混得风生水起吧?” 陈天浪放下空瓶,摇了摇头:“我没进校队。” “啊?” 齐天圣立即想到,踢球光有蛮力也不行,还得学技术,有意识,讲配合,拼身体。 可陈天浪提到的原因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我水平是可以当主力的,可我爸死活不同意我踢球。” “啊?”齐天圣错愕道,“为什么?” 陈天浪气恼地说:“因为他以前就是踢球的,我爷爷也是踢球的,还进过国家队集训名单呢!” 龙生龙,凤生凤,既然是足球世家,按理说应该是期待子承父业的。 陈天浪从书包里取出一张照片,是张合影,某届国家队集训的全家福,他指了指最后面一排站在最角落只露出半张脸的一个球员,兴奋地介绍说: “喏,这就是我爷爷!本来是有希望参加那年亚洲杯的,可他左脚意外受伤,不得已退出了国家队。” 齐天圣问道:“你爸爸陈天海也很厉害吗?” “他嘛,一般般吧,”陈天浪满不在乎地说,“他跟我一样,也踢前锋,可发挥很不稳定。最后一场比赛是联赛最后一轮,赛前传出爷爷突然暴死的新闻,他发挥失常,球队惨遭降级,后来始终无法恢复以前水准,很快就挂靴退役了。” “暴死……” 陈天浪并不讳言,大方解释道:“爷爷退役后,也是因为足球,参加了一个什么团队,经常会搞一些郊外活动,没想到那次出了车祸,还发生了火灾,虽然正好有警车在周围巡逻,但赶过去的时候,全车人无一幸免。” 齐天圣正要安慰他几句,没想到陈天浪接着说了句: “可爷爷死得最惨,全身像木乃伊似的。车里其他人有撞死的有烧死的有熏死的,没有一个像他那样的。” 齐天圣听到“木乃伊”这个形容,立马想起王多发的尸体样状,他连忙问:“当时警方怎么认定的?” “定的意外死亡呗。”陈天浪撇了撇嘴,“可我爸不同意,他坚决认为,他的死跟那个组织有关,之前他也陪同爷爷参加过活动,提出了好多怀疑,但我爷爷是个固执的人。结案以后,我爸自己去调查爷爷死因,完全像变了个人似的,对足球再也不感兴趣了,而且还禁止我踢球。我每天都是偷偷摸摸地训练……” 看来,陈天海的私下调查应该是有些眉目。难道,陈天浪爷爷的真实死因跟足球有关? 陈天浪接着说:“马上校队要参加金陵城中学杯赛半决赛,球队的主力前锋和第一替补都受伤了,正在学校海选,要求家长签字同意,可我爸他死活不同意啊!所以我找到你,希望你能去劝一下他。” “那你妈妈呢?”齐天圣突然问。 陈天浪支支吾吾道:“我爸爸精神不正常后,我妈很快就跟他离婚了。本来我是能跟着她走,可我爸当时还是职业球员,收入比较高,法院就判给了他。结果没想到他得的是双相情感障碍,判决的时候正赶上他精神正常的时候了……” 说完这席话,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大男孩涨红了脸。 “你手里的那张病历页又是怎么回事?” “我趁爸爸睡着的时候,从抽屉里偷出来的。” 齐天圣沉吟片刻,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与陈天海深入交谈,才会知晓背后的秘密。 于是提议道:“这么晚了,我开车送你回家吧?正好去调查下你爸爸的情况。” 陈天浪反而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还是白天去吧,他晚上一喝酒,就跟疯子一样。” “你住这里他不会担心?” 陈天然惨然一笑:“喝醉的时候,估计他连自己在哪儿都不清楚。” 想想明天就是周六,小伙子明天也没课,住在蒂芬特也不耽误什么事。齐天圣把他安顿在霍九建的二楼房间,心里想的是:如果费灵儿还在就好了。明天单枪匹马去会见一个双相情感障碍患者,多少有些发憷。 正犹疑着,霍九建的电话打了过来,齐天圣哑然失笑。 “你打的还真是时候,我正在你房间呢。” “叔你这是睹物思人,想我想得不能自制吧?我才刚走一天,你至于吗?” 陈天浪在旁边听到这话,立马很自觉地背过身子:“我啥也没听到。” “旁边还有未成年人呢,你说话注意点。” “未成年人?” 齐天圣把陈天浪父亲的情况大概讲给了霍九建听,霍九建寻思了片刻,分析说:“他的双相情感障碍很可能是受陈天浪爷爷去世的刺激,就好比当初你也是受了刺激,直接从三十年前穿过来一样,性格嘛,肯定多多少少不太正常……” 这个类比简直忍无可忍,齐天圣说:“你要觉得我是神经病,大可以不用回来了!” “这可不行,狡兔还有三窟呢,”霍九建突然换了语气,“叔,我打电话就是想跟你吐槽一下,这次返校我有些看不明白。” “你火眼金睛,有什么你看不明白的?” 霍九建正色道:“我本以为学校这次召我回去是为了研究脑机交互技术,可我发现并非如此。” 第91章 动物眼线 齐天圣脸色一凛,立刻联想到:“难道是为了暗物质?” “这倒也不是,”霍九建语气带着苦恼,“我连校长的面都没见到,科研部负责人看了我履历,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后,把我分到了基础保障组,做一些类似归纳汇总、建模测试的零活儿,说白了,就是一打杂的!” 齐天圣倒是不以为意:“可能考虑到你资历尚浅,还需要在基础岗位上先历练历练。” “可我擅长的不是搞基础啊,而是高精尖技术的突破!” “得了吧你,也就精通几个小发明而已,在高手面前别太嚣张了,我看在基础保障组也挺好,你可以接触到方方面面的科研大牛,正好兼收并蓄触类旁通。”齐天圣埋汰道。 霍九建一副英雄不得志的样子,在长吁短叹中挂断了电话。 …… 第二天,出完早餐摊返回别墅时,齐天圣听到院子里“扑通扑通”的声音。 只见草坪中间的某个雕塑上,被挂上一个游泳圈,陈天浪站在20码开外的地方,一脚把球踢向圈内,等足球反弹回来,再一脚踢回去。 虽然灰白色的雕塑已经摇摇欲坠,不过当看到他每一脚都正中靶心时,齐天圣还是挺意外的。 “准星这么好?” 陈天浪害羞一笑,自信地说道:“我目标是做金陵城的陈克汉姆!” “陈克汉姆???” “对,贝克汉姆当年也是这么练出来的。”陈天浪停好球,摸了摸额上的汗水,说:“踢球光有一只金左脚是不行的,还要有准头。不然的话,即便有我爸的签字,我也进不了竞争激烈的校队。” 齐天圣赞许地点点头,说道:“看来校队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进的,我连续两天看到申草中学的球员参加晨练了。” 陈天浪听到这话,咬了咬牙关:“申草中学是我们金春中学的死敌,他们已经连续两年拿到冠军了,今年半决赛分到了不同赛区,很可能总决赛仍然是我们两家的龙虎斗。” “我听他们球员说,去年的最佳射手据说已经被省队挖走了,应该实力大减吧?” 陈天浪连忙摇摇头:“不不,他们学校特别重视足球,好苗子特多。反而是我们金春中学,学校管得又严又死,能上场踢球的屈指可数,还在吃以前的老本。” 聊起足球来,陈天浪侃侃而谈,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二三岁的毛头小伙。 齐天圣笑了笑,扬着手中的球票说道:“不管治不治得了你爸的病,我都要想办法把你送到校队,看你在赛场上叱咤风云!” 陈天浪的眉头舒展,乐呵呵地笑了起来。 他家离蒂芬特别墅并不远,齐天圣决定步行前往。 路上等红绿灯时,陈天浪还不忘掂了几脚皮球,真的是一点空当都不放过。绿灯一亮,陈天浪球没停稳,滚落到身后。 齐天圣笑着转过身,站在原地等陈天浪抱球回来,无意中瞥见他身后一位黑衣男子,扶了扶墨镜。 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引起了他的警觉,他大胆地朝黑衣男子望了一眼,见他把头偏向他处,对自己的目光视而不见,反倒更加深了他的怀疑。 齐天圣心念一动,等过了马路,带陈天浪朝路边一家文具店走去。 “到那里做什么?” “买点东西。”齐天圣简短地回答。 文具店门口,一只黑猫懒洋洋地卧在地上晒太阳,齐天圣想了一下,在隔壁超市买了两根火腿肠,把其中一根细心地剥好皮,蹲在地上喂给了它。 “喵喵喵喵喵。”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在陈天浪惊讶的目光下,一人一猫进行了简短的交流。对话结束后,齐天圣走进了文具店。 他是在利用黑猫做眼线,帮他监控身后黑衣人的动向。 果然,当齐天圣从文具店走出时,黑猫激动地又冲他喵喵几声,齐天圣点了点头,把另外一根火腿肠也喂给了它。 黑衣人停在了拐弯处的一根电线杆后面,看来的确是在跟踪他和陈天浪! “咱们走小路,多在小巷子里绕几圈。”齐天圣对陈天浪耳语一番,陈天浪满腹狐疑地望着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知晓了黑衣人的准确位置后,齐天圣故意走了反方向的道路,又被陈天浪在小巷子里兜兜转转,很快就把身后的黑衣人甩开了。 临到家门口时,齐天圣才把有人跟踪的情况告诉陈天浪,陈天浪觉得挺刺激,激动地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种愉快的气氛在进入陈天海家中的一刹那,荡然无存。 陈天浪打开房门后,凌乱的客厅里,遍地都是碎玻璃渣,房间里散发着啤酒的酒骚味儿。 “外卖……是外卖到了吗?饿死老子了!”主卧里传来陈天海的呼喊。 齐天圣正要走进房间,陈天浪拉了拉他胳膊,提醒一句:“我爸退役后,靠打黑拳为生,你要小心。” 齐天圣点了点头,一个人硬着头皮进了陈天海的房间,见他还没起床,冷气打得凉飕飕的,两条腿正埋在被窝里,忐忑的心稍微放松下来。 “你来干嘛的?”陈天海见他空着手,怀疑地问道。 齐天圣理了理白衬衫的领口,又扶了扶宽边眼镜,一本正经地瞎说八道:“我是金春中学的足球队青训教练,有件急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白衬衫、眼镜都是费灵儿留下来的装备,穿上去足以比实际年龄老上好几岁。 陈天海瓮声瓮气道:“商量什么?没什么好商量的。” 齐天圣话还没开口,就被他堵死,只好问道: “你是陈天浪同学的父亲,我必须找你商量。” “我不是。”陈天海呵斥道,“他就想尅死我,哪有这样的儿子?” 齐天圣听得一头雾水,看来双相情感障碍果然不是什么好病。昨晚他特意到费灵儿书架上翻了几本书,上面提到此类患者心境高涨,情绪不稳,变幻莫测,时而欢乐愉悦,时而激动暴怒,部分患者以愤怒、易激惹、敌意为特征,甚至可出现破坏及攻击行为,但常常很快转怒为喜或马上赔礼道歉。 说白了,他脑子貌似不太正常。 第92章 致命闪电 “尅死你是什么意思?孩子只是踢个球而已,有那么严重吗?”齐天圣试探地问道。 “真的会死人的,”陈天海睁大了眼睛,“他爷爷就是被我尅死的!” 看来,他的精神病与陈天浪爷爷的暴死可能有直接关系。 念及此,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这么说,他爷爷不是出车祸死的?” 陈天海眼神怔了一下,舔着发干的嘴唇,不耐烦地说:“说得我口干,酒,酒拿来!” 门口的陈天浪递给他一瓶开了塞的啤酒,原来他一直躲在门后偷听,并不放心齐天圣一个人在里面。 陈天海从齐天圣手中接过啤酒,仰着脖子灌了起来,一口气喝完后,打了个饱嗝,斜睨了齐天圣一眼:“你这么年轻就做了青训教练?” 齐天圣早备好了答案:“我也是因伤病退役。” 陈天海目光一凛,盯向了齐天圣的腿部,齐天圣连忙拍了拍膝盖:“半月板连续撕裂两次。” “那就没救了,”陈天海叹了口气,“你这双腿也挺粗的,可惜了。” 齐天圣因势利导:“所以,当我看到陈天浪的天赋后,特别惜才,想把他招进校队,马上金陵城中学杯赛就要进入总决赛,正印前锋和替补相继受伤,这是一个展示才华的好机会,每年总决赛都会有省队的青训主管莅临赛场,挑选表现突出的年轻才俊。去年那个申草中学有个前锋帽子戏法后,直接被省队挑走,还上了金陵晚报体育版头条呢!” 陈天海听完以后,不屑地轻哼一声:“省队有什么了不起的!老子当年还进过国家队的u17、u19呢。” u17、u19齐天圣并不陌生,指的是成年国家队以下的年轻梯队,多以15-19岁的球员为主。 “既然你也那么热爱足球,为什么要拒绝陈天浪进校队呢?” 陈天海从床上爬起来,双眼瞪着齐天圣:“再热爱有毛用,足球有性命重要吗?” “有这么严重?” 陈天海夸张道:“天浪爷爷因伤退役之后,接到过严厉警告,声称必须立即阻止我继续踢球,否则严惩不贷。结果他瞒了下来,依然鼓励我踢球,结果惨遭暗害,和他一起死的有三十几个,都在一个车上,你说严重不严重?” 齐天圣疑惑,“那个事件难道不是意外吗?” 陈天海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挥着手指否定道:“绝对不是,我仔细查过,就是组织害死的他。” “所以,你觉得如果陈天浪坚持踢球的话,也会害死你?” “没错!”陈天海鄙夷道,“他自以为很有天赋,其实那条金左腿是遗传的我,没有那条腿,他什么也不是。” 门“嘭”地一声被踢开,陈天浪怒气冲冲地瞪着自己父亲。陈天海不以为意地回瞪回去,似乎双方已经交锋过多次了,一句话不说,可一招一式,都在眼神里。 过了会儿,陈天海朗声大笑起来。 “你看看,他现在都不把我这个爸爸看在眼里,等踢了球以后他会顾惜我的命吗?” “你不配做我爸!”陈天浪的眼泪在眼眶打转,欲落未落。 陈天海把一只拖鞋扔向他,怒道:“要不是我在酒吧打黑拳养着你,你连学都上不了,竟然还给我讲条件?”说着,他掀开上衣,露出腹部遍布的伤痕。“老子拼了半条命才混了个霸王腿的诨号,剩下的半条命你也要夺走吗?” 陈天海退役以后,勇力无穷的黄金左腿被用来格斗? 事到如今,只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了。齐天圣把泛黄的病例页从口袋掏出,在陈天海面前徐徐展开。 陈天浪错愕道:“这个你从哪里得到的?” “是我,从你抽屉里偷出来的!”陈天浪大胆地承认。 “混账东西!” 陈天海显得怒不可遏,伸手要从齐天圣手中抢过来,却被他闪身躲过去。 “这张纸是谁给你的?” “你管不着!” 陈天海怒目圆睁,眼睛狠狠瞪着齐天圣,左腿绷紧蓄力,像一条粗壮的棒槌。眼看他就要动武,陈天浪赶紧拦在身前,却被陈天海一把推开,望向齐天圣的眼神忽然由怒转惊,继而像泄了力的皮球,神情呆滞地问道: “你终于来了?” 看来陈天海也见过异能诊所的前主人,那个和齐天圣长相颇为相似的神秘人。只不过谭青韵能一眼识别他俩的区别,可陈天浪没有看出来,也许是齐天圣乔装打扮的缘故。 齐天圣决定将错就错,他点了点头,沉声道:“该来的迟早会来,真相永远不会迟到。” “你查到了真相?”陈天海舔着干燥嘴唇,问道“真相是什么?我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确实和组织有关。”齐天圣只能含糊其辞。 “果然如此,”陈天海苦笑地摇了摇头,“凶手没抓到吧?不然你也不会来找我。” “我今天来,是想了解一下当年情况的前因后果。” 窗外,一阵猛烈的风刮过,窗框“嘎吱”作响,两扇玻璃窗户忽然被风力推开。 三个人的目光一齐移向窗户,只见一小团乌云笼罩在窗外,在风力的带动下,像一顶蘑菇型的黑伞,迅速推进到屋内! 电光火石间,陈天海被齐天圣猛推一把,沉重地倒在床上,而齐天圣则借力后倒,伏倒在地上,用身体盖住了陈天浪。 蘑菇状的乌云瞬间转化成一道球形闪电,在三人中间炸开一团火球后,立刻消失不见! 还好躲避及时,闪电只是击碎一张木椅,烧黑了木质地板,三人完好无损,大眼瞪小眼地互相对望。如果不是焦黑的地板、满地的灰烬提醒,大家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陈天海父子俩父子还在恍神的时候,齐天圣已经奔向窗台,探出头往外张望一圈,果然见一道黑影从就近的房顶一闪而过,消失不见了。 黑影的体型像极了先前跟踪他俩的黑衣人。 追是来不及了,齐天圣下意识地望了望天空,只见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完全没有一丝乌云的痕迹。 那阵风、那片乌云、那道闪电,都是人造的。 齐天圣牙关咬得作响:杀害王多发的真凶原来是他! 第93章 异能三种色系 至于他这一回的目标,似乎不是冲着人来的。 闪电只炸在了中间位置,而且只有一下下…… 齐天圣把目光投向了地面的灰烬,这是黄色病历页的尸身。 陈天海失神地望着地面乌黑的一片:“我们斗不过他们的,他们是一个强大的组织。” 齐天圣把窗户关紧,用挂上窗帘,这才从裤兜里取出一张黄色的牛皮纸,陈天海凑近一看,大张着嘴,惊诧地望着他: “刚才那张是假的?” 齐天圣平静地点了点头。 陈天浪如梦初醒:“怪不得你要到文具店去,为的是买一张相似的纸张以假乱真?” 齐天圣说:“我已经好几次遭遇截胡了,这张纸说什么也不能再丢了。从他跟踪我的时候,我就明白他很可能冲着病历页来的。” “这张病历页究竟有什么用?为什么需要我的血迹?”陈天海问道。 齐天圣没说话,径直走向厨房。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答案,既然选择隐瞒身份,对不知道的事情闭口不言比较好。 除了生锈的菜刀,找不到其他刀具,垃圾桶都是外卖一次性餐具,大概是很久没开过火了。 齐天圣很无奈:算了,还是自己来吧。 手指送入齿唇之间,狠了狠心,用力在指尖狠狠咬了一下,舌尖立马尝到一股腥甜。指尖的血液一滴一滴落在牛皮纸的“医者血印处”,形成一小摊血迹。 意料之中的事情发生了,“患者血印处”的血迹与“医者血印处”新鲜血液迅速流淌,融合,汇聚。 这还是自卓不疑的“忘我症”之后的第一张完成仪式的病历页。 齐天圣的眼睛死死盯着这一滩新血迹,他所关心的是——颜色。 一直过了好几分钟,血迹的颜色依然是红色。 身后传来一阵动静,齐天圣一扭头,发现陈天浪局促地站在身后。 “我……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齐天圣被他提醒,突发奇想,向他伸出咬破的手指:“借你一滴血。” 陈天浪果断咬破手指,也把血液滴在病历页的血印处。 过了好一会儿,血迹的颜色依然是红色。 齐天圣在脑海想象:那本躺在异能别墅书架上的病历册封皮的三叶花瓣上,此刻是点亮一颗红色水晶,还是两颗呢? 如果陈天浪的血液管用的话,病历册上的60颗三色水晶已经相继点亮了两黄、两青、两红。 待到明天,他自身也将复制了黄金左腿的异能! 黑衣人之所以想法设法摧毁牛皮纸,难道为的是不让他拥有这项异能?那王多发之死,是否也是这个原因? 还有,别墅的原主人凭空消失,留下了这么多悬案和病历页,是否也是异能复制招来的飞来横祸? 困惑一多,齐天圣的大脑就转的缓慢,此刻如果有费灵儿在,兴许可以和她一起把线索捋一捋。 从厨房出来以后,齐天圣发现陈天海像变了个人似的,先前的嚣张跋扈换成一副可怜兮兮的怂样,紧张地抓住他的胳膊: “你可得救救我们父子俩,他们一定还会来的!” 齐天圣朗声道:“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即便你阻止儿子踢球,他们依然会找你的麻烦。如果你想要我的帮助,就告诉我足球与你父亲的死到底有什么关系?还有,你所说的组织都有什么成员,他们现在哪里?你所调查的事实,请全部告诉我!” 陈天海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了口气,把尘封了很多年的事实一五一十地倾吐了出来。 原来,陈天海父亲陈天勇的退役事出有因。在一次球队联赛夺冠的庆功宴上,他喝了来历不明的饮料后,第二天醒来,左脚有气无力。队医穷尽各种办法,无法治好这种怪病,他远赴海外遍寻名医,耗尽了积攒的家财,可终究没有结果,只能抱憾退役。 退役之后,他仍是不甘心,从酒吧当晚的进出的几百个客人入手,一个个暗中查起。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一路艰辛查到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一个秘密组织。 这个秘密组织名叫“异能联盟”,由遍布全球的异能人士组成,他们彼此之间联系松散,只有出任务时才可能碰面。 最意外的收获在于,陈天勇发觉“异能联盟”的目标在于精心策划各种“消异计划”,来祸害未加入组织的异能人,使他们丧失异能。 甚至,他们还美其名曰“异能人保护运动”,声称只有这样,异能人才能免于灾难。 这可气坏了陈天勇。他本是当打之年的俱乐部球星,有着光辉远大的职业前景,就因为“异能联盟”夜郎自大的“消异计划”,一夜之间把他变成了平庸的普通人,从此告别职业道路。 抱着一丝恢复异能的希望和报复异能组织的心理,陈天海伪装身份,逐渐打入组织内部,了解到了更多不为人知的事实。 他从“异能联盟”那里得知,异能共分为三种色系:黄色属性的异能,青色属性的异能,红色属性的异能。 黄色系异能作用于身体的代谢、疾症,青色系异能作用于大脑的感知力,红色系异能则主宰着超越人体极限的力量。其中,红色属性的异能是威力最大的异能,不能轻易动用,一旦使用频繁,很容易在原因不明的情况下突然暴死。 据“异能联盟”的统计,红色系异能拥有者死亡率几乎在百分之百。 而黄色系、青色系异能则由于异能发挥的隐蔽性,不易被发现,虽也有非正常死亡现象,但总体不高。 说到这里,齐天圣有些明白了:“异能联盟”相当于一个由异能人组成的自救组织,通过秘密的“消异计划”,使异能人免于暴露在世间,从而像普通人一样活着。 貌似跟异能诊所的存在意义有点像,只不过,异能诊所目标是解决异能人的生存难题,而“异能联盟”则是彻底地消除异能。 陈天海继续讲述父亲的事情:“我爸爸得知这一切后,并不感激异能联盟,认定他们是个邪恶组织,发誓要搞臭他们,本来准备撰文在网络上曝光,结果文章还没发表就惨遭残忍杀害,警方根本不信我的一面之词。” 看着陈天海痛心疾首的样子,齐天圣问他:“你怎么确定凶手就是异能联盟的人?” “我在调查过程中发现父亲藏在床底下的一封信,是异能联盟的人此前寄来的。” “信里写了什么?” “信里说,如果我爸和我必须立即停止使用异能,否则必死无疑。” 第94章 大显神威 “后来你找到寄信的人了吗?”齐天圣问他。 陈天海叹恨地摇摇头:“一直没找到,异能联盟的成员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追踪多年都没有进展,反而自己落上一身病。” 齐天圣望着他粗壮的左腿,问:“既然不能使用异能,你为什么还能到酒吧打黑拳,不怕激发左腿的威力吗?” 陈天海嘿然一笑:“比正常人稍微强一些,就不会引起怀疑,收着点用还是没问题的。” 齐天圣头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只有滥用异能的人才会暴死。他立即问陈天海:“你父亲是不是过度使用左脚?” 陈天海眼中的光黯淡下来:“是的,他用得太狠了,远射的时速竟然达到500km\/时,被誉为史上最牛金左脚。但由于远远超越人体极限,所以引起了很多方面的关注,保险公司要来为他的左腿承保,生物所专家要提取研究肌肉组织,竞争对手也纷纷叫嚣着要查他是否服用违禁药物……”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言而喻,陈天勇仍然不改本色,继续过度使用异能,直到被“异能联盟”盯上,在人不知鬼不觉的酒吧party上,给他下了祛除异能的药物,废除了他左脚的异能。而国家队和俱乐部发现他左脚丧失魔力以后,都弃之如履,他只能含恨退役。 齐天圣略一沉吟,劝他道:“如果说你能使用异能打擂台,为何不让你儿子进校队踢球呢?” 陈天海一听这个,满腔的火气又被点燃了,他粗声道:“你竟然把打黑拳和足球相提并论?!” “你了解绿茵场吗?那不是普通的赛场,那是战场!双方对阵的22人各司其职,肩负重任,就像对垒的士兵一样,会为了胜利拼尽身体每一份力量。以天浪的性格,他绝对不会吝啬使用左脚的天赋,迟早会在技惊四座的同时被人怀疑,步上他爷爷的后尘!” 齐天圣能够体会陈天海的纠结,明明怀着对足球的热爱,却抑制着体内的激情,为的是儿子和自身能苟活于世。 陈天海突然抓住齐天圣衣领:“几年前我找到你时,你说过能想办法治好我们,你想到办法了吗?” 事到如今,齐天圣也不好再隐瞒下去,索性摊牌说:“对不起,你认错人了。那个不是我,我刚才是故意装作他。” 陈天海一脸错愕:“怎么可能?你和他一模一样……” 齐天圣想起了谭青韵先前的话,把黑框眼镜取掉,问道:“他是不是比我老一些?” 陈天海眨着眼睛又看了几眼,终于点了点头:“好像是老一些,他是你什么人?” 这回轮到齐天圣苦恼地摇头了:“难不成是未来的我穿越回过去了?” 陈天海的脸忽然变得阴恻恻的,他上前一步,一把扯住齐天圣衬衫的颈领: “你耍我呢?” “爸,你冷静点!” 陈天浪赶紧上来拉架,陈天海一会胳膊,把儿子推倒地上,冲着齐天圣阴冷地笑道: “什么异能诊所,异能联盟,我看你们都是一伙的!既然找上门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齐天圣见势不妙,赶紧拎起一把椅子防身,陈天海冷笑一声,忽然抬起左腿,径直朝他的胸腹飞踹过去! 幸亏遮挡及时,陈天海的力气踹在了椅背上,齐天圣一个踉跄,抱着椅子倒在地板上,陈天海狞笑着逼近他,又扬起左腿,绷紧,蓄力…… 这动作彻底激怒了齐天圣,敢情你是把我当球踢啊。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忽然飞起左脚,直接扫荡攻击陈天海的右腿。 陈天海从未见过这么快的腿,完全不给人反应时间,头脑中只闪过两个字:尼玛! 年纪轻轻的齐天圣竟然是个高手!但陈天海从事散打多年,经验驱使他迅速作出反应,先是右腿微屈稳稳地扎好马步,半空中的左脚猛地朝齐天圣脸部斜劈,妄图齐天圣会受惊收回左腿。 万万没料到,齐天圣完全不吃他那一套,弹簧一般的左腿扫中了陈天海右腿。 这也在陈天海意料之外,但他错误地以为自己的马步很稳,齐天圣这个小毛孩也没有什么力量…… “咔嚓!” 是骨头碎裂的声音。 陈天海右腿肚被踢折,生生跪在了齐天圣面前…… 眼见满脸铁青色的齐天圣举着椅子朝他砸过来,陈天海连忙把头伏在地上,诚惶诚恐道: “大哥,我服了!” 齐天圣呆住,举过头顶的椅子掉落下来,把木地板砸出一个坑。 陈天海捂着骨折的脚踝,在地上打着滚,疼得死去活来。 齐天圣看了看自己的腿,也显得有些不可思议,怪不得小时候爸爸天天让他踢沙袋,临到防身时条件反射的速度还挺快…… 只是他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手一看,黑玉扳指上果然闪耀着红色光芒。 在紧急情况下,黄金左腿的异能被提前激活了! 齐天圣忍住内心的雀跃,拿出电话,拨通了120,以平和地语气对接线员说道: “你好,我这里有个骨折病号。” …… 陈天浪目送着装载父亲的急救车疾驰而去,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倒不是因为省去了几顿痛揍,而是刚才在齐天圣的恐吓下,他手上终于拿到了一份参加校队的家长同意书。 两人赶到校园足球集训场地时,球场上二十来个小伙子正在踢训练赛。似乎是在演练什么战术,场边一个长满络腮胡的教练,时不时地挥舞胳膊,冲场内球员吼叫着。 “陈天浪!” 他看到陈天浪的身影,立马从场边奔了过来,站在两人面前,狐疑地打量着齐天圣,毛茸茸的汗毛上挂满了汗滴。 陈天浪介绍说:“关教练,这是我哥。我们终于拿到了家长同意书。” “太好了!” 精力充沛的关教练向齐天圣伸出肥硕的手掌,把他的手紧紧握住:“你好,我是校队主教练关云短。” 关云短……跟关羽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齐天圣望着他身高不足170体重远超170的五短身材,似乎有点明白了。 第95章 关云短 “天浪这个球员我关注很久了,就是因为他父亲不乐意,怎么也进不了校队。现在同意书拿到了,剩下的手续就交给我吧!” 关云短显然他平时对陈天浪颇为关注。 “前锋线上目前已经仅剩一名替补,几乎无人可用了,他来了正好可以充当主力。后天就是半决赛了,最好现在立刻参加合练,你方便跟我一道去给他办手续吗?” “我已经接受他父亲的全权委托,可以代办手续。反正闲着也没事,这两天我留在训练场边,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吩咐我。” 齐天圣话是这么说,可内心主要是担心陈天浪会再度遭到袭击,他留在身边,一方面是为了调查幕后黑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陈天浪。加上半决赛,他总共也就两场比赛,即便稍微用点异能,应该不会引起别人的过度注意。 听到齐天圣这样配合,关云短兴奋地搓着手:“那我们现在就去找校长。” 校长办公室门口挂着铭牌。 齐天圣念出声来:“付顺国,付校长。” 关云短连忙捂住他嘴,嘘了一下,四下张望无人后,才解释说:“他是正的,平时最忌讳被别人叫副校长,进去以后叫校长就行。” 齐天圣点点头后,关云短敲门进去。 脑顶微秃的付校长正在打电话,面无表情地冲关云短点了点头,关云短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好和齐天圣一起候在门口。 “好说好说,都没问题,局长您放心好了,我这边把事情安排得妥妥的——我正好也求您一件事儿,马上等校园足球杯赛结束,能不能请您出面邀请几位省体协的领导,来我们天恩中学指导指导?哎呦,太感谢您了!好,那就先这样,局长再见!” 放下电话,付校长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小关,坐。” 关云短进房间入了座,齐天圣心想他又没叫我,于是站在门口等。 校长办公桌极宽阔,双方说话就跟面试似的,声音从一头传到一头得费老大劲儿。 “校长,您也知道咱们球队上周因伤减员好几个,尤其是前锋线上,已经无人可用。现在正好有个苗子叫陈天浪,我想把他紧急召进队里来——” “这违反相关规定吗?”付校长打断他,直截了当地问道。 关云短像是早有准备,挥挥手说:“铁定不违反,杯赛规则里强调了,只要是半决赛前,23人队伍都可以变更调整。” “有人进来,就要有人出去。”付校长提问,“你想让谁出来?” “当然是伤员先出来。” “哪名伤员?” “冯涛,脚踝扭到的那个前锋,其他伤员大多是抽筋,还能赶上决赛,他是铁定赶不上了,不如把位置腾出来。” “这可不行。”付校长说。 “为什么?” “万一夺冠了呢?”