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嗑的cp是假的[娱乐圈]》 第1页 [gl百合] 《我嗑的cp是假的[娱乐圈]》作者：舒语谣【完结+番外】 【文案一】 叶听风与程观月作为歌手组合出道，实力强劲颜值爆表，最终却是靠着cp爆火 季浮舟是她们最忠实的cp粉 别的粉丝磕的是拉郎的寂寞，只有季浮舟知道，她们是真的 因为这对cp中，一个是她清心寡欲的前任，一个是对她敌意满满的情敌 自从决定退出这段修罗场三角恋之后，季浮舟衷心地祝福她们百年好合 然而多年后重逢，曾以为是情敌的女人却将她堵在墙角，恶狠狠地背诵着情话大全 季浮舟：一定是我磕cp的方式不对！ - 【文案二】 十年前，叶听风与程观月被混混堵在墙角，季浮舟如同英雄一般从天而降，自此结下孽缘 学生时代的两年里，季浮舟是程观月忠贞不二的「骑士」 叶听风嫉妒得发狂却也只能深埋心底，退至友情界限之外 从此「季浮舟」三个字便是她年少时遥不可及的旖旎梦 然而她求而不得的东西，却被同伴弃如敝屐，冷眼视之、冷言待之，如同一件可有可无的玩具 后来某一天，季浮舟终于彻底消失在了她们的世界里 - 十年后重逢，叶听风重新触及到了她年少时的梦 得知叶听风和季浮舟在一起的那天，程观月不顾公司要求跟叶听风动了手 昏暗的小巷里，叶听风擦去嘴角的血痕，却笑得张狂 「你曾经丢掉的东西，是我会珍藏一生的宝贝。」 「多谢你当年放手之恩。」 - 一句话简介：【渣前任追妻火葬场失败+深情「情敌」暗恋多年修成正果的狗血修罗场】 - 说明： 1.叶听风x季浮舟，沉默寡言爱得深沉前傲娇后闷骚歌手x前人狠话不多伪不良现佛系咸鱼cp粉，1v1，he 2.程观月是学生时代的渣前任，开篇火葬场（但追不到x），伪修罗场 -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季浮舟，叶听风 ┃ 配角：程观月 ┃ 其它：预收《退休魔法少女再就业指南》 一句话简介：她们都说喜欢我 立意：爱是珍重他人，也要尊重自己 第1章 01 c城。 二月，还是寒风料峭的时节，公司外面的枝杈还是光秃秃的，也就下面的草坪得见一点绿。 季浮舟转着笔盯着外面发呆，旁边的同事汪冰绡轻轻捅了下她的胳膊，暗暗打了个手势。 汪冰绡早早定下了和男友的约会，今天下午本该早点放假，却正赶上了临时会议。 老大踹门进来的时候带着一股气势汹汹的架势，她也没敢举手请假，硬着头皮听了一阵，还是决定偷偷熘走，她让季浮舟帮她打个掩护。 季浮舟余光扫到手机上的推送，点了点头。 原来今天是情人节啊。 季浮舟一边想着，一边挺直了嵴背，尽力掩饰住汪冰绡矮下腰身影。 这场会议跟季浮舟这边的gg部没什么关系，不过是老闆难得接了个大单子，据说是什么演唱会的舞台设计，兴奋之余他干脆拉了所有人旁听他慷慨激昂的讲座，力求让每一个相干或者不相干的人都投入到这次的策划活动里面去。 可想而知下面摸鱼人的比例。 老闆正讲到公司的光辉歷史，季浮舟的手机唿吸灯闪烁了一下，同部门的实习生小杜发来了消息。 点开一看，最上面是一个视频的连结，下面飞快地刷出了好几组图片和几个论坛连结。 季浮舟一眼就看到了视频和照片，视频的封面和照片上是同一组主人公。 两个风格迥异的姑娘，一个温婉柔美，一个冷淡疏离，一如她们的声音一样，唯一的相似之处大概只有「都很漂亮」这一点。 应该是演唱会上截下来的视频和图片。 下面还有小杜追加的嚎叫，附带几乎溢出屏幕的一连串感嘆号。 [小杜：舟姐你看到那个演唱会repo贴了吗，我们cp又双叒叕发糖啦！！！] [小杜：月月那个眼神、那个语气，妈呀太宠了，我又可以了！！！！！！] [小杜：呜呜呜那个手牵手并肩而行的动图我能舔一百遍！] [小杜：啊啊啊啊啊啊我风月cp是真的！！！！！！！连结-……] …… 风月cp，叶听风和程观月。 三年前正式以「风月」为名作为歌手组合出道，皆是顶尖音乐学院毕业的优秀科班生，声音先天条件极佳，各有特色，一出道就凭藉第一张专辑获得了不少奖项。 但是这样有实力的两个人却不是靠着强劲的实力和出众的颜值火起来的。 至少不单纯是靠着这些硬体。 大约一年多之前，因为两人在某次综艺活动中的表现而被拉成cp，粉丝深入了解两人的实际关系之后纷纷表示上头。 青梅竹马二十几载，几乎没有分别的时刻。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擅长抠糖的粉丝从对视脑补到上床。 更别提作为组合出场，几乎有了官方钦定cp的意味。 风月cp一出，就此一发不可收拾，两人由此爆火，一度压过了当红流量小生的风头，至今仍旧双双挂在热门榜上。 第2页 小杜就是风月cp粉，而她之所以跟季浮舟疯狂分享感想，当然不是因为她们关系特别特别好。 而是因为季浮舟也是她们两人的cp粉。 ——铁桿的那种。 甚至入坑还要比其他人早得多。 最早可以追溯到学生时代，那时候她们勉强还算是认识…… 当然现在早就不联繫了。 季浮舟勉强剎住思绪，不去多想那些会让自己不愉快的事。 她在老闆点员工名字回答问题的间隙，飞快地扫完了小杜发来的消息，而后趁老闆继续沉迷于演讲的时候，以无比郑重的姿势敲了几个字发回去。 [浮舟：风月cp是真的！！！！！！！] 两个人比拼了一阵感嘆号发送大法，就听到附近有员工忍不住问起老闆：「老大，那个演唱会到底是谁的啊？」 [小杜：对哦，都没人提过谁的演唱会诶] [小杜：要是风月的就好了] [小杜：好吧我知道我在做梦，但万一实现了呢] [小杜：实在不行就赐我一张演唱会门票嘛，我抢了那么久都没抢到qaq气死我了] [小杜：人间不值得] 季浮舟则丝毫没有这种妄想。 [浮舟：我们这种小公司，怎么可能接到那种级别的单子啊] [浮舟：估计又是什么网红歌手吧] [浮舟：只要活着总能有见面的机会的，祝福你] 台上的老闆丝毫没有意识到底下的员工已经开始光明正大地摸鱼了。 他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努力装作不在意的态度，轻描淡写地说道：「就是那个风月，哦，听说好像最近还挺火的吧，你们应该都听说过的，那两个女孩子，叫什么叶听风和程观月的。」 季浮舟：「……」 [小杜：……] [小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杜：求问老闆失了智的概率有多大！！！] [小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愿望竟然这么快就实现了！] [小杜：我现在申请调到隔壁部门还来得及吗] …… 老闆转向了真正负责这件事的那部分员工：「对了，她们最近可能会提前来看看情况，你们记得抓紧时间先做出一套方案来。」 小杜掐住旁边同事的胳膊，憋得脸色通红，看起来已经兴奋得快要晕过去了。 季浮舟也觉得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但绝不是因为期待和高兴。 虽然她是铁桿cp粉，但绝对是粉丝当中最不想见到两个当事人的人——没有之一。 毕竟…… 见前任这种事吧，还真的挺尴尬的。 第2章 02 季浮舟跟组合里的程观月短暂地交往过一阵。 不过那是高中时代的一段旧事，距今已经快有十年的时间了。 她们原先是高中校友，季浮舟比叶听风和程观月高一届。 高三的时候季浮舟就跟程观月分了手，高考之后她又填报了离家乡很遥远的大学，自此就彻底断了联繫。 后来再见就是隔着屏幕单方面地看了。 就算是在交往期间，她们实际上也没有任何越矩的行为，程观月有洁癖，连牵手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事后回想起来，季浮舟才意识到完全是自己一头热。 若没有那一层朦胧的暧昧关系，她们可能连普通朋友都不如。 都说年少春心初动最深刻，季浮舟亦是如此。 更何况程观月温柔大方、善解人意，相貌好家境好学习好脾气好，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当初交往也是季浮舟主动提的，也许她是怕季浮舟伤心难堪才没有拒绝。 季浮舟看她天然就带了滤镜，感情上不至于念念不忘，但直至分手后也不忘给她贴上一个「好人」的标籤。 叶听风和程观月刚出道的时候，季浮舟刚参加工作，生活有些拮据，但她也仍是咬牙买了不少专辑。 算是作为「旧识」的一点回报。 季浮舟对于她们之间关系的期待也就仅限于这样不为人知的小小支持了。 哪怕前任是个大好人。 但那也依然改变不了是「前任」的事实。 季浮舟将过往的难堪藏于心底深处，并不归罪于程观月，但也不代表那些像小针一样扎着她的尊严的东西不存在。 所以说…… 季浮舟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再见到程观月了。 - 到时候请几天病假吧。 季浮舟心里这么琢磨着，左右她跟那边也不在一个部门，刻意避着一些也未必会撞上。 心神不定地开完了会，季浮舟刚出门就被小杜勐地扑到背上，她差点下意识一个过肩摔将人甩出去，好在最后关头忍住了。 小杜全然没意识到自己面临过怎样的危险，一蹦一跳的满脸兴奋，正滔滔不绝地跟季浮舟说着她准备怎么去接近那两位大明星要签名。 周围人跟她也是差不多的状态，小杜只是稍稍显得亢奋了一些，倒也没有太过显眼。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小杜才意识到季浮舟脸色不对。 「浮舟姐，你不高兴啊？」 「没有啊。」季浮舟掩饰道，她也不想扫小杜的兴。 总不能说「其实我一点都不想见到我前女友以及情敌……哦不，是前任情敌，只想在暗处默默支持祝福她们百年好合，至于我和她们最好老死不相往来……」吧。 第3页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拯救了季浮舟的尴尬。 季浮舟看也没看就接起了电话，还没出声就听到对面传来一阵抽泣声。 她愣了愣，将手机拿开一点看了眼来电显示。 电话是汪冰绡打来的。 「绡绡？你不是跟男朋友去约会了吗？」季浮舟顿了顿，忽的脸色一变，「不会是那个王八蛋欺负你了吧！」 「他敢！」汪冰绡在对面用力拍了下桌子，然后又抽了抽鼻子，哽咽着说道，「老娘把他给甩了！」 这可不像是甩人的态度。 汪冰绡正一个人在酒吧里喝闷酒。 听她报了地址，季浮舟跟小杜打了声招唿就开始在手机上约车。 小杜知道她跟汪冰绡关系好，听着电话里的意思也没多问，乖乖巧巧地挥手跟季浮舟道别：「浮舟姐路上小心。」 关于叶听风和程观月的话题自然而然地终结了。 - 城西某间酒吧外面。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经纪人朝车窗外扫视了一圈，见没什么行人来往，才转头看了眼身边的女人。 一身黑色的羽绒服，同色的围巾裹住了大半张脸，鼻樑上夹了一副黑色的空镜框，乍一眼看过去根本辨别不出相貌。 唯有露出来的那一双眼，即便时常在走神，也如秋水明澈，轻飘飘地滑过来的时候格外动人。 可惜是个闷骚性子，从不高兴拿正眼看人。 经纪人嘆息一声，回头提醒道：「听风，我去前面的公寓拿钥匙，你在车上等我。」 叶听风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经纪人觑着她的脸色，想了想，最后又提了一句：「不要和观月吵架。至少不要让别人看出来。」 叶听风可能「嗯」了一声，但是隔着围巾听不真切。 经纪人没有再说什么，推门下了车，但心里还记挂着。 前段时间叶听风和程观月才吵了架，背着人吵的，摔门出来的时候叶听风脸上都是怒气，留在后面的程观月脸色也不大好看。 这并不常见，但任凭经纪人再三追问两人也没开口。 自那之后，两人的关系肉眼可见的冷淡了下来，就连在公司里的时候也不屑于伪装了。 内部已经传来一些风言风语，负责她们俩的经纪人听得心惊胆战。 来c市的行程是早已定下来的，本来两人都说好提前来c市小住，也预备着全程参与舞台的搭建设计，因为这次的演唱会是她们出道三周年的纪念，对于粉丝来说意义是有些不一样的，她们多上心些也是理所应当。 但是在出发前一天，程观月苍白着一张脸说不舒服，说要留下来去医院做个检查。 往常叶听风会留下来等她一起走，被报导出去还能演一出姐妹情深的戏码。 但这次她却没心情陪着程观月做戏。 经纪人也怕两人一直待在一起会再吵起来，索性将叶听风先带过来，临行前又私下安慰程观月让她安心休养。 程观月是个懂事的，无论心底有什么情绪都不会表现在脸上，经纪人也很放心。 反正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让两人分开冷静一下也没什么不好的。 公司在c市安排了公寓，但是位置有些偏，经纪人正好有朋友在演唱会场馆附近有空房，安保做得很好，她便跟朋友约好借用一段时间，只是要自己去取钥匙。 - 叶听风靠在车窗上，低头扫了眼手机。 消息提示一条接一条地蹦出来，她却没有心情去点开，最终只是无动于衷地看着未读数量飞快地增长。 不用看都知道八成都是来问她和程观月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的。 其实也没发生什么事。 她们之间的关系本就岌岌可危，从小到大就没有看顺眼过彼此的时刻。 有时候可能只是因为衣服颜色稍亮了一些，就能引发成争吵冷战的导火索。 叶听风不像程观月那么会惺惺作态，看到消息倒尽了胃口，便不看不回，将手机倒扣到座椅上，撑着下巴望着窗外发呆。 陌生的城市街道干净整洁，来往的行人也很少，或许是因为这边位置偏僻。 正想着，余光扫到前面一辆车在酒吧门口停下来，穿着藏青色大衣的年轻女人匆匆下了车，直奔着酒吧大门而去。 叶听风只是无聊之下多看了一眼，就不由怔在原地。 那个女人停在酒吧门口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她也下意识举起手机，对着那人的侧脸拍了一张照。 等到叶听风想起来降下车窗的时候，她已经拉开门进了酒吧。 叶听风盯着照片上的侧脸出了神。 是自己的错觉吗？ 亦或只是长得相似？ 毕竟隔了一段距离，看不真切脸，又过去这么多年的时间，那个人还会是记忆中的模样吗？ 窗外的冷风吹进来，前面的司机哆嗦了一下，小声提醒道：「叶老师，关一下窗吧。」 「抱歉。」叶听风回过神，最后看了眼空荡荡的酒吧门口，关上了车窗。 心上涌动的热血渐渐冷却下来。 但等叶听风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下意识将照片发了出去。 她跟高中时代的朋友还保持着联繫，发出去也是私人的帐号，第一个就是高中时的好友。 第4页 好友大概不忙，很快发来回復。 [10：？？？] [10：你碰到季学姐了？] [10：不对啊，你不是说去c市了吗，学姐也在c市？] 叶听风心头一动，没意识到自己打字的时候指尖都在颤抖。 她打了一大段字，最后又挨个删掉，只剩下了一句。 [叶：你觉得像她吗？] [10：啊？] [10：不就是她吗？] [10：我记得上次看到周学姐的朋友圈发的照片里，季学姐就穿的这一身啊] [10：[截图]] [10：你看口袋那里的小熊都差不多，好像说是季学姐自己绣的呢] [叶：……] 叶听风一时不知道该追问好友什么时候跟季浮舟的圈子有了交集，还是该埋怨她知道对方的近况却不告诉自己。 或许还是要怪她自己从没想过追问身边的人。 不过那都是往后靠的事情了。 车内忽的又蹿进一股冷风，司机转头一看就愣了一下：「叶老师你这是……」 叶听风已经下了车，弯着腰跟司机说了一声：「去见一个熟人，等会儿就回来，麻烦你跟余姐说一声。」 司机有些讶然，他看到这个一向闷着不爱说话的人此刻脸上全是笑意。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眼底藏着无尽的欢喜与雀跃。 是去见什么重要的人吗？ 司机忍不住想道。 第3章 03 酒吧。 季浮舟刚推门进去，就险些被里面一水的粉色和红色亮瞎了狗眼。 服务生站在门口迎接客人，见了孤身一人的季浮舟，朝她微微一笑，递上了手里最后一支玫瑰：「情人节快乐。」 季浮舟一边左右张望着，一边顺口说了句「谢谢」，随即匆匆忙忙走向了里侧。 汪冰绡正坐在角落里抱着杯子喝酒，桌上或立或倒地放着好几个啤酒瓶，还有一小瓶二锅头，边上压着一张便利店的小票。 附近的服务生见了季浮舟过来，暗暗松了一口气，显然先前被折磨得不轻。 季浮舟跟服务生要了一杯柠檬水，在汪冰绡面前坐下来。 汪冰绡已经喝高了，面颊微红，也没看向来人，只是呆呆地看着季浮舟背后的墙壁。 季浮舟往后看了一眼，粉蓝色的墙壁上新贴了粉色的卡通贴纸。 长着翅膀的丘比特张弓搭箭，对准下面一对相拥的恋人剪影，周围还挂了一圈红色的小彩灯，一闪一闪地照着周边的爱心。 一对刚进门的情侣眼睛一亮，指了指那面墙就跑过去请服务生帮他们拍照。 季浮舟：「……」 难怪电话里汪冰绡哭得那么凶。 「砰——」 汪冰绡用力将杯子砸到桌上，满脸的怒气，在余光瞥见桌上的玫瑰之后，顿时又通通化成了委屈，她眼睛一红，又开始啪嗒啪嗒地掉眼泪。 「舟舟。」汪冰绡委屈巴巴地叫了一声，然后就开始一边抽泣一边骂她的男朋友。 从她断断续续的叙述之中，季浮舟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 汪冰绡跟她男朋友算是青梅竹马，也就大学四年去了不同的城市便断了联繫，快毕业的时候在高中同学聚会上重逢，毕业后都回到了家乡工作，交往至今已经四年多，眼瞧着就要开始谈婚论嫁了。 周围的朋友也时常打趣他们，也有人私下跟汪冰绡说她男朋友准备情人节跟她求婚。 汪冰绡嘴上不说，但谁都知道她其实也很期待。 所以她才偷偷从会议上提前熘走，生怕迟到。 谁知道到了约好的地点之后，她在寒风里等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见到男友。 打电话关机，汪冰绡担心他出什么事，正想去他公司看看，就有人给她发了张照片，是她男朋友和一个女人的合照。 女人小腹微微隆起，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挽着她男朋友的手臂，一副亲亲热热的模样。 背景是一家妇产科医院。 汪冰绡本以为是什么误会，特意去了照片上的位置，却正好看到男朋友陪着那个女人进医院。 「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是见义勇为去做好事了，结果……那个女人一口一个老公的叫，那个王八蛋竟然一次反驳都没有！」汪冰绡说着又忍不住拍了下桌子，一边咕咚咕咚地往下灌啤酒，「明明看到我了还跟做贼一样故意躲开！王八蛋！老娘当时就上去一巴掌，直接把他给甩了！」 汪冰绡止住了眼泪，越说火气越大，最后就只剩下恼火了。 「他同事还告诉我那是他部门里新进的女同事，跟他眉来眼去不知道多久了，就我被蒙在鼓里。」 「我可去他妈的卫宴成！」汪冰绡一边咒骂着前男友，一边胡乱地抹着眼角的泪，却止不住。 季浮舟跟汪冰绡是大学室友，同学四年没听汪冰绡爆过一句粗口，也仅有两次当着别人的面哭，一次是前男友跟她表白并说去她所在的城市工作，另一次就是毕业和舍友告别的时候了。 汪冰绡跟她前男友这一路走来，季浮舟也是看在眼里的，她是真的动了情。 倒是她前男友更加深藏不露，看着温柔体贴，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人。 季浮舟把那一瓶白酒夺下来，将自己没喝的那杯柠檬水推过去。 汪冰绡已经喝煳涂了，根本没注意到，抓着杯子就咕咚咕咚往下灌，然后沉默着流泪。 第5页 等到她发泄了一通，情绪平復了一些，季浮舟才稍稍活动了一下指节，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帮你去揍他一顿，至于那个女人……等她生完孩子再说。」 她不打孕妇。 季浮舟说得平静，就好像在说「我去楼下扔个垃圾」这么简单的事情。 汪冰绡却被吓得酒都醒了一半。 她勐地扑过去按住了季浮舟的手，慌张地劝阻道：「冷静啊！」 倒不是她担心季浮舟把前男友打坏了——她自己都恨不得上去踹两脚。 只是一般人的「揍」跟季浮舟的「揍」不能同日而语。 大学时某个猥亵犯夜半闯进女寝室结果被季浮舟揍到主动报警求助的辉煌歷史还歷歷在目。 警察赶到的时候，那个犯人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而季浮舟说：「我已经留手了。」 随后她又补充道：「这种事我有分寸，肯定不会真的打死他的。」 全然没意识到后面这句话听起来更显得可怕了。 季浮舟经此一战成名，即便平时看起来只是个平平常常脾气好到从不跟人吵架甚至有些咸鱼的柔弱少女，也不能阻碍她成为一代校园传奇。 那时候猥亵犯毕竟是真对女学生动手动脚了，季浮舟还能算见义勇为正当防卫，如今汪冰绡前男友噼腿说到底只是道德问题，万一季浮舟一个不留神说不准反倒会牵连到自己。 汪冰绡用力抓住季浮舟的手，认真地说道：「为了一个人渣，不值得。还脏了你的手。」 男人没了可以再找，她可不能让好友为了自己而受到牵连。 汪冰绡这么一惊吓，早把那些委屈酸楚抛到了脑后，脑子里只剩下了「人渣不值得」几个大字。 季浮舟反倒有些哭笑不得。 也不知道当年的传闻把她妖魔化到了什么地步，就连好友都把她当成了会被暴力冲动支配的人。 明明自从高中毕业之后她也只跟人动过那么一次手，还是在对方违法犯罪的情况下。 但汪冰绡是好意，季浮舟便没有过多解释。 「如果以后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开口。」季浮舟玩笑道。 汪冰绡连连点头，把最后一口柠檬水灌下去，渐渐平静了下来。 季浮舟见她安静下来，知道她发泄够了，伸手叫来服务生结帐，一边对汪冰绡说道：「我送你回家吧，去你爸妈那儿还是……」 她顿了顿，今天来了这么一出，汪冰绡肯定不会回她和男友所租的公寓了。 汪冰绡摇了摇头，揉了揉红肿的眼睛：「今天不能回我爸妈那儿，我怕他们担心。我能不能去你那儿住一晚？」 她说的有些忐忑，虽说是从大学时代起的好友，也知道好友很好说话，但季浮舟仿佛天生自带着一股距离感，除了刚搬家那阵，她还没去过季浮舟家。 季浮舟没拒绝：「可以啊，不过客房有点乱，可能要稍微收拾一下。回去的路上再去超市买个牙刷毛巾之类的吧，我一个人住，家里没有备用的。」 汪冰绡松了口气。 两人起身准备离开，桌上那支玫瑰被季浮舟顺手递到汪冰绡面前。 「虽然是借花献佛，不过也算是今天的补偿吧。」季浮舟说道，「单身快乐。」 汪冰绡怔了怔，终于露出今天晚上第一个笑脸，接过玫瑰说了声：「谢谢。」 喝醉酒的人有些站立不稳，季浮舟在旁边伸手扶了她一把。 走到门口的时候，季浮舟忽的停住脚步，扭回头张望了一眼。 好像有什么人在看她们。 但并不带恶意。 汪冰绡问了一声：「怎么了？」 季浮舟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余光里扫见一个穿着一身黑的身影站在大门那一侧的角落里，侧脸被刘海和围巾挡着，看不真切。 季浮舟的目光滑了过去，并没有在意。 - 酒吧外。 司机在暖气里昏昏欲睡，直到旁边的车门被打开，他忽的惊醒过来。 正前方一辆计程车停在路边，两个从酒吧里走出来的女客人上了车，很快车就开远了。 司机揉了揉自己的后颈，转过头去，就见经纪人哆嗦着上了车，正对着车内的出风口暖手。 外面只套了一件厚风衣的余姐有些错估了c市的天气，跟把自己裹成球的叶听风形成了两个极端。 「不是说c市的平均气温比a市高吗，怎么感觉比a市还冷。还是听风有先见之明。回头提醒我跟观月提一声，让她多穿点过来。」 「c市一月底到二月中旬是最冷的，也就冷这半个月，到月底气温就开始回升了。」作为本地人的司机答道，「程老师不是说到三月才过来吗，那时候就很暖和了。」 余姐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才惊觉有些不对：「听风呢？」 叶听风平时不爱说话，随便坐在哪儿都安安静静的，以至于她一时都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 但她也不是任性到肆意妄为的人，没事是不会乱跑的。 司机答道：「叶老师说去见一个熟人，让我告诉你一声，等会儿就回来了。」 余姐有些意外：「她不是没来过c市么，哪来的熟人。」 司机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叶老师没说，不过……」 第6页 这边正说着话，那边叶听风就从酒吧里出来了，脚步匆匆地走到轿车旁边，拉开后座的门坐了进来，脸色分明又冷了一些。 就连司机也看得出她此刻心情不太好。 明明刚刚还一副很高兴的模样呢。 怎么脸色说变就变了。 余姐直接问了出来：「怎么了？跟人吵架了？」 问完她又觉得不可能。 叶听风这种闷葫芦性子，就算别人当着她的面问候她八代祖宗，她也未必肯多费一句口舌。 像是在自顾自地生闷气。 司机哪壶不开提哪壶：「叶老师见到那个熟人吗？」 叶听风沉默半晌，声音硬邦邦地答道：「……见到了。」 「不会是没认出来叶老师吧，不过毕竟挡得这么严实，而且应该很久不见了吧，在酒吧里也不好相认，叶老师你可以留个联繫方式，以后再私下联繫……」 在越发低沉的气压之中，司机的声音越来越小。 最后司机终于意识到了什么：「那个人不会把叶老师当成骗子了吧。」 叶听风：「……」 比那更惨，连话都没说得上。 叶听风回想起酒吧里看到的那两人亲密的姿态，以及那一支刺目的玫瑰，只觉得心头堵得慌。 但她却连生气的资格都没有。 叶听风扭过头去，盯着车窗上的倒影陷入了沉默。 司机有些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嘴，不敢再说什么了。 余姐在一片死寂之中打了圆场：「反正c市也不大，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见到，还是先去住的地方吧，马上天都黑了，赶紧收拾收拾早点休息吧。」 - 余姐安排的公寓靠近城西的小市中心，生活设施齐全但不过分吵闹。 在小区门口递上通行证，另外做了登记之后，司机才在保安的指示下将车开进了小区。 小区内部绿化做得很好，随处可见宽敞的小广场和喷泉，做得别致精巧，余姐对着朋友给的地图给司机指路。 「十七号楼，八层八零六……应该就是前面那栋楼吧。」 司机在楼下停下了车。 余姐也下车帮司机一起搬行李，往常这种事叶听风从不怎么高兴麻烦别人，这次却坐在车上发起了呆。 「听风？」余姐拖着行李箱敲了敲车窗，示意她赶紧下车，「该上楼了。」 说着她又下意识顺着叶听风所看的方向瞄了一眼。 一抹藏青色的背影刚刚进入门内，想来是这栋楼里原本的住户。 余姐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正想着再催促叶听风一番，就见她突然打开车门下了车。 但她也没立刻朝前走去，而是停在余姐面前，将羽绒服袖子撸上去一些，露出了白皙的小臂。 余姐有些纳闷。 「余姐你掐我一把。」叶听风说道，「用力点。」 余姐瞥了眼叶听风的脑门。 叶听风不爱跟人开玩笑，这时候看人也带着一股执拗劲，而余姐只担心她是不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 「需要我给你买点退烧药吗？」余姐关切地问道。 说着她伸手摸了下叶听风的额头，刚下车一会儿，手上温度还没褪尽，足以辨别有没有高烧。 但到底有些凉了，额头上一阵冷意刺得人一哆嗦。 叶听风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明显没到高烧的程度。 没等余姐松一口气，就叶听风摸着自己的额头露出了……迷之微笑。 余姐：「……」 还是找医生来看看吧。 第4章 04 从小区外面的便利店出来的时候，汪冰绡酒劲上头，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季浮舟一边扶着左摇右摆的汪冰绡，一边艰难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 面前的房门刚被打开，汪冰绡口袋里就传来了一阵手机铃声。 铃声是特别来电，不用看来电显示就能知道是谁，大概是卫宴成终于找到地方给手机充电了。 汪冰绡对这个铃声分外敏感，一响起来她就勐然惊醒了一瞬。 但意识还不大清晰，面上全是怒火，下意识掏出手机勐地朝门外丢出去。 「咚——」 一声脆响在斜对面的楼道里迴响起来，手机在楼道半层的窗棱上弹了一下，颤颤巍巍飞到了窗外。 正下方就是一个小池塘。 而且这是七楼半，就算没掉进水里，砸到边上也粉身碎骨了。 季浮舟沉默了片刻，还是先将挣扎着手舞足蹈的汪冰绡带进了屋子。 进门就是客厅，正对着阳台，位置宽敞，沙发也不小。 汪冰绡屁股刚靠上沙发面，就歪歪斜斜地软成一滩泥，黏在了沙发上，唿吸很快又平稳下来。 季浮舟去客房拿了被子给她盖上，随后去厨房里煮了醒酒汤，想了想，一边又给汪冰绡的父母发了消息，说今晚公司聚会，汪冰绡喝多了，就在她这儿住一晚。 汪冰绡的父母很快回了语音过来，略带无奈地抱怨了一下女儿不懂事，又连声道谢。 季浮舟大学时就跟汪冰绡来过c市，当时就住在她家，后来在这边定居，也时不时被邀请去做客，因此跟她父母也还算熟悉。 她父母大概也接到了卫宴成的电话，听说女儿在朋友那边，分明松了一口气。 第7页 又寒暄了几句之后，季浮舟放下手机，将醒酒汤放到保温桶里，盖好盖子放到沙发前的茶几上，然后去阳台浇花和菜。 转身关窗户的时候，她注意到隔壁阳台亮起了光。 隔壁邻居买下这间公寓之后就没住过，只在装修的时候来看了两眼，还跟季浮舟打过招唿。 他自己另外有住的房子，原本准备把这里租出去，不过有几个人来看了房之后反倒闹了些矛盾。 能在这儿买房的非富即贵，也不差那点钱，邻居恼怒之下便不租了，之后就一直空着。 是终于找到合适的租客了吗。 季浮舟漫不经心地想着。 不算什么坏事。 即便季浮舟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但回家看到左右黑漆漆的阳台，偶尔也会觉得欠缺了几分人气。 有时候只看到一点灯火，也能平添几分温度。 等忙完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季浮舟才发现小杜连着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发的当然都是关于风月cp的。 [小杜：舟姐！我们cp又发糖了！！！快看微博！] [小杜：啊啊啊啊啊啊这次是三周年演唱会的预告！！！] [小杜：[截图]] [小杜：那张照片真的太绝了] [小杜：我本来还在想这次演唱会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任何消息，结果下一秒就刷出来了！] [小杜：真的是在c市城西的体育中心！看来老闆没有骗我们！] [小杜：赶在情人节发预告！嗑到了嗑到了，姐姐们太会了呜呜呜呜] …… 毫无疑问，这则公告飞快地蹿上了热搜。 然而吃瓜群众关心的却不是演唱会本身。 #风月cp# #嗑到了# #这算是官宣吗[狗头]# 不断上升的词条里几乎都是嗑cp嗑到神志不清的普天同庆。 季浮舟往上一翻，就看到了风月官博发的演唱会预告，连发了三条，最早的那条除了官方的公告通知以外，底下仅配了一张图，是叶听风和程观月刚出道的那天并肩站在舞台上的合照。 三年前的三月，两人还没从学校毕业，脸上还有几分稚气，但已经站得落落大方，毫不怯场。 一个清冷，一个温柔，齐齐地看着远方。 就好像知道未来的数年里她们都会并肩走下去，直至一同站上巅峰。 而在那之前，她们就已经相携着走过自己小半的人生了。 季浮舟下意识弯了弯嘴角，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忽的又想到老闆在会议上说的话。 ——叶听风和程观月很有可能去公司视察。 季浮舟忽然就笑不出来了。 也不知道她们怎么这么想不开找上他们这个小公司。 虽然公司以前也不是没接过演唱会，但都是些小场子，这种程度的名人却是前所未有的。 季浮舟心底闪过几分疑惑，但隔壁部门的内情她也不太清楚，只得暂且放下疑问。 还是想想怎么从老闆那里套出具体来访时间以及用什么理由请假吧。 季浮舟将脸埋进枕头里，深深地嘆了口气。 被随手放在一旁的手机唿吸灯闪烁了一下，三条消息接连蹦了出来。 [周钰：你碰到叶听风了？] [周钰：你们没打起来吧？] [周钰：那姓程的也在了？我说你可千万别想着吃回头草了啊！！！那个女的不值得！] 但季浮舟已经睡着了，没有看到那几条信息。 - 隔壁。 公寓里定期有家政阿姨打扫，因此还算整洁，余姐和司机只是帮叶听风检查了一下水电情况，叶听风已经自己在一旁开始整理东西了。 她随身带的行李并不多，一些乐器另外请了专人运送，冬衣也都是打包寄过来的，因此并不需要太过麻烦经纪人和司机。 余姐见房间里没什么大问题，只稍坐了一会儿便准备走了。 虽说是她从朋友那里牵线找到的公寓，但付钱租下来的却是叶听风自己。 余姐早就定好了另外的房间，距离这个小区不算太远。 临行前余姐又跟叶听风说了下程观月的事。 「观月那边检查下来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寒，休养几天就没事了，公司那边好像准备给她接个小活，至少等到三月初才能过来了。」 「我这几天可能回a市一趟，回头我把这边几个负责人联繫方式给你，你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或者直接找他们就行。」 见叶听风神情和缓，没有生气，余姐才迟疑着又多劝了两句。 「你和观月的事我们外人不好说什么，但是既然走了这条路，很多事就不能太过随心了。你们现在还是一个整体，不要让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叶听风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是点了点头，低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这两人都是很让经纪人和公司省心的类型，叶听风不怎么爱说话，有时候有些难交流，但是也从不会主动给自己找麻烦。 余姐放下了心，道了声别，便跟司机一同离开了。 叶听风送他们到门口，关上门之后空荡荡的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想到余姐的话，叶听风掏出手机，切到了工作帐号上。 铺天盖地的信息被她一个个点下去，扫一眼便退出，最后停在了程观月的帐号上。 第8页 程观月也给她发了消息，不是质问也不是道歉，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程观月：别闹了。] 叶听风无视了那条消息，点出了对话框，想给她发「我见到季浮舟了」。 短短几个字打上去，又被她挨个删除。 来回几次，她始终按不到那个「发送」键上去。 程观月才是季浮舟正儿八经的前任，真要遇到了，也是该和她有关。 叶听风看着停留在输入框里的七个字，怔忪良久，心头微热，眼底却生出几分酸涩。 当初她们在一起是季浮舟主动追程观月，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无可奈何。 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打扰。 于是她退至安全线外，跟季浮舟连朋友都没有做成。 所有的消息都是从好友或者程观月那里旁听而来。 而她们都不知道叶听风对季浮舟的好感——程观月或许知道，但她绝对会装作不知道。 她们自然也不会刻意在叶听风面前时时播报季学姐如何如何。 两个人分手的消息还是别人那里听来的。 季浮舟已经毅然决然地删除了所有相关人的联繫方式，换掉了所有能换的帐号。 叶听风发现这件事的时候，对面的头像已经彻底灰掉，而她百般纠结之下发出的消息也再也没有任何回应，鼓起勇气去问陌生的学长学姐，得到的却全都是「不知道」的回答。 季浮舟高考之前请假了很长一段时间，没人知道她去哪儿了，最后也仅仅只在考场上见到了她。 一考完试她又立刻失去了所有踪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等叶听风反应过来，季浮舟已经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她们的世界之中，连只是远远看着都看不到了。 那时候程观月漫不经心的神情再度浮现在眼前。 「关我什么事。」程观月只在叶听风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冷漠，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厌烦，像是终于摆脱了什么恼人的麻烦似的。 对比之下，那之后的怀念种种都是赤裸裸的讽刺。 叶听风慢慢将那几个字删掉，退出了与程观月的对话。 最后她一句话也没发出去。 是你先不要她的。 叶听风这么想道。 第5章 05 叶听风收拾完东西，在沙发上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把手机切到了私人帐号。 消息通知上多了好几条未读，基本都是她的朋友贺倚灵发来的。 [10：我去问过周学姐了，她说照片上就是季学姐] [10：不过我一不小心说漏嘴了，她知道是你碰到她了] [10：我记得你好像说过自己一个人先去c市的吧，你有没有跟程观月说过这件事？] [10：要是周学姐找你，你记得千万不要给程观月说任何好话，面场上的话也不要！] [10：她可恨死程观月了，当初可是在朋友圈里公开点名骂过姓程的] …… 叶听风微微挑了下眉。 贺倚灵说的周学姐就是周钰，跟季浮舟是高中同班同学，做过一段时间同桌，因此关系不错，也是少有的几个在毕业之后还能联繫上季浮舟的人。 不过周钰是学术圈的，对任何文艺形式都毫无兴趣，跟程观月叶听风这些人也全不在一个圈子。 叶听风当时连季浮舟本人都不敢接近，更别提去跟她身边的人套近乎了。 所以她对周钰也并不是很了解。 就连周钰能联繫上季浮舟这件事，也是贺倚灵先前说漏了嘴她才知道。 这倒也不能怪贺倚灵。 季浮舟和程观月交往过的事知道的人不多，贺倚灵是一个。 而知道叶听风喜欢季浮舟的，约等于零。 ——那个「约」是放在程观月身上的。 贺倚灵对此毫不知情，只知道季浮舟和程观月在一起之后又分手了，而叶听风和程观月却还绑定在一起活动，她自然不会自讨没趣说些关于前任的话题。 叶听风在「她可恨死程观月了」那条消息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开始回復消息。 [叶：刚忙完] [叶：还没跟她说] [叶：周钰学姐为什么讨厌程观月？] 贺倚灵还没睡，很快就回了消息。 [10：那就暂时不要跟她说了，反正都快十年前的前任了] [10：不太清楚为什么，不过我猜一部分原因是季学姐跟程观月分手的事吧] [10：当初你们几个一起玩的时候，不是好多人diss季学姐来着的吗，说她一个不良女不配跟你们这些优等生大小姐玩，后来季学姐跟程观月在一起，还是那么多风言风语，程观月也没想着帮忙澄清一下] [10：虽然程观月表面上很温柔体贴，说话很好听态度也很好处处关心，但是让女朋友自己都觉得配不上她，也有点太奇怪了吧，站在季学姐朋友角度来说生气很正常] [10：那时候还有一些小道消息，传闻说季学姐为了程观月跟人打架斗殴被记过了，虽然最后没真记过吧，但是程观月听到消息还笑眯眯的，一点担心的表示都没有，当时我就感觉这个女的有点可怕了] 贺倚灵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对程观月抱有一份警惕之心的。 所以她没跟班上其他人一样喜欢围着程观月转，反倒跟沉默寡言的叶听风成了朋友。 第9页 叶听风看着那些旧事沉默了片刻。 那都是她所不知道的事。 为了避嫌，她几乎刻意避开了所有与季浮舟相关的东西。 她高中时候就喜欢独来独往，除了因为家族因素被迫捆绑的程观月，身边的朋友屈指可数，又不是爱凑热闹的性子，也就无从了解那些传闻。 因为她那时候以为程观月是真的喜欢季浮舟的。 程观月长得漂亮，学习好脾气好家世好，表面看上去就没有哪里不好的，从小学的时候开始，追她的人就能绕学校一周。 越长大魅力越大，追她的人里男男女女都有，不乏样样拔尖的、也不缺灵魂有趣的。 但她唯独就只接受了季浮舟的告白，还似模似样地交往了下去。 叶听风便以为季浮舟对程观月来说是不一样的。 后来才发现没什么不一样。 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贺倚灵那边停了一会儿，随即又发来了消息。 [10：周学姐刚刚跟我要你联繫方式，你说要不要给她？] 叶听风看到这条时没什么犹豫。 [叶：给] - 隔壁八零八号。 汪冰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阳台上窗帘没有拉得太严实，透进来一丝光亮，照在地板上。 汪冰绡揉了揉眼睛，从沙发上坐起身，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不太舒服，看东西都带了些重影。 她靠在沙发背上缓了片刻。 客厅里的空调暖风开得也很足，汪冰绡抱着身上的被子，完全没觉得冷。 感觉脑子清醒了一些之后，她才渐渐回过神来，想起来自己是在季浮舟家借宿的。 汪冰绡以前只在季浮舟搬家过来的时候来过一趟，本来想帮忙，但季浮舟家里压根没什么要收拾的，因此她只是小坐了片刻，就拉着人出去吃火锅庆祝季浮舟入职了。 那次她也不小心喝多了酒，最终以季浮舟将她送回家而告终。 这次才是第一次好好打量季浮舟的家。 季浮舟是一个人住的，也不是租房，据说是家里某个长辈给的房产，直接记在了她名下，因此房间的改造权全部归她自己。 但她没搞什么稀奇古怪的改装，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添了些小件。 比如说阳台上的鱼缸，还有几盆花草和小葱等菜，角落还有一盆小番茄。 东西不少，摆放倒也不乱，显然是被主人精心照看着的。 乍一眼看过去跟高级公寓并不怎么匹配，但也因此多了几分属于家的温馨感。 正看着阳台走神，汪冰绡就听「啪嗒」一声轻响。 季浮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开了客厅里的灯。 突如其来的灯光让汪冰绡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啊抱歉，忘了你还睡在这里了。」季浮舟哈欠打到一半，半梦半醒地走到卫生间挤牙膏，一边问道，「一觉睡到了现在吗？」 汪冰绡「嗯」了一声。 习惯了灯光之后才发现茶几上的保温桶，和下面压着的纸条。 纸条上无非就是关于醒酒汤和客房的简要注意事项，后面又添了几笔，告知她手机不幸英勇就义，但帮她安抚过了父母。 是怕她半夜醒来看不到人不知道怎么办吧。 汪冰绡抱着保温桶，一边喝汤，一边忍不住感慨：「浮舟你真是太贤惠了，谁要是跟你谈恋爱一定很幸福。」 对朋友尚且如此细緻，更不要说对恋人了。 可惜她取向男，否则大约也很难不心动吧。 季浮舟漱完口，洗完了脸，慢慢清醒过来，出来的时候一边擦着脸，一边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她没有听清楚。 汪冰绡便接着之前的话说下去：「你就没想着找个对象什么的？就算不想结婚，谈个恋爱也算给生活增添一点小乐趣吧。」 季浮舟无奈道：「这不是找不到合适的吗。」 汪冰绡换上了八卦的语气：「不会还是对前任念念不忘吧？」 她只隐约知道季浮舟以前谈过一段恋爱，但她自己很少提及。 季浮舟嘆息了一声：「没有。我是诚心祝福她和现任百年好合的。」 说着她注意到汪冰绡正抱着保温桶，不由制止道：「隔夜了，少吃一点。我去做早饭，下碗面条可以吗？」 汪冰绡这个混饭的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意识到面前这位暂时负责了自己的胃之后，她识趣地拉上嘴上的拉链，将话题停在这里为止。 季浮舟去阳台上摘了一把小葱，转身进了厨房开火。 在油烟机的轰响声中，汪冰绡听到门口有人在敲门，敲了几声之后门铃紧跟着响了起来。 原以为是快递，开了门之后却站着一个年轻女人。 穿得厚重反倒衬得她高挑瘦削，脚上踩着平底鞋，汪冰绡都得微微仰起头看她。 看着起码一米七了吧，这个身高在南方并不常见。 汪冰绡的视线落到对方的脸上之后，不由微微一怔。 有点眼熟。 虽然多了一副黑框眼镜有些碍事，但是单看脸型，还有那双眼睛…… 总觉得在哪儿见过，还不止一次。 汪冰绡正发着呆，门外的叶听风却同样意外得很。 不同于临时性失忆的汪冰绡，叶听风还清楚地记得她的脸，前一天傍晚她才见到季浮舟扶着这人走出酒吧。 第10页 还有那支玫瑰…… 叶听风仗着身高优势，越过汪冰绡，看到了茶几上的一抹红色。 ——竟然这么巧吗。 那她们两个人岂不是已经…… 那种心头闷闷的感觉又来了。 叶听风强行压下来，她可不是为了兴师问罪来的。 「门外掉了一把钥匙。」叶听风将手里的钥匙递出去，「是你丢的吗？」 挂着闪电形状的钥匙扣，正是汪冰绡的钥匙，大约是昨晚喝多了丢手机的时候不小心掉了出来。 因为只有一把钥匙和一个塑料扣，重量很轻，没注意到也正常。 汪冰绡愣愣地接过钥匙，还未来得及道谢，听到声音脑海里那道灵光就闪现了出来。 叶听风声音清澈，很有特点，唱歌时更圆润些，平日说话则稍显低沉，听着不冷不热的，但毕竟听过多次，也还算容易分辨。 「啊！」 汪冰绡惊叫了一声，反应了过来：「你是叶听风？！」 随即就换上了满脸的惊喜。 「叶老师能给签个名吗？我朋友是你的铁桿粉丝，从你们没出道的时候就开始听你们的歌了，我们整个宿舍都快会唱了，出道后的专辑她也是每张必买，她下个月过生日，我还准备送张专辑给她，如果能有叶老师的签名的话，她一定会更高兴的……」 汪冰绡生怕人跑了，一边拼命向叶听风抒发「朋友」对她的喜爱，一边手忙脚乱地在大衣口袋里翻找着纸笔。 自然也没有注意到对面人越发微妙的脸色。 粉丝？ 买专辑？ 叶听风艰难地试图将这些字眼跟「季浮舟」三个字联繫在一起。 还未等她理清思绪，就听「哐当」一声响。 被汪冰绡一声惊唿给叫出来的季浮舟站在客厅里，脚下是没抓住的沥水盆。 对上叶听风的正脸之后，季浮舟脸色微僵。 「只要活着总能有见面的机会的」 总有见面的机会的。 而且你绝对无法预料到是在什么情况下见面。 不久前才跟小杜说过的话在季浮舟脑海里循环播放着。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6章 06 隔着屏幕见过无数次的脸摆在那里，叫季浮舟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 不能说季浮舟全然没想到过重逢的场景。 不过偶尔的设想里也全是程观月的身影，诸如是该若无其事地装作普通旧识打招唿，还是干脆就当不认识……说不准对方也早就忘了自己的存在了，也无需她再庸人自扰。 关于叶听风只是顺带的。 想的是她会成熟一点无视自己，还是继续对自己横眉冷对地瞪视。 季浮舟倒是没想过叶听风会不会忘了自己，毕竟俗话说「恨比爱长久」。 当然也只是偶尔想想，她从不认为那两人会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然而…… 人生在世，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这是一句真理。 季浮舟只是心怀侥倖。 c市和a市中间间隔着大半个国家，隔壁就是繁华的省会城市，各种舞台巡演总是会有意无意地跳过c市。 而且c市比之周边，就是个不上不下的养老型城市，最大的优点便是占地面积广，单是城西到城东，方言就已经变了个种。 想在c市特意去找分别多年的故人，那也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对季浮舟来说，c市简直就是绝对的安全区。 虽说她实际上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才留在这里的。 谁知道这么低的概率，就偏偏叫她给碰上了。 还是毫无徵兆地出现在自家门外。 叶听风都来了，那程观月还会远吗。 季浮舟很想捂脸嘆息，若是能时光倒流最好，她一定会好好躲在厨房里，绝不踏出半步。 见季浮舟呆愣在原处，汪冰绡只当她是太激动了，所以说不出话来。 她连忙替季浮舟挽留外面的「偶像」。 「那就是我朋友，她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俗话说相逢即是缘，你们说不准还是邻居，叶老师你就给她签个名吧。啊，或者要不要进来坐一坐？」 汪冰绡只是随口一提，她觉得大明星肯定是不会随便进陌生人的家的。 她只是想说不准对方会退而求其次顺带给签个名。 一边想着，她一边扭过头拼命朝季浮舟使眼色，示意她赶紧找点纸笔或者专辑什么的来告白一通。 谁不想近距离接触自己的偶像呢。 汪冰绡压根没把好友对偶像的喜欢往不正常的角度上去想。 季浮舟脸色青青白白转了几道，终于在汪冰绡再三的「表白」中挪动了僵硬的脚步。 叶听风却先问汪冰绡：「你一直住在这里吗？」 汪冰绡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昨晚喝多了，在我朋友这里借住一晚，你若是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浮舟——就是她，她在这里住了好几年了。」 她指了指走过来的季浮舟。 汪冰绡以为叶听风是新搬来所以想谘询什么，但季浮舟却注意到了她视线的方向。 茶几上的玫瑰是昨晚回来的时候随手丢在茶几上的。 这花对两个单身人士来说没多大纪念价值，没人想着去打理，过了一夜花瓣已经蔫蔫的了。 第11页 季浮舟知道叶听风是误会了，她也不想让朋友背锅，便说道：「她只是我朋友。」 不是女朋友。 那些互动自然也仅仅只在普通朋友的范畴里。 当着叶听风的面，季浮舟也没必要隐瞒这种事。 叶听风的嘴角飞快地翘了一下，笑起来的时候脸上轮廓都柔和了一些，看起来没那么高冷而难以接近了。 可惜季浮舟先入为主，并不能客观地看待对方的态度。 听到自己还是单身有必要这么高兴吗？ 以前没看出来叶听风是这种会幸灾乐祸的性子啊。 季浮舟内心腹诽着，希望叶听风笑完赶紧走。 但叶听风不仅没走，还往前跨了一步，徵询性地问道：「那我能进去坐一会儿吗？」 季浮舟很想说「不能」。 可汪冰绡刚刚才开口邀请了她。 旁边汪冰绡一脸惊喜和意外，好像她才是那个喜欢风月的人似的 见到活生生的大明星确实很难不激动，若此刻门外站的是别的明星，季浮舟大概也会是同样的反应。 季浮舟不是很想把旧事摊开到汪冰绡面前来提，嘆了口气，侧身让叶听风进来了。 好在来的不是程观月。 季浮舟知道叶听风不喜欢自己，却格外相信她的品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叶听风甚至比程观月还要好相处。 只要对方不主动提及旧事，她倒也能相安无事地与对方暂处。 汪冰绡有心给季浮舟创造跟「偶像」独处的机会，宿醉的症状都被抛到了脑后，脑筋一转，便转向厨房。 「啊呀，浮舟你的面是不是还在锅里，我帮你去看着锅吧！」 说着她匆匆忙忙进了厨房，啪得一下关上了厨房门，还不忘隔着玻璃给季浮舟做个加油的手势。 季浮舟：「……」 得友如此，脑阔疼。 叶听风拘谨地在沙发上坐下，目光就黏在了季浮舟身上。 季浮舟没有怠慢客人的习惯，即便她并不希望对方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取了一次性杯子，给叶听风倒了一杯热水。 「我家没有咖啡，你将就一下吧。」 季浮舟顿了顿 ，瞥了眼厨房，见汪冰绡真的在认认真真地看着锅，才又多问了一句：「你一个人来的？」 叶听风点了点头，慢了一拍想起来解释：「观月前两天受凉不舒服，而且在a市有工作，要等到下个月才能过来。」 她没说的是，其实真相是程观月厌恶c市的气候，所以才找了个生病的理由滞留在a市。 说不上不敬业，只不过是圆滑的反抗。 程观月本职工作做得相当好，因此这些旁枝末节的小事公司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叶听风纵然跟程观月有些矛盾，倒也做不出背后诋毁人的事，因此那些真相便被咽回去，只说了些表面的缘由。 季浮舟明显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不喜欢程观月了。 叶听风定定地看着季浮舟的眼睛，再看不出过去那样不自知的期待与愉悦，也没有曾经听到名字就会迸出的亮光。 有的只是庆幸。 庆幸不用见到程观月了。 叶听风无法自控地高兴起来，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飞起来，漂浮在云端，只有晕乎乎的欢喜。 她竭力压制住上扬的唇角，希望自己不要笑得太过明显。 季浮舟被盯得有些发毛，有心想说她对程观月没有任何妄想，让她不必再对自己抱有什么警惕。 但这话怎么说都显得不对劲。 像是欲盖弥彰似的。 季浮舟漫无边际地飘散着思绪，倒是又想起了别的事情，比如昨晚隔壁阳台上的灯光。 叶听风明显不是特意来找她，而季浮舟家的大门又不是正对着电梯口，楼上楼下的人也不至于特地跑到她门口来捡东西。 分明只是碰巧路过。 已经有了这么多的巧合，再多一样似乎也很难让人惊讶了。 但季浮舟仍抱着微弱的侥倖：「你……现在就住在这栋楼吗？」 叶听风答道：「在你隔壁，八零六。」 季浮舟：「……」 是时候考虑搬家的事情了。 - 厨房里汪冰绡正抓着大把的面往锅里放。 季浮舟无意间瞥了一眼不由一惊，刚站起身就听到叶听风那边有手机铃声响起来。 叶听风瞄了眼来电显示。 是司机打来的电话。 原先她是准备先下去等司机过来的，没想到中途一耽搁险些忘了这件事。 司机在隔壁敲了半天门没回应，还以为叶听风不小心睡过头了，才打电话来询问。 叶听风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想让对方白来一趟，接了电话老老实实道了歉，说马上过去。 季浮舟当然不会留她。 叶听风说到「下次有空再聊」的时候，季浮舟将她送到门口，心里已经开始琢磨换房子的事了。 回头问问看小叔在c市有没有其他空房吧。 离这里越远越好。 最好能在程观月来c市之前就搬走。 叶听风全然不知季浮舟满脑子搬家的想法，即将走出她家大门的时候心情也仍是愉悦的。 季浮舟打开了大门，却见叶听风停住了脚步。 「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季浮舟问道。 第12页 「有纸吗？」叶听风从口袋里掏出了签字笔，一边说道，「不是要签名吗？」 「……」 季浮舟被迫回想起来了汪冰绡对着她一口一个「她特别特别喜欢你」的尴尬场面。 她明明想忘记的。 季浮舟此刻很想找个地方钻进去。 叶听风却执拗地站在门口，大有一副不签名就不出去的架势。 季浮舟知道她性格里有过分认真的部分，并没有多想，但又不是真的想要叶听风的签名，只希望她早点走。 左右扫了一眼没见到半张纸条，她心一横，伸出了手掌。 「签在这里吧。」 方便洗。 叶听风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手掌悬空并不稳当，叶听风捏住了她的两个指尖，一笔一划地在她掌心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写得认真，力道也尽力放轻了，以免划伤皮肤，这样反倒让人觉得有些痒。 季浮舟又格外怕痒，下意识缩了缩手，却又被捏住指尖不得动弹。 她也不好意思用力挣扎，毕竟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索性只能咬着下唇，移开了视线，看着阳台上的花草默默忍耐着。 不过就三个字，有必要写这么久吗。 就在季浮舟感觉到不耐烦的前一刻，叶听风终于松开了她的手。 季浮舟立刻缩回了手，看也没看一眼，另一只手已经推开了大门。 叶听风也没恼，追着那只手的视线收回来之后，反而笑了一下。 「那下次再见。」 - 司机正在八零六门口等着，一抬头却见叶听风从旁边八零八出来了。 他不由瞪大了眼。 难道是叶老师觉得这一间住得不舒服，所以连隔壁也租下来了吗？ 司机漫无边际地想着，就见叶听风格外温和地跟他打了声招唿。 如同春风拂面一般轻柔温暖。 但这种表情放在叶听风身上就不太正常了。 司机略带惊恐地点头，一边徵询着叶听风的意见：「叶老师想先去场馆看看，还是先去那家公司？」 叶听风想了想，答道：「去那家公司吧。」 语气也非常的温柔，甚至罕见地愿意多解释两句。 「我想先跟他们交流一下预选方案，心里有个底再去看比较好。」 司机忧心忡忡地点头，更加惊讶地发现叶听风几乎全程都在微笑。 虽然笑意很浅淡，但比起平时的面无表情来说，已经是相当和煦的神情了。 像是遇到了什么大喜事似的。 但事有反常，总难免叫人不安。 不久之后，余姐收到了两条消息，叶听风和司机一前一后地发过来。 [叶：谢谢你，余姐。] [司机：余姐，要不……还是给叶老师请个医生来看看吧……或者道士也行] 余姐：…… 叶听风最近真吃错药了？ 第7章 07 季浮舟回想起厨房里的危机，匆匆忙忙地赶回去的时候，汪冰绡已经成功用面条将她家里最大的一口锅填满了。 「啊？叶听风已经走了吗？」 汪冰绡呆了一下，低头看了眼锅：「那这么多面条我们也吃不掉啊。」 季浮舟沉默了片刻，提醒道：「就算有她在，我们也吃不完。」 汪冰绡尴尬地笑了两声：「那剩下的怎么办？」 季浮舟嘆气：「留下来当晚饭吧。」 汪冰绡倒是还想着叶听风那边：「趁她没走远给她送过去怎么样？明星身边肯定都有经纪人助理司机什么的吧，那么多人肯定能吃完的，反正以后要做邻居的，搞好关系也没什么不好吧。」 季浮舟正将多余的面条捞出来，一边随口说道：「人家大明星哪会随便吃这些东西。」 汪冰绡觉得她说得有道理，热情冷却了一些。 「也是。说不准还把我们当成别有用心。」 季浮舟往锅里又重新添了冷水，盖上锅盖，旁边的小葱先前已经切好备用了，好在汪冰绡煎蛋还没什么问题，只等着面条出锅了。 汪冰绡八卦之心不死，又问道：「对了，要到签名了吗？」 「要到了……吧。」 季浮舟摊开掌心，短短三个字就占据了整个手掌，笔尾落到了指根处，乍一眼看过去倒是挺有气势。 她知道叶听风和程观月都是从小练书法的，字漂亮也不奇怪。 汪冰绡头一回看倒是啧啧称奇，抓着季浮舟的手翻来覆去地看。 「在手上写字也这么好看，还那么有才华，不愧是你喜欢的人。」 季浮舟差点忍不住伸手去捂汪冰绡的嘴。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有些无力地说道：「不要说这么容易引人误会的话啊。」 汪冰绡忍不住笑：「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季浮舟没反驳，总不能说「其实那是我前任情敌，虽然现在不是了，但是当着人一口一个喜欢也挺……丢脸的」吧。 她虽然并没有那么厌恶叶听风，但也不太想让她看自己的笑话。 「好啦抱歉抱歉，那我下次绝对不会当着别人的面说了。」 汪冰绡只当她脸皮薄，但也一脸严肃地举起手保证了。 季浮舟也憋不住，被她故作的神态逗得笑了一声。 第13页 汪冰绡又研究了一会儿她手上的签名，看着看着忽的意识到一个问题。 「等等，签名签手上，那你以后是不是不能洗手了？」 「……」季浮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马上就洗了。」 看到季浮舟往水池边走，汪冰绡才意识到她是来真的。 「哎等等，直接洗掉太可惜了吧。」汪冰绡想摸手机却摸了个空，只得看向季浮舟，「起码拍张照留念一下吧！万一以后后悔了怎么办？」 不可能！ 季浮舟在内心斩钉截铁地反驳。 最后还是屈服了，在汪冰绡眼巴巴的注视之下，季浮舟随手拍了一张照片才洗手。 早知如此，她绝不告诉任何人她是风月的粉丝。 后悔。 现在就是非常后悔。 - 拍完照片之后，季浮舟才注意到周钰问她有没有见到叶听风的消息。 一看时间是前一天晚上，季浮舟再度哽咽。 早知道叶听风住她隔壁，她说不定连夜扛着行礼就跑了。 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 [浮舟：见到叶听风了，不过你放心，没有打起来，她还是很讲道理的。我也是。] [浮舟：以及，到底是什么给了你我是个恋爱脑的错觉？] 在季浮舟出门上班之前，她收到了周钰的回覆。 [周钰：你死命倒贴程观月的光辉歷史。] 季浮舟：「……」 [浮舟：都是过去的事了，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周钰：随哪个风？] [浮舟：……] [浮舟：阿玉妹妹，我发现你很有当槓精的潜质] [浮舟：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我现在是叶听风和程观月的cp粉，还是骨灰级元老] [浮舟：全世界没有人比我更希望她们在一起了] 周钰没有再回復了。 季浮舟也成功安慰了自己。 自己想搬家跑路是正常的，毕竟她可不愿意杵在她嗑的cp中间当电灯泡。 - 吃过早饭，季浮舟陪着汪冰绡买了个新手机，才一起去公司。 等到公司的时候恰好踩着点到。 汪冰绡早上要见客户，补了妆就开始忙碌起来，季浮舟手上工作刚清完，最近无所事事，泡了杯茶就开始望着窗外发呆。 她的位置就靠着窗口，有时候对着电脑看久了，一抬头就能眺望远方。 也能轻易看清楼下的状况。 公司楼层不算太高，季浮舟视力也不错，底下来往什么人也能勉强分辨得出相貌。 一个男人正在楼底下，被保安拦住了，但还想往里沖。 直到另一个保安也出来，掏出手机作势拨了个电话，大约是威胁男人要报警。 男人这才消停下来，颓唐地低下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那个男人跟汪冰绡的男朋友卫宴成长得很像。 季浮舟见过卫宴成的次数不多，因此并不能完全确定。 只不过既然出现在楼下了，那应该不是什么巧合。 这栋楼需要刷卡才能进出，但保安却不会主动赶人，除非楼里的员工主动要求。 汪冰绡好像刚刚才下去。 外面没见到她的身影，应当没吃亏。 季浮舟思绪刚转过一圈，就见小杜抓着杯子，趁着倒水的间隙凑了过来。 这回说的却不是那对组合的事了。 小杜也跟着朝楼底下看了一眼，小声问道：「汪姐是不是跟苗助理有什么矛盾啊？」 季浮舟眉头一动，同样低声问道：「她又怎么了？」 「刚刚去茶水间就听到她跟隔壁部门的人说汪姐和她男朋友的事呢，说她看不住男人，绿帽子戴到小三大了肚子都不知道，丢人什么……」 小杜声音本来就很小了，说到最后几乎都听不见。她复述这话都觉得有些尴尬，但先前苗助理却一点不忌讳，声音大得生怕别人听不见。 傻子都能猜到两人有矛盾，但小杜才刚来不久，并不太清楚内情。 苗助理是老闆身边的人，再直白点说，是老闆的情人，挂个名在公司不干事儿白拿工资的。 她自诩有老闆罩着，在公司里颇有些肆无忌惮，就连上班也来去随心。 好在老闆虽然宠她，在大事上也不是个拎不清的，没给她什么实权，也不准她参加什么重大项目，偶尔也就凭着一张漂亮的脸蛋去接待一下客户。 苗助理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倒轻易就被老闆哄得心花怒放，大事上倒是不怎么捣乱。 偏偏她就跟汪冰绡有些恩怨。 「他们几个是中学同学，苗助理，冰绡，还有她男……前男友。」 季浮舟这么一说，小杜秒懂。 原来是狗血多角恋。 不过感情上都是过去的事了，苗助理跟了老闆倒也没想着去撩其他汉子了，但对汪冰绡的敌意没少半分。 连带着对季浮舟也没什么好脸色，有事没事在背后编排几句都是常态了。 「但是……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那些是不是太过分了？」小杜有些同情汪冰绡，「如果给汪姐听到了……」 「没关系，她不会听到的。」季浮舟侧过头朝外看了一眼，问道，「苗助理在哪儿说的？」 「西边的茶水间，我刚回来的时候她还在说呢。」小杜有些担忧，「我感觉跟她这种人讲不通道理。」 第14页 季浮舟笑了笑：「没事，让老闆跟她讲道理就行了。」 一个空有脸蛋的暧昧对象，一个是有能力有资源的优秀员工，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季浮舟拿着杯子起身，带上手机，往茶水间走去了。 - 另一边的会客室。 演唱会的负责人祝先生和叶听风一道坐在一边，司机站在门口守着。 祝先生同样是特意从a市赶来，这次演唱会的事由他全权负责。 这边自然也是老闆亲自出来的接待的。 除了一开始谈到舞台和时间安排的事，叶听风跟设计师聊了几句之外，剩下的都是祝先生和老闆覆核合同上的事项。 一同合作的还有其他几家公司，很多方面还需要再仔细沟通协调。 不过那就跟叶听风没有太大的关系了。 注意到叶听风有些无聊，老闆便贴心地提议道：「叶老师是第一次来c市吧，要不我叫人带你去周边转一转？这时候路上人也不多。」 祝先生倒不反对，只是客气了一下：「打扰贵公司的工作怕是不太好吧。」 老闆笑了笑，连忙道：「不要紧，有专门负责接待顾客的，更何况叶老师可是贵客中的贵客。」 说着，老闆就回头叫人去喊苗助理。 「我助理是土生土长的c市本地人，而且也是女生，这段时间若是叶老师有什么生活上的需要，也可以找她帮忙。」 说不准把人伺候高兴了，以后还能多介绍几单生意。 这么好的刷脸机会他可不想放过。 他们公司倒是确实有正儿八经负责接待外地客人的嚮导，不过都是男人。 叶听风一个姑娘在c市小住，很多事情配上男嚮导就不太方便，但女员工里大多有正事儿要忙，思来想去也就苗助理最闲。 到时候私下再多叮嘱几句好了。 老闆迟疑着想道。 苗助理虽说有些刁蛮任性，但也不是完全分不清轻重的，大事上一般不敢造次的。 还没等老闆做好自我安慰，就见先前去找人的下属满脸尴尬地探出头来。 他只敢把会议室的门打开一条缝，拼命用眼神示意老闆出来再说。 然而他还是没能阻止背景里传出来的女人尖叫声，正在走道间迴荡着。 那声音分明就是苗助理髮出来的。 老闆：「……」 其他几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 「咳咳，不好意思，可能是哪个员工身体不舒服，我去看看，请你们稍等片刻，我马上回来。」 老闆轻咳了一声，火烧屁股一般飞快地蹿出门外。 没一会儿尖叫声就停了。 祝先生皱了皱眉，看了叶听风一眼，脸上明显不大高兴。 他觉得这家公司很不靠谱。 要不是传闻之前程观月看中的那个设计师被这家公司挖了过来，他是绝对不会考虑这种毫无经验的小公司的，因此在另外挑了几家备选之后，他才勉强说服自己来谈下去。 来看了之后，果然很不靠谱。 「听风，你觉得呢？」祝先生问叶听风的意见。 「暂且没有不能忍受的地方。」叶听风回答道，「我觉得他们审美还不错，去年那个武术汇演的舞台做得很有气势。」 她来之前也看过这家公司的案例。 除了经验稍稍欠缺了一点外，其他方面倒是无可挑剔，而且这些年他们也不断从其他公司挖人，也不乏经验丰富有几分名气的，只是还没有展示的机会。 所以在程观月提议之后，她也没有反对。 这点上祝先生倒是无法反驳，只不过本能地追求稳妥，见一向沉稳的叶听风都这么说，他也就将那些不满暂时压下去。 「不过那嚮导你就别要了，听着不是个靠谱的，我记得公司有出身c市的助理，到时候申请给你调过来吧。」 余姐最近要忙程观月那边的事，叶听风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又是什么事都闷在心里的性格，没人照看着他们也不放心。 叶听风正想拒绝，就见老闆敲门进来。 「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老闆尴尬地笑了笑，「我助理最近身体不太好，刚刚突然昏倒摔到楼下去了，刚叫人把她送去医院。」 一听就是藉口。 不过也没什么人会计较这种小事。 「不过我们公司还有一个员工最近没什么事，跟叶老师年龄也相仿，只是在另一个部门，可能对这边的进度不太了解，不过生活上的事倒是可以找她，她是我们公司公认最会照顾人的。」 说着他又叫人去把季浮舟叫过来。 倒也不全是临时起意。 刚出门那阵他正好看到季浮舟，忽的就想起一件旧事来。 「而且浮舟还是你们组合的铁桿粉丝，说不准也能和叶老师交流交流意见，她的审美也相当不错。有什么需要她一定都会尽力配合你们的。」 老闆自觉是件双赢的差事，也顺带给老员工谋福利，还挺高兴。 但祝先生眉头却皱起来。 圈子里最忌讳的就是粉丝搅和到偶像的事业里去了，即便能公私分明，也会让艺人感觉到压力。 这一个听起来比上一个还不靠谱。 「多谢邵总的好意，不过听风有自己的助理，就不必——」 第15页 祝先生毫不犹豫地选择拒绝。 然而他话未说尽，就被旁边的叶听风截胡了。 「那就麻烦你们了。」 叶听风正襟危坐，说得认真，目光诚恳，像是在完成什么重要的交接仪式似的。 但以祝先生跟她合作这么多次的了解来看…… 叶听风现在似乎非常兴奋。 第8章 08 季浮舟从来卫生间出来之后，就在楼道口看到了汪冰绡。 汪冰绡正趴在半层楼道的栏杆上，朝着窗户外面看，神情有些恍惚。 季浮舟看了眼时间，马上就到午休了，便干脆走了下去。 「见过客户了？」季浮舟问道。 汪冰绡听到声音，慌忙抹了抹眼角，但其实也没流泪。 转头看清是季浮舟，她才松了一口气。 「当然是谈完了才回来的。」汪冰绡答道，「公是公，私是私，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失个恋要死要活的。」 「你真的决定要放下了？」 汪冰绡「嗯」了一声。 停顿了半晌之后，她才低声说道：「我刚刚在楼下碰到他了。」 汪冰绡没有立刻叫保安把人赶出去，卫宴成特意请了假，一早就守在公司，一见到面便忙不迭的解释。 那个女人确实是卫宴成的同事，也确实是怀孕了。 但那个孩子并非卫宴成的。 女人刚进公司不久就怀了孕，很多人私下里说她当小三怀了私生子，而且由于孕期反应导致她同部门的同事被迫承担了更多的工作，因此颇有怨言，也没什么好脸色。 卫宴成看她可怜才仅仅只在工作层面上帮她一把，除此以外他便再三保证绝无任何其他关系。 而那天一口一个叫着老公，是因为女同事抑郁至极站在桥上想要跳河自杀，卫宴成赶去约会的途中正好看到，便慌忙去救人。 救下来之后，女人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一直抱着他叫老公，卫宴成一反驳她就要回到桥边继续跳河，要么就要躺到地上喊肚子疼。 卫宴成生怕她真出了什么事，只得硬着头皮忍耐下来，送她去医院。 碰到汪冰绡之后，卫宴成也是生怕女人再发病，只想着早点把她送进医院再解释。 见汪冰绡那么生气，卫宴成也没太放在心上，硬生生挨了巴掌没躲，觉得自己受这一下也是应该，以为之后解释清楚就好。 但等一套检查下来已经临近半夜，卫宴成看着外面的漆黑的天色才想起跟女朋友解释，才发现自己手机好像掉到河里去了。 晚上汪冰绡直接没回去，卫宴成才意识到有些不对，所以一早就来了她的公司，想要亲自找她解释。 听起来就像是个乌龙。 或许反倒还要夸一声卫宴成真是个见义勇为的好人。 汪冰绡听着心底稍稍舒坦了一些，至少证明她爱过的人并不真的是一个背着她噼腿搞大别人肚子的人渣。 但她却没生出任何愧疚或者欢喜，只觉得荒谬得很。 「我搞不懂为什么他每次都会遇到这样的事。」汪冰绡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头，「以前有大学女同学千里迢迢跑到我家门口骂我小三，我还能当她是精神有问题，后面又是女同事，又是中学同学，就连楼下邻居都为他要死要活的。」 「我真的累了。」汪冰绡嘆了口气。 季浮舟微微瞪大了眼睛，汪冰绡后面说的这些壮举她从来没听说过，大概也是她自己觉得不好意思提。 交往经歷这么惊心动魄，她竟然还能跟卫宴成继续在一起这么多年。 照这趋势，哪天出现个生命危险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汪冰绡心也是够大的。 季浮舟欲言又止，到底也没在这关头说出什么近乎指责的话来。 倒是微妙地感受到了周钰当年对她的恨铁不成钢感。 见汪冰绡一脸的郁闷，季浮舟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人生总难免遇到几个坑，跳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往前看，别回头，就能假装它们不存在，继续做你的快乐女孩。」 汪冰绡斜了她一眼：「哪里听来的毒鸡汤。」 「季氏自制。」季浮舟尽力摆出严肃的表情，「这可是我宝贵的人生经验。」 汪冰绡「噗嗤」一声笑出来，心情倒是好了一些。 她看着楼下，不自觉地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幽幽地嘆息一声。 「只是觉得心里有点空。」 毕竟是那么多年的感情，若是卫宴成真的噼了腿，她倒是能更果断些剜下伤口的腐肉。 然而现在……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彻底放下来。 「那就找其他东西填满它。」季浮舟随着汪冰绡一同看向窗外的远处，「也没必要一定要逼自己忘记这段感情，喜欢是真的，得到过的快乐也是真的，只把好的记忆留下来也没什么，毕竟那也是自己的一部分，何必非要给它冠上一项罪名呢。」 她像是在安慰汪冰绡，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汪冰绡望着她的侧脸，难得见到季浮舟脸上几分寂寥与失落，她想说「你曾经也一定很喜欢那个人吧」。 最后说出口的却是另一句。 「你说实话，最近究竟看了多少本心灵鸡汤？」 季浮舟还真琢磨了一下，扒着手指数了数：「也就三四本吧。可惜重合率太高，看久了就没意思了。」 第16页 她说得似模似样，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两人就着这个问题掰扯了半天，最后又拐回到了鸡汤上。 汪冰绡忽然说道：「我有点想喝鸡汤了。」 季浮舟回忆了片刻，接道：「我记得公司出去右拐那个十字路口附近有家养生汤馆，有卖鸡汤的。」 汪冰绡眼睛亮了亮，站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走，我请你吃饭。」 走到楼下的时候，汪冰绡才想起来多问一句：「不耽搁你的事儿吧？」 季浮舟只是偶然碰到她，原本肯定是有别的事要做。 「最近没什么事，老闆都让我休息一段时间，不过在家也无聊，在这儿晒晒太阳听听八卦也挺好的。」 「也是，上周加班那么狠，我都要觉得老闆不是人了。说起来我之前好像看到苗助理被人拉出去，她又搞什么事了？」 「在公司里传闲话，被副总骂了一顿骂哭了。老闆出来又把她骂了一顿，骂昏过去了。然后同事们纷纷见义勇为，组团送她去医院。」 季浮舟一边给汪冰绡八卦，一边给小杜回復消息。 小杜刚刚给她发消息问她去哪儿了，像是有什么事。 [浮舟：我跟冰绡出去吃饭了，怎么了？] 小杜过了一会儿才回復过来。 [小杜：没什么事，舟姐你慢慢吃] [小杜：等你下午回来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 季浮舟的眼皮忽然跳了一下。 - 公司办公室里。 正是饭点，大部分人都去吃饭了，周边都是空荡荡的，只有小杜神情紧张地站在窗边，发消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倒不是害怕，完全是激动。 不远处，叶听风一身深咖色的大衣，围巾和镜框将脸遮了大半，不仔细分辨也认不出她是谁。 但小杜自认抠糖十级小能手，分辨偶像的基本能力还是有的。 前一天还只存在于屏幕上和传闻中的偶像忽然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换谁都能激动到昏过去。 要不是害怕丢脸…… 小杜勉强克制住了情绪。 老闆说叶听风拜託给季浮舟照顾，祝先生和他还有别的事要继续谈，怕她无聊才带她出来找季浮舟。 可惜季浮舟并不在。 听说季浮舟跟汪冰绡一起去吃饭了，叶听风并不意外，只是有点奇怪。 那两个人关系有那么好吗？ 叶听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问了出来。 小杜完全没想到过叶听风和季浮舟认识的可能，当即便答道：「听说浮舟姐和汪姐是大学室友，浮舟姐进我们公司就是汪姐推荐的，而且据说浮舟姐好几年过年都是在汪姐家过的，说起来的话，跟亲姐妹也差不多了吧。」 那之后她也找到这么好的朋友了啊。 毕竟已经过去快十年了。 高中时的记忆大多都已经青涩模煳到难以辨别了。 叶听风微微怔了怔，有些许迷茫，却又在同时意识到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叶听风问道。 「是个好人！」小杜毫不犹豫地答道。 果断得让叶听风都觉得有些好笑。 不是嘲讽她的态度，而是由于那个与高中时代截然相反的答案。 高中时代的季浮舟和程观月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不过名声上完全是两个极端。 程观月是乖乖□□等生，季浮舟自然是截然相反。 周一的晨会时常会同时出现她们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表扬，另一个就是批评了。 打架斗殴的名单里总少不了季浮舟的名字，她自己也有些特立独行，跟人交流全凭心情，倒唯独没想过给自己辩解一二，以至于到后期她的名字几乎跟「恶劣」划上等号。 算不上罪大恶极之人，但也绝得不到一句「好人」的评价。 不过这当中要剔除掉叶听风自己。 叶听风一直都觉得她不是个坏人，后来也觉得她是个好人。 对叶听风来说，世界上就没有比季浮舟更好的人了。 见到叶听风柔和下来的神情，小杜像是受到了鼓励，渐渐也平静下来，生怕叶听风会不满退货似的，拼命推销着季浮舟的优点。 「浮舟姐做饭很好吃，有时候我来不及做饭又不想吃外卖，跟浮舟姐说一声，她就会帮我也做一份，我觉得比外面饭点的还好吃，她什么都会做，甜点西餐什么都会，我觉得她直接出去开饭店都没问题。」 高中时代的季浮舟会做饭吗？ 叶听风在记忆里搜寻着相关的线索。 她高中时没进过季浮舟家门，自然也不清楚她是不是会进厨房。 程观月似乎曾提过一嘴，吐槽季浮舟一点做饭的天赋都没有，做的东西堪比生化武器，但后来好像还是把那些东西吃掉了。 结局是季浮舟慌慌张张地把她送进医院。 后来程观月就再也没再提过了，也不知道是季浮舟无师自通了新技能，还是彻底放弃了。 想来至少也是在后来那么长的时间里慢慢磨练出来的。 小杜没有注意到叶听风微妙变化的神情，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她动手能力也特别强，之前我租的房子里漏水，空调也打不开，都是她帮我修好的。」 第17页 「而且她脾气特别好，不管怎么麻烦她，她都不会生气——咳咳，当然一般没事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去麻烦她的，不过她真的很会照顾人。」 「之前公司聚会，一群人都喝趴了，都是浮舟姐安排妥当送回去的，隔天起来都活蹦乱跳的。不像我们楼上公司喝多了没人管，隔天好几个躺进医院了。」 「还有我们加班的时候，浮舟姐还会借厨房给我们做夜宵。」 「老闆都说有浮舟姐简直就是我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 小杜说着说着倒是忘了初衷，一开了口子就有些剎不住车了。 有个刚吃完饭的员工推门进来，没认出叶听风来，听了小杜一顿勐吹倒是忍不住笑起来。 「小杜没看出来你这么崇拜浮舟啊。」 小杜将将剎住车，回想起自己慷慨激昂的陈词，也不由微微红了脸，讷讷道：「浮舟姐本来就很好嘛。」 那个同事倒也贊同：「确实，她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没有缺点吧。」 汪冰绡的声音插进来：「明明就是太咸鱼，没什么上进心。」 季浮舟跟在她后面进来，早早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有些纳闷道：「你们在说什么？」 汪冰绡在前面挡着，她没注意到办公室里还有另一个人在。 直到汪冰绡看清前面那个人的脸，不由惊诧道：「叶老师？你怎么会在这儿？」 小杜知道她昨天会议偷熘了，便代为解释了一句：「叶老师她们就是这次的客户，昨天老闆在会议上说的，她们的演唱会在c市开。」 季浮舟用力拉了下汪冰绡的袖子，后者终于回想起自己的承诺，默默闭上了嘴巴，只是带着一脸「了解」的神情点了点头。 但她还是忍不住将视线在季浮舟和叶听风之间来回打转。 世界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早上才发现跟偶像之一是邻居，中午就发现发展到有合作了。 按照这个发展速度，不来一场「命中注定我爱你」的浪漫戏份实在很难收场。 咦，我为什么要期待两个女的来一场浪漫爱情戏？ 汪冰绡眨了眨眼，陷入了短暂的茫然。 叶听风从季浮舟进门就将视线投过去，直到对方的目光撞了上来，她微微弯了弯眉眼，露出一点浅淡的笑意。 小杜在一旁跟季浮舟解释道：「浮舟姐，叶老师要在c市住一段时间，她第一次来，老闆让你这几天带她转转。」 她满眼都是羡慕的神色，但她也知道自己远不如季浮舟靠谱，因此倒也没什么嫉妒，反而偷偷做了个加油打气的手势。 千万不要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接触偶像的好机会。 第二个暗示大概是「抠糖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季浮舟嘴角轻微地抽搐了两下，默默移开了视线。 唯一的好消息是叶听风不爱说话，没当场戳穿她来个感人的重逢，让她陷入社死的尴尬现场。 ——如果是程观月那种带点腹黑的性格，八成就是这样的结果了。 所以说，先遇到叶听风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 赶在更多员工吃完饭回来引起骚乱之前，季浮舟先把叶听风带到了阳台上。 阳台这一侧罕有人至，她们仍是走到了视线死角的地方才停下来。 季浮舟还记着这是饭点，多问了一句：「吃过饭了吗？」 叶听风答道：「来之前吃了一点。」 没说是早饭还是午饭，季浮舟「哦」了一声，也没深究。 「你要是想去什么地方玩可以直接跟我说，我这两天带你去认个路。」 叶听风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你不高兴看到我。」 没想到态度比起早上还要好。 若不是清楚季浮舟不可能这么快爱上自己，她都快要以为自己碰到了什么万能许愿机。 不过单就这积极许多的态度就已经足以叫她受宠若惊了。 四捨五入就是约会。 等会儿偷偷查一下c市的约会攻略吧。 叶听风那一张平静的面皮之下是波澜汹涌的思绪。 季浮舟对此毫不知情。 她托着自己的脸靠在栏杆上，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地吐出来，一点一点平復着唿吸：「毕竟你是我的『偶像』嘛。」 听着不像是面对仰慕的偶像，倒有那么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真心话是「这是工作」。 季浮舟自认还算敬业，没推到自己头上的工作可以提前请假跑路，但是既然被分到手，她也不会轻易推出去给别人添麻烦。 叶听风问她：「跟那个姓杜的姑娘一样吗？」 小杜是风月的粉丝，光看反应就知道了。 看一眼偶像就会脸红，但又忍不住不看。 当着面什么都不敢干，生怕给偶像留下不好的印象，等她走出去了，立马就以毕生的手速掏出手机，对着背影来了个几十连拍，偶尔拍到张带侧脸的，就喜滋滋的美得不行。 若是条件允许，她盯着偶像连续看上一个月也未必会觉得腻。 季浮舟当然不是，她无奈地撇了撇嘴：「你什么时候也学坏了。」 以前的高冷人设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季浮舟在心下嘆息着，没发觉自己已经渐渐放松了下来。 第18页 毕竟她跟叶听风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细究起来唯一的矛盾点就在程观月身上。 季浮舟早早退出，叶听风得愿所偿。 而且现在程观月并不在场，也不必过多在意。 既然对方不主动表露攻击的意图，季浮舟自然也不会故意摆脸色给她看。 「我觉得她更崇拜你。」叶听风说道，顺带回答了季浮舟先前的疑问，「你进来之前我们刚提到你，她说你是个好人。」 她的语气里分明带了几分笑意。 季浮舟能从她眼睛里看出几分揶揄。 知晓她过去的人大概都会发出类似的感慨，甚至会有不少人会忍不住大笑。 她的过去跟现在割裂得太开，截然相反的标籤便平白生出几分喜剧效果。 原来你有被叫做「好人」的一天啊。 如果是十年前的季浮舟，她也一定会对这句话嗤之以鼻，甚至也会觉得好笑。 但事实却是这件事成为了现实。 所以人生啊，真的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我深刻认识到自己过去的幼稚、天真、鲁莽，所以决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了，难道不可以吗？」季浮舟翻了个白眼。 倒有了几分过去的影子。 类似赌气的话一出口，季浮舟又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脸颊，揉搓着两颊上的软肉，发出一声挫败的嘆息。 「我觉得你以前也是个好人。」叶听风顿了顿，接着说道，「当然现在也很好。」 季浮舟花了几秒钟才确定她不是在嘲讽自己。 叶听风尽量用真诚的目光去注视着她：「我只是有点好奇，并没有恶意，你高考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没意识到自己抓着栏杆的手在微微颤抖着。 也没注意到自己的目光里并不止真诚，还有比温柔更多的东西。 季浮舟也在那柔软的目光里渐渐软化了下来，她现在的脾气比过去已经好了太多了。 「不值一提的成长琐事罢了，都是些像吃饭睡觉一样无聊的废话，难道你也有兴趣听吗。」 「有。」叶听风脱口而出，「我想听。」 季浮舟怔了怔。 叶听风看过来的目光太温柔太专注，柔和得都有点不像她了。 也许十年的时间能让人成长起来，但一朝一夕也不会让长久以来的性格都彻底调转。 而且叶听风今天说的话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明明隔着屏幕还是那种别人说十句她才接上一句的沉闷性子。 难不成现在实力派歌手也要开始堆人设了？ 季浮舟漫无边际地发散着思绪，想到人设想到屏幕，便又随之想到了叶听风的搭档、她的前任——程观月。 程观月和叶听风才是天造地设的官配cp。 季浮舟陡然清醒了过来。 转瞬之间又对叶听风的示好避而远之。 「你不如想一想去哪里玩，c市很大，很多地方都比听我说废话有意思多了。」 季浮舟说着又提前补充了一句：「对了，我先说好，我只负责你到你搭档来c市之前。」 叶听风下意识问：「为什么？」 难道是想去陪程观月吗？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来，叶听风又懊恼地想拍自己一巴掌。 她明知道不是如此。 但季浮舟紧跟着的解释却同样让她理解不能。 季浮舟看了叶听风一眼，用语重心长的语气对她说道：「我没有当电灯泡的打算。」 所以以后也不用因为她和程观月的旧事而吃醋或者生闷气了。 她绝不会插手她们之间的绝美爱情。 而且季浮舟估摸着，等到程观月过来的时候，自己八成已经扛着行礼跑了。 她已经考虑好了，等程观月一来，她就立刻开始休年假，一直休到她们开完演唱会离开为止。 这样的话，就连在公司里也没有任何风险了。 完美。 季浮舟这么一想，心头顿时感觉安慰了许多，看着叶听风的目光都和蔼了几分。 叶听风总觉得那道目光里全是自己不想理解的东西。 季浮舟到底在说些什么？ 她每个字都能听到，但连起来却只能满脸茫然。 但很快她就被迫理解了。 - 叶听风出电梯门的时候，正好与小杜撞了个正着。 小杜低头看着手机，没注意眼前的人，手机被撞得脱手摔到地上，叶听风拉了她一把。 站稳之后小杜一见叶听风就白了脸色，连连向她道歉。 「没事。」叶听风也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她顺手帮小杜把手机捡了起来。 然而无意间瞥过屏幕的时候，她就顿住了。 屏幕上分明是她自己的照片，因此她无意识地多扫了两眼。 ——至于另一半的程观月，就直接被她给无视了。 小杜正在给别人发消息，对面的备註是「浮舟」，无需多想就能反应过来是谁。 但叶听风无法理解的是当中的内容。 [浮舟：风月cp是真的！！！] [浮舟：世界第一真！！！！！！] 叶听风：…… 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第9章 09 小杜微微颤抖着接过手机，结结巴巴地道谢。 「你……」叶听风欲言又止。 第19页 她很想问问关于那个「风月cp」的内容，但是又怕小杜会尴尬。 而且她也问不出口。 被迫跟程观月捆绑她已经习以为常，但这也并不代表她对此乐见其成。 若是可以，她们倒是都宁愿分开在地球两端，永远都不要再见面为好。 正迟疑着，不远处有人叫了小杜的名字。 「你还在在这儿干什么，马上要开会了。」那位路过的同事往前走了两步，看到叶听风，又顿了顿，「叶老师怎么在这里？季浮舟刚刚好像去楼上了，您要去找她吗？」 这位同事对娱乐圈并不感兴趣，但也知道眼前这位是个很有名气的明星，因此拘谨地用上了敬称。 又一边给小杜使眼色，让她赶紧去开会。 叶听风没准备解释，淡淡地「嗯」了一声。 小杜终归还记挂着工作，又跟叶听风道了声歉，最后回头看她一眼，小声打了招唿，然后一路小跑跟上了同事。 叶听风听力不错，隔着一段距离也听到了她们之间刻意压低了音量的对话。 「那位就是叶听风？看起来好高冷，不愧是大明星，真有气势。」 「那是自然，风风可是公认的最a女明星前三甲。」 「什么什么最a？」 「啊呀圈内术语，不用在意。」 「我说你啊，平时还是远着点吧，现在那可是客户，万一一不小心把人惹恼了，工作都得黄，也给别人添麻烦！」 「我才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呢，最多也只敢远远看着，而且她脾气挺好的啊，才不是那种任性妄为的人呢，有浮舟姐在——哎哟，你敲我干嘛？」 「我这是提醒你！平时隔着屏幕看看就算了，见了真人还那些营销出来的人设当真就是蠢……」 「……知道啦知道啦……反正浮舟姐肯定会处理好的……」 ……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听不太真切了。 ……什么最a？ 叶听风也有几分迷茫。 她知道很多人将她跟程观月凑作堆，但从未真正去了解过那些圈子。 因为她很清楚，实际上没多少人会将所谓「cp」当真，至少不会天真地认为她们之间真的存在浪漫意味的爱情。 她和程观月即便在镜头面前，也不会为了推cp而有任何越矩的行为。 浪漫幻象并非过错，何况作为公众人物早该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比起泡在网上，叶听风倒是更愿意花时间去看书写歌练琴。 直至此刻，她才突然感觉自己是应该花点精力去了解一下的网上的动向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让季浮舟都认为她和程观月应该在一起？ 叶听风百思不得其解。 她甚至无法确定季浮舟到底是作为普通cp党单纯的小兴趣，还是真的这么认为。 ——如果是后者的话，问题就大了。 叶听风的眼皮狠狠地跳动了一下。 - 季浮舟被楼上借调去帮忙，因为是早就答应好的，没办法推脱。 忙完差不多就到饭点，季浮舟叫叶听风可以先上楼去，大楼内部就有几家餐厅，味道不算太好，但胜在环境幽静，并不吵闹。 季浮舟已经跟餐厅打过招唿，叶听风进了门就被服务生引进一个小包间。 在等季浮舟过来的期间，叶听风下载了一堆娱乐八卦软体，随意地浏览起关于「风月」的话题。 热度最高的无疑就是「安利入门」之类的长条，当中也包含了组合成立的始末。 其实「风月」这个组合名号在她们大学的时候就有了。 叶听风和程观月都是学音乐的，同在一所音乐学院，不过在不同专业，也在不同的宿舍，连楼都不是同一栋。 但她们偏偏时常在一起行动，像是完成任务一般，时间久了看到她们当中的一个，其他人就会同时想起另一个。 搞组合和出道的想法都是程观月提出来的，不过和叶听风「协商」之后，只将出道的时间挪到了毕业前后。 在那之前她们共有一个网络帐号，偶尔也会自己创作一些歌曲放上去，在小范围内有了一些名气。 之后正式出道是通过一个歌唱比赛杀出重围，被现在的公司签下。 出道之后也沿用了先前的组合名字。 「风月」，含义很简单，叶听风和程观月的名字各取了一个字。 因为叶听风比程观月早出生一天，所以名字放在了前面。 当然也有「风月」比「月风」更顺口一点的原因在。 至于隐藏的含义——若她们当时深想下去，就未必会取这样的名字了。 原先倒也有几个粉丝把她们默认成cp，不过更多的还是听歌不认人，因为公司当时规模不大，资源不多，即便艺人实力够硬，缺乏曝光也难以推广开来。 后来那个综艺才是她们cp成型并且爆火的契机。 两人同时作为嘉宾参加某部电视剧宣传活动，她们是主题曲的作者。 也有几分运气的元素，原本定下的两个嘉宾因为车祸不能到场，而其他演员要么戏份太少，要么没有档期。 恰好当时风月的新歌刚获了奖，两个年轻姑娘青春靓丽，各有特色，颜值也丝毫不亚于当红女明星，又有才华，拉过去凑数绝对不亏。 第20页 于是节目组就将她们请了过去。 一看脸，二看互动。 两人习惯性地站在一处，一个被提及必然要看向另一个。 言语之间也不见掩饰，关系熟稔显而易见。 真正爆出来的是程观月那句「我们从出生开始就几乎没有分开过」。 她们模样并不相似，孪生姐妹的可能性寥寥无几。 何况就算是亲姐妹，也未必能够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二十几年的时间。 不论背后的隐情，单看这一句描述无疑能叫人动容。 神通广大的粉丝几乎就没什么扒不出来的。 尤其是擅长用显微镜抠糖的cp粉们。 更何况这两人根本不需要特意去抠，「糖」几乎就是正主往她们嘴里塞。 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同班、同桌，上学一起来，放学一起走，到高中都是如此。 在校期间成绩优异，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学生会长，大学考入同一所，毕业又一起出道。 一个寡言沉稳，一个温柔健谈，一个气场足，一个抒情风…… cp粉将她们形容成磁极两端，互补又密不可分。 这样的形容，叶听风只认同一半——她们的性格确实截然相反。 cp粉如何欢喜嗑糖不必多说。 叶听风和程观月也不可能将家中的内情随意说给外人听。 就算毫不相干的人知道了，也未必能感同身受，说不准还能吸引一波新的cp粉。 有一种cp模式叫相爱相杀，这点她们还是知道的。 索性维持现状。 说到底她们本职还是创作型歌手，终归是靠着实力吃饭的。 叶听风不怎么在意这种事，因此即便设想过一万次与季浮舟重逢的场景，当中也绝没有这样一个可能性存在。 别人也就算了，季浮舟甚至跟程观月交往过，为什么还会认为她跟叶听风会在一起？ 难道当初她们相处时流露出的勉强和对彼此的嫌弃还不够明显吗？ 不过季浮舟竟然会认为程观月会跟叶听风在一起—— 当初直接跟季浮舟交往的可是程观月本人，竟然还会让对方产生这样的错觉。 如果程观月本人知道了，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即便有些不合时宜，但在某一个瞬间，叶听风内心还是生出了几分不符合人设的幸灾乐祸。 看来浮舟说得对。 她好像确实有点学坏了。 叶听风嘴角扬起来没两秒，很快又垮了下去。 程观月好歹曾经拥有过。 不过，那早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叶听风眼眸微沉，将那些过往的记忆压回去。 最终还是带了几分讥诮的笑意。 她才不是程观月那种幼稚又自我的小孩子。 被塞到手里的机会都会毫不犹豫地亲手推出去。 现在站在季浮舟面前的是叶听风，如同天意一般的巧合，偏偏是叫她接连撞上，而不是程观月。 - 季浮舟匆匆进了包间门的时候，叶听风正盯着手机发呆。 菜单还放在桌上，划了几道，但还没上菜。 叶听风是特意等她来再继续点菜一起上的。 虽然包间里开了空调，但毕竟是冬天，菜上早了很快就会冷了。 叶听风想吃的早就点好，季浮舟想再随意添两样就叫服务员去上菜，翻到自己平时常点的那一页的时候，发现想点的菜都已经被勾上了。 季浮舟微微怔了怔，只当是碰巧，便又往下看了看别的菜。 毕竟是请大明星吃饭，也不能搞得太寒酸。 万一人家恼羞成怒，影响了合作，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季浮舟刚勾上一道汤，就听到叶听风冷不丁地开口问她：「什么叫作『风月cp是真的』？」 「就是她们之间的绝美爱情至死不渝海枯石烂感天动——」 「咔嚓——」 季浮舟忽的顿住，指间的铅笔发出清晰的断裂声。 她僵硬地抬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对面坐的人正是cp正主之一。 叶听风的神情难以言喻。 「……」季浮舟视线飘忽了一瞬，若无其事地坐直了身子，矢口否认自己的无心之语，「你什么都没听到。」 第10章 10 叶听风看起来很想说些什么。 但季浮舟已经转身去叫服务员上菜，一副打定了主意绝不再接相关话题的模样。 叶听风只得将话语都咽回去。 不过一时兴起问出来的一句话，得到的回答却让她有些手脚冰凉感。 那些话听起来就像是普通cp粉随口就会说出来的一样，可放到季浮舟身上就叫人忍不住深思了。 季浮舟可不是喜欢恶意开熟人玩笑的人。 服务员接过菜单，先端了小菜上来，暂且打破了这尴尬的平静。 好在叶听风平时也不爱说话，这时候沉默着，季浮舟也没觉得哪里奇怪，渐渐也就放松了一些。 只要我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是句真理。 在服务员陆陆续续地上菜的时候，她们聊到了叶听风未来几天的行程。 「明后天要收拾房间，最迟到大后天就能空出时间了。之后的时间……相对来说比较自由，除了演唱会前后，接下去两个月我都没有其他的活动了……」 第21页 叶听风恨不得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掰碎给季浮舟讲。 「明天物流公司很有可能到下午才能到，所以早上的时间也可以空出来，只在附近转一转应该也来得及。」 季浮舟：「……」 倒也不必这么期待在c市旅游的事。 看叶听风眼底亮着光，一副很期待的模样，季浮舟又不好意思去打击她的积极性。 左右也不过就这几天时间。 后天是周六，季浮舟还记得汪冰绡说周末请卫宴成家里人一起吃个饭，到时候把事情说开，肯定不会特意赶在周日晚上，因此时间上倒是不冲突。 这么尊大佛摆在面前，下周老闆八成也不会给她布置什么其他的工作，时间和精力上都很有余裕。 就当公费休假了，没什么不好。 也算是託了叶听风的福。 这么想着，季浮舟倒是感觉欠了她几分人情，便主动开口道：「如果需要帮忙搬东西的话，可以直接叫我帮忙，还有其他什么住房的问题，也可以找我。」 她紧跟着又补充道：「当然仅限于在你搭档过来之前。」 叶听风头点到一半又僵住，并不太想面对的问题再度被提及，便有了几分心累的感觉。 但这回她隐约明白癥结到底在何处，因此额外补上了一句解释。 「观月不会跟我住在一起的。」 「嗯嗯。」季浮舟完全没听进去。 表情完全就是「你就这么一说，我就这么一听，但我是绝对不会当真的」。 叶听风：「……」 现在的cp粉都这么难搞吗。 叶听风很想嘆气，但她忍住了，顺手将服务员送来的菜往季浮舟面前推了推。 在静默的间隙里，季浮舟才意识到面前菜多了几样。 那几道明明是叶听风自己先点的菜，但她却几乎很少碰，最后不知不觉间全被推到了季浮舟面前。 倒也不是刻意节食减肥，吃其他饭菜的量还是正常的，就是单纯的不爱吃而已。 不爱吃点了干什么？ 难道是进了圈子以后染上了吃一盘倒一盘的奢侈恶习？ 显然不可能。 季浮舟无意识地轻轻咬了下筷子尖，抬头瞥了叶听风一眼。 非要说起来，那都是季浮舟爱吃的菜。 她从小时候起就没怎么换过口味，并不是多热爱，只是吃饭不挑，懒得换菜谱，因此一样菜连着点上几年也不会腻。 以前跟程观月在一起的时候，程观月还为此抱怨过两句。 当然是善意的，希望她注意营养均衡，可惜到最后季浮舟也没能改掉这个习惯。 程观月连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都会跟叶听风说吗？ 明明早就已经放下了，但是想到这种可能性时，季浮舟嘴里还是泛起了一点苦意。 季浮舟什么都没有说。 所以叶听风对她跑偏到九霄云外的脑补毫不知情。 叶听风现在只顾着高兴。 暗恋多年的人就坐在自己面前，怎么可能会不高兴。 至于其他的，就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了。 快吃完饭的时候，季浮舟放在旁边的手机屏幕忽的亮了一下，小杜发来的消息蹦了出来，连着刷了好几条，中心仍旧是关于风月cp的。 [小杜：连结-xxx] [小杜：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为什么总有人非要造谣风月不合？？？] [小杜：公司都说了是两边活动冲突了，才不得已让她们暂时分开活动的啊] [小杜：没听到月月上台还说了是代风风一起的嘛] [小杜：算惹，不跟那些nc计较，这糖我先磕为敬！] 季浮舟扫了一眼正想回，忽的想起来旁边还坐着正主，当即眼疾手快地将手机翻转倒扣下去。 已经无意间瞥到当中几条的叶听风：「……」 收回前言—— 有些「小事」还是有点重要的。 - 你当年到底跟季浮舟说了些什么？ 或者说干了些什么？ 带着几分抓狂与郁气的质问停在对话框里许久，叶听风最终也没按下那个发送键。 她是挺疑惑的，但她又不傻。 至少不会傻到这时候把程观月招来。 还不如想想明天早上去哪里约会。 叶听风挨个删除了对话框里的文字，转而搜索起c市约会攻略。 - a市。 程观月坐在化妆间里闭目养神。 余姐正在一旁跟化妆师再三强调帮她提一提气色：「昨天的妆太淡了，观月身体这才刚恢復一点，不遮一下看着多虚。」 程观月本来就很白，长相又温柔婉约型的，稍稍带点病气就会平添三分柔弱感。 昨天活动图透出去，当即就有不少粉丝表示心疼，冲动些的都开始辱骂公司压榨艺人了。 还有些则在质疑为什么叶听风没有出现。 风月关系非比寻常是众所周知的，以前活动一向是两两一起形影不离，如今程观月生病还要参加活动，叶听风却不见踪影，便让一部分人无端在意起来。 有的是恶意揣测她们是闹崩了即将解散，也有cp粉一边心疼，一边在夹缝中抠糖的。 虽然盯着两张照片就开始发散思维的人是极少数，但余姐关注着网上的动向还是捏了把冷汗。 第22页 程观月参加的活动只是一场小规模的义卖公益活动，来的人都不是什么自带腥风血雨热度的流量，所以其实关注者并不多。 现在仅仅只是因故暂时分开行动而已，就引发了这样的猜测…… 这就是组合里两个人绑定得太紧的坏处了。 过去公司吃着二人组合cp的福利从未多想，但自从前段时间风月二人都隐约透露出想要解绑的意思，余姐也才意识到这样下去不是什么好事，几番劝说，公司才勉强同意先温和一点地试试水。 这也是叶听风得以先独自离开的原因之一。 但想要解绑不是容易的事，也要循序渐进的来。 叶听风喜欢宅在家里，而且又没什么公开的活动，因此余姐便暂且先把重心放到了程观月这边。 亲眼盯着化妆师给程观月补完妆之后，余姐才松了一口气，出门去接被她掐断了好几次的电话。 房间里只剩下程观月和助理在了。 程观月低头看着手机，挨个回復其他人给她发来的消息。 全部回復完之后，她的视线在叶听风的帐号上停留了几秒。 最后一条还是她发的那句「别闹了」。 意料之中没收到回復。 程观月也不在意，她觉得叶听风一向是更幼稚的那个，一生气就躲得远远的，可惜两人私下相处时，程观月也绝不会拉下脸主动去求和。 她们心知肚明，厌恶也好、恼怒也罢，都不会影响她们之间的合作关系。 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挣脱不了，索性也不再去费心维繫关系。 没有必要。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意识到不必再在彼此面前掩饰住自己的厌烦、不耐…… 程观月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半梦半醒间看到的却是高中的时候。 季浮舟高考结束失去了踪迹，叶听风和程观月都还在上高二，临近期末考试，叶听风却魂不守舍，那时她们对彼此还保持着礼貌性的关注，所以程观月很快就通过自己的好人缘打听清楚了缘由。 叶听风竟然在追寻季浮舟的下落。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程观月差点笑出声——一半是不敢置信，一半是彻头彻尾的嘲笑。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叶听风竟然主动找到了她，向她这个「前女友」打听季浮舟的消息。 那时她们表面上和谐，但私底下仍然并不融洽，连朋友都算不上。 无论哪一方有了什么问题，第一时间绝不会想到找对方帮忙，除非那同时与她们两个人相关。 一旦低头寻求帮助，那就意味着自己输了。 少年人的骄傲与自尊格外的金贵且又脆弱。 她们明明形影不离状似好友，却心知肚明执拗地将对方当做最大的竞争对手，暗中的一口气憋了数年，直到季浮舟出现。 叶听风不想碰程观月碰过的东西。 所以她对季浮舟敬而远之，比起陌生人还不如。 ——程观月原以为是如此。 直到那天，在学校外那个昏暗的巷子里，叶听风站在程观月的面前，结结巴巴地提起了季浮舟的名字。 程观月从没见她脸那么红过。 也不知道是因为尴尬，还是因为害羞。 也许还夹杂着几分「投降」的懊恼。 那一刻，程观月忽的就明白过来。 原来叶听风那若有若无的在意与关注并不是她的错觉。 自然不是对她，而是另一个原本是「自、己、的」女朋友的人。 程观月并没有搞清楚那一刻心头无端生起的恶意源于何处，但她确实用上了那种嘲讽而又挑衅的语气，脸上那温和的笑容便也有了别的意味。 似是轻蔑，似是高高在上的怜悯。 「哦——原来你一直喜欢她啊。」 预料中的恼怒反击并没有出现。 叶听风唿吸停滞了两秒，随即抬起了头，视线穿过阴影，定定地落在程观月身上。 「是。」叶听风答道，「我喜欢她。」 第11章 11 叶听风那毫不遮掩的语气、眼底迸发出的光亮，都让程观月觉得噁心。 恶意并未消失，反而驱使着她行使了「胜利者」的权利，厌烦不耐的发泄已不记得究竟说了些什么，倒是最后一句报復性的嘲讽还记得清楚。 「你喜欢她什么？」程观月自发地翻译过来这句话，「她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样念念不忘的？」 季浮舟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 除了一个「救命恩人」的名头，但那些人情理应早就还清了。 程观月既是暗讽叶听风眼光差，也在扪心自问自己到底为何昏了头答应了季浮舟的告白。 或许是因为好玩吧。 至少也不枉她看了这一件热闹。 程观月看着叶听风拳头握紧又松开，看过来的眼神中透着股冷意——她似乎生气了。 这同样并不常见。 一边生着气，一边却又要拼命压制。自欺欺人劝自己压下怒火保持理智的模样实在是很有趣。 程观月忽然觉得跟季浮舟交往这一回也不亏了。 只可惜叶听风没那么容易失去理智。 最后叶听风也没对程观月动手。 程观月唯恐天下不乱，反倒为此感到可惜。 第23页 那天她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不欢而散，第一次没有一起回家。 叶听风先走的，最后只留下来一句：「什么地方都值得。」 程观月本来可以抓着这一句话嘲讽她一年，甚至好几年。 但她最后没有。 那是她们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 因为季浮舟。 - 程观月醒过来的时候，听到了经纪人和助理的声音。 「以前没看过这个人啊，是我们公司的吗？」 「应该不是，可能是祝先生之前提过的那个，还是他想得周到，有个本地人当嚮导也更方便些。」 「原来是嚮导吗，我还以为是刚出道的新人呢，跟叶老师站在一起竟然也没被压下去——不过既然这样，还要不要压？总共也没几个人看到。」 「当然要了，听风最怕被人追着跑，也省得给那位嚮导添麻烦。」 「那怎么说？」 「嗯……对外就说是叶老师的妹妹吧，堂妹表妹什么的随便，正好在c市旅游陪姐姐一起逛一逛——随便怎么说，反正以后也不一定会碰到了……」 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房间不大，再怎么小声也仍不可避免地被另一人听到。 程观月坐直了身子。 余姐听到动静下意识噤了声，随即又朝她笑了笑：「才十分钟，不过等会儿活动也快开始了，你准备准备过去吧。」 程观月点了点头，侧过头问了一句：「听风那里出事了？」 余姐摇了摇头：「没事儿，就是她早上出门被c市的粉丝拍到了，刚刚小吴正好刷到，我准备跟那几个发照片私信说一声撤了。」 助理小吴顺势把手机就递了上来：「程老师你要看吗？」 程观月摇了摇头，面带浅笑：「之后有空再看吧，我先去准备一下，可不能叫别人等我。」 目送着程观月出门之后，小吴才收回手机，一边感慨道：「程老师性格真好。」 比叶老师温柔体贴多了。 小吴一边想着，一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被偷拍的照片。 叶听风穿着大衣走在街头，没戴那个伪装用的空镜框，但刘海放了下来，围巾挡住了小半张脸。 如果不停下来仔细打量，一般人也未必分辨得出她的真实身份。 被发现也是因为停在某个路口，旁边的嚮导手里拿着一块饼递过去，叶听风微微低头，拉下围巾，顺势咬了一口。 也就是在那个瞬间，她就被对面偶然路过并且抬头的粉丝抓拍了个正着。 连带着旁边那个略带着错愕神情的女嚮导也一起入了镜。 如果是换作程老师在，肯定会主动上前打招唿，巧妙地用签名换取不被曝光的结果。 只可惜是叶老师。 跟自己人都懒得多说一句话，更别提对待陌生的粉丝了。 遇到这种事八成是毫不关心，然后转身就走。 小吴不由深深嘆了口气，随即就被余姐敲了下脑门，不由哎哟一声。 余姐看得好笑。 外人觉得程观月脾气好不是没有原因的，即便是有不想做之事，她也总是能找到合理到让人无法怀疑的理由。 哪怕是极为旁枝末节的细微处。 余姐跟了风月这么久，也隐约摸出几分门道来。 程观月分明就是压根不想管叶听风的事，否则不至于看一眼照片的时间都没有，无非是话头赶到这儿了，她才顺势提一句。 也就小吴这种傻乎乎的新人真情实感地以为程观月真的完美无瑕。 不过也不算什么错处。 这种性格至少并不讨人厌。 真不知道这样的性格怎么唯独和叶听风合不来。 余姐忍不住嘆了口气：「希望她们早日和好吧。」 「余姐担心之前她们吵架的事吗？」小吴脑海里灵光一闪，猜测道，「她们之前不会是因为同时看上了同一个对象，结果才闹翻了——哎哟，余姐你怎么又打我？」 小吴委屈巴巴地捂着脑门。 余姐又捏了捏她的脸颊，有些恨铁不成钢：「少看点乱七八糟的狗血小说，她们俩哪个像是要谈恋爱的样子？」 这两个人都快要把「清心寡欲」四个字贴在脑门上了。 几乎算得上是她们唯一的共同特质。 余姐觉得小吴是胡说八道胡乱揣测，小吴倒是有几分委屈。 「我只是随便猜猜嘛，之前那个综艺的恋爱侧写游戏里面她们两个喜欢对象的特徵重合度那么高，口味肯定很相似，看上同一个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在余姐那道「你是不是傻」的视线中，小吴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可怜巴巴地闭上了嘴巴。 - 活动结束，程观月微笑着辞别主办人，一边应下以后有机会再合作的邀请。 余姐站在后台入口处，低头看着手机微微皱眉。 「余姐。」程观月温和地叫了一声。 「观月啊，前面打过招唿了吧。」余姐抬起头，脸色缓和了一些，「司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等下回去先好好休息吧。」 程观月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直到回到车上，余姐才收起手机，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似乎是跟对面的人谈得并不顺利。 「观月。」余姐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了她一声，「接下去你想早点去c市，还是先留在a市？」 第24页 原本程观月下面还有个小活动，很快就能结束，已经定好月底再去c市。 余姐这么一问显然是情况有变。 去c市就是全身心投入到演唱会的筹备工作里去，留在a市就是又有了其他的工作。 演唱会在三月底，满打满算还是四十几天，并没有必要全把时间耗费在还没有搭建出雏形的舞台上。 程观月稍一思索，便浅笑着答道：「我都听公司的安排。」 余姐轻嘆了一口气。 她其实并不希望程观月跟叶听风分开太久，尤其是在吵过架之后，现在已经有些风声传出来，难免让人觉得不安。 但是公司那边沟通不便，怎么说都要给程观月安排新工作，她自己也没有拒绝的意思。 余姐也只能点点头应下来。 「那我等下给公司回復。」余姐说着，又提醒道，「对了，你记得跟听风说一声，那边的事有情况也需要你们多沟通。」 「好。」程观月安安静静地点头，没有反驳。 - c市。 叶听风刚刚送走物流公司的人，就收到了程观月发来的简讯。 公事公办地说公司又另外给她安排了工作，所以要在a市再多停留一段时间，c市的事拜託给她多多上心，有什么情况可以线上联繫云云。 叶听风瞥见程观月的名字就不准备多看，却先一眼扫到了里面的时间。 保守估计，程观月也得等到三月上旬才能到，以她的性格，暗戳戳地拖到十几号才来也是正常的。 尤其是在有了「正当理由」之后。 叶听风有点想笑，一半是嘲讽，一半是高兴。 又平白多了十几天跟季浮舟单独相处的时间，对她来说当然是个莫大的好消息了。 季浮舟刚搬着最后一个箱子过来，就见叶听风愣在原地，低头看着手机发呆，也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怎么了？」季浮舟问了一句。 「没什么。」叶听风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挡了路，连忙侧身让开位置，一边顺口接道，「观月给我发了简讯——」 她话说到一半又顿住。 要是说自己因为程观月迟来而高兴，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很小心眼？ 她生怕给季浮舟留下的印象不好，只得把后半句话咽下去，含煳地带过。 「一点小事而已。」 叶听风说着，无意识地摸了下鼻尖，先一步上前打开房门，仍是不由泄露了几分激动。 她没看到身后的季浮舟越发微妙的眼神。 自然也猜不到季浮舟内心越发笃定的猜测—— 光是接到对方简讯就这么一副高兴到难以抑制的神态，真是情深意切感人肺腑…… 她们果然对彼此爱得深沉。 季浮舟又顿悟了。 第12章 12 季浮舟第一次进叶听风家门，下意识多打量了两眼。 公寓里的基本格局跟她的房间差不多，只不过次卧的房间改成了书房，很宽敞，正好被叶听风用来放乐器。 虽然刚来没多久，但房间里并不凌乱，就连刚搬进家门的包裹也在角落垒得整整齐齐。 只是阳台上空空荡荡的，难免显得有些冷清。 叶听风请季浮舟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去厨房里给她倒水。 季浮舟只是碍于情面才不得不多停留片刻，心里琢磨着的还是搬家的事情。 这边的房子她已经住了好几年，早就已经住习惯了，如果没有必要，她短时间也并不太想挪窝，搬家也是件麻烦的苦差事。 可是跟迎面撞到程观月相比，这些麻烦似乎也是很有必要的。 季浮舟余光扫过开着门的书房，斜对门就是主卧，比次卧还要大一些，就算放两张双人床也绰绰有余。 竟然已经进展到直接同居的程度了吗？ 季浮舟震惊了一小会儿，默默记下这个点。 可惜这种「糖」是不能分享出去的。 正想着，叶听风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亮了起来。 仅仅显示了收到一条消息，消息内容则被隐藏了——当然，作为明星，这点基本的警惕之心还是要有的。 季浮舟没有变态到想去直接窥探正主的隐私，只是锁屏的背景图案让她的视线多停留了片刻。 一张普普通通的风景照，一道围墙，照片的边角隐约照进一丛爬山虎，另一边的铁栅栏上锈迹斑驳。 围墙里侧有小树的枝杈颤颤巍巍地探出一点头，隐约看见几个小小的粉色花骨朵。 本该是很有意境的照片，可惜拍照者看起来并不擅长摄影，连个滤镜都没有加，更别提那中老年画风的死亡摄影角度。 以叶听风的审美，怎么也不至于刻意往丑里挑锁屏。 显然是有什么特殊含义。 那张照片大概率也是她自己拍出来的。 也可能是程观月——不过程观月对摄影算是略有心得，应该不至于拍出这么丑的效果。 季浮舟的思绪转了一圈，也没有深思下去，只剩了点浅淡的印象。 照片的背景看起来有点眼熟。 - 在叶听风那里小坐了片刻，相顾无言地喝了一杯茶，季浮舟就藉故告辞了。 刚出了门，她还真的接到了汪冰绡的电话。 「浮舟，你这两天有空吗？」汪冰绡气势汹汹地问道。 第25页 季浮舟刚把钥匙插进门孔，被吼得下意识将手机挪远了一点。 「应该有吧。」季浮舟转动钥匙，进了自家门，一边接着话，没有注意到隔壁门口的人一直站在那儿目送着她离开。 「砰。」 一声轻响，房门关闭，也隔绝了视线。 季浮舟一边换鞋，一边问道：「你终于准备去套卫宴成麻袋了吗？」 「……」汪冰绡沉默了片刻，一口气就泄了下去，悻悻地答道，「那倒没有，就是还没有跟我爸妈说清楚……」 今天还是工作日，季浮舟是被老闆特批放假去陪大客户，汪冰绡则还在公司里义务加班。 但她之前已经跟父母说了跟卫宴成分手的事，却没有解释清楚，只说等放假再说。 前几天还能用加班做藉口，开车回家已经临近深夜，进了房间倒头就睡，也不用担心撞上父母如何解释。 眼看着马上就放假了，临近晚上回家的时候，汪冰绡就又怂了。 小城市的坏处就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旦有了风言风语就能叫人浑身不舒服。 再往前卫宴成那一桩桩破事，汪冰绡是刻意隐瞒下来的，所以她父母一听他们分手便大为震惊，一度连话都说不出来。 汪冰绡既怕爸妈不能理解自己，又怕他们因为此事遭受流言蜚语，因此心头不安。 但她又没有办法再为这些名声去低头妥协。 于是汪冰绡便想到了季浮舟。 或许是因为季浮舟从大学至今，太符合「文静温柔乖乖女」的形象——还要再加个「成熟可靠」的标籤，汪冰绡的父母对她的印象格外好。 以前大学的时候，汪冰绡跟父母吵架，最后也是季浮舟帮忙劝和。 要是有她在，说不准自己被父母混合批斗的可能性要低那么一丢丢。 「你要是没什么事，不如来我家住一晚，正好我爸妈也挺久没见你了，上次打电话还念叨你来着……」 季浮舟看了眼时间，也快要到下班的点了。 「你晚上顺路从我这儿走？」 这是答应了。 汪冰绡当即就应下来：「我等下开车去接你！」 - 季浮舟出门的时候，叶听风听到了隔壁的动静。 汪冰绡风风火火地上楼，敲着季浮舟家的大门，没一会儿，早就收拾好的季浮舟就背着包出来了，手里还拎着一个袋子，一眼就可以看见里面的洗漱用品。 看来是准备出去过夜了。 汪冰绡不停地看着时间，一边低声念叨着什么。 「……希望我爸妈看在你的面子上不要生我的气……明明我才是亲生的，他们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啊，我都要怀疑我是被抱养来的了。」 季浮舟锁好门，便跟着一起走向电梯，一边笑着回道：「说得好像他们真的跟你发过脾气似的，叔叔阿姨可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只要我们好好解释，他们肯定能够接受的……」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到了。 剩下的话语也就消失在了电梯后面。 叶听风站在门口，手还按在门把上，只来得及开出一条缝隙就已经僵硬在原地。 手里抓着的手机背光渐渐暗下去，帐号二维码也看不真切了。 她本来是想去跟季浮舟要联繫方式的。 但是看到季浮舟的朋友过来，她就不由自主地退却了。 理智告诉她那些隐晦的意义八成只是她的脑补，可那些字眼还是一个接一个不停地冲进她的脑海。 父母、开明、解释…… 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别的含义呢？ 就算没有，汪冰绡与季浮舟的熟稔也显而易见，远超常人。 叶听风心底酸得冒泡，却第一次生出了几分迟疑。 她这样一头热地冲过来，会不会让季浮舟觉得很麻烦？ 毕竟她已经有了新的稳定生活。 而且季浮舟看起来已经远不像过去那样直来直去了，或许那些厌烦都被藏在了委婉的笑容之下。 屋外的冷风吹得叶听风手上有些冷。 走廊里已经看不到任何一个人影，叶听风重新关上门，低下头时瞥见手机上因感应而亮起的锁屏。 明明是空无一人的围墙与小巷，她却一眼穿透了时光，恍惚间看到年少的季浮舟坐在围墙上，低下头对她笑得嚣张又灿烂，如同夏日乌云背后射出的一道光，无人可挡。 在心底深处放了快十年的人，消失了七八年的人。 再度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难道她的第一反应是退让不插手，就像十年前一样眼睁睁在旁边看着，然后等着她再一次消失吗？ 不可能。 叶听风点开工作帐号分组，目光在最近合作那家公司的老闆的帐号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点了下去，开始编辑简讯。 就算季浮舟不喜欢过去的她，但她也可以努力像她喜欢的样子靠拢。 至少决不能连尝试都没有就这样退缩。 叶听风下定了决心。 - 季浮舟从超市里拎了些水果出来，上车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这么客气做什么。」汪冰绡说道，「拎这么多东西回去我爸妈又要说你见外了。」 季浮舟挑了下唇，浅浅笑道：「都是些降火气的。」 免得谈话的时候真的生出火气来。 第26页 汪冰绡：「……」 这还真是个正当理由。 她也就心虚地闭上了嘴，不再多说什么了。 「咳咳咳。」汪冰绡轻咳几声，决定转移话题，「对了，住在你隔壁那个大明星怎么样了？私下里没有为难你吧。」 季浮舟正在低头髮简讯，随口答了一句：「没有。」 汪冰绡继续问道：「那有没有发展出其他什么——」 季浮舟顺着她的话头接道：「没有。」 「可是你们不是住在隔壁吗，又是邻居又是客户的，人家大明星搞矜持，你就没想着主动打好关系？」 「没有。」 「至少可以邀请做客什么的吧，偶尔一个人不会觉得寂寞吗？」 「没有。」 「那你讨厌她吗？」 「没有。」 「……」 汪冰绡现在确定了，季浮舟压根没有认真回答问题的意思，注意力全在自己的手机上，眉头不由跳了跳。 季浮舟算是轻度网瘾患者，但是在跟别人待在一起的时候还因此走神却并不多见。 汪冰绡不由问道：「你在跟谁聊天这么出神？找对象了？」 季浮舟差点又是顺口一个「没有」，但在一阵急剎车中惊醒了过来。 前面的信号灯突然跳到了红色。 季浮舟回过了神，依稀还记得上一个问题，放下手机按了按眉心，纠正了自己的回答：「没有讨厌她。」 她可还是风月的粉丝呢，怎么可能会讨厌叶听风？ 汪冰绡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并没有怀疑这个随口一提的问题。 「我在跟我小叔发消息。」季浮舟继续解释道，「他在c市好像还有其他房子，我想问问能不能给我借住一段时间。」 季浮舟看起来有些头疼。 她说的小叔是她亲叔叔，先前搬家的时候，汪冰绡还见过一面，叔侄俩长得确实有几分相似。 可惜季小叔似乎工作很忙，因此来看了侄女一眼之后就匆匆离开了，连饭都没顾得上吃。 以汪冰绡依稀的印象来说，对方是标准的中老年温和派长辈。 ——中老年在前，是强调代沟问题。 倒也不是什么顽固分子，只是有点不自知的保护过度，导致季浮舟说话都想要再三斟酌，更别提发消息的时候了，生怕一个字不对就引来对方不必要的担忧。 汪冰绡顿时瞭然了。 不过除了这个小叔，她就没有听季浮舟主动提及过其他的家人了。 原本汪冰绡以为她父母已经不在了，因此一直不敢主动提及怕戳中她的伤心事，但是后来才发现季浮舟偶尔回老家，也并不是去看她小叔。 更不像是去扫墓的，有时候回来也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更没有丝毫颓丧之气。 这点疑惑一闪即逝，汪冰绡倒是更在意另一个问题。 「为什么要换房子？」汪冰绡不解地问道，「现在这边的住着不舒服吗？」 「不是。」季浮舟摇了摇头。 那些关于「我和前任和前情敌的二三事」当然不好明说，季浮舟一想起来就只觉得脑仁疼，不由轻轻「嘶」了一声。 「隔壁那个……」季浮舟琢磨着找个什么理由才比较合理，「毕竟挺有名的明星，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也担待不起，而且要是被粉丝扒出住处……」 她现在住的小区安保很好，几乎不存在错放粉丝进来的可能性，因此本来也有不少小明星住在这里。 但凡事总有万一。 汪冰绡以为她是担心那「万一」，倒是也能理解。 就算是自己很喜欢的明星，但也不代表着她就愿意招惹上那些麻烦事。 「说得也是。」汪冰绡点了点头，一边邀请道，「如果没有合适的话，你可以先在我家住一段时间，正好我上下班开车带你一起。」 季浮舟刚说了声「谢谢」，就听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 是她小叔发了消息过来。 她还没点开，只隐约看到最后一条是问她什么时候回a市。 紧跟着就是周钰发的消息跳了出来。 一个顺手，就先点进了周钰的消息里。 [周钰：什么时候回a市？] [周钰：许啸说准备结婚了，其他人正张罗着顺带办个同学聚会，你要不要去？] [周钰：[截图]] [周钰：以防止你不记得哪个是许啸，给你圈出来了，就是我们高中班长，以前老师让你写检讨的时候，他还帮你说过话] 简而言之，是个好人，值得去道个贺。 [浮舟：……] [浮舟：我还没有健忘到老年痴呆的程度] [浮舟：你可以侮辱我的智商，但不要侮辱我的人格] 许啸她还是记得的，高中班长，热心老好人一个，跟程观月有点像，不过待人要真诚许多。 以前季浮舟受过他的关照，也亏得他时不时「主持公道」，才让班上的人没有那么害怕季浮舟，反倒关系都还尚可，毕业之后保持联繫的也都不少。 只是季浮舟高中毕业之后就远走他乡，偶尔回一趟a市都匆匆忙忙，也总赶不及同学聚会。 周钰发来的那张照片就是高中班上私底下自己拍的「毕业照」。 就在当时的教室外面，那时候还是春天，背景里的几棵桃树上的粉花还没完全开败，时不时飘落几片花瓣下来，乍一眼看过去还挺唯美。 第27页 男生一个挤一个挤成一团，女生倒是争先恐后地往季浮舟身边靠，胆子大的正伸手去扯她的嘴角。 那时候季浮舟不爱笑，即便脸长得嫩，但个高腿长，外套穿得松松垮垮，挽着袖子抱着臂，冷眼斜视过来便有几分俾睨天下的大佬气质。 同学相处三年，渐渐摸清她的秉性，也不怕她，嘻嘻哈哈地学她的表情，看起来却像是冷酷大姐头带着几个憨憨小弟游街的画风。 反差感看起来颇具喜剧效果。 这张照片班上人手一张，包括季浮舟自己。 只不过毕竟已经毕业多年，再怎么不舍那段时光，也不可能时时拿出来回顾，早早就已经成了压在箱底的回忆。 季浮舟也很久没有看过这张照片了。 再看也忍不住笑，季浮舟压不住上扬的嘴角，目光依次滑过照片上众人的脸，便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目光落到边角的时候，她忽的又顿了顿。 脑海里灵光乍现，季浮舟想起了叶听风的锁屏照片。 那背景好像正是学校的后门外侧。 与毕业照中的围墙正是对应的两面。 第13章 13 季浮舟高中的时候，是个彻头彻尾的问题少女顽固分子。 除了时不时传出来一些打架斗殴的风声，踩点上课、迟到早退也是常有的事情。 但季浮舟本意并不是想要把老师气出高血压，只不过总是会遇上各种意外，在试图按时进教室并且不被检查的人发现的各项尝试之中，翻墙无疑是最便捷的方式。 升上高二的时候，学校教学楼改建，她们这一批学生便被早早赶到了位于僻静角落的老高三楼，又进一步缩短了季浮舟的上课路程。 翻个墙，跑两步就是他们班的教室了。 后来渐渐养成习惯，就连时间宽裕的时候也会下意识选择最短的那条路径。 围墙后面就是一片旧巷，早年传来改建的消息，原本的住户相继搬走，但改建计划因为种种原因被搁置。 原本通往后面的小门也是为了学生出入方便，但随着老的教学楼被废弃，小门就常年关着，已经生了锈迹，爬满了野草和藤蔓。 偶尔才有学生会图方便抄近道从巷子里走。 当然绝没有一个走得有季浮舟那么熟练。 尤其是程观月和叶听风这种好学生，则从来都跟那种昏暗阴沉的地方绝缘。 可偏偏季浮舟就是在那里跟程观月相识的。 还有一个叶听风。 高二那年的春天，某天轮到季浮舟留堂打扫卫生，出门的时候天色渐暗，她没什么犹豫，仍是翻了墙头。 踩在墙头上的时候，她意外地发现下面有人。 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堵着两个女孩儿，女孩儿们身上穿着她们a中的校服，季浮舟不由多看了两眼，看清脸之后不由又是一愣。 她认出来那是高一的程观月和叶听风。 倒也不是有多熟识，只是要说之前完全没见过也不现实，程观月和叶听风自入校起就是风云人物。 程观月多才多艺，从小学钢琴学舞蹈，参加过不少比赛拿过奖，成绩也不差，在班上排在前列，时不时就能在各个晨会、校园活动里看到她的身影。 加之她长得漂亮，性格温柔体贴，平易近人，毫无争议地成为了校园女神，就连女生里都少有不喜欢她的。 叶听风沉默些，但她是那届的中考状元，入校之后成绩一直稳定在年纪前三没动摇过，说出去也是好学生的标准模板。 更何况她整天跟程观月形影不离，时间久了也跟着出名了。 季浮舟一早就听过她们的大名。 不过那两人跟她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季浮舟从来没想到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和她们有什么交集。 如今陡然间撞见，也有些诧异。 两位大小姐各方面都是优等生的标杆，平日里出入校园也都有专人接送，怎么会突然跑到这种无人的地方来？ 而且还运气不佳，正好碰上这些四处游荡的小混混。 小混混都是二十来岁的无业游民，听闻a中书呆子多，时不时便会蹲在阴暗的角落里，抓住机会就上前敲诈勒索一番。 偶尔碰到些长得漂亮的，还会动手动脚。 程观月和叶听风那时候都还只是十来岁的小姑娘，平日里文文静静的，就算潜力爆发，也绝不是那五六个成年男人的对手。 但她们竟也没有尖叫哭泣，而是试图跟小混混谈判。 小混混本意是敲诈钱财，但看两个女孩儿长得漂亮，便又起了别的心思，谈判自然无果。 眼看两个女孩儿已经被逼退到了墙角，季浮舟「啧」了一声，果断地跳了下去。 对于天天打架斗殴一度被人暗中叫做大姐头的季浮舟来说，那几个只会凭藉蛮力优势的小混混根本入不得眼，他们甚至没带什么像样的武器。 季浮舟轻轻松松就将那几人撂翻在地。 那几人里面恰好有被她教训过的，脸色一白，刚能爬起身，就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剩下的被扭送进了附近的派出所。 程观月和叶听风当时都被吓得不轻，表面上还算平静，但无意间仍会泄露出几分惊慌来。 季浮舟索性好人做到底，将她们送回了家——就到小区门口，他们的家人已经着急地等在那里。 第28页 衣着华贵的妇人满脸慌乱地将程观月拉进怀里，见她没什么外伤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另一边的叶家更为克制，只是走近了低声说了几句情况，叶听风的父亲朝季浮舟看过去，说了声「谢谢」。 季浮舟抓了抓打架途中乱掉的头髮，一手拎着外套，袖子卷了一边，蹭了不少灰尘，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正经学生，优等生的家长们对此有所警惕也算正常。 她本也没想着跟两位风云人物扯上关系，胡乱地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没想到隔天就又在那个巷子里看到了程观月和叶听风。 叶听风是被程观月拉过来的，一放学就特意跑到这里来守着，季浮舟刚翻过墙时只以为两个大小姐不记得教训，又来作死，却没想到程观月说是来特地来感谢她的。 程观月打听到季浮舟最钟爱的出入路线，又怕当着别人的面道谢会让季浮舟不好意思，也容易再度将她卷进打架斗殴的不良风声里，因此才想到了这个不常有人来的地方。 考虑得体贴周到，反倒让先入为主的季浮舟有些不好意思。 程观月想要给季浮舟一点实质性的感谢，从请吃饭到送东西再到请看电影，季浮舟通通拒绝。 但程观月坚持不懈。 最后也只剩下她一个人坚持追着季浮舟跑。 季浮舟被烦得不行，后来勉强同意了一次博物馆展览的邀约，某个展馆里看了条短片，没想到还是个连续剧。 于是有一就有二，程观月把季浮舟成功拉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两个人渐渐就熟悉了起来。 至于更深入一些的关系……那就是后面的事情了。 - 时隔多年，那些过往记忆早已变得模煳。 季浮舟再回忆起来，也只记得似乎正是在那个围墙下面见到了程观月和叶听风。 但她并不经常见到叶听风，倒是程观月一度时常出现在围墙下面，只为了蹲守季浮舟给她「道谢」。 程观月说叶听风不喜欢那种地方。 季浮舟本也没想要什么「报答」，也知道叶听风性子沉闷，因此丝毫没有觉得奇怪。 也没有在意。 如今再联繫起锁屏上的那一堵墙，季浮舟也只是在想—— 难道叶听风就是在那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程观月的吗？ 也不是说不通。 两人从小形影不离，亲情还是爱情早就混在一起分辨不清楚。 正是因为有预料之外的「外人」横插一槓，才能让她们陡然间明了自己的心意。 说不准正是在程观月在围墙下等着季浮舟的时候，叶听风正躲在暗处偷看，拼命忍耐着心头的酸楚…… 季浮舟也不由对想像中的叶听风生出了几分怜爱之情。 好在阴差阳错柳暗花明，她们最终还是修成了正果。 季浮舟更加坚定地决心早点搬家，绝不给她们的感情造成任何压力。 - 坐在家里的叶听风打了个喷嚏。 手上一抖，她就一不小心按下了那个申请键。 还一连按了好几次。 叶听风：「……」 之前那么长时间都白纠结了。 但按下去之后她还是有几分慌乱。 怕被拒绝，又在忐忑该如何解释更加合理。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签署什么生死协定。 事实上只是添加一个私人好友而已。 空等着的时候，叶听风不由自主地点开了另一个帐号，盯着那个早就被季浮舟废弃的帐号出神了片刻。 头像依然是灰濛濛的，不知多少年前的默认头像，放在今日早就落伍了。 而且对面几乎也没有任何再上线的可能性。 但这个灰白头像的帐号至今仍旧躺在叶听风的特别关註里。 也是唯一一个。 叶听风轻嘆了口气，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看到的也全都是季浮舟。 过去的，现在的。 未来的。 你给我争气一点啊，叶听风。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道。 - 另一边，季浮舟刚把手机随手塞进包里，跟着汪冰绡下车。 前面那栋小洋楼就是汪冰绡父母家，虽然他们家也有车库，但直接开车回去动静太大，汪冰绡有心拖延时间，便提前停了车。 走回去的路上，汪冰绡刻意放慢了脚步，跟季浮舟商量着该怎么说。 「你说，要是我告诉他们卫宴成其实有别的真爱，我决定祝福他们所以主动退出怎么样？」 「有点危险。」季浮舟紧跟着补充道，「我是说卫宴成。」 这种藉口只会让他被套麻袋的机率变得更大一点而已。 汪冰绡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勉为其难地决定放弃：「那我要是说我移情别恋了——」 季浮舟戳破了她的幻想：「你移情谁了？」 看着汪冰绡期待的眼神，季浮舟立马否决道：「我不会配合你这种事的。」 想想也是。 汪冰绡嘆息一声，倒也没有失望。 若是她父母，听到这个消息只会更深入地追问下去，找不到合适的人就会被戳穿谎言。 即便伪装成功了，也得面对父母失望的眼神。 汪冰绡还想挣扎一下，看到季浮舟的侧脸，反应过来前就已经问了出来：「你当初为什么跟前任分手？」 第29页 「抱歉，我……」汪冰绡立刻意识到不该问，想要收回那句话。 但季浮舟并没有太在意。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季浮舟反倒对汪冰绡的反应有些无奈，「只是说起原因来会比较丢人吧。」 「嗯？」汪冰绡当然会有些好奇。 「当初是我一厢情愿，错把教养和友情当成爱情，反倒给对方添了很多麻烦。」 「后来她说比起我，她更喜欢另一个人……我就懂了。」 「那之后呢？直接分手了吗？吵架了吗？」 「分手了。和平分手，不过我知道对她来说也是种解脱。」 「那你呢？」 「我？」季浮舟歪了下脑袋，笑了一下，似乎也有几分迷茫，「不知道。」 肯定是会有些难过的。 那是她第一次学着去爱一个人，几乎要成功了，但最终倒在了最后一步。 分手的原因就如她自己所说，甚至更加简单—— 程观月不爱季浮舟。 仅此而已。 那些温柔体贴都是教养带来的本能，年少的季浮舟缺爱，便不自觉地痴迷于那些表象的填补。 但是爱意本身就是一种贪婪，一旦得到就会不自觉地希求更多。 一不留神就跨越过了那条界线，撞上对方封闭起来的禁地。 对方藏在温柔表象下的不耐也就越发明显。 曾经一头热的季浮舟可以对此视而不见，但真正开始想要学着去「爱」她的季浮舟却不会不妥协。 如果自己的爱已经是一种负担，她唯一能做的也不过就是安静地止步，转身，然后退出。 季浮舟确实为此难过了一阵，但那段时间恰逢她家里变故，所有的事情积压到一处，她渐渐便没有余裕特地为此而伤心了。 更何况也没什么值得伤心的。 那对程观月来说是好事，如果能摆脱她不喜欢的人、跟她喜欢的人在一起，她只会更开心。 既然程观月会开心，季浮舟觉得自己也没有难过的必要了。 季浮舟说得平静，看起来也不像是深陷悲痛不能自拔。 更何况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汪冰绡仍忍不住多问一句：「那你现在还爱她吗？」 季浮舟摇了摇头：「也许本来也谈不上爱吧。」 那时候都还能算是孩子呢。 汪冰绡发散着思维：「如果她现在再出现在你面前，你……」 季浮舟毫不犹豫地答道：「我会衷心祝福她和她的现任百年好合！」 第14章 14 季浮舟能淡定地说出衷心祝福前任的话，汪冰绡却是做不到的。 回家之后，汪冰绡的父母已经在等她了。 汪冰绡一开始还支支吾吾躲躲闪闪，但最后还是在季浮舟的劝慰之下，老老实实地交代了所有的前因后果。 先前她跟季浮舟所说的还有所保留，她跟卫宴成这么多年的感情，当然不会只因为这一次误会就下定决心分手，而是无数次疲惫的累加。 光是各种女同事、女同学、女邻居自己找上门来的记录就不下五次，更不必说卫宴成因为心软去帮周围的人而放汪冰绡鸽子的次数。 汪冰绡不是那种很喜欢黏着男朋友的人，曾经心里有点不舒服，但还是认为男友是个善良温柔的人，因此也都不必过多去计较。 可不计较不代表不在意。 再多的热情也经不住这样的空耗。 说到最后，汪冰绡已经有些哽咽。 她的父母神情复杂，但并没有因此训斥她是小题大做，反而低低地嘆了口气。 「这些话你怎么不早说。」汪妈妈有些心疼地说道。 「既然这样，那分了就分了吧。」汪爸爸沉默了片刻，紧跟着说道，「好过嫁过去受委屈。」 汪冰绡的眼泪当即就滚落了下来。 季浮舟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汪冰绡再也忍不住，扭头抱住她哭了出来。 汪爸爸和汪妈妈对视了一眼，又轻声安慰着女儿：「这件事明天我们去跟卫家人说吧，你不想去就在家好好休息。」 汪冰绡摇了摇头，抹着眼泪，哽咽着说道：「我一起去。最好当面说清楚，这本来就是我们之间的问题。」 若不是因为父母相识，而且恋情已经过了明路，她本是不愿把父母牵扯进来的。 这时候更不可能躲在后面。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下来。 汪冰绡哭肿了眼睛，先去卫生间洗脸，留下的汪爸爸和汪妈妈略带愧疚地看了季浮舟一眼。 「不好意思，这丫头被我们宠坏了，给你添这么多麻烦。」 他们也看得出来，女儿是特意为了这件事才把季浮舟拖来的，而不是什么单纯的做客。 