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攻陷[救赎]》 第1页 [现代情感] 《温柔攻陷[救赎]》作者:中肆【完结】 文案: 转学后,好友提醒闻清提防一个叫沈屹白的少年,说他自私、冷血、孤僻、阴郁。 但在闻清眼中,沈屹白优雅矜贵,温柔体贴,成绩优异。会照顾社恐慢热的她,会在她情绪低落时安慰她,会在她身陷囹圄时第一个站出来。 年少时期的暧昧来的汹涌而热烈,闻清反应过来时,已经在书的扉页上写下「沈屹白」三个字。 直到那日,暮夏的风吹进江城一中的教室。 一门之隔,刚被闻清拒绝的男生,当众撂狠话说:谁能把到她,他就给他当一学期的孙子! 闹笑声中,她听到他用最温柔的声音说: 「一言为定。」 * 闻清转学离开那天,一个跟沈屹白九分相的温柔少年出现在她身边时,所有人都说闻清疯了。 说她爱而不得,找了个赝品摆身边,聊以慰藉。 只有沈屹白自己知道,他才是那个赝品。 * 沈屹白出生在一个充斥着暴力和不幸的家庭里。 母亲去世那天,大雨滂沱。 苍白阴鸷的他摔倒在地,闻清是所有路过人中唯一一个肯给他撑伞,低头沖他笑的人。 从此,他把自己的命都给了她。 为她疯,为她狂,为她机关算尽,头破血流。 甚至愿意为了她,刻意模仿着她最在意、最亲近的那个温柔少年,成为他,然后—— 取代他,得到她。 ——所有的不期而遇,都是蓄谋已久。 [原生家庭自卑女主x同原生偏执疯批男] ◆1v1,sc双初恋,治癒,救赎 ◆追妻火葬场,但男主不渣!打赌另有原因 ◆拒绝早恋!早恋那是不对滴!!! ◆男主真疯真有病,后期会治疗 一句话简介:少年暗恋成真。 立意:原生家庭的互相救赎。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励志人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闻清 ┃ 配角:沈屹白 ┃ 其它: 第1章 01转学 沈屹白刚哭过了? 01. 九月六日,江城一中。 暮夏时节,空气中夹裹着滨海城市惯有的潮湿,依旧闷热。 蝉鸣聒噪,伴随着下课铃声,惊了学校铁围栏上停着的蝴蝶。 一个光头男生接连撞到两个人后,踹开了高三1班的教室门。 室外扑面而来的热浪与空调房里的冷空气遽然一对流,吹的桌面上的试卷和书本『哗哗』作响。 「咱班转来一大美女!」 这话一出,全班噤声,下意识齐刷刷地扭头看向舒姚。 毕竟舒姚可是公认的大美女。 蝉联两届校花。 正拿着镜子补妆的舒姚注意到众人的目光,动作一顿,「操,提起美女都他妈看我干什么?」 众人闹笑,有人问光头:「九日,那美女跟姚姐比,谁大~」 舒姚捞起本《阿衰》就往那男生头上砸,「嘴巴放干净点。」 李旭,也就是李九日。 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颇义正言辞地指责说:「就是,嘴巴放干净点!怎么这么色啊你!」 被说嘴巴不干净还色的那男生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还说不说你那个新转来的大美女了?」 李旭摸摸自己的光头,「哦她啊,其实我还没见着真人…」 众人嫌弃地「嘁」了声,「那你在这放什么屁呢?」 李旭不满地反驳:「我虽然没见着真人,可看见老包办公桌上的材料证件照了!妥妥一大美逼!」 有男生来了兴致,问:「她之前哪个学校的?」 李旭想了想,「好像是姜山六中…七中…还不是八中的。」 「姜山?」乍一听到这地名,有女生茫然地问,「哪?」 「就江城下面小县区里头的一个小地方,穷得叮噹响。」 众人「哦~」了声,相较于一开始,多了抹意兴阑珊和轻视。 李旭急了,「人家虽然是小地方来的,但听说是个学霸!」 有女生轻嗤,「真要论学霸,谁能比得上咱们班这位?」 说着,众人下意识瞥向靠窗最后一排的那个空位置。 原本喧闹的教室阒然无声。 半晌,李旭方才摸着鼻子小声嘟囔道:「沈哥不是人,干什么这么想不开跟他比啊…不过就真的没人跟我一样,好奇那个女生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转学吗?」 先不说各校进度不一样。 高三转学,真的很容易因为不适应全然陌生的环境而崩心态。 所以这姑娘心得多大啊? - 心很大的闻清此刻正在教务处门口发呆。 她伏在快及肩的瓷砖外墙上,眺望着不远处热闹的体育场。绿草如茵,红白相间的塑胶跑道上有男生三三两两的结伴出来透气。 几分钟后,上课铃响。 闻清看见那几个男生撒丫子地往教学楼疯跑。 与此同时,身后那扇紧闭的教务处大门也随之突然打开。 姜艷和一个戴黑框眼镜的中年女老师亲热地拉着手走出来。 闻清转身站好,没有表情地喊道:「妈,芳姨。」 姜艷淡淡扫了她一眼,復又含笑朝女老师道:「芳芳,那我们家阿清今后可就交给你了。」 第2页 陈芳嗔道:「我们这么多年的好姐妹,你还不放心吗?」 姜艷赔笑几句。 闻清没在意她究竟说了什么,只是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陈芳见她一声不吭,看了眼说:「这孩子真安静。」 姜艷故作无奈,「她打小除了念书对其他什么东西提不起兴趣,我就怕以后真念成书呆子了。」 闻言,陈芳露出抹满意的笑。 江城一中是市区校风最严谨,纪律最严明的私立学校。 同时也是有钱人的销金窟。 他们大把钞票地往这砸,为的就是将自家中考失利的孩子送来管教一番,免得在外面越搞越野。 奈何那些二世祖实在难以教化,甚至还带坏了学校的风气。 校方现在虽然有意亡羊补牢,可到底臭名在外,即便弄出了诱人的人才吸引方案,依旧鲜少有尖子生的家长愿意将孩子送来这边。 以免被带坏,前途尽毁。 没想到现在竟然出现个闻清。 陈芳觉得自己看闻清的眼神,肯定就像丈母娘看女婿那样。 越看越满意。 毕竟他们一中现在可太缺她这种学习好人还乖的尖子生了! 只不过—— 陈芳想起昨天所有老师都在争抢闻清这块香饽饽,最后不得已实行『抓阄制』,而闻清最后又被1班班主任『抓』到『阄』的事,眉头微皱。 下一秒,她的思绪被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 是姜艷的电话。 姜艷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点显示,眸子里浮现一抹惊喜。 她跟陈芳示意了下,快步走到边上,小声接通了电话。 从闻清这个方向,可以看见她脸上不符年纪和身份的娇羞。 褐色的眼瞳深了深。 陈芳顺着她的视线看了姜艷一眼,「我跟你妈是好朋友,今后在学校要是有什么事就跟芳姨说。」 闻清收回眼,「嗯。」 陈芳又道:「你们班情况有些特殊。现在是高三冲刺阶段,你只要做好自己就行,别管其他人。」 闻清抬眸看她,「…嗯?」 陈芳刚想说什么。 这时候,面染薄粉、眸光潋滟的姜艷踩着高跟朝她们走来。 她握着陈芳的手,笑容比之前更加明媚,「芳芳,我还有点事要回去一趟,阿清就交给你了。」 陈芳点头,「去忙你的吧。」 姜艷又跟她寒暄了两句。 须臾,看向闻清,嘴角的笑意连同眸子里的温度都淡了些。 「你在学校乖点,别惹事。」 「……」闻清低垂着眼睫,半晌才轻轻颔了下首,「嗯。」 目送姜艷离开之后,陈芳带闻清找她的班主任去了。 对方叫包有才,是个将近二百斤的胖子。大脸盘子小眼睛,笑起来左脸上还有一个深深的酒窝。 看起来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闻清鞠躬叫道:「包老师。」 包有才笑呵呵地拍拍她的肩膀说:「叫老师多见外,你跟我们班那帮小混蛋一样喊我老包吧。」 想了想,认真地补充道:「肉包子的包。」 还真是…好形象。 闻梨微微弯了下唇。 陈芳也是一笑,但想起什么,嘴角又渐渐敛了起来。 她忍不住劝道:「有才,你就是太好说话了,所以你们班那帮学生才越来越无法无天。必要时候,还是得把班主任的威严立起来。」 说完又朝闻清叮嘱道:「你好好念书,千万别跟其他人学。」 包有才挺喜欢1班那帮小混蛋的,护短道:「学生跟老师是平等的。又不当官,立什么威严?」 陈芳拧眉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 「想说什么咱回头商榷,学生还在呢,先不提这个。」 包有才笑笑打断她。 接着把办公桌上那一小摞早准备好的新书搬到了闻清面前。 「来,姑娘,看看跟你们那边用的教辅资料一不一样。」 闻清翻了翻说:「我们那边人教版和浙教版的资料居多。」 包有才:「我一猜就是。咱们用苏教版居多,题目挖的也深,回头你抓紧时间适应适应哈。」 「……」 陈芳见他们在聊学业上的事,嘆息一声,摇着头离开了。 包有才看着她的背影说:「陈主任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闻清点头,「嗯。」 包有才又道:「咱班那群小混蛋虽然混,其实还挺可爱的。」 闻清:「?」 她侧眸看向他。 两人刚刚凑在一摞教辅资料上说悄悄话,现在这会对上眼了,包有才才发现,闻清的发色和瞳色都不是普通人纯黑的那一卦,黄黄棕棕的,头髮还带着点自来卷。 皮肤也白,像刷粉了似的。 嘴巴好像也很红…… 他一下严肃了起来。 掏出学生手册说:「咱学校不准染髮化妆,不然会扣文明分。」 闻清:「……」 无数次被老师、主任叫出来教育不准染髮的经歷,让她非常淡定地解释说:「我这是天生的。」 包有才半信半疑:「真的?」 闻清肯定点头:「真的。」 包有才姑且信之,退开半步,打量了一番闻清的仪容仪表。 第3页 他眼神坦坦荡荡,也不会让闻清有被冒犯的感觉。 很快,他满意地收回眼,「对了,你的校服要明、后天才能到,在此之前可以穿自己的衣服。」 闻清点头,「好。」 包有才又絮絮叨叨地交代了一些学校的注意事项。 闻清一概认真地听着,偶尔点头附和一声『嗯』或者『好』。 跟他们班上那帮永远只会打断他,并且还总是无限把他带跑偏的小混蛋完!全!不!一!样! 有点太安静了。 他想了想说:「闻清,虽然你的成绩很好,但我们这边和姜山的教育方式跟进度都不一样,所以到时候我会安排一个同学——」 「帮你」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 随后一道温和的男声陡然乍响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 「——报告。」 闻清抬眸望去。 只见门口站着个清瘦的高个子男生。他肩宽腿长,五官立体,鼻挺,眼褶深,眼睛外眦角高于内眦角,嘴角还噙着抹如沐春风的笑。 外形出挑,气质卓绝。 如炎炎夏日里一道徐徐拂过心头的清风,清爽干净极了。 男生注意到闻清的目光,半垂着眼看向她。 两人目光在空中短暂接触。 然后,分开。 率先移开眼的闻清低着头,心不在焉地看着办公桌上的书封,脑子里却忍不住浮现刚刚那双眼睛。 少年的眼睛很漂亮,但在眼瞳之上却好像覆着层淡淡雾气。 就像是…刚刚哭过了? 包有才不知沈屹白的个人特色被闻清扭曲成刚哭过了。 他招唿着他最骄傲的学生进来,疑惑地问:「屹白,你怎么来学校了?不是说今天请病假吗?」 沈屹白:「烧退就过来了。」 说完,那双『哭过』的眸子瞥向一旁垂着脑袋没吭声的闻清。 「这位同学是……」 包有才连忙道:「哦,这是咱班新转来的,叫闻清。」 沈屹白颔首。 接着朝听到自己名字抬起头的小姑娘道:「闻清同学你好。我是1班班长沈屹白,欢迎加入。」 闻清轻声道:「你好。」 包有才看着这对被其他班主任疯抢,最后却靠他神来之手,抓阄抓来的香饽饽,露出了欣慰的笑。 他拍拍沈屹白的肩膀,语重心长道:「闻清同学才刚转过来。屹白你作为咱班班长,又是年级第一,今后多帮衬着人小姑娘点。」 闻清下意识想拒绝。 却听沈屹白先她一步,温声应道:「我会的。」 闻清:「……」 到了嘴边的话被咽下去。 闻清心想没必要起争执。 这大概…就是个客套话? 第2章 02曾是败将 闻清说:我没印象。…… 02. 不一会,下课铃响。 「怎么这么快就下课了。」 包有才讶异了下,跟沈屹白交代说:「你把书搬着,待会趁课间把闻清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 沈屹白点头:「好。」 闻清不喜欢麻烦别人。 尤其还是陌生人。 她眉头皱了下,下意识拒绝道:「我可以自己来。」 话音刚落,沈屹白就已经轻松抱起了那一摞教辅资料。 少年虽瘦,短袖外面那半截儿小臂看着却十分结实有力。腕骨上繫着一条褪色到微微泛白、甚至起毛边的红黑色老旧编织手绳。 闻清目光在那条手绳上停留了两秒。 听见包有才说:「姑娘,进了咱1班的门,你今后就是咱1班的主子了,对班里男生尽管随便使唤。就算屹白是班长,也不例外。」 主子? 闻清疑惑地看向包有才。 包有才朝她咧咧嘴,左颊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咱一中情况有点特殊,跟其他学校不太一样。」 闻清小心翼翼地问道:「具体…指哪方面不太一样?」 沈屹白单手理了理怀里抱着的书说:「比例不太一样。」 闻清疑惑更甚,「比例?」 包有才解释:「通常来说,高中学校都是女生比男生多,但是咱们学校吧,男女比例是7点5:2点5。物以稀为贵,所以你懂的。」 闻清:「……」 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遂呆呆「啊」了声。 包有才拍拍她的肩膀。 颇语重心长地说:「即便你是那个小数点,也有权力享受女生在我们一中应有的特殊待遇。」 闻清这回连「啊」都没说。 心想这个学校的人可真怪。 而后一行人下楼往教室去。 1班在一楼楼梯旁边,三人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喧闹声。 包有才哼道:「一个个上课跟瘟猫似的,下课倒会闹腾。」 沈屹白抱着书看着楼梯道。 台阶之上,三道被拉得细长的影子,彼此间挨得很近很近。 他白而薄的眼皮微微垂了下,说:「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习惯个屁! 包有才暗骂了声,迈着短腿,气势汹汹地跑下楼。 他想狠狠教训那帮小混蛋一番,立立自己身为班主任的威严。 谁知一推开门,就跟苦哈哈着个脸的李旭迎面撞上。 第4页 四目相对,包有才清晰地看到他的眸光骤然点亮起来。 接着,捧着他的脸,非常响亮的在他左脸上「啵」了一口。 「老包,撒浪嘿呦思密达~」 包有才:「………………」 跟在后面的闻清脚步一顿。 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全班闹笑。 包有才一把搡开李旭,嫌弃地抹了把脸,吼道:「李!九!日!」 李旭举起双手,欲哭无泪地解释道:「老包,我们刚又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呢。输了的人要跟出教室看到的第一个人表白,还要…」 顿了下,撅嘴,「么么。」 「我么你个咣啷头我!」 包有才不客气地一巴掌招唿在他锃亮的光头上。 「你直接说吧,是检讨书没写够,还是想继续打扫男厕所?」 全班笑的更大声了。 一层其他班的同学纷纷探头,想看看他们1班又在玩什么花样。 李旭自知有错在先,「哎呦」一声,委屈巴巴地看着包有才。 包有才完全不吃这一套。 他傲娇地扭着屁股走上讲台,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了几个字。 转头问李旭:「知不知道这四个字怎么念?」 李旭沉默了:「……」 不知道是不是教室里的空调坏了,包有才觉得热的慌。 他一手拎了拎前衣领,一手在黑板上敲了敲,面无表情道:「这四个字里头你哪个字不认识?」 李旭委委屈屈的,「…没。」 包有才不耐烦地问:「那这四个字怎么念!」 李旭见他铁了心,遂声若蚊足道:「人…人菜瘾…大…?」 包有才掏掏耳朵说:「早上没吃饭呢?说什么,大声点!」 李旭:「……」 他咬咬牙,心一横,闭着眼睛大喊道:「人菜瘾大!」 班里面彻底失控了,有几个捧着肚子眼泪都笑出来了。 包有才让他们安静点,然后问李旭:「说你人菜瘾大不服气?」 李旭不情愿地说:「没。」 包有才哼了声,挨个罗列李旭这些日子这些年干过的傻逼事。 「上回跟赵魏然打赌赌输了,跑去剃光头,这回玩输了非礼我,下回是不是就该去操场裸奔了?」 李旭:「?」 他缩着脖子,表情有点虚。 「那倒也…不至于。」 「我看你很至于!」 包有才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 「愿赌服输是美德,但知错就改更特么伟大!将来你要就这样进社会,别说是我包有才的学生!」 李旭蔫蔫耷拉着光头,彻底不敢说话了。 包有才把夹在胳肢窝里的教材放上讲台,抹了把汗说:「差点让你们这帮小混蛋给气昏头了。」 他朝外面喊道:「屹白,把新同学带进来。」 「屹白」二字让刚刚还笑的花枝乱颤的舒姚哆嗦了下。 脸色陡然一变。 「操,沈屹白不是发烧请假了吗?不对,咱班真来新同学了?」 包有才瞪她,「小姑娘家家的,天天操什么操?」 他问,「要不要我给你本新华字典查查这字什么意思。」 舒姚:「……」 她望天望地就是不看包有才。 须臾,沈屹白抱着一摞书,施施然地出现在教室门口。 阳光从外面照进来,在他身上与髮丝间镀着一层淡淡金粼,愈发显得神祗谪仙一般,不似真人。 舒姚好没气地翻了个白眼。 但刚刚还东倒西歪的众人却纷纷坐正身子,「班长」「沈哥」地叫。 虽然叫法不统一,但是难掩其中的敬意。 包有才更是酸熘熘地想。 这帮小混蛋可从来没有这样喊过他班主任。 那厢,沈屹白落落大方地跟大家打招唿说:「早上好。」 李旭离的最近,叫了声「沈哥」便狗腿地去接他手上的书。 不过沈屹白避开了。 「不重,我来吧。」他说。 李旭收回手,摸摸光头问:「对了,那个新同学呢?」 包有才好没气道:「新同学让你堵门口了。」 他朝沈屹白身后喊道:「闻清,出来跟大家认识认识。」 沈屹白退开两步,将怀里的书放到讲台上。 闻清也随之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短暂的沉默之后,有男生小流氓似的,带头痞里痞气地吹了个口哨,「原先九日说咱班转来一大美女,我们还不信来着,没想到…」 包有才弯了弯眼,笑的和蔼可亲,「没想到什么?」 「……」 男生被自己口水呛到了。 包有才哼了声,復又双标地笑着招手说:「闻清,来来来,过来讲台上跟大家做个自我介绍。」 闻清嘴角微微抿了下。 越过沈屹白,走到讲台上。 她看着下面一张张全然陌生的面庞,深唿吸了下,转身,用一手漂亮的粉笔字写下自己的名字。 然后轻声道:「大家好,我叫闻清。」 一秒。 两秒。 三秒。 包有才的笑容渐渐僵在脸上,小心翼翼地问:「没了?」 闻清点头,「没了。」 包有才:「……」 第5页 他沉默三秒,笑呵呵地朝众人道:「新同学有点腼腆,你们今后可千万不许欺负人家。要是被我抓到就通通罚写检讨书!写一千!」 众人「吁——」了声。 在一众玩闹声中,学习委员弱弱地问:「闻清同学,你高一是不是参加过『新拓杯』数学竞赛?」 沈屹白看了他一眼,眼睫微垂。 有男生起闹道:「真的假的,学委你认识人家啊?」 学委推推眼镜说:「我也不太确定…闻清同学?」 闻清颔首,「嗯,参加过。」 学委大喜过望,激动地一下站了起来。 「真的是你!那你记不记得,当年我们学校是我和班长参加的?然后你以1分之差赢了我们!」 提起『赢』这个字,众人有了印象。 毕竟沈屹白在他们心中是学神一般的存在,只要考试,必考第一;只要参赛,那也肯定是第一。 只除了高一那次。 沈屹白在『新拓杯』竞赛上,以1分之差,输给了一个女生。 而那个女生,现在竟然魔幻地转学了。 还转到他们班来了? 闻清垂眸看着沈屹白线条流畅的侧脸,仔细回想了下。 半晌,摇摇头说:「抱歉,我没什么印象。」 呃…… 气氛一时间有些窒息。 包有才瞧瞧闻清,又看看沈屹白,说:「害,『新拓杯』是去写试卷笔试的,又不是面对面答辩。不认识就不认识,也不是什么大事。」 学委弱弱道:「可是赛前各校学生都是打过照面的…」 包有才瞪他。 学委:「……」 他拿出下节课要用的教材,默默闭上了嘴巴。 包有才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下面的流程。 他看了圈班级说:「李旭,把你桌子搬到最后一排那个空位上,屹白前面的位置让给闻清坐。」 那个空位旁边有垃圾桶。 李旭不大乐意。 「凭什么?」 包有才直言不讳:「你要是成绩好,我就疼你,不让你换。」 李·年级倒数no1·旭:「……」 彳亍口巴。 李旭麻熘地换好座位。 包有才让闻清去也去坐下。 她点头,刚要搬起自己的书,沈屹白就先她一步上了手。 她讶异地看着少年,「你…」 沈屹白朝她笑笑,嘴角依旧噙着如沐春风的笑,「虽然之前比赛输给你,但我没那么小肚鸡肠。」 顿了顿,又道:「况且我是班长,有责任照顾新同学。」 闻清看了他两秒。 温吞道:「那就…谢谢你了。」 第3章 03迟到 她是我前桌。 03. 安排好闻清之后,距离上课铃响也有一会儿了。 包有才「笃笃」敲敲黑板,示意全班安静,开始上课了。 「拿出《先秦诸子选读》,翻到第62页。」 「昨天《鹏之徙于南冥》还没讲完,今天我们继续…」 闻清以前虽然在姜山那种小地方念书,但都在江城,教材以及教育部规定的课时任务大同小异。 所以二者进度虽然不同,但也没有拉开很大差距。 她松了口气。 细白的手掌将崭新的书本压压平,开始认真听包有才讲课。 抬头时,略蜷的发尾漾着道淡淡的弧度,在沈屹白眼前晃了下。 他凝眸看了两秒,随后若无其事地重新将目光移到黑板上。 窗外蝉鸣声嘶,与偶尔几个班传出的朗朗读书声交织伴和。 眨眼间,一堂课接近尾声。 包有才没有拖堂的习惯,用粉笔砸醒了几个还趴在桌上流口水的『梦男』,笑骂一顿算是作罢。 继而走到闻清面前,问:「怎么样,进度都还跟得上吗?」 闻清诚实地说:「有点快,我们那边才讲到《孟子》。」 「《孟子》才第二单元,我们现在这都讲到第五单元了。」 他表情微凝。 闻清捏紧了笔,小声道:「对不起,我会努力跟上进度的。」 包有才有些无奈,「我不是在怪你,就是担心你跟不上。」 闻清抿着嘴角,用鼻息极轻的「嗯」了声。 细细软软的,还带着股蔫劲。 包有才能虎着脸跟李旭那帮臭小子玩孙子兵法,偏生拿这种乖乖安静的小姑娘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心都要化了,朝她身后那位清隽少年喊道:「屹白…」 「知道。」 包有才刚开了个头,沈屹白就应声抬眸。 嘴角依旧噙着那抹温温柔柔的笑,让人怎么看都不会腻。 「闻清同学落下的课程,这两天我会抓紧帮她补上的。」 包有才一下就吃了定心丸。 低头。 苦口婆心地朝小姑娘道:「屹白的能力我完全相信,闻清你也甭觉得不好意思。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咱们得学会灵活变通。」 闻清没急着回答,而是转头看了沈屹白一眼。 但凡对方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不情愿,她都绝不会麻烦人家。 可让她失望的是,对方脸上由始至终都只挂着温煦的笑。 那双『哭过』的盈盈眸子虽然在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但她却无法窥伺到其中一星半点的情绪。 第6页 于是失望地收回眼。 这时,沈屹白却突然开了口。 「闻清同学,下个星期就是我们学校的摸底考,如果不抓紧时间的话,很可能会来不及。」 闻清迷茫地看着他,「什么摸底考?」 沈屹白:「我们学校每学期开学后都会有一个摸底考。今年因为是高三的缘故,所以考试范围…」 他顿了下,缓缓道:「是所有书的内容。」 包有才显然也想起这事,「对对对,我忘说了都。」 闻清:「……」 她攥着笔,突然觉得一阵窒息。 也就是说。 在这短短的一个星期之内,她不仅要把之前落下的所有内容统统补上,还要赶进度,把剩下大家都没上的内容也跟上? 单单一门语文也就算了。 关键她们理科一共七门,也不知道其他课的进度怎么样。 沉默三秒钟后,闻清郑重地朝少年道:「那就麻烦你了。」 沈屹白笑笑。 「不麻烦,正好当复习。」 - 结束晚自修,乘坐末班公交车回到家之后,已经十点多了。 闻清打开大门,看着空荡荡、黑黢黢的两室一厅小公寓,到底还是忍不住,极轻地嘆息了下。 以前在姜山的时候,无论她多晚下晚自习回到家,爷爷奶奶都一定会在家门口挂一盏火红的灯笼。 还会在灶台上给她温着一小碗她爱吃的手工甜品。 可谁想,短短几个月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闻清在门口站了几秒,换鞋进屋,同时反手带上了门。 房门关上的剎那,过道的灯陡然乍亮起来。 周遭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昨天闻清才费劲收拾的客厅,现在又变成了乱糟糟的一片。 沙发上东一簇、西一簇重新堆满了姜艷的衣服。 高跟鞋甩的满地都是,其中还有一只被随手丢在了餐桌上。 而旁边,则是姜艷吃了两口,近乎没动的外卖。 闻清发现,不管她怎么收拾,这房子第二天总会恢復『原状』。 就像有些事,无论她再怎么想要摆脱—— 都是徒劳。 那种压抑窒息,被扼住喉咙,攫住心脏的感觉重新涌上心头。 闻清觉得自己仿佛跌入了一个看不到底的深渊。 一直下坠,不停下坠着。 她尝试尖叫着,嘶吼着,吶喊着,求救着。 可回应她的,只有耳边猎猎作响的风声与自己的回声。 闻清垂在身侧的手不断收紧。 良久,又无力松开。 她将书包放在沙发上,一声不吭地收拾着姜艷制造的『垃圾』。 等弄完这一切,坐到书桌前的时候,已经十一点零五分了。 姜艷还没回来。 闻清攥着手机的力道大了些,指尖泛着青白之色。 须臾,就在她要放下手机,准备复习的时候,微信响了下。 长生:[弄好没?] 闻清表情一暖,打字回他。 闻清:[弄好了] 长生:[第一天还顺利吗?老师怎么样?同学好相处吗?] 一连串关切的问题看的闻清眼圈一红。 她吸吸鼻子,没打字,改发语音道:「长生,我在这边一切都很顺利,你别担心我,早点睡。」 声音软糯,乖的不得了。 对方发来个点头的小表情。 长生:[顺利就好] 接着又道:[你也早点睡] 怎么可能早点睡? 闻清郁闷地将沈屹白说的摸底考那事说了说来。 末了,又想起学委说沈屹白曾经以1分之差比赛输给她的事。顿了顿,问道:「长生,你记不记得我们高一参加过『新拓杯』竞赛?」 长生:[记得,怎么了?] 闻清连忙问道:「那你记不记得当时第二名是谁?」 学委在班里问闻清记不记得沈屹白的时候,她说「没印象」。 旁人可能觉得她太会装了,在故意给沈屹白下马威。 实际上她是真的没印象。 她平时鲜少参加竞赛,要不是『新拓杯』的奖金多,她也不会拉着长生跟她一起去参加比赛。 至于比赛当天,她不太喜欢跟陌生人接触,所以全程都抓着长生的袖子,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完全没注意到其他人。 