付校长分析说,“冯涛他妈妈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夺冠队伍里如果找不到她儿子,拿不到奖牌,你说她会对我们天恩中学怎么想?” 关云短表情错愕,不过很快反驳道:“如果不进新员,我们可能连决赛也打不进去。” 付校长呵呵地笑了起来:“怎么可能,关教练,你别欺负我不懂足球。足球场上加上守门员,只要11人就够了。除了冯涛,你不还有22个吗?” “可踢的位置不同啊!” “那你就变换阵型不就行了吗,善谋者胜,善变者赢。足球也要讲究谋略,不能蛮干啊。” 关云短急了:“可您当时说过的,学校聘用我做教练,答应我全权决定球队事宜,合同上写的都有!” 付校长脸色微变,有些怒容:“我还记得,合同说过三年之内必须要夺冠,可连续两年都拿了亚军,要不是我挺你,校委会早就把你炒鱿鱼了。” 关云短垂下了头,不过嘴里还是抱怨地咕哝一句:“学校孩子任务太重,没时间踢球,我根本没法选出好苗子……” 率性奔放的关云短面对校长时,变成了关气短。 这话彻底惹怒了付校长,他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愤怒地挥舞着手臂:“选不出好苗子?借口!我天恩中学一共8343名学生,男同学是4289人,4000多人里头,你选不出11人?蒙我数学差吗??” “中国还有16亿人口呢,还不是连23人的国家队都凑不强?”关云短分辩道,“人多不代表踢球的人多,现在孩子学习任务太重了,家长也不支持,好苗子越来越少了。” “国家队那是足协管理层无能!”付校长愤恨地哼了一声,“偌大一个国家,连十几个苗子都选不出来,说出来真是笑话,足协就应该解散了事!” 齐天圣趁校长发火时,拽了拽关云短衣袖,低声说了句:“只要能进校队,奖牌可以不要。” 关云短一愣,继而轻轻点了点头,等付校长对中国足球发泄完毕后,快言快语说:“校长,实不相瞒,陈天浪这孩子进校队主要是为了证明自己,万一真夺了冠,荣誉可以不要的,只要能让他以后留在校队就行。与冯涛的离队并不矛盾啊,冯涛只是暂时为他挪个位置而已,奖牌、荣誉一样少不了他!” 付校长听了这话,摸着秃脑壳思忖了一会儿,抬头时两只眼睛发着亮:“我怎么没想到呢!” 关云短嘿嘿一笑:“您日理万机,这种小事儿不值得在您脑子里过啊,这么说,你是答应我的提议了?” 付校长摇了摇脑袋,问道:“这小子真有两把刷子?” 关云短连忙鸡啄米地点头。 “那这样,球队现在除了冯涛不是还有两名伤员么?你把他俩都下掉,让陈天浪同学顶上去!” 关云短仿佛置身云里雾里,大惑不解道:“另两名球员伤的都不重,而且都是主力队员,铁定能在总决赛亮相的。冯涛是绝无可能伤愈——” 付校长不耐烦地挥手打断他:“冯涛不能排除大名单这是铁的原则,别给我讲条件。” 第96章 校长的逻辑 关云短傻呆呆地望着校长,像是听不懂人话似的。 付校长见状,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你刚刚的思路对我很有启发,我完全可以同时下掉两个人,让陈天浪顶一个位置,剩下一个位置留给需要的人。” “需要的人?” “对,你不是缺前锋吗,正好邢部长的儿子上个月转学到咱们学校,据说是个前锋!” “可陈天浪也是前锋啊!” “那就让陈天浪替补呗,”付校长轻描淡写地说,“反正他刚进校队,总不能一步登天吧,”他告诫关云短,“你可别让其他队员家长找到口舌,不然集体弹劾你,我想保你都保不住。” 关云短听得瞠目结舌,半天没说一句话。 付校长笑眯眯地鼓励他:“能闯进半决赛,你居功至伟,下面还剩下两场比赛,我又给你增添两名强援,今年好好干一场大的,夺冠我力劝校委会给你续约!” “您刚才的决定,是真的吗?”关云短脸拉了下来,“如果真是这样,这活儿我干不了了,您不仅把我两个主力剃掉了,听孩子说,明天还要搞什么英语演讲大赛,您要求全体学生都要参加,可我们后天就要参加半决赛了啊!” 付校长皱了皱眉头:“你看我,老糊涂了,对不住啊小关,主要是上级领导来视察,我怕学生凑不齐场面不好看。既然你都提出来了,那我给你打包票,明天校足球队全体不用参加演讲大赛!” 关云短叹出一口气,默默地准备走出去。 谁想到,临出门付校长又叫住他:“但是,今晚上那个政治理论学习,全体球员必须参加!英语可以放松,思想政治时刻不能松劲!” “可是……” “别跟我讲条件,”付校长色厉内荏道,“参加!必须参加!孩子们要想德智体要全面发展,政治观念首先要跟得上,这是力量源泉,就这么定了!” 关云短狼狈地从校长办公室走出时,齐天圣笑着向他耸了耸肩膀,表示很同情。 “不好意思,我没想到陈天浪的事情会让你这么为难。” “唉,球员的选择早就成为高层领导的交易,”关云短摊手,苦笑着说,“是不是很可笑?作为一个教练,连球队阵容都不是我来定。” “你也太难了。” “没办法,足球场上从没有绝对完美的阵容,”关云短虽然无奈,语气中还是带着自信与从容,“考验主教练的不仅仅是阵容,还有士气,战术,天气,场地,甚至是场外因素。” “我相信你,今年天恩一定可以夺冠。”齐天圣微笑着鼓励这个青年男人。 两人步入足球场时,陈天浪正穿着训练服代表替补一方,与主力球员参加对抗赛,他看起来精力十足,跑动非常活跃,与场上队友融合得很好。 虽然陈天浪没加入过校队,可时常苦练技术的他并不比场上球员逊色。纵使没有金左脚的异能加成,他的能力也足以坐稳主力位置。 陈天浪的加盟是一剂强心剂,场边悉心观察的关云短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如果非要挑缺点,唯一不足的地方在于临门一脚稍有些犹豫。 他不敢射门。 虽然父亲陈天海没能阻止他踢球,可他与齐天圣的对话深深烙在他的脑海里。即便父亲再龌龊再没有担当,那终究是他父亲,如果异能的发挥真的能导致父亲死亡,他是决不会施展出来的。 关云短当然看不到这一点,此刻他正向教练团宣布校长的决定。只不过,他并没有说出真实原因,只是告知两名伤员即将离队的情况。 一石激起千层浪,教练员之间炸开了锅。 “太荒谬了吧?他们明明是轻伤……” “两名伤员打了六场比赛才走到半决赛,就这么突然结束了?” “一个是后腰,一个是第一后卫,他们的位置已经找不到合适人选了!” “为什么唯独要剔除他们两个?” …… 然而,没有一个教练想到冠军荣誉归属问题,大概是都觉得这样一支残缺队伍,今年是不可能打到决赛了。 争辩并没有持续太久,毕竟教练们见多识广,对学校的种种脑残决定接触太多了,已经产生免疫了。 况且已经临到傍晚,对球队的思想政治教育已经要开始了,匆匆忙忙间有的教练还没准备好五百字的交流心得。 在学校食堂陪着陈天浪共进晚饭后,百无聊赖的齐天圣旁听了球员的政治教育课。 第一项内容是观看纪录片《振兴足球洗刷国耻》。 视频无非是对国足近半世纪发展情况的总结,齐天圣看完之后发觉,三十年过去了,国家变强大了,但国足依然是那个国足。从2002年参加世界杯以后,国足一路在下坡路上狂奔,虽然偶尔激起浪花一朵朵,可退步的趋势相当明显。 第二项内容是由关云短宣读《足球要从娃娃做起》的人民日报社论。听完以后,感觉里面什么都讲了,又什么都没讲。 齐天圣张望四周,发现好几个球员已经昏昏欲睡了。 好在,第三项内容挺提神的,是交流思想动态。首先由5个教练员分享这几天训练的心得,对球员的刻苦训练进行了勉励,大多教练备着稿子,内容像是从网上复制黏贴的。 毕竟每周上一次这样的政治课,想写出新东西还是挺不容易的呢。 接着各个球员上台轮流发言。齐天圣发觉这些年轻球员倒是很有朝气,在台上侃侃而谈,谈理想谈抱负谈对夺冠的渴望。 轮到陈天浪时,一向大咧咧的他倒有些扭捏,大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我不会辜负大家对我的信任,半决赛我要进个球。” 话音刚落,教室里掌声雷动,显然对这个新队友倾注了莫大的鼓励支持。 最后一项内容,是关云短向大家宣布了两名伤员离队的事情。 在上政治课以前,他已经私下找了两名球员做工作,单纯的孩子哪里了解背后的曲折,两人虽然伤心失望,可还是服从了教练决定,主动申请离队。 只是,在关云短当场宣布决定之后,意外发生了。 冯涛的右手高高举了起来,关云短示意他站起来发言。 “教练,我也申请离队。” 第97章 漏了漏了 教室里先是死一般的寂静,接着有学生窃窃私语。 “脑抽吗,后天就要比赛,今天一个个都提出离队?” “他伤的最重,按理说也应该离队的。” “听说他妈妈是市领导,怎么可能呢!” “离队就拿不到奖牌了。” …… 关云短干咳一声:“你这个离队申请太突然了,我们教练组还要慎重考虑。” 说完,关云短朝教练们望了一眼,教练个个心领神会,连忙集体点头表示赞同。 “可是我真的踢不了了……”冯涛眼圈有些红了,声音带着呜咽,“我的情况我自己心里有数,脚伤起码要到下个月才能好。” “别丧气,”关云短鼓励他,“要相信奇迹!” 冯涛反而较起劲来:“关教练,你曾经多次讲过,集体荣誉大于个人荣誉,只要全队能闯入总决赛,个人做出点牺牲,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关云短愣住,说不出话来。 “与其让我这个伤病号躺在球队里,不如选出陈天浪这种实力球员,来加强球队的实力,我会在观众席替球队加油的!” 关云短忽然背过身去,他怕球员看到自己流泪的狼狈相。 “教练,这是我的正式申请,请您认真考虑!” 关云短想好了,既然冯涛本人都提出离队,明天校长再不同意,就跟他硬杠。如果这次夺不了冠军,他对不起这群心地善良纯真的球员。 等转过身来,关云短冲他点了点头:“好,你的申请,球队接受,明天提交校领导研究。” 冯涛微笑着坐下,代替先前窃窃私语的,是球员们雷鸣般的掌声。 …… 陈天浪跟着齐天圣回到异能别墅,兴许是训练强度大比较疲惫,他洗漱后便呼呼入睡。 齐天圣跟医院通过电话,骨折的陈天海缠过绷带后,老老实实在医院待着,日常起居由智能看护来照顾,这几天也不需要陈天浪过去看望。 好几天没锻炼了,齐天圣移步到地下室,置身于两个沙袋之间,用左右脚轮番踢打沙袋,很快练出了一身汗,半蹲着喘粗气歇息。 两个沙袋飘来荡去,摇曳生姿,像是不停在挑逗他,齐天圣感到身体内部涌上一股莫名的冲动。 内心奇痒无比。更准确来说,是左脚奇痒无比。 明明已经耗尽体力,左脚却萌发出一种新的力量。 齐天圣本来还想强忍,最终还是忍无可忍,霍然把左腿抬至半空,绷紧蓄力,一股洪荒之力从左脚迸发出来,统统作用于飘荡不定的沙袋上! 按他的想象,沙袋一定会被击飞,他将沉默收腿,嘴角带笑,深藏功与名。 现实情况是,沙袋漏了。 沙袋被踢漏了。 沙子从洞口倾泻而出,齐天圣根本躲闪不及,头上、脖子、衣服上全都是厚厚一层,低头一看,小腿肚也被碎沙埋住。 齐天圣望着被沙子玷污的地下室,欲哭无泪:这得扫到什么时候?? …… 活到后半夜才干完,齐天圣痛不欲生,困得要死,洗完澡倒在床上就要睡着的时候,手机铃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齐天圣闭着眼睛摸手机,并按了接听键,里面传出来的像是费灵儿的声音: “这么快就接电话,说明你没睡啊?” “碰巧而已……” “别转移话题,”费灵儿打趣道,“这么晚了,你在干嘛?看片子还是做运动?单人运动还是双人运动?” 齐天圣困意消了一半,笑着说:“我算算年龄,比你大30岁呢,你大晚上开这个玩笑合适吗?再说了,霍九建都回校了,双人运动我跟谁做去?” “我有说什么吗?你干嘛解释这么多?是不是酒喝多了,齐大夫?” “你少贫,大半夜的,找我有什么事情?”齐天圣瞄了下表,差五分凌晨两点钟。 “谁说是大半夜,我这里还是艳阳高照呢,我午睡刚起床。” 齐天圣气得另一半困意也全消了。 “费灵儿,你到底什么事情!” 电话那头不依不饶:“没事儿就不能给你打电话?看来齐大夫日理万机啊,这两天是不是业务过于繁忙了?” 这姑娘是不是吃错药了,绕来绕去不提正经事。 齐天圣很无语地说:“倒还真是接到一个小业务,竟然还遭遇了生命危险,差点被雷给劈了……” “说明你身份重要呗,不过能下毒干嘛用雷劈的方法?太拙劣了吧,”她轻描淡写地分析道,“看来有人并不想让你死,兴许只是个警告。” 齐天圣顿时不吱声了,细细品了品费灵儿的话,似乎有点道理。旁观者清,这句话果然不是瞎说的。 “怎么,干嘛不说话,你在想什么呢?别藏着掖着,扭扭捏捏的跟个姑娘似的。” 齐天圣懒得理她,问到:“你妹妹费蓝儿怎么样了?出院了吗?” 从话筒里传来几声再也抑制不住的娇笑,听得齐天圣一脸懵圈。这有什么可笑的?难道是费蓝儿出院,她这个当姐姐兴奋过头,神经受刺激了? 电话那头重新传来费灵儿的声音,只是恢复了她往日惯有的冷调子。 “跟你开个玩笑,还真是件挺无趣的事。” “开玩笑?你到底什么意思?” 话筒里又传来一阵笑声,齐天圣听明白了,对面是两个女人! “刚才打电话的人不是你?” “呵,你总算反应过来了?” “是谁在恶作剧?”齐天圣感到费解,“跟你声音还挺像的。” 费灵儿爽快地回道:“那当然,谁让她是我妹妹呢?” “费蓝儿?!” “对,不可以吗?”费灵儿笑道,“我本来要给你打电话的,她非要学我声音耍耍你,没想到你这么容易中招。” 齐天圣把声音放低:“那她脑袋是不是没问题了?” 没想到从话筒里传来费蓝儿的河东狮吼:“谁说我脑袋有问题的?谁?你快说?听见没有齐大夫!” 齐天圣心念一转,干脆泼一盆脏水: “是你哥哥费鱼儿说的。” “我就知道是他,看我不撕烂他的臭嘴巴!” “蓝儿你慢点,小心跌跤!”电话里传来费蓝儿关切的喊声,像是费灵儿在照看一个婴儿似的。 忽然从话筒里传来费灵儿一声惊叫,似乎发生了什么意外。 费灵儿在匆忙挂断电话前,不忘对齐天圣说了句: “我先不跟你讲了,我妹妹又从轮椅上跌下来了。” 第98章 不速之客 直到第二天带着陈天浪回到学校,睡眠严重不足的齐天圣还是有点头重脚轻,要不是电话记录提醒着他,他倒真以为昨晚的电话是在梦里打的。 那通电话还真是让他很尴尬啊,现在想想还有点脸红。这种恶作剧的习惯,费蓝儿一定是跟姐姐学的。 费家大姐、二弟、三妹,真乃三朵奇葩也! 不过话说回来,费蓝儿的精神病能痊愈的话,确实是件大喜事,齐天圣脑补了费灵儿心里乐开花却故作高冷的滑稽画面,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陈天浪到更衣室换训练服,齐天圣到场边去找关云短。 没想到,迎接他的关云短也是一副笑脸。齐天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冯涛的事情难道还不够他烦吗,竟然笑得出来! “昨晚,付校长给我打了电话,狠狠把我表扬了一通!” 齐天圣好奇地问:“为什么?” “上级给他打了电话,建议校委会研究同意冯涛立即离队。因为冯涛做市领导的妈妈本来就担心他带伤上场会加重伤势,之前冯涛一直不同意,结果昨天他意外提出离队申请后,我口头同意了,他妈妈得知这件事后,在电话里向付校长夸了我几句,所以校长当晚便打了我电话,也把我夸了一通。” “那另外两个伤员呢,也要与冯涛同时退出吗?” “这就考验我的小智慧了。”关云短眼睛微眯,狡黠地笑了起来。 “他在电话夸过我之后,我立马指出,对于冯涛这种奉献精神,学校应该专门予以嘉奖,校长一听觉得非常有道理,说是要给三名伤员同时发奖状,我借坡下驴,紧接着就提出来,三个人同时拿奖状,还能显出冯涛同学独一无二的奉献精神吗?” “付校长犯了愁,问我有没有好办法。我想了想,提示他既然今天校委会要对离队申请进行研究,那么研究的结果有两种,既可以同意,也可以不同意啊!” 齐天圣顿悟:这样的话,只要通过冯涛的申请,拒绝另两名伤员的申请,这件事就得到了完美的解决。冯涛妈妈满意了,校长满意了,冯涛满意了,两名伤员满意了,真是一石四鸟的骚操作! 当然,最大的受益人是关云短。他不仅新进了陈天浪,还保住了两名轻伤员,球队战斗力得以提升。 全天的训练也进行的很顺利,关云短演练了至少三种不同阵型,以应对明天半决赛随时可能出现的变化。 晚上,疲惫不堪的两人回到蒂芬特别墅后,洗完澡便匆匆上床休息。 齐天圣临睡前特意把手机声音开着,预感费灵儿可能还会打电话。可一觉睡到第二天一大早,电话终是没有响过。 上午9点半,半决赛将在附近的城北体育馆举行,齐天圣早起为陈天浪准备了精心炮制的营养蛋饼,还泡了一大坨燕麦粥。陈天浪吃饱喝足,拍拍屁股跑到学校参加晨练去了,届时将跟校车一道去往赛场。 而齐天圣因为手握球票,并不担心进不到赛场的问题,他优哉游哉地在别墅里割草、清扫、浇水,别有一番闲情雅致。 日子过得太顺,往往就不太正常。 正准备锁门出去时,刹车声从背后传来,齐天圣心里咯噔一下,扭头一看,老对头又出现了。 黑见道又高又瘦,一身黑的打扮,胖乎乎的白如常着一身白装,一黑一白两座泰山站在齐天圣对面,面色冷峻地望着他: “齐先生,有些事要找你了解一下。” “能换句台词吗?”齐天圣冷冷地说:“每次都是这一句,腻不腻?” 白如常一脸尴尬,解释道:“例行公事,麻烦体谅一下。” “快问吧,我今天有急事。” 黑见道脸色一凛:“什么事?” “雨你无瓜。”齐天圣想出一句20年代的老梗。 黑见道和白如常相互看了一眼,没明白什么意思。 黑见道试探地问道:“你前天有没有出门?” 齐天圣瞬间明白了他的来意,想必是为了王多发的事件而来,难道异能事务局这么快就注意到了他的怪异死因? “去了邻市,到晚上才回来。”齐天圣大大方方地承认。 “你……你一个人去的?”白如常插嘴问道。 齐天圣知道他对费灵儿有意思,故意说:“费灵儿可没去。” 黑见道白了一眼白如常,继续问道:“你去那里找的谁?” “一位故友过世,我去吊唁。” “哦——”黑见道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什么时候认识王多发的?” “一个多月前,他为脱发这事儿来找过我。” “脱发?”白如常摸摸自己脑门,诧异道,“异能诊所还看这病啊?” 黑见道立刻使了个颜色,白如常却傻唧唧地捂住了嘴:“我刚才啥也没说!” 齐天圣轻哼了一声:“原来你们在暗中调查我啊。” 黑见道不再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他从公文包里拎出一张小广告,上面印着费灵儿的宣传美照有点模糊了,大概是被无耻的人反复摩挲导致的。 “这个应该是你本人张贴的吧,”黑见道递给白如常,命令他:“念念。” 白如常展开小广告,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蒂芬特异能诊所,千万异能患者福音!选择我们就是选择健康,正常人生向您挥手!” 黑见道笑了起来:“怪不得老见面呢,原来咱们算是半个同行。” 齐天圣半天不说话,想着怎么搪塞过去。毕竟这异能事务局的名头是官方给的,异能诊所这名头是自封的…… “黑局您抬举我了,我干的这行当怎么好跟您比呢,我说白了就是个民间组织,类似于异能兴趣小组,只不过豆瓣人家是线上,我这是线下的。可我在现实中,除了肖蕙,还从未碰到异能人,来我这儿的也都不是正常人。”齐天圣说罢,拍了拍白如常的脑袋,“这里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 白如常把他手打开,愠怒道:“别把我们当傻子。” 齐天圣继续狡辩:“王多发来的时候,愣说自己有异能,我问了半天才晓得,他父亲和爷爷生前就很不正常,他的精神问题和脱发很明显遗传自祖辈,便狠狠地开导他一番,他觉得我分析的有道理,心满意足地跟我交了朋友,就这么简单。” 黑见道仍旧笑笑,不多说什么,指着上面费灵儿的照片,问道:“你这位朋友怎么不在?” 第99章 错过上半场 “她啊,回美国去了。”齐天圣回得轻描淡写,“和他弟弟一起回去的。” 白如常恍有所悟,叫道:“对对对,那天我送她到酒店,就是她弟弟接的她。” 黑见道表情严肃:“齐先生应该提醒她,无论跑到哪里,我们异能事务所都会追查到底的。” 这话说的,坏人凭什么要他来做。齐天圣冷冷回道:“可能要不好意思了,她也许不再回来了。” “为什么?”白如常有点慌。 “这你要问她本人了,本来在我这里也是暂住而已。”齐天圣耸了耸肩。 中国的司法管辖权无法触及到美国地盘,黑见道虽有些气恼,但不想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他问道: “王多发的死因你怎么看?” “我看了尸体现场照片,确实是雷劈。” “这我不否认,”黑见道点点头,忽然盯住齐天圣的眼睛,“你听说过引雷者吗?” 令齐天圣困惑不已的,不仅仅是“引雷者”这个绰号,还有黑见道的黑亮眼魄,像是一柄利刃,穿透他的眼睛,直达心底最深处。一切谎言似乎在他的盯视下,根本无处现形。 齐天圣心生恐惧,这是不是也是一项异能?难道黑见道是异能人? 没等齐天圣摇头否认,黑见道已经看到了答案,他叹息地摇着头,似乎很失落。 “你怀疑我?”齐天圣故意激他。 可黑见道像是没听到似的,自顾自解释说:“引雷者也是异能人的一种,红色属性的异能,能够接引天空中的雷暴,杀伤力极其强大。” 见齐天圣思忖不语,黑见道淡淡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碰到引雷者,千万要小心,他是死神一样的存在。” 齐天圣想起了在陈天浪家里遭遇的雷电,也许那个黑衣人就是引雷者,可他现在仍不想告知黑见道。 多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经验告诉齐天圣,一个人的社会身份并不重要,最关键的是内心要善良。即便是市长、法官、警察、明星、老师,虽然处在一个道德至上的位置上,可如果没有一颗良善的心,作恶时反而要比普通人尤甚。 他在没有深入了解黑见道之前,是不会把最关键的信息透露给他,除非他自己查到并向自己来证实,他将不会撒谎否认。 这便是齐天圣的待人处事原则。 黑见道又反复问了好多与王多发交往的旧事,齐天圣只简略地讲了下他过去的经历,并没有提到他的前女友金倩。虽然这姑娘品行一般,可最好还是不要搅到这潭浑水去吧,王多发泉下有知,这是他唯一能感到欣慰的事情。 齐天圣反问起肖蕙的下落,黑见道沉重地摇了摇头,表示会全力追踪她的线索。 临走前,黑见道特意把瘦削的脑袋探出车窗,郑重其事地交待了一句:“齐先生,建议您近期不要到美国去。因为,我还会再来找你。” 真是万番无语,说的好像他有钱买机票一样…… “我可没法保证每次都在。”齐天圣没好气地回道。 被异能事务局两位不速之客这么一折腾,齐天圣匆匆忙忙赶到球场时,球赛的半场刚刚结束。 从侧门进场时,齐天圣恰好与天恩中学的球员不期而遇。 他们正从场上回更衣室半场休息,只见他们像水洗过一样,汗水黏连着尘土遍布的球衫,可脸上表情一个比一个凝重。 走在最后面的是陈天浪,齐天圣拦住他,兴奋地问:“上半场表现怎么样?” 没想到他见到齐天圣后,眼神先是一惊,继而羞红了脸,垂下头颅,阴着脸与他擦肩而过,像是把他当透明人似的。 齐天圣正发着愣时,关云短朝他奔了过来,急切地指责道:“你上半场跑哪儿去了?陈天浪上不了场,全怪你!” 这锅扣的也太莫名了吧?! 关云短一边拉着他进更衣室,一边说道:“他等到开场没见你人来,非说……非说是……” “非说是什么?”齐天圣比他还急。 “非说是你死了!” 关云短跺了跺脚:“你说这孩子是缺心眼吧他?我说你可能遇到急事儿了,可他直接红了眼,非要去找你,连比赛都不管不顾了,我强压着他,把他留在了替补席。你说,他这种状态,我能让他首发吗?” “他就为这事儿?” “就为这事儿!” 齐天圣侧过身去,一手扶额,掩住关云短的视线,另一手偷偷地抹掉眼角的泪珠子。 桀骜不驯的浑小子,竟然还会主动挂念人!而且,挂念的是个才接触两天的大哥哥…… 太特码让人感动了! 男人之间的情谊,有时比爱情还令人感动啊。 球队的更衣室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临到更衣室门口,关云短大声把陈天浪叫了出来,冲他吼道:“看到没,他没死!他没死!” 陈天浪羞惭得无地自容,头埋得低得像鸵鸟。 “你好好开导开导他,否则下半场继续让他坐冷板凳!” 关云短对齐天圣使了使眼色后,大步走进更衣室。做戏做全套,“哐当”一声,他把门沉重地关上。 陈天浪被锁在外面,有点发慌了,问齐天圣:“不会真不让我上吧,我只要10分钟就可以,我只要10分钟!” 齐天圣揉了揉鼻子,环顾左右而言他:“上半场比分我还不知道呢。” 陈天浪脸色阴沉下来:“二比零,都是对方前锋邵帅进的。一个运动战进球,一个点球。” 齐天圣皱起了眉头,半场被灌了两个球,想要下半场翻盘,难度系数4.5颗星。 不过他话说得相当乐观:“别怕,想想诺坎普奇迹,想想伊斯坦布尔之夜,你们一定能够扳回来!” 看到陈天浪一脸懵,齐天圣才反映过来:诺坎普奇迹、伊斯坦布尔之夜,已经是50年前的经典比赛了,他一个中学生怎么可能晓得。 齐天圣换了种鼓励方式:“邵帅能梅开二度,你也能帽子戏法,别留力,不要怂!” 陈天浪沉默地点了点头,依然没有提起斗志,语调淡淡地问:“上半场你去哪了?” 齐天圣算是明白了,如果不彻底打消他的顾虑,他是不会安心踢球的。可是异能事务所的事情怎么能告诉一个孩子呢? 他头脑一转,编出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第100章 临危受命 “还记得跟踪我们的那个黑衣人吗?”齐天圣问他。 陈天浪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又出现了?” “并没有,”齐天圣说,“昨天的闪电是他制造的,我刚刚已经报警,没想到警方早就注意到他了,向我询问了一些事情。” “这样啊……” “但是呢,一时半会儿还抓不到他,你和你爸爸还是要小心谨慎。” 齐天圣咂咂嘴,继续说道:“你们父子的左脚异能,已经被他察觉,韬光隐晦的隐藏已经意义不大。既然他没有再下手,说明对我们也有所顾忌。这样的话,你左脚的异能还必须要用,但是适可而止,用七分,留三分力,让他摸不清底细,就不敢轻举妄动。这样也为警方争取了抓捕他的时间。” 陈天浪眼睛里泛出亮光:“那我可以在球场上用力踢球了?” 齐天圣微笑着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更衣室的门被推开了,关云短故意不看陈天浪,干咳了一声,问道:“某些人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陈天浪握紧了拳头。 “那还不赶紧进更衣室听战术布置!” 陈天浪屁颠颠地跑进了更衣室,更衣室的门再次关闭。 下半场开场的这段时间,齐天圣在心里思忖:黑衣人为何不在陈天浪家里对他们三人下手?这位绰号“死神”的引雷者想必不会失手,王多发就杀得果断狠辣,那他的目标必定不是杀死他们三人,或者说,暂时还不想杀死。 想来,他的目标仅在于毁灭那张病历页。看来,他应该与信鸽的主人有些渊源吧,兴许是仇人呢。 裁判吹响了下半场的哨音,金陵城中学校园杯赛半决赛开始了! 陈天浪并没有被立刻替换上场,而是坐在场边替补席上,一双黑眸紧盯着场上胶着的局势。 绿峰中学与天恩中学继续在足球场上展开争夺。上半场梅开二度的邵帅依旧活跃,作为单箭头的他,在锋线上反复冲击,试图再进一球,完成帽子戏法的伟绩。 可天恩中学的后卫线也不是吃素的,在两名中后卫的包夹下,邵帅并没有寻觅到更好的机会。 关云短把阵型调整为433后,中场三员小将均潜心防守,这倒是把绿峰队给看懵了:落后两球竟然还不发动总攻,玩防守是几个意思? 绿峰队与天恩队在中场绞杀一阵后,绿峰队主教练见球队进攻不力,于是从第55分钟开始,在场边命令球员转换为龟缩防守的铁桶阵,开始在后场反复倒脚,以拖延时间为主要目的。 战术的改变很能影响球员心态,绿峰队的球员精神逐渐松懈下来,变成以守代攻,球权逐渐回归落后的天恩队。 关云短心里的一块重石卸下,他回头凝视了一眼替补席的陈天浪,后者立即会意,起身走到主教练身旁,听他面授机宜。 “远射、任意球是你强项,下面轮到你发挥了。热身去吧。” 陈天浪忙不迭地点头,随即在场边伸腰拉腿,做热身动作。 第59分钟时,一次界外球机会,场边裁判举起了换人的电子牌,天恩中学一名防守型工兵换下场,陈天浪终于上场。 这是陈天浪头一次在正式比赛中亮相。 绿峰队主教练看了眼陈天浪的身形,体格宽厚硬朗,肌肉线条粗犷,看起来像个替补后腰,并没有引起他的充分重视,绿峰队依然坚持稳固防守的战术。 陈天浪刚一走进绿茵场,脚踏着松软草坪,面对如潮的观众,激动得有些热泪盈眶,以至于队友把球传给他,他竟然没能卸下,把球权给丢了! 绿峰队边后卫迅速带球杀向天恩队边线,全队顺势展开一阵猛烈的防守反击,两名边锋斜刺里杀到中路,在边后卫起高球后,奋力争顶,可惜皮球擦着横梁而过。 场边观众一阵惊呼。 险些3比0! 绿峰队教练虽然抱头遗憾,但嘴角浮出笑意,看来新上场的这名后腰就是个生瓜蛋子,连球都停不稳就能上场,看来天恩中学真是朝中无猛将廖化当先锋了。 关云短在场边暴跳如雷,陈天浪斜着眼扫了下,非但没有灰心,反而激起了无穷的斗志,紧张的情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内心深处只剩下复仇的冲动。 时间很快来到了第73分钟,离下半场结束还有17分钟,新换上场的右边锋姜志成活力四射,接到后卫大脚解围球后,他依靠充沛的体能,大跨步往前带球,绿峰队两名球员上来拦抢,陈天浪赶去支援时,姜志成已被铲倒在地。 裁判吹响哨音,犯规! 天恩队赢得一枚视野极佳的前场任意球,这个角度可以直接射门了。 等绿峰队排人墙时,几名罚球队员围着皮球低声讨论着,讨论的最后,是姜志成站在球前,而陈天浪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裁判吹响比赛继续的哨音,姜志成前冲几步,一脚踢向皮球的左上端,绿峰队的围墙提前预判,一齐斜着向右上方起跳,试图封堵任意球的轨迹。 可是没想到,姜志成并没有踢中足球,而是在上空虚晃一枪后,人继续往前小跑过去,所有人的视眼由足球转移到了姜志成身上。 而在皮球后方,一个庞大的人影逐渐笼罩住地上的足球,一只粗壮的右腿迅速扬起。 “嘭”! 足球拖草带泥地从草坪拔起,旋转着向人墙的左前方飞速奔去,提前起跳失去重心的人墙球员,已经无计可施,只能目送着皮球向球门飞去,指望着最后一道防线——守门员能有上佳发挥。 绿峰队的守门员也的确人高马大,身手敏捷,他预判对了方向,侧身鱼跃,向球网的左上方伸右手拦挡来势汹汹的足球。 他猜对了方向,却猜错了速度。 直到皮球钻入网窝,他的手指才伸展到应该伸展的方位。 全场先是一片短暂的寂静,继而想起观众雷鸣般的掌声。 裁判哨声响起。 天恩队进球了,比分变为1:2! 第101章 费灵儿的决定 虽然比分缩小,可天恩队并没有过度兴奋,球员们只是向陈天浪简单地竖起了拇指,聊以庆祝。 姜志成则快速奔到对方球网,把皮球捞出来,急匆匆奔到中场准备开球。 毕竟比赛只剩下15分钟不到,胜负的天平并未发生根本改变。