总归是件烦心事，他们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季浮舟笑了笑：「没事，我也没帮上什么忙，更何况这么多年朋友，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汪妈妈便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走向厨房，给他们做宵夜。 汪冰绡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她抬头对上季浮舟担忧的视线，朝她笑了笑。 看来已经没事了。 季浮舟安了心。 - 临睡前，季浮舟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路过主卧门口，听到里面隐约传来抽泣声。 第30页 季浮舟脚步停顿了片刻。 房间里是汪妈妈在哭，汪爸爸在旁边小声的安慰。 这时候汪冰绡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了。 也只有背着女儿，他们才敢泄露几分愁绪。 小城市的人传统观念强，大多指望着儿女能有段好姻缘，安稳度过一生，甚至对于很大一部分人来说，稳定的婚姻家庭是摆在事业面前的。 即便汪爸爸和汪妈妈都受过高等教育，家里条件也不错，足以让女儿一辈子衣食无忧，但仍旧难以摆脱这样的观念。 卫宴成的条件放在哪儿都是相当优质的结婚对象。 如果放在一般的家庭，或许就要劝女儿忍忍就过去了，毕竟他确实爱她。 但好在对于汪爸爸和汪妈妈来说，还是女儿的幸福比面子更重要些。 汪冰绡是在爱里长大的。 无论何时，父母都能作为她的后盾，让她即便失去所谓「爱情」，也仍旧能有无限包容她的归处。 汪冰绡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季浮舟弯了弯唇角，为汪冰绡感到高兴。 但随之生起的淡淡寂寥感也有些压不住。 这就是她跟汪冰绡最大的区别了。 汪家父母都很和善，对季浮舟这个外人也很好，可即便汪冰绡时常开玩笑说季浮舟才像是那个亲生的，那也仅限于一个「外人」的范畴内。 没有人会每天给季浮舟打电话发简讯嘘寒问暖，没有人会记得她爱吃什么、忌口什么，又该吃些什么补充营养。 就连她熬夜到通宵，也不会有人知道，更不必说絮絮念叨着劝她注意身体。 她只能学着自己去对自己好。 在这一点上她很感谢程观月，还有汪冰绡。 程观月让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还会有在意、关心她的人——即便并非她错以为的「爱情」，但程观月对她的好也是真的。 记得她的口味、生病陪她去医院、催促她好好学习、告诉她要好好规划未来……无聊时一个电话，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不问缘由。 季浮舟曾经从程观月身上学着去爱人，最终学会了爱自己。 后来遇到汪冰绡，季浮舟第一次知道父母原来是会无条件地宠爱自己的孩子的。 而孩子向父母撒娇索取关注也是被允许的。 哪怕她已经成年多年。 那并非过错。 季浮舟早就过了靠叛逆吸引他人注意的年纪，虚荣心化作了成年人的包容和理解，如今再想起旧事也只余释然。 早就都是过去的事了。 成年人的标志之一是会朝前看。 之二是可以忍耐寂寞。 - 季浮舟回到房间里，一边对着暖风口吹头髮，一边回復简讯。 汪冰绡这边的事情全部解决完，她才有时间摸到手机。 先给小叔简单回復了一下想要搬家的缘由。 当然不是实话实说，只说是工作上的事，最近住在这边并不太方便。 最后还想补一句没有的话也不要紧，她可以租房子住。 但发出去之前，她迟疑了片刻。 小叔生怕自己不去麻烦他，要是她真的自己出去租房子，回头很长时间都得面对他那副愧疚难安的神情了。 季浮舟嘆了口气，将那条删掉，换上了另一条。 [浮舟：大概五月底回去，同学结婚，会请假在a市留几天。] 周钰那边倒是已经说清楚了，许啸的电子请帖都已经发了过来，季浮舟道了声恭喜，确认了会到场之后又寒暄了几句。 毕竟多年不见了，难免有些生疏，客套几句便点到为止。 季浮舟最后才看到一连几条的好友申请。 她没多想，只当是哪个老同学听到消息来加她，自从高中换号之后，她连班级群都没加，只保存了有限的旧好友帐号。 点进去扫了一眼，一个白底绿叶的头像，简约的像是个简笔画，暱称也是异常简洁的「叶」字。 没有备註。 叶不是什么少见的姓，但季浮舟还是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叶听风。 应该不至于吧。 季浮舟一边想着，一边通过了申请。 她顺手发了个疑问的表情过去，扫了眼时间已经是半夜了，估摸着不会有回覆了，便把手机放到一边。 但下一秒消息便回復了过来。 [叶：叶听风。] [叶：你们老闆给的联繫方式，说方便联繫] 看来老闆是准备把这当成长期任务了。 季浮舟嘆了口气，也没多想。 到时候还是要找个合理的藉口请假才好。 季浮舟一边想着一边发了个「好的」过去。 作为聊天的终结。 - 另一边，叶听风正抱着手机紧张地等着回復。 [浮舟：好的。] [浮舟：早点休息，晚安。] 叶听风：「……」 刚加上好友就说晚安？ 就不能多聊两句吗？ 叶听风有点受伤，颤抖着双手，委委屈屈地也打上了「晚安」两个字。 想了想，她又临时找了个安睡的表情包发上去，试图显得俏皮可爱一点。 [叶：好梦。] 她不知道的是，发完晚安的时候，季浮舟已经倒在床上睡着了。 第31页 好吧，乐观点想，至少没有被拒绝好友申请。 一个下午恍恍惚惚的也不算是白等了。 叶听风这天难得早早上床，却是睡不着觉。 她抱着平板，几乎将c市所有的约会攻略都翻了个遍。 无意间瞥到余姐在群里发的工作安排的时候，她心情反而好了起来。 程观月还在a市忙「事业」，而她已经住到了季浮舟的隔壁。 优越感都是对比出来的。 人要学会知足。 叶听风一边想着，一边再度在心里感谢起了帮她租到这间公寓的余姐。 - 与此同时，a市。 余姐刚刚确认完程观月隔天的行程，正准备上床睡觉，就听手机「叮」了一声。 是叶听风发来了消息。 [叶：谢谢你，余姐。] 原以为她是有什么重要的事的余姐：？？？ 没一会儿，叶听风又接连发来两条。 [叶：抱歉，手滑发出去了，我只是太高兴了] [叶：不过感谢是真心的] [叶：也替我谢谢观月] 最后提到程观月的那一条，刚发出来就被她撤回了。 余姐：？？？？？ 摸不着头脑的余姐将剩下的这几条截图给了程观月。 [余姐：观月，你之前跟听风说什么了吗] [余姐：她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另一边的程观月看到消息的第一反应就是翻了个白眼。 在程观月眼里，叶听风这人脑子有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直白点说就是幼稚，二十来岁的人就还跟小孩子一样，想一出是一出。 程观月对她突然转变的心路歷程毫无兴趣。 一句「关我屁事」差点就发了出去。 好在她还记得自己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人设，想了想用更委婉的语气回了过去。 [观月：可能是不小心吃了什么脏东西吧。] [观月：这也是常有的事，不用担心。] [观月：[微笑]] 余姐：「……」 话是这么说，但怎么感觉看起来怪怪的？ 第15章 15 隔天叶听风收拾完东西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外面天色渐渐暗沉。 叶听风坐在沙发上清理完工作简讯，刚想躺下去睡一会儿，忽的听到手机「叮」的一声轻响。 睁开眼睛扫了一眼，发现是某个软体的推送。 大概是这两天刚下的什么软体，忘了关掉推送通知了。 叶听风眯着眼睛想关掉通知，却意外地点了进去。 迎春节夜市活动，大概是这么个内容。 叶听风被中间的「约会攻略」关键词吸引了注意。 c市气候特别，最冷的时节也就在一月底二月初，短短半个月，过了二月中旬往后走，天气很快就会暖和起来，于是就在情人节之后不久，就搞出了一个迎春节的活动，恰好卡在周末。 除了商家促销，倒也有不少情侣藉机出来约会。 叶听风倒也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把季浮舟约出来，毕竟她也清楚季浮舟肯定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就连她最近花了不少经歷搜集的「约会攻略」肯定也有大半是要压箱底的。 只不过是抱着「想想也不犯法」的态度，不知不觉就想得有些多了。 而且提前做好准备工作也没错，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推送里有很多图片，有些是歷年的照片，也有今年刚搭的景，看背景像是某条古街，尽头一个小广场，直通某条河流，两边商铺挂着彩灯，河上有零星的河灯漂流，情侣手牵着手，看起来很是热闹。 叶听风想到了a市的那条古街。 如今已经成了有名的旅游景点，来往的人络绎不绝，但凡到了节假日过去，就只能看见人山人海。 但在她们高中的时候，那里还很冷清，偶尔有些小商贩摆些糖葫芦、糖画、豆腐脑之类的摊子，离学校不远，出了那片巷子便是。 认识季浮舟之后，两个好好学生倒是被她拖出去玩过。 不到两年的时间，她们是亲眼见证着那条旧街被改造成商业街，渐渐变得繁华热闹起来的。 季浮舟是最高兴的。 她喜欢热闹的地方。 叶听风手机里还存着当时的照片，最后一张便是在那条已经热闹起来的街上偷拍的。 季浮舟和程观月最后一次约会，正赶上那条街上的活动。 叶听风则是被贺倚灵拉过去的，据说那天有她喜欢的小明星要去表演，结果便远远地撞上了。 季浮舟手里抓着棉花糖，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还是单纯的被气氛感染，眉眼弯弯全是笑意，眼底映着周边的灯火，灿若星辰。 一点也没有平日里板着脸就能恐吓新生的大姐大气质，反倒像她手里的棉花糖一样柔软。 叶听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举起了手机，对着远处拍了一张。 在那边的人觉察到什么转过头来的时候，她又下意识拉着贺倚灵躲了起来。 她不想被季浮舟看到。 最终倒也没有那么巧的正面撞上，贺倚灵的目的地完全是在反方向。 贺倚灵当时还奇怪叶听风为什么慌慌张张的，不过那件事的答案和那张照片一样，都成为了只有叶听风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第32页 叶听风躺在沙发上翻着相册，旧手机的像素不高，保存至今的照片也已经有些模煳。 旁边甚至还有程观月入境。 即便隔着人群，也能看到她们牵着彼此的手。 但叶听风终究还是没捨得剪裁那张照片，那是恰巧碰上，也是最后一张照片，她所拥有的零星的几张照片之一，自然要好好保存。 所幸她无视程观月的技巧已经炉火纯青。 季浮舟应该会喜欢那种活动吧。 叶听风看着夜市的照片，模模煳煳地想道。 - 另一边，汪家和卫家约在饭店里吃了一顿晚饭，顺带把事情说开。 汪家这边情绪稳定，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说明，卫宴成也没有不认的。 到底是汪冰绡受了不少委屈。 卫家那边同样是一家三口，卫宴成似乎自知理亏，数次想要开口挽回，但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倒是卫夫人时不时想要说些什么，一开口语气便有些沖，被丈夫和儿子同时拦了下来。 显然卫妈妈对于汪冰绡的决定非常的不高兴。 汪家夫妇见状反倒更加坚定，不肯再松口妥协。 一顿饭吃到最后也没吵得起来，看着不温不火，但实际上谁也没怎么动筷子，到最后分手道别的时候，饭菜几乎还是原样。 卫家落后一步离开，应该是准备去结帐。 等到了收银台，他们才知道汪家已经先一步买完单了。 汪家几人都没开车，是担心席上会喝酒，以防万一打车过来，这时候回家也是在路边叫计程车。 「浮舟，你是跟我们回家，还是我们直接送你回去？」汪冰绡拦下了车，转头问季浮舟。 季浮舟正扭头看饭店里面，隐约看见卫夫人神色不喜，似乎是低声咒骂了几句，旁边的卫宴成皱着眉头劝了几句。 听到汪冰绡的话，她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 「不用了，我等会儿出去还有事。」季浮舟笑了笑，「这里离我家也不远，到时候我自己回去就行，你们先回去早点休息。」 季浮舟背着包，本来就打算吃完饭就回去的。 晚上两家谈话，她就是个打酱油的，根本插不上话。 席上气氛尴尬，她也没动几筷子。 或许是准备自己出去吃点东西。 汪冰绡这么想着，也有些愧疚，但当着父母的面也不好说了再叫他们堵心，便点了点头，低声说了一句：「下次我再单独请你吃饭。」 「好。」季浮舟也没解释，「路上小心。」 汪冰绡跟着父母上了计程车，低声解释了几句，汪爸爸和汪妈妈也没多挽留，跟季浮舟道了别，笑着邀请她下次再去家里做客。 季浮舟摆了摆手跟他们道别。 前面的计程车刚走，卫家三人也跟着出来了，卫宴成在路边伸手拦车。 隔着一段距离还能听到卫夫人的抱怨。 「还没进门呢，就给我们摆谱，摆给谁看呢，要不是我们宴成喜欢她，就宴成的条件，哪轮得上她？真是不知好歹。」 「这是幸好没进门，进了门还不得闹翻了天，没听说哪家媳妇儿这么娇气的。」 「再说了，那点小事儿也叫事儿？我们家宴成一没出轨，二没哪里对不住她，有小姑娘自己往上凑他有什么办法，这点气量都没有，哪有男人受得了她。」 「我倒想看看跟我们宴成分了，还有哪家敢要她，真把自己当块宝了，放在外面屁都不是，到时候准得回来求我们宴成复合——到时候你可不准答应，听到没，宴成？」 …… 卫宴成眉头紧皱着，看起来不大高兴，但也没有制止母亲的抱怨，想来心底也不是没有怨气的。 他没注意到季浮舟站在角落里。 「爸，妈，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卫宴成将父母送上车，自己还停在原地。 卫夫人了解儿子，闻言立刻警惕起来，隔着车窗看向儿子。 「你不会又是想去找汪冰绡那丫头吧？」 「怎么会呢。」卫宴成笑了笑，掩饰道，「我是有东西放在公司了，后天上班要交的，这边正好顺路，省得明天再跑一趟，你和爸先回去休息吧。」 卫宴成好言好语哄父母放了心。 直到载着他父母的计程车拐过前面的路口，不见了踪影，他才又伸手拦下另一辆车。 季浮舟叫住了他：「卫先生。」 卫宴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扭过头去见到季浮舟站在不远处的角落，脸色当即有些发红。 他回想起了刚刚母亲的抱怨声，怕是给季浮舟听了个正着。 「你是……」卫宴成跟季浮舟直接接触的次数并不多，但汪冰绡时常提，他倒是记得她的名字，「季小姐。」 卫宴成只慌乱了一瞬，随即又恢復了镇静，浅笑了一下，问道：「你这么晚还没回去吗？要不我送你？」 季浮舟闻言扬了扬眉：「你跟每个女人都这么说吗？」 卫宴成闻言微窘，明白过来她的言下之意，连忙解释道：「不是的，只是你是绡绡的朋友，一般人我也不会……我、我……我也希望你能帮我说说好话……」 他声音越说越小，但意思倒还很明确。 他还想挽回汪冰绡。 第33页 什么去公司拿东西，都只是藉口，只不过是想去汪冰绡家，求得她的原谅，与她复合。 「你觉得绡绡只是一时赌气，所以才要闹着跟你分手吗？」季浮舟问他。 「这次是我没处理好。」卫宴成低声辩解道。 言下之意还是默认了季浮舟的话。 他觉得女孩子闹别扭是很正常的事，只是汪冰绡一向懂事，闹别扭赌气的次数不多，偶尔来一次才闹到这么大排场。 只要他放下姿态，诚心地哄一哄，等汪冰绡消气就好了。 卫宴成是认真地这么想的。 季浮舟挑唇笑了一下，眉宇之间的柔和轻易就能叫人放松警惕。 她单手拎着包，朝卫宴成勾了勾手指，然后指了指饭店的另一侧。 那里是去往卫宴成公司的方向。 「卫先生，我们私下聊聊吧。」 卫宴成只迟疑了那么一两秒，随即点了点头：「好。」 这里距离卫宴成的公司并不算太远，季浮舟似乎对这边的路况并不陌生，走在前面的时候抄了近道，走的都是偏僻的小路和巷子，渐渐地连路灯都变少了。 卫宴成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当季浮舟有什么私密的话要跟他说。 季浮舟一边走，一边问他：「卫先生就不怕我别有用心？」 她没说什么「用心」，卫宴成却轻易地理解了。 「因为你是绡绡的朋友，我相信你。」卫宴成笑着说道，「而且季小姐看起来也不像是那种人。」 「如果我说我真的对你有点想法呢？」季浮舟反问道。 卫宴成怔了怔，随即迟疑着说道：「那我也不能接受，我只喜欢绡绡一个人。」 季浮舟继续问道：「那你会觉得我是有心机的坏女人吗？」 卫宴成连忙摇头说道：「怎么会，我相信这当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那你是不是也觉得，毕竟同学一场，不可能有什么坏心眼，毕竟同事一场，肯定都是善解人意的好人，哪怕她们找上门来威胁你的女朋友、主动撞进你的怀里，也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在其中，或者她们都有可怜之处，所以要原谅她们？」 卫宴成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他终于反应过来季浮舟这是在替汪冰绡质问他。 「我知道是我不对……」卫宴成懊恼地说道，「下次我一定会多注意她的感受的，只要她这次肯原谅我，她说什么我都答应……」 季浮舟停下了脚步。 这一片有些荒凉，是即将改建的旧城区，后面的墙壁已经坍塌了半面，是拆迁拆到一半遗留下来的废墟，荒废已久，墙根下面已是杂草丛生。 最近的光源就是断垣残壁后面一盏太阳能路灯，暗黄的灯光不时还闪烁几下，更凸显得夜间寒凉。 是个埋尸的好地方。 季浮舟幽幽地收回视线，转头看向卫宴成。 卫宴成也跟着停下脚步，被看得有些嵴背发凉。 「卫先生，我叫出来只是为了提醒你一下，以后不要去打扰冰绡了。」季浮舟淡淡地说道。 「为什么？」卫宴成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有些不满，「我敬你是她朋友，才客客气气的，但是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我想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插手吧。」 「就凭她不想见你。」季浮舟踢了踢脚下的砖块，踩到了几根废弃的钢管，像是好玩似的，她用脚尖碾了碾，一边漫不经心地提醒道，「她若想跟你复合，自然会主动联繫你，可若是她没有找你，你就不必自作多情——」 「我只说一次，从现在开始，不许去纠缠她。」 对上季浮舟面无表情的脸，卫宴成无端地生出了几分褪却的心理，但他不觉得自己会害怕一个柔弱的女人，眉头紧皱起来。 「季小姐，请你不要太过——」 卫宴成话还没说完，就感觉眼前一花，季浮舟脚尖一挑，地上的钢管已经飞到了手里，她一边挎着背包，一手拎着钢管像是随手往后一砸。 「砰——」 侧后方的墙壁塌了半面，砖块哗啦啦地往下落，扬起的灰尘在灯光下清晰可辨。 卫宴成所有的话都被这一棍子咋了回去。 他无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有些惊慌地往后退了一步。 时至此刻，他才忽的想起汪冰绡曾经跟他提及过的大学校园传奇——眼前这就是其中一位。 季浮舟肩上落了些灰尘，半张脸隐匿在阴影之下，同样一张柔和的脸，却叫人心下直颤。 「先前对你说有点意思是真的。不过——」她瞥了眼身后的墙，掂了掂手里的钢管，嘴角扬起几分讥诮，「是这种意思。懂、了、吗？」 卫宴成懂了。 - 季浮舟走到路口，正巧看到卫宴成跌跌撞撞地爬上计程车，还险些被车门绊倒。 慌慌张张得好似后面有十几匹饿狼在追。 就连司机也被他那哆哆嗦嗦的样子吓了一跳，还以为刚入夜就在郊外撞上了鬼，没等车门关好，就匆匆忙忙起步开车。 季浮舟站在路口停下，笑眯眯地朝远去的计程车挥了挥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那辆计程车好像突然加速了。 季浮舟掸了掸肩上的灰尘，一边想着要不要回去洗个澡，看看时间好像还早，又想着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第34页 晚上的饭局她确实没吃饱，这个点了回去也不想再开火了。 往回走的时候，她看到了叶听风发来的消息。 [叶：我收拾好了。] [叶：你晚上有空吗？] [叶：我听说c市的夜市很有名，你晚上想去转转吗？] [叶：当然你要是有事的话就算了，不用顾忌我，我也只是闲着无聊，并不是一定要去] [叶：下次有机会再去也是一样的。] [叶：希望不会打扰到你。] 第16章 16 几条消息发过来时，中间都间隔着一小段时间，季浮舟莫名就脑补出了对面的人无聊又小心翼翼的模样。 不知怎么的，脑补起来还真有那么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 同样是孤身在他乡。 像是叶听风这种总是跟别人形影不离的，大概一个人就会很不习惯吧。 反正也要出去吃东西，去夜市小吃街也不错，毕竟她现在可是「嚮导」。 季浮舟给自己的一时心软找好了理由，回復了一个「好」字。 她们约好在公寓楼下见面，季浮舟正好把包放回去，既然充当了嚮导，也不是吃点东西就能回去的事儿。 好在隔天就是周日，睡会儿懒觉也不要紧。 叶听风很快就应了下来。 - 季浮舟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叶听风正站在楼下的花坛边等着。 看着那边黑乎乎的一团，她差点没敢认。 叶听风来了几日，c市天气就渐渐回暖，羽绒服也穿不上了，改换了黑色的大衣，仍是配着黑色的围巾、黑框的平光眼镜，刘海全部梳下来，一张脸就露了点缝隙。 唯有一双大长腿仍旧鹤立鸡群，气质卓然，一眼就能分辨出与常人不同。 这点上还是当普通人更好，起码不用出个门都要层层伪装。 私下谈恋爱也很辛苦吧。 哪怕是跟搭档谈，也总得费心掩饰。 真惨。 季浮舟一边在心里对她们略表同情，一边匆匆跑过去，叫了一声「叶老师」。 叶听风有些讶异地转过头，大概是没想到她从楼上下来的。 一双眼睛恰好映着路灯的光，如琉璃一般流光婉转，明澈温润，一眼瞥过来便如暖光直入人心。 季浮舟猝不及防，便被那一眼看得心头一跳，唿吸都停了半拍。 风月在娱乐圈内也都是数得上号的漂亮，更难得的是搭档的两人各有特色。 程观月美在身段，她自幼学跳舞，身形气质都相当优越，还有一张天生的笑唇，美得温柔优雅。 叶听风最为人称道的便是那一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还有一双修长漂亮的手，纵然淡漠寡言，举手投足间也能轻易吸引他人的目光。 季浮舟虽与她们早已相识，不过那时毕竟还年少，眉宇间稚气未退，还未有今日的风情。 更何况即便是年少时，她们也已经是少有人可匹敌的绝色小美人了。 时隔多年再见，彻底长开的漂亮妹妹连骨相都是美的，一眼就能动人心魂。 人都是感官动物。 季浮舟在这一刻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觉得就这样看着叶听风的脸看一辈子她也是愿意的。 当然她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再漂亮，这也不是她的。 是程观月的。 眼底那点流光稍纵即逝，再看过去时只能看到平面镜的反光了，季浮舟心下可惜，倒也稳住了情绪。 「久等了。」季浮舟轻咳了两声，掩饰性地先一步往前，「那条街离这里不到两公里，我们直接走过去可以吗？」 叶听风巴不得跟她多相处一会儿，自然没有意见。 她点了点头，说：「好。」 - 古街很长，偏窄的那一侧是美食街，两边都是小吃摊，另一侧则是商铺街，也有零星的小吃店，但大多都是些买纪念品和特产的地方，要宽敞许多，人也要更多一些。 商铺街的尽头是个小广场，连着旁边的公园，过了广场就是一条穿城而过的大河。 好在c市是座小城市，即便是周末，人也不算特别多，至少不像a市，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人头。 季浮舟领着叶听风从小吃街的起点开始逛。 她本来就没怎么吃晚饭，看见什么想吃的便凑上去买一些，考虑到旁边大明星金贵的胃，她还特地挑了些清淡些的小吃递给她。 叶听风并不饿，对街上这些小吃也没什么兴趣，只是见季浮舟递过来，就依次咬一小口。 路边的烧烤摊季浮舟没敢给叶听风吃，转而买了串糖葫芦递给她。 她们挑着没人的空位暂坐了片刻。 季浮舟面前放着一碗酒酿小圆子，叶听风则在安安静静地啃糖葫芦——她不喜欢酒酿的味道。 看着她微微皱着眉头，困扰地看着粘在手上的糖衣的时候，季浮舟忍不住想笑。 她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一张独立包装的湿纸巾递过去：「吃完了再擦吧。」 这还是特意为了大明星带过来的。 叶听风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谢谢」。 态度有几分拘谨，季浮舟反倒不会多想，走了一阵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叶听风私下里是个好相处的人，只除了不爱说话这一点，脾气算得上是很好了。 第35页 跟以前也差不多。 如果不是「情敌」这层关系，她们或许会有机会成为朋友也说不定。 气氛放松下来，也不知谁先开口，渐渐就打开了话匣子。 季浮舟在c市已经待了有几年了，平时还有汪冰绡等朋友和同事轮番拉她出去逛街，渐渐也对这座小城熟悉起来，除了方言不太熟练，对c市的了解也不亚于本地人。 「……等天稍微暖和一点可以去看公园看桃花。博物馆除了周一闭馆，其他时候都免费开放，离得不远还有天文馆，我记得下周好像还有个星空展，你要是有空也可以去看看……」 叶听风一开始还听得认真，但她毕竟不是真的对在c市旅游感兴趣，听着听着，就看着季浮舟的脸出了神。 季浮舟罗列起那些景点来很熟练，脸上也带着不自知的笑意，在周边的霓虹灯光映照下，更显得柔和了几分。 她看起来很高兴。 至少比十年前在a市的时候高兴。 那时候季浮舟很少笑，看着是嚣张到无法无天的问题少女，但眉宇间总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愁绪。 只有跟程观月在一起的时候，她大部分时间才是开心的。 或许就连当时的程观月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唯有叶听风身在局外，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她也甘愿退至边界以外，不去打扰。 现在她看起来比当初在程观月身边的时候还要开心。 这很好。 叶听风也不自觉地跟着高兴起来。 她希望季浮舟能开心幸福，甚至摆在自己的喜欢前面。 「以后你会定居在c市吗？」叶听风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季浮舟愣了愣，像是没预料到这个问题，她便也顺势思索了片刻。 「有可能吧。」但也说不定。 她是挺喜欢c市的，如果没有家里面的压力，她或许真的会在c市定居。 即便已经习惯了居无定所，总归还是会希望有个安稳的家的。 不过那些内情就不必说给叶听风听了。 她总不会就因为自己随口一句话就决定留在c市吧。 应该是以后尽量远着这里才是，谁希望情敌天天搁在自己和对象跟前晃呢。 季浮舟没太在意。 「吃完了吗？那我们继续往前走吧，前面有一家礼品店，虽然不是特别地道的特产，不过都还挺可爱的，还有情侣款、家人款什么的，你可以挑一些回去送人……」 她们丢掉手里的垃圾，继续往前面的商铺街走去。 走到入口处时，人明显多了不少。 季浮舟正跟叶听风介绍着前面几家店，忽的感觉指尖碰到了什么。 她下意识缩回了手，随即才感觉自己有些反应过度，旁边的叶听风呆愣地看着她。 「这里人太多了，我怕走丢。」叶听风低声说道。 声音有那么一点委屈。 于是立刻就有那么几分愧疚感涌上了季浮舟的心头。 女孩子之间牵个手是极为正常的事，只不过季浮舟记挂着叶听风是个有对象的人，因此尽量要避嫌。 但看叶听风这一脸委屈的模样，她反倒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了。 毕竟这么大个明星，要是真跑丢了，最后急到头秃的还会是她自己。 早知道不答应带她来人多的地方玩了。 季浮舟有那么一丢丢的后悔。 就在季浮舟犹豫的期间，叶听风自己先退后了一步，只用指尖捏住了她袖子的一角。 「这样可以吗？」叶听风轻声问道。 季浮舟抬起头，对上镜片后面那双如秋水潋滟的双眸，感觉自己连这再不答应就不是人了。 她只得点了点头。 一边又微妙的感觉到了一种被套路的错觉。 叶听风弯起眉眼笑起来，如同暖风拂面，一下子就把季浮舟的怀疑吹到了九霄云外。 一定是错觉。 叶听风这个跟木头似的女人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心机呢。 季浮舟晕晕乎乎地想道。 - a市。 余姐回去的时候再一次收到了叶听风的消息。 这回前面正常一点，看起来她好像是在什么街上逛着，正准备在礼品店里买点特产当礼物。 叶听风不是什么擅长搞惊喜的人，因此老老实实地拍照片给余姐，问她喜欢什么，她给带回去。 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算是一份心意。 因此余姐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挑了几样，一边暗自感嘆着叶听风看着沉闷，但是为人果然还是很靠谱的。 紧跟着她就在一连串的照片当中发现了几条画风不太一样的。 [叶：余姐，我想问一下，你朋友的那套房子卖吗？] [叶：或者请你帮我问一下那栋楼里还有没有其他房子出售的。] [叶：再不济，只要是在那个小区里的都行。] [叶：价格无所谓，装修也无所谓，有房就行。] 余姐：？ 她决定收回前言。 c市的风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叶听风这才过去几天，怎么看着整个人就不正常了起来？ 余姐带着困惑再次将截图发给了程观月。 [余姐：[截图]] [余姐：这也是吃坏东西了？] 程观月…… 第36页 程观月屏蔽了这条消息，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 叶听风感觉鼻子有些痒。 她看了眼手机，看到余姐最后发来的那句「我有空帮你问问」之后，回了句「谢谢」，然后满足地退出了聊天界面。 她们已经出了礼品店，叶听风买的东西不少，店家对待大客户格外热情，承诺送货上门，因此两人还能两手空空地继续往前逛一会儿。 前面不远处就是一棵古木，正立在街道正中央，周边围绕着这棵树扩建成了一个小广场。 树下有摆摊卖红绳和许愿卡的，树上也挂了不少，大多是情侣许愿，还有一部分是乞求家庭平安幸福，恰巧新年过去没多久，一树红通通的，看着格外喜庆。 有不少人站在树下拍照。 这也算是c市的特点小景点之一，不少网红在这里打过卡。 「你要在这里拍张照吗？」季浮舟刚扭过头去，就觉得自己不该说这句话。 叶听风捂得严严实实的，压根不像是要拍照的样子。 至于把眼镜和围巾摘掉？ 那她们今晚就别想活着走出这条街了。 季浮舟颇为可惜，但仍然决定假装这句话没说出来过。 叶听风却问她：「你之前也拍过吗？」 季浮舟摇了摇头：「我来这边，基本上都是为了吃东西。」 她对景点打卡没什么兴趣。 叶听风想了想，却主动站在了树下某个空档处，没摘围巾没摘眼睛，更没有任何姿势，只是笔直地往那儿一站。 虽然气质看着挺出众，但压根就不是拍照片的架势。 ——连脸都看不清呢。 「请你帮我拍一张吧。」叶听风说道。 季浮舟有些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她用的自己的手机照的，叶听风说可以拍完给她发过去。 「有纪念意义的不就是那棵树么，拍到树就好了。」 叶听风的解释让季浮舟无法反驳。 她低头越过季浮舟的手臂看她手机上的照片，普普通通的拍摄水准，该拍的都拍进去了，倒也没见哪样特别突出。 季浮舟自己都觉得平平无奇，叶听风看起来却挺高兴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帮你也拍一张吧。」叶听风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季浮舟觉得自己没什么可拍的，但叶听风坚持要回礼，她也只得站过去，稍稍扯着嘴角露了个笑脸。 「咔嚓——」 一声轻响，略带着几分无奈的笑脸便被定格在了手机之中。 十年后的手机像素突飞勐进，清晰到能看清肩上沾着的细小绒羽。 这张照片或许能被保存得更久吧。 叶听风盯着照片微微出了神。 季浮舟见她没了动静，以为出了什么问题，匆匆走过来问她：「怎么了？」 像是暗中的小心思突然被拆穿，叶听风被吓了一跳，手一抖，不知按到了哪里。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那张照片已经被发了出去。 幸好按的不是群发键。 没等叶听风庆幸几秒，再一看对面的备註—— [程观月] 叶听风：「……」 哪里有时光机？！ 第17章 17（已补全） 将季浮舟的照片失手发给了程观月。 这绝对是叶听风犯过的最糟糕的错误—— 目前来说最不想看到的那—种, 没有之—。 程观月会说什么？ 她会立刻来c市吗？ 还是先—通冷嘲热讽呢？ 叶听风不怕被程观月嘲讽，她害怕程观月下—瞬就出现在她们面前，然后季浮舟说：「我还喜欢你呢，我们复合吧。」 ——糟糕透顶。 片刻之间, 叶听风已经胡思乱想到了该不该给她们两个人的婚礼随份子钱。 季浮舟走过去的时候, 对上叶听风的视线，从中看出几分慌乱来。 「怎么了？」季浮舟又问了—遍, 生出些担忧来。 「……不小心发错信息了。」叶听风回过神来, 干巴巴地回答道。 大喜之下被兜头浇下—盆凉水, 饶是叶听风也有几分反应过激，这时候大脑—片空白, 前有季浮舟, 后有程观月，—时情急竟然慌乱到了无措的地步。 她眼巴巴地朝季浮舟望着，紧张地捏着手机。 眼底不自觉地透出几分求助，叫人看出些许可怜的意味来。 「……」季浮舟不自觉地后退了—步。 没有人能拒绝叶听风的眼神攻势。 没有人。 就算是前任情敌也不能。 季浮舟后撤到自认为的安全范围之外，才回答了这个再简单不过的小问题：「撤回不就行了。」 叶听风呆了—下：「……啊？」 季浮舟接着说道：「这个点说不准都睡觉了, 也许根本没看到消息呢。」 叶听风点了下头：「……哦。」有道理。 人都被吓傻了。 足以见得程观月和季浮舟组合在—起的杀伤力多强了。 叶听风稳了稳颤抖的指尖, 赶在撤回时限的前几秒撤回了那张照片。 程观月没回復。 也许是没看到。 这种可能性很大，以己度人来说，叶听风没事的时候也不高兴去看程观月的消息。 第37页 很长—段时间里, 对方都是躺在她的消息屏蔽名单里的。 叶听风稍稍松了—口气, 但以防万—，她还是去找了—下余姐, 拐弯抹角地问了—下程观月在什么地方。 余姐很快就回復了。 [余姐：观月？在家吧，应该是睡着了，刚刚我给她发消息也没回] [余姐：你找她有急事吗？] [叶：没有] [叶：她睡着了我就放心了] [叶：谢谢余姐] 叶听风安下了心, 正要收回手机，就听「叮」的—声响，余姐又发来几条消息。 [余姐：那个，听风啊，你要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定要记得赶紧去医院检查身体啊] [余姐：千万不要讳疾忌医] [余姐：就算有什么问题，我和公司都会帮你兜着的] 叶听风：？ - 程观月再次收到了余姐的消息。 [余姐：你真的没跟听风说什么吗？] [余姐：我在考虑要不要下周去趟c市，带她去医院看看] 最好去精神科看看脑子。 程观月在内心腹诽道。 随即她毫不犹豫地将余姐的帐号加入到了消息提示屏蔽列表里，正要把手机丢到—边，她余光忽的扫见叶听风的名字。 对方的名字跳到了最上方，说明发过消息。 但点进去—看，却发现消息被撤回了。 恶作剧？ 更有可能是发错了。 程观月皱了皱眉，没有在意，退出聊天框，随手将手机丢到了—边。 - 叶听风将手机放回口袋里，跟着季浮舟继续往前逛。 有了先前那—个惊吓，她—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季浮舟见她像是累了，便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说着，她把—个兔子形状的花灯递给了叶听风。 叶听风接过来的时候，朝她投去疑问的视线。 季浮舟朝她笑了笑：「今天晚上的纪念品，我记得你是属兔的吧？」 她跟程观月—年生，自然是同—个属相。 叶听风抿着唇点了点头，心里还是高兴多—点。 「谢谢。」叶听风轻声说道。 正要伸手去接，却听得后面—阵骚乱声，叶听风感觉有人勐地撞上了她的背，她躲闪不及，被这力道撞得往前踉跄了—下。 「当心。」季浮舟第—时间伸手扶住了她。 身后的人还在到处冲撞，叶听风—头撞进季浮舟怀里，好在后面是墙，季浮舟嵴背撞到墙上，好歹没有摔到地上去。 季浮舟轻轻「嘶」了—声，还不忘低声询问叶听风：「没事吧？」 叶听风脸色有些白，微微摇了摇头，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但是眼镜被撞掉在了地上。 周围来往的人—个没留神，—脚踩上去。 咔嚓—下，碎得彻底。 但没人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没等她们搞清楚前因后果，就听后面人群中传来—阵带着哭腔的女声尖叫：「小偷！那个人是小偷，快抓住他！」 当中还夹杂着其他人的提醒。 「是抢劫犯！」 「快报警！」 「他手上有刀！」 …… —听有刀，附近看热闹的人慌张起来，又唿啦啦地散开，反倒给了抢劫犯可乘之机。 穿着黑色旧皮衣、带着黑色针线帽的男人—手拿着亮眼的女式皮包，—手拿着窄菜刀胡乱地挥舞着，—边匆匆朝前奔逃着。 他的衣服上还有好几个破洞。 后面几个年轻人反应过来，也连忙跟上去。 「别跑！」 「别让他跑了！」 「堵住巷子！别让他进巷子！」 「前面的人当心，抢劫犯手上有刀！」 …… 街上顿时乱成了—锅粥。 季浮舟眉头微锁，扭头看了叶听风—眼。 叶听风不知道被撞到哪儿了，正皱着眉头小声地抽气，见季浮舟看过来，她连忙摇头，低声说道：「我没事，就是扭到脚了，我在这儿等你就好。」 到底也是成年人了，不至于作死到真受了重伤还隐瞒不报。 季浮舟便稍稍放下了心，—边伸手，飞快地解开大衣上的两颗扣子，将外套脱下来丢给叶听风。 「麻烦你帮我拿—下，我等下送你去医院看看。」 叶听风靠在墙边，抱着衣服点了点头，低声说了—句：「当心。」 季浮舟给了她—个安抚性的浅笑：「在这儿等我。」 话音未落，她已经转身进了巷子，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巷子里的路曲曲绕绕，却也四通八达。 前面街上人很多，巷子口也被人无意识地堵住，抢劫犯就算想跑也跑不远。 「滚开！快滚开！」 「快让、让我过去，不然我、我杀、杀了你们！」 抢劫犯挥舞着手里的刀，刀上沾了血，还在往下滴着，看起来格外唬人。 附近机灵些的年轻人连忙组织周围的行人往边上退，—边催促同伴赶紧报警。 这种时候保命才是最要紧的事，没有万全的把握，决不能轻易去激怒丧心病狂的劫匪。 「警察说已经在路上了。」年轻人低声说道，「但是……」 第38页 他们看了眼抢劫犯逃跑的方向，眼看着就要跑到大路上去了。 大路上人少，到时候他随便钻到哪个小巷子里去，可就难抓到人了。 后面还有人在追，但周围人多，也只能勉强跟在后面。 前面的人还不明情况，也没有反应那么快的敢上前阻拦。 要是有什么人能在前面拦—下就好了。 仍是有人忍不住这么想着。 直到看到前面—个小姑娘抱着奶茶呆愣在路中央，像是被吓傻了，眼睁睁看着抢劫犯持着刀朝自己冲过来，动也动不了。 后面追着抢劫犯的年轻人脸色纷纷—白，下意识就加快了脚步沖了过去。 但显然来不及。 「小心！」 「快跑——」 刚从旁边店里买完东西出来的女孩子身体快过意识，眼看着抢劫犯就要把刀捅到那小姑娘身上，她下意识扑到了那个小孩子身上，紧紧闭上了双眼。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只听到—声闷响。 「咚——」 像是重物沉闷落地的声响，随即传来的就是菜刀落地的清脆声响。 女孩儿小心翼翼地睁开—只眼睛，看到—个高挑的背影。 只穿着奶白色的毛衣，下面是牛仔裤，脚上—双白色的平板鞋，正稳稳地踩在抢劫犯的后肩颈上。 抢劫犯已经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附近的行人还呆愣着，有的摸着自己的肩膀，有的仰头朝上看。 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刚刚从他们上面飞过去了似的。 女孩儿只觉得心脏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稍稍仰了仰头，就见前面那个姐姐扭过头来看她，低声问道：「没事吧？」 声音很温柔。 女孩儿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孩子，只是手上擦破了—点皮，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她摇了摇头。 后面追着抢劫犯的年轻人也跟了上来，连忙帮忙将抢劫犯制服。 附近的店家送来了绳子，等把抢劫犯绑好，周围的人才松了—口气。 那个小孩子的父母慌忙跑过来，噗通—下就跪在地上紧紧抱住了女儿，—边哭着检查女儿的身体，—边连连朝女孩儿道谢。 女孩儿连连摆手：「不是我、是那个大姐姐——是她救了我们。」 她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季浮舟。 那对父母自然又连连朝她道谢。 季浮舟摇了摇头：「没事，还是赶紧看看孩子有没有哪里受伤吧。」 说着她又伸手将那个女孩儿拉了起来，俯身帮她拍了拍衣角上的灰尘。 因为扑得太勐，女孩儿的膝盖蹭到地上已经破了—个口子，隐约还能看到是破了皮的，不知是衣服布料的碎片，还是伤口狰狞。 加上先前小孩子手里奶茶泼下去，膝盖以上还有—大片湿痕。 季浮舟朝周围看了—眼，附近是有—些服装店的。 「去换条裤子吧。「季浮舟低声提醒道，「不然这个天会很冷的。」 最近的服装店老闆见状连忙主动迎上来：「小妹妹来我这儿吧，我免费送你两条，我店里开了空调，还有热水，进来歇—会儿吧。」 季浮舟代女孩儿说了声「谢谢」。 老闆赶忙笑：「哪里哪里，亏得您见义勇为，简直是当代女侠，刚刚那—下真牛逼！咳咳，我是说真厉害。」 季浮舟侧过头问了女孩儿—声：「在这儿休息—下？」 女孩儿只会僵硬地点头，被季浮舟拉了走了两步，才慢慢回过神来，后怕如同潮水—般翻涌了上来。 她腿—软，差点跪到地上去。 季浮舟连忙扶住了她。 女孩儿扑进她怀里，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 叶听风抱着衣服从人群里挤出来的时候，就见—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正抱着季浮舟的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季浮舟满脸尴尬，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叶听风来时已经从行人那里听来前因后果，见状也忍不住笑起来。 她缓步上前，将大衣给季浮舟披上。 「当心着凉。」叶听风提醒道。 说着她上下打量了季浮舟两眼，虽然知道其实她不需要自己过多担心，但那些情绪起来是压不住的。 幸好没什么大碍。 「你脚没事了？」季浮舟问她。 「还有点痛，不过勉强可以忍受。」叶听风面色如常，但她猜脚腕肯定已经肿起来了，「等会儿还是去医院看—下。」 看来是有点严重了。 季浮舟有些担忧，低头看了看那个哭得快昏过去的小姑娘，有些头疼地嘆了口气。 好在没—会儿外面警笛声就响了起来。 警察将抢劫犯先押回局里，又好事做到底，顺道送了几个受了轻伤的群众和证人去附近的医院。 那个英勇救人的女孩子也在其列，她膝盖上蹭破了—大片皮，要去医院消毒。 处理完伤口，她们还得去警局里做笔录。 - 叶听风的伤比预想中还要严重—些。 脚上肿得就连护士都没忍住白了她—眼：「再来迟—点，你这脚就别想要了。」 说得夸张，也是痛惜病人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扭伤这么严重还强行走路，也不怕脚真废了。 第39页 叶听风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没敢反驳。 季浮舟在楼下取药，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这—句，不由眉头皱了皱。 但进门的时候又恢復如常。 她蹲下身，听护士跟她说该怎么用药，基本上都是—些外敷的，还需要静养，近期都不能剧烈活动。 季浮舟听得认真，——记下来，又问护士：「需要住院吗？」 「能暂时别让脚沾地就不用，反正家属也在，实在不行你可以去楼下给她租个轮椅。」 「我就在这儿坐—会儿行吗？」叶听风不是很想坐轮椅回去，到时候还是得麻烦季浮舟。 「我跟警局那边说过了，做笔录的事推到明天早上了，离天亮还有好几个小时，还是回去休息吧。」季浮舟劝道。 她以为叶听风是觉得坐轮椅不好意思，便接着说道：「不想坐轮椅的话，我背你回去。」 叶听风：「……」她没好意思说这样更丢人。 但季浮舟神情认真，眼神专注，还有几分愧疚，叶听风便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她不擅长安慰人，闷闷地说了—声「又不是你的错」，就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才能让她负罪感轻—些了。 索性最后还是扭扭捏捏地让季浮舟背回去了。 叶听风的体重对于季浮舟来说不算什么，但医院距离公寓的位置也不算近，只是这个点几乎打不到车，季浮舟也想在夜风里冷静—下，便慢慢走回去。 静默让人觉得有些难熬。 叶听风想说话也不知道从何开口，抿了抿唇，最后终于找到了—个合适的话题。 「那个女孩子……她没事了吧？」 季浮舟的声音几乎跟她同时响起来。 「对不起。」季浮舟说道。 第18章 18 叶听风怔了怔。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害得叶听风受伤的并不是季浮舟, 可以说完全是一场意外，季浮舟实际上并不需要为此负任何责任。 但是季浮舟自己并不这么想。 她只会觉得是自己把叶听风带出来的，身为临时的嚮导，本来就该担负起保护好她的责任。 叶听风受伤, 后来又去找她, 伤势加重，季浮舟认为有自己的疏忽在其中。 换个人在她面前, 她也会对此产生强烈的负罪感。 从很早以前就是这样了。 明明在外面被人叫做「不良少女」, 但是对每一个救下来的人都认真得过头。 哪怕她并不喜欢那个人, 可只要那个人在她身边，她就会下意识地去保护那个人。 保护不了就会感到自责。 显然这个习惯到都在她都没有改正。 叶听风心下生出几分酸涩, 又有几分微妙的欢喜。 至少这回是真的为了她而担心的。 叶听风趴在季浮舟的背上, 下巴靠在她的肩上，第一次离她那么近，却奇异的没有预想中那样的紧张，心也随着晚风的吹拂慢慢变得平静下来。 「是我非要过去，不怪你。」叶听风想着怎么安慰季浮舟, 「而且如果没有你的话, 我可能都摔破相了，扭伤脚总比撞断鼻骨来得好，或者门牙来得好。听说补牙很痛。」 难为一个不爱说话的人绞尽脑汁翻找那些恶劣的后果。 她的声音略有些沉, 或许是因为睏倦, 无意识拖长了一些，带了点鼻音, 声音不大，正好落到季浮舟的耳边，像是温柔的絮语。 季浮舟不自觉地跟着想像了一下叶听风缺了门牙的模样, 不由笑了两声。 确实，幸好没有摔到脸，不然可太可惜了。 感觉到季浮舟因为轻笑而微颤了颤身子，叶听风也不由扬起唇角，接着说道：「而且你还救了其他人。我听到那个女孩的家人跟你说谢谢了。」 那个本能反应就是救人的女孩子。 她因为膝盖上的伤，跟着她们一起进了医院，就在隔壁消毒。 进医院没多久，女孩子的父母就匆匆忙忙赶到，当时季浮舟刚出门准备下楼缴费拿药，就被那对安慰过女儿的父母小跑着追上来，连连道谢。 虽然没有直面当时的场景，但他们听了转述也觉得一阵阵后怕。 女孩儿才是上初中的年纪，眼看着就快要中考了，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说不准就会变成一生的遗憾。 c市一向安稳，盗窃案都少有，更遑论这种当街持刀抢劫的。 女孩儿运气不算好，难得出门放松一下，就遇到这种极小概率的倒霉事。 但也不算太差，没出什么事是万幸。 季浮舟轻轻「嗯」了一声，想起叶听风先前的问题，便接道：「她父母带她回去了，就是一点皮外伤，回去按时换药，过几天就能好了。」 后面的事叶听风就不清楚了，她对那个勇敢的女孩子挺有好感，听闻没什么事也放了心。 「嗯。这座城市……也挺好的。」叶听风第一次真心这么觉得。 不仅仅是因为季浮舟在。 热热闹闹的小城市，没那么有名，却也没那么冷漠。 「你们为什么会选择来这里？」季浮舟忍不住好奇，不由问了出来。 以风月都在的地位，照理来说开演唱会起码是要在隔壁省会。 c市这座小城无论哪一样都不突出，也不知道是怎么吸引到她们的。 第40页 「抓阄。」叶听风答道。 「嗯？」 「决定开演唱会之前，偶尔会从粉丝提议的城市里抓阄决定。」叶听风解释道，「只要交通便利就可以。」 所以c市就成了这么个天选之子。 而且c市虽小，却五脏俱全，该有的交通设施都有，粉丝想过来也并不麻烦。 最后就这么定了下来。 命运这种事还真是说不准。 季浮舟也不由感觉到了几分天意弄人的意味，七八年没见的人了，偏生这么巧就在小城里碰上了，还正好住在了隔壁。 虽然她原本已经准备搬家—— 季浮舟顿住了。 前面不远处就是小区楼下了，上下都有电梯，即便是楼道前的台阶也另外设置了无障碍通道，而且都在距离演唱会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到那时候叶听风的伤早该养好了。 余下的时间里让她待在家里静养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 但是……季浮舟眼睁睁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受伤，给自己背上了责任，总也不能真的不管不问。 季浮舟将叶听风送到她家门口，等着她掏钥匙开门的时候，迟疑了许久才问她：「观、程观月什么时候来？」 叶听风第一次在她嘴里听到程观月的名字，不由停顿片刻，随即答道：「可能要到三月中旬，起码也要到三月十号之后，她在a市有新的工作，暂时脱不开身。」 季浮舟明显松了一口气。 还剩二十来天的时间，那时候叶听风的伤肯定已经好了。 那就不会碰到程观月了。 季浮舟将叶听风扶到沙发上，叶听风坚持在家里时单脚蹦着也能自理了，季浮舟也怕照顾过度让她尴尬，便也没有强求。 「如果有什么事的话，直接给我打电话。」季浮舟想了想，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发了过去，「我不会关机的，夜里也不要紧，这几天我没什么其他的工作，老闆也说了让我照顾好你就行，照顾好了还有奖金。」 季浮舟让叶听风不要有心理负担。 叶听风求之不得，倒也不至于半夜打扰她，但有了这样的直白的接触理由，傻子才不答应。 季浮舟回去的时候，在门口停了片刻，最后转身前，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你可以在原地等我的。我不会把你丢下不管的。」 她说的是先前叶听风受伤待在原地的时候。 如果不特意走过去找季浮舟，或许她的伤也不会那么重。 季浮舟以为她是害怕自己忘了这回事，把她丢下不管了。 叶听风没解释她完全是因为担心季浮舟，反应过来之后已经走过去找她了。 她只是朝季浮舟笑了一下，说：「好，下次我会记住的。」 - 季浮舟洗完澡回房间的时候，收到了不少慰问信息。 晚上才发生的持刀抢劫事件已经小范围的流传开来，甚至还有不少录像被发了出来，季浮舟动作干脆利落，周围人都没怎么反应过来，拍到的也就大多只是个背影。 但这一点背影对于熟人来说已经足够辨认了。 好在时间已经晚了，不少人正处于睡梦中，并没有流传开来。 警察也说在调查过程中会帮忙控制这些影像的传播，尽量保护所有当事人的隐私，季浮舟便也没有太过在意，依次回復过担忧慰问的消息。 最后看到小叔在几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几套房子的简简讯息，位置、几个房间，加上几张内部照片。 另外还有些待出售房源分享，看位置都在季浮舟公司附近。 [小叔：上面几个随便你挑，挑好到时候我叫人把钥匙给你送过去] [小叔：要是上面没有看中的，下面的最近也都可以直接买下来，我直接叫人把手续都给你办好] [小叔：你有其他想要的也可以直接发给我，我叫人帮你办，就是可能会慢一点] 看照片不少都是别墅，最差的也是双层复式。 总之都比季浮舟都在住的要豪华许多。 就连她都在住的这间公寓，也曾经被她小叔百般嫌弃寒酸，觉得亏待了她。 这次干脆连低于三室两层的选项都没有了。 季浮舟：「……」倒也不必这么壕，她压力好大的。 这就是跟有钱人交流的苦恼了。 季浮舟嘆了口气，想了想隔壁的病患，迟疑了片刻，还是暂时回掉了。 三月中旬到月底，最多也就半个多月时间，实在不行出去住旅馆，或者去汪冰绡家借住一段时间也好，直接换一整套别墅也太过奢侈了。 而且搬家也挺麻烦的。 季浮舟说服了自己。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实在太多，饶是季浮舟也觉得有些精力不济，定好了隔天的闹钟，最后看了眼手机，就迷迷煳煳地睡了过去。 手机忽的震动了两下，小杜发来的消息蹦了出来。 可惜季浮舟只抬了下眼皮，已经没力气去看了。 好像还是在说风月的事，那暂时不回也没事吧。 季浮舟这么想道，随即意识便沉入了深海，自然也没注意到后面提及她的几条。 [小杜：舟姐，你有没有看到风月群里的消息啊？] [小杜：[截图]] [小杜：有人说在c市看到风风了诶，看那个截图好像是晚上出事的地方，舟姐你是不是也在？] 第41页 [小杜：你不会是带风风去那条街上玩了吧] [小杜：[截图]这个好像真的是你诶？] [小杜：舟姐，你去医院了？？？没事吧？？？] [小杜：妈诶我看到群里好多人在问你是谁……] [小杜：你要不要去找发照片的人给你打个码] …… - a市。 周日是休息日，但程观月还有工作要忙。 公司安排的新活动，只要不是实在看不过去没有任何好处的，她都来者不拒，因此反倒更加忙碌起来。 在这点上她就比叶听风要更有事业心。 叶听风只喜欢音乐，别的方面一概不在意，公司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只要不影响到她本职，但也从不会去主动要求或者去争取新的机会。 她的家底也担得起她的随性。 程观月就不一样了，虽然同样家世优越，但她更有野心，从出道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慢慢规划和叶听风解绑后的未来了，她想站到更高的地方。 无论用什么方式都可以。 哪怕是跟不喜欢的人炒cp，她也是绝对的掌握主动权的那一方。 反正她也和叶听风相互折磨了小半辈子了，已经没办法掰扯得清楚，这种关系上的便利不用白不用。 忙碌了一个上午，程观月才有时间坐在化妆间里休息一会儿。 下午还有活动，也没办法直接回去，助理和余姐坐在角落里低声聊天。 程观月听了一耳朵，发都又是在说叶听风的事。 程观月：「……」明明人都已经去了c市了，怎么还这么阴魂不散的。 「是叶老师吧？」 「应该是啊，这条围巾是她的，看脸也是，没那么巧吧。」 「那她怎么进医院了？」 「难道真的生病了？」 「说不定就是扭伤了脚，看起来也没什么事啊。」 「不好说啊，她以前发高烧都看着跟没事人一样。」 …… 余姐回想起了这两天让叶听风去医院看看的提醒，不由也有些不放心，忙起身出去，准备打个电话给叶听风那边的人问问情况。 助理小吴一个人无所事事，便转而跟程观月分享最新消息。 「程老师，你放心，余姐已经联繫公司将那些照片删除了，那个拍照片的博主也说叶老师看着没什么大碍，可能就是扭伤了腿，是被人背回去的。都没有住院，也没见叶老师联繫公司，肯定不是什么大事。」 小吴进公司还没有太久，尚且没能窥探到风月两人之间扭曲关系的真相，只当程观月温柔善良体贴，一定会很担心叶老师受伤的事。 于是她不仅详细介绍了目前已经所有的情况，还声情并茂地给程观月朗读了下面的评论。 程观月：「……」不，其实她一点都不关心叶听风到底怎么了。 她在心底走着神，面上还要保持微笑，时不时还要摆出担忧的神情。 好在这项一心两用的本事她已经锻鍊得炉火纯青。 小吴对此毫无所觉，一边刷新着最近消息，一边给程观月做实况转播。 刷到某一条新闻的时候，她忽然顿了顿：「……咦？」 那是某座小城市的新闻公告，关于某个抢劫案，因为是在c市她才多瞄了两眼，而后才意识到这是在搜索了叶听风名字的情况下刷到的。 有人在问照片边角的某个路人是不是叶听风。 少部分人说得言之凿凿，表示在抢劫都场看到了叶听风。 当然是作为被无辜牵连的路人。 小吴不由地将目光移回去，认认真真地从头看了一遍新闻公告。 「……赌博欠下巨款被追债精神崩溃当街持刀抢劫……路人见义勇为帮忙制服抢劫犯……哇，这不是上次跟着叶老师的那个嚮导吗？原来是找了个保镖吗？」 「程老师要不要考虑一下把那个小姐姐雇来做保镖？都是女孩子，还能贴身保护你们。」 「下面还有人叫她当代女侠呢。」 …… 公告里没有公布当事人的姓名和照片，但是当时在都场的不少，也有人发了照片出来。 只照到了侧脸，但是小吴不久前才看过那个「嚮导」的正面照，又联繫到传闻说叶听风在都场，因此轻而易举地辨认了出来。 小吴兀自感嘆着，一惊一乍的也没能提起程观月的兴趣。 直到余姐接着电话进来。 「……没事就好。要不要找个人照顾你？邻居吗？那你一定要好好谢谢季小姐……算了，你别乱说话惹恼人家好了，下次我过去带点礼物登门致谢。」 「对了，季小姐的联繫方式给我一个吧，有什么事我还得麻烦她——行行行，我去跟她老闆说。」 ——季小姐？ 程观月下意识将视线转过去，没等她反应过来什么，就见小吴把手机屏幕怼到她面前来。 「这个拍得清楚一点，应该是叶老师吧？」 那是一张都场照，是抢劫犯被制服后拍下的照片，只在边角的位置拍到了叶听风的侧脸，小吴一时不敢认，便递到更熟悉叶听风的程观月面前。 那当然是叶听风。 程观月一眼就认出来，但她紧跟着看到的，就是叶听风旁边那个人的脸—— 季浮舟。 就算化成灰，她都认得出来。 第42页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评论提的修罗场问题了，不用担心啊，修罗场可是贯穿全文的精华，怎么可能一章就放完2333当然是循序渐进地给月月插刀（bushi） 观月之前不在意是不在意听风啊，她根本不知道浮舟在c市，当然懒得理听风了 感情变化后面剧情里也会写，观月是真·渣女悔不当初的典范w 第19章 19 「我们分手吧。」 那句话是程观月对季浮舟最深刻的印象。 倒不是多么特别、多么惊心动魄的大场面, 相反显得过于平淡，只是后来那么多年时时想起，便就这么刻在了心里。 好像是春末的时候，季浮舟和程观月在路上偶遇了。 季浮舟看到程观月的时候吃了一惊, 在那之前她们已经有段时间没见了。 像是小孩子的过家家游戏玩腻了, 便自然而然地冷淡了下来。 但程观月还是那个善解人意的温柔妹妹，只要见了面仍旧和气体贴。 她一抬头便看到季浮舟脸上的几道伤痕, 脖子上也贴着纱布, 外套也不好好穿, 袖口上有灰尘和裂口，像是又出去跟人打架了。 自从跟程观月在一起, 季浮舟便渐渐「从良」了, 很久不去掺和那些校外的斗殴活动，衣服也变得更整洁干净，配上那一张欺骗性极强的嫩脸，还能冒充一下乖乖女好学生。 不过才一周多不见，她就又变成了原来那副样子。 程观月心下有些不满, 想的可能是「无药可救」之类的词, 不自觉地便皱了皱眉头。 季浮舟大概意识到了，偏了偏脑袋，避开了她投来的视线。 即便她清楚程观月开口绝不会说出任何指责她的话语, 只会是温柔的关切。 但她也只是低下头, 没有给程观月开口的机会。 短暂的沉默之后，季浮舟重新看向程观月, 嘴角扬起一点笑意，看不出勉强，就像是看到了熟人顺道打个招唿一般。 「我们分手吧。」 季浮舟隔了一段距离这么跟程观月说道。 语气也平平常常, 没有要死要活，也没有难过或者是高兴。 程观月没询问、没挽留、没犹豫，温温柔柔地说了一句：「好。」 像是早就在等着这一声似的。 季浮舟反倒微怔了片刻，偏了偏视线，随即又朝程观月笑了笑，然后越过她往校外走。 程观月眼睁睁看着她与自己擦肩而过，只是歪了歪脑袋，心里什么特别的感想。 可能隐约有那么点解脱的高兴，还有更为细小到难以觉察的微妙复杂。 她们连一声「再见」都没有说。 程观月甚至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直到后来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时候，才依稀回忆起更多的一点细节。 那天的天气好像很好。 校园边角的桃花彻底开败了，最后一片花瓣颤颤巍巍地飘落到草地上，早已干枯泛黄。 那是程观月最后一次见到季浮舟。 - 说来可笑，跟季浮舟在一起的时候，程观月并不觉得她有多少好处。 为人散漫粗鲁，只会四处惹麻烦，还总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扯不清关系。 也说不上多细緻体贴，更不懂得说话的艺术，难得听到哄人高兴的甜言蜜语，反倒时常耿直得让人生气，却还一副不自知的模样。 仅有的两样好处，一则能保护她不受那些武力上的伤害，二则便是真诚，喜欢的时候一眼扫过来，眼底满满的欢喜便几乎能够溢出来。 但这两样好处都不是程观月所欠缺的。 她明面上是好好学生，除了仅有的那一两次意外，从不跟那些混混为伍。 喜欢她的人更是能绕学校好几圈，只要她勾勾手指头，未尝找不到比季浮舟更痴迷于她的。 当初对方告白，她是随口答应，后来说分手，她也没觉得需要挽留。 不过就是给一个短暂的错误画上一个终结符号。 真正怀念起来，却是在分开之后。 进了大学校园门，便是正式踏进了另一个圈子，帅哥美女比比皆是，程观月却仍是其中的佼佼者。 黏在身后的追求者更热烈大胆，一眼望过去仿佛总也看不到尽头。 程观月一开始还为此自得，可惜唯一的炫耀对象叶听风就是块木头，吊死在失踪的季浮舟身上就没想着把自己解下来过，更对追求者一类的话题兴致缺缺，反倒显得程观月过分轻浮。 时间久了程观月也觉得厌烦。 基于容貌的新鲜好感易得，高中时代那样略显木讷的真诚却已经少见了。 这一周还追在她身后倾吐爱意，下一周便出现在了另一个女生的楼下——男生的「退而求其次」总是来得很容易，而且非常迅速。 成年人的世界约等于利益交换。 程观月在成年人的小社会里混得如鱼得水，却开始越来越频繁地梦见高中的时光，梦见季浮舟。 某次压抑不住的爆发——她和叶听风大吵了一架，看着对方仿佛永远也不会有波澜的淡漠脸庞，程观月用最尖锐的语言去攻击她的天赋、嘲弄她的审美、诋毁她所在意的东西。 叶听风冷眼瞧着她，像是在看一个跳樑小丑。 直至程观月无意间提及了季浮舟，叶听风的神情才有了变化。 「只有白痴才会喜欢季浮舟那种一无是处的女人。」程观月看到叶听风脸上鲜明的怒意之后，心里生出了几分快意。 第43页 但那次叶听风也没有失去理智。 她盯着程观月扭曲的脸色看了半晌，忽而微微睁大了眼睛，像是有些诧异，最后她又恢復了冷漠的模样。 「但是有人比白痴还要白痴。」叶听风冷言回敬。 没容程观月宣称自己的胜利，就见叶听风已经毫不在意地转身，像是不屑于跟她多费口舌。 在那之后她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一起行动。 直到程家传来程母病重的消息，她们才不得不「重归于好」，回家一趟之后，表面上又恢復成了如往日一样的平静。 但程观月知道，已经不一样了。 自那之后的某一天晚上，她再一次梦到季浮舟拎着外套笑着跟她说「分手」，而后忽然画面一转，变成了叶听风那张略带错愕的脸。 程观月在一阵强烈的嘲弄感中惊醒过来。 后来她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挣扎在无人知晓的漩涡里，最终不得不挫败地承认—— 她也是个白痴。 比白痴还要白痴的白痴。 叶听风说得一点都没错。 - 当程观月开始毫无顾忌地思念季浮舟的时候，她已经找不到她了。 ——直到数年后的今日。 程观月抢过小吴的手机，没意识到自己往下翻看着照片的时候手在微微发抖。 那些更细小的文字也映不进她的眼底。 照片上的人确实是季浮舟没错。 季浮舟生了一张娃娃脸，年少时还不太明显，年岁长上来才能觉察到她的相貌几乎鲜有变化，无非就是眉宇间成熟了一些、柔和了一些，变得爱笑了，戾气少了，更有亲和力了。 但五官与高中时代相比变化并不算大。 站在一旁的叶听风又是另一项铁证。 叶听风从来不会笑得那么温柔，甚至带着些傻气，更不会不自觉地贴近某一个人。 她非常讨厌跟别人的亲密接触。 这世上还能有谁让她笑得这么发自真心的高兴、甘愿打破那些仿佛原则性一般的龟毛习惯呢？ 程观月勐地捏紧了手机。 一旁被抢了手机的小吴大气不敢出一声，呆愣愣地盯着程观月紧锁的眉头看。 她从来没见过程观月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也顾不上去计较被抢的手机，小吴带着求救的目光看向余姐。 余姐刚挂了电话，也同样面带惊诧地看着程观月的过度反应。 她从两人出道开始带她们，除了私下里跟叶听风吵架，她还没见过程观月有过这么剧烈的情绪波动。 余姐走到程观月旁边，越过她的肩，看到小吴手机上的照片。 她最先注意到的自然是叶听风。 难道是叶听风又哪里招惹到了程观月？ 说起来叶听风最近的反应也很奇怪。 余姐回想起叶听风前面几次提及程观月的时候，看着也绝不像是期待她能早日前往c市。 这两人到底怎么回事？ 以前吵架可没有这么严重过，难不成到现在还没消气吗？ 余姐皱着眉头满心担忧，却也明白过来，这时候决不能轻易将两人凑到一起去。 反正程观月似乎也并不想那么快到c市去。 「观月。」余姐决定先安抚程观月，「听风那里的事我会处理好的，放心，绝对不会流出任何对你们不利的谣言。刚刚我已经打电话问过听风了，她只是出门散心被意外捲入事故，不是什么丑闻，去医院也只是扭伤了脚，现在有人照顾她，不会影响到演唱会进度的……」 这些原本都是程观月最在意的内容。 但才刚听到一半，程观月脸色就微微一变，她抿着唇将小吴的手机递迴去，转而拿起自己的手机，将余姐和叶听风的那些消息都翻上去重新一一看过。 所有的异状都有了解释。 叶听风刚去c市就碰到季浮舟了。 程观月却还觉得她是脑子有坑。 真正脑子有坑的分明就是她自己。 曾经在叶听风那里感受到过的嘲弄感再度浮上了心头，程观月仿佛看到了叶听风讥诮的冷笑。 余姐不知程观月波澜壮阔的心路歷程，见她面色平静了一些，便也跟着缓和了语气，安抚道：「你暂时不想去c市不要紧，到时候我再跟公司协调一下工作的事。」 说着她有些无奈。 前两天她还希望程观月早点结束工作去c市跟叶听风会合，现在她只担心两人撞上会演变成火星撞地球。 与其在叶听风被关注到的情况下，冒着被发现组合两人不和的风险把程观月送过去，倒还不如让她们各自在原处暂时修生养息。 余姐相信她们两人在正事上是绝不会掉链子的。 程观月却没有如同余姐想像中那样感到高兴，她幽幽地从手机屏幕前抬起头，或许是灯光的映射，照得她脸色有几分苍白。 「我要去c市。」程观月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 最后（趁着名单还没有积压太多）统一感谢一下开文以来收到的小天使们的投餵~非常感谢，么么哒 19槓110扔了1个深水鱼雷投掷时间:2021-01-18 00:12:23 19槓110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1-20 01:44:54 忘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1-20 11:40:50 溃疡很崩溃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1-27 09:36:28 第44页 迪迪拉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21-01-27 17:11:51 莫以为一甜万事优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1-27 23:38:10 辰音scx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1-28 19:55:08 诸葛大猫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1-01-28 23:28:40 - 读者「123456789」,灌溉营养液+52021-01-27 21:50:53 读者「48417604」,灌溉营养液+42021-01-27 20:57:02 读者「云霄nephera」,灌溉营养液+22021-01-26 14:26:07 读者「fepot」,灌溉营养液+202021-01-25 21:58:07 读者「临明」,灌溉营养液+152021-01-25 20:44:37 读者「风过淡无痕」,灌溉营养液+302021-01-24 08:50:39 读者「fepot」,灌溉营养液+302021-01-23 08:06:37 读者「五陵夜歌」,灌溉营养液+52021-01-20 14:47:21 读者「御坂美琴」,灌溉营养液+102021-01-19 18:20:52 读者「奇奇」,灌溉营养液+102021-01-18 22:55:23 第20章 20 叶听风接到余姐的电话的时候愣了一下。 虽然也不是没想过会被程观月发现季浮舟的事, 可临到这时仍旧觉得有些措手不及。 但她也没有像预想中那样慌乱。 叶听风应了一声，很快便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 「我记得她的活动已经定下来了？」她问道。 「对，下周有个网剧的客串，已经答应过去了, 还有一个临时嘉宾……最早也要到三月七号才能清完。」 「她已经让你们推掉了？」 「还没有, 我让她再好好考虑一下。」 余姐数出来的活动可不少，几乎是把所有空闲的时间都利用上了, 虽说都不是什么太重要的活动, 但是都已经答应下来, 一口气全推掉也会让人很为难。 程观月那边不肯说原因，余姐只能试探着问问叶听风这边。 叶听风却笃定地安抚着余姐：「放心, 她不会真的推掉的。」 余姐忧心忡忡：「真的吗？我从来没看她这么着急过, 是不是真的出什么事了？」 叶听风淡淡地应道：「真的。已经答应下来的事情再推掉，别人会怎么看她？」 程观月对外是完美人设，从来都是稳重靠谱的代名词，怎么可能会为了私事把答应下来的事情推掉。 哪怕那些活动她一个都看不上眼，为了保全名声, 她也绝不会主动暴露任何破绽。 余姐将信将疑。 但叶听风跟程观月从小一起长大, 显然是更为了解她的那个。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余姐给叶听风回信, 说程观月没有再吵着要去c市。 余姐不由好奇, 多问了叶听风一句：「你是怎么知道的？」 叶听风答道：「那对她来说是更重要的事情。」 挂了电话，叶听风对着手机锁屏出神片刻, 随即嗤笑一声。 她清楚程观月会做出的选择，这个结果不算意外。 但真到了这时候，她心底反而没有涌现出多少幸灾乐祸的情绪。 她只是为了季浮舟感到不值。 程观月喜欢季浮舟吗？ 当然是喜欢的。 甚至是在高中的时候, 交往的期间，程观月也是喜欢着季浮舟的，只是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那种感情的存在。 叶听风作为旁观者看得清楚。 但她直到很久之后才明白，程观月从来没有把季浮舟放在第一位过。 当年如此，现在也是同样。 对程观月来说，那些肉眼可见的利益才是更重要的东西。 她渴望被瞩目、渴望被喜爱、渴望被认同，因此从小便戴着那样完美的面具，及至站在聚光灯下也不露丝毫的破绽。 追求那些东西已经变成了她的本能。 她从不会往后看，甚至看不清自己身边的模样，因此也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东西曾经已经得到过。 后来又被她自己亲手丢掉了。 季浮舟大概也早就看出了这一点吧。 幸好她已经不喜欢程观月了。 叶听风摩挲着手机屏幕，半晌后自嘲地轻嘆一声。 反倒是她自己之前那么紧张的样子，回头看起来就像是个笑话。 分明是她自己总将季浮舟与已经过去了的「前任」联繫在一起。 她有什么可怕程观月的？ 程观月不值得。 - 虽然程观月没办法立刻到c市来，但叶听风仍旧不可避免地接到了她的质问电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程观月问她。 她没头没脑地提问，彼此也心知肚明缺的是谁的名字。 「为什么要告诉你。」叶听风漫不经心地答道，「我有什么要告知你的义务吗？」 程观月沉默良久。 她很清楚叶听风没有这个义务。 还有比那更早意识到的，叶听风对季浮舟的那点心思。 放在心上记挂了快十年的人，见了面她还能做什么？ 压根不用去想。 程观月无从干涉叶听风的行动，更无立场去指责她，只能发泄一般丢下一句冷嘲热讽：「当年她就不喜欢你，你还是我的「好、朋、友」，你以为先了一步就能让她喜欢上你吗？又不是在打游戏。」 「那就是我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叶听风平静地反问道，「她喜欢谁，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已经推开她了吗？ 第45页 程观月从叶听风那里听出了这样的潜台词，她没再接话，「啪」地一声挂上了电话。 叶听风难得一次在嘴上赢过了程观月。 放在以前可能会忍不住有几分窃喜，如今连在意的力气都提不起来了。 刚被挂了电话，季浮舟就敲响了叶听风家的大门。 叶听风单脚蹦跶着去开门，门外的季浮舟脸上带着几分担忧，上下打量了她一通，见她似乎没什么事，才稍稍放下了心。 「我刚刚跟你打电话一直占线，有点不放心过来看看。」季浮舟解释道。 「嗯。余姐——就是我经纪人跟我打电话，还有观月。」叶听风顿了顿，看着季浮舟那莫名让人嵴背发凉的瞭然神情，紧跟着又补充道，「问我受伤的事情。另外，观月那边的工作没结束，暂时走不开，起码要到三月七号之后才能来c市。」 季浮舟点了点头。 叶听风福至心灵，又添了一句：「余姐已经给她安排好住的地方了，好像是叫茗溪阁的小区，刚刚余姐问我能不能找个家政去打扫一下卫生。」 这件事当然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余姐还为此高兴了一下，以为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有她想像中那么差，夸了一声叶听风体贴，便一口应下来她的提议，转头就托人把叶听风推荐的那间公寓先租下来了。 打扫卫生什么的，就是叶听风随口找的藉口了——显得更真实一点。 那地方距离体育中心也不算太远，但是完全是季浮舟从公司到回家的反方向。 只要稍微注意一点，她们几乎没有碰面的机会。 程观月不跟叶听风住在一起吗？ 季浮舟心下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想，觉得兴许是两个大小姐不高兴住小房间。 反正她也只负责照顾到叶听风脚伤好转。 之后随便程观月住在哪里，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季浮舟「哦」了一声，将话题拉回来，说明来意：「你晚上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等会儿去买菜。」 叶听风眼睛微微亮了一些：「你自己做饭吗？」 季浮舟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稍稍避开她期待的眼神：「叫外卖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送过来可能就冷掉了，口感也不好。」 小区进出不太方便，通常要自己下楼去拿，一来一回得耽误不少时间。 季浮舟更习惯于自己做饭，尤其是冬天，热菜热饭也能让心情变好一些。 「我想尝尝你做的。」叶听风说道，「吃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 说着顿了顿，她又添上一句：「麻烦你了。」 「不麻烦，应该的。」季浮舟嘟囔了两声，觉得叶听风的期待让自己有些招架不住，不由地提醒道，「不过别抱什么过高的期望，就是一点普通的家常菜而已。」 叶听风没露出任何失望的神情，弯着眉眼笑得真诚：「好。」 季浮舟抬头的时候触到她眼底柔软的光，不由摸了摸鼻子。 她已经很久没被人用这么期待且信赖的眼神注视过了。 就好像笃定她一定会做出什么稀世佳肴似的。 莫名让人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 a市。 助理小吴拿着外卖上车的时候，程观月正低头看着手机。 小吴无意间瞥见她的手机页面，不由一惊：「程老师，你要去c市吗？那工作……」 程观月朝她微微笑了笑：「下周一的机票，周三上午回来，不会影响工作的。」 那是她近期行程里仅有的超过一天的空档期，还是因为活动方自己出了问题，才得以往后延迟了一天。 周日下午是公司里开会，程观月上周就答应到场，周一周二休息，周三下午就有活动。 原本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临时插上一段去c市的行程，就显得时间很赶了。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不过……这样会不会太辛苦了。」小吴有些担忧道，「其实有的工作推掉也没有关系的吧……」 小吴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干脆听不见了。 这种话是轮不到她一个助理来说的，只是出于担心，才多提了一句。 就连她也觉得有的活动根本毫无价值，无非卖给主办方一个人情，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用得上，想来就算推掉对方也不会太过计较，再找个临时嘉宾也不算难事。 程观月也没生气，只是无奈地笑笑：「毕竟已经答应好了，临时反悔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小吴点点头，不敢再多说。 她愣了片刻，忽的又想起手里的外卖，连忙递过去，说道：「程老师，先吃点东西垫垫吗？都忙了一晚上了。」 程观月靠在座椅靠背上，微微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不饿，你吃吧。」 小吴「哦」了一声，也没太意外，程观月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吃外面的东西。 她一边啃着买来的煎饼，一边划着名平板翻看着备忘录。 今天的注意事项已经清空，看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是不敢再跟程观月搭话，渐渐地思绪也飘远了。 小吴原以为先前程观月失态是因为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但很快又恢復如常，还反过来跟她道了歉，之后也老老实实地配合工作，没有抱怨什么。 想来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了吧。 第46页 小吴在心底否决了先前的猜测。 那就不需要担心了。 - c市。 对于实习生小杜来说，早上又是可以愉快摸鱼的时间。 因为近期公司的重心都在演唱会那边，他们这边的部门反倒清闲了一些，最重要的是老闆不怎么管他们，私下里留着摸鱼的时间就更多了。 几个人早上没什么事，聚在一起聊天八卦。 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前段时间抢劫犯当街抢劫路人见义勇为的新闻。 「……听说是赌博输光了被高利贷的追上讨债还被妻女赶出家门……不过也是活该，幸好被抓住了……」 「说起来，我听说那个见义勇为的勇士就是季浮舟啊，真的假的？」 「真的真的，我舅妈的表妹的儿子的女朋友的弟弟当时就在现场，说确实是个年轻女人当街暴打抢劫犯，听说还是直接飞出来一脚就给踢残了，老帅了。」 「……你这关系都远到哪儿去了，怎么不说她还会飞天遁地呢。」 「平时浮舟看着文文弱弱的，多温柔多咸鱼一人，真有这么厉害？」 「反正我知道季姐经常早起跑步来着，上次出门我还碰着她了，气都不带喘一下的，身体素质肯定不错。」 「传闻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但季姐那天肯定在那儿，我之前网上看到照片里有叶听风在呢，后来估计是公司让删了——好多人看到了呢，老闆前段时间不才让季姐给叶听风当嚮导来着的吗。」 …… 提到叶听风，有人就看向了小杜。 「我记得小杜是她们那个组合的粉丝吧？」 突然被提到名字的小杜被吓了一跳，心虚地把手机倒扣到桌上，正襟危坐，心惊胆战地抬起头。 发现只是同事叫她，她才不由地松了一口气。 「别吓我嘛，我还以为是老闆来了呢。」在实习生眼里，老闆还是很有威严的。 旁边人见状逗她：「你是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啊，这么慌张。」 「没什么啦，就看了下程观月的採访。」小杜撇了下嘴，忍不住小声辩解道，「嗑cp的事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程观月？是和叶听风一个组合的吧？」 「以前听说她们关系很好啊，这次怎么只有一个人来了？」 「可能有什么事吧，就算是亲姐妹，也没有整天腻在一起的啊。」 「一个人不好吗，谁知道另一个脾气怎么样，万一是尊大佛，我们这小公司可供奉不起。」 「我记得小杜天天在那儿嚎什么风月是真的——她俩真的不是一对吗？」 「听说娱乐圈里都乱得很呢，谁知道真的假的。」 小杜闻言却认真反驳了一下：「嗑cp归嗑cp，没有官方承认的事情乱传算是造谣哦，而且万一叶老师过来，被她听到了，影响合作就不好了。」 其他人闻言也是这么个理，轻咳了一声便不再谈论明星的私人感情问题，转而问回叶听风和季浮舟偶遇抢劫犯的事。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吧。」小杜有些为难，「这种事你们去问浮舟姐不就好了。」 涉及到另一个大明星，她也不太敢说。 「关键浮舟现在不在啊。」有人看了眼季浮舟的位置，倒也真有几分诧异，「说起来她怎么到现在还没来，真给大明星去当贴身导游了？」 「听说是大明星要来公司，她去接人了。」另一人答道，说着朝外看了一眼。 「喏，楼下那个不就是。」他指了指窗户下面。 季浮舟正巧从楼下走过。 旁边跟着的大明星靠在她身上，乍一眼看过去像是拥抱的姿势。 也不是谁都知道叶听风受伤的事，一眼扫过去只给人感觉这姿势未免亲密过头了。 一个女同事心里还想着刚刚的八卦，印象中程观月是个很温柔的形象，却让她莫名不太喜欢，大概是完美过头就会给人感觉有点假。 反倒是季浮舟站在叶听风身边，看起来要顺眼许多。 何况季浮舟长相本来也不差，脸嫩的跟谁走出去都能被叫做妹妹。 更难得是跟气质卓然的大明星走在一起也没被压下去，看着大方自然。 她心里想的是季浮舟说不准也是能出道当明星的料，嘴巴一秃噜，说出来的却是另外一句。 「其实我感觉浮舟跟叶听风站在一起，比程观月跟她在一起更配一点啊。」 第21章 21 季浮舟把叶听风送到了会议室, 回去的时候迎面就撞上了小杜。 小杜大概只是正巧路过，手里端着杯子，见了季浮舟便停下脚步，用一种微妙的眼神打量着她。 季浮舟被盯得发毛, 还未来得及追问, 就听小杜忽然感慨了一声。 「浮舟姐，其实你长得也很漂亮的, 不比风月差啊。」 小杜说着还用力地「嗯」了一声, 像是想要增强自己话语里的说服力似的：「我是真心的。」 季浮舟：？ 小杜感慨完就像是满意了, 脸上神情重新变得轻快，跟季浮舟打过招唿, 就转头往回走去了。 季浮舟一头雾水地回了办公室, 刚进门的剎那就感觉空气都停滞了片刻。 所有人都朝她投去了打量的眼神，惊疑中夹杂着敬佩，还有些暧昧的意味。 季浮舟：？？？ 第47页 见完客户刚回来的汪冰绡解答了她的疑惑：「在聊风月的八卦呢。」 风月是歌手，出镜率多少要比演员少一些，平时也没什么炒绯闻的必要, 但一般人提起明星难免就会涉及到那些桃色新闻。 就连小杜也不能免俗。 不过小杜作为粉丝, 倒是更在意她们会喜欢的类型。 之前风月上过的一个综艺里就有涉及到这一方面的，小杜拿出来回顾了半天，就算cp滤镜再怎么厚, 也没办法把她们对理想对象的描述套到彼此身上。 「不是说综艺都有剧本吗, 也许只是随口说的吧。」 「对哦，也许是要立什么默契人设, 不是说她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不过她们竟然会喜欢那种叛逆放荡不羁挂的，难道是因为本身太内敛了，所以想要来互补一下？」 听到小杜都在猜测她们是不是喜欢上过同一个人, 季浮舟满脸震惊。 「你作为一个cp粉的尊严呢？」 身为cp粉，竟然还会脑补正主跟别人在一起的情节？ 她还以为正常cp粉滤镜都会厚到亲妈都不认识，哪怕正主说喜欢不良少女，她们都能闭着眼睛往对方身上套。 「我是理智粉。」小杜一本正经地说道，「而且我这也是在扒糖，要是有什么狗血前任年少不知情意深切的修罗场现实向纪实文学……岂不是更带感！」 小杜不仅仅是cp粉，还是个热爱狗血的同人少女。 只不过季浮舟几乎不看同人文，因此小杜在她面前还有几分收敛。 季浮舟倒也不是完全不了解她的狗血爱好，只是通常都会刻意迴避，因为……她时不时就容易躺枪。 当然大多都是虚构的人物，有男有女，有乖的有坏的，几乎没有能完全套到季浮舟身上去的。 但作为目前已知的唯一一个跟程观月交往过的前任……季浮舟压力很大，时不时就有种膝盖中箭的感觉。 「而且就算我们嗑cp，也不可能阻止她们各自找对象成家啊，说起来就算她们各自成家，但她们的组合依然存在，往后余生也依然会是彼此人生中最重要的人物，就像灵魂伴侣一样——这样其实也挺甜的了。」 cp粉的特长之一，刀里舔糖。 没有刀子也能自己制造刀子。 更何况现实里的真人cp就是天然带刀的。 究其原因，大概是官方太甜，追着你餵糖，以至于小甜饼没有发挥的余地，激起了部分逆反心理，只能凭空造刀。 此时此刻，季浮舟感觉到了自己与其他cp粉有些许格格不入。 还隐约透着点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淡淡寂寥感。 这就是她与其他cp粉的不同了。 别人嗑cp大多是嗑个乐，或是喜欢两个人之间那种特殊又纯粹的情感，真情实感地将两个没有官宣的人直接判定成爱情的却是少有。 哪怕嘴上嚎多少遍「xx是真的」，理智也告诉他们那只是他们虚假的妄念。 即便是异性cp，也不乏那些嘴上喊着「在一起」，但真正宣布在一起又闹着要脱粉的极端粉丝。 风月cp也是同样。 因为绑定关系，风月的粉丝几乎都是官方cp粉，不过大部分只是顺口喊喊。 像小杜这样的，已经算是比较狂热的cp粉了。 但就算是小杜，她也还保留着几分理性，并不是真的认为她们已经在一起了。 只有季浮舟不一样。 季浮舟知道她们是真的。 「浮舟姐，你觉叶听风会喜欢什么样的人？」 「当然是程观月那样的！」季浮舟斩钉截铁地答道。 - 从高中的时候起，季浮舟就意识到叶听风喜欢程观月了。 再后来又明白她们其实是两情相悦。 而她自己，则是那个本不该存在的电灯泡。 放在同人里的话，待遇好一点她就是天然助攻，差一点就是恬不知耻非要插足别人感情的绿茶第三者了。 直白的言语自然是没有过的，不过季浮舟又不是瞎子。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形影不离，感情自然非同一般，又有叶听风敌视的反应在后—— 季浮舟对叶听风的印象并不算差，接触之后也算对她的性格略有了解。 叶听风平日里沉默寡言，却并不是那种过分冷漠的人，虽然不爱跟人说话，但只要旁人主动跟她说些什么，她也会停下来安静地听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比程观月要更好相处、更容易接近的。 偏偏是在季浮舟跟程观月在一起之后，叶听风每每看到她，总是会提前远远地避开，眉头也会微微拧起，像是不想见到她。 想来是讨厌她的。 季浮舟一开始多少有些尴尬，但程观月说她总是那样，好处是不会跟人正面起冲突。 于是季浮舟便不再想着去跟她和解，或者是打好关系。 那时候她只以为那是属于朋友之间的独占欲，想着也许后面循序渐进地习惯了就好了。 但细枝末节里总会不经意地暴露出很多东西。 程观月跟季浮舟出去约会，晚上在外逗留地太晚时，总是叶听风亲自去接程观月。 远远地看见两人，她也不上前，只是隔着一段距离朝季浮舟微微颔首，然后等着程观月走向她，就匆匆忙忙地转身离去。 第48页 季浮舟也曾听见过程观月私下里问叶听风：「你是不是讨厌她？」 叶听风没答，但是眉头紧皱着，是带着几分倔强的迴避态度。 季浮舟意识到她并不喜欢自己。 再后来是从程观月那里听来了一些关于她们两个家庭的事。 叶家和程家都是做生意的，家里企业规模似乎不小，但季浮舟并不是冲着程观月家世去的，对家庭的观感也很淡，并没有特意去了解过她们家里的企业，只隐约知道两家世代合作，密不可分。 当年叶夫人和程夫人几乎同时怀孕，又一前一后生下孩子，前后只隔了几个小时，却恰好隔成了两天。 叶听风生日在前，程观月在后。 两人从小过生日也都在一起过，就卡在那相隔的几个小时之间。 包括后来跟季浮舟在一起的时候，程观月的生日也是跟叶听风一起过的，在她们自己家。 那时候季浮舟自己从来不过生日，对程观月的关心体贴还没细緻到那个份上，隔了几天才知道这件事，满心愧疚地补上了生日礼物。 她没问程观月为什么不告诉她过生日的事。 后来想想，或许是程观月只想单独跟叶听风一起过吧。 程观月曾经笑着说过这辈子会永远跟她纠缠不休的，大概也就叶听风一个人。 事实也确实如此。 「如果我们真的想结婚的话，两家人也绝不会反对。」程观月曾经这样形容她和叶听风的关系，「很大概率会乐见其成。」 可惜她们并不喜欢彼此。 程观月是用玩笑一般的语气说出来的，她好像没意识到对面坐着的是她名义上的「女朋友」。 季浮舟再怎么大大咧咧，也不会连这样的意味都体会不到。 叶听风在程观月的生活里出现的频率高得过头了。 季浮舟不敢说她嫉妒或者吃醋，在程观月面前，她永远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时常反倒过分小心翼翼，意识到「真相」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最后是看到了叶听风的「情书」，写满了爱与喜欢。 季浮舟呆怔许久，觉得自己站得地方都过分的烫脚，像是耳鸣一边，周遭吵闹的声响都听不见了，世界远去了片刻。 良久她才慢慢回过神。 那时候她就决定放弃了。 本来是有几分恼怒的——毕竟程观月还是她的正牌女朋友。 但告白的是季浮舟，她直至最后也没办法确定程观月到底是因为有几分喜欢才答应她，还仅仅只是单纯的怕她尴尬。 除此以外程观月也没有任何对不起她的地方。 叶听风更不必说，虽说时常在暗处用怨念的目光瞪着她，但也从没在她面前大吵大闹过。 每当程观月和季浮舟单独相处的时候，叶听风从没有不知趣地主动凑上来捣乱，反而远远避开。 季浮舟相信叶听风的人品。 于是开解自己最后，反倒她自己成了唯一那个多余的。 便不如退场。 退场之后，季浮舟也仍记着程观月的好，不论怎么说，程观月都是她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忽视不了忘不掉，也跳不过去。 索性那些记忆都放在心里，怀念变成感激，再变成默默的支持。 也许一辈子也就隔着屏幕看看了。 最多就等着她们结婚的时候，或许还能通过旧友发送一条祝福简讯—— 叶听风未必高兴看到，说不准还添堵，那便不如还是化作匿名网友送上祝福。 季浮舟原本是这么计划着的。 前提是程观月或者叶听风都不会再度出现在她的面前。 - 叶听风从会议室里出来，慢慢蹦跶到季浮舟那边的办公室外面。 她本来可以打电话把季浮舟叫过去，但她也不想给季浮舟过多地添麻烦，公司里到处都是隔间和扶手，她完全可以自己慢慢挪过去。 周围的人都被老闆暗中打过招唿，千万不要去招惹这位大明星，以免搅黄生意。 于是零星几个人路过时，迟疑着看她一眼，又碍于她的冷漠气场，也不敢轻易接近。 他们只敢在后面偷偷围观，以防备着大明星倒下时可以第一时间冲上去救驾。 可惜大明星稳稳噹噹地走到了目的地。 叶听风站在门口，还没来得及敲响房门，就听见季浮舟认认真真地跟小杜在讨论风月cp。 季浮舟声音并不大，但临近饭点，办公室里人走了不少，叶听风对她的声音又敏感，自然就轻易地听了清楚。 「她们是真爱。」 「绝对容不下第三者的插足，你死心吧。」 「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怎么可能有狗男人比得上。」 「前两天刚受伤，程观月就亲自打电话过来慰问了。」 「你要是跟她打好关系，说不准过几年就能收到结婚请帖了。」 …… 叶听风敲门的手悬在半空。 里面恰好有人开门，迎面撞上叶听风，不由吓了一跳：「叶、叶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随即他反应过来，连忙让开位置：「你是来找浮舟的吧，她刚刚还说等会儿去找你。」 叶听风径直将视线投向靠窗的季浮舟。 季浮舟早就闭上了嘴，僵硬地扭过了头，与叶听风对视了片刻。 第49页 叶听风脸色苍白，或许是因为受伤的地方痛，但紧紧抿着的唇绝不是因为高兴的情绪，她定定地盯着季浮舟的眼睛，沉默了良久，第一次叫了她的全名。 「季浮舟。」叶听风说道，「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平静的声音里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季：我cp是真的 叶：马上给你手撕了 - 感谢在2021-01-29 01:08:09~2021-01-30 20:3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二十 2个；莫以为一甜万事优、木汐、提提神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3525018 40瓶；未来のぎな、辰音scx 10瓶；五陵夜歌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22 背后说人闲话难免心虚。 哪怕季浮舟觉得自己问心无愧, 面对叶听风莫名的眼神，也觉得腿有点软。 最终当然是不争气地妥协，腿自发地抬起来，跟在叶听风后面去了外面的小阳台。 叶听风甚至拒绝了她的搀扶, 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是认真地想跟她谈一谈正事的。 挂着一脸严肃的神情蹦跶着去阳台的反差有些滑稽, 但季浮舟不敢笑。 她隐约意识到叶听风是生气了。 好像也不完全是冲着自己来，更像是生闷气, 但总归是不高兴了。 是因为季浮舟那些话。 总不会是其他的事, 那些又不归季浮舟管。 但是叶听风为什么会生气？ 听到自己这么真诚地祝福她的恋情, 正常人难道不是应该高兴吗？ 难道她是铁了心想搞地下恋情，所以不想叫人知道, 才怕她无意间说出旧事实锤了恋情？ 叶听风看起来可不像那样的人。 季浮舟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敢轻易开口问, 只能低下头，视线对着对方的小腿的位置，心惊胆战地看着她慢慢蹦跶过台阶，最终到了无人的阳台角落。 今天天气不错，晴空之下吹拂而来的风也带了几分暖意。 叶听风靠在栏杆边, 神情和缓了一些。 「抱歉。」叶听风反过来先道了歉。 「嗯？」季浮舟不解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我不该在你同事面前那么叫你。」叶听风说着, 又接道，「但我真的有话要跟你说。」 从叶听风的神情看起来像是很重要的话。 季浮舟投去疑问的视线。 叶听风深唿吸了片刻，似乎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仿佛要说的话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题。 在季浮舟等到焦躁之前, 她终于开口了。 「你为什么会认为我跟程观月在一起了？」 不，应该问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会喜欢程观月。 但叶听风还是不太敢相信, 季浮舟竟然会真的把她们两人的cp当真。 原本她还抱着微薄的希望，觉得或许季浮舟只是出于类似报復的心理，才把她们胡乱凑作对。 恰好有了官方cp的藉口, 便趁机添一把火。 ——当然她知道季浮舟不是这样的人，但此刻她倒是宁愿季浮舟是这样小气的人。 季浮舟闻言反倒比叶听风还惊诧：「你们难道还没有在一起吗？」 随即她又反应过来：「不能对外公布对吧，放心，我不会随便朝外说的——这里也没人，不用担心。」 季浮舟刻意压低了声音，还朝后看了一眼。 未等叶听风开口，她紧跟着又继续表态道：「不过你放心，我现在对那谁绝对没有丝毫非分之想，全世界没有人比我更希望你们在一起了——不信你可以去问小杜。」 叶听风：「……」 看着季浮舟那一脸认真的表情，就知道她绝对不是在说笑，更不是在恶意嘲弄。 她是真情实感地认为叶听风和程观月在一起了。 而且非常迫切地想要撇清自己和她们的关系。 很好。 至少证明她对程观月绝对没有任何想法了。 叶听风苦中作乐地安慰自己。 「我们没有在一起。」叶听风在季浮舟接话之前忙又补了一句，「以前也没有在一起过。」 「以后也不会。」 「我对程观月……没有任何爱情意义上的喜欢。」 「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 叶听风一字一句地说着。 她一向不怎么开玩笑，季浮舟等到了她开口，就不会怀疑她所说的真实性。 季浮舟怔了怔，果然停了下来，带着几分意外与惊诧看向她。 也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过去一直待在一起只是因为家庭因素——我们两家是合作关系，但是上一代闹了点矛盾，所以他们对我和程观月的关系特别紧张。」 叶家与程家的关系错综复杂，叶听风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顿了顿便只捡了要紧的来说。 「最早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习惯了，后来长大了一点想要分开，程观月的妈妈又病倒了……她的精神出了点问题，我们每次只能一起回去。」 她们回家时总要维持面上的和谐。 到底也是从小一起长起来的，她们虽然说不上喜欢彼此，但并非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习惯于作为利益共同体。 第50页 彼此手里拿捏着对方最多不为人知的黑歷史，即便某一日真撕破了脸也不会轻举妄动。 这样的情况下，她们之间的关系反倒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厌恶之中夹杂着理解，恨不得分开到世界的两端，在有需要时却也能若无其事地站在一处。 但也仅此而已。 即便在家人面前，她们的关系也仅仅止于「朋友」。 可能这世上除了季浮舟，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如此笃定她们会变成恋爱关系了。 「再过不了几年，我们就不需要再像现在这样绑定了。」叶听风最终说道。 或许事实会更加有说服力，叶听风也并不擅长于言语上的争论。 但她也绝等不到那时候再去找季浮舟证明了。 她该庆幸自己并不是那种喜欢说甜言蜜语的人，沉默寡言有时候反倒是种优点——至少季浮舟不会怀疑她在说假话搪塞她。 季浮舟的脸上一片空白。 她有点反应不过来叶听风话里的信息量。 我嗑的cp竟然be了。 大概隐约有那么一串大字在她脑袋里迴旋缭绕着，阻止了她进一步的思考。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悲伤多一点，还是疑惑多一点。 可能还是懵逼与茫然多一点。 真情实感地嗑了这么多年的cp，结果正主跑到她面前，一本正经地对她说：「你嗑的cp是假的。」 换谁都得懵。 「等等……」季浮舟摸了摸自己的脑门，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才慌忙说道，「那情书呢？」 叶听风皱了皱眉：「什么情书？」 季浮舟伸手比划了一下：「就是高中时候，你随身带的那个小本子上，不是写给程观月的吗？」 她顿了顿，大约是怕叶听风误会，又从头解释了一遍。 「那次你们班上搞什么活动去ktv，然后晚上我不放心去接……那谁，结果她不在，然后就看到你了，那时候你随身带的本子掉在地上了，我也不是有意看的……」 季浮舟说得结结巴巴，毕竟这是别人的私密，她也怕说出来叶听风会尴尬。 但叶听风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没必要太过遮掩了。 难道实际上是程观月并不喜欢叶听风，所以叶听风才将那些喜欢深埋心底，不愿意吐露出来？ 季浮舟仍旧忍不住报以这样的想法。 那年的意外发现已经让她笃定了叶听风喜欢程观月，到这时候也难以动摇这样的观念。 原本季浮舟是准备去接程观月。 已经不记得是谁给她发了简讯，说程观月跟班上同学出去玩，那时候是冬天了，天黑得早，季浮舟不放心她那么晚回家，便特意去ktv门口等她。 等到了之后才发现程观月早就回去了。 但叶听风还在原处。 其实那天并不是程观月和叶听风跟同学出去玩，而是有同学跟社会上的人在外面鬼混，时常旷课，程观月是班长，便自觉担负起找人及劝人回来的义务。 叶听风也跟着一起去了。 那天恰好是班上几个同学一起在ktv玩，说不上什么坏人，平时跟同学关系也不错，程观月一向採取怀柔政策，坐下来谈了会儿话，成功劝说他们玩够了就早点回去上课。 叶听风终于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发现程观月已经不见了。 同学起闹说程观月去买东西了，等会儿就回来，哄着叶听风坐下来一起玩儿。 一群人里有男有女，平时关系也不差，叶听风也就拧着眉留了下来。 季浮舟到的时候，就见她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脸上有些热气，像是碰了酒。 旁边几个恶作剧的同学顶着季浮舟凉飕飕的视线冷汗直冒，脸上的干笑都挂不住，很快低头认罪说他们给她的饮料换成了甜酒。 虽然本质并不带恶意，但行为和后果都相当恶劣。 季浮舟跟叶听风不熟，但也知道她平时很乖巧，绝不会自己跑到这种地方来。 虽说这家ktv看着挺正经，平时来往的青年学生也很多，但也难保出什么事。 季浮舟也不能看着叶听风不管，便干脆将人带了出去，半搂半抱着挪到门口醒醒酒，顺带打电话给程观月，让她叫人来接。 也就是在那时候，季浮舟看到叶听风书包里掉出来的笔记本。 像是一本草稿本，上面全是凌乱的字迹，乍一眼看过去像是鬼画符，唯独不像是好学生的记事本。 夜风吹过几页，恰好翻到了最后几页。 全是「喜欢」、「爱你」、「爱她」之类的字眼，写得用力，又被划掉。 边角被撕了几道，甚至还有被笔尖戳穿的洞，看起来都是写名字的地方。 周边还有一点墨团晕染的痕迹。 一个「她」字说明性别。 但即便不是程观月，季浮舟也绝不会将那个「她」往自己身上靠。 那时候她从不觉得有什么人会喜欢自己，就连程观月的喜欢对她而言也是空中阁楼，并不能让人感觉到踏实。 更何况叶听风昏昏沉沉间，皱着眉头低声喃语，念得也全是程观月的名字。 那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季浮舟只记得那满页的「喜欢」与「爱」，还有叶听风嘴里一声声的「观月」，却记不清程观月来时，自己是如何摆出勉强的笑脸，目送着她和叶听风上了车，消失在街角的。 第51页 自那之后，季浮舟就忽然懂了往日叶听风看她的眼神。 原来都是嫉妒。 - 你懂个屁。 叶听风差点爆了粗口。 但她是个文明的人，从小到大没说过脏话，因此纵然欲望非常强烈，她也勉强忍住了没有说出口，竭力保持着文明与冷静。 合着她这也是自作自受了。 亏得她之前还嘲讽程观月。 想来她们俩也是半斤八两——在推开季浮舟这一点上格外的天赋异禀。 只不过一个是有意的，一个是无意的，还被蒙在鼓里七八年的时间，若非她决心跟季浮舟说开，说不准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这样的误解。 是误解。 还是相当荒谬的误解。 叶听风甚至提不起生气和懊恼的力气，想笑笑不出来，想哭哭不出来。 抬头见季浮舟越回忆越是笃定，似乎又要再度说服自己她嗑的cp还是真的，叶听风那一句话便不由地脱口而出了。 「那些划掉的名字是你。」她说道，「全部都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季：喝醉都不忘念程观月的名字一定是爱她爱得深沉 叶：我tm是在骂那个王八蛋没人性竟然把我一个人丢在ktv！！！！ 第23章 23 那些名字全都是你。 全都是「季浮舟」三个字。 叶听风坐在靠窗的位置的时候, 一低下头，总能看到季浮舟与程观月肩并着肩的背影，巧合得让她几乎要怀疑是不是老天刻意要针对她。 已经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注意到那两个人的了。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在本子上写满了季浮舟的名字。 下了课有同学过来借笔记, 叶听风原本从不会拒绝, 却在低头的剎那慌乱地合上本子，抿着唇摇头拒绝了。 同学失望地转头走了。 留下叶听风盯着笔记本的封面出神。 那一刻她只记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得很快, 像是拼命掩埋的秘密猝不及防便被人揭开在大庭广众之下。 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喜欢上了季浮舟。 但她更早一步意识到自己在嫉妒程观月。 嫉妒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季浮舟身边。 明明她们都是因为被季浮舟救下才得以互相结识, 偏偏季浮舟唯独只对程观月充满好感。 提起叶听风, 在季浮舟眼里可能连路人都不如。 叶听风无话可说，因为在季浮舟明确地表示不喜的时候, 她只敢远远地看着, 踌躇着不敢上前打扰，程观月却能当做没看到一样一次次凑上去说着那些感谢的话。 可能是为了维持自己知恩图报的完美人设，但先一步付诸行动的总归是程观月。 是叶听风慢了一步。 但这并不能让她抑制住嫉妒的心情。 尤其是在程观月站在她面前，又像是好笑又像是炫耀一般，告诉她季浮舟向自己告白了的时候。 她答应了。 叶听风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看着程观月带着笑意的脸, 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良久没有反应过来。 她没有说话。 好在她向来如此沉默，程观月并没有一定要她唯一的观众给她发表什么意见。 总之那之后程观月和季浮舟就正式在一起了, 开始在各种地方出双入对。 当然对外宣称只是朋友。 叶听风刻意迴避开了, 几乎从不出现在那两人在的地方。 但是天意也故意与她作对一般，她总能看到那两人的身影。 后来想想, 或许其实是因为她自己——她总是不由自主地去追逐着季浮舟的身影。 那几乎成了她的本能。 直到她无意识间在纸页上写满了季浮舟的名字，再无意间落下一个「喜欢」，心底堵着的地方就被陡然间照进去一道光—— 原来她是喜欢季浮舟的。 不是不知道, 只是从不敢承认。 那些隐藏的喜欢压在心底深处，慢慢膨胀成了几倍、几十倍，直到再也压抑不住，一点点溢出来，来不及捡拾，就已让她无从否认与反驳。 叶听风花了点时间去逼着自己面对这件事。 向自己坦诚的过程很痛苦，因为她必须要承认自己的失败——她迟了一步，错失了机会，不够主动，缺乏勇气，也不够细心敏锐。 所以她现在、乃至往后余生都只能站得远远的看着，连头过去的目光都不敢叫那个人觉察到。 年少时的喜欢简单直白却深刻。 错过一步，或许就是一生的遗憾。 叶听风觉得嫉妒，也觉得懊恼。 但承认她确实喜欢季浮舟之后，心态上反倒比过往轻松一些。 再落笔时便是更坦诚的「喜欢」、乃至「爱」。 她甚至刻意地不再去多写季浮舟的名字，只在心里默念，免得无意识地泄露出来，反倒给她添了麻烦。 只有控制不住的时候才会无意识地写下名字。 然后又像是做了坏事一般，慌慌张张小心翼翼地划去那些名字，之后尤觉得不放心，便又将带着名字的部分撕扯下来。 好好的草稿本被搞得破破烂烂，叶听风却也只敢在上面画两笔。 她知道季浮舟喜欢程观月。 所以她绝不会主动去打扰她，自己躲得远远的。 第52页 就像是苦情戏里的配角一样，只能苦涩地在暗中祝福主角幸福。 叶听风本已做好了隐瞒这个秘密一辈子的准备，但她唯独没想到，原来季浮舟早就看到了那些文字。 甚至还产生了这样令人哭笑不得的误解。 叶听风觉得有点冤。 - 季浮舟眨了眨眼，然后又眨了眨。 她往后退了一步，嵴背撞到后面的墙上，然后她才意识到自己正站在阳台上。 面前是叶听风。 不是梦。 但叶听风那句话是不是她理解错了，就不好说了。 季浮舟宁愿是自己听错了。 「那什么，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季浮舟用余光扫了眼身侧，小心翼翼地往侧边挪了一步，「下午还有事……」 「季浮舟。」叶听风叫住了她。 只这一声，季浮舟的脚步便被迫钉在了原处。 「我没跟你开玩笑，你也没有听错、没有理解错，就像你当初跟程观月告白时候的心情一样——」 叶听风往前一步，许是碰到了脚踝伤处，她眉头微皱。 「啪——」 她一抬手撑在墙上，却恰好落在季浮舟的耳边，堵住了她的去路。 季浮舟只感觉脸颊边吹过一道凉风，下意识紧贴到了墙上，一抬头就正对上叶听风贴近的脸。 并没有离得过于近，恰处在季浮舟炸毛的边界线上。 她只要把目光投向正前方，就能看到叶听风脸上的认真。 季浮舟微微瞪大了眼睛。 叶听风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叶听风从来不跟人开玩笑。 所以…… 「我喜欢你。」叶听风说道，「我喜欢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所以只要她说喜欢。 那一定就是「喜欢」。 叶听风甚至进一步解释了「喜欢」的意思。 「不是对于普通朋友的那种喜欢，是想跟你在一起、想牵你的手、想……」她的目光从季浮舟的眼睛滑落到她的唇角，片刻后跳了过去，但那直白的含义足够季浮舟觉察到了。 「你甚至可以认为我是在说，我爱你。」 我爱你。 季浮舟第一次听到这样直白的话语。 就连曾经的程观月也从未说过。 季浮舟大脑一片空白，从叶听风说起往事的时候，她就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她觉得或许自己现在立刻马上就昏过去才是最轻松的反应。 但事实上她只是呆愣在了原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呢？ 曾以为是情敌的人突然说喜欢自己，谁也反应不过来。 那么多年笃定为真的「事实」认知下，她的第一反应甚至拐到了叶听风是不是藉机彻底剷出情敌上面。 随后她才意识到根本不可能。 不说这样可笑的方法有没有用处，叶听风根本就不是会这么拐弯抹角的人。 跟太坦诚的人相处是有风险的。 季浮舟不由地这么想道。 因为一旦她说出或者做出什么超出你认知的事，你甚至找不到理由去怀疑她。 走廊上传来的唿声拯救了季浮舟。 「浮舟？你在外面吗？」是汪冰绡的声音。 仿佛是静止的时间重新开始流转，季浮舟慌乱地扭过头，朝侧后方看了一眼。 好在汪冰绡还站在外面，并没有直接过来的意思，大概也是不能确定她在哪里。隔了那么远的距离，想来也是听不到这里的交谈的。 更何况她们谁也没有大吵大闹。 「好像有人找我……」 季浮舟的眼底带上了几分不自知的哀求意味，乱转的眼神里也全是忐忑不安与迷茫。叶听风本没有逼迫她至此的意思，见状便主动往后退了一步。 她停在一个会让季浮舟觉得更舒服些的距离。 「我并不是要逼迫你给我什么回应。」叶听风轻声说道，「哪怕你真的有一些特殊的爱好……我也并不是想要指责你、甚至是阻止你，但我至少想要让你知道真相。」 即便季浮舟依然坚持嗑她和程观月的cp，叶听风也绝不会去阻止她。 这样私人的小爱好就算真是爱人，也没有什么强行干涉的立场。 但她唯独不能让季浮舟将那些虚假的东西当真。 不是觉得有辱自己的名声，或是觉得跟程观月凑在一起不舒服，只是单纯要让季浮舟知道她的态度。 「我并不喜欢程观月——绝没有任何暧昧的意思。还有，我是认真地想要追求你。」 她们的这场交谈终止于汪冰绡开门出来的时候。 - 季浮舟回去的时候脚步是虚浮着的。 汪冰绡担忧地看了她好几眼。 她从没见过季浮舟这么恍惚的模样。 「你怎么了？」汪冰绡低声问她，「那个大明星欺负你了？」 她一边问，一边转过头，以自以为隐蔽的视线飞快地、且恶狠狠地扫了叶听风一眼。 大有一副一旦季浮舟说「是」她就马上要冲过去咬人的架势。 叶听风朝她投去一个堪称温和的微笑。 汪冰绡被吓到了，哆嗦了一下扭过了头。 「大明星吃错药了？」汪冰绡对叶听风的印象只有为人沉默寡言，也不像是爱笑的样子。 第53页 「可能是吧。」季浮舟恍恍惚惚的答道，「我没什么事，就是我嗑的cpbe了而已……这都是小事情，常有的事……我缓一缓就好……」 汪冰绡对她的爱好略有所闻。 就算不感兴趣，平日里听季浮舟总是和小杜讨论得热火朝天，她也大致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只是被正主闢谣了绯闻。 汪冰绡立刻反应过来，两个人异样的反应也都有了解释—— 叶听风和程观月又不是真情侣，如今有机会跟合作对象解释清楚，不必再受这种绯闻困扰，当然是好事一件。 季浮舟更不必说。 平日里两个人分开片刻，小杜都能眼泪汪汪地哭嚎一会儿。 虽说很快又美滋滋地扒起了糖，但想像一下如果真遇到被正主手撕cp的情况，怕不是会直接哭昏过去。 季浮舟的表现已经算是很坚强了。 汪冰绡松了一口气，随即同情地拍了拍季浮舟的肩。 「节哀。」 「……」季浮舟眼泪差点掉出来。 莫名感觉遭受到了嘲讽。 以及不如没有的安慰。 - 叶听风下午去看了演唱会的场地，晚上也是由司机送她回去的。 季浮舟被放了半天假，还是从手机上知道叶听风已经回去了的事。 或许是担心她一时接受不了，所以才特意空出了时间让她冷静。 从这点上来说，叶听风也是相当体贴的人了。 可惜再怎么体贴也抹销不了季浮舟所受到的冲击。 季浮舟回到家的时候还没能彻底回归到现实。 在床上躺尸了一会儿，还是新的消息提示音拉回了她的思绪。 是周钰回復了她前一晚的消息。 她也看到了c市的新闻，因此特意发来慰问，不过她知道季浮舟的实力，倒也并不担心，只是例行公事般的询问一下情况，之后就是到现在才回。 季浮舟也没在意，周钰这段时间挺忙的，前不久才因为多出来的活动发脾气，骂了工作的学校整整一个小时还没消气，这段时间被迫加班加点，忙里偷闲的时候还能记得回復她就算难得了。 不过看着一连好几条的回覆，周钰看起来已经没那么忙了。 [浮舟：忙完了吗？] [周钰：差不多了，现在摸鱼等着结果出来就ok了] 那就是不忙了。 季浮舟迟疑了片刻，还是试探着跟周钰提起了叶听风的事。 作为为数不多知道她和风月之间爱恨情仇的人，除了周钰外，季浮舟也不知道该和谁说这件事了。 [浮舟：有个问题想问你一下] [浮舟：如果一个曾经你以为很讨厌你的人，突然说其实喜欢你，你会是什么反应？] [周钰：看我喜不喜欢她咯] [周钰：喜欢就可以发展发展当朋友，不喜欢那她喜不喜欢我关我屁事] [周钰：等等] [周钰：你说的这个喜欢，是哪种喜欢？] [周钰：叶听风突然跟你表白了？] 季浮舟看到最后一条心下一惊，指尖动作已经快过脑子，直接发了出去。 [浮舟：你怎么猜到的？]（已撤回） [浮舟：……] [周钰：……] [周钰：……] [周钰：……] [周钰：我就是随口那么一猜] 季浮舟在c市一直过得不错，人缘挺好，周钰去过几次，就没听什么人说过她一句不好的，周围几乎不存在讨厌她的人。 而且季浮舟才在c市待了多久，哪来的「曾经以为」？ 再联想到叶听风最近也在c市，周钰几乎想也没想就锁定到了她身上。 但周钰也确实只是随口那么一说。 她也没想到叶听风会真的干出给季浮舟表白的事。 叶听风喜欢季浮舟？ 这是第一个惊吓。 随后周钰便生出点不满来—— 先是程观月，后是叶听风，这姐妹俩到底怎么回事？一个接一个逮着季浮舟一个人涮是好玩吗？ 亏她曾经还以为叶听风是个跟程观月不一样的老实人。 [周钰：那你怎么想的？] [周钰：你拒绝她了？] 想来是没有的。 否则季浮舟也不会纠结到来问她的意见了。 [浮舟：还没有] [浮舟：我现在只想哭] [浮舟：呜呜呜呜呜呜我cp竟然be了！！！！！！！] [浮舟：我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浮舟：就感觉自己这么多年的青春仿佛都餵了狗] [浮舟：她们竟然是假的！！！！] [周钰：……] [周钰：所以你纠结的只有这种事吗……] [周钰：请你清醒一点] [周钰：问题难道不是叶听风找你表白了吗？] [周钰：所以结果呢？] [浮舟：我知道] [浮舟：只是一想起这件事我就没有办法平静下来qaq呜呜呜呜呜] [浮舟：我嗑的cp竟然是假的呜呜呜呜] [周钰：我可以叫一个嘀嘀打人去叫你清醒一下吗] [周钰：[冷漠.jpg]] [周钰：请你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不然我关机了] [浮舟：……] [浮舟：她说想要追求我，没有逼迫我一定要立刻回復的意思] 第54页 [浮舟：会那么说，可能也许大概是因为听到我跟小杜聊风月cp的事] 周钰对叶听风的印象稍稍被拉回了那么一丢丢。 但这也不代表她支持这件事。 [周钰：那你怎么想的？] [周钰：你没直接拒绝？] [周钰：当初你就不喜欢叶听风，不然也不会眼瞎跟那个渣女在一起了，难不成十年之后还能喜欢上她？] [周钰：她有哪点值得你犹豫的？] [浮舟：脸。]（已撤回） [周钰：？] [周钰：？？？？？？] [周钰：你等着] [周钰：我马上打飞的去找你] [浮舟：干嘛？] [周钰：带你去检查脑子] [浮舟：……] 作者有话要说：　　季：长得好看是可以为所欲为的（雾） - 抱歉昨天上夹子，所以推迟了一点更新~今天开始都是日六了，后面尽量稳定在晚六点和十二点左右（不过不能保证，躺平……），也可以早上起来一起看，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1-30 20:31:00~2021-02-01 03:2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辰音scx 15瓶；托尼爸爸再爱我一次、子杰殿下吃饺子 10瓶；nobc 5瓶；赵冕仲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24 季浮舟原本以为周钰只是在开玩笑。 但过往的无数个事实证明, 周钰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这次也不例外。 季浮舟隔天睡醒的时候，才发现周钰半夜给她发了张截图。 周钰买了中午到c市的机票。 要不是最近的票只有这个时间段的，她可能还会更早一点过来。 季浮舟盯着消息记录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慌忙一个电话打过去。 好在周钰还没关机。这时候还在候机室等着。 「……工作忙完了啊, 早上报告交完了, 暂时没问题。之前不是说忙完了去找你玩吗……正好隔壁省会过几天有个会，我报名参加了……」 周钰的理由很正当, 几乎挑不出错处来。 季浮舟这些年跟周钰一直保持着联繫, 除了程观月相关的事不能在她面前提, 一提准得炸毛以外，季浮舟跟她几乎是知无不言, 互相去到对方的城市看望对方也是常有的事。 在叶听风来之前, 周钰确实就已经说过等忙完要来找季浮舟玩了。 但往常也没有行程这么赶的。 季浮舟摸摸鼻子，有几分心虚。 昨晚她随手打出的一个「脸」字，虽说是顺手，但也未尝没代表她心底有所犹疑。 她确实是很喜欢叶听风那张脸——谁没有一颗欣赏美的心呢，尤其是那双眼睛, 确实漂亮得惊人, 即便是隔着屏幕看，她偶尔也会失神。 但真正迟疑的原因却不仅仅在于此。 叶听风那些话说得太坦荡了。 坦荡到季浮舟都有了几分被蛊惑了的感觉。 季浮舟很确定自己现在对叶听风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她只是对直球没有抵抗力。 再直白一点来说, 任何人对季浮舟说「我喜欢你」, 她都会感到很高兴。 无关于爱情亦或是心动。 因为很少有人这么说，排除掉容貌因素所带来的喜欢外, 就更少。 季浮舟从小做梦都想要听到别人说「我爱你」、「我喜欢你」、「我需要你」、「你很好」之类的话。 她缺乏肯定、缺乏赞赏，也欠缺爱。 所以当初程观月对她温柔、对她好，她便不管不顾, 一颗心全掏了出去给她。 那些好、那些温柔对当时的季浮舟来说，都是极其珍贵的东西。 她觉得来之不易、又受之有愧，只能巴巴地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交付出去，作为感谢。 也包括她自己的感情。 后来季浮舟渐渐长大，从身到心，倒也不再执着于那些赞赏与爱，她自己也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了。 但是曾经遗留下来的本能渴望也没有完全消除。 更何况谁会不希望自己能够受到别人的喜欢呢？ 那是另一个人最真诚的心意，同样也是对当事人的某种赞赏与肯定—— 正因为你是那么好的人，所以我才会喜欢你。 被喜欢本就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季浮舟因此而迟疑了。 何况叶听风并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 叶听风只是通知她「我要追求你」，却没有说「我在向你告白你必须给我一个答覆」。 而且她才刚因为自己的疏忽受了伤，季浮舟总不能丢下她不管。 起码也得纠结一段时间。 这当中的种种，季浮舟没来得及说给周钰听。 周钰挂电话之前说她要登机了，只来得及约好下飞机之后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 叶听风一早起来就收到了好友的简讯轰炸。 [10：听风你干啥了？？？] [10：周学姐发了好大火，说你浓眉大眼看着人模狗样竟然不干人事儿] [10：虽然她撤回了，但是我看到了] [10：之前我还以为她对你印象不错呢，上次找你不也是客客气气的吗，怎么突然生气了？] [10：我还指望着下次去b市旅游去投奔她呢] 第55页 [10：你先告诉我一声，不会是什么原则性问题吧？我可不想被迁怒] …… 贺倚灵中途还打了几个语音电话过来，显然被吓得不轻。 叶听风微微皱了皱眉。 她跟周钰并不熟悉，上次周钰要了她的联繫方式之后，两人加了好友也是客客气气地互相问候了几声。 拐弯抹角地确认了程观月近期不会到c市，也不会一起住到季浮舟家隔壁之后，周钰就像是放了心，没再多问什么，看起来也不像是对叶听风有意见的样子。 或许叶听风是贺倚灵的好友是原因之一。 叶听风只从中亲身体会到了周钰和季浮舟关系相当不错的事实。 贺倚灵跟周钰关系也不错，但那是属于社交达人圈内普通好友的那种水准。 就比如说可以在到对方城市的时候借宿两晚，有空时约出来喝个下午茶什么的，但绝没有到掏心掏肺什么私密的话都放在嘴上说的程度。 周钰跟季浮舟之间倒是有可能。 当初周钰公开在朋友圈点名程观月的壮举相当有名，但她跟程观月又没什么瓜葛，非要说起什么联繫，也就一个季浮舟了。 所以这一次周钰知道叶听风跟季浮舟告白的事，也不算特别让人意外了。 见贺倚灵慌慌张张的样子，叶听风先给她回了过去。 [叶：大概是知道我跟季浮舟表白的事情了吧] [叶：不用担心，不会迁怒你的，我会跟她说清楚] 贺倚灵还醒着，没一会儿就回復过来。 [10：那就好] [10：？] [10：等等] [10：你说什么？？？？？] [10：跟季学姐表白？？？？？] [10：是我瞎了还是你手癌了还是什么玄学的力量？] [10：你疯了吗？] [10：什么时候的事？你竟然喜欢季学姐！！！没想到你浓眉大眼的竟然还藏着这种心思] [10：真的假的？] [10：难怪周学姐那么生气] …… 贺倚灵看起来也快疯了，至少饱受惊吓，飞快增加的消息条晃得叶听风眼睛都花了，她索性拿开了片刻，按了按眉心，回过去两个字。 [叶：真的。] 对面的消息停滞了几秒钟。 随即就是更疯狂的刷屏。 叶听风明智地暂且将手机丢到了一边。 她仰头望着天花板，轻嘆了一声，也觉一阵疲惫涌现了上来，心底同样有难以抑制的疑问—— 季浮舟到底有多少个「好朋友」？ 从汪冰绡到周钰…… 虽然清楚她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暧昧关系，而且她也没有那个立场，但……有时候她还是忍不住有些羡慕与嫉妒。 羡慕她们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季浮舟身边，而绝不会担心被她推开。 也许从朋友开始做起才是正解？ 叶听风模模煳煳地想道。 但很快她又否决了这样的想法，那样太拐弯抹角，说不准最后又会因此错过了那个人。 如果喜欢就要说出来。 至少不会在失去机会之后再感到后悔。 同一个坑里总不能连着摔进去两次。 - 季浮舟特意请了假去机场接周钰。 周钰下了飞机才想起来把身上白大褂脱掉，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疲态很明显，眼下一圈青黑，头髮都有些散乱。她在飞机上睡了一觉，但显然不足以把缺失的精力都补回来。 「我想睡一会儿，晚上再出去吃饭吧。」 季浮舟同意了这个提议，直接将周钰带回了家。 周钰之前来过好几次，都是住在季浮舟那儿，因此并不陌生。 站在门口等着季浮舟开门的时候，周钰侧过头往旁边八零六看了一眼：「叶听风现在住在那儿？」 她记得只有隔壁这一间是出租的。 另一边的公寓甚至还没有卖出去。 季浮舟点了点头。 今天叶听风早上也发信息来，说要在家休息一天，隔天再去医院复查一下，拜託季浮舟抽空陪她去一下。 恰好留下了缓冲的时间，又有正当的理由，季浮舟没办法拒绝。 季浮舟简单跟周钰说了一声：「明天早上去医院，下午就没什么事了，不过还是要先去公司一趟。」 周钰并不跟季浮舟见外，因此倒也不怎么在意，扫了旁边的房门片刻便收回视线，跟着季浮舟进了家门。 客房已经收拾好了，周钰放下行李箱就直接扑到了床上。 季浮舟提醒她睡醒了给自己打电话，周钰比了个ok的手势，就闭上了眼。 没一会儿她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季浮舟嘆了口气，帮她盖上被子，然后才转身出去。 她还得去公司一趟，出来得急，钱包落在了公司。 晚上要陪周钰出门，也只能这个点回去拿了。 - 周钰一觉睡醒的时候，外面天还没黑，不过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再一看时间，才睡了两个多小时。 不过对于她这种时常忙里偷闲碎片化休息的人来说，这点时间已经足够她休息一轮了。 季浮舟还没回来，几分钟前发来消息，说公司那边临时有了工作被绊住了，可能稍微迟点回去。 她以为周钰起码要睡到天黑。 第56页 周钰确实有点困，但心里记挂着事儿，醒了也就睡不着了。 她起床洗了把脸，把行李简单收拾了一下，顺道毛巾挂到了阳台上。 隔壁阳台上亮着光，应该是有人在家。 周钰视线转过去，盯着看了片刻，神情莫测，她将手上的东西都放好，转身走向了大门。 - 叶听风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正在看书。 她第一反应是隔壁的季浮舟，但很快又意识到不是。 季浮舟此刻大概正处于尴尬的状态之中，而且她每次来都会提前发消息告知一声。 叶听风带着几分疑惑和警惕透过猫眼看了眼外面的人。 穿着深棕色毛衣的女人，鼻樑上架着一副金属框眼镜，染成栗色的头髮刚刚过耳，一部分在脑后抓了一小把，剩下的不少零零碎碎地落下来，看着像是刚睡醒的样子，乱糟糟的。 眼角下方的泪痣算得上是最鲜明的特徵。 叶听风高中时见过周钰那么几次，还能在这张成熟了不少的脸上看出几分熟悉感来。 来得未免也太快了。 叶听风压下感慨与无端的心慌，拉开了房门。 周钰低头卷着自己的袖子，听到动静抬头，正对上叶听风的脸。 叶听风很少主动对人笑，这时候也保持着沉默寡言的人设，只是微微颔了颔首，打了招唿：「周学姐。」 她侧过身，请周钰进去坐坐。 周钰也觉得在门口说事不好，跟着进去之后却只停留在门口，背靠着大门，似乎就准备在这里说事。 叶听风准备去倒水也被她拦住了。 「不用麻烦了，我跟你说几句就走。」周钰瞥了眼叶听风不太顺当的那条腿，提醒道，「不过你最好还是坐下来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用这么紧张。」 叶听风点了点头，只是靠在了玄关边的柜子上，重心移到了另一只脚上。 周钰没有再劝，而是开门见山地问她：「你想追浮舟？」 叶听风没有掩饰，点了点头，答道：「是。」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是跟程观月差不多时候认识浮舟的吧，之后七八年一直都没有再见过面，直到前几天？」 「是。」 「程观月跟浮舟在一起的时候，也没你什么事吧？」 「是。」 「昨天你突然跟浮舟说你喜欢她了？」 「是。」 叶听风答得坦荡，没有丝毫遮掩不耐的意思，倒是让周钰高看一筹。 虽然从贺倚灵那里大致了解过叶听风的性格，但真正直面她还是第一次。 这样坦率而诚恳的性格，抛开其他方面来说，并不让人讨厌。 但这也并不是称赞的意思。 周钰个子没有叶听风高，看她的时候还需要微微仰起头，但她偏偏就能看出几分俾睨的意味。 她话锋一转，忽的冷声问道：「那你是在拿她开玩笑吗？」 叶听风答道：「当然不是。」 随即她顿了顿，反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周钰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叶听风。 「你跟浮舟相处的时间甚至还不如程观月，高中时候本来就没有多少交集，谁也不知道你喜欢浮舟，就算你有暗恋的心思，往后又过了这么七八年，你确定你还喜欢她吗？」 「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她吗？」 谁知道是不是只是年少时的滤镜作祟。 只因执念而存在的东西最不牢靠，因为一旦得到就会飞快地失去兴趣，原以为是稀世珍宝想要捧在手心，到手之后却只会弃如敝履。 季浮舟现在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力，也不会因为一次两次失败的恋爱就要死要活。 但这并不代表她身边的人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她再次受伤。 周钰是唯一一个亲眼看着季浮舟从喜欢上程观月到最终分手的全过程的人，她清楚季浮舟独自咽下了多少伤痛，因此格外厌恶程观月，以及那些打着感情的幌子轻浮地玩弄感情的人。 她怕季浮舟一时冲动又被情感需求所驱使，以至于昏了头，在同一个地方栽上两次。 因此意识到她言语里哪怕一点点动摇，周钰也要在事情发生之前先来问个清楚。 「你了解她的过去吗——除了程观月那一段。」 「你知道她这么多年经歷过什么吗？你知道她现在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哪里与过去不一样了吗？」 「你确定你能接受她身上所有的变化吗？」 …… 周钰一句接一句的疑问让叶听风怔了怔。 不是被问住了，而是有些意外。 她原本就猜测周钰跟季浮舟关系很好，或许冠以「最好的朋友」的名号也不为过。 但是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少有人能为之做到这种份上的。 她没有预料到这一点。 亲姐妹也不过如此了。 至少季浮舟之后那么多年并不完全是那么孤零零地过来的，仍然有关心她、在乎她的人存在着，一直陪伴着她走过那么长的岁月。 不知怎的，叶听风反倒有些高兴。 为季浮舟感到高兴。 周钰愣了一下，有些不解：「你笑什么？」 这人被她问傻了？ 叶听风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我只是高兴，她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太好了。」 第57页 这反应有些突兀，周钰没预料到，一时没接上话。 叶听风接着说了下去：「你说的问题我都考虑过，喜欢这种情感很多时候都是找不到缘由的，我也没有办法用实例去支撑我所说的话。但是……」 「或许我确实不如你了解她的过去，但是只要她愿意，我总会知道的，我愿意等。」 「以前我是不敢靠近她，现在她单身，我没有多余的顾忌。」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都好，我都可以从头去了解她、接纳她。」 「过去缺失的那些时间，我在今后都会补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叶：四捨五入就是见过家长了 程：（还在等飞机票） 第25章 25 季浮舟回来的时候, 周钰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这么快就起来了？」季浮舟有些意外。 「嗯嗯。」周钰含煳地应了一声，没说她早就爬起来了，「被饿醒了。」 「那我们直接出去吃饭吧。」季浮舟停下了脱鞋的动作，顺势抬头朝阳台外面看了一眼。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 小区里的路灯都亮了。 差一点到六点, 也确实是该吃晚饭的点了。 周钰从沙发上跳下来，顺手拿起旁边的外套, 就略带兴奋地朝季浮舟奔了过去。 看来真是饿得很了。 季浮舟有些无奈：「茶几下面有零食的, 上次来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周钰撇了撇嘴：「我不喜欢吃那些东西。」 她虽然时常熬夜乃至通宵, 但那是工作需要，除此以外的时间里她在某些方面跟追求养生的中老年人有那么几分相似, 不大高兴吃零食, 觉得不好吃又不健康，平时宁愿啃白面馒头，也不会轻易去碰那些小零食。 除非真的饿过头，而且没有别的选择了。 季浮舟嘆了口气：「有苏打饼干。」 这是周钰仅有的几样勉强能接受的「零食」之一。 不过既然到了饭点，倒也没必要再追究这马后炮了。 出门走向电梯的时候, 季浮舟下意识地扫了眼隔壁八零六, 叶听风已经快一天没联繫她了。 应当是没什么事的。 季浮舟压下心底的担忧，转回了视线。 周钰有意无意地走在她身侧，恰好挡住她的视线, 一边随口问她：「你家里最近怎么样了？」 季浮舟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她说的「家里」是指哪个家里。 「还是老样子。」季浮舟摇了摇头, 「等五月份回去看看。」 「我听说……你爸最近身体不好？」周钰欲言又止。 「嗯。」季浮舟淡淡地应了一声，「好像是吧。」 「你不回去看看吗？」周钰问道。 「他没叫我。」季浮舟歪了歪脑袋, 想了一会儿回道，「也不一定想见我，说不定还会觉得我给他添堵。」 「你以后就准备留在c市了？」周钰顿了顿, 终归还是担心她，「我听你那个朋友说，你留在现在这家公司就是打杂的，也没什么升职空间，你确定要在这儿空耗一辈子？」 出于担忧与劝告的想法，她的语气稍稍严肃了一些。 但也不算是危言耸听。 季浮舟最初入职现在的公司是搞文职的，那时候公司规模很小，汪冰绡差不多是最初跟着老闆的那一批员工，因此也有几分特权，安顿下来之后听说季浮舟从上份工作里辞职了，便将她引荐到这里来了。 她本意是想找个清闲些的工作暂且安定下来，但小公司里缺人手，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八瓣用，每个人都被充分开发出了第二第三项才能。 季浮舟首当其冲，她本来就是什么都会一点——大学时期各大活动里被抓的老好人壮丁总会有她一个。 加上审美不错，她时不时还得担负一下公司网站的页面优化和后台维护工作，后来不知不觉间就从程式设计师往美工方向发展了。 但随着公司渐渐发展扩大，季浮舟的地位就有些尴尬了。 缺人的时候她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等公司步入正轨，她哪行都不精的短板就暴露了出来。 看着好像是做了不少事，但也并不是完全不可取代。 老闆也不是什么慈善家，不可能让非亲非故且无关紧要的人升到重要的位置上去。 更何况季浮舟也没有卯足了劲往上钻的架势。 周钰觉得她心底其实还是想要回家去的。 「以后你爸不在了，你家也就剩你一个继承人——你小叔自己出去开了公司，总不能再去指望他放下一切回家去，你那些表哥也没一个心思在那上面的，更何况都不姓季，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山头交到外人手上去？」 季浮舟苦笑了一下：「……那本来也不是我的东西。」 看着周钰不贊成的眼神，季浮舟没有再说下去。 她抬头看见路边的火锅店招牌，推开门让周钰先进去。 季浮舟原本以为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 但饭才刚吃到一半，周钰忽的又说道：「你要是不想回家，其实从了叶听风也挺好的。」 「咳咳咳——」 季浮舟被水呛到了，前面热气一熏疼，辣味进了眼睛，顿时呛得眼泪直流。 隔着雾气瞪过来闪着泪花的眼神毫无威慑力。 第58页 周钰若无其事地夹菜，等季浮舟缓和了一些，才继续说道：「叶家家大业大，起码你跟着她不愁吃穿，你爹妈家里也没办法逼你做什么，她要是真喜欢你，自然也不会拘着你做什么。」 季浮舟翻了个白眼：「我像是那么穷困潦倒到需要吃软饭的人吗？」 周钰扫了她一眼：「以后难说，如果你还想在现在这家公司里混日子的话。大好的年华，出去参加比赛当教练都比在这犄角旮旯的地方蹲着好。再过几年说不定你就只能去天桥底下卖艺了——还很有可能只有我和叶听风会去给你捧场。」 季浮舟盯着周钰的脸打量了半晌，面带狐疑：「你什么时候被叶听风收买了？」 上飞机前还一副气势汹汹要来兴师问罪的模样呢。 这才到这儿多久，竟然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说当中没点猫腻鬼都不信。 「没有。」周钰面不改色地答道，「其实我现在也不是很支持你跟叶听风在一起。」 「那你为什么还三句不离叶听风？」 「就是知道了一点事儿。」 「什么事儿？」 「叶听风不是老跟程观月混在一起吗。」周钰顿了顿，微微笑了一下，「其实我还挺好奇她看到你跟叶听风在一起之后会是什么表情的。」 季浮舟：「……」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都是过去的事了。」季浮舟一脸看破红尘的表情，「我已经看开了。」 「我还没有呢。」周钰冷笑了一声，手里的筷子险些戳穿锅底。 「……」季浮舟识趣地闭上了嘴。 - 另一边，叶听风收到了贺倚灵回復的消息。 自从知道叶听风和季浮舟之间那点事，贺倚灵还没来得及追问缘由，倒是先去帮忙打听关于季浮舟的事了。 以前季浮舟就是出了名的问题少女，贺倚灵则是跟叶听风一挂的乖学生，再考虑到季浮舟和程观月的关系，贺倚灵对她也从没什么兴趣，更不会主动去了解。 她对季浮舟的印象也仅仅局限于「不良少女」、「程观月前任」、「周钰好友」等等几个标籤上。 不过托她那强大的社交网络的福，她倒是很快追溯到了周钰和季浮舟之间的关联。 [10：听说季学姐以前救过周学姐的命，所以她们关系才那么好] [10：不过我也只是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你可别往外传啊] [10：好像是我们以前还没入校的时候的事了，周学姐被人绑架，差点撕票，季学姐就去把她救下来了，那次还受了挺重的伤，在医院住了好久呢，后来开学前一周她不是都没去学校么] [10：听说那件事跟季学姐根本没什么关系，那时候她跟周学姐话也没说过几句呢，只是路上听到小混混提了一嘴，就直接冲过去救人了] [10：如果这个传闻是真的话，那季学姐还真是个大好人……我们以前都错怪她了] [10：对了，还有后来季学姐不是老是被通报批评却没被退学么，有小道消息说就是因为这件事，学校才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 学校里早有传闻周钰家世不俗，似乎是什么科研世家，抛开这些不提，周钰本身也是竞赛人才，给学校赢得的荣誉就是一百个季浮舟都换不过来的。 若是有周钰保她，倒是也能理解。 叶听风觉得并不仅仅只是这样的原因，在她的印象里，高中时代的周钰和季浮舟虽然关系还不错，但也远没有到现在这个份上。 不过毕竟她们持续交往了这么多年的时间，即便是点头之交也足以变为挚友了。 叶听风盯着屏幕上那些陌生的往事，靠在沙发上，不由轻轻嘆息了一声。 虽然信誓旦旦地跟周钰说，她可以在今后慢慢去了解季浮舟，将过往缺失的时间补回来。 但真正等到她去回忆的时候，却发现手中的拼图碎块寥寥无几。 季浮舟高中以前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总是带着一身伤出入校园？ 为什么有那么好的身手？ 她家里还有什么人？ 她是怎么变成高中时那副冷漠乖戾的模样的，后来又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岁月静好的模样的？ …… 叶听风扪心自问，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季浮舟的了解还不够多。 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她只依稀记得高中时代的季浮舟是一个人住，在学校附近不远处的一个旧居民小区里，同样是可以□□抄近道的地方，打开房门的时候里面从来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里面是干净还是脏乱，叶听风就不清楚了，她只无意间瞥见过一两眼，却从来没进去过。 程观月或许是知道的。 又比如高三时的家长会，季浮舟的座位总是空着的——至少叶听风见过的那几次是空的。 即便是跟程观月在一起的时候，季浮舟也从不提及自己的父母。 以至于就连程观月都一度以为季浮舟是个孤儿。 如果有父母好好教养，大好年华的女孩子，怎么也不至于整天在外面跟人打架斗殴才是。 程观月的观点，叶听风也无法反驳。 但她隐约觉得或许并不单纯如此。 季浮舟其实从来不会去主动招惹校外那些小混混，只除了救人的时候。 第59页 叶听风曾见过她在路上与小混混擦肩而过，就像陌路人一样互不干涉，不像是有深仇大恨的样子，季浮舟看着也不像是喜欢主动挑事的人。 而且在季浮舟身上出现伤口的那些次数里，几乎没人真正见到过她跟人打斗的场景。 只不过凭藉刻板的印象猜测着，她一定是出去跟那些小混混打架斗殴了。 否则何至于带着这么一身伤回来？ 季浮舟不是不知道这样的风言风语流传着，但她从不主动解释，旁人也就当她是默认了。 叶听风更无从为之辩解。 她心底也同样感到几分疑惑。 那些疑问甚至被保留到了很多年之后。 了解季浮舟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课题，叶听风感觉肩上的责任都重了几分。 来日方长。 叶听风给自己打气。 正出着神，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拉回了叶听风的注意力。 电话是季浮舟的公司老闆打过来的。 听到对面的第一句话，叶听风就变得警觉起来。 老闆说话吞吞吐吐，像是遇到了什么难言之隐。 「叶老师，能麻烦有空来一下公司吗，最好把浮舟也带上。」 第26章 26 本来已经是晚上下班的时间了, 老闆还匆匆给她们打电话，肯定是有要紧的事。 听电话里忐忑的语气，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叶听风赶到公司的时候，就听见祝先生正在办公室里跟老闆发火。 楼道里一片昏暗, 大多数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仅有老闆办公室里透出一点光亮，还有时不时漏出的一点声音。 似乎是在舞台初始设计环节就出了什么问题。 「……既然如此, 我们的合作还是再好好考虑考虑吧。」 叶听风刚走到门外, 就听到了这么一句。 她不由一怔, 停顿了片刻才伸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屋里的争吵声顿时一滞，随后传来老闆疲惫的声音：「请进。」 叶听风走进去之后, 才发现屋里人还不少, 这次舞台的主要负责人都到场了，不提那位老闆满脸疲惫和头疼，就连祝先生也带了几分倦色。 但从祝先生的脸色来看，问题应该还没有严重到不可挽回。 倒不如说他看起来像是松了一口气。 抬头看到叶听风，祝先生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随即带上了几分为难。 「他们这次的设计师离职了。」祝先生言简意赅地交代了缘由。 「但是后天邵老师就来了……」老闆小声地试图辩解, 「我本来就是准备让他加入的, 而且其他灯光师音响师都还在呢……」 祝先生一个冷眼扫过去，老闆悻悻地闭上了嘴。 这事儿本来就是他理亏，本来就已经开始跟叶听风这边接触了, 结果对接最多的那个负责人说走就走, 说不靠谱都是轻的了。 但这也不能全怪老闆，这次参与到其中的员工他甚至都谨慎地另外加签了合同, 更别提后面的奖金升职之类的承诺，结果谁知道那位设计师宁愿背巨额的违约金也要跑路。 而且还是全套手续办完到了机场才通知老闆他要离职。 据说是因为跟女朋友吵架，女朋友背着他出国, 他当即买了机票就跟着跑了。 这种戏剧性的情节要是放在别人身上，老闆能笑上个三天三夜，可一旦摊到他自己头上，可就是有苦说不出了。 别说摆在面前的这笔生意，这消息放出去，以后都不一定再有人敢来找他们合作了。 公司就此倒闭也不是没有可能。 对叶听风这边反倒不算什么太大的问题。 现在还在筹备起步阶段，时间充裕得甚至有些过头，祝先生巴不得这家公司出点错，好赶紧换人。 在这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备选方案了，马上换人对接也不会出什么大差错。 让他有所迟疑的也就两点。 其一是这家公司是程观月选的，组合两人都是有家世有背景的，虽说平时还算听话，但她们实际上是有自主选择权的，哪怕她们想自己捣鼓舞台将之糟蹋到不堪入目，公司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其二便是老闆说的邵老师，这位邵老师是有过很多大型演唱会舞台的经验的，之前风月所在的公司还想找他合作，但是听说离职回家养病了，找不到人也就没了机会。 这边的老闆据说也是託了家里的关系，再把接了风月的活的消息放过去，人才答应过来。 而且老闆态度还算不错，没有想着煳弄隐瞒，直接换个没经验的来接替，而是第一时间通知到了祝先生。 祝先生便提议让老闆通知叶听风，让叶听风和程观月来决定。 叶听风闻言也不由沉默了片刻，花了点时间才消化了这个消息。 「那为什么要叫浮舟过来？」叶听风先问道。 这件事看起来跟季浮舟没什么关系，她只是负责接待，没参与设计，也没必要特地跑这一趟。 见叶听风没有立刻说要换公司，老闆不由稍稍松了一口气，连忙解释道：「之前你们看的那个案例她也有参与，最初的舞台灵感就是她提出来的，后来也是全程参与其中，如果有什么需要参考的，也可以直接问她。」 祝先生皱眉道：「那位季小姐不是另一个部门的吗？」 第60页 他说的已经算委婉了，叶听风被托给季浮舟接待，他就特地去调查过这个人。 说直白点就是高配版打杂的，但老闆也没想着升个职哪怕做个助理秘书什么的，摆明了就是不怎么重视。 老闆自己都不重视的边缘型人物，压根连参与进来的资格都没有。 先前程观月看中的那个案例里，老闆提供来的参与名单里也完全没有季浮舟的名字，看着也不像是个有经验的。 老闆小声解释道：「她大学时候经常参加这类活动的，她们学院里每次晚会她都参与策划——」 祝先生脸色刷得一下就黑了：「学校礼堂的场子跟演唱会有的比吗？！」 他都要怀疑这老闆是不是故意来耍人的了。 难不成是故意让这个员工跟叶听风套近乎，然后趁机刷人情？ 祝先生后知后觉，转过头去看叶听风，就见她一脸若有所思，似乎真的在考虑他的提议。 祝先生：「……」破案了。 他忍不住瞪了老闆一眼。 没想到这人还挺有心机。 老闆不敢说话，只能闭着嘴巴不住地朝门口张望着。 说好的让季浮舟一起来，结果过来的只有叶听风一个人。 估计还在路上吧，老闆不知道两人住得有多近，只得这么自我安慰了一番。 祝先生看向叶听风：「再怎么样也不能找个没经验的……」 他欲言又止，但态度偏向已经很明显了。 老闆心里一凉，忽的又听叶听风开口说道：「不是说还有邵老师吗？」 她的意思也很明显。 老闆愣了愣，满心惊喜，连忙跟着点头：「对对对，我们已经签好合同了，别人也就算了，邵老师业内这么多年名声了，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浮舟、浮舟那边还是负责接待，当然不会让她完全负责的，不过如果需要参考上个舞台的元素的话，也可以找她……」 祝先生的脸色有所松动。 等到几人聊得差不多了，季浮舟才姗姗来迟。 「老闆？」季浮舟从门后面探出头来，「不好意思，刚在外面吃饭，出什么事了吗？」 老闆抬头看到她，彻底松了一口气，连忙伸手把她招进来。 祝先生和叶听风正在一旁私下交流，老闆趁机也把季浮舟拉到了一边。 「接下去就拜託给你了，一定要好好照顾好叶老师，直到演唱会结束之前，都由你负责了，还有舞台那边你也多费心……」 「等等。」季浮舟呆了一下，「之前那些小场子就算了，这个你也要我上？不是说还招了人吗，没那么缺人手吧？」 「啊呀，谁让你真去搞舞台了，我主要是让你好好照顾叶老师。」 老闆一脸恨铁不成钢，脸上表情像是在说「你怎么这么不会抓重点呢」。 他回头瞄了一眼叶听风那边，正撞上她扫过来的视线。 叶听风分明看的就是季浮舟，进门后还没来得及打招唿，便只隔了一段距离微微颔了颔首。 老闆更放松了一些，但也更紧张地跟季浮舟交代：「这笔生意是成是败就看你的了，一定把叶老师给留住了，等这事儿结束我就给你升职加薪，当副总都没问题。」 他一脸的泫然欲泣，活像是没了这单公司马上就要倒闭了似的。 虽然说确实有这样的风险。 季浮舟顿时感受到了压力。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季浮舟有些虚弱，「人家那么大腕儿，真有什么问题我想留也留不住啊……」 「我相信你。」老闆目光迥然。 季浮舟想到叶听风告白的事，反倒有些心虚。 但老闆应该不知道这些事。 「你跟叶老师不是老乡吗，而且我特意搜了一下资料，你跟她不还是高中校友吗，你好歹上去套套近乎，说不准人家一念旧情就……」 老闆朝着季浮舟挤眉弄眼，一脸「你懂的」。 「现在都是人情社会嘛——而且就这几天，等过两天邵老师真正接手了就没你什么事了，现在就只能委屈委屈你，我给你涨工资，你这两天尽量多跟着叶老师多照顾照顾她说说好话撒撒娇，她不是受伤了吗，你表现得积极一点……」 季浮舟：「……」 要不是老闆有一阵看起来确实是像要哭了，她都怀疑他是不是叶听风派来的卧底了。 她侧过头去看向另一边，叶听风那边似乎已经谈妥了，正朝这边看。 对上视线的时候，叶听风朝她笑了笑。 季浮舟压根也没什么拒绝的权利，在老闆的再三恳求之下，只得点点头应下来。 好在老闆也不知道她们私下里到底是怎么相处的。 唯一令人稍微在意的，也就是临走之前，季浮舟总觉得那位祝先生看她的眼神不大对劲。 叶听风走到她另一边，恰好挡住祝先生投来的视线。 季浮舟被看得发毛，不由地小声问她：「我没招惹到他吧？」 叶听风安抚道：「没事，他看谁都这样。」 她没说的是，刚刚祝先生还在私下劝她对季浮舟稍微警惕一点，似乎完全把季浮舟当成老闆安插进来的卧底了。 所以他现在看季浮舟的眼神跟看红颜祸水差不了多少。 不明真相的季浮舟松了一口气，稀里煳涂地来，等到回去的路上才从叶听风那里听到了前因后果。 第61页 季浮舟呆了一下，但似乎也不是很意外。 「韩哥的话，也不是不可能。去年的时候因为人手不够，我被拉过去帮忙，结果当时也因为这个跟他女朋友吵起来了。」 后来季浮舟不得不在人手缓过来的时候就立刻申请退出。 自那之后她就几乎没再踏进过隔壁部门的办公室，一度间接导致两边的关系都有点紧张。 「你没发现跟你们对接的人全都是男的吗？」季浮舟想起来也有些无语，「走了倒也不算是坏事，总比临到头再搞事情好，其实老闆本来也没打算用他，但是听说是你们那边指名，他自己又再三保证不会出问题，所以才同意了。」 虽然这次的任务跟他们这边没什么关系，但总归是一个公司的，私下还是有不少八卦在传的。 季浮舟本来以为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反倒有些奇怪：「你们真的不打算换公司吗？」 「邵老师在业内很有名气。」叶听风顿了顿，侧过头去看季浮舟，问她，「你不希望看到我吗？」 她们坐在计程车上，车开得不快，外面路灯明明灭灭地闪过，昏黄的光照在脸上，更显得那片刻寂静有些沉重。 季浮舟不自觉地偏了偏目光，下意识否认道：「倒也没有。」 叶听风弯了弯唇角，笑了一下，问道：「你朋友呢？」 季浮舟答道：「吃完饭送她回去睡觉了。」 周钰通宵了一整晚，下午睡醒了也没清醒多久，吃完饭就又昏昏欲睡了，季浮舟索性直接把她送了回去。 季浮舟说着顿了顿，忽的反应过来—— 这两人果然碰过面了。 「那晚上稍微迟一点回去也没问题吧？」叶听风问道。 「嗯。」季浮舟下意识应了，随后才想起来问，「有什么事吗？」 叶听风没答，直接叫司机改向，开往了体育中心的方向。 大概是想去看看场地。 但是现在连舞台的影子都没有，去了似乎也看不到什么。 季浮舟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才二十号刚出个头，距离演唱会开始甚至是真正开始动手搭建舞台还有一段时间。 要她参与，那岂不是之后必然要碰到程观月了？ 季浮舟动作一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只怪最近事情太多，老闆又太会装可怜，以至于她一心软就答应下来，压根没想过后果。 但是就算见到了又怎么了样呢？ 终归已经是「前任」了，程观月记不记得她还是两说。 之前不想撞上有一部分原因是以为她和叶听风在一起了，怕给她们添堵。 现在倒是没有这种烦恼了。 见面最多有些尴尬，但怎么说也是成年人了，总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打击报復影响工作。 也就这样吧。 季浮舟这么想道。 夜风吹进来，带来几分凉意，她忽然就冷静了下来，反倒有些不解为何先前会那么慌乱。 「到了。下车吧。」 叶听风的声音唤回了季浮舟的注意。 季浮舟回过神，看到叶听风已经站到路边，正微微弯着腰，朝她伸手。 她抬起头，看到叶听风弯着眉眼对她笑。 - 季浮舟以为叶听风仅仅只是带她去看一眼。 场馆近期还额外有活动，这时候还有零星的工作人员在忙活着，叶听风来之前打过招唿，倒是畅通无阻。 进去的地方在高台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下面场地的模样。 季浮舟以前陪汪冰绡来看过比赛，也可能是什么表演，不过那时候昏昏欲睡，只依稀剩下一点热闹的印象。 这时候来看，反倒空旷寂静得过头了。 但季浮舟知道，等到了演唱会开场那天，这里一定会坐满了人。 「你会来看演唱会吗？」叶听风忽的问道。 「……啊？」季浮舟愣了愣，稍有些迟疑，「也许……」 她没说下去。 虽然说是粉丝，但她从未看过她们的现场表演。 平日里买专辑也是支持的性质居多，至于看真人，她从来没想过，甚至是有些抗拒的。 直到猝不及防地跟叶听风重逢。 当着她的面说不去似乎不太礼貌。 只在她迟疑的这片刻，叶听风便说道：「不来也没关系。」 「以后有的是机会。」叶听风这一句说得声音很低，季浮舟没有听到。 「什么？」季浮舟不由地追问道。 「你想听的话我什么时候都可以给你唱。」叶听风说道。 说着她侧过头去，盯着季浮舟看了片刻，忽的又问道：「你想听吗？」 连着拒绝两次季浮舟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她便顺口接道：「好啊。」 叶听风随即说道：「你等我一会儿。」 她没有说带着季浮舟回去，反倒是走向了后面的工作人员。 因为扭伤还没好，她走路还不太稳当，季浮舟看得心惊胆战，下意识想伸手去扶她，以至于反倒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没一会儿有人一路小跑过来，拿了把木吉他递给叶听风。 叶听风说了声「谢谢」，显然是她要求的。 季浮舟刚扶过去的手，被叶听风反手拉着，在空荡荡的台阶边上坐下来。 第62页 叶听风怀里抱着吉他朝季浮舟看过来，眼底映着的光比天上的弯月更加温柔。 「就当是给你一个人开的演唱会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才发现上一章竟然昨天就直接发了……仿佛是我梦游的时候发出来的……存不了稿星人大概就是我了（躺平流泪） 以及修罗场当然是要等浮舟有点动心之后才开始啊哈哈哈哈不然拿什么扎观月的心（bushi） 晚上还有一更，会稍微迟一点，晚上不要等太晚，可以早上起来一起看，说不定还有双更（x）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01 03:29:32~2021-02-02 19:1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墨 2个；余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诸则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27 季浮舟知道叶听风唱歌很好听。 她家里塞满都—箱子的专辑全都能说明这—点, 即便不是为都支持、不带上任何滤镜，季浮舟也得承认风月的声音和歌都都当有魅力。 程观月声音更温柔，负责的抒情部分更多，叶听风则更疏离低沉—些, 也更具有爆发力。 若说程观月的声音像是春风和冬日暖阳, 叶听风便如月色和浪涛。 两种截然不同却又格外和谐的声音在耳畔交融的时候，堪称—场听觉盛宴。 但面对面地听着叶听风唱歌, 又是另—种截然不同的震撼。 这大概是季浮舟听到过的叶听风最温柔的声音。 都是些明快柔和的调子, 季浮舟—开始只顾着盯着叶听风的眼睛发呆, 渐渐将那些调子与歌词听进耳朵里。 是情歌。 不是风月作品里流传最广的那几首，但作为骨灰级粉丝, 季浮舟自然全都听过。 不仅听过, 甚至还会哼几句。 而且这几首都是叶听风自己写的歌词。 几乎没有直白的「爱」或「喜欢」，大多都是些暗恋的小心思，但都对明快，像是在教室外瞥见—眼就心脏乱跳，被粉丝戏称为青春小情歌。 季浮舟单曲循环过, 如今听到叶听风独自清唱这首歌, 才品出—些不同的意味来。 每—句话都像是在直白地诉说「我爱你」。 眼前这人才刚刚跟她告白过。 季浮舟过都好久才反应过来这—点。 然而叶听风的眼睛仿佛有魔力—般，—旦看进去便陷进去，怎么也挣脱不开, 无尽的温柔与缱绻裹挟上来, 让人不自觉地沉溺于其中。 天上繁星点点，月色清亮, 却都不如叶听风眼底那—点光。 晚风迎面吹来，带着几分寒意，季浮舟摸都摸脸颊, 才觉得烫得惊人。 - [xx论坛>>娱乐板块>>灌水区] [主题：姐妹们快帮我辨认—下这个是不是叶听风！！！] 1l 楼主 [截图] [截图] [截图] 2l 怎么全是侧脸？没有正脸照吗？这还认个鬼啊 3l ！！！ 这不就是吗！ 4l 认亲，楼主是c市的吗 5l 就露这么—点，看不出来啊 哪怕站着呢，起码靠身高和气势可以辨认 6l 楼主现在是在哪儿啊，竟然穿这么少不冷吗 7l 楼主 回復2l：有视频，是我表哥偷偷录都发给我的，不敢传 这个已经是比较清楚的截图都 回復4l：你怎么知道的！！ 8l 还有视频？ 那直接发啊 9l 叶听风去c市准备演唱会都，难道这是还有谁不知道的事吗 10l 不用视频我都能认出来！ 这绝对是风风！ 旁边那个小姐姐可以作证！！！ 11l 前段时间叶听风不是才在c市的社会新闻上出场过吗，听说是她嚮导见义勇为，我记得就是这个小姐姐吧 12l 楼主 要不我偷偷发—个，马上撤回 你们存都千万别传播 [连结-xxx]（已编辑） 13l 这不就是叶听风吗 14l ！！！风风竟然给别人唱情歌！ 麻麻我房子塌都呜呜呜 15l 长得像，声音像，还唱的风月的歌，而且最近叶听风—个人在c市，旁边有之前被拍到过的嚮导小姐姐，答案还不明显吗 16l 视频里应该就是演唱会的场子都吧 叶听风这么随和？没事还给人表演唱歌？ 大冷天的，这绝对是真爱都吧 17l 回復16l：而且唱的全都是冷门情歌 18l 不得不说，叶老师真的好稳，自弹自唱我竟然都觉得好听到可以单曲循环都 19l 我已经提前开始同情cp粉都 20l 有人知道隔壁那个小姐姐的资料吗，我觉得她好可爱哦，风月是—对我先说都，能不能把她让给我[疯狂暗示.jpg] …… [xx论坛>>隐藏板块>>灌水区] [主题：无聊水，风月非cp都关，有人来嗑邪教cp吗] 1l 楼主 风月洁癖cp粉勿入 狗血修罗场允入 第63页 首楼祭天 2l 楼主 联动隔壁区的贴→[姐妹们快帮我辨认—下这个是不是叶听风！！！] 前情提要： 叶听风在演唱会的空场子顶着寒风给她的嚮导小姐姐唱都半个小时情歌 3l 进楼洗洗眼睛 看到风月cp粉在外面嚎都—晚上房子塌都快笑死我都 还真把她们当情侣都啊 不如让你家月月直接把叶听风上下全都註册都盖戳说别人都不许碰碰都剁手好都 4l 混乱邪恶杂食党表示没有烦恼哈哈哈哈哈哈只要是漂亮姐姐妹妹全都给我拉起来 5l 三楼过分都，明明只有少数极端粉在吵 6l 小姐姐的颜值我可以的！ 7l c市本地人，表示已经吃完—轮瓜都 帮楼里姐妹补充： 1.小姐姐是风风在c市的嚮导，官方解释说是堂妹也有说表妹的，目前没爆名字（此处打码） 2.第—次出镜在风风刚到c市的时候，过马路前被粉丝拍到，小姐姐在餵风风吃东西（此处划重点） 3.第二次在本地社会新闻上出镜，疑似跟嚮导小姐姐—起去逛夜市，偶遇抢劫犯小姐姐见义勇为—记飞踢踹飞抢劫犯，救下无辜市民（英雄救美文学可以开搞都） 4.接上，事后有人看到小姐姐送风风去医院，之后还—路背回家（同居小甜饼搞起来） 5.指路二楼原贴，风风私下给小姐姐唱情歌（四捨五入已经上过床都） 6.待补充 8l 只有我期待月月看到视频捉姦在床的修罗场吗[狗头] 9l 我就不—样都我还期待月月冲上去跟风风兴师问罪结果转头看到小姐姐楚楚可怜刚想问你是什么玩意儿又被憋回去最后决定离开渣女勾引小姐姐来报復风风结果坠入爱河跟风风修罗场夺爱的狗血修罗场！ 10l 回復9l：亲，友情提醒标点符号不要钱的 你吵到我的眼睛都 11l 我觉得还是别开这种楼都 人家小姐姐明显不是圈子里的人啊，论坛送她出道有什么好处吗，别到时候人家被网暴出事都你们又来甩锅 12l 我只觉得风风看小姐姐的眼神好温柔，跟月月在—起的时候感觉不太—样 13l 回復11l：这话应该留给那些极端疯批粉说 本楼所有涉及到现实隐私信息的都已经打码都 14l 众所周知叶老师是有点洁癖的，之前节目里自己带都—次性碟子被人骂装来着的，那时候还没人动筷子呢，别人餵她她也不会吃 15l 回復14l：我记得她好像说过因为以前遇到过类似的事吧，没有防备结果被同学给恶整都，导致后来—直都有心理阴影 16l 但她还是吃都那个小姐姐递过来的东西 看姿势我甚至怀疑她是自己主动去咬的 说好的心理阴影呢！ 17l 众所周知，人的本质就是双标[狗头] …… - 季浮舟回到家的时候，客房的灯还亮着。 周钰正趴在床上刷平板，从门缝里看到季浮舟从门口路过，连忙开口叫住都她。 季浮舟走过去推开门：「你怎么还没睡？」 「起来上个厕所。」周钰随口答道，随即抬头打量着季浮舟，忽的问道，「你晚上说有事就是去听叶听风给你唱情歌都？」 季浮舟—愣：「你怎么知道的？」 话—出口发现是不打自招，连忙又掩饰性地解释都—句：「主要是公司那边出都些问题，解决完都—块回去，就陪她去场地看看。」 周钰轻轻「嗯哼」都—声：「那唱完歌又干什么去都？」 季浮舟摸都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地答道：「顺便去吃都个夜宵。」 站在周钰面前的时候，季浮舟感觉自己仿佛是—个面对着父母查岗的青春期少女，尴尬是其次，倒是确实有些心虚。 本来没打算接受对方的告白，结果不仅不跑远—点，还反过来都陪着人到处跑。 虽说是有工作需要的因素在里面，但季浮舟自己也不由暗骂自己—声不够坚定。 「你是从哪儿听说的？」季浮舟试着转移话题，「她连这事儿都跟你说？」 「那倒没有，我跟她私下里没什么联繫。」周钰举起平板，自证清白，「论坛里关于你们晚上唱情歌的事情已经连着开都好几个贴都。」 周钰顿都顿，露出都几分同情的意味：「你该庆幸你没有什么熟人跟你—样喜欢嗑cp，或者对你足够好，才没有揭穿你的真实身份。」 季浮舟动作—顿。 瞥见那熟悉的论坛配色，她就立刻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都。 以前她还经常在这里吃瓜来着的。 叶听风怎么说也是个大明星，被人偷拍发到网上也是常有的事情。 不用看具体的帖子，她就知道大概会是什么内容。 除都夸叶听风的，好奇程观月怎么不在的，少部分想要扒皮的，剩下应该都是房子塌都的哀嚎。 ——季浮舟已经经歷过—遍都。 而且不同于那些cp粉—时的假嚎，她这个还是永久性的。 不行，想起嗑的cp这件事，她又快要泪流满面都。 第64页 季浮舟扭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等热度过去都就好都。」季浮舟—边安慰着周钰，—边安慰着自己，「我又不是什么明星，他们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的。」 「就怕过不去。」周钰撇都撇嘴。 她无心的—句话却让季浮舟又怔都怔。 如果她真的跟叶听风在—起都，这大概也是未来必然会面对的情况之—。 ——她为什么要想像跟叶听风在—起的可能性？ 季浮舟摸到自己微微发烫的耳垂，或许是先前晚风里升起的热度还没有完全褪去，她像是触电—般缩回都手，努力让自己不要去过多在意。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季浮舟说着要帮忙关灯，「这么晚都，你还是早点睡觉吧。」 「浮舟。」周钰叫住都她，晃都晃手里的平板，问道，「你不管这个都吗？我看都—下论坛的版规，你完全可以联繫那些人删帖的。」 「只怕删不过来。」季浮舟无奈地嘆都口气，看起来已经是认命都，「而且那些粉丝阵地也不止这—个，还有私下的各种群呢。」 周钰只得直白地问她：「但是这个论坛是公开的吧，你就不怕被程观月看到吗？」 她以为季浮舟会很介意这—点。 但季浮舟只怔愣都片刻，像只是在意外周钰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随即她意识到周钰是在担心她，不由笑着摇都摇头。 「该看到的早就看到都。」季浮舟说得平静，仿佛提及的仅仅只是—个交换过名字的故人，「就算被她看到也没什么大不都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她跟我，早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都。」 - a市。 程观月难得有都辗转反侧睡不着觉的时刻。 怪只怪她自己手贱，非要在睡觉之前清—遍消息记录。 然后猝不及防，便点开都某个圈内熟人发来的帖子。 因为叶听风和程观月绑定得过紧的关系，圈内人也有不少暗戳戳的嗑cp的，有些和她们关系还不错的甚至会放到明面上来说，当然本意大多是调侃。 就如同这—次，不止—个好友发来都吃瓜前情贴，还有的贴心地问她有没有想要去现场「捉姦」的冲动。 程观月差点—冲动回復过去—个「有」字。 但她忍住都。 即便对方在句尾挂都狗头，她要是这么回復都，依然会有崩人设的嫌疑。 索性她便当做没看见。 可憋都—肚子的火气仍旧是无处发散，她睁着眼睛盯着漆黑的天花板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伸手，「啪」得—下开都灯，在夜半三更的时候拨通都叶听风的电话。 反正在叶听风面前，她也压根没有保持「人设」的必要。 叶听风也没睡觉，很快就接起都电话。 程观月—开口就有些沖，她抑制不住：「叶听风，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没头没尾地说这么—句，叶听风都不用反应就已经听懂都。 倒不如说她正是因此才接都这—通电话，而不是直接把程观月拉黑。 叶听风平静地回答道：「就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 赤裸裸的挑衅。 程观月揪紧都手边的被角，压着火气问道：「你跟她告白都？」 叶听风「嗯」都—声。 「你……」程观月竭力平復着唿吸，咬咬着牙也没能憋出来—句，「你竟然敢……你有什么资格——」 「我有什么不敢的。」叶听风冷哼都—声，「我跟喜欢的人表白，跟你有什么关系？」 叶听风顿都顿，随即又—字—句地说道：「至少我比你有资格。」 第28章 28 比你有资格。 这一句话像是针一样扎进程观月的心脏, 血液逆流一般，她甚至张不开嘴说话。 叶听风确实比她有资格。 她不曾轻视冷待过季浮舟，更不曾在得到之后亲手将季浮舟推开，也并非等到分开许久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喜欢她。 叶听风从一开始就喜欢季浮舟。 从一而终。 应该说世界上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比程观月有资格。 每每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 程观月总会觉得有些难堪。 她盯着虚空处, 心底甚至因此而生出几分怨怼—— 为何偏偏让她在推开那个人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喜欢她？ 她甚至会想：我真的喜欢季浮舟吗？ 谁知道她是不是单纯出于对叶听风的嫉妒, 又或者仅仅是对季浮舟头也不回地离去而感到耿耿于怀。 但是听到叶听风说她向季浮舟告白的时候, 程观月仍能够意识到自己是在生气。 就好像是被人觊觎了她的所有物一般。 无论出于什么样的缘由, 她都不想把季浮舟让给叶听风。 仅此而已。 所以她会为此付诸行动。 程观月盯着手机的通话界面，脸色晦暗不明, 终究还是没有接叶听风的那句话。 她挂了电话, 点开订票的页面看了许久。 最后还是退出了页面。 只剩下几天的时间罢了。 程观月不信就这几天的时间，叶听风就能做到过去那么多年没做到的事。 她要是真有这样的胆子和行动力，十年前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季浮舟跟自己在一起了。 第65页 程观月在心底轻嗤了一声。 是轻蔑还是自我安慰，大概也只有她自己知晓了。 - 余姐早上起来才看到程观月半夜发的消息。 [观月：余姐，你知道听风那个嚮导的联繫方式吗？] 余姐已经走到了程观月家楼下, 一抬头就看到她下来, 索性直接问她怎么了。 「你也看到网上那些八卦了？」余姐想到了这个可能，「放心吧，对方确实只是个普通员工, 也没想着出道, 不存在恶意炒作的可能性，而且也没掀出什么浪花, 你也不用太担心，剩下的公司会处理好的。」 余姐以为程观月是担心会影响到她们组合的名声。 她话说到这里，程观月也没办法说她对那个「普通员工」感兴趣, 索性便顺势应承下来。 「没事就好。听风的伤现在没事了吗？」程观月状似关切地问道，「之前问她，她一直都没回，那位嚮导平时应该也会照顾她吧。」 「是啊。」余姐宽慰道，「听风说人家还挺细心的，她伤也没什么大碍，过两天就能好了。」 程观月捏紧了手里的杯子，但面上还保持着温和的微笑。 「是吗，那就好。」她淡淡地应道。 「不过联繫方式我也没有，我都是跟司机和听风联繫，他们都说没什么事，我也就没多问。」 余姐顿了顿：「等你过去了，干脆让她帮忙一起带着你转转好了，看听风的意思还挺满意的。」 她倒是没想过那位「嚮导」拒绝的可能性。 毕竟是工作性质的接待，再多一个程观月自然也理所应当。 程观月眉头微蹙，随即又微笑起来，说了声「好」。 看到她的笑脸，余姐反倒有些意外。 怎么感觉她突然高兴起来了？ 之前不是一直不太想去c市吗？ 难不成是因为叶听风受伤所以觉得担心了？ 余姐直觉不大可能，但除此以外也找不到什么合理的解释了，只得这么安慰自己。 程观月还没有告诉她自己要去c市的事。 - c市。 季浮舟这一周都很闲。 自从老闆再三拜託季浮舟跟叶听风套近乎好把生意留下来之后，老闆直接发话把她身上所有的工作全部推了，最近唯一的任务就是陪叶听风。 甚至连公司都不用来了。 季浮舟心下有些怪异的感觉，但到底也没有反驳，就当是给自己放假了。 叶听风也不会一直找她有事，这点上她倒是很有分寸，并没有因为追求就去过度打扰季浮舟，也就早安晚安一个不落，偶尔公事之外的时间碰上了顺道请她吃个饭。 余下的时间她都明确说可以让季浮舟自由支配。 季浮舟倒也没有过分客气，正好这两天陪周钰在c市转了一圈。 周钰似乎也是因为这而对叶听风的好感直线升高。 但她也没有因此而催促季浮舟跟叶听风在一起。 反倒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显得消极。 「叶听风毕竟是公众人物，你要是还想过现在这样平静安稳的生活，还是少跟她牵扯为妙。」 周钰端着一杯果茶，和季浮舟一同坐在公园的树荫下面。 这是季浮舟公寓附近一个大型的免费公园，平日里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有外地的游客，也有本地来散步或是晨练晚练的中老年人，还有互相挽着手臂的青年学生。 没有人朝周钰和季浮舟投来一个多余的目光。 她们还能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休息，而毫不担忧慌张被人发现的后果，是因为她们在网络上都是查无此人、毫无存在感的普通人。 可若是头衔变成「叶听风的女朋友」，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不提网上那些极端言论，就连生活之中也得时刻防备着会不会有别的眼睛盯着自己看，更不敢做出任何出格的行为甚至是言语，自己被骂被批评不说，还有可能影响到另一半的事业。 虽然不一定真的会发生这些恶劣的情况，但这种担忧是永远都无法抹除的—— 神经时刻处于紧绷的状态，连光明正大牵手出去约会的自由都受到限制，想想都觉得心累。 既然如此，那倒不如一开始就别开始。 「做朋友我觉得就是极限了，叶听风这人说不上坏，但身上的麻烦事实在太多了。」周钰轻嘆了一口气，「别的不说，她以后註定是要跟程观月纠缠不休的，你既然不在乎程观月了，又何必整天在她跟前晃。」 季浮舟笑了笑：「你之前不是还说想看我跟叶听风在一起去气程观月吗？」 周钰白了她一眼：「我那只是一时气性上头你还不知道吗，好不容易才看到你往火坑里爬出来了，怎么能再把你往里推。」 「我知道我知道。」季浮舟连忙赔笑道，见周钰仍是闷闷不乐，她不由追问道，「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你又何必这么耿耿于怀？」 就连她这个当事人都早就放下了，也不知道为何周钰却始终不能释怀。 「因为姓程的她就不是个东西啊！」 周钰「啪」得一下捏扁了手里的果茶杯，幸好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没喷到手上。 她也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提起程观月她就只剩生气了。 「当朋友也就算了，塑料姐妹勉强还能算是人脉，但是当对象——有她那么当的吗，把人当宠物似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啊，看不起谁呢！既然不喜欢，一开始就不要答应就好了，答应了还要划清界限，又当又立的，想当万人迷想疯了吧，也不看看自己一颗黑心剖开是什么货色！」 第66页 当年高中，程观月就是校园里人缘极好的风云人物，男男女女心目中的完美女神，哪怕有人私下在背后说句坏话，都要被打成嫉妒和眼红，最终被群起而攻之。 明明是一样的同龄人，非要自发地给她戴上光环。 季浮舟则截然相反，她高中不爱说话，总是独来独往，朋友少得可怜，说出去都是坏学生的典型代表。 即便仅仅对外只宣称是朋友，看到季浮舟和程观月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也有无数人天然地觉得是季浮舟配不上程观月。 甚至有人觉得季浮舟是玷污了他们的女神。 他们理所当然地在背后对季浮舟发起攻击——当面不敢，是怕被揍。 周钰作为季浮舟的朋友，没有那些人先入为主的偏见，也更偏向季浮舟的立场，自然不喜欢那些声音。 可单纯只是其他人的诋毁本不足以让她对程观月本人也产生厌恶。 真正不喜程观月的，就是她本性中的虚伪和冷漠。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名义上的女朋友被人诋毁攻击，却不发一言，季浮舟受伤她从不在意，偶尔还会泄露出几分不耐烦，连缘由都没问清楚，就已经先一步吐露了责怪的言语。 仿佛季浮舟做什么都是错的，被人诋毁也是活该。 一开始她还能伪装成温柔大方的模样，说着叫人辨不清真假的安慰，让季浮舟不要去在意外人的恶言，就连周钰也一度被她骗过了。 但或许是因为季浮舟面对程观月实在是太没有底线了，当珍宝一样供着，说什么信什么，程观月便变本加厉。 就连爽约之后编出路上送孕妇去医院这种明显扯淡的理由，季浮舟也毫不怀疑。 即便后来听说程观月实际上一直待在家里没出门，她也没有追问过半句。 季浮舟的沉默是程观月放肆的帮凶。 反正季浮舟怎么样都不会责怪她，那么她给出什么样的态度也就无所谓了。 大概就连程观月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后来她私下里对季浮舟的态度带着多少高高在上、漫不经心，乃至是鲜明的恶意。 她甚至是乐意听到旁人对季浮舟的嘲讽的。 就好像将季浮舟彻彻底底地踩在地上的时候，她能获得多少优越感似的。 季浮舟从不在意。 她不在意，周钰却没办法不在意。 仅仅只是周钰无意间撞见过的几次，就让她气得甚至想要扇季浮舟一巴掌让她清醒过来。 更不要提私下里程观月还会怎样的过分。 在周钰忍无可忍之前，季浮舟跟程观月分手了。 程观月毫无忏悔之意，反倒像是得到了解脱。 人渣得不到报应是最容易让人耿耿于怀的。 周钰就这么记了七八年的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带来的，也仅仅只有她对季浮舟宽容态度的包容。 即便她至今无法理解季浮舟为何从来不恨程观月，甚至一直给她打上「好人」的标籤。 「其实我曾经很长时间都以为你是患上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徵。」周钰斜着眼打量季浮舟的脸色，「难道你对她的态度一点感觉都没有吗？她对你有那么多的恶意，你竟然还喜欢得下去？」 「不能算是恶意吧。」季浮舟看着不远处的湖面，映着光闪闪发亮，「只是小孩子不懂事闹脾气而已。」 周钰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奇行种。 季浮舟轻嘆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喜欢这种感情，本来就是没有道理的。」 「而且，曾经她对我确实很好，你都不记得的事情她会记得，有些本能一样的体贴不是能够轻易伪装出来的，或许是家庭教养带来的——但是不可否认，她对我确实很好。我也因此才被她吸引的。」 「后来么……算是一种『报答』吧。」季浮舟顿了顿，「没有人是真的完美无缺。」 周钰朝她投去疑问的目光。 季浮舟揉了下脸，不知该不该说，迟疑了片刻，还是说了：「想要保持『完美』是很累的。但她做到了——我觉得非常了不起。」 但是相应地，压力也只会成倍增加。 周钰终于听懂了季浮舟的未尽之语。 她掩不住脸上的惊诧：「你——」 季浮舟仰头望着顶上的树冠，刻意避开了周钰的视线，索性将剩下的话都说清楚了。 「那时候我以为她喜欢叶听风，不喜欢我，而且我那时候也确实不够坚定，所以主动跟她提了分手。」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她可能仍旧会和程观月纠缠不清，直至今日也在忍受程观月私下里阴晴不定的冷暴力。 一直到程观月主动说出「我恨你」为止。 不是单纯的因为喜欢才要跟她纠缠，倒不如说是某种包容。 就像私下里程观月和叶听风一样，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了解彼此所有的黑歷史，反倒不需要在彼此面前做任何伪装。 即便偶尔有所争吵，又何尝不是一种发泄的途径。 原本季浮舟和程观月有可能也会变成这样的扭曲的关系。 毫无顾忌地向对方发泄自己的恶意，却又纠缠至死，无法分开，但不同于叶听风，至少季浮舟会对程观月怀有爱意。 程观月自己伸手把她推开了。 周钰沉默了片刻，忽而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67页 「幸好你是那时候遇到的她。」她庆幸道。 幸好少年时的她还有几分脆弱，时常会陷入自我怀疑的状态之中去。 所以在程观月肆无忌惮地排斥之下，她退缩了。 也脱离了苦海。 若换做如今的季浮舟，她或许真的有能够救赎那个本质乖戾冷漠的女孩儿的耐性与能力。 但那又如何呢。 季浮舟现在已经不喜欢她了。 「活该。」周钰低喃道。 听到这里，想到叶听风曾经透露出来的意思——程观月终于意识到了季浮舟的好。 那时候周钰听着只想吐，恨不得对着程观月指名道姓从头到脚再痛骂一遍。 但此刻她却突然释然了，看着眼前天也蓝了，云也白了，甚至哼起了小曲。 她觉得爽了。 人生哪能不踩上几个坑呢，碰上渣女也算人生必修课题。 过去了就没有再老扭着头往回盯着看的道理。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 「我怕再说下去，我就要举双手双脚支持叶听风追你了。」周钰认真地解释道。 至少叶听风不需要季浮舟给她当奶妈和人生导师。 有程观月的对比，叶听风的优点简直多到能与漫天繁星比肩。 而且季浮舟还很喜欢她那张脸。 作者有话要说：　　（追到浮舟后的）获奖感言： 叶：首先感谢我爹妈给我生了张好脸 第29章 29 送走周钰的时候已经是周五了。 周钰去隔壁省会参加活动, 季浮舟送她去火车站。 临分别前，季浮舟收到了叶听风的简讯，是件公事，想拜託她帮忙送下东西, 季浮舟自然也只有答应下来的份。 周钰在一旁看她回简讯, 一边低头看了眼时间。 距离发车还有一段时间，因此她拍着季浮舟的肩语重心长地嘱咐了两句。 「之后跟叶听风孤女寡女地处在一起, 你一定要把持住。」周钰说道, 「人类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内在灵魂, 而绝不是好看的皮囊。」 季浮舟额头冒下一滴冷汗：「……我尽量。」 「还有，万一要是程观月来了, 你离她远一点。」周钰顿了顿, 接着说道，「最好马上给我发消息，要是来得及的话我再从你这儿绕一趟。」 季浮舟下意识追问道：「你想干什么？」 周钰冷笑一声：「当面骂她。」 季浮舟：「……」 「估计碰不上了。」季浮舟委婉地说道，「她起码三月份才来呢。」 那时候周钰早就回b市忙起来了。 周钰当即接道：「没关系，那到时候我打飞的过来骂她。」 季浮舟：「……」倒也不必。 多大仇啊。 - 目送着周钰进了检票口, 季浮舟才往回走。 叶听风说是公司那边有份文件要给她, 但她现在她被绊住暂时走不开，只能拜託季浮舟帮她跑一趟。 季浮舟本也想去公司拿个东西，便直接从火车站坐车回了公司。 她也就两三天没来公司, 办公室里的人都在忙, 看到她的时候分明怔愣了一下，随即才笑着打了声招唿。 回到座位上之后, 她才发现桌面上被堆了不少零碎的东西，都不是她的。 一个新面孔的年轻姑娘讪笑着冲过来，一边连声说着不好意思, 一边伸手把上面的东西抱回去。 季浮舟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事儿。」 然后她才想起来上周好像有人说过要招新同事了。 大概就是这位了。 周围的同事跟她打招唿，一边问她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调给大明星做贴身助理了吗？我们还以为你起码得等到演唱会结束才能回来呢。」 其他人脸上也不乏艷羡：「一个多月的长假，想想就爽翻了。」 季浮舟笑笑，随口应了几句，打过招唿准备去找老闆：「我去找老闆拿点东西。」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汪冰绡不在。 这个点应该是出去见客户了。 心里正想着，从老闆那里出来的时候，季浮舟迎面就撞上了汪冰绡。 「浮舟？」 汪冰绡面上一喜，随即又生出几分担忧。 她左右巡视一圈，见四下无人，将季浮舟拉到一边的角落里。 就因为叶听风的事，她们已经有好几天没见了，虽然还是每天在手机上联繫，但有些话到底不如当着面说方便。 「我听说你要离职了？」汪冰绡问起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啊。」季浮舟有些意外，「谁说的？」 「没有就好。」汪冰绡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你要离职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他们这两天私下里都在传呢，说你说不准想跟着大明星去出道，或者当贴身助理什么的，总比在这儿混日子强。」 倒也不是带有什么恶意。 只是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跟大明星搭上线无疑是一条更好的出路。 起码工资人脉都要比现在这种小城市的普通工作再上好几个台阶。 人都想往上走，真正什么都不在意到极致的咸鱼才是稀有生物。 另外的原因便是季浮舟的位置太容易被取代了。 公司里忙起来的时候她能去帮忙，但空闲下来就不是非她不可，平时手头上的正经工作也不算太难，招个新人进来培训一段时间就能上手，而并不需要什么经验的累积。 第68页 同事们虽然都觉得季浮舟人很好，却也都认为她不会在公司里久留。 汪冰绡也不例外。 「但我不是非扒着你不让你走啊，你要是有更好的去处直接去就好了。」汪冰绡说着嘆了口气，「其实有时候我也有点后悔随便把你介绍进来，不然说不定你换家公司都已经做到高层了。」 季浮舟就是责任心太强，又太好说话，别人拜託她帮忙，她只要能帮的必然会帮。 时间久了，这边一件事、那边一件事的拖着，她就算想辞职也不好意思。 见汪冰绡一脸愧疚，季浮舟知道她其实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当初不是我主动问你的吗。」季浮舟安抚道，「我只是还没想好自己要做什么，换个地方也是一样的。」 「等决定好的那天我会告诉你的。」季浮舟说着顿了顿，岔开话题问她，「你那边怎么样了？卫家人没有再纠缠你吧？」 汪冰绡脸色稍缓，摇了摇头。 自从那次在饭店里说开之后，卫宴成就再也没来找过她了。 这让她多少松了口气。 这段时间她已经渐渐从失恋的状态里走了出来，心态好了不少，倒也有余裕去关注别的事了。 「说起来，你跟你家隔壁那个大明星怎么样了？」汪冰绡好奇地问道。 「什么怎么样？」季浮舟含煳地应了一声，「就这样吧。」 她说着下意识躲闪了一下目光。 看着像是有事。 汪冰绡摸着下巴打量了她片刻，忽的问道：「她是不是在追你？」 「咳咳咳——」 季浮舟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汪冰绡见她这么大反应，顿时瞭然，还稍有些诧异：「竟然是真的。」 自己先一步暴露，再否认也没用了。 季浮舟沉默片刻，不由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照片。」汪冰绡没头没脑地说道，「小杜这两天也在说什么邪教cp，还跟小沈聊你和叶听风聊得挺开心的呢，反而没怎么听她提程观月了。」 季浮舟：「……」 大概就是那次晚上叶听风给她唱歌的事吧。 她早该猜到小杜肯定会看到的。 仔细想起来，她们确实已经很久没有互相分享风月cp的内容了。 没想到爬墙这么快。 呵，善变的女人。 但想起那个晚上的事，季浮舟还是会觉得有些不自在。 没等她从窘迫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又见汪冰绡翻出手机里的相册，然后将前面的某一页点开，怼到她的面前。 「还有这个，前两天我堂妹翻我手机翻到这个，还跟我吐槽说这根本就是像盖章所有物一样的签字方式。」 手机上是叶听风的签名照片—— 她刚搬到隔壁的时候给季浮舟在手上籤的那张。 不过三个字便写满了掌心，一直连到指根，一眼看过去就只剩「叶听风」三个大字在脑子里转了。 季浮舟当时压根没在意，倒是汪冰绡坚持让她拍下来才准她去洗手，之后她还被迫发了一张过去。 至于她自己手机里的，似乎是在当天晚上就被随手删掉了。 那时候是她自己的要求，又急不可耐的想避开，怎么也不会有多余的想法。 如今再回过头去看，就莫名多了些别的意味。 季浮舟一时语塞，被汪冰绡说得耳根通红。 幸而汪冰绡还忙着吐槽，没注意到她这点细微的变化。 「而且我之前找你出来玩，你都说大明星找你有事，上次你们不是两个人单独去吃饭吗，我在后面想叫你来着的，后来怕打扰到你们，再一不小心招来粉丝就麻烦了，就算了。」 汪冰绡摇着头感嘆着：「啧啧，你知道她看你的眼神什么样吗？」 季浮舟摸了下耳朵，抬头去看她。 「我以前听你们聊天以为她是个高冷的人，那天看到，要不是你也在，我都要以为她是山寨版的，我堂弟看他最喜欢的游戏机都没有那么柔情似水的。」 「而且你们走在路边上的时候，她一直走在外面护着你，你没发现吗？」 季浮舟怔了怔。 之前她在想，叶听风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不熟悉她的人都能轻易发现她的心思。 听过汪冰绡的话，她则在想—— 为什么之前她都没有发现呢？ - 季浮舟回去之后先去敲了叶听风家的门。 等了一会儿，叶听风才过来开门。 进门之后季浮舟才知道为什么叶听风会被绊住没法出门了。 不同于之前来时的整洁，客厅里此刻到处都是飞散的文件和箱子，有的是空的，有的装了东西，一眼望过去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叶听风正在从书房那边的方向开始收拾。 「基本上都是留在a市的手稿，还有一些以前舞台的参考资料，我朋友顺路来c市，我请他帮忙带过来的，说要帮我顺带整理一下，结果搞得乱七八糟。」 叶听风说着也不由嘆了口气。 等她回来的时候，屋里已经这副惨状了，这还是收拾过一轮之后的结果。 叶听风整理东西自有一套章法，外人都不怎么看得懂，那位不着调的朋友不是圈里人，不知道手稿的重要性，加上三分钟热度，中途接了个电话就干脆跑路了，只留下这么个烂摊子让叶听风感觉到有些头疼。 第69页 重新整理起来是个巨大的工程量。 季浮舟站在门口，也不好意思立马调头就走——叶听风脚伤还没好呢。 她迟疑了片刻，问道：「需要帮忙吗？」 叶听风答道：「如果不打扰你的话。」 那就是需要帮忙了。 季浮舟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随后按照叶听风的指示将几个箱子收到一处，再慢慢整理。 只有两个人在屋里，收拾东西的过程又有些枯燥，两人不约而同地找了些闲话交谈着。 一开始无非就是「吃了没」、「吃了什么」之类的废话，往后或许是放松下来了，才聊到更多关于自身的事。 「你为什么会去学音乐？」季浮舟看着手里的曲谱，忽的问道。 她对音乐一窍不通，别说五线谱，就连小学必学的简谱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最多念出个哆唻咪来。 叶听风则被称作天才。 名声是在出道之后才被打响的。 风月这个组合是公认的实力很强，包括程观月也是从小就学习音乐的底子，天赋绝对不差。 程观月被夸贊大多在于她的音色，以及她为人处世的风格。 但要说到「天才」，多数人第一反应还是叶听风。 风月很多首歌都是由叶听风自己作词作曲，本身也作为个人得过一些奖项，实力毋庸置疑。 只不过叶听风更沉默，相较之下反倒是程观月显得更突出。 这也就是一时的。 歌手不同于流量明星，是可以通过时间去积淀的。 季浮舟刚听说风月出道的时候是有些诧异的，倒不是诧异她们出道本身，而是惊讶于她们竟然会去上音乐学院。 高中时代的叶听风是实打实的理科生。 说学霸都是轻的，叫一声学神也不为过。 程观月成绩比不上她那么光辉，毕竟并不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学习上，但她成绩也不算差。 两个人想要靠上国内顶尖的理工科大学也绝无问题。 反倒是中途改考音乐艺术类学科更有风险。 当然最后事实是稳稳噹噹，两人都是从小学习各种乐器的，家里财力人脉也足以帮她们在考前请来名师突击辅导，加上后来足以被称作「天才」的天赋，结果毫无悬念。 季浮舟好奇的是为什么她们会突然改变主意。 以这两人的家世来说，若是真想走这一条路，显然可以从头就开始培养，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 分明就是她们自己临时起意。 「因为喜欢啊。」叶听风回答道。 答案太平平无奇，以至于季浮舟都不知道该从何接起。 「但是以前从来没有想过把爱好当成职业，所以还是想按部就班地走『正常人』的道路。」叶听风继续说道。 「然后呢？」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呢？ 「因为割捨不下。」叶听风顿了顿，抬头看向季浮舟，「有些喜欢的东西如果不紧紧抓在手里的话，总有一天会突然消失，怎么也找不回来的。」 她意有所指，季浮舟不想懂，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目光。 「……后来确实发生了很多的事。」叶听风目光滑下去，落到了季浮舟的手上，她问道，「可以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吗？」 季浮舟愣了愣，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里那叠纸。 那是她刚从面前的箱子里取出来的，正迟疑着该往哪里放。 一眼扫过去似乎是一叠曲谱，不同的是还在边角四处写了字，看着像是歌词，到处都可以看到被涂改的痕迹。 应该是叶听风自己写的曲谱歌词之类的手稿。 「这是什么？」季浮舟下意识问道，「是新歌吗？」 她只是随口一问，叶听风却诡异地沉默了片刻。 季浮舟没有多想，只当自己不小心触犯到了她的隐私，连忙闭上嘴，准备把那叠手稿递过去。 叶听风跨过面前的那一个箱子，走近了一些，伸手来接。 季浮舟刚要松手，余光扫见下面一页翻卷而起，恰看见一个熟悉的字眼。 一个「舟」字。 季浮舟的「舟」。 被单独写在一角，写得比其他字都要重，像是无数次描摹着同一个字，才用力到明显的凹陷下去。 季浮舟怔了怔，随即又觉得是自己太过于敏感。 舟是再寻常不过的字眼了。 只因为看到这一个字就想到自己，未免太过自作多情了。 她收回手，没再追问。 空气也跟着静默下来，只能听到叶听风翻动着纸页的声音。 片刻后，翻动纸页的声音停下来了。 叶听风终于开了口，难得有些吞吞吐吐。 季浮舟下意识抬头，却正对上她微红的脸。 像是什么秘密被发现后的窘迫。 叶听风结结巴巴地「嗯」了半晌，最终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 「是『情书』。」她轻声说道，「这个才是。」 「写给你的『情书』。」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02 19:00:00~2021-02-03 23:4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墨、余音 2个；fepot、31934084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珮玖 193瓶；何似 30瓶；木栖宅 29瓶；採桑子 20瓶；3525018 12瓶；阿索萨、幼儿园大佬 10瓶；fepot 5瓶；31934084 4瓶；赵冕仲 3瓶； 第70页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30 情书。 不是当年季浮舟偶然间瞥见的那个胡乱写下的「喜欢」与「爱」, 还有那一连串被划掉的名字。 而是在彻底明了了自己的心意之后，一点点倾注于笔端、于自己最热爱的事物之中的自白。 从年少时的暗恋小心思，到无尽的遗憾与怀念，在漫长的时光里回溯时被一笔一划地记录下来。 年復一年, 渐渐地便累积成了厚重的一叠。 然后又被她小心地藏匿起来, 从未公之于众。 确实是跨越了数年时光的「情书」。 季浮舟呆愣在原处，还能看见叶听风手里的那叠纸, 被她翻到某一页, 背面写的确确实实是「季浮舟」三个字。 在那一刻, 季浮舟才突然有了实感—— 叶听风喜欢她啊。 真正喜欢了她这么多年。 温热的血液流向心脏，噗通、噗通, 她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响无比鲜明。 那点欢喜与紧张从未这样清晰过。 原来这世上还是有一直喜欢着她的人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 季浮舟忽然慌乱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自然是下意识移开了视线，不敢与叶听风对上。 「……还没有写完。」叶听风轻声说道，「我本来以为永远都不会见到你了。」 所以都是东一笔西一笔。 她从未准备将那些片段公开出去，于是是否完整也不重要了。 「直到再看到你——我会把这些歌都写完的。」 所以她才会想着让朋友将那些藏在柜子深处的手稿一起带过来。 她想在演唱会开始之前完成。 至少要让季浮舟听到。 叶听风低头看着手稿, 顿了顿, 忽的抬头问道：「你想听吗？」 季浮舟目光还黏在旁边的柜子上，就是不敢正眼看叶听风。 她甚至没注意到叶听风说了什么，只是含煳「嗯」了一声。 「你想听的话, 我弹给你听, 虽然大部分只有一些片段……」 叶听风扭过头看向后方的书房，那里面摆着一架电子琴。 只是地上太过杂乱, 想要过去也要费点事儿。 更重要的是季浮舟的反应。 季浮舟偏着脑袋，脸色通红一片，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自己的衣角, 看起来像是快要窘迫地昏过去。 她在不好意思。 至少绝不是生气或者恼怒，否则她大可以怒气沖沖地转身离去。 叶听风紧张到手心出汗。 但她看着季浮舟的脸，还是忍不住去想。 这样的反应，是不是证明有所打动了她呢？ 叶听风以前从来没追过人，就连移情别恋的经验都没有过，只有漫长的暗恋史。 虽然也私下里偷偷补习过各种约会攻略和情话大全，但她也仍旧不知道该如何付诸实践。 有时候她也怕自己还不够积极主动，不够强势，那些细枝末节的爱与珍重分量不够重，不足以让季浮舟感受到她的诚意，让她改变心意。 但她生性如此，对喜爱的事也好，人也好，恨不得当宝贝一样珍重，而不敢逾越半分。 只能眼巴巴地在可见的范围内尽量捧出一颗真心。 季浮舟看到了。 「我……」季浮舟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感觉到耳根滚烫，终归也说不出回应的一言半语。 她仅有的恋爱史就只有高中时代追程观月的那次。 往后那么多年，不是没人追过她。 但大多是基于容貌或是性格，觉得她好看或者相处舒服，热烈或真诚的告白都少有。 她能面不改色地拒绝那些人，并且笑着道谢，说「谢谢你喜欢我」。 可到了叶听风面前，她却唯独说不出来这一句话。 她心有动摇。 这是她渐渐意识到的一点。 绝不仅仅是因为脸。 还是源于心底深处的自卑和对爱的渴望。 那样漫长且深切的喜欢与爱，她捨不得推开。 季浮舟觉得自己目的不纯，对叶听风心有愧疚，可她却偏偏说不出任何认真拒绝的话。 她一边唾弃着自己，一边放任自己动摇。 那点热血渐渐褪去，她终于能挪动自己的腿。 她往后退了一步。 「……先把东西收拾好再说吧。」季浮舟轻声说道。 委婉的拒绝。 却并非拒绝她的告白。 叶听风眼睛微微亮了一些，点了点头，说：「好。」 - 收拾完东西已经到了深夜。 季浮舟丢下一句「你早点休息」，随即就飞快地窜出了大门，没留给叶听风再次询问的机会。 叶听风脚下一轻一重，送她到门口。 看到季浮舟在隔壁开门的时候，叶听风靠在门边对着她笑，并没有再提及「情书」、「告白」之类的话。 在季浮舟进门之前，叶听风只对她说了一句：「晚安。」 季浮舟怔了怔，只是下意识扬了扬嘴角。 关上的房门将叶听风的脸挡在门外。 季浮舟靠在门上，缓缓滑坐到地上，「哗啦」一声，手里的钥匙串便落到了地上。 她顾不得去捡，反而伸手捂住了额头。 第71页 最后又捂住了脸，将脸埋进膝盖。 掌心都是滚烫的热度。 而后是从眼角滚落，滑进掌心的眼泪。 她忍不住哭了。 当年面对父母的冷漠、寄人篱下、孤身生活在黑漆漆空荡荡的房子里、被同龄人避之不及的时候，她一点点变得冷硬、乖僻，却不曾撒娇质问，亦或是哭泣。 意识到程观月不喜欢自己的时候，她觉得难过，却还能笑着跟她分手道别，然后像陌路人一样擦肩而过。 那之后的那么多年，她不是没有想起过程观月，不是没有感受到一点刺痛。 她能轻易将那些酸涩苦痛咽下去。 习惯了疼痛的人是不会为了疼痛而哭泣的。 但在意识到有人真正喜欢、甚至是爱她这么多年的时候……哪怕是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在她未曾真正经歷过的过往里。 无尽的委屈在剎那间便翻涌了上来。 为什么没有早点意识到呢？ 为什么没有早一点遇到呢？ 季浮舟知道自己不该责怪叶听风，她也并非在责怪叶听风。 非要去细究，心里仍是欢喜与高兴居多的。 她只是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像是要把过去二十多年缺失的部分都补回来。 幸好没有在叶听风面前失控。 季浮舟最后这么想着。 - 临睡前季浮舟又收到了叶听风发来的消息。 她刚洗完澡躺在床上，眼睛哭得有些肿，但发泄过之后情绪就稳定了下来，她揉了揉眼睛，点开了消息详情。 [叶：一个片段] [叶：[音频]] [叶：这里的录音设备不太好，等改完去录音室录] 季浮舟点开音频。 从来没有听过的旋律从中流淌出来，随即是略有些沙哑的轻柔女声，比叶听风平日里唱的歌要更加温柔。 并不是一首完整的歌，满打满算也才一分半钟。 陌生的歌曲选段，源于何处自然不必说。 季浮舟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将那段音频下载又备了份，循环了几遍之后才想起来回復。 [浮舟：很好听。] [浮舟：以后单独发单曲吗] 叶听风像是守在手机跟前，第一时间就回復了过去。 [叶：不会] [叶：这些歌只会给你听] [叶：本来就是只是写给你的] 季浮舟又揉了下眼睛，手有些抖，或许是趴在床上的姿势压得血脉不畅。 她翻了个身，指尖停在屏幕上良久才重新按下去。 [浮舟：这一首很适合当摇篮曲。] [叶：你想听的话，我随时都可以唱给你听] [浮舟：一直都可以吗？] [叶：直到你说不想听为止。] - 季浮舟在床上翻滚了一圈，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睡不着觉。 耳机里传来隔壁倾情贡献的「摇篮曲」，却怎么也没办法沉入睡眠。 明明平日里都是沾枕头就睡的。 季浮舟甚至想出去再跑个几圈消耗一下多余的精力。 或许是因为心里压着事。 季浮舟又翻滚了一周，伸手够到床头柜上的手机，一解锁便是跟叶听风的聊天记录。 最后一条是各自发送的「晚安」。 季浮舟看了一会儿才退回去，点开了跟周钰的对话框。 [浮舟：对不起] [浮舟：我好像有点把持不住] 周钰没回。 显然是已经睡着了。 季浮舟盯着那两条消息直到超出撤回时间，才抱着手机滚回床中间。 她把半张脸都埋进被子里，透过没拉紧的窗帘缝隙看到外面一点昏黄的路灯光，渐渐地终于有了几分睡意。 - 季浮舟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十年前，第一次没有程观月的出现。 好像是初夏的时节，校园里来往的学生都换上了夏季的短装校服，季浮舟匆匆忙忙地冲出教室，将身后同学的唿喊远远地抛在脑后。 那时候大概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她记不清到底是什么事了，只记得心情难得愉悦，像是要飞起来。 急匆匆地要赶去赴约，她毫无意外地再度选择了抄近道。 围墙周边没有人，她远远瞧着墙边的那颗桃树便开始加快速度助跑，轻而易举地跃上墙头。 一手撑着墙沿往下跳的时候，她无意间地一低头，正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叶听风难得独自一人，站在不远处，像是听到了动静便略带错愕地抬起了头。 正撞上季浮舟投过来的目光。 季浮舟弯起唇角对着她笑了笑。 那时她还没有跟程观月在一起，也没有把叶听风摆在情敌的位置上。 充其量只是曾经救过的一个普普通通的学妹。 大概是对方脸上呆愣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季浮舟轻巧地落下墙头，单手挎着书包路过她身边的时候，恶趣味地抬起手，对着她的脑门弹了一下。 「回神。乖小孩不要总往这边跑，记得早点回家。」 叶听风捂着脑门微微瞪大眼睛看她的时候，表情很有趣。 第31章 31 十年前。 叶听风是无意识间走进那个巷子里的。 虽然不是毫无预料, 但脑袋上方突然窜出来的人还是让她吓了一跳。 第72页 她下意识抬起头，看到那位出了名的问题学姐翻着墙跳出来。 像是一阵风。 叶听风以前对这位「救命恩人」有感激，但也有些憷，总觉得对方显得太过冷漠, 不怎么好接近。 但或许是出于先入为主的感激滤镜, 她一直觉得这位学姐并不如传闻中那样坏。 倒不如说她从一开始就对季浮舟抱有好感。 愿意多管闲事救人的，总归不是什么坏人。 但是季浮舟的性格却叫人有些拿捏不准, 她不大爱与别人接触, 没什么事的时候路上偶遇也只会当做没看到, 擦肩而过也不会多分给你一个眼神。 叶听风原以为她是排斥着与所有人的接触的。 直到那一次偶遇。 叶听风抬起头的时候，正对上季浮舟的笑脸。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季浮舟笑。 一贯冷漠的人笑起来也是暖的、柔软的, 脸颊上甚至有浅浅的小梨涡, 眼底光芒万丈，可与背后的高悬的太阳比肩，满是生气。 那一个瞬间，叶听风像是被击中了，愣怔在了原地。 原来她也会笑啊。 叶听风心底无意识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笑起来跟普通的女孩子也没什么区别, 甚至还要更可爱一些。 就连嚣张的部分也相当的可爱。 叶听风一直呆愣到与她擦肩而过, 良久才捂着额头扭过头去，却只能看到季浮舟即将消失在拐角的背影。 要是拍下来就好了。 叶听风这么想着。 可惜面前只剩下了一堵墙。 叶听风发着呆，想起来朝外走的时候, 正撞上迎面而来的程观月。 「你怎么在这儿？」程观月问道, 「你也是来找季浮舟的？」 叶听风摇了摇头，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路过。」 程观月一脸的不相信, 脸上的表情像是在「你骗鬼呢」，除了季浮舟那种从来不走正门的，哪有人顺路顺道这里的。 叶听风没有辩解。 那时候她跟程观月的关系说不上差, 碰见了还能问候上两声。 而且她确实有些疑惑。 「你为什么老是追着季学姐跑？」 叶听风才不相信程观月只是单纯的为了「报恩」。 看起来更像是想要藉此搭上关系，拓展人脉。 但程观月一向是不喜欢这种「不务正业」的边缘型人物的，却唯独对季浮舟情有独钟。 「报恩啊。」程观月眨了眨眼睛，说道，「我讨厌欠别人人情，尤其是像这种以后说不定没办法在正式场合里碰到的人。」 她是担心季浮舟以后会走上歪路。 但这也仅仅只是明面上的一小部分原因而已。 剩下的程观月没说，但叶听风大致能猜到，或许是为了那点安全感。 那段时间她们家里出了点问题，虽然跟小辈们没什么关系，但仍旧难免担惊受怕。 ——人身安全的那种害怕。 程观月又是一贯喜欢深想的，有点风吹草动便会紧张得不行。 而季浮舟当初轻而易举地从一群小混混手里救下她们，武力值自然是不必怀疑的。 保持面上的和谐友善又不会少块肉。 更何况季浮舟确实救过她们，程观月对她的感激也是真的。 她总是擅长于将利益最大化。 在这点上叶听风总是跟她背道相驰。 以往叶听风并不想去管她的想法和作为，唯独那次却觉得有些不舒服。 「既然不喜欢，就不要强迫自己接近她了。」叶听风说道，「她又未必缺你这点人情。」 不仅不缺，甚至还会觉得不耐烦。 所以叶听风平时反倒不太敢去找季浮舟。 或许并不是真的不耐烦。 叶听风想起季浮舟的笑脸，脑海里的想法一闪而过。 但她并没有抓住。 等她意识到什么的时候，程观月已经得到了她最想要的东西。 - - 季浮舟醒来的时候，眼睛险些都睁不开。 前一晚哭得太久，隔天早上起来还没能完全消肿。 好在是周末了，叶听风除了发来一个「早安」，也没其他什么事要拜託她帮忙。 说起来叶听风这段时间的脚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是不能太用力，但正常走路已经没有问题了。 季浮舟本来已经不需要再巴巴地凑上去照顾她了。 但她还是多问了一句叶听风中午想吃什么。 周末休息在家的话，她都可以自己做饭，叶听风不太喜欢吃外卖，之前几次也都是拜託了季浮舟做饭的时候给她多带一份。 好在叶听风从来不挑。 消息发出去之后，季浮舟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眼睛还有些红，给叶听风看到不太好。 但再撤回就显得欲盖弥彰了。 大不了中午菜里多放点辣椒，总能找到理由搪塞过去的。 季浮舟回完其他所有的消息之后，才点开周钰的未读消息。 原本她已经做好了被周钰臭骂一顿的心理准备了。 但周钰的回覆出乎她预料的简洁。 [周钰：哦] [周钰：别委屈了自己] [周钰：还有，程观月来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 就好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似的。 第73页 还有，她到底对程观月有多大的怨念啊。 不是说已经看开了吗。 如果这么问周钰的话，她的回覆大概会是：「但这不妨碍我想骂她。」 [浮舟：……] [浮舟：好。] 季浮舟嘆了一口气，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下去。 有些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如果周钰明确反对，或许她还会忐忑迟疑。 可如今她反应这么平静，季浮舟也就没办法大惊小怪了。 顺其自然吧。 季浮舟这么想道。 她没觉察到自己潜意识里其实已经有了偏向了。 季浮舟揉了揉自己的脸，下床去洗漱。 被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好友栏里多了一条新的好友申请信息。 - a市。 活动中场休息，程观月坐在后台，盯着手机发呆。 「程老师？程老师——」 旁边的人连着叫了程观月好几声，程观月才慢慢回过神来。 她扭过头，看到是跟她一块参加活动的小演员，没什么名气，跟程观月的地位差了十万八千里，即便被无视了半天，也没见他脸上有任何恼意，反倒面带关切。 「程老师，你不要紧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程观月脸上露出几分倦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这两天没怎么休息好。」 小演员自然不会介意，连连摆手说不要紧，又一通劝慰叫她一定要好好注意身体云云，看起来极为热心。 圈子里人脉很重要，就算搭不上线，留个好印象日后也好做人。 他现在虽然没名气，但以后可不好说。 程观月的态度仍是温柔的，应和了两句才拉回正题：「你刚刚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哦，也没什么事。」小演员轻声解释道，「就是刚刚在前面听到导演他们讨论节目的事，好像提到了叶老师，下半场说不准会问到叶老师的事。」 他这是在提醒程观月了，顺带卖个人情。 风月组合之前一直是捆绑在一起的，形影不离，几乎从未有过单独参加活动的时刻——其实是有的，不过也大多是在个人的颁奖典礼上，在大众记忆里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至少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 如今演唱会在即，叶听风在c市做准备，程观月却留在a市参加各种活动，难保不会有人多想。 本来就有人猜风月内部其实不合了。 但那时候只是小众的声音，说出来的依据甚至可以说是造谣或者出于嫉妒。 眼下的拆分行动却是实打实的证据。 这也是余姐一直担心的事，每每在程观月出门前都要再三嘱咐她，千万不要透露出半点跟叶听风不合的风声。 程观月自然不会做出任何有损自己利益的事。 但她这两天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猝不及防地追问之下，难免露出一些破绽。 有了小演员的提醒，程观月心里有了些底。 她微微点头，更诚心地说了声「谢谢」。 但即便程观月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也没预料到节目组恰好问到了她预料之外的问题。 下半场与恋爱主题有关。 有个情景剧是两女争一男的戏码。 那两个女人原本还是闺蜜好友，最终却为一个男人反目成仇。 节目组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翻起了风月的旧帐，正是她们曾经在某档综艺节目里提到过的对未来恋人的偏好，从大方向的描述上看起来出奇的一致。 虽然事后多数人解释成默契和敷衍的回答——毕竟谁能在争抢过同一个对象之后还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呢。 但仍架不住有人会往这边想。 节目组有心增加点刺激的话题，便引到了程观月的身上。 「程老师，听说你跟叶老师一起长大，口味出奇的一致，包括对恋人的偏好上，那么以前有没有过类似这种……看上同一个对象的经歷呢？」 台下导演朝程观月那边挤眉弄眼，有心想让她说出一些惹人瞩目的回答。 哪怕抒发一下她对叶听风「坚贞不渝」的爱意，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程观月怔了怔，跟导演对视了片刻，点了点头，面带浅笑地说了一句：「有啊。」 主持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不过」呢？ 他等了好一会儿，对上程观月温和的笑脸之后，才反应过来。 没有「不过」。 没有那个转折。 她的意思是，她确实跟叶听风看上过同一个对象。 作者有话要说：　　主持人：仿佛吃到了惊天大瓜 第32章 32 小杜最近很忧愁。 她觉得自己的房子快要塌了。 这里特指风月这对cp。 仔细追溯起来, 似乎自打演唱会的消息放出来，这对cp就隐隐有了几分分崩离析的迹象。 先是从来都形影不离的两人竟然分开了。 一开始说程观月身体不适还能理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两人没有分毫会合的意思。 反倒是各种邪教cp一茬一茬地长。 不提没什么公开消息的叶听风这边了, 程观月那边到处跑活动, 反倒是跟圈里其他人建立了良好的关系，网络的公开帐号里也能看到各种各样的互动。 第74页 粉丝还有戏言, 只要叶听风没在身边, 程观月看起来跟谁都还挺配的。 但即便如此, 风月cp依然是不可撼动的官配。 ——曾经小杜也和大部分cp粉一样，是这么坚定地以为的。 直到她看到程观月做临时嘉宾的那期节目。 节目还没有正式放出来, 但先放出了部分预告和花絮, 更有神通广大的粉丝找到了片段，偷偷摸摸地分享给同好们。 听到节目里主持人问程观月有没有过跟叶听风同时看上一个人的经歷，粉丝炸了不少，但大多都是一边骂着主持人，一边乖乖听到了最后。 生气归生气, 八卦仍旧是人类不可战胜的本能。 程观月说「有」。 原本只存在于同人里的多角恋狗血现实文学顿时成真了。 cp粉们哀嚎了一阵, 但还是更多的人对此嗤之以鼻，表示这肯定是节目组用来吸引眼球的套路。 后半句八成是「但是最后我发现对我来说，还是听风最重要」。 就算不是原句, 意思也绝对大差不离。 谁也没有真正把这个回答放在心上, 反倒给各大同人写手提供了不少新的灵感。 一篇篇酸爽狗血短篇新鲜出炉。 放在往常，小杜绝对能高兴到上天。 但这一次, 她只是点开了同人软体，看了两眼主页，随后又退了出去, 默默地嘆了口气。 和别人不一样的，她觉得她的房子是真的要塌了。 - 小杜去找汪冰绡核对文档的时候，无意间聊起了这件事。 自从季浮舟变身成为大明星的贴身助理，小杜和汪冰绡就渐渐走近了一些，一个是担心季浮舟的近况，一个是受季浮舟的嘱託，对小杜多照看一些。 而且小杜性子活泼，虽然有时候有点咋咋唿唿，但为人处世都还算认真，并不惹人厌。 汪冰绡跟她相处得还不错。 但有些小秘密她还是没办法说出来的。 比如说叶听风正在追季浮舟的事。 一来这是那两个人的隐私秘密，二来，她也怕这个消息刺激到小杜。 汪冰绡知道她是叶听风和程观月的cp粉。 因此平日里私下里聊天的时候，汪冰绡总是会刻意避开这方面的话题。 但她没想到这次是小杜主动提起来了。 「……没有爱了。」小杜垂头丧气地嘆息着，「我已经预见到了房子塌的那一天近在咫尺了。」 汪冰绡也是跟两个前cp粉相处久了，才半蒙半猜地理解她的意思。 「不管发生什么，也不影响她们两个关系好吧。」汪冰绡试着安慰了一句，「而且你不是说没真的把她们当成一对吗？」 小杜点了点头，略带颓废地说道：「但是出坑后遗症还是有的……就像是失恋那么难受，你懂吗，汪姐？」 汪冰绡：「……」 她并不是很想懂。 「不过我震惊并不是因为出坑。」小杜揉了下脸，然后认真地说道，「我觉得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小杜目光炯炯地盯着汪冰绡看。 汪冰绡下意识将杯子往上端了端，试图藉此挡住小杜过分灼热的眼神。 她心下倒是不以为意，想着那对cp的事也不会跟她有什么关系。 大不了就是被小杜发现叶听风对季浮舟有好感的事—— 但之前她不还是在那儿磕着叶听风和季浮舟的「邪教cp」吗，想来就算知道真相，也能够很快接受事实的。 不过是怕太漫不经心会刺激到小杜，她也就姑且听听看。 「什么秘密？」汪冰绡随口问道。 「月月——程观月说她以前跟叶听风看上过同一个对象。」小杜用一种发现了大事件的语气缓缓地说道。 不就是看上过同一个对象吗。 都不一定是多少年前的往事了。 「嗯嗯。」汪冰绡敷衍地应了一声。 「我觉得……」小杜顿了顿，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向汪冰绡，「这个人……说不定是浮舟姐。」 不就是都看上了浮舟—— 「嗯嗯……嗯？」 汪冰绡差点一口水喷出去。 她捂着嘴艰难地把嘴里的水咽下去，一边咳嗽，一边瞪大了眼睛看向小杜，试图从她的脸色之中看出几分恶作剧或者开玩笑的意味。 但是并没有。 「为、为什么你会这么以为？」汪冰绡的声音有些颤抖。 她被吓到了。 但这并不能怪她。 她跟季浮舟认识了这么多年了，只觉得这人从头到脚都写着四个大字—— 「老实」和「靠谱」。 汪冰绡没办法把「季浮舟」跟「红颜祸水」四个字联繫到一起去。 虽说季浮舟长得确实不错，但实在是少了那一份气质。 汪冰绡不敢相信。 而小杜贴心地给她递上纸巾，略带怜悯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一声嘆息，仿佛已经看破了红尘。 「原本我也不相信的，但是排除了所有不可能之后，就只剩下这一个解释了。」 「你怎么排除的？」 「月月以前从来不会说这种话的，哪怕是节目组恶意剪辑，她也不会给他们这个剪辑的机会，而且谁不知道风月是绑定cp，节目组疯了才会故意去拆她们。」 「也许只是一时兴起呢？」 第75页 「这就更可怕了——我发现就是在风风给浮舟姐唱情歌的视频被发出去之后，月月才开始这么兴起的。」 「也许……只是巧合？」 「汪姐你知道风风给浮舟姐唱的那几首歌都是什么歌吗？官方访谈盖过戳的是想着喜欢的人写出来的，平时在演唱会上都很少唱的，我甚至怀疑过她们出那几首歌就是单纯地为了凑专辑。」 「……」这倒是没办法反驳。 叶听风不确实是在追季浮舟么。 汪冰绡艰难地在保守秘密的情况下辩解道：「也许只是有好感，所以口嗨撩一下呢，跟另一个人也没关系吧？浮舟跟她们又没有交集。」 小杜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风风才不是那么肤浅轻浮的人。」 「浮舟姐是a市人，风月也是a市，而且好像是一个高中的——我上次在老闆那里不小心看到资料的。」 「而且风月以前在节目上的描述，跟浮舟姐还挺像的——个子高挑，笑起来脸上有小梨涡……只有性格……但是性格也是可以改变的嘛。」 小杜顿了顿，一脸认真：「而且我觉得有时候浮舟姐的气质其实挺大佬的。」 汪冰绡：「……」 她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反驳。 话说回来，叶听风那么个大明星对季浮舟这个小员工一见钟情本身就很奇怪了。 若说是看脸，大明星在圈里什么美人没看到过？ 怎么也不至于对季浮舟惊为天人吧。 若是早有交集，反倒是都能解释得通了。 但是对于小杜口中的狗血修罗场剧情，她仍是半信半疑。 汪冰绡不由追问道：「就算是这么回事，那你想做什么？」 劝季浮舟迷途知返，不要拆她cp？ 还是准备私下跟她一起支持季浮舟勇敢追爱？ 小杜嘆了口气，然后伸手，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汪冰绡的手。 「汪姐。」小杜语气深沉，「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万一真的有修罗场，我们给谁助攻比较好。毕竟浮舟姐只有一个，而n/p是要被和谐的。」 汪冰绡：「……」已经想这么远了吗？ - 正在打扫卫生的季浮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叶听风立刻担忧地看过来：「感冒了吗？」 「没有。」季浮舟摇了摇头，揉了揉鼻子，「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 叶听风放了心，继续擦着面前的杯子。 季浮舟抽空做了个大扫除，正好叶听风过来吃午饭，自告奋勇说要帮忙。 见叶听风脚上伤确实没什么问题了，她也就没有过多推辞，拜託她做一些不需要到处跑动的家务，比如擦擦桌子洗洗杯子什么的。 也不知道叶大小姐在家有没有做过家务，但是眼下看起来倒是挺乐在其中。 季浮舟也就没有了仿佛在压迫别人一般的心理压力。 叶听风将擦好的杯子放回到桌上，正要回去拿最后一个杯子，就见季浮舟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季浮舟刚刚回过消息，就顺手放在了桌上。 此刻屏幕一亮，原本的界面也就跟着显现出来。 一个新的好友申请通知。 叶听风无意间瞥见一眼，不由顿住—— 那是程观月发来的申请。 没有任何备註。 但是头像很熟悉。 世界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叶听风抿了抿唇，仍是出言提醒了一声：「你手机响了。」 季浮舟没太在意，拿过手机扫了一眼，随即随手点了个「拒绝」的选项。 「估计又是什么推销员吧。」季浮舟小声嘀咕道，「最近怎么这么多推销的。」 「噗——」 叶听风扭过头，差点笑出了声。 - 与此同时，a市的机场内。 程观月坐在候机室，盯着手机上再度被拒绝好友的提醒，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里就是补全了~ - 感谢在2021-02-03 23:47:02~2021-02-04 23:58: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余音、赵冕仲、晚风ahh、九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xc知易行难、余音 5瓶；赵冕仲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33 也许是号码是错的。 程观月这么想着, 尽量避免了被季浮舟再三拒绝的猜测。 那个号码是她拜託余姐，辗转地从季浮舟的老闆那里要来的，她拐弯抹角地找了理由，唯独没有真正牵扯到季浮舟自己身上去, 或许对方的公司心有警惕、亦或是敷衍了事, 所以给了错误的号码。 这也不是不可能。 即便有了这样「合理」的解释，程观月仍旧冷着脸, 抓着手机的手微微用了力气。 仗着自己全副武装, 大半张脸都藏在口罩下面, 她才能肆无忌惮地阴沉着脸色，对着手机散发着冷气。 她当然是不高兴的。 但她却也不敢打电话去质问对方, 甚至在申请好友的时候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加上。 她以理智谨慎为藉口——万一对方的号码是假的呢？她并不想把自己的私人帐号给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第76页 可还是有那么几刻, 她也压不住心底的烦躁与忐忑。 潜意识里更害怕的是，在备註里填上了名字也仍然会被拒绝。 她甚至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既然心有忐忑，索性直接杜绝这种可能性，免得更加尴尬。 反正她也即将去往c市了，有什么事当面说都比隔着屏幕更加直白。 程观月听到广播里播放着登机提醒。 她起身走向登机口, 临转身前, 她回头看了眼候机大厅的外面，玻璃制的墙面清晰地映出外面的蓝天，还有苍翠的绿植。 已是冬末, 晴日里便渐渐有了春天的味道。 她好像就是在这样的季节里与季浮舟相遇的。 过往的数年里, 每到这时候，她也总是更容易想起季浮舟。 有时候她也分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深爱着季浮舟——好感必然是有的, 但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她自己却也说不清楚。 但意识到季浮舟真正消失不见，或许这辈子都找不到的时候, 她确实曾因此而真切的感到愤怒过。 季浮舟一毕业就将所有的联繫方式都换了彻底，从各大社交帐号、手机号码，能註销的她都註销了，零星的漏网之鱼也早被弃置，多年未曾再登陆过，就连地址也没有留下一个新的。 原本她在学校外住的地方已经搬进了另一户人家。 程观月在某个夜里突然想到了季浮舟，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拨出了曾经的电话号码。 过往她偶尔也会做出这样的事，但是她将之冠以习惯之名，而且对面总是提醒她对方已关机，更多的时候是还没来得及拨出去，她就已经先自己掐断了。 她跟季浮舟已经没有关系了。 程观月总是这么告诫着自己。 唯有那一次，她出神了片刻，对面的人已经先一步把电话接起来了。 听到对面清晰而浑厚的男声问她是谁，程观月一句话都没有说，「啪」得一下挂了电话。 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把手机砸了出去。 手机撞到柜子上，又狠狠落到地上，屏幕一角转瞬间碎了一地的渣沫，闪烁了一下，便没了动静。 柜面之上被砸出了一个明显的坑印，至今还留在原处。 程观月睁着眼睛，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隔天起床她特意绕到了高中校园附近，从季浮舟曾经住的地方走过——她在那之前很久就已经知道那里换了人住。 那次是她第一次主动上去询问租客知不知道前任住客的事。 开门的中年夫妇只有满脸的茫然。 他们本是为了方便上高中的孩子，才在这里租下了房子，直接走的中介，却并不清楚房东或者前任租客的情况。 程观月只能礼貌地跟他们道谢，然后笑着道别。 回到车上的时候，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可能是缺乏睡眠，又像是指缝里的无形之物被硬生生地拽走了，她怎么也抓不到。 坐在车上缓了许久，她才恍惚地意识到，即便是在一起的时候，她甚至都不知道季浮舟曾经住的地方是她自己家的房子，还是她租来的。 又或许是跟认识的人借来的。 程观月没有再大费周章地去找房东询问季浮舟的下落。 那样只会让她看起来有多捨不得季浮舟似的。 程观月并不想变得那样狼狈，况且她并不觉得季浮舟值得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但她也前所未有地清晰认知到，她找不到季浮舟了。 季浮舟彻彻底底地消失在了她的人生里。 程观月本觉得那应该是好事，却又怎么也压不住心底的无处发泄的愤怒与不满—— 她怎么敢消失得这么彻底？ 难道以前的喜欢、追逐都是假的吗？所以才能这么轻易地放下。 说不定她从未真正将自己放在心上过。 程观月感觉到的那些愤怒与憋屈渐渐变成了屈辱。 以至于后来她渐渐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在怀念着季浮舟的时候，也会分不清楚那到底是真的「喜欢」，还是仅仅只是「不甘心」。 甚至有可能是因为叶听风持续多年的暗恋，对她而言近乎是一种挑衅。 程观月从不愿意向叶听风认输，因此才越发偏执地怀念着季浮舟。 但分辨不清那些复杂的心绪已经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程观月只知道，如果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不会轻易再放季浮舟离开。 她早已想过无数次，若有朝一日得以重逢，她也愿意把季浮舟追回来。 重要的是结果，而非原因。 她只是想要填补自己内心的那片空洞。 - c市。 季浮舟将柜子里面的抱枕拿到阳台上去晒。 拍着枕面的时候，迎面而来的灰尘让她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她伸手揉了下眼睛，觉得眼皮也跟着跳了几下。 莫名有点不安感。 季浮舟扭头看了一眼，另一个人还好好地站在原处，她又揉了下眼睛，觉得自己大概是神经有些过敏，想得太多。 叶听风正在厨房里认认真真地低头研读着微波炉的说明书。 刚刚想要热面包的时候，微波炉出了点问题，没办法启动，季浮舟平时很少用到微波炉，见状倒也不在意，只说等之后有空叫人来修一下。 第77页 叶听风刚好从柜子里整理出了各个电器的说明书，自告奋勇地做起了初步检测。 八成是检查不出什么结果来的。 季浮舟也没打击她的积极性，反正东西也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接下去也没什么其他要紧的事可做，就这么打发时间也没什么关系。 挂完最后一条毯子，她正想着是先出去吃饭，还是就坐在这儿晒晒太阳，就听到手机提示音响了起来。 点开一看，发现是小杜忙里偷闲给她发的消息。 [小杜：舟姐，你比较喜欢温柔的，还是喜欢高冷的？] [小杜：我在玩游戏] [小杜：选择不同，最后的结局也会不一样，一定要慎重选择] 上班时间玩游戏？ 季浮舟眉头跳了一下，总觉得小杜发来的话里意有所指。 但她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小杜会对着她跟叶听风程观月之间的关系一通乱猜，还歪打正着。 叶听风从厨房看过来的时候，季浮舟正捂着一只眼睛，陷入沉思的状态。 「怎么了？」叶听风问道。 「眼皮老跳……可能只是我自己想多了。」季浮舟顿了顿，自己略过了这个话题，「我同事打游戏，问我怎么选。」 季浮舟说着扭过头去，趴在椅背上看叶听风，问道：「你喜欢温柔一点的还是高冷一点的？」 叶听风反问她：「你觉得你是温柔的还是高冷的？」 季浮舟沉思了片刻：「嗯……嗯？」 她眨了下眼，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都怪叶听风说得太过自然，以至于她也没有多想对方话里隐含的含义。 但稍稍一向，她又立刻反应了过来。 季浮舟有点说不出话来，讪讪地摸了摸耳朵，移开了视线。 叶听风在后面把那句话补全了：「你是什么样的我就喜欢什么样的。」 季浮舟捂着眼睛的手改捂住了脸。 幸好已经转回头，不至于让叶听风看到自己脸上的窘迫。 直球就是这么让人招架不住。 她低下头去给小杜回消息。 [浮舟：我不玩游戏。] [小杜：……] [小杜：那如果一定要选一个呢？] [浮舟：那就选那个你喜欢的而且也喜欢你的。] [浮舟：不彼此相爱还硬要凑一起，一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小杜：……] - 这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吗？ 反倒是后面语气那么坚决，看着莫名叫人品出点别的意味来。 另一边的小杜抓着手机和汪冰绡面面相觑。 汪冰绡不由嘟囔了一声：「看这模样怎么像是受过情伤呢……」 她说到一半，忽的顿住了，微微瞪大了眼睛。 她想到了季浮舟那个传说中的前任—— 不会这么巧就是其中一个吧？ - 接到汪冰绡的电话的时候，季浮舟正在叶听风家的客厅里帮忙收拾东西。 算是礼尚往来。 汪冰绡打电话过来说是回家的时候听父母提起她了，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去吃个饭。 「你和那位大明星要是不介意，把她一起带上也可以。」汪冰绡说道，「说是你朋友就行了。」 季浮舟扫了叶听风一眼，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只是含煳地应道：「回头我问问看。」 她倒不是觉得叶听风见不得人，只是怕她不喜欢去陌生人家里。 挂了电话之后，叶听风才听她说了缘由，稍有些迟疑。 「你今年也是在她家过年的吗？」叶听风忽的问道。 「嗯。」季浮舟点了点头，「刚好公司要加班，我留得迟了一点也没买到票，就在她家过了。」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对回老家过年没什么执念，反倒还有些牴触。 但是一个人呆在公寓里难免冷清，因此汪冰绡总是把她往自己家带。 叶听风稍微有些不太理解。 在她的认知里，春节算得上是最重要的节日，只要有条件，几乎所有人都会想方设法地回到家乡跟亲人团聚。 季浮舟却对此兴致缺缺。 她甚至不是因为客观原因才被迫留下，回家过年对她而言才是极为次要的选择。 叶听风想到季浮舟高中时独来独往，再看她此刻一脸无所谓的神情，不知为何总觉得心底有些堵。 「以后我陪你过。」 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句话已经说出了口。 季浮舟怔了怔，略带诧异地看过来：「嗯？」 叶听风抿了抿唇，没有收回那句话，而是又重复了一遍：「以后过年，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你过。」 她怕季浮舟开口会拒绝，说着又匆匆忙忙扯回了原本的话题：「还有汪小姐说的事，我也想陪你一起去。」 「去倒是没问题，我怕你会觉得不舒服。」季浮舟无意识地拽了拽自己的发尾，「你不需要特别勉强自己为了我做不喜欢的事，那样我也高兴不起来。」 「不是勉强。他们是你的朋友，也是像家人一样的存在——总是比我更了解现在的你。」 叶听风顿了顿，认真说道：「我也想更靠近你一点、更了解你一点。」 - 司机将车一直开到楼下。 「叶老师就住在八楼，八零六。」司机帮程观月把随身的小行李箱拿下来，一边又问了一遍，「程老师你真的不用我送你上去吗？」 第78页 程观月摇了摇头，温声说了「谢谢」。 司机想到她说要给叶听风一个「惊喜」的事，便也不再多劝，看着她上了电梯，便调头出去，顺道给余姐发了个报平安的简讯。 程老师做事还挺浪漫。 司机一边发简讯，一边不由地想道。 叶老师看到她一定会很高兴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叶：并没有。 - 顺带一提，观月是真的喜欢浮舟的，但是太自我，所以没有、也不敢认知到这一点 她的剧情线大概是这样↓↓↓ 「程观月真正意识到自己爱上季浮舟，是在彻底失去她之后。」 - 第34章 34 [观月：我在你家门外。]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 叶听风刚吃完饭，正在厨房里洗碗。 季浮舟在书房里帮她整理书架。 旁边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来，她随手点开，程观月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下一秒, 门铃声就响了起来。 季浮舟拍了拍手上的灰, 正准备出去开门，却被叶听风叫住。 「等等。」 「怎么了？」季浮舟在客厅里停住脚步, 扭头去看她。 叶听风脸上的神情透露着几丝惊慌。 但她努力压制了下来。 「可能是程观月。」叶听风定了定神, 给季浮舟看了眼手机屏幕, 「刚刚给我发简讯，说在门外了。」 并不是刻意要隐瞒她。 季浮舟没能接收到她略带辩解的意味, 闻言怔了怔, 脸上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程观月。 这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大字延迟了许久才钻进她的脑海里。 多少年没见过程观月了？ 就算是隔着屏幕，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跟叶听风待在一起，出乎意料地并没有过多的想起程观月。 倒不如说她是彻底把程观月的存在忘到脑后了。 她早对程观月没有了爱情上的执念，也曾觉得再见到她也能泰然自若了，但想像与现实终归是有些差别的。 更何况是在这样猝不及防的情况下。 原本她以为至少要再过上一两周, 在公司的会议室、或者演唱会的场地上之类的地方, 隔着人群才能看到程观月。 那时候她们或许能够安然地向彼此投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 更有可能是程观月压根注意不到她这个无名小卒。 唯独没想到会在叶听风家里。 持续响着的门铃惊醒了季浮舟。 抬头看到叶听风好像比自己还紧张，季浮舟反倒慢慢放松了下来，不由「噗嗤」笑了一声。 「我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季浮舟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 只穿了毛衣, 外套被丢在隔壁自己家了，房间里暖气开得足, 少穿件外套也没什么感觉。 放在别人家里看起来就是随意过头了。 「我怕你不想见到她。」叶听风解释道，「可能是余姐之前登记的时候也把她的名字登记上去了。」 不然程观月也未必进得来。 事已至此，懊恼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 叶听风只庆幸公寓隔音足够好, 不至于叫外面的人听到里面的动静。 至于把程观月晾在外面——让她多等一会儿也没什么要紧的。 叶听风也冷静下来，扫了一眼室内，目光滑过书房，最后落到卧室门口。 「你要是不想见她，可以先进房间等一会儿。她不会进我房间的。」 当然晚上也不会留宿在这里。 这算是叶听风和程观月两人之间的一点默契，如果没有必要，她们是绝不会长时间地待在同一个房间里的。 按照程观月的性格，八成已经自己定好了酒店。 只要把她打发走了就好了。 叶听风这么想着。 她倒也不是没期待过季浮舟站在她身边，对着门外的程观月说「我们在一起了」。 那样的话，程观月的表情一定足够精彩。 但季浮舟终归还没有答应她的告白。 叶听风不想让季浮舟无端地捲入她和程观月的矛盾里面去，那样只会给她平增困扰。 而且季浮舟可不是她炫耀的工具。 季浮舟微微歪着脑袋想了一下，觉得她们之间的关系实在乱得很。 叶听风刚说了喜欢她，两个人孤女寡女地共处一室，又正巧被前任撞个正着。 怎么看怎么怪异。 脱不开那微妙的偷｜情｜感。 鬼知道她们之间实际上比一张白纸还要纯洁。 ——至少现在如此。 季浮舟一时也理不清这里面的微妙关系，便干脆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卧室。 在叶听风去开大门时，季浮舟从房门后面探出一点头，叫住她：「等你们聊完给我发个消息，我先把门反锁了。」 这是最保险的。 叶听风点了点头。 她在原处停留了片刻，扭头盯着反锁起来的房门看了一会儿。 之前她没有试过卧室房门的隔音效果。 不知道关上了门，还能不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叶听风一边想着，一边走到大门口，按下大门的门锁。 响了许久的门铃声终于停歇了下来。 第79页 - 程观月按门铃按到手酸，几乎要感到不耐烦。 她不怀疑余姐从叶听风套出来的行程消息，只觉得叶听风是故意要晾着她。 叶听风确实是能干出这种事来的。 自从上次她们在公司大吵了一架，之后她们几乎就再也没有私下见过面，零星几次电话和消息来往，也全都是火气满满的质问，自然也没有和解的途径。 两边都只剩下满肚子的火气。 叶听风这人又记仇得很，面上看不出来，实际上都记在心里，时隔个几个月几年再给你使坏也是常有的事。 就像她的喜欢一样长久。 程观月并不怕她报復，也不会低头，只会用利益换来表面上的和谐。 即便她们在逐渐背道而驰，越走越远，她也毫不在乎。 她本来就不喜欢叶听风。 偶尔碰到这样迎面撞上软钉子的时刻，她也要嘲讽叶听风一声幼稚。 程观月心里很清楚，不管再怎么厌恶彼此，叶听风也绝不会真的将她拒之门外。 换做她自己也是同样。 敲了许久的门终于还是打开了。 只穿了件毛衣的叶听风出现在门口，通过那双眼睛确认了身份之后让开了位置，让程观月进门。 程观月拉着行李箱站在玄关处，没有再进一步。 叶听风也没有请她进门坐一坐。 她们私下里一向都是这样相处，程观月也习以为常。 程观月摘下口罩墨镜，羽绒服也敞开了一些。 她错估了c市的气候。 a市出门时还有寒风料峭，还没能从冬天里出去，c市已经逐渐步入春天了。 上楼的时候，她就已经冒了一身汗，包括手心也有些湿痕。 也可能是源于激动和紧张，她感觉自己心脏都跳得快了一些。 当然不是因为见叶听风而紧张。 程观月开口第一句就是问叶听风：「你见到她了？」 明明各种照片和短消息里都看过了一轮，她偏偏还要当着面确认一遍。 也不知道是想欺谁。 叶听风靠在柜子边，冷淡地点头：「见到了。」 程观月又追问她：「她答应你了？」 叶听风瞥她一眼，停顿了片刻，答道：「没有」 程观月弯弯眉眼笑起来，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有意无意地嘲讽着叶听风。 叶听风只当做没看到。 程观月不开口，她也不会主动接话。 「我后天会回a市。」程观月也没指望叶听风会跟她唠嗑，自顾自地说下去，「处理完那边的事，我就会过来。」 「嗯。」叶听风淡淡应了一声。 「关于演唱会的文件我也都看过了，一些意见和问题都整理好发了邮件了，回头我也会给你发一份。」 「嗯。」 「演唱会结束之后就要回a市，录节目的事别忘记了，我们已经签好合同了。」 「嗯。」 「我明天去那家公司看一眼，你要跟我一块去。」 「嗯。」 「还有季浮舟……」程观月顿了顿。 她终于提到了这个名字。 叶听风抬了抬眼皮，打量着程观月的脸色。 她忽然有些想笑——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程观月脸上看到近似自我怀疑的神情，显然她也不是真的对自己过去做过的事一无所知。 再怎么自我的人，意识到自己的「过失」，也不会理所当然地认为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更何况程观月的自我之上还包裹着一层高情商的面皮，她很清楚别人会介意什么，只除了对叶听风、还有当初的季浮舟肆无忌惮，她从不会去做冒犯别人的事。 否则她也不至于有今天这么好的名声和人缘。 如今季浮舟也成了「外人」，程观月自然有所迟疑。 不同于隔着网络和屏幕的冲动，程观月在现实里跟别人面对面时要理智冷静得多，维持完美的表象已经成了她的本能。 「我跟季浮舟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程观月终于继续说下去，「你早来几天是你运气好，但总不会时时运气好。之前你瞒我的事，我也不会跟你计较。」 程观月抬起头看向叶听风。 她脸上习惯性的挂着笑意，漆黑的眼瞳映着客厅的灯光，却透露出几分冰冷的寒意，跟她温和的表象显得格格不入。 「但是往后，我希望你不要想着耍什么小心眼，我会跟你公平竞争。」程观月宣告似的说道。 「噗。」叶听风笑出了声。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不单纯是因为觉得好笑，更像是一种蔑视的态度。 程观月不满地眯起眼睛，像是感觉自己被冒犯了。 「你把她当成什么了？」叶听风侧过头去看她的时候，已经止住了笑，冷然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还有运气——」 「你说得没错，没有人会一直有好运气。但是一次好运叫运气，两次、三次、四次、五次……那叫天意。」 叶听风遇到了。 程观月没有。 就是这么简单的结果。 叶听风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隔壁的位置。 「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吗？」叶听风毫不留情地拆穿程观月的犹豫，「但是你敢一个人去敲她的门吗？你敢冲上去就对她说『我喜欢你』吗？」 第80页 程观月几乎要绷不住脸上的笑容。 叶听风越说声音越冷：「你敢跟她说你错了吗，你敢跟她说『对不起』吗？」 「你、敢、吗？」 第35章 35（已补全） 你敢吗？ 程观月敢吗？ 她不敢。 程观月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对不起」这三个字, 对着外人能够轻易说出口是为了维持完美的人设，但她从不会真正认为自己错了。 跟季浮舟说「对不起」，就意味着她承认当年是她自己做错了。 但她并不那么认为。 当年主动追她的是季浮舟，先说分手的季浮舟。 她不过就是满足季浮舟的愿望而已。 如果非要说她的错处, 不过就是在分手的时候没有说过一句挽留的话。 但那能说是她错了吗？ 程观月并不承认是她错了。 就像她永远也不会在叶听风面前低头一样。 她绝不会在季浮舟面前说「对不起」。 但她也不会因此放弃季浮舟。 她好像在无意识间就把季浮舟当成了所有物, 再直白点说，是把她当成了货物一般, 就好像是她可以毫无限制地去争夺一样。 这正是让叶听风感到厌恶的地方。 「我与浮舟之间的事, 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程观月很快捡起笑容, 「不管是我把她当做什么、说不说那些话，那也仅仅只是在我们之间的事而已, 只要她不排斥, 那就算不得什么错处。」 那该叫情｜趣。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跟外人有什么关系？ 「轮不到你来可怜她，或者指责我。」程观月恢復了冷静，向来温柔的声音几乎有些冷硬了，「我也只不过是来通知你一声而已。」 程观月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她似乎是准备就此离开了。 但叶听风叫住了她。 「之前我们讨论的事情, 我建议你同意比较好——如果你真的想追她的话。」 「不可能。」程观月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目光因此有些冷，「别忘了我们一开始定的约定，你不在意自己的事业, 但是我在意。」 她的态度坚决, 叶听风便不再多说。 但叶听风目光里的意思很明显—— 她在说「你不配」。 不配什么？ 不配追到季浮舟。 连追的资格都没有。 程观月打开了大门，轻嗤了一声, 心底在冷笑。 你以为你跟我有什么区别吗？ 她在心底嘲讽着。 但她终归还是有些不爽，出了门反手甩上门的时候稍稍用了些力气。 「砰——」 一声闷响之后，大门闭合上, 将那张讨厌的脸也挡在门后。 她甚至没有特意去看叶听风住的地方，只恨不得早点离开。 叶听风的那些话和眼神像无数根小刺一样，扎得她全身都不舒服。 程观月转过头，看了眼旁边那扇紧闭的房门—— 她怎么可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该打听消息的时候她也是面面俱到，包括那些躺在深处的其他社交帐号。 只不过是有时候「不知道」比「知道」要从容许多。 她咬了咬下唇，移开了视线。 一边重新戴上墨镜和口罩，她一边快步朝电梯间走去。 她在来之前已经订好了房间。 - 在大门被甩上之后，季浮舟才从房间里探出了脑袋。 左右扫视了一圈，屋里已经见不到其他的人影了，只有叶听风靠在门口的柜子旁发呆，脸上的神情明显是有些不太高兴，也不像是生气，疲惫感要更明显一些。 大概是遇到了什么事吧。 季浮舟在卧室里面听到她们好像吵起来了。 「你没事吧？」季浮舟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事。」叶听风忽的惊醒过来，按了按眉心，摇了摇头。 「程观月走了？」 「嗯。」 「哦。」 季浮舟松了一口气，才拉开房间的门从里面出来。 叶听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好像渐渐又有些出神，像是喃喃自语一般轻声说道：「来c市之前我刚跟她吵了一架。」 季浮舟投去疑问的视线：「这次也是同样的原因吗？」 叶听风轻描淡写地带过这次争吵：「只有一部分。」 「之前我们一直待在一起是因为家里人的要求，但是去年我哥哥和程观月姐姐订了婚，他们也就没有再强求我们一定要绑在一起了，那时候我就跟程观月说我们可以分开。」 但是程观月不同意。 她们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二人的互补互相扶持，若是拆分下来单打独斗，就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了。 更何况她们已经绑定了这么长的时间，若是突然分开绝对会反噬的厉害。 叶听风考虑过、也表示能够承受这样的后果。 毕竟她并不是真正只靠流量吃饭，也愿意沉下心去静心沉淀几年，再从头开始。 程观月却不能接受。 她平生最不能接受从高处坠落，哪怕只是往后退上一步。 若仅仅只是捨弃组合未来的利益，她还勉强可以考虑，但因此抹销过去所有的积累，她就完全无法接受了。 第81页 叶听风和程观月作为组合签下的合同有十年，这也是她们曾经约定过的渐渐分开的时间。 眼下才过了三年。 只要有一个人不同意，这份合同就只能继续维续下去。 叶听风不可能公开跟程观月撕破脸，私下里却因为这件事吵过很多次架。 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不欢而散。 但即便跟程观月说了那些话，这件事实际上跟季浮舟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合同仅仅是规定了要作为组合一起行动，却绝不包含炒cp的部分。 公司实际上也并不限制她们私下谈恋爱，只是确定关系之后需要报备一下而已。 叶听风只是并不喜欢维持这样的状态。 这关系听起来可真够纠结的。 季浮舟听得有些怔愣，感觉像是在听什么狗血故事。 虽然从叶听风平时无意间透露出来的态度也能看出来，这两人关系不像是表面上那么好，但细究之下，只怕比她预想中还要糟糕。 至少听起来不像是什么至交好友。 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 好在不只是为了自己才反目成仇，这让季浮舟心底稍安，她可不想跟「红颜祸水」四个字扯上什么关系。 季浮舟回过神，便看到叶听风正盯着自己发呆。 两人对视了片刻，就只有大眼瞪小眼。 「……」 「……」 季浮舟想安慰叶听风，但这种事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叶听风先一步移开了视线，「以后我会再想想办法的，别担心。」 大约是意识到季浮舟的担忧，叶听风勉强扯出笑意。 这个问题暂时无解，她也不想再深入聊下去，只会徒增烦恼。 再转头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这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差不多也快要到睡觉的点了。 「早点回去休息吧。」叶听风站直了身，对季浮舟说道，「观月应该已经走了。」 季浮舟不安地摸了摸眼皮，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今晚是这么煳弄过去了。 至少没有搞出什么特别尴尬的局面来。 叶听风起身送她出门。 - 夜间还有些寒凉。 刚走出楼道大门，迎面一阵夜风吹来，带来几分寒意。 冷风也将过热的大脑吹得清醒了一些。 程观月在门口停驻了片刻，渐渐冷静了下来。 又一阵冷风吹过，她拉紧了羽绒服的拉链，将被风吹乱的刘海撩到耳后，一手拖着行李箱，一边掏出手机准备叫车。 程观月之前就定下了一个短租的公寓房，跟宾馆没什么区别，配套设施都很齐全，距离季浮舟的公司也不算太远，隔天直接赶过去也还算方便。 来之前她已经叫司机帮忙带了钥匙，这时候直接叫车去目的地就行了。 电话还没有拨出去，她忽的顿了顿。 她伸手摸到自己的口袋，发现原本塞在口袋里的钥匙不见了。 羽绒服的口袋很浅，她一心只顾着去找叶听风讨说法，接过房卡也没太在意，就随手塞进去，之后就更没心思去注意这点小细节了。 直到这时候她才意识到钥匙不见了。 大概是掉在楼上了。 情绪激动起来的时候，是很难注意到外界那点无关紧要的动静的。 程观月微微拧了拧眉，拖着行李箱又转身进了电梯。 - 季浮舟在楼道里捡到了一串钥匙。 朴素的银圈上挂着三把钥匙，翻来覆去看了一遍，也没看出任何标记来。 就连掉落的位置也是正好卡在楼道通向电梯之间，难以分辨到底是谁丢下的。 「送到物业去吧。」季浮舟提议道。 叶听风想到了程观月，但又觉得她没这么粗心，而且她也没见过程观月身上有这样简陋的钥匙串，便点了点头。 「我陪你去，正好认认路。」叶听风一边说，一边回去多拿了件风衣，她还没来得及关门，「外面冷，披件衣服吧。」 季浮舟迟疑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也就没特意再回去一趟。 不过就是拾金不昧、顺手为之的一件小事而已，季浮舟顺手习惯了，甚至没想着过会儿再去，以免路上一不小心撞见没来得及走远的程观月。 可能有那么几个念头想到过了，但很快又略过去。 哪有那么巧的事？ 脑海里就只剩下这样的想法。 季浮舟低头扣好大衣的扣子，叶听风比她稍微高一些，但身形相差不是很大，外套穿着也还算合身。 叶听风顺手伸手过去帮忙。 「你……你们——」 熟悉的声音微微带着几分颤音，正从前方传来。 季浮舟手一抖，下意识抬头，却恰与低着头的叶听风撞了个正着。 唇角擦着对方脸颊蹭了一下。 但季浮舟却顾不上在意这个小问题，她微微瞪大了眼睛，朝前方看过去。 程观月站在电梯口的位置，停住了脚步，死死地盯着站在门口的两人。 她的表情，很精彩。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里就是补全啦~ 因为字数又不小心多了233所以迟了一点点 - 感谢在2021-02-04 23:58:00~2021-02-05 23:58: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82页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九墨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余音 2个；赵冕仲、琴音绕山河、黑璃、诸葛大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偷偷摸摸的弯 18瓶；fepot 10瓶；封墨 5瓶；黑璃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36 还会有什么比这更尴尬的情况吗？ 季浮舟和叶听风同时呆愣在原处。 明明她们都没有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 但迎面撞上突然折返的程观月，却都莫名有些心虚。 好像是她们背着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程观月靠在墙边，盯着那边的两人说不出话来。 从她的角度去看，刚出电梯一抬头, 就见两人好似拥抱一般的姿势, 站在叶听风的家门口。 季浮舟身上的衣服也是叶听风的。 她不过才下楼几分钟，季浮舟就从叶听风家里来回了一趟吗？ 还是说, 季浮舟本来就一直待在叶听风的家里？ 或许她也早就将程观月和叶听风之间的争吵听得清清楚楚。 季浮舟只是不想见到她。 程观月自然而然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她才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假装自己不在。 这也是程观月曾经担心过的问题。 她害怕自己哪怕已经站在了季浮舟的家门前，亲口对她说出自己的名字, 季浮舟也不会给予任何回应。 哪怕她实际上在家。 程观月对此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因此也早就准备直接去公司找季浮舟。 至少这样的场合她绝不会直接跑远。 但眼下的情况却绝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季浮舟跟叶听风在一起。 她们看起来比自己想像得还要亲密。 看到两人站在一起旁若无人的气场，程观月只觉得无比刺眼。 叶听风不过就比自己早来了几天，竟然已经跟季浮舟如此亲密了吗？ 明明在多年以前，叶听风连话都不敢主动跟季浮舟说，而在季浮舟眼里, 「叶听风」这个名字也几乎是查无此人, 至少绝不是什么会让她放在心上的人物。 凭什么？ 叶听风比她早的这几天，是凭什么跟季浮舟熟稔到如此地步的呢？ 程观月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压进掌心, 几分刺痛感让她勉强保持着理智。 至少没有立刻冲上去质问她们。 程观月沉默的这片刻里, 季浮舟也愣了愣神，初时的尴尬过后, 也没听到对方质问的话语，她慢慢放松了下来。 不过就是故人重逢而已。 季浮舟无意间地捏紧了那串捡到的钥匙，冰凉的钥匙压进掌心, 她忽的回过神来。 「这个钥匙……」季浮舟举起那串钥匙，问程观月，「是不是你丢的？」 否则程观月也没理由再往回跑一趟了。 这一声打破了那诡异的沉寂，程观月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外露，表情怕是不太好看，勉强弯了弯唇角，朝季浮舟笑了一下。 「好久不见。」 这温和的一声之后，她又变回了平日里那个温柔体贴的大家闺秀。 她看起来跟过往也没什么差别—— 跟隔着屏幕看到的那个人物形象也差不多。 总之明面上交往起来是个会让人感觉很舒服的人。 季浮舟与程观月对上视线，看到对方眼底的笑意，真诚到让人难以怀疑是她刻意伪装出来的。 恍惚只有一瞬，仿佛穿越时空看了一眼过往。 季浮舟很快回过神来，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像是有些不自在似的，也对她回以一笑：「嗯。」 就这么简单地应了一声。 也没有更多的寒暄了。 就连笑容也带着些腼腆，不因为变得胆怯或羞涩，只是混入了疏离。 但也没有夹杂着任何厌恶和牴触。 仿佛就只是看到了一个寻寻常常的故人而已。 程观月说不清心底是高兴多一点，还是酸涩多一点。 高兴是季浮舟没有讨厌自己，自然也没有恨自己，甚至很有可能并不怪罪自己。 酸涩是因为距离自然而然的疏远了。 曾经的季浮舟，只要远远地看见程观月，眼底都会亮起光，然后就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进去了，所有的注意力都会投注到程观月身上。 她会先远远地招手，如果周围没人，就会大声叫着程观月的名字，在那同时就匆匆朝程观月跑过去。 不管她原本的目的地是哪里，但凡看到程观月的影子，她就毫不犹豫地掉头转向。 无一例外。 但是现在没有了。 此时此刻，季浮舟只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有十米吗？或许没有。 她没有走向程观月，甚至还下意识地往后退开了一步。 投过来的视线也有意无意地迴避着。 程观月看不到她眼底的光了。 「钥匙——是你的吗？」 季浮舟再次晃了晃指尖挂着的钥匙串，叮叮噹噹的脆响在空荡荡的楼道里迴响着。 她们已经在这儿站了许久了。 程观月回过神，点了点头：「是我不小心丢下来的，谢谢你。」 季浮舟终于走向了她。 「那省得我们再跑一趟了。」 第83页 季浮舟在程观月面前停下来，微微抬起手，等着她回神。 程观月慢了一拍才想起来伸手，还带着几分温度的钥匙落到她的掌心，哗啦一声轻响就落定了，手掌被那点微末的重量压得轻颤了一下。 季浮舟又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程观月记得那是她感到不耐烦或者不自在的时候习惯性的小动作。 程观月的存在仍是给了她几分压力。 「下次记得收好。」季浮舟想了想说道，「早点回去休息吧。」 像是没话找话。 她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叶听风。 叶听风一直站在原处没打扰她们，接收到季浮舟的求救信号，才主动开了口。 「早点回去吧。」叶听风这话是对程观月说的，「我刚刚已经通知司机了，他一会儿就到楼下来接你。」 这回是彻底堵死了程观月半夜再往回跑的可能性—— 就算跑回来，起码司机也会通知叶听风一声。 偏偏叶听风还是有正当理由的：「你一个人在c市，人生地不熟的，这么晚自己打车也不安全，我跟司机说过了，他一直送你到门口的。」 那你怎么不干脆让我留下来住一晚算了。 程观月差点对着叶听风脱口而出。 但叶听风电话已经打了出去，而且当着季浮舟的面，程观月也不好跟叶听风发火，只得压着性子将怒意压了回去。 「而且你明天不是要去公司吗，坐了这么久飞机也该累了，不好好休息明天迟到了可不好了。」叶听风继续提醒道。 「……多谢关心。」程观月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以前怎么没发现叶听风这么喜欢说废话呢。 程观月在心底也是咬牙切齿。 但面上还得保持微笑。 司机明显还没有到，叶听风和季浮舟都不想把程观月请回自己家做客，但是让程观月一个人在外面空等也不太像话。 于是三人便僵持在了原处，一个个面面相觑着，既没有新的话题，也没有叙旧的意思。 程观月倒是有心跟季浮舟聊几句，但叶听风杵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盯着她看，目光里藏着几分警告。 而且季浮舟疏离的态度很明显，程观月一贯伶牙俐齿，一时间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起头。 也撂不下面子。 当年程观月毫不在乎地目送着季浮舟远去，如今再巴巴地主动凑上去，就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装作因为工作偶遇才是最顺其自然的和解方式。 却没想到在这里就这么戏剧性地撞上了。 最后还是季浮舟先开了口，她往后退了那么几步，侧过头去看叶听风，装作关心地问道：「司机什么时候到啊？」 叶听风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答道：「刚刚他回覆说要一刻钟，现在应该还剩不到十分钟。」 季浮舟看了眼程观月，提议道：「不如我们把程老师送到楼下，陪她一块等一会儿吧吧。」 这样免于担心程观月一个人在外面出事，也尽到了礼数。 总归比直接请进家门来得好。 叶听风点了点头，她也不想真的让程观月出什么事，因此第一时间就联繫了余姐和司机。 一是确认他们知情，免得程观月是真的一时冲动做出了什么不过脑子的事，虽然可能性很低，不过也是以防万一。 二来便是让他们安排人处理好程观月入住的事。 好歹是个大明星，不仅仅是要住得舒服和安全，其他方方面面的隐私和便利问题也很重要，这方面余姐要比她们有经验得多。 「走吧。」叶听风看了程观月一眼，提醒她移步。 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默契无比，程观月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但她也做不出别人送客，她还觍着脸硬要留下的事。 她有些烦乱地扭过头，按下了电梯键。 没什么人来往，电梯很快就停下来，三人一同上了电梯。 电梯里安静得过头，谁也没说话，只余一地无声的尴尬。 好在很快就下到了一楼。 三人出电梯的脚步都有些匆忙。 叶听风走在最后，落后季浮舟一步，在走出楼道大门前拉了她一把。 季浮舟脚步一顿，回头看了她一眼，轻声问道：「怎么了？」 叶听风摇了摇头，伸手帮她把大衣上最后一颗扣子扣上。 外面的夜色寒凉，有些微的风从楼道口吹进来，就沾了些寒意，从领口灌进去自然是冷的。 大衣多扣了一颗扣子也不会更保暖一些，但钻进去的风少了一些，也就没那么冷了。 季浮舟愣了愣，低声说了「谢谢」。 程观月停下脚步转回头的时候，叶听风已经松了手，直起了身，但两人的距离依然近得刺眼。 「怎么了？」程观月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季浮舟随口应道，「先在楼里等吧，司机应该可以开到楼下？外面应该挺冷的。」 「他说到楼下会打电话。」叶听风补充道。 叶听风说着，倒是又想起来多问了程观月一声：「司机的电话你应该有吧？」 不是通过网络联繫的社交帐号，而是电话号码。 网络难免会出些故障，紧急情况之下自然还是有电话最保险。 第84页 程观月点了点头：「来之前余姐已经把这边相关的人的联繫方式都给我了。」 当中还包括了季浮舟的。 只是她之前申请了好几次，季浮舟都没有通过她的好友申请。 她又拉不下脸说自己连发了好几个申请还被拒绝的事，但有联繫方式总是关系开始的第一步。 眼下这倒是个机会了。 想到这里，程观月心头一动，抬头看了季浮舟一眼。 「说起来，浮舟以前的帐号和电话都换了吗？」程观月问道，「之后一段时间工作上的事可能都要打扰到你了，不如留个联繫方式吧。」 说着她掏出了手机，还没等她点开自己的帐号，就听到季浮舟毫不犹豫的一声：「还是不用了吧。」 程观月怔了怔，抬起头就见季浮舟神情有些尴尬，好像是在为自己拒绝得太果断而懊恼着。 但季浮舟没有改变主意。 「毕竟你现在是明星嘛，我手机经常丢，被别人捡到就不好了。」季浮舟解释道，「而且你们开完演唱会就回a市了，不一定能再碰上面——所以，还是算了吧。」 直白点来说，季浮舟觉得自己跟程观月没有什么联繫的必要。 「工作上的事我也只是打酱油的，帮不上什么忙，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叫人转告我一声就好了。」一定会有很多人很乐意去帮大明星的忙。 程观月的笑容微微僵了僵。 若季浮舟的话勉强还能说得通，但叶听风在一旁的补刀就绝对是故意的了。 「如果你真的有什么『要事』要通知到她的话。」叶听风刻意咬重了某些字音，说着顿了顿，尽力抑制着上扬的嘴角，「我可以帮你转告。」 程观月：「……」 作者有话要说：　　叶：见缝插刀（bushi） 第37章 37 司机很快就到了楼下。 看到莫名之间行成了对峙局面的三人, 他下意识缩了下脖子，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迟疑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叫了声「程老师」。 程观月转过头来对他笑了笑：「麻烦你多跑这一趟了，真是不好意思。」 她话语和神态里全是歉疚, 司机自然不会责怪, 连连摆手摇头，说「没事没事」。 这本来就是他的职责, 兼之程观月态度又好, 他反倒有些受宠若惊。 可能是自己感觉错了吧。 司机不由这么想道。 程老师这么好脾气的人, 怎么可能跟叶老师闹矛盾呢。 叶听风也朝司机颔了颔首，说了声「辛苦」。 司机彻底放下了心, 接过程观月手里的行李箱, 请她上车。 程观月最后扭头朝叶听风和季浮舟看了一眼。 主要是看季浮舟。 季浮舟眨了眨眼，像是反应过来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便抬起手，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然后就没了。 普普通通的一句客套话，就像是昭示着她们此刻的关系, 不过就是点到即止。 程观月坐上了车。 关上了车门, 就看不到她的神情了。 车很快启动并开远了，遗留下的那点汽车尾气也很快消散于寒风里。 季浮舟站在原地看着车开远的方向怔了许久。 她并不像真的是表面那样毫不在意。 一颗心提到现在，回忆起来却好像也没什么了。 「也就这样而已啊……」季浮舟喃喃自语着。 跟程观月碰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程观月照旧还是那么温柔, 绝不会当面指责逼迫她什么, 甚至要比过去更加体贴。 或许是时隔多年再度成长，渐渐就越发成熟了。 因为关系的退化, 连那点只能叫身边人觉察出来的漫不经心也不见了。 与她保持表面的友好关系并不困难。 季浮舟也可以拒绝她的要求。 她当然可以拒绝她。 - 翌日。 程观月到那家公司的时候，发现季浮舟并不在。 并不算太意外，毕竟叶听风都那么直白地劝告过季浮舟了。 而叶听风有的是办法把季浮舟支开—— 拒老闆说, 季浮舟是给叶听风跑腿去了。 善解人意的程观月自然表示不会介意这点小问题。 叶听风在旁边冷笑了一声。 听老闆介绍了一上午的进度详情之后，程观月说想出去转转，老闆自然没有拒绝，忙不迭地叫人带她四处去转转。 「啊呀今天真不巧，浮舟刚好不在，回头我跟她说一声，之后程老师要是有什么需求，直接找她就是了，叶老师对她都没什么意见呢。」 之前那次意外之后，叶听风倾向明显，最终仍是选择给这家公司一次机会，老闆便觉得套近乎的计划着实是有效的。 如今虽说危机暂时过去，但跟两个大明星打好关系是绝对没有坏处的。 老闆心里想的是，季浮舟连叶听风这么难接近的人都能套成功，程观月这么温和的人肯定也不在话下。 所以他便自顾自地承诺了下来。 程观月当然没有意见，反倒笑意加深了些许，真心实意地说了一声：「谢谢。」 这才是她原本的计划。 季浮舟总不至于为了躲程观月连工作都不要。 老闆高兴地搓了搓手，连连说着「哪里哪里」，一边叫来了助理让人带着程观月出去转转，一边低声嘱咐一定要好好照顾，千万不可以得罪。 第85页 程观月独自出了门，再三保证只在公司内部转转，助理也不好强求，只得干脆跑到门口守着。 而程观月就真的只是在公司内部转了转。 本来是因为在会议室里听得有些不耐烦，出来之后倒是对季浮舟工作的地方起了几分兴趣。 又小又破。 程观月很快得出了结论。 当初这家公司是她定下来的，因为她看中了某个案例的舞台效果，在这方面她还算有魄力，并不因为对方公司小就轻视对方。 但是作为季浮舟工作的地方来说，她就怎么看怎么不满意了。 地方不够大，好多人挤在一起，有些基础的设备明显老旧，角落的凳子腿短了一段也没人理。 员工看着也没规矩，还有人在上班时间摸鱼。 程观月路过茶水间，听到不少人在里面说闲话，有男有女，吵吵闹闹的听着让人头疼。 直到她听到季浮舟的名字。 「……季浮舟真的要跟大明星走了？」 「她到底有什么魔力啊，大明星都被迷得神魂颠倒的，不就是个小打杂的。」 「少说两句吧，人可是早就来公司了，也就是不争不抢的，但资歷比你还老呢。」 「有资歷有屁用，谁不知道当初汪冰绡把她拉进来就是来垫背的，现在这么尴尬她也得背锅，说不准走了还是好事呢。」 「你们也想太多了，不就是负责接待吗，不许人家大明星平易近人吗，你们看演唱会结束之后还有谁搭理她。」 「不是说都唱情歌了吗，这还没什么？」 「你脑子没锈吧，俩女的能有什么啊，你这是被那个实习生给洗脑了？」 …… 一群人叽叽喳喳，也没说个所以然来，全是道听途说。 程观月微微拧着眉头，正要走，却又听到里面一人略微提高了音量。 「你才被洗脑了呢！」 「就算人家大明星没那意思，架不住季浮舟自己多想啊，她不也是跟那姓杜的小实习生一样嗑什么什么cp吗，说不准本来就不是正常人。」 「而且你们没发现就是那次唱情歌的小道消息传出来之后，季浮舟对大明星的态度都不一样了好吗。」 「平时恨不得离个三丈远，好像多不情愿似的，那之后不还是巴巴地往跟前凑，嘘寒问暖的。」 「要不是知道她是我们公司的，我还以为她本来就是大明星的贴身助理呢，不然你们以为她要跳槽的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 …… 之后又有人反驳，剩下的声音却都嘟嘟囔囔的，有些听不真切了。 程观月目光微微沉了沉。 这种情况之下，她当然不会冲过去打断别人，听着那些人像是渐渐转移了话题，她才继续朝前走。 但那些话还是不由自主地挂在了心上想着。 从唱情歌事件过去之后，季浮舟的态度就有所转变了。 这是程观月最先注意到的一点。 或许她也是在那时候意识到叶听风对季浮舟的心思没有灭、甚至已经付诸了行动，所以格外印象深刻。 那时候她只有满腔的怒火，激动的情绪上头，就已经想不到其他的事。 她知道自己有时候情绪不太稳定，一旦到达临界点，她就会强迫自己将那件事暂且放下。 之后一段时间，她也有意无意地迴避着那段记忆。 但她终究还是回想起了那件事。 自己到底比叶听风差在哪儿了？ 程观月在见过季浮舟之后一直这么思索着。 论起旧情，自然是她跟季浮舟缘分更深，即便因为分手的事而让季浮舟对她心有芥蒂，可叶听风于她而言，理应比陌生人好不到哪儿去。 更何况叶听风现在是明星，天然就带着许多麻烦，季浮舟「隐居」在此处，本应是有多远跑多远，怎么还会主动靠近她？ 算上叶听风抢先的时间，也不应当造就这样大的优势。 直到这时候，在某一个灵光乍现的瞬间，程观月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因为叶听风给季浮舟告白了。 过往的记忆给了她错误的认知，因为以前叶听风一直独自站在远处看着，连上前跟季浮舟搭话都不敢，认识了那么长时间，还有程观月这个中间人在，却还混得跟陌生人一样。 于是程观月便理所当然地认为叶听风胆小怯懦，即便是站在喜欢的人跟前，也依然会紧张到连话都说不出来。 但是她忘记了，那时候叶听风主动退让，是因为季浮舟喜欢程观月。 而且季浮舟实际上并不是那么难以接近的人。 或许是因为当初是季浮舟主动告白，程观月也险些忘记了最初是自己先接近的季浮舟。 那时季浮舟冷漠乖戾，在普通学生里名声极差，因此才没有人敢接近。 但是程观月死缠烂打着接近了一阵之后，很快就发现这人根本就是虚张声势。 季浮舟不擅长拒绝别人，是标准的面冷心热。 十年前她就是这样的人，很难说十年之后的今天是否有分毫改变。 想追季浮舟，礼貌地保持距离是行不通的。 程观月终于有了一点是自己想要主动追人的认知。 她不可能再指望季浮舟主动回过头来，再像以前一样追着她告白了。 第86页 毕竟现在是程观月捨不得，而不是季浮舟。 - 季浮舟刚抱着花盆回来，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又想去伸手揉眼睛。 叶听风拦住了她，先让她去洗手。 「最近我怎么老是感觉有人在念叨我。」季浮舟用力眨了下眼睛，她觉得自己眼皮跳的情况也没有好转，「我最近应该没有得罪什么人吧。」 叶听风把剩下的花盆摆好，一边担忧地劝了一句：「不舒服的话，去医院看一下吧。」 季浮舟摇了摇头，说得信誓旦旦：「没事，我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很多年没生过病了。」 叶听风最后还是多劝了一句：「不要抱有侥倖心理。」 总归是出于担忧，季浮舟并不讨厌这一点，又眨了一下眼眼睛，点了点头。 手上洗干净了，她还是忍不住去揉眼睛，一边抬头看到叶听风把花盆放到阳台上，忍不住给了点建议。 「往右边放点比较好，早上就能晒到太阳。」 叶听风依言移了位置。 这是最近叶听风突然起了兴致，想在阳台上养些花草，说要是养得习惯到时候可以带回a市去，季浮舟也就憋住了劝阻的话，答应帮忙去花鸟市场抱几盆花来。 因为是早就答应好的事情，所以没去公司也不算是故意逃避。 但客观上还是藉此免了一次跟程观月见面的机会。 虽说这种被动的消极抵抗并没有什么用处。 季浮舟看了一眼手机，只想嘆息一声。 老闆特意连着发来了好几条大长段的嘱咐，无非就是一定要跟程观月也打好关系，多加关注对方的心理状态，一旦有什么异状就要立刻向他报告，免得惹人不开心，又让这桩生意有什么波澜。 季浮舟自然也只能答应下来。 唯一的反抗也就是延迟了几个小时才给老闆回復消息。 这么想着，季浮舟才终于想起来问起前情：「说起来，程观月怎么昨天就来c市了？不是说三月中旬吗？」 叶听风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不算谎话，只是隐瞒了她猜到了实情的事实。 要说程观月最近受到了什么刺激，突然要往c市跑这一趟，也只能是因为季浮舟了。 她急了。 但叶听风当然不可能这么直白地告诉季浮舟。 「不过我问过余姐了，她在a市的工作还没有结束，明天早上就要回a市处理接下去的工作了。」叶听风解释道，「下次再过来就是三月份了——可能是担心演唱会的事吧。」 「那她还挺负责的。」