即便那人优秀如沈屹白。 长生:[我记得好像是你们一中的,具体谁不记得了] 闻清试探着打了一个名字。 闻清:[是不是叫「沈屹白」?] 长生:[好像是吧,不太记得了,怎么了?] 所以最后究竟是不是沈屹白,闻清还是不得而知。 而且—— 是不是他又有什么意义呢? 闻清忽然发觉,自己现在竟然在做一件完全没有意义的事。 毕竟对她来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抓紧复习摸底考的内容! 闻清敛了心思,连忙拿出自己在姜山用的教科书,接着又是沈屹白放学前给她的、他的教科书。 少年的书本保护的很好。 没有包书皮,也没有划痕,干干净净的,就跟他这个人一样。 翻开封面。 扉页上用0.5中性黑色水笔写着他的名字。 第7页 是很漂亮的行楷字,下笔遒劲有力,就是字体整体往□□斜。 闻清扫了两眼之后,就开始按照他勾选的目录摘抄笔记。 偶尔还对照着今天领到的教辅资料查漏补缺。 晚上的江城稍微凉快了些,风也变的温柔了许多。 七里香都19幢公寓各家各卧房的灯开了关,关了开,只有706室朝南的那扇窗户,始终亮着。 临近三点才熄灭。 闻清和衣躺下,昏昏沉沉间梦到自己没转学。 梦到自己又回到了姜山。 在那一片绿油油的菜畦、黄澄澄的田垄草垛,以及潺潺的小桥流水间,她看到了自己最熟悉的红墙黑瓦古巷小镇。 她看到年迈的爷爷奶奶站在门口招唿她。 还看到邻家的长生,抱着一条吐舌头的大黄狗朝她笑。 闻清哭着笑着跑向他们。 但是下一瞬,却被哐啷一声巨响勐然惊醒。 闻清惊恐地睁开双眼,入目是漆白的墙壁和陌生的环境。 这里是江城,不是姜山。 她轻轻喘了两声,听到外面传来姜艷含煳的声音。 趿着拖鞋走出去,就见喝的烂醉的姜艷横躺在玄关处。 姜艷身上穿的不是昨天送她去学校时的那套黑白小香风套装,而是条堪堪及臀的红色抹胸短裙。 那头她平时异常爱护的大波浪长发正凌乱地盖着她的脸。 却遮不住她胸前、脖子上靡乱的吻痕与咬痕。 闻清甚至还看见,她大腿内侧有一条干涸的乳白色痕迹… 又来了。 又是这样。 总在外面喝酒喝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 总在回来之后带着满身堕落的痕迹,和那老远就能闻到的、让人几欲作呕的噁心味道! 闻清觉得自己的胃部在不停痉挛着,捂着嘴跑到洗手间干呕。 可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红着眼,抬眸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苍白的自己。 在想—— 这次又是谁?又是哪个男人? 她想起姜艷在教务处门口接到那通电话,想起她的神态,她的娇媚,她的一切,眼眶越发的红了。 为什么她是她的母亲? 为什么她身上流着她的血? 可是…幸好她身上还流着她的血。 因为父亲几个月前因为车祸去世。她现在,只有姜艷了。 半晌,闻清掬一捧凉水洗了把脸,麻木地给姜艷洗澡换衣服,将她背到床上盖好被子,开好空调,接着又是煮醒酒汤,熬米粥。 等闻清弄好这一切之后,已经七点钟了。 她收拾一下书包,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出去赶公交车。 七点三十开始早读。 二十分钟车程,十分钟脚程。 慢一点,转学第二天就该迟到了。 闻清一路疯跑才终于赶上公交车,顺利到达学校。 只是在门口的时候,却因为没有出入通行证,并且没有穿校服,而被保安给拦了下来。 闻清费劲地跟他解释自己是昨天才转过来的,校服和通行证还没领到,但对方却并不吃这一套。 「前两天职高那个小伙子,也是用这个藉口混进来的。」 他如是说。 闻清本就不善言辞,再加上昨天基本上就没怎么休息,此刻只觉自己太阳穴抽抽的疼。 她惨白着一张精緻的小脸,垂了垂眼。 心想有些事大概是命中注定好的,无法改变。 譬如她和姜艷。 譬如今天迟到。 闻清紧紧抓着书包两侧垂下的带子,有些自暴自弃。 但就在这时,耳畔陡然响起一道熟悉的温柔声音—— 「王叔,我作证她没说谎,她真的是昨天才新转来的同学。」 闻清愕然转身。 风过发梢,她看见光风霁月的少年站在自己身后,眼里,依旧洇染着一层她所熟悉的薄薄水雾。 注意到闻清在看他,还垂眸,弯着唇朝她清浅一笑。 顷刻间,那双盈盈双眸像是有繁星坠落,璀璨的叫人移不开眼。 「她叫闻清,是我们班的新同学。」 「还是我的——」 「前桌。」 第4章 04谢谢 闻清,开心点。 04. 整个江城一中没有人不知道沈屹白,包括保安。 他经常跟各个年级的老师、领导闲聊拉家常,因而早就认识了这位被传的神乎奇蹟的优秀少年。 此刻见他出面为闻清担保,这才松口将人放进去。 身后校门渐渐远去。 闻清舒了口气,转头朝少年轻声道:「刚刚谢谢你了。」 沈屹白笑笑说:「一个班的,碰上顺便帮个忙是应该的。」 闻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沈屹白自然地带了下一个话题,「昨天笔记抄好了没?」 提起这个,闻清语气不自觉就轻快了些,「抄好了!」 沈屹白侧眸看了她一眼,问:「我平时上课笔记记的比较潦草,应该都还看得懂吧?」 闻清眉眼一软,「看得懂。你字写的很漂亮,笔记也很全。」 「那就好。」 沈屹白收回视线,又道:「其他科目的笔记我昨晚都整理出来了,待会中午给你列印一份吧。」 第8页 闻清脚步一顿,愣在原地怔怔看着沈屹白。 沈屹白摸了摸脸,有些不解,「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闻清摇头,「没。」 沈屹白:「那你在看什么。」 闻清:「……」 她迟疑了下,最终还是道:「你平时…对大家都这么好吗?」 借笔记就算了,竟然还帮忙整理资料列印出来。 沈屹白闻言惆怅地轻嘆一声。 「所以我这班长做的是真不容易。」 这个答案不是闻清想要的。 她犹疑了下,最终没说话。 沈屹白也没介意她的沉默,只是突然看着她来了一句:「你和我们班同学真的很不一样。」 闻清不解地看着他,「哪里不一样?」 不都两个眼睛,一张嘴吗? 沈屹白说:「通常我给他们准备笔记的时候,他们只会来一句『班长威武』,从来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啊?」 闻清一怔,「这样吗…」 沈屹白点头,也没多说。 只是宽慰道:「往常考试我都会帮班里同学整理重点,多你一份,少你一份,对我来说没什么区别。」 「所以,别多想。」 原来是这样啊。 闻清滞闷在胸腔里的气泄了出来,张嘴刚想说什么。 这时,早自修铃声陡然响起。 那一道刺耳的铃声冷不防骤响在耳畔,闻清眉头微微皱了下。 沈屹白安抚说:「别担心,包老师一般要四十五分才到班里。」 闻清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两人并排往教室走,临上台阶前,闻清脚步一停。 沈屹白回头看她,「怎么了?」 闻清的目光往偶尔有人经过的教室及走廊瞟了瞟,嘴角微抿。 「要不…你先进去吧。」 顿了顿,解释说:「我想先去一趟洗手间。」 「好,那我先进去了。」 闻清暗自松了口气,「嗯。」 沈屹白稍一颔首便转身离开,鸦黑髮丝在空中漾着温柔的弧度。 闻清定定看着,忍不住在心里喟嘆道—— 沈屹白真的太耀眼了。 老师喜欢,同学爱戴,甚至还能在保安那刷脸。跟他走太近,以后势必会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除却必要,她还是尽量少跟他接触吧。 - 闻清磨磨蹭蹭地进到教室后,看见她们组的小组长正在收作业。 于是连忙把昨天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摊开,交上。 送走小组长后,闻清垂眸间忽然注意到书包最前面那本书。 那本不属于自己的书。 她拿出那本语文选读,转身,双手递给沈屹白,「这个还给你。」 沈屹白含笑接过。 目光在她干燥的指尖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闻清没注意到他的目光,只是轻声道:「谢谢。」 沈屹白有些无奈,「第二次。」 「什么?」 闻清表情有些迷茫。 沈屹白嘆息道:「这已经是你今早第二次对我说『谢谢』了。」 闻清有些侷促地垂着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周围有女生偷偷在往这边瞟。 沈屹白没再耽搁,从桌膛里拿出一叠a4纸,「这个给你。」 闻清不解地接过,「这是什么?」 沈屹白:「刚刚不是说过,我昨晚把复习重点都整理好了?」 闻清:「!」 她草草翻了下,见a4纸上果真都是各课考试重点的范围和大纲。 有了这个,只要对照目录挨个复习就成了! 她惊喜地看着沈屹白,「不是说中午列印好再给我们吗?」 沈屹白:「手机拍照弄了文档,待会发给李旭让他直接去列印下来就行了。至于这份——」 他一顿,修长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叩了下。 「反正我也用不着,给你,还省了一份列印钱。」 闻清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下意识脱口而出道:「谢——」 沈屹白哑然打断她,「第三次。」 闻清失声。 她抿着唇,腼腆地笑了下,没再把最后一个叠字说出来。 而这时候包有才正好挺着大肚子进来。 闻清不好说话,只得感激地看了沈屹白一眼就转过身坐好。 她扭头的时候,微微蜷曲着的浅色发尾在空中甩了下,然后软软地搭在了她瘦削的嵴背上。 沈屹白凝眸看了两秒,弯弯唇,继续低头写题。 伴和着一排排唿唿运转着空调外机,窗外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今天,又是个艷阳天。 结束早自修和第 一节课之后,是大课间。 要排队去做广播体操。 闻清昨天报导来的晚,错过这个流程,今天是第 一回。 因而看着班上同学自发排两排站在走廊上时,闻清脚步一顿,停在了教室门口。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跟在女生队伍的末尾时,舒姚打着呵欠姗姗出来,还自来熟地勾着她的肩膀。 「姐妹,我记得你叫闻清对不?」 闻清垂眸看了眼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点头,「嗯。」 舒姚没有预兆地突然凑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介绍说:「我叫舒姚。舒淇的舒,姚明的姚。」 第9页 舒姚是那种浓颜女生,尤其脸上还化了淡妆,愈发张扬明艷。 闻清不自觉往后仰了仰脖子,「好,我记住了。」 舒姚笑,「交换了名字,那咋俩今后可就是朋友了啊。」 闻清觉得她热情过头了。 但还是应道:「好。」 舒姚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清清嗓子,朝班里同学喊道:「都听见了啊!闻清是我舒姚的朋友,你们今后谁要是欺负她——」 一个男生掐着嗓子拿腔学调。 「那我姚姐干死你~」 这阴阳怪气的一下,逗得全班哈哈大笑。 走廊前面的2、3班也都纷纷好奇地回头看他们。 舒姚翻了个白眼,「褚昊,我特么忍你很久了!」 她摘了手錶往那男生身上砸。 褚昊早有防备,拉过李旭就躲在了他伟岸宽阔的身后。 李旭莫名躺枪,捂着胸嚷嚷道:「不是,我做错什么了我?!」 全班人笑得前仰后合。 闻清也忍不住抿唇笑了下。 最后还是领队的沈屹白主持大局道:「好了,跟上前面的班。」 「逼王。」 舒姚翻着白眼吐槽了一句,却也乖乖带着闻清进到队伍里。 一中男生比女生多得多。 所以虽然安排了每班男女各一队,但女生队伍永远只有半截。 队伍后面,永远站满了男生。 可即便在这样一个男生居多的环境里,沈屹白依旧突出。 他的风骨,他的气质,甚至包括他的身高,无一不拔尖。 闻清还发现,只要路过他们班的同学,不管男女,几乎都会下意识扫一眼领队的沈屹白。 这行径也落在了舒姚的眼里。 她心嗤这群肤浅的人类。 转眸,见闻清也在看沈屹白,勐地从后面蹿到了她的旁边。 闻清被吓一跳,「舒、舒姚,怎么了?」 舒姚眯眼盯着她,「你刚刚是不是在看沈屹白?」 闻清眸光闪躲了下,「没,我刚…在看主席台。」 舒姚不相信,一直盯着她看。 闻清有些遭不住。 她微不可见地往旁边挪了挪,「怎么了?」 舒姚这才移开目光看向沈屹白清隽的背影,磨了磨牙,说:「你最好别跟沈屹白走太近,他这人——」 闻清问:「他怎么了?」 舒姚眸光一闪,「他这人坏得很!反正你别被他的脸给骗了!」 闻清:「?」 她张嘴刚想问什么,戴着红袖章的纪律老师就过来提醒了下。 两人对视一眼,舒姚淡定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被这么个插曲打断,再加上后面一套堪称洗脑的《雏鹰起飞》广播体操,闻清转眼就把这事忘了。 回到教室之后,其他人开了空调,玩闹的玩闹,睡觉的睡觉,闻清则抓紧时间看那叠a4纸。 沈屹白考试重点划的很明确,大纲也很完整。 一番对比下来,闻清发现,其实她也没有落下很多课程。 因为越到后面阶段,老师基本就都是挑着考纲教课本内容。 闻清算了下时间。 每天晚上再熬一会,周末两天抓紧点,下周摸底考应该没问题。 忐忑的心总算平復下来,闻清拿起水杯,起身要去后面接水。 椅子拖动时,惊动了后座的沈屹白。 抬眸看她,问:「怎么了?」 闻清举了举自己手里的玻璃杯,说:「接水。」 沈屹白目光在她的水杯上停留了两秒,轻笑,「去吧。」 闻清觉得他笑得莫名其妙。 直到摁着开关接水时,才终于明白过来—— 沈屹白刚刚是在笑她的水杯! 闻清看着自己这个幼稚的hello kitty玻璃水杯,面颊一热。 这是去年爷爷送她的生日礼物。 她…非常喜欢。 尽管被很多人嘲笑过。 闻清忍着脸上火烧火燎的热意,平静地接完水回到位置上。 继续闷头搞学习。 直到包有才托同学把她叫到办公室去为止。 不比第 一回进这间办公室时只有包有才一个人。 今天的办公室特别热闹。不仅有许多她没见过的陌生老师,还有三三两两在排队背书的学生。 闻清压着憷意轻轻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 靠门的一个女老师头都没抬地让她「进来」。 闻清轻手轻脚地走到包有才办公桌前,叫道:「包老师。」 包有才抬头,「哦,闻清来了啊。」 这该咋回答? 闻清脑子懵了懵,而后试探着轻声道:「嗯,来了。」 包有才被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了,左颊酒窝深深。 「别紧张。」 说着,他把一摞被透明塑胶袋装着的衣服递给闻清。 「你的校服到了,你领回去,晚上过过水。」 一摞校服一共六套,春、夏、冬每个季度各两套。 闻清接过衣服,欣喜地朝包有才鞠躬道:「谢谢包老师。」 包有才无奈,「你这姑娘,都是分内之事,谢什么谢?」 闻清没再谢了,只是腼腆地笑着。 包有才无奈地摇了摇头,又从抽屉里拿出张类似学生牌的东西。 第10页 「这个是进出咱学校的通行证。回头你贴一张两寸蓝底照片,出学校无所谓,主要进学校的时候挂脖子上,不然门口保安不让进。」 闻清接过通行证,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嗯。」 包有才想起什么,问道,「那你今天早上是怎么进来的?」 闻清垂眸看着通行证外面包着的蓝色框框,平静地说:「刚好在学校门口碰上班长,他带我进来的。」 「那就成。」 一听到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包有才脸上顿时笑的跟朵菊花似的,但很快又被他掩饰下去。 「对了闻清,我刚录信息的时候,看见你家住在七里香都?」 闻清点头,「嗯,没错。」 包有才拧眉,「那边离学校可不近啊,来迴路上多少时间?」 闻清:「……」 她又垂了眼,沉默两秒钟。 避重就轻道:「包老师,怎么了吗?」 包有才说:「也没什么,我就是看你家挺远的,怕来回太浪费时间了,所以问你要不要考虑住宿。」 闻清摇头,「谢谢包老师,不用了。」 包有才也没勉强,「成,我就提一嘴。至于其他,我也没什么要交代的了。你赶紧回去抓紧复习吧。」 闻清点头。 刚转过身,就又被叫住。 「欸等等——」 闻清疑惑地问:「包老师还有什么事要说吗?」 话落,就见包有才从抽屉里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塞到她手心里。 「……」 她怔怔看着这一把奶糖,茫然地抬眸看着包有才。 包有才揉揉她的头说: 「闻清,开心点。」 第5章 05良家妇女 把你家长叫过来吧。…… 05. 闻清收了包有才递来的那把大白兔奶糖。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没吃。 回去后,她将这把奶糖悄悄塞进了桌堂里,继续闷头复习。 时间飞快,眨眼间周末来临。 又转瞬即逝。 周天下午五点。 七里香都706。 终于把所有落下课程都补上的闻清轻轻舒了口气。 她摸摸干瘪的肚子,突然发觉自己午饭还没吃就已经到晚饭点了。 不禁有些感慨。 自从来了姜艷这后,没人管束,她的饮食越来越不规律了。 时常有一顿没一顿的。 要是爷爷奶奶知道的话,肯定又要凶她了。 想起爷爷奶奶,闻清刚补完课的那点兴奋劲顿时就没了。 她嘆息一声,起身去厨房翻了一桶康师傅牛肉面。 实话说,闻清从小到大几乎就没怎么碰过泡面。 可现在,这却成了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 毕竟姜艷不管事,甚至都鲜少回来,更别提买菜做饭了。 而她自己最近又一门心思地忙着复习赶进度,没时间採补食材。 现在复习好了,她打算待会吃完泡面就去超市转两圈。 水壶烧开,嗡嗡尖鸣。 闻清端着康师傅正要去接水泡面,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是一通本地的陌生电话。 闻清接通。 对面不知是什么地方,很嘈杂,音乐背景声震耳欲聋。 耳膜鼓动。 她不适地微微皱起眉头,刚想将手机拿离耳朵,就听对方扯着嗓子喊道:「喂,你是姜艷闺女不?」 「……」 闻清一顿,左眼皮跳了下。 - 天色渐渐暗下来。 残云被夕阳的余辉烧成糜烂的红,层层叠叠地铺散在穹窿之上。 柏油马路边,绿白相间的计程车停在一幢棕色哥德式建筑前。 闻清扫码付了车费后,仰头看着这家名为[no.88]的酒吧。 嘴角微抿,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光线很暗。 稀薄的空气中夹裹着刺鼻的酒精,以及麝香浓重的荷尔蒙气息。再往里走,重金属乐越发的震耳欲聋,尖叫声也几欲刺破耳膜。 闻清在闪烁缤纷的光线中,草草扫了一眼舞池中央身体紧紧纠缠着的疯狂男女,快步走进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剎那,所有的堕落、颓靡都被隔绝在外。 闻清轻轻松了口气。 上楼不过几秒钟。 电梯门重新打开的剎那,闻清看到了与一楼截然不同的场景。 三楼是一间间包厢设计,装潢奢华大气,还裱有古典字画。 诗情画意,韵味十足。 跟一楼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虽然如此,可这到底是酒吧。 因而闻清完全没有松懈下来,甚至还握紧了手机。 只要一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就会立马摁响报警快捷键。 默默做好心里建树之后,闻清按照电话那人的指示,去找一间名为「满江红」的包厢。 可这里格局太大,包厢排列又错综复杂,闻清完全摸不着头绪。 「浣溪沙」「江城子」「沁园春」「西江月」… 闻清一间间包厢名地看过去,许久都没摸着头绪。 不明白为什么一家酒吧,非要用一些古典词牌名来命名包厢。 有什么顺序吗? 年份? 作者分类? 第11页 还是完全随机取名的? 闻清顿在原地稍作沉吟了下,忽而灵光乍现。 浣溪沙、江城子、沁园春、西江月。 浣、江、沁、西。 h、j、q、x! 原来是按照首字母排列的! 闻清折返回去,按照字母「m」找「满江红」。 太心急了,没注意,跟身后推门出来的那人险些撞到一起。 「对不起。」 她连忙鞠躬道歉说。 被撞到那人年纪看着不大,跟闻清差不多,剃着寸头。 他原本以为是酒吧服务员没长眼睛,正要发怒。但见是闻清,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生生没骂出来。 闻清良久没听到对方的声音,抬眸看了他一眼。 没敢多做耽搁,又鞠躬道了个歉就匆匆离开。 寸头看着闻清的背影,在原地顿了许久都没有动作。 包厢里面有人注意到门口,喊了一声,问他傻杵这干什么呢? 寸头这才摸着脑袋,晕乎乎地关上门,又回到了包厢。 包厢里面一群少年正在喝酒、打游戏、聊天、唱歌,偶尔还有几个嘴里叼着烟在吞云吐雾。 乱的不行。 一群社会哥。 这群社会哥大多都是江城一中那些赫赫有名的二世祖。 有几个是1班的同学。 甚至还有两个是闻清记得住名字的。 譬如李旭。 李旭刚输了王者,笑嘻嘻地勾着寸头的肩膀说:「不是撒尿去了?咋滴,就地解决撒门口了?」 寸头好没气地给了他一胳膊肘,「孽畜,你他妈才就地解决呢!」 顿了顿。 「我就是在门口碰到一女生…」 李旭立马瞪圆了眼睛,一惊一乍道:「吼哟!女生!!?」 其他人一听女生立马来劲了。 「什么女生?啥情况,老李,你他妈背着兄弟们搞女人?」 寸头翻了个白眼说:「我他妈连手都没摸到,搞屁搞?」 哦?是这样吗? 李旭不信。 「真的假的?你刚在门口呆那么久,连人手都没摸到?这么菜?」 很菜的寸头:「……」 他气的直掐李旭脖子。 闹了一会,才灌了口酒说:「说起来,那女生你们也认识?」 李旭挑眉,「我们也认识?」 顿了顿,朝沙发最角落那个隐匿在光线之外的少年瞧了一眼。 小声道:「舒姚?」 「不是。」 在no.88碰到那位甩头小公主有什么好稀奇的? 寸头说,「是咱学校前几天新转来的那个学霸大美逼。」 隐匿在黑暗中,只看得见一双劲瘦修长双腿的少年身形一顿。 他动了动身子,探身看过来。 随即,那张跟现场乌烟瘴气环境格格不入的清隽眉眼就暴露在了光线之中。 「你说——谁?」 寸头下意识回道:「就沈哥你们班新转来的那个女生。」 沈屹白没说话。 不知是不是现场灯光的原因,那双向来氤氲着一层薄薄雾气的眸子,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清明。 不等寸头细看,旁边的李旭就不可置信道:「你是说闻清?」 寸头点头,「对,就是她。」 「你眼瞎吧。」 李旭不相信。 「闻清是我见过最良家妇女的女生,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寸头一下就不高兴了,「你才眼瞎呢!真是她…她好像在找人,撞着我了,还跟我道歉来着。」 李旭还想说什么。 但却被沈屹白打断。 他将手机塞进裤兜里,冷不防站起身说:「她往哪边去的?」 寸头下意识朝左指了指。 沈屹白稍一颔首,大步离开。 隔得远的人刚刚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见沈屹白要走,这才连忙抬头道:「沈哥,不喝两杯了?」 沈屹白头也没回,「下次。」 - 另一边。 满江红包厢。 这里比李旭他们包厢好多了,清爽干净,统共也就三个男人。 其中还有两个黑衣黑裤黑墨镜,一看就是保镖打扮的。 「你就是姜艷闺女?」 莫南在菸灰缸弹了弹烟,问。 闻清认出了他的声音,点点头,悄悄捏紧手机,「我妈呢?」 莫南上下打量了闻清一番,朝保镖示意了下。 其中一个当即颔首,从小隔间将不省人事的姜艷拎出来。 姜艷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狼狈。 髮丝凌乱,衣裙破了口子,甚至连高跟鞋都不知道掉去哪了。 闻清心底一沉,连忙上前拍拍姜艷的脸,颤抖着喊了她几遍。 但是姜艷始终没有任何反应。 莫南见小姑娘眼尾发红,额角也慌出汗,终是忍不住道:「闺女,别叫了。你妈她只是喝醉了。」 闻清:「……」 她要哭不哭的表情僵在脸上。 半晌,怔怔抬眸问莫南:「她…只是喝醉了?」 莫南煞有介事地说:「还睡着了。」 闻清表情有一丝龟裂。 她垂眸仔细检查了下,确定姜艷真的只是睡着了,松了口气。 莫南挑眉问:「咋地,你该不会以为我把你妈怎么了吧?」 第12页 闻清:「……」 她小心翼翼地避重就轻道:「所以我们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莫南:「当然不行。虽然我没把你妈怎么了,但你妈可把我弄了。」 闻清唿吸一窒。 姜艷私生活糜烂,男女关系混乱的事,她是知道的。 该不会这次…… 「对不起。」 闻清面红耳赤地低头道歉,停顿了两秒,犹豫道:「可这事…肯定还是要你情愿…我妈她才能…」 莫南:「?」 他一把将不知什么时候快要烧到手指的菸头捻灭在菸灰缸里。 「什么叫我情愿?」他扯着嗓子,「合着是我让她小男友跟她分手,我摁着她买醉,最后还逼着她撒酒疯把我自个儿店里的东西砸了?」 闻清表情是少有的呆萌。 「我妈她…只是砸了你们店里的东西?」 莫南虎目一瞪,「只是?」 闻清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想怎么赔偿?」 莫南正色道:「先说好,你妈砸的可都是好酒,不便宜。」 闻清心里咯噔了一下。 却还是平静地说:「如果是我妈弄坏的,该赔我们肯定会赔的。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莫南给了保镖一个眼神。 保镖当即拿着手机,将姜艷失恋撒泼的那一段监控调出来。 监控像素挺高。 因而闻清看着被姜艷打碎的那几瓶摆放显眼的酒,眸色愈沉。 莫南不想为难一个小姑娘。 他又点了根烟,「你妈手机里备註的都是些男人,就你一个女儿,所以才打给你。但现在这不是件小事,还是把你家长叫过来吧。」 闻清艰涩地张了张嘴。 她刚要说什么,就听门口陡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温和声音—— 「叫家长就不必了吧。」 闻清错愕转身。 她看着门口那个白衣黑裤,面若神祗的温柔少年,吶吶道:「…班长?」 班长沈屹白朝她安抚性地笑笑说:「问题不大,别担心。」 莫南不愿意了,「小祖宗,什么叫问题不大,你知不知道…」 「南叔。」 沈屹白盈盈朝他笑,笑得如沐春风,双眼弯弯。 「这是我同学,卖个面子嘛。」 莫南:「………………」 卖个面子…嘛??? 他嘴角抽搐地来回看了沈屹白和闻清几秒。 