因此并没有人对陈天浪的绝妙发挥有过多的赞赏。 只有齐天圣心中啧啧称叹,要知道陈天浪的优势在左脚,可他刚刚竟然用右脚踢出了世界波! 这么好的天赋不踢球,真的是暴殄天物。 比分变成1:2后,绿峰队非但没发起进攻,反而变得更保守了。 比赛已经来到78分钟,只要稳守十来分钟,就能拿到决赛入场券,绿峰队宁可比赛踢得丑陋些,也要确保最终的胜果。 出于这样的考虑,绿峰队的教练先后把一名边锋、进攻中场撤下,换上一名边后卫、防守型后腰,希望用“铁桶阵”阻击天恩队的攻势。 这样的战术也的确收到了效果,天恩队只要带球突破中圈,面前就出现四五名对手封堵,像一道密不透风的围墙。 关云短当机立断,果断撤下一名中后卫,换上一名中锋,撤下另一名体力衰竭的中场,换上一名小快灵的影锋。 至此,三个换人名额已经全部用完。 他的战术意图非常明显,就是增加中场人数优势,不断冲击对方防线。 绿峰队的龟缩战术看似很有效果,可面对众志成城的天恩队,逐渐变得左支右绌。在关云短的授意下,两名边后卫、边锋频繁在边路骚扰,分散了绿峰队对中路的注意力,而新上场的中锋、陈天浪两人在中路肋部频繁插上。 终于,天恩队再次觅得良机,高中锋背身拿球后,把球权传给了姜志成,姜志成突入禁区时,被两名中后卫协力放倒。 点球! 关云短在场边激动地振臂高呼,可他随即冷静下来,因为姜志成仍然倒地未起,他伸手向裁判作出索要担架的手势。 三次换人名额已经用完了,这意味着即便点球进了,天恩队也将面临着10打11的艰难局面。 经常看球的齐天圣明白,越是到最后几分钟,因伤减员对胜负的影响就越大。因为临近90分钟比赛结束时,球员的体能已经接近了极限。 创造点球的姜志成,就这样被担架抬下。他难掩失望之色,几欲落泪,担架路过主教练关云短时,没想到关云短竟伸手拍了拍他脑袋,笑着说: “干得漂亮!要不是这个点球,我们一点希望也没有。” 姜志成听了这话,由悲转喜,面露感激之色。 场上,擅长点球的队长程浩已站在了罚球点。 裁判一声哨响后,程浩助跑两步,从容起脚,踢了球网左下角,守门员判断失误,扑向了身体右侧。 大屏幕上的比分变成了2:2! 这下沸腾的不仅仅是观众席了,天恩队的场上队员一齐冲向了进球功臣程浩,把他推倒在地,叠罗汉似的压在了一起。就连守门员也冲到了前场,加入了庆祝的行列。 唯一的例外是陈天浪。 齐天圣看到他默默地从对方球网捞球,小跑到中圈,把皮球放好,冲队员大声喊了一句:“我们加把劲再进一个!” 正激情庆祝的球员们顿时有点懵,这时被压在底下的队长程浩起身,拍拍身上的泥土,说道:“他说得对,我们现在少打一人,形势非常严峻,精力要高度集中,必须再进一个才能稳赢!” 队友们相互击掌后,平复了激动的心情,各自站回原来的位置。 比赛随即继续。 距离比赛结束仅剩6分钟,绿峰队索性用完了换人名额,战术由全面防守变成了全面进攻,毕竟人数、体能上都有优势。 关云短见状,双手一挥,场上球员迅速换阵,变为最熟悉的451阵型。专注于发挥小快灵的技术优势,企图用短传配合牢牢控制球权。 可绿峰队也不是吃素的,在一次抢断成功后,前场5名球员一哄而上,把火力全部压在了禁区,边路起高球吊入禁区后,双方在空中展开争抢。 绿峰队的球员最终顶到了球,一记头槌砸到了球门上沿,弹回了禁区。 好险! 就在其他球员发懵时,心理素质极佳的陈天浪判断对了落点,用胸部卸下皮球后,一脚长传,把球交给了影锋杨卓。 杨卓大步趟球,假动作晃过两名后卫,直接面对冲到面前的门将,只得勉强把球射向近角! 门将斜躺下地,膝盖碰到了皮球,皮球反弹回到了中场,成了一个半高球。 陈天浪拍马赶到,再次预判对了球的落点,不等它落地,在半空中飞起左脚。 …… 比赛结束后,齐天圣是默默一个人回的家。 天恩中学再次闯入决赛,付校长心情一激动,当即决定要开庆功宴,犒劳教练组和球员们。估计活动结束时已经到了晚上,关云短答应到时送陈天浪回来。 给信鸽在楼顶放风时,齐天圣再次接到了费灵儿的电话,他开了免提后,把话筒举向半空。 “喂?齐天圣?听得到吗?”长久的沉默后,电话那头传来费灵儿疑惑的声音。 这次齐天圣学精了,惟恐再上了费蓝儿的道,他仔细辨别出是费灵儿的声音后,才把话筒靠近耳朵。 “我在,什么事啊?” “我明天想回国一趟。” “……” “怎么,不欢迎?” “不不不,”齐天圣解释说,“这么突然?你难道不要照顾你妹妹吗?” “她有费鱼儿照顾,我很放心。” 就他?这花心大萝卜的公子哥看起来不像省油的灯吧?没等齐天圣问出口,费灵儿倒像是猜到似的,语气轻松: “本以为他这些年什么长进也没有,真没想到这几天在照顾妹妹方面尽心尽力,真的大出我所料。” “挺好的……”齐天圣还是难以相信。 费灵儿继续说道:“明天回国以后,我想仍在金陵待上一段时间……房租你放心,这回我会付的。” “这个倒没什么,一楼主卧的房间一直还留着呢,”齐天圣试探地问了一句,“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急事吗?” 电话那头迟疑了几秒钟,终于缓缓地说道:“我发现了父母失踪的线索。” 第102章 初见 “你父母失踪了?”齐天圣疑惑道,“这事儿从没听你提到过。” “提了又有什么用呢?”费灵儿语气无奈。 齐天圣蓦地想起,之前在谭青韵的旧物回收屋里,她宁愿舍弃价值不菲的蓝田玉,想必是为了从蓝田玉的故事窥探到父母的下落。 “失踪多长时间了?” “已经十几年了。”费灵儿淡淡道,“这两日,我跟费蓝儿聊天时,无意中察觉到一些之前遗落的线索,推断出他们很可能隐匿在金陵城内。” 话说到一半,电话那头远远传来另一个声音,陌生中带着一丝熟悉。 “姐姐,你上厕所怎么要这么久,我一个人在房间好害怕。” 齐天圣反应过来,这娇憨声音的主人应该是她妹妹费蓝儿。 费灵儿低声说:“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大概晚上9点就到。” “你意思是我要接机吗?” 没等齐天圣问完,电话已经被费灵儿挂断。 齐天圣看了眼时间,bj时间18点整,纽约那头应该是5点。 费灵儿起这么大早,一个人躲在厕所里打这个电话,大概是不想让费鱼儿和费蓝儿知道她要回国的事情。 …… 陈天浪被关云短送回来时,已是深夜了。 和满面红光的关云短相比,小伙子神色沉静,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欢喜。 齐天圣主动递上两瓶汽水,关云短接过就喝,陈天浪却拒绝了。 “碳酸饮料糖分太高,我不能喝。” 齐天圣一愣,只好拧开瓶塞自己喝,陈天浪扭头就往卧室走。 “我必须马上睡觉,明天5点钟是恢复性练习。” 齐天圣悻悻地耸了耸肩,问关云短道: “晚上发生了什么?” 关云短说话时喷着酒气:“付校长在酒席上即兴演讲,给这群小球员上了劲,要求决赛一定夺冠。” “你有把握吗?”齐天圣问道。 “论实力,申草队确实要强过天恩队那么一丢丢,不过足球是圆的。”关云短自信一笑,“今天你在场边对他说了什么,他换了个人似的,下半场简直是超常发挥。虽然场上最佳给了对方前锋,可他才是今日最佳!” 齐天圣略想了想,说:“他只不过正常发挥而已。” 惊喜还在后面。齐天圣只能先给他打预防针,生怕届时陈天浪技惊四座,引起大家的怀疑。 “正常发挥?” “决赛是什么时候?”齐天圣转移话题。 “四天以后。”关云短仰着粗脖子,笑得前仰后合,“那你决赛也一定要来,你来的话,指不定臭小子能超常发挥呢!” “那我算是秘密武器咯?” 关云短神秘一笑,凑近他耳畔:“省队的青训主管也会到现场观战,专门来挑好苗子的,陈天浪能不能被选中,就看你了。” 关云短拍了拍他肩膀,钻进汽车,扬长而去。 次日,出完摊的齐天圣,并没有跟着陈天浪去学校看他训练,因此多少显得有点无所事事。 王多发的死因指向了“引雷者”,可这个危险的异能人不出现,他也无力追踪。那本厚重的病历册被他翻了好几遍,想找出点别墅原主人的线索,也全无发现。 百无聊赖中,他选择了清扫房间。 扫到费灵儿之前居住的主卧时,推开衣柜,几个没来得及拿走的贴身内衣,很杂乱地堆在柜子里。 齿间瞬时口水分泌过剩,齐天圣侧过脸,把衣柜门推上。 然后继续擦桌子。 为什么单单挑这一天打扫卫生呢,齐天圣也不搞不清楚自己,大概是虚荣心作怪,想在这个异性眼里留下个好印象? 记得费灵儿刚住进来的时候,眼花缭乱的变装,鬼灵精怪的性格,机警缜密的思维,经常让他对一些问题有拨云揭雾的看法,可到后来,似乎性情沉静了许多,尤其在弟弟费鱼儿的面前,她是个极富责任心的姐姐。现在费蓝儿已然痊愈,作为长姐,她又肩负着寻找失踪父母的任务,表面上嘻哈哈的,似乎过得挺不容易。 除了费鱼儿这种没心没肺的人,这世上谁活得容易呢。 齐天圣打扫完毕,步出主卧后,鬼使神差地,又折了回来,下定决心,闭着眼睛,把柜门又推开。 眼睛盯着那几件衣物研究了半天,却不敢捡起来。满足了十二分的好奇后,他终于又阖上柜门,把房间门紧闭。 蒂芬特异能别墅美则美矣,优点和缺点都是同一点,太大了。在打扫卫生时缺点被充分放大,从头走到尾就已经很累了,更不用说擦墙扫地、除草修花。 一直干到了太阳落山,齐天圣眼看时间不早了,脱下汗湿的工作服,冲凉以后,胡吃了几口荞麦面,换上宽松的大t和凉裤,踩了双休闲运动鞋,出门直奔共享停车场而去。 从东郊的别墅到西郊的机场,几乎穿越了大半个金陵城。齐天圣车开得很慢,挂为自动驾驶模式,摇开车窗,第一次有闲情雅致细致观察这座城市的变化。 与30年前相比,道路两旁除了混凝土钢筋浇筑的高楼大厦外,别出心裁的绿化设计随处可见,像是一层绿意盎然的包装纸,整座城市像一座钢铁森林。 唯一不变的是行色匆匆的人群,男男女女,每个人都自顾不暇,寻找这座森林中属于自己的位置。 机场也颇为现代化,到了接机大厅,各种肤色、各种穿着、各种语言的人群都有,在智能语音机器人的导引下,有条不紊地从各个出入口有序出入。 齐天圣守在21点02分到达的美国航班接机口,驻足等候。一直站到了九点半,待这个航班的旅客都已经取完行李悉数走光,他才有点慌了。 难道费灵儿记错时间了?或者是晚点?晚点不该登机前打个电话嘛! 左顾右盼时,正前方一阵嘈杂的声音。 几个机场安保人员似乎围着一辆推车朝这边走来,在五大三粗的躯体包围下,齐天圣并没有看到里面是什么样的存在。 只听到清亮的女声从中间传出: “能不能不要围着我了?” 齐天圣望进一眼,透过保安的罗圈腿,他看到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不由得惊诧地张大了嘴巴。 第103章 鸡同鸭讲 齐天圣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再望一眼,仍是那张脸。 他别过头去,不打算再看。可终究没忍住,眨巴眨巴眼睛,再度回望。 这回终于看清,相似度接近90%,终究和印象中那张完美的脸,是不同的。 机场保安耐心地解释说:“在找到您同行的家人之前,我们必须守在您身边,这是我们的职责。” “职责?”女孩笑了,“你们的职责难道是把我围在中间,故意让家人找不到我吗?” 三个保安面面相觑,女孩趁机推动轮椅,从包围圈中笨拙地钻出,可她惶急之下使了蛮力,轮椅立足不稳,失去平衡,迅速朝一侧倾斜,眼看就要倒在地上…… 齐天圣当机立断,冲上前去,俯身用手撑住轮椅,一些眼贼的行人已经驻足看戏,应该是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可万万没料到,轮椅死重死重的,从他的手掌滑过,沉重地不可阻挡地摔在地上。 女孩从轮椅中被摔出几步远,用手撑起身体,懵懵地望着围观的人群,过了几秒手足疼痛的触感阵阵袭来,她才想起该哭了。 于是捂着脸呜呜咽咽哭了起来,清秀又苍白的脸上随即涌现两道泪痕来。 三名保安都没看清刚才发生的一幕,以为齐天圣是始作俑者,一时间对他怒目相向,齐天圣下意识地摆手:“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就是他!” 女孩哭得梨花带雨:“我本来好好的,他突然推了我一把!” 齐天圣瞠目结舌:“不……不是我。” 女孩听他矢口否认,立刻收了眼泪,瞪视着他,一脸仇恨:“就是他!” “我是想扶……” “想扶你现在干嘛不扶?”一个胖保安白了齐天圣一眼,弯下腰,搀扶着女孩起身,另外两个保安赶紧把轮椅扶正,女孩虽然坐回轮椅上,但愤恨的目光没离开他的脸。 齐天圣的眼神却落在了她异常细弱的两条小腿上。 瘦如树根,略显病态的白皙,大概是十来岁孩子的粗细程度,看起来绵柔无力。 怪不得她站不起来呢。齐天圣心想,这是一种什么病呢? 女孩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盯向她的腿部,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尖锐地喊道:“你混蛋,流氓,大傻子!” 齐天圣被骂醒了,连忙收回目光,可已经晚了,女孩气得满脸通红,上肢挣扎扭动着,恨不得挣脱轮椅,跳上前去,狠狠招呼他两耳光。 齐天圣吓得退后两步,一脸悸色。 女孩正准备再骂时,从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费蓝儿!” 这声音再熟悉不过了,是费灵儿。 齐天圣连忙寻声找人,看到费灵儿正和费鱼儿一齐向女孩跑了过来。 两人焦急又欣喜的眼神全投顾在妹妹身上,完全没注意到尴尬站在对面的老房东齐天圣。 “蓝儿!你可把我这个当哥的急死了,就取行李的空当,你就推着轮椅跑没影了!”费鱼儿满头大汗,半是数落道。 “你裙子怎么脏了?” 费灵儿注意到妹妹蓝白色的长裙沾染上了灰尘,柳眉微皱:“你是不是跑得太快,又跌跤了?你太调皮了,就不能等等我们吗?” “哼,才不要,你俩磨叽死了。” 齐天圣表情颇有些不太自然:原来,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费蓝儿。怎么会那么像呢…… 三个保安见费蓝儿的家人已到,便驱散了围观的人群后,也离开了。 齐天圣觉得老站着也不是个事儿,冲着费灵儿低声咳嗽几声。 费灵儿正蹲在地上,开了粉色水壶给费蓝儿倒水,而费鱼儿则把玉米片喂到她的嘴边,不过费蓝儿用手挥开,指着齐天圣对他俩说: “刚才就是这家伙——” 费灵儿果断用手压下妹妹的手臂,说道:“跟人讲话不要用手指着对方。” “我就指,我就指,是他先轻薄先无礼的!” 费灵儿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眉头一挑,这才看到对面站着的是齐天圣,不由得一愣。 费鱼儿也认出来了,只是立刻对他怒目相向,问费蓝儿:“他刚才怎么你了?” “他把我推翻,然后还嘲笑我的腿!” 齐天圣真是觉得莫名其妙,实在不能忍了,他大步走到跟前,蹲下来,心平气和地问道:“推翻这一点算作误会,我嘲笑你从何说起啊?” 费蓝儿脸庞不大,眼睛却不小,此刻眼角还挂着几颗泪滴,欲落未落,但嘴上丝毫不饶人:“你刚俯视我的眼神里写满了嘲笑!” 齐天圣愕然,脸上却勉强装着笑,说:“我也想仰视你,可你在地上,我怎么做的到呢?” “你推翻我即便是出于不小心,也应该第一时间蹲下身子把我扶起来,你非但没有,还盯着我的腿看”费蓝儿忿忿道,“而且你直到现在还在笑!” 齐天圣笑容僵在脸上,变成满脸苦笑,求助似地望望身边的费灵儿。 费灵儿只简单了问了句:“推了吗?” 齐天圣坚定摇头。 费灵儿点点头,劝妹妹说:“别闹了,我们赶紧回去。” 费鱼儿说:“姐,就这么算了?” 费灵儿瞪了一眼费鱼儿,后者非常知趣地闭了嘴。 费蓝儿眼见大姐大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只好忍了忍,不再说什么,只用怨懑的眼神狠狠剜了齐天圣一眼。 费灵儿拖着两个箱子大步走在前面,而费鱼儿推着轮椅跟在后面。齐天圣上前几步,跟费灵儿走了并排,要从她手上接过箱子时,被她低声婉言谢绝: “计划有变,他俩都知道了,非要跟着我回来。这么大一家子,我就不方便住你那儿了。” 齐天圣有些怅然,问她:“你们租房子住啊?” 费灵儿点点头。 “其实,我那里——” 齐天圣话还没说完,费蓝儿忽然刹住轮椅,停了下来:“姐,他干嘛要跟着我们?” 费灵儿没理她,继续往前走,齐天圣只好继续跟着。 “他不走开,我就不走了!”费蓝儿原地撒起泼来。 齐天圣转过身去,无可奈何地望着她,她的这张脸再次引起了他的遐想。 脾性全然不同,可相貌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双胞胎,世上真有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吗? 第104章 追忆 初遇那个女孩,是在2年前,17岁的一个雨夜。 夏季的雨不下则已,一下就是倾盆之势。地铁口站着一堆人,面露焦急之色,有的打电话通知家里来接,有的索性坐在台阶玩手机等雨势渐歇,有的则围在临时的卖伞摊位询问价格。 齐天圣独自打着一把黑伞出了地铁,雨势颇大,雨水打在伞面上,劈啪作响。 他和父亲租住的房屋还有12分钟的路程,他急匆匆往前走着,惦记着早上晾在窗外的衣服。 穿过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狭窄胡同时,一个白色的人影倏然从旁跳出,迅速从后面赶了上来,躲进了齐天圣的雨伞下。 雨水的腥湿气,夹着少女特有的香氛,淡淡地,钻入鼻孔,沁人心脾。 齐天圣不自觉地咽了口水,没有扭头看她,也没吱声,就这样默默向前走着,只是步伐由急变稳。 就这么默默走着,伞不自觉地移向女孩那边,齐天圣的左胳膊很快被雨水打湿,不过心是烫的,而且跳得老快。 穿过两条胡同,隐约随行了一里路,到了一栋两层的破旧建筑旁,女孩子停下脚步,闪身从伞底又钻入建筑的门楼。 女孩三步并两脚地上了楼梯,齐天圣这才扭过头来,隔着几重雨幕和昏黄的灯光,看到女孩在楼梯转角处,也扭过头来看他。 一袭白裙,容颜甚美,发丝被雨水打湿,贴在额上,莞尔一笑,有如芙蓉出水。 两人又默默地对望一眼,转身便离去了。 又变成一人一伞,独自走在回家路上,齐天圣心里开始还甜甜的,可过了没一会却变是酸酸的…… 第二天清晨,女孩拎着一袋小面包,匆匆忙忙地下楼梯,出了门楼便迎上一个身影,不由得一愣。 齐天圣有些尴尬,举了举手中的伞。只是天已经放晴,他没法再撑开。 女孩嫣然一笑,走到他跟前,说:“你不带伞,我也认得出你。” 两人就这样相识。 女孩犹豫不决了很长一段时间,可禁不住齐天圣的死缠烂磨穷追不舍,终于动心了。 少男少女的感情升温,如同仲夏的艳阳,没过多久两人便互诉衷肠,甚至学着偶像剧里的山盟海誓。 可相处了大半年,齐天圣总觉得女孩身上藏着一些秘密。 女孩叫夏兰,父母是久居xj的汉人,因为经营玉石生意,去年从边疆搬到金陵。齐天圣问过几次她现在哪里上学,每一回她都羞赧不语或转移话题。 高中辍学随父母做生意的不在少数,齐天圣便是其中一员,他不明白夏兰为何每次对这个问题刻意回避。 经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好奇的他,终于下定决心跟踪过夏兰几次,发现她每天早上都要到医院去一次,刮风下雨雷打不动。 可每当他想随她走进医院时,羞耻心立刻遏制了他。毕竟跟踪自己女朋友象征着怀疑,不是件光彩的事情。而且一旦被她发现,后果想必不堪设想。 只是他没想到,那最后一面竟是夏兰走入医院的背影。 一连三天,齐天圣再也没有在同样的街巷等到她。焦灼万分的他忍不住登上楼去,才发现那家玉石店人去楼空。询问周围的街坊邻居,才知道夏兰的父母是前几天紧急带女儿回xj的,由于走得过于匆忙,除了贵重的玉石古董全都带走了,其余货架、箱体、家具悉数留在了店铺内。 齐天圣在落寞、抓狂、绝望中度过了一个月。 直到他收到了夏兰的来信,虽然他有了不好的预兆,可信的内容远比他预想的更残酷。 夏兰身患一种罕见的先天综合征,已在半个月前病逝。信是她在住院时写的,浸满了泪水。 她在信中向他忏悔,明知自己的病是治不好的,却还要沾上一段露水情缘,辜负了齐天圣对她的爱恋,只是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走得这样快。她请求齐天圣原谅她,忘记她,然后好好生活。 齐天圣毫不犹豫地背起行囊,一路西行,根据来信地址辗转找到了夏兰生前所在医院,又死乞白赖地从护士长那里要来了夏兰家的地址。 可他终究迟了一步,夏兰的父母再次搬迁,这一次走得毫无踪影。 还好夏兰的墓地他们带不走。 齐天圣白天坐在夏兰墓前为她守候,晚上住在她的房间,一连住了十几天,架不住爸爸齐勇一个又一个的连环夺命call,失魂落魄地回家了。 爱情有多甜蜜,就有多残酷。很长一段时间,齐天圣活在生命的至暗时刻。 流水线工人、家电清洗工、粉刷匠、外卖小哥、煎饼侠……除了睡觉的八小时,剩下的时间全部用来打零工,偶尔去照顾住在城中村老年痴呆的爷爷,勤奋肯吃苦的他成功地取代了父亲,成为家庭经济支柱,并且逐渐淡忘掉那段惨痛的过往。 直到他父亲在工地出事,爷爷毫无征兆地去世,他意外继承了蒂芬特异能别墅…… 他接手异能别墅的那天起,生活也是异常忙碌,从王多发的异能事件一直到陈天浪的金左脚,他在未来社会艰难地帮助着这些“后浪”,想想这经历也够奇葩的。 可他着实没想到,竟然能在30年后重新见到那个曾令他魂牵梦系的初恋女孩。 哦,不对,只是长得像罢了。 性格完全不同,简直是一个水系,一个火系。 齐天圣摇了摇头,像是把脑子里的妄念摇出来似的,可目光仍忍不住投向轮椅上费蓝儿。 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 万万没有想到,费蓝儿会突然扭头,四目与他相对,两人怔怔地对望了三秒钟,费蓝儿张大了嘴,眼睛里写满了惊恐,慌乱地叫喊道:“姐,他在瞪我……” 齐天圣连忙移走眼神,低头假装咳嗽。 费灵儿狐疑地望了他一眼,似乎在问:你有吗? 他的眼神不好再躲避,只好向费灵儿道歉说:“不好意思,我只是对她有点好奇——” “好奇”这两个字刚落,费蓝儿放声大哭起来,哀怨地抹着眼泪,直到费鱼儿细心地用湿巾擦掉她的眼泪,她才哑着嗓子,怨懑道: “我就知道,一回国肯定有好多双眼睛盯着我的残疾看,我在他们眼中根本不是正常人,我就应该一辈子待在医院里!” 第105章 如释重负 费鱼儿见妹妹受了委屈,心疼得不得了,仇恨的目光向冷箭似的,射向尴尬站在一旁的齐天圣:“你快走开,别再打扰我们了,行吗?” 齐天圣犹豫着是不是要离他们远点。没想到费灵儿一听他这话,气不打一处来: “费鱼儿,你还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嘛?昨晚叫着嚷着一起回国的是你们,现在没事儿找事儿的也是你们,上飞机前我就警告过你俩,跟我回国可以,我不指望你俩能帮我忙,但绝对不可以给我添乱!否则这机场就别出了,直接给我滚回美国去!” 蹲在地上的费鱼儿还要分辨,却猛地被费蓝儿扯住了袖子,一下坐倒在地上。 只见她眼眶里闪烁着点点泪光,像是强忍住眼泪,用哀怨的哭腔回应道:“姐,你别生气了,是我是不该耍小脾气。” 费灵儿本还想再发几句火,可听妹妹主动道歉,鼻子一时有点酸,转过头去,不再理她。 齐天圣连忙就坡下驴:“后面我会时刻注意自己言行,这么晚了,找酒店也不方便,要不先住在我那儿吧,反正我那儿空着也是空着,要是不习惯,改天随时搬出去也是可以的。” 费蓝儿一听这话,本来正强忍着的眼泪立马断了线,又纷纷落了下来,哀求道:“姐,不要……” 费灵儿转过身去,白了她一眼:“齐天圣我朋友,他的人品,我比你更清楚。你自个儿说过,回国以后什么事都依我,现在我说住哪儿就住哪儿,今晚我们就住在蒂芬特别墅,别再跟我叽叽歪歪。” 眼见费鱼儿急着要说话,费灵儿恶狠狠地瞪着她,补充了一句: “还有你,当哥的!” …… 回别墅的路上,本来齐天圣还琢磨着怎么介绍陈天浪呢,结果到了家里,并不见他人影。 推开他屋门时,只见里面地面洁净、陈设整齐,一副刚打扫过的样子。 费灵儿探头往里看了一眼,嘴贫道:“这不像你的作风啊?” 齐天圣白了他一眼,兀自走进去,瞧见桌角夹了张小纸条: 我爸出院了,我接他回家了,这些天感谢您的帮助!————陈天浪 这臭小子,还没等他回来,就不辞而别,像是算好了家里要来其他客人似的。 齐天圣大概思索了一下,费蓝儿生活不便,显然需要姐姐照顾,她和费灵儿住在主卧,而费鱼儿也可以住在楼下陈天浪空出来的房间。至于楼上那一间,齐天圣仍然为好基友霍九建保留着。 然而费蓝儿并不急着进屋,她指挥着哥哥费鱼儿,在别墅院子里左转转右看看,似乎对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很新奇。 齐天圣心念一动,悄悄把灯闸关掉,别墅里外陷入一片黑暗。 “你这是干什么?”费灵儿不自在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齐天圣“嘘”了一声,手指向窗外。在皎洁月光映照下,依稀可辨院子里的轮椅和费鱼儿的颀长身影。 “这里好黑好恐怖~”费蓝儿惊恐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齐天圣得意地一笑,清了清嗓子,对智能助理下令:开启幻夜模式! 命令一下,挂在别墅院墙的彩灯一起点亮,闪闪烁烁地发着光,五颜六色的,好似夏夜忽闪忽闪的萤火虫,喷泉也被同时开启,在荧光中旋转喷涌。 院子里传来了费鱼儿兄妹俩的惊叹声。 费灵儿朝齐天圣撇撇嘴:“真会玩。看来这么多天,你也没闲着。” “霍九建的临别礼物,”齐天圣笑了笑,“除了这个,他还会什么?” 费灵儿想起电话里齐天圣曾说过霍九建在研究所郁郁不得志的情况,问他道:“那家伙那么精明,怎么会被忽悠过去打杂了呢?” “打杂也挺好,正好治治他身上的懒病。”齐天圣从冰箱里取出两罐冰饮,递给费灵儿一罐,问道,“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费灵儿眼望着外面的兄妹俩,脸上露出淡淡笑意,说:“费蓝儿暂时不用我操心了,剩下的时间,该用在调查我爸妈失踪上来了,我不会让他们不明不白地消失的。” “他们当时是怎么突然失踪的?” 话音刚落,费蓝儿的轮椅已经推了进来,齐天圣和费灵儿都意识到这个问题不好当他俩面来讲,不约而同仰起脖子,往肚里灌冰饮。 费蓝儿眼望着齐天圣痛饮冰可乐,冷冷地说道:“有你这样待客之道的吗?先给自己爽一爽,对客人连杯茶水都没有。” “你自己有手有脚——” 齐天圣还没说话,立刻意识到不对,可已经晚了,怒气如乌云般在费蓝儿苍白的脸上凝结,她狠命地推着轮椅,直对着齐天圣冲了过来,齐天圣连忙躲在旁边,费蓝儿像把他当空气似的,径直滑向了房间。 “哐当”一声,费蓝儿把其他所有人拦在了主卧外面。 费鱼儿跑过去拍门:“蓝儿,没必要跟这种人过不去,今天太晚了,咱们先将就一下,明天哥带你住豪华五星酒店!” 房间里面先是默不作声,继而传来声声呜咽。费鱼儿急了,把门拍得更急了:“蓝儿快别生气了,你身子还没完全恢复,可不能动气啊,你让哥哥先进去行吗?” 哭声渐渐变大,可房门依然紧锁如故。 费鱼儿缓缓转身,对齐天圣怒目相向。吊儿郎当的费鱼儿还有这番当哥哥的焦灼模样,倒挺令齐天圣讶异,只是他此刻更感到头皮发麻。 这个费蓝儿明显是跟他八字不合。请神容易送神难,望着费灵儿无可奈何的眼神,想来她也没想到正常的妹妹竟有这么难缠,齐天圣有点怀疑请她们姐弟妹三人住在家里的决定是否合适。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费灵儿主动说道:“毕竟她刚刚出院,医生说她完全恢复还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刚开始她跟我俩也不好相处,待了十几天才相互适应。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我们明天就找住的地方。” “不用不用,这地方空着也是空着,说实话夜里我一个人住,还挺渗人的。”齐天圣岔开话题,“当时她是怎么突然恢复的?” 第106章 电击疗法 “像是中了彩票。” 费灵儿的眉毛蹙成一团,时间虽已过去几天,但疑团显然在心中尚未平复:“电击疗法治疗精神疾病的概率百万分之一都不到,在她身上却应验了。” “电击疗法?”齐天圣诧异道。 费灵儿轻轻点点头:“德古亚特聘的一名精神病学研究员,发明了针对精神分裂症的靶向电击疗法,可是风险极大,当时很少有家属同意在自家病人身上做实验。” “你同意了?” “我和费鱼儿商量后的结果。毕竟费蓝儿还小,总不能一辈子在精神病院度过,而且我们的财力也很难支撑几十年的花销。当然在签订同意书时,我与那名研究员做了充分的沟通,我非常认可他的研究思路,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只是我没想到,治疗完成后,我妹妹完好无损,反而是他——” “姐,”费鱼儿疾步走了过来,白了齐天圣一眼后,低声说:“你得照顾蓝儿洗漱了,我这儿不方便。飞机上本就不干净,她一路又哭又闹的。” 费灵儿哼笑一声:“等你先把门给叫开再说。” 费鱼儿转身跑到洗手间,飞快地打了一盆水,把干净毛巾搭在盆边,端到费蓝儿房间门口,扭头对费灵儿吐了吐舌头,像是在说:“我努力到这儿了,剩下你来!” 然后他跑到自己房间,快速地换下一套新装束来,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这么晚了还出去?” “没办法,跟朋友约好的今晚泡吧,听说我今天回来,场子他们都订好了,不去不太好。” 齐天圣咋舌不已,年轻人果然是精力充沛。 本来还想听费灵儿继续讲述费蓝儿被治愈的传奇经历,可她的心思已然放在妹妹身上了,只见她绕开他走到阳台,拨通了妹妹的视频电话。 齐天圣见状只好上楼休息,折腾了一整天,他也是疲累不堪,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梦境里,他来到了一片墓地,荒凉广袤,渺无人烟。他不受控制地往前走着,也不知道目标所在,忽然脚下被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啃泥,撑起身子时,才看到绊倒自己的是一块布满泥垢的墓碑。 他用手抹去墓碑上的泥土,上面微微露出了几个汉字,触电般地,他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只因看到了“夏兰”两个字。 原来,这两个字一直存在大脑里,虽未曾刻意想起,但从未淡忘。 这时,忽然跳到眼前,他并不觉得突兀,反而生出一种亲切感。他脱去上衣,用衣服用力地擦净涂满泥污的墓碑,在附近找到墓碑原来的位置,用力刨出深坑来,把它深深埋了进去。 填坑的时候,手上的干硬泥土,逐渐变成了湿漉漉的黏土,他这才发觉,眼泪不知不觉中掉落在坑里。 