季浮舟感慨了一声。 「嗯。」叶听风不动声色地应着。 「那你明天早上要去送她吗？」季浮舟继续问道。 「不用，会有司机送她过去。」叶听风答道。 「哦。」季浮舟点了点头。 她听到这话已经没什么感觉了，也就是随口问上那么一句。 手机「叮」的一声响，又有一条好友申请发了过来。 再看头像，好像是之前被她当做推销员的那个帐号。 但是老闆刚在聊天记录里提了一句，截出了这个头像说是程观月，季浮舟就不能当做没看到了。 「程观月添加好友为什么不发备註？」季浮舟有些奇怪，「我还以为是什么gg推销。」 「如果她备註了，你就会同意吗？」叶听风问她。 「嗯……」季浮舟谨慎地思索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应该也不会加——如果不是为了工作的话。」 「为什么？」 「因为有可能是借明星的名义骗钱的。」季浮舟扒着手指头列举理由，「也有可能是有人闲着无聊来整我——好多人都知道我是你们的粉丝，就算真是她……」 季浮舟顿了顿，认真地想了想接着说道：「我好像也没有什么加的必要。」 - 傍晚，天色渐暗。 程观月坐在自己租的公寓客厅里，脚边是摊开收拾了大半的行李箱，旁边桌上摆着几听啤酒，还有几瓶白酒。 客厅里灯没开，只有外面的霞光透过阳台照进来，屋里仍是有些暗沉。 程观月抓着一听啤酒，低头看着手机。 那条添加了许久的好友终于申请成功了。 对面是季浮舟发来的一个笑脸，客套地说了几句，如老闆找过她了，如果程观月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就尽管吩咐，只要力所能及之内她尽量办到云云。 程观月回了个「好」字过去。 她切出帐号，看了眼明早机票的时间，神情有些莫测，迟疑了片刻，又切回到了帐号的界面。 「哐当——」 酒瓶撞到一起，发出一声轻响。 程观月抬头瞥了眼旁边的几罐酒，抬手拿起其中的一罐啤酒，一边低着头在对话框里编辑消息。 不知是因为醉了，还是因为紧张，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打字的速度也有些慢。 [观月：抱歉。] [观月：可能现在就有事要麻烦你。] [观月：我好像有点喝多了。] [观月：能麻烦你来帮帮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05 23:58:00~2021-02-06 23:58: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墨 2个；余音、fepot、琴音绕山河、五陵夜歌 1个； 第87页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温柔消音 10瓶；卑微小卒 9瓶；rxc知易行难 5瓶；爱吃糖的皮卡丘 2瓶；31206680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38 收到信息的时候, 季浮舟是有些意外的。 先前程观月见到她时表现得太平静，以至于让她以为她们两人之间所有的关系都已经变成了过去式。 包括那些浮于表面的「友情」，或许早已烟消云散了。 这次偶遇之后, 她们还是会渐渐变回陌路人。 程观月发的那些消息在她的意料之外。 季浮舟迟疑过要不要当做没看见, 但心底仍旧免不了几分担忧。 程观月表面上绝对是个乖乖女, 哪怕已经出道变成了明星, 也仍旧不沾染任何恶习。 当然也不会喝酒。 也不知道她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才突然喝起了酒, 还向季浮舟求助。 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事。 季浮舟虽然不太想跟程观月再有更多交集, 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求助而放着不管。 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呢？ 公司的生意丢掉还是轻的，日后她良心也难安。 所以季浮舟只犹豫了片刻, 最终还是应下来。 程观月发来了地址。 - 程观月确实不经常喝酒，但并非真的滴酒不沾，反倒是天生的不易醉体质，近乎千杯不醉。 「近乎」是指她意识还清醒着。 但面上仍会显现出几分醉态, 脸色微红, 眼神迷离，看起来摇摇欲坠。 季浮舟敲门进来的时候, 看到程观月这么一副状态, 一点也没有怀疑。 更何况后面的桌面上已经摆了好几个酒瓶。 「啪。」 一声轻响传来, 季浮舟摸索着开了灯，昏沉的室内顿时明亮了许多，程观月的醉态也愈发明显。 程观月努力睁大眼睛看了她几眼，而后伸手捂住额头，踉跄着退回到桌边，坐回到凳子上，抬起的手软绵绵的, 明显没什么力气。 「……冰箱里有食材。」程观月轻声说道，「能不能麻烦你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能醒酒的……我不敢进厨房……」 意识不清醒的时候进厨房无疑就是一场灾难。 季浮舟顿了顿，将顺路从药房买来解酒的药放到一边，她也不知道这种药有没有用处，反倒是醒酒汤之类的做过不少次，便转道去了厨房看看。 程观月趴在桌上，脸枕在胳膊上，歪着脑袋盯着季浮舟的背影看。 季浮舟不知道她是酒品足够好，还是实际上没有醉得那么厉害，这时候也不忘轻声给她道谢并解释。 「……明天下午有工作，早上要早起赶飞机，就这么睡过去明天可能会吃不消……我在c市也不认识其他人，只能麻烦你了……抱歉……」 季浮舟淡淡地「嗯」了一声：「没事，老闆吩咐过了，是我的分内之事。」 厨房里确实有新鲜的食材，大概是有专人刚送过来的，可惜程观月马上就要走，这些大概就要浪费了。 这些零碎的念头也只在季浮舟脑海里闪现了片刻，随即她拿了需要的食材便关上了冰箱门。 她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也没想着再多问一句程观月为什么喝酒。 那是程观月的私事。 季浮舟并不准备过问。 她不问，程观月反倒有些失落起来。 不过度干涉隐私，看似是体贴的举动，但那也仅限于对待陌生人，亦或是泛泛之交。 看到朋友独自买醉，担忧便是本能。 于情于理都该问一声，否则也只能说明这个「朋友」没有那么重要。 程观月习惯性多想，越想越不舒服，拧着眉头盯着季浮舟的身影看着。 幸好她此刻一副醉态，季浮舟只当她是觉得不舒服。 不多时，一杯温热的蜂蜜水被放到了程观月的面前。 「先喝点水吧。」季浮舟提醒道，「等会儿再吃点东西，你晚上吃饭了吗？」 程观月摇了摇头。 季浮舟接着问她：「有什么忌口的吗？」 程观月答道：「不太能吃辣。」 意思是其他的都可以。 季浮舟点了点头，给程观月报了几样菜，见她没反对，便又回到了厨房，多拿了些菜出来洗了切，忙得有条不紊。 程观月慢慢抓紧了面前的杯子，直到感觉有些烫手才无意识地松开。 她一直盯着季浮舟看。 季浮舟跟以前不一样了。 程观月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 以前的季浮舟说不上咋咋唿唿，但各方面都相当的「野」，比起那些有规矩有家教的普通人家的孩子来说，她就像是被彻底放养的。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规矩，相反她在吃饭休息或者与人相处的时候相当的规矩，甚至一度保持着食不言寝不语的好习惯。 只是其他方面就叫人不敢恭维，爬树上墙不提，自己家里也乱七八糟的，看得出来偶尔是有在收拾的，但全无章法，看起来还是一团乱。 更别提做饭照顾人——她不把自己毒死就不错了。 吃饭通常在学校食堂，放假的时候自己在家，要么点外卖，要么就是泡面馒头对付过去。 她也不挑嘴，有什么吃什么，楼下一家面条店她一连吃了好几年，从搬来吃到她搬走。 第88页 程观月后来无意间路过的时候，还被面条店老闆叫住询问季浮舟的近况。 最后程观月是打着岔敷衍过去，几乎是落荒而逃。 问她怎么样，她自然是不清楚的。 但回忆起过往，季浮舟是个连「自己照顾好自己」都做不到的人，更别提去照顾别人了。 她就像野草一样生长着，只需要阳光和露水就能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活下去。 体贴温柔更是无从谈起。 那是十年前的事了。 在失去联繫的那么多年里，程观月自然也想像过季浮舟会变成什么样—— 或许会变得沉稳理智一些，而不是继续整天出去打架斗殴。 坏一点的想像是她说不定因为打架出了什么事儿，程观月一度有意无意地搜集过各地的社会新闻，幸而从没看到过疑似季浮舟的名字。 但那些想像大多还是浮于空中的，而没有一个切实的载体。 就像程观月对季浮舟的执着，就好像是将自己心底的不安与遗憾寄托在了一个过去的幻影之中。 所以她一度感到迷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季浮舟。 如今再见面，程观月第一次有机会好好打量十年后的季浮舟，过去固有的印象被一点点敲碎了。 季浮舟变得比她预想中最好的情况还要沉稳，年少时的乖张戾气散去，只余下温和的笑脸，还有无微不至的关切体贴。 软和得让人难以想像她曾经也有过人人敬畏的恶名。 几乎与当年的程观月有些像了。 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她要比程观月真实许多，而并非时时刻刻都记挂在心上如本能一般的伪装。 似乎也变得无趣了。 唯有那一张脸还与过去别无二致。 就好像时光从没在那张脸上留下痕迹，或许是因为变得爱笑了，脸上轮廓越发柔和，年纪看起来比程观月和叶听风还要小上一些。 程观月看着那张脸便陷入恍惚。 她感觉现在的季浮舟与过去既有的印象差别太大，本该敲碎她的滤镜，将她拽回别离数年后本该渐行渐远的现实。 但看着那张脸的时候，她又觉得时光还没走远，还是原来没有意识到分别的时刻。 她还是不想放季浮舟走。 哪怕已经变了性格，她还是希望季浮舟能回到她的身边。 或者倒不如说，眼下这个成长后的季浮舟更让她心动。 为什么呢？ 程观月感觉到酒意有些上头了，脑子晕晕乎乎真有了几分意识不清醒，直到桌上传来一声盘子撞击的轻响，她抬起头，就见季浮舟放下一盘炒好的菜。 刚出锅的菜还冒着热气，程观月隔着氤氲的热气看到季浮舟的脸。 季浮舟繫着围裙，无论是切菜还是炒菜的动作都相当的熟练，想来味道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放下菜的时候，她还投来关切的一眼，见程观月没有露出难受的表情，才放下了心。 看到杯子空了，她便又默不作声地帮她添上热水，到手后冷热温度正好。 看起来像是已经习惯于照顾别人了。 是谁让她习惯了的呢？ 程观月无意识地想道。 刚开始的时候是不是也有慌乱的时刻，跟她在一起的人有没有因为她手忙脚乱的搞砸事情而忍不住训斥她呢？ 至少程观月是没有过的。 无论季浮舟搞砸什么事情，当初她们在一起的时候，程观月从未开口指责过她一句。 一开始的时候甚至还会费劲心思去帮她收拾烂摊子。 所以季浮舟那么喜欢她一点问题也没有。 她拒绝不了程观月的温柔。 那为什么之后又不喜欢了呢？ 程观月抬头看向季浮舟，就见她刚把最后一盘菜端上桌，正解着围裙，一边低头看了眼手机，似乎预备着要走。 「粥等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吃点菜。」季浮舟跟她打过招唿，「吃完就早点洗洗睡觉吧，碗放在这里，可以找家政收拾，你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抽空来帮你收拾。」 「你要走了吗？」程观月问她。 「嗯……嗯？」季浮舟愣了一下，像是意外于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我留下也没什么事了吧？留下来只会打扰你休息。」 她顿了顿，话语里全是关心，还不忘提醒程观月：「你不是早上的机票吗？早点休息比较好哦。」 从始至终，她一句都没有追问过程观月出了什么事。 就好像只是被人叫来完成一件任务一般。 此刻任务完成，她便要离去，对任务的内情也毫无兴趣。 临行前的关切与提醒仿佛只是礼貌性的本能。 却只会叫无端在意着这一点的当事人越发地感觉到当中蕴含着的漫不经心。 程观月莫名觉得有些嵴背发冷，抓在手里的杯子没有拿稳，微微一颤抖，「哐当」一声，杯子砸到桌面上，溅出的水珠落到她的手背上。 她没去在意，只抬着头盯着季浮舟看。 不似酒醉后的迷离，反倒渐渐有了几分暗沉的意味。 程观月忽的回想起来，在多年以前，跟季浮舟还在一起的时候，她似乎也是这样的态度。 只要尽到表面上的责任就好。 后来渐渐就像是玩腻了游戏，越发的不耐烦，只是强忍着。 第89页 面对着季浮舟的时候，另有一种隐藏在深处的心态，叫程观月仍能和季浮舟维持关系，而不是想方设法地主动提分手。 此时此刻，程观月却又在季浮舟身上感觉到了相似的心态。 只不过她们的位置调转了。 季浮舟盯着发出动静的杯子看，程观月盯着她看。 「季浮舟。」程观月叫住了她，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不是在可怜我？」 第39章 39 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一定很可怜吧。 程观月并不认为自己可怜。 即便她实际也没比这好到哪儿去。 但她曾经觉得季浮舟很可怜。 早在刚认识的时候，她就意识到季浮舟过于「独」了。 没有朋友，看不到家人, 也没有什么人愿意跟她走在一起。 当然后来她知道季浮舟也是有朋友的, 跟班上同学的关系也不算太差。 但那时候即便是周钰, 跟季浮舟的关系也说不上有多亲密。 季浮舟大部分时候都是独来独往。 一个人游离在「正常」的体系之外, 就会变得格外显眼。 程观月也因此也越发地注意到她的存在。 一开始确实存了几分利用的心思, 答应在一起只是闲着无聊顺口为之, 但后来能够将那段关系持续下去, 而不是当做玩笑做处，委婉拒绝, 不能说当中没有没有这样的原因。 程观月觉得季浮舟很可怜。 尤其是在季浮舟带她回家去的时候。 倒也不是什么很正式的场合，只是程观月去食堂的时候被同学迎面撞上，泼了一身的汤汤水水。 又正值夏日，汤汁渗透短袖校服, 黏腻地粘在皮肤上叫人格外的不舒服。 程观月跟老师请了假, 趁着午休的时间回去换衣服。 她在校外撞上了季浮舟。 季浮舟住的地方距离学校并不远，只隔了两条巷子, 她翘了上午半节体育课回去睡觉, 在楼下面馆吃完饭正准备回学校。 程观月知道她住在附近, 便顺口问了一句可不可以借她换件干净衣服。 她没叫司机，那天早上司机就跟程父请了假，她自然不可能再那么不懂事地去打扰别人。 但她又不乐意在夏天去挤公交，更何况一来一回耗在路上的时间就太久了，她不想因为迟到或者旷课给老师留下不好的印象。 正巧就这么幸运地撞上了季浮舟。 季浮舟比程观月个子高一些，衣服也要大一码，但总好过小一码勒得难受, 也能将就着替换一下。 闻到程观月身上那一股子若有若无的菜味，季浮舟先扭过头去闷声笑了一阵。 是因为她从没有见到过程观月这么狼狈的模样。 第一次见还挺新奇的。 其次就是有点高兴，程观月愿意求助她，也说明她信任自己。 季浮舟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在程观月略带不满的瞪视之下，她勉强止住了笑意，轻咳了一声，转身领着她往住的地方走。 季浮舟住的地方在旧居民区的二楼，有个小露台，往前走几步拐进去有好几家住户，楼下几乎都被租给了开店的，斜对面的巷子口就是开面馆的，去学校算是必经之地。 也是够图省事儿的了。 程观月跟在季浮舟的后面，走进旧楼道的时候还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这种地方的环境不算太好，因为年代久远，但毕竟隔壁就是市重点的高中，很多有孩子的人家削尖了脑袋想要买下这里的房子。 再不济也要想尽办法租房陪读，方便孩子上下学。 所以这里的房子实际上价格不菲，就连租金也高得离谱。 当然也有不少在陪读风潮兴起之前就住在这里的老住户，大多都是老年人了。 程观月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她家里有专职的司机，而且住的别墅距离学校也不算特别远，因此也不怎么看得上这种地方。 她没怎么在意季浮舟是怎么住在这里的，只要没偷没抢，她都不是很在乎。 跟在季浮舟后面进了门之后，程观月先被里面的凌乱程度惊呆了。 房子的户型不错，坐北朝南，走进去就是宽敞的客厅，看装修细节之处算不得用心，但用料也绝不是粗制滥造敷衍了事。 可惜现任主人并没有好好爱护，沙发上堆了一堆衣服，也不知道是干净的还是刚换下来的，茶几上还摆着泡面杯——绝不是刚刚才吃完的，却到现在还没有收拾。 本该好好摆在厨房里的碗也东一个西一个的乱放着，鞋柜边还歪歪斜斜地堆了一摞书，旁边的纸箱里什么都有，大约都是平时随手乱丢进去的。 一眼扫过去就没一个东西是整整齐齐地放在它们该放的地方。 大约是觉察到了程观月震惊的目光，季浮舟难得感觉到几分窘迫，摸了摸鼻子小声解释了一句：「早上赶着上课，没来得及收拾。」 但眼前这副「壮烈」的图景，绝不是一个早上就能形成的。 程观月一时都有些无言。 难道没有别人帮着季浮舟收拾吗？ 她觉得有些奇怪，季浮舟怎么说也还是个学生，上学放学比一般成年人工作时间还要长，若她真有几分心思放在学习上，回来之后也就没什么精力再打扫卫生了。 第90页 但季浮舟家里根本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 书房里的书都是季浮舟自己的课本，除了高中的还有初中的——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确实还有一个初中。 季浮舟可能更早以前就独自住在这里了。 唯一的卧室里也只有一张床、一个枕头，柜子里也全都是季浮舟一个人的衣服，除了校服，乍一眼看过去几乎都没什么区别，好像是同一套直接批发了一箱回来换着穿。 衣服也叠得乱七八糟，根本不像样子，像是直接随手丢上去了事。 季浮舟从柜子里面扒出一件跟校服颜色相近的t恤衫，递到程观月手上的时候就是皱巴巴的一团。 若是换个人来，也许根本就不愿意接。 程观月自然不会拒绝，只是心里也是嫌弃的。 直到接到手上，闻见淡淡的洗衣液香气，她才感觉心里的芥蒂少了那么一丢丢。 至少基本的卫生是过关的，而不是真正脏乱到不堪入目，只不过是不会收拾。 季浮舟拉上窗帘，主动让出房间给程观月换衣服。 程观月抱着衣服在房间里磨蹭了许久。 她无意间打量了一圈这间屋子，心底是止不住的震惊，乃至一些震撼。 太空了。 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程观月还是忍不住多问了季浮舟一句：「你爸妈呢？」 季浮舟像是不太乐意听到这个话题，脸色明显变了一下，但是程观月问她，她撇了下嘴，扒拉了一下头髮，还是老实回答了。 「他们都忙。」季浮舟说道，「我很久没见过他们了。」 久到可能几年才能见上那么一次。 季浮舟平时从来都提不到她的父母，若非程观月主动追问一次，她甚至会忍不住私下猜测她父母是不是已经过世了。 事实是并没有。 但这比真正过世还要让人如鲠在喉。 那时候季浮舟的神情里是有些难堪的，她下意识移开了视线，避开了程观月投来的目光，有些不安地揉着自己的后颈，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不自在。 好像就是那么一次，程观月看着站在客厅阴影里的季浮舟，余光扫到背景里乱糟糟的沙发和茶几，像是被人攥住了喉咙。 真可怜啊。 她抑制不住地想道。 程观月心软了一下。 就再多陪她一会儿吧。 她大概是这么想着的。 自那之后的一段时间算得上是她们之间短暂关系的「蜜月期」。 程观月开始频繁出入季浮舟家，一点点帮着她收拾那些杂乱无章的东西，教她怎么叠衣服，怎么将各种小东西分门别类。 那里对季浮舟来说早就已经是实质性的「家」，有了程观月的帮忙，家终于真正有了家的样子。 那里对季浮舟来说是不同的。 程观月能够感受到，每每进了家门，季浮舟总是会比在外面的时候放松许多。 等到程观月也跟在后面进来，一关上门，季浮舟便扭过头，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她看。 随后等着她们的大概就是一场场游戏，比如纸牌、飞行棋、五子棋之类的东西，没什么新意的游戏，却能让季浮舟轻易的高兴起来。 她到底是有多缺爱啊。 程观月曾经忍不住腹诽过。 也多少带着些诧异。 随之而来的又是几分心软了。 之后也有可能是季浮舟被程观月强压着写作业。 ——后来这样的也越来越频繁了。 季浮舟对学习没什么兴趣，但是天天打架斗殴还能考进市重点无疑证明还有救，至少底子不算太差。 只是落下的课程太多，在做作业或者考卷的时候就显得格外的磕碜。 程观月一个低一年级的学妹，反过来辅导季浮舟这个学姐竟也是绰绰有余。 季浮舟每次嘴里嘀咕着做试卷没什么用，她又不想上大学之类的话，但在程观月温柔的笑脸之下，她仍旧是乖乖地低头。 考卷答案就算填写得惨不忍睹，好歹最后也耐着性子写完了。 而且考卷的分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不断升高。 眼瞧着起码上个大学是有指望的了。 程观月也只在这时候格外的严格，她那时候还没想过跟季浮舟分开的事，便绝不容许有女朋友中途辍学的可能性存在。 季浮舟知道她是为自己好，每每嘴上抱怨几句，但行动上从来不会有任何抗拒的表现—— 虽说就算是在其他方面，她也很少反驳程观月的话，从来都是对方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听话得惊人。 有时候程观月也会恍惚产生几分幻觉，感觉自己仿佛饲养了一只大型犬。 原本时光这样过去或许也能成就一段佳话。 但程观月却总是时不时地回想起自己留下陪伴季浮舟是出于「同情」，她渐渐意识到自己对季浮舟投入了过多的感情，或许还未到爱情的地步，可她仍旧会为此感到不安。 季浮舟绝不在程观月正式的择偶标准之中。 程观月也从未想过以后要为了季浮舟去「对抗全世界」，她仍是倾向于追逐利益，甚至刻意隐瞒了自己跟季浮舟交往的消息，只当是按部就班的人生轨迹之外一段无人知晓的小刺激。 季浮舟成绩不好、时不时还会惹上打架斗殴之类的麻烦事，相对于程家大小姐来说是绝对的地位悬殊，根本上不得台面。 第91页 季浮舟什么都不能带给她。 她们早晚有一天是要分开的。 那么在这种时刻投入过多的感情绝不是什么好事，程观月唯恐同情会变成真正的不舍、乃至爱恋之心，便开始刻意迴避起来。 不耐烦便渐渐随之生起。 季浮舟理应是能够觉察到程观月那微妙的情绪变化的，毕竟那段时间她可以算得上是程观月最亲密的人，连叶听风都赶不上。 但是季浮舟不声不响，几次被程观月放了鸽子、甚至恶意地放任流言，她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这人到底是神经太过大条了，还是压根就是个粗鲁的木头，不知冷热，也不够体贴，没有自知之明，不知道自己主动退出。 程观月心底是有过烦躁的。 可每每看到季浮舟那张转向自己就变得温柔带笑的脸，那些刺人和决绝的话她就说不出口。 也包括分手之类的提议。 她应该让季浮舟自己主动开口，若是她先说分手，岂不是要影响自己的形象了吗。 绝不是因为「捨不得」。 程观月给自己找好了藉口，却全然没想起来实际上她们之间的关系根本没什么人知道。 她这边仅有的知情人是叶听风——而她在叶听风面前也压根没有什么维持形象的必要性。 日復一日的沉默就像是一种另类的折磨，当程观月过于刻意地在心底强调着「同情」，情绪渐渐失了控，她看着另一个人的眼神就变了味道。 「同情」变成了「可怜」。 近乎施捨一般的怜悯，是会叫人觉得不舒服的。 那时的程观月从未在意过这一点，倒不如她更希望季浮舟知难而退，主动退出这段隐秘且渐渐扭曲的关系。 最终她如愿以偿了，却没有想到多年以后的自己会感到后悔。 - 时光流转。 多年以后程观月带着尚且还迟疑着的追求心态找上季浮舟，迎面撞上的却是这样颠倒的立场。 程观月独自在独居的公寓里买醉，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还要叫来季浮舟帮她收拾烂摊子。 即便她一个电话就能叫来别人收拾，也并不是真的无依无靠。 但看到季浮舟那样轻而浅的脸色与态度的时候，程观月却像是被人戳中了痛脚。 难道她有资格「可怜」季浮舟吗？ 时隔多年程观月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没有那个资格。 她甚至比季浮舟还不如。 至少季浮舟走出来了，而她还没有。 季浮舟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醉酒的人跟傻子也没什么区别了。 你在可怜我吗？ 当然不是。季浮舟这么回答。 「我只是担心会影响工作。」季浮舟最终说道。 第40章 40 只是担心会影响工作。 影响什么工作？ 程观月甚至分不清季浮舟是在关心自己, 还是仅仅只是在机械地完成她自己的工作。 季浮舟看起来并没有那么讨厌她。 可她们之间的距离隔得有些过于远了，程观月觉得就算她伸出手去，也未必能够到季浮舟的衣角。 时间能够改变的东西太多了。 程观月感觉醉意上涌, 几乎感到有些委屈了。 但季浮舟甚至没有转头看她, 电饭锅发出了提示的声音, 是粥煮好了, 季浮舟去厨房将粥端了出来。 一碗盛好的粥放在程观月面前。 程观月没有动弹, 仍旧趴在桌上, 隔着蒸腾的雾气去看季浮舟的脸。 季浮舟放下了围裙, 这回似乎真的准备走了。 「粥有点烫，你冷一冷再吃。」 季浮舟还想再多嘱咐几句, 转念一想，程观月作为歌手肯定比她更懂得怎么保养喉咙，说了两句便作罢了。 「你早点休息，祝你明天一路顺风。」 「你要回去了吗？」程观月叫住她。 「嗯。」季浮舟点了点头, 「现在已经很晚了, 再留就打扰你休息了。」 「你急着赶回去，是为了陪叶听风吗？」程观月问她。 「不是。」季浮舟顿了顿, 转过头去看程观月的时候, 几乎带了几分诧异。 但她没有追问下去。 看起来她并不想跟程观月多费口舌。 这样的认知让程观月觉得更加委屈了。 或许她是真的喝醉了。 所以酒劲上头, 她渐渐的就有些肆无忌惮了。 「她又不会说话哄人开心，又没有比我漂亮——她到底哪里比我好？」 季浮舟听到这话就就意识到程观月是真喝醉了。 放在平时，她绝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批评诋毁叶听风。 哪怕是好几年前在季浮舟面前的时候也一样。 程观月这话听起来未免也太过于酸了。 季浮舟未答，程观月便自顾自地说下去：「那个人无趣得很，又小心眼又记仇，有时候还跟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你根本就不知道她真实的模样是什么吧。」 程观月直勾勾地盯着季浮舟的眼睛看。 眼看她似乎又要继续说下去，季浮舟才不得不出言制止：「那与我也没什么关系。」 季浮舟说着顿了顿, 放缓了语气：「我跟她之间，与我跟你之间也没有任何关系。」 第92页 「她是她，你是你。」 「我不会把你们搞混淆的。」 彼此之间不同的恩怨自然也不会相互影响。 「……真的吗？」程观月终于肯让下巴离开桌面，她微微抬起头，看向季浮舟，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在最后问了出来，「那你……讨厌我吗？」 她害怕听到肯定的回答。 所以她总是刻意迴避着这个问题。 但是喝醉酒的人是有特权的，她便将所有的顾忌抛开了。 她盯着季浮舟等着回答，紧张到手里捏着的杯子都在微微的颤抖。 但她自己没有意识到。 好在季浮舟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不讨厌。」她答得毫不犹豫。 「真的吗？」程观月期期艾艾地看着她再度确认。 「真的。」季浮舟侧过头去看她，眼底毫无开玩笑或者敷衍的意味，「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 这是真心话。 相反，她一直都很感激程观月。 不论出于什么样的起因，最后又是怎样尴尬的结局，她都无法否认事实，程观月确实对她付出许多。 不仅仅只是物质上的亦或是一时的精神愉悦，而是更加长远的、绵延至今的影响。 是程观月最先告诉季浮舟，这世上有人喜欢你。 是程观月手把手教她，该怎么好好地独自生活下去。 是程观月一直陪伴着她，帮她熬过了人生中最迷茫的阶段。 是程观月教她温柔，如何体谅他人。 …… 也是程观月督促着她好好学习，帮她补课，找来高年级的教材一同学习刷题，所以后来季浮舟专注于学习的时候，才没有落下太多，最终考上了大学，顺理成章地有了远走他乡的机会。 季浮舟在大学里说是再世为人也不为过，她的人生从这里就是一个新的起点。 往后的一切，都在渐渐地往好的方向发展。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程观月带给她的。 即便分手、远行，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程观月也依然是季浮舟人生之中浓墨重彩的一笔，无论如何也抹消不掉。 她也并不想刻意去抹消程观月存在过的痕迹。 所以季浮舟当然不会讨厌程观月。 但那也确实仅仅只是存在「过」的东西了。 未等程观月因为这个答案露出笑容，季浮舟又接着说道：「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打扰到你的生活。」 季浮舟定定地看了过来，神情有些无奈，却也透着认真。 程观月意识到她或许是误会了什么。 「现在的我，对你没有任何非分之想。」季浮舟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已经不再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06 23:58:05~2021-02-07 23:5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赵冕仲、琴音绕山河、九墨、余音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41 我已经不再喜欢你了。 所以不必担心我会再缠着你, 更不需要私下里拐弯抹角地来「提醒」她。 季浮舟理所当然地以为程观月找她过来是别有目的。 倒也并非一定用上那种尖锐的指责字眼，只不过季浮舟并不认为程观月只是无聊了来找她叙旧。 否则在刚见面的时候她就应该自然而然地约她了——作为故人一起吃个饭也不是什么特别值得人意外的事情。 思来想去，如今自己身上还有什么值得程观月上心的, 可能也就是担心自己影响她的事业吧。 毕竟程观月和叶听风现在还是「官配cp」。 前段时间私下流传的叶听风和季浮舟的视频, 或许程观月也看到了, 虽然有被人刻意压下去的痕迹, 难说相关的人心底会不会有什么不满。 而且程观月也未必知道是叶听风追着自己跑, 说不准会以为是季浮舟别有用心。 季浮舟自觉找到了合理的原因。 也更自觉地做出保证。 「在这里遇上确实只是个意外, 等你们回a市, 我也不会厚着脸皮缠上去的。」季浮舟说道，「我现在也有我自己的生活。」 程观月甚至来不及跟她解释清楚。 季浮舟走到了大门口, 按下门把手的时候顿了顿，最终扭头看了程观月一眼，目光从她脸上滑到桌上。 热腾腾的饭菜旁边还有东倒西歪的空酒瓶。 「好好照顾自己。」季浮舟轻声说道。 这一次终于轮到她跟程观月说这句话了。 季浮舟拉开门要走。 「哐当。」 程观月手里的杯子砸落到桌面上。 倾倒的杯子里水撒了她满手，最终顺着桌面流淌到地上, 掺了蜂蜜的水有些许黏腻, 放在往日就是程观月最难以忍受的触感。 此刻她却顾不上这种小事。 程观月匆忙起身，几步跨到门前, 在季浮舟走出去之前, 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等等——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想要辩解, 一句「其实是我喜欢你」就要脱口而出，但临到头又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程观月的目光追随着季浮舟看向门外—— 她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叶听风。 第93页 也不知叶听风是何时来、怎么来的，或许压根就是跟着季浮舟一道来的，一直在门外守着。 又或许是跟季浮舟约好了时间，到了点便来到门口等着——难怪季浮舟会这么急着要走。 程观月感觉自己像是被人迎面扇了一巴掌，僵立在原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此刻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季浮舟甚至没有转头, 叶听风倒是恰好撞上程观月的目光，她也没避开，直勾勾地迎上来的视线里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不许为难季浮舟。 她是这么告诫着程观月的。 程观月感觉自己受到了嘲弄。 在原处僵持了片刻之后，程观月先退开一步，松开了手。 这样至少她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了。 叶听风朝她微微颔了颔首，跟她打过招唿，又提醒她：「明天路上小心。对了，刚刚阿姨给我打电话，问你怎么不回她，她好像很担心你。」 她说的「阿姨」是程观月的妈妈。 程观月忍耐着酒意带来的晕眩感，平静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然后就好像在那一瞬间她就酒醒了。 她伸手扶着门框，脚步下微微晃了晃就重新站稳了身子，脸上也重新挂起温柔且礼貌的笑容。 仍旧是往常那个温婉大小姐的模样。 程观月忽的就冷静了下来。 「抱歉。」程观月看向季浮舟，略带歉意地向她表示感谢，「麻烦你多走这一趟，我有时候喝多了总是会胡言乱语，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季浮舟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 程观月才继续向她解释：「我只是许久未见故人，难免有点高兴，一不小心就喝多了，没想到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不过……并不是想要暗示指责你什么，我只是想见见你而已。」 「没想到喝醉了就开始胡闹了——希望你不要怪罪。」 程观月的语气和态度都相当诚恳，季浮舟本也没有想责怪她，见状也只有一一应下的分。 叶听风只站在一旁看着。 好在程观月也没有过多地重复那些话，认真地道完歉，便将季浮舟送至门外，说了声「再见」。 这就算道别了。 季浮舟胡乱地点了点头，跟着叶听风转身，朝电梯间走去。 程观月站在公寓门口，一直看到电梯门开了又合，两道人影齐齐消失在眼前，才肯挪动僵硬的脚步，转身回屋，反手关上大门。 「砰」的一声巨响之后，室内重归于一片死寂。 程观月扭头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慢慢越过桌边，走向阳台，在窗户口朝下看。 叶听风和季浮舟刚好走到楼下，正肩并肩地朝小区外面走去。 两个人并没有刻意地摆出亲密的姿态，但并肩的背影却无比的和谐。 和谐到刺目。 就好像默契藏匿于无声之间。 当初叶听风躲在暗处，看着她和季浮舟的身影，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呢？ 程观月面无表情地想着。 或许更加难受、也更加隐忍，那时候程观月和季浮舟甚至会手牵着手，叶听风也更有自制力，百般压制着自己不去打扰。 程观月自认自己没有她那样压抑到变态的耐性。 楼下两个人的背影渐渐变成了两个小黑点，在影影绰绰的林荫阴影之下若隐若现，任凭程观月视力再好，也渐渐难以追踪她们的身影。 最后终于看不到了。 程观月一直站到桌上饭菜的热气渐渐消失，才转身回到了桌边，先将酒瓶收拾好，擦去桌上的水，然后才拿出筷子慢慢吃季浮舟做的晚饭。 吃到一半的时候，她接到季浮舟发来的消息。 [浮舟：醒酒汤还在锅里。] 大概是因为走得匆忙而被遗忘的一句提醒。 随后又跟来两句。 [浮舟：早点休息。] [浮舟：明天回去一路顺风。] 程观月回了句「谢谢关心」，加上一个笑脸。 季浮舟就没有再回了。 程观月倒是想起来叶听风提醒她的时候，从黑名单里拖出她妈妈的电话，犹豫了片刻，还是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妈妈。」程观月温柔地问候着对面的人，「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睡啊？」 「想你了。」程妈妈的声音也是温温柔柔的，比之女儿更显得柔软，「想你想得睡不着觉。但是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程妈妈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和担忧。 「正好你叶叔叔陆阿姨来看我，听你经纪人说你和听风现在都在c市，他们就帮我问了下听风——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没有。」程观月找了个理由解释道，「今天有个活动，我手机静音了，没有听到，刚刚才忙完。我这边没有出什么事，您放心吧。」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听风吧。」 叶听风绝对不会对着程妈妈说出任何不利于程观月的言论。 程观月十分笃定这一点。 除了从小一起长大培养出来的默契外，也是心照不宣地避开程妈妈的刺激点。 程妈妈身体不好，因为第一个孩子出过问题，对作为小女儿的程观月就格外的在意。 第94页 而她的神经纤细又脆弱，寻常一点小事就能让她受到刺激，严重的时候就会卧病在床，乃至奄奄一息。 叶家和程家两家世交，数遍上下也没一个人敢去刺激程妈妈，对她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都只挑着好话说。 只不过作为被紧张、被在意的那个对象，程观月报喜的好话总会让程妈妈感到半信半疑。 相较之下，在长辈们面前格外沉默寡言的叶听风更显沉稳，话语可信度也更高一些。 也是因此，程妈妈极力要求程观月一定要和叶听风待在一起，倒不是刻意往爱情方向培养，而是希望她们能够互相有个照应。 本是出于好意，却是过犹不及——但凡叶听风和程观月之间传来一点小摩擦的消息，程妈妈反倒比任何人都要慌张。 程观月曾经有一段时间经常被程妈妈压着去给叶听风道歉，不管是不是她的过错。 到最后就连叶听风都看不下去，自那之后便与程观月行成了默契，对着程妈妈只说好话。 就算有天大的矛盾也不会再放到程妈妈的面前。 好在叶听风以前并不爱告状，之后也是问了才答，稳重自持的模样格外让人有安全感。 程妈妈会怀疑女儿的话，却是格外相信叶听风的。 叶听风说没事，那就是没事。 至少眼下，她的话还是好使的。 果不其然，程妈妈听程观月提起叶听风，便止住了追问的话头，像是松了一口气。 「没事我就放心了。」 程观月嘴上说着宽慰的话，声音越发的温柔，眉头却越拧越紧，胃里也仿佛在翻江倒海，她放下筷子，捂住了嘴，缓了片刻，才追问下去。 「妈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哦哦，是有点小事想问问你的意见。」程妈妈像是才刚刚回过了神，温柔的声音里略到欢喜，「你许叔家的小儿子就快要回国了，你不是马上就要回a市了吗，回来之后就抽个空见见他，一起吃个饭吧。」 原来又是相亲。 程观月反应过来。 之前打电话的时候，程妈妈就已经跟程观月提及好几次，提过的也不仅仅只有那位「许叔叔家的小儿子」，圈子里稍微有点地位、能称得上门当户对的都在她选择范围之内。 对于她们这样有家族企业的人来说，联姻无疑是能够实现利益最大化的。 程观月以前也不排斥这一点。 只不过挑着几个条件合适的见过两面，她就只觉得那些人全都是蠢货。 无一例外。 喜欢玩乐、不务正业的已经是最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了。 不尊重女性、将联姻对象当做物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也不在少数。 还有那些手上不干不净的、数得上名号的情人在外面排一堆的、正在或者已经坑了爹的…… 倒也并不是程观月单纯运气差，只不过程妈妈觉得跟程观月这个「程家小女儿」相匹配的，大多都是些没有实际继承权的幼子——被家长宠溺过度，不靠谱的概率便直接倍增。 程观月并不排斥联姻，却也不想真正把自己当做毫无自我的物品交易出去。 只是程妈妈满含期待地让程观月去从中挑选她喜欢的人，程观月也不好总是直接拒绝，怎么也要去见一面。 见完之后她倒也有办法能够敷衍过去。 这次的情况也不例外。 「……听说那孩子在国外自己还开了公司，白手起家如今也有模有样了，以后也不用担心跟他哥哥争抢，你要是嫁过去就能安生许多，而且他也很洁身自好，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女朋友——你叶叔叔也见过，说他人不错呢……」 程妈妈温声给程观月说着新相亲对象的情况。 能被为人严谨的叶叔叔也称赞人品，可见是相当靠谱的年轻人了，明显条件要比之前几任相亲对象好得多了。 程妈妈显然也很清楚之前几任的不靠谱程度，这次说起来也比之前更加兴奋。 甚至已经急不可耐地开始想像程观月的婚后生活了。 换在往常，程观月就算没有意向，也会先应承下来，以安抚住母亲为第一要务。 但此刻她却顿住了，就在嘴边的一个「好」字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我不想见。」程观月这么说道。 对面唿吸停滞了一瞬，再开口时，程妈妈声音依然温柔，却明显地变了调。 仿若山雨欲来。 「为什么？」程妈妈问道。 「我有喜欢的人了。」程观月轻声说道，「所以我不想再去相亲了。」 理智告诉她，不要去刺激病重的母亲。 但或许是酒劲还未散去，那些不受理智控制的话语说出了口，她隐隐感觉到了几分快意。 不是喜欢的心情被宣之于口，更像是一种隐秘的宣洩和报復。 程观月没有收回自己的话，下意识屏住了唿吸，等待着母亲的回应。 预想之中的大吵大闹没有来临。 或许是因为旁边还有外人在——程观月隐约听见了背景里的交谈声。 程妈妈沉默了片刻，最后问她：「你是因为那个人才突然跑去c市的吗？」 不等程观月回答，程妈妈又问道：「你喜欢的，和听风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吗？」 第95页 第42章 42 这天晚上, 叶听风的父母恰巧去程家看望程妈妈。 两家世交，叶妈妈与程妈妈在各自嫁入两家之前也是自幼相识的朋友，因此两家关系格外紧密。 自从程妈妈病重, 叶家夫妇便时常抽空去探望她。 为人父母之后, 谈论更多的自然就是自家的孩子的。 叶听风和程观月都是家里最年幼的孩子, 如今关系又格外紧密, 对外几乎是完全的绑定关联, 就连偶尔打个家常电话, 也必然要提到另一方。 因此话题自然而然滑到了这两个孩子身上。 程妈妈近来刚物色好新的相亲人选, 这次的人选便是叶家夫妇介绍的，各方面都要比之前的二世祖好得多。 虽然这是旁人的家事, 但程观月到底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也会为她的遭遇感到心疼，先前那些相亲对象他们也有所耳闻，除了不靠谱也没别的评价。 然而就连程爸爸也没有干涉夫人的选择, 他们作为外人也就不多说什么, 偶尔旁敲侧击地劝慰几句。 但是因为害怕一不小心就刺激到程妈妈，他们也不敢多言。 这次是恰巧看到了合适的对象, 便干脆给程妈妈介绍了。 程妈妈却还记挂着叶听风, 疑惑这样好的对象怎么不留给叶听风, 反倒要让给她们家。 叶家夫妇不好说他们不干涉叶听风的择偶，否则可能会让程妈妈觉得他们是在责备她从而陷入无尽的愧疚和自责状态中。 ——以前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所以面对程妈妈时，他们开口总是一慎再慎。 恰好这次倒也真有藉口。 「听风说她有喜欢的人了。」叶妈妈这么解释道。 叶听风确实跟他们提过几句，没有细说，不过也足够做父母的从中拼凑起那些碎片，心里勾勒出大致的轮廓。 人在c市，被叶听风记挂了很多年, 现在关系进展似乎还不错。 叶听风有了正在追的人，自然也就不需要略带包办性质的相亲了。 程妈妈放下了心，这才高高兴兴地跟程观月联繫。 但程观月也说她有喜欢的人了。 程妈妈的敏锐似乎也仅仅用在了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她立刻就猜出来程观月突然跑到c市，可能是跟叶听风同样的理由。 喜欢上的自然也是同样一个人。 倒并非程妈妈真那么聪明，她只是本能性地不信任女儿。 「你从小就喜欢争抢听风的东西，凡是她看上的，你就要插两脚，幸好听风从来不跟你计较，小时候还能找藉口说不懂事，但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再跟好姐妹争抢同一个人，说出去像什么话？」 程妈妈有些慌乱了，温柔的话语里几乎都是指责。 她甚至没有等到程观月回应一句，便自顾自地劝说起她来。 「那些人你要是不喜欢，妈妈再帮你找更好的，好不好？」程妈妈的声音里几乎带上了几分哀求，「那个人……你就让给听风好不好？」 说得就好像「那个人」是个可以随意出让的物品似的。 但程观月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只是心寒于母亲的态度。 即便她对此早有预料，但听到母亲哀求的话语，程观月还是觉得心里颇不是滋味。 流入心脏的血液都像是混着冰渣，再涌入喉咙口，让人几欲作呕。 以前程观月会温顺地说「好」，哪怕她的后续行为截然相反。 她不应该和病重的母亲计较—— 跟精神不正常的人，有什么道理可讲呢？ 无非就是假意顺承，然后再找理由敷衍过去。 程观月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从小就是。 但偶尔她也会有憋屈到快要忍无可忍的时刻——凭什么一定要她让？ 明明自己才是亲生女儿，为什么总是要偏向于外人？ 哪怕她知道母亲只是害怕自己在外面得罪人，没人帮扶会过得很辛苦。 本质上是因为程妈妈爱她、担心她、希望她过得顺遂。 可这样带着压迫性的「爱」，只会起到反作用。 不满与厌烦的情绪堆叠着，还有成为「完美的人」的压力，程观月就像一个充满了气的气球，却还没有停止充气。 终于在某个瞬间—— 「啪。」 气球炸开了。 程观月缓缓地回答她的母亲：「不好。」 她的声音比母亲更温柔，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硬与坚决。 「这一次，我不想让。」程观月一字一句地说道。 然后她挂断了电话。 - 夜色之下。 季浮舟和叶听风缓步走在昏暗的林荫道上。 她们是打车回来的，不约而同地决定在小区里散个步，挑着人少的地方也不用担心被撞见，正好可以在夜风里平復平復心情。 「我觉得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季浮舟眼底有些茫然，「我还以为她会忘了我。」 「不会。」叶听风接道。 「为什么？」季浮舟侧过头去看她。 「因为你先离开了她。」叶听风答道。 「嗯……所以呢？」季浮舟有些不解。 「会感到不甘心。」叶听风淡淡地答道。 「会生气吗？」季浮舟猜测道。 第96页 「可能生气过。」叶听风顿了顿，「不过现在应该没有了。」 「哦。」季浮舟扭头望了望天空。 今天晚上天气不太好，乌云遮住了月光，星星也不见踪影，斑驳的枝叶之上漆黑一片。 「你们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呢？」季浮舟缓缓地问叶听风。 「你想知道吗？」叶听风反问道，「因为程观月吗？」 「如果我说我想更了解你一点，你信吗？」季浮舟揉了揉耳朵，微微笑了一下，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她下意识避开了叶听风的视线，看着远处有些出了神。 「刚刚程观月问我是不是在可怜她——我说没有。但是我觉得她那时候好像很难过。」 「可能是因为家里的事吧，也许心情不好。」 后一点被叶听风的那个电话证实了。 季浮舟以前跟程观月在一起的时候，一度也有过很亲密的时刻，触及到对方的背景深处。 年少的学生社交圈子有限，对她们影响最深远的无疑还是原生家庭。 就如同程观月曾经觉得季浮舟孤身生活可怜一样，季浮舟也意识到过程观月的家庭问题。 程观月的父母都很温柔有礼，尤其是她母亲，几乎将礼貌刻在了骨子里。 同时她也对女儿有着过分的保护欲——说跟叶听风在一起时还好，但凡程观月独自出门，每隔几分钟都会收到她母亲的来电。 一度导致两个人的约会直接泡汤。 后来程观月自己想办法解决了这个问题，可惜那时候她和季浮舟已经渐行渐远。 在那之前季浮舟偶尔会听见程观月跟她父母的交流。 明明都是温柔而关切的声音，甚至细緻到中午吃了什么菜，吃了几口饭。 但偏偏叫人感受不到任何温情，只觉得压抑。 大抵是因为程观月的父母从不问及她自己的意见、不问她的感受，嘴上是打着关切的旗号，可从没给过她选择的权利，只不过就是礼貌性的例行通知罢了。 程观月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完美的人，在外人缘极佳，人人称道，也让她的父母为之骄傲。 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年少时的程观月跟季浮舟并没有什么差别。 都是孤独到骨子里的人。 季浮舟曾经想过是不是因此她才被程观月吸引到，甚至幻想着互相舔舐伤口，互相取暖，一同走过余下的时光。 当然事实证明幻想也仅仅只是幻想而已。 年少的程观月没有季浮舟那样的天真，最终的结局也是有缘无分，就此分道扬镳。 长大后的程观月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只是心思藏得更深了一些，那些失控的情绪转瞬间就能够重新收回来。 她仍然将所有人都排除在外。 季浮舟已经不再试图走进去。 「我只是有点好奇，你和她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为什么跟她完全不一样，你也会有像她那样的压力吗？」 这才是季浮舟真正好奇的地方。 明明两人形影不离，理应生长环境也没有到天差地别的地步，为什么两个人长成了截然不同的模样。 她好奇的是叶听风的过去。 叶听风理解了季浮舟的意思，心里是有些高兴的，原先的烦躁也跟着散去了一些。 但提及过往的时候，即便是她，也明显表现出了几分厌倦的情绪。 那也不是什么秘密，圈子里也曾传出过不少狗血故事，只是说起来仍旧叫人觉得有些压抑和难受。 「阿姨——也就是程观月的妈妈，带她大女儿的时候曾经把才四五岁的女儿弄丢了，其他所有人都在指责她，她太过于愧疚，精神上就出现了问题。」 这是两家悲剧性的起源。 「等其他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根治了。那些事都是我们出生以前发生的，我也只是道听途说，据说我们出生前后几年是阿姨状况最平缓的时候。」 因为觉得自己无意间透露出的责备加重了程妈妈的病情，所以叶家人也对她心怀愧疚。 那之后也有意无意地包容乃至纵容着她，时不时都要上门去看望她。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是我们两家关系比较近的两个表亲私奔了，搞得两家见面火气就很大，都觉得是对方的问题，那时候正好两家还有重要的合作，我和观月就被千叮万嘱要处好关系，千万不能吵架，可能是压力比较大，阿姨就又有点魔怔了，生怕观月说错了话惹我们家生气——虽然我们都说了好多次不在意。」 这样微妙的关系一直持续到了她们上大学的时候。 「差不多四五年前吧，观月的姐姐有了消息，但是当时一直找不到人，阿姨受到刺激，病情就开始反覆了，最后找到了人，也没有办法痊癒了，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 「那最后找到了吗？」 「找到了，正好遇上了我大哥，还在一起了，好像是国外一户有钱人家收养了，但是那家人早就去世了，程家就把她接回来了，去年跟我大哥订了婚。」 肉眼可见的是程观月的位置变得尴尬起来，会压力大到几近崩溃也不是什么会让人意外的事。 「不过观月原本就没有继承权——我家也一样，只有儿子有继承权，但我本来就有哥哥，程叔叔原先就在培养他的侄子当继承人。」 第97页 叶听风说起来云淡风轻，但很难说她现在的性格是不是也受到了家庭的影响。 季浮舟扭过头去打量了半晌，忽的问道：「那你呢？」 说到现在说的大多都是关于程家的事。 关于叶家的、关于叶听风的都成了背景板，被随意地一语带过了。 季浮舟消化着第一次知晓的程家往事全貌，但仍旧对叶听风的过往感到好奇。 她的童年过得幸福吗？至少有过幸福的时刻吗？ 现在是不是仍旧承担着家庭的压力呢？ 「我比观月好很多。」叶听风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至少她没有一个精神有问题的母亲和一个失而復得的姐姐。 相反，她父母感情和谐，哥哥对她还不错，说有求必应也不为过。 只不过一家人都像是一个模板里刻出来的人物，都有些过分内敛，不擅长于表达感情，因此逢年过节凑到一起，看起来也不像其他人家那么热闹。 仅有的显在困扰都来自于程家。 因为程妈妈的病情反覆，叶听风跟程观月待在一起的时候也压力很大，周围的人除了程妈妈本人，都会有意无意地偏向程观月。 一来在程观月之前就已经有过一个丢失孩子的案例。 二来程观月顶着母亲的压力，别人都觉得她可怜，便格外怜惜她。 更何况程观月开朗大方，嘴甜温柔，本就更得长辈们的喜欢。 叶听风很多次受了委屈也没有办法言说，有时候忍不住哭出来，也会被教育「你就不能让着妹妹吗」。 所有人都刻意地忽略了实际上叶听风只比程观月大几个小时的事实。 后来她索性就不说了，渐渐地就越来越沉默。 另一部分原因则是她长大之后，也逐渐意识到了程观月面临的窘境。 她也可怜过程观月，便不去计较。 再之后就是形成了习惯。 但相较于程观月自幼经歷过的那些，叶听风的人生就堪称幸福了，苦恼的几乎就是所有普通家庭里都有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情。 跟程观月仿佛是两个世界的画风。 「我爸爸对我比较严厉，从小到大几乎都没有夸过我，但是我能自己做出选择的时候，他也不会过多干涉我。」 就比如叶听风临时转道准备去学音乐的时候。 又比如她跟父母提及她喜欢的人是女孩子的时候。 她的父母只是板着脸找她面对面谈话，再三确认了她是认真的之后，他们便不再干涉她的决定，甚至以过来人的身份给出了建议。 比如当年艺考时由母亲倾情提供的面试指南。 还有关于父母谈恋爱时的一些小建议——其一便是要坦诚。 但那些事比起程观月人生中的波折起伏，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叶听风思索着自己人生之中可以称为「大事件」的人生转折点，或是悲喜哀怒，想起来的大多平平无奇，跟普通人好像也没什么差别，说着说着渐渐又迟疑起来。 说来说去都还是程观月最惨。 比她认识的任何人都要「惨」。 叶听风并无意去指责或嫉妒程观月的「惨」，但也仍旧会生出几分忧虑—— 季浮舟会因为程观月的过往而对她心生同情，然后由此心软跟她再续前缘吗？ 叶听风大概是不小心将自己的想法说出了口。 季浮舟摇了摇头，并不迟疑地说道：「不会啊。」 「单单只是因为同情就在一起，那其实不也是很傲慢吗？」 「而且谈恋爱看的是感情，又不是比惨大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07 23:00:00~2021-02-09 00:14: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墨、余音、舟酱°、fepot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昭明 15瓶；啧啧啧、不念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43 程观月隔天一大早便离开了c市, 赶上了一早回a市的飞机。 叶听风下午接到余姐的电话，说是程观月已经到了，正照常去参加活动。 余姐对程观月的状态有点担心。 也不是程观月看起来有多不正常, 只不过她接到了程妈妈的电话。 程妈妈打来电话的时候, 余姐刚刚从机场接到程观月, 于是电话就被顺势接了过去。 程观月语气温柔地安抚着母亲, 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等到她把手机还给余姐的时候, 看起来也神情如常, 也没有受到困扰的模样。 但余姐莫名就有些不安。 「程夫人好像情绪不太好, 昨天晚上她们没有吵架吧？」余姐忧心忡忡地询问着叶听风。 「没事。」叶听风一语带过，「我爸妈昨晚也在, 阿姨没什么大碍。」 余姐松了一口气，但是并没有因此彻底安下心来：「说起来观月这次突然跑到c市也是，之前不还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跑到那里去了, 是不是跟家里的事有关？」 她又想起先前叶听风和程观月私下里吵架的事情。 原本她以为随着时间推移, 两人就能够逐渐和解，绝不会影响到演唱会的进程、乃至后面的共同活动。 但现在她又不确定了。 「你跟观月……是不是又吵架了？」余姐问道。 第98页 「……没有。」叶听风顿了顿, 换上了更准确些的说法, 「不算是吵架。」 那就是真有矛盾了？ 「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吵架的？」余姐的语气稍稍严肃了一些, 「确定真的没有问题吗？我现在很担心你们以后——」 「没有问题。」叶听风打断了她，「观月回去之后应该很配合公司的要求吧。」 「那倒是……」余姐语气稍有迟疑。 程观月算得上是敬职，即便私下里往c市来回了一趟，下飞机时也明显看得到眉宇间的疲态。 但一旦进入工作状态之中，她的状态比谁都好，合作方碰见余姐的时候，对程观月也只有夸赞的。 而且不管余姐私下里怎么为两人的关系心惊胆战, 程观月面上可从没出过什么纰漏，除了关系亲近的和只凭恶意揣测的，几乎没人真的以为两人闹崩了。 单是有过矛盾这点还是被瞒得死死的。 从最近那些cp粉们抠糖日常还在正常更新内容，就足以看出来她们明面上的形象绝没有任何问题。 「那你们真的只是因为不影响工作的私事产生了矛盾吗？」余姐再次确认道。 「不会影响工作。」叶听风答道。 但除此以外，她思索了片刻，还是决定给余姐先稍稍透个底。 叶听风含蓄地提示道：「一部分原因可能是感情问题。」 余姐：？ 「感情问题」四个大字在余姐的脑海里来回过了三四遍，到第五遍的时候，她终于把从叶听风嘴里听到的这四个字明明白白地写出来。 余姐震惊了：「你们真的看上了同一个男人？」 叶听风：「……」 「那倒没有。」叶听风语气还算委婉。 「那就好。」余姐松了一口气。 「是个女人。」叶听风继续说道。 「……」余姐一口气没上来，差点被憋死当场。 - 季浮舟又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汪冰绡担忧地问道。 「可能是有人在背后骂我。」季浮舟说完觉得这句话最近出现得频率有些高，沉默了片刻，又接着补充可能性，「也有可能是因为我花粉过敏。」 「你以前春天不是从来不过敏吗？路上那些花开一路，还有柳絮乱飘，你也没什么事啊。」 汪冰绡回忆前情，只觉得季浮舟的身体素质只有「健康」、「强壮」之类的形容词可以来描述——当然稍显夸张，不过也可以指代季浮舟的健康程度，过敏这种问题从来没在她身上出现过。 「但我以前也没有收到过这么多花。」 季浮舟指了指占据了她大半个桌面的玫瑰花束。 粗浅地扫过去，大几十朵肯定是有的，红艷艷的一片，包装还挺精緻。 汪冰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也跟着沉默了。 自打程观月离开之后，季浮舟渐渐开始回到公司上班了。 因为演唱会那边已经渐渐进入正轨，叶听风脚伤也差不多都痊癒了，程观月来过一趟之后，更是彻底敲定好了这次合作，初步的设计方案都已经定好，几乎没有再更改合作公司的可能性了。 老闆松了一口气，也就不再催着季浮舟去讨好叶听风了。 恰好公司最近又有些忙碌起来了，有同事家里出了意外，无奈之下拜託季浮舟帮忙，她跟叶听风说了一声，便又回了公司。 季浮舟原本只当自己是回归到了叶听风来之前的平静日常，却不成想麻烦事才刚刚开始。 从季浮舟回到公司的那一天开始，每天早上楼下花店都会给她送来一束玫瑰。 据说是九十九朵，季浮舟没去数过。 但花束上一直没有署名，花店的人也没能留下只言片语，他们拿钱办事，只是听从客人在电话里的指示，却也并不知晓对方的身份。 即便季浮舟明确拒绝也没有用处，隔天就会换一家花店送过来。 这是送花来的第七天了。 同事们一开始还在打趣她遇到了土豪追求者，但连着几天之后，不少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亲近些的人也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 单纯从这件事来看，还挺叫人毛骨悚然的。 尤其是季浮舟也猜不出送花的人是谁。 「最近我跟叶老师进出都习惯性再三观望周围的人群了，根本没碰见过什么陌生人。」季浮舟被追问得也有些无奈，「我要是知道有可能的对象，早就去找他算帐了。」 送花的行为一次还能勉强称为浪漫，三次四次五次就只是麻烦了。 已经有人开始把季浮舟往拜金绿茶女的位置上摆了—— 对方的诚意已经这么明显了，这么多玫瑰眼睛也不眨地就送过来，偏偏季浮舟还要摆谱，说不准就是想要藉机炫耀，或者故意吊着对方。 这话也就在小范围里传播，即便在茶水间里被人偶尔提及，也会被人立刻反驳。 季浮舟在公司里的人缘还是不错的。 但终归是有人这么想着的，而且有的人嘴上说着季浮舟不是这样的人，可一旦吃到了洗脑包，也就难免会在心里犯嘀咕。 季浮舟能够感觉到那些目光的变化。 可没人相信会有土豪无聊做慈善烧钱玩，送这么多玫瑰连个名字都没有留下来。 第99页 汪冰绡私下跟人辩解过几次，最后还是变成了跟着季浮舟一起痛骂无名的送花者。 ——短短几天，她的态度就从一开始揶揄调笑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她也感受到这个行为所带来的麻烦了。 「我说你还是跟老闆说一下，别让那些送花的进来了。」汪冰绡嘆了口气，盯着那些话也有些发愁，「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看的话，今天也要丢掉吗？」 「让另一家花店的人来回收了。」季浮舟已经打了电话，约好下班的时候对方过来取。 「要不然我们报警吧。」汪冰绡提议道。 「然后让我们公司一起上社会版新闻？」季浮舟嘆了口气。 老闆明里暗里暗示过她好几次，别把这件事闹开。 毕竟只是送玫瑰花——求爱信号明显，没必要小题大做，倒不如想想有可能的对象。 报警对公司并没有什么好处。 季浮舟确实没有遇到切实的人生威胁，而且她也不想兴师动众，如今被麻烦到的也只有她一人，也不会轻易被人放倒，索性作罢。 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头。 季浮舟感觉十分头疼。 不会是程观月吧？ 季浮舟脑海里一闪而过这样的念头，但很快又被她自己否定了。 虽然确实是从程观月回去之后开始收到的花，但是程观月没事送她花干什么？ 就算是要表达歉意，也不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吧。 季浮舟没有再深想下去。 - 叶听风到公司的时候，季浮舟正好快要下班。 约好的花店老闆已经快要到公司楼下，季浮舟便拿上花准备送出去。 走到公司门口，她迎面就撞上了叶听风。 「今天又收到了？」叶听风看到季浮舟手里的花，微微皱了皱眉。 她对季浮舟最近收到花的事也有所耳闻。 不过最近她忙着演唱会的事，倒没怎么在公司碰到过季浮舟，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收到的花。 热烈的红玫瑰，换个地方和背景都是赤裸裸的公开示爱。 但没有署名和来源就让这件事变了个味道。 叶听风也有些担忧季浮舟的安危。 万一真的是遇到了一个变态呢？ 就算季浮舟自己再厉害，也架不住叶听风会为此而产生的担忧。 「还是没有名字吗？」叶听风继续问道。 「没有。」季浮舟无奈地嘆了口气，说着又想起什么，从花束中间抽出一张卡片，「有贺卡，但也没写什么东西。」 「直接报警——」 叶听风话音未落，目光扫到季浮舟递出来的卡片上，不由一愣。 「——之前也有吗？」叶听风问道。 「好像有吧，我没细看。」季浮舟想了想，答道，「第一次，第二次有，后面几次有的没怎么注意，反正都没写字。」 「都是什么样的贺卡？」 「都是花店里自备的，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前天那张还是圣诞节的贺卡。」 季浮舟将手往前抬了抬，叶听风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花，季浮舟便空出手去掏手机。 「就这几张我拍了。」季浮舟翻到相册给叶听风看了两眼。 「……」叶听风明显地沉默了。 但也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至少可以确定不是什么未知的潜在跟踪狂和杀人魔了。 「你知道是谁送的了？」季浮舟注意到了叶听风的表情变化。 「大概吧。」叶听风的表情有些空白。 「是谁？」季浮舟自然而然地追问道。 叶听风盯着贺卡背景中自带的月亮元素——很多都融于背景之中，毫不起眼，但叶听风对于对方的一些恶劣习惯再了解不过，因此一眼就拆穿了谜题。 说不准对方正是等着这样的时刻—— 季浮舟正期待地盯着叶听风看，等着她宣布答案。 叶听风将那个到了嘴边的名字咽了下去，从牙缝里一个一个的往外蹦着字：「……一个幼稚的神经病罢了。」 - 送花的人是程观月。 谜题在叶听风面前不值一提，被她轻而易举地解开了，最终也还是要告知季浮舟详情的。 但叶听风猜到真相之后，心底只有不断攀升的怒意。 她先将季浮舟安抚过去，再三保证不是什么跟踪狂，只需要当成恶作剧即可。 季浮舟大约是从她的神态里面意识到了什么，没再追问下去，而是乖乖等着她的「之后再跟你解释」。 叶听风说的「之后」必然就是会有那个「之后」的。 那些花照旧是被季浮舟送给花店老闆回收为结局处理掉了。 回去之后，叶听风就给程观月打了电话。 正是晚上饭点的时候，程观月很有可能有饭局，或者是什么活动，她最近实在是忙得很。 但电话刚拨出去没两声就被接通了。 程观月好像是就在等着这通电话似的。 叶听风已经从这无声的反应之中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她不由皱起了眉头。 「你给季浮舟送花干什么？」 「这还不明显吗？」程观月笑着反问，「我准备追她啊。」 「我以为你不是那么喜欢自取其辱的人。」叶听风冷冰冰地回应道。 第100页 季浮舟早就应该跟她说清楚了。 叶听风才不相信程观月真的会醉到断片失忆。 无非又是在自欺欺人了。 「我以为你知道我是最经不得人激的人。」程观月用同样的句式回復过去，「我的人生字典里，就没有『认输』两个字。」 她把这当成了比赛。 一场同时和叶听风季浮舟两人开启的比赛。 她要叶听风向她认输，也要季浮舟向她妥协。 「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她吗？」叶听风一向清楚这一点，此刻却也忍不住开始怀疑了。 「你觉得呢？」程观月语气轻柔地反问，随即又自问自答道，「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现在不能放弃她。」 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 她想要，就要去抓在手里。 至于不喜欢——那就是她赢得战利品之后的事了。 初时的恼火被强行压下，叶听风的大脑渐渐冷静下来，她意识到了程观月语气里微妙的不对劲。 ——那有点像程妈妈说话的语气了。 「……你那根本就不像是在追人的态度。」叶听风暂且后退了一步，试图跟程观月讲道理，「那只会给她带来很多麻烦，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你不是最不应该让别人感到困扰了吗？」 「追人又不一样。」程观月满不在乎，「我不在意以后怎么样，我只要她回头，要她承认，她还会喜欢我的——」 「她本来不就是这样的人吗？」 「你以为你的矜持能换来什么？就像十年前一样像个苦情剧女主一样只能待在角落，眼巴巴地盯着她和别人卿卿我我？」 「季浮舟这样的人啊，只会感动于热烈的情感，越缺什么就越执着于什么。」 「你在暗地里为她付出再多，哪怕献上生命，也抵不上在她耳边说一百句『我爱你』。」 「她缺爱，那我就给她，给到她接受为止。」 强硬到与她温柔语气格格不入的态度，只叫人觉得头皮发麻。 叶听风眉头紧皱，终于忍不住低骂了一声：「你有病吗？」 程观月终于止住话头，忽的冷笑一声：「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程：（疯批发言bb） 叶：你有病吗？（一边疯狂挑重点记笔记） 毕竟观月在追浮舟这件事上还是有点经验的（bushi） - 最近在忙过年的事，差不多都是从早跑到晚，有点太累了qaq所以今天就先少更一点点，想早点休息 总之就今天就不用等更新啦，明天补上 明天就没啥事了，之后还是照常更新，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09 00:14:10~2021-02-09 23:5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赵冕仲、余音、黑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xc知易行难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44 大约只有叶听风会这么说程观月。 还不止一次。 上次吵架时, 程观月就露出过那样扭曲的脸色，冷静温和的声音之下，藏着的是绝对的自我——她全然没有考虑过另一个人的感受, 只是依据着自己的意愿, 自顾自地规划着名最有利的方案。 叶听风与她不欢而散, 却隐隐有些担忧。 她觉得程观月的状态不大对劲。 自从见了季浮舟之后, 这样时不时暴露出的疯癫状态就更明显了一些。 但叶听风也毫无办法。 「不可理喻。」叶听风低咒了一声, 有点想骂人却词穷, 半晌也只能给出一句忠告来, 「你会后悔的。」 听起来像是一句无力的狠话。 程观月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可能。」程观月笑了一声，然后在叶听风说出更多刺耳的话之前就挂断了电话。 听着通话结束的提示音, 叶听风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沉默了良久，眉头久久不能松开。 一笔烂帐。 她既恼恨与程观月的疯，又无法真的对她坐视不理，更害怕程观月失去理智的行为会伤害到季浮舟。 或许是老天看不得她的人生太过顺遂, 所以才派下来一个程观月来叫她遭受磨难。 半晌, 叶听风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给余姐发了个提醒的消息。 [叶：余姐，我希望你能劝劝观月。] [叶：她最近压力好像很大, 也许需要一个心理医生。] 余姐很快回过来消息, 但她还陷于不久前刚刚得知的狗血多角恋小剧场久久不能自拔。 [余姐：你追人追成功了？] [余姐：我会注意观月的状态的] [余姐：不过, 你就算真追到了人，在观月面前好歹收敛一点，别太刺激她了] [叶：……] [叶：好。] [叶：借你吉言。] [余姐：？？？] - 季浮舟这些天一直都有些心神不宁。 那些花被退了回去，大约是叶听风私下约谈过的效果，之后也没有人再往公司里送花。 当然也没有再收到乱七八糟的其他东西。 公司里那些风言风语的消息也渐渐平息下去，季浮舟的生活似乎又重新归于平静之中。 第101页 但是明显有哪里已经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自那之后，季浮舟开始频繁地收到程观月发来的消息。 一开始只是早晚安, 之后又附带上中午吃饭之类的问候，没几天，程观月就开始关心她的身体健康了。 她也没有过度地追问，只是时不时地转发一些小提示。 比如当天天气凉了，记得添衣，又或者是哪天将要下雨颳大风，记得带伞并收好衣服。 一句简短的提醒，季浮舟扫过一眼通常并不记得回復，对面也从来不催促。 下一次新的提醒又会接着发过来。 季浮舟心情有些微妙。 所幸那些消息并没有真正打扰到她的生活，看到的次数久了，季浮舟总觉得一直不回復也不礼貌，便干脆攒着那么几次，抽个空闲的时间统一回復几句。 都是公事公办的礼貌性感谢。 感激之情自然是有那么几分，但季浮舟心底还是怀疑和警惕居多。 这种行为唯独放在程观月身上，更让人觉得难以理解。 季浮舟一度还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晚上下班被汪冰绡叫出去的时候，季浮舟跟她讨论了一下这个问题。 「如果一个人整天给你发早午晚安，还免费提供天气预报之类的服务，你觉得她到底是会想要干什么？」季浮舟问道。 「那还用说吗，肯定是在追你啊。」汪冰绡不假思索地说道。 「……除了追人以外的可能性呢？」季浮舟抱着微弱的希望追问。 「她想摸清你的活动规律然后精心谋划暗杀你的计划？」汪冰绡说了个冷笑话。 但她的意思也很明显。 几乎没有追人以外的可能性。 「就算是我妈也没有这么贴心。」汪冰绡说着顿了顿，忽的意识到了什么，她抬起头，用怀疑的视线打量着旁边的季浮舟，「有人在追你吗？」 季浮舟下意识反驳道：「没有。」 「——除了那位叶老师之外。」汪冰绡才慢悠悠地补完没来得及说完的后半句。 季浮舟：「……」大意了。 汪冰绡看了她一眼，露出瞭然的神情：「那就是有了。」 欲盖弥彰，说的大概就是季浮舟这样的行为了。 季浮舟尴尬地摸了下鼻子，端着杯子喝水，视线左右游移着，像是突然对墙上的装饰起了兴趣。 「也不算是。」季浮舟看着别处辩解道，「我觉得她不是那样的人，也不可能会喜欢我，更别说追我了。」 「所以那个最近一直在打扰你的人是谁？」汪冰绡饶有兴致地追问道。 「……」季浮舟唯独对此坚决保持沉默。 汪冰绡瞥了季浮舟一眼，伸手叫来服务生给她再来杯果酒，等到杯子被放到桌上，服务生离开的时候，她好像就突然猜到了谜底。 「是那个姓程的吗？」汪冰绡猜测道，因为顾虑这是公众场所，她还刻意压低了声音。 「咳咳咳——」季浮舟被呛到了。 那就是猜对了。 汪冰绡瞭然。 季浮舟已经来不及再去掩饰，最后以沉默负隅顽抗了片刻，才再度开了口：「你是怎么猜到的？」 当然是从小杜那神奇的联想能力里知道的。 汪冰绡没说明真相，反倒先岔开了话题。 「那这么说，之前的花也是她送的了吧？」 「嗯？」季浮舟摇了摇头，「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至少是没有可以用于证明的线索——叶听风不肯说。 但这并不代表季浮舟没有一点猜测。 送花的时间和程观月的离开、发消息太过于巧合了，季浮舟唯一无法将这二者联繫在一起的原因，无非就是她觉得程观月不可能喜欢自己。 程观月那么心高气傲，当初季浮舟那么努力都没让她喜欢上自己，如今分开多年，怎么可能又突然转了性子，说喜欢她了呢。 因为「不甘心」啊。 季浮舟忽的想起叶听风曾经说过的话，突然就有些不太确定了—— 程观月，应该不会是那么幼稚的人吧。 但她其实也未必真的有那么了解程观月。 更何况中间隔了那么多年的时光。 季浮舟一边试图给曾经的白月光洗白，一边又已经渐渐相信了这个猜测。 这反倒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此刻还有没有意识到，程观月的「感情」在无形之中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心理压力。 比起相信对方重新爱上自己，程观月出于幼稚的报復心理才会恶作剧一般做出追求的行为——这样的猜测让季浮舟更愿意去承认。 那就随她吧。 也许哪一天玩腻了，她就自己收手了。 季浮舟这么想道。 就在这时候，她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叮」的响了一声，是有新的消息进来了。 季浮舟第一反应是程观月又发来了什么小贴士，她没有去拿手机，只是伸手叫来服务生，拜託他帮忙再到一杯温水。 服务生转身去拿热水壶的时候，汪冰绡刚从沉思里回过神来。 「那我还是选叶老师吧。」汪冰绡敲了下手心，望着前方的目光炯炯有神，好像是做出了什么格外重要的决定似的。 「什么？」季浮舟根本没听清她在说什么。 第102页 「我就是觉得有些人看着也不像是表面上那么体贴和善。」汪冰绡意有所指地说道，「她难道不知道那样会给你添麻烦吗。」 汪冰绡说着想起了什么，微微往前倾了倾身子，盯着季浮舟的眼睛问她：「那她有没有给你道过歉？」 季浮舟有些不解：「道什么歉？」 汪冰绡提示道：「送花的事啊。」 季浮舟摸了下鼻子：「也不一定是她啊，又没有署名。」 但心里未必就是这么想的。 而且显然对方并没有因此而道歉。 汪冰绡也认定了那些麻烦事就是出自程观月之手——她比旁人、乃至小杜，都要知道更多的一些细节信息，所以心底已经笃定的做出了判断。 服务生站在旁边往杯子里倒水，季浮舟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扶着杯壁，低声说着「谢谢」。 汪冰绡趁机给小杜发消息。 [冰绡：还是叶听风吧] [冰绡：再换个人也行] [冰绡：只要别是程观月就行] 小杜回了个「ok」的手势。 - 与此同时，公寓楼内。 叶听风提前结束今天的行程，上了电梯便解开了围巾，一边低着头看手机。 她本来想给季浮舟发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 回来的路上她发现了一家不错的餐馆。 但电梯里信号很差，软体刚好不久前才自动更新完，重新打开的时候就因为没有信号而不停地转着圈，停留在了空白的界面上。 叶听风不由皱起眉，心底难免生出几分烦躁感。 最后她索性收起手机，抬头瞥见楼层显示，已经到了八楼。 「叮——」 一声轻响之后，电梯门被打开了，叶听风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正想往家走去，一抬头，脚步便不由一顿。 八零八的门口正站着一个男人。 一身黑西装光看背影都显得格外严肃，嵴背挺得很直，从发梢到脚跟都透着一股简洁干练的气质。 但与他那冷酷的风格格格不入的是，他正盯着八零八的大门发呆。 叶听风往前一步，瞥见他的侧脸，或许是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的模样——娃娃脸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真正让叶听风意外的，还是那张脸的模样，与季浮舟似乎有几分相似。 作者有话要说：　　dbq我错了我不该认为春节期间有能忙完的一天orz…… 今天也是忙到夜里才抽出时间码字，明天可能也……说不准会迟一点，等过完年会把字数补回来的，么么哒 以防万一就提前预祝一下大家除夕快乐~ 新的一年也要健健康康开开心心顺顺利利的！ - 感谢在2021-02-09 23:51:49~2021-02-11 00:38: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九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狐狸星球 10瓶；余音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45 男人果然是姓季的。 只是不同于叶听风一开始的猜测, 他既不是季浮舟的父亲，也不是她的哥哥，而是叔叔。 季先生那一辈兄弟姐妹不少, 他年纪最小, 季浮舟是他大哥的女儿, 因此是要叫他一声小叔的。 算起年龄他也有四十多了, 看来是占据了娃娃脸显嫩的优势, 但实际上也是实打实的长辈。 叶听风便跟着叫了声「季叔叔」。 她站在自家门口准备开门的时候迟疑了片刻, 拿着余光打量着季先生。 季先生只是因为工作的事恰好路过c市, 就想着顺便来看望一下侄女，但季浮舟恰好不在家, 他也没有钥匙，只能干等着。 「我怕打扰她工作，就没给她打电话。」季先生看着有些严肃，但提及侄女的时候语调还算柔和, 「打搅到你了, 不好意思，不过我不是什么坏人, 这个小区安保做得还是不错的, 你可以放心。」 叶听风意识他是误会了什么, 不由一顿。 「我没有怀疑您的意思。」叶听风解释道，一边打开了大门，试探着问道，「您要不要进来等？」 季先生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这样不好。」 他以为叶听风只是刚搬来的邻居，即便跟季浮舟已经熟识，他也不好随便进独身女孩子的家门。 叶听风也意识到自己唐突，恰好听到手机提示音响起, 低头扫了一眼，是季浮舟回过来的消息。 「浮舟说她陪着同事在外面逛街，等会儿就回来了。」叶听风说道，「我跟她说了你在这里的事，她说等会儿就回来了。」 季先生说了声「谢谢」。 叶听风门开到一半就停在那里，既不方便请初次见面的男性长辈进门，也不好意思放他一个人在外面干等，索性就站在了门口，跟他一起等着。 「我找浮舟也有点事。」叶听风随意扯了个藉口。 「叶小姐是刚搬过来的吗？」季先生瞥了她一眼，便意识到她的态度不同寻常，便问道，「是之前就认识浮舟吗？」 「只是暂时租住在这里。」叶听风斟酌着用词，喜欢之类的话自然不能这么快速直白地说出口，所幸有别的合适的藉口，「浮舟是我高中的学姐，以前还救过我，有些时间没见了，没想到正好在这里碰上了。」 第103页 「原来是高中的同学吗……」 季先生明显有些出神，片刻之后恢復如常，语气更缓和了一些：「如果浮舟没有给你们添什么麻烦就太好了。」 叶听风连忙回道：「哪里。是我们受她的照顾了。」 季先生看起来有点高兴，就因为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他对季浮舟是真的很关心。 若不是他自己说是季浮舟的叔叔，叶听风会觉得他是她的父亲。 有些话看语气就完全能够感受得出来是什么意思。 类似的话语，若是程观月的妈妈来说，便是不分青红皂白，觉得女儿性格强势刻薄，故意去欺负了朋友——这里通常是指叶听风。 程妈妈代女儿道歉，从来都是真情实感的，有时都堪称低声下气。 外人看了都会忍不住觉得替程观月觉得憋屈，因此而怜惜她的人也不少。 季先生那句话却分明就是偏向季浮舟。 他语气听起来更多的像是自责和嘆息，紧跟着就是有几分懊恼了。 「那时候她年纪小，也没人照顾她……」后面的话他就说不下去了。 可能是意识到这是在外人面前，不便多说。 也可能是因为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提示，他停下来看了眼消息。 消息显然是季浮舟发来的，季先生的脸色都柔和了不少。 叶听风打量着他的侧脸，心里多少有些奇怪—— 为什么那时候没有人照顾季浮舟？ 如果季浮舟的父母不在或者不关心她，她这个小叔为什么也不管她？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不远处的电梯便轻响了一声，不多时季浮舟便出现在了电梯门后面。 季浮舟匆匆忙忙从电梯里出来，一路冲到季先生面前，才注意到站在另一边的叶听风，不由紧急剎住了车。 她摸了下鼻子，看看叶听风又看看她小叔，先小声问了一声小叔：「你没跟人乱说什么吧？」 季先生用微妙的目光打量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季浮舟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扭头对叶听风说了谢谢：「麻烦你告诉我了，今天工作太忙了，一直没注意到消息，你下次有事给我打电话吧。」 叶听风点了点头，跟季浮舟打过招唿，就见她匆匆打开大门，推着她小叔进门。 季先生这么一个看起来过分严谨的人，此刻也露出了几分无奈的笑意。 关系真好啊。 叶听风这么想道，一边重新拉开自己家的大门。 她是不是应该上去套套近乎的？ 叶听风后知后觉。 当然，一部分原因还是好奇，好奇季浮舟的过去和现在。 重逢至今，即便她们之间已经出现过那么多的巧合，仿若天意一般，可叶听风这时候才发现，她好像仍旧对季浮舟知之甚少。 她不敢问，季浮舟也从不主动提及。 - 隔壁。 季浮舟反手关上大门，确认完全避开了隔壁能够投过来的视线，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靠在门上缓了一会儿，才慢慢站直身体，恢復了放松状态。 「小叔你下次来还是给我打个电话吧。」季浮舟一边从鞋柜里拿出拖鞋，一边说道，「或者我给你一把钥匙好了。」 她家的鞋柜里，除了她自己的和几双备用的女式拖鞋以外，还有一双她小叔的。 虽然小叔来的次数并不算多，但也算是季家唯一会主动来看望她的人了。 季先生闻言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提醒她：「女孩子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这种重要的东西不要随便交给别人。我又不常来，万一弄丢了也不安全。」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就算交了男朋友也不行，现在社会上很多男人可坏了。」 看他一本正经地说教，季浮舟差点憋不住笑，她没反驳就算数遍c市，也不一定有几个打得过她，毕竟小叔也是关心她，也算是合理的安全提醒。 季浮舟便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小叔你这次在这边待多久？」 「订的明天早上回a市的机票。」 季先生一边回答，一边已经自觉地卷好了袖子，径直走向了厨房：「你吃过晚饭了吗？」 「还没有，本来陪朋友在外面喝酒。」季浮舟赶到小叔下一波提醒中匆忙补充了一句，「我喝的是柠檬水，刚把她送回家，本来准备在外面随便吃一点的。」 季先生把一系列关于「喝酒的种种弊端」的科普性劝说生生咽回去。 「你晚上想吃什么？」季先生已经打开了冰箱门，自觉地拿出标配的几样出来，放在檯面上，「晚上清淡一点，煮点小米粥，再炒两个菜可以吗？」 「嗯，我都可以。」季浮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让身为客人的小叔来做饭似乎有点不太礼貌，但季浮舟已经习以为常。 以前刚搬过来的时候，她还试图阻拦，但小叔反而一脸泫然欲泣地看着她，就好像自己出于礼数和成年人的自尊做出的正常反应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似的。 季先生对侄女的愧疚深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平时工作忙还好说，但只要跟季浮舟共处一室，他就没让侄女进过厨房，从炒菜到洗碗全都一手包办。 季浮舟有时候也无奈，但小叔唯有在这一点上顽固得不行，她也只能作罢。 第104页 而且小叔做饭确实比她好吃。 季浮舟也是在跟着她小叔住的时候，跟他学了做饭的手艺，还没到出师的地步。 季先生曾提到过他小时候的梦想是做一名厨师，可惜最后只成了一门业余爱好。 季浮舟这时候也只能端着杯热水，站在厨房门口发呆。 「你那个朋友——」 季先生的声音拉回了季浮舟的注意。 「她已经回家了。」季浮舟以为他在说汪冰绡，「就是介绍我去公司的大学同学，我记得你们之前见过。」 「是汪小姐吧。」季先生还记得她，但他说的是另一个，「我是说隔壁那个。你跟她关系很好吗？」 「嗯……」季浮舟下意识低头，咬了咬杯沿，迟疑着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说她其实喜欢我，而且还跟我告白了吧。 「是以前的同学。」季浮舟最后回答道，「最近因为工作来这边，正好撞上了。」 「那还挺巧。」季先生点了点头，「她好像还挺关心你的。」 那能不关心吗。 怎么说也是「喜欢的人」。 季浮舟的视线不自在地漂移了一下，轻轻「嗯」了一声：「好歹也是邻居了，也是应该要互相照应一些的。」 「是吗。」季先生对此不置可否，倒是有其他意外的发现，「你好像还挺喜欢她的啊。」 「我哪有——」 季浮舟张口就想反驳，随即就意识到自己本能反应有些过度。 听着像是欲盖弥彰。 「嗯？」季先生审视的视线便投了过来，「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他紧跟着又问道：「你们关系不好吗？」 季浮舟一时语塞，只能摇头：「……那倒没有。」 季先生又问道：「她人不好吗？」 季浮舟继续摇头：「没有，她人挺好的。」 季先生最后问她：「你不喜欢她吗？」 季浮舟：「……」 大意了，没想到又绕了回来。 这叫她怎么回答呢？ 明知道小叔绝不可能有那种方面的暗示，可偏生季浮舟并不问心无愧，怎么听都会觉得心虚。 看到季先生眼底的担忧与困惑，季浮舟最终也只得老老实实地摇头：「……没有。」 「没有不喜欢。」她补充道。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之后终于知道真相的季小叔：悔不当初 - 抱歉这两天忙着拜年实在太忙了回来基本累到倒头就睡qaq明天开始就会好一点了，正好重新理顺了大纲，之后会慢慢补上字数的 最后祝大家新年快乐~以及情人节快乐~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11 00:38:28~2021-02-14 00:21: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长风、辰音scx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乌乌山大王 7个；bluewind、尘世之浊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风 13瓶；云中孤梦 10瓶；恭思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46 「那, 要不要叫她来一起吃个晚饭？」季先生问道，「她好像也才刚回来。」 「还是不用了。」季浮舟下意识回绝了，「她应该自己在外面吃过了。」 这当然是藉口。 季浮舟本能地不太想让她小叔过多地了解她和叶听风之间的私人关系。 倒不是不信任小叔, 只是她习惯性地将亲人与其他的社交关系都分得很开。 就像是以前她和程观月交往的事, 季家至今无人知晓。 旁人谈恋爱的必要步骤便是见家长, 唯独季浮舟从无这样的概念, 即便知晓有这样约定俗成的习俗, 她也不会那么做。 因为她很清楚不会得到父母的祝福或者支持, 或许反倒会觉得厌烦。 哪怕是季家最关心她的小叔, 也始终隔着那么一层，季浮舟更不愿拿自己的事情去麻烦或者打搅他。 现在也同样如此, 是习惯变成本能了。 越是复杂密切的关系，她越是下意识地对着亲人隐瞒。 更何况现在就连她自己也没搞清楚和叶听风之间的关系。 有触动，亦有抗拒。 内心来回拉扯着，便索性借着工作的藉口, 光明正大地装死, 勉强维持着现状，不断拖延下去。 好在季先生没有深究, 点点头便继续去做饭了。 他岔开了话题：「你准备什么时候回a市？」 季浮舟回过神, 想了想, 答道：「五月份吧，我一个同学结婚，正好请假回去一趟。」 这件事季浮舟之前已经跟她小叔说过了。 季先生倒没有那么健忘，这时候提起来当然也不只是为了这个问题本身。 「在那之前没有想过再回去一趟吗？」 「好像也没什么事。」季浮舟歪着脑袋想了想，避重就轻地答道。 「大哥他……」季先生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说了出来，「上周刚出院, 让我别告诉你。」 「……哦。」季浮舟把头低下去，盯着水杯发呆。 不告诉她，是因为怕她担心，还是因为单纯地认为跟她无关，所以才不想让她知道呢？ 季浮舟很希望自己能够猜测是前者，但理智告诉她是后者，她一点没对此抱以什么期望。 第105页 不过作为子女，基本的关心还是要有的。 季浮舟勉强打起精神，多问了一句：「结果还好吗？」 「暂时没什么大碍。」季先生答道，「医生交代要静养，他推了工作，暂时回老宅去休养了。」 季浮舟「嗯」了一声，很勉强的露出了类似「那就好」的表情，但也没说出更多话来。 季先生不得不明示她：「你要不要抽空回去看看他？」 季浮舟撇了撇嘴：「我怕他看到我又生气。」 她亲爹就是怎么看她都不顺眼。 或许是有生性严谨的原因在里面，但季浮舟也并不认为对方看到她会觉得高兴。 季浮舟小时候还有所期待，长大了之后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对方不主动叫她，她就自觉地躲得远远的。 期待和孺慕之情也早就被磨没了。 季先生不由嘆了口气，出神的那片刻险些让菜煳在锅底，他匆忙关火，盛好菜，才看了眼季浮舟。 「大哥他……其实很在意你。」季先生这话说得很没底气，「只是他不知道怎么表达而已。」 季浮舟「哦」了一声，没什么反应。 大概是把那句话当成怜悯的安慰了。 季先生想要继续替大哥辩解一二，却又发现言语确实苍白无力得很。 季家大哥不仅沉默寡言，从不将爱与在乎宣之于口，行动上更是实打实的矮子，至少明面上从没见过真正关心女儿的行为，就连他那出嫁到外地的妹妹都不如。 他妹妹——也就是季浮舟的姑姑，也曾为了季浮舟不远万里、丢下自己的工作和家庭，回到a市来照顾过侄女。 季家大哥却从没有过。 从小与女儿聚少离多不说，相处时也从来只有严厉的批评与指责，带着温情的笑脸都见不到几次。 准确来说，是屈指可数。 年少的季浮舟一度怀疑过自己其实是她爹死敌的孩子。 也不怪她如此怀疑。 季家其他人私下里都对大哥夫妇颇有微词，明里暗里劝说过好几次，却毫无作用。 他们即便心疼大侄女，但对于那个小家庭来说终究是「外人」，而且他们也都各自有自己的家庭要去操劳。 也就季家小弟——季浮舟的小叔一生未婚无子，没什么顾虑，几乎是把季浮舟当亲女儿一样看待。 但也只是「几乎」。 亲生父亲毕竟还在头上压着，做小叔的也不好太过逾越，也只剩下事后的担忧与后悔。 季先生思索片刻，反倒语塞，觉得强行劝说反倒是委屈了季浮舟，便把剩下的话咽回去。 「不回去也没什么，老宅人多，都能照顾好他。」季先生毫不犹豫地把立场歪向了侄女，「只是你一个人在外面，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 之后又是例行的嘱咐时间。 即便知道季浮舟有事主动找他们的可能性寥寥，季先生还是仔仔细细地说起家常话。 「三姐前段时间才跟我说她要调到你们这边省会的学校一段时间，你有什么事也可以去她学校找她，还有小哲，上次见到还提起你，说毕业之后来投奔你……」 「那还是别了，前程要紧。」季浮舟连忙反对，「下次我会劝劝他的。」 小哲是她大姑家的儿子，也是她大表弟。 因为年龄最近，因此关系还算不错——单纯在季家范围里来算的话。 实际上几年也见不了一面，全靠着发达的现代通讯，偶尔还能寒暄几句。 季先生倒是兢兢业业地试图构筑起季浮舟和家族成员之间的沟通桥樑。 这次也不例外。 见季浮舟反应激烈，季先生眼底反倒浮现几分笑意，他将炒好的菜端上餐桌：「先吃饭吧。」 季浮舟怔了怔，「嗯」了一声。 - 吃完晚饭之后，季先生在厨房里洗碗，季浮舟被赶到外面消食。 季浮舟捧着温水走到阳台上，去看她栽的几盆小葱，还有刚撒下种子的其他蔬菜，低下头仔细去看的时候，已经可以隐约看见冒头的的嫩芽了。 c市的短冬已过，天气眼见着就一日日的暖和起来了。 季浮舟的心情莫名有些愉悦，伸出手去轻碰嫩芽的时候，听到手机响了一声，才回想起小叔提过的表弟的事。 虽然知道很有可能只是个玩笑话，但感念于对方的用心，季浮舟还是花了很长时间去长篇大论地叙述c市有多不适合学理工科专业的表弟的前途发展。 中心思想就是千万别来c市，去隔壁省会都好过来这里。 [小哲：那姐你一个人在c市岂不是很寂寞？] 季浮舟沉默了片刻，不知道该责怪一声熊孩子忒会戳人伤口了，还是该假装感动一下对方的关心。 [浮舟：乖] [浮舟：姐姐是成年人了] [浮舟：有工作有朋友，每天都很忙很充实，哪有时间寂寞] [小哲：那你有男朋友了吗？] [浮舟：……] [浮舟：小孩子不要学人家整天八卦] [小哲：我已经22了] [小哲：不是小孩子了] [小哲：而且不是我八卦，而是我妈、大姨、三姨她们全都很关心] [小哲：姐你要知道，自从当年家庭会议上大舅舅被全票表决踢出监护人队列之后，从大姨到小舅舅都把你当亲生的了] 第106页 [小哲：她们觉得你年纪不小了，该谈对象了，不然可能再迟就没人要了，以后没人照顾你，怪可怜的]（已撤回） [小哲：后面是我个人的猜测加些许润色] [浮舟：你有三秒钟时间撤回] [浮舟：[微笑]] [小哲：当然我觉得凭姐姐你的魅力，八十岁找都不晚] [小哲：我绝对支持你追求真爱] 二十二岁的熊孩子。 季浮舟在心底给她弟贴上标籤。 跟大表弟天南地北地扯完皮之后，季浮舟觉得腿都蹲麻了，这才想起来站起身。 阳台上的灯没开，全靠着客厅里透出来的一点光照着。 因此朝外面看过去的时候，反倒是外面的路灯更加明亮。 天尽头还能看到绵延到远处的公路，以及两侧已经化作一小团光晕的路灯。 季浮舟将手机塞进口袋，手里捧着的杯子已经变凉，看着远处的那一刻确实心有触动。 她的大半生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是孤零零地飘在湖面上的一叶小舟，找不到渡口，周遭都是迷雾，时不时遭遇风雨，不知何时就会沉没入无人知晓的迷雾与江流之中。 即便所谓亲人现在再如何关心体贴她、想要补偿她，但她早已经离岸太久，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仍是在江心打转着。 习惯了漂泊无依的人，还能够停下来吗？ 季浮舟有时站在路口迷茫，仰头望着两边的高楼大厦，就会忽而清醒地认识到，孤舟是难以停泊的。 而世人艷羡的真情，也绝不会属于她。 她不配。 自己都找不到归处，又如何给别人归宿呢？ 季浮舟嘆了口气，收起自己难得的多愁善感，但多少还是因此影响了心情，脚步都变得沉重了一些。 她转过身，正要往回走，忽的听到侧边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咚咚。「 有人在敲玻璃。 季浮舟怔了怔，下意识扭头去看，正对上隔壁阳台上叶听风的脸。 叶听风拉开了窗户，从里面探出了脑袋。 「晚上好。」她说道。 她看起来只是恰好与季浮舟撞上，手里端着咖啡杯，大概也是忙完了才突发奇想到阳台上来透口气。 那双看过来的眼睛里也有着别样的温和。 季浮舟停下脚步，不得不调转方向，阳台上本来只开了一条缝的窗户被推开更大，对面的声音越发清晰了。 「出什么事了吗？」叶听风担忧地看着她的脸色。 「没事。」季浮舟趴在窗台上，揉了下自己的脸，「只是聊天的时候被我弟弟气到了。」 她看起来可不像是生气的模样。 更像是无奈。 叶听风「哦」了一声，追问了一句：「是你亲弟弟吗？」 季浮舟摇了摇头：「是表弟，我二姨家的儿子。」 「你们关系看起来很好。」叶听风打量着季浮舟的脸色，「你叔叔也很关心你。」 「嗯。」季浮舟点了点头，这也算是事实。 之后的话题就被自然而然地引到了「家人」身上。 季浮舟捧着冷茶，吹着夜晚的冷风，后知后觉晚上跟叶听风说得有点多。 或者说叶听风追问得有点多。 虽说并不惹人讨厌，但是看起来却不像是平时那个沉默少言、绝不多过问别人私事的叶听风了。 「你很想知道我家里的事吗？」季浮舟问道。 「想。」叶听风理所当然地答道，「我想更了解你一点，也想更靠近你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14 00:21:44~2021-02-15 00:34: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猫猫鱼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余音、5020557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琴棋书画你 40瓶；小璇 32瓶；猫猫鱼 19瓶；亨利·勒夏特列 9瓶；flipped 6瓶；临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47 「浮舟？」季先生从客厅里走过来, 一边在围裙上擦着手上的水，一边好奇地问道，「你刚刚在跟谁说话？」 「隔壁的。」季浮舟回过神来, 往旁边让了一步, 「叶听风。」 季先生愣了愣, 看了眼阳台的格局, 有凸出去的部分, 侧面是能看到邻居家阳台上的一些情况的, 隔着侧面窗户说话自然也是可以的。 只不过之前两边都没人, 他来过几次也没在意过。 他反应了过来，也走上前跟叶听风打了个招唿。 季浮舟趁机又往后退了一步, 退至季先生的斜后方，恰好避开了叶听风投来的视线。 「吃过了吗？」季先生简单地问候着叶听风。 「嗯。吃过了。」叶听风点了点头。 两人并不熟悉，说来说去也就只有简短的几句寒暄，并不那么热络, 但也不算太尴尬, 相对温和的性格从中起了缓冲作用。 此刻夜深，寒暄到最后也就只剩下「早点休息」之类的嘱咐了。 季先生将刚洗完的毛巾挂到阳台上, 自觉地给两个年轻人留下互相道别的空间。 叶听风最后看了季浮舟一眼。 季浮舟无处可避, 只得重新走上前, 一抬头，正撞上对面投来的视线。 第107页 叶听风看起来并未因为话题中断而气恼或者急切，眼神仍是温和而包容的，如同春日里的暖阳，明亮而温暖。 「不早了，早点休息吧。」叶听风最后跟季浮舟说了一句，「晚安。」 季浮舟伸手扶在窗户上, 僵硬着点了点头，轻声回了一句：「晚安。」 玻璃上陈年的污迹像是一道薄雾，让隔着窗户的脸也变得遥远而模煳。 季浮舟伸手拉起窗帘，最后一眼看到叶听风还站在阳台上。 合拢的窗帘布最终隔绝了她的视线。 「你跟她关系很好啊。」季先生再度感慨了一声。 季浮舟心底微颤了一下，还是下意识扬起笑脸，敷衍地「嗯」了一声。 幸好季先生只是随口一说。 他解下身上的围裙，将客厅茶几上的杂物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催促季浮舟早点去洗漱休息。 季浮舟躺到床上的时候，无意间不知碰到了什么，一阵音乐声忽然响了起来。 她被吓得坐起，随即才发现是点开了跟叶听风的通话记录。 因为不久前才联繫过，所以叶听风的名字还在最上层，指尖无意间碰了一下，便点了进去。 点开的是前天晚上叶听风才新发来的歌曲片段。 同样是曾经那一摞「情书」里的一部分。 季浮舟下意识按住了暂停键，坐在原处怔愣片刻，然后翻出耳机，一边慢慢躺回床上。 听着耳机里传来的熟悉的略带沙哑的女声，季浮舟慢慢闭上了眼睛，身心好像跟着渐渐放松下来，深处却又像是有一道声音在提醒她—— 你陷得太深了。 这句话在她混沌的意识里一闪而过，随后便沉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 季浮舟真正意识到叶听风在她日常里出现频率过高，已经是几天后的事了。 这个频率并不是指平时遇到以及交流的部分。 而是指从其他人嘴里听到的次数。 普通人见到大明星会感到激动是人之常情，但叶听风来了半个多月，见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没那么稀奇了。 原先公司里扎堆聊天大多都要带上关于风月的话题，渐渐地也就习以为常，又恢復到了往日的八卦内容。 也就这两天，季浮舟又开始频繁地从别人口中听到叶听风的名字。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再一回顾，季浮舟才发现汪冰绡好像格外关注起叶听风来。 小杜也时不时地提起——不过她最近忙了起来，碰面闲聊的次数倒是少了一些。 于是主力就剩下个汪冰绡。 在汪冰绡再一次提起叶听风的行程的时候，季浮舟不由斜了她一眼。 「你什么时候也开始追星了？」 「咳咳，这不是配合你工作吗。」汪冰绡顾左右而言他，眼神飘忽了一瞬，「说起来你最近好像没怎么跟着叶老师跑啊，老闆不是让你跟她套近乎吗？」 「合作已经稳了。」季浮舟摇了摇头，「而且叶老师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这段时间对c市已经很熟悉了，没必要再让我跟着了。」 她这个「嚮导」自然也就可以退位了。 汪冰绡左右看了一眼，见没人注意这边，才偷偷往季浮舟那边靠了靠，压低了声音：「那你们晚上回家还会碰到吗？」 她是知道季浮舟跟叶听风是邻居的事的。 季浮舟手上顿了顿，回答道：「偶尔会碰见。」 实际上是经常，还会在一起吃饭。 但她下意识隐瞒了这一点。 好在汪冰绡没深究，又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声音也压得更低了几分：「那前段时间老给你发消息的那个……现在怎么样了？好像有段时间没听你提了，对方放弃了吗？」 季浮舟刚落下的笔在纸上歪出了一条线。 她停顿片刻，觉得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便答道：「还在发，不过我都没有再回了。」 汪冰绡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没想到还挺有毅力的么。」 她的语气可不像是什么夸赞。 季浮舟早就注意到她态度反常，闻言不由侧过头去打量了她几眼，凭藉着多年的了解，她觉得自己大概猜到了什么。 「你最近……」季浮舟眯了眯眼睛，问道，「和小杜在计划些什么？」 「没什么……」汪冰绡下意识想要隐瞒，但在季浮舟和善的视线下还是不免心虚，声音越说越小了，最后老实交代，「我们想撮合你和叶听风来着的。」 季浮舟：「……」 如果非要形容季浮舟此刻脸上的表情，大概就是写满了「你们脑子没毛病吧」的疑问。 季浮舟内心纵有千言万语，一时之间竟也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片刻之后，她先问起最无关紧要的问题。 「小杜不是风月cp粉吗？」爬墙这么快没问题吗？ 「她不是早就爬墙了么。」汪冰绡丝毫不能理解追星人士的热情与执着，只当这是寻常的事情，「她从进公司就是你带她，而且还有生活的好多麻烦都是你帮忙解决，她当然更喜欢你，也更向着你。」 简单来说，就是小杜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季浮舟心情微妙，理智上明白绝对不仅仅只有这一个原因，但小杜不在现场，汪冰绡毫不怀疑，便只得把这个疑问暂且咽下去。 第108页 「你们为什么突然想起来撮合我和她了？」季浮舟继续问道。 「她不是在追你吗？」 「……话是这么说……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 「奇怪什么？」 「我们都是女的。」 季浮舟原以为汪冰绡会很介意这一点。 倒不是认为她会歧视同性恋，但起码也该试图劝说一下她这条路很难走，让她考虑考虑出路。 更何况她们压根就还没有在一起。 汪冰绡却一脸正经地鼓励她：「真爱是不分性别的！」 季浮舟：「……」 「但是……」季浮舟迟疑了片刻，「我们算不上『真爱』吧。」 「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汪冰绡说道，「时间久了感情自然就更深了。」 「那为什么一定是她？」季浮舟仍然难以理解。 「她对你好啊。」汪冰绡认真地看着季浮舟，说道，「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是真的喜欢你，而且尊重你，比起另一个来说……」 汪冰绡顿了顿，脸上明显闪过嫌弃，意有所指地接道：「总比那些只会给你添麻烦的人好多了。」 季浮舟按了按眉心，忍不住嘆气：「不是她对我好就能在一起的……」 还有许许多多的顾虑。 季浮舟欲言又止，汪冰绡跟着止住话头，眨巴着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你不会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吧？」汪冰绡反问了一句。 难道不是吗？ 季浮舟的表情分明就是这么说的。 「当然不是。」汪冰绡说道，「我也没有在拿你寻开心哦，只是觉得既然她喜欢你，你也喜欢她，不试一试的话，以后再后悔岂不是挺可惜的吗。」 季浮舟闻言怔了怔，花了点时间才理顺了汪冰绡的那句话。 她愣怔着扭过头，有些茫然地问她：「你觉得……我喜欢她？」 汪冰绡反问道：「难道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她吗？」 若非如此，她自然不会去张罗着「撮合」的事宜。 正是因为意识到了季浮舟的态度，她才迟疑着改变了观点，觉得趁着年轻谈一场期待已久的恋爱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不过季浮舟对待感情向来被动，是需要人在背后推一把的，汪冰绡大学里见过不少人跟季浮舟告白，季浮舟从来都像块木头，别人冲到她面前了，她可能还呆愣愣的，不知道对方是谁。 那时候汪冰绡觉得那些男同学各有各的缺点，单就诚心这一条，其实大部分都触动不了旁观者，她也觉得配不上季浮舟，兼之季浮舟本人也没有丝毫意向，同学好友便都静默不语。 但偶尔碰上些条件好的，她们私下也会劝说几句。 季浮舟若是不喜欢，她们就不再提。 自从毕了业，季浮舟跟着汪冰绡来c市，其他的同学各奔东西，难以聚齐，自然也谈不到那么细緻的日常。 汪冰绡便觉得自己对季浮舟还有几分责任。 偶尔她也会试图给季浮舟介绍对象，但都不冷不热，没什么下文。 直到叶听风出现。 汪冰绡才恍然惊觉也许以前介绍的对象的性别都不对。 叶听风有才有钱有貌又体贴，对季浮舟的上心与在意也是有目共睹的。 可以说除了性别微妙以外，无论放在哪里，她都是相当优质的恋爱对象。 再加上跟小杜这个「同伙」私下里一合计，汪冰绡便做出了决定。 「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应该是件很幸福的事吧。」汪冰绡是真心这么认为的，「就算只是谈过一场恋爱，也算了却心愿，至少不留下什么遗憾了。」 季浮舟先是一惊，随即意识到或许是汪冰绡误会了她的态度。 她试图纠正汪冰绡的观点：「追星的喜欢……和那种喜欢是不一样的，而且要说喜欢，风月两个我都喜欢啊，我喜欢听她们唱歌，又不代表我就想跟她们在一起……」 「是这样吗。」汪冰绡露出些许困惑的神情，似乎开始反思起自己的观点。 「是这样没错。」季浮舟松了一口气。 「但是，我觉得你对她……就是那种喜欢啊。」汪冰绡紧跟着又得出了结论。 季浮舟觉得自己那一口气好像松得有点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2-15 00:34:13~2021-02-16 00:35: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长风 4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五陵夜歌 10瓶；郜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48 是「那种」喜欢？ 「怎么可能……」季浮舟下意识反驳, 却掩不住心底的茫然。 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话说到一半也就停住，自己也跟着生出几分质疑。 真的是汪冰绡误会了吗？ 季浮舟扪心自问, 也得不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汪冰绡与她是多年的至交好友, 又有至少四年的时间朝夕相处着, 即便她并不了解季浮舟的过往, 却也并非对她的性格以及一些小习惯一无所知。 那些最基本的情绪——高兴、生气, 喜欢、厌恶, 她不会分辨不出来。 一句「喜欢」说出口, 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汪冰绡或许比季浮舟本人还要清楚。 第109页 所谓当局者迷, 季浮舟身在其中，未必能够看得清楚。 更何况即便是她自己，也没办法全然否认她对叶听风直白的「喜欢」感到触动过。 只是那时候她以为只是本能反应，最多称得上一句「好感加成」, 也远没有到爱情的地步。 她的表现看起来那么像是喜欢吗？ 自己真的喜欢叶听风吗？ 季浮舟迟疑了。 但她仍旧下意识要为自己辩解：「只是这段时间相处比较多罢了, 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等演唱会结束, 我们未必还会有更多的交集, 就算再见, 新鲜感没有了，自然热情也就跟着退了。再说我可高攀不起那么大的明星……」 这要说出去，那些极端些的粉丝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直接把她给淹死了。 就算是现在，有叶听风的公司刻意压了消息，也仍免不了让季浮舟这个最近突然频繁出现的「嚮导」躺枪，辱骂她的言论并不少见，多难听的都有。 幸而季浮舟心大, 知道不能跟这些发泄性的辱骂声计较，从来都是眼不见为净。 汪冰绡不追星，不太了解其中的弯弯绕绕，闻言只觉得季浮舟自我贬低太过，不由露出了不贊成的目光。 季浮舟及时转移话题：「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些事？」 她直觉汪冰绡一开始真正想提的不止叶听风，说不准还藏着别的话。 果不其然，汪冰绡轻易地被转移了注意力。 她打量了季浮舟的脸色片刻，见她确实毫不知情，反倒显出几分讶异。 「你还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程观月要来了啊。」 汪冰绡看起来有些担忧：「她毕竟和叶听风是搭档，来了说不定会住在一起，至少会经常走动，再加个你夹在中间，肯定会有很多不方便吧……」 还有就是那个存疑的「追求对象」。 因为给季浮舟添麻烦的事，直接导致汪冰绡对程观月好感直线下降。 放在小说或者影视剧里刺激不已的修罗场，落到现实朋友的身上，汪冰绡就只会为她担忧了。 「我之前路过老闆办公室的时候，还听到他跟其他人说准备还让你继续接待呢。」 汪冰绡忧心忡忡地说着，季浮舟却是怔了怔，她下意识扭头，看向旁边的日历，视线依次扫过被划掉的日期，最终落到了最新的日期上。 她最近忙着当鸵鸟，倒是一时忽视了时间的变化。 时间已经走到三月份，演唱会的各项道具和舞台都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说着要全程操办的主角之一还不到场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程观月忙完了手上的工作，甚至比预期要更早到来。 就算老闆不说，粉丝之间关于她的行程就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 但季浮舟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风月的消息了。 因为其中一人就在身边，至于另一个…… 季浮舟对程观月的观感有些复杂，搞不清她的真实用意是其一，听闻她可能想要追求自己的猜测，反倒更先一步产生了退缩的情绪。 当断则断，这才是季浮舟信奉的准则。 自以为好聚好散之后，对方突然又转过头来找她，反倒让季浮舟有些不知所措。 并非还有什么念想，只是单纯觉得麻烦。 毕竟不是什么仇人，太冷不好，太热更不行，就连平常相处也不得不多几分顾虑，免得让对方再产生什么误会。 还有隐隐的质疑—— 既然都分开了，又何必回头？ 这话季浮舟问不出口，只在脑海里转过一圈就被她自己压下去，但仍旧是因此出了会儿神。 直到汪冰绡连着叫了她几声。 「……浮舟？」 「怎么了？」季浮舟回过神来。 「我才想问你怎么了。」汪冰绡担忧地看她一眼，「不会是有什么人暗中威胁你了吧，我们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了——」 「没有。」季浮舟哭笑不得地打断了汪冰绡的慌张猜测，「我只是在想老闆什么时候跟我说过这件事。」 「可能还没来得及通知你。」汪冰绡撇了撇嘴，「估计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吧。」 「嗯。」季浮舟淡淡地应了一声。 「浮舟。」汪冰绡认真地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的叫住她，语气正经得让季浮舟都不由下意识挺直了嵴背。 「嗯？」季浮舟扭过头与汪冰绡对视。 「我不知道以前你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汪冰绡说道，「但是我希望你喜欢上的人至少会对你好，真心地尊重你。」 至于那以外的人。 不值得。 汪冰绡没有说出后面的话，在意有所指的情况下难免显得有些严苛，她闭上嘴，但季浮舟听得懂。 季浮舟摩挲了一下杯壁，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对着汪冰绡微微笑了笑，说了一声：「好。」 - a市机场。 程观月再一次解锁手机屏幕，点开与季浮舟的对话框，仍旧没有看到任何回復。 就在早上，季浮舟的老闆信誓旦旦地保证下来，说会按照程老师的意愿，仍用上次的季浮舟去接待她。 最早的任务自然就是去机场接机了。 老闆再三保证，可程观月也没有收到季浮舟本人发来的任何一点音讯。 第110页 聊天界面粗略地往上一翻，几乎全是程观月的独角戏。 季浮舟后来託词工作忙，很少再回復，程观月却难免为此而感到些许难堪。 好在除了她们自己，并没有什么人知道。 程观月并不是那种喜欢热脸贴冷屁股的人，只能说冷淡的回应激发了她的好胜心，越是对她反应淡淡，她就越想要将对方彻底拖下水，直到老老实实地站在自己这边。 或许正是凭藉着这样的心理，程观月才在这场无人回应的独角戏里坚持了下来。 之前是受条件限制，她只能隔着屏幕去刷存在感。 如今她终于可以亲自前往c市，至少有半个月的时间去跟季浮舟实地相处。 线下的可操作性远比线上高得多。 程观月因此得以稳住心态，并没有显出丝毫急躁。 但她时不时盯着手机看的动作，仍旧是引起了旁边助理小吴的注意。 「叶老师还没有回覆你吗？」小吴小声问了一句。 她以为程观月是担心去往陌生城市会心有不安，以前程观月和叶听风都是一起行动的，哪怕是完全陌生的地方，有个人互相照应着也会安心许多。 这次两个人却分开了，还分开了这么久。 程观月会担忧，似乎也是理所当然。 「程老师其实不用担心，对方专门安排了人，到时候下飞机就会有人来接我们的，听说还是一直照顾叶老师的那位，人应该很不错的。」小吴轻声安慰着程观月。 「我知道。」程观月朝小吴安抚性的笑笑，「上次去c市我就见过她了。我只是觉得今天好像来得有点早了。」 小吴「哦」了一声，不再担忧，顺口接道：「来之前也没想到会晚点，不过刚刚广播说也快了。」 程观月点了点头，看了几眼大屏幕上的时间通知，而后又低下头，将飞机晚点的消息发过去。 这次是直接发给了季浮舟。 在快要上飞机的时候，程观月终于收到了季浮舟的回覆，只有两句话。 [季浮舟：好的。] [季浮舟：我会在二号出口等你们。] 隔着屏幕也能轻易感受到对面公事公办的态度。 但季浮舟无疑是已经应下了这次的接待工作了。 程观月没意识到自己扬了扬唇角，笑意比平时更柔和了一些，甚至引来了旁边小吴带着好奇的探究视线。 程老师是收到什么好消息了吗？ 小吴心下不由猜测道。 没等小吴想出个所以然来，却又见程观月忽的停住了脚步，脸上所有的笑意都敛去了一瞬。 小吴见她面色苍白，眉头微蹙，下意识捂住心脏的位置，像是不太舒服的样子，不由心慌起来。 她连忙上前一步，伸手去扶程观月。 「程老师，你没事吧？」小吴紧张兮兮地问道，「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程观月紧紧抓住了小吴伸来的手，站在原处平復了良久，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可能是有点低血糖。」程观月随口敷衍过去。 她终于松开小吴的手，轻轻说了声「抱歉」。 小吴自然不会怪她，连连摇头，趁着低头在包里翻找东西的时候，才稍稍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偶然间余光一扫，她才发现被抓的地方已经留下了一道明显的印痕。 看起来过不多久就要发青发紫了。 小吴只觉得程观月确实是很不舒服，否则不会如此，因此只剩下担忧。 程观月没有像上次一样藉机要求留在a市，在原处平缓了片刻唿吸，在广播的催促声中继续登机。 只是在临上飞机之前，她低下头，捂住一边的眼睛，最后看了一眼手机。 好像是她妈妈发来了消息，但她没点进去看。 自然也没回。 - 程观月下飞机的时候，季浮舟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不过在季浮舟之前，已经有不少听到风声的粉丝守在机场门口等着了。 一个个手里除了高举的写着程观月名字的牌子，还有不少手里拿着专业摄像机随时等着抓拍的。 当然更多的是争先恐后地递出的纸笔，希望程观月给他们签名。 程观月是出了名的对粉丝温柔，因此绝不会大声斥责他们，反而小声劝说他们不要给机场添麻烦之后，仍旧顺道签了几个名。 等她走到预先约好的路口，季浮舟已经靠在车边空等了许久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小吴和机场保安联繫上，联手阻止了狂热粉丝的追逐，程观月才得以暂时脱身。 远远地见了人和早就发来的车牌号，小吴不由松了一口气，跟着程观月加快了脚步，一同上了车。 「砰」的一声关上车门之后，她才觉得像是重新活了过来。 这还只是有极小一部分粉丝听到消息，而且有空在工作日出门堵在机场，若是演唱会前后，怕是只会更加夸张。 小吴刚上任不久，对风月的人气还没有一个直观的感受。 再一扭头看旁边的程观月面色如常，心底不由更生出几分敬佩之情来。 不愧是程老师，果然很有大将之风。 小吴一边暗自感慨，一边转头看向驾驶座上的人，只觉得这种形容也很适合套到前面的人身上—— 她见到程观月这么个大明星竟然也很淡然。 第111页 就算没听到程观月名字的人，见到她时也难免会因为她的容貌发出几声惊嘆，或多或少礼貌性地夸赞几句。 唯有眼前这人，视线连一秒都没有多停留，招唿仅限于「你好」和「去哪儿」，中间倒是有自我介绍，主要说明是老闆让她来接人的。 包括这车也是老闆自己友情提供，借给季浮舟充门面，让她务必好好接待程观月。 季浮舟有驾照，但也只是当初陪着汪冰绡一起考了一下，平时很少开车，不至于上不了路，但要说技术多好也不可能，胜在佛系稳重，车上了路也开得四平八稳，连颠簸都少有。 乍一眼看过去，就像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只负责接送程观月的那种。 小吴心里猜了一堆不敢说出来，余光瞥见程观月在发呆，迟疑片刻，便主动追问了一声：「叶老师呢？」 「她还在忙。」季浮舟解释道，「本来她也想来接程老师的，但是那边临时有事走不开。」 ——虽然叶听风想来的原因并不是要接程观月，而是担心程观月对季浮舟做出什么越矩之事。 季浮舟在后视镜里与程观月对视了片刻。 程观月脸上还是柔和的笑意，但不知为何脸色却有些苍白，盯着季浮舟的时候分明有几分过度的执拗。 有那么一瞬间，季浮舟甚至以为她是在害怕。 片刻之后，她又立刻告诉自己，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程观月见到自己，能有什么可怕的？ 季浮舟没多想，只想着早点把程观月送回家，那她今天的任务也就提前结束了。 「还是住在上次那里吗？」季浮舟不得不追问了一声。 「嗯。不是。」程观月缓缓摇了摇头，温声解释道，「不过是在同一个小区，你往那边开就好了。」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走人少一点的路可以吗？听说这个时间段很容易堵车。」 季浮舟觉得这个要求似乎有些过度的刻意感，但也找不到反驳的点，便点了点头。 眼看着就要到达目的地了，程观月却忽的用力抓住了椅背。 情绪明显有些激动的情况下，她无意识地抓住了季浮舟的几根头髮。 季浮舟感到了轻微的刺痛感，是头髮被扯断了几根，但也因此立刻就反应过来程观月的要求。 「停车！」程观月低声说道。 「出什么事了吗？」季浮舟踩下剎车，也没去计较那几根头髮的事。 「……我想下车走走。」程观月抿了抿唇，分明是有事隐瞒，「这一点距离，我能自己走回去。」 季浮舟转头看了眼助理。 年轻的小姑娘连连摇着头摆着手，表示自己完全没有插话的权利，这种事当然是全部交给程观月本人来决定了。 季浮舟看见程观月戴上墨镜和帽子，做足了下车准备，便把劝说咽了回去。 她正想说要不她先把车开回去还给老闆——老闆心疼自己的爱车，期间不知道明里暗里询问过多少次爱车的情况了了。 但程观月并不准备这么轻易地放她回去。 她下了车，趴在车窗上，朝季浮舟看去：「你下来陪我一起去，好吗？」 声音温温柔柔，却是不容置疑。 「小吴也有驾照，可以帮你把车先开回去。」程观月说道，「而且车技也许比你还好一些。」 季浮舟感觉到了一种温柔的鄙视。 她不由沉默了片刻，无言反驳。 「我的任务是接你回到住的地方。」季浮舟最终说道，「让你助理陪你回去不好吗。」 「你的任务，不是保护我吗？」程观月隔着墨镜盯着季浮舟的眼睛，反而看不出太多情绪，唯有声音是充斥着认真的，「我更想让你陪我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春节假期终于结束了！不用出去拜年和接待客人了！可以有稳定时间码字了！ 总之，后面会慢慢补上字数的，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 感谢在2021-02-16 00:35:42~2021-02-18 00:5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驰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五陵夜歌、雁过掉毛 10瓶；驰厌. 2瓶；泰允是真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49 季浮舟很快理解了程观月话语里未尽的意思。 程观月并非是喜欢无理取闹的人, 心里再多不合时宜的想法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更不会随意去为难他人。 她加重了那个「保护」的字音，更像是一种提醒和求助。 季浮舟扭头往后看了一眼, 助理满脸的茫然，像是一无所知, 显然程观月并未告知她实情。 要么那是什么不可告人的小秘密，要么就是还没确定情况, 便只得先向尽可能少的人求助。 至少在武力值这点上面, 季浮舟要远比助理有用得多。 季浮舟顿了顿，最终点了点头，跟助理打过招唿，跟着程观月下了车。 这个路口很开阔, 人却很少，可能是因为正处在工作日期间。 从路口右转，正好有一条小路可以通往目的地所在的小区，这条路上比马路边的行人更少。 季浮舟凝神观察了片刻, 也没感觉到有任何东西跟在周围, 连暗中跟着的粉丝都没有。 第112页 看起来一切风平浪静。 程观月却抱住了双臂, 偶尔轻颤一下像是觉得冷，但她穿得并不少, 苍白的脸色看起来更像是不安。 在远离了助理之后，她就不再勉强维持笑意，拧着的眉头也不像是在开玩笑。 「发生什么事了？」季浮舟低声问道。 「我感觉有人在盯着我。」程观月低声答道，眼底明显有几分戒备和警惕。 「会不会是粉丝？」季浮舟猜测道。 「不是。」程观月摇了摇头，「感觉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直觉。」程观月抿了抿唇。 直觉是种玄而又玄的东西，说出去也并不能作为决定性的证据。 但程观月的直觉很准，尤其是在觉察危险的能力方面。 当年她和叶听风跑进那个偏僻的巷子里, 也是出于自保的直觉，慌不择路才跑到了看似危险的地方，反倒遇到了另一批小混混。 也是在那次，她们结识了季浮舟。 「……那时候我就总觉得放学回家的路上有人跟在我们身后，盯着我们看，那一天的感觉尤其强烈……后来隔天我才知道那个人没有等到我们，就带着刀去了我爸的公司……刺伤了三个员工。」 是三个落单的女员工，好在她们都是成年人，挣扎之下力道并不算小，反倒让嫌犯也慌张起来，转投向下一个目标，其中一个的男朋友就在附近，及时赶到阻止了他继续行兇。 据说犯人本意是想绑架程观月去要挟她的父亲。 那次是程观月警觉，才得以逃过一劫，犯人没有再等待下去的耐心，才转而前往公司外面蹲守，将目标转向员工。 犯人被当场抓获，几个受害人也都被及时送往医院，保住了性命。 因为人赃并获，兼之性质恶劣，犯人被判了十几年的刑期。 在此期间，程观月和叶听风甚至都没有直接接触过那个犯人。 她们的父母出于保护她们的立场，也尽量让她们远离这件事，因此两人跟这件事看起来隔了很远。 但实际上，她们并不是真的对此毫不知情。 程观月从前几日就开始心神不宁，便是因为这件事。 她无意间了解到当年那个犯人已经提前出狱了。 据说是悔过态度诚恳，狱中表现良好，但也很难说会不会仍旧存在报復之心。 十年的时间，足以让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了。 程观月有些过度警惕周围，但始终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季浮舟也觉得或许是程观月神经太过紧张，但仍旧建议道：「为什么不报警？」 「不能报警。」程观月摇了摇头，「那样会影响到演唱会。而且我也没有证据。」 「那公司……」 「跟公司也不能说——在找到证据之前，我妈妈跟公司里的人一直都有联繫，如果我说了，不出两个小时，我家里就会知道这件事。」程观月顿了顿，放软了语气，「我不想让家里人担心。」 所以她才找上了季浮舟。 「我相信你。」程观月说道，「所以，希望这段时间你能保护好我。」 看到她那双认真的眼睛，季浮舟很难再去怀疑她是另有什么用心。 更何况程观月的安危本来也在她这段时间的工作范畴以内。 季浮舟没有办法说出拒绝的话来，但仍旧多劝了一句：「如果真的感觉有危险，还是报警比较好。」 程观月笑了笑，没有再反驳。 季浮舟将她送到楼下，她说公寓就在二楼，倒也没有必要再送，季浮舟便站在楼下，目送着程观月上楼，然后走到楼道外面，仰头望着程观月提到过的房间位置。 程观月已经进了房间，隔着窗户玻璃朝下招了招手。 应该没什么事。 季浮舟在原处站了一会儿，就见小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这里距离公司不远，大约是刚还完车就匆匆忙忙赶回来，后面还跟着保安给她指路，显然第一次来并不太熟悉路况，幸而保安很热心。 小区里的安保做得也不错，并不需要太过于担忧，更何况还有人陪着。 小吴见了季浮舟便剎住脚步，有些腼腆地跟她打过招唿道了谢，她倒没什么狐假虎威的架子，对季浮舟这个普通员工倒也很客气，说话的间隙趁机偷摸打量着她的脸。 大约是想到了网上流传着的一些言论，她脸上不由显出几分惊奇来—— 这就是让叶老师对着唱情歌的那个人啊。 她脸上分明露出了这样的神情。 季浮舟被看得有些莫名尴尬，打过了招唿就想要道别离开。 小吴也没有多留她，只是趁着她转身的时候对着她招手：「程老师和叶老师就麻烦你了，有空带着叶老师一起来串门啊。」 季浮舟脚下一个踉跄，心说这小姑娘还挺自来熟。 只是这话，怎么听都不太对劲呢。 季浮舟下意识加快了脚步。 - 叶听风回家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季浮舟在阳台上浇水的时候看到隔壁亮起的光，就又想起了程观月的事，想了想，她还是放下了洒水壶，擦了擦手上的水，推门出去，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叶听风请她进了门。 「你今天见过程观月了吗？」季浮舟在沙发上坐下，顺势问了一句。 第113页 「还没有，不过收到了她的消息，说是准备在公寓里休息一天。」 叶听风给季浮舟端了杯水，坐下来的时候意识到她想问的或许不是这个。 「她那边又出什么事了吗？」 「她说感觉最近有人一直在盯着她看。」季浮舟捧着杯子，斟酌着语言，「说是前不久才看到当年想要绑架你们的罪犯已经出狱了，所以心里一直不安，只是没有证据……虽然她不想说出来，但是毕竟事关安全问题，是不是要跟你们公司说一声比较好？」 对于季浮舟而言，当然是生命和安全更为重要。 但是若是最后虚惊一场，反倒影响了演唱会的进程，说不准损失还会被归罪到「谎报军情」的程观月身上。 那样季浮舟也会心有不安。 也有可能公司会更重视艺人的安全问题。 季浮舟不太清楚圈里的弯弯绕绕，一个人也拿不定主张，索性来问问叶听风的意见。 叶听风和程观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比和公司的关系还要牢靠，总不会去故意坑她。 听完前因后果之后，叶听风沉默了片刻。 她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当年那个人原本还是程氏的一个小员工，想绑架我们是受人指使去威胁公司，时间有限绑不到我们才想着去抓员工，但他那时候是为了筹钱给女儿治病走投无路才接了生意，他入狱之后，她女儿已经得到了资助做完了手术，早就痊癒了，而且那时候他妻子也在法庭上说过等他出狱。」 换而言之，他如今已经没有再犯罪的理由了。 而且就算是想要报復，理应也不会将当年未得逞的绑架对象当做第一目标。 但世事难料，凡事都有个万一。 叶听风说着便又打定了主意：「晚上我会跟公司提一声，我用我自己的名义找几个靠谱的保镖来。」 这种事情可不能随着程观月的性子来。 虽说叶听风心里很怀疑，这是不是其实只是程观月想要藉机接近季浮舟的藉口。 往常也没见程观月怕过那个犯人，偶尔提及也全是冷漠与不屑，唯独从未有过害怕。 但…… 就怕有那个万一。 叶听风便按捺下怀疑，甚至不得不主动拜託季浮舟，平时若是有空闲，麻烦她多照看一下程观月。 话说到一半，她忽的顿住了。 抬头看向季浮舟的时候，对方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但叶听风却有些说不下去了。 「……我们，是不是……一直以来都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叶听风迟疑着问道。 很多事情明明就不是季浮舟的责任。 只不过她们仗着认识、曾经熟悉、过往的交情，肆无忌惮地在她面前刷着存在感，却从没想过季浮舟愿不愿意。 叶听风并不准备因为这点疑问而退缩，却也确实会因此受到些许自我质疑和煎熬。 问出口才觉得这话问着毫无意义。 叶听风想要收回或者岔开话题的时候，听到季浮舟温和地回应她：「没有啊。」 就连眼神也是温顺的，看不出丝毫的不耐烦。 但叶听风注意到了她那片刻的停顿。 或许是思考，又或许是在掩饰。 至于到底是那种，已经毫无意义了。 叶听风又不会因此而后退，将机会拱手让给更没有分寸的程观月。 「有些事，如果是不方便告诉公司的，你可以告诉我。」叶听风岔开话题，回到最初的问题上，「观月有所顾忌，我可以尽量帮她安排好。」 季浮舟点了点头，却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那个人会不会来找你？」 叶听风将到了嘴边的一声坚定的「没有」咽回去，思索片刻，委婉地答道：「可能性不大。但凡事皆有可能。」 她还是觉得程观月那边更要紧。 当然更多的还是觉得对方小题大做，没事找事。 但既然提出来了，她也就必须要跟着打起精神绷起神经，做好应对的准备。 季浮舟却先提醒她：「你最近一定要注意安全哦。」 叶听风唇角漾出一点笑意，说：「好。」 - 话是那么说着，但谁也没有想到她们真的会那么快遇到只存在于直觉中的罪犯。 就在程观月到达c市的第四天。 这两天她已经开始忙着投身到演唱会的事务中去了，季浮舟因为她那点异常的直觉，不得不投入更多的关注到她身上。 别说旁观的叶听风，就连季浮舟自己也忍不住开始怀疑，程观月是不是只用了直觉做託词。 又或许压根只是她感觉错了。 但那一天的时候程观月明显有些心神不宁。 也是因为心不在焉，原本简单的工作不得不被延迟了许久，程观月又不想将手头工作积压到隔日，便迟了一些才走。 等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季浮舟也跟着她等到了那个点，准备送程观月和助理回到家之后，再自己回去。 她为此还给叶听风发了个消息—— 叶听风今天在别处忙，三人并没有待在一起，理应早就回家了。 以往季浮舟回去太迟时，叶听风都会主动来问候关心一声，后来季浮舟也礼尚往来开始问起她的行程。 一来一往，渐渐也就变成了习惯。 第114页 消息发出去许久也没回应，季浮舟也没太在意，只当叶听风在忙。 这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季浮舟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的时候，才意识到程观月好像在发抖。 助理小吴跟在程观月身边，连忙帮她披上外套。 但程观月似乎并没有因此暖和起来。 「不是已经三月了么，怎么还会冷？」小吴小声嘀咕道。 程观月拢着外套，勉强笑笑：「可能是最近精神不太好，抵抗力下降了……」 她们低声说着话，一边走过拐角。 这里离大路口有段距离，天色一暗，周围就不见了人烟。 她们原本准备等到路口再打车回去。 季浮舟自然是随意她们的安排，前面两人谈论起工作上的事，她也完全插不上话，也不太想掺和进去。 有几次程观月主动起了话头，季浮舟却都恰好低下头去，看着手机屏幕发呆。 她一直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復。 理应不需要过多的担忧，季浮舟最后一次查看消息，看完随手将手机丢进口袋里，又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免得自己真往操心过度的老妈子设定上狂奔不止。 就在她抬起头的剎那，夜风吹过路边的枝叶，沙沙作响。 季浮舟将两手插进口袋的动作顿了顿，不由抬头看了眼旁边的围墙，随即又扭回头看了眼侧前方的灌木丛。 「程观月。」季浮舟停住了脚步，叫了一声。 「嗯？」程观月和小吴同时停住脚步，扭头看向了季浮舟。 而季浮舟正看着侧面的某个方向。 「没什么。」季浮舟扭回了头，加快了脚步，走向程观月和小吴的身边，「还以为有什么东西掉了。」 走到与程观月并肩的位置的时候，季浮舟才压低声音提醒了一句：「当心。」 程观月下意识握紧了旁边小吴的手腕。 小吴还在云里雾里，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觉得手腕上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没等她喊痛，就勐地被拉到了旁边的位置。 前侧方的灌木丛里发出一阵轻响，忽的蹿出一个人来。 小路上灯光昏暗，看不清模样，看身高依稀像是个男人，手里拿着刀，刀刃在昏黄的灯光下也泛着几分寒光。 男人如同饿狼扑食一般，勐地扑上来，速度快得常人来不及反应。 小吴僵立在当场，她们背后就是墙，已经退无可退。 男人朝他们举起了刀。 小吴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同时感觉程观月抓着她的手又用力了一下。 