须臾挥挥手说:「算了算了,老子不差这两瓶酒!你们走吧!」 闻清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一时间愣住了。 沈屹白则没怎么在意。 他只是屈膝半蹲在闻清面前,问道:「没受伤吧?」 闻清还没回答,莫南就不爽地嚷嚷道:「我们合法执证经营,都是文明人,不动粗的好不好?」 闻清听出了他的不快,连忙点头应道:「我没事。」 沈屹白目光在她身上转了圈,倏尔抬眸朝离他近的那个保镖说:「把外套脱给我。」 保镖麻熘地脱下,双手奉给沈屹白。 沈屹白接过,继而笑笑递给闻清,说:「给阿姨穿上吧。」 闻清万分感激地给衣衫不整的姜艷套上外套。 甚至连扣子都一颗颗繫上。 沈屹白极其绅士地撇开眼,弯着唇朝莫南说:「南叔,赶明儿来我家喝两杯吧。」 莫南早垂涎他家那个酒窖了,闻言,眼睛一下就亮了。 「一言为定!」 刚说完,莫南察觉到自己表现得太急切了。 不想在小辈面前落了面子。 他咳了咳,板着脸道:「既然这么说定了,那你们回去吧。」 第6章 06保密 通报批评。 06. 公寓门被「砰」的一声关上,随后客厅的水晶吊灯被打开。 光风霁月的少年背着个烂醉如泥的狼狈女人站在玄关处。 沈屹白看着虽然瘦,但毕竟身高摆在那呢。 单单往门口那么一站,公寓顿时就显得侷促起来。 他没有急着进来,而是礼貌地侧头询问道:「有拖鞋吗?」 闻清摇摇头说:「家里没有男生穿的拖鞋,直接进来吧。」 沈屹白颔首,前脚尖踩着后鞋跟褪了鞋,然后只着干净的白色短袜,踩上锃亮的大理石地板。 闻清看的一怔,「班长…」 沈屹白笑笑说:「地板拖的挺干净,踩脏再收拾怪麻烦的。」 闻清只觉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她想了想,转身从鞋柜里翻出一双备用的粉色拖鞋,屈膝蹲在地上,将其摆在沈屹白面前。 而后。 仰头望着他说:「班长,这双拖鞋买大了,你试试看。」 逆光的缘故,闻清脸上微黯,但发顶耳朵却泛着层淡淡的暖光,偶尔还夹杂着零碎的细小绒毛。 看着比平时少了些疏离。 沈屹白垂眸看了她两秒,喉结微不可见的动了下。 「好。」 他抬脚趿上那双明显不合脚的女式拖鞋。 鞋面被撑的鼓起,脚趾挤在一起不说,后脚跟还悬在了外面。 闻清眉头微皱。 她刚想问要不还是脱了,沈屹白就突然道:「阿姨房间在哪?」 闻清下意识指向主卧,「那。」 第13页 沈屹白点了下头,趿着那双滑稽的粉色拖鞋,往姜艷房间去。 闻清连忙回神,起身跟上。 沈屹白将姜艷放上床,转头朝身后的小姑娘说:「你帮阿姨把身上脏衣服换掉吧,我在客厅等你。」 闻清愣愣点头:「好。」 沈屹白弯唇一笑,转身离开。 临走前,还甚是体贴地帮她把卧室门带上。 见此,闻清犹豫了下,还是上前将卧室的门反锁,继而拐进主卧配备的独立卫生间打了盆温水。 折返回来后,熟练地脱掉姜艷的衣裙,给她简单擦拭了下身体,套上睡衣,最后盖上空调被。 不好意思让沈屹白等太久。 闻清做完这一切,胡乱用手背抹了把汗,就开门出去。 沈屹白正站在客厅过道上凝眸盯着餐桌看。 听到声音,转身朝闻清笑笑道:「都弄好了?」 少年眉眼如画,俊美无俦如神祗下凡。尤其嘴角噙着的那抹笑,在暖色灯光的照射下,更添温和。 闻清压着心底那点儿悸动,垂了垂眸应道:「嗯。」 顿了顿,「今天…谢谢你。」 「第四次。」 沈屹白有些无奈地说:「我发现你真的很喜欢说谢谢。」 他调侃,「这是你的口头禅?」 闻清摇摇头,轻声道:「只是因为你真的帮了我很多。」 沈屹白嘆息,没辙了。 他说不过执拗的小姑娘,遂转移话题道:「吃过晚饭了没?」 话题跳跃的跨度太大。 闻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呆呆道:「啊?」 沈屹白指了指餐桌上已经开封了的泡面。 她反应过来,腼腆地说:「因为刚刚接到酒吧的电话,所以…」 「所以还没吃?」沈屹白问。 闻清:「……嗯。」 她点头,头低到不能再低了。 沈屹白目光落在她因为不自在而绞紧的手指上。 他嘆息道:「高三学习任务重,每天营养还是要跟上。泡面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时尽量少吃点吧。」 沈屹白一口一句学习,闻清没多想,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 见他说完,才含混道:「我…就偶尔吃一次。」 撒谎。 沈屹白朝客厅角落那箱就剩一个底的泡面瞟了一眼。 到底没立场说什么。 最后只道:「时间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 闻清下意识叫住他。 沈屹白疑惑,「怎么了?」 闻清迎上他的目光。 心头莫名一紧,她紧张地磕磕巴巴道:「刚刚酒吧…我妈那个、那个…要赔多少钱啊?」 「不用赔钱。」 沈屹白笑笑说:「南叔是我爸的好朋友,打个招唿就成。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也不用放在心上。」 闻清怀疑地看着沈屹白。 她不相信事情这么轻易就能解决了。 可是既然沈屹白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就问题不大。 毕竟他完全没必要骗自己。 沈屹白看出了闻清的疑虑。 他解释说:「南叔精明,好东西不会放在一楼,刚刚就是吓唬你而已,所以别想太多。不过——」 话音一转,「你一个还在念书的女孩子,往后尽量还是别往酒吧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去了。」 闻清突然有种犯错被教导主任训斥的感觉。 她手足无措地解释说:「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去那里。」 沈屹白看着她难得侷促的模样,眼底笑意深了深。 他嗯了声,叮嘱道:「往后再遇到这种情况,让大人处理。」 「……」 闻清眸光陡然暗了下来。 沈屹白不知想起什么,眉头一敛。 但很快又松开。 须臾,沉沉道了声「抱歉」。 闻清被这句「抱歉」说的有些懵。 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沈屹白猜到了。 猜到她家里的情况。 毕竟姜艷是以那样放荡不堪的姿态出现在酒吧里。 毕竟她家连一双男士拖鞋都找不到… 不知道为什么,闻清突然觉得很难堪。 她觉得自己此刻站在这里本身就是一种难堪。 即便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甚至她什么都没有做。 胸口传来一阵沉重的窒息感。 闻清压着这种陌生的感觉,垂着眼,半晌方才轻声问道:「今天的事…你可以别告诉其他人吗?」 「当然可以。」 沈屹白回答的半点犹豫没有。 闻清错愕地看着他。 对此,沈屹白只是笑笑说:「同样的,也请你替我保密。」 闻清:「?」 她眼里错愕更甚。 沈屹白坦诚地迎着她不解的目光,莞尔一笑。 「作为班长,被人知道我出现在酒吧里,还真…不太好交代。」 - 两人都有秘密不想被其他人知道,于是迅速达成共识。 打算将酒吧的事当作从来没发生过。 可是闻清躺在床上思来想去,始终觉得不妥。 毕竟沈屹白要不是过来帮她,她也不会知道他在酒吧里。 再者,不论那些酒值不值钱,都是姜艷撒酒疯砸坏的。 第14页 怎么能平白无故地让沈屹白去卖人情摆平? 她和他—— 还没熟稔到这个地步吧? 闻清静了心,打定主意要等明天上学之后跟沈屹白解决这事。 心头郁结消褪,她闭眼入睡。 翌日,天气晴朗。 周一照常是升旗仪式,接着是每周例行的国旗下讲话和总结。 今天讲话的人,是陈芳。 陈芳踩着高跟鞋噔噔走上主席台,表情冷峻,主任风范拉满。 本该很严肃的氛围,但下面同学却都在笑嘻嘻地交头接耳。 嘴里还说着什么…灭绝师太? 闻清怀疑自己听错了,不解地望着说这话的男生。 正跟人调侃陈芳的舒姚注意到她发懵的侧脸,收回后仰的身子,往前贴上她的后背。 「你不知道啊?」 闻清被吓了一跳。 她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问:「什么不知道。」 舒姚朝陈芳努了努嘴说:「灭绝师太啊。」 闻清:「……」 她为什么会知道? 舒姚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 她以眼神示意好几次,见闻清都不为所动,于是忍不住了。 「你就不好奇我们为什么叫她灭绝师太?」她郁闷地问。 闻清直言不讳地点点头,「好奇的。」 舒姚更郁闷了,「那你怎么不问我?」 闻清犹豫了下,轻声道:「当面议论别人,不好。」 尤其还是老师。 舒姚:「……」 她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 半晌,幽幽道:「你跟我们真的很不一样。」 闻清想起沈屹白也说过这种话,下意识侧眸看向舒姚。 她刚想问为什么,这时候主席台上有了动静。 陈芳拍拍话筒,厉声呵道:「都安静一下——」 话筒随之发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声响。 众人唏嘘。 舒姚也轻嗤了一声,摇头晃脑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陈芳满意地看着大家安静的模样,开始今天的国旗下讲话。 内容没什么新意,都是些心灵鸡汤。 不少人听的昏昏欲睡。 偶尔几个忍不住又说话,但被陈芳一句「安静」震慑住。 五分钟过去。 陈芳终于结束了那篇洋洋洒洒几千字的讲话。 众人被晒的够呛,本以为能回去吹吹空调,谁知陈芳竟然把资料翻了个页,开始下一个话题。 下面同学顿时躁动起来。 「安静!」 陈芳拧着眉呵斥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开始通报批评。 闻清以前在姜山七中念书时,通报批评一般就偶尔一两个。 她没想到,江城一中的通报批评,竟然一张a4纸都念不完。 还带翻页的? 她呆滞地听着陈芳嘴里念出一个个陌生的名字。 突然开始怀疑这个学校的学生都是干什么的了。 江城一中。 一中一中,不应该是江城最好的学校吗? 怎么会…这么乱? 陈芳通报批评完以上所有学生之后,还没完。 她合上手头资料,冷声道:「昨晚有几个住校生无故没来学校。老师联繫不到他们,大半夜的在满江城的找,没想到最后竟然在一家名为no.88的酒吧里找着了!」 全校同学倒吸一口冷气。 闻清不知道他们为什么。 反正她是因为「no.88」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昨夜种种浮现脑海。 闻清眼皮一跳,下意识看向领队的沈屹白。 不知是因为班里太吵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对方正好回过头。 二人目光隔空相撞。 第7章 07乌龙 碰上他的指尖。 07. 闻清跟沈屹白目光接触的时间前后不超过1秒。 太短了。 短到她甚至都不能确定他有没有在这么多同学中注意到她。 虽然不知道沈屹白有没有看到自己。 但是闻清莫名觉得自己悬着的心一下就放了下来。 毕竟早上沈屹白来教室的时候,还笑着跟她打招唿呢。 想来也没他什么事。 闻清默默告诉自己说。 「安静!」 陈芳又是厉声呵斥了下。 话筒跟着发出让人牙根发痒的刺耳声音。 有同学受不了这声音,「嘶」了声,此外便再没人说话。 陈芳继续道:「鑑于影响恶劣,我们学校将贯彻『教育为主,惩罚为辅』的原则,对以下12个学生予以严重警告,也请各班班主任回去后予以思想教育批评。」 说着,她重新翻开那叠资料,公示那12个学生的名字。 让闻清意外的是,陈芳念出的第一个名字就是她认识的。 是李旭。 他们班那个很逗的光头。 不仅李旭,接下去5个男生都是他们1班的。 闻清忽然就明白为什么沈屹白昨天会出现在酒吧了。 她惴惴不安地听陈芳一个一个的名字念下去。 好在直至结束,都始终没有听到那三个字。 因为这事儿耽搁,大课间半个小时不够用。 最后全校师生踩着上课铃声跑回教室。 1班的地理位置比较占便宜。 第15页 在一楼。 他们最早回班里开空调吹凉风不说,还趁老师去四楼拿教案这会儿,挤出了五分钟的休息时间。 有男生拍拍蔫哒哒的李旭,调侃他是1班最有种的男人。 快考试了竟然带头去酒吧浪。 关键还不带他! 男生说到这怒了。 他质问李旭他们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李旭让他滚。 塑料兄弟敷衍地安慰两句,不忘挖苦他们怎么这么不小心。 提起这个李旭就暴躁。 他拍桌而起。 大骂5班那几个体育生胸大无脑。自己犯二忘记请假就算了,特么拉他下水就很猪队友! 李旭平时再怎么逗都鲜少生气。 男生一看他这样,就知道昨晚肯定被收拾狠了。 他感同身受地没再闹了,转而讨论起那家no.88酒吧怎么样。 突变的画风,让闻清默默替陈芳嘆了口气。 她肯定没想到,自己刚刚浪费口舌说了那么多,最后却只起到了免费给酒吧打gg宣传的作用。 从洗手间回来的沈屹白注意到闻清哀愁的表情。 他想起什么,弯了下唇,途经她座位时,在她桌面上轻叩了下。 少年的手漂亮的像件艺术品。 骨骼料峭,肌肤冷白,手背上盘虬着青筋脉络直蔓延至小臂。 禁慾又撩人。 闻清下意识多看了一眼。 不等她抬头,就听头顶传来一道熟悉的温和男生。 「昨晚,谢谢你。」 闻清:「?」 闻清疑惑地抬头看着少年。 她张嘴刚想说话,化学老师就夹着教案匆匆赶来。 见此,闻清所有的话通通都哽在喉头。 沈屹白则朝她弯了弯眼,若无其事地快步走回座位。 化学课之前被冲掉两节,课程比较吃紧。 因此化学老师没废话,直接抽人上黑板默写化学方程式。 强制性帮他们提起精神。 闻清没被抽中。 她看着讲台上抓耳挠腮的四个同学,双眼有些放空。 须臾,摸出书包里的便利贴,咬着笔帽,写下句「谢什么?」,撕下,偷偷反手贴到后桌上。 正刷题的沈屹白注意到一双白嫩柔软的纤纤细手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带走一片云彩。 只留下张便利贴。 他沉默地看了那张便利贴两秒钟。 然后,眉梢微扬。 闻清头一回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她太紧张,太害怕被老师发现了,以至于没确认有没有贴到沈屹白的桌子上就慌张收回手。 万一要是掉到地上该怎么办? 闻清有些懊恼地低头盯着那叠粉色心形的便利贴,想。 她低头。 盯着那叠。 粉色心形的便利贴,想。 哦。 粉色、心形、的、便利贴。 闻清瞳孔震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这叠粉、绿双色便利贴,檀口微张,脑子突然有点儿麻木。 刚刚她拿的时候为什么没有注意到? 沈屹白…该不会误会她有别的意思吧? 闻清有些沮丧。 就在这时,后背被人用笔桿轻轻戳了戳。 她下意识先抬头往化学老师那看了一眼。 确定化学老师没看这,才红着耳尖去接沈屹白递来的东西。 许是心虚,她不敢回头,只是用靠窗的那只手胡乱抓着。 她没头苍蝇似的瞎扑腾,看的沈屹白忍不住闷笑出声。 无人的角落,自成一角。 闻清听着这道带气音的笑,只觉自己耳朵更烫了。 好在沈屹白也没逗她。 他很快敛了笑,体贴地将东西放到她手心里。 闻清摸到东西之后,生怕弄掉了,于是连忙反手抓住。 却不小心碰到一抹温热。 闻清出于本能的勐地收回手。 待将那张薄薄的纸抓回到课桌上后,她才面红耳赤地意识到,自己刚刚碰到的那抹温热是什么。 是沈屹白的指尖。 闻清咬着唇想。 心跳如雷,砰砰砰,一下又一下,响的吓人。 她揉了揉脸,压下脸上的燥热与心底陌生的情绪,低头看沈屹白递过来的那张「恐怖」便利贴。 让她意外的是,这不是刚刚她递过去的那张便利贴。 而是一张带黑色横槓的米白小纸条。 大概是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边缘呈齿距状,带毛边。 他应该也觉得不合适,所以才偷偷换掉那张便利贴的吧? 真的…好温柔啊。 闻清用力眨了眨略显干涩的眼睛,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小纸条上写着的内容上。 只见对方用自己熟悉的字体写道: [要不是昨天送你和阿姨回家,今天我的名字大概率也会出现在陈主任的「光荣名单」上.] 哦。 原来是谢这个啊。 闻清提笔回了个:[哦.] 她看了看,觉得有点冷漠。 于是把「.」改成「,」,又补上一句:[不用谢.] 写完之后,闻清瞄了眼化学老师。 见对方还是没有往这看,便飞快将小纸条塞到沈屹白桌子上。 只是之后再没了回信。 第16页 沈屹白没继续跟她传小纸条。 也是,马上就要考试了,肯定还是学业为重。 ……玩什么小纸条啊? 闻清好看的绯色嘴唇抿了抿,垂眸盯着教科书。 心头划过一丝淡淡的失落。 - 很快闻清就没有时间失落了。 因为一个星期转瞬即逝。 江城一中高二、高三年级迎来了开学来的第一场大型考试。 考试前一天晚上,向来平常心对待的闻清莫名紧张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反正就是不想考差。 至少这次不能。 闻清将明天要考的科目书籍全部都整理出来。 房间内檯灯熠熠,又是亮至凌晨两、三点方歇。 明亮的星轨匝道渐渐黯淡,灰濛濛的鱼肚白从东方天际层层叠叠地晕染开,直至笼罩整个天空。 不消片刻,天色乍亮,曙光渐出。 蝉鸣声嘶,鸣笛嘹亮。 在这全新的一天,快要迟到的闻清往教室疯跑。 今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临走前姜艷竟然罕见关心了她。 她问今天她们学校是不是要考试。 她说是。 她让她好好考。 因为这段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对话,闻清神情恍惚的出了门。 在车站等公交车的时候,甚至因为还没回过神而忘了上车。 好在高峰期公交车十分钟就有一班。 闻清下了公交车之后,一路往班里疯跑。 她踩着早自习铃声踏进教室门,却跟正要出来的李旭撞了个满怀。 他手里的东西应声而落。 闻清顾不得喘气,连忙蹲下身帮她捡东西。 但是等看清地上那些东西后,动作一顿。 她怔怔看着照片里那个少年熟悉的眉眼,「这是…」 李旭咧嘴笑道:「这是咱沈哥!咋样,照的帅不帅?」 回答「帅」或者「不帅」都是不对的。 闻清索性没回答,看着满地的照片问:「这要做什么?」 李旭哦了声,说:「我正要给其他班送去。」 闻清:「?」 她满脸不解,却又不好意思问。 李旭慢半拍才想起闻清是刚转来的新兵蛋子—— 不懂规矩。 他清清嗓子解释说:「咱江城一中有个习俗。」 闻清满脸认真地问:「什么习俗?」 李旭指着照片中的沈屹白说:「考前拜考神,蹭蹭欧气。」 「就你这样的,拜考神根本不顶用,还是把人考神直接背去考场给你做卷子比较实际。」 他话音刚落,不知在门口杵了多久的包有才就开了口。 李旭被吓得一激灵,一句「卧槽」脱口而出。 好在见包有才脸色不好,及时改了口。 「卧…塞!」 「老包你今天好帅啊~」 包有才不客气地一巴掌拍他光头上,怒喝道:「好好学习你不肯,歪门邪道一大堆!有这功夫,《鹏之徙于南冥》早背完了你!」 李旭委委屈屈地不敢说话。 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忸忸怩怩的跟个小姑娘似的。 包有才看着来气。 他瞪着他吼道: 「还不去临时抱抱佛脚?」 「咱班平均分不值钱?」 「你成绩倒数拿不到奖学金,我穷,我想加工资成不成?!」 李旭抹了把刚「洗」的脸。 他话都不敢说,风卷残骸般地捲走所有照片,乖乖坐到位置上,装模作样地看起了书。 包有才无奈摇了摇头,看向闻清。 他见小姑娘满脸忐忑,想起自己刚发火的模样,老脸一红。 他清清嗓子解释说:「李旭那小子不省心,每回考前都要臭骂一顿才能收收心,你别怕啊。」 他说:「我平时不这样的。」 闻清又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她绞着手指,憋了半天,最后憋了个「嗯」字。 差点没把包有才送走。 他暗恼李旭把他苦苦经营的好老师人设都毁光了。 面上却还是尽量摆出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待会九点还有考试,你赶紧回去复习复习吧。」 闻清见他没提及自己差点迟到的事,默默松了口气。 她低头应了声「好」。 抬脚,刚要回去座位,就被包有才又叫住了。 「等一下。」 闻清呆在原地,心跳加速。 但包有才依旧没有凶她。 而是在她手心放了一颗大白兔奶糖。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平常心对待就好。」 第8章 08苦涩 他说:「去吧,闻清」…… 08. 闻清回到位置上,摊开掌心,沉默地看着那颗大白兔奶糖。 过了会,又从桌堂里将包有才之前给她的那把奶糖都拿出来。 一大把白花花的奶糖铺散在原木色课桌上。 闻清抿唇看了几秒钟。 慢吞吞地低下头。 沈屹白在教室门口跟包有才寒暄的时候,就注意到他的前桌小朋友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这会儿走近了才发现,原来她在一颗颗地数奶糖。 小姑娘数的认真,连他停在她课桌面前都没发现。 第17页 沈屹白见她将那几颗奶糖反反覆覆数了好几遍,终是忍不住笑着出声问道:「所以一共几颗?」 闻清惊了下。 她停下手上动作,错愕又茫然地抬头望着少年。 「班长?」 浅色眸子一下没找到焦距。 呆呆的,也乖乖的。 沈屹白觉得这表情很可爱,忍着笑,指了指课桌。 闻清顺着他的手指看向这一桌大白兔奶糖,脸颊渐渐浮现一抹薄薄的嫣色,愈发显得肌肤白腻。 他会不会觉得她太幼稚了? 马上考试了还在这数奶糖。 闻清有些窘迫地想。 半晌,她压着这种不适感,捏紧手指,小声道:「12颗。」 顿了顿,抓起两颗,小心翼翼地仰头捧到沈屹白面前。 「班长,要吃吗?」 话说出口的时候闻清就已经后悔了。 好在沈屹白还是一贯的温柔体贴,没有拒绝她,让她难堪。 他那双氤着薄雾的眸子弯了弯,含笑道:「一颗就够了。」 闻清将他剩下的那颗奶糖紧紧攥在手心里。 垂眸,偷偷扬了扬嘴角。 「嗯。」 有女生老有意无意朝这看,沈屹白不方便一直站在这。 他说了声「考试加油,别紧张」,就回到座位上坐着。 擦肩而过时,闻清嗅到了他身上混杂着洗髮水的淡淡皂角味。 - 考试的座位顺序是上学期期末考的成绩排名。 闻清那时候还没转过来,因而被排在了全校最后一个。 教室坐不下,最后四个班的同学都被安排到了化学实验室。 第一场是语文。 闻清跟所有理科生一样,最头疼的科目之一。 还有一门是英语。 她早早来到实验室,里头一个人都没有。 因为这里窗小不见天日,荫凉有余,不开空调都不会觉得热。 闻清抱着论语选修,过了遍她这个星期还没背熟的文言文。 八点三十五分。 三三两两的男生结伴而来。 这时候闻清发现,原来这个考场好像只有她一个女生。 也只有她一个人突兀地抱着书在快速记忆。 其他那些男生进来之后不是聊天、睡觉,就是趴桌上打小抄。 很快,众人发现了闻清这一朵阆苑奇葩。 他们不知道聚在一起议论着什么,偶尔回头看她一眼。 那眼神,闻清不喜欢。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文言文上,不去在意那些目光。 八点四十五分。 最后一个同学跟监考老师一起进入考场。 那个同学,闻清认识。 是李旭。 跟她的轻微社恐不一样,李旭好像有社交牛逼症。 他笑嘻嘻地跟整个班的人打招唿,然后边跑向座位,边挨个跟路过的男生「give me five」。 原本困顿、分散的考场,顿时和谐无比。 闻清生怕李旭也跟自己击掌。 好在对方有数。 他注意到她是女生之后,悻悻收回已经伸到半空的手掌。 转而朝她笑笑,指着她前面的空位说:「我坐这。」 闻清点头,表示她知道。 毕竟整个教室只有这一个空位置了。 李旭坐下。 闻清看见他从裤兜里掏出两支黑色水笔,和一张照片。 接着将照片摆在座位中央竖起来,拿水笔「上香」。 那张照片闻清一个多小时前才看过。 是一张沈屹白的、放大的蓝底证件照。 亚洲人普遍左右脸不对称,证件照最显短板。 但是沈屹白不会。 他脸型流畅,五官精緻,气质矜贵,证件照拍得跟精修艺术照般。 闻清怔忪地看着那张照片,直至监考老师让把与考试无关的东西都上交的时候,才恍然回神。 顶着全班男生的目光,将那本论语选修交到了讲台上。 监考老师撩撩眼皮看了她一眼,「你就是那个新转来的?」 闻清点头,「嗯。」 监考老师没再说什么。 只道:「好好考试,别被其他人影响。」 闻清应:「好。」 她原先以为监考老师只是随意带了一嘴。 后来才知道,并不是。 闻清正在做现代文阅读时,冷不丁听到监考老师严厉的声音陡然乍响在静谧的考场里。 ——一个男生被没收了手机,赶出考场。 她抬眸看向黑板中央的时钟。 九点三十分。 距离开考才半小时。 往后,几乎每隔十分钟就有一个男生因为作弊被抓。 闻清本来做题就慢,思绪被打断好几次,渐渐开始慌了。 她定了定神,认真写卷子。 许久,终于写到作文。 题目要求从「爱」和「跨越」中任选一个主题,写一篇不少于800的文章,自选文体。 闻清擅长材料作文。 这种宽泛、空洞的东西,她最讨厌了。 离考试结束还有最后半小时。 提前交卷离开,和之前作弊被抓的加起来,教室空了大半。 闻清还没有选题,急的不行。 这时候,睡了一觉的李旭突然惊醒,揉揉脸起身交卷离开。 第18页 大概没睡醒,他迷迷煳煳的,甚至忘了那张沈屹白的照片。 闻清看着照片中少年含笑的温柔面庞,復又垂眸看向投在绿皮桌上的那块巴掌大的斑驳阳光。 忽然想起早上的事。 那时候她课桌上也映着窗外婆娑的林影、树影和… 身后他的影子。 然后。 她悄悄伸手触摸了他的影子。 在这不合时宜的一剎,闻清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中破土而出。 不知怎得,就已经捏着笔,在卷面上落下一个漂亮的字—— [爱]。 然后呢? 母爱?热爱?或者…就只是「爱」。 一个抽象的,模煳的,不需要那么具体,那么明确的东西。 闻清想了想,提笔写道: [在这个彷徨尴尬的青葱年纪,好像一切都不尽如人意,好像做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 …… 考前复习的那段时间总是格外难熬,但提笔落字考试时,时间好像又总是走的非常得快。 眨眼间,所有科目都考完了。 以前在姜山七中时,考完试之后,大家总要凑在一起对答案。 但这种事似乎在江城一中,确切来说,是1班不存在。 闻清的考场离得最远,再加上她做事温吞,走路慢。 回到教室的时候,班里人几乎已经到齐。 