看着被自己重新树好的墓碑,齐天圣笑了起来。 “齐天圣。”异样的声音响起。 黑夜,墓地里,跪在墓碑旁的齐天圣,听到了背后有个女生呼喊自己的名字。 “齐天圣!” 他条件反射地扭头,却望见不远处一个轮椅快速推过来,上面俨然坐着的就是夏兰本人。 齐天圣吓得一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 “小兰!” 眼前却是,费灵儿一脸愕然地望着他。 “你跟她好像没那么熟吧?” 齐天圣揉揉惺忪的睡眼,想了半天才知道她所指的是“费蓝儿”。 费灵儿挑了挑眉,问道:“你猜谁回来了?” 齐天圣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想到了夏兰,,但立即很坚定地摇了摇头。 “我回来了!” 费灵儿身后那人实在按捺不住,直接闪身跳到床上,用力摇着齐天圣肩膀: “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霍九建不知道多久没有理发,西瓜头的发型已经散乱,额前的刘海几乎要遮住一双血红的眼睛,可浑浊的眼睛里分明放射出来兴奋的光芒。 “哦。” 齐天圣淡淡地回了一个字。 霍九建有些发懵地望着他,停止了手上动作。齐天圣这才扑哧一笑,气得霍九建用力把他推倒,咬牙切齿道:“我大老远的深夜赶回来,你就这表情,太不够哥们儿了!” 你连个像样的家都没了,回蒂芬特别墅难道不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儿嘛!齐天圣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安抚道:“甚好甚好啊,这样我们三个小伙伴就又凑齐了。” “我可不是你们小伙伴。”穿着粉色睡衣的费灵儿打了个哈欠。 齐天圣想到了什么,问道:“你妹妹气消了吧?” “哪儿来那么大的气,已经被我收拾过了。”费灵儿扭头冲他撇撇嘴,从房间退了出去。 等费灵儿走出房间,霍九建问道:“刚费灵儿给我开门时,提到她妹妹出院了,现在跟她住一个房间。是不是就是合影照里面坐轮椅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如今变成大姑娘了。”齐天圣语带无奈。说实话他已经不记得合影照里小女孩的模样了。 “嗳对了,你猜我这次为啥大半夜跑回来了?”霍九建嚯嚯笑了起来。 “在研究所怀才不遇不受重用,大晚上想不通卷铺盖走人?” “非也非也。”霍九建眯缝着小眼睛,从怀里揣出几张折叠的打印纸递给他。 齐天圣展开一看,上面用铅笔画着仪器图,图形周围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数字。 “那边的最先进的几台仪器全部被我研究透彻了,这是建造图纸。”霍九建兴奋道,“我要重造它们,用来发明我的奎拉一号。” “这个会不会违反研究所的保密规定?” 霍九建不屑道:“谁让他们完全不重视我,真把我当打杂的清洁工了?我改写了监控设备的程序,并没有拍到我画图的照片。况且我再造仪器的话,也会在小技术上再精进一些,并不是百分百复制。这事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他们体制人员那么蠢,是绝对不会发现的。” 齐天圣不置可否,嘴上说道:“反正这事儿我是丁点不会帮你的,我可不想惹一身骚。” “嘿,你想帮还帮不了呢!”霍九建讲完,乐呵呵地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隔壁霍九建房间叮叮咣咣又响起了久违的熟悉声响。 第107章 技术大咖 齐天圣回想起刚才那个梦,忽然有种重返夏兰墓碑悼念的冲动。这三十年里,应该再没有人记得她的音容笑貌。 罢了罢了,还是等到杀害王多发凶手时,无事一身轻出行比较好。 第二天清晨,熟睡的齐天圣是被吵醒的。 “这是二楼专用,你跑这儿来算什么事儿,楼下的不够你用吗?” “楼下女生用,楼上男生用!”费鱼儿的声音。 “切,又不是你房子,这是你能规定的吗?房主齐天圣住楼上,自然是给他用的。” “既然给主人用,那你着什么急啊,好像是你承包似的。” 不用想,一定是霍九建与费鱼儿争夺楼上的洗手间。 人少了显寂寞,人多了真嫌烦。 齐天圣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慢吞吞地下床,推门走了出去。 “这马桶又不姓霍,你占着算什么事儿呢?”只见费鱼儿已经动起手来,硬要拉霍九建出去。 霍九建一急之下直接褪下裤子,一屁股坐在了马桶上,吐着舌头怪叫道:“哎呦,我肚子疼,对不住了费兄弟!” 费鱼儿只好哭丧着脸出去,捂着肚子匆匆要下楼。 齐天圣拉住他,问道:“楼下的卫生间有人?” “我姐她俩待了一个小时都没出来!” 齐天圣有点疑惑,两个女人洗个漱,又不是洗澡、化妆,不会是累晕在厕所了吧? 费鱼儿脸色青紫,半蹲着身子往楼梯下蹭:“外面有公共厕所吗?兄弟我真的内急!” 齐天圣顿了顿嗓子,大声叫道:“霍九建,早餐去不去,我请客!” 一听这个,霍九建立马兔子般地窜了出来,费鱼儿赶紧冲了进去,边锁门边幽怨道:“好歹第一次见面还给你送了见面礼,竟然这样对我……” “我是那种能被物质收买的人吗?”霍九建大义凛然地吼了句,继而把脸转向齐天圣:“我很久没吃羊肉泡馍了,你请客。” 两人一大早来到西安面馆时,里面并没有其他食客。早上吃羊肉泡馍的并不多,带着白帽子的老板为了霍九建点的那碗泡馍正在切熟羊肉,睡眼惺忪的老板娘从里屋走了出来。 “你是不是动我手机了?”老板娘不耐烦地问他。 老板一言不发,剁肉的声响反而变大了。 “我的社交app怎么登不上去了?” 老板用刀背搓了一小撮羊肉片到热气腾腾的汤碗里,端送到霍九建面前,仍然不理她老婆。 “你是不是又把我账号注销了?” 老板气急败坏地走回去,依然不说话。 老板娘动怒了:“你凭什么删我社交账号?里面我苦心经营了好几个月——” 老板一听这话,回应道:“就你有出息,到处在社交软件里招蜂引狼。我又不缺你吃喝,你为啥老做这种事!” “瞧你这点出息,除了吃醋还会干嘛?”老板娘怒气冲冲道:“钓凯子你懂吗?就凭你这小吃店得营生,咱们啥时候能买房买车生小孩?” “你一没姿色二没身材,靠什么钓凯子?” 老板这话一出,简直是点燃了火药桶的引线,连吃饭的齐天圣和霍九建都不免目瞪口呆。 不过平心而论,老板娘长得矮胖结实,确实容貌不过中姿以下。 没等老板娘发火,老板倒是语破天机道:“那些网红嫩模,p得再狠,好歹是自己拍的,你发的那些图全是偷来的,真把别人当笨蛋吗?” 可没想到老板娘并不动怒,轻蔑地浅笑道:“你当真别小看我!我给你看看盗图有啥好处你再发表评论。” 齐天圣闻言,不由自主探着脑袋瞅了一眼。老板见状,赶紧拉着媳妇儿退回了厨房。 齐天圣正准备与霍九建吐槽,却见他陷入了沉思,一碗羊肉泡馍,一筷子没动。 “想什么呢?” 霍九建反倒问他:“你说盗图有啥好处?” 齐天圣略微思忖片刻,随即答道:“骗关注骗红包呗。” 霍九建摇摇头说:“所以说,费灵儿交代我的事儿,我百思不得其解。” “她交代你什么事儿?” “昨晚,她要查一个社交账号。这个账号是她一个朋友无意中在网上发现的。里面呢,有几张以前的空间照,也就是说,费灵儿的这个朋友遭遇了盗图。后来,留心的她发觉,种种迹象表明,这个社交账号是她一个失散多年的朋友建立的。” “既然是朋友,干嘛要盗她图呢?她不怕被朋友发现吗?” “费灵儿这个朋友怀着同样的疑问,打电话给她,却查无此号。她只得通过社交账号私信这位昔日老友,结果发现这个人非但不回,还把她给屏蔽了。” 见齐天圣面露疑惑,霍九建继续讲述: “这个朋友这下恼了,毕竟她也不是吃素的,便找到了昔日与她共同的朋友,通过这个人的账号可以浏览到她的空间。结果这个共同的朋友惊讶地发现,她近期发布在空间的照片同样也被盗了。” “有点意思。”齐天圣舔舔嘴唇道,“费灵儿是不是想借助你的技术能力,查一下这个盗图的人。” 霍九建点了点头:“本来我以为是举手之劳,可没想到昨晚还是颇费了一些周折。所以今天早上费鱼儿给我抢厕所,我是死活不给。毕竟我可是为了她姐姐的事儿熬了一夜。” “那现在有眉目了吗?” “世面上还没有我破解不了的账号!”霍九建随即低语道,“不过奇怪的是,这个账号三重加密,像是内行搞出来的,算得上技术大咖了。” “你是说,这个盗图的是个女程序员?” 霍九建锁了锁眉毛:“我查阅了她的空间,里面不仅有盗来的图,还有很多高仿ps抠图,以及人工智能合成的语音。我现在搞不懂的是她的动机。” “你告诉费灵儿了吗?” “费灵儿让我查出女程序员的地址,虽然她制造了异地登录、不同设备登录的假象,可我还是抽丝剥茧,把她的ip地址给锁定了,ip地址锁定后,通过大数据查找她的物理地址那是易如反掌。” “费灵儿要亲自过去查她?” “这我就管不着了” “我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齐天圣若有所思,“我们最好陪她一起去。” 第108章 屡犯众怒 霍九建赶紧摆摆手推辞道:“我只负责技术部分,跑腿的我可不去!” 齐天圣把泡馍碗挪到自己面前,威胁说:“你再掂量掂量。” 霍九建连忙抢了回来,赶忙动起了筷子,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提条件:“三顿羊肉泡馍,我跟你跑一趟!” 回别墅以后,费灵儿正推着轮椅,带费蓝儿围着院子散步。经费灵儿精心打扮以后,费蓝儿梳一条麻花辫,配着齐刘海,穿着水绿色的连衣裙,完全盖住了瘦弱的双腿,既显得复古,又清新水灵。 此刻,她正和费灵儿有说有笑地赏着池中的睡莲。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她蓦地一回头,正好迎上齐天圣的目光。 她挑衅似的撇着嘴角,无言地跟他对峙。然而这种对峙明显是单方行为,因为齐天圣瞬间转变成笑脸,迎上去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费蓝儿依旧不说话,不过冰冷的目光收了回去,垂下了小脑袋。 晨曦照在她的侧脸,恍惚间齐天圣想起了夏兰似乎也是这般模样,两人的确是太过相似了。只是他这次不敢用好奇的眼神盯着她看,只是装作不经意地浅浅一看。 “你怎么会有这么豪华的大别墅?”费蓝儿推着轮椅,凑近一簇红色野菊花。 虽然没有面朝齐天圣,但很明显,这个问题指向了别墅的主人。 齐天圣耸了耸肩:“这个问题困扰过我很长一段时间。” “我姐姐刚告诉我,这别墅以前归属于蒂芬特家族。”费蓝儿扬起了脑袋,挑衅地望着他:“可我刚上网查了查,历史上根本就没有这个家族。” 费灵儿和霍九建的目光一起投向他。的确,两人曾经有过怀疑,但从未想过去证实。 齐天圣的脸烧的比面前的野菊花还红。 “那个年代,家谱和档案早被人烧掉了,信息网络也不像现在这么发达,网上查不到是很正常的。” “既然没有凭证,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爷爷告诉我的。”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编造十个谎言去圆。 费蓝儿又说:“我姐姐说,你爸爸和爷爷在很短的时间相继去世?” 齐天圣看了一眼费蓝儿,费蓝儿有点窘,不过他依然耐心回答道:“是。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我不想再去回忆当初了。” 这话说的相当明显了,潜台词是:你问题太多了,可以就此打住了。 “齐先生信鬼神吗?” “不信。”这算什么问题。 费蓝儿清婉的眉目中却放射出一束冷光:“意外如果接二连三发生,那就算不得意外。如果不是鬼神的话,你想过其他原因吗?” 一丝寒意从心底袭来。 的确,齐天圣从未认真思忖过父亲和爷爷的死。父亲的确算得上意外,脚手架上意外坠亡在那个年代并不是稀罕事儿。接着,老年痴呆的爷爷在院子的摇椅里阖眼而逝,更像是自然而然发生的,算不上意外。可两件事联系起来看,未免时间凑得也太巧了。也正是紧锣密鼓地办了两场丧事,导致齐天圣完全没有精力去思索两位亲人的死因。而异能别墅的继承和意外穿越到三十年后,更是让他无暇他顾。 如今,这个问题被一个外人点了出来,着实让齐天圣有点心悸。 当然,嘴上还是要硬气些的:“谢谢你的关心。我觉着,对于逝者而言最重要的不是追究结果,而是安心。” 费蓝儿轻哼了一声,奚落道:“所以,这就是你跟我姐姐的差距。我父母的死,过了这么多年,她一直念念不忘。即便是前途凶险,但她宁愿搭上我们三个性命,也要查清事实的真相。” 此言一出,齐天圣连同霍九建都有些发怔。此前只是听费灵儿提到过,她父母只是失踪了,可当下费蓝儿直言不讳地当场告知,确实很令人震惊。看看费灵儿微微愠怒的表情,费蓝儿不像是说谎。 费鱼儿从客厅里冲了出来,严肃地对妹妹说:“蓝儿,你在胡说什么!姐姐她为了医治你,这些年吃了多少辛苦你知道吗?” 费灵儿挥了挥手,不以为意道:“临登机前,我就告诉过你们,大可不必跟我一起回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姐,你误会了,我是在夸你勇敢,顺便贬低面前这位憨憨。”费蓝儿噗嗤地笑出声来,可现场除了霍九建尴尬地赔笑两声,其余人都是一脸木然,她旋即转向齐天圣,“齐先生是不是觉得我在故意找茬啊?” “没有。”齐天圣摇头,好男不跟女斗。 大清早的,费蓝儿搅出这一出,大家都不是很开心,霍九建使了使眼色,费灵儿随齐天圣和他步入客厅,而费鱼儿也离费蓝儿三步远的样子,注视着自推轮椅在园中散步的妹妹。 “那女黑客的地址我已经查明了。” 费灵儿捶了下霍九建的肩膀:“不错嘛!把地址告诉我,我来会会她。” “要去一起去。”齐天圣插话说,“我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 “不就是个黑客吗,有什么好怕的?” 齐天圣问:“你那个朋友跟盗图的人是什么关系你知道吗?” “这个我不方便问。别人请我办事,我办了就是,不需要问为什么。” 齐天圣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我知道了,这个所谓的朋友一定知道些你父母的事情,对吧?” 费灵儿目光有点闪烁,把霍九建揪到一旁,愤然道:“我不是说过,这事儿不能告诉他吗?” “疼疼疼……疼死了!”霍九建抱怨道,“只准你们女生八卦,不准我们男生八卦吗?况且齐天圣请我吃了大餐,你可啥表示也没有。” “反正我们又没事儿,不如一起去调查。”齐天圣对费灵儿建议道。 费灵儿表情依然有些迟疑。 齐天圣正色道:“当我们是朋友的话——” 话没说完,被费灵儿伸手打住,她在脑中稍微酝酿片刻,主动说道:“被盗图的这女的,并非是我朋友,而是我妈妈生前同事的女儿。她妈妈知道一些关于我父母失踪的秘密,可一直不肯告诉我,我便主动结交了她女儿,想从她这里入手。最近她碰巧遇到了这个小烦恼,这是我和她关系靠近的绝佳机会。” 第109章 偷窥 “你想通过她,来从她妈妈口中套出你父母的死因?”齐天圣问道。 费灵儿摇了摇头:“不,她妈妈并不知道我父母已经死了,只知道失踪的事情。即便是这事儿,已经令她胆战心惊了,我怕把死亡真相告诉她,她是决计不会透露半个字给任何人了。” 她所想的并无道理。如果单单连失踪的原因都不肯告知,想必这里面藏着很大的隐情。 虽然费灵儿此前隐瞒了父母双亡的真相,但既然她坦然接受了齐天圣的帮助,想来今后会挑个合适的时机把来龙去脉讲个透彻,齐天圣不再追问下去,而是拉着霍九建上楼换衣服准备一起出门。 霍九建在梯道上神神秘秘地问了句:“你觉得费蓝儿和费灵儿是亲姐妹吗?长得不太像啊,费鱼儿倒是跟她姐姐眉目有点像。” 被他这么一说,齐天圣也隐隐有些觉得。两姐妹均是眉清目秀,只是费灵儿妩媚灵动,清婉不失性感,而费蓝儿更类似赵丽颖那种小巧玲珑的长相。费鱼儿帅痞面具后面的骨相也与费灵儿更相似一些。 “费蓝儿长得特别像混血儿,很像我崇拜的一位女科学家,玛丽·郝敏。” 齐天圣眉毛一皱:“混血儿?” 霍九建拉着他先进了自己房间,打开笔记本电脑,映入眼帘的便是屏幕上那张外国女人的照片,玛丽·郝敏正聚精会神地摆弄着面前的机器手臂。女科学家棱角分明,骨相硬朗,隔着屏幕透露着一股逼人的英气。 “完全不像。”齐天圣很是无语。 “怎么可能呢?”霍九建摸着后脑勺,“我看她挺像的。” 齐天圣叹了口气,回自己房间换了衣服。脱去的牛仔裤在抖动的时候,从裤兜里掉落出一张小纸条! 娟娟秀秀的字迹,一看就是女孩子写的。 费灵儿的字迹齐天圣很熟悉,她曾记录过异能病历册,因此必然是费蓝儿偷偷留给他的。 只是他实在想不通她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察觉地把纸条塞到他口袋的。 纸条的内容却是看不懂的,是一行英文。 不过文字下面是个工笔小地图,似乎是别墅的平面图,角落的凉亭里打了个“五角星”。 齐天圣正准备用翻译app扫描那行文字,霍九建已经来催他了,他只好把纸条放在抽屉,跟着他一道下楼。 费灵儿为共享汽车设置了自动导航,驱车前往霍九建提供的黑客地址。 汽车停在一个老旧的破楼房前面,外面的墙壁上白油漆刷了好几个大圈,里面统一都写着“拆”字。 也难怪小区连个像样的安保也没有,只有个老大爷坐在没有窗户的铁皮房里看大门,刷着手机短视频,音量放的十分大,时不时哈哈大笑,待齐天圣三人走进大门时,他只是象征性地抬了下眼皮,并没有拦止。 “不像黑客待的地方啊?”霍九建诧异道。 齐天圣笑了笑:“你以为黑客都跟你一样住豪宅啊?” 沿着霍九建的实时定位追踪器,三个人在小区转了没多久,总算在一个角落的单元楼里发现了目标定位。 本来还以为七层楼房,要一层层地跑,到了面前才发现,只有一楼的窗户外面垂着半新不旧的空调挂机,其余的住家户貌似都已经搬出了,有的窗户都还开着,窗台有被雨水冲刷的水渍印迹。 “我们直接敲门进去吗?”霍九建问费灵儿。 费灵儿手指挥了挥,率先走在前面,绕道走到了房间后面的阳台位置。谁想那个地方已经成了临时垃圾堆放地,好多矿泉水瓶、泡面筒遍地都是,霍九建捂着鼻子,皱起了眉头。 齐天圣有些疑惑地望着眼前的垃圾:“我们要拜访的客人貌似只爱吃泡面。” 透过阳台敞开的窗户,从房间里忽然传来几声浑浊的咳嗽声。 咳嗽声明显是男人的。费灵儿做了个“嘘”的手势,三人屏气凝神间,男子已经拿着电话推开了阳台的门,瓮声瓮气地接电话。 “嗯……哦,哦,她很好,对,吃得好睡得好,您放心,她在那里很安全,放心吧您,对,有好多人保护她,哦……我晚上有事……嗯好,那我就过去吃个饭……再见爸爸。” 男子挂了电话,点了根烟,抽到一半,把未熄的烟头抛了出去,又回到了房间,阳台的门并没有关。 齐天圣听到房间里面传来一阵键盘噼里啪啦的敲击声。 等了许久,再无其他动静。小区里空落落的,除了几只攀爬在墙沿的野猫,并没有其他人发现他们的鬼祟行径。 齐天圣低语道:“那女的貌似不在这里啊,难道我们找错了?” 霍九建坚定地摇摇头:“不可能,我ip定位的,百分百是这里。” “也可能女的被他控制了,”费灵儿眉头微皱,分析道,“你没听他在电话里说,她在那里很安全。” 说好听点叫“控制”,难听点叫“绑架”。难道这女黑客已然被其他人发现,这男的一怒寻来报复? “可他是在跟他爸爸讲电话。”霍九建嚷嚷道,“兴许那女的是她女朋友,目前没回家而已。” 齐天圣想想也有道理,说:“那我们再等等看。” 一扭头发现费灵儿已经不见了,抬头一看,她已经通过阳台的护栏爬了上去,此刻已经躲在阳台门后。她像是预见到齐天圣会劝阻她似的,冲他摆摆了手,示意他不要讲话。 只见费灵儿原地侧目往里面看了一会儿后,表情微微有些发怔,继而反应过来,打开手机腕表摄像头,瞄准房间的墙壁,像是在拍照。 “妈妈!” 正在此时,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声女孩大声讲话的声音。这声音只响了一声后,就像蜡烛忽然被劲风吹灭一般,瞬间熄止了。 惊惶间,费灵儿的腕表掉落在阳台的地面,发出响动。 “谁?”里屋响起了男主人污浊而警惕的声音。 那男主人立刻冲进了阳台,左右环顾一圈,并没发现任何人影。本来准备转身回去的他,狐疑间,眼神准备顺着阳台下面望过去。 “喵!”凌厉的猫叫响起,一只瘦弱的野猫从外墙破旧的台沿窜了进来。 第110章 偷拍成瘾 这男主人愣了一下,见野猫黑漆漆的眼神仍无所畏惧地望着他,微微一笑,转身走进房间,片刻后,取出一根剥好的火腿肠递到它嘴边。 “吃吧。” …… 直等到男子重新走进房间,关紧阳台门,齐天圣才把费灵儿从攀附的阳台外墙上“卸”了下来。 刚才一瞬间的反应,费灵儿翻身一跃,双手紧紧扒住窗台外延,身体悬在半空中,而齐天圣和霍九建生怕发出响动,待在原地一动不动。 齐天圣眼见她体力已快支撑不住,身体略微前倾,费灵儿双腿毫不犹豫地夹住他的脑袋,作为全身重量的支撑。 这姿势一定很不雅观,可事从权宜,齐天圣只是腹诽几句,等男主人走远,立马抓紧她双腿,把颈上的“重物”给卸了下来。 正准备埋汰两句,没想到费灵儿脸倒是难得红了起来,竟然先声夺人:“你干嘛?” “救你,”齐天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我,你早被发现了。” 费灵儿没说什么,只是手指了指小区大门的方向。齐天圣、霍九建心领神会,三人静悄无言地走出了小区。 等到了车里,费灵儿才把手机偷拍到的照片给两人看。齐天圣注意到,照片里的房子是个单室套,房间里只有男子一个人。 “难道女孩被他关在卫生间或是厨房?”霍九建很是机警。 齐天圣指了指照片里的房间墙上,问费灵儿:“挂在墙上的都是什么东西?怎么有点像电影海报?” 费灵儿摇头:“不,我情急之下拍的有些模糊,可是当时我分明在墙上看到的是一张张的照片。” 齐天圣又仔细一看,那些照片里似乎有单人像,有合影,有学校件,有风景照,根本没有一个统一的主题。 他突然想到了卓不疑的父亲牛子功。他当时在家里挂满了金陵城各个角落的地图,是为了标记寻找过的地方。难道这个神秘男子是在找什么人? 还是说他是个绑架犯,这些照片是为了熟悉收取赎金地点的周围环境? 越想越乱,正打算把报警的想法告知费灵儿时,却见霍九建用了图像模拟重构系统,正在笔记本上重新解析图片。 墙上的照片根据系统的算法,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许多。虽说图像模拟重构系统可能有所误差,可还是让费灵儿瞄到了一丝端倪。 她用手指不断放大其中一张照片,里面是个笑颜如花的女孩。 “她是我的委托人。”费灵儿进一步解释道,“就是那个被盗图的女孩。” 齐天圣分析道:“看来她的第六感还是挺准的,这男子的确是在暗中观察她。” 霍九建问费灵儿:“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先不打草惊蛇,”费灵儿说,“我想先拿着照片去找委托人,看她是否认识这男子。” 她并非没有估摸事情的严重性,毕竟如果男子真的囚禁了一个女孩在房间里,那么报警自然越早越好,只是这样的话,她未必能在委托人心目中凸显作用,对方很可能不会告知她母亲的失踪原因。况且,照片里穿红背心和丁字拖、满脸胡茬的男孩,怎么也跟坏人搭不上边。 不会拖太久的。她心想:假如委托人不认识这男子,她会当即报警,绝不会因为自己的私人原因影响救援进度。 车并没有开进委托人小区,费灵儿不想撞见委托人那位执拗的妈妈。这个妈妈生前的同事对她是讳莫如深,一再拒绝自己的请求,如果发现自己女儿跟她有来往,想必会禁止两人再见面。 给委托人打完电话后,没过一会儿,一个袅袅婷婷的女孩翩然而至,费灵儿摇下车窗,朝着对面轻喊了一声:“程月如。” 程月如迟疑了一下,还是过了马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里面只有费灵儿和她两个人,齐天圣和霍九建此刻被她打发出去买饮品。 “程小姐,你让我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费灵儿开门见山,并递给后排的她一张照片。这张照片自然是霍九建重新处理过的。 “这么快……”程月如接过照片。 “就是他盗了我的图?”程月如问道。 “对。”费灵儿问:“你认识他吗?” 程月如又看到了一眼照片里面的男子,虽然男子侧着身子,只能看到大半张脸,但她还是能够确信。 “不,完全不认识。” 费灵儿心下一凉,这回答很是出乎她意料。而且按照原计划,男子很可能绑架了其他女孩,她只能做报警处理了。 费灵儿正这样思忖着,没想到程月如一声惊呼:“天啊,他不仅盗了我的图,还跟踪我!” “什么意思?” “你看墙上挂的照片,里面就是我们学校的操场!还有这个饭馆,开在东门口很偏僻的一条巷子,除了我们学校的学生经常去,其他人很少光顾的。” 没等费灵儿问话,程月如又是一声惊呼:“他拍的这两个背影我熟悉!是我同学!” 费灵儿脑子急速地转动着,她立即问道:“最近你同学中有没有人失踪?尤其是照片里的几个人。” 程月如被她这么一提醒,脸霎时白了:“我好久没跟她们一起玩了,要不我打电话挨个问问?” “好!”费灵儿鼓励道。 程月如在费灵儿的注视下,依次拨通了三个人最亲近同学的电话,均是本人接通,并没有失踪。待到拨通第四个人,正准备挂电话时,费灵儿在旁边忽然提示她:“你问问她,最近有没有人在跟踪她。” 程月如按她说的一问,电话对过的女孩竟是一声惊叹:“对的对的,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最近老有个男的偷拍我。不仅仅是拍我,还经常到咱们宿舍楼下乱晃,我就觉得他是个神经病,难道他也拍你了?” 挂完电话,程月如脸上已是冷汗涔涔:“灵儿姐,你说这个变态为什么要拍我们宿舍的人?” 费灵儿费解地摇了摇头。 “只是拍照和盗图的话,警察应该不会把他抓起来吧?” 费灵儿又摇了摇头。 “唉。那等于说,你也帮不了我。” 程月如叹了口气,推开车门,走了出去。费灵儿正准备挽回,费鱼儿的电话打了进来,只好作罢。 “姐,蓝儿她又玩火了。” 第111章 纵火的引雷者 费灵儿心急火燎,问道:“这次的玩火,是玩的真火还是玩过火了?” “真火……”费鱼儿讪讪道,“负一层的酒柜被烧了一大半。还好我发现及时,要不然肯定整个负一层都会被烧光。” “上次是烧了医院的床,这次怎么还不长记性呢?” “先别急啊,她这次收敛多了,只是点了把小火,要怪只能怪酒柜的酒比较助燃……” 透过车窗,费灵儿望到齐天圣正和霍九建,拎着她的咖啡,兴高采烈地朝她这边走来,心底一阵歉疚袭来。 “姐的家底,看来这次是要赔光了。”她摇了摇头,苦笑着挂了电话。 …… 还没进别墅大门,齐天圣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烟味儿。 霍九建捏着鼻子,促狭道:“兄妹俩这是在里面搞烧烤啊?” 费灵儿虽然在回来途中已经提前预警,可齐天圣还是心急如焚地奔进了别墅,客厅里散发着浓重的烟味,他从费鱼儿手中接过一条湿毛巾,随他匆匆飞奔下楼。 酒柜那面墙被烧出了个黑窟窿。 窖藏的名贵陈酿悉数被毁自不用说,关键是实木柜子全被烧毁,之前藏在酒柜后面的暗门由于被窃贼整体切割盗走,现在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黝黑的深洞。 费鱼儿故作惊喜:“你看你看,这个就是我们意外发现的,说不定里面藏着宝藏呢!” 言下之意是,不失火你还发现不了这个秘密所在呢。 霍九建也已经下楼了,听到这里,指着墙上被烧成灰色的dft,好笑道:“我们老早就知道这个秘室了,里面除了空气啥也没。” “怎么会呢,”费鱼儿强颜欢笑,“里面还有三扇门呢,说不定门后面别有洞天。” 霍九建毫不留情地告知他:“三扇门都是死门。” 别墅的所有窗户悉数打开,直到傍晚才把刺激的烟味散尽。费灵儿联系了泥瓦匠要来封上墙体的大窟窿,却被齐天圣叫停,她提出的赔偿方案,也被他直接否定。他只是无言地把负一层的门锁上,反正也不住人,索性废弃了这个地方。 费灵儿从房间里把费蓝儿提溜出来,让四个人在她周围团坐,搞出了一份要公审的样子。 费蓝儿却是一脸委屈的神色:“姐,你是要大义灭亲吗?” 齐天圣正喝着冰可乐,口中的液体差点喷了出来,本来他想大事化小,可肇事者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实在是不能忍了。 “事情已经这样了,怪罪谁都没用。你姐姐提出的赔偿方案,你知道我为什么没认同吗?” 费蓝儿露出惊恐的表情,转而滑动轮椅,面向费灵儿,难以置信地问道:“姐,他喜欢你?” 费灵儿闻言愣在现场,霍九建捧腹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客厅回荡,费鱼儿脸上表情有些兜不住了。 齐天圣气得鼻子都歪了,直截了当道:“因为那不是你姐的错。冤有头债有主,你欠我的,只能由你来还。” 费蓝儿嘟囔道:“至于这么小气吗,也就一把小火而已。” “我真希望你是一把大火,最好把别墅都给烧没了,我想看着你露宿街头,反正这里你也不想住。” 费蓝儿斜觑了他一眼:“这里住的挺好的,凭什么要走?失火又不是我造成的。” “不是你是谁?” 费蓝儿迟疑了一下,说道:“说来也挺怪的,本来是个大晴天,我正准备下到负一去玩,忽然窗外出现一小片乌云,一道闪电从客厅打开的窗户斜劈了进来。” “蓝儿,错了就是错了,不要胡说!”费灵儿厉声道。 齐天圣却挡在她身前,蹲下身子,直视着费蓝儿的漆黑双眸,郑重问道:“这道闪电劈到哪里了?” “书柜。” 齐天圣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奔到楼梯拐口的书柜面前,果然发现书柜上方有一处被闪电劈黑的印迹,上面所有书籍已被烧成灰烬。 他心下一凉,惊道:“完了,异能病历册被烧了!” 费灵儿面色复杂地走了过来,不发一言。她显然明白异能病历册对于齐天圣的意义所在,按照他爷爷遗书所言,蒂芬特别墅能被他继承的意义就在于填写这本病历册。如果齐天圣把它弄丢或是销毁了,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谁想到费蓝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从轮椅的测袋里取出一本册子来,扬手举了起来,兴高采烈道: “你看是不是这本。当时火势凶猛,我救不出太多的书,匆忙间只救下这一本。燃烧的书籍散落到了底层,才引燃了酒柜。” 渺茫的希望犹如火柴,只燃了一瞬间便霎时熄灭。齐天圣回看了一眼,心里更凉了。她救下的那本书封皮是粉色的。 他木然地摇了摇头。 