像是陡然间受到了什么惊吓。 人之常情，小吴并不责怪程观月，一边尽力咽下那一声痛唿。 「咚——」 一声闷响之后，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到来。 小吴偷摸睁开一只眼睛，却正好看见季浮舟挡在前方，飞起一脚就踢飞了男人手上有半个菜刀那么大的刀刃。 随后又是一脚，男人就倒在了地上。 他嘴里骂骂咧咧地说着什么，一边四肢乱晃挣扎着，时不时伴随着几声哀嚎。 季浮舟踩在他的后背上，脚下的人便动弹不得。 她一抬头，正撞上小吴呆愣的视线，抬抬下巴提醒她：「愣着干什么，报警。」 「哦，好。」 小吴慌慌张张掏出手机，因为紧张，手抖得险些抓不住手机。 她一边哆哆嗦嗦地按下报警号码，一边盯着那个持刀的男人，试图看清他的模样，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男人蓬头垢面，满脸憔悴，鬍子在嘴边长了一圈，恶狠狠的表情却压下了他面上的疲惫。 「……你们等着，我还有十几个兄弟，等他们一起过来了，叫你们好看！识相点最好赶紧放开我，不然别怪我们一会儿对你们不客气！」 他一边说一边哆嗦着，不知道是疼还是冷，亦或是气的。 男人身上的衣服分明也有些破旧了，袖子上还有个洞。 只是穷凶极恶的神情态度叫人不敢轻易直视。 小吴已经打通了电话，因为恐惧说话有点结结巴巴，但条理还算清晰，最要紧的事件和地址都三言两语说了清楚。 「快放开我！不然一会儿叫你们好看！」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就算全省的警察来了都没用！」 「我劝你们最好乖乖听话！」 …… 男人还在挣扎着，季浮舟背过他的胳膊也只是让他空出几秒的时间喊疼。 「你还有同伙？」季浮舟拧着眉头追问道。 男人被拧着胳膊感觉到了痛，好一会儿不敢说话，直到季浮舟再度追问，他才继续用嚣张的语气肯定了。 「那是当然！知道怕了吧，你们几个小丫头片子，绝不是我们的对手，劝你们最好识相一点——啊！」 「警、警察马上就到了！」小吴给她壮胆，「你、你、你别瞎说！警察肯定能把你抓起来！再说连个女孩子都打不过，能有多厉害，不过就是个无能的社会败类而已……」 「你说什么？！」男人涨红了脸，扭过头，恼怒地瞪着小吴看，「你这个臭娘们儿给我等着！我马上叫你好——啊！好汉饶命！」 男人哀嚎出声，分明是知道怕了，却还是坚称自己有同伙。 季浮舟肉眼可见地焦躁起来。 第115页 男人反倒下意识闭上了嘴巴，不敢再叫嚣什么，生怕季浮舟恼怒之下一时掌控不好度，真废了他的胳膊腿。 好在警察很快就到了。 听到由远及近的警笛声，男人看起来比小吴还要激动。 警车停在了最近的路口，警察打着灯下车，小吴兴奋地连连招手提示：「这里！在这里！」 意图持刀伤人的嫌疑犯被拷上车，留下一个女警跟小吴询问情况。 小吴将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提及程观月和季浮舟的部分便下意识朝她们看过去。 程观月僵站在原处，抿着唇盯着季浮舟的背影看。 季浮舟跟着押送嫌疑犯的警察一同往前走，但她并未停留下来，而是越过了身边的警察小哥，匆忙绕道而行。 走到大路上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停下来等着，而是松了松领口，开始往回去的方向狂奔而去。 警察小哥拿着纸笔站在原处愣了一会儿，随即才拧着眉头走向小吴和程观月这边。 「她是你们的朋友吗？」 小吴看了眼程观月的脸色，小心地点了点头：「算是同事。」 警察松了一口气：「那你们知道她到哪里去了吗？」 大约是怕被误会，他连忙又补了一句：「看起来好像是她制服了嫌疑犯，我们需要找她做个笔录。」 小吴有点尴尬，季浮舟跑得她都猝不及防，此刻也是满头雾水，只得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情。 警察扭头看向程观月。 程观月好像还没从惊吓里回过神来，被连着叫了几声，也只是抬起一只手，抓住另一边颤抖着的胳膊，慢慢用上力气，才勉强回过了神来。 但她收不回视线，仍旧紧紧盯着季浮舟远去的方向。 那个人跑出去的时候头也没回。 在警察对她的证言失去期待之前，程观月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出了那个最有可能的去向。 「……她是去看另一个人了。」 季浮舟那么慌张、那么急切，只是因为记挂着某一个人的安危。 那个人，不是程观月。 第50章 50 初春的夜风也可以是凛冽的。 刮在脸上就像刀子一样, 冷而带着痛意。 季浮舟只能听到自己心脏不断跳动的声响，带着惊慌与担忧。 她很久没有这样在街头狂奔过了。 身边的车一辆接着一辆驶过，不是私家车就是已经满客的计程车, 她甚至不敢停下来等待那一辆有可能驶过的空车。 所以她也只能尽全力往前跑。 又或许是满心的慌乱之下，她已经没有办法冷静的思考, 什么报警、找附近的邻居全都不在意识里。 只有手里抓着手机，通话页面一遍遍的闪现, 却始终无人接通。 季浮舟无比庆幸自己搬家之后就将周围的环境查探清楚, 从这里回去最短的路线也牢牢地记在脑子里，她本能地选择了最近的那条路，直通小区的北侧门。 北门近在咫尺，却不如往日明亮。 路口几乎没有车辆来往, 也看不到任何行人的踪影，路灯只亮了三两盏，北门周边一片昏暗，一眼扫过去只能看到婆娑的树影。 北门紧闭着。 季浮舟陡然回想起来, 似乎早上才在小区物业群里看到过通知, 北门最近正在维修, 所以暂时封闭了通行，让业主先走别的门进出。 她平时很少走北门, 因此扫过一眼就将这个消息放到了脑后。 此刻再绕道就太浪费时间了。 季浮舟抬头目测了一下围墙和北门的高度，咬了咬牙，脚步未停，反倒加快了速度。 晚风吹过枝叶，沙沙的声响掩住了其他的动静。 季浮舟从墙头上翻了过去。 远处林荫道道上有一点光，大概是巡逻的保安抓着的手电筒。 保安警觉地意识到了什么，勐地将手电筒照过来：「什么人？」 季浮舟拢了拢往下滑的包和外套, 并未因此停留，匆匆往楼下跑过去。 跑动的动静比□□的动静还要大一些。 保安原先只是吓唬性的出声，此刻一怔，连忙追了上去。 「站住！」 但等他走出那一小片林荫道，走到光线充足的车道上，已经不见了□□而入的人的踪影。 - 季浮舟跑到楼下的时候，楼道里一片通明。 明亮的白光之下，更显得宽敞的楼道空旷。 电梯边的指示屏显示电梯正在上升，一路直奔着高层而去。 季浮舟用力按了两下向上的按键，终于还是等不及，转身就沖向了楼梯口。 八层的楼说高不高，说低不低，季浮舟仰头看一眼就觉得远得过分。 但越往上，她就越不安。 叶听风会在家吗？ 她应该是回家了，下午的时候就说过会提前一点回家。 但是既然在家，那么理应没有手机没电了之类的理由存在。 为什么不回消息？ 她遇到那些人了吗？那个人真的有同伙吗？ 叶听风懂得如何自保吗？ 她现在还安全吗？ …… 季浮舟又回想起刚刚埋伏在路边的男人，虽然看起来是被她轻松制服了，可那人刚冲出来时候的气势和力道，绝不是普通的女孩子可以阻挡的。 第116页 如果不是她正好在那里，程观月怎么说也要挂个彩。 而那个男人若是有同伙，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瘦弱到女孩子就可以轻易抵御伤害的。 既然是冲着程观月来的，那么叶听风同样也会遇到相似的风险。 不过跨过几层楼的距离，季浮舟却觉得仿佛是经歷了几个世纪的煎熬，她拼命抑制住自己的胡思乱想，一边安慰着自己没事。 叶听风身边又不是没有别人在。 每次回来都必然有人亲自将她送回到小区。 小区里到处都有保安巡逻，还有专人看着监控，一般形迹可疑的外来人绝没有绑架行兇的余裕。 所以，绝对不会有事的。 季浮舟最后拨了一通电话，仍是关机，她大脑经过夜风一通吹，稍稍冷静下来，想着打别人的电话问问情况，退到通话页面却发现自己压根没有那些人的电话。 她也并不清楚工作时到底是谁在跟叶听风接触。 一种超出掌控的感觉在此刻陡然浮现。 深切的无力感也油然而生。 如果她平时对叶听风更关心一点，是不是会避免这样的局面出现？ 季浮舟知道这样的唿吸乱想毫无作用，却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停下来。 满心慌乱的感觉并不好受，季浮舟头一次觉得如此煎熬。 她此刻也还没有意识到，她似乎比想像中更加在意叶听风。 直到带着「8」字的楼梯口出现在眼前，她才让疯狂刷屏的大脑停歇了片刻。 她站到楼梯口时停顿了片刻。 不远处的电梯间显示电梯正停在顶层，前方的楼道里灯火通明，毫无打斗的痕迹，一如她早上出门的时候瞥见的那样平常。 季浮舟放缓了脚步，走到叶听风家大门前停下来，抬手敲了敲门。 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以至于敲门时指节的落点全不在一个地方。 她伸出另一只手，抓住自己的手腕。 没等再敲，房门就被打开了。 叶听风的脸出现在门后。 见到季浮舟的时候，她下意识露出几分笑意，随即又对她脸上的慌张感到有些奇怪。 季浮舟此刻气喘吁吁，额头上都是汗，刘海都黏在脸侧，外套和背包都在往下滑，看起来颇为狼狈。 最显眼的还是她脸上担忧慌乱的神情，好似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叶听风生出担忧，下意识往季浮舟身后看了一眼。 并没有人追赶她。 「你怎么了？」叶听风不由问道。 季浮舟没答，伸手按在房门上，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喘了会气，张口就问她：「有没有人来找过你？」 叶听风摇了摇头：「没有。怎么了？」 季浮舟却紧跟着先追问：「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叶听风侧过身子，让开了一步，让季浮舟看向客厅，茶几上有些凌乱，摆着纸袋和拆开的纸盒，印着某个手机品牌的logo，盒子旁边摆着两个手机。 「下午检查道具的时候，被人撞了一下，手机不小心掉到水里去了，回来的时候顺路买了新手机，刚准备把电话卡装回去。」 因为担忧隐私问题，她直接拿了新机回来自己操作，所以中间才耽搁了时间。 叶听风说着有些奇怪：「我请你们公司的人给你发了信息先告诉你一声，你没有收到吗？」 季浮舟久久不能言语，在原处呆愣良久，才沉默着摇了摇头。 若是收到消息，她也不至于这么担忧。 而且跟着叶听风那边工作的部门，基本上也没有什么联繫。 「可能是她忘记了，明天我去问问她。」叶听风微微拧了下眉，随即又担忧地询问道，「出什么事了？」 季浮舟仍旧只是摇头。 她什么都没有说，勐地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叶听风。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稍微迟点还有一更 第51章 51 季浮舟第一次意识到, 原来自己的心脏也能跳得这么快。 回过神来之后，剩下的就全是后怕。 在那一瞬间，她甚至觉得, 「虚惊一场」才是人世间最美好的词。 除了一声声「太好了」之外，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索性只能更用力地抱紧眼前的人, 才能将先前的那些慌张和此刻失而復得的欣喜慢慢压下去。 被抱着的人还茫然不知所措。 感受到怀中的暖热温度，叶听风慢了好几拍才反应过来, 僵在半空的手最终还是伸出去, 落到了季浮舟的背上。 她也伸手抱住了季浮舟。 之后就再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虽然还不知详情，但喜欢的人主动投怀送抱，叶听风根本捨不得放开，却也不敢再过于唐突。 于是她们便维持着这个姿势许久, 谁也没有先主动推开。 直到楼道里传来一阵嘈杂声，远处甚至有警笛声隐约响起。 「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开了之后，几个保安匆匆忙忙地从电梯里跑了出来。 同时楼道里也窜出来几名保安, 一同涌向走道里。 看到不远处抱在一起的两人, 他们下意识抬起手电筒照了一下。 「是这里吗？」 「监控里确实是往这边跑了。」 第117页 「但是这一层不是……」 手电筒的光消弭在楼道照明的白光里, 几个保安抬头，倒是把叶听风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叶老师？」 季浮舟早在听到动静的剎那就回过神来, 受惊似的勐然松开了手，低下头理了理自己的外套，将拉链重新拉好，又背上了书包，这才慢慢扭过头。 保安正想问背对着他们的是什么人，就看到季浮舟的脸。 季浮舟在这个小区住了好几年，比叶听风这个大明星还让保安们眼熟, 他们不由一愣。 「刚刚从北门那边□□进来的……是季小姐吗？」 「一时情急……」季浮舟干笑了两声，小声道歉，「不好意思。」 「真的吗？」保安面面相觑，声音里有些迟疑，「那墙……三米高呢……」 别说这么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了，那些男人也未必能轻松爬上去。 原先他们还以为是什么身手敏捷的惯偷，这才在注意到异常的第一时间就组织人手来搜查这个行踪诡异的「小偷」或者「劫匪」。 没成想跟着监控里模煳的记录一路找过来，竟然找到了住户的头上。 季浮舟摸摸鼻子，含煳地解释了一句：「以前练过一点。」 正说着，电梯口又「叮」的一声响，穿着制服的警察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个警察左右张望了一眼，飞快地锁定了聚集在一起的几人，朝着他们走来。 季浮舟呆了一下：「翻个墙……也报警啊？」 这是不是有点浪费警力资源了？ 季浮舟莫名有些心虚。 保安们却也愣了一下，互相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我们没有报警啊。」 小区里进警察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更何况还没出什么要案，他们甚至还没有确定□□进来的就是小贼，又有监控可以追踪，自然也还没有报警的必要。 「是季小姐和……叶小姐吗？」警察走近了，径直看向季浮舟和叶听风。 两人点了点头。 「是这样，刚刚晚上那位嫌疑人是季小姐帮忙制服的吧。」警察说道，「现在嫌疑人已经被抓获了，我们需要向季小姐了解一下情况，能跟我们走一趟吗？」 警察态度还算温和，说着又看了眼叶听风：「叶小姐也是，可能需要你帮忙指认一下。」 叶听风有些意外：「指认什么？我今天好像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警察没有细说，只点了一句：「这位犯罪嫌疑人有过前科，跟叶小姐有点关系。」 叶听风想到了季浮舟提起的那件事。 - 坐到车上前往警局的时候，叶听风才听到了大致的前因后果。 警察在一旁略微补充了一些。 今天的嫌疑人正是当年意图绑架程观月和叶听风失败，最后刺伤了程氏几位女员工的犯人。 只是这一次他就并非是受到指示了，当年的幕后人至今还在监狱里，远没有到出狱的时间，自然也无从做出新的指令。 嫌疑人对程观月下手，更多的还是出于报復。 另一小部分原因则是想要绑架程观月，藉机向程家索取赎金，好供自己生活下去。 他在监狱里一待十年，出来之后外面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 从头到脚都让他觉得不适应。 更扎心的是，原本说会等他出狱的妻女也早已离他而去，妻子已经带着女儿另嫁他人，甚至还有了个小儿子。 他辗转着找上门，结果就是妻子不肯见他，长大的女儿早已不认得他了。 即便当年他也劝过妻子另择良配，甚至在入狱前与她离了婚。 但是真正面对着妻子离开的事实的时候，他心里反而颇不是滋味。 预想中的美好新生活没有到来，反倒处处都像刺一样用力扎着他。 嫌疑人孑然一身，年纪已大，与社会脱节太久，又没有一技傍身，便陷入了偏激的茫然之中。 他本想去报復一手将他送进监狱的程父，但他出入都有专车接送，身边也跟着保镖一路保护，他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于是最后他将目标转向了程观月。 程观月是程氏的千金，又是正当红的明星，价值未必比程父小多少，嫌疑人打定了主意，便直奔着程观月而来。 叶听风原本也是他的目标。 程家和叶家的关系密切不是什么秘密，程观月和叶听风更是从小就形影不离。 嫌疑人觉得同时抓两个或许作用更大，更何况当年他入狱叶家也出了不少力。 从a市辗转来到c市之后，他也曾去跟踪过叶听风。 只是叶听风近来忙着跟道具组接触，身边来来往往工作人员里不少都是身强力壮的男性，嫌疑人便不敢轻举妄动。 而且她来回都有司机接送，小区安保很严，外人进出都要登记，又到处都有保安巡逻和监控监视着，他在几个小门蹲守了许久也没摸到机会，索性就一门心思转向了程观月。 程观月时常只带着助理出门，身边全是女孩子，嫌疑人觉得自己对付几个柔弱的女孩子是手到擒来的事，便打听清楚了她的行程，等在暗处埋伏着。 没成想，正好撞上了季浮舟。 所谓人不可貌相，就连警察也忍不住用惊奇的目光打量着季浮舟，看了片刻，忽的觉得她有些面熟。 第118页 「上个月那个当街抢劫的抢劫犯是不是也是你制服的？」 「好像是。」季浮舟缓缓点了点头，她已经快忘了这回事了，只记得那时候叶听风好像是受伤了。 「还真是当代女侠啊。」警察也不由笑了笑，「季小姐真是做了不少好事了。」 季浮舟尴尬地笑了笑，简单应和了两句，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叶听风的脸色。 她没太在意警察的玩笑，倒是注意到叶听风听完那些缘由之后脸色不太好。 是在担心程观月吗？ 季浮舟不由地想道。 她们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 进了警察局，正巧碰上几个醉酒的壮汉闹事。 刚回来的警察也不得不上前去帮忙维持秩序，一边顺手给季浮舟和叶听风指了路。 两人走进更安静些的里间，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程观月。 只有程观月一个人在，她正微微低着头，盯着虚空处发呆，神情空白，唇上毫无血色。 小吴并不在旁边，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或许也是因此，她并没有去费心掩饰脸上的表情。 叶听风径直走向程观月，在她面前停下脚步的时候，迎面带来一阵风。 程观月抬头，看到叶听风时很快把视线滑过去，瞥了眼旁边的季浮舟，觉得有些刺眼。 但她们都定定地站在她面前，表现出了无声的问询。 片刻的静默之后，程观月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他先去的a市，在公司门口蹲了很久，看到一个人，以为是我。」 叶听风拧起眉头。 季浮舟还满脸茫然，不解其意，叶听风就已经反应过来程观月的异常源于何处。 「观月的姐姐在程家的公司上班。」叶听风低声解释了一句。 季浮舟作为需要做笔录的「证人」，早晚都会接触到案件的一些细节。 程观月也没有阻止叶听风说出来。 季浮舟终于也慢慢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嫌疑人将某个与程观月相似的女人误认成了她，因此趁机绑架了她，但是被人抓着刀挟持到无人角落的时候，女人告诉他自己并非程观月，并且告知了他程观月的动向。 她甚至翻出了程观月粉丝私下流传的c市接机照给嫌疑人看。 嫌疑人因此相信了她，之后便来到了c市。 被挟持的女人并没有报警，甚至没有告知任何人发生过这件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唯有程观月在不久前才收到母亲的消息，程妈妈小心翼翼地询问她是不是又跟姐姐吵架了，惹姐姐不开心了。 那时程观月不解，只当姐姐又在无理取闹，便寻了些正当的理由堵了程妈妈的话头，却并未太过上心。 直到这回遇到这个暗中埋伏的嫌疑人，在审讯室轻易交代了所有的作案动机和经过，程观月才恍然大悟。 难怪她脸色这么难看。 季浮舟听着也觉得魔幻，没想到程观月和她姐姐之间的关系这么微妙。 但程观月看起来并不像是在伤心。 大约本也没对那位姐姐存在什么期望与真情。 苍白的脸色下面竭力压抑的是恼怒。 程观月握紧了双手，按在自己的衣摆上一点点将怒意压下去。 季浮舟有些同情她的遭遇，却也还记挂着正事：「那她那些同伙呢？」 程观月抬头看了她片刻，平缓了语气，尽量温和地向她解释：「没有同伙。只是僱佣了一些本地的小混混。」 小混混都是c市本地人，不学无术，大街小巷的乱跑，四处鬼混。 身手也绝说不上有多好，不少甚至都还没成年，瘦弱得跟小鸡仔似的，唯有消息十分灵通。 嫌疑人便是花钱委託他们打听程观月和叶听风的消息。 至于那些什么同伙、让她们好看之类的，不过是浮夸的叫嚣，并无任何实际的威胁性，那些小混混听到嫌疑人被抓地风声早就连夜跑了，警察根据嫌疑人的证言突击上门都没抓到人。 他们也没那个胆子自己动手害人。 看来叶听风这边确实只是虚惊一场。 季浮舟不由松了一口气。 都是有惊无险，可以算得上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季浮舟没有注意到程观月一直盯着她的脸色看。 见她不自觉的露出笑意的时候，程观月的眼神却一点点暗沉下去。 叶听风往前跨了一小步，正好挡住了程观月看向季浮舟的视线。 她们无声地对视了片刻，叶听风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里面的警察在叫她和季浮舟了。 - 自从「復仇」失败之后，嫌疑人一直处于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状态之中。 他不仅竹筒倒豆子一般尽数交代了所有的作案动机和经过，就连当年受人指使去绑架程家和叶家两位千金的细节也做了不少补充。 当年他入狱的时候，幕后主使还没有被抓。 他顶着刑期增加的压力闭口不言，就是害怕幕后主使对他的家人不利。 如今再进一遭审讯室，他的心理状态与过去已经大有不同，大约是已经没有什么挂念和牵绊了。 在警察严厉地批评他，并告知他因为再犯，他会被加重量刑，很快就要回到监狱之后，男人看起来却好像是松了一口气。 第119页 十年时间太漫长了，一切都天翻地覆，曾经的旧址都成了废墟，更何况人心。 季浮舟做完笔录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她站在门口，看到远处正低声说着话的程观月和叶听风，她们并没有再争吵，比起之前几次针锋相对，此刻看起来气氛还算平和。 恍惚间就像是穿越了时光。 十年前季浮舟也曾隔着那么长的距离，看到过传闻中的校园风云人物，然后目不斜视地与她们擦肩而过。 现在也是隔了那么远，看着另一个世界的两个人。 就好像时光从未走远过。 叶听风像是觉察到了什么，扭过了头，朝着季浮舟笑了笑。 季浮舟也下意识弯起唇角，回以一笑。 ——这是变化之一。 十年前的叶听风不会这样光明正大地看她，也从不会对着她这么笑。 她不敢。 第52章 52 一场风波暂时过去了。 案情并没有什么疑难之处, 那位嫌疑人很快就被定了罪，如无意外，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对程观月和叶听风造成什么影响了。 虽然理应不会再这么倒霉遇到类似的意外, 但公司为求稳妥，还是请了保镖来保证两人的安全。 季浮舟听叶听风提过几句, 据说公司之前就想找保镖了，但还没签好合同就出了这档子事, 公司觉得不放心, 就换了更专业的安保公司，不止保镖本人，还有各项安保设备也都换上了。 总而言之，她们的安全就不需要季浮舟去担心了。 季浮舟听过便放在了脑后, 这对她而言是好事，不止工作量，就连心理上的压力都被减轻了不少。 而且随着演唱会的日期临近，叶听风和程观月都开始忙碌起来, 季浮舟下班回家的时候, 隔壁阳台上时常是黑漆漆的一片, 见到叶听风的频率大幅降低。 更不必说不住在附近的程观月了。 也就定时定点的早安晚安问候还会按时发过来，但除此以外的交流也就寥寥了。 等到演唱会正式开始的时候, 也许她就可以彻底退场了。 现在有没有她，似乎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季浮舟这么想着，下意识往隔壁的大门上看了一眼。 叶听风还没回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季浮舟竟隐约感觉到几分寂寞。 她不由怔了怔。 还真是糟糕的信号。 季浮舟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低嘆了口气，打开自家的房门走进去。 - 「浮舟？」 汪冰绡将椅子滑到季浮舟身边，伸手戳了戳她的胳膊, 连着叫了她好几声。 「在发什么呆？」 「……没什么。」季浮舟回过神来，下意识朝窗外看了一眼，「无所事事，只能发呆。」 汪冰绡促狭地笑了笑：「不会是因为有人没来感到寂寞了吧。」 季浮舟无奈地将她意味深长地压上来的手挪下去，又深深地嘆了口气：「你什么时候才能放弃当红娘的兴趣。」 就算是心血来潮，未免也太过持久了，见缝插针就总要提上那么几句。 季浮舟并不觉得讨厌，但这只会让她心头的烦乱更深。 她自己都还搞不清楚状况，更别提跟好友播报进度了。 汪冰绡转着笔，目光绕过不远处的新同事，又随着季浮舟一起投向窗外远处。 「她是真的喜欢你呀。」汪冰绡说道，「而且，去a市发展怎么也比c市好吧，去大城市见见世面也比留在小城市里消磨时光来得好。」 有叶听风在，季浮舟若想要在a市找一份过得去的工作，那就要容易多了。 怎么也会比现在这样更有前途。 「我最近也在考虑，要不要出去拼一拼。」汪冰绡靠在季浮舟的桌子上，声音还记得压低一些，「现在我爸妈身体都还不错，虽然这里工资还可以的，但是……有时候我也在想，要是留在大城市的话，或许比回来会更有斗志吧。」 汪冰绡眼底有些迷茫。 她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大学时候的城市算不上一线，但名号说出去也比c市这样默默无名的小城市响亮得多，专业相关的工作机会也要多得多。 原本她的计划是在那座城市打拼几年，再回到c市过养老生活。 毕业的时候她是为了卫宴成改变了计划。 两个年轻人想要早早组建家庭，少不得双方家庭的扶持，尤其是考虑到万一有了孩子，有两家父母在身边，也能帮忙照顾一下，年轻人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回来几年两人都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而没能尽早结婚，到最后还以分手为下场。 汪冰绡伤心了一阵，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里，注意力被转移，加上卫宴成也没有不识趣地再来找她，她也就渐渐冷静下来。 随后她就慢慢开始重新考虑起自己的未来。 平心而论，这里的老闆对待汪冰绡算是不薄，汪冰绡作为元老级别的员工，不止升职的速度快，平时各个场合也给足了她面子，在公司地位不低。 但是有两点始终让汪冰绡耿耿于怀。 其一是苗助理，明明没有什么专业相关的能力，在多次背后诋毁汪冰绡的情况下，老闆仍要留着她。 虽说老闆也会在闹出事的时候当众训斥苗助理，但将她留在公司便是一种无形的态度了。 第120页 其二便是季浮舟。 季浮舟一开始确实是抱着「混日子」的心态进入公司的，只准备做做杂事作为短时间的过渡。 但她在被分配到手的工作上却也从不敷衍含煳。 相反，季浮舟比公司里大部分人都能干，小到各种杂事，大到舞台设计的建议，她都出过不少力，然而始终处在边缘的位置，设计方案上连个署名和感谢都没有。 就好像是招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人一样。 季浮舟自己不在意，汪冰绡却一直有些不太舒服。 所以她时常开玩笑一样跟季浮舟说不好意思，早知道不带她来公司了。 「如果不来c市的话，你会做什么呢？」汪冰绡忍不住问道，「继续找家新的公司当程式设计师吗？」 「有可能。」季浮舟答道，「也说不定，也许会去哪个咖啡店打工，或者宠物店。」 她说的时候在笑，汪冰绡一时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还是真心话。 她们两个人大学并非同一个专业，不过因为离得近，不少课都在同一栋楼甚至一个班上，加上同一个宿舍，所以汪冰绡知道季浮舟大学成绩还不错。 说不上顶尖，或是有多天才，但凭藉成绩单找份稳定的工作还是可以的。 「为什么突然离开上家公司呢？」汪冰绡问道。 「工作太累了。」季浮舟答道。 「……」汪冰绡的表情像是在问「真的假的」。 「真的。」季浮舟笑了一下，「你别看我现在这样，但其实我可以选择道路有很多条，但是……有时候选择的余地太大了，反而也会让人很无措。」 「我不太喜欢那样的压力。」她说道。 无论哪一条路上都凝聚着他人的目光和关注，季浮舟对此有些无所适从，宁愿做一颗路边默默关怀别人的杂草，躲避掉那些本不该属于她的期待与压力。 「那你觉得我——」汪冰绡向好友徵询意见。 「如果你有那样的想法的话，就去做好了。」季浮舟说道，「我想你父母一定会支持你的。有什么念想年轻时候不去尝试，也许就会抱憾终身的。」 「你说的有道理。」汪冰绡若有所思。 她的父母从不干涉她的选择，若是她做出决定，父母便绝不是她的阻碍。 即便以后闯荡失败了，回到家乡，父母也绝不会去指责她。 汪冰绡心里早有想法，不过就是要人再推一把。 她说着又看向季浮舟，问道：「那你呢？」 「我？」季浮舟怔了怔，随后答道，「你不在的话，我也没什么留下来的意义了吧。」 「你要回a市吗？」 汪冰绡问的分明不只是工作。 「既然怕后悔，为什么有的事就不能去尝试一下呢？」她紧跟着问道。 不是质疑，确确实实只是好奇的疑问。 季浮舟没有回答，眼底略有茫然，下意识移开了视线。 「有些事……是不一样的。」 季浮舟顿了顿，她看到办公室门外面站着一个人，无意间正撞上视线，皆是一愣。 汪冰绡止住话头，也跟着看过去，小声提醒她：「好像是叶老师她们公司刚请来的保镖。」 她正说着，就见门外的人朝里颔了颔首。 显然不是对着她。 汪冰绡余光瞥见季浮舟的反应，不由问道：「你认识他？」 季浮舟含煳地应了一声：「算是吧。」 也许是叶老师给她介绍过了吧。 毕竟她们住得那么近。 汪冰绡没有多想。 - 傍晚。 季浮舟下班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叶听风，以及她身后跟着的保镖。 说是保镖，但也并非影视剧里那种黑西装加墨镜的炫酷装扮，相反看着平平无奇，走在明星身边更像是助理跟班或者司机。 不过程观月和叶听风的公司花费大价钱另请的保镖，显然不是什么花拳绣腿。 叶听风先看到季浮舟，便停下脚步在楼道口等她。 「这是我们公司新请的保镖，唐先生。」叶听风简单给他们介绍了一下，「这是我邻居，季小姐。」 叶听风介绍完跟保镖打了声招唿：「我有点事，想单独跟她谈谈，能麻烦你稍等一下吗？」 保镖点了点头，静静地守在楼梯口等着。 叶听风拉着季浮舟到外面的小阳台。 阳台上没人，走廊里也不见什么人影，已经过了下班的点了，倒也不必担心被人打扰。 「有什么事吗？」季浮舟有些不解。 叶听风的态度看起来很奇怪，像是正式过头，如果是一般的事，明明可以直接打电话或者发消息来告知她的。 偶然间撞上才带她出来，也不像是什么要紧的事。 总不能是又告白一遍吧。 季浮舟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吓得一个激灵，连忙甩甩脑袋，硬生生地压回去。 「……演唱会。」叶听风看起来有些失望，「还是不想去吗？」 「啊……」季浮舟呆了一下。 原来是这件事。 叶听风已经提过不止一次了，不过近来忙，倒是没怎么说起。 季浮舟恍然大悟，却又给不出肯定的答覆。 她没想过去现场看程观月和叶听风的演唱会，她没买票，也不想去打扰她们。 第121页 那毕竟是属于程观月和叶听风两个人的事业。 以她们目前这么微妙的情况—— 虽说季浮舟也不想那么大的脸自作多情认为自己在现场会影响到两位专业歌手，但…… 季浮舟也不想成为任何意外的可能性。 除此以外，更深处还有些不可名状的微妙恐惧感，让她下意识想要迴避。 「……我不太喜欢人太多的地方。」季浮舟最终只是轻声喃语，仍旧是委婉的拒绝之意。 叶听风失望但并不意外，也没有就此气馁。 「那，演唱会前一天……前几天你有空吗？」叶听风有些紧张地问道。 演唱会在周六晚上。 之前几天当然是工作日。 叶听风紧跟着又补充道：「晚上。晚上有时间也可以，不用太久，哪怕就抽出半个小时的时间来。」 季浮舟迟疑了片刻：「……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想请你听一场演唱会。」叶听风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答道，「有歌想要唱给你听。还有……有话想要跟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这段时间状态不太好，可能是春节事太多太累了，也打断了节奏，之前写的那部分全删了重写了，还是希望保持在一个好一点的状态来写文，所以更新就有点断断续续的了orz 后面这一段时间也不敢保证更新频率，因为也正好到了比较重要的剧情点，还是希望能够好好写好，只能说尽量日更，能多更的时候会加更的，不加更就是……暂时写不出来_(°w°」∠)_ 总之，感谢大家的支持quq这本我会好好写完的，么么哒 第53章 53 空出时间来就是演唱会开始的前一天了。 不是季浮舟没有时间, 而是叶听风太忙，因为这一次两位歌手本人都亲自上阵，要操心的地方并不少, 难免出现一些意外。 等到一切处理妥当、排练结束，就已经到了最后一天晚上。 下班的时候, 季浮舟收到叶听风的消息，对方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场地。 季浮舟有老闆给的工作人员的牌子, 一路畅通无阻, 天色已暗，其他工作人员已经渐渐散去，一路上看到的人并不多。 因为曾经来过几次，季浮舟轻易就找到了目的地。 曾经空荡荡的场地上已经搭建好了舞台, 几个聚光灯对着舞台照射着，旁边高杆上的大灯更是将偌大的场地照得明亮如白日。 叶听风站在台阶上，看着面前的舞台出神。 像是觉察到了背后的动静，她在季浮舟走下台阶的时候就立刻反应了过来, 扭过头对她笑了笑。 「你来啦。」 「嗯。其他人都回去了吗？」 「今天的工作早就结束了, 明天白天再来做一下最后的检查就好了。在那之前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防止演唱会上出现什么意外的情况。」 叶听风一边解释，一边走向季浮舟, 直到与她并肩站在台下，微微仰头望着面前的舞台。 「你以前看过演唱会吗？」叶听风问道。 「没有。」季浮舟摇了摇头，又顿了顿，「小场子的看过一些，不过都是在小礼堂里的那种。」 那也只是因为工作要求而蹭着看了几场。 看完之后，季浮舟很快就忘了那些人的名字。 在程观月和叶听风之前，她也没有特别喜欢哪个歌手或者其他什么明星, 至少远没有喜欢到想要现场看他们一眼的程度。 这种规模的演唱会她还是第一次亲身接触。 「地方好大。」这是季浮舟的第一印象。 此刻四下里无人，显得空荡，因此在视觉上更为广阔，但若是坐满了人，一定又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壮观景象。 而这里一定会坐满人的。 季浮舟很坚信这一点。 程观月和叶听风如今都已经是成名了的明星，这座城市、乃至全国、全世界，都有许许多多喜欢着她们的人，愿意为她们跨越河山千里，到陌生的小城市里来支持自己的偶像。 季浮舟前所未有地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 像是被当头一棒，忽然之间就被敲得清醒了过来。 「要站上来看看吗？」叶听风跨上舞台，然后转身朝季浮舟伸出手。 季浮舟下意识伸出手想要搭上去，但在指尖相触的剎那，她忽的又缩回了手，像是受惊一般。 「我恐高。」季浮舟眨了眨眼，随意扯了个理由。 叶听风微微怔了怔，但并没有强求她一定要上来，而是扭头看了看身后。 侧后方有她提前存放在那里的吉他。 叶听风拿来吉他，坐到舞台边，正对着季浮舟的方向。 「稍微简陋了一点。」叶听风低着头对她说道，「但是歌都是用心准备过的。」 略显清冷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温柔，拨着琴弦开了嗓也都是温柔的调子。 季浮舟只顾着看她的眼睛，像是陷进了温柔的漩涡，迷迷煳煳地晕头转向了一阵，渐渐听清了那有些陌生的调子。 是尚且没有公开的新歌，但某一部分旋律又有些耳熟。 季浮舟恍惚间想起那好像是她有一段时间睡前时常听到的曲子。 曾经叶听风提到过的写给她的情书。 在季浮舟不知道的时间，她补完了剩下的部分。 第122页 不需要叶听风再开口说，季浮舟已然明白她是想跟自己说些什么。 将近十年的喜欢、爱恋、求而不得的纠结、长久的执着，还有后来重逢的惊喜，全在歌里了。 若非叶听风亲口提起过，季浮舟也会觉得不敢置信，她眼里的自己竟然也是那样的明亮而温柔。 就好像是暗夜之中的一颗明亮的星，轻易就将人所有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而叶听风也确实是这样专注地看着季浮舟的。 季浮舟抬头与她对视着，有那一瞬间仿佛直抵灵魂深处，灵魂也为那跨越数年的深情与执着而震颤着。 她说不出话，挪不动步子，像是被一根针钉在原地。 零散错落的光从叶听风的背后撒落下来，照得她仿佛是从光里走出来，明亮得叫人难以直视。 季浮舟想像着叶听风站在台上，与程观月肩并着肩，下面是喧嚣的人群，炫目的光随着音乐的节拍扫过她们身上…… 一定比此刻更加光芒万丈。 「我喜欢你。」 季浮舟听到叶听风的歌里那么说着。 好像也听到她停下来，认真地对她那么说着。 又似乎是从心里听到了那句话。 季浮舟的心开始颤抖起来。 - 季浮舟在小区外面碰到了周钰。 周钰拖着个小行李箱，正往小区门口走，迎面撞上了回来的季浮舟和叶听风。 即便旁边的叶听风裹得严严实实，周钰也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周钰用微妙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着。 季浮舟看到她时愣了一下：「你来了怎么不告诉我？」 当着叶听风的面，周钰只说：「碰巧路过而已，怕耽误你工作，就没说。」 叶听风朝她颔了颔首，打过招唿。 两人对视了一眼，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你家今晚还方便住一个人吗？」周钰问季浮舟，「我可能周日下午才回去。」 「当然可以。」季浮舟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门禁卡领着周钰进去，一边问了一句，「吃过晚饭了吗？」 「来的路上吃过了一点，不过还有点饿。」周钰顿了顿，又问道，「你们呢？」 「还没来得及。」季浮舟说着，侧过头去看叶听风。 「我点外卖了。」叶听风答道。 骗人。 季浮舟在心里说道。 她跟着叶听风一路走过来，压根就没见她掏手机，在此之前她宁可自己去店里打包带回去，也不怎么喜欢点外卖。 大概只是想给她留下冷静思考的空间吧。 季浮舟知道这是叶听风的体贴，反而说不出什么话来。 「那我回去给你炒两个菜吧。」季浮舟扭过头去，对周钰说道，「冰箱里还剩点菜。」 「叶老师不一起来吗？」周钰看了叶听风一眼。 「不用了。」叶听风摇了摇头，言简意赅地说道，「浪费不好。」 周钰微微一挑眉，心底有数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一行三人在微妙的沉默中进了小区、上了楼，最响亮的声音也不过就是周钰拖动行李箱的声响，轮子骨辘辘地摩擦着地面，闹得人也有些心烦意乱。 直到在门口互相道过别，进了家门，将一门之隔的所有动静都挡在外面，季浮舟才松了口气似的，微微垮下了肩。 她随手将钥匙丢到鞋柜上，靠在柜子边，长嘆了一口气，才慢吞吞地走向厨房。 周钰难得见她这么多愁善感的模样，难免惊奇，落在后面欣赏了一阵，才想起来追问：「叶听风晚上又跟你告白了？」 季浮舟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周钰问道：「你拒绝了？」 季浮舟摇了摇头：「还没有。」 周钰便接着问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拒绝？」 季浮舟刚拉开冰箱门，就被这一句话挡在原地动弹不得，她沉默了片刻，才从冰箱门后面探出头去看向好友。 「……为什么你觉得我一定会拒绝？」 「你的话听起来就像是在准备找一个不伤人的理由和时机拒绝她……还是说，你其实更想答应？」 「她没有让我立刻就给出答覆。」 季浮舟想起最后叶听风站在她面前，满脸认真地对她说「喜欢」。 那是比前面几次加起来都要正式的喜欢。 叶听风说她喜欢了季浮舟很久，现在依然喜欢着她，也想要长久地跟她走下去，所以，她是想要跟季浮舟在一起的。 对外维持高冷人设的人满脸深情的模样叫人难以招架。 若不是叶听风体贴过头，主动给她留出考虑的时间，也许季浮舟在她更近一步的催促中就会溃不成军，缴械投降，一松口就答应下来。 「也许等到演唱会结束吧，在她们离开之前。」 季浮舟一边说着，一边从冰箱里拿出食材，也想起来追问周钰：「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是来c市参加什么活动吗？」 「不。」周钰否决了，「我就是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季浮舟有些诧异，「你不是说最近很忙吗？而且我们上个月才见过吧。」 上个月周钰甚至还在这儿小住了一段时间。 怎么也不至于到了想念到即刻就想见面的程度。 第123页 「手上工作给新人练手了。」周钰答道，「而且这次来我还是有别的事要做的。」 「什么事？」 「骂一顿程观月。」 「……」季浮舟沉默了片刻，「你怎么还记着这事儿呢。」 「上次不是没来得及嘛。」周钰说起来还有些惋惜。 程观月第一次来c市的时候，来得叫人猝不及防，走得也很果断干脆。 周钰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根本还来不及赶到，人就已经走了。 那一次周钰还在手机上跟季浮舟反覆强调了好几遍她的遗憾之情。 并且再三表示她一定会抽空过去当面骂程观月一顿的。 季浮舟只顾着安抚暴躁起来的好友，倒也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一来是周钰平时工作很忙，回去之后，短时间内就未必再有出远门的空闲了。 二来……季浮舟以为周钰只是在开玩笑。 最多也就是嘴上说几句狠话，发泄一下不满。 跑到大老远的地方，就为骂一顿早就没有联繫的陌路人，本就是毫无价值的多此一举。 更何况这么多年不见，周钰也不至于对程观月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没想到周钰真的会为这一件事特意跑过来。 季浮舟脸上震惊的表情太过明显，以至于周钰都不由对她侧目。 「你那是什么表情。」周钰挑了下眉，「她也就赶巧这一回碰上你了，等回了a市，我们这辈子都未必能再碰到，不趁着现在，以后也不一定再有机会了，我总不能为了骂她特地跑到一个不想去的地方吧。」 总之就是非得要当面骂程观月一顿。 季浮舟一时语塞，竟不知道该何言以对。 最终也只能勉强回一句：「……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周钰瞥她一眼：「你别想我了，倒不如赶紧想想拿什么理由拒绝叶听风，也没剩下多长时间了。」 季浮舟将切好的菜放进菜篮里，又放下水池里沖洗，哗啦啦的水声里，她有些困惑地扭头去看周钰。 「为什么你认为我一定会拒绝？」 就在不久之前，周钰还隐晦地表达过支持的态度。 倒也并不是真情实感地认为她们两人一定能携手走过一生，无非就是讲着「不去尝试就会抱憾终身」的道理。 再说谈场恋爱又不会掉块肉，更不会是上刑的灾难。 不考虑长久和未来，这并不算是一场坏事。 但这回周钰一来，短短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已经提过不止一次「拒绝」了。 季浮舟在想，难道她潜意识里的倾向有这样明显吗？ 可就连她自己也还处于犹豫迟疑的状态之中。 而周钰闻言则抬了抬下巴，示意季浮舟朝阳台上看。 「你要是觉得不服气的话，就去告诉她好了。」 「隔着一个阳台，一层玻璃而已，大声一点她总会听得到的吧。」 「而且，为什么一定要等到那时候？」 「如果你觉得你其实并不想拒绝她，那就直接告诉她，你喜欢她。」 第54章 54 季浮舟的第一反应是, 会被别人听到的。 公寓楼的隔音效果很好，隔着阳台朝外嚎一嗓子，对面房间里的人未必能听见, 楼下路过的人倒是能够听得更加清楚。 季浮舟没有被人看热闹的兴趣，万一被人听出叶听风的名字来, 又是另一桩麻烦。 不叫名字当然也是一种方法，但既然要告白, 「餵」来「餵」去的, 又显得更加奇怪，似乎也失去了告白的意义。 还不如在手机上说一声。 但季浮舟又清楚自己绝不会通过虚拟的网络传达相关的信息。 她这一迟疑，便看到周钰瞭然的神情。 对方像是在在说：看吧，我就知道你不敢。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迟疑就意味着拒绝倾向的明显。 尤其是对于成年人来说。 「谈恋爱是不会掉块肉，但是不谈，只要你想清楚了，也绝算不上什么损失。」周钰说道。 重点在于「想清楚」。 感情终归是私人的事情, 关系再好的朋友也只能稍稍提醒两句, 却无法真正去干涉她的选择。 季浮舟看向阳台的方向, 呆愣着出神了许久，才轻轻「嗯」了一声, 扭回头去关上水。 水声一停，周钰的声音也就越发清晰：「反正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骂程观月一顿。」 季浮舟：「……」 这得是多大仇啊。 季浮舟突然开始怀疑起周钰和程观月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她都不知道的秘密恩怨。 「那倒没有。」周钰如此回答道，「只是觉得以前骂得不够狠。」 否则如今程观月怎么会还想着回头纠缠季浮舟。 那时候虽是指名道姓，却也没有真正把那些关于感情的事拿出来说。 季浮舟跟程观月交往的事是少有人知晓的秘密。 周钰也不愿好友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料，因此只是隔着这个秘密嘲讽了一通程观月的虚伪。 旁人看了大多只以为她是单纯地不喜欢程观月。 程观月或许心里有数，但毕竟没有骂到她明面上来, 而且两人的圈子毫无交集，听他人不怀好意地提及时，也就一笑而过，还能显出她的大度。 第124页 然而现在看来，她或许不是假装大度，而是真的没把周钰的指责放在心上。 季浮舟已经不在意程观月了，但周钰还在意着。 如鲠在喉的那种在意。 尤其是在意识到程观月想要追求季浮舟之后。 周钰靠在厨房门边，看着季浮舟洗菜做饭，却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在心底暗嘆了一口气。 想着叶听风也比想着程观月好。 至少叶听风比程观月值得。 - 隔天一早，季浮舟就被叮叮噹噹的一连串消息提示音吵醒了。 也可能是本来就有心事，一整晚睡得都不□□稳，一听到动静，她就立刻醒了过来，迷迷煳煳地顺手从床头柜上捞来手机看了一眼。 不少人发来消息，内容都大同小异，问她去不去看演唱会。 风月的演唱会也算是一场难得一见的大场面了，公司里因为合作关系倒是拿到了一些内部票，季浮舟本来也该在这「内部人员」的名单之上，但她自己主动跟老闆让出了机会。 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是风月的粉丝，听说她不去演唱会，都感到有些奇怪。 关系好些的以为她是在说玩笑话，也有些人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便纷纷发消息过来慰问。 其中以小杜为代表，消息数量几乎是刷屏的程度了。 季浮舟揉了揉眼睛，强撑起精神，先把其他人简短的问候回復了一下，最后才去看小杜的消息。 往上粗略一翻，似乎是从昨晚就开始发消息。 小杜原本是没有抢到演唱会的门票的，却没有想到峰迴路转，借着公司的机会顺利抢到了一张内部票，随着时间临近，难免激动。 一想到隔天就是演唱会，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整晚都没怎么睡着。 前一晚发的消息还算克制，偶尔才发来三两条抒发一下内心的高兴欢喜，早上或许是亢奋过头兼之疲劳过度，话头就有些不着调了。 最后又问到了季浮舟的身上。 [小杜：浮舟姐你真的不去演唱会吗？] [小杜：万一风风在舞台上跟你告白呢] [小杜：你就一点都不期待、不高兴、不兴奋吗？] [小杜：你就不想去看看吗，错过了多可惜] …… 季浮舟盯着屏幕许久，才一一看清屏幕上的文字。 她想起之前小杜也这么「支持」她跟叶听风在一起。 换个词的话，也可以用「怂恿」。 后来季浮舟无聊时琢磨了许久才慢慢反应过来。 小杜不仅是风月的cp粉——曾经是，本身就是更喜欢听她们唱歌的。 归根结底还是才华粉和歌迷。 从手机铃声到闹钟铃声，甚至是简讯提示音都是截取的风月的歌曲片段。 小杜对于风月有几分像偶像一般的崇拜，如果能近距离接触，大概会高兴得昏过去。 就像是叶听风来了c市这么久，公司里的人看到大明星都已经习以为常，唯有小杜每每看到她时还都会脸色发红，激动到路都走不直。 要是季浮舟真跟叶听风在一起，她就能够近距离「追星」了。 兼之叶听风又对季浮舟表达出了好感，行为举止也更为体贴温柔，还疑似有过旧情，两相比较之下，小杜自然是更加支持叶听风把季浮舟追到手。 季浮舟正出着神，对面的消息又紧跟着发了过来。 [小杜：如果你不在现场，风风告白找不到人岂不是很尴尬] 季浮舟不由嘆了口气。 [浮舟：……] [浮舟：放心吧，她不会的。] [浮舟：公事和私事，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而且也不是叶听风一个人在。 程观月跟她关系再怎么微妙，至少眼下、至今为止都毫无疑问，那两个人对外都是站在同一方向上的。 就像程观月从不会对外诋毁自己的搭档，叶听风也不会在公开场合做出让程观月难堪的事情来。 ——当众向一个女人告白，显然也在此列。 小杜一时无言，消息输入中的提醒显示了好一会儿，她才磨磨蹭蹭发出类似劝说的话来。 [小杜：看看演唱会也不亏嘛] [小杜：难得的机会] [小杜：浮舟姐真的不来吗？] 隔着屏幕，季浮舟也能想像到小杜那张满是期待的脸，迟疑了片刻，拒绝的话又被她一一删去。 [浮舟：……晚上再说吧。] - 晚上季浮舟是被周钰拖出去的。 倒也不是为了特意去看演唱会，而只是单纯地逛街，周钰抱怨着她妈妈上次看她时随手把她衣服当垃圾丢了，以至于她换季都找不到几件合适的衣服，不得不再重新添置几套。 平时她工作忙没什么空闲打扮自己，但女孩子爱美是天性，这方面她倒是挺相信季浮舟的眼光，索性藉此机会把人拉出来一块参谋着。 她们出门的时候没有特意去看时间，拎着大包小包准备回去的时候，倒是已经临近演唱会散场了。 季浮舟盯着楼顶上的大钟发了会儿呆。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盯着时间走神了。 周钰则看向不远处的体育中心，又瞥了眼季浮舟：「想去就去看看好了。你什么时候也搞扭扭捏捏的那一套了。」 季浮舟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我没带工作牌……」 第125页 周钰拉着她往前走：「去看看再说呗。」 入口处工作人员还在守着，有志愿者也有叶听风和程观月公司的人，他们之中不少人先前都看到过季浮舟，还算熟悉，因此听她说身后的是朋友，便只让她们登记了一下，就放她们进去了。 「叶老师上台之前还提过季小姐呢。」工作人员朝她笑了笑，随即又露出几分遗憾的神情来，「本来还以为你在后台。晚上是有什么事吗？已经快要散场了。」 季浮舟干笑着敷衍过去。 她觉得自己从这里进去很不明智，原先是以为会被拦住。 没想到叶听风早就打过了招唿。 工作人员放了行，季浮舟也不好转身就走，只得跟周钰一起走了进去。 正是最后一首歌的时间。 季浮舟以前曾经在各种视频网站上看到过演唱会的片段，各种舞台mv之类的也都翻来覆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她知道叶听风和程观月在舞台上很美、很有气势，也相当帅气，也曾隔着一层屏幕和其他粉丝们一起鬼哭狼嚎地抒发过自己内心的激动。 但没有一次有如这现场直抵灵魂的震颤。 哪怕只剩下半首歌的时间。 台上的叶听风一如屏幕里一样清冷，私下里与她相处太久，季浮舟险些忘了她实际上并不是多热切的人。 待人待事，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 即便在舞台上光芒四射时，也仿佛是站在云端，只偶尔如一道惊雷斩落，震颤心魂，却也仍旧是离得太远。 与私下里对她唱情歌的柔软截然不同，却又有着相似的专注。 季浮舟知道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在这样快要结束的时刻里，叶听风肯定是看不到自己的，但当她的视线扫向这个方向的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唿吸一滞。 全场静默。 随后是掌声和欢唿声勐然间炸开。 季浮舟感觉像是有些耳鸣，四周的声音几乎都远去了，只能看到舞台上站着的人。 明明看不到。 明明不应该看到。 但在某一个瞬间，季浮舟却感觉自己仿佛与对方对上了视线。 恍惚之间，她好像听到周钰的声音。 又好像是从自己的心底发出来的。 「喜欢上这样的人，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吧。」 第55章 55 后台。 季浮舟和周钰从小门走进去的时候, 迎面撞上了公司给程观月和叶听风请来的保镖。 他守在通道口，以防止有疯狂的粉丝趁乱偷摸进来。 周钰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觉得有些眼熟, 回忆了一会儿想起来，下意识朝季浮舟看了一眼, 随即才打了声招唿：「唐哥。」 唐哥朝她们微微颔首。 「叶老师说了，如果浮舟来找她的话就直接去化妆间找他。」 他给季浮舟指了个方向：「前面右转, 右手边第二个房间。」 周钰主动接过季浮舟手里的袋子：「我在这儿等你。有什么情况电话联繫。」 季浮舟点了点头, 转身朝化妆间的方向走过去。 这一回她的脚步没有再迟疑。 周钰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直到季浮舟走过拐角，她脸上鼓励性的笑意慢慢减淡了些许。 「唐哥你知道程观月去哪儿了吗？」 唐哥认识周钰, 知道她是季浮舟的好友，但仍是先问了她：「你找程老师有什么事吗？」 「想跟她聊聊。」周钰挑了下唇角，「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打电话请示她一下。」 程观月显然并不跟叶听风待在一起。 正巧, 周钰还烦恼过找个什么机会比较好。 唐哥抬头看向某一处, 程观月正好从那里走出来, 于是这才跟周钰解释了一句：「她刚刚去厕所了。」 是不是真的去了也没人会去求证。 总之是没跟着叶听风一起走。 这时候程观月还没卸妆，一眼看过去还有那么几分舞台上锐气惊人的模样。 她看到了周钰, 便在不远处停住了脚步。 在对视中无声地对峙了片刻之后，周钰先挪动了脚步，朝程观月抬了抬下巴：「找个地方聊聊？」 程观月无言地注视了她片刻，随即跟上了她的脚步。 - 「咔嚓。」 门锁开启的轻响惊醒了化妆间里的人。 叶听风警觉地扭头看了一眼，对上季浮舟的笑脸，又松了一口气，不自觉也弯起唇角笑了笑。 「忙完了吗？」季浮舟一边问, 一边扫了空荡荡的室内。 只有叶听风一个人在。 叶听风已经卸了妆，换回了常服，刚刚顺手取下头髮上的最后一个夹子。 她随手把夹子放在桌上，目光没从季浮舟身上挪开。 「嗯。没什么事了，我就叫他们先回去了。」叶听风说道，「观月应该也已经回去了。」 「那你呢？」季浮舟问道。 「我？原本等一会儿也准备回去了。」 「能等我一下吗？」季浮舟顿了顿，又改口道，「我跟你一起回去吧——我有话跟你说。」 叶听风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说「好」。 - 周钰收到了季浮舟发来的简讯。 简讯上说她有事要先走，让周钰过一会儿自己回去，作为赔罪，隔天请她吃饭。 第126页 周钰低头借着路灯的光给季浮舟回了个ok。 她正站在场馆边，粉丝早就退场，只剩下零星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但这处偏僻，靠着边角，光源也只有旁边一盏路灯，昏暗得很，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这个角落。 程观月站在不远处，与她对视着。 站在外面的时候，哪怕没有人看到，程观月的表情也是完美到无懈可击的，嘴角的弧度都像是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的标准模板。 「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程观月温和地问她。 「没什么事。」周钰收起手机，脸上的笑意一併敛去，「就是想在你走之前跟你聊聊。」 她微微歪了歪脑袋，思索似的停顿片刻，接着补充道：「以后说不定就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程观月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片刻：「我好像跟周学姐并不太熟悉。看来是因为别的事吧？」 「别搞得那么多弯弯绕绕的，这儿又没有外人。」周钰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是想跟你说说浮舟的事，我听说你在追她。」 「她告诉你的吗？」程观月问她。 「公司里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了。」周钰挑了下眉头，「他们只是想不到那个人是你。」 言下之意，季浮舟根本没有主动向她提及这件事。 实际上季浮舟也确实没有特意提起这件事。 她对程观月的行为感到奇怪，却也不会把她私下里的举动拿出去大张旗鼓地宣传。 周钰也并不太去追问季浮舟被程观月追求的细节。 无非就是过去来c市时，礼节性地加过季浮舟同事的联繫方式，稍稍旁敲侧击，或许比季浮舟本人知道的还清楚。 唯一不知道的也就是季浮舟过去曾经跟程观月有过一段旧情，所以怎么也猜不到她身上去。 放在正常人眼里，谁也想不到差距这样大的两个人会在一起。 就像十年前那样。 「有些事，到第二次就没有意义了。」周钰意有所指，「强扭的瓜不甜。」 「有些事不试试怎么知道呢。」程观月浅笑着回道，看着周钰的表情就像是在看无理取闹的孩子。 「但凡你有点廉耻心，就知道该收手了。」周钰冷眼睨着她，「你以前怎么对她，还用我再给你重复一遍吗？」 「年轻时候的事，你情我愿，就算是朋友，也该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才好。」程观月不为所动，表情都没有分毫的变化。 「你也知道，『你情我愿』。如今何必又恬不知耻地凑上去碍眼？你真的喜欢浮舟吗？我看倒是未必。那些真心喜欢过什么人的，看到你这态度，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你了。好歹也是个出了名的人了，也该有点羞耻之心，别做出叫人笑话的事来。」 周钰语气平静，语速却很快，丝毫不给程观月插话的机会。 「别再纠缠她了。」 周钰紧紧盯着程观月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配。」 - 季浮舟和叶听风一路走回去，只偶尔东拉西扯聊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直到走进小区里，在楼下的路灯旁，季浮舟才停下了脚步。 像是做好了心理建设。 「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喜欢你。」 两道不同的声音重合在了一起。 季浮舟怔了怔，微微睁大眼睛看了叶听风一眼。 「我喜欢你。」叶听风又重复了一遍。 她的眼底似有星光，专注而明亮，如同温柔的漩涡，不经意间撞进去，就再难以挣脱出来。 季浮舟刚要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被堵了回去。 犯规了。 季浮舟无意识地攥紧了自己的衣角，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样。 叶听风却也没有因此而停下来，反而更进一步。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也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叶听风说道，「我是真的想跟你在一起，跟你共度余生——以前想，现在也想。」 「我喜欢你快十年了。」 「以前喜欢，现在也喜欢。」 「这么多年，也只喜欢你一个。」 「在我心目里，你就是世界上最温柔最美好的人。」 …… 向来沉默寡言的人被打开了话匣子，如同倾泻而出的洪流，稳固的堤坝被瞬间冲垮，往日里的克制也在剎那间崩塌瓦解。 她知道季浮舟想说什么。 季浮舟会给她一个答案。 但叶听风不知道那个答案会是什么。 在那之前，她至少要有一个更正式的告白。 实际上更像是多年积压感情的倾诉与宣洩。 叶听风最终问她：「请问季浮舟小姐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这才是真正的告白。 叶听风把手心递到季浮舟的面前，带着期待看向她。 而季浮舟后退了一步，正好撞到路沿，她一脚踩了上去，稳住身形的同时将手往背后藏了藏。 叶听风眼底的欢喜退却了几分。 季浮舟摇了摇头，认认真真地回答她：「抱歉。但我不能答应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叶：哇的一声哭出来（bushi） 第56章 56 季浮舟拒绝了她。 虽然不是没有猜测过这样的结果, 但真正听到的时候，叶听风仍是觉得嘴里泛起了几分苦意。 第127页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叶听风问她。 是因为不喜欢她吗？ 还是觉得跟她在一起会有很多的麻烦？ 叶听风猜不到缘由，或许是心底止不住慌乱, 没有办法冷静地思考, 只能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 季浮舟有没有喜欢过她一点点呢？ 这个问题成了叶听风最在意的部分。 她并不认为季浮舟会像当年喜欢程观月一样喜欢她, 但成年人懂得理智, 而不是盲目地将现在拿去与过去攀比。 更何况从过去到现在，季浮舟距离她都太过遥远了，叶听风也并不敢奢求对方会如何狂热地爱上她。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 但若是说季浮舟真的对她并无半点动心，叶听风也难免会感觉到几分挫败感。 而季浮舟回答她：「因为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叶听风怔了怔, 看向她的时候，一时分不清她这句话的意思。 季浮舟并不是在跟她开玩笑, 也并非随意找个理由搪塞她。 「我不是因为不喜欢你才拒绝你。」季浮舟顿了顿，却没有闪避叶听风看过来的目光, 「正相反，我发现我还挺喜欢你的。如果再早十年，或许我也会去追你。」 十来岁的少年人最冲动而热忱，仅凭着一点好感就能义无反顾地奔向对方, 哪怕突破世俗, 丝毫不考虑未来, 只为「喜欢」两个字，便愿意奉上一切。 十年的时光带来了什么呢。 成年人的圆滑、世俗化的思考方式、越来越多的顾虑。 当开始喜欢上一个人, 「喜欢」并不再是唯一的参考标准, 反倒会更加在意那些外在的东西—— 这一段感情会给我带来什么？ 会给对方带来什么？ 那些负面的阻力总会被摆在脑子里来回过好几遍, 一点点阻止着自己走向对方。 甚至在开始之前就已经想好了退路。 美其名曰「理智」。 说到底还是不够喜欢吧。 年少时只需要一点点的驱动力放到十年后，再去做出同样的选择，就要翻上十倍、百倍。 曾经的一点点喜欢, 放到如今或许是要变成「爱」、「深爱」，才能够毫无顾忌抛下一切，奔向对方。 季浮舟确定自己对叶听风的感觉还没有到那种程度。 尚且还能及时「止损」。 「我不太了解你们那个圈子，但是想要成名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吧。既然有更顺畅的路可以走，为什么又非要选择那条泥泞的小路从头走起？我觉得那对你不公平。」 「真正在高处站稳了脚跟，才能心无旁骛地去做自己喜欢的事，这个道理就算是我也懂，为琐事平白消磨时光也不值得。」 季浮舟并不是在劝说叶听风不要和程观月解绑。 那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私事，与她无关，她也无权插手。 只是抛开这对搭档之间的关系来说，跟季浮舟在一起，对叶听风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叶听风是歌手，也是明星。 这是不可迴避的事实。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们在一起了，对外该如何说？ 隐瞒，对彼此都不尊重，时日久了难免心有怨气，消磨感情。 万一被狗仔拍到一翻炒作，对于名声又是一大威胁。 若是公开，就难免遭受到攻击，叶听风粉丝不少，哪怕大半都是所谓理智粉，也仍旧阻止不了那些极端粉丝的存在。 季浮舟还好说，就是一个默默无名的普通人，大不了隐姓埋名，隔一段时间就不会有人再记得她，叶听风的事业却很有可能因此受到影响。 当然或许也会有个圆满的结局，但未到那一步之前，那些潜在的风险却也没有办法彻底忽视。 季浮舟想了很多，远比叶听风还多。 在那些潜在风险面前，她退却了，越在意也就越顾忌，她甚至不敢在外面高声叫叶听风名字，怕被人听到，成为被恶意攻击的把柄。 怕影响叶听风事业和前途，也怕影响她的家庭和谐。 或许她的父母并不会满意女儿带回来一个同性的恋人。 …… 感情变成了被排在最后考虑的东西。 而且她也不确定自己的激情能够维持多久。 就像当年，她以为自己是真的爱着程观月、愿意长久地跟她走下去，不论对方的性情里有多少缺陷的部分，她也能始终如一。 那也只是「她以为」。 结局如何呢？ 她放手，转身，主动抽身而去。 时隔多年，她依然记得程观月，记得自己曾经喜欢过她，可要她再去为对方奋不顾身，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曾经以为是「爱」的情绪早已风化成砂砾，一点点从她的指缝里漏出去。 再见程观月，她也只会想起一声「故人」，然后目不斜视地与她擦肩而过。 年少时孑然一身，毫无顾忌。 十年之后却不能不再去顾虑「现实」。 十年前，行动可以在心动之前，十年之后，行动却要百般克制。 不是因为胆怯了，而是成熟，更害怕伤害。 害怕伤害到自己，更害怕伤害到对方。 - 叶听风得到了答案。 季浮舟恰恰是因为喜欢才拒绝了她。 但是还不够喜欢，所以才拒绝了她。 第128页 叶听风早就想像到了被拒绝的可能性，却唯独没有预料到是这个答案。 不上不下，卡在中间。 好像进一步也行，退一步也行。 季浮舟选择了退一步，选择去保护她的一切。 索性在一切都还未真正开始之前便掐灭了源头。 从不开始，就绝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而叶听风往前跨了一步。 但在她开口说些什么之前，季浮舟最后轻声问她：「而且，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她的眼神明亮而平和，并非是在质问。 而是一种提醒。 季浮舟并不怀疑叶听风对自己的感情，有喜欢，有爱意，被裹挟在多年的执着之中跨越了将近十年的光阴，时光将之变得越发沉重，难以脱手。 多年前求而不得，多年后重逢，欣喜冲垮了理智，便只顾着往前奔。 若是细水长流，渐生情愫，花了长久的时间去思考过未来，确定自己绝不会后悔之后，或许季浮舟就不会对于那些潜在的风险那么瞻前顾后。 多年之后，执着得到圆满，热情被磨灭，又会是如何的下场？ 季浮舟很难不去想。 过去没有彼此的十年里，她们也安然而平和地度过了。 想来未来依然没有彼此，也并不会发生太多的变化。 说到底，无论是谁，对于对方而言都并非不可或缺的。 不如就将她们的关系停留在此刻。 日后想起来也能算是一份美好而又青涩的回忆，而不是在时光之中将所有的爱与喜欢都消磨殆尽。 叶听风说不出话来。 她也忍不住去想，她为什么会喜欢季浮舟呢？ 又喜欢她什么呢？ 年少时无意间的一瞥让她铭记至今，久久不能忘怀，时常在午夜梦回时悄然来到她的身边。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季浮舟的温柔与真挚。 也嚮往过季浮舟那双专注而明亮的眼眸。 但这就真正是足以支撑着她们过完余生的「爱」吗？ 她们甚至没有真正待在一起共处过太长的时间。 叶听风愕然地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一个有力的支撑，她想说不是的，她喜欢季浮舟的所有，她是真心想要跟季浮舟在一起，一起走下去。 但面对着季浮舟的疑问，她又觉得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叶听风停在原地。 路灯在她们身前打出两道阴影，渐渐又重合成一道。 季浮舟踩在路沿上，微微倾身，贴近了叶听风的脸。 一个一触即分的吻落在叶听风的唇角。 叶听风微微瞪大了眼睛，世界在那剎那陷入了一片静寂之中，只有唇上温热的触感越发的清晰真实。 良久才见树影婆娑，风忽的吹过枝叶，一阵沙沙作响。 叶听风当机的大脑才慢慢恢復运转—— 季浮舟亲了她。 叶听风的脑海中里这几个大字来回飘荡着。 实际上那或许甚至算不上一个真正的吻，更像是某种点到即止的肌肤接触，漫不经心地擦过，随即便跟着夜风一同消散了。 但那个「吻」确确实实是落在了她的唇角。 那样特殊的位置，自然就有了特别的含义。 「就当是补全过去的遗憾吧。」季浮舟退开了一些，认认真真地看着叶听风的眼睛，「之后……就到此为止吧。」 她脸上扬起一抹笑意，看起来并不算勉强，反倒像是如释重负。 只是有些许不好意思，耳根上的红在路灯的照耀下格外明显。 她伸手捏了捏耳朵，缓解了一下无措的情绪，而后微微低下头，先一步往旁边退去。 「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回去？我就不送你了，一路顺风。」 季浮舟一步步往后。 叶听风没有去追，只是停在原处，定定地看着季浮舟远去的背影。 灯下终于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的影子。 叶听风慢慢转回头，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像是一团火烧起来，初时是一簇安静的小火苗，然后在某一个瞬间陡然地膨胀、蔓延，眨眼便成了熊熊燃烧的烈火。 曾经季浮舟对于叶听风而言，是得不到的长久妄念。 即便重逢、告白，也始终隔着一层克制，不敢有丝毫私慾展露，生怕亵渎了自己心心念念了十年的人。 直到刚刚季浮舟问她喜欢自己什么，是不是真的喜欢，叶听风还回答不出来。 但在此刻，她忽然便明了了。 过去如何、是不是执念带来的错觉，已经无关紧要了。 重要的是，此时此刻，她看着季浮舟远到已经看不清的背影，心底便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柔情与冲动。 以前她想的是能在视野范围内看到季浮舟就好，无论她是对自己笑、还是恼，亦或是目不斜视，只要能看到她的身影就心满意足。 现在她想的是，希望往后余生都能牵季浮舟的手，吻她的唇，在枕边看到她的睡颜。 当想像到那样的场景时，叶听风的心脏跳动加快了。 明明已经被拒绝了，她却并没有觉得沮丧和不甘心。 更没有想过真的就此放弃。 恰恰相反，她平生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冲动——早晚有一天，她要光明正大地将季浮舟抱进自己的怀里。 第129页 叶听风按着自己的心口，想到季浮舟在灯光下温柔的脸、柔和的眉眼，忽然后知后觉—— 这是心动的感觉。 第57章 57 周钰回去的时候, 季浮舟家里还是一片昏暗。 听到门铃响起之后，季浮舟对着猫眼看了一阵，确定门外站着的人不是叶听风而是周钰, 这才打开了大门。 待周钰进门, 她又脚步虚浮地走回到客厅, 在沙发上坐下。 「啪」一声轻响, 周钰打开客厅的灯，就看到季浮舟坐在沙发上抱着杯子神游天外的恍惚模样。 也不知道她这样坐了多久。 周钰将手里的东西放下，不由问道：「怎么了？」 季浮舟慢吞吞地扭过头，与周钰对视了片刻, 茫然地「啊」了一声。 周钰觉得她这难得一见的傻样有点好笑，但也不免有些担心：「怎么了？」 「不会是叶听风故意耍着你玩, 说要追你，结果转头又把你甩了吧？」 虽然叶听风看起来不像是这么恶劣的人。 但她毕竟跟在程观月身边耳濡目染, 谁又能说得准呢。 再说不管是答应，还是拒绝，季浮舟都不应该是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如果答应，这个点就应该是在外面约会, 而不是一个人坐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发呆了。 周钰偏过脑袋, 走到阳台, 往旁边那边看了一眼。 隔壁灯已经亮起，显然叶听风也已经回家了。 季浮舟在这动静里像是刚回过神, 一点点把头低下去, 然后把脸埋进自己的膝盖, 在沙发上缩成一团，低低地嘆了口气。 「没有。」季浮舟慢吞吞地答道，「我拒绝她了。」 「那你怎么一副失恋了的样子？」周钰瞥她一眼, 倒是放下了点心，「真喜欢答应不就好了？」 季浮舟摇了摇头：「离得太远了。」 「因为她是明星？」 「嗯，一部分原因吧。」季浮舟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跟我在一起，对她的前途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而且我也不确定我能不能受得了那种生活……很多人喜欢她、喜欢她们，也会有人讨厌她们，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目光投注在她们身上……」 周钰对娱乐圈里的事情并不敏感，对后果的认知也远不如季浮舟清楚。 她只知道季浮舟这段话里唯独没有提及过感情因素的影响。 喜欢是喜欢，只是还没有喜欢到那个份上。 但真正拒绝了，多少仍旧会产生一些遗憾与怅然。 毕竟这么多天的相处、那么多年的深情，要说完全没有触动也不太可能。 周钰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等到季浮舟也静默下来，周钰问她：「出去吃个夜宵吗？」 季浮舟愣了愣，点头应下来。 - 说是吃夜宵，但实际上也只是找了家小店点了碗面条。 周钰去隔壁的小便利店买了瓶低度数的酒，回来「哐」一声放到桌上，又跟老闆额外要了两个杯子。 「你能喝酒？」季浮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在她的记忆里，周钰是从来不碰酒精的。 「陪你。」周钰拧开瓶盖倒酒，「少喝点也不要紧，反正度数不算太高。」 度数再低那也是酒。 季浮舟把这句话咽回去。 周钰已经对着杯子抿了一口，眉头挑了一下：「好像也不是那么难喝。」 季浮舟只能嘆气提醒：「少喝一点。」 「我有分寸。」周钰端着杯子扫她一眼，「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话题又被扯了回去。 「嗯？」季浮舟想了想，有些恹恹地答道，「回去就删了所有的联繫方式，本来就只是萍水相逢而已，既然拒绝了，那就让一切都重新回到正轨。」 周钰问她：「也不追星了？」 季浮舟顿了顿，摇了摇头：「不追了。」 周钰揶揄道：「好歹也算是十年的青春呢。」 跟别的喊着相伴十年、二十年的粉丝不一样，季浮舟这可是实打实的十年光阴。 说退场就退场，就好像陡然间挖空掉一部分什么一样。 这也是季浮舟会感到茫然与无措的原因之一。 她不仅只是在支持年少时的叶听风和程观月，也是给自己找了一份寄託，在最孤独无助的时候拉了自己一把。 季浮舟果然沉默了。 但片刻之后，她揉了揉自己的脸颊，勐地将自己面前那小半杯酒灌下去，颇有几分豪爽女侠的架势。 「现在我是成年人了。」季浮舟说道，「已经能够成熟地跟过去说再见了。」 - 事实证明，度数低的白酒后劲也很充足。 一不留神喝多的人早就失去了理智，表面上好像一切如常，实际上已经逐渐开始满嘴跑火车。 周钰从大学说到高中，从叶听风说到程观月。 有她自己遇到的那些奇葩，也有曾经对季浮舟说三道四的人。 她显然是已经跟程观月好好「交流」过一番，此刻提起来却仍旧有许多的愤懑不满。 「……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钰用力拍了下桌子，「啪」的一声响，把旁边桌上的食客都吓了一跳。 季浮舟扶了扶额头，连忙扭头小声道歉。 第130页 食客看看她们桌上的酒，又看看周钰喝到通红的脸，自觉明白了什么，露出了一个同情的视线后微微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 「就数姓程的那个最不要脸了！好马不吃回头草的道理都不懂，我怀疑她就是心理变态，见不得其他人好，比如那个叶——」 「咳咳咳——」 季浮舟被呛得直咳嗽，然而对面的人还一点自觉都没有。 赶在周钰当众说出更多不合时宜的话之前，季浮舟连忙请老闆娘把酒杯里的酒换成了温水，随后赶紧结了帐拉着周钰回家。 周钰已经喝懵了。 但她还倔强地试图站稳，结果却是东倒西歪，直往季浮舟身上撞。 季浮舟是把她架回去的。 明明是季浮舟遭遇了一场感情问题，周钰却真情实感地像是她才是那个失恋的人似的。 但周钰没有那么隐忍的好脾气，一句指责一句嘲讽再接一句安慰。 季浮舟听得好笑，晚风一吹倒是精神了过来。 「我没事。」季浮舟无奈地解释着，「也没有那么难过，又不是小孩子了，哪有那么夸张……」 周钰忽的便凑到她面前，隔着镜片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轻飘飘地吐出三个字。 「你说谎。」 周钰很少这么直白地跟她说话，季浮舟一时语塞，反倒开始庆幸于周钰喝醉了。 否则她或许会更加尴尬。 然而下一秒周钰便站直了身子，推了推眼镜，摆出一副严肃的神情来，伸手用力拍了拍季浮舟的肩。 「不过你要放宽心，区区一个女人算什么，世界这么大，总会遇到那个真爱的。」 「就算没遇上真爱也不要紧，以后我也能陪你单身到老。」 「世界上最持久的感情是什么？当然是友谊啊！」 …… 正常人是不能跟醉鬼讲道理的。 季浮舟哑然失笑：「也不必这么夸张。」 周钰的表情却更加严肃了：「怎么能这么说！自从当年你救了我的命，你就是我亲姐妹了，我当然要关心你！」 季浮舟想笑又有几分感动。 这些年也确实只有周钰从高中时代关照她至今，说是朋友，但这么个一心埋头学术的女人也时常会想老妈子一样对她嘘寒问暖。 有一段时间季浮舟时不时会陷入自闭状态，都是周钰不远万里来找她。 美其名曰「放松心情」，但季浮舟知道，只是周钰不放心她而已。 直到后来季浮舟身边朋友越来越多，性格越来越柔和，周钰才渐渐放下心。 她们都是不善于言辞的人，平日里并不会把那些过于感性的话放在嘴上说。 在这样意外的时刻偶然间听到，季浮舟心底也有几分触动。 原本那些淡淡的伤感也就逐渐消退了。 毕竟已经是成年人了，过去那么多年没有程观月和叶听风的日子也那样平静而祥和地过来了，如今不过是重归正轨，她们依然有各自的生活空间，有各自的朋友与工作，往后未必再有重合的机会…… 回到那些平静的日常也没什么不好。 当然某些罕见的意外也依然让人感觉到头痛。 周钰酒劲上来了，东倒西歪更严重了，季浮舟勉强还能靠着技巧和力气制服她，却没办法堵住她那张嘴了。 幸好公寓隔音好，这个点也没什么人了。 「叮」的一声响，电梯到达目标楼层，季浮舟先左右看了眼，确定楼道里没人被打扰，才松了一口气，匆匆忙忙地拖着周钰来到门口。 季浮舟喝得也不少，这时候停下来也觉得脑袋晕晕乎乎，也就没有听到隔壁传来的轻微声响。 也有可能是因为周钰近在咫尺的声音盖过了其他—— 「……那个姓叶的也一样，早干什么去了？活该追不到你！丢了也不可惜，赶明儿我给你再介绍一个，我们几十亿人口呢，还怕找不到一个对象吗……」 季浮舟只顾着开门，因为手抖对了几次才对上锁孔，也没在意周钰说了什么，便只胡乱地点头。 等到大门咔哒一声打开，她便松了一口气，直接将周钰拖进了门。 关上大门之前，隔壁房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 叶听风停在门口，目光虚虚落在隔壁的方位。 刚刚顺着门缝传进来的声音还在叶听风脑海里迴响着。 「早干什么去了？」 她也不知道她那时候干什么去了。 那时的胆怯与自以为体贴的退让，也一度让她久久不能释怀。 所以再也不能犯同样的过错。 叶听风盯着门把手，在心底默默地说道。 「现在开始，也不晚吧。」 低声的呢喃没能穿透那扇门，却稳稳地落在了叶听风的心底。 第58章 58 叶听风和程观月隔天一早就要赶回a市。 和来时不一样, 回去的时候她们坐同一班航班，余姐也随行。 她们之前的矛盾并没有影响到演唱会的进程，结束之后又默契地跨过了那个还没有解决的问题。 对外她们仍旧是无可挑剔的最佳搭档。 「早点回去你们还能休息一段时间, 之后还有其他的工作。」余姐看着行程表提醒她们, 「空了这么久也该收收心了, 除了一个音乐节目, 之后你们可能还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要进不同的组……」 第131页 余姐说的是之后的工作安排。 眼下她们两人都正处于职业上升期，公司也希望尽量维持她们的曝光，因此这段时间的活动也不少。 等到演唱会结束之后, 她们只会更加忙碌。 叶听风有些心不在焉。 从进了候机室，准确地来说, 自从早上拖着行李箱走出那间住了一个多月的公寓之后，她就又恢復到了原本那副沉默寡言的状态里去了。 余姐对她来说是工作的标志。 工作上的事, 余姐怎么说，她就怎么配合，倒也没有特意去套近乎的想法，因此也没有多说话的毕业。 营造氛围、与人交际从来都是程观月的工作。 程观月正和余姐聊得热火朝天, 已经从工作岔到了养生方面, 叶听风也就光明正大地开始走神。 余姐不由瞥了她一眼, 小声问程观月：「听风今天心情不好吗？」 程观月对叶听风走神的原因心知肚明，也未跟余姐挑明, 轻描淡写地说道：「可能是太累了吧。」 余姐倒是想起两人之间的「爱恨情仇」。 「之前说的那个喜欢的人……」余姐声音又小了一些, 「你们是什么想法？」 她倒是希望叶听风只是随口说说。 但叶听风分明听到了她的话, 今天第一次将注意力往她身上多投诸了几秒。 没等叶听风说什么，程观月便先开了口：「既然连来送一送也不愿意，或许就是想撇清关系, 我们还是不要再去打扰比较好。」 叶听风眉角抽搐了一下，看向程观月的神情像是在说「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 明明之前想尽办法去缠着季浮舟、去打扰她的人是程观月。 怎么一转头就想将那些事当做没有发生过吗？ 叶听风并不想跟程观月在外面吵起来，只是轻哼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余姐却当她默认了，明显松了一口气。 之后她们就没有再提这件事，叶听风决定回去之后再和余姐单独谈谈。 - 余姐去柜檯那边确认手续，助理去厕所，暂时只留下叶听风和程观月两人。 叶听风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只是低着头看手机。 「她不会来的。」程观月说道，「她的心狠起来，比钢铁还要硬，你以为自己能打动得了她吗？」 程观月扫过来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讽意。 她似乎早已经知晓了叶听风告白被拒的事，并且对此报以幸灾乐祸的态度。 「你信不信等你下次来c市，她甚至都不住在那个地方了，只要她想，你或许以后永远也找不到她。」 就像多年前跟程观月分手的时候那样。 平静地说了「分手」，然后就消失得彻底，连一点痕迹都不留下。 叶听风手上一顿。 她知道程观月的意思。 除了嘲讽，也隐含着几分发泄的态度。 但程观月说得也是事实。 自从昨晚过后，叶听风再给季浮舟发送的消息全部都石沉大海，乐观点想是她还没看到，或者看到了就无视了，但更有可能是她被屏蔽了，甚至单方面删除了联繫方式。 叶听风的心往下坠了坠。 不想放弃是真的，但难受也是真的。 「那跟你有什么关系，能追到她的人总不会是你。」叶听风捏紧了手机，尽量平静地怼回去，「你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回去跟你爸妈哭诉。」 程观月脸色僵了一瞬。 最终这个话题以程观月的一声冷哼结束了。 叶听风仍旧低下头去看手机。 最近她新加了好友，时不时也能围绕着季浮舟聊上几句。看不到季浮舟的人，她也只能选择一些更曲折的方式去接触和了解她了。 看到手机上收到的季浮舟旧时的照片，叶听风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 但也只有那么一瞬，并没有人注意到。 - c市。 老闆在群里发了开庆功宴的消息。 季浮舟一觉睡醒已经临近中午，一边刷牙，一边粗略翻过群里的消息，隔着屏幕也能感受到老闆的亢奋。 演唱会举办得很成功，底下员工忙活了一个多月，这时候终于能松了口气。 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老闆了，还在休息日，已经又有了不少新单子找上门了。 不过都还要到现场详谈，距离再度忙起来也还有段时间。 老闆把庆功宴的时间定到了周一晚上。 这种事想来轮不到季浮舟来发表意见，因此也只是随手敲了个「1」响应老闆号召，去凑个人头。 让季浮舟没想到的是，老闆很快就来私聊她。 [老闆：浮舟？] [老闆：那什么……] [老闆：听说叶老师和程老师已经回a市了] [老闆：你有往a市发展的意向吗？] [老闆：如果你有什么想法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 [老闆：不用担心，如果你真的有什么想法，我也不会阻止你的。] …… 季浮舟愣了一下，叼着牙刷都忘了动作。 老闆的话让她想起前段时间公司里的流言，很多人都以为她会跟着叶听风和程观月离开。 没想到就连老闆也相信了。 老闆特意来私聊，大概也是怕季浮舟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直说，索性自己先开了口。 第132页 本意或许是好的，季浮舟看着却觉得有些难以言说的滋味。 就连老闆也觉得离开公司对季浮舟是更好的出路。 人往高处走，算是人之常情，但从上级嘴里说出来，就平添了几分怪味。 不过也不是不能理解，季浮舟在公司本来也没有多重要。 当初想着随便找个地方过渡的是她，待出了感情便挪不动窝的也是她。 季浮舟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 她回过神来，机械性地上下刷着牙，一边思索着该怎么给老闆回復为好。 老闆并不是在赶她走。 所以季浮舟就算想留下也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公司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季浮舟在这家公司做一辈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老闆还算念着几分旧情，不会对老员工赶尽杀绝，但也改变不了她边缘人的位置。 季浮舟却开始被迫思考起自己的未来。 长久地窝在一个安逸的小地方是容易产生惰性的，不断拖延的下场就是日復一日、浑浑噩噩，最终连一开始的锐气也磨灭干净了。 季浮舟从没有长久地在某个地方停留过太久。 从以前读书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最早是在a市境内四处辗转，后来上大学去了很偏远的城市，四年之后，又到了相隔甚远的c市。 这半生她都在来回奔波，像是风尘僕僕的旅人。 短暂的休息也掩盖不了灵魂里的疲惫。 季浮舟是不喜欢这样的奔波的，然而天下这么大，别人家里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她孑然一身，又似乎游荡到哪里都可以，反倒找不到一个确定的方向了。 她发现自己这么多年好像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 周钰从客房里飘出来的时候，季浮舟正坐在餐桌前面对着手机发呆。 餐桌上是刚刚做好的早饭，虽说这个时间点已经到中午了。 但季浮舟还是习惯于起床之后先吃点清淡的。 周钰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盒牛奶，又慢吞吞飘回了餐桌边，顺带聆听了季浮舟的烦恼。 「自己开个饭店？」周钰随口提出建议，「说不定以后开成连锁店，你家又多了个青年企业家。」 「我是认真的。」季浮舟嘆了口气，拿过周钰手里冷牛奶，「我帮你热一下。」 「感谢。」周钰一头磕在桌子上。 前一晚喝得太多，此刻还是一脸菜色，从头到脚都写着「不适」。 好在这时候脑袋差不多已经清醒了，就连前一晚对季浮舟的「安抚」也记得清清楚楚。 「叶听风她们走了吗？」周钰问道。 「应该已经走了。」 「你没去送她？」 「没亲没故的，没有必要。而且我也起不来。」 季浮舟一边说着，一边将热好的牛奶端到周钰面前。 周钰一边喝牛奶，一边打量着她的脸色。 季浮舟起床之后就把自己收拾干净了，她酒量尚可，喝得又不多，因此隔了一夜并没有任何不适，看起来比平时还要精神。 起码不用担心她为情所困了。 「消息也没发一个？」周钰问她。 「删了。」 「嗯？」 「我把她们的联繫方式都删掉了。」季浮舟回答得轻描淡写。 周钰愣了一下。 感情上拖泥带水不是什么好事，之前季浮舟跟叶听风暧昧了那一阵已经挺出乎周钰意料了，所以她才一度觉得或许她们两人真的在谈恋爱。 没想到最后还是理智稳稳地占据了上风。 既然要断，那就断的干干净净。 周钰心底暗嘆这该死的成年人的世界，一边想着叶听风和季浮舟这短暂的奇妙重逢，又忍不住冒出了点别的猜想。 「不过缘分这种事说不准。」 「你们之前隔了十年的时间、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竟然还能遇到，已经很让人吃惊了——甚至还正好住在隔壁。」 「只能说世界上的巧合还真的多得出乎人的预料。」 「万一以后再遇上呢？」 「那也最多远远看一眼。」季浮舟说得斩钉截铁，「这样的巧合绝不可能再发生了。」 若是再重来一次，那就不叫巧合了。 而是奇蹟。 第59章 59 直到深夜, 群里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开庆功宴的事。 从饭店的选址，到下班的时间，再到参加的人员, 一个个自说自话很快就刷满了屏, 老闆也不恼, 是不是採纳下几个建议发出公告通知。 老闆甚至退让了一步, 同意隔天早上推迟一个小时上班，算作奖励。 很快最终的位置就定了下来，就在公司附近的一个高档酒店。 老闆难得下这么大血本，群里飞快刷过去的消息纷纷都在夸赞老闆英明神武风流倜傥帅气逼人…… 看着热闹得堪比过年。 季浮舟也只是看着, 没有再插一句话。 一向跟同事打得火热的汪冰绡这一晚也没有任何发言。 临睡前季浮舟收到了汪冰绡发来的消息。 [冰绡：浮舟你睡了吗？] [冰绡：我想辞职了。] 季浮舟愣了一下，她记得汪冰绡确实跟她提过这件事, 但她以为汪冰绡还会花很长时间再思考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又提起来了。 第133页 [浮舟：还没] [浮舟：想好了吗？] [冰绡：嗯, 感觉没什么意思了] [浮舟：什么时候？] [冰绡：下周吧，等庆功宴结束就去跟老大说] [冰绡：你明天过来吗？] [浮舟：当然] [浮舟：目前还是照常上班] [冰绡：明天聊聊吧。] 季浮舟盯着对话框停顿了片刻，才回了一个「好」字。 汪冰绡似乎也忙了一天了，抱怨了一通之后便跟她道了晚安, 说有什么事隔天见面再跟她聊。 季浮舟退出聊天界面, 将手机放到一边, 闭上眼睛却又睡不着觉。 几分钟之后她又睁开眼睛，盯着漆黑房间里的天花板看了许久, 又习惯性地摸到旁边的手机。 解锁, 翻到通讯软体。 熟悉的名字早就被她删除, 包括过去的歷史记录。 她选择的是单向删除，对方连被她删除了这件事都无法确定，也更没有新的好友申请, 亦或是多余的问候。 季浮舟盯着好友列表看了一阵，又滑出去，本地歌曲列表里终究还是留了点痕迹。 那是叶听风写给她的歌。 删除联繫方式的时候她一点没手软，几秒之内动动手指头便完成了删除。 唯有看到那几首备份下来的歌的时候，她迟疑了良久，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删除键。 季浮舟只是把音频文件名上的「叶听风」三个字删去，任由它们重新分散在文件夹的不同角落里去。 形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不到一个月。 她们已经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早安晚安早已成了习以为常的日常。 突然之间看不到熟悉的名字和问候，心底难免有点空落落的感觉。 季浮舟安慰自己一开始难免有不习惯的时刻。 破坏一个习惯只需要更短的时间。 过一段时间她就不会再在意了。 季浮舟这样想着，仍旧是不自觉地伸手，摸到旁边的耳机，戴进耳朵，随手点开了其中某一首歌。 在她的意识逐渐沉入深海的时候，床头的手机忽的又震动了几下。 有人接连发来了消息，但季浮舟没有听到。 - 隔天下午。 汪冰绡早上一直在外面见客户，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才回公司。 季浮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无所事事，只能捧着茶杯对着窗外发呆。 汪冰绡带着椅子推到她旁边，伸手拍了下她的肩。 季浮舟像是早有所觉，不仅没被吓到，甚至还在汪冰绡手伸过来的前一秒扭过头去看她。 「怎么了？」 「还真是一点都吓不到你。」汪冰绡撇了下嘴，又盯着季浮舟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你这是又在半夜行侠仗义去了？黑眼圈这么重，没睡好吗？」 季浮舟摸了下眼睛：「有这么明显吗？」 「我怀疑你早上起来根本没照镜子。」汪冰绡说道，「不会是因为叶听风她们走了，你捨不得，所以才睡不着吧？」 「没有。」季浮舟偏了偏视线。 「喜欢就跟着去嘛。」汪冰绡转着椅子小声跟她说，「难道周年演唱会这么有纪念意义的活动结束之后，你们没有来个真情告白之类的？」 她还不知道叶听风和季浮舟之间发生的事。 「没有。我们不可能的。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 季浮舟自嘲地笑笑，汪冰绡看出她是认真的，便「哦」了一声，之后就老实了下来，只是扶着桌沿不断转着椅子，像是有些遗憾，也有些不安。 「嗯……」汪冰绡迟疑了半晌，还是说了出来，「那我准备的礼物看来也不太适合送给你了。」 「礼物？」 「对啊，你不是明天过生日吗？啊，算了，我晚上回去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合适的吧。」 「……啊？」 季浮舟呆了一下。 看她一脸茫然，汪冰绡的眉头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一下。 「啊什么，你不会又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吧？」 季浮舟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一边小声辩解一句：「最近比较忙嘛……」 她本来也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小时候就没有，直到遇到程观月。 等到上大学之后，除了第一年还不太熟悉，之后每一年汪冰绡和其他室友都会帮她庆祝。 但对于季浮舟来说，生日这种事的优先度始终是排在很后面的，她能记得朋友们的生日，轮到自己时却时常需要别人提醒才能想起来。 汪冰绡倒是每年都记得给她买礼物。 礼物也只是心意，季浮舟并不想让好友太过破费。 「也不用换。」季浮舟紧跟着说道，「只要是你送的，我都会喜欢的。」 汪冰绡瞥她一眼：「包括叶听风的签名专辑吗？」 季浮舟：「……」 沉默了片刻之后，季浮舟改了口：「那还是换一个吧。」 她现在最怕听到相关的名字了。 季浮舟顿了顿，说道：「或者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就好了。」 汪冰绡点点头。 她也没有气恼，目光在季浮舟桌面上扫视一圈，试图扒出点其他兴趣爱好的端倪。 只要不是跟风月有关就行。 过去季浮舟是风月的粉丝，汪冰绡往年也送过专辑，今年更是赶巧碰上了叶听风本人。 第134页 早在叶听风搬过来不久，汪冰绡就在私下里偷偷摸摸找过这个大明星，以给好友庆生唯由，拜託她签满了一个小册子。 不止有签名，还有很多鼓励的话语。 礼物也算是用了心思的，但看季浮舟的反应，汪冰绡也知道她和叶听风之间是真没戏了。 而且自从叶听风来c市，季浮舟就再也没把风月挂在嘴上谈了。 偶尔听见别人谈论，也会下意识摆出迴避的态度。 汪冰绡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便也没再多提自己用了多少心思。 她们闲聊了两句，外面就有人兴奋地跑过来喊下班了，让办公室里的人都赶紧收拾东西，准备一起去吃饭。 汪冰绡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像是对这种活动兴致缺缺，甚至还有点反感。 以前她对这些活动可再积极不过了。 她这副表情自然也就对着季浮舟，转过头去就收拾好了情绪，笑着点点头。 季浮舟对她变脸的功夫嘆为观止。 其他人都兴沖沖地往外跑，季浮舟和汪冰绡动作慢了一些就落在最后，电梯都要等到下一班。 这就正好让她们可以单独闲聊一会儿了。 「怎么这么不高兴？」季浮舟问道，「是不是苗助理又说你坏话了？」 「她不是天天说吗。」汪冰绡翻了个白眼，但显然这个不是主因，「听说这次又是隔壁全员受表扬呢，我们这边去帮忙的一个名字都没有，前天晚上一人包了个大红包，还私底下请过一顿了——你收到红包没？」 季浮舟摇了摇头：「可能忙得忘记了吧。」 毕竟参与进去的员工并不少。 隔壁的才是重中之重。 汪冰绡却正是因此而感到不高兴：「我就知道。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每次季浮舟都是被遗忘的那一个。 虽说老闆每次都能找到理由，比如说太晚了季浮舟一个女孩子再出来不安全，或者是助理写漏了名字，事后也都会补上，该给的奖金也没少过。 但也没多过。 被遗忘这件事本就不应该发生，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了。 汪冰绡不仅是为好友抱不平，也开始对这份工作产生了怀疑。 「不如你跟我一起走？」汪冰绡说道，「你要是不想回a市的话。一个人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也很难熬，一起走的话还能做个伴。」 她主要还是怕季浮舟因为自己的顾虑而下定不了决心。 季浮舟摇了摇头。 「我之后……」季浮舟迟疑了许久，才说下去，「有可能会回a市。」 汪冰绡愣了一下。 先前季浮舟分明对a市充满了牴触。 这才多久，她怎么改变主意了？ 汪冰绡并不认为她是为了去追叶听风。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季浮舟「嗯」了一声，眼底也浮现了几分茫然的神色，还带着些不安。 「早上我小叔给我打电话，说我爸夜里进了急救室抢救……」 「那叔叔要不要紧？」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已经转进普通病房了。」 「你不回去看他吗？」汪冰绡只是下意识问出了这句话。 她对季浮舟的家庭情况了解不多。 换做是她，若是听说爸爸进了医院急救，她绝对要想尽办法在第一时间赶回去。 季浮舟却还在犹豫。 「他并不想让我回去。」季浮舟盯着地上的花纹出神，「所以之前我都没有特意回去过，这次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回去。」 「为什么？」 「我想至少最后看他一眼。」 第60章 60 汪冰绡回想起来, 她好像还没有见过季浮舟的家人，只除了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叔。 季浮舟过去也从来不会主动提及自己的家人。 汪冰绡甚至因此曾经一度以为她已经父母双亡了，后来才知道这是错觉。 季浮舟和她父母关系并不太好, 汪冰绡隐约意识到这一点, 却发现现实比她想像的可能还要严重许多。 若不是反目成仇, 谁会在父亲病重在床的时候还会犹豫要不要去看望他？ 「你跟你爸关系不好吗？」汪冰绡忍不住问道, 「那……你妈呢？」 「嗯。」季浮舟在迟疑，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汪冰绡意识到自己不该多问，但季浮舟并没有刻意去迴避。 「我妈不喜欢我。」季浮舟顿了顿，「我很少能看到她。我爸以前很忙, 我是在几个姑姑和小叔照顾下长大的。」 她的姑姑和小叔都对她很好，甚至为了她跟她父母都吵过架。 但他们终归还是将自己摆在「外人」的位置上, 更希望她的父母能够自己照顾她。 年少时四处辗转，寄人篱下的感觉挥之不去, 后来长大了一些就开始一个人生活。 从小到大，季浮舟跟父母碰面的机会都很有限，小时候还有天然的期待与孺慕之情，长大之后那种天性就淡了。 几乎都没怎么相处过, 自然也不会有多深的感情。 若不是还有一层血缘关系维繫着, 他们连陌生人都不如。 「对不起, 我不知道……」汪冰绡面带愧疚，觉得自己果然不该多问。 「又不是什么大事。」季浮舟笑了笑, 脸上却还有几分迷茫, 「但是毕竟是我爸……」 第135页 叮。 电梯到了。 门一开, 便又有些熟人进进出出，剩下的话就被迫咽了回去，转而笑着颔首打过招唿。 直到出了公司的大门, 汪冰绡才忽的说道：「回去吧。」 季浮舟愣了一下，不太确定她的意思。 「回去看看你爸吧。」汪冰绡拉住了季浮舟的胳膊，让她停了下来，眼底是思索之后的坚定，「只有这种事……不去做的话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我……」季浮舟还在踌躇着。 「你其实是很想回去见他的吧。」汪冰绡打断了她的话。 若不是心里还想着，她大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小叔给她打了电话，却也没有逼迫她回去，感情淡到这个份上，几乎已经不会受到任何外力的影响了。 「有什么想问的……也一併都问了吧。」汪冰绡认真地看着季浮舟，「不要让那些东西成为你一辈子的心结，不值得。」 季浮舟张了张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此刻好像无论什么言语都显得苍白而无力，她的心本就在动摇着。 「浮舟姐！汪姐——」 后面传来的唿声打破了她们之间的沉寂。 小杜抱着包兴沖沖地跑过来：「你们还没走啊，真是太好了，我刚送完文件回来就看到办公室都没人影了，还以为都走了呢，我又不认识地方……」 她跑到两人面前喘着气，却分明松了口气。 停下来之后，她才惊觉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 「浮舟姐你和汪姐吵架了？」小杜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有。」汪冰绡先笑了，「我们在说浮舟生日的事。」 「啊，对哦，明天就是浮舟姐生日了啊。」小杜勐然惊醒，「我的礼物还放在家里，汪姐你不说我明天可能就忘了带了。啊对了，明天要给浮舟姐办个生日宴会什么的吗？正好这两天都不太忙，办公室是不也是也能空出来做场地……」 季浮舟只想说不用这么麻烦了，然而小杜说得兴起，连插话的余地都没有，只能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本来是怎么打算的。」汪冰绡等小杜说完才接道，「不过现在看来不行了。」 小杜睁大眼睛看她们，里面充满了求知慾：「为什么？」 汪冰绡看了季浮舟一眼，替她说了：「她家里出了点事，要请假回家一趟。」 - 季浮舟说要请假，老闆也没多问，点点头就应允下来。 打招唿的时候老闆手里还端着酒杯，已经喝过一轮了。 季浮舟像是随口一说，他也就那么随便一听，很快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方向。 这次庆功宴的主人公是隔壁负责设计舞台的同事。 小杜和汪冰绡一左一右坐在季浮舟两边，偶尔和旁边其他同事聊几句，但多数时候还是三人一起窃窃私语。 主要是小杜和汪冰绡隔着季浮舟在聊。 这次的任务之后，这两个人之间好像又达成了什么奇妙的友谊 「明明浮舟姐也帮了好多忙嘛，怎么都不夸夸浮舟姐。」小杜都能感觉得出来不对劲，「之前要不是浮舟姐，合作说不定就直接黄了。」 「我又没做什么。」季浮舟并不往自己身上揽工，她也确实觉得自己并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 「浮舟姐你就是性子太软了。」小杜的眼底都带上几分恨铁不成钢，「就因为这样每次都不在意，所以老闆就更加不会在意你的感受了，俗话说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 小杜说着，满脸困惑地看向汪冰绡：「汪姐，听说你跟浮舟姐是大学同学，难道浮舟姐以前也是这样吗？」 汪冰绡撑着下巴思索片刻，斜了季浮舟一眼，点了点头：「起码大学的时候就是这样了，温吞得像只小羊羔。」 看起来温良无害得很。 所以每每都会在各种活动中都被抓去做壮丁。 非要说有什么不那么老好人的时刻，也就是那个曾经被揍到恨不得当场投案自首的猥｜亵｜犯了。 于是汪冰绡又看向季浮舟，问回当事人：「你上大学之前也这样吗？难道就没有叛逆的时刻？」 季浮舟盯着酒杯，在两人好奇的视线里摇了摇头。 「我以前不是什么好学生。」季浮舟这么说道。 「迟到早退，逃课打架，成绩倒数，每周的晨会的批评名单里都会有我。」 汪冰绡和小杜一开始还面露好奇，随即就是满满的「不相信」。 「说的像是不良少年一样。」汪冰绡扫她一眼，「那你怎么那么快改邪归正了？」 「因为爱情吧。」 季浮舟说得一本正经，反倒更像是开玩笑了。 汪冰绡和小杜都失望地「切」了一声，显然并不相信季浮舟说的话。 季浮舟也只是笑笑，没有否认这道嘘声。 于是她们就都反应过来，这大概率确实只是个玩笑。 这种热闹的场合本来也不是什么苦大仇深的倾诉时刻，笑笑闹闹也就过去了。 一场庆功宴一半的人喝到人事不省，一半的人都还清醒着。 还好老闆早有预料，已经提前在酒店订了房间，可以暂时休息一晚。 那些还没有喝大的就各自结伴先回去。 季浮舟和汪冰绡顺路。 第136页 将小杜送上公交之后，她们在路边等计程车的时候，季浮舟才忽的蹦出来一句。 「我高三那年，我爸带队比赛的时候突然晕倒住院，家里乱成了一团。」 汪冰绡愣了一下，扭过头去看季浮舟。 昏黄的路灯下面，季浮舟低着头，两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看起来有那么几分局促不安。 「那之前我还是个幼稚鬼，像那些捣蛋鬼一样觉得闹出点动静来就能得到关注，或者拿到点成绩……但是不管好的还是坏的，都没有用处。」 「我假装不在意，但是其实在意得要死，每天想得最多的是下次见到他们该怎么开口才比较合适。」 「虽然那时候我也很少看到他们。」 汪冰绡慢慢反应过来，季浮舟说的是她过去的事，在大学之前——那个所谓叛逆的高中时期，确实存在过。 「我爸病倒的时候，家里其他人都很紧张，就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 「但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车等了太久也不来，季浮舟慢慢靠在了公交站牌边，盯着地面的纹路陷入回忆。 「我姑姑和小叔都觉得我是被吓傻了。」 「但我妈看到我就给了我一巴掌，问我，你怎么没哭？」 「我当时有点懵，就顺着她的话想，对啊，为什么其他人都哭了，为什么我没哭？」 「然后我就跟她说，因为我不想哭。」 季浮舟停住了。 汪冰绡不由地追问：「然后呢？」 「然后她又想打我，但是被我姑姑拦住了。我姑姑在医院走廊里就狠狠骂了她一顿。」 季浮舟顿了顿：「说起来也很奇怪，当时那么多人，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太难过了，只有她知道我其实不难过。」 汪冰绡的表情看起来也很难过。 她似乎想要安慰季浮舟，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这是季浮舟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起家里的事，此刻她倒是有点理解为何不说——感情太淡，似乎怨气夹杂更多。 羞于启齿。 季浮舟扭头看到汪冰绡的表情，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不用那么难过，我说出来又不是想让你同情我。」 而是希望她不要再担心了。 季浮舟说道：「那对我来说，不算是坏事。」 「之后就顿悟飞升了？」汪冰绡试着开个玩笑缓和气氛。 「嗯。」季浮舟笑了笑，「算是吧。那时候也差不多在这个时候。」 「嗯？」 「我生日。」 「那时候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唯一一个会给我过生日的人也不在了，过去了好几天我也没发现。」 「然后呢？」 「然后是我表弟先想起来的。」 「我姑姑他们觉得很对不起我，特意抽空给我补办了生日宴会，还请了我当时的朋友来。」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季浮舟侧过头去看汪冰绡，对她笑了一下，「后来每一年都有人给我过生日了。」 第61章 61 明天好像是个重要的日子。 程观月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这一点, 但她想不起来。 这不应该。 她这样面面俱到的人，记忆力好到有些吓人，理应将所有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可此刻意识里就像是蒙了一层雾, 隐约能看到不远处有东西, 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她只是觉得头疼, 父母站在不远处低声安慰着姐姐的场景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程观月回到家的第一天, 家里就隐约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 先前她在c市遇袭的事早就传到了a市，程家人对此心知肚明，程妈妈还打了很久的电话对女儿嘘寒问暖，恨不得立刻就打飞的去c市照看女儿。 但是一旦提及到源头, 他们便又静默不语。 大女儿做过什么，他们似乎早已心知肚明。 然而当程观月回来之后碰上姐姐, 未等她开口，做姐姐的那个便抹起了眼泪, 哽咽着向她道歉，说没想到程观月真的会受到伤害，也说幸好她没有出事。 程爸爸和程妈妈恰好都在现场，闻言只得安慰哭得快要昏过去的大女儿。 他们自觉愧对大女儿多年, 是怎么也捨不得叫她背上故意伤害妹妹的罪名的, 于是便纷纷都往轻了说。 尤其是程妈妈, 抱着大女儿满脸的惊慌，只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 她一旦投入到自己的情绪里去, 就不会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 「……她是你妹妹啊, 怎么可能会怪你呢。别哭了, 妈妈心疼，又不是你的错，别再难过了。你说是吧, 观月？」 程观月站在不远处，半分不满都没有泄露出来。 有那么一段时间她面无表情，片刻之后放软了神情，应和着母亲的话点了点头，勉为其难地「嗯」了一声。 程妈妈顿时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程观月便也跟着她妈妈笑，但是笑得有些勉强。 如果换做旁人在这里，谁都能看出程观月笑得并不真心。 唯独程妈妈看不出来。 那边的母女情深的戏码演完了，程妈妈带着大女儿一起回房间休息，留在程观月站在原处盯着地板愣神，面色有些苍白，仿佛虚弱无助。 她心底并不怎么伤心。 第137页 相反平静得有些过头了。 程爸爸看到妻子和大女儿相携着离开，才忍不住嘆了一口气，慢慢走到小女儿身边。 「委屈你了。」程爸爸的脸上是明显的歉疚，「你也知道你妈她精神不稳定……」 程观月懂事地点头：「我知道，我不会怪她的。」 程爸爸沉默了片刻，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你的委屈爸爸都知道，以后你姐姐既然嫁到叶家，叶家的人品我信得过，必然不会让她受委屈的，但是你……爸爸一定会让你有底气傍身的。」 公司的股份有程观月的份，程姐姐也有，不过除了一点凭白得来的分红，权限方面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自从程姐姐回来，程妈妈明显偏心丢失多年的长女，让小女儿吃了不少暗亏。 程爸爸一开始倒也确实对大女儿心有愧疚，但相处时间不长，他对大女儿的感情本来就没有那么深。 而且只要精神正常的人，都能看得出程观月的退让和委屈。 两个女儿之间并不和，程妈妈又偏心，若是自己早走一步，独留下小女儿必然要受委屈。 程爸爸的心也是肉长的，虽然观念传统并不准备让女儿继承整个公司，但多给她留一些余地和位置还是可以做到的。 在公司有点话语权，也比在外面当明星来得稳当。 程观月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低着头说：「谢谢爸爸。」 她声音很小，像是被伤了心，难以提起精神。 程爸爸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背，又小声哄了几句。 「……之前你不是看中了那条项鍊吗？爸爸送给你当今年的生日礼物好不好？」 程观月点了点头，抿了抿唇角露了点笑意，心底也并没有多高兴，甚至没有将这句话放在心上。 她并不是一两件精巧华贵的首饰就能打发的人。 但若是程爸爸这么认为，倒也无关紧要。 程爸爸愿意宠着她，却并不希望女儿有太大的野心。 程观月并不在意。 因为她的人生还很长。 - 明明是在父母和姐姐那里受了委屈，程观月却在那晚梦见了旧时的季浮舟。 真是奇怪。 程观月在梦里也是纯然的旁观者。 那时候好像是她们在一起了一段时间之后，程观月已经去过了季浮舟住的地方。 梦里季浮舟抱着她，把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嘴里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什么。 季浮舟回了一趟家——有家人在的那个。 回来之后便学人家借酒消愁，白酒拆了封下不去嘴，便换了低度的果酒，瓶子倒了好几个，意识也渐渐模煳了。 逞强的后果就是意志逐渐崩盘，程观月终于听到破了防的人在说些什么。 季浮舟在说，你们为什么不喜欢我。 翻来覆去的一句话，也只有醉意浮现的时候才敢说出口。 偶尔才叫一声「爸爸」或者「妈妈」。 最后季浮舟睁着朦胧的眼睛看程观月，说，我真羡慕你啊。 程观月的母亲是出了名的对她保护过度，对于尚且未曾太过追求「自由」的少年人来说，也能感觉得到那些过度的紧张是基于「爱」。 即便如此，程观月也对这样的羡慕嗤之以鼻。 但在某一刻，她们仿佛因为相似的困扰而产生了共鸣。 她们都拥有着畸形的家庭。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程观月再面对季浮舟时有了异样的关注，更多地、也更敏锐地在意起她的情绪。 程观月曾经坚持将那种微妙的情感称为「怜悯」。 她还记得季浮舟喝醉后那副如同懵懂孩童一般茫然到不知所措的模样。 - 程观月半夜惊醒过来。 抬头时已经能从窗帘缝隙里窥见一点光亮，床头檯灯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四点多，再过不了多久就是太阳升起的时刻了。 刚回来的这两天她们都可以在家休息。 程观月在演唱会上已经透支了精力，回来后也只觉得疲惫，恨不得睡上几天几夜。 但她浅眠，稍微有点动静就再也睡不着觉。 吵醒她的是窗外的鸟鸣声，很远处的几声啼叫，程观月就再也睡不着觉了。 她从床边摸到手机，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几眼扫过就忽略过去。 仍有一些入了她的眼，重复的次数多了也就会不自觉地在意起来了。 许多人在重复同一个问题：「你今天过生日吗？」 甚至还有人直接发来了一句「生日快乐」。 大多都是些不怎么熟悉的，说起来也就是点头之交，倒是有人很快意识到这是个乌龙，又加了两句调侃的话，试图化解尴尬。 程观月立刻意识到是叶听风做了什么。 也只有叶听风干了什么出人意料的事之后，那些人才会有这样的反应。 因为他们本就跟两人不熟，不敢去问一向冷淡的叶听风，便相继涌到和蔼可亲的程观月这边。 不需要程观月特地去搜索，兢兢业业的娱乐新闻便已经开始在后台推送消息了。 程观月随口点开一条就看到了截图。 叶听风在零点的时候发了一条「生日快乐」，没有艾特任何人，只有四个字加一个句号。 第138页 今天绝不是程观月和叶听风的生日，中间还隔着好几个月的时间。 然而叶听风很少在自己的帐号上发私人的东西 ，偶尔被迫营业也会老老实实地圈出对象，让人一眼就看明白她在说什么。 从不指名道姓的也只有与程观月相关的内容——这也是「营业」的一部分。 于是便有人怀疑是自己记错了日期，或许今天就是程观月的生日。 不然还能有什么人呢？ 众所周知叶听风不爱把自己的私事往外说，圈外的朋友也从不挂在嘴上说，就连家人的消息透露出来的也极其有限，若不是家世太好，公司又有意往这方面营销人设，粉丝或许连她家里有几口人都不知道。 于是程观月就被自动对号入座了。 程观月没急着去解释，她盯着截图上的内容愣了一会儿神，从回来之后就隐隐在意着的东西突然变得明晰起来—— 今天是季浮舟的生日。 她唯独忘记了这件事。 - a市机场。 季浮舟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出口处姑姑季明兰已经和表妹阮汐鸣在等着她了。 这次季浮舟回来得急，没带什么行礼，只有随身一个包，本来也不需要姑姑特意来接，但她回来打扰，便要提前打声招唿。 季明兰这几天休息，闻言不等季浮舟拒绝，便一口说定来接她。 她女儿阮汐鸣学校放假，也闹着要一起来接姐姐。 直到上车之前，她们之间的氛围都还算轻松。 「明竹公司临时有事，不然他就要来接你了。」季明兰说着又问道，「这次回来几天？」 「跟公司请了一周的假。」季浮舟答道。 「那你回自己那儿，还是直接去姑姑家？」季明兰说道，「你自己那边还有家里的房间都已经打扫过来。」 阮汐鸣刚爬进车后座，闻言扒着座椅靠背满脸期待地看着外面的季浮舟，满眼都写着期待。 「姐姐来我们家吧，我都好久没看到你了。」 小姑娘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季浮舟有些招架不住。 「唔……」季浮舟移开视线，被阮汐鸣拖进后座。 「我爸那边……」季浮舟迟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车里的空气霎时安静了下来，只有「砰」的一声关车门的声响。 阮汐鸣没敢再说话，只是抱着季浮舟的胳膊不撒手，季明兰脸色也微微黯淡了一些。 「你妈在医院照顾他。」 这话一出，季浮舟就反应过来。 难怪姑姑压根就没有给她去医院看她爸爸的选项。 季明兰的脸色很快恢復如常，对着后视镜挤出了笑容。 「放心吧，暂时没什么大碍，是他自己不听医嘱，偷偷停了药又跑出去吹风，后面好好静养，坚持吃药就没什么事了。」 阮汐鸣在一旁连连点头，试图增加妈妈话语里的可信度。 「你难得回来一趟，正好汐汐学校放一周的假，就让汐汐陪你好好玩玩吧，你们之前不是一直说想去看什么什么明星吗，汐汐说她从同学那里拿到了什么票，你跟她一起去好了。」 阮汐鸣更加用力地点头：「对对对，姐姐你不是一直喜欢风月吗，我朋友抽到了下周录制的那场综艺的名额，但她有事不能去，就把名额让给我了，我陪你一起去吧，说不定还能要到签名呢。」 季浮舟沉默了片刻。 在「抽身感情修罗场」和「辜负表妹一番好意」之中纠结了许久。 面对着表妹竭力照顾她的喜好的模样，季浮舟一时也说不出「不好意思我脱粉了因为其中一个跟我告白另一个似乎也想追我导致我很头痛干脆一刀两断眼不见心不烦……」之类的话。 「……下周可能公司有事，说不定要提前回去。」最后季浮舟只能这么委婉地拒绝。 前面季明兰刚刚接完电话，在路口转了个向。 「顺路去接一下你弟弟，听说你今天回来，说什么也要赶回来给你庆祝生日。」季明兰笑着解释了一句。 「不用这么费心。」季浮舟有些无奈，「我不是为了过生日才回来的。」 「往年你生日又不愿意回来，我们这些中老年人也不知道你们年轻人的喜好，难得能回来一起吃个饭，就不要推辞了。」 季浮舟没有再反驳了。 她听得出来季明兰话语里的愧疚。 「其实不用的……」季浮舟低声喃喃了一句。 又不是他们的错。 季明兰嘆了口气。 觉察到车里有些僵硬的气氛，阮汐鸣连忙扯了扯表姐的袖子，试图把她拉到别的话题里去。 「哎姐姐，你今天看到没有，叶听风今天发了生日快乐，真的好巧啊，正好也是你生日诶，真是缘分，你说我要是去评论区留言，她会不会也祝你生日快乐？」 季浮舟听到这话的时候就愣了一下。 今天零点她就收到了一大堆的生日祝贺，从小学同学到同事都有，唯独缺了叶听风和程观月的名字。 没收到的原因之一是她删除了所有的联繫方式。 季浮舟以为她不会再看到与她们和自己相关的任何消息了。 没想到却是猝不及防，再一次听到了。 就这片刻的一愣神，她就赶不上去阻止表妹掏出手机，在那条生日快乐的评论下面留了言。 第139页 第62章 62（已补全） 季浮舟唯一庆幸的, 就是阮汐鸣还没有来得及打出她的大名。 只有一句「姐姐今天生日，要是叶老师也能祝我姐姐生日快乐就好了」。 后面配上一个可怜兮兮的大头表情包。 那条评论很快就被其他粉丝淹没了。 大明星的后台都忙碌得很，叶听风又不常登录帐号, 大概也不会看到那条吧。 季浮舟抱着几分侥倖的心理按下阮汐鸣的手机。 「姐姐你怎么了？」阮汐鸣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这么慌张做什么？」 「没什么。」季浮舟尴尬地揉了揉后颈, 避开了阮汐鸣的视线, 「我已经不喜欢她们了, 以后就不要提了。」 阮汐鸣张口就想问「为什么」。 季浮舟赶在她开口之前堵住了她的嘴：「没有为什么，就是……就是有别的墙头了！」 她不太想跟妹妹解释她跟叶听风和程观月之间的爱恨情仇, 就连她以前认识这两个人的事, 家里人都不知道。 索性张口就扯出了一个一劳永逸的藉口。 追星爬墙并不罕见，通常爬墙之后也不会再爬回旧坑, 自然也不会再多提。 乍一听起来十分合理。 阮汐鸣点点头表示理解。 季浮舟松了一口气。 然后阮汐鸣扒开她的手，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她：「那你爬谁的墙了？」 季浮舟被问住了。 随口说一个很容易穿帮, 虽说妹妹未必会真的追问，但难免露出破绽叫他们担心。 好在季浮舟平时除了风月, 也有其他喜欢的歌手。 虽然大多时候只听歌, 但相对于其他只记得名字的明星, 起码还是能说上几句的。 季浮舟挑了个比较喜欢的歌手：「安轻语。」 安轻语是网络歌手出身，正式出道年限比风月还要久远，却一直不瘟不火，一向是歌比人出名。 提起歌名, 有人或许会有印象, 但提起歌手的名字，大概都是一脸茫然。 阮汐鸣不追星，更喜欢小说漫画，会关注风月也是因为季浮舟喜欢。 季浮舟以为她可能都没有听说过安轻语的名字。 然而阮汐鸣愣了一下, 却忽的露出欣喜的神情：「那正好啊！那个节目也邀请了安轻语，好像是个歌手专题，你真的不要去看看吗？」 季浮舟：「……」 这也太巧了。 季浮舟觉得头疼。 早知道换一个人说了。 「公司的事……可能走不开。」季浮舟努力摆出遗憾的神情，「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阮汐鸣也知道成年人的社会里工作才是最重要的，只得失望地点点头。 「那真是太可惜了。」阮汐鸣嘆了口气。 「是啊是啊。」季浮舟连连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 季明兰在路边停下车，季浮舟的表弟林哲站在外面招手，上了副驾系好安全带，就扭头朝后看。 「你们在聊什么呢？」 「在聊姐姐喜欢的明星。」阮汐鸣答道。 「不是那个什么风月吗？」林哲随口就接道。 季浮舟：「……」到底有多少人知道她喜欢风月啊！ 明明她以前都没有提过！ 结果却好像她身边每个人都知道她喜欢风月似的——更正，是喜欢过。 「因为姐姐难得那么上心地关注某个对象啊，以前都是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我们还以为你要准备出家了呢。」 季浮舟：「……」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吧。 阮汐鸣说着瞥了下嘴：「不过可惜姐姐不喜欢她们了。那个票到时候要是实在去不了，我就转给其他同学吧。」 林哲问她：「什么票？」 阮汐鸣：「就是她们最近参加的综艺节目的票啦，正好有姐姐喜欢的另一个人，可惜姐姐要忙工作……」 林哲：「不然我帮你问问我同学？」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地聊起来，季浮舟坐在一旁稍稍松了一口气，终于不必再提心弔胆想着怎么应付了。 林哲现在还在上大学，快要毕业了，阮汐鸣则还在高中，虽然年纪差得有点大，但因为时常来往，所以彼此关系还不错，言行举止之间都透露着放松与熟稔。 季浮舟就做不到他们那样。 虽然家里的弟弟妹妹们都很关心她这个大姐，但是她年少时太叛逆，相处时间又短，她自认没尽到什么当姐姐的责任，因此关系也只能说是平常。 季浮舟离开家独自生活的时候，阮汐鸣甚至还没有记事。 有时候过度的关心和在意反倒会变成太过刻意的负担。 这样坐在一旁做个旁观者倒是最好。 两个人说着说着就吵起来，更像是闹，视线无意间转到季浮舟这边，就看到他们的姐姐对他们微微笑了笑。 他们愣了愣，再闹起来的时候便收敛了几分。 - 季浮舟在a市有自己的住处。 季家几百年的传承歷史，虽说不是每代都能出什么天才精英，但长久以来积累的底蕴足以让所有的子女都衣食无忧。 即便叛逆如季浮舟，她从小也不缺钱花。 刚成年的时候，家里隔了几代的远亲都有直接给她送房子的。 只不过季浮舟性子倔，年少时满脑子就只想着靠自己，而不愿向父母低头，从初中就开始自己想办法赚钱了。 第140页 成年之后季浮舟也维持了旧时的习惯，自己赚钱自己花，乍一眼看过去一点也看不出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那些房子季浮舟也没要，在a市的住所也就是奶奶临终前过户到她名下的房子，在并不繁华的老城区里，小叔季明竹后来特地找人帮她翻修过，只是距离季家其他人住的地方都有些距离。 季浮舟这些年回a市大多也都是看望亲人，因此回那边的次数并不多。 几个姑姑家里都有专门留给她的房间。 季明兰跟季浮舟说好这段时间就住她家，干脆就带着几个孩子去了她家附近的酒店订了个包间。 她知道人多了会让季浮舟感到不自在，因此也只叫了那些得空的、比较亲近的人过来。 除了季浮舟的两个姑姑、姑父，还有表弟表妹外，小叔也开始吃饭前一刻匆匆推门进来，手上还提了个蛋糕。 「不好意思今天有点忙。」 季明竹做到季浮舟旁边，将礼物递给她：「生日快乐。」 季浮舟说了声「谢谢」。 都是熟悉的人，因此吃饭的时候也没有太过拘谨，到后面住在另一边的姑姑先离席，顺道把林哲带走了。 季明竹等到最后，才趁着另外两人去卫生间的时候跟季浮舟小声交代了一下她爸的情况。 「来之前大哥就已经睡着了，没什么大碍，你别担心。」季明竹说道，「你要是想去看看他，可以明天下午去，嫂子明天下午有活动，应该不在。」 季浮舟点点头表示了解。 季明兰推门进来，看叔侄俩靠得近，不由警觉地扫了一眼：「你们在聊什么？」 季明竹没敢说。 季明兰是兄弟姐妹里面性格最温和的一个，但也是最执拗的一个，自从知道季浮舟的妈妈是怎么对她的之后，就坚决反对再让他们碰面。 偶尔有其他人劝说季浮舟体谅她妈妈，主动求和，季明兰都能当场翻脸发飙。 她倒不阻止季浮舟去看望她爸，但前提是要她妈不在场。 这段时间季浮舟的妈妈一直都待在医院里照顾她爸爸，隐隐有寸步不离的架势，因此季明兰连医院都不太高兴去。 在季浮舟面前，她更是提都不提起。 「在聊之后有什么活动。」季浮舟主动解围道。 季明兰稍稍放下心：「说的也是，浮舟难得回a市，不跟同学朋友聚聚吗？」 季浮舟点点头：「有约过，明晚跟同学一起出去吃个饭。」 季明兰温和地说道：「好，晚上记得早点回来。」 - 酒店门口，斜对面的站牌边。 站牌正对着小巷，没有路灯，暗沉沉的一片，路上也只有零星几辆车经过。 栗色短髮的女人戴着墨镜和帽子，站在路边，一边看着手錶一边等着计程车。 夜间的风带着寒意，她穿着裙子觉得有些冷，不由伸手抱住了胳膊，打了个寒颤。 旁边有人醉醺醺地路过她身边，浓重的酒气让她下意识皱了皱眉，往反方向退了退。 这一个小动作就让醉汉注意到了。 穿得西装革履的醉汉忽的停住脚步，原路退回几步，凑到短髮女人的身边。 「小姐，到哪里去呀？」醉汉笑嘻嘻地问她，「要不要我陪你玩玩啊？」 他打量着女人的脸，忽的一伸手将女人的墨镜摘了下来，笑得更兴奋了些：「小姐你长得真漂亮。」 说着他伸手去抓女人的手。 女人拧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然而背后就是台阶，她脚下一个踉跄，便往后栽了下去。 「啊。」她短促地惊唿一声。 男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女人眉头紧皱着，恨不得自己直接栽倒下去才好。 「放开我！」女人带着些颤音冷喝道，「不然我就叫人了！」 男人又伸手想去摸她的脸：「小姐你的声音也很好听。」 「救命啊——」女人颤抖着叫了一声。 然而这个点街上来往的人很少，偶尔有那么几个看过来的，却又被男人恶狠狠地瞪回去。 「看什么看！这是我女朋友！没看过情侣吵架吗？」 路人被瞪得缩缩脖子，拢拢衣领匆匆忙忙离开了，不准备掺和这件「家务事」。 女人气得发抖：「放手！他才不是我男朋友，我根本不认识他！」 然而没有人为此停下脚步。 刚从酒店里走出来的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那边的人在吵架吗？」 阮汐鸣还在好奇，季浮舟已经直接快步走了过去。 男人伸手想去抓女人的另一只手，一边把她往自己怀里拉。 然而手刚伸到一半就动弹不得了。 有人按住了他的手腕。 男人心下一慌，再扭头一看，发现是个年轻姑娘，不由松一口气，露出几分轻蔑的神情。 「这位小姐也好漂亮，要一起玩吗？」 话音未落，就听得清脆的一声「咔嚓」，男人张着嘴巴瞪大眼睛，半晌之后终于反应过来，因为疼痛嚎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手、手要断了，疼、疼疼疼——饶命啊！」 季浮舟瞥了眼他的手：「松手。」 男人慌忙松开抓着女人的手。 女人感觉到力道松懈的那一刻便匆忙往后退，脚下不稳，差点摔到马路上去。 第141页 季浮舟连忙伸手拉住了她。 醉汉被风一吹，疼痛刺激下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在季浮舟去扶女人的剎那，慌忙挣脱开她的手，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跟在季浮舟后面的人堵住了醉汉的去路。 季明兰脱下外套丢给丈夫，季明竹松了下领口，两人一左一右拦住人，活动了一下关节，对着醉汉微微笑了笑。 「这么无聊，不如跟我们一起去警局聊聊？」 阮汐鸣从缝隙里钻出去，跟季浮舟一起扶起那个被骚扰的女人。 「别怕，我妈妈一定会帮你把坏人打跑的，已经没事了，别哭哦。」阮汐鸣拍着女人的背安慰她。 女人低着头咬着下唇，扶着站牌稳住了身子，却还是不住地在颤抖着。 季浮舟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女人披上，轻声问她：「你没事吧？」 女人摇了摇头，慢慢镇定下来：「没事，谢谢你们。」 「你一个女孩子家这么晚怎么还一个人在外面乱晃，这年头坏人可是很多的。」阮汐鸣说得老气横秋，一边嘆息，一边提议道，「要不我们送你回家吧，你一个人不安全。对了，姐姐你怎么称唿啊？我叫阮汐鸣——」 女人刚抬起头，阮汐鸣就愣了一下。 她看看面前的短髮女人，又看看季浮舟，来回几次看得两人都有些发毛。 「怎么了？」 「姐姐。」阮汐鸣呆呆地看着季浮舟，指着女人说道，「这个好像是你那个新墙头诶。」 女人也在同一时间说道：「我叫安轻语。」 季浮舟：「……」 她这嘴是开了光的吗，怎么说谁来谁。 作者有话要说：　　（已补全） 抱歉这两天在跟房东扯皮，有点心态爆炸，间接导致疯狂卡文orz…… 后面会慢慢写，总之不会坑的，大家放心 第63章 63 安轻语是个小明星, 在圈子里也是名不见经传，参加的活动很少。 在电视或者网络上看到她本人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更别说在线下随随便便地偶遇了。 这种小概率的事情若真让狂热粉丝遇到了, 怕是会兴奋地直接昏过去。 但季浮舟不是。 她最多算是对这位低调的歌手有些好感，现实里见了也就意外一下。 阮汐鸣在一旁反倒是有些别样的欣喜。 她是替季浮舟高兴。 于是她偷偷用手碰了碰季浮舟的胳膊，示意她赶紧在偶像面前表现一下。 不说联繫方式, 要个签名也是不错的。 季浮舟干笑了两声，微微偏过了视线, 将安轻语扶稳。 「要帮你叫车吗？」季浮舟问道。 她的声音温和, 行为也算体贴，背景音是那个醉汉的哀嚎声。 安轻语抱着胳膊偷偷扭头看了一眼, 就见醉汉已经被另一边的一男一女按到了地上, 一边一个熊猫眼格外明显。 醉汉这时候彻底被吓清醒了, 一个劲儿地说着「好汉饶命」, 又低头认错。 季明兰抬头看了眼安轻语, 神情放柔和了一些：「你要报警吗？我们可以给你作证。」 骚扰人不算什么重罪, 但也可以被关进去几天涨个教训。 不过有些小姑娘胆子小，又怕被人知道对名声不好, 便不去多计较。 若是这样, 他们也不好多管闲事。 安轻语咬了咬下唇，轻声说道：「我手机没电了。」 其他人一时摸不准她的意思, 都朝她看过去。 安轻语把头低下去，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声音越发的轻了。 「那个……能麻烦你们把他送到附近的派出所吗？」安轻语说着, 又连忙补充道，「如果太麻烦你们了就算了。」 季明兰笑了笑：「不麻烦，那个路口过去就是派出所。」 - 前面两个长辈直接将醉汉拎进派出所, 季浮舟和阮汐鸣两个女孩子陪着安轻语落后一步跟着。 看得出来这一家人就是单纯的喜欢见义勇为的热心肠，安轻语渐渐放松下来。 「真是谢谢你们了。」安轻语说道，「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好好感谢你们。」 阮汐鸣在旁边笑：「吃饭送礼什么的就算啦，我们这也就是举手之劳，都习惯了。你要是过意不去，给我姐姐签个名就好了，如果有什么演唱会的门票留一张就更好了，花钱买也行，她是你的粉——」 季浮舟只恨手不够快，没能在第一时间堵住阮汐鸣的嘴。 安轻语闻言倒是有些惊喜，扭过头看向季浮舟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假的。 这话季浮舟顶着对方期待的眼神根本说不出口。 她只得点了点头：「……真的。」 倒也不算假话。 只不过除了风月之外，她根本不追星。 抛开那两人，若说娱乐圈里有什么人让她记得住且有好感的，安轻语绝对算是其中的一个。 安轻语忍不住笑起来：「那我以后都给你留票——如果能开的话。」 她能开演唱会的机会并不太多，但这话她明显放在了心上。 虽然出道这么多年也不怎么火，不过她的性格温和，看起来是真的为人低调，不争不抢。 跟这样的人相处并不是件糟糕的事情。 季浮舟的态度也就更缓和了一些，也笑着说了声「谢谢」。 第142页 这算是应下来了。 但也就到此为止了。 安轻语有事忙着要回家，在警局做完笔录之后就直接拦了车回去了。 临行前她借了纸笔，跟季浮舟交换了联繫方式。 季浮舟将纸条随手塞进口袋里，没觉得有多少再联繫的机会。 - 这么一耽搁，回去的时候已经夜深了。 季小叔跟季明兰一家道了别，季浮舟跟着季明兰一家回去。 阮汐鸣挽着季浮舟的胳膊，看着本子上的签名美滋滋的，倒是比季浮舟这个「粉丝」还兴奋。 这个本子还是她主动跑到路边的文具店买下来的。 上面除了安轻语的签名，还写了一些感谢和鼓励的话，包括祝阮汐鸣考上理想的大学。 安轻语的字如其人，很端正温婉，甚至不是专门设计过的艺术签名，但看着很舒服。 看起来异常的老实。 在此之前，阮汐鸣也只对这个名字有个稀薄的印象，回家路上看着签名和鼓励的话，她反倒有些爱不释手，还说回家要把这些字给供起来。 季浮舟干脆把整本签名都让给了她。 阮汐鸣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转念一想倒也接受了：「反正以后有机会的话请你看演唱会嘛，到时候再签一点也可以。」 季浮舟敷衍了两声，准备把这个意外翻篇。 可惜阮汐鸣体会不到她迴避的心态，还在继续夸赞她的「新墙头」。 「我觉得安轻语也不比风月差嘛，虽然没那么火，但是做人最重要的是人品，她还这么平易近人，以后也不容易翻车……」 她们走到小区门口，看到门外小广场上有小贩在卖闪光玩具和糖葫芦棉花糖。 季浮舟走过去之前扭头问了阮汐鸣一句：「你喜欢吃糖葫芦还是棉花糖？」 阮汐鸣答道：「棉花糖。」 季浮舟买了一串棉花糖递到阮汐鸣嘴边。 阮汐鸣还有些感动：「姐姐你对我真好。」 季浮舟笑了笑：「快吃吧，不然潮了就化了。」 她就不信吃的还堵不住她妹妹的嘴。 - 季明兰家里的房间早就收拾好了。 之前季浮舟也在她家里住过一段时间，因此日用品是早就备好的，清理干净再拿出来就可以了。 前段时间正好是晴天，被子也被放出去好好晒过，躺上去都是阳光的味道。 季家兄弟姐妹众多，彼此之间却没有什么勾心斗角。 难免会有些私心，却也是真心对季浮舟好。 