大家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不过不是在对答案,而是在讨论放学之后去哪里聚一聚。 各种酒吧、ktv的名字从左耳传入,又从右耳传出。 闻清觉得自己跟他们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完全融入不到一起。 但却又奇异地凑在一起。 这个世界,真是奇怪。 闻清默默地想。 她慢吞吞地抱着透明笔袋往自己的座位上走,远远地却看见几个男生聚在沈屹白的桌子周围。 沈屹白不在。 他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瘦瘦的皮肤有点黑的男生。 而本该属于她的椅子,也被另外一个男生霸占着。 闻清脚步一顿,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回去。 要不她还是去外面转一圈吧? 这个想法一出,就听身后响起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接着少年温和的声音顺着耳廓传入耳蜗。 「怎么了?」他问。 闻清抓着笔袋的手紧了紧。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含煳地小声叫道:「班长。」 小姑娘声音软软轻轻的,带着丝不难察觉的无措。 沈屹白顺着她刚刚的视线看过去,就见李旭那群王八犊子又在搞「山鸡哥」那套了。 他上前,朝叉着腿反坐在闻清椅子上的李旭后脑拍了下。 李旭怒问是谁? 沈屹白轻飘飘道:「是我。」 于是他顿时蔫了。 李旭委屈地揉着光头说:「沈哥,我是皮球吗?怎么你们人人都喜欢往我脑门上拍一下?」 包有才这样,沈屹白也这样。 沈屹白含笑问道:「不行?」 李旭:「……」 他艰难咬牙,「行。」 旁边那圈狐朋狗友闹笑。 李旭觉得面上挂不住,赶苍蝇似的,「去去去,一边玩去。」 沈屹白笑,「你也一边玩去。」 李旭:「?」 沈屹白没看他,只是朝坐在别人课桌上的那些男生说:「别聚在这,都回自己的座位上吧。」 1班男生虽然又皮又浪,但格外听沈屹白的话。 见他发话了,便都乖乖散开。 李旭见此,心里平衡了点。 乖乖从闻清的位置上起来。 前后几秒钟。 他脚还没站稳,就见沈屹白越过他喊道:「可以了。」 什么可以了? 李旭疑惑地转头看去,就见闻清抱着笔袋温吞走来。 然后朝他…身后的沈屹白点了点头说:「谢谢班长。」 沈屹白笑笑说没事。 復又问面露不解的李旭:「你们刚刚在谈什么?」 李旭回神,「哦,还不就是明天放学之后去哪里庆祝庆祝。」 他们班习惯每回考完试之后出去放纵一回。 于是沈屹白问:「想去哪?」 李旭说了几个酒吧的名字。 沈屹白沉吟片刻,突然道:「闻清,你想去哪?」 闻清:「?」 她正翻开习题册的手一顿。 须臾,朝他轻轻摇了摇头说:「我就不去了。」 李旭闻言非常不解,「好不容易才终于考完试,还正好赶上周末,干什么不出去放松放松啊?」 闻清皱眉,表情犹豫。 沈屹白没逼她,商量说:「不去酒吧,就去吃个饭可以吗?」 闻清抬眸看着他漂亮的眼,拒绝的话哽在喉头。 李旭却一下紧皱眉头。 不去酒吧干吃饭? 这他妈不是他们1班男人帮的style!!! 但是吧。 只要人都在,在哪都不愁嗨皮不起来! 想通这点后,李旭一扫郁结,爽快道:「这样也可!」 他劝闻清说:「你转来咱们班之后都还没给你搞过欢迎会呢。现在正好一块办了,多省事啊。」 闻清不擅长拒绝别人的热情与好意,但同时更加不擅长应付聚会那种交际应酬类的场合。 第19页 她满腹无措,下意识求救地看向沈屹白。 「只是吃个饭,不弄很晚。」 沈屹白声音愈发和缓,带着不易察觉的哄。 「去吧,闻清。」他说。 闻清耳尖动了动,耳根微热。 她害羞地别过头,良久,轻轻颔了下首。 「……好。」 第9章 09聚会 这题选c 09. 江城一中周六不用补课,周五也不用上晚自习。 大家一致决定,周五放学后,去「诚悦轩」海景酒店吃饭。 不过因为有同学那天晚上正好要去亲戚家喝喜酒。 最后沈屹白做主,将时间推到了周六晚上。 这天下午,闻清把原本既定该做好的练习册都做好之后,拿出手机搜了「诚悦轩」海景酒店。 她刚来江城不过几个月,没什么朋友,又天天宅家学习,除了学校之外,对这这里一点都不了解。 百度百科跳出来的词条让闻清吓了一跳。 上面说「诚悦轩」海景酒店是五星级酒店。 消费肯定不低。 可沈屹白却说他请客。 闻清忽然又想起在no.88酒吧的事。 那天他也是这么轻描淡写… qq突然「滴滴」作响,打断了闻清的思绪。 她低头一看,是沈屹白。 九月初她刚转学过来那会儿,就被包有才拉进了班群。 沈屹白是第一个主动加她的,还把她拉进了没老师的小群里。 沈屹白:[在吗?] 闻清:[在的] 闻清:[怎么了?] 沈屹白:[晚上怎么去?好像没有公交直达车] 闻清动作一顿。 没有公交直达车? 她还真把这事给忘了。 闻清正想说自己上网查查,就见沈屹白又发了消息。 沈屹白:[我和李旭他们正好在附近,要不要去接你?] 闻清心思一动。 她对「诚悦轩」海景酒店一点都不熟。 即将踏入未知领域,心里本就紧张,下意识寻求荫庇,而体贴温柔的沈屹白自然是她的第一选择。 可是…… 想起李旭他们那群嘻嘻哈哈让人无力招架的男生。 闻清鸵鸟心态地回道:[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 沈屹白没勉强,只叮嘱道:[好,路上注意安全] 退出qq之后,闻清打开百度地图查询了下出行方案。 挺麻烦的。 要整整一个小时。 而且中途还得公交换地铁再换公交最后步行八百米。 闻清看了下时间。 四点三十五分。 他们约的时间是六点钟,算算时间要赶紧出门了。 - 路上远比闻清想的还要艰难。 从地铁下来的时候,她走错了出口,与24路公交车擦肩而过。 24路是环城公交车,车次少,高峰期也得半小时一辆。 最后磕磕绊绊到达「诚悦轩」海景酒店的时候,已经迟到了。 华灯初上,万物昇平。 细沙大海、幽林石径、音乐喷泉与张扬矍铄的彩色霓虹灯共同勾勒出「诚悦轩」海景酒店的轮廓。富丽堂皇,大气磅礴。 闻清有些惧怕这种环境,尤其还是在只身一人的情况下。 好在她刚到,就有笑容甜美的侍者上前询问。 闻清压了心神,将沈屹白髮在群里的包厢号说了出来。 侍者一愣,随后笑容愈发甜美,将她领到了包厢门口。 包厢门没关严实,留有一条两指宽的罅隙。 闻清本欲推门进去,却听里面传来班里同学的喧闹声。 「沈哥怎么去接转学生接了半天还没接过来?」 闻清推门的手一顿。 沈屹白…去接她了? 「接个人哪用得着这么久?该不会…嘿嘿。」 「卧槽,我说褚昊你这人怎么这么龌龊!」 「我怎么就龌龊了?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沈哥总有意无意护着那个转学生好不好?」 「对对对,我好几次转头还看到班长跟她在教室说话。」 「说个话怎么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沈哥对谁都好!」 「也是,班长天生就长得一双含情眼,对谁都体贴照顾。闻清虽然好看,但班长怎么可能…」 「——闻清。」 那女生话还没说完,闻清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身,就见白衣黑裤、面冠如玉的少年,长身玉立。 闻清半垂着眼,遮住眼底翻飞的思绪。 低声叫道:「班长。」 沈屹白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了一圈,復又顺着门缝往里看了看。 他嗯了声,转头朝侍者淡淡吩咐道:「去让他们上菜。」 侍者应声离开。 偌大宽敞的走廊只剩下两人。 静悄悄的,甚至能听到包厢里面传出的喧譁声。 沈屹白走近些,问道:「给你发消息怎么没回?」 闻清一愣,茫茫然地抬眸看着他,「我没听到。」 顿了顿,解释说:「大概刚刚在公交车上太吵了。」 「公交车?」 沈屹白眉头微不可见地拧了下。 「这附近没有公交直达车。」 闻清绞着手指,含煳道:「中间换了其他交通工具。」 第20页 沈屹白没说话。 他垂眸看着小姑娘的发旋,良久,嘆息说:「先进去吧。」 闻清乖乖跟着沈屹白走进装潢奢华的超大包厢。 原本争执不休的众人,诡谲地沉默了几秒钟。 众人面面相觑。 最后李旭笑着说:「沈哥,怎么接个人接这么久?」 沈屹白反问:「你饿了?」 李旭呃了声,摇头说:「那倒也不是。」 包厢四十个位置刚刚好,现在只剩下两个。 挨在一起的。 左边连着舒姚,右边是李旭。 沈屹白抬眸看了旁边的舒姚一眼,刚要让闻清坐到她旁边,塞着耳机打游戏的舒姚正好放下手机,招唿道:「闻清,坐这!」 她拍拍身边的位置。 闻清下意识看向沈屹白。 沈屹白笑笑说:「去吧。」 闻清轻轻颔了颔首。 她动作温吞地走到舒姚旁边落座,腼腆地跟她刚打好招唿,身侧那张椅子就被人拉开。 随后沈屹白挨着坐下。 少年身上惯有的清冽味道瞬间窜入鼻息。 浅浅淡淡的,却能轻而易举地盖过舒姚身上浓烈的香水。 闻清放在膝上的手不受控制地抓紧。 然而,沈屹白落座之后,除了一开始跟大家寒暄打招唿之外,始终在跟李旭他们那群男生聊天。 闻清松了口气。 其他一些女生也暗暗松了口气。 随后侍者鱼贯而入,各种海鲜珍馐,佳肴美食被端上餐桌。 大家一看就是常常聚会的,也没见外,上桌就抢。 闻清拿着筷子有些侷促。 舒姚瞧出了她的不自在,主动夹了三文鱼刺身给她。 闻清刚想说什么,一直在跟李旭他们说话的沈屹白,突然伸筷子抢了舒姚夹过来的刺身。 舒姚一顿,安慰闻清的话也哽在喉头。 她恼道:「沈屹白!那是我夹给闻清的,你自己没长手?」 沈屹白慢条斯理地将三文鱼咽下。 须臾,悠悠抬眸道:「你夹的我不能吃?」 吃你个头! 舒姚气的直磨牙根。 闻清夹在他们中间,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抿唇没说话。 没两秒,舒姚就调整好状态。 她用鼻息重重哼了声,作势又给闻清夹了一块三文鱼。 沈屹白轻叩桌面的指节一顿。 他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不过最后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鲜嫩的三文鱼落在光可鑑人的餐盘上,舒姚一扫面对沈屹白时的面目扭曲,笑吟吟地朝闻清道:「别客气,想吃什么自己夹。」 闻清嗯了声,说:「谢谢。」 舒姚还是觉得她太客气了,自来熟地拉着她说个不停。 要不是闻清知道自己跟她不熟,都觉得两人是闺蜜了。 她不会拒绝别人的好意,所以就安安静静地坐在边上听着。 偶尔舒姚问她的时候,给予一个点头或简单的回应。 每每这时,舒姚都会露出一种兴奋却又竭力克制的表情。 「闻清你好乖好萌啊。」 闻清:「?」 她迷茫地看着舒姚,不确定她说的是不是自己。 这懵懂的表情俨然又戳到了舒姚的g点。 她刚想说什么,旁边女生拉了她一下,然后就被叫过去了。 刚刚还叽叽喳喳喧闹一片的世界一下就清净下来。 闻清垂眸看向自己餐盘里的那块三文鱼。 没动。 江城是滨海城市,海鲜就像内陆的猪肉,是餐桌必备。 闻清也是从小吃海鲜长大的。 但她吃不了三文鱼这种生食。 她正犹豫着该怎么处理这块三文鱼的时候,沈屹白夹了几片全熟的牛肉放在她的餐盘里。 「不喜欢吃别勉强。」他说。 闻清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温煦笑容,捏着筷子,悄然红了耳。 刚刚看他跟舒姚亲近的那股子闷涩,顿时湮灭无踪。 她压着心头那点卑微的欢喜,点了点头,「嗯。」 沈屹白笑笑,主动带话题说:「摸底考还行吗?」 提起这个,闻清来了精神。 她眼睛亮亮地说:「有好几题都在你整理的重点里面!」 沈屹白笑意更甚,「哪几题?」 闻清非常乖巧地挨个数给他听:「语文的名句默写,数学的函数题和导数题…对了,数学选择题最后一题你选的是什么啊?」 沈屹白想了想,「是求最小值那个吗?」 闻清点头,「嗯。」 沈屹白:「选c。」 闻清眸光一亮,「我也选c。可那题好复杂,你怎么算的?」 沈屹白又给她夹了两块肉,然后摇头说:「我没算。」 闻清:「?」 她咽牛肉的动作一顿。 沈屹白:「选择题就5分一个,那题太复杂,所以没浪费时间。」 闻清不解,「那你为什么会选c啊?」 沈屹白莞尔,「数学老师高一就告诉我们。三长一短选最短,三短一长选最长,做不完就选c。」 「……」 闻清筷子上的牛肉啪的一声掉在餐盘上。 偷听的李旭:「?」 昂?昂?昂? 第21页 数学老师怎么就告诉沈屹白? 第10章 10旺仔 消费积分送礼品。 09. 有李旭他们在,根本不可能吃完饭后乖乖各回各家。 男生们起闹说要去酒吧,去ktv,去tvb,tv。 闻清听的头皮发麻。 她哪都不想去,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呆着。 沈屹白看出了她的抗拒,低声道:「想回家?」 闻清在混乱狂欢的人群中幅度极小地点点头。 她知道自己不合群,又怕沈屹白为难,遂小声问:「可以吗?」 沈屹白的眼睛外眦角高于内眦角,平时看着深邃好看,一旦眯起来,就显得异常锐利,难以接近。 而闻清则恰恰相反。 她平时话少,总安安静静的,所以给人一种清高冷漠的感觉。 但是那双浅色的眸子却圆圆钝钝的,没有一丝稜角。 但凡靠近细看的人都知道,这是个面冷心热的姑娘。 尤其像现在这样专注地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会让人有种「他是唯一」的温柔错觉。 沈屹白搁在桌上的指尖微动。 冷白皓腕上的老旧红黑色编制手绳跟着颤了颤。 须臾,垂着眼说:「可以。」 闻清敏感察觉到他错开视线。 她觉得沈屹白这是不开心了。 因为她。 因为她的不合群。 或者说是…不识好歹。 闻清悄悄咬了咬舌尖。 阵痛传来,她听见沈屹白忽而问道:「家里有门禁吗?」 闻清木讷摇头,「没有。」 姜艷都不回来,哪还会管她? 沈屹白抬眸,瞧见了她眼里的恍惚与情绪低靡,弯唇道:「又没说不给你回家,可不许哭啊。」 闻清:「?」 她小声反驳:「才没有哭。」 沈屹白也没跟她争辩,只是起身朝喝了酒正上头的众人道:「你们去哪,回头群里把定位发我。我先把闻清送回去。」 旁边的舒姚一听不干了。 她拉着闻清的手,问:「干嘛急着回去啊?还早呢。」 闻清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含煳道:「家里有门禁。」 说完,就察觉到头顶投来一束目光。 她想起自己前后矛盾的供词,只觉头皮发麻,耳根发烫。 这时候又听一女生唏嘘道:「你家里管这么严啊?」 李旭嘲笑,「不然都跟你爸妈一样放鸡式散养你?」 「你才是鸡!你全家都是鸡!」 眼看又要闹起来,沈屹白往李旭脑袋上拍了一下,无奈道:「李旭,你能不能别老欺负女生?」 李旭不服气,「不是,沈哥,你管她叫女生???」 那女生阴着脸捶桌,「李九日,你大爷的是不是欠锤?」 李旭:「……」 众人哈哈大笑。 沈屹白嘆息着摇摇头,不放心地跟吃瘪自闭的李旭交代说:「待会出去之后看着点大家,别周一升旗仪式又上『光荣名单』。」 提起「光荣名单」,李旭就想起他三千字检讨书还没写好。 于是他一下就老实了,乖乖应「好」。 随后沈屹白又跟他交代了什么,便带闻清离开了。 身后喧嚣渐渐远离。 幽静的走廊宽敞明亮,足够四五个人并排走。 闻清却刻意放缓脚步,落在沈屹白身后一步半的位置。 她小心地凝着少年宽阔清隽的背影,偷偷弯了弯嘴角。 须臾,垂着头,伸出指尖轻轻触碰了下他的…影子。 好像自从考语文那天,写下那样一篇隐晦、大胆的作文之后,闻清对于影子就有了格外的感情。 毕竟她无法触碰他,却能碰到他的影子。 这让她有一种,他们彼此间距离没那么遥远的温柔错觉。 下了电梯到一层大厅的时候,沈屹白让闻清等一等。 闻清乖乖照做。 沈屹白快步走到前台跟对方交涉了什么,然后低头刷卡。 接着闻清看见前台小姐给了他一盒什么东西。 大红色的,还印着一簇簇妖娆的牡丹。 沈屹白快步走回来,然后将那盒大红牡丹递给了闻清。 闻清下意识接过,慢半拍才问道:「这是什么?」 沈屹白无奈,「消费积分送礼品。上回碗筷还能用,这回都是些糕点,我不爱吃,你拿回去吧。」 闻清动作一顿。 奶奶是一位中式糕点师,平时很喜欢做糕点,闻清也很爱吃。 但是自从来了姜艷这之后,她再没吃过了。 闻清攥着礼盒细绳的手紧了紧,「可是…」 「别客气。」 沈屹白笑笑说,「我是真不太爱吃甜,放着怪浪费的。」 闻清犹豫了下,最终点头应道:「那就谢谢了。」 沈屹白嘆息,「第五次。」 第五次什么? 第五次说谢谢了。 闻清心跳有那么一瞬间的加速。 心想,原来他都是记得的。 回到家已经十点多了。 沈屹白没上去,只摇下车窗,叮嘱闻清到家后给他发个消息。 闻清乖乖应「好」。 她转身离开。 但是没走两步,沈屹白突然叫了她一声:「闻清。」 第22页 闻清疑惑地回头看着他,「班长,怎么了?」 沈屹白静静看了她两秒,问:「所以到底有没有门禁?」 闻清耳尖红了红,好在夜色太黑也看不清楚。 「没。」她轻声说。 沈屹白莞尔一笑,「好了,这下真没事了,快上去吧。」 闻清点点头,却没有急着离开,「那我真上去了?」 沈屹白点头,「嗯。」 顿了顿,又道:「看天要下雨了,晚上把窗户关好。」 闻清乖乖点头,随后状似平静地走进单元门。 一脱离少年的视线,她立马就疯了般跑向电梯,冲出电梯,摁亮家里的灯,给沈屹白髮了个消息。 闻清:[我到家了] 沈屹白:[好] 明明就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左右结构简体字,但闻清却觉得这是天底下最好看、最动听的字。 她喘着气将手机压在胸口,默默倚在门上平復了下唿吸。 忽地想起什么,又偷偷跑到窗前向下望了望。 恰好看到那辆渐渐远离的黑色轿车。 她目送着那辆车离开,直至彻底看不见了才收回眼。 她回到玄关,将那盒糕点拿到了餐桌上,小心拆开。 礼盒包装虽然艷俗,但是里面的糕点却出乎意料的精緻。 就像高档糕点装错盒似的。 闻清尝了一块玫瑰酥。 竟然还是姜山独特的地方味道和口感! 她眼里浮现一抹惊喜,想了想,又给沈屹白髮了条消息: [糕点很好吃,谢谢] 这次沈屹白没回。 闻清觉得有些失落和沮丧。她放下手机,捧着脸发呆。 突然想起什么,她起身从房间抽屉里拿出张沈屹白的照片。 这是那天李旭落在考场的那张,后来被她捡回来了。 她看着照片中少年精緻温和的面庞,眼里笑意瀰漫。 - 当晚果然如沈屹白所说的那样,开始下雨了。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拍打在玻璃窗户上,风也很大,曳的唿唿作响。持续了整整一天两夜。 周一上学后,通过同学之间的闲聊,以及老师的提醒,不看新闻的闻清才知道,原来是颱风来了。 江城这边夏、秋多颱风,现在刮一刮下场雨就开始入秋了。 闻清没怎么放心上。 唯一就是上下学会比较麻烦。 毕竟风太大了,她根本就没办法撑住雨伞。 从公交车站到学校这段路,每回都会让她的校服湿透。 但是没办法。 自然灾害面前,人类渺小又脆弱,根本无从抵抗。 所以闻清选择顺从。 周二早上,闻清又是一身湿漉漉地来到了教室。 沈屹白见小姑娘一副从水里捞出来的可怜模样,皱眉问道:「今天又忘带伞了?」 忘带伞。 这是闻清昨天用来搪塞沈屹白的说辞。 闻清脸颊微烫,小声道:「今天带了。」 沈屹白问:「那怎么还淋成这样?」 闻清抓着被她反背在胸前的书包说:「风太大,打不住。」 沈屹白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良久,沉声道:「去医务室烘一烘,这个天容易感冒。」 闻清摇摇头说:「不用了。」 她从书包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校服和干毛巾说,「我有另外带一套,去厕所换件干净的就行了。」 沈屹白淡淡嗯了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语气如常,但是莫名的,闻清觉得他有些不开心。 闻清抓着衣服的手紧了紧,心里闷闷涩涩的。 她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好矫情。 鼻子有些发痒,闻清没再继续多想,起身往厕所去。 沈屹白抬眸看着她清瘦的背影,半晌,也跟着站了起来。 闻清换好干净校服回到教室的时候,看到沈屹白不在位置上。 她怔了怔,见小组长来收作业,又连忙过去交作业。 各科作业交好之后,她正要做习题,忽然听到教室门口传来李旭的咋咋唿唿的声音。 「来来来,天冷小心感冒,沈哥请咱们喝旺仔哈!」 班里一阵欢唿。 闻清抬眸望去,就见李旭提着俩塑胶袋的罐装旺仔给大家分。 沈屹白在他后面,正甩伞。 劲瘦苍白的小臂上一串水珠零零落落,鸦黑的发微湿。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他转头望了过来。 目光相撞的剎那,闻清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连忙低头,装模做样地写习题,心里却十分忐忑不安。 班里喧嚣依旧,但是在某个瞬间,少年的脚步声却清晰如斯。 察觉到他停在自己桌前时,闻清觉得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 要不要抬头? 就在她还在纠结的时候,少年替她做了决定。 他将一罐红艷艷的旺仔牛奶放在了她的习题册旁边。易拉罐与木制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 闻清这下没法装不知道了。 她只得硬着头皮抬起脑袋,瓮瓮叫道:「班长…」 班长轻哼一声说,「不装没看见我了?」 闻清脸颊一下就烧红了,无措地又喊了一声:「班长…」 沈屹白见她害羞成这样,也没再逗她,说了句「趁热喝」就回到位置上了。 第23页 身后传来椅子拖动的声音,闻清怔怔盯着易拉罐上那个表情搞怪的小孩看了几秒钟。 而后,伸手将其拿在手里。 指尖触碰到一阵温热。 闻清缩了缩手,微顿,又重新将其抓在手心里。 一个小插曲过去,学校生活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 中午吃完饭快午休那会,大家正在聊天,学委突然急匆匆地跑进教室说:「摸底考排名出来了!」 闻清下意识抬头看向学委。 奈何他面前聚集了太多的人,闻清连他脸都看不到。 她跟学委不熟,半个月来统共说话都没超过十句。 尤其刚转学那会儿,她还呛了他,不好意思主动上前询问。 就在闻清嘆息着以为自己要去包老师那看成绩时,沈屹白拿着花名册走进教室。 众人一见沈屹白,顿时激动起来,问他们及格了没有。 李旭则直接嚷嚷着嚎道:「沈哥,你给我个痛快吧!告诉我是不是又年级倒数第一就成。」 班里人嫌弃道:「没出息。」 李旭梗着脖子说:「年级倒数第二追求还不高?」 沈屹白见此,无奈道:「恭喜你,实现了你的追求。」 李旭醺醺然,「沈哥?」 沈哥笑笑说:「除却一个门门作弊都被抓的,你倒数第二。」 李旭:「……」 日。 还以为他□□丝逆袭了。 沈屹白把花名册递给就近一个男生,叮嘱道:「老包不让我提前跟你们说,到时候装像点。」 众人应「好」。 交代完他们之后,沈屹白往座位回。 待瞧见那个好像冷冷静静在闷头做习题,实际上姿势僵硬的不行的小姑娘,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他习惯性的在她课桌面前停下脚步,指节轻叩桌面。 「闻清同学,不想知道自己的成绩?」 闻清捏着笔的手更紧了。 她垮着张小脸,弱声弱气地叫道:「班长…」 沈屹白这次没让她那么轻易地矇混过关,「不想知道?」 闻清:「……」 她默了两秒,小声道:「想。」 沈屹白眉眼蓦地一软,「语文119,数学150,英语118,物理94,化学95,生物99,总分675。至于年级排名么…」 他刻意一顿。 闻清下意思问道:「第几?」 沈屹白朝她眨了眨眼睛,说:「你猜。」 闻清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沈屹白这是在逗自己,面颊臊的通红,小声又叫了他,算作抗议。 沈屹白摸摸下巴,也不再逗她,「第二。」 闻清不意外。 毕竟她的语文和英语一直都不是很好,每次考试之前都得集中恶补一段时间,才不至于拉分。 这次实在太赶,其他科目都没搞明白,哪有空管语文和英语? 实话说,能考110多,尤其语文,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好了。 沈屹白见她沉默,问道:「不满意?」 闻清摇头,「很满意了。」 沈屹白:「那你就不好奇谁是第一?」 闻清用一种很坦然的目光看着他,「考神。」 「考神?」 沈屹白眉梢微扬,「你怎么知道这个称唿的?」 闻清有些不自然地说:「看见他们拜你的照片了。」 后面同学哄闹。 沈屹白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撑着下颌问:「那你呢?」 闻清:「?」 她疑惑地转头看着他。 沈屹白撩着眼皮,轻轻浅浅地笑了下说:「你不拜拜考神吗?这回第二,说不行下回就第一了。」 大约是坐着的缘故,本就宽大不服帖的校服衣领微敞,露出半截儿羊脂玉似的修长脖颈,和半边深突的精緻锁骨。 随着说话而上下滚动的喉结更是一览无余。 闻清心脏重重砸了一下。 她慌乱地别过头,不敢看他,也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脸色。 「不、不拜。下回、下回我一定会努力超过你的。」 她看不到沈屹白的表情,只听到他用鼻息发出道又苏又撩的气音说:「好啊,我拭目以待。」 闻清吃不准他的心思。 他会不会觉得她太自大了? 就在她纠结着该怎么替自己解释时,沈屹白突然叫了她一声。 「闻清。」 「啊?」 她下意识回头。 下一瞬,一包拆开的大白兔奶糖就落在了她怀里。 她看看怀里这袋大白兔奶糖,懵懂地问:「这个是…」 沈屹白依旧还是随意撑着下颌,「大白兔奶糖啊。」 闻清一噎。 她当然知道这是大白兔奶糖。 但为什么要给她这个? 沈屹白见她欲言又止,主动道:「那天你给我一颗这糖,我觉得还挺好吃的,早上去学校超市买旺仔的时候顺便买了一包。但是你也知道的,我其实不太爱吃甜。」 所以这个就给你了。 闻清听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 她垂眸看着这包几乎没动的大白兔奶糖,还是有些纠结。 觉得自己拿了他好多东西了。 沈屹白有意逗她,「没毒。」 闻清正要说话,来还花名册的李旭就没头没脑的来了句。 第24页 「操,谁得了梅毒?」 沈屹白:「……」 第11章 11想学医 她上了沈屹白的车。 11. 下午第 一节就是语文课。 包有才走进教室,一本正经地宣布成绩排名已经出来了。 大家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三秒钟后,全班戏精上身,做作而刻意地摆出副惊讶的模样。 