费灵儿这时暴怒起来,拎起费鱼儿的领口,凶狠地问道:“当时你又在哪儿?” 霍九建很快明白了其中逻辑,如果失火不是费蓝儿的原因,那么阻止火势蔓延应该是费鱼儿的责任。毕竟比起一个行动不便的女患者,这个健康的监护人应该负起保护别墅的责任。 “我到外面买菜,厨房里什么都没有……” 费灵儿厉声道:“现在想到做饭了,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勤快,你的那些女友不是会送饭吗?” “我总不能天天让蓝儿吃外卖吧?”费鱼儿着恼道,“这么多年我都未尽做哥哥的义务,我想给她最好的。说实话,还有一本书没有被烧。” 却见费鱼儿从厨房拎出一本书出来,封面花花绿绿的,竟是本食谱。 齐天圣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除了愤怒,他更多的是对引雷者的恼恨。他本想缓一缓再去调查这位杀害王多发的神秘凶手,却没想到敌人的触角已经直接伸向了别墅。 而且,目标直指自己的命门——异能病历册。 此刻,齐天圣终于不再隐瞒,毕竟人多力量大,他需要费灵儿和霍九建的支持。他当着几人的面,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全盘托出,连同费鱼儿,三个听众一起陷入沉默中,齐天圣静静地等待着这几个同伴的回应和判断。 在讲述的过程中,只有费蓝儿比较聒噪,不停地来回抛扔着粉红封皮的书,似乎是当做玩具来玩。 终于有一下,她没接到手上,书从手边滑落,粉红的封皮留在手上,被烧成灰黑色的牛皮书落在地上。 第112章 必然的选择 不幸中的万幸。 费蓝儿救下的那本书恰好就是异能病历册! 这个小姑娘可能是嫌弃封面被烧的太丑,便自作主张,用粉色的彩纸给它包了一层厚厚的书皮,所以齐天圣和费灵儿竟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来。 齐天圣哭笑不得,不知道该夸她还是埋汰几句。 走到她跟前,捡起书时,他略显欣慰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费蓝儿脑袋。 费蓝儿把他的咸猪手打开后,脸上却是微微一红。 “谢谢啊。”齐天圣口是心非道。 几个人坐在客厅推断一番,达成一致意见是:引雷者的目标很明显就是异能病历册,而身在房间的费蓝儿眼疾手快第一时间发现着火后,迅速把病历册救了下来,可火势蔓延到整个暑假,继而由掉落到负一楼的其他燃烧的书籍,引燃了整个酒柜。 至于引雷者为什么要袭击异能病历册,几个人想法各有不同。齐天圣认为引雷者顾忌到房间有他在场,害怕暴露目标,只能偷偷为之。对此,费灵儿嗤之以鼻,她认为引雷者根本不是畏惧齐天圣,而是对他根本不在乎,引雷者背后的势力只在意那本病历册,只要销毁它便达到目的,除此之外,并不想做出节外生枝的事情,比如杀人、烧房子。而霍九建则以为引雷者既然杀了王多发,那杀谁不是杀?他最疑惑的是为什么引雷者不选择偷走病历册,而是单单销毁就行了。 只有费鱼儿一人默然无语,似乎长久陷入困惑中。三人反正也不在乎他是否提意见,毕竟此前的救助异能人的行动中,他们三个才是紧密的利益共同体,费鱼儿显然是个不入流的外人。 而费蓝儿在一旁听得却是津津有味,等三人都讲完以后,她忽然有意无意说了一句:“我们可以将计就计啊!” 费灵儿心中一亮,的确,如果假装异能病历册被销毁,不仅可以保住它免受二次侵袭,还可以暗中调查引雷者下落。 齐天圣也想到了这一层,只是他疑虑道:“怎么才能假装病历册已经没了呢?” 霍九建献计献策说:“两个方法,第一个方法,你爷爷不是说如果你做不到救助异能人的任务,就要被迫搬离别墅吗,那我们可以假装被迫搬离,从而保住病历册。第二个方法,我们继续住在这里,但是假装病历册没了,做出要联系上线的假动作,这样的话,无论是异能别墅幕后的真主,还是陷害你的引雷者那方势力,都会适时现身的,到时候我们再择机谋定而后动。” 齐天圣毫不犹豫选第二种。 且不说搬离别墅他们几人变得无家可归,他也早就想会会别墅的真正主人了,异能病历册的损毁的确是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无论是别墅主人因任务失败气急败坏地把他赶出去,还是与他同仇敌忾找出引雷者幕后真凶,都是他所隐隐期盼的。 齐天圣做出选择后,其他几人似乎对他的选择也没有异议。 “接下来的问题,我们怎么联系上线,告知他们病历册损毁的事实呢?”齐天圣问。 见众人陷入深深的思索中,费蓝儿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等到一双双目光齐刷刷地扫向她时,她已打开异能病历册,“刷”地一下,自作主张地撕下来一张空白病历页。 “你干嘛?” 她丝毫不理会费灵儿的惊呼,而是用打火机点燃了这张病历页。 费鱼儿猛扑过去,抢夺燃烧中的纸张,可是几乎燃烧殆尽,只剩下小小的一角。 “做戏做全套。”费蓝儿拿起笔,想要在角落里写字,却被费鱼儿拒绝。 霍九建顿悟:“你是想伪造病历册被焚毁的事实,而这张烧毁的纸就是证据!” 费蓝儿白了齐天圣一眼:“这么明显的意图,你竟然看不出来?怪不得在别墅待了这么久,连主人的面都没见过一次。” 齐天圣心下悲凉:何止是没见过面,连皮毛都没找到一根! 等纸条写好后,几人照例来到露台,特意选了一只膘肥体壮的鸽子,把纸条叠好后牢牢绑在它腿部,带着殷切的希望放飞了。 费灵儿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程月如打来的。”也没有外人在,于是她开了免提。 “灵儿姐,我突然忘记一件事情!是孙文静!孙文静!” “孙文静是谁?” “我以前的舍友,去世已经快一年了。” 齐天圣有些头皮发麻,按她话的意思,难道被人跟踪这个事件归因于闹鬼? 程月如几乎在电话里喊了出来:“她现在的宿舍床位还在!她死后父母从未到过学校,她的东西我们都没敢碰过。我和宿舍的姐妹仔细分析了下,空间里偷拍的照片都是她所熟悉的人。不仅仅包括我们姐妹几个,还有一些她别的朋友!” 这句话提醒了费灵儿,她连忙问道:“那孙文静生前有男朋友吗?” “她以前是个闷不出声的学霸,但我们宿舍的人都猜到她一定是有男友的。灵儿姐你也知道的,女孩子有了男朋友,即便嘴里再否认,可神态表情都瞒不过别人的……我记得是在研二下学期,她被选进学校的研究所后,每天回来都很晚。虽说研究所经常加班到很晚,可也不至于天天如此,据说有人在操场上看到她和一个瘦瘦的男孩散步。” 费灵儿又问:“那个男孩你们从没见过?” “从来没有。” 费灵儿再次问道:“也就是说,她是进研究所以后才出事的?她是怎么死的你清楚吗?” “据说是研究所里的电梯失修,工人还没来得及放警示牌,她从七楼乘电梯下楼时,直接跌入了梯井。当然,这些也都是小道消息,真实情况只有学校知道,可当时现场第一时间就被封锁了……” “她的父母事后没有到过学校吗?” “以前听她讲过多次,她父母好像都是重病号,从来没来过我们学校。或许是身体状况太差,的确是来不了吧,也有可能是不敢来……” “请把她家里的地址发给我。”费灵儿思忖片刻,补充道:“再发一张孙文静的照片。谢谢!” 第113章 黑石研究所 费灵儿打电话的过程中,霍九建早已意识到此事的蹊跷,他果断打开电脑,重新进入黑客的空间,从后往前浏览起空间出现的每一张照片。 鼠标在一张女孩的背影照上停住。 瘦弱的一道背影,一阵风就能刮跑似的。 费灵儿手机已经接收到孙文静的照片,是一个戴深度眼镜的学院派女孩,文静地对着镜头笑着,与世无争的样子,仿佛依稀还在人世。 单单从背影无法判断屏幕上的女孩就说孙文静。 可霍九建的注意力最终落在了空间动态的留言栏,一名访客简简单单地留下四个字: 女儿加油! 费灵儿神色一凛,再细看那张背影照的背景,似乎是一座学生公寓楼。她迅速从霍九建手上夺过鼠标,按照倒序日期往下翻看空间动态。 只翻看了两页,终于找到了一张正面照,与程月如发来的照片正是同一个人。 齐天圣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轻声说道:“继续往下翻。” 费灵儿越往下翻,找到的孙文静的照片越多,她分别按照日期另存为在桌面上。她默默地下翻了十几页,那名同样的访客的留言出现了大概有五六次,每次都是简短的几个字。要么是“注意多休息”,要么是“再接再厉”。 没参与事件调查的费鱼儿不明就里,疑惑地望着费灵儿:“她不是死了快一年吗?怎么上面还会有她的照片?” 费蓝儿嘴角斜出笑容:“笨蛋,这些动态当然是假的。应该是有人伪造的。用来欺骗的的观众,我猜大概只有一两个人。” 费鱼儿还在困惑时,霍九建反而受到新的启发,连忙打开专业p图软件,一一对桌面保存的孙文静的照片进行鉴别。 结论惊人:所有照片竟都是p出来的! “欺骗的观众是谁?”费鱼儿仍然倍感疑惑。 齐天圣和费灵儿早已联想到了事情真相,两人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同时开口又同时阖上嘴,费灵儿最终还是先问出口: “咱们先去找谁?” 费鱼儿仍然疑惑,眼神望向齐天圣。 齐天圣分析道:“我们之前去跟踪的那位,还没摸到他底细。贸然去找他,只怕打草惊蛇,他也未必承认,不如先到她父母那边了解了解情况。” 费灵儿叹出一口气:“她父母很可能还不知道她已经去世的消息。” 三人根据程月如提供的家庭住址,火速驾车赶往孙文静家里,一路无话。 终点是一处郊外的养老型社区,停好车走入小区,里面很多散步的老年人,郊区空气清新安静无扰,倒是很适合不喜欢灯红酒绿的老年人居住。 费灵儿按响门铃后,过了许久才有人开了门,却是一个中年妇女。 三人为之一愣:难道地址有错? 中年妇女也是一愣,但问明是找孙文静父母后,她赶紧开了门。 原来她是保姆。 保姆一边领着他们去卧房,一边半是介绍情况半是埋怨道:“两口子的女儿也真是心大,快一年了都没回来看过她,什么也是孙文静的朋友?” “为什么说也是?”费灵儿警惕道,“是不是之前有人来过?” “这么多天了,就一个男孩子来过,说是孙文静的朋友,其余再也没人来过这里了。” “他来做什么?” 保姆迟疑了下,并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她:“那你们又是来做什么的?” 霍九建举了举手中的牛奶箱和水果篮,抢着说:“我们是来探望二老的,顺便向她了解一些情况。” 保姆反而更狐疑了:“了解情况?你们难道不知道——” 话还没说完,只听卧室里面传来洪钟般的呼喊声:“文静!是文静回来了?” “不是。”保姆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你骗我!”一个弓着腰颤颤巍巍的老爷子已经奔出到客厅来了,环望了三人一圈,毫不犹豫地奔向费灵儿。 “女儿,你总算回来了!” 齐天圣生怕他跌倒,连忙上前搀扶住激动地快要跌倒的老人。从他炙热真诚的眼神里,似乎不像是演戏。 紧接着,卧室门口出现了孙文静的妈妈。她艰难地摇着轮椅,茫然四顾。 保姆叹了口气:“唉,一个瞎子,一个老年痴呆。说实话给我的工资并不高,可真要把他们抛弃了,谁会来照顾他们?以前还以为养儿子是赔钱买卖,现在才发现女儿心要狠起来,也是六亲不认的。” 三人一阵震惊错愕之后,在保姆的解释下,费了很大功夫,才让两位老人明白费灵儿只是孙文静的朋友。 齐天圣和费灵儿把保姆拉到一边询问情况,而霍九建则被老爷子拉着聊天。 老爷子喋喋不休说:“我女儿可是国家栋梁,在研究所为国家做贡献呢!” 霍九建饶有兴趣:“她是研究什么的?” “国家安全!”老爷子眉飞色舞唾沫横飞,“最重要的研究项目!” 听着倒是挺高端,虽然完全不知道所以然。 紧接着老爷子像是为了佐证似的,激动地打开老旧的台式电脑,一通键盘操作后,进入了社交主页,指着那些虚构的孙文静动态,冲他说道: “你看这是她在研究所拍的,她被封闭保护的,那是国家项目,不允许中途出来的!” 见霍九建并不热衷,他又自顾自打开了电视机,非要放了一段录像给他看。 费灵儿则在角落里对保姆问话:“孙文静既然没有出现,那谁来支付你的费用?” “就刚刚我提到的那个男孩啊!” 齐天圣心念一动,问道:“他长什么样子?” “瘦得皮包骨头,头发乱蓬蓬的,穿的也邋邋遢遢,精神状态虽然很差,但是对我态度倒是挺诚恳。” 费灵儿和齐天圣瞬时像是明白了什么,还没等两人给出自己的判断,就听到了电视录像的声音: “本次黑石研究所重新招入7名研究员,其中年龄最小的只有26岁,是个品学兼优的研二学生……” 镜头虽然只给到孙文静匆匆一秒,但老爷子激动地手舞足蹈。 转头看霍九建时,发现这个神似西瓜太郎的胖小子面色突变。 “黑石研究所!” 第114章 死亡真相 老爷子本以为霍九建被女儿的优秀震惊了,却不曾想他忽然惊叫道: “跟我是一个研究所……” 老爷子霎时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嘴里嘟哝道:“她可是核心部门。” 齐天圣和费灵儿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他,只见霍九建赧颜道:“虽然我已经退出了。” 费灵儿问道:“研究暗物质的?” 霍九建点了点头。 齐天圣脑子里有个地方被瞬间点亮,不假思索地对费灵儿说道:“如果这样联想,所有的线索就都连上了。” 没等费灵儿问他,齐天圣脱口而出:“程月如受母亲影响读了与暗物质研究相关的专业,因此与孙文静成了同学。” 费灵儿迟疑了一会儿,道:“你的意思是说,我妈妈失踪与此事相关。” 齐天圣点点头:“很有可能。” 费灵儿有些脊背发凉,她隐隐觉得齐天圣的判断是有些道理的。母亲失踪的关键信息应该是掌握在程月如母亲手中,而获取这个信息的最便捷方式,是解开程月如心中的谜团。 因此,目前的当务之急仍是先要找到在社交空间编造孙文静动态的人。 经过这次对两位老人的探望,他们已经基本锁定了那个男孩就是幕后的黑客。 “他这样做,真的好吗?” 从老人家里离开后,三人开车再次前往男孩住址,霍九建发出这样的疑问。 然而车厢里一阵沉默,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事实上就连他们自己也欺骗了两位老人——直到离开,他们始终没有告知二老他们的宝贝女儿已经不在人世的真实情况。 有的谎言是欺骗,有的谎言则是慰藉。老爷子在霍九建脱口说出自己供职同一研究所后,逼着他让他讲述女儿的近况。 在费灵儿的眼神诱导下,霍九建编造了一个听起来相当美满的故事:孙文静在研究所努力上进,深受领导赏识,进入了核心研究团体,几乎处于完全封闭的状态,别说是探视父母,就连出来吃个饭都绝无可能,甚至是送进去的外卖,飞进去的苍蝇,都要经过三种安全检验。而她适应能力极强,在同事间如鱼得水,注重营养,睡眠规律,把自己身体也照顾的很好,还胖了十三斤…… 临走时,一向抠门的霍九建主动把一个沉甸甸的信封硬塞给了保姆手中,叮嘱她一定要好好照顾两位老人。 当然,里面的钱多半都是齐天圣的积蓄。 等他们再次来到黑客男孩居住的老旧小区时,心里已是五味杂陈。 这个年轻男孩为了心上人父母不至于太过悲痛,撒下了这个善意的弥天大谎,持续更新着女孩早已停滞的动态,而这也成了两位老人生命唯一的慰藉。虽然永远都见不到女儿,但心怀希望总比绝望赴死要好得多。 霍九建无言地翻阅着那个“虚假”的账户动态,发现他真的比起点作者都要勤快,这么多天来,竟然从未断更过。 费灵儿敲响男孩屋门时,只听到里面静籁无声。等了许久不见有人开门,她只好用力地捶门。 这时,里面传来一阵忙乱的声音。匆忙的脚步声,重物腾挪声,杯子落地声……声声交织。 末了门依然没开,反倒是阳台的窗玻璃被男孩扬起,他带着一块移动硬盘,毫不犹豫地翻窗逃跑。 可腿脚刚落到地面,就被人扑倒在地。正在阳台晒太阳的野猫“喵”的一声,腾地跳远开去,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男孩在地上用力地挣扎,可两只胳膊被人死死摁住,直到他无力反抗,才无奈地笑了几声,语带讥讽:“直到现在才找到我,我等你们这些警察已经很久了!” 没想到手上的束缚突然松了,回应他的是几声爽朗大笑:“费灵儿果真料事如神,竟然猜到他会从阳台逃跑,幸好咱俩在这里埋伏,不然他跑了还真不好找到。” 齐天圣和霍九建笑眯眯地扶着一脸懵逼的男孩起身,准确来说是“押”着他一起进入了屋内。 只见里面狼藉一片,地上是一盘盘混乱的电线,交叉纵横,连接着卧室里的几台主机和显示器,虽然开关已经被他紧急拔除,房间里依然散发着电力过高负荷的余热。书架上全是一摞摞挤满灰尘的纸质文件和档案袋,还有一些纸张散落在地上。与客厅不同,卧室里贴有孙文静的生前各种生活照,以及其他一些陌生年轻男女的照片,彼此间被他用黑色笔勾勒出的粗线连接着,就像刑警破案使用的线索导引图似的。 费灵儿三言两语讲清楚了来意,谎称三人都是孙文静的朋友,看到她的动态一直保持更新状态,就顺藤摸瓜找到他的ip地址,想要了解事情真相。 “我还以为你们是警察。”这名黑客男孩终于放下戒备,苦笑了声,“我把ip地址重重设密,按理说除了专业网警一般人是找不到我的,想必你们身后有技术大拿吧?” “过奖过奖。”霍九建嘿嘿笑起来,“你已经很不赖了,只是不巧遇到了我。” 男孩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跟他轻轻握了握:“你好,我叫李响,孙文静的男友。” 齐天圣指着墙上照片中的陌生男女,问道:“你挂的这些照片,应该都是孙文静的朋友吧?” 李响摇了摇头:“也不全是,还有很多是工作上的同事,同班同学,宿舍舍友。” 费灵儿望了望满屋凌乱的设备,感叹说:“想要在社交网络上把一个人复活,是要倾注很大努力吧?” 李响依然否定:“那倒不是,毕竟她父母一个盲一个老年痴呆,想要蒙混过关,在技术上并不难。” “难的是什么?”霍九建眯着眼睛问。 “难的是遗忘她。”李响低下了头。 房间里顿时一阵短暂的静默,只有灰尘在阳光的照射下不自知地跳舞。 “你每天都活在编造的故事里自然难以忘记她,”齐天圣安慰道,“你需要尽早从过去走出来。” 费灵儿劝道:“虽然你的本意是想向她的父母隐瞒死亡真相,可没必要采取这么极端的方式啊。” “很极端吗?说实话,每天编造一条动态,再更新在空间里,只用了我5分钟时间。” “那这个房间里的这些设备,这些照片……你把自己隐蔽起来,是为了什么?” 李响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如炙:“调查她的死亡真相。” 第115章 疑点重重 此言一出,齐天圣脊背有些发寒,尤其是在这个密封罐头般的卧房里,这种感觉尤甚。 “你怀疑她的死因?” 费灵儿想起来程月如对她死因的描述:不小心跌入没有放警示牌的梯井。 李响点点头:“我发现不少疑点。” 由于孙文静父母并不知晓她的死,那么善后事宜想必都是李响参与的,他对死因存疑也是有情可原。 霍九建好奇道:“比如呢?” 李响皱着眉头:“孙文静是一个极其心细的人。这么说吧,她骑自行车过马路时,从来都是下车推过去的。她安全意识非常强,绝对不会未检查电梯状况下就贸然坐电梯。” 齐天圣觉得这个理由有点牵强,毕竟智者千虑或有一失,世上哪有绝对心细的人。只是当李响说完接下来的一席话时,他的看法才发生了动摇。 “她当时研究暗物质时就是因为细心,独自监测发现了暗物质的消变规律,才被破格引入黑石研究所的。” “那个规律是她监测出来的?”霍九建惊叫道,“近几年对暗物质的研究本来陷入一片混沌直到消变规律的出炉,才使得研究找到了新的方向。这么说来,她应该是黑石研究所的核心研究层。” 关于暗物质的研究,各国都视为核心机密,所以霍九建虽然短暂进过黑石研究所,清楚消变规律,但并不知道幕后的研究者具体是谁。 李响对他的“博学”有点诧异,但仍然继续道:“而且,从她临去世前的表现来看,太反常了。” “怎么反常?”费灵儿问道。 “她三番五次跟我提到——想调离研究所。”李响目光中的忧伤难以隐藏,“虽然我也挺想早日跟她团聚的,但我当时竟然劝她隐忍,再坚持几个月。暗物质研究是她打小的愿望,我以为是她遇到了暂时性困难或者工作压力,才说那样的话,可没想到……” “那你晓得她想调离的原因吗?”齐天圣愈发好奇,他隐约觉得孙文静的死却是透着些许古怪。 “不能确定。”李响摇着头,“人际交往?不对,她向来逆来顺受与世无争。工作压力?不会,她对暗物质暗金属的研究简直是痴迷。我思来想去,觉得最大的可能是她遭遇了一次震撼事件。” “震撼事件?”霍九建玩味着这个李响发明的新词汇。 “我意思是说,她在研究过程中一定发生了一个令她震撼无比的事件,这个事件动摇了她对暗物质研究的信仰。她仓皇地想要逃脱,却没躲避得开……” 费灵儿揣摩一会儿后,试探问道:“能不能这么说,她探索到了一个关于暗物质不该被发现的秘密。” 李响显然早就怀疑过这一点,他并没直接回答她,而是说:“我最初的调查重点,停留在她的那些研究所同事身上。从他们的生平入手,查他们的教育背景、研究履历、社会关系甚至是家庭关系,想要找出与孙文静死因的联系。” “因为一开始我的逻辑很简单,一定是有人妒忌她的研究发现,想要独占研究成果选择灭口。可我渐渐发现,这些研究暗物质的专家性格特质都很不错,虽然为人处世都很极端,但伤天害理的事情在他们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于是我的调查在半年前就陷入停滞。我把自己锁在这里,苦思冥想,又尝试调查孙文静大学、研究生阶段的老师、同学,但一一排除了嫌疑。” 费灵儿追问:“这半年呢?” 李响轻笑了一下:“我先是靠替人黑一些竞争对手的官网赚了点生活必需的外块,接着继续调查,在所有针对人的调查进入死胡同时,我突然发现了一条别样的调查路径。” 李响停顿了一下,突然目光炯炯发亮:“研究暗物质本身。” 三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如果孙文静的死与人无关,那么暗物质的研究何以致人死亡,这是一个非常刁钻的调查路径。 “我的想法很简单,”李响淡淡道,“搜集孙文静研究暗物质的所有档案资料,我从头学起从头研究,直到发现孙文静当初遭遇的震撼事件。” 散落在地上的纸张,墙上的挂画,满屋的狼藉得到了合理的解释。齐天圣和费灵儿一齐沉默,都觉得他这样做,的确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且不说他对暗物质研究是个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即便是受过几十年专业训练的研究人员,想必也很难在这方面的研究上取得重大突破。 好在他可以搜罗孙文静生前的研究资料。 霍九建却干咳了几声,泼了盆冷水:“这个没有专业研究设备,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李响轻哼了一声,直截了当地说:“我自己不会,但我可以偷。” 霍九建一愣,盯着满屋子的监视屏幕,似有所感:“怪不得你ip重重设密,还躲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可你也别小看了黑石研究所的网络安全专家,东窗事发是迟早的事。” 李响被霍九建说到痛处,变得默不作声,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 “我劝你还是收手吧,想调查女友死因,应该还能想到其他办法。”齐天圣叹了口气。 青筋像蚯蚓爬在李响额上,他仍然不说话。 费灵儿突然说:“我会帮你查到她的死因。” 李响抬起头,愣愣地望着她,像是问她为什么。 “因为我怀疑我父母的离奇失踪跟黑石研究所也有关系。”费灵儿面无表情地说,“孙文静的死亡事件绝不是第一件,也不是最后一件。” 费灵儿简单地向他坦露了当年父母在黑石研究所相继失踪的离奇事件。李响听了这经历,终于有所触动。 他嘴唇发颤道:“可是我已经走到了现在……” 齐天圣笑着安慰说:“我们又没说不需要你了,后面肯定还是需要你的技术协助的。” 李响闻言,坚定地点了点头。 霍九建主动要求留在李响家里,重新接通电源和网络,他要帮李响销毁秘密监测黑石研究所的一切数据,避免他被网络专家发现。同时,为了应付程月如,他需要协助李响撤回孙文静空间动态中有关她的全部照片信息,以免她穷根起底。 齐天圣和费灵儿则准备离开去找程月如,就在即将跨出房门的时候,齐天圣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第116章 消变规律 费灵儿顺着他的目光,视线延伸到墙上的一张照片。 照片中是一个倚靠在路灯下的中年人,昏黄的灯光笼罩着他一席黑色风衣,浓密的头发和胡须,夹杂些许银丝,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带着笑意。 虽然侧着脸,只能看到半副面孔,但费灵儿已经清晰辨认出,这人就是——齐天圣。 准确来说,是步入中年的齐天圣! 费灵儿古怪地与他对视了一眼,齐天圣脸上也流露出不可思议的笑容。 李响见他们脚步停住,主动走过来,赧颜解释道:“这个是我在研究所附近无意间抓拍到的,只是单纯觉得构图比较美。” 他也迅速反应过来,照片上的长相与面前的齐天圣,除了岁月留下的洗礼,几乎一模一样。 “你……你……” 费灵儿似笑非笑道:“看来案情更有趣了,原来你也搅在局里。” 费灵儿当然知道照片这人并非齐天圣,只是她联想到了旧物回收的老婆婆谭青韵面对齐天圣时的古怪,还有郭老爷子年轻时遇到的异能诊所前辈,应该就是眼前此人。 他和齐天圣有着同样的长相,几十年前连续出现在很多异能人的面前…… 费灵儿心里一亮,问李响:“孙文静是不是异能人?” 这个问题猝不及防,李响虽然没回答,但他稍一犹豫的表情没有逃脱三人的火眼金睛。 霍九建恍然大悟:“怪不得她能发现消变规律!怪不得你觉得她的死因不正常!因为她是异能人!” 齐天圣问他:“她的异能主要表现在什么方面?” 李响叹了口气,见纸包不住火了,只能如实坦露:“她的确是在某些方面具有异能,特别是在见微知着的方面。” “见微知着?”费灵儿玩味道,“从细节发现问题的能力?” 李响点头:“她善于从很小的细节,推演事情的发展变化。她大学时候很喜欢看各种本格推理的小说,其实我觉得她更适合做侦探,而不是暗物质研究。可她总是告诉我,暗物质背后隐藏的真相肯定比探案推理还有趣。” “一个拥有极强好奇心的女学霸。”齐天圣概括说。 李响继续说:“我们是大学期间认识的,我一早就发现她的专注能力与生俱来,极其异于常人。我曾经单刀直入问过她,可她似乎总是躲躲藏藏,声称知道太多对我并不好。我不想触怒她,只好由着她。可没想到,她终于还是被自己的异能所累。” 费灵儿翻了他个白眼,继续问李响:“所以你才觉得她的死并非出于意外。” “是的。” 从电脑键盘前抬起头的霍九建,似乎忍了半天,抢着说:“会不会是冲着异能诊所来的?” 齐天圣顿时汗毛直竖,但细细想来又觉得危言耸听,这种推断太不可能。他分析说:“不可能。首先时间线上站不住脚,孙文静进入黑石研究所时,我还没穿越过来。其次这个事件调查到这个阶段完全是巧合,程月如委托的是费灵儿,我只是偶然联系进来的。” 霍九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费灵儿也觉得这种可能性只是猜测,并没有再做其他分析,只是把疑点存在心里。 只是李响口中喃喃道:“世上竟然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 …… 齐天圣和费灵儿去找程月如的路上,商量好了说辞。 由于与李响达成了新的利益共同体,他们不可能出卖李响的下落,就只能简单地告诉程月如,空间动态的背后黑客已经被他们发现,并且发出了严厉警告,以后不会再有人再盗取她的照片了——当然,他们也与李响达成一致,霍九建帮他销毁网上秘密监测的数据痕迹,而他必须搬离那个肮脏的单身公寓,生活重新步入正规。 为了证明他们调查的真实性,费灵儿还向程月如出示了李响屋里的好多照片,与空间动态里她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程月如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很不放心地对费灵儿说:“过几天你再来找我吧,我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不再跟踪我。你也知道的,很多人只是嘴上答应得好好的……” 费灵儿表示同意,并暗示她:“三天后我再来找你,希望到时你也能拿到我想要的信息。” 程月如自信地点了点头,双方很有分寸地礼貌告别了。 程月如刚走远,齐天圣嘿嘿一笑:“这么简单的事情,搞得跟间谍交换情报似的。” 费灵儿一挑眉:“我们女孩子这叫谨慎,懂吗?” 齐天圣耸耸肩,正准备和她乘车离去时,接到了关云短的电话。 “齐先生,马上六点的决赛,你可一定要来哦!”关云短似乎在球场,背后是嘈杂的哨音,他大着嗓门毫不客气道,“上场比赛你也看到了,有你没你在场边,陈天浪这小子表现完全不一样。” 经他提醒,齐天圣终于记起,今天是金陵城第二十三届中学校园杯的总决赛,陈天浪所在的天恩中学好不容易爬到了决赛的位置,而对手是已经两连冠如狼似虎的申草中学。 煎饼摊前那个颠球小寸头言犹在耳:“国家队现役边锋邵俊就是我们学校出来的!” 即便不是为了陈天浪加油,这场比赛也必须要去! “关教练,请帮我再搞一张票。” “啊?你带人来?” “对。最好跟我坐一块。”齐天圣朝一旁的费灵儿挤了挤眼。 “好好好,那你给我赶紧过来,向陈天浪做做战前动员也是好的。”关云短说罢,挂断了电话。 齐天圣看了下时间,现在赶往球场应该能赶得上球队热身。 费灵儿撇嘴:“我能不去吗?这两天有点累。一些线索也需要花时间理一理。” “刚结束一件委托案件,家里还有你那不省心的妹妹。今晚稍微放松下嘛!”齐天圣对她说,“今天上场的陈天浪,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金左脚的异能人。” 费灵儿闻言,嘴角微微一动,问:“他的金左脚用来踢球?” 第117章 总决赛 齐天圣被她这句话堵了一会儿,说:“踢球怎么了,总不能用来踢人吧?” 费灵儿自言自语:“那他就是红色系异能,按理说是很危险的,死亡率接近百分之百……” “所以他的异能并不敢放开了用。”齐天圣叹出一口气。 “你不是说他用来踢球吗?” “他又不光是左脚,右脚也能踢啊,”齐天圣自信道,“正常球员都是独脚球员,他左右脚通吃,难道不是优势吗?而且左脚异能稍微使出了一点,也未必能被人发现。” “可我记得你说过他和他父亲陈天海,被引雷者追杀过……” “引雷者当时的目标只是病例页,他并没有对我们痛下杀手,而且他在别墅里制造的火灾明显是针对那本册子的。” 