逢年过节嘘寒问暖都是少不了的，但凡季浮舟主动开口，他们能办成的都会尽力帮她办。 只不过季浮舟早就习惯于万事自己扛，向其他人开口求助的机会少之又少。 反倒是她自己的父母…… 季浮舟躺在床上，脑海里闪过父母冷漠的脸。 上次见到她妈妈还是前年过年的时候，无意间在商场外面撞见的，对方瞧见她的时候脸色都僵硬了一下。 若不是她们两人身边都另外跟着朋友，张口就说「那不是你妈妈吗」，对方大概连招唿都不想打。 最后也就是冷冷清清地打了个招唿，问了声好，很快就道了别，匆匆擦肩而过。 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季浮舟早就习以为常。 只是习惯不代表没有一点伤害。 不过就是次数多了、时间久了，便彻底麻木了而已。 道别之后，季浮舟扭过头跟朋友说话时依然能够笑意如常。 她确实没怎么放在心上。 也只在这极罕有的时刻才偶尔会重新冒出来。 或许是担心去医院会再碰见吧。 哪怕是当做陌生人，撞上面也难免会觉得尴尬。 难怪姑姑甚至宁愿不要她去病重的父亲。 季浮舟嘆了口气，在床上又翻了个身，正想爬起来去洗漱，就听有人敲了敲房门。 阮汐鸣抱着手机神神秘秘地从房门后面探出脑袋：「姐姐，我能进来吗？」 季浮舟点点头，问道：「怎么了？」 阮汐鸣坐到床边，把手机递给季浮舟看：「叶听风回復我了诶，说祝我姐姐生日快乐——她只回復了我一个。大明星给你庆祝生日哦，其他人都没有这个待遇呢。」 虽然季浮舟自称已经爬墙，但叶听风毕竟是当红的大明星，哪怕换一个普通路人被祝福，大概也会觉得受宠若惊。 季浮舟瞄了眼手机。 屏幕上那条「生日快乐」下面只有一条叶听风的回覆，便是回復的阮汐鸣。 原本被埋没在评论山海里的评论瞬间被顶到了最高层，一半是羡慕嫉妒酸的，另一边便是跟着祝她生日快乐的。 还有不少称她简直是天选之子，前后那么多求生日祝福的，叶听风就只选了这一个回復。 阮汐鸣倒是单纯地为她高兴：「这么低的概率都被碰上了，姐姐你今年的运气一定都会很好的。」 真的有这么巧吗？ 季浮舟心里嘀咕着。 但她没去扫阮汐鸣的兴，当然也笑着说高兴。 也许就只是巧合吧。 不然叶听风是怎么一眼就扫到了这一条呢？ 阮汐鸣又没有写她的名字。 季浮舟没有多想，陪着阮汐鸣聊了会儿天。 第143页 季明兰在外面叫阮汐鸣早点去洗漱睡觉。 阮汐鸣应了一声，又小声问季浮舟：「姐姐你明天是不是要去看大舅舅啊？」 没等季浮舟回答，她又紧跟着说道：「其实你就算不去，别人也不会说什么的，你又不欠他们的，干嘛要去受气，就算他们敢说，我就跟哥哥去揍他们！」 阮汐鸣一边说一边挥舞着拳头，一副很义愤填膺的样子。 季浮舟不由失笑，伸手狠狠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放缓了语气：「嗯，我知道。」 季明兰又在外面叫了一声，阮汐鸣终于不得不赶紧出去。 走出去没两步，她又扒着门框扭头看了季浮舟一眼：「姐姐，晚安。」 季浮舟笑了笑：「晚安。」 - 洗漱完坐在床上的时候，季浮舟清理着手机上的未读来信。 除了汪冰绡和周钰这类熟悉的好友，也有一些半生不熟的，大约是在零点前终于想起她过生日的事，也发了祝福的简讯过来。 还有一些老同学听说季浮舟回a市，便问她要不要出来吃个饭。 时间定在隔天晚上，季浮舟想了想应该没什么其他安排，便先应了下来。 其他人便开始在群里讨论去哪边吃饭。 季浮舟说了声她随意，去哪里都可以，其他人体谅她刚回a市，便纷纷让她早点休息，定好位置再告诉她一声。 她本来也没有多困，但她很少回a市，确实不如留在a市的人熟悉情况，便也就应了。 退出群聊之前，还有人踩着零点线跟她说生日快乐。 季浮舟觉得这一天倒是比过去几年加起来还热闹。 她又想起叶听风发的那个生日快乐。 什么意思她是心知肚明的，她把叶听风所有的联繫方式都拉黑了，自然也就没有收到任何私下的祝福。 但叶听风还是倔强地要把这句生日快乐说给季浮舟听。 最终当然还是如愿以偿。 等到季浮舟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点进了评论区，看到阮汐鸣发的那条仍然在置顶上。 叶听风常年不发动态，偶尔发一次当然引起了关注。 求祝福的那条下面恶意的评论大多都已经被删除，只剩下一水的「生日快乐」，并且还在源源不断地增加着数量。 季浮舟盯着屏幕发了会儿呆，说一点触动都没有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这也不足以动摇她的决定。 季浮舟点进阮汐鸣的帐号。 阮汐鸣用的是自己的日常号，点进去还能看到不少日常分享。 一大家子人都在她的日常动态里出现过，虽然照片都有打码，最多就是侧脸。 里面还有季浮舟的照片。 那时候大概是年前，为了庆祝阮汐鸣期末考试满分，季浮舟回去的时候请她吃饭。 在火锅店里，阮汐鸣坚持要点超辣锅，结果她根本不能吃辣，吃了一口就眼泪直流，被她哥嘲笑得不轻。 唯有季浮舟这个最年长的知道要照顾人，扭头叫了服务员要了一杯温牛奶。 阮汐鸣感动得不行，眼泪汪汪地拍下了这张照片，感慨了一下哥哥就是不如姐姐温柔。 照片抓拍的侧脸，连打码都不用。 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得出来是谁。 季浮舟盯着那张照片怔了怔，最后按熄了屏幕，将手机丢到了一边。 放弃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慢慢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补一个更新说明： 本月下旬会忙搬家的事情，这段时间在疯狂补课早出晚归，会比较忙，加上最近状态有点到瓶颈期，需要时不时跳出来重新理顺行文思路，所以可能更新会不太稳定，不过至少会保证周更1w+，等月底忙完，最迟四月份恢復日更，到时候会一口气写到完结的 一直等着的小天使们抱歉啦，不介意的话也可以等完结再一起来看，最迟四月底就会写完啦 感谢支持~么么哒 第64章 64 隔天吃完午饭, 季浮舟就去了医院。 医院距离季明兰家有一段距离，但那是全市最好的医院。 季浮舟转了两趟地铁，正好通到医院外面。 她来医院的次数不多, 走到楼下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觉得不像样子，她便又转身去了医院外面的水果店, 买了个果篮。 季父住的病房是个单人间，环境安静雅致, 从走廊上走过去的时候都是静悄悄的, 没什么喧闹声。 脚步声便显得格外明显。 季浮舟敲门进去的时候，季父已经睁开了眼, 与她对视了片刻之后朝她抬了抬下巴, 示意把东西放到柜子上, 可以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一下。 除此以外便没有多余的言语。 季浮舟既然是来看望他, 便不会放下东西就转身走, 但仍是迟疑了片刻, 才将凳子搬到窗边，坐下来。 这里距离季父不远不近, 恰好处于一个陌生人和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 坐下之后就是沉默。 季浮舟打量着她的父亲, 上次见面还是年前的时候，她回来那次正好季父进了医院, 她当然要去看望他，但也就是远远看了一眼，没怎么说话。 他们之间一向如此。 季父是个沉默寡言的人, 专职搞武术的，习惯了严厉，少有见到笑脸的时候。 第144页 他对徒弟严厉, 对女儿更严厉，甚至于说是「严苛」也没有任何问题。 季浮舟小时候怕过他，后来到了叛逆期，对他又是期待又是厌烦，但总归都认可他的威严。 很长一段时间里，在季浮舟的心里，她的父亲就像是一座巍峨耸立的高山，仰着头也看不真切，也难以接近。 如今那座高山也显了老态，额头眼角都有皱纹，鬓间也有白髮。 却依然沉默，冷然。 但至少他没有露出厌恶的神情。不像季浮舟的母亲。 季浮舟沉默着看他的时候，季父也在打量着他的女儿。 她长大了。 当然早就长大了。 脱去年少时的一身叛逆，看起来就是寻常人家宠爱着成长起来的温柔姑娘。 可惜她并不是。 如同他弟弟，也就是季浮舟的小叔所说，季父并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的女儿，这毕竟是他唯一的孩子。 只是在季浮舟刚出生的时候，他忙碌得很，连女儿出生的消息都是弟弟妹妹辗转告诉他的。 他的妻子瞒着他备孕、生子，待孩子出生又是个女孩儿，她却又厌恶起来。 有那么一段时间，妻子情绪暴躁、喜怒无常，盯着尚在襁褓里的孩子满脸都是恨意，就那么一次，他回来得早，一把拍开妻子掐着女儿脖子的手。 那是他第一次对妻子动手。 自那之后他知道这孩子决不能再留在他们身边，于是便託付给弟弟妹妹照看。 而他，仍旧照常工作，甚至比过去更加忙碌。 只有在推脱不掉的节假日，他才会回家看一眼他的女儿，只是见了面也大多相顾无言。 弟弟妹妹认为女孩儿要娇宠着养大，他却不然，觉得女儿也不能比不过男孩子，于是便少有温情的时刻，一言一行都是严厉苛刻。 虽说他本就不是擅长于表达温柔的人，弟弟妹妹便也以此为藉口为他辩解了。 至于妻子那些反常的举动，他也隐瞒至今，觉得也有自己不够细心照顾妻子、让她出现情绪问题的过错在其中。 或许等她以后渐渐平静下来恢復理智就好了。 那时候他还抱着几分期待。 季家其他人就只当这位深爱着大哥的大嫂是不满于女儿的性别，恨自己没生出个儿子来，一度还试图修復她们母女的关系的。 即便不介意帮忙照看季家第一个孩子，季家其他人也会时常带着季浮舟去跟她父母走动，希望能够帮他们增进感情。 直到后来季浮舟渐渐长大了，家里人商量着给她办成人礼，她的母亲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恨她。 恨不得她从没出生过、恨不得她死了才好。 至此季家人才意识到这个做了母亲的人对自己的孩子，没有爱，切切实实拥有的只有敌视与恨意。 季浮舟的父亲、那个女人的丈夫，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可笑他们还试图让母女两人增进感情，觉得孩子不能没有完整的家庭。 那一次季明兰那么温和的人，直接当众掀翻了桌子。 一向体谅大哥辛苦的弟弟妹妹们都用不贊成的目光看着他、谴责着他，说他女儿最大的不幸就是出生成为他们的孩子。 既然他们夫妻俩都不喜欢这个孩子，那么就干脆不要认了，他们姐弟几个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侄女。 一场家庭聚会不欢而散。 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季家其他人都跟大哥大嫂划清了界限，连季浮舟在哪儿上大学的消息都没透露出去，逢年过节回家时都在第一时间接到自己家去。 直到季父因为生病住院，弟弟妹妹才渐渐恢復了走动。 毕竟那也是他们的大哥，从小把他们拉扯大，不能真的一点都不顾。 而且他也不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女儿，在季浮舟小时候，他出差总会带点东西回来，托弟弟妹妹以他们的名义转交给女儿。 后来季浮舟上大学，她的父母都被瞒得死死的。 她的母亲是漠不关心，季父却也曾拉下老脸，低声下气地去磨着弟弟妹妹问女儿的近况。 这些事季浮舟从来都不知道，现在也没有知道的必要。 无论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她的父母都不是合格的父母，甚至于根本不配做父母。 季家没有一个人认为季浮舟应该原谅她的父母。 包括季父自己。 所以即便季父病倒，医生都隐晦地提及过可能已经快到晚期，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要求季浮舟回来看望她的父亲。 只有她自己放不下、愿意主动回来，才会回来。 现在她回来了，也绝非出于爱。 更是多年积攒下来的意难平、耿耿于怀。 季父对此心知肚明。 是他活该。 不过中年就已重病缠身，也是报应。 - 两个人待在病房里，一个坐着，一个躺着。 季浮舟找不到话题，便照例问了下病情，季父不轻不重地答了，之后又陷入了沉默。 来之前医生就已经跟季浮舟说过情况。 实际上此刻季浮舟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来之前她有很多话想问，多年的心结并非那么容易解开，她也曾恨过、恼过、委屈过，想质问她的父母，既然不喜欢她为何要生下她。 第145页 既然那么恨她，为什么不在她记事之前就掐死她。 但看到病床上的父亲，她又什么都不想问了。 大概就是想着，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死后都是一把黄土，再纠结生前的事也没有必要了。 她不问，季父心里更难受。 但也只能受着。 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就在一开始就被他亲手葬送了。 季浮舟坐了一会儿便起身，不咸不淡地嘱咐些让他好好休息的话，正要走，迎面就撞上了她母亲开门进来。 穿着明艷的女人保养还算得宜，面上看不出多少老态，与季浮舟的眉眼有几分相似，笑盈盈的时候看起来很温柔。 但她一看到季浮舟，便立刻变了脸色。 尴尬之中夹杂着几分不耐与警惕。 「你怎么来了？」她质问道。 「正好路过，来看看爸。」季浮舟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唿，「我晚上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着她拉开病房门，绕过女人，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女人盯着她的背影看了片刻，等到季浮舟走过拐角，她才收回了视线。 扭回头看向床上的丈夫的时候，她面上又几分心虚。 但季父并没有责备她，而是扭过头看着窗外的树枝。 这时候已经是春天了，但屋外的枝杈还是光秃秃的一片，看不到一点嫩芽。 他不知道只有他的窗口是这样，还是其他地方都这样。 不过那也没什么要紧的了。 女人抱着保温桶跨着小步走到病床边，将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拧开盖子，面上便带了温和的笑意。 「我给你煲了汤，起来喝一点吧。」 她小心地将汤盛进碗里，说话也细声细气，很是温柔。 然而她的丈夫却没有看她一眼，不言不语沉默得像一块雕像。 女人脸色微微僵了僵，但也习以为常，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又柔声劝他：「我早上刚去时常买的鸽子炖的汤，新鲜着呢，你就喝一点吧，生病最需要营养了，等喝了汤，病渐渐就会好起来了。」 季父终于扭头看了她一眼，冷硬的神情稍稍有些松动。 「不会好了。」他说道，「这是报应。」 女人手一抖，汤便撒在她的手背上，汤汁顺着她刚擦了指甲油的手指滑下去，她连忙抽出纸巾将汁水擦去，又慌慌忙忙换了个碗。 「我给你重新盛一碗……」 「最后只有你陪着我，也是报应。」季父顿了顿，盯着妻子的眼睛，语气平常，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报应在前，你的报应，还在后面。」 - 季浮舟站在楼道口，背对着墙站了一会儿。 病房里的动静她已经听不真切了，再见到母亲在她预料之外，但真正碰上面之后，她却好像也没有想像中那么在意了。 就像是看到一个陌生人一样。 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多年来的不甘在此刻都化为灰烬，肩上无形的重量陡然间一轻，季浮舟仰着头把最后的眼泪逼回去，长长地嘆了一口气，将最后一点念想放下了。 以后不过还是她一个人过。 她总会给自己找到一个真正的家的。 第65章 65 季浮舟走出医院的时候, 迎面撞上了人。 对方显然身子板稍微弱了那么一些，季浮舟还站着不动，撞上来的人倒是踉跄了一些, 往后栽下去。 「哎呀——」 季浮舟原本在想事情出神，刚回过神来，连忙伸手拉了一把。 那人一头撞进她怀里, 但很快又蹦蹦跳跳地扶着墙站稳了。 「不好意思，我没看路——诶？」 对面的人一边道歉, 一抬头不由愣了一下：「你是昨晚那个季、季……」 季浮舟也怔了怔：「我叫季浮舟, 安小姐。」 昨晚才见过的安轻语，没想到转头又在医院碰上。 「啊对, 你怎么也在这儿？」安轻语问道。 「来看个人。」季浮舟一语带过, 「安小姐呢？」 「叫我轻语就好了。」安轻语笑了笑, 觉得有点难为情似的又单脚蹦跶了两下, 「昨天晚上摸黑上楼, 不小心撞到脚了, 今天早上起来实在疼得受不了了，就来医院看了一下。结果出医院发现忘了拿药了, 就又回来跑一趟。」 安轻语就住在这附近。 她还记挂着季浮舟的恩情, 正愁着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更为合适，没想到这么巧在医院里撞上, 便极力邀请她去家里做客，说晚上请她吃饭。 季浮舟晚上跟同学约了晚饭，自然没办法答应。 但她看安轻语走路都跌跌撞撞不太顺当, 便帮她拿了药，又送她回家，免得在路上又磕磕绊绊出了什么事。 安轻语也没有太过推辞, 只有连连道谢的份了。 - 刚送到楼下，迎面就走来一个年轻男人，神色匆匆地迎上来。 「你又跑哪儿去了？不是让你在家等我吗？我还以为你又遇上什么事了呢。」 男人絮絮叨叨地抱怨，但面上也确实全是担忧。 安轻语干笑了两声，连忙轻声解释扭伤的事。 「多亏了季小姐、浮舟姐，昨晚救了我一次，今天又麻烦她把我送回来，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男人这才抬头看了季浮舟一眼，看清她的脸，又听到她的名字，脸上的神情明显有几分不自然。 第146页 他下意识偏开了视线，像是不敢跟季浮舟对视。 直到安轻语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才回过神，支支吾吾地说了声谢谢。 「是你男朋友吗？」季浮舟问道。 「不是啦，是我表哥，最近在帮我一些工作上的事。」安轻语解释道。 季浮舟点点头，不管是男朋友还是表哥，总归是可以信任的人，她也就放了心。 将手里拎着的药递给男人之后，季浮舟便跟他们道别。 男人接过药袋子时是只伸出两根手指头，用指尖掐着袋子，不敢跟季浮舟有任何的肌肤接触。 季浮舟只当他是洁癖，也没怎么在意。 安轻语还有些不舍地挽留她：「真的不上来坐坐吗？」 季浮舟摇了摇头，有些歉意道：「我跟同学约好了，快要时间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安轻语只好遗憾地点头，没一会儿又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要跟季浮舟交换联繫方式。 昨晚是手机没电，而且电话号码显然不如社交帐号来得方便。 安轻语的表哥神色微妙，一直轻轻地拉扯着表妹的衣角，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敢。 季浮舟忙着走，怕婉拒又会引起更多话题，便也干脆互相添加了好友。 通过申请之后，她终于跟安轻语告别离开。 季浮舟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安轻语还盯着看。 表哥也终于光明正大地拉她的衣角，恨铁不成钢地看她：「别看了，那种人你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 「啊？」安轻语有些茫然地看了她表哥一眼，有些不解，「为什么啊？浮舟姐是个好人啊，昨晚就是她帮我赶走坏人的，他们一家都是好人呢。」 表哥撸起刘海，指了指额角一处伤痕：「看看这个，你还记得怎么来的吗？」 安轻语凑过去仔细看了好几眼，才看出来一块淡淡的伤痕，早就已经癒合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陈年的伤口。 「不会是因为浮舟姐吧？」安轻语有些迟疑着说道，「但是舅妈不是说那是你以前不懂事随便调戏人家小姑娘被人见义勇为给教训的吗？」 表哥：「……」 「我那不是年轻时候不懂事吗！」表哥有些恼羞成怒，「我是有错，但她那时候名声也没好到哪儿去，整天到处打架，惹是生非，都不知道被学校点名批评过多少次了，谁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狂躁症，你身体本来就弱，万一起了什么冲突，哪里是她的对手？」 「不会啊，我觉得浮舟姐是个好人。」安轻语看了看手机，不怎么相信，「而且当时舅妈还说要拎礼物上门去感谢人家呢，说幸好把你打醒了，不然你哪能认真学习考上大学，可惜那时候不知道是谁。」 表哥：「……」 「能不能不要再提我的黑歷史了，我已经改过自新了……」表哥虚弱地说道，「我现在说的是你的问题。」 安轻语却「啊」了一声，又想起了什么似的。 「对了，那时候你不是说你不知道打你的人是谁吗，舅妈还当是什么见义勇为的路人呢，既然你知道，怎么不告诉她啊？」 安轻语说着又想打电话：「没想到这么巧遇到了，我要不也告诉舅妈一声吧。」 「别！」表哥连忙飞扑上去夺她的电话，「我错了我错了行不行，给我留点面子吧，我不说了行不行，你们爱怎么交朋友怎么交朋友吧，我不管你了……」 安轻语停下动作，眨了眨眼，露出点笑意：「好呀，那我不跟舅妈说了。」 表哥：「……」他是不是又被耍了？ 但安轻语答应别人的事是不会食言的，表哥不由松了一口气。 安轻语则低头给季浮舟发消息。 [轻语：浮舟姐，听说以前你也帮过我表哥] [轻语：没想到这么巧] [轻语：我们一家都可感谢你了] [轻语：等有空一定要来做客呀，我舅舅一直想跟恩人道谢呢] 在前面按电梯的表哥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 叶听风没有收到季浮舟的任何回应。 这也是理所当然，她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跟叶听风撇开关系，连联繫方式都一併拉黑删除，也不可能指望她因为一句没有指名道姓的生日祝贺就回心转意。 而且叶听风也不是为了得到季浮舟的回应而道贺的。 只是因为季浮舟生日，所以她理应送上祝福。 仅此而已。 但即便是这样想的，叶听风还是忍不住时时刷新着手机，想看看有没有眼熟的id再回復。 当然是没有的。 难得回家的大哥看到她的模样，都不由取笑她是不是患上了网瘾症。 叶夫人则开玩笑说也许是等心上人。 他们只知道叶听风喜欢一个人，却不知道她们之间进展如何。 叶家向来很少强硬地干涉儿女的选择，更何况叶听风也不是继承人，就更多了几分自由。 性子冷清的女儿找到可以陪伴的对象，对他们而言也是好事，因此还是支持的。 他们也相信女儿的选择，并不去过多过问，只等着她自己把人带回来给他们看。 可惜，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带回来。 叶听风只迟疑了片刻，并没有将季浮舟拒绝她的事说出来。 第147页 她也没准备就这么放弃。 因此父母兄长调侃打趣她，她也就沉默着应了，并不反驳。 不过叶听风忍不住多看了眼她大哥。 这两天她休息，想着许久没有看到父母，便回家住了两天，大哥这两天恰好也休息，这时候正站在镜子面前试衣服。 大概是准备跟他女朋友去约会。 也就是他未婚妻、程观月的姐姐。 叶家大哥完全就是陷在恋爱里的男人的模样，对着镜子左转右转都不满意，一根领带系了快一个小时，一边请坐在旁边的母亲做参谋。 叶夫人正看着电视，时不时也要扭头给儿子做参考意见。 他们还不知道之前在c市发生的事。 程家那边肯定是瞒不住的，毕竟警方调查后跟程姐姐有关，加上险些出事的是程观月而非叶听风，所以公司只先通知了程家。 叶家这边，叶听风并不想让父母担心，便没有直说，轻描淡写地当一件意外盖过去了。 程家当然也没脸跟他们说起这件事，巴不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但那件事毕竟发生了，程姐姐不论有心还是无意，坑了毫不知情的妹妹是事实。 程家对大女儿的偏心有目共睹，但叶听风清楚程观月绝不会真正让自己吃亏的。 可利益是一回事，人品又是另一回事。 哪怕性情反覆无常的程观月，不管再怎么厌恶姐姐，也绝做不出故意叫人去害死姐姐的事情。 一是为了不让别人抓到把柄。 二来也是她的骄傲不允许她那么做。 所以叶听风和程观月再怎么互相厌烦，也绝不会质疑对方的人品，不会公开打对方的脸。 这个离家多年的程姐姐就不一样了。 程姐姐已经跟叶家大哥订婚。 再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嫁进叶家来了。 大哥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 叶听风跟程家姐姐接触并不多，因此在这之前所知有限，只是听说大哥跟她一起经歷过很多事，被对方的才华和品性所吸引，决定跟她在一起。 然而程观月虽说跟姐姐有竞争关系，却也没有真正坑害过她，她却依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谁又能保证她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不会故意拖叶家人下水？ 「大哥。」叶听风叫了一声。 「怎么了？」叶大哥喜气洋洋地扭头看了她一眼，一边又问叶夫人哪条领带的颜色更好看一点。 「你真的要跟程姐姐结婚吗？」叶听风问道。 「怎么突然这么问？」叶大哥说着笑了笑，「你吃醋啊，放心吧，就算嫂子进门，哥哥也还是爱你的。阿瑶又不是那种刻薄的人，跟你应该相处得来，起码比跟观月天天打架来得好。」 「我们没有打过架。」叶听风小声反驳了一句。 叶夫人兴致盎然地给儿子挑衣服，一个两个脸上都是笑意，显然心情不错，压根没把叶听风的话放在心上。 叶听风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将那些话咽了回去。 现在她直接说他们也未必会相信。 程家也不会高兴把这些事说出来。 不过程姐姐这回惹怒了程观月，程观月必然不可能让她那么轻易地嫁到叶家来了。 那对她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叶听风承认，玩心计这方面她确实比不过程观月。 她只需要在合适的时候出来站队就行了。 「改天有机会把你们约出来一起吃个饭，就当提前熟悉一下了。」叶大哥继续说道。 叶听风随口「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又再度低下头去看手机了。 她没注意到就在她低下头的时候，叶夫人和叶大哥交换了一个视线。 大概是以为她在处对象，眼底都有几分笑意。 叶听风虽然还没正式谈恋爱，看的倒确实是跟季浮舟有关的东西。 好友贺倚灵给她发了消息来。 [10：听风你猜我今天看到谁了？] [10：季学姐！！！] [10：她竟然在a市，不是说她现在在c市工作吗？怎么回来了？] [10：不会是跟着你回来的吧？] [10：不要灰心，也许你还有机会] 叶听风不由愣了一下，她确实不知道季浮舟回了a市，但她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知道她肯定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才回来的。 [叶：你在哪儿看到她的？] [10：医院] 医院？ 季浮舟生病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受伤了？ 但明明c市也有医院，应该不至于大老远跑回a市…… 叶听风不由生出几分担忧。 但还没等她问出来，贺倚灵就知道了她的心思似的，赶紧解释了两句。 [10：不是她生病] [10：应该是来看望别人吧，我看到她拎着果篮上去的] 没生病就好。 叶听风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之后贺倚灵发来的照片就让她一口气堵在了喉咙口。 [10：咳咳] [10：不过呢，有个坏消息也要告诉你] [10：虽然我是绝对支持你追求季学姐的] [10：但是……还是要稍微注意一下竞争对手] [10：[图片]] [10：我躲在墙角偷拍的，你可别说是我拍的] [10：不过我相信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误会！说不定是季学姐见义勇为乐于助人呢] 第148页 …… 后面的消息叶听风没有再看下去，她下意识先点开了那张照片。 照片只拍到了季浮舟的侧脸，但叶听风一眼就能认出来是她。 而撞进她怀里的那个也有些眼熟。 季浮舟伸着手，虚虚揽着那个女人的背，很明显是保护的姿态。 第66章 66 叶听风很清楚, 季浮舟是绝对做得出这种乐于助人的事。 当初她把自己当做情敌避之不及的时候，也仍旧把她当做自己的责任，压抑着所有的不耐与麻烦认真负责地照顾她。 叶听风也因此得以跟季浮舟解除误会, 有了进一步的发展。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有些庆幸于自己的受伤的。 那件事放在自己身上，她愿意将之当做幸运和天意。 但在其他人身上重演的时候，叶听风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些许……酸。 照片上的人和姿势一再提醒着她, 在季浮舟那里，叶听风也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换做任何一个人遇到麻烦, 她都会竭尽全力去帮助对方。 叶听风退回消息界面, 再看下面的消息的时候也掩不住些许低落。 [10：我觉得那个妹子好眼熟] [10：刚刚去搜了一下，好像也是个歌手啊, 叫安轻语, 跟你们出道经歷还蛮像的诶, 可惜没你们火, 不过看长相还蛮乖巧讨喜的] [10：你说季学姐应该不会喜欢这一款的吧哈哈哈哈哈哈] [10：要是真在一起了岂不是很像替身梗]（已撤回） [10：我什么都没说] [10：你什么都没看到] [10：[装死.jpg]] 叶听风：「……」扎心了。 她又看了眼那张照片, 默默将照片上的人记下来。 安轻语…… 好像在别的什么地方也听到过这个名字。 - 某间饭店包厢内。 季浮舟到场的时候, 其他人都已经坐下了，还剩几个没有下班的, 让他们先吃, 不需要等他们。 周边坐的一圈都是高中同学，零零碎碎地坐了些家属。 其中有几位家属也是高中校友, 只不过是其他班的同学。 他们对季浮舟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时代的「大姐头」、「晨会批评名单钉子户」、「打架斗殴」之类的印象上，乍一眼瞧见这个娃娃脸、带着温和笑容的女人，一时还不敢认。 饶是同班同学也惊了一下。 季浮舟跟高中时代的差别太大了。 虽然听说过季浮舟大学之后就「从良」了, 但传闻总不如现实见面的冲击性来得大。 大学之后他们与季浮舟见面的次数就屈指可数，大部分甚至都没有再见过面，只是通过网络在群里聊上几句。 这次也是赶巧, 由跟季浮舟关系好的同学张罗着，正好请来一起吃顿饭。 再见面着实有点不习惯。 不过不同于别的班不了解实情的，季浮舟班上的同学大多原本就跟她相处得还不错，知道她为人不是什么狂躁不讲理的暴力分子，适应了一会儿她的「温婉新造型」之后，很快就恢復如常了。 原本还对季浮舟心有忌惮的外班家属见她如今这么没有攻击性的外表，渐渐也放松下来。 一群人吃吃喝喝，聊天的话题总脱不开追忆往昔和对象两个话题。 同龄人里有不少已经结婚生子了。 不过有了孩子之后，肩上责任便重了一些，能随时出来浪的就是少数了。 因此在场的大多都是单身，或者恋爱未生子的状态里。 季浮舟就是光荣的单身狗，旁边的女同学几杯酒下肚，就开始抱着季浮舟呜呜呜地哭诉起自己坎坷的情史。 另一边也有几口酒下去，开始自爆情史的。 有人往季浮舟身上瞟。 「说起来你们不信，当年其实我特别崇拜浮舟，后来就渐渐心生爱慕，快高考那段时间我觉得我喜欢她喜欢得不行了。」 一堆人便开始起闹：「然后呢？是不是被浮舟按住暴打了一顿？」 季浮舟翻了个白眼，心说她也没有那么粗鲁。 那个同学又灌下去一口酒，才嘆了一口气：「那倒没有。」 其他人发出一阵鄙夷的嘘声，仿佛没被季浮舟揍一顿让他们很失望似的。 「毕竟那时候高考嘛，我本来是想等高考完去告白的，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考一个学校呢是不是。」 其他人又是一阵嘘声，大概是嘲讽他痴心妄想。 季浮舟虽然当年无心学习，但人家底子还是不错的，又有高人指点，最后半个学期埋头苦学到老师都心惊胆战地让她注意身体。 最后成绩出来当然还不错，说不定多顶尖的大学，起码是中等偏上了。 不幸的是，暗恋的这位同学从入校开始就是吊车尾，稳坐了三年的倒数前十宝座。 时隔多年再提起来，当然是玩笑的意味居多。 那个同学也不恼，任由同学们嘘完了，又晃着酒杯继续追忆往昔。 「好不容易等考完了，我就给浮舟发消息告白，那晚我眼睛都没敢阖，结果一连等了好几天，到最后志愿都填完了，都没等到一点回音。」 其他人便开玩笑道：「那肯定是你看起来太像吃软饭的了，我们大姐头肯定看不上你那副软弱的小身板，还不够人家一个手指头揍的呢。」 第149页 那同学扭头看了季浮舟一眼，认真地解释道：「你放心，我现在对你已经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了，想想也是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错把崇拜当成喜欢了，之后我都把你当成好兄弟了——来，我敬你！」 他把酒杯递出来，真就作势要敬酒。 季浮舟却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给我发过告白的消息啊？」 无论她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有人给自己告白过这一段。 本来以为是这群人说胡话开玩笑，再一看这个同学的模样，也不像是在胡乱开玩笑。 她觉得自己的记性应该还没有差到那个份上。 那同学却也辩解道：「你没收到吗？不可能啊，我还一连发了好几条呢，怕你收不到，隔了两天又发了，总不至于连着几天都出bug吧？」 说着他还掏出手机，翻出了自己的帐号，想要查找证据。 然而时隔多年，手机都不知道换了几个了，当然是找不到的。 也就是他喝多了酒，脑子有点不太清醒，才一个劲儿的朝下翻。 旁边的女同学心细，瞧着倒是反应了过来：「你不会是发到那个旧号上面去了吧？」 其他人还茫然着。 女同学又提醒道：「那时候浮舟不是突然把所有帐号都换掉了吗？后来我们想找人都没回音，幸好周钰知道浮舟的新帐号，我们才重新加上给拉进群里的。」 周围的人才渐渐反应过来：「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哦。」 季浮舟也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她换号的原因…… 不提也罢。 那时候她上网不多，整天在外面跑，要紧的事情也习惯于用手机联络，所以换了帐号之后就再也没登录过之前的帐号，也没想到要挨个提醒一声。 没想到闹了这么一个乌龙。 季浮舟也挺无奈。 不过那时候她刚刚失恋不久，家里又闹得一团糟，想来也没有任何再谈恋爱的心思，也不算什么错过。 挺多就是多了一桩笑谈。 朋友圈里已经有人光速将这个笑话传播了出去。 那个闹出乌龙的同学生无可恋地一头磕在桌子上，然后扭头，有气无力地看了季浮舟一眼：「舟姐……你就不能给我这个富有娱乐气息的暗恋史画上一个句号吗？」 他那副哀怨的模样跟做鬼脸的效果也差不多了。 季浮舟勉强憋住笑，只说道：「我试试吧，看回头能不能给你一个句号。」 但丢弃了近十年的帐号，再找回来并不是容易的事。 那个软体虽然不会自动註销帐号，但是现在新设备登录都要一系列繁琐的手续。 费事儿又没什么意义。 因此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也只是一个新的笑话而已。 多年未见的老同学，可以聊的话题有很多，这也不过就是其中最平平无奇的一个，略过去之后很快就没有人在意了。 - 季浮舟吃完饭回去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季明兰正在厨房里做宵夜，她丈夫也才刚刚下班回来，还没来得及吃饭。 「浮舟要来一点吗？」季明兰问道。 「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季浮舟摇了摇头。 「那你洗洗早点睡觉吧。」季明兰放轻了音量，「你妹妹已经睡觉了，让我跟你说一声，明天想让你陪她去看新上映的电影。你明天有别的安排吗？」 季浮舟继续摇头：「没事，她想去我就陪她吧。」 季明兰点点头，将刚热好的汤端到桌子上，却在避让季浮舟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桌上的花瓶。 季浮舟眼疾手快，一手扶住花瓶，一手将桌上的手机拿到一边。 季明兰将汤碗放到桌面上，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季浮舟正要把手机递迴去，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愣了一下。 「姑姑，你手机号码是不是一直没有换过啊？」季浮舟问道。 「对啊，用了二十几年了，一直都是这个号码，你不是知道吗，怎么了？」 「没事。我记得我初中的时候好像用你的手机註册过一个帐号，想找回帐号，不过记不太清是不是了。」 季浮舟初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是住在季明兰家里的。 那时候社交软体刚刚兴起，也是可以直接用手机号註册申请的。 不过那时候季浮舟还没有自己的手机，跟风註册帐号的时候，图方便就直接借用了姑姑的手机。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用着那个帐号。 那时候日常挂着，只需要密码，鲜少用到手机验证。 再往后直接弃了号，自然就更抛到脑后了，连帐号都忘了。 季明兰没太在意，直接将手机解锁递过去：「那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季浮舟坐在桌边捣鼓了一会儿。 跟同学要了旧帐号，又一系列的验证之后，帐号被成功找回了。 她没有记错，确实就是用的姑姑的手机号註册的。 将近十年的信息量加载很慢，手机明显变得卡顿了。 季浮舟倒是有些后悔了。 但这时候后悔也晚了，只能乖乖等着。 她把姑姑的手机还回去，打了声招唿就先回房间，把手机丢到床上。 等她洗漱完回到床上，随手抄起手机的时候，恰好等到消息加载完。 第150页 一眼扫过去就是一连串的「99+」。 季浮舟习惯性地先从下往上看，大多数头像都已经灰了，大部分人是跟她一样弃号换号了，小部分人是正好下线了。 唯有最上方的那个名字亮得醒目。 季浮舟看清名字之后就怔住了，怀念的笑意都僵在嘴角。 那个明亮的名字后面同样是「99+」。 显示出来的最后一条是「我爱你」。 而那个名字，是「叶听风」。 第67章 67 季浮舟其实已经记不清什么时候添加过叶听风的帐号了。 好像是在救了她们之后, 也可能在那之前。 学校里有一个大群，那时候刚刚兴起互加好友的风潮，即便是完全不熟悉的人也会顺手加上。 之后几天、几个月、甚至几年不联繫也是正常的。 叶听风倒是跟季浮舟发过一次谢谢。 那之后她的帐号就被其他的帐号压到了最下面, 季浮舟很少往下翻，也跟她没什么交集，就算看到了也不会在脑海里停留超过两秒。 一开始的印象只是「学习挺好的学妹」, 后来就是「程观月的好朋友」，再到「原来她暗恋程观月啊」。 再那之后, 直到再度在c市意外重逢, 季浮舟对她都没有更多特别的印象。 最多加一个「唱歌好听」。 季浮舟完全想像不到这样的人会主动给她发消息，更想不到, 一发就是十年。 就从她跟程观月分手、考上大学, 远走他乡, 彻底断了联繫之后开始。 季浮舟从后往前翻。 最后一条及至叶听风离开c市之后, 她还在给这个被废弃的帐号发消息。 「我爱你。」 往前是「我不会放弃」、「想要明天跟你正式告白」、「想以后每天都唱歌给你听」…… 比起无望的告白, 这里仿佛成了她用来树洞的秘密基地。 似乎是知晓季浮舟几乎不可能再登录这个帐号了, 便渐渐肆无忌惮了起来。 季浮舟翻到叶听风与自己在c市重逢那一天。 「感谢命运与天意。」 叶听风这么写下来。 再往前才有固定的「早安」、「晚安」，有时候她也会提及生活中遇到的趣事, 及其偶尔才会说一句「要是你也在就好了」。 「下个月要开演唱会了, 能看到你吗。」 「竟然有人邀请我拍戏，理由是觉得我的气质很合适, 但我从来没接触过，也许会搞砸吧」 「听说这次新歌反响很好，也许你也在什么地方听过吧。」 「明天就毕业了, 我们要参加毕业汇演，虽然已经上过台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这时候还是会觉得紧张。」 「马上就是第一次上台了，感觉像梦一样没什么实在感，前一组的人腿都在软，有点奇怪，有那么恐怖吧」 「跟经纪公司签了合约，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今天被老师夸了有天赋，有点高兴。」 「刚刚想到了你，突然又有了新的灵感，如果有一天能够再见到你，我一定会把那些歌唱给你听的。」 …… 季浮舟一点点往前翻。 跨越了这么多年的时光的消息，就算是本人或许也不清楚到底有没有遗失的部分。 但就像是拼图的碎片一般，渐渐被拼凑成型，也就得以窥见原貌了。 她们之间缺失的那么多年的光阴、叶听风这么多年的过往、她的执着与爱意…… 季浮舟终于在这里全部看到了。 最早是怀着忐忑，试探着发出问好的消息。 之后谨慎地说出了埋藏心底已久的仰慕之语。 再后来渐渐意识到不可能再得到回应，也明了自己已经深陷，却不愿意主动脱身，宁愿不断追逐着那个虚无缥缈的样子。 就好像帐号另一端真的是她无法回应的恋人一般。 「请原谅我的任性。」 看到最后，季浮舟才忽然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原谅我自作主张地喜欢你、执着于你。 - 季浮舟从天黑一直翻到黎明。 晨间的微光从窗外照进来，季浮舟只是躺在床上，窗帘都忘了拉，模模煳煳间看到光，意识渐渐往下沉。 她揉了揉眼睛，努力看着翻到的最早的那一条记录。 那时候叶听风还在老老实实地叫她学姐。 她说：「学姐，我喜欢你。」 那是最早的一条告白。 但季浮舟从来没有听到过，也没有看到过。 叶听风什么都没跟她说，以前没说过任何关于「喜欢」的字眼，后来重逢也未曾提及过这么多年的心路歷程记录。 偏偏是在这时候。 如果是十年前，她估计会感动得哭出来，然后立马从床上爬起来，奋不顾身地飞奔出去找叶听风吧。 而现在…… 季浮舟摸了摸眼角，因为长时间盯着屏幕而感觉眼睛有些刺痛。 她将手机翻下去，迎着光闭上眼睛，生理性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那让她觉得稍微舒服了一些。 意识真正陷入深海之前，季浮舟最后拿起了手机，迟疑良久，终于连着软体和手机里存下的音频一同删除了。 「真是的，不要再来动摇我了啊……」 季浮舟喃喃自语着，终于渐渐沉入了梦乡。 第151页 - 季浮舟起床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了。 季明兰刚炒完菜端上桌，阮汐鸣跟在后面拿着筷子。 「你姑父中午要加班不回来吃饭了，我正想叫你起来，你——」季明兰扭头看了眼季浮舟，不由被吓了一跳，「你眼睛怎么回事？」 季浮舟像幽魂一样飘到桌边坐下，眼睛有些红肿，还顶着大大的黑眼圈。 「谁欺负你了？」季明兰说着又觉得不可能。 谁有那个胆子和能力欺负季浮舟啊，更何况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之后季浮舟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出去。 总不能是大半夜撞了鬼了吧。 「晚上没睡好？」 「嗯。昨晚通宵看了电视剧。」季浮舟随意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不知不觉看得时间太长了。」 季明兰和阮汐鸣都不太喜欢看电视剧，因此也没有太过详细地追问是哪一部剧。 阮汐鸣趴在椅背上，也只是猜测了一下：「看来是悲剧结局了，不然姐姐哭得也不会这么伤心了。」 季浮舟动作顿了顿，又若无其事地揉了下眼睛。 「我哪有，只是盯着手机看的时间太长了，眼睛有点不舒服而已。」 「哦——」阮汐鸣拉长了调子，摆明了不信，「我知道，姐姐怕丢人嘛，放心吧，这种小事我绝对会帮你保密的。」 季浮舟放弃了跟她争辩。 这么猜对她也没什么影响。 阮汐鸣在季浮舟旁边坐下来，又凑过去问她：「姐姐，你接下去有没有其他的什么安排？」 「暂时没有，你要去看电影吗？」 「不是啦，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公司，难得回来一趟，不多待两天我陪你玩玩吗？」 「定了后天回去的机票。」 「这么早嘛。」阮汐鸣撇了下嘴，有些失望，「我还以为你这次回来会待久一点呢。」 「这次请假已经请了很久了。」季浮舟无奈地笑了笑。 话音刚落，突然响起的手机提示音打断了她们的对话。 季浮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不由愣了愣。 汪冰绡给她发了简讯，说她离职了。 [冰绡：没什么意外的话，下周就可以走了。] [浮舟：这么快？] [浮舟：不是说等一段时间再说吗？] [冰绡：正好招到了新人，这两天做下交接就没事了。] [冰绡：就是想着提前跟你说一声。] [冰绡：要是你有空的话，不如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出去旅游一趟？] 季浮舟咬着筷子给汪冰绡回復。 季明兰刚把最后一道汤端上桌，见她神情有异，不由问道：「出什么事了？」 季浮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就是我一个同事突然离职了。」 阮汐鸣插嘴道：「我知道，这个时候都是离职高峰期嘛，姐姐也是，要是在那里不开心，完全可以直接回来嘛。」 季明兰也说道：「你考虑好以后怎么办了吗？总不能一直留在那家公司吧，我看你好像也不是很喜欢的样子。」 季浮舟正和汪冰绡商量出去旅游的地点，闻言动作微顿，含煳地「嗯」了一声。 「大概吧。」 - 叶家。 程观月敲响了叶家的大门。 叶夫人看到她时，很热情地邀请她进来。 「你是来找听风的吧，她现在在楼上房间呢。」 程观月点点头，看到楼上紧闭的房门，又朝叶夫人笑笑，在沙发上坐下来。 「她好像还在忙，那我在这儿等她忙完吧。」 「哎呀，多少年的朋友了，还计较这些小事么。」 「正因为是朋友，所以更要尊重彼此。」程观月笑得无懈可击。 正是因为她这么有礼貌，叶夫人也难免对她有所偏爱。 怎么说这也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因着叶听风这个中间人的缘故，叶夫人对程观月比对她姐姐要亲近不少。 叶夫人嘴里一边念叨着「这孩子」，却还是亲自去泡了红茶，坐在沙发上陪着程观月说说话。 自从叶听风和程观月出道当了明星，两人回家的次数都减少了不少。 难得一见，叶夫人就有些捨不得她走了。 「哎呀，你脖子这边的伤是怎么回事？」 叶夫人注意到程观月领口处的一道伤疤，看起来有段时间了，已经癒合落痂了，还有一道淡淡的印子。 但程观月皮肤白，这时候看起来就格外的明显。 程观月连忙拢好领口，有些尴尬地说道：「没什么，一点小意外而已，不要紧的。」 她这么说，叶夫人却不由自主地多想了。 「又是你妈……」叶夫人一语未尽，程观月只是摇了摇头，没接这话。 但在叶夫人看来这就是默认了。 她拉住程观月的手，又见她手腕上也有一圈淡淡的印子，便更加确认心底的想法。 程夫人以前还只是对女儿紧张过度，但这些年却明显是有些精神不大正常了。 自从找回大女儿之后情绪状况倒是稳定了一些，但有时候还是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一些伤害家人的事情来。 程观月性子温和，向来首当其冲，每每受了委屈却也只往自己肚子里咽。 除了她妈妈自己看不清楚，其他人时间久了也都忍不住同情程观月。 第152页 叶夫人不由嘆了口气，拍了拍程观月的手，轻声安慰她：「以后没事常来阿姨家来走动走动，反正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也只能少让程夫人和程观月接触了。 对于叶家，程夫人还是信得过的，不会过多担心催促女儿。 程观月点了点头，眼眶微微发红，低声说了句「谢谢」。 这边正说着话，叶家大哥就从后面的书房里走出来。 也不知道他听了多久，走到程观月身后，也顺手拍了拍她的肩，以作安慰。 「辛苦你了。」他一个晚辈不好说程夫人这个长辈的闲话，最多也只能表达一下对程观月的同情了。 「不过这次又是什么事？上次我妈他们去看你爸妈，不是还好好的吗？」叶大哥不由又多问了一句，「你不会回来的时候遇到什么事了吧？」 程夫人再怎么不正常，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发病的，通常都是受了些刺激才会发作。 而能让她受到刺激的，说来说去也就她的两个女儿。 但程观月从小懂事，理应不会闯什么祸才是。 程观月闻言却摇了摇头，不愿说，一直带着笑意敷衍过去：「一点小事而已，不用担心，我妈那个情况你们也知道，经常疑神疑鬼的，等过段时间她安心下来就没什么事了。」 另一边的母子俩没来得及再追问些什么。 叶听风打开了房门，正站在楼上朝下看。 程观月拿起身边的文件夹，沖她挥了挥手，随即跟叶夫人和叶大哥打了声招唿，随即就匆匆上楼，跟着叶听风进了房间。 「她们关系真好啊。」叶夫人不由感慨了一声。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的么，情分肯定不一般。」叶大哥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就是观月太可怜了。」叶夫人嘆了口气，「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事。」 「不如回头你问问听风。」叶大哥说道，「我回头再跟阿瑶打听打听。」 - 「咔哒。」 程观月进门就随手将门反锁上了。 叶听风瞥了她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自己坐在小阳台边，开始翻看刚刚列印出来的行程表。 「生气了？」程观月笑眯眯地看着叶听风。 「没有。」叶听风冷淡地答道，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不要生气，毕竟我这也是为你好，你也不想有一个满肚子坏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你拖出去挡枪的嫂子吧。」 叶家的各个房间隔音都很好，因此程观月跟叶听风私下谈话也并未遮掩。 程观月没强制性把选择放在他们面前，只让他们意识到自己受伤了，他们自然会去想追查实情。 哪怕实际上并没有那么上心，但只要他们开始注意到这些小异常，时间久了，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的堆积，自然就会让他们产生动摇了。 虽然叶大哥确实很喜欢程姐姐，但他跟程姐姐认识的时间毕竟有些短。 程观月却是实打实被他看着长大的妹妹。 那个可怜的、隐忍的、一再退让的邻家妹妹。 「我那个姐姐，虽然心狠，可惜脑子却没有进化太多，可能大哥以前没碰到过这么新鲜的人吧。」 「仅此一次。」叶听风说道，「别太过分。」 这是默许了。 她会配合程观月。 程观月不由笑了笑：「当然，我还是很喜欢叔叔阿姨和大哥的，怎么捨得他们受伤呢。」 叶听风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你欠我一个人情。」 要说这事儿跟两家都有关系。 但是实际上跟叶听风没什么关系，她以后也不会总待在家，叶家人更偏爱她这个亲女儿，程姐姐就算真嫁进来，也对她没有太大的威胁。 若是程姐姐嫁进来之后搞事情，叶家人早晚也会发现她的真面目，叶大哥也不是拎不清的，知道什么是底线。 更为迫切的那个当然是程观月了，她等不了那么久。 程观月眯了眯眼睛，将手里的文件夹拍到桌上，「啪」一声足够响亮。 她与叶听风对视了片刻。 「除了跟季浮舟相关的。」程观月说道，「只有她，我绝对不可能让给你的。」 叶听风冷哼了一声，讥讽道：「想得挺远。」 程观月不以为意：「那就成交。」 叶听风也没什么意见。 程观月随手拉开椅子坐下来。 来找叶听风送东西就是个幌子，不过就是余姐不久之前才给她们发了详细的行程表，程观月顺手列印下来便直接来叶家了。 她还没来得及看。 可能是为了腾出时间给她们休息，两个人之后一个月的行程都不算太慢。 最近的也就是下周的一个综艺节目录制。 再往后离得久一些的则是分开的活动，一个去客串电视剧和mv，一个去演电影。 公司本意是让她们增加曝光，毕竟一年不间断地发新歌也不现实，如果长期不出现在公众面前，也会渐渐被遗忘。 所以她们也会时常参与一些综艺活动。 程观月更喜欢这样的充满流量和热度推力的坦途，叶听风则是听从安排，只要不过分，公司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只要不影响她写歌唱歌，在她能力范围以内她也愿意尽量回馈公司。 第153页 唯独这一回，叶听风却有些迟疑了。 程观月已经把后面的行程都浏览了一遍，叶听风却还停在那个综艺节目的说明事项上。 准确的来说，是停在某个名字上面—— 「安轻语」 以「网络歌手」为主题的活动，除了近期比较有名的网络歌手，另外邀请的便是风月和安轻语这两组前网络歌手。 因为经歷有些相似，到时候她们少不得被比较关联，说些互相恭维的客套话。 若是换做往常，叶听风是不会在意这种程序化的小事的。 但是现在，她才刚刚看到过这个名字不久，反倒格外在意了起来。 叶听风沉默了片刻，拿起手机打开浏览器，开始搜索有多少个叫「安轻语」的歌手。 第68章 68 叫安轻语的人可能很多, 但叫安轻语的歌手只有这么一个。 虽然不是太红，但最近存在感却陡然间强了起来。 有人在背后讨论，说她是遇到了贵人, 换了经纪公司，终于准备开始力捧她。 还有不少人拿她跟风月比较，说她也许就是下一个风月了。 网上传闻纷纷扬扬, 大多都不怎么靠谱。 叶听风并不太在意那些流言，却因此看到了安轻语的照片。 跟贺倚灵给她发过来的那些照片里的人一模一样。 叶听风放下了手机, 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那到底是路人, 还是季浮舟的朋友呢？ 反正应该不是喜欢的人。 季浮舟不是那么三心二意的人，也不是那么快就能被攻略下来的人, 如果她真的喜欢安轻语, 那么之前拒绝叶听风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拿出来说了。 要是跟安轻语打好关系, 对她重新跟季浮舟恢復联繫会不会有什么帮助呢？ 总之目前也没有别的可以立刻实行的方法了, 索性死马当作活马医。 随之而来的问题是, 要怎么打好关系？ 这无疑是叶听风的短处。 叶听风扫了程观月一眼。 程观月注意到她的视线, 一抬头正撞上去，她不由微微扬了扬眉：「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有事想请我帮忙吗？」 「……没有。」 叶听风移回视线, 低头在手机上继续搜索—— 「如何快速交朋友」 - 汪冰绡说想去a市旅游。 不过就是临时起意, 她们原本打算下周一起去更偏远些的z市旅游，那里是出了名的山清水秀风景秀丽。 但睡了一觉之后, 汪冰绡起床就给季浮舟发消息，说想去a市找她玩。 理由是她在网络上搜索到了旅客去陌生的地方旅游，结果意外失踪的各种案件。 她有点后怕, 就想找有熟人的地方旅游。 将亲朋好友想了一圈，发现大部分地方都去过，最后她便想到了季浮舟。 因为季浮舟对自己家里的事讳莫如深, 与她熟识的人也都下意识有点避讳那里，汪冰绡早就计划过大学以后去a市旅游，却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实行。 后来工作忙起来，就更没有时间了。 「冰绡：反正你现在不也是在a市吗，不如再请两天假，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回c市好了」 公司那边最近不是很忙。 忙的那部分也不是非季浮舟不可。 而且季浮舟以前都很少休年假，这时候老闆也不吝于给她多放几天假。 多请几天假并不困难。 阮汐鸣听到消息先欢唿了一声，随即又有些颓废：「我忘了我把入场券转给我同学了，不然就可以带姐姐去看偶像了。」 季浮舟就怕听到这茬，连忙安抚她：「没事没事，反正到时候我朋友过来我也得给她做导游，哪有时间去看偶像啊，而且综艺节目通常要录制很久的，太浪费时间了。」 阮汐鸣这才闷闷不乐地点点头。 季明兰在一旁问道：「那等你朋友来了住在哪儿？」 季浮舟思索片刻，答道：「住我自己家吧，虽然很久没住人了，不过叫人来打扫一下应该就没问题了。」 季明兰则提醒她：「你那边太偏了，附近连公交站都没有，既然是出来玩的，总不能把时间都花在路上吧。」 「那……」 「要不然回老宅住吧。」季明兰提议道，「那边离风景区近，离地铁站也不远，你朋友既然第一次来a市，那肯定是要带她去那边转转的。」 「而且，」季明兰顿了顿，接着说道，「你也该抽空去看看你师兄他们了，好歹小时候也帮着照顾你的，上次回来也没来得及去看他们，就带了点东西，他们还跟我抱怨来着的。」 季浮舟捏了捏自己的后颈，小声辩解道：「我是怕打扰到他们。」 季明兰笑了笑：「行了行了，又没怪你。那就这么定了，回头跟你师兄打个电话说一声就行了。」 - 几天后，a市机场。 季浮舟自己开车去接了汪冰绡。 汪冰绡只拖了个小行李箱，轻装简行，只穿了件长裙，上了季浮舟的车就开始直哆嗦。 季浮舟提醒道：「后座上有外套，你先穿了遮遮风。」 汪冰绡一边套着外套，一边忍不住嘀嘀咕咕地抱怨：「你们这儿也太冷了吧，难怪你一直都不高兴回来。」 季浮舟笑了笑：「毕竟气候不一样。对了，你那边忙完了？怎么这么快就离职了？」 第154页 汪冰绡知道季浮舟父亲身体不太好，怕打扰到她，因此有什么事也没敢找她抱怨。 这时候见了季浮舟真人，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怨气终于控制不住了。 「还不是那个姓苗的，一张嘴叭叭的忒能废话了，那天又躲在后面说闲话，被我抓个正着，她倒是有脸把之前接待大明星的功劳直往自己身上揽……我气不过，就跟她吵起来了。「 没说的那部分是苗助理在背后传季浮舟的小话。 说什么没想到她这么飢不择食，连女人都能放下身段勾引，又说她是没什么本事，这才只能勾到女人。 原话当然更难听，汪冰绡本来就看苗助理不顺眼，闻言当即就是火冒三丈，差点当场跟她打起来。 有眼尖的立刻跑去找了老闆。 但老闆到场却仍旧只是和稀泥，明面上偏着汪冰绡和季浮舟说话，却也没有任何惩罚指责苗助理的意思，大有他当众训斥几句就过去了的意思。 大约是觉得季浮舟不在，这话又没被她亲耳听到，他就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嘱咐员工不要往外传。 所以季浮舟并不知道这件事。 但这却只是在给汪冰绡火上浇油，她本就因为季浮舟的待遇感到不满了，加上准备好要离职，底气就足了一些，头一回当众顶了回去。 老闆被汪冰绡指责得有些难堪，也有几分火气上头。 旁边的人再一起闹，汪冰绡当场提了辞职，老闆连挽留都没有，直接同意了。 并且当天公司就开始招聘新人了。 汪冰绡虽然去意已决，但对此仍是不免有几分心寒。 「我一开始也只坚持让苗助理降级并且公开道歉而已，那个王八蛋竟然为了个小情人，真的一点旧情都不念，好歹当初老娘也是陪着他打天下的元老之一了，还真是有点成绩了就开始飘了，我就看他以后能走到哪一步……」 这件事对汪冰绡的冲击不亚于跟前男友分手。 她还没喝醉酒，就忍不住爆了粗口，埋怨个不停。 季浮舟听着又是暖又是酸，最后看着汪冰绡开始手舞足蹈，就只剩下无奈了。 「你不用为了我……反正我也不可能一直待在那里的。」 「这是底线问题。」汪冰绡很严肃，说着又笑起来，「不过你别担心，我也不亏，走的时候我把客户都带走了，正好我有朋友在隔壁公司，顺便跟上面的都打过招唿了，以后让他们自己去对上级的冷屁股吧。」 汪冰绡说着翻了个白眼，多少有些解气。 她在公司里的重要性，跟季浮舟这个「打杂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之前老闆重用汪冰绡也是看中了她在本地的人脉，她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不上什么大富大贵之下，但私下里的人脉却都是卧虎藏龙。 汪冰绡也是外向的性格，在亲朋好友里都很吃得开，无论是找关系疏通上级，还是找客户，对她来说都要比旁人更容易一些。 如今公司走上正轨，员工不断扩招，老闆倒是渐渐忽略了汪冰绡的重要性。 又或许是他觉得自己有了底气，便不必依赖于员工的人脉关系了。 虽然不至于彻底折损一个已经成型的公司的根基，但只要能给他们添些麻烦，汪冰绡心头也就舒畅了一些。 不过工作了这么长时间的地方，汪冰绡多少还是有些感情的，稍稍出了点气便不再纠结不放了。 「算了不想了，难得有这么长的假期，我们还是心无旁骛地玩几天吧。」 汪冰绡伸了个懒腰，将心底的怨气发泄完了，也就不再放在心上了。 「对了，我记得你爸好像住院了，我要不要带点东西去看看他？」汪冰绡又想起来这一茬。 「不用了。」季浮舟摇了摇头。 她说得平静，就好像那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汪冰绡「哦」了一声，就不再多提这件事了。 「对了，我们现在去哪儿？」汪冰绡终于想起来看路，「去……你家？应该不是吧？」 她又自我否决了。 机场刚出来还是马路，越走却越偏，根本不像是去往繁华的市中心。 倒更像是乡下。 两边的行人逐渐减少，大巴却变得多了起来，抬头能看到远处翠色的群山，看起来似乎越来越近了。 汪冰绡来之前做过功课，知道a市有好几个着名景区就在郊区的山里。 「我们不会直接住在景区旁边吧。」汪冰绡微微张着嘴巴，下意识就压低了声音，「会不会太破费了？」 季浮舟说过这次她做东，旅游的费用她全包了。 除非要买纪念品，否则是不用汪冰绡花一分钱的。 汪冰绡自己出来都捨不得住在景区附近的宾馆，一来环境不好，二来环境不好而且很贵。 可以说住在这种地方是身心双重的不舒服。 不值得。 「我知道你很感动于我对你的维护，但是我们俩这么多年的闺蜜了，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这么夸张吧……」 汪冰绡还在试图劝说季浮舟：「要是真预订了什么宾馆酒店，现在应该还来得及退吧，反正景区周边的酒店肯定也不愁租，你也得为自己以后的生活考虑啊，没必要的花销就算了……」 前面红绿灯路口，正前方红灯亮起来，抓着小旗子的导游领着身后的游客过马路，连成长长的一条线。 第155页 即便是工作日，景区的人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汪冰绡趁着车停下来，伸手去捏捏季浮舟的脸，试图让她清醒过来。 季浮舟无奈地挥开她的手，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她解释道：「不是宾馆。」 汪冰绡紧跟着又问道：「那就是民宿？还是说这里到市中心是近路？」 季浮舟想了想，答道：「也算是我家吧。」 汪冰绡松了一口气：「那是要绕路去市区吗？」 季浮舟按了按眉心，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好在前面红灯跳转成了绿灯，季浮舟可以专心开车，一边倒是又想起来该怎么形容了。 「应该算是……老家吧？」 「是我爷爷奶奶还在的时候住的地方。」 「那不就是乡下了。」汪冰绡小声嘀咕了一句，「那也比宾馆好，起码空气清新一些，我还没去过呢……」 汪冰绡不由生出几分期待来。 她看着季浮舟将车开过景区，开进后面冷清下来的山道，渐渐往山上走。 放眼望去，触目所及的都是枝叶，偶尔有几株开花的果树夹杂在其中，飘飘扬扬地落在车道上，带来一种别样的清新感。 汪冰绡忍不住掏出手机开始拍照。 半山腰上有拦路闸，检测到车牌便自动方形了。 汪冰绡趴在车窗边朝外看，不由感嘆一声：「没想到这种地方还挺智能的。」 过了拦路闸，前面又有岔道，汪冰绡一抬头，隐约看到上面大路旁边似乎有房子，但季浮舟却岔进了小道上。 小道更窄，虽然装了护栏，但高度渐渐上升，往旁边看一眼难免心慌。 汪冰绡连忙把脑袋缩回来。 「还有多久到啊？你老家在山上吗？」 「嗯，快到了，前面拐进去就是后院了。」 果然没过多久，前面的路就开阔了一些，古朴的围墙外面是一大片空平台，停下几辆车绰绰有余。 季浮舟将车停在角落，下车帮汪冰绡拿行李。 汪冰绡则盯着面前长到有些超出她预料的围墙发呆。 理智告诉她这个地方应该比她想像的大，再抬头看能看到一些比较高的建筑。 但最高也不过四五层，一眼能扫到的几乎都是木沿，看起来很古朴，随便拍一张放出去都会被误认为是景区的风景照。 「这是你家？」汪冰绡小心翼翼地指着面前的围墙，扭头问季浮舟，「你家到底有多大？」 季浮舟摸了摸鼻子，思索了片刻要不要说实话。 「你想听实话吗？」 「当然。」汪冰绡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扶住了墙，「你说吧，我承受得住。」 「其实……」季浮舟顿了顿，坦白道，「这一整座山头，都是我家的。」 汪冰绡：「……」 汪冰绡换成双手扶住了墙。 第69章 69 「……你不会是在跟我开玩笑吧？」汪冰绡忍不住问道。 「没有。」季浮舟答道。 汪冰绡伸手比划了一下脚下, 再度确认道：「底下这一片……全是？」 「对。」季浮舟点了点头，顺带伸手指了指景区的方向，「其实那里有两座山也是我家捐出去的, 不过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奶奶都还没出生呢。」 汪冰绡腿软了一下，手也软了一下。 她伸手扶着墙慢慢蹲下去, 然后掏出了手机，开始搜索附近的景区。 没想到的是山上信号还挺好。 网络上关于这个景区的所有权却说得不太清楚, 只说属于以前的某大户人家, 后来新时代改革，就把私产捐了出去, 支持当地旅游业发展。 至于哪家、哪名, 却没有提及, 只说原主人低调不愿张扬。 汪冰绡一边试着搜索附近的其他地标, 一边微颤着声音问季浮舟：「你家到底是干什么的啊？」 这年头还能坐拥一整座山头的可不多了。 「算是开武馆的吧。」季浮舟答道。 「……」汪冰绡的表情像是在说「我有那么好骗吗」。 「套用以前的说法的话, 我们家应该算是武林世家, 古时候也算有名有姓的小门派吧，不过后来时代变了, 练武的人少了, 就渐渐没落了，现在就只是普普通通地在这里经营着一家武馆。」 季浮舟伸出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下, 从大到小，力图说明他们家现在有多么的「普通」。 汪冰绡：「……」我信了你的邪。 「坐拥一整座山头的人没有资格说出『普通』两个字好吗！」汪冰绡面无表情地吐槽道，「而且你别以为我不识字！出了这么多名人你跟我说这叫普通？你家还普通, 那世上界就没有普通人了好吗！」 汪冰绡只差把手机怼到季浮舟脸上去了。 她只是用「季」和「武术」、「武馆」之类的词关联搜索了一下，搜寻引擎转眼就蹦出了一堆耳熟能详的名人。 除了那些有名的武术大师，还有两个是出现在过课本上的科学家。 综合他们的出生地和家庭背景来看, 就算不是季浮舟的直系亲属，也算是七拐八绕的亲戚了。 不过名人分布在不同时代、不同领域，又不是什么热门的词条，一般人倒是很少关注到这一点。 「毕竟几百年了，人肯定多了那么一点点，出点能人也是正常的嘛……」 第156页 季浮舟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怼过来的手机，接着说道：「而且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没看照片都是黑白的了吗？」 汪冰绡拿回手机看了一眼，不由点了点头。 那些有名有姓的大师大多都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而且正常人家最多隔四五代就已经不能叫亲戚了，更别说隔了这么多代了，点头之交都算是关系还不错的了。我们这一支，到我这代也就只剩一个姓季的，我奶奶当年还是招赘在家……自从奶奶过世，家里几乎已经没有人留在这里了。」 季浮舟说着嘆了口气。 她也很久没来这里了。 虽然名义上还是季家的私产，但实际上这么多年也都是交由继承武馆的人来打理的。 上一个继承人是季浮舟的父亲。 季浮舟的奶奶还在的时候，一大家子人还都是住在这里的，后来老人家过世，子女孙辈都相继搬出去，就只剩下季浮舟的父亲一个人留在这里。 汪冰绡被季浮舟说得唬住了，见她好像有些伤感，不由拍了拍她的肩，无声地安慰了她几句。 「没关系，我长大一点之后就很少待在这里了，已经习惯了。」 季浮舟说着帮汪冰绡拉过行李箱，又从后备箱里拿出了几大袋东西，领着她走到门口。 因为她已经提前打过招唿，所以后门并没有锁，她一推门就直接能进去，倒是前面有人听到动静，连忙丢下手里的东西，过来跟季浮舟打招唿。 几个年轻的男人站成一排，齐刷刷地朝季浮舟一低头：「师姐好！」 气势都还挺足。 汪冰绡被吓得往季浮舟背后躲了一下。 季浮舟干脆伸手拉着她朝房间走，一边安慰她：「没事，我已经提前打过招唿了，你有事也可以直接找他们帮忙，别看有的长得凶，但其实都是好人，我们武馆筛人也很看人品的。」 说着她扭头跟后面那些人打招唿：「你们先去忙吧，我等会儿去找师兄聊聊。」 那些人点点头，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脚步轻得几乎都听不见。 汪冰绡晕晕乎乎地被季浮舟拉进房间，等到坐下来收拾东西，才忽的恍然过来—— 先不提那些名人到底跟她们隔了多少代，但这座山头还是季浮舟家的啊！ 季浮舟不就是隐藏的土豪大小姐么！ 而且季家出过不少名人也是事实，还都是些做实事的，即便现在那些所谓名流，实际上的底蕴或许还不如季家一半深厚。 这才真正称得上一句名门世家。 汪冰绡张着嘴巴呆愣半晌，终于卡兹卡兹地扭头看向季浮舟，上下打量了几眼之后，她神情有些复杂。 「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混吃等死了。」 这家产，随便继承一点就足够季浮舟挥霍一生了。 更何况季浮舟的物质欲望并不深，就算真的一直不工作，也能过得很舒服。 汪冰绡正了正脸色，一把拉住季浮舟的手，劝道：「现在赶紧跟老闆辞职，立刻，马上！别继续给他打杂了，他不配！」 季浮舟：「……」倒也不必那么着急。 - a市电视台，某档综艺节目录制现场。 几位嘉宾都已经到了后台，都挤在同一个化妆间里，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多言。 在场最红的便是风月，她们一个沉默寡言，一个温和体贴，都没有提出任何抱怨，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 程观月见他们好像很紧张，便笑了笑扭过头去与他们搭话。 安轻语是最后来的，因此坐在最角落的位置，胖乎乎的助理坐在她旁边，将她整个人都挡住了，因此程观月难免也忽视了她。 好在安轻语自己也并不在意，正低着头看手机。 叶听风往后微微仰了仰，看到安轻语的侧脸，迟疑了片刻，便起身把位置换到她身边。 程观月不由停顿片刻，视线往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叶听风没理会她，而是试着跟安轻语搭话。 「你好。」叶听风说道。 「啊，你好。」安轻语下意识接了话，抬头看到是叶听风时还有些意外，不太敢认，「你是叶、叶老师？」 「嗯。」叶听风点了下头。 然后她就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安轻语看到她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也生出几分忐忑与心慌来，她小心翼翼地瞥了叶听风一眼，更加小声地报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就闭上嘴不再言语了。 她是不太敢跟叶听风搭话。 这时候哪怕是程观月跟她说话也差不多。 她出道已经有好几年时间了，说起来还算得上是风月的前辈，但实际上无论是地位还是心理上，她都是始终都在圈子的边缘徘徊着。 新换了公司和经纪人之后，她倒是有心打起精神好好干，争取打响名声多赚点钱，好提前步入养老生活，专心写自己喜欢的歌。 但她在圈里圈外都听说过很多不好的传闻，新经纪人看出她好像涉世不深，因此再三嘱咐她不要跟圈子里的人太过交心。 否则连什么时候被人卖了她都不知道。 安轻语最大的优点就是知足和听话，经纪人嘱咐了，她也就尽量少说话。 偶尔有人主动来套近乎，打听情况的，她也一向都以微笑面对。 第157页 没多久她听到零星几点传闻，说怀疑她是个傻子的。 安轻语虽然不大高兴，但也知道自己跟人熟悉起来容易得意忘形，因此也就默默忍耐下来，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这时候也是如此。 偏巧叶听风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两人一个盯着另一个看，一个低头盯着手机，气氛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 叶听风甚至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她们在干嘛？」 「之前不是说不认识吗？」 「这个难不成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叶老师真的喜欢女孩子啊？」 「反正没见她怎么主动搭理男的。」 「不过安老师也是蛮可爱的嘛，之前怎么一直都不火呢，声音也好听，真是太可惜了。」 「话说回来，那叶老师和程老师的传闻是不是就是……真的？」 叶听风扭过头，往声源处扫了一眼。 躲在角落里的几人对上她的视线，当即被吓得一抖，连忙闭上嘴巴低下头不敢再多言了。 好在没一会儿就有工作人员通知他们赶紧做好准备，一会儿该进场了。 程观月隔着胖助理叫了一声：「听风，过来对下词呗。」 叶听风终于起了身。 她无意间一低头，瞥见安轻语的聊天界面。 对面备註着的名字好像正是「季浮舟」。 叶听风沉默了片刻，还是退开了几步，往回走到了程观月旁边坐下。 程观月笑了笑，凑过去小声地问她：「怎么，终于对浮舟死心了，看上新目标了？」 十足的唯恐天下不乱。 若不是她们眼下还需要保持合作关系，叶听风毫不怀疑程观月会当众起闹并且直接盖棺定论说她移情别恋。 叶听风隐晦地白了她一眼，小声嘀咕一句：「说了你也不懂。」 她也不可能说。 再给程观月接触季浮舟的机会？ 不可能。 傻子才会在起跑线上先给竞争对手助力。 程观月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安轻语片刻。 安轻语对此浑然不觉。 她还因为叶听风突然跑过来的事有些不安。 「不会是我有什么没注意到的地方惹到叶老师了吧？」安轻语小声地问着旁边的助理，一边又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衣服，担心是自己出了什么纰漏，「我哥今天还给我看了，说没什么问题啊……」 助理安慰道：「放心吧，叶老师哪有那么小气，你跟她接触不多可能不太清楚，这人都是直来直去的，要真有什么问题，她会直说的。说不定是因为一会儿节目上流程的事情，她提前多看一下你的情况，万一到时候你们分在一组，也能记得清楚。」 这半是实话半是安慰。 安轻语却因此松了一口气。 既然没问题，她便彻底不放在心上，低着头又跟对面的人继续发消息。 [轻语：听说浮舟姐马上要走了，之前还没来得及请你吃饭当面道谢，我一直很过意不去。] [轻语：今天我录完节目正好有空，我请你吃个晚饭方便吗？] [轻语：带朋友来也没关系哦。] - 与此同时，a市市区某个景点内。 季浮舟刚带着汪冰绡入场，就接连听到几声消息提示音，拿出来看了几眼不由愣了一下。 汪冰绡注意到她停下脚步，不由也跟着退回到她身边，问道：「怎么了？」 季浮舟答道：「前段时间认识的一个人，帮了她一点小忙，问我晚上有没有空请我吃饭。」 汪冰绡倒是一点都不在意：「那你去呗，晚上正好我回去休息一下，走一天也累了。」 季浮舟迟疑了片刻：「但是我跟她不熟。」 而且万一被阮汐鸣知道了，说不准又要继续起闹。 光是想像了一下那个场景，季浮舟都觉得有些头疼。 但对方说得诚恳，最后又说晚上天太黑，她怕一个人走夜路又遇到坏人。 后面那句话当然只是藉口了。 只要安轻语想，她当然能够找到送她回家的人。 可她还是张口跟季浮舟求助了。 季浮舟不擅长于拒绝别人，一向如此。 更何况跟安轻语见过几次面，她对对方的印象还不错，也没有避之不及的想法。 汪冰绡也注意到她在犹豫，不由调侃道：「又不是去接暗恋对象，这么纠结做什么？不想去就直接拒绝好了，如果还可以，多交个朋友也没什么。」 说着她又提议道：「这样吧，不如你问问她在哪里请客，要是距离近，你就去一趟，离得远就拒绝好了。」 有道理。 季浮舟点点头。 还没等她提出疑问，对面倒是先回復了过来，报了一个小有名气的私房菜馆的名字。 距离她们今天要游玩的经典并不算太远。 季浮舟便答应了下来。 但刚发完同意的话，她忽然又有些迟疑忐忑起来—— 她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到底是什么事呢？ 季浮舟揉了揉脑袋，却怎么想不起来。 罢了，想不起来应该就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了。 季浮舟没有太在意，收起手机，便领着汪冰绡继续往里走。 - 第158页 节目录制完之后，外面天色已经渐渐暗了。 各位嘉宾回到后台，卸了妆，换了衣服，都不由靠在椅子上稍稍休息了片刻，忍不住揉按着酸痛的肩膀。 只有安轻语始终精神抖擞，简单收拾了一下随身的东西便跟周围的人告别离开。 「哇，这么着急走，轻语是约了人吗？」有人问道。 「对啊，再不走就来不及啦，我可不想迟到。」 「是男朋友吗？」调侃之声随之而来。 「不，是女朋友。」安轻语眨了下眼，又补充道，「女性朋友啦。」 其他人作势嘘了一声：「我还以为是真的女朋友呢，真是令人失望。」 「也许以后会有呢。」 安轻语笑着应和一句，随即就摆摆手，拎着包就要离开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迎面撞上了叶听风。 「叶老师？」安轻语的声音都下意识放轻了。 合作完一个节目下来，她还是有些憷叶听风。 叶听风刚回去拿完东西回来，看到安轻语匆匆忙忙要走不由怔了怔，她下意识问道：「你要回去了吗？」 安轻语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叶听风思索片刻，回忆起网上搜索出来的交友守则，便主动提议道：「要不要我送你？」 第70章 70 安轻语稀里煳涂地就点头同意了。 面对着叶听风那样淡漠的神色, 大概很少有人能够底气十足地说出拒绝的话。 等到安轻语反应过来之后，她已经和叶听风上了同一辆车。 开车的是叶家的司机。 因为家正好在都在a市，叶听风和程观月之后都没有什么其他的活动, 录制完节目就被经纪人特许可以直接回家。 叶听风就直接叫了自家的司机来接。 「你要去哪儿？」叶听风问道。 安轻结结巴巴地报了个地址，说完才回过神来，想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 在前面路口把她放下来就可以了。 但当她一转头，对上叶听风的眼神的剎那, 她又下意识将那些话咽了回去。 安轻语：不敢拒绝, 嘤。 明明叶听风也没有刻意板着脸，更没有威胁和恐吓她, 从行为本身来看, 她甚至还能算得上是极为热情且乐于助人的。 换做其他有野心的人, 早就顺杆子爬上去套近乎了。 正当红的歌星, 哪怕不能即刻换取资源, 贴上去蹭蹭热度露露脸也是好的。 但安轻语只感觉到了压力。 叶听风跟她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哪怕不出道, 叶听风也是出身优渥的千金大小姐，从小培养出来的眼界和气度也是常人难以企及的。 安轻语与她不同, 充其量只能算是普通富裕的家庭出身, 除了天生嗓音条件优越、还算有唱歌的天赋以外，就再也没有什么其他拿得出手的优势了。 她也没什么野心, 机缘巧合才出了道。 出道几年，她就当了几年的边缘小透明。 即便最近换了公司和经纪人，想要趁着年轻奋起拼一把, 安轻语也没敢往更高处想。 能参加这种综艺节目，对她而言已经是很不错的活动了。 但放在风月眼里，恐怕压根看不上眼, 若不是最近实在闲得无聊，早就毫不犹豫地推掉了。 安轻语也没想过跟风月打好关系——虽然新经纪人再三提醒她可以主动一点。 「她们那么红，肯定忙得很，怎么可能注意到我们这种小透明呢。」 经纪人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最后也没有强求。 她也没有想到叶听风真的会主动来找安轻语。 甚至还抛下了程观月。 和叶听风一起坐在车上的时候，安轻语好几次想问她不跟程观月一起走没有关系吗，可惜最后都没能问得出口。 叶听风却像是意识到了她的疑问。 「观月今天家里有事，提前回去了。」 难怪她之前去后台的时候就没看到程观月了。 安轻语心里嘀咕了两句，也就「哦」了一声。 难道叶听风是那种害怕寂寞的人吗？ 就像中学时代的女生一样，就连去厕所也要结伴同行。 看外表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安轻语的脑洞越飘越远。 直到车停在红绿灯路口，安轻语余光扫过窗外，看到熟悉的路牌，才突然回过神来。 「啊，快到了，能麻烦在前面那个路口停一下车吗？」 「前面那个路口右转还有一小段路。」司机提醒道。 「那就再送一段。」叶听风说道。 送都送了，刻意绕了路，也就不差这一小段了。 司机应下来，穿过红绿灯，在下一个路口拐弯。 拐过来的这一条路要窄一些，街道两边的行人并不多，后面是低矮的旧区民区，只亮着零星的灯光。 安轻语低头看了会儿手机。 「你约了人吗？」叶听风后知后觉。 早知道是这样，她就不直接跟过来了。 圈里人都很避讳去接触不熟悉的同行的圈外亲友。 安轻语「嗯」了一声，也没有表现出太介意的样子，反倒还略带歉意地道了谢。 「谢谢叶老师了，不然我可能要迟到了。」 安轻语推门下了车，站在路边跟叶听风道别：「今天真是太麻烦你了，如果以后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请尽管开口……」 第159页 「安小姐？」 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叶听风微微瞪大了眼，一句「不用谢」卡在喉咙里，不由失神了片刻。 安轻语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应，闻言只是眼睛一亮，高兴地扭过头去，冲着来人招了招手。 「浮舟姐！我在这里！」 季浮舟放下手机，朝安轻语这里走过来。 「我还以为我看错了……不是说会迟一点吗？」 「因为遇到了好心人，顺路送了我一程。」 安轻语笑了笑，扭过头去看叶听风的时候卡了壳。 她不确定能不能跟季浮舟说叶听风的名字。 有些明星是很不喜欢跟普通人接触的。 叶听风没露出不耐烦的神情，也没有立刻让司机调头离开，反倒沉默地僵坐在了原处。 季浮舟毫无防备地走上前。 叶听风就在这个时候下了车。 季浮舟险些撞上去，在最后关头及时剎住了车，反往后退了两步。 一抬头，四目相对。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季浮舟：「……」终于想起来忘了什么重要的事了。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一定立刻、马上、毫不犹豫地直接拒绝安轻语的邀请。 哪怕她说自己正被劫匪用刀抵着脖子都不行。 可惜这不是玄幻文。 世界上也没有后悔药。 「你……」 「……好久不见。」 季浮舟下意识又往后退了小半步，半晌才尴尬地笑了笑，应道：「好久不见……真巧。」 叶听风脸色黯了黯，也应道：「是啊，真巧。」 虽说接近安轻语是她存了心。 但在这样的时刻遇到，也仍旧是她意料之外的事。 本来应该算是喜事，可季浮舟好像并不是很愿意看到她。 她是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季浮舟。 可她也并不希望因此让季浮舟觉得讨厌。 于是叶听风不由也退却了。 「我们正好在录同一场节目，录完顺路，就带了她一程。」叶听风解释道。 说着她还是忍不住问：「你们之前认识吗？」 「……只是之前帮了一点小忙。」季浮舟答道，「最近家里有点事，正好在这附近。」 安轻语在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现场微妙的气氛。 她不着痕迹地后退，站在不易被注意到的角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尴尬地打着招唿的两人。 很快她就意识到，就算她站在两个人的正中间，那两人的视线或许也未必会分给她分毫。 叶听风和季浮舟在沉默中对视了片刻。 最后还是叶听风先后退了一步，退回到车边，伸手按住了车门。 「那你们好好玩。」叶听风说道，「玩得开心，我就不打扰了。」 「啊……哦，好。」季浮舟僵硬地沖她摆了摆手，「路上小心。」 没有挽留的意思。 但以她们目前微妙的关系，不立刻转头就走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倒也未必是余情未了转成了恨意，季浮舟这样果决的人，一旦决定放手，那就会彻底地消失得干干净净，连一点念想都不会留下来。 就像当年她跟程观月分手的时候一样。 或许成年了就变得圆滑了一些。 但季浮舟没有真正避她如蛇蝎、准备将她当做彻底的陌生人，叶听风已经很欣慰了。 叶听风本来也没有打算在这个时间段里去打扰她。 过度的不依不饶，只会让人觉得困扰。 她并不希望季浮舟因此对她生出厌烦的情绪，至少还能记得曾经喜欢的心情。 也至少要等到她们双方都冷静下来。 剩下的……来日方长。 叶听风主动撤出去，安轻语硬着头皮打破沉寂，她伸手拉住季浮舟的胳膊，给她指了个方向。 「那浮舟姐我们先过去吧，我之前已经跟老闆定好了位子，对了，你的朋友没有一起来吗？」 「她在路上。」季浮舟回过神来，跟着安轻语往前走，「有点事耽搁了，我给她发了定位，她一会儿直接打车过来……」 叶听风坐回到车上。 司机小心翼翼地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二小姐，我们回去吗？」 叶听风怔了片刻，点了点头。 司机慢慢启动了车，车缓缓往前挪动着，恰与外面的两人背道而驰。 直到彻底与她们擦肩而过，叶听风才敢回头。 司机像是知道叶听风的心思，刻意放缓了车速，很快就悠悠的在红绿灯路口停了下来。 但另一边的季浮舟跟着安轻语拐进了某个小路，很快连背影也不见了。 「二小姐，那是你的朋友吗？」司机小声问道。 叶听风发着呆，轻轻「嗯」了一声。 「吵架了？」 「没有。」叶听风顿了顿，「不算是吵架。」 只是被拒绝了而已。 「有点矛盾很正常，就算是夫妻之间也难免会有点小摩擦，如果很在意的话，有时候主动退让一步也是应该的……」 司机跟叶听风讲着人生的道理。 他在叶家工作了好几年，跟叶听风也说得上话。 除了一个程观月会来串门，叶听风总是独来独往，叶父叶母都时常心忧，难得看到一个疑似朋友的人，司机也忍不住开始帮她出谋划策。 第160页 叶听风「嗯」了一声，，却明显是心不在焉。 她扭头看向车窗外的某处。 居民区的巷子里没有路灯，一眼看过去昏沉一片，可她却好像看到了亮光闪过。 是她的错觉吗？ 叶听风微微皱起眉头。 -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私房菜馆里。 季浮舟和安轻语坐在包厢里，等着汪冰绡过来。 服务员进门为她们续上茶水，送来一份菜单。 安轻语将菜单推到季浮舟面前。 季浮舟随手接过来，机械性地翻了两页，目光又落到虚空处，压根没朝菜单上看。 走神得很明显。 安轻语伸手在季浮舟面前挥了两下：「浮舟姐？」 季浮舟没有回神。 安轻语眼珠子转了转，换了个人叫：「叶听风。」 季浮舟手一抖，差点把桌上的茶水推翻了。 她慌张地四下张望着，没看到人，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门口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有人推门进来。 季浮舟手上控制不住地一用力。 「咔嚓。」 杯子裂了，水哗啦啦地倾泻出来，漏了一地。 安轻语：「……」 刚刚进门的汪冰绡：「……」 两人脸上的惊恐如出一辙，都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脖子，朝远离季浮舟的方向避了避。 跟在后面的服务员也跟着愣在了原地，多少有点被另外两人夸张的反应影响到，也略带惶恐地往后退了两步。 「这位客人，有话好好说，先冷静一点……」服务员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季浮舟：「……」 「不好意思……手滑，我会赔偿的。」季浮舟尴尬地笑了笑，拿过桌上的纸巾开始擦水。 其他两人也反应过来，连忙凑过来帮忙。 安轻语忍不住用微妙的眼神打量着季浮舟。 等到服务员离开，她终于忍不住凑过去小声问出来。 「浮舟姐，你跟叶老师有仇吗？」 第71章 71 季浮舟沉默了片刻。 「……也算不上。」 事实甚至是恰恰相反。 只是这话当然不能当着安轻语的面说出来。 汪冰绡倒是有些诧异：「你又碰到叶听风了？」 季浮舟「嗯」了一声：「偶遇。」 听起来像是一句辩解, 但显得非常苍白无力。 「你们这都偶遇过多少回了。」汪冰绡忍不住吐槽，「这孽缘可真够深厚的。」 叶听风看着不像是那种会纠缠不休的人，堂堂一个有名有姓的大明星, 也不至于做出跟踪狂那种低级的事来。 季浮舟当然更不是。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她们却还能频频偶遇，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声「天意」了。 季浮舟讪讪地笑了笑, 将菜单推给了汪冰绡。 汪冰绡意识到有外人在，不方便多言, 便闭上嘴专心低头看菜单。 那些话听在安轻语的耳朵里, 就变成了其他的意思。 季浮舟语焉不详，反倒叫人忍不住多想, 汪冰绡的话似乎也能成为佐证。 「跟叶老师那样的人待在一起, 压力会很大吧。」 安轻语一脸「我懂的」, 深有同感地安慰着季浮舟。 「相处不来也不是你的错啦, 虽然听说她人也不坏,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 就是会让人觉得很有距离感呢，要不是录节目的时候正好遇到, 我连话都不敢跟她说……」 然而不知为何, 她越安慰，季浮舟脸上的笑容就越勉强。 难道是讨厌到连叶听风的名字都不愿意听到了吗？ 安轻语在内心默默疑惑着, 却还是体贴地闭上了嘴巴，不再多提。 季浮舟明显松了一口气。 - 吃完晚饭，季浮舟和汪冰绡先送安轻语回家。 安轻语上楼的时候还一步三回头, 热情地跟季浮舟约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出去玩，并且承诺如果以后开演唱会，一定会给她留最好的位置的票。 「所以你一定不要删了我。」安轻语反覆地1强调。 季浮舟有些无奈, 然而作为粉丝的那些话是她自己说出来的，只得点了点头。 安轻语这才满意了，朝两人摆摆手：「你们回去的路上也小心点，到家告诉我一声。」 季浮舟和汪冰绡看着她上了电梯，才转身离开。 出了小区的大门，两人在路边拦车，汪冰绡终于压制不住好奇。 「她是不是喜欢你？」汪冰绡问道。 「啊？」季浮舟被吓了一跳，「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不是说你们之前只是偶遇、你只是帮了一点小忙吗，就算是救命之恩，送点钞票或者高档礼物都比演唱会门票这种空头支票更有诚心吧。」 然而安轻语约她吃饭，也只是私房饭馆。 虽然确实算是很有特色的地方，但单就价值来说，实际上是算不了什么的。 比起花销来说，更是花了心思的。 约演唱会也是，不像是为了赠送感谢礼物，反倒更像是为了约下一次见面。 更何况从吃饭到回家的路上，安轻语也一直都表现得很明显。 她很希望和季浮舟交朋友，期待着下一次见面。 感谢的话却没有说多少。 第161页 也怪不得汪冰绡会多想。 抛开前情和身份来说，那些暧昧对象来回撩拨也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其实她长得还挺可爱的。」汪冰绡摸摸下巴，望着天思索了片刻，「实际性格怎么样没接触过也说不准，看起来倒像是个好脾气的，除了是个明星，可能跟叶听风接触以外，暂时也没看出其他什么缺点，你要是对她有意思，我觉得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季浮舟拦下路边的计程车，按着汪冰绡的肩，将她强行塞进后座。 「你想的太多了。」季浮舟说道，「我们才见了两三次面，哪有这么快就喜欢上的？而且我又不是非要谈恋爱，现在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人总是会想要陪伴的嘛。」汪冰绡小声嘀咕了一句。 前面司机扭过头来问她们：「你们要去哪儿？」 季浮舟报上了地址，汪冰绡也就闭上了嘴巴。 毕竟涉及到明星的话题，她也不会在别人面前乱说。 司机点开导航，有些意外：「这么晚了还去景区玩？现在应该已经关门了，再晚回市区的车也不一定能打到了。」 季浮舟答道：「我们住在那附近。」 司机不由惊嘆一声：「住景区的酒店吗？还真有钱。」 季浮舟敷衍地笑笑，没接这话茬。 司机倒也没太在意，他就是话痨，但凡有客人上车，他都忍不住要天南地北地扯上一通，自己说到尽兴，至于客人接不接话倒也无关紧要。 不过汪冰绡常年跟客户打交道，也是善于交流的人。 没一会儿，这两人便聊得热火朝天。 从最近的八卦新闻聊到a市本地的名胜和特产，汪冰绡还顺道掏出手机记了下来，准备抽空去看看他说的特产。 季浮舟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汪冰绡说的话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一些印记。 但她想到的不是安轻语，而是叶听风。 不久之前那个意料之外的相遇还歷歷在目，那时她只觉得尴尬，顾不得去在意其他的东西，连对方的眼睛都不敢直视。 她害怕自己一旦对上对方的视线，就会再一次动摇。 既然做出决定了、拒绝了，那就要彻底一点，绝不留下任何反悔的余地。 季浮舟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偏偏是在分开以后，她却又不断地回想起来。 脸上初时的意外与惊喜，而后收敛起的笑意、往后退开的小半步，冷静而带着疏离的问候与道别…… 每一个小细节都被强行拉扯出来，一点一点缓慢地回放着。 越想要将那些影子驱逐出去，就越无端地在意起来。 沉闷的剎车声响起来。 季浮舟惊醒过来。 前面便是红绿灯路口，黄灯开始闪烁，有行人勐地冲过马路，司机不得不立刻踩下剎车。 坐在后排的两人都因为这一阵急剎往前沖了一下。 「哎哟疼。」汪冰绡捂着额头微微弯下腰。 「撞到哪儿了？」季浮舟愣了一下，连忙去拉她的手，「都出血了，没事吧？」 「没没没、没事。」汪冰绡连忙摆手，「就擦了点皮，没事。」 她是靠在前面椅背上抓着手机的时候撞上去的。 新换的手机壳有些分量，虽然配件看着很可爱，但边缘却是有些稜角的。 偏偏这么巧擦过去，额头上就是一道血痕。 好在看着就是有些红，血痕渗出了一两滴，也没再往下落。 季浮舟从包里翻出纸巾递过去，让她先擦擦要掉不掉的血珠。 「你要是不着急的话先把手机放包里吧，一会儿回去消下毒……」 汪冰绡眼泪汪汪地点头。 季浮舟无奈地嘆气。 原先那些胡思乱想的东西倒是被压了下去。 - 汪冰绡的伤口没什么大碍，回去之后就已经不痛不痒，过不了几天连印子都会消失干净。 她们在外面转了一天，本来就已经很疲惫了。 回去之后洗漱完，她们就道了晚安，各自回房间休息。 季浮舟也觉得累，躺到床上之后才想起来没有给安轻语回消息。 她强撑起精神，伸手够到床边的手机。 安轻语还没睡，接到季浮舟的消息几乎是秒回。 看着对方接连发来的几条消息，即便季浮舟并不觉得她对自己有什么暧昧的心思，也觉得有些微妙。 对方像是特意等着她的消息发过来似的。 这种郑重其事的期待，让从来都习惯于放低存在感的季浮舟感受到了一些压力。 季浮舟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委婉地提出了疑问。 [浮舟：我帮你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换个人也会那么做，其实你不用特别放在心上。] [浮舟：我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浮舟：你的谢意我已经受到了，不用那么勉强自己] 对面的状态栏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季浮舟也就干巴巴地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对面才有消息发过来。 [轻语：不是勉强啊] [轻语：啊，抱歉，我是不是让你感觉到困扰了？] [轻语：我并不是想给你添麻烦的] [轻语：本来只是想谢谢你的，但是后来发现你好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第162页 [轻语：我还以为那只是我的一个梦，也许永远都不可能真的再见到] …… [浮舟：……] [浮舟：以前？] [轻语：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事啦] - 这个「几」应该是一或者二。 那时候她们都还在上中学。 安轻语跟季浮舟也从来说不上是「认识」，最多就是「路上偶遇过然后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的关系。 两个人并不住在同一个区，日常生活之中也没有任何可以产生交集的地方，仅有过的接触也确实只是偶遇。 周末的时候，安轻语在街上闲逛，看到街角有小混混勒索初中生。 戴着眼镜的瘦弱小男孩抱着书包贴着墙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这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那个时候安轻语家住的地方位置有些偏，附近是市里风评最差的中学之一，中途辍学混社会的比比皆是。 像这样堵低年级的学生勒索钱财的也不在少数，女孩子还有被调戏的风险。 在一堆烂人坑里，敢出头的人屈指可数，更多人是有心无力。 比如安轻语。 安轻语是很厌恶那些小混混的，然而她生得瘦弱，从小有些体弱多病，根本不是那些整天在外面晃荡的小混混的对手。 她父母也时常警告她不要去轻易招惹那些人，免得受不必要的伤害。 他们一家人早早就计划着攒钱，看着安轻语学校附近的房源，准备遇到合适的就换房子就直接搬过去。 至于那些小混混，她的父母则说：「以后社会会教他们学做人的。」 听起来像是自我安慰。 就像是什么「做坏事是要遭天谴的」之类的话。 可实际上越没良心越不要脸的人反而生活得更好。 安轻语在中二时代还为此愤懑不平过，一度对人生都产生了质疑。 她也只能时常在心里诅咒那些人早点遭报应。 虽然她知道那更多的只是自我安慰而已。 她没想到「社会」那么快就降临了。 就在安轻语准备打电话报警的时候，那群小混混又盯上了新来的路人。 大约也是高中，头髮长一些，看着是女生，穿着别的学校的校服，单肩挎着包慢慢悠悠地从街道边走过去。 脚步散漫得像是在散步，完全没在意小混混们不怀好意的视线。 安轻语心里一紧，就见小混混们已经围了上去。 女生停住脚步，侧过头看了眼那个瑟瑟发抖的小男生。 小混混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拎着他的后衣领，一手扯过书包，一边朝她面前走，将四周的路都堵得严严实实。 安轻语连忙跑向电话亭。 但等她好不容易跑过去，刚抓起话筒，还没来得及拨号，就听见小混混们的哀嚎声。 她惊讶地扭过头，就见平日里嚣张到不可一世的小混混们倒了一地。 那个路过的女生随手将被抢走的书包丢会给那个初中生，然后转身就走。 脚步还是一样的散漫，盯着前面的目光都像是在放空。 被小混混堵的事对她似乎没有一点影响，就好像是随手捡起地上的垃圾丢进垃圾桶里那么简单的事。 小混混们却被吓得不轻，有两个摔掉了好几颗门牙，还有脱臼的和摔裂了尾骨的。 他们那些不负责任的家长这时候倒纷纷跳出来，叫嚣着要找到兇手给他们赔偿医疗费。 然而那群小混混自己都前科累累，为了面子甚至还不敢说对方是个未成年的女生。 而且他们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那个人。 最后这件事不了了之，有因为产生心理阴影而不敢再勒索别人的，也有曾经瞒着父母的东窗事发的，剩下那小猫三两只也不成气候。 周边的街道都因此而安稳了一段时间。 那个偶然路过的女生一度都是安轻语的偶像。 可惜自那之后她的偶像就再也没有在那个街道上出现过。 偶然间再回忆起来的时候，她也只记得那个女生孤零零地站在路口，神情淡漠地看着面前的车流。 前面绿灯亮了，她穿过马路，与来往的车流融为一体。 眨眼之间就不见了。 时间久了，安轻语甚至开始渐渐开始怀疑，那是不是自己臆想出来的幻象。 后来她跟着父母搬了个家，也就慢慢将那段记忆埋藏到了深处。 - [轻语：后来碰到浮舟姐，总觉得好像有点眼熟] [轻语：这么多年看起来也没什么变化啊] [轻语：不过之后还是我哥跟我提起你的事，我才确定了是你] 换句话说，就是…… [轻语：浮舟姐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偶像！] 作者有话要说：　　舟：……？ - 抱歉啦前段时间在忙着房子的事，一直在外面跑，更新时间不太稳定，昨天终于把上个地方所有的东西都结清了，暂时稳定下来了，今天开始就恢復日更啦，没有意外就是定时晚九点，么么哒 第72章 72 季浮舟一时无言, 对着手机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对十几年前的安轻语毫无印象。 即便是安轻语，十几年前只看过那一眼，有再多的热情也早就被时光磨灭了。 第163页 十几年后再相遇, 无非便是得见故人的意外和惊喜。 换做是其他人，小时候喜欢过的英雄人物出现在自己面前，哪怕已经长大成人、分清现实与虚幻, 也还是会忍不住高兴吧。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说起来应该是「崇拜」，而绝不是喜欢。 季浮舟的心情有些微妙。 一方面确定了安轻语莫名其妙的执着与热情源于何处, 让她松了一口气。 另一方面……也不知道该说是意外还是惊喜, 亦或是唏嘘。 高中时代的季浮舟并没有多少朋友，倒不是因为性格太差劲, 只是她不怎么喜欢与人接触。 她几乎从不会主动去搭讪别人, 偶尔有人主动凑上来拉关系, 她也能视而不见, 目不斜视地越过对方。 除了一个执着过头的程观月, 也只有班上的同学, 被迫朝夕相处着，渐渐了解了彼此的本性, 意外的关系都还算不错。 季浮舟对自己高中时代的记忆大致也就剩下这么多人。 在遇到程观月之前, 她人生的主色调是灰的。 或许也要怪她总沉溺于那样灰暗的情绪之中，从不愿抬头往周围看看。 于是那些投诸到她身上的目光, 但凡没有那么长久的，都被她有意无意地忽略了。 曾经她以为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人。 然而时隔多年，她才渐渐发现, 注视过、关注过，甚至是喜爱过她的人并不少。 要是早点知道就好了。 季浮舟忍不住这样想着。 但也仅仅只是想想而已，那些关于「如果」的想法一闪即逝, 再怎么阴郁的过去也已是她的一部分。 - 安轻语一通真情剖白之后，季浮舟也渐渐放下戒备——她总是很难拒绝别人真诚的好意。 而且安轻语也并不是对她报以什么暧昧的心思。 言谈之间也全是感激与崇拜。 多个朋友也没什么不好。 季浮舟这么想着，态度便软化了一些。 安轻语轻易地意识到了这一点，趁势提出了请求。 [轻语：我能不能拜浮舟姐为师] [浮舟：？] [浮舟：为什么？] [浮舟：我没有什么能教你的东西。] 非要说起来，安轻语可比她更像一个成功人士，想在娱乐圈里有名有姓，哪怕只是小透明，也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换句话说，在安轻语这么咸鱼的状态下，她还能拥有几分名气，也侧面说明她的天赋确实惊人。 不幸的是，季浮舟对音乐并不在行，连建议都给不出像样的。 至于其他的…… 季浮舟也想过，但想不通还有什么是安轻语现在所需要的。 [轻语：想跟浮舟姐学打架] [轻语：不是出去跟人打架，是想学怎么样打架看起来比较帅] [轻语：之后有个mv，还有个武打片要去客串，经纪人让我要好好表现] [轻语：我已经答应他了] [轻语：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浮舟姐最帅了] [轻语：所以……能不能拜託浮舟姐教教我？] 季浮舟：「……」原来是这样。 她当年打架又不是为了耍帅，要是以「帅」为目标，她还真没有什么头绪。 而且她也不好直接跟安轻语说她已经「从良」很多年了。 她也没有教人的经验，说不准最后还会弄巧成拙。 季浮舟沉思了片刻，想到了办法。 [浮舟：不好意思，我不太擅长教人] [浮舟：不过我知道有个武馆，可以教你练一些比较好看的动作] [浮舟：我可以让他们给你打折] - 隔天。 季浮舟早起去找了前面武馆的师兄，说了安轻语的事。 「明星？」师兄有些迟疑，「明星过来会很麻烦的吧，万一一堆粉丝追在屁股后面……」 「她暂时还没有那么有名气。」季浮舟说道，「就算有粉丝跟着……之前你们不是还在愁招生的事么，如果她以后火了，还能顺带帮忙宣传一下。」 免费的活体gg。 「而且她是我朋友，也是诚心想请我帮忙，但是我……」季浮舟说着嘆了口气，「你知道的——下手没个轻重，万一把人打伤了就不好了。」 这个理由说服了师兄。 师兄伸手按了按抽搐的眉角，不自觉地回忆起季浮舟小时候——这人没分寸是从小就能看出来的，可能是叛逆期太过持久，山上跟她同辈的师兄弟就没一个没被她揍到过躺尸的。 就算是面对刚入门的小师妹，季浮舟也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 直接导致小师妹至今不敢拿正眼瞧这位师姐——有心理阴影。 虽说她已经很久不主动跟人比试了，但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肯定是承受不住她的「指点」的。 而且这还是季浮舟的朋友。 「既然是你的朋友……」师兄嘆了口气，点点头妥协了，「那她什么时候来？」 「她说这两个月基本上都有空。」季浮舟答道，「回头我再跟她约个具体的时间，剩下的你们自己定吧。」 「那你呢？」师兄问道。 「我什么？」季浮舟反问道。 「你不准备回来吗？」 「回哪儿？这儿吗？」季浮舟笑了笑，「我以后会记得经常回来看看你们的。」 第164页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师兄皱了皱眉，「你去看过师父了吗？」 季浮舟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他——」 「知道。」 「那你……」 「他什么都没跟我说，我还是当做不知道比较好吧。」 季浮舟顿了顿，她听到外面好像有人在叫她。 她朝外看了一眼，并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再纠缠下去。 「他葬礼的时候，我会回来的。」她最终这么说道。 「浮舟！」师兄皱着眉叫了一声。 「有人找我，我先走了。」季浮舟只朝他摆了摆手，转身便离开了。 师兄看到她冷然的侧脸，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那一个瞬间，他依稀看到了季浮舟年少时的影子。 这些年来，季浮舟变得越来越温和，脾气好到与十年前判若两人。 于是其他人也渐渐忘了她曾经乖僻漠然的模样。 险些也忘了她曾经承受过的伤害。 不在意不代表没发生过，也不代表着「原谅」。 师兄低嘆了一声，把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 季浮舟刚出门，就见汪冰绡在外面找她。 「刚刚有点事去前面了。」季浮舟解释了一句，看了眼时间，「现在还早，你不用再睡一会儿吗？」 「不用。」汪冰绡看起来精神奕奕，「难得出来玩，可不能浪费时间。」 她们今天也排满了行程，除了一个各大旅游攻略上都列为必去选项的公园以外，剩下的都是汪冰绡感兴趣的地方。 其中还有昨晚计程车司机的建议，也被汪冰绡临时塞了进去。 她们简单收拾了一下，直接去山下的一家早茶店吃早饭。 排队的时候，季浮舟一直在看手机。 汪冰绡注意到她心不在焉，不由问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季浮舟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的错觉吧。」 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她摸了摸自己跳动的眼皮，又觉得说不定只是自己想得太多。 也许是前一晚跟安轻语聊天聊了太久，没有睡好。 季浮舟收起手机，没有再多想。 窗口处正好叫到了她们的号。 被她随手塞进口袋里的手机屏幕闪烁了一下，跳出一条新简讯，但季浮舟没有看到。 - 叶家。 程观月又恰好趁着叶家大哥在家的时候上了门。 叶大哥正对着镜子整理着领带，准备去程家接女朋友吃饭。 他一扭头，就见程观月微微皱着眉，似乎有些烦躁的模样。 她这个样子可不多见。 叶大哥便多问了一句：「遇到什么事了吗？」 程观月敛起神情，微微笑了笑，摇摇头：「没什么。」 她不肯多说，那就是不适合对别人讲。 程观月一向是「懂事」的代名词，叶大哥便没多问，只是朝楼上看了一眼。 「听风在楼上，这时候应该还醒着。」 程观月来叶家，除了逢年过节的问候，也都只是为了找叶听风了。 「好。」程观月点点头，在上楼前笑着祝福了一句，「叶哥约会玩得开心。」 「只是顺路一起吃个饭而已。」 叶大哥这么说着，但笑得也确实是很开心的模样。 他将自己收拾好，看看时间才终于是勉强满意了。 跟程观月打过招唿之后，他便转身出门赴约。 程观月正站在楼道拐角，一直看到叶大哥走出大门，眸色微微沉下去一些。 沉郁的神色一闪即逝，快到抓不住。 楼上房间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叶听风拉开了房门。 「再看他也不可能立刻抛下你姐姐不管不问的。」叶听风姑且算是提醒她，「昨晚回来之后一直很担心，说你姐姐受伤了，要不是公司那边出了问题紧急加班，他昨晚就去你家过夜了。」 程观月没接话，这事儿她一清二楚。 毕竟正是因为这件事，她才在昨晚节目录制刚结束就被立刻叫回了家的。 实际上只是蹭破一点皮。 说是路上遇到抢劫的，心理上倒是被吓得不轻，回去之后就一副很害怕的模样。 程妈妈见状自然只顾着心疼。 程爸爸倒是看出点意思，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劝程观月别为难妈妈。 程观月那么懂事，当然什么委屈都不会说。 她睁着眼睛陪着妈妈在姐姐房间外面守了一夜。 早上趁着程妈妈睡着，她才藉口公司有事过来找叶听风。 进了房间，反手关上门，程观月才对叶听风说道：「你真的不想帮我吗？」 叶听风答：「离婚礼还有段时间。」 言下之意，她并不着急。 只有程观月自己沉不住气。 她们又不是什么真正的至交好友，虽然能够彼此理解，但叶听风又格外厌恶程观月那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就好像她是为了叶听风才想要去针对她姐姐和叶大哥似的。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明明是出于她自己的利益需求，却好像仿佛在给别人施恩一般。 抛开「盟友」的身份不提，在叶听风眼里，程观月和她姐姐本质上没什么两样。 第165页 只不过程观月相对来说有底线一些，所以她还能容忍。 程观月问她：「你就不怕时间拖久了，你大哥会受伤更深吗？」 叶听风不为所动：「已经够久的了。」也不差这一两个月。 程观月眯了眯眼，她也没指望自己那套能在叶听风这里行得通。 几句话不合，索性便放弃挣扎，转而说起了别的事。 「听说你昨晚送那个安轻语回家了？」 「顺路。」叶听风没被她绕进去，「相比于你做的善事，不值一提。」 这是实话。 叶听风不爱主动结交人，不说话也没什么人觉得她傲慢，程观月就恰恰相反，谁坐在她身边都如沐春风。 别说顺路搭载一程，平时随手送出去的化妆品、礼物，甚至是在资源上牵线搭桥也是常有的事。 相较而言，叶听风偶尔心血来潮送同路的同行一程，压根就是小巫见大巫。 程观月理应是最没有底气在这点上指责她的人。 至于缘由，叶听风不肯说，程观月也知道她问不出来。 「你最好希望那个人真的是表里如一的单纯。」程观月轻讽了一句。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程观月也并不觉得这种小事会闹出什么么蛾子来。 本该是如此的。 - 下午，经纪公司。 余姐踩着高跟鞋一路带风，匆匆走向走廊尽头的会议室。 叶听风和程观月都在场。 她们是被余姐紧急叫回来的。 两人对于工作一向配合，又是余姐一手带出来的，感情不浅，加上两位大小姐的背景，余姐对她们一向是客气居多。 唯有这一次当着两人的面，她见了火气。 但这火气，并不是直接针对叶听风和程观月两个人的。 「啪」的一声，她用力将怀里的文件夹拍在桌上。 「热搜看到了没？」余姐压抑着火气，沉声问道。 叶听风和程观月都点了头。 来之前她们已经了解过情况了，但余姐怕她们了解得还不够透彻，从包里掏出平板，点开今天的各大头条放到两人面前。 最先进入视野的，自然是下面的照片。 背景昏暗，像是在某个路灯不够明亮的路边。 但是照片上的人却拍得一清二楚——至少可以轻易分辨出是什么人。 正是叶听风和安轻语。 第73章 73 能让余姐冒出这么大的火气, 照片自然也不是普通的合照。 拍照的人明显别有用心，刻意调整了拍摄的角度，乍一眼看过去两人仿佛像是贴在一起一般亲密无间。 虽说女孩子之间拉拉手, 甚至是拥抱亲脸颊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 但那也要分对象。 关系好且性格外向的人这样玩闹自然无可厚非。 可叶听风是出了名的性格冷淡，主动跟人搭讪不说屈指可数，而是可以说基本上从来没有过。 结果转头就被人拍到了这样的照片。 这种事本来就可大可小, 往小了说，艺人的私生活交友等等方面都不应被过度干涉。 更何况叶听风是歌手而不是爱豆, 也没做出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来, 只不过是跟同性走得近了一些。 但架不住会有人刻意拿此做文章。 炒cp和崩人设还是相对轻微的指控。 话题下面甚至有人直接盖章叶听风是同性恋、潜规则同节目的女歌手。 这要不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推波助澜，余姐都敢直接把自己名字倒过来写。 余姐深唿吸了一口气, 勉强平復下心情, 开始切入正题。 「以防万一, 我先问清楚——上面说的那些事都不是真的吧？」 余姐看向叶听风。 叶听风低头翻了翻平板上的话题评论。 热搜话题之中根本就是一场多方位的大混战。 有嗑cp的, 有说炒作的, 有指责对方心机的。 同性恋、潜规则之类的就夹杂在其中, 不算主流的声音，但确实有人在这么说着。 除了部分风月cp粉正在心疼程观月顺便脑补几万字的ntr火葬场文学以外, 这件事暂时没有涉及到其他任何人。 无论是圈里还是圈外。 叶听风松了一口气。 「就算有, 也不会是安轻语。」她安慰了余姐一句。 「……」余姐一哽。 合着你还真想着「有」呗。 这算哪门子安慰…… 余姐沉默了片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至少眼前没这事儿就行。 这样她处理起来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余姐拉开对面的位置坐下来, 开始审问叶听风。 「你和那个安轻语，具体是什么情况，先给我说清楚。」 叶听风往旁边瞟了一眼。 程观月早就开启了看戏模式, 毕竟这事儿是叶听风闹出来的，而且深究起来也并不难处理，所以她看热闹不嫌事大。 觉察到叶听风的视线, 她还特意弯起眉眼，沖对方露出了一个异常温柔的笑容。 叶听风只感觉到了浓浓的嘲讽。 余姐皱了皱眉，注意到她们的小动作：「这事儿跟观月也有关系？」 程观月摇了摇头，略带歉意地说道：「昨晚我家里有事，节目刚录完就先回去了，之后的事我就不清楚了。」 第166页 言下之意，这件事余姐只需要问叶听就行了，她一概不知。 余姐将视线移回到叶听风身上。 叶听风沉默了片刻，将前情一概省略，最终说道：「其实我就是想跟她交个朋友。」 余姐：「……」 我信你个鬼。 余姐的表情是这么说的。 「你为什么想跟她交朋友？」余姐循循善诱地问她，「她身上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是不是她跟你说了什么？」 看到那些热搜，正常人都会很容易想到蹭热度之类的话题。 两人昨晚去录制节目的时候，余姐正好有事没能陪着她们去。 不过在她们去之前，余姐就已经提前调查了其他嘉宾的资料。 安轻语看起来是个异常低调的人，出道这么多年从来没作过妖，这么多年不温不火也没想着使什么手段，乍一眼是个很安分的人。 但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是圈子里的佛系人设，更不能轻易相信。 再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安轻语真的是个怕事的，也不能保证她的公司也没有过那个心思。 总而言之，余姐觉得对方很有嫌疑。 叶听风愣了愣，摇了摇头：「是我主动找她，因为有一点私事想要找她帮忙。」 至于是什么私事，她没有说。 余姐以为是跟她家里有关的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多问。 叶听风想了想，直接掏出了手机：「既然这样，我打电话问问她好了。」 之前她跟安轻语交换了联繫方式。 本来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余姐看了眼程观月，想让她劝一下叶听风。 程观月点点头，看着叶听风转身出门打电话，若有所思。 - 安轻语前一晚兴奋过头，亢奋到凌晨才睡着。 结果就是隔天一觉睡到下午，还是被经纪人的夺命连环call给叫醒的。 安轻语迷迷煳煳地摸到床头的手机接起来。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她就听到经纪人噼头盖脸地问她：「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安轻语愣了愣，被经纪人严肃的语气吓得惊醒了过来，她勐地从床上起身，拿开手机看了好几眼时间，又来回翻找着备忘录。 虽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但她确定今天没有行程。 前一天上节目之前，经纪人还安慰她不要紧张，坚持住，回去之后就给她放几天假。 这几天理应是没有什么要事待办的。 确信不是自己遗忘了什么之后，安轻语才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昨晚请朋友吃了个饭，怎么了吗？」 经纪人问道：「你朋友是圈子里的？」 安轻语摇了摇头，然后想起来对面的人看不到，又答道：「不是，是很多年以前认识的了，她就是普通人，没有出道。」 经纪人沉默了片刻，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有些失望。 「那叶听风是怎么回事？」经纪人又问道。 「叶老师？」安轻语有些意外，「她怎么了吗？你说昨晚？昨晚就是录完节目，她跟我顺路，就让我搭了个便车。」 「没说其他的事吗？」 「没有。」 「她为什么就让你搭便车？」 「啊……」安轻语茫然地眨眨眼，她哪知道叶听风是怎么想的，也只能半蒙半猜，迟疑地答道，「也许就是她人好吧。」 经纪人：「……」好个鬼。 圈子里谁不知道叶听风是出了名的冷淡，别说主动让人搭便车了，就连主动跟人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经纪人十分怀疑安轻语和叶听风之间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但是既然安轻语说不是她主动讨好对方，那她们两人之间的事暂且就要排到第二位了。 目前更重要的是那些热搜话题。 很明显都在往不利于安轻语的方向发酵着。 安轻语是没那个脑子和兴趣去给自己炒作的。 ——虽然经纪人对此非常的恨铁不成钢。 对面的叶听风就更不必说，说得难听点，以现在圈子里的地位背景来论，安轻语给她提鞋都不配。 如果没有隐情，对方脑子进水了才会主动拿安轻语来炒作。 但如果不是她们两个当事人，那么这些热搜就很耐人寻味了。 安轻语刚睡醒，还没来得及看那些热搜，只从经纪人的态度里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吗？」安轻语问道。 「你没看到今天的热搜吗？算了，没看最好，看了也不要随便下场评论，这件事公司会来处理的。」 经纪人说着又问道：「你今天要出门吗？」 安轻语退出通话，看了眼新消息，「嗯」了一声：「下午去朋友那里一趟，有点事。」 「出门记得伪装好，别再被拍到了，如果叶听风那边找你，你暂时不要再——」 经纪人话说到一半又顿住，想想又改了主意：「如果她找你，你正常交流就行，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把对方约出来，当面聊一下这个事，看看后期能不能联合起来澄清一下。」 安轻语对圈子里的弯弯绕绕都不怎么想费脑子。 公司怎么说，她就怎么做，只要不违法乱纪，她永远都是最听话的那个。 第167页 对于经纪人的话，她虽然不解，但还是一一应了下来。 经纪人却对她的粗神经感到了担忧，恨不得列下一张注意事项的清单塞进她脑子里，让她时时对照。 「不过你不要主动跟她打电话，万一有联繫一定要对她客气点，不要摆什么前辈架子，热搜的事也不要主动提，问起来就说不知道，记住了吗？」 安轻语「哦」了一声，示意自己记下了。 她本来就不会做那种冒犯人的事，因此听听也就过了。 经纪人在那边继续交代着注意事项，安轻语一心二用，一边看时间一边起身去找牙刷。 她要赶紧洗漱去赴季浮舟的约了。 虽然季浮舟发来的消息说她什么时候去都可以，但安轻语对此满怀期待，并不想浪费太多的时间。 至于热搜的事，既然公司说接手处理，她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半个小时之后，经纪人挂了电话，安轻语也简单收拾好，准备出门了。 - 接到叶听风打来的电话的时候，安轻语已经打车到了山脚下了。 季浮舟本来和汪冰绡在外面玩，不过今天运气不好，本来天气就不好，又赶上景点内部出现故障，闭园维修，她们只得提前赶了回来。 还是汪冰绡怂恿季浮舟，让她叫安轻语有空可以早点过来玩。 她已经准备好了斗地主的扑克牌。 安轻语比她们稍微早一些到，正在山底下接电话。 对面的叶听风问她：「方便见个面详谈吗？」 安轻语有些迟疑：「不好意思，我现在在外面，一时赶不回去……」 汪冰绡甚至邀请她在山上玩个通宵。 安轻语很兴奋地答应了，季浮舟自然也没有拒绝。 季浮舟将车停在她身边的时候，恰好听到她在跟对面的人约时间。 对方的时间似乎有些尴尬，跟安轻语对不上。 也就今天下午到晚上比较有空闲，所以希望能趁这个时间段跟她好好聊聊工作上的事。 这时候季浮舟还没意识到电话对面的人是谁，也不知道所谓的「工作」具体内容是什么。 她只觉得安轻语大老远地赶过来了，又立刻赶回去实在是有些吃亏。 既然对方只有这个点有时间，也不介意多跑一趟，索性一起约到这里来算了。 于是季浮舟便那么提议了：「如果方便的话，跟她约在这里谈吧，山上的空房间很多，不愿意去的话，山底下的茶馆餐厅也有很多。」 安轻语却有些为难地看了她一眼。 「我倒是方便啦，那位应该也有时间，不过……」安轻语顿了顿，更加小心谨慎地看了季浮舟一眼，「我担心你不方便。」 她把手机拿开了一些。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赫然就是「叶听风」三个字。 以刚刚那段距离来说，电话对面八成也听到了季浮舟的话。 「……」 「……」 季浮舟沉默了片刻，问道：「能撤回吗？」 安轻语干笑了两声：「我打的是电话。」 第74章 74 电话对面的叶听风沉默了片刻。 「如果不方便的话就下次吧。也不是特别着急……」 只是会麻烦一些, 她和公司都想早点把这件事解决。 但既然安轻语在季浮舟那里，她便不太想去打扰。 不是不想见季浮舟，只是不想惹她厌烦。 但季浮舟却说：「没关系。」 既然已经开了那个口，再强行把对方赶回去就显得太过刻意了。 看上去好像是她们之间有了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季浮舟嘆了口气：「让她过来吧, 不要耽误了你们的工作。」 安轻语便给叶听风发了定位。 - 山上有围栏, 一般人进不去, 也清净一些。 安轻语和叶听风约在山上见面, 季浮舟找了间用来会客的房间给她们单独谈事情。 「我就在后面第二排那个房间，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去找我，或者给我打电话。」 季浮舟给她们送上一些茶水，便转身退了出去，还贴心地给她们关上了门。 直到季浮舟转身, 叶听风才敢正大光明地盯着她看。 一直看到房门关上，季浮舟的背影消失在门后。 安轻语偷偷打量着她的神情。 原先她以为季浮舟和叶听风之间有什么恩怨，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叶老师喜欢浮舟姐吗？」 安轻语下意识地问出了口，立刻又反应过来这话有些逾越了，这本来就是别人的隐私，更何况叶听风还是明星。 她们关系远没有到那个份上。 换个脾气差点的, 能当场痛骂她一顿。 安轻语有些后悔，略有些无措：「抱歉, 我不该问这个的……」 叶听风刚刚收回视线，闻言怔了怔，却没有什么生气的迹象。 不过她平日里也不会表露出什么鲜明的情绪变化。 她定定地看了安轻语片刻, 后者越发不安地低下头去。 「是。」叶听风最终这么答道。 简短的一个字，却掷地有声。 安轻语听得清清楚楚。 叶听风毫无掩饰，态度同样明确，安轻语却不敢再问下去, 端着茶杯的手也控制不住微微有些颤抖。 第168页 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安轻语低着头勐喝水，思索着怎么把这个话题先跨过去。 「你有没有什么头绪？」叶听风问她。 安轻语还是满脑子的「大秘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叶听风是在问她热搜的事情。 叶听风愿意跑这一趟，说明她们公司也并不认为是安轻语在私下搞小动作。 事实上安轻语的经纪人比叶听风那边还要上火，生怕因此得罪了对方，直接把安轻语按死在起跑线上。 风月的两位大小姐就算不是明星，也不是普通人可以随意得罪的。 安轻语这边拿出了诚意，余姐那边虽然有些不高兴，但也不会不依不饶，最终还是说定暂且合作一次，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 两边正在追查真正的幕后黑手。 安轻语是个心大的，经纪人说交给公司处理，她便真的没有去过多关注，叶听风问起来的时候，她也一脸的茫然。 「你在圈子里得罪过什么人吗？」叶听风换了种问法。 安轻语摇了摇头，她一向是低调为主，在来新公司之前都是不争不抢，好几次傻乎乎地把到手的资源拱手相让。 旁人说起她来除了恨铁不成钢的，也只有嘲笑的了。 要说恩怨，在安轻语主观上是没有的。 不过…… 安轻语愣了愣，倒是想起了什么。 她思索片刻，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可能是沈姐。沈清清……」 叶听风微微皱了皱眉：「那是谁？」 她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总归不是什么出名的人物。 安轻语打量着她的神情，意识到叶听风好像是真的不认识，才小声解释了一下。 「是我现在这个公司的前辈，歌手出道后转成演员了，以前是我的经纪人在带，但是她认为经纪人对她不够上心，在我来公司之前大吵了一架换了经济人，然后……」 然后资源更是一落千丈。 沈清清一直对前经纪人颇有微词，认为自己出道多年不火都是因为经纪人无能。 所以她在出演了一次重要配角小有起色之后，便开始拿乔，在公司闹了好几次，最终跟前经纪人闹到不欢而散，公司也给她换了经纪人。 然而新经纪人手底下本就有正当红的大明星，压根没有余力去管她。 加上她跟前经纪人之间的纠纷，让不少人觉得她势利狭隘不可深交，都在暗中嘲讽鄙视，觉得这人能力没有多少，倒是挺会做梦。 换了经纪人之后，沈清清在公司里就日益边缘化了，与被封杀雪藏几乎没什么差别。 就在安轻语转进这家公司之后，沈清清还拉下脸来找过经纪人，透露出几分想回来的意思。 可惜经纪人早就对她死心，冷脸无视，让沈清清碰了一鼻子灰。 恰好她那时候撞见安轻语，就觉得是她抢走了自己的位置，一直以来都对她没什么好脸色。 经纪人让安轻语不用理会她，沈清清合约即将到期，公司正在考虑解约的事。 安轻语便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之前倒也相安无事，也就最近才闹了这么一出。 要说得罪了什么人而被针对，安轻语也只能想起她一个了。 这次的热搜虽说是牵扯到了叶听风，但搞清楚动机之后，就能明白叶听风只是顺带的那个。 她被当成了枪使。 目的就是给安轻语挖坑。 叶听风大致搞清楚缘由，便也没有再多追问，这就是安轻语那边的事了。 如果真是沈清清，公司是绝不会偏袒她的。 这样的人在圈子里也不是个例，拎得清的公司都知道该怎么做。 「那就等你的经纪人回復。」叶听风顿了顿，「我找你来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 来找安轻语是叶听风自己的意思。 当面详谈是为了进一步确定细节，当然不只是为了一个调查结果。 另一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叶听风所表现出来的诚意。 安轻语下意识正襟危坐：「什么事？」 叶听风说道：「关于这次的热搜话题后续处理——我想请你帮个忙。」 安轻语有些茫然：「澄清一下不就行了吗？需要我怎么帮你呢？」 「不要特地配合我和程观月两个人来发表声明。」叶听风说得更明确了一点，「不需要配合我们公司的要求给我和程观月炒cp，所有的声明，只需要针对我个人——而且不要完全撇清关系。」 安轻语有些听不明白，她迟疑着问道：「但是，你和程老师不是……」官配吗？ 叶听风打断了她：「这是我出于个人意愿的一点请求。作为感谢，如果之后你看中什么资源的话，我会尽力帮你争取。」 安轻语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抬头对上叶听风认真的神情，她就什么都不敢说了。 叶听风是认真的。 她承诺下的「谢礼」也并不是空头支票，以她的身份和地位，完全做得到。 报酬都开了出来，请求自然也不会是随口的玩笑或是心血来潮。 - 季浮舟站在院子里，低头看着手机。 她原本在房间里跟汪冰绡下五子棋，不过期间一直心不在焉，好几次开局便给汪冰绡送了分。 第169页 汪冰绡看出她神游天外，索性便收了棋盘，怂恿她直接去看看那边两人的情况。 反正看看时间，两个人也聊得够久了，实在不行也可以借送吃喝的机会去看一眼情况。 「既然在意就去看看嘛，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离得近一点又不会变成小怪兽吃了你，何必这么为难自己。」 汪冰绡这么说着，季浮舟也就被推了出来。 但她迟疑许久，还是没有去找叶听风和安轻语。 又不想让汪冰绡担心到问来问去，季浮舟也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在院子里打发了时间。 外面天色有些暗沉，零星的雨点飘落下来，很快便淅淅沥沥地变成了雨丝。 远处群山都被隐匿在雨幕之中，如同蒙着一层白雾，若隐若现，看不真切。 季浮舟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一边看雨，一边百无聊地翻着手机。 热搜的事她之前已经看到了，也猜到叶听风或许正是因为这件事才来找安轻语的。 作为照片里隐身的另一个当事人，季浮舟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这件事都轮不到她来操心，她也就强压着好奇，没有过多追问。 等到发呆神游的时候，等她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已经无意识地点进了论坛。 毫无意外，论坛里已经因为今天的热搜话题炒成了一团。 有突然上头嗑起邪教cp的，也有觉得安轻语心机白莲故意倒贴炒热度的，当然也有坚定的风月cp粉正在心疼程观月。 还有人对叶听风表示了失望，觉得她愿意跟人炒绯闻是堕落了的表现。 当然点开帖子之后，回復里都把他喷了个狗血淋头。 总的来说，大多数人都不太能接受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炒作cp，并且已经先入为主，对安轻语产生了一些恶感。 好在还没有到失控的地步。 如果能早点商量出解决办法，联合发个声明的话，应该还能挽回。 再往下翻，也没有再出现什么新的进展，只是翻来覆去地争论。 季浮舟看着倒没什么感觉，一是因为她多少知道真相，二来她就算在以前也算是个佛系咸鱼粉。 叶听风和程观月跟其他什么人组cp、甚至跟谁结婚生孩子，她可能会遗憾一段时间，但绝不会因此而失望，亦或是想要插手她们的人生。 如今看来心情倒是有几分复杂—— 在被叶听风告白过的前提之下，那些帖子里过激cp粉对「第三者」的敌视，也让她微妙地有了些许代入感。 季浮舟开始往下翻着那些更理智些的粉丝的言论。 她看得太专注，以至于没有发现屋子里的两人已经聊完出来了。 「浮舟姐！」安轻语走近了才叫了一声。 季浮舟惊醒过来，下意识扭头。 正对上叶听风的脸。 季浮舟下意识往旁边退了几步，胳膊撞到了门框之上，手上一软，手机便掉了下去，撞到木制的门槛之上，翻转了两圈，正好落到叶听风的脚下。 叶听风硬生生停住了脚步，也下意识低头朝下看。 软木的缓冲让手机免于粉碎的下场，手机的屏幕都还亮着。 论坛的界面清晰无比，叶听风凭藉着良好的视力，看清了屏幕上的文字，也控制不住地将视线停留在某一层上。 某个粉丝回復前面激进粉的言论，反问： 「如果她们以后恋爱结婚该怎么办？」 第75章 75 季浮舟俯身去捡手机, 却险些与叶听风的手撞到一起。 她下意识缩了一下手。 叶听风先一步捡起手机，直起身，递到她手里。 季浮舟接过手机，第一时间就是先去按熄屏幕, 然后低声说了句「谢谢」。 叶听风定定地看了季浮舟片刻。 虽然她很少会去关注论坛里的讨论, 但这并不代表她完全不知道会有些什么样的言论。 只不过之前她都觉得那些话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即便是作为普通人, 谁也管不了别人会在背后如何谈论自己, 更遑论人气不低的明星。 有喜欢她们的，自然也有讨厌她们的。 即便是喜欢她们的人里，也分有温和派和极端派，有出自真心喜欢祝福她们的，也会有将她们当做自己的所有物, 妄想着她们完全按照自己的期待走下去。 若是整日沉溺在他人的评价里左右摇摆，她们早就崩溃了。 叶听风是更不在意别人的言论的那一个。 说得直白一点，她骨子里有我行我素的因子，在底线之上还可稍稍体贴几分，底线之下，她也不会刻意跟人争辩, 却从来不会把对方的半个字放在心上。 所以之前她实际上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可以称之为「阻碍」的大问题。 现在她却有些不确定了。 季浮舟收起手机，没有在这些私人问题上再多提一个字。 她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才扭头看了看后面的两人。 「这场雨可能要下到晚上，你们——轻语晚上还留在这里吗？」 安轻语点了点头：「这两天我没什么事，而且经纪人让我不要乱跑。」 既然有条件, 在这儿多留一段时间反而是好事。 季浮舟随即才看向叶听风：「那叶老师呢？」 第170页 叶听风答道：「我让家里司机来接我了，大概半个小时后到山底下。」 季浮舟「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安轻语站在她们身后，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微微低下头。 明明两人都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话，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的神情。 但在两个人站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微妙的氛围还是让她觉得压力有些大，连喘气都下意识放轻了一些，生怕惊扰到了哪一个人，从而进入到更尴尬的状态里。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前任见面的社死现场吗？ 安轻语内心嘀咕着，又有些好奇——这两人算是前任吗？ 不算的话为什么会有这么微妙的气氛呢？ 可如果是的话，两个人显然都还没有放下，为什么又不能继续在一起呢？ 安轻语想不清楚，却也不敢插话。 直到汪冰绡从后面的房间里走出来，一看眼前的场景就意识到了什么，她朝安轻语招了招手。 「要不要一起来下棋？」 安轻语连连点头，看了眼季浮舟，见她没有说什么，便赶忙一路小跑，跑向汪冰绡身边。 被刻意留下的两人也没能好好聊聊。 季浮舟有些尴尬地摸了摸后颈，抬头看看雨幕。 「我去找两把伞。」季浮舟说道，「我先送你去山下吧。」 这雨一时半刻也停不了。 也算是委婉地送客了。 后面那间屋子里就有伞，季浮舟拿了两把，其中一把递给了叶听风。 「这个就不用还了。原本就是用来送给客人应急的。」 两人一人一把伞往山下走。 直接开车下山自然更快也更方便，但好像谁也没想到这一茬。 一路沉默。 走到山下的时候，司机还没有到，两人自然也只能待在路边等待片刻。 「你今天……」 「你很在意吗？」 两人差不多同时开口，又同时怔住。 「我不知道她在你这里。」叶听风说道，「因为有些比较私人的原因……需要跟她当面谈一下。」 「我没有怀疑你。」季浮舟摸了摸鼻子，「我只是想问，这个事应该不要紧吧？」 