李旭大概戏瘾上来了。 竟然话不过脑地撂下了「这次我要又是年级倒数第一,就直播铁锅炖自己」的傻逼话。 全班:「……」 所有人都觉得辣眼睛没眼看,偏生李旭自己心里没点逼数。 他还继续翘着椅子在那大放厥词,丢人现眼。 终于,后桌忍不住戳戳他的后脑勺提醒:「九日,戏过了。」 李旭摸摸光头,虚心地问包有才:「老包,戏很过吗?」 包有才:「……」 他麻木地转头看向最后一排那个光风霁月的清隽少年。 沈屹白也没隐瞒,笑着摊摊手说:「我根本管不住他们。」 包有才再三深唿吸,才按捺住想爆粗口的冲动。 他不可能怪自己的得意门生,遂木着脸问李旭:「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你对自己这次成绩…」 「满意吗」三字还未说出口,李旭就抢答道:「相当满意!」 包有才额角青筋抽抽了下,在隐忍和爆发的边缘疯狂试探。 李旭不知,还在那一脸得瑟地继续说:「一百昏,多妙啊!」 包有才忍无可忍,怒道:「妙你个咣啷头妙!六门总分750,你统共才考100分,平摊下来每门17分都没有。但凡你把语文作文800字凑满,20分基础分都给你拿了!」 李旭抹了把被他唾沫打湿的脸,欲言又止,最后没敢吱声。 包有才别开眼不看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效仿后羿「射日」。 这样不行,有违师德。 他黑着脸走上讲台,挨个唱了遍分数,然后开始讲题。 题目太多,一堂课肯定来不及全部讲完,所以只挑了重点。 首先第一个重点,就是语文试卷中大头中的大头—— 作文。 闻清听到要说作文,心里就勐地咯噔了一下。 下一秒,见包有才竟然将她的作文投在了大屏幕上! 老式投影仪下,卷面有些昏暗模煳,但墨黑字体却异常清楚。 清楚到闻清在下面暗暗为自己捏了把汗。 毕竟文章究竟写的什么,她可比任何人都清楚。 ——是爱情。 是在这个懵懂的年纪,她对另一个男孩子朦胧的感情与渴望。 那可不是什么母爱,父爱,博爱,仁爱! 她不敢回头看沈屹白。 祈求包有才不要叫她的名字。 然而,几乎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听包有才朗声道:「这篇文章是全校作文分数最高的。出自咱班的小骄傲——闻清同学之手。」 李旭带头鼓掌。 沈屹白跟着也鼓掌。 闻清心乱如麻,甚至连腼腆都顾不上了。她只是惴惴不安地看着包有才,生怕他深问文章立意。 好在课程时间吃紧。 包有才只说了她虽然这次语文考试总分不是全校最高的,但是文章真情实感尔尔。 之后就开始念她的文章。 「在这个彷徨尴尬的青葱年纪,好像一切都不尽如人意,好像做什么都显得不合时宜…」* …… 下课之后,包有才亲自将试卷送还给闻清。 闻清低着头接过,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包有才只当她腼腆,没在意,还感慨似的继续说:「闻清,你这篇作文写的非常完美,真情实感,最能打动阅卷老师的心。」 闻清现在最害怕的就是「真情实感」这个四个字。 她细白的手指不安地绞着。 偏偏包有才还把另一位当事人给叫了过来:「屹白。」 沈屹白抬头看来,「嗯?」 包有才拍拍他的肩膀说:「你这次的作文就没有闻清写的这么细腻了。以『跨越』为主题,深度的确是有了,但感情不够。」 沈屹白垂眸看了小姑娘的发旋一眼,含笑道:「主要珠玉在前,阅卷老师胃口已经被养叼了,再想打动他们拿高分就难了。」 听他这么说,闻清快哭了。 她眼睫不安地颤了颤,手骨由于手指用力而深深突起。 沈屹白轻漫的目光在她的手背上淡淡掠过。 须臾,朝包有才道:「外面还在下暴雨,下节体育课没法上,化学老师说要来给咱们班补课,我上去通知他一下。」 包有才闻言挥挥手说:「去吧去吧。」 沈屹白在闻清骤然松弛下来的肩膀上停留了一瞬,「嗯。」 少年清隽的背影渐渐远去。 闻清听包有才说她以「爱」为题太扣分了,也都没那么紧张了。 她轻轻松了口气,乖乖低着头听训。 和前两天一样,今天的雨又是一下一整天。 甚至还有愈下愈大的架势。 暴雨如注,行政楼的下水道老旧,积水很快没过小腿,凛冽唿啸的风还刮断了操场上的一棵树。 这棵年轻小树生命的终结,顿时让教室里面炸开了花。 第25页 一时间人心惶惶。 班里不少同学掏出手机关注新闻和颱风路径。 说是颱风突然「拐弯」,直奔隔壁林澜市,江城也会受波及。 学生们关注这些,不是因为在意抗震救灾这种国家大事。 他们纯粹就是在乎能不能趁机放两天假消遣消遣。 校方很快回答了他们。 通知说由于天气原因,今晚晚自修暂停,让同学们在学校里面等候家长过来接送,不要乱跑。 姜艷不可能过来接闻清。 她甚至都不会在意学校发过去的消息。 因而闻清得知校方的这个消息之后,内心毫无波澜。 她只是抓紧时间收拾书包,想赶上六点那班公交车。 沈屹白刚发完消息就瞧见小姑娘在收拾东西。 他修长的指节在桌面轻叩。 倏尔,冷不丁开口问道:「闻清,你晚上怎么回去?」 闻清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乖乖回道:「坐公交车。」 沈屹白眉头微拧,「学校到车站还有好长一段路。」 闻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想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回答说:「还好,我习惯了。」 沈屹白没说话。 他不说话,闻清不敢动,甚至连唿吸都下意识放轻。 班里同学躁动不安,说话议论声充斥着教室的每个角落。 但在这靠窗的两个课桌间,少男少女自成一个世界。 许久,沈屹白才道:「雨太大了,你这么瘦,出去之后肯定打不住伞。所以,我送你回去吧。」 闻清茫然地抬眸看着少年。 「啊?」 呆萌的表情取悦了沈屹白。 他笑着伸手弹了下她的脑门,却又保持着距离,没碰到她。 「啊什么?我说送你回去。」 闻清回神,连忙涨红了脸拒绝道:「不用,我…」 沈屹白从桌堂里勾出把崭新的车钥匙说:「刚拿到驾照,正好练练手。怎么,怕我技术不行啊?」 闻清看着那把做工精緻的车钥匙,呆住了。 她顾不得拒绝,而是吶吶问道:「驾照?」 沈屹白嗯了声说:「前段时间过好十八岁成年生日之后就去考了驾照,这两天才刚拿到手。」 瞧见小姑娘惊愕的表情,还不忘笑吟吟地安慰说:「其实我开车还挺稳的,也别太担心。」 闻清见他误会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说:「我不是担心,我只是、只是…觉得你好厉害啊。」 长得好,学习好,性格好,会玩,会学习,会照顾人。 还会…开车。 「笨鸟先飞。」 沈屹白弯了弯唇,谦虚地说。 又抛抛手里的车钥匙,「这不,今天正好就派上用处了。」 闻清原本还是想要拒绝的。 但是见少年辗转已经在收拾书包了,到嘴边的话又被咽下。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拒绝的话,他会觉得她不识好歹吧? 闻清有些沮丧地想。 最后闻清到底还是上了沈屹白的车。 车棚不远,就在篮球场那边。 从班级出来后,全程都有走廊遮雨,勉强可以不用打伞。 但器械室到车棚那段距离是露天的,五十来米,必须得打伞。 关键现在外面的风实在太大了。 闻清勉强撑开伞,还没走下台阶,就被风曳得险些摔倒。 幸好沈屹白及时拽了她一把,才不至于当众摔个屁股蹲。 闻清脸色发白,心有余悸。 但沈屹白脸色比她更不好看。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圈,嗓音发紧地问:「没事吧?」 闻清摇头,垂眸看着他握着自己手腕那处,小声道:「谢谢。」 沈屹白松了口气,放开她的手腕,温声叮嘱道:「风太大,我去把车开过来,你站在这别去了。」 闻清看着空落落的手腕,只觉自己心里也空落落的。 她垂着睫,低声应道:「好。」 沈屹白看着她没精打采耷拉着的脑袋,眉眼一软。 下意识拍拍她被吹的乱七八糟的脑袋,柔声道:「听话。」 闻清唿吸一窒。 她勐地抬起头,但少年却已经收回手,撑伞走进了雨幕之中。 仿佛刚刚只是她的臆想。 风暴之中,黑色的伞面被吹的严重变形,但却依旧还是稳稳护在少年的头顶之上,岿然不动。 一如少年的背影,看着虽清瘦,却让人有十足的安全感。 闻清摸了摸刚被少年触碰的发顶。 没忍住,弯了眼,面染薄晕。一张淡漠的小脸顿时明艷起来。 沈屹白把车开到楼梯口之后,将副驾驶座的门打开。 闻清没再纠结坐前面还是后面,猫着腰钻进副驾驶座。 车门关上之后,鬼魅一般的风声被隔绝在外。 闻清压着砰砰作响的心跳,低头系安全带。 一时间,逼仄幽闭的空间里阒然无声。 两人都默契的对刚刚摸头那一下只口不提。 须臾,沈屹白探身从后座的纸袋里拽出条干净柔软的毛巾递给闻清说:「擦擦水。」 闻清呆呆接过,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慢半拍才问:「你呢。」 沈屹白笑笑说:「男孩子皮糙肉厚,不要紧。」 第26页 闻清擦脸的动作一顿。 她怔怔看着少年狼狈的模样,轻声问:「还有没有毛巾了?」 沈屹白说:「没了。」 闻清攥着毛巾的手紧了紧。 半晌,忐忑地将毛巾递给他说:「要不然…还是擦擦吧。」 沈屹白侧眸看过来。 她压着情绪,学他的语气说:「这个天容易感冒。」 沈屹白目光掠过她僵硬的小脸,又垂眸看向微湿漉的毛巾。 轻声问道:「不介意吗?」 闻清嗓子隐隐发痒不敢说话,只胡乱摇了摇头。 沈屹白弯唇一笑,接过她手里的毛巾,把脸埋了进去。 闻清想到刚刚那块毛巾也这么碰过自己的脸,碰过自己唇… 心脏狂跳,脸上血液潮涌,她明显感觉到整个人都在发烫。 不敢多看,亦不敢多想,她不自然地撇过头看着窗外。 动作太急,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这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 沈屹白放下毛巾,拧眉问道:「嗓子不舒服?」 「没…咳咳,」她咳的满脸通红,不过这下也就不用担心被沈屹白髮现自己脸红的原因了。 沈屹白见她话都没法说,眉头愈拧愈紧,从储物箱里拿出瓶矿泉水,拧开,递到闻清手边。 闻清咳的实在难受,没推诿,灌了一口。 凉丝丝的液体顺着食管没入胃部,闻清这才畅快了些。 她一手抓着矿泉水瓶,一手捂着左边热的发烫烫的脸颊,腼腆地低声说道:「谢谢。」 沈屹白似笑非笑道:「第七次。」 闻清呆了呆,下意识纠正道:「不是第六次吗?」 沈屹白撑着方向盘看她,「刚刚拉你那一把不算?」 闻清这才想起刚刚在楼梯口发生的事。 实话说,当时她并没怎么在意沈屹白说的话。 因为当时她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了他握着自己手腕的那一处。 烫的像是要着火了般。 闻清下意识摸了摸手腕,低声道:「算的。」 沈屹白笑笑,不再逗她。 他又翻出两袋零食塞给她,不等她拒绝,就率先开口道:「把安全带系好,我要开车了。」 闻清下意识应道:「系好了。」 车子缓缓发动,平稳地行驶在校园里。 途经行政楼那一块,积水已经很深很深了,车子开过去的时候,两边溅起机翼一样的大水花。 闻清沉默地望着窗外。 黑漆漆的窗户隐约倒映着少年清隽的侧脸轮廓。 她看的入了迷。 直至等红绿灯时,少年陡然扭头看来时,才慌乱移开眼。 沈屹白被她堪称激烈的反应弄的一愣。 随后眼皮轻撩,眯着眼,目光在车玻璃上停留了两秒,若无其事地开口道:「对了。」 「嗯?」闻清心里藏着事,漫不经心地应了声。 沈屹白看着刺眼的红绿灯说:「你那篇作文真的写的很好。」 闻清瞬间回神,本就一直疯狂跳动着的心,顿时提到了嗓眼。 她鸦羽般的眼睫微颤,不知道怎么说,轻轻「嗯」了声。 这声一出,车里顿时又陷入一片死寂。 闻清咬唇,心下懊恼自己怎么又把话题聊死了。 可是…… 那篇作文,谁都可以提,唯独只有沈屹白不可以。 唯独他,不,可,以。 闻清抱着书包的手紧了紧,白而薄的手背上青筋隆起。 沈屹白只沉默了几秒钟,就很快面色如常地继续接过话说:「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挺好奇的。」 闻清小心问道:「什么事?」 沈屹白薄唇微动,「你为什么会选理科?明明作文写的很好。」 闻清沉默,没说话。 红绿灯上的红色阿拉伯数字开始闪烁。 9、8、7、6…… 沈屹白拉动手剎,车身一动。 与此同时,闻清轻声道:「因为我以后想要学医。」 沈屹白面色平静,声音如常地说:「学医五年起步,之后还得读研考博,为什么想学医?」 说话,他一顿,「当然,要是不想说就…」 「因为有一个对我而言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生病了。」 闻清抱着书包,眼睫半垂,让人看不清她眼底的思绪。 「我想亲自治好他。」 沈屹白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骤然一紧。 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箭矢般地飞速行驶在马路上,车玻璃上倒映着他紧抿的嘴角,表情异常凛冽。 第12章 12颱风 去接你。 12. 凌晨一点钟。 闻清结束习题,正要准备睡觉时,忽然听到零碎的开门声。 窗外风声唿啸,暴雨倾盆,声声如砸在地,因此钥匙跟锁眼碰撞的声音就显得格外诡谲与瘆人。 她睡意顿时消散,一颗心紧跟着提到了嗓子眼里。 这几个月下来,闻清发现姜艷通常不会这个时候回来。 所以,现在,是谁,在开这间公寓的门? 心脏一下下咚咚咚狂跳着。 闻清压着心头骇然,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了门口。 她没敢看开猫眼的盖子,生怕看到什么恐怖吓人的东西。 第27页 只是小心地把耳朵贴在门上,从里面听外面究竟是什么人。 「宝贝,你先别蹭我…钥匙到底是哪一把…嗯?…」 一道断断续续的男声传来。 闻清确定没听过这声音,眉头愈蹙愈紧,但是下一秒,又听到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女声。 那是…姜艷? 闻清急忙打开猫眼,就见烂醉如泥的姜艷,以一种非常不雅的姿势缠着一个高大年轻的男人。 而那个男人,正拿着一大把钥匙在挨个试门锁。 显然,刚刚那阵窸窸窣窣的开门声就是这么来的。 男人察觉到闻清热烈的视线,抬眸朝她笑。 「你是姜艷女儿是吧?麻烦把门开开,你妈喝醉了。」 闻清没理男人,将门打开,随后铺天盖地的酒气潮涌而来。 「妈。」 她连忙去扶歪七扭八挂在男人身上的姜艷。 姜艷瞥了她一眼,轻哼着挥开她的手,撒娇似的伏在男人身上。 男人低着头安慰她,时不时还在她唇瓣上啄吻两下。 这本该是让人欣羡的一幕,奈何男人在亲吻姜艷的时候,如有实质的目光却总是赤裸地落在旁边的闻清身上,不加掩饰地打量着她。 不可否认姜艷是美的,即便快四十岁了,依旧看着像三十岁。 成熟美颜,风韵十足。 可即便保养的再好,到底还是上了年纪。 不比闻清,二八年华,正是女孩子一生中最美好的年纪,单单站在那就像一朵盈盈待放的蜜桃花。 更何况闻清还是1班同学都公认的大美女,相貌气质样样出挑。 闻清讨厌男人的目光,她压着心头的厌恶,将姜艷拉过来。 姜艷被人打扰了亲热,醉眼迷离地看了闻清一眼。 大概没认出来。 须臾,不耐烦地挣开她。 但闻清抓得紧,没给她挣脱。 姜艷挣脱不成,顿时有些恼火,瞪她说:「滚开。」 闻清没说话,只是沉沉看着饶有兴致的男人说:「谢谢你把我妈送回家。现在,你可以回去了。」 男人眉头一挑,「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 目光放荡,语气轻佻。 「很晚了,家里也没有男士拖鞋,就不请你进来了。」 说着,闻清瞥过眼,用力将姜艷拉到自己身边,不顾她的踢打与辱骂,将其往卧室架过去。 姜艷醉酒之后向来安静。 除了上次no.88闹事外,闻清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般闹腾。 给她擦身体的水盆被打翻,温热的水顺着裙角蜿蜒而下。 闻清睡裙半湿,小腿肚子上还有水珠股股往下淌。 她抿着嘴角,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孩撒泼般的姜艷。 半晌,沉默地转身,去洗手间又打了一盆温水过来。 …… 闻清弄好姜艷出来的时候,没想到男人没走。 他不仅没走,甚至还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 闻清看着那个未经允许就擅自进入她的房间,甚至还站在她书桌前,拿着沈屹白照片翻看的男人,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生气过。 她一把夺走沈屹白的照片,怒道:「谁让你翻我东西的?」 男人笑笑说:「生气了?」 沈屹白很喜欢笑,包有才以及1班同学也都很喜欢笑。 闻清觉得这是善意的表现,从未想到,原来笑也会这么噁心。 男人不自知,还在那介绍说:「我叫方浩,不出意外的话…」 他话未说完就被闻清没什么表情地打断,「出去。」 方浩勾唇,「别这么冷漠,不出意外,将来我们会是一家人。」 闻清赤红着眼瞪他,「谁跟你是一家人?出去!」 再三被一个黄毛小丫头甩脸色,方浩脸上渐渐没了笑。 他腰身微俯,靠近闻清,似笑非笑地拍拍她的脸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可是你准后爸。」 闻清拍开他的手,目光凉凉。 「你要是再不出去,我就报警了。」 「你打算以什么名义报警?」 方浩冷笑道,「强奸?也好,到时候取证的时候,正好让人看看你妈逼里到底含着谁的玩意儿。」 粗俗下流的话,让闻清的脸彻彻底底的冷了下来。 方浩却扬起了得意的笑,「怎么,还要不要报警?」 闻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方浩顺势坐在她的书桌前的椅子上,打量着她的房间,最后目光落在她手上的那张照片上。 「你男朋友?」 他朝照片努了努嘴说。 闻清脸色一变,下意识将照片藏在身后。 方浩哂笑一声,翻翻她的作业说:「你还在念书,成绩看样子也不错,现在这阶段应该好好学习,别总把时间浪费在早恋上。」 俨然一副家长说教的架势。 闻清眉头愈皱愈紧。 终于,忍不住冷声问道:「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着些?」 方浩张嘴,「我……」 「想说你是我的准后爸?」 闻清打断他,「你知道先前有多少男人跟我说过同样的话?」 方浩脸色一变,表情有些扭曲狰狞,「你什么意思?」 闻清绷着着精緻的小脸,冷漠道:「你不是第一个自称我准后爸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所以别总用这副语气跟我说话。以及,现在我要休息,请你立刻出去。」 第28页 方浩被呛的哑口无言,作势起身要逼近闻清。 闻清却将不知何时摁好的110手机界面举到了他眼前。 她指腹虚虚悬在拨通按键上,一脸平静地说:「你要是敢再靠近一步的话,我立马报警说你猥亵未成年。至于你跟我妈——」 她扯扯嘴角,「露水情缘,我且看她对你能有多久兴趣。」 「……」 方浩面色难看地离开。 外面雨势更大了,霹噼啪啪砸在玻璃窗上,落下一个个痕迹。 如同魑魅魍魉留下的抓痕。 伴随着一道响彻云霄的雷声,昏暗晦涩的天色乍白。 闻清脱力地撑在书桌上,闪电照亮了她同样惨白的脸。 - 早上闻清起来的时候,看见外面依旧还在下雨。 没完没了了似的,风也大。 闻清起床,草草用凉水沖了把脸。她收拾东西正要离开,却听到姜艷房间传来尖锐的说话声。 凑近一听,是姜艷在打电话。 她又是哭又是骂,偶尔还夹杂着摔东西的声音。 闻清一开始不明白她大清早又在发什么疯,直到那声「方浩」瞬间让她大概明白了事情原由。 她犹豫了下,推开卧室门。 姜艷刚挂断电话,素净的脸上濡满泪痕,看着倒是比平时少了几分张扬与凌厉,多了些许脆弱。 见是闻清,她直接赤着脚大步上前,朝她脸上来了一巴掌。 闻清下意识抓着她的手,拧眉问道:「为什么?」 「你还有脸问?」 姜艷吼道:「闻清我问你,昨晚你到底跟方浩说了什么?」 闻清松开她的手,抿唇反问:「他跟你怎么说的。」 姜艷懒得跟她浪费口舌,只是冷冷道:「气跑方浩对你有什么好处?我找男人碍着你什么事了?」 闻清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半晌,「你找的男人,是我后爸。」 「后爸怎么了?我跟你亲爸早离婚了,现在他又被人撞死,难不成还指望我给他守一辈子活寡?」 「……」 闻清唿吸一窒。 虽然心中无数次跟自己讲过这个事情,可没有一次像今天从姜艷口中说出来,这么让她觉得窒息。 姜艷觉得她这副哭丧脸太倒胃口,嫌恶地点了根烟。 须臾,想起什么,忽然从包里拿出张银行卡递给闻清。 闻清一愣,「这是……」 姜艷不答反问:「你们学校上个星期不是刚考了试?」 听姜艷担心自己的学习,闻清表情缓和了些。 然而她的下一句话,却又生生将她打入无边地狱。 「入学前芳芳就跟我说了,你们学校每次考试后,都会按照排名给成绩好的学生发放奖学金。今后你的奖学金,就打在这张卡上。」 闻清脑子嗡的一下,眼神空洞地低头看着这张银行卡。 良久,干涩道:「所以那天早上…你关心我考试…」 姜艷缓缓吐出一口烟圈,讥诮地扯了扯嘴角。 「关心你的考试?」 「闻清,别把你自己太当回事。」 惊雷轰隆,闪电银蛇般翻涌在黑压压的墨云之间。 明明才七点多,天色暗沉的像是迟暮傍晚,压抑的人心惶惶。 闻清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推开家门去上学的。 她就知道,刚开门的一剎,狂风从楼梯开着的窗户唿啸而来,险些将她刚打开的门又给吹关上。 小区的老式喇叭沙哑提醒着居民用户:颱风来临,减少出门。 但闻清现在什么都听不到。 她耳朵嗡嗡的,只勉强能听到鬼魅哭泣似的风声。 以及—— 现在风好大,唿唿地吹,刮在眼睛上,刀子剜似的生疼。 闻清没预兆地红了眼。 她艰难地抱着书包下楼,刚撑着伞走出单元楼,没过一分钟,脆弱的伞面就被掀飞,她瘦弱的小身子也禁受不住地一下子摔倒在地。 豆大的雨点噼头盖脸地砸下来。 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一股脑濡湿了她的脸。 闻清仰头望着天,觉得非常疑惑。 既然姜艷这么讨厌她,为什么在她爸爸去世后把她接到身边? 如果不喜欢,干什么一开始要给她希望和错觉? 如果早知道是今天这样的局面的话,她当初就是死,也不会听爷爷奶奶的话,离开姜山来到这。 如果早知道的话,她才不要…才不要过来… 狂风暴雨中,闻清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高楼林立,大树成荫。 只有闻清是形单影只的一个。 颱风天气的原因,外面除了美团外卖黄澄澄的倔强身影,鲜少能看得到人。 不仅如此,马路上的车子也比平时少了许多,包括公交车。 许久,闻清平时乘坐上学的那辆公交车才缓缓驶来。 公交车的机械门忽地打开,狂风夹杂着暴雨如厉鬼般争先恐后地倒灌进这一方封闭的空间。 司机咒骂一声,转头,就见一个一个全身校服湿透,仿若行尸走肉的年轻女孩踏进公交车。 他一怔,刚想说什么,女孩就已经失魂落魄地刷了公交卡,走到后门,抓着扶手呆呆地站着。 第29页 他从黑白监控里看了她两秒,缓缓发动车子。 直到闻清下车了,才终于想起这股子违和感从何而来了。 不是说今天台风,学校全都停课了吗! 闻清不知道学校听课这件事。 她看着紧闭的校门,还以为是自己迟到不给进。 她慌乱地扒着保安室的窗户,想让保安网开一面放自己进去,但却连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人呢?为什么没有人? 闻清红着眼想,为什么要抛弃她?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抛弃她? 就在那一瞬间,难过、无助席捲全身,让闻清本就混沌的脑子彻底无法思考,陷入宕机。 她抹掉脸上的雨水、泪水混合物,从湿透的书包里掏出手机,下意识向置顶的沈屹白髮消息求助。 闻清:[班长,保安室里面没有人,我现在被关在学校外面了。可以帮我问问怎么才能进去吗?] 一秒。 两秒。 三秒。 沈屹白没回。 闻清心头失望,眼眶也肉眼可见的愈发的红了。 她退出聊天界面,看到下面的班群上有个鲜红的「99+」。 她点进去才知道,原来昨晚包有才就通知今天台风放假了。 他还说学校已经通知各位家长了,望各位同学也悉知。在家安排好学习,不要出门,注意安全。 原来早就通知过了,原来大家都知道了。 就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不知道。 全校就只有她这么一个傻子。 也是了,到处都是没过膝盖的积水和被吹断的树,公交车上也没像往常那样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 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她为什么就没有注意到呢? 她为什么,就是没有注意到呢? 闻清蜷坐在保安室门口哭。 屋檐遮蔽,堪堪能挡住一点风雨,聊胜于无。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qq电话。 是来自沈屹白的qq电话。 闻清胡乱往脸上抹了一把,压着发颤的嗓音接通,「班长…」 她还没来及跟他道歉,说自己没注意看群消息,不知道今天放假的事,对方就先开口问道:「你去学校了?」 嗓音发紧,带着抹急。 周围风声、雨声太大了。 闻清没注意到,只是垂眸盯着台阶下的积水,点头,「嗯。」 她不知道沈屹白在干什么,就听到他声音愈发的沉了,隐约还带着匆匆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接着,电话那头还传来跟她这如出一辙的、风雨交加的声音。 本质都是风和雨,闻清没听出什么不同。 她还以为是自己这的风雨声。 直到那一声「砰」的关门声响起,闻清才终于回神。 她吶吶叫道:「…班长?」 刚坐上驾驶座的沈屹白髮动车子,沉声道:「闻清,找个地方先躲躲雨,我马上过去接你。」 闻清唿吸一窒。 第13章 13来我家吧 明天入v撒~ 13. 沈屹白老远就看见闻清蜷缩在学校保安室门口。 她抱着小腿,将脑袋埋在双膝之间,看着可怜极了。 沈屹白拧着的眉头愈发紧蹙。 忽然在想—— 刚刚他不该把电话挂断的。 