费灵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所以,我们现在就出发到赛场吧!”齐天圣一脚油门,汽车疾驰而去。 决赛球场选在全市最大的工人体育场,分为abcdefgh八个区,这座露天球场能容纳六万多人。八个区作为颜色都不相同,像一个巨型的跳棋棋盘。齐天圣和费灵儿赶到赛场时,安保已经就位,穿着统一绿色制服的志愿者正在门口有序疏导人群。 中学杯决赛由于举办了二十三年,已经培养了很多球迷,观众并不完全是被全市各个中学拉来的学生,也有很多成年市民球迷。 齐天圣和费灵儿在拥挤的人流中艰难地踽行,寻找关云短电话提示的小门。刚刚齐天圣拨通他电话时,他声称正在接待省市体育局领导,简单跟他讲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几千人同时进场的气势也有点惊到了费灵儿,她跟在齐天圣后面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陷入汪洋人海中,可好几次都被横冲直撞的孩童给挤到了不远处。 齐天圣一横心,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费灵儿只轻轻挣了挣,略微表现出一丝反抗,却没有抽回胳臂,由着他拉着自己前行,省得怕跟丢了。 两人好不容易进入球场时,球员已经准备登场热身了。观众已经坐了大半,赛场上充斥着人流的热浪,凄清的半决赛场地与之相比,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费灵儿默不作声地跟着他寻到了更衣室门口,一路上揉着被他拉红的手臂——那里被他箍出一个鲜红显眼的指痕。 抱着足球的陈天浪主动奔了过来,欣喜地叫道:“大哥你来了,我今天是首发上场!” “恭喜恭喜!”齐天圣满脸堆笑。 陈天浪好奇地望着旁边的费灵儿,问道:“这个是你女朋友吗?” 费灵儿挑了挑眉,很果断地说:“不是。” “我顺路带她来看比赛的。”齐天圣忙说。 “哦!”陈天浪冲齐天圣笑笑,倒是让齐天圣很是尴尬,他挠挠头,转移话题问道:“关教练呢?” “他来到球场,就被叫到了会议室,到现在还没出来。更衣室战前动员到现在他还没做呢!” 这么重要的比赛,领导自然是很重视,想必对他耳提面令一番。齐天圣正思忖着,却见付顺国校长从会议室走出,路过各个球员时,这些小伙子都很识趣地问候一句: “校长好!” 付校长敷衍地点了点头,眉头却一直拧着,望见齐天圣的目光投来时,朝他简单地招了招手,转身上了看台,全程一句话都没说,似乎闷闷不乐的样子。 一场决赛,不至于紧张到这种程度吧? 齐天圣凑近陈天浪,对他耳语了几句,陈天浪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哥,那我先上场热身了。”陈天浪挥挥手告别。 齐天圣鼓励道:“加油,你们天恩中学一定会夺冠!” 待陈天浪跑远,费灵儿好奇地问:“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说引雷者的目标已经被摧毁了,他不会再来找你了。”齐天圣笑道,“这样他就能安心投入比赛了。” 又在门口等了十多分钟后,关云短终于姗姗而出。他弓着背在前面引导,后面跟着三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大概就是所谓的领导。 关云短恭谨地把几位领导引导包厢座位,对路过的齐天圣视若无睹,直到领导的茶水已由服务员送上后,他才陪着笑倒退着下来,大步走到齐天圣身边。 几滴汗水从他脑门流到下巴,却不像是热出来的,而是急出来的,他低声骂骂咧咧道:“麻辣个巴子的!” …… 本来预报有雨,可天气意外晴朗,微风轻轻拂动,在价值不菲的人工草坪上奔跑,有种健步如飞的感觉。 陈天浪感觉自己状态极佳。 唯独有一点缺憾,关教练竟然没有在赛前召集球员喊话。这有点不太像他,他可向来是一个激情有余沉稳不住的教练! 陈天浪望了望已经在各自位置站定的队友,似乎看不出他们受到这种消极影响。毕竟在赛前几天里,关教练已经反复演练了那三种不同的战术,他们彼此之间的配合几乎达到了天衣无缝的地步。 在全场两万多观众的瞩目期待下,主裁判吹响了比赛的哨音! 天恩中学足球队率先开球。伴随着观众雷鸣般的鼓掌声和呐喊声,站在中圈的首发影锋杨卓把球传给了身旁的陈天浪。 双方球队站位几乎完全一致,都是4231。两名中后卫一字排开,两名顺脚边后卫位置略微靠前,中路各设置1名身体素质极佳、擅长抢断的单后腰,1名卖力奔跑的全能型拖后中场,外加1名擅长突破传威胁球的进攻型前腰,而前锋线上都是配置3名球员。 稍有不同的是,天恩队前锋线设置两名影锋,陈天浪和杨卓分站左右,与中路的高中锋成浩同时向对方禁区施压。而对手申草队则是两名边锋球员在边路活动,对天恩队的两条边持续施压。 比赛刚打响3分钟,经过几次短传配合后,陈天浪已经从左边路杀到了申草队的禁区边缘,对方一名边后卫和中后卫同时上前堵截,却被陈天浪轻巧挑过,他左脚一撩,球越过两人头顶,疾速向禁区下坠…… 第118章 奇怪的主教练 对于开场天恩队的猛攻,发懵的不仅仅是对手申草队,观众席上也是议论纷纷。毕竟,从绝对实力、往年战绩来看,申草队比天恩队的牌面实力强太多了。 可是天恩队在场面上非但不落下风,反而有点压着申草队打的节奏,这是令几乎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尤其是刚才比赛前五分钟,接连两次禁区内的威胁射门,一记头槌滑门而过一记勾射撞柱弹出,都惊出申草队一身冷汗。 可以想见的是,天恩队在赛前准备阶段一定是做了大量的工作。 很多懂球帝把赞许的目光投向教练席时,却看到的是一张阴沉的黑脸。天恩队主教练关云短似乎对球场上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他颓然地蹲坐在草地上,双手不自觉地揪抓着假草皮。 齐天圣自然早就注意到这一点,他疑惑的目光继续逡巡,找到了正上方主席台落座的几位体育局领导,发现他们脸色有些铁青,坐在最边上两个穿着衬衫的年轻人挥舞着胳膊,好像针对赛场在激烈地评论着,而中间落座的胖领导似笑非笑地看着比赛,始终不表一言。 天恩队再次把阵线压到对方禁区前沿,两名拖后中场球员都已经拍马赶到。申草队的主教练不再淡定,情不自禁地从座位席站了起来,激动地冲场上比划着什么。 而关云短依然“稳坐”钓鱼台。 虽然这场比赛申草队占据理论上的上风,但足球是圆的,赛场上瞬息万变,一切皆有可能,三十年前积贫积弱的中国队甚至还小胜过世界杯冠军法国队呢。更不用说,关云短针对申草队的战术已经研究了半年之久,对他们的一招一式了如指掌,他憋足了一口气把天恩队带到今天这个位置,就是为了能在总决赛的赛场上一鸣惊人。 事实上,比赛的前10分钟,他也确实做到了敲山震虎。 然而,他自己却显得那么沮丧,消沉低落的他甚至与比赛激情的气氛格格不入。他甚至没有在总决赛的更衣室对全体球员做赛前动员! 场上的天恩队员并没有受到这种诡异气氛的消极影响,他们团结一致,把小快灵的打法渗透到4231的经典阵型,步步压制对手,死死地逼着申草前场球员后撤,比赛打到现在,对方竟然连一次打到天恩队禁区的机会都没有。 而此时,天恩队靠对方一次犯规获得了一个间接任意球的机会。 任意球专家,也是球队的队长程浩站在了球前。上一场比赛的点球就是他命中的,这一场他当仁不让仍然是球队任意球的第一主罚。 程浩身材高大,小技术精湛,常有绣花鞋般穿针引线的精巧传球。只见他瞄了瞄队友跑位,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抬右脚起球,皮球绕过人墙,直接找到了后门柱的位置。而那个致命位置,站着如狼似虎的陈天浪! 他和对方一名后卫同时起跳,就当对方后卫以为要率先顶到球时,却没料到陈天浪旱地拔葱般又忽地跃高两寸,抢先甩头攻门。 皮球直接被这记头槌砸进了球门右上角。 裁判吹响了进球的哨音,1:0! 不被看好的天恩队打破了场上平静,竟然率先进球,场上观众沸腾了,好多人站起来兴奋地摇旗呐喊。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陈天浪还有点懵,站在球门前傻呵呵笑着,却被奔跑过来的队友撞翻在地上,还没等他想好庆祝动作,就已经被队友叠了罗汉。 陈天浪从开场就表现异常活跃,这个进球是对他努力拼搏的最佳奖赏。 “他进球了你不高兴吗,怎么还吁出一口气?”费灵儿饶有兴趣地望着齐天圣问道。 齐天圣答道:“经常看球的球迷就会知道,决赛先进球的一方压力相对会小一些,反倒不会束手束脚,而且非常利于后面防守反击战术的实施。” 其实还有另一方面的原因。因为刚才陈天浪进球靠的是脑袋,而不是左脚。只要他不过分使用左脚异能,就不会被恶人盯上。 隔壁教练席上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嚎,只见关云短把矿泉水瓶往草坪上狠狠一砸,嘴里骂骂咧咧的,像是在发泄一样。 “真是个怪人。”费灵儿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齐天圣终于注意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不经意转眼间,他忽然瞄见了天恩中学校长付顺国正猫着腰爬上了主席台,来到了几位观赛领导的面前,满脸堆笑地解释着什么。边上几位观赛的领导生气地戳着他的鼻子,而中间的大领导仍然静默不语,皮笑肉不笑地望着下属教训这位老校长。 付校长被批评一番后,终于蹒跚地又从主席台观赛区爬下来,径直来到了教练席。 齐天圣与费灵儿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离开了座位,一齐来到教练席背后的隐蔽处偷听两人对话。 先是校长的声音。 “关教练,怎么回事?赛前会议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关云短耐心解释说,“上场前我还能干预,可上了赛场我也把控不了局面。谁让他们赛前通气会开得又臭又长,搞得我连改变战术布置的时间都没有了。” “昨晚我就给你打过电话了,难道你没跟球员下命令吗?” “都已经十一二点了,我哪里来得及!” “那早上在大巴车上,你挑不出一分钟时间向球员陈述利害?” “……我实在说不出口。” “这都是为了大局着想啊,这些领导要求我们这么做,是有着很正确的目的在的,与这些宏达的目标相比较,这场比赛,我们的成绩,又算得了什么呢?” 关云短忍不住发出悲愤的声音:“校长,如果不去努力争第一,那我们这么多天的努力都是为了什么?你高薪聘用我又是为了什么?我们得罪了那么多关系,选优配强这只虎狼之师,不去努力夺冠又是为了什么?!” “唉呀,你怎么还意气用事呢?”校长焦急道,“你难道到现在搞不清楚状况吗?这是一场必输不可的比赛!” 第119章 必输不可的比赛 “……” 关云短陷入长久的沉默。 付校长干咳一声,继续说道:“我把你聘过来,就是为了发展校园足球,把天恩打造成为一块金字招牌,可谁又能想到……不过你放心,虽然结果是这样,可你完成了预期的合同目标,我会给你续约的,大不了明年我们再战!” “校长,我不干了。” “混账!”付校长颤着音骂道,“我知道你难,我知道你委屈,难道我就不难我就不委屈吗?是我顶着压力去向他们当面道歉的,承受背后骂名的是我付顺国,不是你关云短,明白嘛?” “……” “昨晚临时收到他们的电话,我也是相当震惊,市里接到上级一个政治任务,要求派一只金陵城的中学球队到英国利物浦与当地一个u15踢场友谊赛。指标给到了咱们金陵城,本来是一件大好事。体育局和足协的领导本来会上民主协商,定的调子是,天恩和申草谁赢得这场决赛,就派谁去。” 说到这里,校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可没想到方案报到上头,上头不同意这方案。他指出,这场比赛是代表国家的形象,金陵的形象,这场球可以输,但绝对不能输的太难看。为此,金陵城必须要选出一只既实力强大又极其稳定的球队。因为申草连续两年夺冠,球队整体实力又比较均衡,直接被定为首选。” 关云短打断他的话:“那就直接定申草好了,我们不要这个国外比赛机会还不行吗?我们只要这场比赛的冠军!” “上头的指示下到了市里,市里面说不行。”校长无奈道,“因为假如我们这场比赛赢了,那么申草就不再是成绩最稳定的球队了,上头可能会觉得,我们金陵城怎么选出一个亚军球队?” “所以就要牺牲我们,成就申草,把他们保送到国外?”关云短质问说,“这合理吗?” “不合理!”付校长大声道,“可是非这样办不可。因为这是为了民族的颜面,为了国家的脸,为了中国足球的未来。所以我们必须要牺牲,我们只能听上面的,别无选择!” 关云短发出一声悲泣,诘问道:“校长,你可知道,我们为了冠军付出了多少努力吗?程浩爷爷癌症在上海看病,他周末一次都没去过,说他是球队队长,一次训练课都不肯缺席。杨卓左膝韧带断裂过一次,右脚踝伤过一次,做过手术之后立即投入康复训练,几乎一天都不敢耽搁,即便他也只能回到替补席上。陈天浪你也知道的,实力派球员,找了相关的、不相关的那么多关系,才辗转进入校队,他们怀着对足球梦想的无比热忱,我们很可能用一场比赛,就把他们心里的光给浇灭了。” 付校长又叹出一口气:“谁年轻时没有梦想呢?” 可他并没有解释什么,像是陷入了短暂的遐想。末了,他轻声安抚关云短:“上面承诺我们,明年会把全市足球先锋示范点的招牌颁给我们,这块招牌全省只有三块。有了这块招牌,我们可以招兵买马,壮大教练组实力,投入大笔资金升级训练场。假以时日,我们天恩中学一定会——” “校长你别说了,”关云短打断他说,“我知道该怎么办,我不会破坏大局,也不会让学校陷入两难的,说归到底,我只是个带队训练打比赛的主教练而已。胜败结局都是你们领导定好的。” 关云短继续道:“我本来是打算等中场结束,在更衣室指示他们让球的。” 付校长深深叹了口气,拍了拍他肩膀,什么也没说。 “可是校长,”关云短又说,“暂时不要干扰他们,就让他们打半场好球吧,就半场!” “好,好!这个没问题,上半场就交给他们。对不起,我刚误解了你……” 齐天圣和费灵儿面面相觑。 “上头的脑回路也太清奇了,”费灵儿不可思议道:“是不是每场足球比赛都是由领导决定胜负的?” 齐天圣还想为中国足球稍微挽尊一下,底气不足地反驳说:“只有失败者才会这样作茧自缚。” “所以国足一直是失败者。”费灵儿挑挑眉,下了这个相对“草率”的结论。 付校长对关云短耳提面令一番后,又回到了贵宾席去做服侍工作了,只留面色黑青的关云短在场边。 关云短似乎重拾了对比赛的热情,他开始频繁地在场边喊话,对一些球员及时下了战术指令。 比赛仍然是一边倒的态势,天恩队似乎把申草队的气焰给彻底压制了,申草队的球员几乎完全功不过半场。 天恩队很快又组织一次有威胁的进攻,足球再次滑门而过。守门员将门球开过半场,申草队中场球员从半空卸下足球,开始组织反攻,可是几个前场球员位置不佳,他在包夹围抢中只能勉强把球传向了禁区。 天恩队的防守型后腰在申草队前场小个子球员接球前,将球干净利落地铲断。小个子球员没有触到皮球,重心不稳地跌在地上。 裁判哨声忽然响了! 齐天圣隐隐觉得不对,这个明显不是犯规,甚至连合理冲撞都不是! 在场观众也反应过来,观众席上发出零星的“嘘”声。 接着,在全场几万人的众目睽睽下,裁判把手指向了禁区十二码处。 场内场外忽然有那么两秒钟,是死一般的寂静,像是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且不说这明显不是一次犯规,即便是犯规,犯规地点也在禁区边缘,肉眼可见,天地可鉴。 短暂的死寂过后,观众席上爆发出漫天的“嘘”声。 天恩队的球员发疯般地围堵裁判,夸张地张开手臂向他激动地解释着什么,但裁判不为所动,依然坚定地把手指向十二码点。 费灵儿由于不懂球,对此很不解,她疑惑地问齐天圣:“场上发生了什么?” “一次无中生有的犯规,”齐天圣喃喃道,他此刻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裁判判了点球。” 第120章 蹩脚的剧本 再不懂球的人,也会明白点球对于比赛的重大影响。 费灵儿睁大了眼睛,望着已经站在点球点的申草球员。她似乎还没搞明白,问身旁的齐天圣:“为什么判点球?他不是自己摔倒的吗?” 齐天圣淡淡道:“黑哨。” “裁判吹了黑哨?”费灵儿眼睛瞪得更圆了,“踢假球?这也太离谱了吧,连我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有问题。” 齐天圣不会告诉她,三四十年前就有中超球员往自己家球门拼命射门。 特么的还射不进。 三十年后在圣洁的绿茵场上,依然发生这么龌龊的行径,齐天圣觉得心里有些绝望了。 申草队主罚手一蹴而就。 奇怪的是,扳平比分的申草队员并没有忘情庆祝,只是简单地击掌庆贺后,便跑向了中圈等待重新开球。而观众席上也只是爆发出零星的掌声和呐喊声。 想必受之有愧。 比赛进行到上半场35分钟,比分1:1,双方重新回到起点,天恩队再次在中圈开球。 令齐天圣振奋不已的是,天恩队球员在队长程浩的带领下,似乎变得更加顽强,攻势甚至比刚才更加猛烈,一攻一守的场上态势一点没变。 此前申草队还有零星的反击机会,可天恩队似乎唯恐裁判再次偏袒,一点机会也不留给申草队,连解围球也尽全力拼抢。而申草队士气显得格外低迷,主教练在场边暴跳如雷,连下指令,可似乎对场上局面丝毫不起效果。 比赛的僵局再次于上半场第41分钟时被打破! 程浩在两名防守球员包夹下,一记手术刀般地传球,精确地送到了陈天浪的脚边,陈天浪起右脚暴力抽射,皮球势大力沉直钻球门右上角,守门员只是象征性地伸手拦挡,手指头根本够不到球。 主裁判犹豫了一下,还是吹响了进球哨音。 2:1,天恩队再次领先。 “噎死!”场边爆发出一声怒吼。 众人的目光一齐望向关云短,只见这位主教练变色龙似的,忽然双拳紧握,黑眼珠炯炯发光,脖颈青筋暴起,似乎被压抑的激情被球员的斗志点燃了。 关云短开始对场上球员下指示,一番有力的手势后,场上风云变幻。费灵儿问齐天圣:“换阵型了吗?” 阵型变成了4321,场上兵力收缩至中路,压缩了对手传球的渗透空间,同时中路的争抢变得异常激烈。 “对,他想打防守反击。”齐天圣答道。 上半场比赛加上伤停补时,顶多还有5分钟时间,球员体力疲乏,此时不宜攻势太猛,收缩防线是为了引诱对方上来抢攻,在中场实现拦挡抢断后迅速就地发动反攻。 可是,争议的判罚再一次出现。 天恩队左边后卫的一次无身体接触的拦截再次被吹成了犯规,与此同时,裁判从口袋掏出黄牌,这名边后卫和身旁其余两名天恩队球员迅速包围裁判,激烈地分辨着什么。 裁判粗暴地摇着脑袋,拒绝一切陈述申辩。即将高高举起黄牌时,左边后卫王东朝地上忿忿地吐了口水。 裁判迅速扬起手臂,手中的黄牌瞬间换成了红牌! 左边卫王东如果被罚出场,这意味着天恩队将面临十人应战的窘境。 这回判罚触犯了众怒,天恩队全体球员包括守门员在内,集体奔到裁判面前声嘶力竭地申诉抗议,可裁判一张傲娇脸死硬死硬的,根本没有半点转圜的意思。 齐天圣目光转向关云短,本以为他会在场边暴跳如雷,没想到率先从愤怒中冷静下来的却是他,只见他及时奔上前去,把球员围成的包围圈强硬地扯开。 他拉着被罚下场的王东一起向场下走去。 王东低垂着头,滚烫的怀着气愤、郁闷与悔恨的眼泪,混着汗水从下巴流淌下来,他像一个罪人般地被迫提前出局。 走到半路,关云短突然扭过脸去,狰狞着表情对身后的场上球员们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只见这些年轻球员立刻回到场上原位置站定,不再继续围攻裁判了。 比赛继续进行。 关云短回到教练席时,付校长正面色凝重地望着绿茵场奔跑的球员,一句话也没有说。 不知道是不是自觉理亏,申草队经过这次有利于己方的误判后,发挥反而越发不稳定,几次心不在焉的传球都被天恩队抢断。虽然少打一人,可比赛依然回到了天恩队的节奏。 比赛已经进入伤停补时了,天恩队防守型后腰在一次阻击成功后,开大脚直接把球吊入禁区。 忽然有一人从三名申草后卫包夹中闪身而出,用左脚轻巧地卸下皮球后,在两名后卫同时伸腿铲断之前,陈天浪把皮球射向了球门左下角。 申草队守门员奋力扑救,虽然指尖触到了皮球边缘,可依然无法阻挡它的速度。 足球干脆利落地窜入了网窝。全场响起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 悬挂在赛场上空,硕大的电子屏幕上,把比分及时改写成3:1。 天恩队要再次领先了—— 可是裁判吹响了进球取消的哨音,进球被取消了! 这回连申草队的球员都懵了,不知道是该庆祝呢,还是该庆幸呢。 而裁判似乎完全不顾及观众震耳欲聋的嘘声,以及天恩队球员的大声抗议,坚持自己的错误判罚。 电子屏幕上,比分从3:1又改为了2:1。 费灵儿抬眼朝主席台方向看了一眼,注意到坐在最中间那个所谓的“领导”,嘴角浮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怪不得他之前不曾担心过,比赛进程原来尽在他的掌握之中。身边聒噪的工作人员也终于平静下来,在义愤填膺的全场观众中间,沉默的几人显得格格不入。 费灵儿摇着头,哑然失笑:“这剧本也太蹩脚了吧!” 齐天圣撇了撇嘴,他早已经无语了。 关云短伸手去够身边的矿泉水瓶,准备暴摔在地以示发泄,却发现水瓶被其他人率先抢走了。 “草蛋!” 天恩中学五十来岁的校长付顺国,把矿泉水瓶狠狠地砸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道。 就在这时,裁判哨音落下,“跌宕起伏”的上半场终于结束了。 第121章 下半场的逆袭 付顺国22岁师范毕了业就当了乡村老师,三十年前的他还是个有理想有激情有抱负的三有青年,对科教兴国充满了无限憧憬,妄想着用满腹先进的教育理念改造学生、改造社会。他笃信“欲想改造世界,先要适应世界”的理念,也因此毫无畏惧地投身于“万恶”的人情社会,投入了无穷无尽的能量精力,奉献出无与伦比的聪明才智,于是他“爬”得很快,是学校史上最年轻的教导主任,手底下管着老师的规范、学生的言行,一时风光无两。 可官场如同没有尽头的苦海,他深知要在教育界欲成大事,起码要当上一校之长,不做一把手很多改革是推不动的,于是咬牙坚持,终于在年富力强的40岁升任小学校长。可小学的校园终归太小了,靠着在教育系统的人脉,又闪转腾挪三五年,他成功转任了天恩中学的校长,彼时他已经四十又五了。 他的理想抱负像极了脑门上的头发,不知道何时开始,渐渐不辞而别了,留给他的是满脑子的处心积虑,以及满肚子的蝇营狗苟。他逐渐热衷于曲意逢迎,痴迷于官场酒场,沉淫在教职工对他的顺从讨好中,在世俗的成功大道一路狂奔。 然而,单纯的快乐不知道什么时候,与他渐行渐远。忙事业这么几十年下来,印象中,除了洞房花烛、老婆分娩、儿子高考中榜等有限的几次,他心情似乎从未真正兴奋过,情绪似乎从未被点燃过,即便是两次履任校长,他脑子里想的仍是怎么攀升下一步台阶,谈不上什么高兴。 但是,就在刚才,陈天浪将比分改写为3:1那一刻,他有种全身热血沸腾的感觉! 像极了当年大二的他,颤抖着从人群中走出,作为全校第一个率先在云南“三支一扶”的红旗上签字的学生,这一签就是两年的“卖身契”。正因为他的首签,好多同学一齐鼓足勇气,在他身后排起了长队。 往事如昔,现在想来,竟像是上个世纪的故事。 虽然在理智层面,他不希望自己学校赢,但当校队进球时,他灵魂竟有种短暂出窍的颤栗感。 情感在那一瞬间,暂时战胜了理智。足球,真特么该死的魅力! 所以,当万恶的裁判吹响了进球取消的哨音后,他简直愤怒到无以复加,只想用双手把他撕成两半。 天恩中学校长付顺国,这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从草地上抢过关云短脚下的矿泉水瓶,将其狠狠地砸在地上,嘴里骂骂咧咧发泄道: “草蛋!” 骂完以后,他还是用三秒钟时间,稳定了心神,迅速换上乖巧的笑面孔,然后弓着背,一路小跑地奔向台阶处的几位体育界领导,引导他们到后台休息室。 关云短则在场边挨个拥抱下场的球员。 很多队友仍对裁判判罚念念不忘,边下场边激烈地讨论着什么,有几个还把口水悄悄地吐向赛场中央的裁判。 等送完最后一名球员走进更衣室,关云短沉重地叹了口气。 “可惜了这么好的上半场。” 齐天圣冲他撇撇嘴:“看来下半场要踢假球了。” 关云短表情先是错愕,继而是无奈的苦笑:“看来你都知道了。” 齐天圣用手背拍了拍他胸口,安慰道:“这事儿不怪你。你的战术设置很成功,完全压制了对手的发挥,球员上半场也打出了冠军的气势,这场决赛虽败犹荣。” 费灵儿对两人的惺惺相惜不以为然,很轻蔑地“切”了一声。齐天圣正要埋汰她,却见她边接电话,边走出观众席。 “唉,我真不知道对着这群球员,该怎么启齿!”关云短愤怒又懊悔地说。 正在这时,陈天浪从更衣室奔了出来,气喘吁吁地喊道:“教练,淋浴停水了! 只见他只穿着大短裤,上半身全是水渍,头发湿漉漉的,不知道滴在地上的是汗水还是洗澡水。 还没等关云短回应,队长程浩踢门而出,两只鼻孔里似乎要喷射出愤怒的火焰。 “电也给我们停了!” 关云短正要急着跟他们一同跑进更衣室查看情况,突然听到主席台上有人喊他的名字,他抬头一看,是付校长。 齐天圣看出了他的难处,说道:“你快去吧,我替你去更衣室看一下。” 为了防止感冒,身体淋了半湿的球员已经披上了队服,无言地团坐在更衣室的长凳上,生着闷气。 齐天圣径直来到淋浴室,沿着线路察看淋浴器的电路开关,结果一排排暗线穿过墙洞,一直连接到更衣室外墙。 中场休息只有10分钟了,事不宜迟。他正准备爬起身,跑到外面寻找开关,忽然听到墙洞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狐疑地把目光送了进去,忽然从洞口拱出一只毛茸茸的老鼠! 霎时间,人与鼠四目相对,老鼠急忙往里奔去。 齐天圣瞬间脑子一亮,大声叫了一声: “吱!” 狂奔的老鼠停下脚步,扭过头去,只见那个庞大的人类,绽放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嘴里发出清晰的鼠语: “鼠老弟你好,我有要紧事请教你。” 老鼠试探地回应一句:“吱吱吱吱吱吱。” “吱吱吱吱。” “吱吱吱。” “吱吱……” 在鼠老弟的“热心帮助”下,齐天圣找到了症结所在,电源因短路而跳闸了。不过这个短路的电器却来自一台在墙外面布线的高功率电器。他剪断了那根电线,把闸刀重新推了上去,瞬间恢复了供电供水。 天恩中学的队员们重新进浴室洗澡,可从淋浴间出来的齐天圣却是一脸阴沉。 因为鼠老弟还告诉他:这个大功率电器是刚才上半场比赛中,有人偷偷做的手脚。 为了帮助申草中学夺冠,有些人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齐天圣心里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可他终究是局外人,又能决定得了什么。 走出更衣室时,齐天圣正好撞到两个人。情绪激动的关云短,还有脸上阴晴不定的付校长。 第122章 压力山大 “太过分了,不仅要让球,还要我们让两个,”关云短压抑着声音,“本来是2:1,按他们的说法,我们要被踢成2:4,他们才满意。” 付校长懊恼道:“我们也该自我检讨。要是上半场收着点踢,领导脸色也不会那么难看。” “校长,刚才说实话我都看不下去了。中间那个所谓的大领导年龄可以做你儿子了,却对你吆五喝六的,凭什么?就凭他乌纱帽比你大么?可你是一校之长,几十年的教职,数百个学生,他们不尊长,不敬教,只因上头一句话就把您骂成狗血喷头,这公平吗?” 付校长无奈地叹出一口气:“云短,有些事你不明白的,我们都是社会人。这个社会没有绝对的公平,所有的平等和自由都是相对的。我们不可能不受任何的约束。” “那也要看这约束合理不合理!” “说实话,他们也挺诚恳的,他们不是说了嘛,没想到申草队会表现如此糟糕,早知道就把名额让给我们,我们这回输得不冤,起码让上头看到我们的实力,这样下次就不会成为牺牲品……既然上头执意命令我们让球,我们就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上面向着他们,裁判向着他们,难道还不够吗?”关云短反问道,“如果连对手也要向着他们,那我们下半场干脆不踢了,直接把冠军让给他们算了。” 付校长急道:“你讲的像什么话!这场比赛我们必须陪着踢下去,大不了,明年咱们再把属于我们的赢回来!” “可是这帮球员怎么办?他们奋斗一年难道都白干了吗?而且好几个明年就毕业了,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付校长叹出一口气,悻悻道:“关教练,你以为我不想赢吗?可是这是政治任务,上头不让我们赢,我们只能输啊。” 关云短苦笑一声,摇着头说:“校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当一名足球教练吗?就是因为绿茵场上绿的纯粹,不像污浊的社会,有那么多人情世故,有那么多利弊权衡。可是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在打破绿茵场上公平,把这一抹仅剩的纯粹绿色都给玷污殆尽了!我们的教育是为了什么?为了政治任务?为了学校发展?还是为了孩子心灵的健康成长?您告诉我,我们站在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付校长被这席话给震住了,一时间不再分辨什么。 两个人无言地沉默着,齐天圣为了缓解这种尴尬,如实地告知了刚才停电停水的原因。 付校长闻言,愣了愣,揪着齐天圣的衣领,突然变得恶狠狠的:“你说的都是真的?” “刚电线就是我剪的,你可以亲自去看一下。” 付校长缓缓地松开手,圆睁的双眼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连发黄的牙齿都剧烈的颤抖起来。 “卑鄙!” 关云短见这位年过半百的校长,额上青筋暴起,脸色发青,嘴唇打着哆嗦,有点怕他出事,赶紧扶住他,安慰道: “校长,我刚才也就抱怨抱怨,既然上级已经下了死命令,那我们贯彻落实就行。比赛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我马上去更衣室安排球员让球。只是希望您能考虑到这些球员的付出,比赛结束后给他们一些精神奖励。” “无耻!” 