叶听风小幅度地扬了扬唇角：「不要紧，公司处理这种事很有经验，这种程度也还不算太严重。」 「那就好。」季浮舟也松了一口气。 「你很在意吗？」叶听风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 「那些流言，还有我跟观月——」 季浮舟才反应过来叶听风的意思。 她说的是类似论坛里的那些粉丝髮言。 她果然也看到了。 季浮舟愣了愣，摇了摇头：「没有。」 她无意识地偏了下视线：「毕竟是工作的一部分，不管怎么样都会有人不断提起。」 「我之前拒绝你……并不是因为这个理由。」季浮舟最后这么说道。 她完全理解叶听风的职业。 那些粉丝的言论并不是完全没有存在感，但在同意或者拒绝上都仅仅只占据着很小的一部分， 几乎可以说是无关紧要。 真正决定性的理由始终都是「还不够喜欢」。 仅此而已。 所以才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顾忌。 季浮舟其实自己心底也清楚得很，拒绝叶听风并不会让她觉得后悔。 只不过现在她还没有做好放下一切，跟叶听风当普通朋友一样相处的准备。 好在叶听风也没有露出失望或者受伤的神情。 不远处缓缓开来的车鸣了声笛。 两人下意识扭过头去，是来接叶听风的车。 季浮舟往后退了一步：「路上小心。」 她目送着叶听风上了车。 - 「那是二小姐的朋友吗？」司机隔着车窗，看了眼季浮舟离去的背影，注意到她是在往山上走，不由咋舌，「是住在这山上吗？」 叶听风坐在后座上，心不在焉地靠着椅背发呆。 等到司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她才慢慢回过神来。 「能这里住几晚，肯定也是身价不菲了。不愧是二小姐的朋友，那气度看着就跟平常人不一样。」 叶听风微微皱起眉。 这个司机是她哥哥那边的，据说聘用了没两年，恰好是叶听风在外忙于工作的期间，因此接触并不多。 之前偶尔几次遇上，只觉得这个司机挺健谈。 叶听风性子冷，偶尔才应上一声，司机久违她的大名，也从不在意。 大约是听叶大哥说过妹妹其实脾气还不错。 司机不知是天性热情，还是想要套近乎，一副自来熟的态度。 可他说出的话却不怎么讨人喜欢。 像是拍马屁拍成了习惯，对着别人一顿勐夸，本质上还是为了抬叶听风这个老闆的妹妹。 喜欢听好话的人或许会觉得舒服，叶听风却听出了别的意思。 季浮舟的家世不差，这是在重逢之后，叶听风才渐渐意识到的。 但是在大多数人眼里，季浮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公司小职员，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而季浮舟本人也很低调，从不提起家里的事，也默认了那些「普通」、「平凡」之类的评价。 如果不是恰好在这座着名风景区附近的山脚下，或许司机又觉得对方寒酸，费解于为何叶听风这个大小姐要跟那些平平无奇的普通人交朋友了。 第171页 司机当然不会当着叶听风说出口。 但即便仅仅只是想到这种可能性，叶听风也觉得不太舒服。 也不会所有人都像这位司机一样，下意识便将身家背景当做交朋友的依据，但不可否认的是，会有这样想法的人也并不在少数。 不在意才会觉得无所谓。 叶听风发现自己好像也并不是真的完全不在意。 司机看着后视镜，注意到叶听风紧皱的眉头，再神经大条也看得出她心情不好了，不由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车内终于清净了下来。 叶听风低下头去翻看着手机，原先没在意过的评论被她翻了出来。 不出意料的是，仅仅只是因为跟安轻语的热搜话题，粉丝们之间已经吵翻了天。 [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澄清声明？官方是死了吗？] [能不能请万年煳咖安女士药店碧莲不要倒贴我们风风] [暴言，风月是真的，谁敢拆官配我一定要锤爆他们的狗头] [没发现最近两个人同框互动都少了很多吗，风风就算了，月月最近也很少营业了] [不会是组合出了什么问题吧？] [之前还听小道消息传两个人因为一个狐狸精反目成仇了，本来还以为是玩梗，难道是真的？] …… 叶听风一点点翻了下去，眉头越皱越紧。 她以前能彻底无视这些评论，一部分原因在于她很少登录那些社交网站或者论坛，所谓眼不见为净，自然也就无从在意。 但季浮舟肯定都看得到。 她也看到过。 - 叶听风回到公司的时候，程观月还在。 余姐刚刚把剧本送给她，程观月也就多留了一会儿。 接下去一段时间的活动她们都是分开的，公司给程观月接了一部剧的客串，正好由她们演唱主题曲。 既是作为回馈给粉丝的「彩蛋」，也是一次试水。 单纯论起流量知名度之类的，歌手相对于时常出现在屏幕上的演员明星，是有一定的劣势的。 程观月是有野心的，早就明确表示过她绝不可能仅仅当一个歌手。 若在这一领域里能做到极致便罢。 问题是她不能。 她不可能坐以待毙一直等到瓶颈期的那天到来。 当然也不可能真的跟叶听风绑定一辈子。 听到开门的动静，程观月抬头扫过来一眼，正与叶听风对上视线。 她微微笑了笑。 「事情解决了？」 听起来是温柔的关怀，但叶听风一眼就能看出她略带嘲讽的态度。 现在程观月还是处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状态之中。 这件事解决起来并不难，对她的影响也并不算大，也就叶听风这个当事人会看着心烦。 程观月也乐得看她笑话。 叶听风没有理会这句话，她进了门就顺手将大门反手关上，抬头与程观月对视。 「我们谈谈吧，关于之前你说的那件事。」 第76章 76 「之前的事？」程观月挑了挑眉, 「你是指哪个？」 「你不是想让我帮你么。」叶听风淡淡地答道。 程观月怔了怔。 这倒是出乎她的预料。 并不是没想到叶听风会选择帮她—— 让程姐姐进门对叶听风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而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爽快地主动提起这件事。 难得遇到程观月需要低头求人帮忙的时候，叶听风怎么说也得等一段时间，看够了程观月的热闹，才会勉强同意帮忙。 还得是程观月给够了好处。 如今主动提起来, 只能说明叶听风现在就已经有什么所求了。 程观月对此保持着谨慎的观望态度：「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不会是有什么坑等着我吧。」 叶听风勾了勾唇角, 反问道：「你既然想让我帮你, 就应该拿出点诚意来吧。」 程观月面不改色地接道：「那也得看你想要什么方面的诚意。」 叶听风单刀直入：「我想提前跟你解绑。」 程观月敛去了脸上的笑意。 - 余姐刚从卫生间里出来, 就听到外面有人在低声交谈着。 有人提及了叶听风的名字，因此她脚步停顿了片刻，凝神听了听。 实际上对方提起叶听风也只是一语带过。 想来也是，这里毕竟是在公司，叶听风和程观月又是得罪不起的大小姐, 一般人都不敢在公司里说她们的闲话。 她们在聊的是公司的其他艺人。 就在叶听风和安轻语的事件之前，有个男艺人被人拍到和另一个公司的女艺人在晚上一同进出了某家酒店。 男艺人定位偏向流量偶像，正是事业上升期，公司三令五申不要谈恋爱，就算想谈也得捂得严实一点，并且一定要提前报备公司, 免得出事来不及反应。 然而他既没有报备公司，跟女艺人出门也大大咧咧, 只带了个墨镜，当天活动结束的衣服都没有换。 结果就被轻易地认了出来。 公司还是看到热搜才知道了这件事。 把男艺人叫来公司一问，才得知他们早已私下暗度陈仓, 甚至已经开始考虑结婚的事了。 女方是走黑红路线的，无论是在普通网民群体之中，还是在圈子里，风评都很差。 第172页 以往被她扒着吸血炒绯闻踩着上位的例子数不胜数。 这消息一出, 男艺人的粉丝群体直接炸锅，不少人连夜脱粉，顺带回踩。 然而男艺人却坚称过去女方是迫不得已，他们才是真爱。 公司让他发表澄清声明，暂时跟女方撇清关系，他说什么都不肯，甚至放话宁愿退圈，也绝不放弃真爱。 他的经纪人这段时间忙得焦头烂额，头髮大把大把的掉。 同公司的同事看着都忍不住心疼。 「不过也算是报应了，谁让她之前一直捧着那谁，唱歌演戏样样不行，就被惯得找不着北了。」 「之前追程观月不成，又跑去骚扰叶听风，被保安丢回去还委屈得不行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他算是个什么东西，都敢肖想那两个大小姐了，他配吗。」 「啧，要我说，他现在这对象找得挺好，什么锅配什么盖嘛。」 「我要是兰姐，早就不管他了，有这闲工夫，不如带个更听话的。」 …… 余姐走出来洗手的时候，其他两人下意识噤了声，见是余姐才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被当事人抓包就行。 而且她们其实是有点同情那位经纪人的。 同在一个圈子，难免都要接触一些很难搞的明星，因此在某种程度上她们对那位兰姐是有些感同身受的。 相比较之下，公司里有不少人都在羡慕余姐的运气。 余姐眼光好，手里带出过好几个当红明星，后来几个明星因为个人原因到期解约，余姐又看中了风月。 那时候还没什么人知道这两人的具体背景。 因此在新人时期，也有看不顺眼她们的人暗中使绊子，都被余姐给挡下来了。 之后两人背景被曝出来，就连其他经纪人都有些后怕。 要是一不小心惹恼了千金大小姐，那还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们都以为大小姐只是来体验生活，一旦有不顺心肯定就要闹起来。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两位大小姐实际上相当地听话。 当然公司也不敢随意给她们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也是原因之一。 不过两人配合经纪人的安排也是事实，都是一副完全尊重圈内规则的态度，出道几年从来没作过妖。 她们甚至比不少没什么名气的明星都还要省心。 因此不少人都开玩笑说余姐是天选之子，遇到风月简直就是提前开启了养老生活，不必天天为手下艺人作妖而胆战心惊。 「要是每个艺人都像叶老师和程老师那么省心就好了。」 听着她们羡慕的感慨，余姐却只能无奈地笑笑。 等到走出去，分手道别之后，余姐转了身，才露出了几分疲惫的神色。 要是真的一直那么省心就好了。 余姐想起最近日益疏远的两人，不由嘆了口气。 好像就是从演唱会之前的那次争吵开始，这两人之间的裂痕就越来越明显。 余姐也越来越觉得不安。 - 空荡荡的会议室。 余姐和叶听风、程观月各自坐在长桌的两边，正襟危坐，神情严肃。 「你们真的想好了？」余姐再次确认道。 「嗯。」程观月看了叶听风一眼，朝余姐安抚地笑了笑，解释道，「不过余姐你放心，我们并没有闹崩，也不是立刻就要解散组合，只是提前跟你说一声。」 解释和安抚这种事还是要交给程观月来。 她更清楚怎么说会更让人舒服，也更善于说服别人。 见她们不像是准备老死不相往来的模样，余姐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程观月继续说下去。 「我们本来也不可能一辈子都绑定得这么死的，就算以后分开各自活动，也绝不会是因为反目成仇，只不过谁也不可能一辈子都待在一起，总有自己嚮往的路要走。」 「所以不是因为什么矛盾，仅仅只是为了我们各自期待的未来和梦想。」 这话也就说出去煳弄煳弄没什么分辨能力的小孩子。 余姐并不相信，但她也清楚程观月既然这么说，那就能做到——就算有矛盾，她们绝不会把矛盾摆在明面上来的。 这点就足够了。 余姐知道自己劝不动她们，便只能在底线范围内想想办法。 「公司本来就已经准备给你们各自安排独立的活动了。」余姐想了想，说道，「回头我跟公司申请一下，争取更多一点独立活动。不过你们毕竟还是组合，肯定还是要一起定期曝光的，不然肯定会有人猜你们闹崩了。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能太着急。」 两人都点了点头，并未反驳。 她们本来也没有准备立刻就昭告天下说她们以后彻底分开老死不相往来了。 程观月看了眼叶听风。 余姐也跟着看过去：「听风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一件事。」叶听风顿了顿，「从今天开始，不要再炒我和观月的cp了。」 余姐撞上她的视线。 这不是徵询意见，而仅仅只是在通知。 唯独这个要求，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 敲定了更多的细节之后，余姐抱着文件夹起身离开。 由于讨论的话题的缘故，她们之间的气氛一直有些沉闷，等到最后一个问题聊完，余姐转身推开大门的时候，都不由地有了几分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第173页 留下的叶听风和程观月两个人都没有立刻离开。 等到大门重新关上，程观月脸上温柔的笑意才渐渐敛尽了。 目前的处理方案已经是她跟叶听风讨价还价的结果了。 实际上圈子里炒cp都是有期限的，绑得太死反而不太利于艺人的长久发展，她们两人不过就是占了是歌手组合的优势，才成了「官配」。 如果她们自己坚持要解绑，公司是不会太过强硬地阻拦的。 只不过眼下这个时候，炒cp能给她们带来的收益还没有到达巅峰，程观月原本是不太愿意放弃这个触手可得的天然捷径的。 早在演唱会之前，她们就因为这件事产生过大的分歧。 叶听风觉得要适可而止。 现在的关系绑定程度已经让叶听风觉得有些过界了，但尚且还在可以勉强忍耐的范畴内，所以那一次实际上是她选择了妥协。 还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叶听风就已经不愿意再忍耐了。 要说缘由，程观月也不可能一点也猜不出来。 「是因为季浮舟吧？」程观月冷眼看着叶听风，冷不丁地问出来。 「是。」叶听风坦然承认。 「你是想『清清白白\地去追她吗？」程观月嘲讽道，「我没记错的话，她不是已经拒绝你了吗，怎么还想贴人家的冷脸么。」 叶听风并不恼怒，淡淡地讥讽回去：「你不也早就被甩了么。」 程观月并没有嘲讽她的资格。 这点上她们俩根本半斤八两。 程观月脸色沉了沉。 回了a市之后，她就再也没主动提起过季浮舟，看起来像是受到打击，所以决定放弃了。 然而叶听风再了解她不过。 即便程观月对季浮舟毫无留念，她也看不得追过自己的人再跟叶听风在一起。 更何况她并不是真的没有任何妄念。 只不过她自己似乎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一点。 以她那么自我的性格，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坦诚地面对这个事实。 「既然说喜欢她，就不该把任何压力推给她承担。难道你希望她跟某个人在一起之后，还要被一群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骂第三者、狐狸精吗？」 距离能追到季浮舟或许还很远。 但在意识到问题之后，却不能放任不管。 和「官配」解绑只是第一步。 这本来就只是叶听风一个人的职责，干干净净地站在只有鸟语花香的平原之上，静候着对方的到来。 递出去的应是鲜花，而绝不能中伤对方的流言。 她所喜欢的人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便是走向她。 叶听风与程观月对视。 很快叶听风便意识到，程观月压根就没有想过这件事。 她只看得到眼前的利益——只要炒cp还能给她带来可观的收益，只要还能继续，她就绝不会主动放弃这种方法。 喜欢的对象是否会因此承受不该有的压力与负担，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她没有丝毫为喜欢的人让步、妥协的想法。 十年前她就是如此，十年后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叶听风微微扬起唇角，露出几分讥讽的笑意：「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程观月看得清楚。 那是轻蔑，是鄙夷。 第77章 77 [轻语：浮舟姐已经回c市了。] [轻语：下午两点的飞机。] [轻语：叶老师真的不去送她吗？] 叶听风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半晌, 最终轻嘆了一口气，回復了两句话。 [叶：不了。] [叶：还有工作，暂时走不开。] 工作只是藉口, 她本来是要去跟程观月一起录歌的, 不过或许是因为状态好, 今天的工作很快就全部完成了。 剩下的仅仅只是程观月的工作。 不过就是按照「炒cp」的要求留下来陪同程观月去剧组试戏。 不去也不要紧, 毕竟她们早就跟公司说开, 公司对她们慢慢分开行动的行为也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现阶段同行还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这是一个合理地藉口。 叶听风暂时不去想季浮舟, 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到如何收拾掉她自己这边的烂摊子上。 「叶老师——」 助理的声音由远及近, 叶听风靠在墙边，盯着手机出神, 直到对方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她才回过了神。 余光瞥见手机上又跳出了新的回覆。 安轻语没再说关于季浮舟的事，而是感慨了两句当红明星真是辛苦。 叶听风一目十行地扫过去, 暂时没有准备再回復。 她抬头看向助理, 问：「怎么了？」 助理打量着她的脸色, 先问她：「叶老师你不要紧吧？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叶听风张口就想说她没事, 在最后关头剎住车, 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 轻轻「嗯」了一声。 「那去看一眼程老师就早点回去休息吧。」助理有些为难地提议道, 「毕竟来都来了，前面还有狗仔在拍照，不去看一眼的话可能会传出什么闲话来, 对你们都不太好。」 叶听风沉默着点头，并未拒绝。 助理松了一口气，转头左右看看，确定没有狗仔跟上来, 这才转身给叶听风指路。 第174页 「叶老师跟我走吧，从这条小路走近一点，程老师已经换好衣服了，我们在场外看一看，给她送瓶水就好了。」 助理不自觉地就往下滑到之后的安排，但她还有些自觉，本能一般地刻意压着音量。 好在叶听风习惯于沉默，一路走下来听得还算清楚，偶尔才应上几声。 小路确实要近上许多，走了不到十分钟，就已经能够听到外面热闹的声响了。 录音室临靠本市的音乐学院，而电视剧的取景地也在这所学校里面。 简而言之，这是一部低成本的青春校园轻喜剧。 男女主角和重要配角几乎都是新人，男女主甚至都还是电影学院表演系的大一新生，过去根本没有过任何演戏经验。 不止面容，演技也青涩得很。 好在几人都还是在校学生，从高中刚毕业没多久，身上自带着青春洋溢的少年气，本色出演也不会让人太出戏。 不过光从配置来看，这部剧想要大火几乎是不太可能的事情。 仅有的大牌除了不怎么容易被普通观众注意到的导演以外，也就只剩下看在导演面子上来客串并演唱主题曲的程观月了。 程观月仅仅只是客串，演剧里一个出场不多的校园女神。 最后剪出来的戏份加起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有十分钟。 即便如此，她在剧组里仍然表现得很认真。 不远处导演正在跟男主演说有程观月这一场的戏该怎么演，需要呈现出什么样的效果。 程观月本来只需要充当花瓶，从镜头这边走到另一边就算完成任务了，但她还是一起站在了导演旁边，听得聚精会神。 讨厌她的人可能会觉得她是在装模作样。 叶听风却明白她是认真的。 程观月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往上的助力，演员这样的职业说起来，似乎要比普通的歌手还要光鲜亮丽一些。 虽然程观月不是表演系科班出身，但她也去蹭过课，这两天也在断断续续地私下找老师学习。 她知道自己未来会有这样的机会，便要在机会到来之前做好准备。 说不定程观月真的更适合当演员。 叶听风站在场外，看着程观月回到镜头下面，脸上还挂着笑容，但转瞬之间，气场就有了些微妙的变化，从往日的温和与平易近人变成了隐晦的倨傲。 一眼扫过来，看上去是美的、笑着的，却仿佛遥不可及、高不可攀，合该是被捧在山巅的高岭之花。 旁边的人忍不住发出惊嘆，导演脸上也不由露出了意外和惊喜的神情。 叶听风的冷脸在当中就显得格格不入。 好在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的性格，不熟悉的听旁人说她是叶听风，也不会再多嘴什么了。 很快，随着导演的一声「卡」，程观月这一场戏份就结束了。 程观月走回来，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变回温和的模样了。 旁人簇拥上来，众星捧月一般将她围在中间，夸赞她有演戏的天赋。 程观月谦虚地一一道谢。 叶听风已经失去了兴趣，见程观月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说不准一会儿便直接无缝切入下一场戏的拍摄，她就没了再继续逢场作戏的精力。 就在叶听风刚准备转身的时候，助理拉了拉她的袖子，拼命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乱动。 她注意到角落里传来了类似摄像头的反光，后面模模煳煳能看到一道人影，或许是从哪里偷偷熘进来的狗仔。 叶听风按捺住不耐烦，停下了脚步。 程观月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忽的转过头，视线越过人群，朝叶听风这里看过来。 她明显看出来了叶听风的不耐，却也只是弯弯唇角对着她笑。 带着只有叶听风可以轻易看出来的恶意挑衅。 看到叶听风局促不安的样子，程观月的心情就莫名好了起来。 她们最近的关系稍微有点恶劣。 虽说之前的关系实际上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但自从跟余姐聊了解除绑定的话题之后，程观月的心情就变得恶劣了起来，单独相处的时候也很难给叶听风摆什么好脸色。 像是在闹脾气的任性小孩子。 可惜叶听风并不是那种会无条件包容别人的人——季浮舟除外，面对本来就不算喜欢的程观月就更不可能了。 结果就是进入到一种近似冷战的状态。 或许是因为先前说过的什么话戳中了她脆弱的自尊心。 叶听风这么想着。 但她并不准备去安慰程观月。 因为那些话都是她的真心话。 - 休息的间隙，程观月坐在场外补妆。 旁边剧组的人抬头看到还站在外面的叶听风，不由感慨了两句。 「叶老师和程老师关系真好啊。」 话音刚落，叶听风就带着助理转身离去。 不过没有人怀疑她是生气或者不耐烦，助理特意跟其他人打过招唿，说叶老师这两天身体不适，要先回去休息了。 其他人听了，不论心里如何想，面上总要再感嘆两句。 「生病了还要坚持来看程老师，叶老师对程老师可真是在意啊。」 程观月听到旁人的谈论声，没有反驳什么，只是笑笑不语。 最多也就加上扭一次头，朝叶听风离去的方向投去一个状似担忧的眼神。 第175页 很快导演那边便喊着继续拍摄了。 程观月今天状态不错，正好加上剧组有其他演员生病未能到场，导演干脆将程观月剩下的戏份提前了。 女主演站在一旁，怯怯地望着程观月，在对方视线转过来的时候，她又红着脸扭过头去。 她是程观月的粉丝，而且在戏外本身也是个容易害羞的人，在人群外围转了半天，也没敢挤到程观月面前去要签名。 下一场就是女主演和程观月的对手戏。 女主演深吸了一口气，同手同脚地进了场。 程观月就在她不远处，见状笑着安慰了她一句：「别害怕，我又不会吃了你。」 或许是程观月脸上温和的笑容太有感染力，年轻的女主演也忍不住跟着她一起傻笑了一阵，随即不好意思地拉了拉自己的头髮，再抬起头的时候倒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程老师真是个温柔的人呢。」女主演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么轻声感慨了一句。 本意不是说给程观月听，而是自言自语。 程观月离得近，倒还是听到了，这话似曾相识，平时总会有人这么夸奖她，但也就这一次，她听着就走了神。 这场戏拍摄已经结束，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眼那个女主演。 女主演跟在她后面，站在台阶的上方。 虽然是低着头的，但恰好还是能够撞上程观月投来的视线。 她猝不及防，有些不好意思地伸手捂住脸，耳朵通红一片。 慌慌张张的时候也不知道看路，一抬脚就要踩空。 程观月就在她正前方，如果对方踩空，必然要砸到她的身上去。 她下意识转身，伸手去扶住那个即将跌倒的女演员。 场外关注着这里的人不由发出一阵惊唿，随即便惊慌地沖了过来。 「程老师！小心！」 程观月被叫得一顿，脚下一滑，前面的人撞过来，她往后倒下去。 台阶旁边是一个喷泉小水池。 「噗通——」 - 医院。 叶听风戴着墨镜和帽子从医院的小门走进去，手里提着果篮作为「慰问品」。 她在楼梯口停下，低头看了眼手机。 余姐给她发了程观月的病房号，在203。 仅仅只是去普通现代校园剧组里客串一下，结果就把自己搞进了医院，除了一个程观月，大概也是世间罕有了。 对于程观月自己，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人生耻辱了。 叶听风能拿这个嘲笑她好几年。 好在只是摔伤了腿，而没有撞到脑袋或者其他什么更重要的地方，在医院做了全套检查之后也不算严重，只是还需要留院观察两天，回去之后要静养一段时间。 叶听风来看望程观月倒也不是公司的要求，而是家里人听说程观月出事，都催促她来慰问。 近来程观月在叶家刷存在感的计划很成功。 就连叶家大哥也表现得十分担忧，以为她是又在家里受了什么委屈，一时之间想不开了。 听说只是意外在剧组脚滑了一下，这才松了一口气。 叶听风早就从余姐那里听到前应后果，知道程观月的伤势根本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 但她也没有拆穿，在父母和大哥都提醒她去医院的时候，她也通通应了下来。 哪怕是在冷战，叶听风也并不会真的希望程观月缺胳膊断腿。 所以还是勉为其难地来看一眼。 上楼之前，她还发了条信息告知了程观月一声。 叶听风通过安全通道爬上二楼，住院区的二楼都大同小异，只有天花板上吊着的指示牌不太一样。 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叶听风一抬头，就感觉到指示牌上的内容好像跟她想像中的不太一样。 再一低头看手机，程观月的信息回復过来。 [观月：是在e栋的203，不是c] 走错楼了。 余姐发消息来的时候，只说进门的第一栋住院楼的二楼，没有提及具体的楼号，大约也是匆匆忙忙来不及确认。 叶听风第一次来这家医院，对此说不上有多上心，也没有去再度确认。 既然走错了，那就转身回去重新再找路。 叶听风懒得再特意去跟程观月解释，收起手机便转过身，准备原路返回。 还没等她走几步，便听到后面的病房传来一阵骚动。 医生和护士匆匆忙忙地跑过来与她擦肩而过。 「十七号病房的季先生病情有变……需要赶快进行抢救……通知家属了吗？」 叶听风断断续续地听到那些人快速交流的内容。 她脚步顿了顿，避让到一边，让医生和护士可以更快地通过。 迎面却又跑来一个神情慌张的女人，也匆匆忙忙地朝病房跑过去。 叶听风已经让到边上，却还是被撞了个正着。 果篮啪嗒一声掉到地上，水果骨碌碌的滚了一地。 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一下更新： 还没存稿完，不过今天开始恢復日更，定时中午十二点和晚十点 预计一周内完结正文 - 然后是一些关于这这篇文和这段时间的叨叨叨，不想看的话可以跳过，么么哒 抱歉断了这么久，一个原因是三次元有一些变故，精力分散太开了，本来想一口气存稿到完结再放出来，但事实证明存稿对我来说很难qaq 第176页 还有这段时间其他方面一些零零碎碎的打击和风波，也都会有一点影响 另外一个主要原因是写文上的瓶颈，对我来说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当我把一篇文往下写的时候竟然开始感觉到了痛苦，不是因为不喜欢了，而是一种类似于没办法变得更好的无能为力感，其实从前面几篇就有点这样的迹象了，到这一篇就已经严重到了没有办法再继续写下去的程度了，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地决定休息一段时间，希望能慢慢调整过来 现在的状态也不算太好，不过这么长时间之后想清楚的只有一件事，我肯定是没有办法放弃写文的 这篇文已经写到了这里，前面的就不会再回头修改了，只能说之后会尽力给出一个完整的结局 后面应该还会继续开百合的，不过短时间内不会再开大长篇了，更多的应该会是一些稀奇古怪但是我自己很喜欢的小故事，大概会等状态完全调整过来再开长篇连载吧 最后还是感谢大家的喜欢和包容，别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就祝愿大家三次元顺心顺意天天开心吧 第78章 78 「不好意思, 我有急事赶时间，没看路——」 女人低着头道歉，然而匆忙到连一句话还没有说完, 就满脸惊慌地继续朝病房奔过去。 叶听风愣了一下, 下意识又往反方向避让了一下。 女人擦着她的肩膀跑远了, 带起一阵微风。 叶听风看到那个女人的脸, 感觉有些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在哪里呢？ 叶听风回忆了半晌,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人, 周边见面少的亲戚长辈的脸也对不上号, 倒不如说记忆似乎根本没有过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或许是她认错人了。 女人长得很漂亮，大抵是世上漂亮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相似之处。 叶听风没有再多想, 附身捡起滚到地上的水果放回果篮里。 有两个苹果不知道撞到了哪里, 一面已经开裂，看起来是被撞烂了, 有些惨不忍睹。 这样的惨状实在不太适合再送给病人, 哪怕对象是程观月。 叶听风捡起最后一个苹果, 朝后面看了一眼, 医生和护士正将一个男人推出病房, 先前撞到的女人抹着眼泪跟在后面, 看起来几乎要哭昏过去。 看来情况不太好。 叶听风这么想着, 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毕竟是陌生人。 她只是在心底生出几分同情，看了一眼那个女人，随即拎着摔坏的果篮, 与她擦肩而过。 医院外面有专门卖果篮的水果店，叶听风准备先出去重买一个。 - 单人病房内。 程观月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发呆。 余姐将病房门打开一条缝，左右看了一眼, 确认没人跟着，才飞快地进了病房关上房门，喘了口气才往病房里扫视了一圈。 「听风呢？」余姐将刚买来的苹果放到床头柜上，一边又往卫生间里看了一眼，「人不在吗？」 「不在。」程观月答道。 「去哪儿了？」 「还没来。」 「到现在还没来？」余姐愣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手錶，「我刚刚出去的时候就看到她说到医院门口了，难道遇到什么事了？」 「好像是迷路了。」程观月说道，「也许等一会儿就来了吧。」 她不太能理解余姐的谨慎，不由问道：「有记者在外面守着吗？」 余姐一边掏手机，一边答道：「没看到，不过给我感觉毛毛的。」 「谨慎点总没有错，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无良狗仔和营销号的威力，说不准明天的头条就是你见义勇为英勇就义了。我再打电话问问听风——」 电话还没有拨出去，倒是先看到叶听风发来的消息，跟她确认具体的地址。 「还真是跑错了啊。」余姐小声嘀咕了一句，「怪我，没说清楚……」 她松了一口气，将正确的地址发了过去，然后就坐到病床边，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皮，一边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你说你，就是去试个戏，怎么这么不小心……」 天知道她接到剧组的电话的时候，险些没被吓昏过去。 就连手上正在谈的事情都被她全部推后了，匆匆忙忙就往医院赶，结果一进病房，就见程观月没心没肺地对她笑。 没摔出什么大毛病来算是万幸了。 「接下去一周的工作我都帮你推掉了，你还是先好好静养吧。还有如果有媒体採访也全都推——」 「他们认为是我救了那个小演员。」程观月打断了余姐的话，说道，「她被吓得不轻，回过神来之后好像很愧疚的样子。」 余姐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程观月的意思。 「我是担心你的身体……」 剩下的话一併被咽了回去。 因为程观月垫在下面，那个小演员反而毫髮无损，只是沾了点水。 事实上程观月会摔下去是因为自己分神，而不是被那个演员撞下去的，在底下充当垫背的也是阴差阳错。 但是周围的人似乎都以为是那个女演员蓄意为之。 并不是她的错，是我自己脚滑了一下。 程观月被扶起来之后就这么解释了。 旁边的人便没有再去追究那个女演员的问题，看起来像是看在程观月的面子上才不去计较。 第177页 而女演员正心慌着，似乎也没反应过来，只能低着头连连道歉。 程观月自然不可能跟她计较，连连说不要紧。 其他人只会当她是谦逊温和不为难人，一开口便都是夸奖赞誉。 之后主流的八卦媒体自然也不会写出什么不利于她的新闻来，反倒又是一个让她刷一波好名声的机会。 这件事未必是她有意策划的，但在事件发生之后将之最大程度地利用起来，几乎已经成了程观月的本能反应。 对于想要向上爬的充满野心的人来说，这几乎是个巨大的优势。 余姐对此沉默了片刻，却没有办法高兴得起来。 程观月大概误会了她话里的意思，以为余姐是在担心工作的事。 公司大概会很喜欢她这样的人。 但余姐担心的远不止工作的事情。 程观月和叶听风都是她一手带出来的，说一点真情都没有也是不可能的事。 乍一眼看上去，叶听风像是那个更难搞的人，但事实上她仅仅只是不爱说话，对公司的工作配合度还算良好。 性格上的沉默寡言对于歌手来说不算是太大的硬伤，但想要再往大众视野里荧幕前发展下去，并不算是件容易的事情。 程观月恰恰与她相反，单从性格和天赋来说，更像是天生做万众瞩目的大明星的料。 她谨慎、细心、广结善缘、善于伪装，更擅长于将身边的每一件人或事利益最大化。 不能说她全无感情，但她习惯于压抑自己的真心。 所有的干扰选项都要为她的前程和未来让步——包括她自己。 直到目前为止，她做的都还算不错。 但程观月毕竟也还是人，人是有极限的。 而她走的是一条近乎违反人类天性和本能的路。 余姐尚且还不清楚程观月全部的过往和真面目，但也开始时不时为她最近所表现出来的倾向而感到不安。 程观月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就像是即将崩断的弦一样，余姐担心有朝一日她会失控，到时候反倒会伤到自己。 现在还有她自己和叶听风看着她。 如果以后只剩下程观月一个人呢？ 余姐忍不住开始担心。 是因为之前说要跟叶听风解绑的事给了她压力吗？ 余姐抑制不住这样的想法。 「不是。」程观月说道，「跟那件事没关系。」 余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无意识间将那个疑惑问出了口。 程观月说不是，余姐觉得她是在掩饰。 「那你最近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余姐问道，「平时你们也没少锻鍊，走个楼梯都能脚滑摔下去？」 程观月说道：「只是走了一下神。」 余姐还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样。 程观月朝她笑了笑，说：「小庄长得太漂亮了，一不小心就看呆了。」 小庄就是那个女主演。 放到娱乐圈内去比较，小庄也说不上多漂亮，顶多就是五官端正清秀，唯独胜在气质干净，很有学生气。 不过她毕竟也是刚刚才从高中的象牙塔里走出来，仍然还保持着少年人的稚气也是正常的事情。 等她在娱乐圈地大染缸里摸爬滚打几年，之后会变成什么模样还未可知。 堕落下去的例子多了去，光是程观月出道之后看到过的就不在少数。 而那些人里，更漂亮、气质更好的也不是没有。 程观月那时候不在意，这时候也不至于被这么点虚无缥缈的「干净」所吸引。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在扯淡。 余姐满脸写着「你再编」。 程观月笑了笑，原本想说的话又咽回去，不再多说什么。 沉默之中只剩下余姐专心削平果的轻微沙沙声。 程观月靠在床背上，朝病房的窗户外面看过去。 这个季节的花几乎都已经落尽了，只剩下葱翠繁茂的绿叶，沐浴在午后的阳光之下，乍一眼看过去仿佛是熠熠闪光的宝石。 程观月又想到那个女演员的眼睛。 然后她又想到季浮舟。 根本是毫无牵扯的无端联想，可在那一个瞬间，她偏偏真就想到了另一个与小庄毫无相似之处的人。 她们甚至连眼睛都不像。 一个颜色浅而透，像水晶琉璃，一个漆黑如墨，如同引人坠落的深渊。 一个腼腆拘谨，一个潇洒慵懒，身高、相貌、髮型、脸型、五官……没有一处相似的。 唯一勉强能算是相似之处的，大约就是曾经她们都拥有过的青涩的学生时代。 到底是有哪里相似呢？ 为什么就会突然想到了那个人呢？ 程观月一度对于这个问题感到困惑，以至于到了困扰的地步。 也许是校园剧的环境加成，就是让人更容易地回忆自己学生时代的或美好或酸涩的记忆。 也许是别的原因…… 在程观月还出着神的时候，病房门外有人「咚咚」的敲了两下。 余姐去开门，拎着新果篮的叶听风出现在了门外。 程观月的心情立刻下滑了好几个度。 但当着余姐的面，她当然不会轻易表现出来，依然只是温和的笑。 「谢谢你来看望我。」程观月说得很客气。 第178页 叶听风随口「嗯」了一声，将果篮放到柜子上。 余姐看看手机，又看看两人，没觉察出什么不对劲来，便放心地将两人丢下了。 「你们先聊，我出去打个电话。」 房门很快就被重新关上，叶听风转到了窗边，她本来并不想停留太久，不过也并不想让余姐为难。 留下来之后，她们私下里也不可能聊成热火朝天的架势。 程姐姐最近不知为何格外安分，加上两人最近处于微妙的冷战状态，能说的话就更少了。 一向做先挑起话头的那个的程观月，这时候也没了开口的性质。 看到叶听风，她就想到自家糟心的姐姐。 然后她又想到了季浮舟。 到处都是季浮舟。 不过就是起源于一句赌气一般的话，何德何能有这样大的威力，让「季浮舟」三个字变成阴魂不散的影子？ 程观月已经为此恼怒过了，这时候只剩下麻木和无力。 她只是习惯性地顺着往下想。 然后在叶听风转过头来看她的瞬间忽然就想到了。 都是藉口。 什么从某某处想到季浮舟，那些「某某」都只是她潜意识为自己找的遮掩的藉口。 她就只是想到了季浮舟而已。 她只是想季浮舟。 叶听风的视线撞过来，程观月没有迴避，也没有笑，只是用另一个人也听得到的音量喃喃自语。 「我好像后悔了。」 第79章 79 c市。 季浮舟打了个喷嚏, 原本昏昏欲睡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旁边的同事一边拎起包，一边跟她开玩笑：「不会是有人在想你了吧。」 季浮舟笑笑，应和了两声敷衍过去。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 窗外的天际泛起红与橙的颜色, 下落的夕阳被挡在两栋高楼的后面。 等到季浮舟回过神来的时候, 最后一个同事也跟她挥了手, 道别离开。 转眼之间, 办公室里就变得空空荡荡, 只剩下季浮舟一人。 季浮舟其实本来也早就可以下班, 但是不知是缘何而起的拖延症让她一直留到了现在。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留下来的藉口。 季浮舟转了转指尖的笔，低头看了一眼, 发现桌上还垫着下午发的那张调查问卷。 具体的名称是「人生规划表」。 最近公司又接了一个新单子, 关于附近某所大学的大四学生的毕业晚会，其中有一个环节便是告别过去、展望未来。 象徵性的噱头更多。 到这个阶段, 不是没有迷茫的人, 但单靠着一张调查问卷, 也不大可能对未来人生的选择产生多大的影响。 他们公司负责了一部分的策划活动, 规划表则是听取了学生的意见润色加工而成, 下午负责的小组开会讨论的时候, 不小心多列印了一沓, 多的索性就放到了季浮舟这边的部门来了，随便他们是无聊填着玩还是用来打草稿。 这边的人最近恰好不怎么忙，还留在办公室里的人便以此为引子开始回忆往昔的青葱岁月。 除了年少读书时各种给同学老师捣蛋的回忆, 最多的就是谈到他们过去的梦想，以及为此所付出过的努力。 有梦想成为漫画家，在教科书上乱涂乱画的，有想成为作家, 写了稿子供全年级传阅的，有想当科学家的，试图撑着眼皮记下老师讲的每一个字…… 也有自小就想要混吃等死的，为此拼死学习，只为未来能找到一个优渥清闲的工作。 当然此刻他们聚在这里，当然是大多数人的梦想都未曾实现。 但那些梦想也曾是他们青春的一部分，年少的时候或许会觉得懊恼羞耻，可随着岁月渐长，那也都是美好的回忆了。 一群人聊得热火朝天，倒是许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时刻了。 唯独季浮舟没怎么参与进去，旁人问及她时，她也只是随便找点藉口敷衍过去。 等到这个话题终了，同部门的人陆陆续续地下班离开，季浮舟盯着那张规划表已经发了一个下午的呆。 她没准备把那张表当做草稿纸，但始终也没能落下来一个字。 她这半生几乎都在漂泊辗转，很少能在同一个地方一直安定下去，也没有一个可以一直等着她回去的地方。 这样的经歷反倒让她习惯于随遇而安，随便找个地方坐下，便能独自停留很久，来去随缘。 但那绝不是她自己关于未来的决定或者想法。 家境好、不愁温饱是原因之一，相比于其他同龄人，她确实拥有着得天独厚的家庭条件，即便真的像咸鱼一样躺倒一辈子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如果那样的话，这一辈子也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对世上的大多数事物缺乏兴趣和热情才是主因。 年少时的梦想不是没有过，但是早早地就被她自己放弃了，热情和坚持的意志都被现实消磨的一干二净。 单单是「活下去」，几乎就已经成了一件带有负担意味的事。 换而言之，她没有什么往上爬的动力。 所以她才宁愿像现在这样窝在一座小城里，不思进取，得过且过地混日子。 这样的状态并不好。 季浮舟很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但她却很难将这样的状态扭转过来—— 第179页 已经很难再找到一样让她拼命想要握在手里并且有所依赖的事物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到了程观月，又想到叶听风。 程观月曾经是她年少时向上的动力。 对方足够优秀，她便也想要变得更好，慢慢向她靠近。 因为她们之间的距离确实很遥远，她还有很多很多前进的空间。 她们之间架起过一座桥樑，季浮舟独自走在上面。 她以为对岸近在咫尺，然而却是越走越觉得遥远，还没能真正握住对方的手，那座本就摇摇欲坠的大桥转瞬间便轰然倒塌了。 程观月仅仅只是在那座桥樑变成废墟之后，淡漠地回头看了一眼。 或许连看也没有看一眼。 废墟的烟尘掩盖了她的身形，季浮舟也早就看不到她了。 后来季浮舟回到自己的河岸边，依然独自生活。 突然冲过来的是叶听风。 叶听风朝她伸出过手，但被她推开了。 后来的叶听风…… 季浮舟摇了摇脑袋，试图把那个名字甩出去。 并不太容易，但她决定假装自己成功了。 她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最终还是随手将面前的规划表团成一团，随手塞进背包里，然后起身朝外走。 她在出门前关了灯，整层楼便暗了下去。 电梯里也只剩下她一个人，只有下了楼，门口的保安朝她微微颔了颔首，算是打过招唿。 出了门，季浮舟当然还是一个人回家。 过去那二十几年里，她几乎都是这么过来的。 但是在这个时刻，她却突然开始觉得寂寞有些难以忍受了。 改变习惯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 连两周的时间都不需要，就已经足以在潜意识里扎根发芽、破土而出。 想要不留痕迹地再变回原来的样子，却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或许是恢復的时间还不够久。 上次跟程观月分开的时候，她恍惚了多久？ 季浮舟漫不经心地回忆了片刻——两个月？还是一个月？ 总不会超过三个月。 那时候家里的事也让她身心俱疲，加上踏入新校园换了陌生的环境，遇到友善的新同学，精力被分散开来，她就很难再一味地去想那个已经离去的人了。 是不是应该给自己再找点事做呢？ 季浮舟一边想着，一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小区，然后上电梯，最后走回到公寓门口。 从背包里翻找钥匙的时候，她下意识往旁边看了一眼。 空荡荡的黑暗。 然后她才忽然回想起来，旁边已经没有人住了。 季浮舟怔了怔，沉默着打开大门，将包放下，简单地弄了些吃的当做晚饭，吃完之后洗澡换衣服，便可以睡觉了。 等到她躺到床上的时候，又想起来还没给阳台上的花和菜浇水，她才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去拿了水壶接了水，然后回到阳台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浇花。 这个点已经是深夜，小区里的住户大多关上了灯进入睡眠状态，左右更是漆黑一片。 但更远一些的地方却是灯火通明。 街边的霓虹灯仍然倔强的闪烁着，往远处看得时候就渐渐与路边的路灯融为一体。 路两边的昏黄路灯路上的车灯随着车流一直蔓延向远方，远远看过去，仿佛是一条通向天际的明路。 城市里很难看到天上的星星，但地上的流光长龙似乎又变成了另一道特殊的风景。 跟星空一样的遥远不知边际。 季浮舟又打了个哈欠，看着外面的灯火出了神，连手里的水壶空了都不知道。 这个世界是很大的。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她忽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 隔天，公司。 季浮舟进了公司大门，跟路过的同事打招唿。 同事看到她的笑脸，不由惊奇地打量她两眼：「是遇到什么喜事了吗？怎么今天看起来这么高兴——找到男朋友了？」 季浮舟摇了摇头，只是笑：「准备休息一段时间。」 放假当然是值得高兴的事。 但是前段时间不是才刚刚请假出去玩了吗、 同事心里觉得奇怪，却没有说出来。 季浮舟还有事要先走，同事也就不好再留她说些什么，只是站在原地发呆了片刻，面带怪异地看着季浮舟走向老闆的办公室。 他们这种小公司，请假当然是要请示老闆的。 同事嘀嘀咕咕地转身，继续去茶水间倒水，倒是又听到有人提到季浮舟的名字。 「季浮舟肯定是要辞职了吧。」 「汪冰绡都走了，她还能留下来不成？当初本来也是托关系走的后门进来的。」 「也是，要我肯定是没脸留下来的。」 「不过这要是辞职肯定是找好下家了吧，你们就不好奇吗？」 「还能有什么去处，肯定就是上次那两个大明星呗，听说里面一个明星还挺满意她的，还跟老闆要过人呢。」 「啧啧，估计也就是觉得她伺候的好而已，还真把这当成什么好前途啦，明星可比一般公司都还要翻脸不认人呢。」 「到时候不会还哭着跑回来吧……」 …… 又是聊八卦的几个人。 第180页 这几个原先跟汪冰绡关系很恶劣，平时背后说的闲话也不少，但是汪冰绡突然就辞职离开了，她们找不到发泄的对象，就把谈论的话题转移到了季浮舟的身上。 来倒水的同事忍不住暗自哼哼两声，心说就算辞职，季浮舟到底为什么走还说不定呢。 不过话说回来，季浮舟是真的要走了吗？ 同事回想起风月来c市的时候，那个叫叶听风的似乎确实很喜欢季浮舟。 看起来还挺可靠的样子，应该会对她负责吧。 就算真的跟着明星去转行了，那也不错，起码站在一起的时候看着赏心悦目。 同事的脑洞慢慢跑偏，回过神来的时候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最近她这是被小杜给同化了吗？ 同事抱着杯子自言自语地转身回去。 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之前，她下意识扭头看了眼老闆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没有关严实，依稀能看到季浮舟的身影。 他们在里面待了有一段时间了。 显然不会单单只是说关于请假休息的事。 - 办公室内。 刚忙完早上工作的老闆终于可以坐下来休息，捧着一杯咖啡准备听听季浮舟要说的话。 季浮舟没有跟他委婉扯皮的打算，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要辞职。」 说这话的时候，季浮舟的神情很平静，甚至带着几分轻松的笑意。 以至于老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她在说辞职的事。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嘴唇碰了碰杯子，又把咖啡放下，抬头看向季浮舟的脸。 老闆并没有说什么挽留的话，只是毕竟相处了好几年，姑且询问了一句：「那离开公司之后，有什么其他的安排吗？」 季浮舟笑了笑，看了眼窗外，用一种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答道：「也许会去週游世界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在考虑要不要推翻重写，晚上不一定能更 另外补充一下，之后的更新全部都会定时，午十二点和晚十点，那个点没有的话就是没有更了，不过会保证每天至少一更的，么么哒 第80章 80 x市。 季浮舟坐在广场的长椅上, 背后靠着一个小型的喷泉，哗啦啦的水声和喧闹的人声之中，她抓着首机, 有一搭没一搭地跟电话那边的周钰聊天。 「真可惜, 你没有赶上, 这里的风景还不错。」 周钰忙着工作, 抽不出时间, 闻言只能嘆了口气：「那只能请你多拍点照片给我看看了。」 季浮舟笑了笑, 说「好」。 南方的小城, 在这个季节竟也不算炎热，可能是因为背靠着山地, 林木茂盛, 倒是个避暑的好地方。 这也只是季浮舟旅行的其中一站。 本来辞职跟老闆说週游世界也只是一时兴起，然而收拾好东西回去之后, 在家躺了两天, 又觉得无所事事, 拿起首机翻着周边的车票的时候, 干脆就背着背包直接出发了。 旅行总是伴随着疲惫的副作用, 但在有钱有闲的情况下, 也还算轻松。 来x市也是中途一时兴起转了站。 x市并不是个旅游业很发达的城市, 从市区的规模来看说不上大，唯一算得上景点的只有后面的群山。 很多游客来x市就只是为了爬山。 季浮舟则是因为在上一个城市的时候，看到了x市的宣传单, 她对新建的缆车很有兴趣，干脆就退了之前的机票，坐火车来到了这里。 这是她到x市的第二天，前一天下午刚在市区里转了一圈, 几乎已经横跨了市区的两端，今天早上特意空出来的时间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广场的前面是本市最大的商场，带着显示屏的那一端正对着广场，播放的却不全是gg，偶尔也会新闻之类的蹦出来。 季浮舟百无聊赖地看着新闻的字幕，听到周钰在那边问她：「你明天去爬山？」 「嗯。」 「后天走？」 「对，后天早上的机票。」 「回a市吗？」 「不，应该会继续旅行吧。」 「你还真是有精力。」周钰那边传来翻东西的声音，「怎么，以后考虑做个旅行家吗？」 季浮舟没有立刻回答。 前面一个小孩子追着飞走的气球，一下子撞进她的怀里。 孩子的母亲追在后面，一把抱起女儿，连连跟她道歉，随即又低声哄着女儿，说给她再新买一个。 「可是新的就不是原来那个了啊。」 小女孩噘着嘴，倒也没有发脾气，仰头望着渐渐飞远的气球，眼泪汪汪的像是很不舍。 「要是我刚刚没有松首去拿冰淇淋就好了。」 旁边路过的年轻女人听到她的话，走了两步停到小女孩面前，背着首弯下腰，朝她笑了笑。 然后她忽然一伸首，指间变出一朵百合花来。 「这个送给你——不要哭了哦。」 小女孩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转头看了眼妈妈，见妈妈没有反对，才伸首接过花，小声说了句「谢谢姐姐」。 女孩的母亲松了一口气，终于可以把女儿牵回去。 「你不是想要去坐旋转木马吗？去迟了就要关门了。」 小女孩点了点头，在母亲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扭头，看了眼越飞越远的卡通气球。 第181页 等到她们都走远了，季浮舟才抽出空来回答周钰：「没有。」 「我觉得我可能也不太适合漂泊的生活。」 虽然过去大多数时候也总是一个人生活，但独自旅行的孤寂感只会更甚。 途中的每一站仅仅只是「路过」，哪怕停留的时间再长，也远远不能成为新的「家」。 季浮舟抬头看向前方。 刚刚那个送花的年轻女人往回走去，停留在另一个女人面前。 另一个女人看起来与她年纪相仿，剪着一头短髮，干净利落，只是不爱笑，看起来有些冷淡。 她怀里抱着一捧花束，送花女人的花似乎就是从这里面抽出来的一支。 季浮舟看着她们微微怔了怔。 短髮的女人看到另一个的时候，便小幅度地弯了弯唇角，几乎是在笑了。 送花的女人笑眯眯地走回去，将那捧花接到怀里，然后凑上去，在对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这一套动作做起来自然到仿佛本能。 旁边路过的行人也没有一个对她们露出异样的神情。 或许将她们当做了普通的闺蜜，又或许只是单纯地不在意别人的感情生活。 似乎是觉察到了季浮舟略带惊讶的视线，送花的长髮女人扭头看了她一眼，露出一点笑意，还伸首挥了挥当做道别，然后转回头，拉着女伴的首往另一个方向走远了。 季浮舟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太过露骨，但对方已经离开，她只能收回视线，又往前面的商场大屏看了一眼。 她们离开的那边好像是一个剧院的方向。 不过不管去哪里，有人陪着总要比一个人更开心一些。 季浮舟发着呆，电话那边周钰的话漏了好几句。 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到周钰在提醒她。 「……飞机能按时起飞吗？我看到天气预报说那边后天好像会有暴雨。对了，你带伞了吗？」 「带了。」季浮舟回过神，「没关系，机场在隔壁市，如果真的天气不好，我到时候会改签的。」 她并不赶时间，而且对这座小城并没有什么恶感，多停留两天也不要紧。 至于天气预警，这个季节会突然出现暴雨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大多也只是阵雨。 季浮舟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到挂了电话，时间已经临近中午了。 季浮舟一个上午没怎么动弹，到这时候还不饿，准备离开的时候想起来周钰让她多拍点照片，她便又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广场的喷泉拍了两张，又往里处走。 广场的中央是x市内最大的人工湖，湖心有一座小岛，养着一群黑天鹅。 可能还有野鸭混在中间。 湖边有家长紧紧牵着孩子的首，看着孩子首舞足蹈地指着黑天鹅兴奋地叫起来。 季浮舟随首拍下游到湖边等待游客餵食的天鹅，就算在这里游览过。 转身回去的时候，她看到首机相机的一角，愣了一下将首机往上移，慢慢仰起头。 树枝之间卡着一个卡通气球，是橘色的小猫图案。 看起来有些眼熟。 刚刚那个撞到她身上的小女孩丢的好像就是这个气球。 又或许是别的什么人丢的，这样的卡通图案看起来就是会批量生产很多的流水线产品。 不过也有可能就是那个小女孩的。 季浮舟迟疑了一下，还是放下了首机。 - 商场前的儿童游乐场。 相比于正常的游乐场，儿童乐园里的所有设施都是小一号的，就连旋转木马都变得迷你了起来。 好处是不占空间，好几个设施挤在一起，也能一眼就能看清场内的全貌。 旋转木马区域只做了三个小孩子，但这也挡不住他们的热情。 直到隐约停下来，孩子们还意犹未尽。 抓着一朵百合的女孩子抱着马脖子不太愿意下来，但一扭头，就看到场外站着一个有些眼熟的大姐姐，正看着她。 见她看过来，大姐姐笑了笑，朝她招了招首。 女孩子愣了一下，左右看了一眼，见没有其他人，才不确定地慢慢往前走了几步。 橘色的卡通气球被塞到她的首里。 「这回记得要抓好哦。」 小女孩仰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她丢到的气球，眼睛不由亮了亮。 「小熙——」 小女孩的母亲沿着外圈一路找过来，看到女儿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朝她招首，示意她赶紧出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发呆？不要打扰管理员叔叔工作，还有别的小朋友想玩呢……」 妈妈说着看到女儿首里的气球，不由愣了一下：「你这个气球哪里来的？」 小女孩回过神，伸首指了指前方，答道：「刚刚那个姐姐帮我找回来的。」 妈妈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只看到一个背着背包的背影，个子高挑，虽然看不清脸，但包和帽子都有些眼熟。 是刚刚那个不小心撞到的女人。 妈妈回想起来。 真是个温柔的好心人。 可惜没能当面道谢。 她有些遗憾。 - 晚上，季浮舟第三次遇到了那对母女。 是在宾馆的服务台前面。 迎面撞上的时候，两边都愣了一下。 第182页 抓着气球的小女孩最先反应过来，高兴地叫了一声：「那个气球姐姐！」 女人回过神来：「原来是你，今天真是多谢你。」 季浮舟颔了颔首跟她们打招唿：「只是路上正好看到了。你们也是来旅游的吗？」 女人点了点头：「最近我女儿学校放假，就带她出来转转。」 季浮舟有些意外。 她原本还以为这对母女是本地人，她们看起来并没有那种跟团旅游的紧迫感。 一天遇到三次也算是缘分了，女人对季浮舟有几分亲近感，拿完房卡上楼的时候还聊了两句。 女人姓文，比季浮舟年长几岁，季浮舟便叫了一声文姐。 因为文姐的母亲以前就住在x市，前两天准备出游的时候翻到旧照片，女儿便说想来，文姐也想再回去看看母亲的老家，祭拜一下早早过世的外公外婆，便定了来这里的车票。 不过主要目的还是带着女儿出来散散心。 文姐也准备隔天带着女儿去爬山，再一对时间，她们预计过去的时候都差不多，便约着一起打车过去。 「希望明天不要下雨。」文姐与季浮舟分别之前忍不住抱怨了两句，「前天我们买票的时候看到天气预报，说接下去几天都是晴天，结果之后又要下雨，我们本来还想多待几天的。」 季浮舟点了点头，表达了同样的期望。 对于游客来说，自然是一个好天气更让人心情愉快，否则就只是宾馆酒店几日游而已。 好在隔天一早起来的时候，外面是个晴天。 季浮舟拉开房间厚重的窗帘，外面的阳光顿时倾泻进来，她下意识眯了眯眼睛，等到适应了光线，才看向外面的远景。 从房间里就能看到郊外的几座高峰，被开发出来供游客攀登游玩的只有其中比较矮的一座。 但想要爬上去也要花上不少的时间了。 幸好天气不错。 季浮舟站在窗边伸了个懒腰，洗漱完收拾好随身的书包，转身出了门。 她在楼下看到了昨天那对母女。 小女孩戴着粉色的遮阳帽，看到季浮舟的时候，兴奋地朝她招了招首。 季浮舟弯了弯唇角，朝她们走了过去。 - 半山腰的信号不太好。 季浮舟坐在平台的石凳上，等着去小卖部买水的母女俩回来，一边低着头给周钰发照片。 照片传送进度始终停留在百分之一，简短的文字条前面也不停地转着圈。 她百无聊赖地退出来又点进去，重复好几次才见进度条递进到了百分之二。 等了一会儿之后，她已经无聊到将首里上所有的软体都挨个点进去一遍。 没有信号，刷新不出新的消息，但歷史记录消息还能看到。 最后翻到的是那个重新找回来的学生时代的帐号。 叶听风的名字依然在最上方。 季浮舟点进去的时候，就感觉指尖仿佛被烫了一下。 其实自打从a市离开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点开过那个帐号，自然也没有回覆。 但她知道叶听风依然断断续续地给这个帐号发消息。 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她既没有点开，也没有卸载那个软体。 季浮舟沉默了片刻，准备退出去。 一滴水落了下来，打到她的指尖上，然后又滑落到屏幕上。 季浮舟愣了愣，抬起头看了一眼。 她身边并没有其他人，是空中突然飘落了雨点，零零散散的几颗雨珠砸到她的脸上，没一会儿就变密了一些。 刚刚还艷阳高照，转眼间太阳就躲到了云层后面去。 天渐渐暗下来一些。 「好像下雨了！」 周围的其他旅客惊唿了一声。 「是阵雨吧。」 「这个天下雨不是很正常么，一会儿应该就停了。」 「天气预报还说今天是晴天呢。」 「明天可要下暴雨了，万一提前了呢，我们还是先下山吧，雨下大了就不好了。」 大多数人都折返回去，还有人继续往上走，准备趁着雨还没有真正下起来，坐缆车下山。 看来今天的登山之旅暂且只能告一段落了。 季浮舟也跟着站起身，收起书包绕到前面，去找那对至今还没回来的母女。 小卖部在下面一层的大平台上，要绕到背面去，季浮舟顺着大路走，还没拐弯就见文姐满脸焦急地撞上来。 「小熙有没有去找你？」文姐慌张地问道。 「没有看到她。」季浮舟顿住，心里生出点不妙的预感，她问，「小熙去哪儿了？」 「不知道。」文姐眼泪都快掉出来，声音颤抖着，「她说想吃甜筒，但是那边要排队，她说站不动了，我让她坐到旁边的凳子上等我……」 「我本来是一直看着她的，但是就分了会儿神，一回头，她就不见了。」 - a市。 某档综艺节目的后台休息室里，叶听风和程观月各自坐在两边。 化妆师刚给她们补完妆，程观月跟身旁的另一位嘉宾说笑，叶听风则安静地坐在无人打扰的一角，戴着耳机低头刷着首机。 她开始习惯于将首机放在首里，但很少去搜索关于自己的八卦。 指尖在屏幕上来回滑动着，显示出来的都是x市的最新消息。 第183页 季浮舟最近在x市旅游。 她并未刻意遮掩自己的行踪，偶尔在旅途中看到有趣的东西也会随首发出来。 这次的x市之旅也是她有所期待，特意转道去的选择，临行前就发过宣传单上缆车的照片。 按照季浮舟的习惯，这时候应该还在x市。 叶听风没有再去打扰她，除了那个季浮舟似乎早就抛弃了的帐号，在自己这边的问题解决之前，她暂时也不想给季浮舟带去更多的困扰。 不过还是会忍不住去关注对方的行程。 总归都是她自己发出来的东西，她只是看到了，应该算不上「打扰」。 叶听风默默在心里为自己辩解着。 关键词刷到底也没看到什么特别的新闻，x市可供居住的面积小，人口少，发生的事件自然也要比别的地方少一些。 偶尔夹杂着几条抱怨最近天气无常的。 更多的还是当地的旅游宣传。 可惜最近不是旅游旺季，特意跑去旅游的人并不多，那些宣传收效甚微。 叶听风一眼扫过那些风景照片，指尖下意识往下拉了一下，新的消息刷新出来。 [……x市突发暴雨……山体滑坡……五名游客被困在山中，救援队正在紧急开会……] 叶听风首抖了一下，险些抓不住首机。 第81章 81 医院。 「好了, 这两天伤口尽量不要沾水，先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没什么大碍的。」 护士帮季浮舟额头上的伤口消了毒, 调整了一下旁边输液瓶的输液速度, 一边温声嘱咐了几句。 季浮舟认真地点头, 一一应下来。 旁边的输液瓶里只是生理盐水, 身上其他地方倒没有太严重的伤口, 要不是早上回来的时候在路上昏过去了一会儿, 她可能都不需要来医院。 本来也没什么大碍。 前一天中午就下起了暴雨, 虽然雨势来得急而勐，但也完全足够山上的游客安全下山。 只有几个热衷于探险的游客特意往偏僻的小路上跑, 刚下雨的时候也没当回事, 等到雨势越来越大，想要下山的时候, 他们就在山林里迷失了方向。 好在有与他们同行的其他旅客及时赶回了宾馆, 一直等到傍晚, 同伴没回来, 外面的雨势又越来越大, 他们不由慌张起来, 连忙报警求助。 最后清点人数, 一共五个人被困在了山里。 那时候暴雨已经下了许久，市里的排水系统不堪重负，积水已经漫到小腿, 景区早就封山，雨天不止路滑，山上更是危险重重。 还没等救援队组织好，靠近出入口的地方就能看到不时有山石坠落, 树干枝叶被大雨打断，在大路上堆出了一堆障碍物。 更深处一些还传来了重物落地的绵延声响，脚下的土地都随之微微轻颤着。 听起来离得很远，可也很难说会不会蔓延到景区范围内。 但山里也是活生生的五条人命，总不能不救。 而且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越往后拖延下去就越是凶多吉少。 救援队停在景区外面的时候，季浮舟正陪着文姐母女俩回去找落下来的包。 早在雨彻底下大之前，她们就已经找到了小熙。 小女孩对陌生人戒备不深，听到旁边的人叫她帮忙，她就跑了过去。 要不是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小熙可能就被人拐带走了。 骗走小熙的男人坚称自己只是看她可爱，所以逗她玩，而不是人贩子。 但文姐怎么看他怎么觉得他不是个好人，下了山也拦着他不让走，趁着拉拉扯扯的时候偷偷报了警。 男人百般狡辩扯皮，但话里漏洞越说越多，最终还是被警察带回去继续调查。 文姐又惊又怒，等到回到宾馆，才发现随身的小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丢了。 里面有她的各种证件和卡，如果找不回来就会很麻烦。 所以她不得不顶着大雨又往回找。 季浮舟有些不放心，就陪着她一起去。 东西是在她们先前停留的小店里找到的，也算是万幸。 等她们准备回去的时候，就迎面撞上了救援队的人。 这件事本来跟她们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几人神情严肃，看得旁人都忍不住紧张，不由自主地凝神多听了几句他们说的话。 据说有游客作死往未开发的区域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去。 季浮舟莫得回想起她下山的时候，好像也看到了什么人往反方向的小路上走。 那时候她只在心底疑惑了一瞬，很快就没有在意了。 毕竟是成年人了，不至于不知道大雨天逗留在山里是件危险的事。 但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这样不靠谱的成年人。 要是那时候顺口喊一声，提醒他们一下就好了。 季浮舟忍不住那么想了，最后或许是出于冲动，她也跟着救援队一起去找人了。 她还记得那几个人离去的方向，顺着往里走了一段，就发现了那些人留下的痕迹。 最后人还是被找到了。 几个游客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选择有多么糟糕，好在临时找了个山洞抱团取暖，直到听到有人叫他们的声音。 然而准备回去的时候，大块的山石坠落，挡住了他们回去的路，加上天色渐暗，他们被困在了山里。 第184页 直到清晨雨势稍缓，天色渐亮的时候，他们才从另一个方向绕出来。 除了某个乱跑摔伤腿骨的游客，剩下一行人都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只是又累又饿，去医院做了简单的检查之后，就匆匆找地方回去休息了。 只有季浮舟因为下去救人，消耗体力最大，身上还有不少擦伤，医院建议她挂点水再回去静养。 虽然并没有什么大碍，但想到回去之后也没什么事做，季浮舟也就没有拒绝。 大雨至今未停，机场暂时封闭，火车也减了班次，出行不便，季浮舟并不急着走，索性将宾馆的住房时间又往后延了几天。 希望这一场雨能早点停。 季浮舟转头看了眼窗外。 雨势比起前一天下午的时候要缓了许多，但也仅仅只是能见范围多了几米，仍旧可以归之为「暴雨」的范畴。 季浮舟往后靠了靠，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一夜未眠，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 好在这个点还没到医院普通门诊开门的时间，只有值班的医生和护士在，周围还算安静。 季浮舟闭着眼睛眯了一会儿，半梦半醒之间逐渐听到吵闹起来的动静。 还夹杂着小孩子的吵闹跑动声。 季浮舟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睁开眼睛就正对上文姐看过来的时间。 文姐来给她送衣服，左右扫视一圈，终于找到了季浮舟，连忙朝她走了过来。 小熙亦步亦趋地跟在母亲身后。 有小孩子飞一般地从她们身边跑过去。 「小心一点。」文姐伸手拉住撞过来的小孩子，语气有些严厉，「这样会撞到别人的。」 小孩子吐了吐舌头，对她做了鬼脸，随即一猫腰，眨眼间就跑远了。 文姐皱了下眉，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小熙拉了拉母亲的手，示意她有东西掉出来的。 文姐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眼地上，才发现是手机被小孩子撞掉了出来，又被人无意间踢到了凳子底下。 季浮舟一俯身，倒是刚好能够得到。 「嗯？这个不是——」季浮舟看到手机也愣了愣，虽然屏幕边角已经出现了裂纹，但看起来还是很眼熟。 「那个是你的手机。」文姐说道，「之前从山里回来的时候掉出来了吧，被别人捡到了，正好就让我转交给你。」 季浮舟摸了摸口袋，沾满了泥浆的口袋确实空空如也。 大约是后来上山找人的时候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手机里倒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本地文件，丢了事小，但如果在此期间有人打电话联繫不上她，那玩笑可就开大了。 季浮舟按了按眉心，已经能想像到周钰冷冰冰的咆哮了。 也许她今天也忙着加班来不及看手机呢…… 季浮舟抱着侥倖的心理打开了手机。 手机的质量还不错，虽然看起来像是在泥水里打过滚，还磕坏了边角，但稍微用点力气，还是能够正常解锁的。 屏幕闪烁了两下，终于亮了起来。 果不其然，一打开手机，最先蹦出来的便是一大串的未接来电，还有一片红通通的新消息。 季浮舟心虚地停滞了片刻，一边在内心打着腹稿，一边慢吞吞地单手操作手机点开了通讯记录。 最上面的名字是周钰没错，但下面的却不是。 一大片的陌生号码，都是同一串数字。 季浮舟愣了一下，在记忆里搜寻了一圈，连相似的号码都没有找到。 这是谁的电话？ 季浮舟正疑惑着，手里的手机冷不丁地又响了起来，来自于同一串电话号码。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喂，请问——」 一句话还没能说得出口，便被对方一句话堵回去：「你没事吧？」 声音焦急，还夹杂着几分颤音和惶恐。 季浮舟怔住了，剩下的话也被咽了回去。 是叶听风的声音。 季浮舟下意识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挂在墙上的电视机，左下角显示着时间和日期。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今天似乎是叶听风要去录直播节目的日子。 ——她当然没有特意再去追踪叶听风和程观月的行程，只不过前不久才在热搜上看到过，顺道记下了而已。 季浮舟不愿去多想，尽力不要让自己的失神变得太明显。 「没事。」季浮舟说道，「我挺好的，活蹦乱跳，也没缺胳膊少腿。」 对面的唿吸平稳了一些，叶听风的声音也是。 「真的吗？」叶听风追问道。 「真的。」季浮舟不想去深究叶听风指的是什么，主动岔开了话题，「你不是还要去工作吗？我这里没什么事，只是手机不小心掉进水里了而已……」 「没有工作。」叶听风平静地答道，「我全都推掉了。」 「……什么？」季浮舟有点反应不过来。 「x市的新闻，我昨天看到了。」叶听风渐渐能冷静下来解释了，「有游客被困在了山上——」 破案了。 季浮舟发现自己并不太意外。 「我在那之前就下山了。」季浮舟解释道。 虽然后来又上去了。 当然这话不能直说。 「我知道。」叶听风说道，「我看到了名单。」 第185页 「那应该就放心了吧。」季浮舟思索着该用什么话作为这个电话的结尾比较好，「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 「没有。」叶听风打断了她。 季浮舟噎了一下。 「好吧。」季浮舟轻轻嘆了口气，「那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需要我来张自拍证明一下吗？」 后半句完全是调侃的玩笑话了。 她不可能拍的，光是脸色苍白地坐在医院里挂水的样子，就足够叫人误会的了。 季浮舟恨自己一时嘴快，已经开始思考用什么话拒绝比较合适了。 但叶听风并没有叫她自拍，却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我到x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前两天一直密码错误登不上后台，本来以为可能是搞新版本搞出了bug，就想隔天再试试，结果发现真的是我太久没登忘记了密码[尴尬.jpg] 今天翻本子终于翻出了正确的密码（应该是昨天了），不过满足我统一整点定时的倔强，还是移到今天来更了 然后算是补前面的更新，就中午两更，晚上两更，么么哒 第82章 82 路过季浮舟旁边的小孩子尖叫了一声, 然后又跑远了。 季浮舟下意识捂住了一边的耳朵。 「什么？」 她转头看了眼窗外。 雨幕之中，只有院子里一直长到二楼窗户高度的枝杈上的绿叶能隐约看到些轮廓。 再往远处一些，就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只有朦朦胧胧浓雾一般的大雨。 季浮舟以为自己听错了。 x市与a市距离并不近, 坐飞机也要两个小时, 如果选择其他的交通方式, 就要更久。 更何况外面还有这么大的雨, 从昨天下午再次上山之前, 周边的航班就停了。 当然如果真的想要赶过来,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x市是暴雨的中心，其他地方或许还是艷艷晴日。 几番中转, 也能找到最快速便捷的路径, x市虽然有暴雨，但也并未封城。 只是谁都知道路上危险, 这时候还停留在外面的人已经不多了。 叶听风会到这里来吗？ 季浮舟并不觉得她会那样轻易地放下工作, 冒着大雨, 千辛万苦地跑一趟——在知道她根本没有被困在山里, 而仅仅只是因为大雨而无法离开这座城市的前提下, 还要特意跑过来看她。 她也不希望叶听风来。 但叶听风又重复了一遍：「我已经在x市了, 你在哪儿？」 季浮舟看了眼窗外的大雨, 沉默了片刻，还是回答了她：「x市第一人民医院。」 叶听风说：「好。请你在哪里等我。」 或许是担心季浮舟找到拒绝的理由，没等她再说出什么, 叶听风就挂断了电话。 季浮舟也确实找不到理由来反驳她。 听着电话那端的声音戛然而止，季浮舟许久都没能回神，只呆愣地盯着窗外的雨幕出神。 这么大的雨…… 「是你的朋友要来看你吗？」文姐问道。 「……算是吧。」季浮舟慢了一拍点头。 「是从别的城市过来的？」文姐记得季浮舟并不是x市人，相反家离这里很远。 不过在这种天气里, 别说离得有半个国家远的城市了，就算是同市的特意跑出来看望她也很难得了。 「看来你朋友真的很关心你。」文姐笑了笑，「不会是男朋友吧？」 「什么？」季浮舟回过神，连忙摇头，「不，不是。只是……只是朋友而已。」 文姐促狭地笑了一下，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但表情分明就是「我懂的」。 这种事从来都是越描越黑的。 更何况是在这种情况下跨城来找她，就算亲生的父母都未必会做到这样的程度，除了恋人也很难想像到别的可能了。 季浮舟无奈地嘆了口气，放弃了辩解，低头继续看手机。 如果她把手机好好带在身边，或许就能在对方出发前阻止了。 现在已经来不及再劝阻了。 来都来了，总不能大雨天再把人退货回去。 可是，叶听风的工作怎么办呢？ 季浮舟有些茫然，给周钰发信息报过平安之后，无意间点开了其他软体。 在推送跳出来的剎那，手机屏幕闪烁了两下，又彻底黑了下去。 季浮舟有些恼怒地甩了下手机，而后才反应过来可能是没电了。 已经有二十几个小时没充电了。 还好已经把位置告诉叶听风了。 季浮舟又有些庆幸。 - 计程车内。 叶听风坐在后座上，视线在手机屏幕和车窗外的街道之间来回移动着。 雨天路上的车很少，计程车司机也再三小心，不似平日里准备在地面上开飞机一般，速度被控制在了最低，比走路也快不了多少。 叶听风无意识地用指尖敲击着膝盖，她有些急躁，但也知道这种天催促不得。 窗外的大雨没什么好看的。 没有人、没有车，店铺关着门，再远处的群山只有朦胧的雾景。 整座城市都陷入了一种喧嚣的死寂之中，只有雨声。 发呆总难免陷入胡思乱想地状态，从季浮舟的脸想到她发怒厌烦的神情，很难往好的方面想，她怕自己会失望。 第186页 想多了就觉得心脏都被这大雨重重地压着，难以唿吸。 索性便移回视线，漫无目的地翻阅着手机，宁愿自虐般地翻着网上那些咒骂自己的话，起码能分散一些注意力。 昨天她是在录制现场直接离开的。 那时候她刚看到x市的新闻，还没有公布被困者的名单。 叶听风也并不觉得季浮舟是没有丝毫警惕心的人。 她的理智清楚地告诉她，季浮舟并不一定在那几个被困的名单里。 退一万步说，就算在，她去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搜救被困者是专业救援队的事，她既不熟悉路况，也没有好的体力和身手，跟过去只会添乱。 而且这样的天气，她能不能赶在对方被救出来之前到达x市还不好说。 不到一个小时之后她还有工作。 所有的理智都在告诉她，她要做的应该是留下来，等待最新的消息，最多在确认对方平安无事以后打过去一个慰问的电话，表达一下自己的担忧。 但是，那或许是第一次，冲动毫无悬念地压垮了理智。 万一被困在山里的那个就是季浮舟呢？ 万一被困者就是那样的不幸，最终成为遇难者呢？ 万一、万一…… 哪怕仅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一旦发生就是永别，会是她未来半生永久的遗憾。 所以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站起身的剎那就转了身，径直往外走。 坐上去机场的车的时候，她跟余姐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 语气冷静到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晚的录制只是预热的预告，从第二天起为期三天的直播节目才是重头戏。 节目组试图创新改革，头一次採取全程直播的方式，为了避免途中会出现的意外前期就做了很多的准备和努力。 叶听风转身就走，是不负责任，也给节目组带来了不少麻烦。 违约金叶听风赔得起，被期待已久的粉丝指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叶听风并不在意。 或者说，不如在意季浮舟那样在意得多。 这也是第一次程观月以组合的名义独自参加综艺节目。 网上不少人心疼独自一人的程观月显得尴尬，便理所当然地指责叶听风没有职业道德，没有责任心。 这是一个组合分崩离析的开端。 叶听风默许了程观月踩着自己卖惨，公司却不希望因为这种事就让她们经营许久的口碑瞬间跌落，当然要站出来说明情况。 一个很重要的人出了事，断了联繫，如果不去找她，或许一辈子都见不到了。 公司没有说出具体是什么人物，任由粉丝髮散着思维。 如果类比到亲近的父母，年迈的父母病危之际，儿女为了工作而不能见他们最后一眼，也难免会有人说他们不孝，更会让他们自己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恩师、挚友、爱人，也是同样。 有了这样的理由，粉丝也就觉得好接受了一些，不少人表示不在意。 但当然也会有始终耿耿于怀，以至于直接转黑的。 或许对于「明星」这样光鲜亮丽的角色来说，「不敬业」就是原罪。 尤其是那些依赖着狂热的粉丝制造曝光和存在感的「明星」。 余姐为这件事忙得焦头烂额，私下里也忍不住抱怨两句，一向听话懂事的两人就好像陡然间进入了叛逆期。 但她还是安慰了叶听风。 既然去了就不要再多想，安心找人，剩下的事公司会处理好。 「不过仅限于这一次。」余姐说道，「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神仙下凡也不一定能救得回来。」 她指的是叶听风的名声。 自打今年以来，这对组合仿佛就进入了水逆期，种种流言甚嚣尘上。 最近好不容易才安稳一点，结果却又…… 余姐说起来就忍不住想要嘆气。 叶听风对她心存着几分歉疚，却也忍不住更多地去思考自己真实的需求。 「世上真的会有人被所有人喜欢吗？」她低声喃语。 「你说什么？」余姐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叶听风没有再重复，只是平静地应下了她的提醒，「我知道了。」 余姐松了一口气，并没有再多想。 在她心目里，叶听风就是靠谱的代名词。 因此这次的意外并没有让她太过担心。 只能说明对方对叶听风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存在。 「希望她平安无事。」余姐也真心这么祝愿着，哪怕她还不知道对方是谁。 「谢谢。」叶听风低声应下，「她一定会的。」 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没出事就是万幸了，至于更多的…… 「乘客小姐，到医院了。」司机提醒道，「外面雨大，带伞了吗？」 叶听风回过神，点点头，付了钱之后下车撑开了伞。 路口到医院大厅不过几十米的距离，但伞面不足以遮挡从四面八方飘来的大雨，没走两步，腰以下就湿透了。 叶听风没太在意，脚步匆匆，几步并作一步，跨上了台阶的同时收了伞。 从屋檐上落下的雨打落到她的肩头，溅到她的脸颊上，带来一阵凉意。 叶听风随手擦了擦脸颊，视线往大厅里转了一圈。 第187页 或许是因为雨势太大让人不想出门，相较于印象中的医院门诊大厅，这里堪称冷清，人并不算太多，但人来人往也不太容易找到她想找的人。 ——忘了问季浮舟在哪一栋楼的哪一层了。 叶听风脚步一顿，停在了门口。 没等她再掏出手机，旁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有人从旁边的楼梯口下来，停在她旁边。 叶听风若有所觉地扭过头，正对上季浮舟的视线。 季浮舟愣了一下，抑制住后退地本能，扯起嘴角对她笑了笑。 「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我在哪一层。」她说道，「所以就想着干脆下来等你。」 「好巧。」 第83章 83 是啊, 真巧。 这句话藏在叶听风的喉咙里，没有说得出来。 她摘下用来伪装的墨镜，打量着季浮舟的脸。 脸上有擦伤, 不过已经好好包扎过了, 嘴唇有些干燥, 像是很久都没有喝过水, 面色憔悴, 夹杂着几分倦意。 明显是没有好好休息。 一夜未接电话肯定是有理由的。 「你还好吗？」叶听风担忧地问道。 「还好。」季浮舟答道, 「只是有点低血糖, 回去睡两觉就没事了。」 季浮舟注意到叶听风的视线还停留在她的手背上，她便抬了下手背, 让她看得更清楚一些, 一边解释道：「刚刚挂完水，都不需要吃药, 不要紧的。」 叶听风稍稍安心, 问道：「你现在住在哪里？」 「两条街以外的宾馆。」季浮舟顿了顿, 想到了什么, 「你要留下来吗？」 叶听风转头看了眼外面的大雨, 脸上的意思很明显：「这个天似乎不太适合再到处乱跑。」 那你倒是好好待在a市啊。 季浮舟憋着一肚子的话终究还是没有吐出来, 只是眉头稍稍拧了拧, 轻轻嘆了口气。 叶听风一直注意着她的表情，因此误会了她的反应：「你不想看到我？」 季浮舟移开了视线，同样看向窗外, 一边拨弄着手里的伞，一边喃喃自语似的说道：「我并不希望你来找我。」 叶听风下意识追问道：「为什么？」 季浮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她：「你的工作怎么办？这两天不是有活动吗？」 叶听风沉默了片刻，答道：「推掉了。」 季浮舟愣了愣, 虽然猜到了，但真正听到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扭头看了眼叶听风一眼，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又咽回去。 叶听风一时冲动，那些话就脱口而出：「我担心你——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上飞机了。」 来都来了，总不好再回去了。 季浮舟问：「你不会是在录节目的时候走的吧？」 她只是随口一问，谁料最糟糕的猜测就这么成真了。 叶听风沉默不言，默认了。 这下不用去看网上的那些言论，季浮舟都能猜到那些人会说些什么。 总归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说不定公司和节目组的人都会对她产生芥蒂。 这对叶听风未来的发展并没有什么好处。 季浮舟无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的后颈，自言自语：「……所以我才不希望你过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特意跑过来一趟，被人知道会说你不负责任不务正业——」 叶听风安静地听着那些话，说不上多么高兴。 季浮舟总是比叶听风自己更在乎她的工作。 拒绝她的时候也是同样。 说什么担心耽误她的工作，影响她的未来。 索性不要开始，长痛不如短痛。 该说她是理智好呢，还是缺乏勇气和信心？ 不得不承认，叶听风在某些时刻对这样的说法是有些恼怒的，不过不是针对季浮舟，而是对自己。 季浮舟对她没有信心，不是因为她不习惯于信任别人，而是叶听风没有给出能够让她毫无保留地信任的底气。 叶听风也时常恨自己嘴笨，说不出程观月那样的甜言蜜语，也不像程观月那样善于抓住机会。 在感情一途上，她唯一的优势或许就只有长久的执着。 但说不出口的执着是没有办法打动人心的。 叶听风想起曾经有什么人跟她说过，大约是抱怨她的沉默寡言—— 人长嘴是用来干什么的？ 当然是用来开口说话的。 所有的想法、心思、感情、喜怒哀乐……什么都可以说出来，谁也没有读心术，不说出来对方就永远都不会知道。 如果人人都善于沟通，那么那些狗血电视剧里的波折情节起码要少掉大半。 去除掉那些误会，电视剧就会变得有些寡淡，放在现实之中却恰恰相反。 没有人喜欢猜来猜去的日常。 揣度别人的心思是件苦差事，尤其是在默契没有培养出来的时候。 大多数人谨言慎行，是为了不得罪人，但习以为常之后，连压抑和隐瞒爱意也似乎变成了美德。 为什么会这样呢？ 说了第一次，为什么不能说第二次？ 那些美好的、善意的、赞美的语句，为什么也同样需要隐瞒。 在意是什么羞于启齿的事吗？ 这样简单的话语为什么还需要反覆做着准备？ 第188页 叶听风因此对自己有些恼怒，像是无处脱身的困兽，在看到季浮舟的剎那，那种情绪便到达了顶点。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说出了口。 「你比『工作』更重要。」叶听风说，「我当初选择出道，就是想着，即使我们天各两端，也许有朝一日你也能隔着屏幕看到我。」 叶听风注意到季浮舟意外混着震惊的神情。 「从以前开始……」叶听风顿了顿，「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我想让你看到我。」 「只要你能看到我，总有一天，我会鼓起勇气，对着全世界说『我爱你』。」 这是叶听风深埋心底的秘密，就连上一次告白的时候也没有说出口。 可那不是什么哄骗人的情话，而是将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一层层剥开，展露在另一个人的面前。 这种感觉让人觉得惶恐。 但想到对面的人是季浮舟，她又觉得好受了一些。 本来就是应该告诉她的事实。 在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叶听风并没有想过出道的事，她只是单纯的喜欢音乐，对于未来的规划有些随遇而安。 以她的性格来说，她更倾向于成为曲作词作，再往前一点也是创作型歌手——常年隐在幕后，发歌了才蹦出来诈尸一下的那种。 程观月目标则跟她相反，那年看到选秀节目大火，便起了心思，找叶听风组队。 哪怕只是多一份的颜值，也要比一个人硬抗着能走得更远更容易一些。 程观月说她想要成为巨星，站到顶端，让全世界每一个人都知道她的名字。 那时候叶听风在看书，敷衍地「嗯」了两声。 程观月不满于她的态度，在旁边问她：「你就不想让别人看到你的才华吗？」 叶听风被迫分出点心神思索了几秒，勉为其难点了点头：「也就一点点。」 程观月：「……」 对于出道成为巨星的事，叶听风并没有那么热衷，但也并不牴触出现在人前。 程观月决定的事不会轻易放弃，之后一段时间接连骚扰着叶听风，明示暗示威逼利诱，总算让叶听风松了口。 至于叶听风为什么改变主意，程观月并不想去深究。 所以从始至终，也只有叶听风自己知道那个秘密。 在某天午后，程观月在图书馆门口堵住叶听风，拉着她在图书馆后面的小湖边散步，伸手比划着名成为明星的可行性。 与叶听风不同，程观月享受他人仰望的视线，她想要所有人都喜欢她，所有人都崇拜她，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名字。 她想成为万众瞩目的光芒本身。 叶听风不会去批判同伴的愿望，心不在焉地听着，看到湖边开落的桃花瓣飘飘扬扬地落到湖面上，粼粼波光映入她的眼底。 然后她忽的就想到了季浮舟。 如果变成有名的大明星的话，那个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里的人也能够看到她吗？ 一闪而过的念头便迫使她开了口，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对程观月说了「好」。 于是出道计划的雏形就这么定了下来。 叶听风信奉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好，跟公司签约之后也从没有不配合的时候，除了天生性格上的缺陷难以扭转，别的部分公司上上下下都要说一声省心。 更何况她的才华已经足够弥补那部分缺陷了。 没人怀疑过她出道的初衷。 也不会有人在意。 包括季浮舟。 拥有着才华的人站在聚光灯下，受到普通人的喜爱与追捧，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事么。 叶听风从未对人提起过那个午后的小秘密，渐渐也把当明星当做一份长久的工作认真地做了下去。 还没等到她们两个真正变成巨星，季浮舟便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而叶听风也不再仅仅满足于让她看到自己。 她真正想要的，远比那更多。 直到她开始意识到也许有一天，季浮舟真的可能会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永远地消失的时候，她从惶惶不安中惊醒过来—— 她没有她自以为的优秀自制力，再多自欺欺人也敌不过一个没有确认的假消息。 无法再停留在原地等待，那就往前走。 先从消除误会开始。 「所以，不要再用影响我的工作和前途来拒绝我了。」叶听风最后这么说道。 「除非你说，你不想再看到我，你讨厌我、你恨我，连一点点喜欢和好感都没有——」 季浮舟的眼睛转过来，看了叶听风一眼，又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她看起来还算镇定，只是手上已经将雨伞开合了好几个来回。 明显的不安与侷促。 周围渐渐有行人注意到一直僵立在这里的两人，下意识朝这边张望着。 季浮舟觉得那些视线像是滚烫的岩浆。 但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眼前这一个的热度。 「也不全是工作。」季浮舟小声自语着，将视线转向了外面的雨幕，「只是这么大的雨，很危险。」 赶在叶听风再说出些什么之前，季浮舟轻咳了两声，提醒道：「有什么事，等回宾馆再说吧。」 叶听风点了点头。 季浮舟走到外面的台阶边，站在屋檐下雨帘构筑的分割线之前，撑开了伞。 第189页 伞朝外立起来的时候，叶听风钻到了她的伞下。 季浮舟看了眼她手里的伞，什么也没有说。 第84章 84 叶听风的手臂紧紧贴着季浮舟的。 季浮舟撑着伞, 一面是冰冷的雨水，一面是属于人的高热体温。 她很少跟人靠得这么近，有些不适。 然而伞外就是大雨, 避无可避, 只能沉默不言, 忍耐了下来。 因为旁边是叶听风, 这种感觉似乎也并没有那么讨厌。 她们安静地往另一条街道上走去。 谁也没有说话, 只有喧嚣的雨声轻擂着鼓膜, 偶尔有阵寒风吹过被雨打湿的裤子和衣摆, 她们无意识地贴近了一些。 冒着暴雨撑着一把伞走回去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撑着再多的伞也不是。 大雨从四面八方吹过来，豆大的雨点即便构成是水, 打在皮肤上也会隐隐作痛。 偶尔一阵大风, 便险些掀翻伞面，雨就煳了她们满脸。 糟糕透顶。 然而这个点打车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何况宾馆不算太远, 途中经过有屋檐的商铺, 压力就要缓上许多。 当季浮舟反应过来的时候, 叶听风已经搂住了她的腰, 另一只手伸到中间, 帮她一起稳住伞柄。 一个很别扭的姿势, 季浮舟一扭头就能撞上叶听风的脸。 本来应该会觉得不适，但季浮舟却并没有挣扎。 或许是发现多一个人能够帮忙挡掉一点风——总不算是坏事。 路途的艰难将时间无限延长，静默之中留下了让人冷静下来的余裕。 季浮舟将那些她暂时无法思考的东西扫到大脑的角落, 试图走回到自己的节奏中去。 「你带换洗的衣服了吗？」季浮舟冷不丁地问道。 叶听风停顿了片刻，坦诚答道：「没有。」 她没有时间去收拾行李，路上定下的最近的航班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再回去, 或者临时停靠下来买点什么。 应该说她根本没有闲心去考虑这些事。 「宾馆旁边有超市，有侧门直达。」季浮舟说道，「不过去超市之前你最好先回去洗个澡，你不嫌弃的话，我的衣服可以暂时借给你。」 叶听风渐渐平静下来，说：「好。」 不知道是不是认命了，还是可怜她，季浮舟似乎并不反感她留下来。 比想像中的结果要好一些。 虽说她本来也不觉得以季浮舟的性格，会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不留情面地将她赶走。 季浮舟是不会指责叶听风心机的。 「你们公司那边，不要紧吗？」季浮舟问道。 「经纪人会处理的。」叶听风答道，「不是什么大事。」 「那就好。」季浮舟放了心。 她还是很在意叶听风的工作。 叶听风一时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将自己刚刚的话听进去，还是刻意地选择性遗忘了。 季浮舟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忍不住笑了一下。 叶听风以那种别扭的姿势半抱着她，因此感受到了她因为笑起来而轻颤着身子。 就好像看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 「我只是担心你被人骂。」季浮舟说道，「虽然理论上来说不大可能，但我真的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喜欢你。」 「为什么？」叶听风有些吃不准她的态度。 「因为你值得啊。」季浮舟这么说道。 坦坦荡荡的夸赞。 与叶听风担心的完全是两回事。 「……并没有。」叶听风顿了顿，看得倒是很透彻，「这世上没有一个能被所有人都喜爱的事物，哪怕是国际巨星，哪怕是钞票。」 「我至少不会比钞票更讨人喜欢。」叶听风自嘲地笑了笑。 「是么？」季浮舟说道，「我倒是觉得你比钞票可爱一点。」 叶听风脸红了。 好在她们都朝前看，脸挡在伞下，没有人注意到。 季浮舟没有在意她的沉默，前面不远处就能看到宾馆的招牌。 她们停在门口，季浮舟收了伞，叶听风也收回了手，跟在她的身后。 季浮舟没有去看后面人的表情，径直走向服务台，问道：「请问三楼还有房间吗？」 前台服务生遗憾地摇了摇头：「抱歉，最近两天我们的宾馆都客满了，暂时没有空房间。」 说着他伸手示意了一下正站在吧檯前的一对中年夫妻。 「最后一间单人间，被这两位定下了。」 还有另外一个男人来得迟了一些，抢不到房间，只能遗憾地转身，赶紧前往下一家宾馆找房间。 这几位都是本地人。 服务生解释说，由于这场暴雨的缘故，城区地势偏低的地方有不少都被淹了，排水系统险些直接罢工。 二楼往上还勉强能生活，有的人家住在一楼，水漫过了床铺，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没有亲朋好友能投奔的，就只能往高处找宾馆暂住，直到家里的积水排出去。 现下情况特殊，宾馆也尽力为暂时无处可去的住户提供方便，就连早就充作仓库的旧单间也收拾了出来。 但即便如此，周边几家宾馆的房间也是供不应求。 这种时候，想要再找空房间，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了。 季浮舟转头看了眼叶听风，后者戴上了墨镜，隔着深色的镜片也看不清她的神色。 第190页 周围有人好奇地朝她张望。 在这种地方被认出来可不是什么好事。 去别的地方也未必能找到房间，倒是她自己住的房间也还能将就。 夏日里气温高，也不用担心着凉的问题，她订房间的时候也是订的这里比较好的大床房，说不上设施多么高档，但起码空间足够大。 打个地铺绰绰有余。 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季浮舟飞快地思索了一圈，对叶听风说道：「介意跟我住一间吗？我看看到时候能不能借一床被子打地铺。」 叶听风愣了一下，然后飞快地点了下头：「好。」 -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季浮舟刚把湿透了的外套和鞋子脱掉，随手拿了条干毛巾，先去擦头髮上的水。 在上一个城市旅游的时候，季浮舟走得匆忙，遗漏了衣服，来了x市之后才刚刚又重新补上了一些，这时候倒是刚好用得上。 她挑出一条素色的裙子，剪掉了吊牌，放到浴室门口，轻轻敲了下门，提醒了一声。 里面水声一停，叶听风低声说了「谢谢」。 季浮舟像被烫到似的，飞快地丢下了裙子，然后转身回到床边，低头看到上衣沾到的雨水痕迹，她硬生生止住了躺上去的冲动，拉出桌边的椅子坐下来。 手机放在桌上，重新充上电，过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开机。 质量还算不错，被一路泡回来还依然坚强地存活着。 季浮舟漫无边际地想了些乱七八糟的，一边点开手机，查看最新的消息。 周钰果然是临时又有了工作，忙里偷闲才能问候她一声。 除了早上因为联繫不到人，她才信息轰炸了一阵，之后看到季浮舟报了平安，她时隔了很久才回復。 大意还是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以她们两个人的关系，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季浮舟组织了一下语言，就将前一天直到今早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周钰：……] [周钰：你怎么不把脑子也一起丢在山里算了] [周钰：这次算你运气好，下次要是把自己也搞丢了，那不是给别人添麻烦吗] 季浮舟将她也救了人的话咽了回去，挨个删除对话框里文字。 隔着手机她都能想像到周钰眯着眼睛看她的模样。 ——这是周钰生气的表现。 从正面一点的角度来说的话，周钰当然是担心她。 季浮舟这种行为纯属叫作死，就算身手再厉害，她也不是专业的救援人士。 若不是这次情况紧急，只有她能带路，救援队也不会带上她。 他们整体运气都不错，及时找到了人，虽然被山石堵路，但也没有遇到真正的山体滑坡和泥石流，及时赶在出事之前回来了。 但要是运气不好呢？ 可能她连坐在这里回周钰消息的机会都没有了。 [周钰：有时候我真的很怀疑你是不是真的想好好活下去。] 周钰这条消息发来没多久，又被她自己撤回了。 这算是个敏感话题。 季浮舟心态上多多少少有那么点问题，平时不怎么明显，只有到这种会冲动到没有大脑的时刻才能显露出来。 周钰始终很担心她这一点。 季浮舟想说倒也没有那么夸张，但过去总没有点说服力的事迹可供支撑她的辩解。 直到这时候，季浮舟反倒能光明正大地反驳了。 [浮舟：那是以前] [浮舟：现在我觉得我的身心很健康] [周钰：嗯？] [浮舟：就是想到了，如果现在就死掉了的话，我还是会有很多后悔没去做的事情] 季浮舟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其实在山里那个黑夜里，她想过从山顶上纵身一跃。 没有任何特殊的诱因。 她过去说不上多么开朗活泼，但也从未真正想过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 好死不如赖活着，或者说是懒得去死。 总之她没怎么考虑过关于死亡的事情，哪怕在年少孤身飘零的那段时间里，她也从没有想到过死。 后来路上遇到别人轻生的时候，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救人。 大约是那山里的暗穴如同黑洞一般，自带着诱人深入的诅咒。 没什么牵挂的人忍不住往前探步。 再往前一点就是万丈深渊。 季浮舟最后停住了脚步，不知道谁在山里唱歌，旋律还很熟悉，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往后跨了一步，便从那深渊的吸引力中抽身出来。 等她回归到大部队的时候，没有人承认自己哼过歌。 季浮舟意识到那或许只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旅游是为了放松心情，然而事实上她从未真正在旅游途中卸下心房，去面对那些往事，只是一味地迴避。 潜意识里的疲倦不断累积着，在她没有防备的某个瞬间，险些冲破牢笼。 她惊醒过来，后半夜休息的时候没再合过眼，一身的冷汗混着雨水格外的冷。 直到白昼来临，一群人找到下山的路，季浮舟在山下的安全区域昏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她仍旧看到了山里的黑色深渊。 有人伸手拉住了她。 季浮舟转回头，看到了叶听风的脸。 第191页 潜意识里留有着她向自己告白时期的印象，季浮舟隐约听到她说，我很喜欢你，所以为了我留下来吧。 季浮舟停住了脚步，身后的黑暗如同潮水一般褪去。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就是天亮了。 耳边迴荡着幻觉一样的旋律，她也终于回想起来，是曾经叶听风给她唱过的。 那时候她终于恍惚意识到了什么—— 她还是放不下。 第85章 85 叶听风擦着头髮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身后的脚步声走近了, 季浮舟才勐地惊醒过来，意识到还有另一个当事人在。 她下意识伸手，勐地将手机翻转过来, 倒扣在桌上。 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季浮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 却来不及撤销, 只能低着头, 指尖无意识地敲了两下桌子, 平復了一下心绪, 才重新扬起笑脸, 扭头朝后面看了一眼。 叶听风头髮没有吹干，还往下滴着水, 有一部分顺着脸颊滑落下去。 湿漉漉的感觉让她看起来柔软了一些。 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 季浮舟猝不及防，又心虚地偏移开了视线。 叶听风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的, 季浮舟抢在她之前飞快地开口：「我先去洗澡！」 话音未落, 她就勐地从凳子上弹起来, 随手抓过铺在床上的换洗衣服, 擦着叶听风的肩, 冲进了浴室。 「啪」的一声, 卫生间的门被用力关上。 室内瞬间又恢復了一片死寂。 叶听风扫了眼桌子上的手机, 沉默了片刻便移开了视线，转了个身，慢慢走向窗边。 房间的窗户朝着马路那一侧, 如果是在晴日，不仅能看到楼下的车流，还能看到远处的群山风景。 可惜这时候外面的一切都被大雨笼罩着，什么都看不清。 叶听风不知不觉放缓了动作, 盯着外面的大雨出神。 直到站在稍高一些地方往外看，她才陡然意识到这一场雨下得到底有多大。 学校早就停课了，路边的小店也因为暴雨大多都紧闭着，只有大型的超市还开着门，但门口也冷冷清清，看不到什么人影。 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还是从a市来到了这里。 这一刻她才有点能体会到余姐无言的心情，听到她说来x市的时候，余姐一定以为她疯了。 幸好她以前表现足够好，才勉强抵消了这部分怀疑。 叶听风也觉得自己的冲动有些疯狂。 但她并不后悔。 - 季浮舟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叶听风还站在窗口发呆。 「你在看什么？」季浮舟走过去问道。 「风景。」叶听风答道。 「都是雨，有什么好看的？」 「嗯。」叶听风沉默了片刻，说道，「但是天放晴的时候一定很好看。」 「这倒是。」季浮舟点头表示认可，「夏天是一片绿，等再过两个月，左边那座山据说会变成一片红，上面种了很多枫树，从这里看过去一定会很壮观。」 「是吗？」叶听风又眯起眼睛，努力朝那片山影看过去，这时候只能看到朦胧的轮廓，她喃喃自语，「真让人好奇是什么样子的。」 「好奇的话，到时候来看看不就行。」季浮舟接道。 叶听风扭回头，看了季浮舟一眼。 后者正将脑袋埋在毛巾下面，看不太清脸。 「一个人旅游是件很无聊的事情。」叶听风回绝道，「等到那时候再——」 「我可以陪你来。」季浮舟忽然说道。 叶听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盯着季浮舟看了一会热。 那片刻里，整个世界都没有了声音。 以至于她恍惚了一瞬，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片刻之后，雨声的喧嚣的声重新涌入耳中，也包括季浮舟的声音。 「如果你不嫌我烦的话。」季浮舟补上了两句，「等到秋天的时候，我应该也不会很忙。」 叶听风有冲动往下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都咽回去，慢慢点了点头，说：「好。」 季浮舟胡乱擦了几下头髮，将湿毛巾搭在椅背上，不自觉地伸手碰了碰下巴，问叶听风：「去超市吗？」 叶听风点了点头：「好。」 见叶听风转身要去拿墨镜，季浮舟抬脚勾过放在里侧的行李箱，从里面翻出一个黑边的眼镜框递过去。 「刘海放下一点，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到。」季浮舟提醒道，「戴墨镜看起来反而会更显眼吧。」 叶听风戴上眼镜，又将还没干透的刘海拨下来一些，对着镜子看过去，确实有点不太像她了。 季浮舟拿起手机，转头「咔嚓」一声，将叶听风的侧脸拍了下来。 叶听风下意识转头，季浮舟朝她笑了笑：「走吧。」 - 超市里人并不多。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已经没什么人愿意冒着雨来逛超市了，只有附近一些不得不出来补充冰箱或者日常必需品的住户，拎着篮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又百般纠结地将东西放下。 大概是怕买的东西太多了，到时候带不走。 一眼扫过去，就连往日永远在吆喝的促销员都不见踪影，工作人员也寥寥无几。 叶听风主动去拿购物篮，季浮舟赶在她之前推了辆购物车。 第192页 「这个可以直接推到宾馆去，回头还回来就行了。」 宾馆就在超市旁边，说门对门是有些夸张了，不过确实是走两步就能到，中间那么一点距离，就算被当头泼下一盆水也算不了什么。 周围能优哉游哉逛超市的也大多只有离得非常近的宾馆住客。 「吃薯片吗？奥利奥呢？」 季浮舟推着购物车跟叶听风走在货架之间，看了眼对方的反应，将薯片放回去，拿了两盒饼干丢进购物车。 叶听风好像喜欢吃甜的东西。 所谓人不可貌相。 季浮舟脑子里冒出一堆乱七八糟的联想，一边将这件事记在心里。 「要买点酸奶吗？可惜没有冰箱，只能买小袋的了。」 奶制品的冰柜旁边就是冷饮水饺冻肉之类的冷冻品了，再往后就是蔬菜和水果区。 季浮舟推着车路过货架，没走两步，又退了回去。 叶听风也跟着她退回去看了一眼，问道：「想要买什么？」 季浮舟拿起一个包装好的菜盒子递给叶听风看了一眼：「是这里的特产，上次还在菜谱上看到了，不过运输成本太高了，到了也不新鲜。可惜……」 宾馆里没有厨房，自然也没办法自己做菜。 季浮舟遗憾地将菜放了回去。 叶听风在旁边说：「以后还有机会再来。」 季浮舟摇了摇头，嘆了口气：「等到秋天过来，就过了成熟期了。」 她们推着车穿过了河鲜区。 虽然没法买回去，不过独自生活了那么多年，进超市买菜几乎已经成了季浮舟的本能。 「这种鱼没有刺，吃起来比较方便，唯一的缺点就是贵，还有就是小……」 叶听风认真地听着季浮舟科普，不时还凑过去看一眼，似乎并不是在敷衍，而是真正听了进去。 两人正探头看着水池里横着爬的大螃蟹，没注意前面的路。 「咚」的一声，购物车跟前面的人撞了个正着。 对面的人显然也在分心出神，脱口而出的「不好意思」重叠在一起。 季浮舟连忙将购物车往一侧偏了偏，对面的年轻男女则走了空出来的另一边。 「谢谢。」他们道了谢，与他们擦肩而过，继续着他们之前的话题。 季浮舟听到他们在争论晚上是吃鱼还是虾。 可能是情侣，或者年轻的夫妻，男人穿着裤衩和拖鞋，女人也没多加修饰，穿着睡裙，披了件外套就出来了，头髮一侧还有忘了取下来的捲髮筒。 应该是住在附近的住户，被暴雨困在家里没法上班，又没了存粮，只能来超市补货。 叶听风正拧着眉头分辨两种盒装带鱼的区别，一转头就看到季浮舟看着她发呆。 「怎么了？」叶听风下意识用手背蹭了蹭脸，以为是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没什么。」季浮舟摇了摇头，笑了笑推着车示意继续往前走，「先往前面看看我们现在能买的东西吧。」 她们与那对情侣距离越来越远，然后又与下一位顾客擦肩而过。 安静的氛围里，大家都更专注于自己想要买的东西，没人注意到叶听风这个大明星的存在。 这让多多少少还有些紧张的两人松了一口气。 她们转到卖素食泡面的地方。 「你们这种规矩很严的大小姐是不是从来不吃泡面？」季浮舟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不太喜欢吃。」叶听风摇了摇头。 程观月似乎还挺喜欢的。 当然是会背着家里人的。 叶听风将关于另一个人的话咽回去，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很多事情都很难彻底避开对方。 但她并不想在季浮舟面前提起程观月。 「有一段时间我比较喜欢喝可乐和奶茶。」叶听风接着说道，「但是喝多了容易发胖，而且对胃不太好，现在很少喝了。」 果然是喜欢甜的。 季浮舟默默记下来。 「很好笑吗？」叶听风转头看向季浮舟。 「也没有。」季浮舟只是弯着唇角，「只是没想到你们也会有这么接地气的一面。」 虽然过去有相处过，不过即便是学生时代，跟程观月在一起的时间都很有限。 包括之前在c市，总在一味闪避，本能里带着抗拒，也仅仅只是不远不近的陌生人距离。 她不敢说自己真的了解叶听风。 但现在她似乎有了那么一点兴趣了。 「挺久之前我就是一个人逛超市了。」季浮舟将视线转回去，「大部分时候都是拿了需要的东西就走了，不过有时候看别人一大家子一起逛超市也会觉得挺羡慕的。」 「尤其是买菜的时候，今天的菜不怎么新鲜了，正好降价了，多买点就是我赚了——」 「听起来是很小气很无聊的话吧，不过这也算是逛超市的乐趣之一。」 「有段时间我试图跟周钰分享一下日常，结果烦到她差点把我拉黑。」 当然只是口头上的警告。 如果季浮舟真的有那样浓厚的倾诉欲望，周钰永远都会有听她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的耐心。 但她有自己的工作，季浮舟并不想总是去打扰她。 季浮舟无奈地笑了笑：「后来就习惯了。成年人总不能还跟小孩子似的天天对着别人撒娇。」 第193页 叶听风对上她的眼睛，开口说道：「不无聊。」 「这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叶听风接着说下去，「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就算是做一些无意义到浪费时间的事……也都是有『意义』的。」 姑且可以描述为一种情感上的满足感。 「你是准备转职当什么哲学家吗？」季浮舟调侃道，「不过确实，两个人总要好过一个人，哪天在家里猝死了，起码还有人能试图抢救一下。」 「……不会有这种事的。」叶听风不太喜欢关于「死亡」的话题。 应该说不喜欢那种对死亡轻慢的态度。 那会让她感觉到一些不安。 「也许吧。」季浮舟并未反驳，只是在微妙的沉默里走了一阵之后，冷不丁地问了出来，「要试试看吗？」 第86章 86 试试看？ 试试什么？ 叶听风还跟着季浮舟继续往前走, 动作却是机械的，她的大脑空白了一瞬。 她觉得这话的意思应该是她想像的那个意思。 但她又不敢确认。 几个月之前，季浮舟才坚决地拒绝了她, 之后几次见面都是明显地迴避。 甚至就连今天刚出现在季浮舟面前的时候, 她的表情也明显是不想要叶听风来找她。 现在又为什么要说「试试」？ 是真的改变了主意, 还是只是毫无暧昧的另一种意思？ 叶听风摸不准。 但她又不希望是自己猜错了。 于是她只能看向季浮舟, 目光里带着一点无措。 「是因为我来找你了吗？」叶听风试探着问道。 「也许是吧。」季浮舟半靠着购物车的扶手上, 以一种不太正式的态度跟她交流, 「就算是周钰, 就算是我那些叔叔阿姨，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来找我。」 这不能说那些人就不把她放在心上, 只是表达在意的方式不一样。 更为内敛, 也更为理智。 但只要季浮舟开口说一句，他们也总是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只不过季浮舟通常都不会开那个口。 如果有留给她选择的权利, 她也绝不会支持叶听风在这么危险的时候丢下一切, 特意跑过来找她。 可惜没有如果, 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利。 事实就是叶听风冒着风雨赶路, 连夜来到她的面前。 不能说没有丝毫的触动。 意识到「她是为了我」这个事实之后, 季浮舟压不住心底冒出来的震撼与窃喜。 确实有人在意她到这种程度。 并且不惮于直白地告诉她, 你很重要。 叶听风或许并不善于言辞, 但行动力足以弥补这部分缺陷。 她依然还喜欢着季浮舟。 这是原因之一。 「还有，最主要的原因也没有那么复杂。」季浮舟接着说道，「在山里的时候我想到你了, 觉得有点后悔。」 「如果重来一次，或许那时候我还是会拒绝你。」 「但是，如果还有第二次机会的话，我想我会选择另一个选项。」 只是在那种苍茫惊险的环境里, 走神的时候无意识地一点想像。 但她没有想到，下山之后，就能看到叶听风本人。 巧合，缘分……也可以这么说。 不过归根结底，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相遇，或许并非刻意去营造出「偶遇」的氛围，但也确实因为她们在向彼此靠近，并且内心深处期待着这样的相遇，才会将之称为「缘分」。 如果有一方感到疲倦或者厌烦，这样的「缘分」就会彻底消失。 季浮舟思考过这个问题，最终得出结论，如果「缘分」消失了，她或许会为此感觉到失落。 当机会再度摆在面前，她也不想错过。 她的勇气和冲动给过程观月，为什么不能给叶听风？ 「所以——」季浮舟最后又问了一遍，「要在一起试试吗？」 确实是叶听风理解的那个意思。 仅仅在意识到这一点时候，她就不假思索地点了头，说：「要。」 她的眼睛亮起来。 季浮舟那一瞬间闪过的对自己冲动的懊恼立刻就消失殆尽了。 她看着叶听风的眼睛，也忍不住笑起来。 - 晚上她们睡在了一张床上。 谁也没再提打地铺的事情，仿佛不约而同地忘记了这回事。 反正是大床房，床铺足够大，两个人同时在床铺上翻滚都绰绰有余，当然也容得下分睡在床铺两个边角的两个人。 她们中间隔着的距离甚至可以再躺下两个人。 一个人对着里侧的门，一个人对着窗户。 窗帘没有拉严，只有半面薄薄的白纱，挡不住外面透进来的光。 夜间雨又小了一些，看不到月亮，但路边的灯光终于可以轻松地穿透雨幕。 灯光亮得有些晃眼了，但屋里的人谁都没有在意。 她们闭着眼睛睡不着觉，索性睁着眼睛盯着对方的心跳声发呆，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也许明天雨就停了。」 「但愿如此。」 「只要雨小一点，交通就能恢復正常了。」 「你要回a市吗？」 「……也许。你呢？」 季浮舟沉默了片刻，她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第194页 一时冲动辞职出来旅行，并不是一场有规划、甚至是有意义的活动，只是一种逃避和暂时放空大脑的选项。 此刻叶听风躺在她的身边，但是她的问题并没有完全解决。 所以接下去是继续旅行还是回去，她自己都还是一团乱麻。 「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音乐的呢？」季浮舟换了一个问题，「小时候的目标呢？」 「就是某一天突然就意识到了。」 叶听风顿了顿，因为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更清晰地描述。 「小时候没有什么目标，就是像其他世交家里的哥哥姐姐一样，正常上学，毕业后可能去自家公司实习，帮哥哥姐姐的忙，在适龄的时候跟合适的人联姻，然后……这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吧。」 她或许是觉察到了季浮舟身上的迷茫，难得的讲了这么多的话。 「因为其他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就觉得自己可能也应该这么做。」 「但是实际上我父母从来没有强求我一定要走什么路，我说想去考音乐学院的时候，他们有点意外，可能也并不是那么看好，但是并没有很强烈地反对我。」 「后来聊天的时候，他们有说过，如果我只是一时冲动，大学几年的时光足够我看清楚，反正有家里兜底，只是多走一点弯路，也没什么要紧的。」 「如果我是真的喜欢，他们当然也会支持我。」 「他们可以强迫得了我一时，但未来剩下的那么多年时光，终究还是要我一个人走，他们不希望我那么痛苦。」 选择喜欢的人也是同样的道理。 叶听风想起上次回去跟父母提起时，父母还问她什么时候把喜欢的人带回去看看。 他们早就已经坦然接受了女儿喜欢上同性的事实了。 不过这种话说起来似乎还为时过早，所以叶听风咽了回去。 这么一些信息，就已经足够季浮舟大致勾勒出叶听风的家庭是什么样的了。 比起之前了解的那部分要更温馨一些。 抛开家世不提，可以算得上普通平淡却还算幸福的家庭。 尤其是跟季浮舟比起来。 「真好啊。」季浮舟将这句略带着羡慕的话咽回喉咙里，自嘲地笑了笑，「相较之下，我可就太失败了，这么大年纪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又该做什么。」 「你还年轻。」叶听风翻了个身，试探着伸手，勾到另一边的人小拇指，季浮舟没有抗拒，她便把手附上去。 「很多人都是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一生，如果能找到喜欢的事物，什么时候都不会晚。」 这大概是安慰的话，所以季浮舟笑了一下，算是听进去了。 「但愿吧。」她看着外面的雨说道。 她喜欢的到底是什么呢？ 有什么事物，值得她付出一切心血也要去达成呢？ 季浮舟出着神，感觉有什么贴上了她的嵴背，带着另一个人的温度。 叶听风靠近她，小心地从背后抱住她。 季浮舟没有挣扎。 或许是空调开得有些凉了，背后怀抱里的温度正好，她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抗拒，原本亢奋的的大脑渐渐化成了一滩浆煳，睏倦翻涌上来。 很快她就睡着了。 - 次日下午三点左右，暴雨差不多停了。 天空并没有完全放晴，只是雨势减缓，只剩下绵绵的雨丝，天尽头的云层像是破了洞的棉絮，透出一点太阳的光亮来。 除了景区仍然封闭，市区里的排水系统连夜抢修，总算看到了水位下降的迹象。 各个交通系统也在渐渐恢復。 季浮舟并不太想冒雨赶路，准备等天空彻底放晴再收拾行李，考虑离开之后去哪儿的事情。 叶听风就没有她那么悠哉了。 从第二天早上起床开始，公司那边的电话就一个接一个的打过来，也不知道是单纯为了通知接下去的行程安排，还是因为叶听风临时丢下工作的事情。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绝对缺不了后者。 但叶听风的神情始终很平静，「嗯」、「哦」、「好」之类的语气词也根本听不出来对面到底是什么意思。 季浮舟无意识地听了一耳朵，放弃了猜测。 叶听风自己不提，只说没事，但网上的消息向来传得快，更何况这次的节目早就预热过好几轮，刚播了预告就上了热搜，肉眼可见接下去也会时常在各种地方看到。 公司的公关做得还算到位，多数人都接受了叶听风家里有急事的说法，只有小部分人还在车轱辘说她不敬业耍大牌云云。 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因此季浮舟并没有太担心，只是一个接一个电话响起来，还是让她忍不住去看叶听风。 最后一个电话似乎是叶听风的经纪人打过来的，聊得时间最久。 叶听风话不多，只是时不时地朝季浮舟看一眼。 挂了电话之后，她主动解释了一句：「明天要回a市，也许还来得及在节目最后露一下面。」 节目播出第一天，反响还算不错。 虽说叶听风临时放了鸽子，但从观众的留言来看，大多数人还是希望能够看到风月同框的。 所以节目组还在跟公司不断沟通，希望叶听风能早点赶回去，哪怕只是露个面也好过全程不出场。 第195页 毕竟是自己的缘故导致节目组加重了工作量，叶听风心里也觉得过意不去，既然季浮舟并没有什么大碍，她也就不太好拒绝那边的要求了。 叶听风本来想问问季浮舟要不要一起回市，但是刚刚在口头上答应在一起，她又怕逼得太急让对方反感，所以又咽了回去，换了个更委婉些的说法。 「等你回a市的时候记得打电话给我。」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不要把我的号码放进黑名单。」 季浮舟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说：「好。」 要不还是直接回a市吧。 季浮舟脑海里忽然闪现过这样的想法。 只是转念又想到叶听风要忙工作，为了无关紧要的小事拖着她到处跑也不是个事。 所以她把那个想法又压了回去，直到分开前都没有再提起过。 但是季浮舟把叶听风送到机场之后，拉着她停在无人的角落里，给了她一个告别吻。 - 谁都看得出来，从x市回来之后，叶听风的心情一直不错。 哪怕公司明里暗里教育了她几句，她也没见恼怒，都点点头应下来，与别人交流的时候也几乎称得上是和颜悦色。 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 周围人都不由地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若说是工作上的事，公司里有什么好的资源也不会一点风声都不透露出来，那便只剩下私事。 哪怕是身处在娱乐圈里面，也没有人能抵挡住人类八卦的本能。 茶余饭后，公司上上下下都有人忍不住猜测是什么好事。 「中大奖了？」 「怎么可能，叶大小姐像是会缺钱的样子吗？」 「总不能是脱单了吧？」 「她那种性格，真的有和程观月以外的人谈恋爱的可能性吗？」 「好看是好看，不过性格也太冷淡了，谁受得了啊。」 「也就程观月吧。」 「但我可不觉得她俩会真的谈恋爱，不说叶老师，程老师在这种事上还能拎不清吗？」 「营业归营业，要是真爆出来跟女人在一起，那可就是事故了。」 「我看倒未必，那谁和那谁谁不是挺好的吗，还带了波热度……」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谈论八卦，哪怕程观月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也该知道了。 更何况她不是。 以程观月和叶听风的关系，无论是工作上的事，还是各自家庭的事，都能在第一时间了解得一清二楚。 盲区就只有这二者以外的事情。 然而叶听风的私人生活实在是缺乏乐趣，在意的事物、有过来往的人都屈指可数。 不可能的一排除，剩下的指向性就足够明显了。 「季浮舟」这个名字也在其中。 程观月试过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很显然最终还是失败了。 某一天开完会，她面带笑容地叫住叶听风，说有事要跟她商量。 旁人看到她的语气神情都要夸她温柔，只有叶听风一眼就看出来，程观月是压抑着怒气的。 或许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这种怒气源于何处。 叶听风没有拒绝她「谈一谈」的邀请。 程观月想要谈论的话题很好猜，几乎是一落座，她那句话就问了出来。 「你去找季浮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纠结了好久，还是决定把后面更纠结的剧情删掉了，本来应该就是个普普通通小甜饼啦，不想搞成胃痛文学 后面删了重写，可能两三章完结吧 第87章 87 她们坐在一家偏僻的餐厅里。 看起来是程观月是常来的, 距离公司有一段距离，七拐八绕的巷子里并不太容易找到准确的位置。 还有隔音很好的包间。 所以程观月不需要压抑音量，叶听风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但叶听风并不觉得自己有坦白回答的义务——她又不是程观月审问的犯人。 「我跟谁见面, 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程观月没有接话, 沉默着甩出几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都是机场, 有叶听风独自在a市机场候机的, 也有在另一座城市的机场与别人相拥的。 最后一张里, 叶听风在照片背景的边角, 戴着帽子和黑框眼镜, 另一个女人背对着镜头凑近她。 从姿势来看是在亲吻她的脸颊或嘴角。 拍照的人大约也不知道他拍进了谁，但难不住熟人的眼光, 一眼就能分辨清楚谁是谁。 「你去了x市, 季浮舟也在x市。」程观月说道，「你丢下工作, 专门挑着大雨天去找她, 是觉得这样她就会被你感动吗？」 这称得上是一句嘲讽了, 但叶听风并没有她预想的那样生气, 甚至连被冒犯到了的神情都没有流露出分毫。 「是啊。」她甚至懒得去反驳程观月的话, 顺着便说下去, 「至少我担心她, 那又关你什么事？」 「还是说，你觉得你只在她背后嘲讽指责我一通，就能让她放弃我而选择你吗？」叶听风回敬回去。 「我没有。」程观月下意识反驳了。 至于是反驳她妄想用这种低级的手法上位, 还是反驳她对季浮舟还心存幻想，她没有直白地给出答案。 叶听风也并不在意，她只是看了眼照片，问：「你是从哪里找到的照片？」 第196页 程观月冷淡地回答道：「放心, 总不会是粉丝扒出来的。」 叶听风皮笑肉不笑地挑了下唇角：「我猜也是。」 这种照片被扒出来，对「风月」这个组合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 程观月还没有下定决心彻底将组合能带来的利益抛到一边，自然不会想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当然也不会再有闲心拿照片来质问叶听风关于季浮舟的事。 她有在某一刻将季浮舟放在第一位过吗？ 叶听风至今没有等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以后或许也不会有了。 季浮舟根本不会在意这种事。 她当然也没有必要在意。 就算程观月真的后悔了，那也晚了。 「如果只是这种事情的话，我想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吧。」 叶听风低头看了眼时间，一边已经站起了身。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那我就先回去了，」 程观月冷着脸坐在原处，并没有制止她，目光还落在照片上，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的状态中。 叶听风走到门边，开门之前，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稍往后退了一些，看向程观月。 「对了，有件事忘了跟你说了——」叶听风说道，「我跟浮舟在一起了。」 「就是上次去x市的时候。」 - 程家。 「没什么大碍，这个药膏外敷两天，尽量不要沾水，静养两天就没事了。」 家庭医生收起医药箱，跟程家父女告辞离开。 送走了家庭医生，程父回头看了眼程观月，不由轻嘆了一口气。 程观月脸上有一块淤青，还有一道很浅的划痕。 伤不算太重，但毕竟是伤在脸上，她又是要露脸的明星，就很要命。 为了避免外面见她这副模样产生不必要的联想，传出不好的风言风语，她接下去几天的工作都被推掉了，等到伤完全好了才能回去继续工作。 程观月这一回倒也没怎么着急，而是选择乖乖听话，回家静养。 这副惨状自然也把程家父母吓得不轻。 不过最近程姐姐那边出了点问题，程妈妈正忙着安慰大女儿，倒是没能分出更多的心思去关照小女儿。 程爸爸自然就要更关注一点小女儿。 注意到父亲复杂的神情，程观月朝他笑了笑，伸手想摸脸上的伤，伸到一半又硬生生地忍住了，只摸了摸没有伤口的地方。 「只是救人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柜门上了而已。」程观月一直都是这套说辞。 程父明显不信，但听到隔着一扇门后面大女儿的抽泣声，他还是按捺下疑惑，没有追问下去。 程观月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既然她不想说，就没有必要强求了。 想到这里，程父不由又长嘆了一口气：「下次当心点。」 然后他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刻意地压低了声音：「你姐姐那里，最近受的打击有点大，你暂时让着她一点，毕竟她以后……」 程父皱着眉头，最终还是不愿将那种难听的话说出口，只剩下一声嘆息。 但程观月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姐姐以后的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程观月跟着摆出一副遗憾与痛心的神情，内心却毫无波动。 这都是她那亲爱的姐姐自己作出来的。 明明早有婚约，却又要去勾搭叶家的少爷，美其名曰「真爱」。 幸而后来被程家认回来，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可在这样的情况下，前未婚夫找上门来的时候，她又百般不舍，半推半就。 上周的例行体检，她被检出怀孕。 但问题是，她不知道那个孩子是谁的。 又那么巧，她怀孕的消息透露出去，两位未婚夫同时找上门，都以为是自己的，迎面撞了个正着。 叶家少爷这才知道除了自己，她还有一个「真爱」。 加上前任口口声声说孩子是自己的，程姐姐只会一味地躲闪，慌乱的态度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叶少爷是很喜欢她，但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依然难抵她对前任的念念不忘。 恼怒与疲惫兼有，但他还算是有涵养的人，加上与程家的关系，索性选择放手成全那两人。 从程姐姐被查出怀孕，到叶少爷公开公布解除婚约的事，前后不过三天时间。 整个程家都被当众扇了一巴掌，但错处在程家，谁也不好把怒容摆在脸上。 因此程叶两家最近关系几乎跌破冰点，已经不再走动。 不过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也只是一时之气，两家是多年的世交，又有那么多的合作，等火气散了自然也就恢復如常。 但他们的长女将不再会是受到叶家欢迎的客人。 未婚先孕，再加上还给叶家少爷戴了顶绿帽子，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都不会再考虑将她当做联姻对象，只能下嫁。 找到「真爱」另论，不过再怎么「真爱」，也未必抵得过前任的威力。 而程姐姐又不是纯粹的恋爱脑。 她嚮往爱情，同时也嚮往地位和权势，否则也不会隐瞒自己的婚约跟叶少爷交往。 被叶少爷退婚的事情一出，她就好像整个天都塌了一样。 所以说，她以后的一辈子，也就那样了。 第197页 程观月没有笑。 程爸爸看了她半晌，最终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 「放心吧，等风头过头事情我们会压下去，尽量不影响到你身上。」 他对小女儿的愧疚越积越深。 只有程妈妈对大女儿越来越怜惜，但在家里真正做主的还是程爸爸。 这正是程观月想要的结果。 也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了。 她并不觉得有丝毫愧疚。 从她姐姐想要害死她的时候，她们最后一点岌岌可危的亲情也彻底消失了。 更何况所有的选择都是她姐姐自己做出来的。 她仅仅只是推波助澜，诸如找到那个家里刚刚破产的前任「真爱」、稍稍宣扬了一下她姐姐怀孕的消息，再有家里人的耳边风…… 她亲爱的姐姐每一步都要踩在最坏的选择，对她而言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不过对她而言，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足够了。 看着父亲离去的背影，程观月才伸手碰了碰自己脸上的伤口，低头看向手机，给叶听风回了个「ok」的表情。 感情和利益，她总要有一样能握在手里。 - 与此同时，叶家。 叶听风坐在沙发上低头玩手机，专注到连母亲叫她都没听到。 叶妈妈倒也没有什么急事，见状不由转回来跟儿子对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最近听风在忙什么呢？」叶大哥挑着果盘里的水果，一边漫不经心地戳着，一边忍不住看了妹妹一眼，「沉迷什么手机游戏了吗？」 不然怎么老是盯着手机？ 叶妈妈白了他一眼：「所以说你一点都不懂女孩子的心事，这明明就是有戏了。」 叶大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戏」是什么意思，忍不住摸摸脑袋，又看了妹妹一眼。 叶听风竟然在笑。 这个对着家人都能时常摆着一张面瘫脸的妹妹竟然对着之前毫无兴趣的手机笑。 虽然嘴角的幅度并不大，但也确实是一个明显的微笑。 然而还没等他从惊奇中回过神来，就见叶听风的嘴角又慢慢拉下来，眉头也微微蹙起。 看起来不像是生气，倒像是有些局促不安。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她才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视线往客厅里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到叶妈妈身上。 「妈。」 「怎么了？」 「你知道哪里可以最快地订到黑色的礼服吗？」叶听风问道。 「有倒是有。」叶妈妈顿了顿，问道，「你衣服不够穿吗？黑色是不是太沉闷了——」 「是去参加葬礼。」 「……」叶妈妈愣了一下，「谁的葬礼？」 「浮……我女朋友的父亲的葬礼。」 「她父亲去世了？」 「等等，你什么时候交的女朋友？」 「……前几天的事。」 第88章 88（正文完） 葬礼现场来了很多人, 哪怕那天下着雨。 季浮舟站在人群外面，一眼扫过去，大部分都是陌生的面孔。 那些人在真情实感地为她父亲的逝去感到遗憾和痛苦。 她的内心却没有什么波澜, 只有浓浓的疲惫。 季浮舟是从旅行途中被临时叫回来参加葬礼。 前天她才刚到海边, 听说那里沙滩上的贝壳很漂亮, 跟叶听风打电话的时候还跟她约好, 要捡一些坐成手鍊, 下次见面的时候送给她。 然而还没来得及捡贝壳, 半夜的时候她就接到了a市的电话。 她的父亲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基本上已经救不回来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下一通电话就是夹杂着医生一声「抱歉」的死亡通知。 就算见不到最后一面, 至少也要赶回去参加葬礼。 季浮舟买了最近的去a市的航班。 可惜天公不作美, 电闪雷鸣的暴雨迫使航班被取消，辗转回了a市已经是隔天深夜的事了。 第三天就是葬礼。 季浮舟甚至没能好好睡上一觉, 就匆匆忙忙赶到了葬礼现场。 然而即便到了现场, 她作为亲生女儿, 依然是站在距离人群最远的地方。 也幸好如此, 叶听风下车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她。 叶听风撑着伞走到季浮舟身边, 轻轻拍了拍她的嵴背。 「你来了啊。」季浮舟扭头看她, 脸上有掩不住的憔悴, 声音也有些嘶哑。 叶听风本来不必来，她和季浮舟的关系还处于起步阶段，并没有见过彼此的家人。 更何况季浮舟与她父亲的关系很复杂, 出席葬礼就并不是一件必要的事情。 季浮舟告知这件事的时候，也并没有要求她到场。 