少年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微微用力,骨节处透着青白之色,形状极好的薄唇亦是生硬地紧抿着。 须臾,按响了喇叭。 喇叭声响起的剎那,闻清抬起头,就见车大灯照在她脚边。 她仿如生锈的玩偶,停滞了好几秒,才迟钝地循着光线看去,脖子发出阵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撞。 隔着挡风玻璃和厚重的雨帘,闻清的视线有些模煳。 依稀间只看的到少年清隽温文的朦胧轮廓。 睫毛上凝着水珠,眼睛上也结了层水翳。闻清费劲地眨了眨眼,努力想要辨析少年的神情。 不过不等她看清,少年就已经推开车门,擎着伞下来了。 狂风肆虐,脆弱的黑色伞面被扭曲成不可思议的程度,可始终却还是稳稳的被少年掌控在手中。 仿佛他生来便是站在顶端的王者,能肆意掌控世间一切。 片刻,少年走到了闻清面前。 他低头看着伶仃可怜的落魄小姑娘,下颌紧绷。 伸手,将大半的伞倾斜到她的头顶之上。 稀稀拉拉落在脸上的雨点被挡在伞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一下一下落在闻清的心头。 闻清仰头看着神祗一般的少年,轻声叫道:「班长…」 沈屹白柔声道:「我在。」 不知是少年的神情太温柔还是语气太醉人,闻清一下没绷住,本就发红髮烫的眼眶愈发的肆虐。 眼泪混杂着雨水煳满整张脸。 闻清不敢伸手擦,生怕被少年知道自己没用地在哭。 可即便如此,发颤的嗓音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班长,」她哽咽着说,「我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注意到群消息,不知道今天不用来学校。」 沈屹白温声安慰她说:「没关系,现在你知道了。」 太温柔了。 至少应该怪她一下才对啊。 闻清垂着眼睫低下头,遮住眼里翻涌的情绪。 第30页 半晌,才声音极轻地跟他道歉说:「对不起。」 害你专门跑这一趟。 头顶传来少年似有若无的嘆息声,轻轻逸散在风雨之中。 少时,他屈膝蹲在闻清面前,黑压压的伞面随之矮下来。 好似形成了一道结界。 外面狂风肆虐、大雨倾盆,而这里面,只有她和沈屹白。 闻清怔怔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沈屹白。 黑色伞面投下大片浓密的深色阴影,他白玉似的姣好面庞显得有些晦涩、灰暗,但是那双覆着盈盈水翳的双眸,却依旧明亮如斯。 闻清忽然想起来。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是被这样一双眼睛吸引。 太温柔了,真的…太温柔了。 温柔眼睛的主人揉揉她湿哒哒的头髮说:「没什么好对不起的。闻清,雨下的太大了,我有点撑不住伞,先去我车里躲躲吧。」 闻清下意识点头,余光瞧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又顿住。 她犹豫道:「可是…」 沈屹白笑着伸出自己湿漉漉的手臂。 那条半旧的红黑色编制手绳如同纹身般烙刻在他冷白皓腕上。 「咱们两个啊,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他说。 闻清表情还是有些犹疑。 沈屹白也没催她,只是「适当」的在来风时,抖了抖手。 伞面倾斜,少年几乎整个人都暴露在雨中。 闻清连忙道:「好。」 沈屹白笑笑,起身要带闻清去车里。 不过闻清由于没吃早饭,再加上保持一个动作太久,起身时,眼前骤然一黑,出现短暂的眩晕。 她出于本能地伸手想抓着什么东西稳住身子。 不过想起左侧的少年,她不敢冒犯他,遂急忙改为撑着右边的墙壁,这才勉强没有摔倒。 沈屹白注意到她的情况,拧眉询问道:「没事吧?」 几秒钟后,眩晕褪却,闻清白着脸摇头,「没事。」 沈屹白不放心。 他沉沉看着小姑娘狼狈的面容,问:「要我背你吗?」 闻清表情顿时一片空白。 缓了好几秒钟,才将这句话消化进了脑子里。 苍白的脸颊浮现一抹潮红,闻清轻轻摇头,「不用。」 她解释说:「忘记吃早饭了,有点低血糖,不要紧的。」 她说完后侷促地盯着少年湿透的鞋子和裤腿,没敢抬头。 她不知道他的表情,就听他嗯了声,说:「走吧。」 闻清点头,「好。」 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挤在逼仄的黑色单人伞里。 不知从哪一秒钟开始,伞面倾斜,稳稳罩着女孩瘦弱的身子,男孩半个肩膀却都暴露在风雨之中。 进到车里之后,沈屹白将后座的毛巾递给闻清。 有了上次的经歷,闻清这次没有贸然接过。 她犹豫了下,看向沈屹白。 沈屹白知道她在想什么,莞尔:「来的时候带了两条。」 闻清这才松了口气,轻声道:「谢谢。」 接过毛巾胡乱擦了把脸,再抬头时,见少年也在擦脸。 她目光悄悄掠过他的耳朵、手掌,忽而注意到,少年用的那条毛巾上,有一个淡淡的蓝色花纹。 她记得,上次她用的那条毛巾上就有这样一个花纹。 闻清下意识看向自己手里这条毛巾。 只见上面绣着浅粉色花纹… 一瞬间,她神情有些恍惚。 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少年说:「闻清,我先送你回家吧。」 闻清想起临走前姜艷嘲讽的表情,心头一窒,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蛋,顿时惨白惨白的一片。 她抓着毛巾的手紧了紧,半晌才哑声道:「我…不想回去。」 至少暂时不想。 沈屹白动作一顿,偏头看她。 他没问原由,只道:「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 闻清鬼使神差地点头答应了。 直到她脚步轻浮地来到沈屹白家门口的时候,才终于回过神。 她侧头看着少年正刷卡开门的动作,如梦初醒,下意思磕磕绊绊地叫了他一声:「班长…」 沈屹白闻言,回头看她,笑容温煦,「怎么了?」 闻清紧张的说不出话。 无处可去被收留的是她,现在到了人家门口想跑的也是她。 沈屹白虽然好脾气,但也肯定会觉得她烦人的吧? 可是…… 一想到待会要见到沈屹白的家长,她觉得更紧张了。 沈屹白见小姑娘也不说话,就只是满脸慌张地紧紧绞着手指,瞭然一笑。 他好声好气地安抚:「不用担心,这里就我一个人住。」 闻清表情一呆,「一个人?」 沈屹白转头开门,平静地说:「我母亲去世了,父亲现在有了新家庭,跟他们一起住不太方便。」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闻清陡然怔愣在原地。 她不知所措地道歉说:「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沈屹白笑笑:「没什么好道歉的,我早就看开了。」 闻清不敢应话,生怕又说错。 好在沈屹白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推开门,让她进来。 这个公寓很大,宽敞而明亮,就是太空了。 第31页 空的像是待价而沽的样板房,冷冰冰的,没有一点人气。 闻清站在门口,怔怔看着。 她还以为,像沈屹白这么温暖阳光的性格,肯定拥有一个幸福美满,充满欢声笑语的家才对。 原来,他也和她一样,在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中成长。 她走神这会,沈屹白从鞋柜里拿出双男士拖鞋摆在她面前。 「家里没有女士拖鞋,将就着穿吧。」 闻清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我、我鞋子和袜子是湿的…」 会把你鞋子弄脏的。 沈屹白不知道是真没明白,还是假没明白。 他非但没解决鞋的问题,还顺势含笑说:「我知道,待会我去找两件没穿过的新衣服,你到时候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洗澡」两个字让闻清脑子轰的一下烧起来。 她下意识想要拒绝,不过沈屹白没给她这个机会。 他伸手说:「书包给我。」 闻清下意识将已经湿透了的,甚至还在滴水的书包递给他。 沈屹白也没嫌弃。 他直接将书包拎进客厅,不忘叮嘱闻清赶紧进来。 闻清看看他的背影,又垂眸看看面前的男士拖鞋。 犹豫两秒,最终还是将鞋袜脱掉,光着脚趿上拖鞋。 闻清平时穿36码的鞋,而沈屹白虽然看着清瘦,但是一米八七的身高摆在那,脚不可能小。 经闻清这么一穿,特别像—— 「像偷穿大人鞋子的小孩。」 沈屹白笑着如是说。 听他这么说,闻清羞耻的连脚趾都蜷了起来。 她脚趾圆圆的,修剪整齐的指甲盖没涂乱七八糟的东西,泛着莹莹的健康色泽,看着非常可爱。 沈屹白略深的目光在她脚趾上停留了两秒。 须臾,放下书包,转身去厨房给闻清兑了杯温水。 闻清瓮声瓮气地道了声谢谢,也不敢乱动乱坐,就干巴巴地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同时直勾勾地盯着少年正朝卧室走去的背影。 不一会儿,沈屹白提着两件衣服从房间走出来。 「闻清,你看这两件可以吗?」 哪里可以了?!! 闻清一下被水给呛着了。 她咳了半天才勉强平復下来,忙不迭拒绝道:「不用了,我、我这样可以…」 沈屹白拧眉,不贊同道:「你淋成这样,肯定不行的。」 他问闻清:「不喜欢这衣服?」 闻清摇头,没好意思开口。 沈屹白把吊牌拨到她面前说:「这是新的,我没穿过。」 闻清耳尖红了红,还是没说话。 沈屹白又想了想,说:「洗手间是可以反锁的,别怕。」 闻清脸颊爆红,解释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 「没有什么只是。」 沈屹白将她的水杯放在茶几上,然后将衣服塞给她。 「快去把衣服换掉,我也去隔壁间沖个热水澡。」 闻清没办法了。 最终缓缓点头。 闻清洗漱好之后,换上了沈屹白给她的衣服。 少年个高腿长,一件上衣都能给她当裙子,裤子更是要把裤腿翻卷好几道才不至于拖地。 现如今这个条件,这样已经很好了。 只除了…… 闻清看着脏衣篓里的内裤,面颊微微热。 她现在洗了也没地方晒,所以只得将内裤藏到校服里面。 还有胸衣。 面红耳赤地做完这一切后,闻清打开了洗手间的门。 她真空上阵,没穿内衣,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在。 好在衣服宽大也看不出什么,于是将那份不自在压下去。 随后她探头望向客厅,却没有看见沈屹白的身影。 倒是厨房,传来了油烟机和炒菜的声音。 她循声走过去,就见白衣黑裤的少年正兜着围裙在做饭。 少年的手长得非常好看,骨节修长,肌肤细腻,一看就是丰沃水土家养出来的富家公子哥。 但就是这样一个富贵皮囊的主人,偏生又在动作熟练的做菜。 闻清没出声,怔怔站在开放式厨房的门口看着。 沈屹白没注意,直到做好番茄炒蛋装盘时,才发现。 他关了火,转过头,含笑看着她说:「油烟机声音太大,没听到脚步声。什么时候过来的?」 闻清不好意思说自己在这看很久了,「我也才刚过来。」 沈屹白没做多想地点了点头,将刚做好的番茄炒蛋扣到煮好的面条里,然后端去餐桌。 路过闻清的时候,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接过。 但少年却避开了她的手,「烫。要帮忙去拿两双碗筷。」 闻清下意识按照他的话进去厨房拿碗筷。 但是目光一扫,怔住,问:「班长,碗筷放在哪了啊?」 沈屹白说:「消毒柜里。」 闻清依言拿了两双碗筷到餐桌上。 沈屹白笑着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让闻清坐。 闻清只犹豫了一秒钟,就乖乖坐下。 沈屹白拿起一只她拿过来的碗,问:「吃多少?」 闻清:「半碗就够了。」 沈屹白盛了一平碗给她,用略带不贊同的语气跟她说:「早上都没吃,现在还不多吃点。」 第32页 以前在姜山的时候,爷爷奶奶也会这么说闻清。 但是自从来了姜艷这里之后,再没人这么跟她说了。 而沈屹白…… 她刚刚只是在学校门口提了一嘴,他就能记住。 一个没有多深交情的同学尚且都能如此,为什么姜艷却… 闻清觉得鼻尖一酸。 她连忙佯装低着头,不敢让少年看见自己的异样。 「好。」她乖乖地说。 沈屹白笑了笑,也给自己盛了一碗一大碗面条,边吹边说:「家里没什么食材,凑活着番茄鸡蛋面吃一吃,下次给你做好吃的。」 ……下次? 闻清拿着筷子的手一顿,不可避免地心悸了一下。 面上却还是平静道:「好。」 「别光说好。」 沈屹白催促道:「赶紧尝尝看味道行不行。」 闻清点头,卷了一筷子面。 顾及在别人家,面前还是自己动心的男孩子,她吃的特别斯文。 许久,等将面条悉数咽下去之后,才点头说:「好吃。」 沈屹白笑笑,也埋头吃了起来。 不比闻清,他夹了厚厚一筷子面条,大口大口地提熘。 吃的特别随性,特别香。 吃完之后,他擦擦嘴说:「闻清,你书包和书本我都放在烘干机上烘了,差不多也干了,一会你把湿掉的衣服也拿过去烘一烘。」 闻清心中一暖。 点头应道:「好。」 沈屹白还想说什么,这时候,门铃忽然响了起来。 他眉头微皱,让闻清坐一下,起身去开门。 餐桌跟大门处是直通的。 所以几乎公寓大门一开,闻清就瞧见了来人。 ——是舒姚。 舒姚也注意到了闻清。 两人目光相撞,空气中瀰漫着让人窒息的尴尬与沉默。 第14章 14吃糖 班长,心情好点。 14. 闻清看着舒姚那张明艷张扬的精緻面庞, 忽然想起那天在「诚悦轩」海景酒店吃饭时的场景。 想起那天,沈屹白亲昵地从她筷子里抢东西的场景。 他们两个应该很熟吧? 所以…她来他家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闻清眼睫微垂。 遮住眸子里的黯然。 另一边,舒姚看着穿着明显不合身衣服的闻清, 又懵逼地看看脸色不太好的沈屹白。 半晌,「操,什么情况?沈屹白你丫的禽兽吧你?」 「你成年了, 人闻清、闻清还是未成年呢!」 沈屹白被她这嗓子吼的脑子嗡嗡地疼。 他拧着眉往后退了半步,表情隐有不耐。 「有事说,没事走。」 嗓音微凉,不復温润。 顷刻间, 高高在上的神祗被注入了属于人的七情六慾。 闻清敏感察觉到这一点,搁在裤腿上的手勐地收紧。 舒姚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只是瞪着沈屹白,怒道:「走?我为什么要走?要走也是你走!」 沈屹白闻言, 眉头越发紧拧。 他张口刚要说话, 注意到情况的舒姚就一股脑地将先前手里提着的精緻礼盒塞到他怀里。 然后, 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熘烟钻进了公寓里。 「闻清。」 她噔噔噔跑到小姑娘面前, 「沈屹白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千万别被他的脸给骗了。他…」 「舒、姚。」 她话还没说完, 沈屹白就抱着礼盒,冷冷警告了她一声。 舒姚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抬眸, 目光触及闻清茫然的表情, 咬牙继续道:「闻清,你信我,沈屹白这人自私、冷血、孤僻、阴郁,跟你看到的其实…」 沈屹白突然呵笑了一声。 他抱着胳膊倚在玄关处, 皮笑肉不笑地说:「舒姚,是不是堂哥三天没揍你,皮又痒了?」 舒姚被踩中痛脚。 她恼道:「能不能别总拿我爸唬我!」 闻清:「?」 她心中郁结顿消,有些呆滞地问道:「你…爸?」 舒姚的爸爸怎么会是…沈屹白的堂哥? 闻清一下没捋清关系。 双眼没有焦距地看向沈屹白。 沈屹白察觉到小姑娘的目光。 他下颚紧绷,却还是尽量松弛地指了指舒姚,用一副平静的语气说:「我二姑大儿子的女儿。」 见小姑娘还是一脸茫然,言简意赅道:「我侄女。」 「侄女」这两个字深深戳痛了舒姚的心。 她跳脚道:「不是说好学校里面不提咱俩关系的么!」 - 闻清费了好长的时间,才消化了舒姚是沈屹白侄女的事。 她看着淡定喝水的沈屹白,又瞧了瞧面色不忿的舒姚,企图从他们两个的眉眼间找出相似点。 沈屹白注意到她的目光,颇无奈地解释说:「二姑和堂哥结婚都比较早,我母亲…生我比较晚。」 所以他们叔侄两个才会在一个班念书。 闻清木讷点头。 现在再想起沈屹白和舒姚亲近的事,也就没那么介怀了。 甚至还…隐隐有些窃喜。 闻清为这份窃喜而感到惭愧。 沈屹白一直暗暗观察着闻清的表情,见此,微微松了口气。 第33页 接着再看向舒姚时,嘴角一敛,表情不大好。 「你来这干什么?」 他问,语气凉凉的。 舒姚瞬间炸毛了。 「好不容易颱风放一回假,你以为我愿意来?」 不比舒姚的狂躁,沈屹白显得成熟、淡定了许多。 他不紧不慢地给闻清添了杯水,随后不咸不淡地看了舒姚一眼。 舒姚顿时跟蔫了的黄花菜似的。 她垂着脑袋,不敢再造次。 受气包般闷闷道:「老爷子准备了礼物,我妈让我给你送来。」 闻清看向被沈屹白随手放在地上的精緻礼盒。 眼观鼻,鼻观心,没说话。 沈屹白闻言轻嗤着重复了一遍:「老爷子?」 舒姚老神在在地点头,「嗯,没错,就是老爷子。」 「老爷子什么时候关心过我们小辈之间的事?舒姚,你难道撒谎之前都不会打个草稿?」 他眼皮都没撩地说,「把东西给那个人带回去。」 闻清没听懂。 舒姚却听得快哭了。 「沈屹白,不是,表叔!」 「好表叔!我求你了!你跟二姨公的事,你俩自己解决成不?别总为难我一个炮灰好不好?」 沈屹白爽快应道,「好啊。」 舒姚大喜过望,「表叔?」 表叔转头,扯着嘴角,朝她露出个薄凉的笑。 「你把东西带回去,之后的事就什么都别管了。无论他再让你做什么,你都只管别搭理他。」 舒姚:「……」 听听,这是人话吗? 舒姚不想说话了。 想起什么,将目光看向满脸懵懂的闻清。 她嘿嘿一笑,搓搓冰凉的小手正要说什么,就听背后传来沈屹白威胁十足的声音—— 「舒姚。」 舒姚:「……」 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她完完全全没辙了。 最后舒姚哀怨地离开,公寓便再次只剩下闻清和沈屹白两人。 闻清有些侷促地站着。 须臾,清清嗓子说:「那个…班长,我去看衣服有没有烘…」 「干」字还没说出口,闻清就听沈屹白叫了她一声。 她下意识收回刚要迈出的脚步,应道:「在的,怎么了?」 沈屹白转身看向她,目光直白赤裸而不加掩饰。 「闻清,你说,经营一个家庭…真的有这么难吗?」 「……」 闻清想起了她爸爸和姜艷。 在闻清的记忆里,他们两个似乎从来就没有好过。 他们两个永远都是在无休止的歇斯底里中度过。 小时候闻清也曾哭着问过奶奶他们为什么总这样。 但奶奶只是嘆着气摸她的头,并没有告诉她缘由。 后来闻清从别人的嘴里知道,原来他们两个之所以天天吵架,天天打架,是因为姜艷并非是心甘情愿地嫁给她爸爸的。 她有喜欢的人。 对方人帅却穷,家里不同意,就逼着她嫁到了闻家。 在那样一个年代里,而且还是在封闭落后的农村里,这种包办婚姻的事其实并不少见。 不过闹成姜艷他们这样的,却也真的少见。 原因无二,姜艷太美了。 过人的美貌与吹捧,填补了她在家境和学歷上的窘境,甚至还让她衍生出高人一等的傲气。 所以即便被迫嫁给闻清爸爸,即便已经生了闻清,她始终不安分。 始终还在日復一日地坚持冲破着她所谓的「枷锁与束缚」。 这份天真、激情与浪漫并没有被时间消磨,甚至还愈演愈烈。 终于在闻清五年级那年,他们离婚了。 两人在这段婚姻里吃尽苦头,因而离婚后谁都不想要闻清。 当时闻清瘦瘦小小的一个,生病还没痊癒。 她就那么拖着病容,红着眼圈,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的亲生父母把自己当皮球般踢来踢去。 直至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要她。 闻清难过死了,可又不敢哭。 她生怕自己又惹的爸爸妈妈不开心,就默默啪嗒啪嗒掉眼泪。 最后还是奶奶站了出来。 她将闻清护在身后说: 「你们都不想养,我养。」 至此,父母离异,各执一方。 而闻清,则被爷爷、奶奶用退休金养活着带大。 直到几个月前,父亲意外车祸去世。 外出多年未曾跟家里联繫的姜艷找了回来,说要养闻清。 那时候爷爷奶奶也是不捨得闻清离开,但说到底,姜艷终究是闻清的生母,而他们两个又半只脚踏入棺材,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他们怕将来闻清无依无靠,所以同意姜艷带她走。 但没想到…… 闻清想起她爸爸和姜艷的种种,想起她和姜艷的种种,眸光暗了暗,低声说:「可能吧…也许。」 沈屹白定定看着她的头顶。 须臾,突然问道:「那你觉得我呢?」 闻清:「?」 她疑惑地抬头看着目光如炬的少年,「啊?」 沈屹白非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说:「如果换做是我的话,你觉得我能够经营好一个家庭吗?」 少年向来覆着层云翳的眸子此刻清亮无比。 第34页 躲在背后悄悄藏匿着的东西,这一刻通通赤裸地涌现。 闻清怔了下。 而后,轻声道:「可以的。」 她说:「如果是班长的话,没有什么可以难的到你。」 - 闻清回到家后已经很晚了。 偌大的公寓里头空荡荡的,姜艷又不在家。 她不知道又出去跟谁鬼混去了,颱风天气根本拦不住她。 闻清疲惫地将自己摔在床上,怔怔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在细细回忆着今天发生的点点滴滴。 她感觉今天就像在做梦一样。 有点不真实。 不知想起什么,闻清突然爬了起来,将那张被偷偷藏在书里夹着的沈屹白的照片拿了出来。 她看着少年清隽精緻的眉眼,忍不住伸手抚了抚。 转学至今她才发现,原来少年并非完美。 他也拥有着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和许多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他似乎,并没有她想的那么完美。 所以,那是不是说明—— 她离他,近了那么一点点? 这个想法让闻清心脏重重跳了下。 她勐地将少年的照片压在胸口,许久,忍不住弯了弯唇。 「沈、屹、白…」 闻清轻软的声音反覆咀嚼着这个名字。 她觉得自己胸腔里好似有什么东西陡然炸开,丝丝甜蜜瞬间沁满心涧。让她,真的好生欢喜。 欢喜的要开出朵花来。 颱风走的很快。 连续阴雨连绵几天之后,迎来了久违的艷阳天。 闻清天天都得早上照顾姜艷,所以基本都赶七点左右的公交车,早来不了。 这天,闻清照常来到学校。 快到教学楼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男声。 她回头看去,就见少年迎着朝阳缓缓朝她走来。 阳光的沐泽下,少年肌肤透光,连头髮丝都渡着层粼光。 仿若神祇谪仙,看的闻清心脏狂跳不止。 她不敢看少年含笑带蛊的眼,不自在地别过头。 然后安安静静的等他走向她。 须臾,属于少年身上的清爽味道轻轻逸散在空气中,顺着鼻腔涌入闻清的鼻息。 她鼻翼微翕,贪婪却又小心翼翼地汲取着他的味道。 觉得今早因为姜艷而带来的阴霾瞬间被驱散。 真好。 闻清抓着书包带子的手指微微蜷曲用力。 默默地想。 沈屹白笑笑,伸手不轻不重的在他脑门上弹了下,说:「在想什么呢?叫你几声都没回应。」 闻清摸摸被他指尖轻轻触碰到的额头,红着脸,无措地解释道:「对、对不起,我没听到…」 小姑娘气馁、自责的模样,委实让人心疼。 沈屹白没再逗她,笑笑说:「快迟到了,先去教室吧。」 闻清点头,跟上少年的步伐。 她依旧还是没有跟他并排走,而是在他身后约莫一步半的位置,怯怯小心地挨着他的…影子。 近一点。 再近一点。 『闻清』悄悄伸手去碰『沈屹白』的手。 但是突而,『沈屹白』动了动手,主动碰上了『闻清』的手。 闻清顿时停在了原地。 与此同时,沈屹白也突然转身看向她。 闻清勉强收起自己那点儿小心儿思,问:「怎么了?」 沈屹白笑笑朝她伸出了手。 闻清:「?」 她不明所以地抬眸看着沈屹白,甚至于忘记了动作。 沈屹白无奈,「伸手。」 闻清呆呆地照做。 下一瞬,有什么东西从少年手里落在了她的掌心里。 带着稜角,有点硌人。 这个硌人的东西,随着沈屹白手掌的移开,而逐渐清晰地暴露在了她的视线之中。 是一颗大白兔奶糖。 闻清愣了许久,才勉强将自己的视线从那颗大白兔奶糖,移到了沈屹白脸上,「班长…」 「怕你今天又低血糖。」沈屹白依旧还是温柔地笑着说。 闻清鼻尖一下就酸涩了。 她压着想要掉眼泪的念头,垂着眼,底气不足地辩驳道:「才不会呢,我今天…有吃早饭…」 沈屹白幽幽看了她两秒,嘆息说,「闻清,你知不知道自己说谎的时候,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闻清眼睛垂的更厉害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侷促地站着,看起来很是不安。 沈屹白有些无奈,「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只是…」 他话音一顿,几秒钟后才道:「过段时间还要月考,注意身体,平时再忙,早餐还是要吃的。」 原来…只是因为月考啊… 闻清紧绷的肩膀骤然泄气软塌了下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吃了青梅似的,酸酸的,很涩口。 这份感情无论再怎么样,都只能闻清一个人受着。 她生怕被少年察觉到自己的异样,勉强扯扯嘴角,轻声道:「我知道了,下次会注意吃早餐的。」 「下次是什么时候?」 沈屹白突然道。 闻清被问的一愣一愣的,下意识道:「明天。」 沈屹白摇摇头,不贊同地说:「今日事今日毕。」 第35页 闻清:「?」 她不解地看着少年,少年朝她一笑,「吃过学校的早餐没有?」 闻清摇头说:「没有。」 「那我今天就带你去尝尝。」 闻清下意识想要拒绝。 但沈屹白却率先道:「快上课了,我们抓紧一点?」 「……」 闻清语塞,须臾,点头。 「好。」 从小到大,除了体育课和早操之外,闻清还是第 一回这么跟其他人一起在学校里面跑。 茂盛的梧桐树和红白色的教学楼不断倒退,叶影婆娑,揉了一地的零碎影子被脚步碾过。 耳畔猎猎风声作响,闻清喘着气跟上沈屹白。 心脏一下下咚咚狂跳,手心被大白兔奶糖的包装纸硌的有点疼。 闻清却觉得开心。 她喜欢这种感觉。 很喜欢。 两人买好早餐,踏进教室的那一刻,早自修铃声刚好响起。 戴着红袖章巡查的陈芳,看着闻清和沈屹白气喘吁吁的模样,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镜。 