付校长从牙缝里蹦出两个简短的字。 …… 下半场终于开始了。 申草队直接换上两名球员,撤下了一名中后卫和后腰,改打三后卫,两名边卫靠前压迫,上半场的边锋位置对调,从边路内切到中路,妄图对天恩队形成边中全面压迫。 而天恩队则以不变应万变,双方在中圈对球权展开激烈的拼抢。 由于中圈挤满了球员,一时间场面相当混乱,场上观众根本无从判断究竟是哪一方更占优势。 下半场前10分钟就在一片混乱中度过。 这种局面显然不利于比分落后的申草队,只见场边主教练做了一个前压的手势,后场的三名后卫也加入了球权的争夺,场面局势终于有利于申草队。 消失很久的费灵儿这才打来电话,告诉他费鱼儿离开了别墅,她怕妹妹费蓝儿又在家闹事,只能先行告辞了,留下齐天圣一个人看下半场的比赛。 本以为比赛过程已经注定,可没想到下半场竟发生一系列戏剧性的变化。 比赛第57分钟,申草队前锋在禁区前沿受到两名后卫包夹,踉跄地跌倒在地。裁判连忙冲了上去,毫不犹豫地给了天恩队球员两张黄牌! “不要围攻裁判!” 看到球员们又要把裁判团团围住,关云短急忙在场边怒喊。 场上比赛继续进行,关云短扭头看了眼付校长,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场上局势。 如果说申草队上半场是被天恩队的突如其来的攻势打蒙了,那么下半场,他们恢复了此前的实力,球员们逐渐发挥出应有的实力,开始持续对天恩队的禁区施压。 第65分钟时,申草队连续出现几次破门机会,可均被后卫和门将破坏。 观战的几位领导终于按捺不住了,其中一个人表情严厉地向付校长招手,示意他过去汇报情况。 可付校长似乎是没有看到,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场内。 那头的领导们似乎有些尴尬,只得派出一人快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老付?” 付校长装作没听到,依然不搭理。 “付校长?” 付校长纹丝不动。 “付顺国!” 听到这里,付校长“腾”地起了身,大步登上台阶,大摇大摆地走在他前头,径直走向了主席台的领导。 齐天圣虽然听不到他对他们说了些什么,但从双方剧烈的手势和肢体语言,明显感觉到双方似乎吵了一架。 末了,还没等对方几人气急败坏地发完火,他掉头就走,自顾自地回到了台下的座位,只留下瞠目结舌的几个领导。 关云短咽了口口水,有些紧张地问道:“校长,你该不是跟他们吵起来了吧?” 却没想到付校长满是皱纹的脸上忽地绽放出一朵灿烂的笑颜,冲他缓缓又坚定地点了点头。 他继而站起身,来到边线附近,冲着场上球员,声嘶力竭地喊出一句话: “给我豁出去,干死他们!!!” 第123章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突如其来的大喊,不仅震惊了场上的天恩队球员,也吓到了距离赛场最近的观众席,好多观众不知道这老头的身份,纷纷与同伴交头接耳,对他指指点点的,对这种“不文明”观赛行为予以强烈谴责。 场上裁判本想过来发张红牌的,定睛一看,认得这是付校长,手从裤兜里又缩了回去。 裁判转身时,听到身后付校长幽幽一声:“比赛结束你给我等着。” 这句威胁透着森然入骨的凉意,心虚的裁判不由得浑身打了个哆嗦,再回到场中时,他已经是冷汗涔涔。一边是体育局的上峰领导,一边是恨不得吞了自己的付顺国,裁判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吹。 比赛还剩下20分钟,申草队再次改为343的三前锋阵型,向天恩队的球门发起了猛攻。排天倒海的猛攻下,天恩队的后防终于出现了失误,有一名申草队的前锋倒在了草坪上。 这名前锋自己踉踉跄跄站了起来,继续追赶着皮球,可能他觉得问题不大,出于争夺球权的考虑,很快便自行起身了,但身后却传来了哨响。 天恩队球员愤恨不已,纷纷找裁判理论,结果场上有趣的事情发生了,申草队几名前场球员竟然也跑过去围住裁判,认为刚才的倒地并非是对方犯规造成。 申草队的主教练明白过来后,沉默不语地望着场上这些“小叛徒”。 观众席上震天响的嘘声鼓动着耳膜,裁判纠结再三,还是把手指向了十二码。 申草队主力前锋选择轻推中路,天恩队守门员扑向了右边,皮球应声入网。 申草队球员拒绝庆祝,而是默默回到了开球处。全场球迷则鸦雀无声,似乎是在用沉默对抗不公的判罚。 只有主席台的几位观赛者,脸上浮现出红润的喜色。 比赛的最后十五分钟,双方球员似乎达成了默契,为了避免身体上的接触,拒绝与对方发生激烈地拼抢,都改为了短传传递。 裁判再也无用武之地了。 似乎双方想和平演进到加时赛。 齐天圣不由得猜想:难道这两对小球员想把比赛延迟到加时赛,通过公平的点球来决出胜负吗? 可没想到的是,裁判再次按捺不住,再次吹哨,忽然对持球的天恩队守门员出示了一张黄牌,并提示申草队球员准备踢禁区内任意球。 他的理由也很奇葩:守门员用手持球时间过长,耽误比赛时间。 愤怒的天恩队本想围攻裁判,可齐天圣看到申草队队长主动走向了天恩队队长,耳语了一番后,双方心领神会地回到了场地上。 申草队队长直接把球踢向了场边。 禁区内任意球就这样变成了界外球。 就在场外人发出惊呼时,更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双方球员忽然自行走到赛场中央,面对主席台站定。 罢赛。双方一齐罢赛。 此时场边的时钟指向79分钟。而比赛的双方,申草队与天恩队,竟然不踢了! 主席台的几张脸一齐变绿了。眼下这种局面忽然让他们觉得,申草队拿冠军的预定目标并不重要了,不管是哪支球队只要踢完比赛就行,不然这爆炸性新闻明天新闻曝光后,等待他们的极可能是全国范围内的口诛笔伐。 主教练和裁判组已经上场劝说球员冷静,让他们好歹把球赛踢完,但双方球员不为所动,誓死扞卫球场上的公平正义。 灵道不愧是灵道,短暂的三分钟后,主席台达成一致协议:因高温天气,比赛就此结束,双方息战并同时颁发冠军奖杯! 关云短从比赛组织方那里得知这套方案后,先愣了一会儿,紧接着笑了,这应急方案都能想得出来,真是人才。灵道不愧是灵道! 10分钟后,目瞪口呆的球迷观众们与齐天圣一起见证了双方球员共同举杯的震撼时刻。 天恩队的一名球员被评为赛事最佳,为了一碗水端平,陈天浪则被评为当场mvp,皆大欢喜。 这些举杯庆祝的小球员想不到的是,在重重压力下,赛后他们也许要永久性告别足球了。 拿着决赛mvp奖杯的陈天浪被一群记者围在中间。 “请问你是如何看待那个被吹的进球?” “你的左脚怎么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练习足球的?” “这个冠军对你来说很有价值吧?” …… 然而陈天浪却一个问题也没回答,掂着脚,眼神透过人群在远处的观众席搜索。 齐天圣顺着他的眼神找到了一个光着膀子摇旗呐喊的壮汉,周围球迷被他热烈的情绪带动,纷纷一齐高喊:天恩队,冠军,冠军,天恩队! 此人正是陈天海。 他腿上还缠着白色绷带,胳膊上还挂着点滴瓶,但毫不影响他为自己儿子大壮声势。 再看陈天浪,已是泪眼婆娑,一边望着台上的父亲,一边哽咽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 父子之间就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奇妙地达成了某种和解。 齐天圣下半场在场边踱步时,就听到几个省队球探已经发现了陈天浪在足球的天赋,准备赛后邀请他进入省队进行集训,此刻看到这几个球探还伫立原地,耐心第等候采访结束,内心由衷地为这名异能少年感到高兴。 手机铃声响起,齐天圣抬起腕表,是黑见道打来的。 “齐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我们有关于引雷者的重大线索。” “不能电话里说吗?” 黑见道沉吟片刻,说道:“想必你也不想让异能人士监听我们的说话内容吧?” 齐天圣思考了下,的确是存在听力超长的异能人,在不清楚引雷者身份前谨慎些未尝不可。 可就在他准备答应黑见道时,费灵儿的电话同时打来,他按了呼叫保持后,接通费灵儿电话。 “我正想告诉你比赛结果呢,没想到你电话先打过来了。” “你,现在马上立刻赶回别墅!我有很重要的发现要告诉你!” 没等他回话,费灵儿说完直接挂断,留下一脸叹号的齐天圣。 第124章 重大发现 齐天圣咋舌不已,两边好像都是天要塌似的。他思忖片刻,觉得费灵儿这边似乎是十万火急,准备先回别墅找费灵儿,晚上再去找黑见道。 别墅的门虚掩着,齐天圣推门而入,见到院子里的花盆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里面的植物都是干枯模样,像是几十天没浇水似的,不由得感到奇怪:大白天霍九建又搞什么试验? 随即映入眼帘的是破损的窗玻璃,有几道明显的裂痕,最中间是一道灼烧的痕迹。齐天圣顿时感到不对,立刻转身往别墅外跑,可没走几步,身后的腰间突然被一个硬物抵住。 “别动!” 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瓮声瓮气的威胁。 齐天圣不由得停下脚步。 “举起双手,转身!”男人继续喝道。 齐天圣举起双手,缓缓地转身,一个陌生的黑衣男子正站在面前,乌黑的一根铁棒正抵住他的肚子。 他皱了皱眉头,这个物件似曾相识的样子。 陌生男人脸上蒙着黑头套,只露出一双眼睛,可那对眼珠不是乌黑,而是渗人的猩红色。男人发出一声哼笑,略显自得地介绍说: “这是暗物质做的武器,专门对付你们这些异能联盟的人。” 齐天圣大吃两惊:一惊是暗物质竟然再次出现,而且能够做成武器;二惊是此人将自己误认为异能联盟的人,该不是受到歹人的蛊惑或是脑子有坑吧? “呵呵,”齐天圣干干笑了两声,表情倒是挺镇定:“这位大哥,想必你找错人了吧?” “怎么可能!骓不逝,你化成灰我都认得!” “骓不逝?” “别跟我装蒜!”陌生男人明显有些激动:“你以为你从异世界穿越到了本世界,我就不认得你了?” 齐天圣瞪大了眼睛,呆呆地望着他:本世界、异世界,你该不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吧? 再低头看看那根棍子,总觉得形状有点像擀面杖。望着满院子的狼藉和玻璃的创口,齐天圣确认他是神经病无疑。 想到这儿,齐天圣不耐烦地推开那跟棍子,自顾自走进了别墅客厅,嘴里大声揶揄道:“霍九建、费灵儿,你俩躲到哪里去了?一个脑残都能把你俩吓成这样?” 可下一幕却让他惊呆了:只见费蓝儿正绑在了轮椅上,她惊恐的小眼神,分明是在提醒他背后那个人的危险。 果然,下一秒客厅的水晶灯出现一团火光,爆炸声随即响起,玻璃残片似天女散花般迸裂开来,齐天圣想都没想就扑向了轮椅上的费蓝儿,替她挡下了不少碎玻璃渣。 过了好一会儿,齐天圣才抬起头,正好迎上费蓝儿惊魂未定的眼神。 她迟疑了片刻,嘴里不情愿地呢喃了一声:“谢谢。” 真是白救了一只白眼狼。 齐天圣掸了掸身上的碎渣,看向对面那黑衣男人,只见他还保持着刚才进攻的姿势,手里的金属棒还滋滋冒着电火花。 总有种室内放烟花的感觉,只不过这烟花威力好大…… 齐天圣忽然想到什么,惊呼道:“你是引雷者!” 男子哼笑一声:“是又怎么样?如今你丧失了利用价值,已经难逃一死了。” “你要杀我?” 齐天圣问完这句话觉得有点傻,这人如果真要杀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但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想从这里获取什么有价值的物件或线索。不过,他起码获知一点:此人正是之前跟踪他和陈天浪的引雷者。 比如那本异能病历。 引雷者像是看穿了他心里想法,直截了当地说:“那本病历册对我们而言,已经没用了。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杀了你,以绝后患。” “那你就杀他啊,废话这么多干嘛……”被绑在轮椅的费蓝儿扭动着瘦弱的身体,轻声嘟囔道,“杀了他之后,能给我们松绑吗?” 齐天圣朝她的方向瞪了一眼。 “哼,”引雷者闷哼一声,“跟他好的女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你好这口也不早说,”费蓝儿立刻讽刺说,“这么没品的男人你也能看上,真佩服你的审美。但我明确告诉你一点,我和我姐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我们也没跟他好过,我们跟他的关系纯粹就是路人甲路人乙。” 齐天圣闻言真的是无语了。不过他此刻的小眼神正在环视四周,准备随时暴起,去抄起窗帘后的棒球棒自卫抵抗。 引雷者语气冒着阴寒:“有个叫费灵儿的,跟他同居这么久,难保没有怀上他的崽,不管有没有跟他好过,她必须死。” 费蓝儿一听急了:“我姐她是清白的!” “死了不就更清清白白了,”引雷者神经质地笑了笑,然后深深望了望她一眼,“别以为你躺在轮椅上,待会我就不会杀你,我的宗旨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漏网一个。” “王多发是你杀的吧?”齐天圣忽然问道。 引雷者顿了一下,继而答道:“一个死人,不需要知道的太多。” “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他?”齐天圣试探问道,“你是异世界的职业杀手?” “职业杀手……职业杀手,”引雷者喃喃重复着,“这个称谓太负面了。你最好叫我清洁工,不不不,我是异世界的清道夫。” 费蓝儿弱弱地问:“你是要等我姐姐来,一起杀死我们吗?” “你怎么这么聪明?”引雷者狞笑地望着费蓝儿。 “可她去了机场,马上要出国啊!” 齐天圣显然知道费蓝儿在蒙骗他,毕竟二十分钟前,费灵儿才给他打过电话请他立即回别墅,说明费灵儿很可能就在回别墅的路上。如果费灵儿此刻回来,那就糟糕透顶…… 他配合费蓝儿演戏:“费灵儿怎么走得这么急,不是说明天才回美国吗?” “她说她有一件重要的东西,必须立刻交给一个故人。” 引雷者的眼神有些犹疑,但随即坚定起来:“不可能,费灵儿有什么故人?她早就无父无母了。” 费蓝儿急切地问:“那你是不是知道我爸妈怎么死的?” 第125章 真相 引雷者冷不丁被这么一问,这才意识到无意间泄露了信息,眼神中闪过一丝后悔之色,但随即狞笑一声:“将死之人,知道这些只不过徒增痛苦而已。” “看来你确实不知道。”齐天圣冷嘲道:“不必问他了,清道夫在异世界估计也只是一枚小角色而已。” 齐天圣尽量拖延时间的想法貌似并未被费蓝儿领悟,她冲齐天圣冷哼了一声:“我们家的事情,请你不要插嘴。” 冷不防吃了个哑巴亏,齐天圣有点气恼又有点懊丧。这姑娘自从机场出现以后,就一直跟自己明着暗着作对,难道是上辈子的克星。齐天圣真有点后悔当初同意费灵儿把这个矫情妹妹带回别墅的决定。 引雷者目光灼灼地盯了费蓝儿一阵,缓缓开口道:“等我杀了灵媒以后,再好好告诉你。” 灵媒?!齐天圣环视四周,除了站着的自己和躺下的费鱼儿,房间里似乎没有其他人了。而引雷者凶狠的目光明显落在了自己身上。 灵媒是我?!我是灵媒?! 齐天圣错愕地张大了嘴,就在引雷者挥手把一团闪电招呼在自己身上时,他本能地伸出双手制止,嘴里语无伦次道:“搞错了搞错了,你肯定搞错啦,我才不是什么灵媒,灵媒是什么东西我都不晓得!你清道夫也好扫地僧也罢,总不能滥杀无辜吧?” 费蓝儿也睁大了眼睛,好奇地问道:“灵媒是什么东西?” “哈哈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引雷者狂笑起来,“想不到骓不逝竟然找了你这样的继承者,真是白瞎了他一身的技能包。” 骓不逝?继承者??技能包??? 齐天圣脑子有点乱。 费蓝儿见氛围有点尬,弱弱地插入一句:“要死也要死的明白不是?他这么不明不白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齐天圣听她这么“帮”自个儿,心想我真是谢谢您嘞。 引雷者朝自己手指轻轻吹了一下,雷电霎时消灭于无形,他幽幽道:“行啊,我就满足你最后一个愿望,让你做个明白鬼。” “这本是一个二元世界。本世界与异世界。但在发现异物质之前,我们异世界的异能人并不知道,竟然还存在着另外一个本世界。正如你们本世界的普通人,从不知道我们异能人一样。” “异物质大爆炸改变了这一切,出现了一个巨大黑洞,造成本世界与异世界出现缺口,一部分异能人进入了本世界,一部分普通人进入了异世界。” “如果仅仅是到本世界观光旅游,问题还不大。但有极少数异能人禁不住诱惑,背叛了异世界,与本世界的人进行通婚,并产下了子嗣。从此,异世界的秩序开始变得紊乱。” 齐天圣跟听天书似的听完后,不解地问道:“两个世界的人相互通婚,难道不是一件优生优育的好事情吗?” “不!”引雷者愤怒道:“这种杂交出生的婴儿有先天缺陷,严重影响着异能世界的秩序和平衡,相信你们本世界也领略到了异能人的危害!” “那些异能人都是本世界与异世界的混血儿?”齐天圣问道。 引雷者摇了摇头:“你挽救的那些异能人,只是是第一代混血儿的子嗣。” “那第一代呢?” “已经被我们清道夫消灭干净了。”引雷者狞笑道:“对于异世界而言,这些混血的杂种都有着严重的先天缺陷,如果他们一直留在本世界还好,但总有少部分会偷偷溜入我们异世界,极易引起我们异世界的能量平衡。因为我们异能人是靠能量来完成对世界的主宰,一旦能量失衡,整个异世界可能面临毁灭的风险。为了避免这种风险,灵王组织了灵媒,目的是消灭本世界与异世界所有的混血儿,从而净化异世界!” “灵王?”齐天圣脸色露出不解的神色。 “你可以理解为异世界的boss。”引雷者继续解释道,“最初并没有清道夫,灵王深信着一批可以自由进入本世界和异世界的灵媒,有着和他一样的干净灵魂,会肩负着净化异世界的使命,百分之百的听命于他。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极个别的灵媒背叛了他!” “灵媒与本世界的人类和好了?”齐天圣问。 “并非这么简单。”引雷者深吸了口气,说道:“灵媒在异世界本就是一种怪胎,它的能量可以通过血契的方式,吞噬异能人的能量而得到增强。这些灵媒被派往本世界以后,他们一开始的确是按照灵王的指示,无声无息地消灭第一代混血儿,可当他们渐渐地品尝到能量极速增长的快感后,一切都变了。” “他们叛变了?” “他们为了壮大自己的实力,故意引导混血儿与本世界的普通人继续通婚,生出更多的杂种,然后将杂种灭掉,从而不断增强自身的能量。” 齐天圣听到这里,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仅仅是第一阶段而已,”引雷者怒道,“第二阶段,灵媒不满足于能量增长的速度,彼此展开了内斗行动。因为,吸收其他灵媒增加的能量,比消灭混血儿来得更快。” 齐天圣问道:“灵媒这样内耗,岂不是死的会很快?” 引雷者摇了摇头:“灵媒从不靠数量取胜,而是靠能量称霸世界。” “那灵媒的内耗的最终结果,是形成了灵媒中的——王者?” 引雷者斜了斜嘴角:“看来,你很聪明。” “灵媒的王者能量逐渐增大,威胁到了灵王的在异世界的统治?” 引雷者夸张地大笑起来:“灵王会怕灵媒?你把灵媒想的过于强大了。灵王在异世界相当于无敌的存在,因为他每年都会接受亿万异能人的一部分能量。你可以理解为本世界的纳税。但是,灵媒的王者虽然还没有那么可怕,他的不听话已经昭然若揭了。尤其是,他逐渐找到了在本世界不断壮大自己的法门。” “什么法门?” “通婚。与本世界的寄主通婚。” 第126章 迷之死亡 齐天圣头都被绕晕了,不解地问道:“本世界的寄主,是什么意思?” 引雷者轻蔑地哼笑一声:“你也真够笨的,异能诊所开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连自己家人的身份都不知道。” “家人的身份?”齐天圣倒吸了一口冷气,“你指的是我爸妈?” 引雷者颇有深意地低头望了齐天圣一眼:“你真的像你爸一样可怜。” 下一句惊掉齐天圣的下巴: “你们至死都不知道她的身份。” 难道……我妈妈不是地球人??? 正待齐天圣还要发问,地下室传来一声巨响! 震天的声波像突如其来的龙卷风,把室内的所有陈设掀倒,费蓝儿则连同轮椅撞向墙角,齐天圣也顺着她的方向狠狠幢了上去,随后失去了知觉。 别墅客厅灰尘飞扬,一片狼藉不堪。 过了许久,齐天圣闷哼了一声。 抬眼一看,客厅不见引雷者踪迹。原来他被巨大声波掀飞到别墅院子,重重撞在柱子上,此刻已经一动不动。 齐天圣挣扎着要站起来,触手可及却是一片柔软。 一低头,与压在身下的费蓝儿四目相对。 两人一时语塞,却都没移开彼此的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费蓝儿脸上泛起微红,她低声嗔道:“你压疼我了。” 齐天圣这才意识到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好在费蓝儿身下还有轮椅,不至于被他沉重的肉身压扁。 齐天圣慌不迭地起身,却没料到因腿部长久没动,一阵酸麻上涌,又不用自主地跌了回去。 这下费蓝儿气晕了,恢复了她以往对齐天圣的大喊大叫的高声调:“混蛋,快滚开!” 齐天圣狼狈又尴尬地挪开身子,忽然发现破碎的窗玻璃外,站着一动不动的费灵儿。 费灵儿似乎面无表情。 她身后还站着一起跟来的黑见道和白如常。 见齐天圣站稳了身体,才显出焦急之色,费灵儿对费蓝儿问道:“别墅怎么会大爆炸?” 费蓝儿用手指着窗外倒在地上的引雷者,身体还有些颤抖:“他绑架了我们,正废着话,突然爆炸就来了。” 黑见道弯着腰试了会儿引雷者的鼻息,沉声说道:“他死了。” 一阵无言的沉默。 费蓝儿长吁一口气,故作轻松道:“死了好。” 白如常则从地下室调查爆炸起因回来,他眉头皱成一团,把一块用透明塑料袋密封好的金属块交到黑见道手上: “果然是异世界的暗物质。” 黑无常接过去,眯着眼睛看它,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齐天圣立马想到,这是不是霍九建留下来的。 可霍九建已不见踪影,这家伙总是在关键时候缺席。 黑见道走到齐天圣跟前,狐疑地望了望齐天圣,问道:“引雷者都跟你说了什么?” 齐天圣下意识地看了眼费灵儿,她仍是一副轻描淡写漠不关心的表情。 他一五一十地把引雷者透漏的秘密和盘托出,本来云淡风轻的费灵儿现出一脸的惊异之色。 她望向费蓝儿:“你有没有问她关于我们父母的事情?” 费蓝儿茫然地摇了摇头。 费灵儿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齐天圣本以为黑见道会有很多问题要追问他,没想到黑见道像是对这一切早已成竹在胸,竟然不以为意,反而问他道: “你妈妈的身份目前存疑。但是你爸爸的死因我们已经调查清楚。” 齐天圣一脸震惊:“他难道不是从脚手架下摔死的?” “被人推下来的。” 没等齐天圣继续发问,他说道:“凶手不是本世界的人。” 见齐天圣呼吸急促,他继续补充:“放心,不是你妈妈。” 费蓝儿问:“也就是说,他妈妈真的不是本世界的人。” 黑见道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充分的肯定。 齐天圣傻眼了,这个未曾谋面的妈妈也太神奇了吧,竟然非本世界的人,那她会是引雷者口中的“灵媒”吗? 黑见道把一个破旧的布袋包裹交到齐天圣手中:“你爸爸的遗物。” 齐天圣连忙打开,只见里面是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里两张照片和两封信,照片上的女人头像已经磨花,信件没有落款,只看到简单几个字: 已逃,改名。 黑见道解释说:“照片上就是你妈妈。只不过几十年过去了,上面已经看不清楚容颜了。当年,你妈妈破译异物质上面书写的文字后,她总是被陌生人跟踪,你爸爸无意见知道你妈妈的身份后,发现她已经被异世界其他灵媒追杀,让她赶紧逃离,并且还为他找到了落脚处。这个落脚处就是他一个做中医的好朋友找到的,你妈妈安顿好之后,这个朋友去找你爸爸,却发现他已经死了。后来他找不到你,就只能把他调查到的真相写成了一封信。” 齐天圣颤抖地打开第二封信,这里面则是这位中医朋友叙述的有关他妈妈某件灵异事情的经过: 这中医的父亲生前是齐天圣爷爷唯一的朋友,齐天圣爸爸与这个中医于是乎从小一起玩到大,只是后来中医的父亲离开了这座城市。这中医记载,他父亲曾发现一种物质,并将物质应用于中医药,意外地发现可以攻克所有癌症。但是在他父亲公布这项研究成果之前,他就无病无痛地死去了。 他死去之后,他的老朋友,也就是齐天圣的爷爷,也是无病无痛突然死去。 读到这里,齐天圣脊背发凉:原来爷爷并非自然死亡! 一不小心,信纸下面的照片掉落在地上。他连忙弯腰捡起来,只看了一眼,便发现一处蹊跷: 照片里是三个男人。 齐天圣爷爷,中医的父亲,还有一个比他俩年轻二三十岁的男人站在两人中间,一脸科研男的长相,形象气质酷似霍九建的父亲霍八建,但又不是霍八建! 霍七建?霍九建的爷爷吗?? 难道霍家跟这个事情也有关系? 齐天圣头皮有点发麻,他继续看信。 医院开追悼会悼念中医的老父亲,但他坚决认为父亲不会死,并且认为父亲肯定是被害死的,但警察坚称这件事情做过详细缜密调查,已经排除他杀可能。 开始这中医还很坚持,但后来随着另一件灵异事情的发生,他的注意力发生了根本性转移。 第127章 霍家与费家 那年,等老父亲过了头七后,承袭父辈的老诊所照例营业,只是中医的重心仍在替父申冤上,几个小徒弟负责坐诊。 一个长相酷似马脸的患者在介绍完症状后,小徒弟诊脉也毫无线索,只能叨扰中医本尊,说是这位叫骓不逝的患者脉象平稳,并不像生病的样子,但精神状态似乎不大正常。 中医皱着眉头从后堂走入诊室,看到患者骓不逝正一脸愁容地坐在板凳上,双眼紧闭,似乎刻意在回避着什么。 等中医坐在他对面,搭上骓不逝的脉搏后,骓不逝睁开了双眼,魔怔地盯着中医的手看了一会儿,试探地问道:“你手掌里面有一根倒刺,是不是没有拔出来?” 中医一愣,确实有根刺扎进肉里取不出来,不过已经是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这患者并没有看他手掌,怎么就认定他掌心有刺呢? 骓不逝似乎明白他的疑惑,反客为主直接解释说:“我听说你们这家诊所远近闻名,今天过来就是想让你看看我这怪病到底是咋回事?” 原来,骓不逝有一双透视眼。他能通过肉眼扫描物体的内部构造! 中医忽然想到,他能否用透视眼窥一窥父亲老中医的真实死因呢? 可是老中医已经下葬了,还管用吗? 骓不逝说管用。于是他们来到墓地,骓不逝现场直接透视墓穴,看到了老中医的尸体,以及死者身体的结构。 好在入殡时间离那时还不算长,骓不逝果然发现了问题。原来老中医的心脏被轻微地易了位,他其实是死于短暂性休克。 真相终于大白,但是并没有现代科学佐证,不会有人相信的。 中医骤然想到了齐天圣死去的爷爷,于是又把骓不逝拉到了另外一处墓地。 死因一模一样。 接着他们又来到中医的好友——齐天圣更早死去的父亲墓地,这次却没发现什么异状,他的确是从脚手架上掉落摔死的。 可是骓不逝似乎轻车熟路,他主动要求中医带他到齐天圣父亲生前的工地察看。 那片工地一半已经变成高楼,索性脚手架还固定在毛坯楼面上。骓不逝又催动特异功能,将奇特的双眼瞄向了脚手架。 这一看,还真看出问题了。 原来,脚手架某处被动了手脚。 齐天圣父亲的死也是有人故意为之! 中医本来想着把这件事告诉齐天圣,但是一来齐天圣太小,二来告诉他反而给他造成莫大凶险,于是故意隐瞒不报,而他自己则一直暗中寻找事实真相和幕后真凶。 照片上的霍九建的爷爷成为唯一活的线索。 可是,这个人像是没来由地出现,又没来由地消失,根本无从找寻。 再后来,中医发现,就连齐天圣也神秘消失了。 他当然不知道的是,齐天圣已经去到了三十年后,开了家异能诊所。 但是齐天圣父亲的这位中医朋友并不放弃寻找真相的努力。而且他多了骓不逝这个异能人的帮助,很多寻找工作如虎添翼。 他先是辗转找到了霍家人,得知照片里的人就叫霍七建,也就是霍九建的爷爷。 霍家人一见到他,就夸口说祖上几代都是科学家,霍史建参与过“两弹一星”,而霍七建呢,参加重大科研项目被当做国宝封闭保护起来,据说在研究某种太空特殊物质,目的是造福全人类…… 虽然没有直接找到霍七建本人,但是从霍家追溯到他工作过的原单位,虽然没有找到霍七建的同事,但却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他了解到一个曾与霍七建并肩研究的人,名字叫做费清。 据说霍七建、费清两人一起发现了那种物质。 研究所的人告知他,在一次研究所的小型爆炸后,费清夫妇已经神秘失踪了,与他们一并失踪的,是一对儿女。 当时他们怀疑他们夫妇携重要秘密叛国而逃,所以紧急把霍七建抽调到国家级研究中心开展全过程封锁式研究。 信封里还夹带着一张中医好不容易找来的费清的照片。 眉清目秀的一个帅哥,长相偏婉约,有点像一个很熟悉的人。 不就是是她嘛! 齐天圣忽然想到了什么,赶紧问费灵儿,:“费清会不会就是你父亲?” 费灵儿也惊呆了,望着照片里的那个男人,拿着照片的手有点颤抖。 眼见真相即将大白,她也很激动,夺过齐天圣手中的信件,继续往下看去。 后来,那中医继续沿着费清的线索,顺藤摸瓜往后查索,渐渐发现了费清夫妇逃亡的方向。 几经波折后,他终于在本世界与异世界边缘处的暗物质磁场附近,发现了奄奄一息的费清夫妇。 费清夫妇验明他的身份后,临死前告知了他事情的真相。 原来,发现暗物质的是费清夫妇,霍七建只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他作为费清的研究助理,搭上了费清研究暗物质的快车道。 研究所爆炸的事故,实际上是异世界的杀手故意制造的,目的是通过暗物质操纵爆炸,除掉费清与霍七建。可没想到,费清及时观察到了暗物质的异常数据,把研究所的人及时疏散。 由此,异世界的杀手终于知道,原来费清才是精通暗物质的研究者。费灵儿爸爸表面是研究希腊语和阿拉伯语的专家,实际上他是暗物质秘密研究员。 一场旷日持久的追杀与逃亡开始了。 过程自然非常复杂又坎坷。最终的结果是费清夫妇带着一双子女逃到了本世界与异世界边缘,以为可以侥幸逃脱,却仍然被异世界的杀手追到。 费清妻子为了保护费清与子女逃脱,分路行动引开杀手,却遭残忍杀害。 费清在把子女交付给可靠的朋友后,身藏自制的暗物质武器,主动去找杀手单挑,在重创杀手后被一击毙命。 得知父母死因的费灵儿如遭雷击,潸然泪下,蹲在地上无声地哭泣。 而费鱼儿在匆匆赶到后,提出了一个致命的疑问。 