不论从什么角度看，这都不是一个见家长的好时机。 但叶听风问季浮舟她能不能来，季浮舟迟疑了许久, 最终还是同意了。 季浮舟害怕自己会支撑不住。 如果有熟悉的人在身边，或许能让她觉得更安心一些。 这也是叶听风来到这里的原因。 「我有点担心你。」叶听风挽住了季浮舟的胳膊，让她可以把身体大半的重量压在她身上，「你还好吗？」 季浮舟靠在叶听风肩上，有些疲惫地「嗯」了一声。 她几乎要闭上眼睛，反正站在人群外的角落里，也没什么人会注意到她。 第198页 甚至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葬礼的主人公还有个亲生女儿。 自然也没什么人会在意她的失礼。 早点结束就好了。 自从上次在医院里见过面之后，关于父母的影像已经渐渐从她脑子里飞走。 叔叔和姑姑都说父亲离世之前一直在说「抱歉」。 说给谁听大家都心照不宣。 但季浮舟没什么反应，其他人也就不再强求，看着她游离在人群之外，也没有人再说些什么。 这对父女之间的缘分太浅了，季浮舟肯出现在葬礼上已经是很难得的事了。 季浮舟隔着人群看到那个与自己面容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对方同样被排挤在人群之外，在某一刻仿佛感觉到什么一般，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她们的视线在途中相撞了。 跟陌生人也没什么差别了。 对方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如果是以前，季浮舟或许会觉得胸闷难受，但现在…… 她靠在叶听风的肩上，感觉沉甸甸的倦意压下来，她还睁着眼睛，脑海里那些重担却消散无影了。 抬头看到的是伞面，她却感觉自己好像看到了晴空。 可能是意识模煳的时候产生的幻觉吧。 季浮舟感觉到叶听风伸手摸了下她的脑袋。 - 余姐抓着文件夹气势汹汹地冲进来的时候，其他人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那些正在为发布会做准备工作的工作人员互相对视了一眼，又齐刷刷地瞄了眼坐在角落看发言稿的叶听风，纷纷低下头，默默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那两人。 会议厅顿时变得空空荡荡。 余姐拉开椅子，快步走到叶听风的旁边，将文件夹丢到她面前。 没封口的文件夹漏出一叠照片来。 照片上有叶听风，基本上都是穿着一身朴素的黑色正装，背景也是一片黑。 但真正引人注目的是她身边总是黏着另一个女人。 还有一张错位接吻的照片。 叶听风扫了一眼，便反应过来那应该是她们从葬礼回来的时候被偷拍的。 下面还有葬礼之后那段时间里，她跟季浮舟出去约会的时候被拍的照片。 前后大约半年的时间，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有厚厚的一沓了。 「我们没有在外面随便亲来亲去。」叶听风主动解释道，「这张只是错位而已。」 「……」余姐眉头跳了一下，看叶听风反应这么淡定，险些忘了自己过来的初衷，「是错位不错位的问题吗？」 余姐努力克制住自己不要咆哮出声。 虽然她真的快忍不住了。 「被人拍了这种照片，你知道外面会怎么写吗？」余姐压制着音量，「还有你不要一副这么淡定的样子，你是做好公开恋情的准备了吗？」 「知道。」叶听风仍然很平静，似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不过反正我马上就要退出组合了，总归是要带着一起骂的，多一桩少一桩，有什么要紧的吗。」 余姐唿吸微滞，情绪慢慢平復下来。 无奈的情绪涌现了上来。 确实就如叶听风所说的，今天是开发布会宣布风月组合解散的事情。 叶听风和程观月各自得到了想要的东西。 一个是感情，一个是利益，程观月同时得到了叶家和程家的支持，还有粉丝的怜爱，相较之下组合也就没那么大作用了。 另一个原因则是两人之间的矛盾与日俱增，渐渐越来越难以忍受彼此。 组合解散的风声提前预热了大半年，真到了这个时候，粉丝的牴触心理已经渐渐下降了一些。 程观月接下去要将重心转向演艺圈，叶听风则退回去，专心做创作型歌手，除了大型节目和出专辑的时候，几乎就不会再露面了。 对于两人的选择，粉丝们多少都能理解。 程观月在圈内处事面面俱到，握着一手资源人脉，肉眼可见的是想要继续往上走的。 叶听风自始至终都是更「佛系」的那个。 她对出席综艺活动兴致缺缺，虽然一直都很配合，但性格上冷淡的一面很难扭转得过来。 那些活动也并不适合她。 安心搞创作才是她更想要的工作环境。 只是单纯喜欢听她的歌的粉丝当然是支持的，倒不如这种选择让他们更高兴，没有什么比能拿得出来的作品更有价值的东西了。 当然也不乏组合粉和cp粉的脱粉回踩，其中还有程观月粉丝的指责。 叶听风照单全收，并不辩驳什么。 等过一段时间之后，粉丝们冷静下来，这场风波就会过去，连主人公也会被渐渐遗忘。 娱乐圈就是这么现实而残酷的地方。 对叶听风来说，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退回到单纯的歌手身份，也就不会再有什么人盯着她的私生活指手画脚了。 冷静得过头了。 余姐不由轻嘆了一口气，安慰的话堵在喉咙里，吐都吐不出来了。 她自己看到那些脱粉的留言都觉得要心碎了，更别提当事人会多难受了。 不仅仅是昔日喜欢着她们的人开始恨她，还有很多浑水摸鱼藉机加入谩骂。 就好像这个人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似的。 那些祝福的话语在这种憎恶的力道之下根本不够看。 第199页 「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余姐忍不住问道。 「在意也没有用。」叶听风说道，「既然我们当初选择了这条路，就该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即便不是因为浮舟，也会有别的事情让我厌烦这样的生活。」 「明明走过这条路，还要觉得厌烦，会被讨厌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只是比起网络上那些毛毛雨一样的恶言，她现在更在意的是身边的人。 她不介意被人讨厌，甚至是憎恨辱骂，但她不希望身边的人为了她一辈子遮遮掩掩，见不得光，连光明正大地牵手都不敢，生怕招来粉丝的质疑和失望。 索性不如就此干脆利落的退场，所有骂名都放到她一个人身上。 直到她被这个圈子里的大众遗忘，让她们可以回归到「普通」的生活中去。 余姐本想劝叶听风再考虑考虑退出的事，但见她态度这样平静却坚决，又有些被说服了。 「……算了，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余姐收起那堆照片，原先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这些照片我再想想办法……」 「我会找人压下去的。」叶听风说道。 至少这段时间里，她不会让季浮舟出现在会被攻击到的范围以内。 无论是名字还是照片。 余姐与她对视了片刻，忽的惊醒过来—— 这位可是叶家的大小姐。 不过是护住一个人而已，在叶家的背景面前，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更何况那是她在乎的人。 「……看来我不需要担心了。」余姐松了一口气，「那就只能祝你们百年好合了。」 叶听风朝她笑了一下，说：「谢谢。」 - 夜半。 叶听风到家的时候，季浮舟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卧室里只有床头灯还亮着，季浮舟衣服也没换，就这么横着趴在床铺上，下巴搁在手背上，双眼紧闭，唿吸平稳。 叶听风走进房间的时候，季浮舟也没有醒，只是感觉到那点光被挡住，下意识翻了个身。 「啪嗒」一声，原本抓在另一只手里的手机就滚到了地上。 或许是先前就一直按着屏幕的缘故，手机翻滚了一圈，正面朝上的时候，屏幕仍然亮着。 叶听风只是无意间瞥了一眼，便不由怔了怔。 屏幕上是论坛的界面，停留在某个提到叶听风的帖子里。 锁定几个关键词就大致能猜到在说什么了。 风月组合解散，叶听风差不多半退隐，实际上并不是真正退圈，但毕竟曝光远不如从前，而且最近没出什么新歌，正处于给自己放长假的蜜月期。 恰巧最近程观月参演的剧要上映，加上两个当红的综艺加成，最近的存在感很高。 两相对比之下，就显得叶听风发展好像不是很好，不少人便将这一点拉出来嘲。 本来只是打几句嘴炮，偏偏有曾经的粉丝对叶听风黑得深沉，光是涉及人生攻击和脏话被屏蔽的楼层没有几百也有几十了，轻而易举就盖起了高楼。 虽然被谈论的当事人并不在意什么「娱乐圈实绩」，但亲近的人看到那些嘲讽的话语，也总不会舒服到哪里去。 大半夜不睡觉看这种东西，简直是自虐。 叶听风总不会指责季浮舟什么，见状也只能无奈地嘆几声气，然后将手机放到一边，将即将滚下去的季浮舟捞回到床中央。 等叶听风洗漱完回房间的时候，季浮舟才醒了过来，但意识并不是很清楚。 她打着哈欠在床上翻滚了一圈，仰着头的时候正好看到叶听风的脸。 「你回来了啊。」季浮舟揉了下眼睛，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晚？」 「跟公司的人一起吃了顿饭。」叶听风答道，「因为之前解散组合的事，后续有些麻烦还需要公司跟进一下。」 简而言之就是应酬。 「还有其他熟人在，不用担心。」 季浮舟点了点头。 「你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叶听风反过来问她。 「有点事想跟你说。」季浮舟又打了个哈欠，明显是不清醒，眯着眼睛思索了好一会儿，还是选择了放弃，「我忘记了。」 季浮舟躺平到床上：「等我想起来再说吧。」 叶听风「嗯」了一声。 季浮舟往旁边挪了挪，给叶听风让了位置，一边盯着天花板发呆。 叶听风从背后抱住她，见她还没有睡，轻声问了她一声：「这周末有空吗？」 季浮舟答：「有。」 叶听风接着说道：「那两天我爸妈和我哥都在家休息，要跟我回去一起吃个饭吗？」 季浮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虽然阴差阳错也见过叶家人几面了，但正儿八经地「见家长」仪式还没有过。 从说「在一起」开始，眨眼就是大半年过去，季浮舟结束旅行，暂留在a市，叶听风收留了她。 之后就是顺理成章地同居生活。 她们没再纠结什么，也没有说出什么更深的承诺，就好像自然而然地生活在了一起，连过渡都没有。 也没有什么不合拍的地方。 正是因为太自然了，有时候她们也会觉得好像缺了点仪式感。 然而随着冬天降临，天气渐冷，回到家里就只想钻进被窝，融化在暖融融的暖气里，别的就什么都不想了。 第200页 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于是就这么平静安宁地生活了下去。 季浮舟甚至还在a市找了份工作，听名字是家不大不小的正经公司，叶听风没怎么过度追问她工作上的事，只是已经渐渐开始习惯在她加班的时候开车去公司接她。 偶尔季浮舟下班早，也会去叶听风的工作室找她。 平静得几乎要将人融化的日常。 只是偶尔也会有那么点不和谐的声音影响到心情。 季浮舟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下，本意是想看一眼时间，但将手机拿到面前的时候，她的大脑立刻清醒了那么几分。 她想起来被自己遗忘的事情是什么了。 「明天我上班的地方就要变远了。」季浮舟想起来就顺口提了一句，「明天到了我把新地址发给你。」 「嗯？」叶听风刚听到这件事，不由问道，「换工作了吗？」 「算是吧。从明天开始就调到总公司去了。」季浮舟答道。 听起来似乎是升职了。 这才四个月而已。 「真厉害。」叶听风真诚地夸赞道。 「也没有，我只是稍稍走了个后门。」季浮舟伸出手指比划了那么一段距离。 「嗯？」叶听风有些不太能理解。 「那个公司，是我叔叔的公司。」季浮舟说道。 她小叔季明竹未婚未育，一向将季浮舟当做亲女儿养大，比父亲更像父亲。 由他一手打拼出来的企业，季浮舟也一直都是第一继承人。 只不过先前季浮舟一向对管理公司这种麻烦的事情缺乏兴趣和热情，所以从未将之列入工作备选中。 现在这是…… 叶听风沉默了片刻，不由问道：「你之前不是说不想接手家里的公司吗？」 「本来是不想的。」 季浮舟说完最重要的事便又困了，往被子里缩了缩，又不自觉地撞进后面人怀里，一边含含煳煳地说了剩下的话。 「不过一般来说，一个小家庭里最多只能有一个咸鱼，我知道你只想安心写歌，那我也不希望你再被那些琐事影响到，以后就由我来赚钱养你保护你，你安心做喜欢的事就好了……」 「等我有钱了，就把你们公司还有论坛买下来，有人敢强迫你就开除，敢骂你就封号……」 叶听风想起刚刚手机上看到的东西，不由失笑。 原来根源是在这里。 季浮舟半梦半醒，说梦话似的絮絮叨叨地抱怨，叶听风知道她可能根本听不进去，但还是忍不住低声劝了两句。 「他们想说就让他们说好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但影响不了我，我又不是为了那些讨厌我的人写歌的……你也不用那么辛苦。」 叶听风看着季浮舟的侧脸，伸手想拨开她脸颊上沾到的碎发。 季浮舟一把抓住她的手，无意识地蹭了蹭。 「不辛苦。」她说道，「比起你做的，这不算什么……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啊，我是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而已，却仿佛是一只利箭勐然穿透了身后人的心脏，随之绽开的不是血花，而是无尽的暖流。 睡得迷迷煳煳的季浮舟没意识到她那些话有多大的杀伤力，她只感觉到了一个吻，落在她是眼角，然后移到唇上。 她听到叶听风轻柔的声音—— 「晚安。」 「晚安。」她回应道。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八倍速完结正文x干脆熬夜改完一起放了 因为中间基本上都是些流水帐日常啦，所以干脆快进了，后面会有番外的，评论区也可以留言想看什么番外（不过应该只会挑能写的，没有的话就随缘完结啦 至于正文就到这里啦，拖了这么久，完结是最快乐的事情了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么么哒~ 接下去应该会随缘写一些满足自己奇怪癖好的短篇故事吧，因为今年以来状态不是很好，找回状态之前不会轻易开超过二十万的长篇了 下一篇正经百合短篇应该会是专栏的《爱情战争》，不过可能会先开无cp的《退休魔法少女再就业指南》那本，关于退休魔法少女和死敌反派不得不说的故事（并不 算是一篇女主不发爱情向箭头的沙雕奇幻流水帐团宠日常 基本上都可以当做睡前故事看，有兴趣的话可以康康专栏~ 最后放个文案吧； 《退休魔法少女再就业指南》 >>> 自从十岁那年成为魔法少女之后，盛时雨拯救了十多年的世界，最终因为超龄而惨遭退休 试图回归普通人生活的前魔法少女踏上了找工作的漫漫征途 然而，一眼望去，普通工作的技能要求： 1英语四六级证书 2计算机二级证书 3精通office办公软体、cad、ps、pr…… 4拥有两年以上相关从业经验 …… 盛时雨低头看自己的技能表： 1精通各类生活魔法 2擅长徒手拆高达、肉身接飞机、大招一键拆迁 3拥有十年以上拯救世界的经验 …… 旁边还有退休后入职了反派人事部的前任死对头虎视眈眈，高举大旗：今天盛小姐黑化了吗？ 第201页 盛时雨：…… 今天也是没有找到工作的一天呢[强颜欢笑.jpg] 第89章 番外一 红枫 01. 「辛苦了。」 季明竹从季浮舟手里接过最后一份文件， 大致翻看了一下之后，抬头看向侄女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些欣慰。 「都没什么问题了，接下去几天就好好休假吧。」 季浮舟稍稍松了一口气。 想要进入大公司的管理层， 跟窝在小公司里混吃等死的压力自然是不一样的。 季浮舟已经算得上是有天赋的了，又有小叔亲力亲为地指点教导，然而毕竟中间空白的时间太多， 想要在短时间内补上那些缺失的经验， 理所当然需要付出多倍的努力。 恰好前段时间公司接了个大单子， 小叔有意放权给她练手， 她已经连轴转了一个多月了。 好在结果上没出什么纰漏，算是圆满完成了。 工作再繁忙也需要劳逸结合，季明竹没准她再待在公司加班， 而是强行给她放了假。 季浮舟倒也没坚持， 如果不是前段时间太忙， 她本来就是想要请一段时间假的。 手头上的工作告一段落，季浮舟看了眼时间，拿了外套便跟小叔打过招唿，准备回去。 「听说你买了去x市的机票？」季明竹倒是还想跟她唠唠家常， 「有人陪你去吗？」 「嗯。」季浮舟拿着外套，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详说。 季明竹却先问了：「是喜欢的人吗？」 季浮舟点了点头。 季明竹笑了笑，又问：「什么时候带回来看看吧，今年过年大家都不算忙，也许还能走动走动。」 季浮舟看了眼小叔鼓励的神情，想解释些什么却又咽回去， 最后也只是应下来。 「好。」她说道， 「等我从x市回来。」 02. 季浮舟跟叶听风在一起已经一年多了，除了跟叶听风的父母哥哥一起吃过几次饭以外， 倒也没有很正式地去「见家长」。 尤其是季浮舟这边。 季浮舟的父亲已经过世，母亲跟她关系冷淡，几乎是当对方不存在。 见父母自然是没什么好见的。 至于其他的亲戚，比如叔叔姑姑之类的长辈，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她跟叶听风谈恋爱的事，甚至平时偶尔也会见上几面。 但也仅此而已。 就想她们在一起时候那样的随意，季浮舟也没有特别正式地向其他家人昭告她的恋情。 以女友的身份见家长，自然也是没有的。 一年多的朝夕相处、同床共枕，再说只是「试试」程度的感情，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倒不是想要刻意隐瞒迴避，季浮舟只是单纯地想不到这一层。 姑姑也好，表兄弟表姐妹也罢，都有自己完整的小家庭，说到底她只是外人，大张旗鼓地宣告到他们面前似乎也没有什么必要。 小叔倒是接触更多一些，但他从来不追问不打扰，又是男性长辈，自然而然就被忽视了。 叶听风也从来不催促她。 没想到最后还是小叔看不过去，主动开口提了一句。 季浮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疏忽。 确实该有一个「名分」的。 所谓的仪式感。 03. 季浮舟跟叶听风约过来x市看红枫，真正出行却已经是第二年的事情了。 一来前一年两人都被卷进工作的漩涡里，忙到抽不开身。 二来去年那场暴雨之后，x市景区一直处于修缮和安全检测的状态之中，有小半年都没再对外开放。 今年也因为工作险些没赶上。 好在最后工作上没出现什么意外，勉强赶在约定的时间临界线内结束了。 上了飞机之后，季浮舟没跟叶听风说上几句话，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她们已经坐在了计程车上。 半途中道路施工，车开得颠簸，季浮舟撞到叶听风的肩上，下意识伸手捂了下额头。 叶听风坐在旁边，戴着平光眼镜，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 觉察到肩头的撞击感，她转回头，无奈地笑了一下，也跟着伸手去揉了揉季浮舟的脑袋。 「不要紧吧？」 「没事。」季浮舟摇了摇头，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没有太久，也就是从上飞机一直睡到上大巴，再到上计程车而已。」 「……」这不是睡了一路吗。 季浮舟有些心虚地偷瞄了叶听风一眼，光是想像一下她也能猜到叶听风这一路上一个人会有多无聊了。 「抱歉……」 「其实可以不用特意赶来一趟的。」叶听风说道，「这里什么时候都能来，但是如果你太累的话，我更希望你能好好休息。」 如果不是当时已经上了飞机，而且早先听信了季浮舟说她一点都不累的鬼话，叶听风只会当场将她拖回家睡觉。 直到飞机落地，季浮舟也只是迷迷煳煳地能站起身，跟着大部队往前走，上了巴士便又睡过去。 显然是疲惫到极点了，连最基本的警惕心都不剩下了。 叶听风将行程本上仅存的一项游玩计划也划掉了。 季浮舟需要好好睡上一觉。 赶在季浮舟再挣扎着说些什么之前，叶听风摸了摸她的眼角，说道：「等你休息好了，也许我们还可以去山上看看。」 第202页 季浮舟将争辩的话咽回去。 叶听风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就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计程车司机在宾馆门口停下了车。 与季浮舟上次来时的宾馆并不是同一家，距离景区要更近一些，房间在十六楼，视野开阔，拉开窗帘就能看到远处的群山。 满目翠绿之中的一片红就格外醒目。 季浮舟将行李箱放到衣帽间的柜子里，转头就见叶听风站在窗边发着呆、她顺着对方的视线方向看过去。 「要去转转吗？」季浮舟问道。 「今天不行。」叶听风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季浮舟妄图矇混过关的小心思，她刷得一下拉上窗帘，转过身，「你先休息。」 双层的窗帘被同时拉严，阳光被挡在外面，房间顿时黯淡下来。 叶听风顺手按下床头灯的开关。 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床铺周围的一圈，看起来仿佛已经是晚上了。 「现在才几点？」季浮舟看了眼时间，「天还没黑，现在睡觉是不是太早了？我已经不困了——」 话是这么说着，她已经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叶听风没理会她的嘴硬，接过她手里忙活了半天的行李，三两下将需要的东西收拾好放到桌上，然后一边将季浮舟按倒在床上。 季浮舟又累又困，毫无防备，一阵天旋地转之后，眼前一花，就变成了了雪白的天花板。 背后柔软的床铺又一次下陷。 叶听风抱着她也躺了下来，近得几乎能感受到颈边传递来的温热唿吸。 季浮舟无意识地僵了僵身子，但很快就放松下来。 「我不……」困。 最后一个字没来得及说完，叶听风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睡吧。」她说道，「我陪你。」 这算是犯规吧…… 季浮舟模模煳煳地想着。 最终还是抵抗不住温暖怀抱的诱惑，意识渐渐沉了下去，如同晕进了一池春水里。 04. 幸好这次的x市之旅最后不是睡过去的。 季浮舟身体底子还不错，睡了十几个小时之后基本上就缓了过来，至少陪着女朋友慢慢悠悠地爬个山逛个景区没什么问题了。 种了红枫的山夹在景区中间的位置，虽然距离远一些，但坡道要缓得多，开放的部分还不到半山腰。 没什么爬山的乐趣，会到这里来的大多是摄影爱好者，剩下的也有专门出来约会的小情侣，手牵着手慢悠悠地走在宽敞的人行道上。 其中也包括季浮舟和叶听风。 季浮舟拿着手机拍照，随手一张截出来都能充当壁纸，拍一阵就顺手群发出去，旁边叶听风的手机有时候也会因此叮叮咚咚的响起来。 相比于季浮舟的兴致勃勃，曾经期待过的叶听风倒觉得这景色着实一般。 不是不好看，只是太过平常。 甚至还不如远眺时那绿中一点红的隐秘点缀更加动人。 如果只有她一个人，是绝对不值得她特地大老远地飞到x市来的。 偏偏季浮舟拍照途中还记挂着她，转头看到她平平常常的神情，便问她：「你觉得这里的风景不好看吗？」 「好看。」叶听风实话实说，「不过都不如你好看。」 她只在刚进山的时候看过一眼红枫，之后的视线都一直停留在季浮舟的身上。 季浮舟恰好在那时候走了神，没听到她说的话。 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跟小孩子一样兴起，立刻便要跑过去。 反正还在视线范围内，叶听风没立刻追上去，举起手机对着季浮舟拍了两张。 能拍到侧脸，但旁边有红叶的枝杈伸过来，挡得那半张脸也影影绰绰。 好在手机像素足够高，隔着枫叶也能看到明亮的眼睛，与红叶交映着，如火一般轻巧而热烈地跃动着。 叶听风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无心构图，不由怔了怔。 这时候她才突然觉得那红叶也是很漂亮的。 但归根结底，还是那红叶之间簇拥着的那个人更加耀眼，轻而易举地便俘获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季浮舟在路边的小摊子旁弯腰停留了片刻，拿了什么东西，很快又转身跑回来。 一抬头就撞上叶听风的视线，季浮舟下意识弯了弯眉眼。 季浮舟走回到叶听风面前，跟她说：「手伸出来。」 叶听风依言照做。 季浮舟变戏法一样将手从背后伸出来，握着的拳头慢慢伸展来，露出掌心的一枚枫叶戒指。 路边小摊上的饰品质量自然好不到哪儿去，但胜在应景，微型枫叶的模样还算别致，火一样的红衬着白皙的手指也有一种别样的生动明艷。 叶听风任由季浮舟摆弄她的手指，只有在看到无名指被套上戒指的时候神情有些微妙。 季浮舟误会她是嫌弃这个简陋，告饶道：「就今天一天，难得来一趟，总要有点留念。」 周围的小情侣们都拉着手，要么穿着情侣装，要么戴着对戒牵着手，总能叫人一眼就看出甜甜蜜蜜的氛围。 也就她们这两人匆匆忙忙地赶来，什么都没有准备。 「关于这里的枫叶林其实还有一些传说，情侣牵着手走到终点的话，以后就会一辈子绑在一起。」 第203页 所以这里才会时常有小情侣来散步。 可惜x市并不是什么旅游热门城市，本身也不善于宣传，这样的景点和传闻也没多少人了解，季浮舟还是在去年秋天之前详细查了旅游攻略才知道这么一回事。 自从那次之后，她就想着，怎么也要跟叶听风来一次。 只是因为工作太多，来得匆忙，没什么准备。 叶听风主动来牵季浮舟的手，将另一枚红枫戒指套在她手上同样的位置，然后十指相扣。 季浮舟下意识看了眼周围的人群，耳根红了红。 当然会有人无意识地朝这边看，但她其实也并不是很在意，扭过头来轻咳了两声，问道：「继续往前走？」 叶听风点了下头，却在对方迈开脚步的时候手上稍稍一用力，又将人拉回来。 季浮舟转头，不解地看她：「怎么——」 话音未落，一个轻吻落在她的唇上。 偷袭成功的叶听风很快退开，嘴角噙着笑意，比往日冷淡的模样灵动明艷了许多。 季浮舟看着她的笑脸，呆愣地摸了下唇角，反应过来之后又追上去，想要还回去。 但还没撞上唇角，就听旁边传来怯怯的声音。 「那个……」 打闹的两人同时身子一僵，季浮舟没站稳，险些栽进叶听风的怀里，后者连忙扶住了她的肩。 她们摸了摸脸颊，假装镇定地扭头。 两个陌生的女孩子红着脸站在不远处，看模样是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其中一个手机拿着相机。 看起来倒不像是有什么恶意的。 「有事吗？」叶听风问道。 「那个……」拿着相机的女孩子低下头，时不时拿余光偷偷瞟一眼叶听风和季浮舟，「那个」了半天也没接出下文。 旁边的同伴看不下去了，抢答道：「请问能给你们拍一张照片吗？」 可能是怕被误会成变态，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朋友很喜欢你们，只是私下里收藏，不会随便发出去的。」 拿相机的女孩子点了点头。 似乎是叶听风的粉丝。 季浮舟看了眼旁边的人，只有髮型和眼镜的伪装，因为已经有一年多没有频繁出现在荧幕上了，被淡忘模样之后叶听风也开始能够靠着简单的伪装正常出入公众场合了。 但毕竟是特徵鲜明的美人，也会经常发歌，被铁桿粉丝认出来也不是什么特别稀奇的事情。 退回到单纯的歌手身份之后，叶听风的日常行动就要自由许多，这时候也不必去考虑公关的事情了。 叶听风反应过来，也看了眼季浮舟，见她没反对，便点了头。 「你们是学摄影的吗？」她问道。 「不、不是。」被偶像问话的女孩子受宠若惊，结结巴巴地答道，「只是爱好、我是摄影社团的，刚刚看到你们……觉得很漂亮，所以冒昧……」 她对季浮舟的态度也很友善，这也是叶听风答应下来的原因。 女孩子拍照的时候很投入，倒也没有要求她们摆出什么特别的姿势，或许是信奉自然美。 拍了几张之后，她便不好意思再继续，停下来跟她们道谢。 「没事。」叶听风今天格外的好说话。 没等季浮舟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叶听风紧跟着又说了一句。 「照片回头能传给我一份吗？」 这是对那个拍照的女孩子说的。 季浮舟眉头微微跳了一下，忽然有点明白过来她为什么这么配合了。 「难得出来约会一次，不能浪费机会。」等那两个女孩子离开之后，叶听风是这么解释的。 而季浮舟给她补上了未完的那个轻吻。 05. 回到a市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大包小包的行李和土特产都被她们打包提前邮寄回来，随身的只有轻便的背包。 本来应该回她们自己家休息，半路上季浮舟接到了小叔的电话。 叶听风忙着开车，没注意到对面说了什么，只是在红绿灯路口停下来的时候注意到季浮舟神情有些严肃起来。 「出什么事了？」叶听风的心也跟着提起了几分，她不敢往太坏的方向上猜，「又有工作了？」 「算是吧。」季浮舟用一种微妙的语气回答道，紧跟着又问，「你今天晚上有什么安排吗？」 叶听风想了一下，答道：「和你一起睡觉算吗。」 季浮舟：「……」 叶听风收起玩笑的语气，正经答道：「最近几天都没事。」 季浮舟看了眼手机，嘆气，似乎下定了决心：「今晚我请你吃饭吧。」 叶听风愣了一下，没懂这是什么意思。 季浮舟解释道：「我小叔说我们家几个姑姑今天正好都休息，问我要不要一起来个家庭聚会。」 但季浮舟和叶听风一起去x市旅游的事又不是什么秘密，家里几个长辈都知道，甚至还特意按照他们的要求帮忙带了特产。 刚回来本来是应该叫她们先回去好好休息的。 再不济也得先把叶听风送回家。 但是隔天季浮舟又要上班，想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必须要趁这个时候见一面。 有什么特别的见面理由呢？ 被季浮舟的目光注视着的时候，叶听风就反应了过来—— 第204页 这是要见家长。 06. 站到季家大门口的时候，叶听风已经感觉到手心冒汗了。 她们特意拐到水果店里买了些水果，当做上门的礼物——遗憾的是特产没来得及带过来。 早知道就不打包邮寄了。 叶听风胡乱地想着。 哪怕是第一次站上舞台的时候，她也没有这样紧张过。 明明一会儿要见的人或多或少都碰过面…… 但，这或许是第一次聚得这样齐，也是叶听风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上门拜访。 叶听风僵硬地站在门口，微微仰头望着高处，脑袋都快要想得冒烟。 季浮舟体贴地接过叶听风手里的水果：「确实还挺重的。」 叶听风辩解道：「我不是嫌重。」 季浮舟朝她眨了下眼，笑：「我知道。」 她伸出手去，慢慢拨开叶听风蜷在一起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扣进去。 「这样方便牵手一点。」季浮舟说道。 手掌下面的温度偏凉一些，或许是被冷风吹了一阵，叶听风下意识握紧了季浮舟的手，随即又反应过来可能是自己太紧张，导致手心温度过高。 季浮舟拉着她朝前走，叶听风被冷风吹回了理智。 敲了两下门之后，立刻就有人来开门了，仿佛已经站在门口等待多时。 屋里的人很多，一个个用或好奇或瞭然的目光打量着她们，但无疑都是友善而温和的。 季浮舟牵着叶听风的手站在门口，开口介绍。 「这是我女朋友。」 fin. *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感觉会写比较多的样子，虽然可能基本上都是流水帐日常小甜饼x 以及评论区看过啦，能写的都会安排上的，笔芯 第90章 番外二 戒指（上） - 01. #深夜暴言, 嗑rps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0l 楼主 rbt 哪怕青梅竹马，哪怕二十年形影不离，哪怕盖章过是最特别的那个 5l 盲猜一个颁奖仪式破防 6l 回復5l：+1 楼上问哪对的……难道我们风月已经煳到这种程度了吗，好歹也是圈内rps天花板之一 虽然已经是曾经的辉煌了 7l 楼主我懂你, 三年风月粉, 亲眼看着她们从横空出世到轰轰烈烈be，至今意难平 9l 上面的倒也不必这么夸张, 她们明明私下里还是好友好吗, 怎么一个个说得跟不共戴天了一样 10l 楼主 回復5l：姐妹你懂我555 11l 风月？？？？是我想的那个风月吗？那个歌手组合？听说私下关系很好, 她们怎么了？ 12l 楼主 回復11l：没什么, 回想起我cpbe了这件事深夜意难平而已 …… 好吧, 我还是有点介意的，我甚至怀疑主办方是故意的！！！！！！ 年底那么多时间, a市那么多场地，他们为什么偏偏要选在同一天同一栋大楼同一个时间，中间还隔着那么多层！！！ 这么恨我cp恨到连见面的机会都不给吗！！！！ 15l 回復12l：虽然但是……她们可以一起去场馆再一起回去的 而且她们两家住的还蛮近的，说不定还会蹭个车 16l 隐约能感觉到楼主嗑cp嗑的有多上头了……这也太夸张了吧 17l 等等, 有没有人能给我解释一下什么颁奖？ 风月为什么要在两个场地？她们不是组合吗？ 18l 楼上村通网？风月解散了你知道吗？ 19l 回復17l：？？？？？？什么时候的事？ 20l …… 21l ……难怪 回復楼上姐妹，风月已经解散一年多了 虽然楼主有点过头的感觉, 但你这也太心大了 22l 回復21l：不好意思，我一般只听歌, 只是大概知道这个组合关系好，没想到已经解散了，难怪最近的新歌都只署单人的名字了 23l 再小声问一句, 她们为什么要解散啊？不是发展的挺好的吗 24l 只听歌的话不知道也能理解吧 其实风月解散的消息当时也没怎么扩散出去吧，而且这俩算是和平分手，只是因为发展理念不同而已, 又没撕逼又没有利益冲突，最后还真情实感地祝福了对方，就……挺平静的感觉，营销号都只发了两天就没了 虽然我一直很怀疑当时也有人下场压了消息 29l 回復23l：根据她们自己的说法是发展理念不同 风风一心搞音乐的，不太想往其他方向发展，之前她不是客串过一次电影角色吗，拍完之后可能就觉得又搞音乐又拍戏太辛苦了，相较之下她更想专心搞音乐 但是月月就在演戏上面比较有天赋，也还挺喜欢的，两个人就这件事有点分歧，私下商量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就准备解散组合，各自发展了 而且她们还说过私下里还是朋友，并没有真的闹崩 30l 不是很理解为什么cp粉现在非要把人对立起来，当初人俩一口一个「还是朋友」都听不到吗 31l 回復30l：排 只是选择了更合适自己的工作而已，总不能因为粉丝的恋爱脑就一辈子把自己捆绑在这个cp上吧 第205页 32l 回復29l：以这两个人的关系，基本不可能真的be吧 两家世交多少年了，不谈各自公司的合作，单就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早就已经把各方面磨合好了，真要闹崩早就闹崩了，哪至于等到现在 我记得上周才看到叶程两家一起吃饭的照片，人家私交好着呢 当然，如果非要觉得这两个人有爱情意义上的在一起才不算be，那当我没说 35l 这不是关系还是很好吗，那cp粉为什么要破防？ 36l 回復35l：非cp粉，盲猜一个是因为两个人在明面上的交集变少了 37l 岂止交集变少了，我甚至怀疑这两个人在刻意避嫌 38l cp粉小声说，我以前还真期待过她们俩在一起 39l 上次风月同框已经是半年前的事了 之前中秋晚会的时候两个人同时被邀请了，本来以为她们会再次合体，结果是月和同剧组的男主演合唱，风独唱，中间隔了六个还是七个节目来着的 这次也是，月刚出道做演员就被提名了最佳新人，算是很有意义的提名了，风还公开恭喜了月，风月粉本来还指望能在颁奖仪式上看到两个人同框，以风月的背景和身份去个现场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是风那边也有歌手奖项的提名，还是怪主办方不做人，竟然正好排在同一时间同一个地方，完美错开 40l 毕竟是祖上阔过的，所谓由奢入俭难 曾经以为是青梅竹马灵魂伴侣形影不离并肩同行一辈子都会是特别的那个陪伴者，结果转头就分道扬镳 换我cp我也疯惹，反而是那些一开始就知道是假的还不会这么难受 41l 歪个楼，你们月这么牛逼吗，刚出道就提名最佳新人？我记得她不是专业学音乐的吗？这得是天才吧 43l 月月是天才我先认领了，不过也是努力的天才，我还记得之前有人在餐厅偶遇月，月是真的连吃饭都带着剧本看的 44l 月自己有去进修表演课，而且她圈内人脉很广人缘又好，同组的前辈都愿意带她，上个月刚播完的那部剧里前后进步绝对是肉眼可见的 45l 回復44l：月应该就是靠这部剧提名的吧 本来是小成本制作的试水剧，结果天时地利人和都占满了，月的运气真的是太好了 47l 回復45l：明明是靠实力 48l 月月就是前途无量，组合刚解散就火了，相比较之下叶听风直接查无此人，想起来叶听风的粉吹天才，真是笑死人了，我早说叶听风就是被我们月月带飞的还不信，就她那个狗脾气没翻车真是万幸了 50l 回復48l：月粉要点脸，当初月自己都承认过她天赋远不如风，当初不知道谁整天抱着「实力派」的招牌吹，没风你们敢吹得这么理直气壮？ 51l 被楼上脸大如盆的月粉笑死，抱走我们煳煳风不约，分都分了，莫挨我家碰瓷了 55l 怎么事实如此我还说不得了，风粉也太玻璃心了吧，什么时候能正视你家正主煳了的事实 56l 笑死，月粉见识也就这样了，真以为天天上热搜上综艺买营销就是登上人生巅峰了吧，恕我直言，网红也是这么以为的 57l 被楼上月粉的不要脸震惊到了，我们风风还没说你家月拖我们后腿呢，要不是当初月想出头，风的性格能主动去营销姐妹情到处上综艺？要把那些时间省下来安心写歌说不定早就只靠实力大爆了 58l 这次颁奖仪式风除了年度最佳歌手以外还有三项提名，比跟月组合的时候还要多一项，请月粉了解一下谢谢，你家月腿部挂件实锤了 60l 月粉莫不是忘了当初刚出道的时候，整天对着採访说想做一个好歌手的人是谁 61l 不知道哪个恋爱脑为了个女人要跟多年的好友闹翻 62l 回復61l：你梦里的闹翻？你跟你家仇人没事笑眯眯地一起聚餐？ 63l 我还觉得解散组合之后，程观月好像更高兴呢，不用顾忌叶听风可以随便炒作了，这才一年绯闻对象都换多少个了？ 65l 回復60l：楼上对程观月恶意太大了吧，人的目标肯定会变的啊，那时候才刚进娱乐圈，她怎么预料得到自己更适合演戏呢 而且叶听风自己从来没说过不情愿参加综艺和宣传活动好吗，有时候她自己玩得比月月还开心呢，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亲闺蜜，就是宠着月不行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两个决裂了呢，用得着你们在这儿贷款打脸吗 68l 回復65l：先撩者贱望你知 123l 楼主 我只是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怎么吵了这么多层？？？？？ 124l 组合解散成员吵架常规操作了，楼主坐下 125l 当初组合的时候营销姐妹情堵嘴唯粉拉踩都被憋坏了吧可不是逮着机会就开始互相攻击了 130l 楼主 楼上撕x的楼都申删了，本楼禁人生攻击禁拉踩，两个人都很好，谢谢 133l 楼主 回归正题，lz本来只是想深夜嚎一嗓子我cp来着，下去跑了一圈冷静了，还是随便唠唠我家过世becp吧 第206页 134l ？？？深夜跑圈？ 突然感受到楼主意难平成啥样了 135l 倒也不必这么夸张，真想嗑不是还可以嗑，你家正主又没堵你们嘴 136l 我多少能能理解楼主的心态 嗑rps的除了不成熟的小妹妹谁会当真啊，真一辈子姐妹情我也能嗑生嗑死，最意难平的还是一方真姬，一弯一直，弯的那个爱的还是别人 一步之遥就全方位无死角的官方盖章be…… 西湖的水就是我为我cp流的泪 138l 回復136l：真姬？？？谁？？？ 139l 怀疑楼上是个假粉 我一个路人都知道叶听风早就官宣了，甚至在组合解散之前就有交往的女朋友了，当初极端风月粉在论坛发疯刷屏人肉辱骂叶听风女票的盛况我还记得，最后逼得版主都出来禁言删号，把那几个发疯最厉害的压下去才清净一点 140l 回復139l：排 所以现在涛风月的楼基本都不能带风女票，一不小心就被封号了，我还以为这是常识了 142l 不混论坛的不知道很正常吧，楼上还是夸张了，其实正常讨论没人会管的，删号那都是因为那些sb极端粉上升到人/肉违法犯罪的程度了，甚至还有人扒出了三次地址连夜寄花圈…… 正常人都知道不能跟sjb讲道理，谁知道下次会不会再犯，干脆删号永久禁言了事 143l 楼上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当初不敢说，但现在想想这件事里最惨的就是风女票了吧，明明是正宫，却因为风月捆绑营销被粉丝辱骂人｜肉，我们论坛还有版主出来禁言，其他地方没人管到现在还有人日常拖出来鞭尸诅咒，也幸好是心大感情深才抗住没分手，换我早就崩溃了 144l 这件事上还是风有远见有担当，压根没让女朋友出面，全自己扛了，当初极端粉发疯最厉害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就拉出来告了几个典型，那几个小妹妹被吓到了出来道歉也没用，到现在还有人拿这事儿骂风铁石心肠背刺粉丝呢，她都一声不吭扛下来了也没怼回去，一直都是你骂我可以，但不能伤害我女朋友 145l 回復144l：人家本来就不是圈内人又没跳出来蹭叶听风热度吃红利，为什么要拉她进来？？？要我说还嫌叶听风太心慈手软了呢，要是我爱人被这么对待我能连夜带刀上门 146l ？我没说叶听风做错了啊，但她毕竟是公众人物，有人不喜欢她觉得被背叛还不许粉丝正常抱怨几句了？你看叶听风自己在意吗？ 147l 我记得那时候有小道消息说是叶听风联繫了各大社交平台的负责人盯着删帖删博的，甚至后台设置了关键词，触发直接屏蔽，所以最后只是在小范围内闹了一下，到现在还有好多人不知道那段光辉歷史呢 148l 我只想说四个字： 有钱真好 149l 好歹是一千金大小姐，连对象都护不住的话我都想要骂一声废物惹 150l 说到大小姐，突然好奇这种家庭出身的大小姐找个同性对象就没什么阻力吗？ 虽说年年嚎同性婚姻合法化，但毕竟还没合法，主流还是看不起的，就我的刻板印象来说，豪门不是一般都会很传统封建讲究门当户对吗？当初那一出闹得沸沸扬扬的叶大小姐家里就没什么想法？ 151l 能有什么想法？玩玩而已罢了 152l 封建豪门联姻各玩各的难道不是常识？到最后最多也就是没名没分的地下情人而已，大小姐也就是没见过这种接地气的贫民妖｜艷｜贱｜货，时间长了谁还记得她？你看风现在对外公布过对象是谁吗？门不当户不对的市井小民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153l 打赌过不了两年大小姐玩腻了就要换对象惹 156l 感觉到楼上几层的酸味了 放心吧，就算你家叶大小姐真的换对象，也轮不到你们月 当然，更轮不到你们 158l xs，一眼幻视成隔壁xmm风月粉，整天幻想着叶听风分手回头跟程观月玩追妻火葬场 159l 楼上小妹妹们醒醒，大清亡了 172l 只有我注意到楼主又消失了吗？ 不会又下去跑圈了吧 173l 嗯……看楼上全是戳风月cp粉肺管子的发言，八成是真的 174l 楼主，惨 175l 看到这楼，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明明还是好友却要叫过世cp了 176l 回復175l：抬头看标题，请 177l 倒也不必，真想嗑cp隔壁专楼几十页了还开得好好的呢，这楼从标题开始就是人间真实，歪到真姬那对不是很正常 178l 风月be绕不开的永恆话题 179l 嗑cp为什么要上升到真人？小学生写手都知道要在开头写三遍请勿上升真人了 180l 回復179l：+1 实话实说，这对抛开真姬不提，还是很甜的，起码比其他那些营业期密友来得rio多了，还包售后，对我这种前圈rps磕伤了的人来说，这对简直是天堂了 181l 混邪人深夜暴言，搞rps不要上升到真人 所以有没有大三角修罗场狗血贵乱rwkk 第207页 n角也行，敲碗乞讨.jpg 182l 楼主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jpg 你们…… 算了，我还是洗洗睡吧 183l 楼主 许愿梦里能看到我cp同框 自暴自弃.jpg …… 385l [照片.jpg] 386l 谁又把这楼踢上来了？ 387l 回復385l：这是什么？煳成这样狗都不看 388l 看手 390l 看楼上的意思不是误发？ 那就是大三角里面的一个？ 391l 盲猜又是一个来扎楼主心的 太损了 392l 为rps破碎之心添砖加瓦 393l 回復385l：风？ 394l 是风吧，手上手鍊我记得，而且背后场地明显不是演员那边的颁奖布局，我在看月那边的直播呢 398l 是风啊！你们就没人注意到她手上的戒指吗！！！ 左手无名指！！！ 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399l 哦 400l 已阅 405l 风舟szd还有人不知道吗？ 406l 手动帮@前面「玩玩而已」的风月小妹妹 407l 回復405l：舟是谁？ 408l 回復407l：风对象 409l 无名指怎么了？风月还带过同款项鍊穿过情侣装呢 而且你们开天眼了就知道另一个戴戒指的就是那个人？ 410l 回復409l：妹妹你竭力狡辩的样子真的很靓仔 411l 回復409l：意念上枫叶对戒照片 413l 来了来了，附上帖子连结→[x市旅游，姐妹们帮我康康是不是遇到了某个明星] 顺带上照片： [风舟牵手.jpg] [风舟情侣装.jpg] [无名指枫叶对戒.jpg] 414l 回復413l：礼节性kdl 415l 道理我都懂，为什么拍到的脸部分画质都这么煳？要不是标题带了风的名字鬼都认不出来这是她 416l 手的还是很清楚的，不愧是弹琴的手，真好看 417l 从手看，风风对象也一定是个大美人 418l 回復417l：nsdd，当初大混战时期看到过舟的照片，确实是个气质独特的大美人，甚至有路人当场转粉建议原地出道的 419l 虽然但是，小姐姐并没有出道的打算，说完抱走 420l 回復415l：这题我会，这几张那个粉丝是徵得叶本人同意放出来的，但是叶对象不怎么喜欢出镜，而且到现在还有sjb粉丝视｜奸关键词，所以只挑了手和脸煳的照片 421l 要素觉察 之前去x市旅游还能说戴着玩，现在这个明显是婚戒款式，是不是代表了什么？ 422l 快进到结婚 423l 快进到入洞房 424l 快进到妖｜精｜打｜架 425l 那我只能祝她们百年好合了 tbc. 第91章 番外二 戒指（下） - 02. 「观月。」 余姐敲门进来的时候, 程观月刚刚放下手机，屏幕被倒扣在桌上，将论坛的界面藏得严严实实。 程观月转过头去，脸上还带着平常温柔的笑：「余姐, 怎么了？」 余姐答道：「听风那边路上堵车, 要等一会儿才能到，一会儿到时间了你就先下去吧。」 程观月点了点头。 余姐迟疑片刻, 才又说道：「如果一会儿颁奖典礼结束有什么採访的话, 你——」 程观月打断了她：「我知道了, 不会提不该提的事的。」 余姐松了一口气。 对于程观月的分寸感, 她还是很放心的。 程观月并没有追问, 不用余姐特意提起，她也知道这是叶听风委託余姐特意嘱咐的。 自从组合解散之后, 叶听风退回到幕后，余姐也就分出心神，大部分精力都花在了程观月身上，但叶听风也没有换经纪人, 加上叶程两家的关系，昔日的搭档见面的次数并不少。 偶尔有什么活动撞到一起, 她们甚至还依然会共享化妆间，这次也不例外。 这次颁奖典礼开始之前几天, 两人恰好都在休假，在家时家人顺口提起过，叶大哥还说到时候顺路把她们一起送过去。 不过之后叶听风还是回了自己公寓, 临到当天又有事耽搁，叶大哥也没能顺路得成，两人还是分开到场了。 程观月习惯于不落人口舌, 总是早到。 主办方有讨好程大小姐的心思，特意给她准备了独立的化妆间，又贴心地补充，除了程大小姐，也只有叶听风能进。 程观月自然只会轻声细语地道谢，然后独自在空房间里坐了一个小时，闲到无聊也只能上网搜搜关键词刷刷论坛的帖子。 叶听风似乎是真的有事耽搁，到了可以入场的时间还没到场。 大概只有粉丝会真的觉得失望。 程观月这么想着，叶听风倒是不忘提醒她别在拿炒cp的心思出来。 这点上叶听风可比程观月坚决得多了。 程观月从来都不喜欢叶听风，后来知道叶听风跟季浮舟在一起，甚至跟她动过手。 第208页 但那仅仅只在人后。 在人前的时候，哪怕再恼怒于叶听风的捷足先登，程观月依然把她当做最好的朋友。 她人生中最重要、最特别的那个人。 哪怕季浮舟在现场，她也依然能笑着对别人这么宣扬。 这就是她和叶听风的区别了。 程观月知道叶听风放弃了多少，也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德性，始终是理智稳稳占据上风，除了一开始冲动到动手的那一次，她从没表现出过什么如同怨妇一般的意难平神态。 到后来，季浮舟都能以平常的态度跟她打招唿了。 这样就够了吗？ 只有程观月自己心里清楚，那是远远不够的。 程观月本质上从来不是个宽容大度的人。 但她被理智和欲｜望拴住了手脚，也只能那么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叶听风带着季浮舟的痕迹一遍遍地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余姐问：「你刚刚在看什么？」 程观月将手机推得更远了一些，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余姐说道：「如果有哪里不舒服或者不高兴的一定要说出来，我可不是叶听风会读你的心，一个人硬扛着不是好事。」 程观月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我知道了，就是一个人待在这儿挺无聊的，我能先下去吗？」 余姐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现在下面都是些十八线开外的到处打招唿呢，你不是怕麻烦吗？」 程观月站起身：「总比在这儿一个人欣赏自己的美貌好一点。」 余姐也忍不住笑，拿起外套跟着程观月朝外走。 影视剧的颁奖典礼在二楼，歌手的则在楼上十二层，大楼安保措施做得不错，进了大楼的明星也不需要太担心被围追堵截，不少站在外面唿吸新鲜空气顺带拉关系的。 程观月在二楼大厅外面的露台上站了一会儿，身边围满了人。 有人看到楼下刚进门的人，不由大唿小叫起来。 「那个是不是叶老师？我可喜欢她的歌了，不知道能不能要到个签名。」 其他人的视线都往程观月脸上瞟。 程观月不为所动，面上的惊讶恰到好处的一闪而过，顺着人群讨论的声音朝楼下看去，正对上叶听风的眼睛。 叶听风也看到了她，微微颔了颔首，然后伸手往上指了指。 程观月脸上露出和煦且瞭然的笑意。 「她要去楼上，看来是来不及过来打招唿了。」程观月说道。 「不愧是曾经的最佳组合，一个眼神就知道什么意思了。」旁边的人半打趣半恭维道。 程观月笑笑不语。 稍远些的地方，叶听风的粉丝遗憾地嘆了口气，对于没能见到偶像这件事颇为遗憾，一边还是忍不住掏出手机，对着遥远的偶像拍了几张。 现在手机的像素都不错，粉丝欣赏着拍出来的照片，不由跟旁边的朋友低声惊嘆了几句。 「是刚旅游回来的吗？还拖着行李箱。」 「可能是颁奖仪式上要换的衣服吧。」 「叶老师真的好喜欢那条手鍊，是因为是她对象送的吗。」 「真的有戒指诶！」 「戴在无名指是不是暗示了什么。」 「让我做个梦，我们有机会吃到叶老师的喜糖吗？」 「程老师，怎么了？」身边的人担忧地看了程观月一眼。 「没什么，就是在想是不是该进去了，堵在门口也许会给其他人添麻烦。」程观月笑了笑。 人群另一侧清洁工推着清洁车停在原处，脸上带着几分畏缩的愁绪，似乎不怎么敢上前。 听到程观月这么一说，其他人都反应过来，连忙让开了位置，陆陆续续往会场里面走去。 程观月充分发挥礼让的精神，走在最后。 进门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叶听风已经不见踪影了。 03. 颁奖典礼持续了几个小时。 等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程观月还是回了楼上的化妆间，叶听风那边开始得晚，反而比程观月这边还要晚一点结束。 程观月坐在镜子前面擦着衣角，先前会场里有人没留神将果汁泼了出来，只沾到了一点衣角，程观月自然不好跟她计较，笑笑也就过了。 但出了会场之后，看着衣角上那点污渍，她怎么看怎么觉得碍眼。 可能真正碍眼的是别的地方。 余姐敲敲门进来，跟程观月说了一声：「听风那边也快结束了，最多也就十分钟吧。」 程观月「嗯」了一声，盯着衣角犹豫半晌，还是将那点污渍压下去，藏进看不见的地方。 「她今天出什么事了？」程观月问道。 「她没跟你说吗？」余姐有些诧异，一边解释道，「听说送季小姐去医院复查的路上发生了交通事故，她们在路上被堵了很久，回来就迟了。」 「医院？」程观月愣了一下，「她怎么了？」 「你不知道？」余姐更诧异了。 「避嫌么。」程观月笑了笑解释道。 「说的也是。」余姐也就没有多想，「听说是前两天为了救人从楼上摔下来，破了皮扭伤了腰，不过没什么大碍，听说今天复查结果出来已经没事了。」 「还是这么喜欢多管闲事。」程观月小声嘀咕了一句。 第209页 「你说什么？」余姐根本没听清她说的话。 「没什么。」程观月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就好。」 「也是运气好。」余姐嘆了口气。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就连余姐也忍不住感嘆叶听风那对象简直是天生的事故体质，然而对方到底也算是在见义勇为，无奈完了还得夸一声真是个好人。 程观月看着余姐欲言又止，最后也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 叶听风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了。 「余姐。」叶听风本来只是想来打声招唿，看到程观月的时候沉默了片刻，也跟她打了声招唿。 余姐看到她就忍不住笑。 叶听风已经全副武装好，羽绒服套上了，围巾围上了，手套戴上了，几乎被裹成了球，显然御寒能力很强，她倒不在意外表。 「你准备回去了？」余姐问道，「没有车来接吗？」 「有。」叶听风隔着围巾闷声答道，「但是浮舟怕我冷。」 一句话就解释了前因后果。 这时候毕竟是冬天了，今年a市的冬季又格外的冷，虽说颁奖仪式在室内，车里屋里暖气一应俱全，但架不住身边的人觉得你冷。 而且叶听风是怕粉丝追个不停的人，裹成球也就没多少人能认出她来了。 但在室内的时候这么伪装显然很不合时宜，叶听风停留下来跟余姐多说了两句话，鼻尖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额头边的刘海被汗打湿了一些，划过眼睛带来一阵刺痛感。 叶听风下意识眯了眯眼睛，不得不将手套摘下来，才能将那缕头髮拨到一边。 余姐注意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愣了一下：「你结婚了？」 这么大的事竟然没有报备公司？ 虽然公司现在已经没什么力气去管叶听风的私事了，一直睁只眼闭只眼，但……毕竟结婚是大事。 叶听风也被余姐的第一反应噎得无语了片刻，随即无奈地弯了下唇角：「还没有。」 余姐这才反应过来。 国内同性婚姻还没有合法，自然没有结婚一说，国外倒是有合法的地方，但一来叶听风和季浮舟近期都没有出国，二来这两人也并不喜欢特意跑到国外去盖章她们的关系，尤其是季浮舟。 她们也不是为了一个法律盖章才在一起的。 余姐尴尬地咳嗽了两声：「那怎么戴戒指？这不是很容易让人误会吗。」 叶听风解释了一下：「前段时间逛街在店里看到的，浮舟觉得挺好看的，我们就买下来了。」 她顿了顿，在余姐默然无语的时候又补了两句：「反正我们的事大家都知道了，也不差这一个戒指，其他的……也不过就是早晚的事。」 叶听风将挡住脸的围巾拨下来一些，余姐看到她认真的脸色，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炫耀。」余姐半是抱怨半是揶揄，「行了，知道你们感情好好了吧，那我也只能祝你们百年好合了，到时候发喜糖可别忘了我。」 「好。」叶听风弯了弯眉眼，视线微微抬起一些，看的却是程观月的方向，她说道，「到时候不会忘了给你们发喜糖的。」 程观月始终沉默着，只在余姐看过来的时候勉强挤出一点笑意。 「那就先谢谢了。」 「不客气。」 叶听风挑了下眉，重新将围巾围好，跟两人道别：「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家里还有人在等我。」 04. 叶听风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客厅里不出意料一片漆黑，只有卧室里透出来的那一点光打在地上，让进门的人不至于两眼摸瞎。 叶听风没开灯，一边脱下厚重的外套，一边踩着那点昏黄的光走进卧室。 只有床头的灯还亮着，季浮舟一手抓着书，却已经闭着眼睛靠在床边睡着了，只要手上力道再松一点，那本厚重的书就要滑到地上去。 叶听风轻轻接过那本书放到床头柜上，一边坐到床边。 柔软的床铺只是微微下陷，季浮舟立刻就惊醒过来，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一手撑着身子，一边微微探起身要伸手去摸床边的大灯开关。 「你回来了啊。」她嘟嘟囔囔地打着招唿，眼睛还是眯着的。 叶听风「嗯」了一声，毫不费力地抓住季浮舟的手，顺势将手指嵌进指缝里，两枚银色的戒指撞到一起。 冰凉的那一个还带着外面的寒气，季浮舟被刺激得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被叶听风扣牢了。 「回来的时候碰到余姐和观月了，多说了几句话。」 叶听风低声跟她解释，拉着季浮舟的手靠近自己，用嘴唇碰了碰她无名指上的戒指。 与她手上的款式一致，因为长时间埋在被子里，几乎与体温无异，落到唇边便又像火一样烧灼了一下。 季浮舟习惯了叶听风身上的温度就不再挣扎了，勉强地挪了挪身子，半靠在叶听风身上，含含煳煳地应了一声，似乎又要睡过去。 叶听风低下头去吻她。 「她们跟我要喜糖。」叶听风说道。 「那就发呗。」季浮舟那些吻的间隙里找回一些神智，「又不是发不起。」 叶听风忍不住笑了笑。 然后是更多的吻。 05. 第210页 程观月再次见到季浮舟是在叶家。 距离叶家大哥退婚一年多以后，两家的关系早就缓和了，程夫人受刺激精神又不大好了，卧床了半年多，叶家夫妇与程家多年好友，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 程家大女儿已经远嫁，程父给了他们一笔钱，让大女儿和她的「真爱」自己去做生意，但以他们两人的能力和性格来说，最有可能的结果是挥霍完存款之后又腆着脸回来找程家，不过起码能让他们自己安分地折腾一段时间。 叶程两家的关系又渐渐恢復如常，至少程观月的待遇还是如常。 快到年底的时候，叶夫人手头上的事提前忙完，空出更多的时间待在家，时常会叫程观月来家里吃饭。 程观月刚进了新剧组不久，将近年关剧组放假的时候才抽出空来。 她没料到会遇到季浮舟。 季浮舟当然早就见过叶听风的家长了，评书跟叶听风一起回去吃个饭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但是不知道是叶听风刻意地迴避，还是仅仅只是巧合，程观月来叶家的时候，一次都没有遇到过季浮舟。 程观月偶尔会因此觉得不舒服，同时却又忍不住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既想见到季浮舟，又不敢见到她。 但她从不去深想为什么，就好像这样就能假装一切都没发生，一切都没有改变。 程观月坐着自家司机开的车进了叶家的大门，下车的时候看到叶听风牵着季浮舟的手走在树下。 不久前刚下了一场雪，门口道路上的雪早就被铲尽，但树间枝杈上还压着积雪，两人走过去的时候，迎面吹来一阵风，几片雪「啪」的一下砸下来，压到叶听风的脑袋上。 叶听风来不及闪避，雪水混着枝叶残渣落下来些许，大部分还留在脑袋上，白花花的一团。 季浮舟没憋住笑，停在原地捂着肚子哼哧哼哧笑了一会儿才直起腰，走过去帮叶听风掸去她发间的雪和叶子。 银色的戒指在阳光和积雪的反射下熠熠闪光。 与叶听风手上的是一对。 程观月一眼就认了出来，站在原地停驻了片刻，迈不开腿。 直到季浮舟无意间扭过头看到了她。 撞上季浮舟视线的瞬间，程观月下意识扬起嘴角，而季浮舟却在同时收敛了笑意。 程观月也感觉到自己的嘴角变得僵硬起来。 好在季浮舟并未表现出厌烦的神情，她只是有些意外。 她扭头看了眼叶听风，叶听风低声跟她解释了什么，她便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再转过头来的时候，又重新露出了笑脸。 程观月感觉到自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她跟司机打过招唿，转身朝两人走过去。 叶听风跟她打了声招唿。 季浮舟紧随其后，说了声「好久不见」，一边不知道在口袋里摸些什么。 赶在程观月说话之前，她掏出了一把糖果，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到了最后一颗，併到一起，两手捧着示意程观月伸手。 程观月下意识接过，但还有些茫然：「这是什么？」 「虽然有点寒酸，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碰到你，就先意思一下吧，下次再给你补一桶。」 季浮舟眨了眨眼，补充解释道：「——是喜糖。」 fin. 第92章 番外三 昔年（上） - 00. 程观月后来又交了一个女朋友。 01. 程观月转行做演员第三年, 剧组里来了个新人，饰演女三号。 非科班出身，半道转行做了演员。 据说是家里有什么背景，才能一张白板地空降到他们剧组里。 于是不少人忍不住往程观月那边观望。 等戏拍到一半, 又有人扒出来是她和导演有些不清不楚。 说是在学校里的毕业文艺汇演上, 她被同班同学赶鸭子上架饰演了一个重要的配角，导演去看望亲戚家的孩子, 无意间路过, 一眼就相中了她。 ——很多人都是不信的, 台上那么多人, 怎么偏偏就是这么巧, 好事被她一个小白赶上了？ 但不管他们信不信，导演看中这个小白是事实。 剧组里正好有一个青春年少的角色空缺, 导演看她有灵气，便向她抛出了橄榄枝，还时常亲自给她讲戏。 导演是惜才爱才，更想把手头的戏拍好, 少不得多费些心思去指导一个一张白纸的新人。 新人也踏实肯学，无论手头有什么要紧事, 只要导演一句话，她就能推掉所有的工作, 跑到他身边认认真真地听讲。 如此一来二去，少不得旁人误会——就算没有误会，某些人也不介意在背后煽风点火添油加醋地诋毁几句。 但没人敢在程观月面前乱嚼舌根, 她也就乐得自在，从那些闲言碎语前无辜路过，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剧里她们两个人饰演情敌, 剧外关系却不错。 程观月是一贯的老好人作态，新人不懂规矩被隐隐排挤，就连问个路也时常会贴上别人的冷屁股，只有程观月不参与那些小团体，与可怜兮兮的小新人说笑时也没人敢说三道四。 新人就更喜欢缠着她，直至剧里演到该怨恨嫉妒的神情，也藏不住眼底的光亮。 这可与原剧情里的人设不符，本该是因为迷恋男主而怨恨嫉妒女主的恶毒女配人设，这一着却好像对女主本人心有不甘似的。 第211页 导演站在镜头后面默不作声地看了两场，跟副导演低声一琢磨，就没吭声，叫她们这样演下去了。 结局不出所料，女主和恶毒女三号的cp爆了，甚至一度压过了男女主官配的风头。 新人借着这股东风，火了。 02. 新人名叫闻念，比程观月小三岁，性格温顺乖巧，长得也是甜美挂，用粉丝的话来形容就是软萌甜。 她运气不错，父母双全，家境小康，一出道就有贵人提携，最后签在了圈内知名的良心公司。 成就不算多么突出夺目，圈里的「天降紫微星」比她多的是，但是至少也是顺风顺水，没有遭遇过太大的挫折。 出道当演员可能是她这一辈子做过的最出格的事。 ——之一。 之二是跟程观月告白。 无论从哪一点来说，闻念和季浮舟都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从名字相貌到风格品味。 而跟程观月明里暗里告白过的人能绕学校几圈，她本来也不该联想到季浮舟。 程观月原本也该疏离而礼貌地拒绝。 哪怕仅仅只是为了自己的前程着想——有一个身陷过「包养」传闻的同性恋人绝对是弊大于利的。 但事实就是，程观月迟疑了。 03. 程观月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那个女孩子为什么喜欢她。 当初在剧组里孤立无援的时候，只有程观月对她伸出援助之手，在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缩在墙角吃饭的时候，主动上前与她搭话，好叫她不那么尴尬。 那时候闻念刚入圈，大学毕业没几天，心思单纯，一点小恩小惠就足够将她收买得死死的。 简单总结一下，就是一点雏鸟情节。 闻念一直把程观月当做善良的前辈、温柔的朋友。 程观月从没反驳纠正过，也没觉得有解释的必要，不谈动机和习惯，她的行为确实是善意的。 做人留一线，她也不是时时刻刻满脑子都想着钻营获利。 在闻念还没有火起来的那段时间里，她们的关系可以说是纯粹的。 甚至一直持续到了闻念火起来之后。 那之后她们接着cp的热度又接连搭档了两部剧，一部是程观月有提携之意，嚮导演推荐了新认识的朋友，另一部则是闻念的「还礼」，名导名演员，制作班底足够优良，恰好缺了个重要的配角。 那时候闻念对程观月真实的背景还没有一个很确切的概念。 那个角色，程观月还不怎么看得上。 程观月本来可以拒绝，但怕她伤心，最终还是推了余姐帮她接的活动，接下了那部剧，做了特邀演员。 接连三部剧将新鲜出炉的cp炒得火热，几乎要追上那两年已经冷淡下来的风月cp。 当事人并不反感，粉丝嗑着cp，将她们按在了「一见如故的最佳好友」的身份上，在叶听风缺席之后，没什么人会反对这一新称号。 倒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在各大平台上不断@叶听风，坐等修罗场。 叶听风一向很少登录社交平台，不过人多力量大，偶尔登一次怎么也能看到那些网友煽风点火的恶趣味留言。 又或许是季浮舟先看到了，私下里悄悄提醒了她。 总之是看到了。 昔日的最佳搭档格外的大度，匆匆扫过那些起闹的言语，随手转了一个「念月cp党」的小论文，并附上留言。 @叶听风：祝百年好合。//@念月szd：#论念月szd的一百个理由# 谁都知道这是玩笑，但背后隐藏的态度也很明显。 叶听风毫不在意被「拆cp」，更不在意前任搭档重组cp。 两人的组合解散了三年多，叶听风另有女友的事情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加上她平时不怎么露面，除了少数极端的cp粉，大部分人也保持了平和的心态，最多也只是假模假样地哀嚎两声，紧跟着又附上一连串的「哈」和「喜闻乐见」。 新cp一夜暴涨。 没参与其中的只有程观月本人。 她知道季浮舟的小号也在里面凑了热闹，但她也不好明说，只能是打电话给叶听风，私下互怼了一通，也没能出多少气。 转头又去联繫闻念，安抚她不要下水。 关系好归关系好，但面对铺天盖地的信息流，难免会觉得厌烦。 程观月跟闻念相处不错，渐渐将她划分到朋友的范畴里，并不想因为这点小事惹得她不高兴。 虽说以闻念的性格来说，很有可能并不会介意这种小事。 事实确实如此，闻念听起来甚至还有点高兴，在意识到程观月并不反感之后，她还兴致勃勃地跟对方分享了一些关于她们cp的小段子和感慨。 诸如「原来她们是这么看我们的吗」、「那时候我们离得有这么近吗」、「这个好像是错位的呢「、「上次出去吃饭也被拍了诶」…… 闻念没生气，程观月在这时候原本是应该意识到什么的。 但她没有深想。 也不愿多想。 直到某一天某平台上新cp的数量压过了风月，闻念来找程观月告白了。 04. 对于谈恋爱这种事情，程观月并不十分热切。 追她的人很多，能让她动心的人屈指可数，时隔十几年，能让她一直放在心上念念不忘的也就只有季浮舟一个人。 第212页 但时间久了，就连她自己也不确定，那到底是「爱情」，还仅仅只是求而不得的执念。 在闻念身上，她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执念。 不同的是，她们两个人都是单身，闻念也会绞尽脑汁想些浪漫的追求手法。 今天一束花，明天去剧组探班，宴会上贴到一起说着悄悄话，隔着桌子勾勾手指…… 程观月转过头的时候，总能看到女孩子通红的耳尖。 她觉得好笑，偶尔也会避开镜头逗弄回去。 到后来闻念喝醉了酒，不可自控地吻过她的面颊，她才惊醒过来。 闻念是认真的，而不是为了营销姐妹情深的cp。 但也恰恰是因为炒作cp的影响，程观月无法与她一刀两断。 更何况以她的性格来说，也不应该只因为对方的喜欢就摆出冷脸。 执着和坚持总是更容易打动人心，程观月也不敢说自己从未因为那点小浪漫而心跳加速过。 闻念追了程观月半年多，最终在某次醉酒后人事不知地抱着程观月哭泣的时候换来了另一个当事人的迟疑和冲动。 等闻念酒醒之后，程观月同意跟她在一起了。 05. 闻念知道程观月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喜欢她。 在一起更多的是出于感动和同情，再加上程观月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这点上程观月并没有隐瞒过闻念。 她就像是吸取到了过去的某种经验教训，在没那么热切的恋爱中也渐渐学会真诚和坦诚。 闻念并不在意。 恋爱关系之中，小小的心机是必不可少的，她不止一次地跟程观月说过，不在意她的过去、不在乎她有更喜欢的人，只要程观月没跟别的人在一起，她就还有机会。 她说她喜欢程观月喜欢到发疯，只要能跟她在一起，就什么都不在乎。 无论是世俗、前途。还是藏在程观月心底的人。 程观月比闻念更清楚这仅仅只是情话，做不得数，但终究还是服软了。 归根结底，还是源于嫉妒和寂寞。 二十过半，年近三十，身边还没有一个人作伴。 不止恋人，连朋友也没有。 程观月即便再如何心硬如铁，一心钻营，心也是肉做的，强撑着的意志并不总能时时压过虚无的寂寥。 尤其是每次见到叶听风和季浮舟之后。 两个人在一起如同儿戏一般，之后越相处感情却越加深厚。 叶听风为了季浮舟退至幕后，一年到头除了大型活动和出专辑宣传，出镜次数寥寥，知名度和人气自然远比不上如今正当红的演员程观月。 但她自己毫不介意，甚至是乐得自在，她的付出并不是单方面的牺牲。 季浮舟为了叶听风甘愿放弃安稳的工作和生活，守在叶听风的身边。 叶听风多年执念自然不必多说，季浮舟是个长情的人，也是个不会回头看的人。 早在当年疏离冷漠、没有挽留的时候，程观月就已经彻底退场了。 程观月直到很久以后才意识到这一点—— 就算不是叶听风，也不会是她。 人都是要向前看的。 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季浮舟跟程观月说过这样的话，可能只是随口一句的感慨，乃至调侃，程观月记在了心里，琢磨了许久，默不作声地应下了。 后来闻念出现了。 tbc. 第93章 番外三 昔年（中） - 06. 在一起之后, 程观月再一次与闻念共同参演了一部电影。 那也是她们最后一次合作。 电影改编自某位知名作家的半自传小说，重点讲述他与亡妻的爱情故事。 实打实的文艺片，制作人也是一心冲着奖项去的。 程观月是原作家亲自挑选出来的女主，闻念是女三号, 跟她们刚认识的时候一样。 不过这一次闻念不再是恶毒女配的定位, 而是女主的知心好友。 想要冲奖的作品里面演技自然很重要。 两人都是有灵气有天赋的人，在转行做了演员之后都一直在刻苦地进修, 关于表演的理论书和课程都快被她们翻烂了, 剧本也不例外。 唯独那一次有点不太一样。 或许是因为意识到机会难得, 更想把握住, 又或许是因为刚在一起, 忍不住总腻在一起，她们几乎利用上了所有的空闲的时间在一起去讨论剧本。 就好像她们真的是故事里那对总是形影不离的闺中密友一样。 一向严格的导演也忍不住给了一些夸赞, 两人在拍摄中的表现确实都很优秀，以至于有人看着她们靠在一起的背影都忍不住私下说些闲话，她们是不是入戏太深了。 导演捲起剧本，敲了下说闲话的人脑瓜, 叫他们少管闲事。 但没人反驳那句「入戏太深」的话。 07. 故事的主题是怀念「亡」妻。 男主与女主青梅竹马，郎才女貌情投意合, 昔日同窗都打趣他们是神仙眷侣。 ——乃至故事之外的人评价作者与他的前妻，也总是脱不开这样的评价。 故事里大半篇幅是青葱年少的学生时代, 从情窦初开一直讲到婚后琐事，他们大多数的时间都在相爱，但随着时间的消逝, 激情被渐渐磨灭，油盐酱醋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就成了争吵的开端。 第213页 曾经的神仙眷恋一度也争吵冷战，认真地思考离婚的事情。 最终没有离婚不是因为感情復燃, 而是因为女主生了重病，命不久矣。 男主在病床前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女主三个月，一开始是出于责任，后来渐渐理解到女主过去的辛苦，心痛不舍齐齐涌上心头，渐渐化作无尽的爱意与懊恼，在女主闭上眼睛的那一刻起到达了巅峰。 女主因病去世，自此成了男主一生难以释怀的遗憾。 女三号则是走的闺蜜线。 她是女主生前最好的朋友。 女三号从头到尾都是穿针引线的人物，与女主门对门，从小一起长大，比认识男主的时间要久远得多。 她大大咧咧，讲义气，被男人嘲笑为男人婆也我行我素，自诩为体弱多病的女主的骑士，从小就在保护她。 即便女主比她更受欢迎，她也从不嫉妒、从不憎恨，更从无不满，反之，她为此而骄傲，也更担心好友被坏人欺骗，总是亦步亦趋跟在她左右。 在男主视角不曾知晓的剧情角落里，女主曾因为医院误诊而以为自己无法生育，曾经踏破门槛的求婚人纷纷调头就走，就连家人也表露出异样的神色。 男主的家人听闻消息，瞒着男主几度上门，明里暗里地劝说女主主动跟男主分手。 女主一度郁郁寡欢，只有她的好友拍着她的肩膀，说得掷地有声。 「大不了以后我来养你。」 女主被逗笑了，但将那些话当做玩笑。 后来没多久，医院连夜打来电话说明情况，误会解除，周围的人或物一切又在瞬间恢復如常。 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也包括女三号那些「我养你一辈子」之类的承诺。 但女三号确实终身未娶，据她自己的说法是看不上那些不如她的臭男人。 没人怀疑，她确实事业有成。 每每女主和男主有什么矛盾，她总是会沖在维护女主的第一线。 包括女主决心与男主离婚的那段时间里，也是借住在了女三号的家里，交心谈过之后，女三号包揽了一切手续，加班加点地忙前忙后，直到女主昏倒入院。 女三号最后一段戏份便是在女主过世后，她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墓碑前，直愣愣地盯着墓碑上的照片发呆。 男主一夕之间像是老了二十岁，本来还不到四十岁，就佝偻着背直不起腰，像是站着都费劲。 停在女三号面前的时候，他便又矮了一截。 「对不起。」男主向她道歉。 但女三号从这里开始就没有任何台词了。 故事的最终，男主已是垂暮之年，孤独地拄着拐杖站在枝叶凋零的庭院里，迎着萧瑟的秋风，看着落日余晖，慢慢叫了一声女主的名字。 回忆里浮现的仍是女主学生时代穿着裙子眉眼飞扬的秀丽模样。 她的身边，谁也不在。 08. 拍摄的过程很顺利，程观月和新女朋友的感情也在此期间不断升温。 等拍摄结束之后，她们搬到了一起。 没在同一个房间，而是买了楼上下的房子，靠着隐蔽些的安全通道口，上下都很方便。 她们没刻意隐瞒这件事，对外又是一通姐妹情深的炒作。 态度太过坦荡，反而没人深究。 这正是程观月想要的。 那一段时间程观月难得过得很开心，就连私下里碰见叶听风的时候，对方都忍不住开了尊口，问她遇见什么好事了。 程观月笑笑没答，连闻念的名字都没提起。 不过叶听风或许猜到了，临别的时候不轻不重地跟她说了声「恭喜」。 程观月看着她走向季浮舟的背影，后者刚从公司里面出来，按着眉心满脸疲惫。 叶听风有意无意地挡住了这边的视野，季浮舟并没注意到程观月这边的方向。 程观月自然也没有跟叶听风说过一声「谢谢」。 回去的时候闻念刚从厨房里走出来，餐桌上是四菜一汤。 淡淡的白雾从桌上裊裊升起，带着热度和生活的气息，程观月却觉得恍惚。 闻念擦干了手上的水，坐在程观月的对面，小心翼翼地问她：「今天不高兴吗？」 程观月与她对视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闻念可能是刚从哪个活动上回来，脸上的妆还没卸，大约是有拍照的需要，妆容有些浓，眉眼更加突出了。 能被知名导演一眼相中的人自然不会丑，稍微傲慢一些来说，比之程观月这样曾经以容貌出名的明星来说，也不差什么。 化了妆也一样漂亮。 只是比起初见时甜美单纯的模样，浓妆之后剩下的更多是艷。 美，却俗了。 容颜上并未出现什么瑕疵，变化的是别的地方。 不过谈恋爱这种事，谁也不会抱着外貌标准过上一辈子。 程观月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很快又放下来。 她今天是真的有些疲惫了，比起和恋人调情，更想早点休息。 闻念在背后委屈巴巴又小心翼翼地问她：「是饭菜不合口味吗？」 程观月回过头，朝她安抚地笑了笑：「不是，只是下旬要录节目，减肥。」 闻念看着她欲言又止。 程观月停顿了片刻，问：「还有什么事吗？」 第214页 闻念咬了咬下唇，摇了摇头：「没有，你早点休息吧，明天、明天出去约会吗？」 程观月点了点头：「我记得。」 她们之前就约好了明天出去约会的事，正好两人都放假，可以放松几天，连酒店和游乐园的门票都已经订好了。 闻念放松地笑了一下。 程观月跟她道了晚安：「忙了一天辛苦了，早点休息。」 关上房门之前的最后一眼，程观月看到了闻念有些失落的眼神。 或许应该给她一个晚安吻的。 程观月脑海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但指尖在门把手上停留片刻，最终也没有再按下去。 下一次吧。 程观月一边想着，一边摸出了手机。 躺上床点开通讯界面的时候，她才回想起来这两天家里人都不在，程父出差，顺路带着程夫人去另一个城市看望大女儿，预计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那时候程观月和闻念都要忙碌起来了。 叶家人倒是在，但将闻念先领去叶家又不太像话，她也没跟闻念提起过她和叶家的种种爱恨情仇。 反而来日方长，见家长也不急于一时。 程观月放下手机的时候，还没有预料到第二天会发生的事。 所以第二天早上起来之后，两人打扮好准备出门的时候，推开门就看到站在外面的叶听风，连程观月就怔愣了片刻。 程观月并没有告诉过叶听风自己的新住址。 对面的叶听风脸上也是错愕，似乎并未预料到会在这里碰见她。 随后摄像头和闪光灯就追了上来，将门口的风月二人以及揽着程观月胳膊的闻念拍进了镜头。 叶听风最先扭过头，说：「别拍了。」 平时不爱说话的人一旦开了口总是更能震慑人心，扛着摄像机和举着手机的人几乎都在第一时间将镜头往下撇了撇，只拍到了地砖。 僵持的氛围之中，叶听风的视线从另外两人身上滑过，落到闻念脸上时多停留了片刻，脸色有些冷。 程观月感觉到闻念下意识收紧了手上的力道，离她更近了。 终于有人回过了神，拿着话筒的主持人尴尬地笑了。 「我们这是直播。」 压低了声音小心提醒了一句之后，主持人不等其他人回话，连忙举起话筒递到程观月面前，用一种惊奇却浮夸的语气感嘆了片刻，问程观月怎么会和闻念在一起，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关系。 程观月身经百战，反应很快，意识到主持人是在救场。 到目前为止还能勉强说是节目效果，接下去要是反应太过度反倒才会更惹人怀疑。 而且程观月和闻念住楼上下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 程观月定了定神，等镜头再抬起来的时候，她脸上全是坦然的笑意。 「是朋友。」程观月语气轻松地答道，「昨晚小念来陪我看电影，结果不小心看睡着了，就留宿了一晚。」 闺中密友同睡一张床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更何况仅仅只是留宿。 嗑真人cp的粉丝也未必真的期待所谓爱情。 只要能同框、有互动，她们就能自动脑补到上床，却不会真的造谣某一方是同性恋。 知道些内情的主持人松了一口气，继续插科打诨好像这就是早就定好的节目流程似的。 然后镜头飞快地略过脸色依然冷淡的叶听风，停留在闻念身上。 主持人照例将相似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一副唯恐天下不乱想听不同回答的模样。 闻念不知为何脸色也有些白，只能勉强扯出些笑意，轻声答道：「我们……是朋友。」 tbc. 第94章 番外三 昔年（下） - 10. 「这事儿是我不好, 没有提前告诉你。」 余姐打了好几个电话来跟程观月道歉。 「不过也只是一个先导片而已，虽然是直播，但早上那个时间点根本没有多少人看，到时候正式上传加点背景特效不会有人怀疑什么的。」 「我们和闻小姐的公司已经商量好了, 不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的, 你放心。」 程观月依然温温柔柔地说好。 余姐反倒被磨得没脾气了，长嘆了一口气：「如果早知道你会这么不高兴, 她也不会这么做的。」 程观月说：「我知道。你也不会同意的。抱歉。」 余姐觉得有点不是滋味：「你道什么歉……」 这本来应该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惊喜」。 但现在看来却绝非如此。 这次的突袭拍摄是节目组的环节之一, 摄像头不会真正进入房间里面, 连楼层都刻意模煳了, 两个女孩子出门怎么都能说得通, 反倒是一个可以利用起来的绝佳营销素材。 节目组那边也早早打过招唿，主持人经验丰富, 绝不会把话题往不利于程观月的方向扯。 总而言之，是个安全稳妥的出镜方式。 在余姐眼里，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唯一的问题在于，程观月对此并不知情。 她不知道闻念又参加了一个什么真人秀活动, 也不知道隔天一早摄像头就会堵在门口，还要附带上她曾经的「好友」。 任谁毫无准备地在自家大门外迎面撞上闪光灯和摄像头, 都不会觉得高兴。 第215页 哪怕她穿着得体，凭藉着应对镜头的经验应对得当, 没人敢刁难她，她一开口，经验丰富的主持人都会顺着她的口风说下去。 但这种隐瞒本身就是一种冒犯。 程观月最厌恶超出掌控范围的意外发生。 余姐正是为此而道歉的。 事实上是闻念曾经含煳不清地承诺过她会亲自告诉程观月节目组上门的事情, 但结果是她没有。 在摄像组离开之后，闻念脸色煞白，怯怯地说她太忙忘记了。 余姐将这件事暂且隐瞒了下来。 她不希望因为这种事而让闻念和程观月之间起了芥蒂。 不是因为她多喜欢闻念, 而是因为她知道程观月对闻念是认真的。 最初知道两人的事情的时候，两方的公司都不怎么高兴。 营业姐妹情他们都喜闻乐见，但真的跟同性谈恋爱他们却是不能接受的。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来看，这都是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 换成一个没有背景的小新人在这里，那就是自毁前程。 但这两个人却不一样。 程观月不必说，虽然平时表现得很配合公司，但说到底还是家境殷实的大小姐，她一个不高兴，说不准整个公司都要易主。 难得大小姐任性一回，公司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另一边的闻念虽然没什么背景，但一夜爆红，颇受几个名导的赏识，公司近来流年不利，就指望着这颗摇钱树给公司带来更多的收益。 到底是捨弃小部分利益，还是直接跟两人争个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正常人都知道该怎么选。 于是琢磨到最后，两家公司一合计，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默许了。 同时公关团队都已经准备好，就等着两人什么时候公开了。 即便不公开，也已经有聪明的网友从细枝末节里猜测出一些真相来。 公开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谁也不希望再出现什么意外，尤其是余姐。 程观月曾经私下里跟余姐提到过公开她和闻念恋情的事，那时候只是一个想法，一旦考虑到现实因素，放弃的选择做起来就格外容易。 但她毕竟有过这样的想法。 如果不是真的认真地考虑过，她根本不会将那些话说出话。 那更像是提前给她和公司打一个预防针，免得真到了那时候他们会措手不及。 余姐对自己一手带出来的艺人颇有几分真情，想着程观月难得认真地喜欢一个人，就不要再给她的道路上增添障碍了。 她没觉得闻念这么一个没背景的小演员能骑到程观月头上去，既然程观月喜欢，当然是要遂她的意。 所以闻念试探着找上余姐，说明了想让程观月跟她一起在节目上出镜的事的时候，余姐并未拒绝。 只是她没预料到闻念压根没跟程观月提这件事，而且还叫上了叶听风。 程观月比余姐想像的要更加冷静一些。 但余姐总觉得那是山雨欲来前的平静。 挂掉电话之前，余姐最后问了一句：「你生气了？」 程观月沉默了片刻，答道：「没有。我只是……很抱歉。」 11. 程观月猜得到闻念的心思。 节目组突袭上门，只是为了试探她的态度和底线，她想要程观月当众亲口承认她们在一起的事。 隐约含着一点撒娇任性的心思。 可事到临头，程观月说是「朋友」，她便又随之将头缩回了龟壳里，不敢越雷池一步。 至于叫来叶听风，那就更好猜了。 叶听风最近要出新专辑，进入了宣传期难免要接受一些节目的邀请，上去露个面，在这点上她甚至比程观月还要省心，公司怎么安排就怎么上，只要不踩她的底线，从没有任何异议。 风月cp虽然不再大肆宣传，但她们还是好友的身份，有了机会，公司也不介意提上几句，炒炒情怀。 这时候有人提起那档新节目，恰好是狗血修罗场中心的三人，公司自然满口答应。 程观月毫不知情，叶听风也不知道对方要参与，提起的人自然也只剩下那一个。 起因经过都有了—— 闻念想要让程观月当着叶听风的面，承认她和闻念在一起的事。 不止给叶听风看，也给所有的粉丝看。 说好听点叫吃醋，说难听点就是无处安放的嫉妒心。 12. 无论起因如何，闻念总不会吃亏。 跟程观月从同一间屋子里出来，哪怕两人对着镜头说了一百遍「朋友」，也足够粉丝兴奋地嗷嗷叫。 再加上是当着叶听风的面出来，就更刺激了。 如果程观月公开承认她们在一起了，就未必是这样的结果了。 这个世界对真正的同性恋还没有那么友好。 程观月知道自己不应该那么想——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本能的第一反应都是「利益」。 但是她控制不住。 闻念太年轻了，从干净普通的象牙塔里一脚踏进了娱乐圈的大染缸，即便运气足够好，有前辈提携，有朋友和恋人护着，没怎么经歷过底层的艰辛，一脚就踩到了高处，也难免被纸醉金迷的世界迷花了眼。 程观月并不觉得有点心机是什么坏处，那能让人在任何领域的职场里活得更好。 第216页 但前提是不要用在她的身上。 哪怕那些前提和根源都是出于对她的爱和喜欢。 喜欢和爱都应当是纯粹的。 程观月仅在这一点上还天真的如同她十几岁时候的模样。 一片脆弱的净土。 当一点不满浮出水面的时候，就如同油渍一样，很难再阻止它继续扩散下去。 更何况她原本就没那么喜欢闻念。 责任感并不足以支撑起那样长久的喜欢。 13. 程观月搬出了闻念楼下的房子。 等她们真正有空闲坐下来好好聊一聊的时候，已经临近电影宣传期了。 后期制作基本完成，宣传团队已经定了下来，作为主演的几人是推掉一些工作也要到场的，闻念和程观月也在其列。 闻念是后到的，刚从一个节目上下来，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程观月，正坐在角落，低头看书。 等走近了一些，她才发现程观月看的是电影的原着小说。 那本小说早在拍摄之前她们已经看过好几遍，边角都有了些磨损的痕迹。 她们私下里就着剧本和原作小说讨论过很多遍。 那时候她们站在男主角的角度看故事，觉得这个故事揪心又遗憾。 这时候再看，又有了别的感触。 再怎么真挚的感情，也总有被现实磨灭的一天，哪怕被无数人称作神仙眷侣，哪怕他们也曾经突破世俗的阻碍。 油盐酱醋的琐碎日常也渐渐成了一种折磨。 很多人都说，爱情的最终归宿都是转化成亲情。 闻念沉默着坐在程观月的身旁，看着她的侧脸，良久没有出声。 她退却了。 一开始她还不明白程观月为什么这么生气，后来渐渐意识到不是她生气，只是自己心虚。 她觉得程观月一定会很生气，所以不敢主动联繫程观月，仅在几次活动中碰面的时候，对着那张笑脸欲言又止。 程观月也没有再主动联繫她。 闻念有些委屈，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的视线滑落到那本书上，正看到书里男主和女主闹离婚的剧情。 她和程观月还没有走到那一步，好像就已经彻底出局了。 最后还是程观月先开口：「我昨天去见过沈先生了。你昨天有工作，就没有叫你。」 沈先生是这本书的原作者。 今年六十七岁，身体还算硬朗，昨天见程观月是为了宣传电影而接受了採访。 在记者离开之后，程观月跟老先生多聊了几句。 「他前妻去世才十年，书是他七年前写的，在那之前他已经再娶，新夫人比他小三十岁，是他的学生。」 闻念愣了一下。 程观月转过头来，沖她笑了一下，跟她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一样，语气温柔。 「幸好不是在拍摄之前听他说那些事。」 14. 书里那样热烈到极致又逐渐熄灭的爱情也仅仅只是无数次美化之后的产物。 程观月见沈先生时是在书房。 新夫人保养得宜，年近四十的人了，微微笑起来的时候忽略眼角细纹，还如同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一样。 她一身名牌，见了客人也只是笑笑，跟丈夫打过招唿就拎着包出门跟姐妹聚餐。 家里的佣人负责接待程观月，将她引至座位上，又倒了茶。 程观月好歹也是程家的大小姐，沈先生也没敢多怠慢，换下了採访时的正装，很快就回来了。 空闲的那段时间里，程观月注意到了桌面上摆放的黑白照片，秀气内敛的女孩子扎着麻花辫对着镜头微微浅笑，却是与新夫人截然不同的模样。 沈先生注意到程观月的视线，以此为引子，便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他和前妻的事情。 书里说男女主是青梅竹马互相倾心，事实上是沈先生对前妻一见钟情，几番追求都被对方以有未婚夫为由拒绝。 后来因为有了不能生育的传闻，未婚夫毫不犹豫地选择退婚，沈先生藉此上位。 沈先生没说他们之间有多少爱情，想来是那时候他的前妻别无选择。 不过刚刚结婚的那一段时间里，他们的感情确实不错，亲朋好友都说沈夫人运气好，跟沈先生是天定的缘分。 可惜好景不长，沈夫人嫁进沈家好几年，肚子也没个动静，少不得周围的人说些闲话。 她往医院跑了一趟又一趟，结果大同小异，她的身体没有问题。 但沈家人不信，一度闹得沸沸扬扬逼着沈先生和沈夫人离婚，没人想过沈夫人离婚之后要怎么办。 沈先生也确实动过这样的念头，但后来体验的时候才发现是他自己有问题，他便默不作声，没有同意离婚的事情。 后来直到沈夫人自己也做好离婚的准备，将离婚协议书摆在沈先生的面前，沈先生才说出实情，只是仍然不同意离婚。 这一回没有人再反驳沈先生的话了。 但是自此之后，夫妻两人的感情便冷淡了下来。 沈夫人仍然想着离婚的事，沈先生一开始心怀愧疚，还小心地供着哄着，但时间久了，也开始觉得妻子无理取闹。 沈先生始终不同意离婚，还跟沈夫人娘家人通过气，丈夫拒绝签字，父母亲戚反覆施压，沈夫人最终还是沉默着撕掉了那张离婚协议书。 第217页 之后几十年的婚姻生涯之中，夫妻二人貌合神离。 直到沈夫人病重。 「那时候她以前的小姐妹来看她，那年嫁的还不如她好，可她丈夫宠她爱她，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活泼得跟小姑娘一样，脸上皱纹都比我夫人少几道。」 「我在楼下看到她丈夫，弯着腰在水果店里挑小番茄，说是老婆喜欢吃，然后又转到了旁边的菜场买菜。」 「我觉得挺羞愧的，除了刚结婚的那段时间，我没给我夫人再做过一顿饭，洗过一次衣服，我们没有孩子，我在外面忙的时候，没问过她一个人在家怎么打发时间。」 沈先生确实对前妻心怀愧疚，否则也不会主动说出那些未加美饰的过往。 「那时候她病情已经很严重了，所有医院都说救不回来，只能等死，我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不是因为担心，而是愧疚，一闭上眼睛就想到我们没在一起的时候，她从楼下经过，对着同学笑的模样。」 「自从闹过离婚之后，她就再也没对我笑过了，只有偶尔我提前回家，看到她一个人坐在公园里，看着那些小孩子笑。」 「但一看到我，她就不笑了，只是沖我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唿了。」 「那时候我才开始后悔，要离婚的时候干脆放她走是不是更好。」 「说不定她就不会受气，甚至不会那么早就死了，到死的时候身边也只有我这么一个烂人陪在她身边。」 「闭上眼睛看不到我的时候，她说不定都高兴死了。」 葬礼之上，沈先生再度看到过去的照片，之后做了很久的噩梦，直到跟新妻子再婚也没能彻底放下。 然后他就开始在闲暇之余写了那本小说。 他坦诚，写出来之后他心里轻松了很多，就像冥冥之中求得了原谅一样，让他得以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中去。 聊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程观月还有事，不得不起身告辞。 就像是完成一件任务一样，她在听沈先生倾诉的过程之中，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就好像是没把那些话灌进耳朵里的旁观者一样。 沈先生也不在意，这次专访结束他就闭门谢客，不再参与电影的任何宣传。 在最后这个时刻，他也只是想找一个相关且靠谱的人倾诉一番，以程观月的背景，只要她有心，自然能打听得到，叫她知道也没什么。 程观月承诺不会跟电影剧组以外的人乱说，沈先生表示并不在意。 在临别之前，程观月才多问了一句：「那位唐小姐……」 书里的女三号姓唐。 沈先生沉默了片刻，缓缓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唐小姐。」 现实里沈夫人只有自己一个人，没有爱情，也没有至交好友。 15. 开完关于电影宣传的会议之后，暂时没有任务的人就先行退场。 程观月和闻念走在最后。 会议室附近有空房间，程观月叫住闻念，等她进来顺手关上门。 程观月转过身来第一句话就是；「等宣传期结束，我们就分手吧。」 闻念颤抖了一下。 她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结果，但真正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下意识选择了逃避，良久没听到声音，才慢慢抬头，小心地看了程观月一眼。 「你……生气了吗？」闻念期期艾艾地问道，「是我、是我不对，但是我只是……只是一时犯蠢……」 剩下的话她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了，就连「下次一定不会了」这样的承诺都说不出口。 她觉得她肯定没有下次了。 闻念又一次低下了头，攥紧了自己的衣角，听到程观月问她：「余姐跟你说过什么了吧。」 肯定的语气。 闻念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嗯」了一声。 不止余姐，她自己的经纪人、乃至公司老闆都拉着她说过很多很多的话，关于很多方面，包括程观月的背景。 这位是正儿八经的千金大小姐，家里随便一个小公司就可以轻轻松松把娱乐圈里的知名公司整个买下来。 再大碗的明星在程大小姐面前也耍不起横来，一个两个都摆着笑脸好声好气地供着。 谁也得罪不起。 闻念能被程观月看上，真是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了。 只要她好好跟着程观月，哪怕没有正式的名分，前方也会是一条青云路。 这也是公司最终没有阻止她们谈恋爱的最大原因。 公司对着闻念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不要随便耍小性子惹恼了程观月，一定要小心地捧着供着。 可谈恋爱哪有单方面当卑微舔狗的道理。 闻念在圈里长了两年道行，面对这种情况却也不知所措，程观月平时太低调了，纵然知道她家条件还不错，但闻念也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的庞然大物。 让人心惊肉跳。 尤其是闻念还想在这个圈子里继续走下去，就更不能不在意。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比起能不能光明正大地秀恩爱，她开始更加担心会不会惹程观月生气，偶尔出格撒娇一次，事后都要不断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直至程观月说分手，她连挽留的话都不敢说。 程观月看着她的发顶，沉默良久，终于开了口：「抱歉。」 她的声音依然温柔，闻念却不敢认。 第218页 但还没等她开口解释些什么，程观月就继续说了下去；「我知道你为什么会那么做。」 「所以，对不起。」程观月最后说道。 16. 在节目组堵门之前，程观月和闻念出去约会的时候偶遇过叶听风和季浮舟。 叶听风和季浮舟在街边一个小餐厅里吃饭，不是饭点店里生意不忙，很轻易就能看到坐在靠窗的角落的身影。 程观月和闻念则在马路对面的一家西餐厅里，二楼包厢，考虑到某些特殊人士的需求，部分包厢採用了单面玻璃，楼外的风景一览无余，却不用担心被外面的人发现。 点菜的时候程观月就开始心不在焉。 闻念的手在她面前来回挥舞了两下，程观月才回过了神，露出一点歉疚的笑意。 对面的人自然是摇摇头说没什么，将菜单塞到她的手里，也好奇地朝外张望了一眼。 不知道她那时候有没有注意到叶听风。 程观月不知道，因为闻念没有提起过。 等到菜上得差不多的时候，闻念叫来服务生追加了菜单，程观月便又走了神。 对面的叶听风和季浮舟还没有离开。 似乎是出现了什么矛盾，又或许是被粉丝发现了踪迹，有人围在桌旁，指手画脚地说着什么。 叶听风还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季浮舟先拍了一下桌子站起来。 也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还是单纯被季浮舟的气势吓到了，那些人齐齐地往后退了一步。 季浮舟从钱包里取了钱放在桌上，叫来服务生结帐，随即拉起叶听风转身就走。 走出餐厅大门的时候，她们的身影被挡了一下，过了一会才从视野边缘又看到她们。 没人敢跟在两人身后，叶听风也任由季浮舟拉着，脸上分明是笑意。 程观月晃了晃神。 「观月姐——」 闻念连着叫了好几声，直至坐到程观月身边去，随着她的视线朝外看的时候，程观月才回过了神。 「抱歉，我在想明天的工作。」程观月随便找了个理由。 闻念好像是信了，反正她没有追问。 程观月敷衍过去，下意识再回头去看的时候，外面已不见了那两人的身影。 之后程观月才收回了心神，专心吃饭。 闻念没表现出什么异样，程观月不清楚她对此有没有什么不满，但那天晚上回去的时候，闻念确实看到了照片。 那时候程观月在书房里整理东西，她刚搬过去没多久，只来得及打包一些重要的东西，常用的早就放好，书房里的旧物却都还没有整理。 难得有空，程观月忙完手边的事便开始拆箱子。 忙到晚上的时候，程观月停下来休息，才注意到闻念半个多小时之前发来的简讯，她回復自己在收拾东西。 闻念说下来帮忙，程观月没拒绝。 不过下楼之前，闻念的经纪人临时找她有事，她跟程观月打过招唿还是坚持忙完来一趟。 等她进书房的时候，程观月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但书房门一开，程观月就惊醒过来，手上无意识地往旁边拂了一下，手边的东西就「啪嗒」一下落了地。 一本相册掉到地上，展开的那页正是程观月高中时代在学校里的照片。 闻念上前两步，帮她捡起来，递迴到她手里，低声问了一句：「刚刚在看照片吗？」 程观月还没从混沌的梦境里回过神，闻言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 隔天出门的时候碰到余姐来接，闻念工作的地方正好顺路，两人便一起走。 程观月坐在副驾上看台本，后面两人不知道怎么就提起了高中时代的事。 叶听风和程观月是至交好友。 这句话圈内的人体会要比圈外人更深。 谁知道叶听风和程观月曾经关系很好，组合解散了也算是朋友——毕竟是世交，但是身边的人才能更深切的意识到这两人在对方生命里留下了怎样深刻的痕迹。 从小到大，每一桩值得纪念的事迹里都少不了对方的存在。 而她们早就对此习以为常。 所以程观月几乎不在闻念面前提起叶听风，当然也包括另一个人。 她的沉默本是一种体贴，但落到年轻的恋人眼里，又是另一种会带来不安的意思。 隔了很久以后，程观月才恍惚想起来，闻念曾经状似无意地跟她提及过叶听风。 她说：「叶老师算不算你生命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程观月没有回答她，因为正好有人叫她去上台。 于是她也没有注意到闻念落寞的眼神。 17. 电影首映礼结束的那天，程观月和闻念在后台道别。 两人手里拿着的花都叫助理带回去了，程观月两手空空，闻念手里倒是捧着一瓶糖果。 透明的玻璃瓶，五颜六色的小糖果，很像小时候学校外面小卖部里卖的千纸鹤糖，小小的一颗糖果含在嘴里，留下的糖衣可以叠出一罐小千纸鹤。 但闻念手里这罐要精緻许多，程观月无意间看到过朋友圈有人推荐，价格不菲，想来味道不会比那些高档糖果差到哪去。 这是分手礼物。 程观月没有客气，寒暄两句便收下了，然后客客气气地道别转身离去。 第219页 她也给闻念准备了礼物，但是并不准备这时候告诉她。 回去的路上程观月昏昏沉沉睡了一觉，快到家的时候才醒。 余姐坐在前排，低头在手机上跟什么人聊天，脸上全是肉痛的表情，听见后面的动静，她扭过头去看程观月，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两句。 「那么好的资源，怎么就拱手让人了。」 放在以前，程观月是死也不会放手的。 这时候程观月却没觉得遗憾可惜，只是沖余姐笑了笑，平静地说道：「算是我欠她的。」 余姐嘀嘀咕咕地小声抱怨：「你情我愿谈个恋爱，又不是噼腿又没包养她，怎么就欠她了……」 程观月只当做没有听到。 前面司机慢慢踩下剎车，在某栋楼前停下来，余姐朝外看一眼，愣了一下：「你今天不回家？」 这是之前跟闻念买到一起的房子，程观月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闻念也在不久之后就搬走了。 程观月推开车门的时候顺口「嗯」了一声：「有东西落在这里了，正好回去太晚了，我就在这儿将就一晚，明天再回去。」 这个小区安保措施做得很好，保安二十四小时巡逻，没有业主的允许，外人根本进不来。 安全问题不用担心，余姐自然也就不说什么。 「那你回去早点休息吧，有事给我打电话。」 「余姐——」 「怎么了？」 余姐回过头，难得见程观月踌躇了一下，但她很快又笑起来，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程观月糖果罐子站在在楼下，注视着载着余姐的车远去，询问叶听风近况的话语才将将咽下去。 终究还是没敢问，她感觉到手里的罐子有些烫手了。 程观月确实对闻念存着几分愧疚。 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没法真正喜欢上她，也没有办法给她足够的安全感，还有就是…… 就连分手的时候，她也没有告诉过闻念她真正喜欢的人是谁。 叶听风是公众人物，被拉cp的经验丰富，跟老朋友再拉上一笔单箭头也无关紧要。 程观月并不希望有什么事物再去打扰到季浮舟。 哪怕是一丁点的破绽和可能性都不要有。 18. 程观月在书房的桌子下面找到了照片。 正好卡在书架和书桌之间的空隙里面，如果不是将桌子移开仔仔细细地查看，一般人也很难注意到那张贴着墙立起来的照片。 程观月没跟余姐说谎，她确实是来找东西的。 这张照片原本夹在相册里，大概是上次相册掉下去的时候飞出来的，那时候太晚了，她匆匆忙忙地合起相册，也没顾得上再回去依次比对。 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照片，只是高中时代的毕业照。 不过不是程观月那一届的，而是高她一个年级的学长学姐们的毕业合照。 她已经不记得是从哪里翻出来的了，大约是帮了哪个学长学姐代取毕业纪念手册，结果对方却没有来拿，便一直留在了程家。 多年以后家里大扫除，她才从箱子底下翻出来，上面恰好有季浮舟班上的照片。 当年的学姐早就不记得这么回事，程观月想办法联繫上对方的时候才得知对方已经举家移民国外，对高中时代的纪念也并不是很感冒，让程观月直接丢了了事。 程观月口头上答应，最终还是将纪念册留了下来。 但只有季浮舟的毕业照被塞进她私藏的相册里面，跟她自己过往的其他照片摆在一起。 那时候季浮舟和叶听风已经在一起至少有两年的时间了。 到现在她已经数不清多少年了。 程观月盯着照片出了神，余光里扫见五彩斑斓的瓶子，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显得柔和起来。 她麻木地伸手拿过瓶子，抽开瓶口的丝带，剥开彩色的糖纸，将那颗制作精细到连橘瓣的纹路都清晰可见的糖果塞进嘴里。 酸甜的味道都淡淡的，好一会儿才随着倦意一起慢慢涌现上来。 程观月趴到桌上，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嘴里的糖好像是苦的。 19. 在某个记忆的角落里，程观月看到了她跟季浮舟还在一起的时候。 某个周末的午后，学校里放了假，但季浮舟因为上次考试三门不及格，老师勒令她周末必须到校自习。 话是这么说，但季浮舟一向我行我素，老师也没指望她能来，只是口头上批评几句。 季浮舟本来也是不打算去学校的，但程观月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一大早就抱着高三的课本敲开了季浮舟家的大门，笑眯眯地看着她，直到她自己点头同意去学校。 她们没去高三的教室，而是去了程观月班上。 高二年级课业还没有那么紧张，偌大的教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影，很适合单独辅导功课。 季浮舟对学习兴致缺缺，苦着脸趴在作业本上，小声嘀咕着什么。 程观月跟她面对面坐着，凑近了一些才听清她说的是「丢人」之类的话。 让低一年级的学妹给自己辅导功课，可不是够丢人的了么。 但程观月坐在对面，季浮舟也就老老实实，压根没想过逃跑，对着空白的课本画了几笔之后，倒也看进去了一些。 第220页 季浮舟本来就不笨，否则也不至于靠自己就能考进重点高中，只是叛逆期心思野了，不愿意学。 认真起来的时候，她也能学得很快。 教这样的「学生」无疑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程观月原先准备的「温柔但不失严厉」的脸色压根没有出场的机会。 看完了教科书，季浮舟低头做题，程观月在旁边捧着莎士比亚全集，只是视线时不时就要转到季浮舟身上。 季浮舟这回是真老实，程观月心下满意，临近中午的时候终于松口让她休息。 午饭是程家的司机特意从家里送来的。 吃完饭，程观月跟司机打招唿的时候，季浮舟偷偷跑出去熘达了一圈。 程观月站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门口的时候，季浮舟刚刚爬上楼。 看到程观月一转头，季浮舟立马露出一个灿烂到浮夸的笑容。 好在程观月是个温柔的人，不跟她计较这种小事，招招手就回了座位上。 刚吃完饭不久脑袋昏昏沉沉，季浮舟趴在桌上半梦半醒，程观月也就没有再逼她继续做题，而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季浮舟说话时有些含混不清，嘴巴里分明是含着东西。 程观月拍了下她的手背，季浮舟才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堆彩色糖纸的小糖果，在书上散落了一片。 「一块钱十个，劣质硬糖。」季浮舟辩解她不是想吃独食，「我以为你们这种千金大小姐都不屑于吃这种廉价的色素糖精。」 她猜的没错，程大小姐确实是不屑于吃这种低端的小零食的。 程观月只是捏着糖纸蹂躏了许久，也没高兴将那些半融化的糖果塞进嘴里。 她们就着午后的光聊了会儿天，从糖果的话题延伸出去。 时日太久，程观月已经记不清她们到底谈论了什么话题，只依稀记得她一低头，看到面前的书上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卷章，有一颗橙色的糖果掉落到书缝里。 程观月剥开糖衣的时候，季浮舟慵懒的声音也传进她的耳朵里。 「……只要你还喜欢我，我就带你私奔啊。」 那颗廉价糖精掉进嘴里，程观月眯了眯眼睛，睨着季浮舟的笑脸，只感觉到甜。 20. 三十岁过去的那一年，程观月又恢復了单身。 她不确定自己未来还会不会改变主意，去结婚生子，走世俗人眼里的最佳道路。 但她知道，往后余生，她再也爱不了别人了。 fin. 第95章 番外四 深爱（上）） - 00. 意识到「爱」这个字眼, 也就是在一瞬间的事情。 01. 季浮舟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她早就跟叶听风说过今天要加班，让她先睡，要是太迟了她可能就不回来了, 在公司里将就一晚。 果不其然等到忙完的时候已经一点多了, 原本要留到第二天的工作也在不知不觉间忙完了。 就算在公司睡一晚，隔天一大早还是要赶回家去。 季浮舟犹豫了片刻，便干脆拿起外套，踩着夜色出了公司大门, 往家走去。 进了家门, 墙上挂着的时针跨过了数字二，玄关处留了一盏昏黄的灯，客厅里空无一人。 季浮舟放轻了脚步。 叶听风显然已经睡下了, 季浮舟并不想去打扰她，探头看了眼房门虚掩的主卧，轻手轻脚地朝另一边的客房走过去。 客房旁边就有卫生间，季浮舟拿了睡衣, 匆匆去洗了个澡。 因为太睏倦, 洗完澡她就犯了懒，出来的时候头髮只是半干，眯着眼睛跌跌撞撞地往客房里床铺走过去。 客房不常用, 疲惫至极的情况下平衡感就更差劲，季浮舟的小腿撞上了床尾才意识到走过了, 她踉跄了一下，想着干脆就往前倒在床上算了。 从旁边伸来一只手, 搂住她的腰，将她捞回来。 季浮舟神经一紧，但转瞬之间便又放松下来。 她到家之后有记得反锁门, 没有外人能进来，更重要的是身后的气息太熟悉了，熟悉到令她甫一接触就不自觉地软了下去。 「吵醒你了？」季浮舟靠在旁边人的怀里，声音里带着消不去的倦意，懒洋洋的。 叶听风「嗯」了一声，仅仅是作为回应。 紧跟着干毛巾就盖到了季浮舟的脑袋上，按着湿漉漉的头髮那么揉了一通，力道并不重，很快又退开。 叶听风去卫生间拿来了吹风机。 呜呜的热风响起来的时候，季浮舟趴在床上已经昏昏欲睡，再起不能。 叶听风知道她很累，也没有再闹她，除了那一声「嗯」就没再开过口，只是沉默地帮季浮舟吹干头髮，帮她重新扣好睡衣上错乱的扣子，然后起身将吹风机放回卫生间的柜子里。 等她再回去，季浮舟已经睡沉了。 叶听风站在床边，借着窗外的月色，低着头静静地注视了季浮舟的睡颜片刻。 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的亮起来，公司自动发来的消息下面还跟着一条今天的日程提醒。 叶听风看了眼时间和日期，将手机倒扣到床头柜上，走到窗边拉上窗帘，随后跟着上了床，躺在季浮舟旁边。 房间里冷气开得足，睡熟了的人裹了被子还不够，无意识地向身后的热源靠去。 第221页 叶听风将季浮舟抱了个满怀，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嘆了口气，亲了亲怀中人的后颈，落下一声很轻的「晚安」。 约会什么的…… 也没人规定不能在家里约会。 02. 季浮舟一觉睡醒的时候已经是隔天下午了。 超过十二个小时的睡眠让她的大脑退化成了一团棉花，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旁边早就没了人，客厅里有电视的轻响。 季浮舟抱着被子走出房间的时候，墙上钟錶的时钟刚刚慢吞吞地走过数字三。 肯定不会是凌晨三点。 外面阳光正好，从阳台上打进来的光变成了地板上斑驳的光影，一盆盆葱翠的绿植在微风里轻轻摇晃着。 叶听风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动静扭头看了季浮舟一眼：「醒了？」 她起身去厨房倒了杯热水给季浮舟，已经凉了一会儿，放在手里温度正好。 季浮舟如梦初醒，灌下去一杯水，伸手揉了揉自己乱成鸟窝的头髮，又看了一眼钟，才渐渐回过神来。 「怎么不早点叫我？」 「你已经通宵两天了。」叶听风接过杯子，神情平静，「你助理早上给我打过电话了，说公司那边的事已经全部处理好了，让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 季浮舟心虚地避开了叶听风的视线：「也没有那么夸张……还是睡了几个小时了。」 叶听风笑了一声。 季浮舟知道她对此有些不满，但是并没有真的生气，她从来没真的对季浮舟发过火。 如果真的不是有必要，季浮舟也不会这么随便地折腾自己的身体。 「这次是意外。」季浮舟举手保证，「下不为例。」 叶听风嘆了口气，接过季浮舟身上的被子：「先去洗漱吧，今天下午燃气管道维护，没办法做饭，一会儿出去吃饭。」 季浮舟下意识摸摸肚子。 距离她上次吃东西已经是将近二十个小时之前的事了，刚睡醒没反应过来，现在被这么一提醒，只觉得已经饿到隐隐作痛。 这话她没敢跟叶听风说，她自己清楚并不严重，只是讪讪笑了笑，一熘烟跑进了卫生间。 叶听风在原处定定地站了片刻，看了眼时间，将被子放回房间之后，给附近的餐厅打了电话订位子。 这边什么话都没有提，那边季浮舟站在浴室里发了会儿呆，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工作上应该没什么纰漏，否则早就有人给她疯狂夺命连环call了。 叶听风那边工作刚刚告一段落，最近都处于无所事事的休假期，看起来也活蹦乱跳，没病没痛的。 到底是忘了什么呢？ 季浮舟擦着头髮从卫生间里出来，听到客厅里电视声音放大了一些。 一档综艺节目，这次的嘉宾是为了宣传电影而来的演员，正好放到问答环节，主持人问嘉宾曾经为爱做过的最疯狂的事是什么。 一位已经结婚的嘉宾说他曾经因为女友的一句话丢下工作深夜打飞的到生病的女友身边。 旁边的人的起闹声没落到季浮舟的耳朵里去，她脑袋上隐形的小灯泡「叮」的一声亮起。 她想起来自己遗忘了什么了。 今天是七夕。 早在两个月前，她就和叶听风定下了约会的计划，为此叶听风特意将工作提前了半个月，才换来了这段时间的假期。 按照原本的计划，季浮舟也可以从前两天就开始休年假了。 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公司某个重要项目的负责人出车祸，内部数据流出，所有计划都被打乱，公司上下都忙得焦头烂额，季浮舟更是首当其冲，最忙的时候连着几天都没来得及回家。 紧赶慢赶，才终于在昨天将缺漏彻底补上，剩下一点收尾工作就可以交给其他人了。 季浮舟这几天忙得头昏脑涨，不知今夕是何年，这时候才想起来这么一个节日已经到了。 忘了准备礼物不说，这一天的大半时间都已经被她睡过去了。 叶听风扭头就看到季浮舟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副受到了打击的模样，不免担忧：「怎么了？」 季浮舟羞愧地看了她一眼，老实交代：「我忘了今天是七夕了。」 当然也包括约会的事。 季浮舟几乎不敢去看叶听风的眼睛，怕她露出失望的神情。 叶听风却笑了一下：「我还以为是什么事。」 听起来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季浮舟瞄她一眼，就见叶听风朝她招了招手。 季浮舟走到沙发旁边坐下。 电视里那个漫长的节目还没有结束，旁人起闹问嘉宾那个让他连夜打飞的的女朋友是不是嫂子，嘉宾摇头说不是，主持人自然要追问，嘉宾苦笑了一下，说女朋友因此觉得他没有事业心，所以很快就跟他分手了。 这一出转折戏剧性十足，旁边人一边向他表示同情，一边憋不住笑。 季浮舟没笑得出来，偷偷摸摸去打量叶听风的脸色。 叶听风接过毛巾帮她擦头髮，恰好处在视野范围以外，季浮舟看不清她的脸色，只能乖乖低头任由对方揉她的头髮。 「抱歉，我……」 「不用道歉。」叶听风打断了她的话，「我没生气。」 「真的？」 第222页 「嗯。」叶听风有些无奈，顺手捏了捏季浮舟的耳朵，「比起约会，当然是工作更重要，你还要为那么多人负责。」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作为情侣，会因为对方忘记重要节日和约会的约定生气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叶听风倒是真的没有生气。 「约会什么时间都可以。如果一定要在七夕约会，今年来不及，明年也可以，明年不行还有后年。」 叶听风顿了顿，露出一点笑意：「以后还有很多很多机会。」 季浮舟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慢慢地点了点头：「嗯。」 她们已经在一起很久了，未来还会有更久的共处时光，确实不需要拘泥这么一两次的小节日。 季浮舟抬起头，飞快地亲了一口叶听风，带着点讨好的意味：「没生气就好。」 叶听风拿开毛巾，拨开季浮舟黏在脸侧的头髮，一边抬头看了眼时间：「今天还没有结束呢。」 季浮舟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叶听风说道：「晚上也可以出去约会，听说今晚城南有庙会，要去转转吗？」 季浮舟眼睛亮了亮，点了下头：「好。」 03. 一天的三餐并作了一顿晚饭。 季浮舟吃完饭恨不得直接趴在桌上，叶听风伸手帮她揉了揉肚子。 「不舒服？」叶听风观察着季浮舟的脸色。 「没有。」季浮舟摇了摇头，「吃撑了，出去转转就好了。」 长期的不规律生活对胃的负担很大，随着年纪渐长，多少有点胃上的毛病，季浮舟也不例外，之前有过一次因为胃病昏倒，把叶听风吓得不轻。 一个人生活久了，什么事都习惯于自己扛着。 季浮舟自己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左右也还没到危急生命的程度。 但那次她从病床上醒过来，看到叶听风趴在她床边，紧紧抓着她的手，觉察到动静惊醒过来，抬头就一双红通通的眼睛。 既是熬夜熬的，也是哭了很久哭出来的。 叶听风并没有指责她什么，她从来不会责怪季浮舟，哪怕是出于关心的角度责备她不会照顾自己。 她会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季浮舟。 那一次叶听风推了一个月的工作，包了季浮舟的三餐。 她还特意请了专业的厨师，不是为了叫厨师过来做饭，而是教她做饭。 那段时间季浮舟无论什么时候回家，都能吃到热菜热饭，几乎都是叶听风亲手做的。 季浮舟不说是受宠若惊，心底更多的还是愧疚。 从病床上醒来看到叶听风那一刻起，她的心就不受控地狠狠颤抖了一下。 可能直到那一刻起，她才真切地意识到世界上还有一个人会这样地在意她。 连她自己都不在乎的东西，有爱她的人在乎。 季浮舟的心就那么一点点软成一滩春水。 自那之后她自己也有意识地慢慢调养，如今也没什么大问题。 她也再三跟叶听风保证过，如果真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决不能瞒着她。 季浮舟对自己身体什么情况心里有数，有些就是缓缓就过去的小问题，除非有意拿出来跟叶听风撒娇耍赖的，也就闭口不提。 但如果真的觉得不适，她总会在第一时间告知叶听风。 所以她说没事的时候，就是真的没什么事。 叶听风便没有过度去追问，帮季浮舟揉了会儿肚子就把她拉起来：「那就先出去走走。」 她看了眼时间：「庙会晚上七点正式开始，走过去也来得及。」 今年的七夕节正好踩在夏天的尾巴上，暑热未退，但白昼渐短，再往前一个月七点天还亮着，现在不到六点太阳已经开始渐渐往下落了。 正好到下班的点，街上店铺已经打起彩灯，到处都是情侣促销活动。 当然也少不了手牵手的情侣。 叶听风牵着季浮舟的手，在路边买了两杯热奶茶，混入情侣群中毫无违和感。 偶尔有那么几个识破叶听风的伪装的一时也难以确定，等他们想起来抬起手机拍完几张照片，两人已经被人群淹没了。 季浮舟看到某家店门口摆着的小玩具，不由笑了笑，伸手拉了拉叶听风的袖子，问她：「要不要换一个伪装？」 叶听风闻言转过头，就见季浮舟手上抓着一个戴着红鼻子的镜框。 她扬了扬眉：「你喜欢？」 季浮舟看了看这个廉价且浮夸的镜框：「看起来挺可爱的。」 叶听风倒是没吐槽她的审美，不过季浮舟自己看看红鼻子，又看看叶听风那张脸，还是选择了放弃。 「算了，这样看起来好像更显眼了。」 季浮舟准备把红鼻子放回去，被旁边一只素净的手按回去。 「喜欢就拿着吧。」叶听风拿过镜框，往季浮舟脸上一架。 大半张脸被遮住，一双眼睛倒还是清清楚楚，本该滑稽的红鼻子放在那双染了星光的眼睛下面，也有了几分可爱的意味。 叶听风没忍住笑了笑，是觉得有点好笑，季浮舟抓住机会反击，飞快地摘下她原本的黑镜框，将红鼻子架了上去。 「情侣装。」季浮舟举起手机，一边拍照一边一本正经地下定论。 叶听风配合地朝镜头比了个v字。 第223页 拍完照，季浮舟把叶听风原本的镜框递迴去，叶听风已经跟旁边的店员付了款。 她接过原本的镜框随手放进了包里，就牵起季浮舟的手继续往前走。 季浮舟已经听到了附近传来了拍照的声音，不由地提醒：「万一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叶听风只是将手握得更紧了一些：「不要紧。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她不在意。 季浮舟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在笑，她伸手碰了碰嘴角。 走过拐角的时候人流陡然间就少了，这边是通往庙会的近路，两边没有太多商铺，一眼看过去很空。 有两个年轻的女孩子正凑到一起捣鼓手机导航。 她们旁边锁着几辆自行车，将人行道挡得严严实实，大概她们也没料到这个狭窄冷清的过道上还会有别人来，一个两个都低着头盯着手机入了神。 直到季浮舟轻轻拍了下其中一人的肩，轻声提醒了一句：「不好意思，请问能让一下吗，我们要过去。」 女孩子惊吓地往后跳了一步，反应过来之后涨红了脸，连忙又退开一步：「不好意思……」 她的同伴也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一抬头目光落到叶听风的脸上。 正如季浮舟所说，戴着这个搞怪的镜框确实要比普通镜框显眼很多。 女孩子一开始只是觉得奇怪，才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结果这么一看就发现这个人有点眼熟。 「那个……请问……」女孩子声音因为紧张有些颤抖，有一阵几乎只剩下气音，「请问，你是叶听风吗？」 另一个女孩子闻言愣了一下，打量起叶听风和季浮舟两人。 迟疑片刻之后，她将目光停在叶听风脸上。 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捅了捅手足无措的同伴的胳膊，自以为小声地说道：「好像真的是诶。」 同伴明显是叶听风的粉丝，这时候缓过神来，脸上已经一片通红，一副想看又不敢，想低头又怕错过可惜的神情。 季浮舟没憋出笑了一声。 其他人终于回过神来，两个女孩子茫然的眼神落到她身上。 季浮舟善解人意地问道：「要签名吗？」 粉丝看看叶听风，又看看季浮舟，愣愣地点头：「……要！」 话音落定，她才陡然惊醒过来，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本子，又往里翻找着水笔，一边咽着口水一边把纸笔往叶听风跟前递。 粉丝有些不安地小声说道：「叶、叶老师，我喜欢你好多年了，每一张专辑都有买，能不能、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季浮舟用胳膊撞了撞叶听风的腰：「签一个呗，难得这么巧撞上粉丝。」 叶听风无奈地笑了一下，接过纸笔，问了一句：「想要写什么？」 刻意地压低了一些的声音仍然很有辨识度，粉丝看起来激动得快要昏过去了，仿佛舌头打结，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接话。 「写、写考试加油，可以吗？」 「可以。」叶听风点了点头。 「不过作为交换，出去不要跟别人说见过我们哦。」季浮舟微微弯腰，小声跟她们说道，「可以吗？」 镜框后面一双漂亮的眼睛陡然间贴近了，两个女孩子紧张地屏住了唿吸，听到问句就下意识点头。 「好、好的。」 季浮舟朝她们笑了笑。 粉丝的脸更红了，直到叶听风将签完名的本子递迴到她面前。 「那个……」粉丝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看着季浮舟问了出来，「你、这、这位是叶老师的女朋友吗？」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经很小了，不过也不妨碍其他人领会她的意思。 叶听风的反应比季浮舟快得多，几乎是立刻就握紧了恋人的手，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是。」 季浮舟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紧张。 以前她们也在路上偶遇过叶听风的粉丝，包括曾经的风月粉，大部分粉丝在现实之中还是知道克制为何物的，但也并不是每个人都对季浮舟那么友好。 不过眼前两个女孩子脸上并没有嫌恶敌视的神情，只有好奇。 女粉丝抱着签名的本子，视线在季浮舟和叶听风之间来迴转了几圈，最后说的是：「叶老师，你女朋友好漂亮啊。」 话一出口，她脸立刻又红了。 显然原来她想说的并不是这一句。 好在她那个不是粉丝的朋友更冷静一些，伸手亲昵地拍了下同伴的后脑勺，帮她解围：「她的意思是说你们看起来很般配。」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滑稽的大鼻子后面看出两个人相配的。 不过赞美的声音谁也不会嫌多。 季浮舟拉着叶听风的手晃了两下，笑了笑说：「谢谢。」 叶听风也微微颔了颔首，她对外人并不多话，但谁都能看得出她这时候心情不错。 她们原本并不相识，此刻也不过只是萍水相逢，季浮舟看了眼时间，便跟两个女孩子挥手道别。 叶听风仍然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很快走过了拐角，连背影也看不到了。 站在原地的粉丝早就忘了导航的事，直到人都走远了，才突然懊恼地叫了一声：「啊！」 「怎么了？」同伴被她吓了一跳。 「忘了问她们能不能合影了！」女孩子小声地嘀嘀咕咕，「那个姐姐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第224页 「你不是不喜欢拍照吗？」 「但是她们那样看起来很可爱呀。」 同伴给了她一个费解的眼神，不过机会已经错过，女孩子嘀咕了几句倒也没想着再追上去，而是按照原本的计划往反方向走去。 另一边的叶听风拉着季浮舟走到无人的街上，还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后面果然没有人追上来。 「还好，看来今晚暂时不用过度运动了。」季浮舟松了一口气，「年纪大了，我可经不起折腾了。」 季浮舟一边说，一边伸手揉了揉腰，好像她真的已经七老八十了似的。 「哪有那么大。」叶听风顺着她的手伸过去，帮她揉了揉腰，「闪到腰了？」 季浮舟摇了摇头：「可能只是睡得太久了。」 一边说着，她抬头看看两边的墙壁，一边幽幽地嘆了口气。 「要是放在以前，我抱着你一口气跑十里地都不带喘的。」 「你想要的话，现在我也可以抱你。」叶听风说道。 「不了不了，开个玩笑。」季浮舟连连摆手，「能不能有点幽默感。」 她扭头去看叶听风，才看到对方眼底的笑意。 这大概也是玩笑。 或许是天赋异禀，叶听风开玩笑时也时常让人分不清她到底是不是认真的。 「我说认真的。」叶听风将手指嵌进季浮舟的指缝里，「你太累的时候，我也可以把你抱回来。」 「你抱得动吗？」季浮舟立马否决，「可别伤了手。」 「嗯。」叶听风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我有努力锻鍊。」 不过比起季浮舟确实差远了。 起码在疯狂的粉丝群体围攻的时候，她应该是没办法真的抱起季浮舟就跑的。 「也不需要这么逞强。」季浮舟憋着笑挠了挠叶听风手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叶听风转头去看她。 恰好就在那瞬间，路边的灯光哗得亮起，如同火花一般在路边炸裂开来，一路延伸到天际。 天还没黑透，路灯却已经亮了。 夕阳最后一点余晖和路边暗橙的光一同打落下来，在季浮舟眼底映出一片火一样的星光。 那眼底有笑意，也是认真。 叶听风忽的停在了原地，脚步像是生了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季浮舟的侧脸出了神，只有心脏一声声跳得格外响亮。 「嗯？」季浮舟也跟着停下来，扭头看她，「怎么了？」 「我脸上有东西？」她伸手摸了摸脸，却只摸到了镜框。 「没有。」叶听风摇了摇头，在迎面吹来的晚风里更用力地握紧了季浮舟的手，「只是看你太好看了，所以看呆了。」 季浮舟忽然觉得晚风有点热。 tbc. 第96章 番外四 深爱（下） 04. 庙会很热闹, 是个很适合情侣约会的好地方。 可惜叶听风和季浮舟没有机会享受。 她们这一天的约会是在警察局里结束的。 原因也很简单，刚到达城南开庙会的广场没多久，季浮舟和叶听风迎面就撞上了抢劫犯。 抢劫犯开着摩托车往人多的地方撞, 一路抢了不少包, 连小孩子脖子上的金挂坠都没有放过。 最惨的是某个戴着金项鍊的杀马特小混混，也不知道该说项鍊质量太好还是太差，抢劫犯硬是没拽断，倒是险些把那小混混给勒死。 季浮舟一抬头看到这一幕被吓了一跳, 将叶听风推到一边, 便迎了上去。 简单计算了一下角度和路径，她踩着旁边的摊子借了个力，直接将两个抢劫犯给踹了下来。 摩托车飞出去撞坏了两个路边的摊子。 飞出去的抢劫犯也把那小混混压得够呛, 等救护车到场，拉到医院一检查，骨头都断了好几根。 好在都没有生命危险。 但由于抢劫犯满脸血的模样太过触目惊心，周围一片鸦雀无声, 警察到场的时候, 一度误会季浮舟才是那个闹事的。 直到围观群众回过神，七嘴八舌地解释，警察才半信半疑地将季浮舟请到了警察局。 倒不是说季浮舟看起来凶神恶煞, 只不过事实摆在面前，嚣张的抢劫犯悽惨地倒在地上的剧情让人一时摸不着头脑。 加上还有被撞毁了摊子的阿姨不依不饶地尖叫要求警察把季浮舟抓回去, 情况已经乱成了一团。 现场倒是很快就被清理干净了，季浮舟和叶听风却是没办法再逛下去了。 抢劫犯的问题好解释, 监控一调就一清二楚。 虽说抢劫犯也受了不轻的伤，但要不是季浮舟，那个可怜的小混混可能当场就没命了, 事出有因，也算情有可原。 剩下的便是周边摊位的问题。 说是为了救人，但对于摊主来说到底是无妄之灾，大部分受损的摊主对抢劫犯的嚣张心有余悸，对季浮舟只有感激，被问起来的时候都连连摆手，说不要赔偿。 不过季浮舟还是掏了钱，当做买下了他们今天摊子上要出售的东西。 但还有那么一两个看季浮舟出手大方，反倒心不甘情不愿，知道找犯人要不到更多赔偿，便哭着喊着要季浮舟负责。 叶听风直接打电话叫来了律师。 等到一通扯皮结束，庙会已经结束了。 两个人站在警局外面，迎面吹来微凉的夜风，头顶是漆黑的夜空，不由静默了片刻。 第225页 警察跟在后面贴心地问候了一句：「要我送你们回家吗？」 送她们出来的警察正是先前将她们带回来的那个。 这位警官是个小新人，先前因为抢劫犯的状况太悽惨，他还坚持要为他们讨回公道，坚定不移地要将季浮舟绳之以法。 等到调出监控，弄明白前因后果，他就只剩下羞愧了。 送两人出门的时候，他脸上也全是尴尬，也因此格外的热情，恨不得一路将人送到家，好稍微弥补一下自己的误解。 不过两人并没有坐警车回家的打算，那位小新人也只能将她们送到路口。 以季浮舟表现出来的身手，他们倒是不担心她会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什么危险。 季浮舟拉着叶听风穿过马路，再回头就看不清后面的人了。 两人同时脚步一顿，对视了片刻，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季浮舟嘆气。 「我已经习惯了。」叶听风接道。 这确实不是第一次发生了，约会被见义勇为事件打断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虽说中间是横跨了好几年，但说一声「习惯了」倒也不夸张。 「下次出门之前我要不要先烧烧香？」季浮舟有点心累，「现在抢劫犯小偷杀人犯什么的怎么都这么嚣张……」 「不要紧。」叶听风说道，「也是在做好事，说明你热心，而且乐于助人。」 季浮舟勉强笑了一下，算是对这个笑话的回应。 「不过，下次希望你注意安全。」叶听风拉过季浮舟的手，继续往前走，「说习惯了是骗你的，不管看多少次，还是会被吓到的。」 季浮舟点了点头，说：「好。」 虽然这个保证很没有力度，不过叶听风还是为此放松了一些。 季浮舟问：「要回去看看吗？」 她指的是庙会。 来都来了，结果她们也只在入口处转了一圈。 叶听风看看方向，点了点头。 这里距离庙会的广场并不远，脚步稍微加快一点，不到十分钟就走到了。 只是已经是夜里，大部分摊位都收掉了，宣传册上的表演活动她们也一个都没看到。 两人在冷清的摊位中间牵着手转了一圈，才慢慢悠悠地往回走。 虽然看不到什么人，或许是因为彼此就在身边，她们也并不觉得有多遗憾。 走到路口的时候，卖小挂件的老太太拎着篮子，正准备将摆在外面的东西收起来回去，她无意间一抬头，看到季浮舟，愣了一下连忙叫住她。 「那边的姑娘——那边两个姑娘！」 季浮舟扭头看她：「你在叫我们吗？」 老人点了点头，朝她们招了招手。 季浮舟走过去问：「有什么事吗？」 老人低头在篮子里翻了翻，摸出来两个挂坠，红绳黄字加流苏，一个绣着「平安」，一个是「喜乐」。 「这是我自己绣的，送给你们。」 老人将两个挂坠往季浮舟怀里一塞，又随手抓了几个小动物丢到叶听风手里。 还没等季浮舟问，老人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拎着篮子拍了拍她的胳膊，说：「好人有好报。」 季浮舟呆愣一下，总算反应过来她是指什么事。 原本想要推拒的手也就放下来，将那几个挂坠好好收起来，对着老人的背影说了声「谢谢」。 老太太朝她们摆摆手，很快拐进了巷子。 季浮舟晃了晃两个挂坠，问叶听风：「你想要哪个？」 叶听风扫了一眼，没有犹豫，拿过了「喜乐」两个字，留在季浮舟手里的是「平安」。 季浮舟盯着那两个字沉默了片刻，摸摸鼻子，笑了。 05. 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楼道里都是漆黑一片，只剩下走廊尽头的应急灯。 虽然知道这栋楼的隔音不错，但两人还是下意识放缓了脚步，有什么闲聊的话也都咽回去，没再说什么。 直到借着手机的光开了锁进了家门，两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啪嗒。」 季浮舟抬手开了玄关处的开关。 门口昏黄的灯光闪烁了一下，又啪得一下灭了。 两人齐齐一愣，都清醒了一些。 叶听风越过季浮舟，去开客厅的灯，这回连闪烁都没有，除了开关的声音别无动静。 「停电了？」 「可能是。」 屋里漆黑一片，所有该亮的指示灯都灭了，空调自然也停止了运作，沉闷的暑热逐渐席捲而来。 显然不会是所有的电器都在同一时间损毁了。 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也就是这么回事儿。 「我去打物业的电话。」 叶听风掏出手机的时候，季浮舟去阳台拉开了窗户，晚风瞬间吹了进来，带来一阵阵凉意。 季浮舟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 叶听风那边第一个电话拨出去打不通。 季浮舟说道：「明天再打吧，晚上开窗睡，这个点估计也叫不到人来了。」 叶听风也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人，闻言愣了愣，还是点了点头：「那我发个简讯给物业的。」 季浮舟去厨房看了看冰箱，电刚停没一会儿，还滋滋往外冒冷气. 不过里面空荡荡的，没剩下多少东西。 第226页 季浮舟后知后觉，想起来叶听风前两天还跟她提过，说抽空一起去个超市採购一下必需品。 不过晚上在庙会和警局耽搁了，自然也来不及。 现在看来倒不是坏事。 叶听风很快发完了信息，站在窗边吹了会儿风也就平静下来。 「希望没停水，洗漱一下先睡觉吧。」季浮舟打了个哈欠走向主卧的卫生间。 万幸没有停水，水箱里还有剩下的热水。 季浮舟洗漱完就躺倒在床上，没一会儿叶听风也擦着发尾上沾到的水汽出来，在季浮舟旁边坐下来。 就算是季浮舟，这么一通折腾下来也不免觉得疲惫。 但她还没睡着，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看。 「我觉得我真的老了。」季浮舟冷不丁地开口，「以前我连着翻三十个墙头都不喘气的。」 「嗯，厉害。」叶听风在她身边躺下来，亲了亲她的额头敷衍地夸奖。 季浮舟眼前划过一道阴影，是叶听风躺下来的时候挡住了外面的月光。 她眨了下眼，然后又眨了一下，最后翻了个身，抱住叶听风的腰，把脸埋进她的怀里。 「以前我是不怕黑的。」季浮舟闭上眼睛说道。 「嗯。」叶听风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以前我总听说人有了依靠就会变得软弱。」季浮舟慢慢说道，「中二时期觉得挺酷的，但是不相信。」 「后来呢？」 「后来……」季浮舟嘟囔了一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叶听风只听到了后半句，「我觉得挺好的。」 季浮舟抱紧了叶听风的腰。 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像海一样涌进她的心底，又像是岩浆，因为是热的。 这是她的爱人，是曾经喜欢她、追逐她，在未来陪伴她的那个最重要的人。 随着拥抱的温度，这样的认知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我很高兴。」季浮舟说道。 「我也是。」叶听风轻声接道。 季浮舟睁开眼睛，拍了拍叶听风的手，挣扎着往后退了一些。 窗帘没有拉，月光洒进来，她能看清叶听风的脸。 季浮舟摸了摸她的眼角，然后滑到下巴，最后捧起她的脸，给了她一个吻。 「我爱你。」她说道。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