两人成绩皆是江城一中数一数二的,所以她最后到底没说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 不过后面迟到的同学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闻清看着陈芳板着脸训斥别人的模样,唏嘘不已。 沈屹白凑近她几分,笑了笑说:「刚刚你要是再跑慢点,现在挨训的可就不是他们了。」 闻清听他这么说,不可避免地想起自己和沈屹白排排站,一起挨陈芳训斥、说教的场面… 竟然还有那么点点憧憬。 她连忙压下这种扭曲的思想,低着头匆匆往座位上走。 刚刚她和沈屹白以那种姿态走进教室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班里有很多女生投来异样的眼光。 这让她非常不自在。 沈屹白看着她匆匆的背影,笑了笑,跟上去。 他的位置上已经坐了人。 是李旭。 他正苦逼地摁着沈屹白昨天做好留在学校的作业抄。 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地说:「沈哥,再给我一分钟!我还有一个数列抄好就over了!」 沈屹白挨着闻清站着,好脾气地说:「嗯,抄吧。」 他跟闻清挨的非常近。 许是刚跑完步的缘故,身上带着丝丝灼灼的热气。 快把闻清熏化了。 闻清抓着刚跟沈屹白在食堂买的奶黄包,耳根渐渐染红。 就在这时候,少年垂眸问道:「不吃吗?」 闻清回神。 她刚要说话,李旭就先她一步开了口。 「吃什么?」他说,「对了沈哥,我早上没吃早饭,刚把你桌堂里的东西吃了垫肚子了。」 沈屹白眉梢一扬。 他桌堂里哪来的东西? 两秒钟后,他想起什么,表情一下难看了起来。 冷声道:「你说你在哪拿的东西?」 李旭被他这调调吓一跳。 他作业也顾不得抄了,愣愣回答道:「就你桌堂里有一颗大白兔奶糖,我瞅着…」 沈屹白霍然俯身翻他的桌堂。 果然,他小心藏在桌堂里的那颗奶糖,只剩下一张糖纸。 他将糖纸攥在手心里,眼里有一瞬间的阴霾闪过。 「谁让你乱动我东西的?」 李旭有些慌。 「沈哥你怎么了?我就、我就吃一颗奶糖…你要是喜欢吃,我马上去给你买十袋…不,一百袋!」 沈屹白鹰隼般的目光骤然锁定他。 眸染厉色。 不復平时的温和清润。 「是糖的问题吗?」 「你知不知道这是…」 他想起什么,勐地顿住。 李旭不明所以。 同班这两年多来,他还从未见过沈屹白髮脾气,心里憷的要命,却还是怯生生地问:「是什么?」 是什么? 是闻清给他的。 可是…他能说出来吗? 沈屹白抬眸看向小姑娘怔愣的表情,攥着糖纸的手不断收紧。 须臾,压着心头火气,垂着眸低声道:「没什么。抱歉,今天心情不太好,沖你发脾气。」 李旭闻言重重地松了口气。 他就说,之前他吃沈屹白山珍海味燕窝鲍鱼的时候,都没见他眼睛眨一下,今天怎么可能因为他吃他一颗小小的大白兔奶糖而生气? 这玩意儿值几个钱? 原来是因为心情不好啊。 李旭心里有了数,遂变着花样地给沈屹白讲段子哄他开心。 要是平时,不管他讲的好不好笑,沈屹白看在他这么卖力的份上,都会扯扯嘴角沖他敷衍一笑。 但是今天,他没有笑。 甚至连表情都很难挤出一个。 李旭觉得有点纳闷。 难道自己不好笑了?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心思细腻的沈屹白却罕见地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 他只是勉强道:「李旭,我还有点事,你回位置上抄吧。」 李旭不敢有其他反应。 乖乖点头,「好。」 三两句将李旭打发走之后,沈屹白坐在了位置上。 刚刚注意到这里情况的人,都见他沉默地盯着课桌。 实际上,他不是在看课桌。 第36页 而是在看藏在桌堂之下的那张皱巴巴的糖纸。 嘴角紧抿,眉心褶皱愈深。 这时候,一只柔白的小手悄然探上他得到课桌。 接着,一张绿色的心形便利贴落在了他的课桌上。 他错愕了一瞬,怔怔抬头看向小姑娘的背影。 奈何小姑娘坐的端端正正的,眼神都没回过来看他一个。 仿佛刚刚给他传纸条的不是她。 沈屹白嘴角微微扬了下。 伸手去揭那张便利贴。 下一瞬,一颗大白兔奶糖冷不丁从里面掉了出来。 他悸然地看着那颗奶糖。 许久,才将目光移到那张便利贴上写着的内容上。 只见闻清用他熟悉的娟秀字体写道: [班长,心情好点o>_ 他嘴角缓缓漾开温柔的弧度。 将那张绿色便利贴抚平,夹在了一本皮革制的厚重笔记本里。 而里面,赫然还有上次闻清传给他的那张粉色心形便利贴,和一张带米色带横线的小纸片。 第15章 长生【1更】 真正的沈屹白。 15. 舒姚得知沈屹白髮脾气的事情后, 乐的笑开了花。 她跟闻清说:「其实你平时看到的沈屹白,不是真的沈屹白,刚刚发脾气的那个, 才是真的他。」 闻清疑惑地看着舒姚。 舒姚解释:「闻清,我诚心把你当朋友。你信我,我没骗你。」 闻清有些无奈。 她温声道:「我知道你没骗我, 可班长他人真的很好。」 「好个屁!」 舒姚说:「他都是装的!他脑子有病!你千万别被他色诱了!」 闻清的脸,因为「色诱」这两个禁忌字眼而红的彻底。 她忽然在想,自己注意到沈屹白,好像就是因为他的脸, 因为他的笑,因为他的温柔,他的好。 原来她…这么肤浅。 舒姚苦口婆心地说了半天,好话坏话都说尽了。 可最后, 她非但没有劝动闻清不说, 反而见她还红了脸? 舒姚一下就不干了, 有些崩溃地喊道:「闻清,小祖宗!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话啊?!」 闻清回神, 「听、听到了的。」 这敷衍的表情,让舒姚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难得看上一个对胃口的, 结果又被沈屹白洗脑荼毒的彻底。 她劝不动,快疯球了。 舒姚胡乱蹂、躏着她的头髮, 还想说什么, 闻清先开了口。 她叫她道:「舒姚。」 舒姚漫不经心的,「嗯?」 闻清犹豫了下,说:「班长和他家人怎么样,我不知道。我就知道, 他对你其实还是挺好的。」 舒姚头上缓缓打出一排问号。 她抓着闻清的胳膊,「不是,你从哪看出他对我挺好的?」 平时本家遇到甩都不甩她一下。 学校里面装腔作势偶尔甩她一个眼神,没人之后立马变脸。 上次在「诚悦轩」海景酒店吃饭那次,还突然抢她东西。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哪里又惹他生气了,他在警告自己。 现在看来—— 果然如此! 他当时在警告她别靠近闻清! 这个狗男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惦记上了闻清。 要不是上次送东西时偶然撞破,她肯定还要继续被蒙在鼓里。 舒姚只要一想起闻清这样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又的女孩子,被沈屹白那样一条毒蛇默默窥伺,身上鸡皮疙瘩起一身。 不行! 她不能这么袖手旁观! 舒姚决定换个方式。 曲线救国,围魏救赵。 「闻清,你还记不记得你新拓杯比赛赢了沈屹白的事?」 闻清点头,「记得,怎么了?」 舒姚闻言来了精神,「那你不知道,那次沈屹白输了比赛回来之后,整个人好几天都不对劲。」 怕闻清不信,她急忙道:「这事咱班,不,整个江城一中的同学都能作证,可不是我瞎掰的!」 闻清嘴角微抿了下。 须臾,「你想说什么?」 舒姚问:「闻清,你有没有想过,沈屹白接近你的理由?」 闻清眸光一动,缓缓而迟钝地看向她。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舒姚有片刻心软。 不过最终还是咬牙道:「你可能不知道,沈屹白是狮子座,从小就胜负欲爆棚,做什么事都要赢,做什么事都要得第一。」 所以,他接近你,很可能只是不甘心输给你。 想要玩弄、报復你罢了。 后面这两句,舒姚终究还是没说出来。 毕竟闻清不是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对她来说,这话太重了。 闻清沉默地看了她几秒钟。 而后,清浅一笑,「舒姚,他完全没必要的。」 只要他想,只肖轻轻勾一勾小手指,她就会毫无尊严可言地主动送上门,任凭他玩弄。 可是沈屹白不会。 她也没必要。 她看得出来,沈屹白看她的眼神里完全没有恶意。 甚至这么久的相处以来,她没从他身上感到一丝一毫的恶意。 - 那天跟舒姚虽然谈崩了,但闻清偶尔也有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沈屹白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第37页 后来她观察几天才发现。 其实沈屹白的好并非只针对她,他对班里每个人都很好。 这个认知让闻清有些沮丧。 讲台上,数学老师唾沫横飞地向一代代学子传授着「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这一至理名言。 闻清却完全没心思听。 她撑着下颌看向窗外。 外面阳光明媚,丫杈树叶之间摇曳着破碎耀眼的光斑。蝉鸣声不再,金桂飘香,溢满校园。 眨眼间,已经秋天了呢。 距离她离开姜山,也已经快四个月了。 不知道爷爷奶奶怎么样了。 她突然有点想他们了。 要不…这个周末,找个时间回去偷偷看看他们吧? 到时候还能跟长生讲讲沈屹白的事,让他给自己出出主意。 闻清默默地想。 沈屹白落在黑板上的目光,不知何时,缓缓投到了闻清身上。 他看着小姑娘怔怔出神的背影,目光在她的发,她的耳,她的每一处上略过,悄然捏紧笔尖。 数学老师余光一扫,注意到心不在焉的两人。 他推推眼镜,叫道:「闻清,刚刚我说到哪了?」 闻清冷不丁被点名,慌乱站起身。 她脑子一片空白,满目无措。 这时,身后传来少年温润的声音:「13题,三角函数。」 闻清连忙依言回答。 数学老师瞥了眼沈屹白,面无表情地跟闻清说:「我知道你数学很好,但是下回上课别开小差。」 「好、好的。」闻清红着脸坐下,再不敢看窗外了。 她想给沈屹白传「小纸条」,感谢他帮助自己。 但是想起数学老师的表情,又蔫蔫打消这个念头。 她勉强打起精神,转而唰唰抄着数学老师黑板上的板书。 没一会,笔记抄完了,老师也将目光移到了别处。 于是闻清又走神了。 她怔怔盯着自己写满解题思路的作业本,0.5黑色水笔在一串串公式后面戳下好几个黑色点点。 最后,魔怔似的,一笔一划地在上面落下「沈屹白」这个被她反覆默念了许多遍的名字。 沈屹白… 沈屹白… 沈屹白。 闻清一笔一划非常认真地写下这三个字。 心底的幼树疯狂抽长,不过眨眼间,枝繁叶茂,绿树成荫。 周六。 闻清买了张车票偷回姜山。 老式绿皮火车票缓缓行驶在空旷的原野上。 闻清抱着书包,撑着下颌,静静看着窗外的景色。 倏尔,在进入隧道的剎那,她突然看见透明玻璃上倒影出一个身穿黑衣黑裤,头戴黑色棒球帽的高大清瘦男声从过道上经过。 他的身形特别像一个人。 闻清勐地起身,转头看去。 恰在这时,几个端着泡面来打热水的民工涌来。 过道拥堵,人头攒动,闻清的视线被遮挡住。 好不容易等人群散去,逼仄的过道上空荡荡的,早就已经没了刚刚那个少年的身影。 闻清失魂落魄地重新坐到位置上。 她揉揉眼睛,心想自己大概真的疯了。 刚刚恍惚间竟然看到了沈屹白。 他怎么可能会在这? 而且还是坐这种又老又破的绿皮火车。 她嘆息着想。 大街上类似黑衣黑帽装扮的男生实在太多了。 她近几年不知道都遇到多少个类似的男生了,但是刚刚怎么会疯魔地以为他就是沈屹白呢? 闻清重新转头看向窗外。 车厢里嘈杂阵阵,车身晃荡,车厢末尾,电子屏幕上显示卫生间使用情况的灰色小人突然变红。 黑衣少年急促地将卫生间的门从里面反锁住。 狭窄幽闭空间里瀰漫着腥臭难闻的味道,但他却无暇顾及。 他只轻喘着倚在门板上。 突然,裤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他拿出手机,看着来电显示上的「舒姚」二字,嘴角微抿。 下一瞬,他接通电话。 「餵。」 嗓音微凉,寒意彻骨。 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少年棒球帽遮挡下的嘴角扯起一抹讥诮的凉薄弧度。 「舒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背后都跟她什么。你知道的,我耐心不是很好,再有下次…呵。」 不给对方诡辩的机会。 少年说完之后,干净利落地掐断电话。 而后下颌微抬,精緻深邃的眉眼逐渐暴露在空气之中。 赫然就是沈屹白。 只是与平时温柔清润的气质不同,在这没人环境下的他,眉眼凛冽的可怕,像是粹了寒冰似的。 他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打开水龙头,胡乱掬一捧抹了脸。 接着结实有力的小臂撑着洗手台,在想刚刚那一幕。 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 现在跟以前不一样,那时候她不认识他,看见就看见了。 但现在他们是认识的,所以每一步都要更加小心才行。 万一要是让她知道…… 沈屹白垂眸,抚过手腕上那条黑红色的编织手绳。 眉眼间冰封的寒雪顿时消融。 - 从绿皮火车上下来时,闻清抱着书包有些茫然和紧张。 第38页 她从小到大都呆在爷爷奶奶的身边,在小镇里长大。 唯一出来的那一次,就是被姜艷接去江城生活。 她对火车站其实并不了解。 甚至都不太清楚出口到底在哪个方向。 好在这一站下车的人很多,跟着人流准没错。 闻清压着心头的紧张感,亦步亦趋地跟在了人群后面。 闻清没走多远,沈屹白也从绿皮火车上下来了。 他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压压帽檐,也跟了上去。 闻清出了火车站之后,刚想打车,微信声就响了起来。 她不是一个会跟人聊天的人,通常在现在这个时间点给她发消息的人,大概率会是—— 闻清看着那个备註「长生」的人发来的消息,有些愁。 长生:[阿清,起来背单词了没有?] 闻清捧着手机敲敲打打,半晌,不满意地删掉,重新编辑。 半晌,闻清终于编辑好了内容,回復长生道: [今天有点事情,还没背] 长生:[好,先把要弄的事情都弄好,别太累] 闻清:[乖巧点头jpg.] 闻清:[会的会的] 闻清:[我还有点点事,待会聊] 长生:[好,去吧] 闻清见过了长生这一关,松了口气。 关掉手机,伸手拦计程车。 小姑娘五官出挑,气质斐然。 单单站在那,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引的许多目光。 暗处的沈屹白看着闻清的背影,下意识掏出自己的手机。 只见被他置顶在首的那个对话框安安静静。 由始至终连一条消息都没有。 显然,她刚刚并不是在跟他发消息。 那会在跟谁发消息? 沈屹白想起小姑娘生动多变的表情,一个名字浮现心头。 他本就压平的嘴角愈发冷硬。 须臾,叫了车跟上闻清。 闻清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后跟着这么个「小尾巴」。 毕竟今天买票来姜山这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 计程车缓缓行驶着,从本就不算太开阔、平坦的大路,跑到地面不平,颠簸起伏的水泥路上。 约莫又开了十多分钟,老旧的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块用黑色字体写着「姜山镇」的大石头前。 闻清下了车。 没过几分钟,另一辆计程车也停在了同一个地方。 沈屹白扫了司机递过来的二维码付了钱。 他解开安全带刚要下车,就听师傅用一口带着些许方言味道的塑料普通话问道:「小伙子,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沈屹白回眸看了他一眼。 很快,收回眼,淡淡道:「你认错人了。」 说完他利落地下车走人。 留下计程车司机煳涂地摸摸脑袋。 他真的认错人了? 姜山镇一切都还维持着原貌。 依旧还是那片熟悉的绿油油的菜畦,黄澄澄的田垄草垛堆,潺潺的小桥流水与闻清生活了十多年的红墙黑瓦古巷小镇。 安静而祥和。 没有江城鳞次栉比、压迫性十足的高楼大厦。 她现在单单就只是站在这,就觉得心思宁静而平和。 闻清沿着河边往家里走。 一样的街景,一样的步伐,一样的人。 好似她从来就没离开过。 没几分钟,她在一个门前挂着火红大灯笼的老屋面前停住。 她看着这个天天进出的熟悉老屋,突然有些无措。 这样直接跑回来,爷爷奶奶会不会生气? 还有她刚刚路过镇口的时候,应该买点锅盔回来的。 爷爷最喜欢老锦记那家梅干菜扣肉锅盔了。 到时候还能哄哄他。 闻清有些懊恼,正犹豫着要不要跑回去把锅盔买回来的时候,木式铜环对襟门缓缓打开。 接着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人,缓缓暴露在了她的视线中。 不是闻清的爷爷,也不是她的奶奶。 而是她关系最亲近的髮小,兼隔壁邻家哥哥。 邻家哥哥白衣黑裤,眉眼温柔,嘴角还噙着如沐春风的笑。 他单单长身玉立地站在这,就跟画卷里走下来的人似的。 温柔了岁月,惊艷了时光,却也与老镇古朴的气质相得益彰。 此刻,他如葱白般的瘦削指节轻轻扶着木门门框,站在在台阶之上,跟闻清这么遥相对望着。 漆黑的眸子里写满了讶异。 许久,还是闻清先反应过来。 愣愣叫道:「长生?」 第16章 跟踪【2更】 他慌了。 16. 长生无声张了张嘴。 就在这时候, 他身后的院子里陡然响起一道慈祥的声音。 长生脸色微变,关了门,拉着闻清的手就一路疯跑。 两人走后, 沈屹白缓缓从隐蔽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他下颌微抬,露出棒球帽阴影遮挡下的那双幽沉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闻清跟长生离开的背影。 恍惚间, 他眼角眉梢间竟与长生有几分相似。 但又好似不像。 闻清跟长生跑到了后山的小凉亭里才终于停了下来。 两人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须臾,望着彼此笑。 由于刚剧烈运动过的缘故,小姑娘脸颊粉扑扑的,眸子里沁着零星灼亮的光, 漂亮的不似真人。 第39页 但长生却不为所动。 他做了一串奇怪的手势。 确切来说,是专属于不能说话人士的手语。 长生也并非生来就是哑巴,不能开口说话。 只是两年前他因受刺激,产生了应激障碍, 选择性失语。 去医院检查之后, 医生说长生没有任何器质性的毛病。 换言之, 是他自己心理原因才不愿意开口说话的。 闻清因为这事,不知道哭着劝过长生多少回。 长生也曾无数次努力尝试着战胜自己, 开口说话。 但是他始终做不到。 话到嘴边,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始终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后无奈之下,便去学了这套手语, 以备不时之需。 不过对于长生来说, 他平时生活中最常用的,还是手机打字,或者用笔将要说的话写下来。 至于闻清。 闻清跟他年纪相仿,幼儿园到高三转学前都是同班同学。 他俩每天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回家之后两家邻居还天天串门。 他们两个虽然不是亲人,却又胜似亲人。 闻清太了解长生,一看就知道他肯定在问自己怎么跑回来了。 毕竟刚刚她在车站那会儿,还跟他撒谎说有事要弄呢。 闻清不想让长生知道自己跟姜艷在江城过的不快活。 她不想他在有心理问题的情况下还为自己担心,遂笑着说:「想你就回来了,不欢迎我啊?」 长生摇头。 继而定定看着闻清。 闻清被他看得脸上的笑渐渐挂不住了。 片刻后,低头绞着手指说:「长生,我就是…有点想家了。」 长生嘆息一声。 他揉揉小姑娘的发顶没再说什么。 这一下,闻清顿时扛不住了。 她鼻尖一酸,哽咽着重复道:「长生,我想家了…」 长生知道姜艷他们的事。 但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也根本无能为力改变什么。 见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小姑娘正红着眼眶,委屈地仰头看着自己,长生一颗心都狠狠揪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打字道: [想家就回来,我们一直都在] 闻清心里酸涩的更厉害了。 但最后到底还是抹抹眼泪,笑着跟长生说:「那咱们说定了,到时候我想家了就偷偷跑回来。爷爷奶奶那边,你可要帮我兜着啊。」 长生笑着颳了下她的鼻尖。 [小淘气。] 他无声地说。 眉眼温柔宠溺。 闻清难得小女儿姿态地噘了噘嘴说:「爷爷奶奶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要是知道我偷跑回来,指定又要罚我面壁思过了。」 长生打字说:[爷爷奶奶也都是为了你好] 闻清摸摸鼻子,低声说:「我知道。」 她很小很就知道,天底下不会再有比他们更好的爷爷奶奶了。 一想起许久未见的两位老人,闻清有些坐不住了。 她眨眨眼睛看向长生,问:「爷爷奶奶他们…还好吗?」 长生点头,[家中一切安好。好好念书,不用担心] 闻清松了口气,没再说话。 一时间沉默蔓延,只有风吹树梢时发出沙沙声。 长生侧眸看了闻清几秒,再次打字:[出什么事了吗?] 长生心思细,又了解闻清,闻清有什么事,根本瞒不了他。 当然,闻清原本就没打算要瞒着长生什么事。 毕竟她是来求助他的。 闻清想起自己要说的事,脸颊微红,小声问:「长生,你…」 她顿了顿,羞涩地轻咬下唇,「有过喜欢的女孩子吗?」 长生表情一怔,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须臾,他双手微颤地打字道:[是在江城认识的同学吗?] 闻清脸颊热意更甚,压着羞赧点了点头,「嗯。」 长生微不可见地抿了下嘴角。 他想起自己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嘴角露出抹涩意。 过了会,缓缓打字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闻清轻声道:「他叫沈屹白,是我们班的班长,是个…」 她想了想,「是个跟你一样很温柔、很爱笑的男生。」 「跟你一样」。 这四个字让长生心脏重重跳了下。 随即想起什么,有些不确定地问:[沈屹白?是之前你问过的那个『新拓杯』比赛的第二名?] 闻清腼点头,「是他。」 长生沉默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喉咙想被什么东西堵着,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颓丧地闭了嘴,打字说: [阿清,你还小] 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让闻清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 长生瞧出了她情绪的转变,担忧地问:[怎么了?] 闻清闷闷盯着自己的脚尖说:「长生,我跟他之间…不是年龄的问题。」 家境,身份,见识,阅歷,性格,人际交往关系… 种种如此,才是她跟他之间最大的悬殊。 他对她来说,是独一无二,最耀眼而又不可亵渎的存在。 他是她的心之所向,亦是她的情窦初开。 但她对他而言,却只是众多同学中可有可无的普通一员。 第40页 闻清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她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酸地问道:「长生,你说偷偷喜欢一个人,都像我现在这样么?」 患得患失,瞻前顾后。 她觉得自己好像生了病。 只有「沈屹白」这个处方药才能药到病除。 然而,这药却千金难求。 长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被这样一双沉静如水的清澈眼睛看着,闻清郁躁的心,似乎一下子就莫名平静了下来。 她泄气地垮了肩膀,闷声道:「长生,你别担心。其实对于他…我就也只是想想而已。」 现阶段高三了,再怎么说,都还是先把高考熬过去再说。 长生眸光复杂地看着小姑娘黑鸦鸦的头顶。 良久,轻嘆一声,如小时候那般,朝她敞开了双臂。 闻清恍惚了一下,继而轻轻环上他单薄瘦削的嵴背。 数月没见,他好像又瘦了。 闻清将自己尖细的下巴搁在他硌人的肩膀上。 坚定地说:「长生,等我以后学了医,一定会治好你的病。」 长生嘴角一弯。 他点了点头,无声说:「好。」 不远处,后山一隅。 山体嶙峋山水石的阴影下,黑衣少年几乎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但黑衣之外的手臂、脖颈与下颌,却突兀透着些病态偏执的白。 沈屹白沉沉盯着紧紧相拥在一起的少男少女,眸色晦暗不堪。 - 那天从姜山回来之后,闻清整个人明显豁然开朗了许多。 每每学校再见沈屹白的时候,依旧还是悸动不已。 却也少了之前的浮躁。 倒是沈屹白,最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闻清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心事憋在心里闷着。 每每他虽然还是如同往常那样在笑,但是闻清觉得,他其实并不开心,眉宇间甚至还有些烦躁。 闻清想起他家里的事。 她想要去向舒姚询问情况,可是前段时间还天天各种诋毁沈屹白的舒姚,却莫名蔫儿了。 每每她都会用一种欲言又止的复杂眼神看着闻清。 弄得闻清一头雾水,最后更加不好意思问了。 就这样,日子一分一秒地从指尖流逝着。 直到那天,凉爽的秋风吹进了江城一中的教室。 一门之隔,闻清听见刚刚在走廊上跟她告白,然后被她拒绝的那个男生,在他们班大放厥词,说她拒绝他是不识好歹! 还说她今后一定会后悔的! 他这番话说得手舞足蹈,声情并茂。 班里同学听得那是哈哈大笑。 尤其李旭,直接嚷嚷着当众呛声道:「我说,你们五班体育生都他妈脑子里面塞肌肉吗?」 「你自己几斤几两,心里就没点儿逼数?」 「追我们班花?你也配?」 虽然他话说的不好听,但其中的维护之意却让闻清心中一暖。 或许,来到江城之后,也并非全然都是坏事。 男生闻言脸色不大好看。 他跟李旭他们都是酒肉朋友,平时在外面开开玩笑就算了,今天这样当众diss他,让他不来台。 他脸色几变,最终脸红脖子粗地说:「反正今天我把狠话撂这儿了,谁他妈今后要是能把到闻清,老子给他当一个学期的孙子!」 班里闹笑更甚。 