信上说费清夫妇有一对子女,他与费灵儿、费蓝儿明明是三个人啊! 这又让费灵儿陷入沉思。 她赶紧拿出此前在精神病院拍的那张照片,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恍了神。 黑见道提出,可以到中医的居所里搜找一下其他线索,兴许有新的发现。 第128章 真相大白1 通过黑见道查找地址,一行人发现中医是住在一栋破旧的筒子楼里。 成片的筒子楼已经废弃,但是还没有拆迁,荒无人烟,一片荒芜,看起来很久没人居住的样子。 按图索骥后,终于找到了中医的破败居所。 齐天圣在一个破败书架上找到一本病历册,众人翻了好久,竟然找到了骓不逝的诊疗过程和地址。 上面赫然写着:此患者患有眼盲症;用心灵透视可以隔空感知到物体的存在。 原来骓不逝是眼盲心不盲的异能人。 白如常突然指着墙壁惊叫:“你们看贴的什么?” 众人立即却被满墙的照片吸引,上面贴的不仅有人物照,还有各种关系图,另外还有暗物质、异能人的各种信息。 费灵儿踱步细细看下来,在一张合影前停住了脚步,然后缓缓地从口袋掏出自己的那张合影。 是一模一样的照片,只是她手中的照片多了一个她。 而墙上的照片上,只有费蓝儿、费鱼儿两个人。 她身心有种脊背发寒的冰冷。 齐天圣并没察觉她的异样,似乎有了新的发现,忽然走近费灵儿,拍了她一下,费灵儿浑身打了个激灵,赶紧把手上照片收好后,又把墙上的合影撕下来收了起来。 “你看这里夹着一封信,似乎是你爸妈写的!” 费灵儿赶紧抢过来,认真地看了下去,很快眼眶就红了。 费鱼儿从失神的她手中夺过信,看了半天不明所以。 “是他们写的信,可里面没有什么有价值线索啊。” 却见费蓝儿接过信,细看一会儿,就指着倒数第二行偷偷给费鱼儿看: “我们走了以后,请帮忙照看我的一双儿女。” 一双儿女?一双儿女!!! 费鱼儿目瞪口呆,先是看了看费灵儿,又看了看费蓝儿。 “所以。。。” 费灵儿直接说:“所以我不是亲生的,也不是你们姐姐。” 费灵儿说完之后,眼泪止不住落下来,她迅速转身走了出去,门被重重地摔上。 齐天圣心想:“如果真是这样,那费灵儿这么多年生活的意义可就全部失掉了!” 地下室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老者从楼下垃圾堆里爬了出来,吓了众人一跳。 他长着一双白眼,但是表情却很谦卑。 “大爷,请问您是?”费鱼儿小心翼翼问道。 “哦,我叫骓不逝。” 众人大惊,尤其是黑见道,连忙扶起他问道:“这么多年,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骓不逝苦笑道:“是啊,这地方挺好,这么多年来,我们异能人不都是东躲xz嘛!” 黑见道郑重其事地保证:“从现在开始,我们异能事务局一定会保护您的!” 骓不逝笑了笑:“异能事务局?是和异能联盟一样的组织吗?我已经老朽了,完全不怕了,只想临终前把掌握的秘密告诉后面的异能灵媒。”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中间有灵媒?”齐天圣问道。 “因为灵媒就是你啊!”骓不逝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可是靠透视异能发现的,错不了。” 众人还在震惊地看着齐天圣时,骓不逝指了指外面的路,催促道:“快带我去异能别墅吧,我来从地下室把灵媒组件找出来给你。至于来龙去脉,路上我慢慢讲给你们听。” 骓不逝坐在白如常开的警车上,把自己这几十年来调查的结果告诉众人。 关于暗物质研究,发源于核弹功勋霍始建,1964原子弹爆发,他发现些许端倪——核弹爆炸与暗物质显示出强关联性。 退休时他留下了暗物质课题,一直到霍八建这一代,从1990年就开始在开展研究,只不过他到了美国,他们代表官方的派系,把暗物质作为一种攻击性武器,这些科学家其实是一开始被蒙蔽的。 而费蓝儿费鱼儿的母亲,实际上是古文明语言专家,对破译暗物质上的文字自发产生特别大的兴趣,她曾经部分破译了远古时代异能人的宿主计划,受到异能人的追杀,于是与研究暗物质的费父一起出逃,最终惨遭杀害。 费灵儿提出来自己的身世疑问,骓不逝毫不避讳地解释说:很有可能,费灵儿是费父当时买来的穷人家孩子,用来掉包和混淆追杀者的判断,从而达到保护费蓝儿费鱼儿的目的。尤其是出生的女孩会被异能世界作为受体制造灵媒,所以他们将自己孩子掉包,结果异能人并没有找到费家的孩子。 费灵儿嘴角显露出一丝苦笑:“那你知道我的出生地吗?” 骓不逝迟疑了会儿,回答说:“大概是陕西。” 齐天圣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说我是灵媒?” “因为你母亲慕燕紫就是灵媒。” 如同晴天打了个霹雳,齐天圣一直以来已经能勉强接受自己和目前是异能人的事实了,但是均是灵媒这一点让他心头浮现出莫名的惶恐。 “慕燕紫是个罕见的勇力者,红色异能系,她最初是异能人在地球上的灵媒,负责斩杀行动计划。但是她叛变并摧毁了组织。” “她为什么叛变?” “为了你,”骓不逝正色道,“为了她的儿子不被献祭。” “献祭?” “灵媒之子具有特殊的能量场,可以激活异能人的更高潜能。”骓不逝继续解释道,“当时异能世界的领袖并不知道慕燕紫怀孕了,可是慕燕紫选择了先下手为强,她将谋杀异能人的组织几乎给团灭了。但是,她的叛变行为随之被发现了,面临她的是旷日持久的追杀。但你母亲很勇敢,远走他乡一直组建防御力量进行抗衡。” “她现在还活着吗?”齐天圣试探地问道 骓不逝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跟她有关系的人都被异能世界的杀手害死了。” “那我爸爸爷爷也是因为这个被杀死的?” 骓不逝点点头:“你爸爸临死前嘱咐我们,千万不要激活你的异能力,普普通通度过一生,至少可以逃过追杀。但没想到还是逃不过这一劫,而且我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是你自己撞上了异能别墅这个枪口。。。” 齐天圣回想起当时遇到异能别墅的场景,至今仍觉得是一个梦。 但现在,反而在知道事情真相后,这个梦却变得真实起来了。 第129章 真相大白2 齐天圣忽然想到了什么,掏出爷爷那封遗书,又看了一遍,心里蓦地清醒了。 这封遗书是伪造的。 是有人为了诱导他去往异能别墅。 但如果这个人是异能世界的杀手,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杀了自己呢? 骓不逝嘴角浮出一丝浅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为什么自己能活到现在?待会到了别墅,等我找到一样物件,你就知道答案了。” 一路车里无话,似乎每个人都有万番心事。本来费鱼儿、费蓝儿要劝劝费灵儿的,但她挥挥手示意自己要浅睡一会儿,谢绝了这无效的好意。 异能别墅经过几次比较大的风波和爆炸,已经显得破败不堪,里面甚至窝藏着几只流浪狗。 齐天圣望着几只仓皇而逃的小狗,不由得有些唏嘘。这曾经是寄托着他无限希望的藏身之所啊! 进入异能别墅后,骓不逝发动心灵感应,找到了地下室的索引,带着众人直接下到地下室。 当负一层的酒柜再次映入眼帘,已经是破败不堪的存在了。齐天圣不知道这里还能发现什么秘密。 用工具刨开了挡住暗门的酒柜,众人视眼里再次出现了那道藏在柜体后面的石门。 光滑平整,黑漆发亮。左侧门正中刻着“future world”,右侧门上刻着“past world”,中间那扇门上是“different world”。 中间的死门的暗物质此前已经被盗窃,只留一道空虚的壁洞。 除了齐天圣待在原地,其他人都好奇地凑近三道门前,摩挲着门上的刻字。 “像是几个世纪前的刻字。”霍九建端详了一番镌刻的英文字母后,猜测道。 长期在国外生活的费鱼儿摇了摇头:“不对,那时候英文不是这样书写的,顶多也就五六十年前的流行字体。” 众人陷入一阵沉默 齐天圣用手指向了最左侧的那扇门:“future world,我就是当初进了这扇门”。 费蓝儿饶有兴趣地问道:“你真的是从三十年前穿越过来的?” 齐天圣缓缓点了点头。 “那就是说,这扇门是时间的钥匙,我们也可以穿越到三十年前?” 费蓝儿这句无心的感慨,让大家的视线都落到了“past world”这扇门上。 正迟疑的时候,黑见道对白如常说:“老白,你去试试看。” “我……我不要……” 黑见道目光一凝:“我们可是异能调查事务局的,咱们不去谁去?!” “那你自己怎么不去?”费蓝儿打趣道。 白如常赶紧接话:“我们头儿还要追查异能世界的秘密,他是肯定不能去的。” 说完,他把心横了横,毅然决然地推开了“past world”的大门,嘴里喃喃道:“回到三十年也好,那个时候我还没这么胖!” “慢着。” 他身后响起了骓不逝低沉的声音:“你回来,我去。” “为什么?”黑见道不解地问道。 骓不逝沉静地答道:“我的那些朋友都是在三十年前死的死、散的散,我看能不能回去拯救他们。” 霍九建忍不住插话说:“根据穿越定律,既定事实是难以通过穿越者改变的,而且穿越者如果遇到以前的自己,则会出现bug,有可能你会再也回不来。” “那又怎样。”骓不逝轻描淡写地说完,就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进了“past world”的大门。 费蓝儿禁不住望向齐天圣:“接着会发生什么?” 齐天圣嘴里喃喃道:“他会消失在我们眼前,然后出现在30年前的异能别墅里。” 可是,当费蓝儿把目光又移向“past world”大门时,奇迹并没有发生,骓不逝还在众人眼前,并没有消失。 “怎么回事?”黑见道问齐天圣。 齐天圣摇头。 白如常这时候忽然大步流星走向最左侧“future world那扇大门,迅速推开大门,众人根本来不及阻挡,只能眼睁睁地望着他走了进去。 他也没有消失,奇迹还是没有发生。 费鱼儿也走向前去,在“past world”“future world两扇大门来来回回进出好几趟,奇迹仍然没有发生。 霍九建也禁不住要尝试,仍然没有发生穿越。 齐天圣正准备也往“past world”的大门进出尝试时,立刻被骓不逝察觉,把他拦在门前。 众人皆是一愣。 唯有黑见道突然开悟,大喊道:“我明白了!穿越时间是齐天圣的异能!!!” ???!!! 在众人不可思议又茅塞顿开的目光注视下,齐天圣有点手足无措。 “要不要试试看?”费鱼儿提议道。 费蓝儿立刻阻止说:“肯定不行,万一他消失了呢?” 原来穿越时间是齐天圣的自身异能。 霍九建赞叹道:“这个异能确实也太强大了,怪不得能成为灵媒一样的角色。” 众人正吃惊的时候,骓不逝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一样的东西。 “异能病历册!”齐天圣、霍九建、费灵儿一起惊呼。他们仨对这个再熟悉不过,但是自从丢失以后,就再也没见过。 齐天圣夺过病历册,翻开扉页,看到“献给灵媒”这四个字后,又粗略翻了翻里面的内容,都已经被撕毁了。 病历册怎么会在骓不逝手中? 骓不逝淡淡地解释说:“因为这并非病历册。而是相当于一本死亡笔记。” 死亡笔记?! “异能世界的杀手会根据记录在内的笔记,找到异能人的特点和缺陷,逐一消灭掉。最可怕的是完成血祭的异能人,能力会完全移转给灵媒。” 齐天圣猛然一惊:“怪不得我会拥有他们的异能!” “借由普通异能人的牺牲,灵媒不断吸取各种能量,逐渐异化后,彻底沦为异世界的——” 骓不逝话还没说完,突然两眼一翻,跌到在地上。 黑见道连忙蹲下来给他急救,可是于事无补,骓不逝很快就没有了脉搏。 回天乏术! 白如常迅速作了全身检查,惊骇道:“他死于心脏骤停!应该是附近有强电磁干扰。” 费灵儿迅速判断:“不可能,如果有干扰,也应该是干扰到我们所有人。” 在悲痛与震惊的感情交织中,众人把骓不逝从地下室拖到车里。黑见道坚持要把骓不逝的尸体拖走作进一步检测。 可意外再次发生。 齐天圣在把骓不逝的遗体搬到车上后,忽然眼前一花,两腿一软,毫无征兆地栽倒在地上。 耳边的惊呼声逐渐小去,齐天圣直挺挺地晕倒在地上。 第130章 真相大白3 等齐天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傍晚。 仍然是头晕目眩,他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床边趴着一个小脑袋,正发出匀称的呼吸声。 是费蓝儿。 齐天圣本来想叫醒她,后来看到床边柜的水和食物,才知道有可能费蓝儿是在照料自己。 鼻孔嗅到一丝香甜,那是专属于少女的味道。齐天圣不由得有点脸红。 说实话,一开始在机场见到费蓝儿,他对这个暴脾气的女孩是有点愤恨的,然而因为费灵儿的关系,他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到后来经历这许多事以后,两人倒是有一种不打不相识的亲近感。 直到现在,看到她因为照料自己困倒在床边的娇憨模样,齐天圣对她的好感度陡升。 齐天圣试着给她盖毯子时,费蓝儿被惊醒了。 “你终于醒了!”费蓝儿开心地叫道,“坏蛋,你都不知道我们有多关心你!” “为什么要关心我?”齐天圣摸着后脑勺。 这句话有点把眼前的少女问懵了:“没有……没有你,我们怎么发现异世界的秘密,怎么找到我爸爸妈妈的死因。没有你……” 齐天圣见她停顿,疑惑地望向她。 “没有你,我会失去一个很好的朋友……”费蓝儿说完后,急忙羞怯地低下了头。 齐天圣忽然有种心动的感觉。这种感觉自从初恋那段短暂的恋情之后,已经久违了。 可正当他沉浸在这种感觉之中时,窗外忽然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两人的目光不由得都被床外突如其来的变化所吸引。 突然,费蓝儿扑向了齐天圣,吃力地挡在他身前。 一道闪电破窗而入,把窗台的花瓶击得粉碎,齐天圣倒吸一口冷气。 再回头时,双人的目光已经交织在一起,久久不言,一种莫名的情愫在两人之间迅速燃烧。 费灵儿、霍九建、费鱼儿等人听到动静,都跑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由得又退了回去。 只有霍九建舔着脸又走进来,讪讪地笑道:“你昏迷的时候,本来我们约好轮流照顾你,可是费蓝儿照顾你的时间最长。” 费蓝儿脸上浮出一朵红晕,嘴上却不饶恕:“胡说什么,我是不小心睡着了才这么久的!快,该换你来了。” 说完,她拼命推着轮椅要走出房间。 齐天圣注意到费鱼儿表情似乎有一丝丝的纠结和沉重。 费灵儿一句话没说,面无表情地退了出去,费鱼儿犹豫再三,还是跑出去找费灵儿了。 后面两天,虽然齐天圣仍然在床上养病,但身体明显恢复的很快。只是他感到头晕的厉害,似乎有一些意象始终萦绕在梦里,但等醒来要去回忆的时候,梦里的影像却荡然无存。 他把这个事情告诉费蓝儿时,费蓝儿正在一旁娇羞地望着他。 “可能这些天你太累了,多休息几天就好了。” 可齐天圣知道异世界杀手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一旦异世界的boss知道了他的身世真相,不仅他可能立刻被消灭,连他这些挚爱的朋友,可能都无法幸免。 这天深夜,趁着大家还在熟睡,齐天圣强忍着眩晕,在费蓝儿的搀扶下,两人再次来到别墅地下室。 费蓝儿问他:“你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 齐天圣皱着眉头:“梦里总是模模糊糊出现这三道大门,我总觉得还藏着一些我们没有发现的东西。” “我有点害怕,”费蓝儿在轮椅里锁着肩膀,显得楚楚可怜,“要不要通知他们一起下来。” “不要,”齐天圣摇摇头,“这些天他们已经很累了,我之所以挑这个时候下来,就是为了让他们睡个好觉。” “好冷……”费蓝儿柔弱地说。 齐天圣蹲下身子,轻轻地抱住她。 两个人在黑暗中依偎了一小会儿,身子渐渐暖了下来,正当齐天圣准备站起身时,费蓝儿的纤纤素手压在他的手背上。 齐天圣浑身一个激灵,连忙把手抽了回来。 “你怎么了?”费蓝儿不解地问。 齐天圣把拇指上已经松掉的异能扳指拧紧,解释道:“这个扳指对我有特殊意义,不能随意取掉的。” 原来,刚才费蓝儿的手不小心触到了扳指,并把它缓缓地揉松了。 “我偏要!”费蓝儿耍着小性子,任性地摩挲着扳指的彩色珍珠,轻笑道:“你就不能让我戴戴看吗?” 齐天圣犹豫了下,摇了摇头:“最好不要。我怕会有不可预期的后果。” 费蓝儿表情有点失落,齐天圣也略显尴尬。 “你还没送过我礼物呢……”费蓝儿忽然娇羞无限地望着他。 齐天圣有点错愕,正犹豫着要不要把扳指取下来给她玩玩。这异能扳指从来没发挥过作用,想必只是个装饰品而已,想到这里,他正准备拧下扳指,结果…… 费蓝儿把嘴唇凑了过来,主动吻上了齐天圣干燥的嘴唇。 一股暖暖的电流迅速流淌全身,触电般的感觉! 紧接着,齐天圣大脑一阵短暂的空白,他忽然在深深的潜意识里看到一个虚白的空间,里面三尺见方,困着一个身材矫健表情独特的瘦弱女人。 他看不到她的眼神,但能从她脸上的表情猜到她时时刻刻生活在焦虑与惊恐之中。 从眼角和嘴边的皱纹可知她已人过中年,但骨子里仍然有一丝刚毅。虽然从未见过她,但齐天圣又感觉彼此那么熟悉。 正陷入这种感觉无可自拔时,手上的扳指突然被费蓝儿拔了下来。 费蓝儿的嘴唇随即离开了齐天圣。 齐天圣错愕地望着费蓝儿,他正准备把扳指取下来给她,可顽皮的她还是决定自己动手。 可他分明看到,费蓝儿眼底那抹纯净的光刹那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狂热渴求的欲望之光。 她把这枚扳指戴在另外一个手。 因为,齐天圣这时才发现,她另外一个拇指赫然戴上了一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扳指。 “你的这枚异能扳指是从哪来的?” “一直就有,只不过我不经常戴而已。”费蓝儿眼睛没有望着他,而是专注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扳指。 “它们原本就是一对。” 终于,费蓝儿抬起了头,笑盈盈地望着齐天圣:“谢谢你。” 齐天圣错愕地张大了口,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利用了我?” 费蓝儿轻笑道:“说这话还有点早呢。” 说完,她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开了齐天圣的裤腰带。 第131章 真相大白4 齐天圣裤子掉了,好在里面还有内裤打底,不至于太尴尬。 “你这是干嘛?”齐天圣有点慌。 “跟你结合啊。”费蓝儿眼中忽然闪着紫色的光,媚笑道:“你难道不想吗?” “不想。”齐天圣毫不犹豫地回答说。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费蓝儿一定是被狐狸精上身了吧? “如果结合以后,我带你进入异世界找你妈妈呢?” 齐天圣愣住了,过了许久,才出口道:“我刚才看到的……是我妈妈!” 费蓝儿没回答他,继续慌不迭地解他衣服,齐天圣赶紧退后,离她轮椅远远的。 费蓝儿笑盈盈地望着他:“这里就我们两人,你怕什么?” 齐天圣陷入一种莫名犹豫中,他这才知道,虽然妈妈对他没有一天养育之恩,但他内心渴望见到她! 角落的柜子里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谁说就你们两人!” 霍九建忽然从柜子里跳出来,喘着粗气:“憋死我了!” “你要不憋着,怎么会相信我的判断?” 费鱼儿从柜子后面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目光锐利地直视着费蓝儿。 “你不是我妹妹,对吗?” 费蓝儿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惊了两下,但很快就轻蔑地哼了一声作为回应。 费鱼儿自信地对霍九建说:“所以,我是对的。照片是她伪造的。” 齐天圣大声问:“这什么情况?” 费鱼儿解释说:“我发现骓不逝房间的照片和我姐姐手里的合影透着一股子怪异,就让霍九建给我鉴定了下,结果发现骓不逝房间那张照片是伪造的。也就是说,我姐姐费灵儿是被她p掉的。之所以p掉费灵儿是因为她当初在美国掌握她太多信息,她要制造我们之间的情感分裂,使费灵儿自觉地黯然退出异能别墅。” 费蓝儿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研究了姐姐留下来的你在疗养院的资料,发现你后期的行踪透着诡异,根本不像我以前患病的妹妹。”费鱼儿舔了舔嘴唇,自信地说,“最关键的是,我和异能人催眠大师一起携手,把程月如的妈妈骗了出来,得知了费家有三个孩子的事实,由此我才开始怀疑是你伪造了照片。” “为什么你不怀疑骓不逝,或许是他伪造的照片?”费蓝儿问道。 “我自己收藏的照片,难道自己不清楚吗?” 黑见道和骓不逝也从楼梯缓步步入地下室。 费蓝儿警觉地发现,自己已经被包围了,不过她一点也不紧张,反而鼓了鼓掌。 “原来你是在装死。怪不得我说呢,怎么就发了一点电磁波,你就一命呜呼了呢。” 霍九建说:“想必你现在清楚了,我们一早就开始怀疑你了,所以一起做了个局。” 费蓝儿疑惑的目光望向了齐天圣。 霍九建连忙解释说:“当然他不可能知道。不然这个局会被你发现,走不下去的!” “干得漂亮啊。”费蓝儿由衷赞叹道,“接下来,你们准备做什么?” 黑见道异常冷峻地望着她:“带你回局里,调查你的真实身份。” 费蓝儿放声大笑:“都到这时候了,你觉得我还有必要隐瞒吗?实话告诉你,我就是异世界派来本世界的头号杀手——紫麟!” “这么说你是附在费蓝儿身上吗?”齐天圣倒吸了一口凉气。 费蓝儿冷哼了一声:“真正的费蓝儿早就夭折了,要不是我寄生在她躯体上,她早就香消玉殒了。” 忽然从房顶上跃下一个矫健的黑影,她手持锐利短刃直接扑向了轮椅上的费蓝儿。 费蓝儿从轮椅上翻滚身体,躲过忽如起来的一击,目光中露出一丝狠厉: “费灵儿,是你!” 黑影正是费灵儿,原来她一直伏在房顶偷听,得知费蓝儿是寄生的异世界杀手后,变决定找机会行动,万万没想到拖着残疾双腿的费蓝儿竟然躲过这致命一刀。 “是你杀了我妹妹,我要替她报仇!” 费灵儿杀红了眼,继续扑向前去。费鱼儿手持棒球棒,也紧跟而上。 一道诡异的紫色光芒骤然闪亮,从费蓝儿周遭往外扩散开来,好似一道冲击波,费灵儿和费鱼儿甫一接触,立即被掀翻在空中,重重摔在地上。 齐天圣赶紧过去扶起费灵儿,一口鲜血从她嘴里吐了出来。一旁的费鱼儿则是直接晕了过去。 “就凭你们,也想跟我过招?”费蓝儿傲慢地笑着。 “那就让我们来跟你较量较量。” 楼上传来了黑见道的声音,只见他身旁满身腱子肉的白如常已经跃跃欲试了,正准备冲下来跟费蓝儿单挑。 只见费蓝儿口念咒语,双手往前一抱一收,地下室周遭立刻被一团紫气包围。 黑见道大喊一声“不好”,立刻带着白如常往地下室冲去,却被一道无形的气墙阻隔,虽然能够模糊看得到地下室的情形,但无法突破进入到楼下。 “老娘没时间跟你们耗着了。”费蓝儿问齐天圣,“再问你最后一次,想不想跟我一起找你妈妈?” 齐天圣怀中的费灵儿拼命摇头向他示意,因为齐天圣已经面露犹豫之色,眉头皱成一团。 不多会儿,他把费灵儿放在椅子上,缓缓地向费蓝儿走近。 霍九建也急了,大声喝道:“你是真傻假傻啊,她是要附在你身上啊!你会成为傀儡……” 费蓝儿立刻打断他,解释道:“不会的,我和你的结合,将成为异世界与本世界联姻的伟大献祭,我们的合作体会变成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灵媒,除了你自身穿越时空的能力保留以外,他将具有献祭者身上的所有强大异能力,在本世界与异世界之间来回穿梭,成为灵媒之王!” “不要……”费灵儿嘴角仍然往外渗着血。 齐天圣扭过头来,面露狰狞之色:“她能找到我的妈妈,这是我毕生最大心愿。我一定要当面向她问清真相,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费蓝儿眼里也露出喜悦而魅惑的神采,向他伸出一只光洁如玉泛着紫光的胳膊来,齐天圣伸出左手,与她紧紧握在一起,作势要把她从地上拉回轮椅。 刹那间,齐天圣迅捷地抬起右腿,积蓄着最大的力气,向费蓝儿身上踢去,费蓝儿猝不及防中像一颗皮球一样,被他踢到了墙柱子上。 “这是陈天浪黄金腿异能的献祭!” 费灵儿脑子里立刻闪出这个念头。 霍九建大声喝彩,竟然兴奋地鼓起掌来,把昏迷的费鱼儿都给吵醒了。 “大快人心大快人心啊!” 可是帅不过三秒,费蓝儿又爬了起来。 而后,他们惊异地发现,她不仅仅是爬起来了,还站了起来! “你根本就没瘸?!”费鱼儿后知后觉。 第132章 结局 “废话,”费蓝儿拍拍身上的尘土,厉声说,“装瘸只不过是为了替代费蓝儿,演出效果更逼真一些而已。” 费灵儿闻言,再次扑向了费蓝儿,可是被费蓝儿抬手毫不费力地扫到了一边。 霍九建看清费灵儿落在地上后的小动作,忽然转忧为喜,心头乐了起来,但表面仍装作义愤填膺。 “我明白了!你是要把齐天圣献祭了,然后吸食他的能力壮大你自己,对吗?” 费蓝儿轻笑道:“明白了又怎样,反正第一种方案已经作废了,现在我只能这么做。” 霍九建斜着眼睛望到费灵儿正一寸寸悄然挪向齐天圣,故意给他俩拖延时间,继续问道:“第一种方案?是什么意思?” 费蓝儿长吁一口气:“本来,我可以与他结合,生出更强的一代灵媒,可惜他不上路子啊。” 齐天圣说:“原来,你一直都是刻意跟我接近。你的最终目的原来是这样无耻。” “死到临头多知道一些也无妨,”费蓝儿轻哼一声,“你从来都不是最终目的,你只是第一步而已。我们异世界的目的是要彻底清除因异世界失序而误入本世界的异能者,维持两个世界的微妙平衡。但是依靠我一个人逐个单杀太难了,异能人已经越来越多了,甚至形成了保护组织。我只能变成灵媒中的王者,弹指间消灭你们所有。” “异世界失序的锅,为啥要扣在我们世界头上?”霍九建继续发问。 “还不是因为你们启动了核战争!”费蓝儿面露讥诮狂之色,“你们的核弹催发了暗物质的生成,暗金属打开了异世界与本世界隔绝的大门,使得异世界的通缉犯逃到了本世界,齐天圣的母亲就是通缉犯!两个世界的秩序因此被彻底打破。异皇一直忧心忡忡。” “异皇是谁?” 费蓝儿忽然缄住口,厉声说:“这个你不须知道,因为你们马上都要死了!” 费灵儿眼见时间不多,立刻从怀里掏出一枚扳指,用尽全身力气扔向了对角的齐天圣,扳指不偏不倚正好被他接到手里。 原来,刚刚打斗中,她眼见费蓝儿手中的扳指意外掉落在废墟里,但费蓝儿并没有察觉。于是冒着凶险再次出击,虽然被她打倒在地,但顺势将扳指窝藏在手心里。 霍九建立刻提示齐天圣:“献祭!快点打开病历册献祭!” 齐天圣匆忙将两枚扳指戴在左右双手,颤抖着打开异能病历册。 献祭?怎么献祭啊?费蓝儿终于明白自己是被忽悠,气急败坏地催生一波紫气,一股巨大的气流向齐天圣迅速袭来。 费鱼儿忽然吹起了口哨声。 一群鸽子蓦地从房顶出现,径直穿透了紫气屏障,飞进了地下室。 正是此前齐天圣消失的那群信鸽。 费鱼儿笑着哼道:“没想到吧,我早就查到你们最怕的就是这个!” 说完,他又吹了几声口哨。鸽子如同被操控般,一股脑全部径直冲向了费蓝儿,把她包裹在鸽群里,左支右绌。 是用自己的血吗? 齐天圣不再迟疑,果决地用木片划开手心,大滴大滴的血液浸入两枚扳指中,然后他狂乱地将异能病历册翻到每一页,将扳指的血液与每个异能人留下的血液混合在一起。 预知未来王多发,动物语言专家那个小女孩,那对石家父子,还有郭家催眠异能,红色系异能陈天浪的黄金腿……最后在一团红黄青三色混合的彩色迷雾中,一朵酷似水晶的三叶花绚烂绽放,最终从花瓣里却是映出了废物回收者谭青韵那张苍老的脸。 “那天,所有的物件我都看到与你有关。所以,我其实已经看尽了你的过去,还有你的将来。我不能再看下去,不然看完你的过去,我也将垂老而死。因为你是时空穿越者,过去即将来,将来即现在。” 过去即将来,将来即现在。 齐天圣瞬间顿悟,他迅疾站起身来,穿梭进入过去之门后消失不见。 但很快他又出现,只不过,身后多了好多人。 在他的施救下,王多发起死回生,莫名其妙来到了这里。动物语言专家那个小女孩也被带回。石家父子还穿着睡衣,莫名其妙地注视着地下室的一片狼藉。陈天浪、郭佩孚则是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站在齐天圣背后蓄势待发。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十几个异能人都被从门外带了进来。 霍九建大声惊叫:“我明白了,你穿越回过去,把异能人都给救了回来!” 齐天圣抬起头,向他点了点头。 “你的脸!”费灵儿惊道。 齐天圣的脸布满了皱纹,头发也有点花白了。 费灵儿望了望他身后那些不认识的异能人,瞬间明白了一切,泪水从她眼眶流淌。 “异能者联盟?”费鱼儿口中喃喃道。 齐天圣亮出两枚扳指,三叶花的光芒映照在病历册上,其他所有异能人共同割破手心,一齐搭在异能病历册上。 闪耀着红黄青色彩的水晶实体乍然出现在病历册上空,被齐天圣操控,瞄向了不远处的费蓝儿。 水晶从惊惶的费蓝儿身体穿过,发出刺耳的破裂声。费蓝儿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躯壳像玻璃一样缓缓地碎裂,发出了最后一声叹息: “这才是灵媒之王的异能。” 说完,她身体瞬间化成一堆玻璃粉末,在空中飘散。 鸽群没有了攻击目标,瞬间冷静起来,排成一队飞向了屋顶。那团紫气渐渐地在空中消退。 黑见道在外面大喊:“你们赶紧上来,好像要地震了!” 果然异能别墅的地面在摇晃。 但费灵儿坚定地摇摇头,对齐天圣说道:“这些异能人我们要带回去。而且你也回不去了。” 霍九建补充道:“对对对,你现在是灵媒之王,既不是本世界的人,也不是异世界的人。本来你的使命是追杀异能人,现在你把他们全救了,异世界肯定也会追杀你。” 费鱼儿疑惑道:“难道我们今后只能在本世界与异世界之间来回逃窜吗?” “不,”齐天圣轻声说道,“我们要去异世界。” 几个朋友,以及身后的异能人皆是大惊失色,但又忽然明白了什么。 齐天圣坚定地说:“我们必须找到异世界失序的根源,劝说异皇放弃仇恨,寻找问题解决的根本方法。” 众人纷纷点头,大声附和道: “我去。” “我也去。” “我愿去。” “我报名。” “……” 费灵儿、霍九建、费鱼儿也笑着冲他点头。 齐天圣最后回望了眼地动山摇的本世界,坚毅地转过身去,向地下室中间的金属大门走去。 身后跟着的,是他的朋友和救下的异能伙伴。 “妈妈,我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