尤其几个男生,笑出了鹅叫声。 闻清没忍住,轻轻弯了弯眼。 但是下一秒,她就彻底笑不出来了。 因为隔着一扇门,闻清听到那道熟悉的温柔男生说: 「一言为定。」 反正今天我把狠话撂这儿了,谁他妈今后要是能把到闻清,老子给他当一个学期的孙子! 他说,一言为定。 闻清蓦地沉了眼。 她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扯开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疼,铺天盖地的疼。 第17章 过往【1更】 沈屹白的过往。…… 17. 死寂一般的沉默。 所有人都怔怔望向沈屹白, 包括讲台上那个五班体育生。 须臾,李旭愣愣问道:「沈哥,你这是…几个意思?」 窗柩的阴影斜噼下来, 遮住了沈屹白的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周身气质莫名阴鸷沉厉。 与以往的温润柔和不同。 许久, 沈屹白微微转头看向李旭,问:「有没有烟?」 李旭表情更茫然了,「啊?」 沈屹白没什么表情地重复一遍道:「有没有烟?」 李旭呆滞地从桌堂里拿了一盒进口烟和打火机给他。 「谢了。」 沈屹白淡淡道了声谢,咔哒咔哒当众点起了烟。 裊裊白烟自少年指尖缓缓升腾而起。 白烟氤氲模煳他俊美无俦的面容, 带着几分萧索的意味。 众人屏气凝神地看着。 沈屹白在他们心中是神一样的存在。 高一刚转来那会,他们跟高年级起冲突,是沈屹白不发一言的把那些高年级打趴下,带他们回来。 之后学校怪罪下来之后, 还一力承担, 不让他们担责。 自那起, 这群二世祖们就认同了沈屹白。 后来在相处过程中,他们发现沈屹白不仅打架牛, 成绩也好,但从不会瞧不起他们这群学渣。 第41页 相反的, 还总是会帮他们解决学习问题,甚至给他们作业抄。 除此之外, 还很会玩。 他时常会跟他们一起出入各种酒吧、ktv、会所。 不过同班两年多, 他们倒是从来没有见过他沾菸酒。 抽菸这事,还真是头一回。 沈屹白像没注意到他们的视线般,自顾自地抽着烟。 许久,才淡淡撩起眼皮说:「都看我干什么?」 离的最近的李旭咽了咽口水。 他张嘴刚想说什么, 讲台上那个体育生就率先开了口。 「沈哥,你刚说话算不算数?」 李旭暴躁了,「算你妈!没看出来沈哥心情不好,开…」 他「玩笑」二字还没说出口,就听沈屹白平静地说:「算数。」 1班又是死寂一样的沉默。 不过体育生倒是乐得快活。 他刚刚当众告白却被拒绝,落了面子,觉得丢脸,到时候也要闻清尝尝追到被甩的滋味儿。 况且如果是沈屹白出手的话,那百分之两百可成事! 他越想越妙,以至于忘了自己赌输要给人当孙子的事情。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脚步声和几个女生的说话声。 他们下意识缄口沉默。 下一秒,就听舒姚扬着嗓门嚷嚷道:「闻清,你站门口干什么?怎么不进去啊?」 沈屹白衔着半截烟的手指一顿。 滚烫的菸灰顿时落在了他瓷白的手背上,但他却无暇顾及。 他只是勐地起身,快步走到教室前门,将其拉开。 然后小姑娘那张没有什么血色的苍白面庞,就无比清晰地印在了沈屹白的视网膜上。 他唿吸一窒,哑声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闻清抱着作业本的手紧了紧。 她垂下眼,不敢再看他,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有一会了。」 沈屹白脸色有些白。 向来处惊不变的他,这回真的慌了。 他嗓音发紧地解释说:「对不起,其实我这么做是因为…」 他想起什么。 一顿。 是因为什么? 因为看到你跑回姜山,看到你跟长生在一起,所以慌了? 可万一闻清问他,他为什么知道她回姜山,见长生了呢? 到时候他该怎么说? 说他是个变态,已经偷偷跟在她后面窥伺了她好些年了? 沈屹白说不出口。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表里不一,善于伪装。 所有人都可以知道他的真面目,都可以像舒姚那样讨厌他。 唯独闻清不行。 他等她看他这一眼,等了整整五年。 他现在好不容易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面前。 他,好不容易,才能—— 光明正大地,站在她面前。 …… 外面所有人都只看的到沈屹白光鲜亮丽的一面。 老师说他成绩好,同学说他有担当,陌生人说他有礼貌。 可真正的他,并不是他们看到的这样。 他出生在一个充斥着暴力和不幸福的扭曲家庭里。 父亲仗着身份地位,将他母亲强取豪夺到身边,占有了她。 但婚后两人并不幸福。 母亲时常以泪洗面,父亲本就不多的耐心也逐渐消磨。 他时常会一身酒气地回来,然后,在母亲的冷脸中逐渐抓狂,逐渐暴躁,然后——动手打她。 一开始,父亲酒醒之后会好声好气地跟母亲道歉,反省。 但是后来,他似乎上了瘾,沉溺于这种绝对的凌驾之上。 在沈屹白的记忆里,母亲身上时常带着大大小小发的伤。 他会心疼她,帮她上药。 可是随着年月的增长,沈屹白眉眼间愈发地像他父亲。 于是母亲看他的眼神变了。 她不再会像以前那样紧紧抱着他,让他不要离开她。 她开始厌恶他,开始对他歇斯底里,甚至,还将她对父亲的恨与不满,统统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沈屹白默默忍受着这一切,想要维持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直到那天,母亲精神崩溃自杀在家,父亲将一切都怪罪了年少无辜的沈屹白身上。对他拳打脚踢,不知轻重,险些要了他的命。 那天,沈屹白浑身是血地从家里跑出来。 大雨滂沱。 雨水洗刷了他身上的血污,只留下一个空落落的骯脏外壳。 路过所有人都行色匆匆,赶着回家。 一个又一个的路人从他的身边路过。 偶尔有或是同情,或是嫌恶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两秒。 但却从没有人为他停下脚步。 只有闻清除外。 只有闻清会在苍白阴鸷的他摔倒在地后,停下来给他撑伞,低头沖他笑,问他疼不疼。 那时候身后有盏昏黄的路灯,穿过透明伞照在闻清身上。 同时也点亮了他的深渊。 他就像深渊里摸到求生藤蔓的囚徒,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不过最后长生来了。 他将闻清带走了。 只留下掌心那点儿温度,和一根红黑色的编织手绳。 对闻清来说,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经歷。 但那却是支撑着沈屹白没像他母亲一样自杀,活下去的念头。 第42页 他不能死,他要活下去。 他要,活着找到她。 往后,他每天都会蹲在那个街道,等闻清再次出现。 但是自那之后,他再没有见过闻清。 他非但没有等到闻清,甚至还等来了父亲迎娶新的妻子。 迎娶那个跟他母亲有九分相似的年轻女人。 沈屹白看着父亲极尽所有地对那个年轻女人好,似乎想要将对母亲的愧疚和爱意,一併都转移到那个女人身上时,他觉得噁心。 有些人,是独一无二的,是穷其一生都不能被取代的。 譬如母亲,譬如闻清。 沈屹白认了死理,之后每天发了疯似的满江城找闻清。 可是江城太大了,凭他一己之力,找一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终于在两年后,他又遇到了她。 那时候她身边依旧还站着上次把她带走的那个男生。 她会对他笑,跟他撒娇,还会央着他抱,让他背。 沈屹白头一回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嫉妒的发狂。 但他不敢有任何脾气。 至少在闻清面前不敢有。 因为父亲失败的家庭婚姻给他产生了莫大的影响。 他害怕自己将来变成他父亲,害怕闻清变成他母亲那样的人。 更害怕他和闻清会落得个跟他父亲、母亲一样的结局。 而且当务之急是,他必须弄清楚闻清到底是谁,住哪。 他害怕继续在同一个地方不知结局地痴等。 两年无边漫长的等待,已经消磨了他所有的血性与稜角。 于是他偷偷跟在他们后面,跟着他们回了姜山,回到那个小镇。 然后通过打听了解到,原来她叫闻清,那个男生叫长生。 他们是青梅竹马,是彼此最重要的存在。 沈屹白在冰冷阴暗,阳光找不到的地方,默默窥伺着闻清。 他渴望地看着她的笑,看着她对长生绽放的笑。 要是那个笑能属于他就好了。 或者说,她也能像对长生那样对他笑就好了。 这个念头在他心头落地生根,不断疯长不断疯长。 于是最后,沈屹白做了一个非常变态,非常疯狂的行径。 他偷偷跟踪长生,观察他的一颦一笑,行事作风。 他在模仿他,他想要成为他,取代他,然后—— 得到闻清。 长生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经过长时间的观察和模仿,沈屹白逐渐摆脱往日死气沉沉的模样。 恰好这时候升了高中。 没了初中那些人碍手碍脚,沈屹白逐渐成为长生2.0。 他压着本性,学着长生用笑脸迎人,疯狂刷题直到深夜,成为长生和闻清一样成绩优异的优等生。 直到后来「新拓杯」比赛的时候,他某天无意间看到姜山七中的参赛名单上,有闻清的名字。 那一刻,沈屹白觉得他所作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他能以一个光鲜亮丽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在闻清面前。 那天为了见闻清,沈屹白甚至还偷偷跑去做了造型。 但是见面的时候,闻清由始至终都紧紧缠着长生。 她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沈屹白觉得很糟糕。 但是他不敢有脾气。 后来在比赛做卷子的时候,他刻意放弃最后一个大题不做。 因为他听到小姑娘刚刚和长生说想要赢得这场比赛和奖金。 既然她想,那他就不能跟她抢。 沈屹白默默地想。 可后来闻清的确是赢了比赛。 但是对于他这个第二名,她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时候沈屹白很后悔。 他想自己应该赢得比赛的。 至少这样,她还能记住他。 后来,他终于又得到了能让闻清记住自己的机会。 ——她来江城了。 沈屹白动用了一些关系,让姜艷在学校奖励丰厚的人才吸引方案下,将闻清送到了江城一中。 闻清转学头一天晚上,他由于太激动太兴奋,大半夜的在阳台吹冷风,导致重感冒发烧。 但是第二天为了见闻清,拔了吊针就往学校跑。 这次,他小心翼翼的,一点点的慢慢接近她。 他终于让她记住他了。 记住他叫,沈屹白。 原本的一切顺风顺水。 他靠温柔慢慢蚕食她的心房,靠近她,亲近她,得到她。 故事的最后,他会和她幸福美满的在一起。 所有的算计和筹谋,都会成为这段佳话中童话性的一笔。 然而所有的一切,在他查到闻清买了回姜山的车票,在他看到她跟长生亲热的那一刻,轰然坍塌。 不对,事情不应该这样。 现在应该拥抱闻清的,应该是他,而不是长生才对。 沈屹白有些无措有些慌。 好在这时候,五班那个体育生主动送上门。 他提议说谁追到闻清就给他当一学期的孙子。 孙子不孙子的,给谁当孙子这种,沈屹白一点都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追到闻清。 是确定闻清的归属权。 对啊,如果追到闻清的话,那他在闻清心中就是不一样的了。 第43页 那长生就不能将闻清从他身边抢走了。 于是他同意了。 想要藉机光明正大地追求闻清,也让其他人对她死心。 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闻清就在门外听着这荒唐的一切。 恍惚间。 闻清每每莹莹看着他的温柔眉眼,变成了一片冷漠疏离。 一如闻清现在看他的眼神。 第18章 噁心【2更】 你养过我一天吗?…… 18. 闻清不知道剩下的大半天时间是怎么度过的。 她就知道自己离开学校回家的时候, 两只脚都是飘着的。 她上车之后照常刷卡,结果显示公交ic卡就剩五毛钱了。 坐车坐到一半的时候,公交车抛锚, 她被迫转车。 但是不巧错过了最后一辆晚班车,硬生生一路走回家。 初秋的风带着沁人的凉意,刮在眼眶上有点清凉油的作用。 闻清一下就红了眼。 温热的液体不停在眼眶打转, 却始终摇摇欲坠的没掉下来。 闻清细瘦的一个,背着硕大沉重的书包,茫然地在夜市上走着。 街边上到处都是烧烤摊,烟燻火燎的。很快, 将她堪堪在眼眶打转的眼泪,生生拽了下来。 闻清无声抹了把脸,将泪痕抹去,随即继续往前走着。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搞告诫自己说, 她现阶段最重要的是学习, 是高考。 其他什么东西都可以暂且丢到一边放一放。 只要她熬过高三这一年, 往后成年独立了,就再没有什么会比这段时间更加艰难的了。 闻清, 坚强一点。 不许再想沈屹白了。 不许再想他了! 虽然这么一遍遍告诫着自己,但经过路灯时, 可以清晰地看见,她一张莹白小脸早已被泪水濡湿。 平生第一次怦然心动, 但对方却只当自己是个笑话。 任谁心里都不会觉得好受, 更何况闻清这种敏感的女孩。 不过说来也是她自己迟钝。 她是一个连亲生父母都不愿意爱,不愿意要的人。这样的她,凭什么奢求得到别人的爱呢? 尤其那个人还那么的耀眼。 她啊,有什么资格, 又怎么配… 闻清回到家之后,发现公寓里有人。 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从玄关到姜艷卧室,一路上逶迤着零散的男女衣服和鞋子。 从外衣,到内衣。 紧紧纠缠着,看的她心口一窒。 闻清木然地顺着那条用衣服铺就的路,走到了姜艷的房门口。 她伸手想要推开这间龌龊噁心的房门,到底还是没那个勇气。 她怕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她怕因为自己的冲动,让她跟姜艷本就紧张的关系,彻底跌到谷底。 她怕,她很怕,她有好多好多害怕的事情。 闻清闭了闭眼,最终还是沉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只见她的卧房被糟蹋的凌乱不堪。 早上临上学前铺好的床被蹂躏的一片混乱,枕头、被子通通都掉在了地上。床单皱巴巴的,上面还有一块块湿漉漉的深色水渍。 书桌被翻的很乱,上面随意丢着一双男士袜子。 最重要的是,沈屹白给她的那盒糕点,那盒连她自己都不捨得吃的糕点,现在却空空如也。 糕点被人全部拿出来。 每一块都吃那么一小口就随意丢在地上。 到最后,连一块完整的糕点都没有留给她。 闻清也不嫌弃脏,哭着将那些被胡乱丢在地上的糕点一块一块地捡起来,重新装回盒子里。 可是摆出来的礼盒残缺不全。 就如同有些东西,破碎了,就永远都无法恢復原状。 在那一刻,闻清彻底崩溃了。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痛哭。 她好想家,好想念在姜山的那个家,想念爷爷奶奶和长生。 江城一点也不好。 她一点也不喜欢这里。 她想回家了。 她真的撑不住,想回家了。 许是哭的太投入了,闻清没听到姜艷卧室的门被打开,接着一个只着内裤的男人,抱着双臂倚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哭。 许久,见闻清始终没注意到自己,他才吊儿郎当地问道:「怎么哭的这么难过?」 闻清被惊了下,跌坐在地,防备的看着男人。 继而一愣,「…方浩?」 方浩挥挥手说:「又见面了小可爱。上次我就说过的,不出意外的话,我将会是你的准后爸。」 男人轻佻的语气与浪荡的穿着让闻清几欲作呕。 她抹掉眼泪,冷着脸别开眼问:「我房间东西是你动的?」 方浩摇头说:「这种事情嘛…一个巴掌拍不响。像床上那些痕迹啊,可都是你、妈、留下的。」 闻清瞪他,「下流。」 方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吹了个口哨说:「我就是下流,不过你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呢~」 闻清表情顿时更难看了,指着门的方向说:「滚。」 「滚哪去?」 方浩摊摊手说:「你妈年纪大了,没法跟我继续滚床…」 他话没说完,闻清就直接将那个大红牡丹礼盒朝他砸去。 礼盒用硬纸板做成的,有坚硬的稜角,砸身上挺疼的。 第44页 不过最不能让方浩接受的是那些糕点。 糕点上不知道沾着他还是姜艷的口水、□□,早已软化,渣渣弄得他头髮、脸上、身上都是的。 方浩声音尖锐地惊唿了一声,一边整理自己的身体,一边厉声骂道:「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是啊,我就是有病!你要是怕就滚远点啊!」 闻清红着眼沖他吼,同时还抓起手边的书不停砸他。 方浩疼的抱着头鼠窜。 这动静彻底惊动了姜艷。 禁闭的卧室门被打开,里面那股子令人作呕的浓重麝香味,顿时从她的房间逸散到闻清这来。 闻清动作一顿,「妈…」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方浩就委屈地抱着姜艷,恶人先告状说:「亲爱的,果然,你女儿还是不太喜欢我。要不然我们还是…」 「不用管她。」姜艷冷漠地说:「我找爱人,管她什么事?」 方浩挑衅地朝闻清勾了勾唇,声音依旧故作为难。 「可她是你唯一的女儿,如果得不到她的祝福,我们…」 「阿浩,你就是太善良了。」 姜艷亲亲他的脸,继而冷笑着转头看向闻清,「你诚心把她当做女儿,但人家可不一定这么想。」 闻清脑子有些缓不过来。 她呆呆地仰头望着她道:「妈,你在说什么啊?」 姜艷不为所动,「我说的不对吗?无论我再怎么掏心掏肺的对你好,但是在你的眼里、心里,不只有姜山那两个老不死的东西?」 她质问她,「闻清,你敢说你上周末没偷偷回姜山?」 闻清胸膛剧烈起伏。 她赤红着眼看着姜艷,硬邦邦地说:「姜山是我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我回去一趟无可厚非。但是妈,请你把刚刚那句话收回去。」 「哪句?」 姜艷红唇微勾,故意道。 「那两个老不死的东西?」 闻清叫住她,「妈!!!」 姜艷冷哼,「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 闻清沉默地看了她几秒,哑声问道:「妈,你说我是养不熟的白眼狼。那我问你,你养过我吗?」 姜艷没料到闻清竟会跟自己顶嘴,一愣。 她刚要说话,又听闻清接着说道:「妈,从小到大你尽过一天当母亲的责任吗?你养过我一天吗?或者说,有哪个当妈的,会带着外面的野男人,在女儿的房间里做这种不三不四的下流事!」 她话音刚落,右脸便挨了姜艷一巴掌。 火烧火燎的疼。 不过最疼的不是这张脸,而是她的心。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地,闻清胡乱抹了下,倔强地看着姜艷,「我哪句话说错了?还是…」 她一顿,悽然地笑道,「你恼羞成怒了?」 姜艷脸色黑的彻底,指着大门的方向说:「你给我滚。」 闻清沉默了良久才道:「我看得出来,你其实一点都不喜欢我。既然你不喜欢我,那当初为什么又要把我从姜山接过来。」 为什么给了她希望,又亲手把她的希望打破。 姜艷倏地笑了。 只是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你不是想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亲自去姜山把你接过来吗?好,那我今天就告诉你!」 闻清听她这么说,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本能地觉得接下去姜艷要说的话,不是她想听的。 她唿吸急促了一瞬,别过头说:「我突然…不想听了。」 姜艷讥笑,「那可由不得你。」 她脸上的笑近乎残忍。 仿佛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而是她的仇人。 「你爸车祸被人撞死的事,你还记不记得。」 闻清茫然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提起这个。 于是默不作声,没有回答。 当然,姜艷也没指望她回答。 她接过方浩递过来的烟,勐啜一口,然后凉凉道:「我问过了,你爸之后会获得45万索赔金。」 闻清先是一怔,继而一抹寒意自脚底蔓延至全身。 许久,才道:「所以…你把我接过来,是想要那45万索赔金?」 姜艷吐了口烟圈。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母爱?迟来的愧疚?或者觉悟?」 她看着小姑娘愈发僵硬的表情,嘲笑地拍拍她的脸说,「闻清,再有一个多月你就该18成年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方浩笑,「本来就是个小孩子,天真点挺好的。」 姜艷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方浩当即咧嘴一笑,跟她来了个火辣的法式深吻。 闻清看着这近在咫尺的荒谬一幕,只觉得噁心。 噁心噁心噁心噁心噁心噁心噁心噁心噁心噁心噁心噁心噁心噁心噁心噁心噁心,怎么会这么噁心? 闻清终于忍不住了。 他捂着自己的嘴和肚子,蹲在地上止不住的干呕。 第19章 生病【1更】 闻清昏倒了,现在在二院…… 19. 翌日清晨。 沈屹白从教室窗外看到闻清的座位空荡荡的, 嘴角抿了下。 他脸上再没了往日如沐春风的温煦笑意,沉重的走回座位。 原先以为,闻清可能只是今天迟到了, 晚点会来的。 第45页 可这一等,就等到了下午。 座位依旧还是空荡荡的。 显然,闻清今天不会来了。 沈屹白沉沉看着那张空桌椅, 垂在身侧的手不断收紧。 这时候,教室门口传来一道女孩子的怒喝声。 刚刚才从同学口中听说了事情始末的舒姚气势汹汹而来。 她瞪着少年说,「沈屹白你疯了吧你!闻清那么相信你,你竟然跟五班那群傻逼拿她当赌注?」 沈屹白面色平静地看着她, 许久才缓缓道:「说完了?」 舒姚吼:「没完!」 狐朋狗友见舒姚跟沈屹白像要打起来了,连忙劝架。 「姚姐,要不咱还是算了吧,为一个闻清不值得。」 「就是就是, 班长这个人你还不了解吗?他就是…」 「你们懂什么?我就是了解沈屹白的为人才来找他的!」 舒姚挥开那些在旁边嚼舌根的狐朋狗友, 看向沈屹白。 「别人不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鬼样子, 我还不知道?」 她冷笑,「原先你警告我说, 不要插手你和闻清之间的事,但你呢?你现在就是这么对闻清的?」 沈屹白垂着眼, 没看她。 半晌,冷漠地说:「我跟她怎么样, 还轮不到你管。」 这幅高高在上的姿态, 彻底激怒了舒姚。 舒姚不可置信地「哈」了声,说:「沈屹白,看来我妈她们说的没错,你这个人就是没、有、心, 根本配不上闻清对你的维护!」 最后一句话俨然戳中了沈屹白心中的痛点。 他勐地抬眸看向舒姚,眼底腥红一片,无比压抑。 「配不配的是上她,是她说了算,轮到你在这嚼什么舌根?」 「舒姚,念在你是我堂哥独女的份上,我才给你几分薄面。」 「我劝你往后识趣点,别再在我面前放肆。毕竟血缘关系这种东西,对我来说——屁都不是。」 少年眼神清冽,没有一丝感情。 被这样一双眼睛盯着,舒姚像被扼住了喉咙,无法说话。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踹了椅子,冷漠离开。 众人过了许久也才回过神来。 沈屹白在他们眼里一直是优雅金贵、温柔体贴的,他们同窗两年多,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他。 冷漠,阴鸷,沉厉。 完全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不仅如此,让他们出乎意料的还有他和舒姚的关系。 他们从来不知道,舒姚竟然是沈屹白堂哥的女儿。 不过最最最让他们震惊的,应该还是闻清。 从刚刚那段话中,他们不难推测出沈屹白跟闻清关系不一般。 既然如此,沈屹白昨天为什么要打那样一个赌? 是啊。 沈屹白也想知道,他昨天为什么要打那样一个赌。 让他好不容易在闻清面前积攒的好,这下全部清零。 他再也没有耐心等下去了,开车来了到闻清家楼下。 他没有勇气上去打扰她,只是坐在车里,抬头,静静凝视着小姑娘房间的那扇窗户。 只是他根本就不知道,那间房里根本就没有闻清。 闻清昨天连夜出来了。 她根本就没有办法,继续自欺欺人地待在那个家里。 她觉得窒息,觉得她快疯了。 姜艷和闻清说完那些话之后,闻清连夜离开。 凌晨的街道静悄悄的,没了平日的喧嚣与川流不息的车辆。 整个江城都陷入了沉睡。 闻清茫然地行走在空荡荡的街道上。 微凉的夜风从海边吹来,进入秋天的江城,晚上有点冷。 闻清走得急,除了兜里随身揣着的手机,什么都没拿。 她只着一件短袖校服,冻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她搓了搓冰冰凉的纤细胳膊,不知道该往哪去。 下意识掏出了手机。 她打开微信通讯录上和奶奶聊天的对话框,下意识想要拨通她的电话,让她接自己回姜山。 但是她不敢。 她害怕到时候奶奶追问自己原因,到时候她该怎么说呢? 说她妈妈惦记她死去爸爸的的那几十万赔偿金,所以才把她接到江城,结果又百般冷落她? 奶奶年纪大了,她不想她再多受刺激。而且她知道,奶奶其实比谁都希望她能跟姜艷好好的。 毕竟她是她的亲妈。 可这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 闻清坐在长椅上,将脸埋在双膝之间想,都是因为她太不讨喜太没用,才会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 都怪她。 这么没用。 …… 最后闻清到底还是没有勇气大半夜的去打扰两位老人家,而是找了个宾馆打算先将就一晚。 不过她出来时没带身份证,不给入住,最后就随便找了家在街边开着的24小时便宜民宿将就着。 闻清对陌生环境的适应能力比较差。 当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天亮才勉强眯了一会。 六七点的时候,沉寂了一宿的街道渐渐甦醒。 车辆行驶过马路的声音将刚入睡的闻清吵醒。 她撑着沉重的身子坐起床,而后发现,自己大概昨天吹了一夜冷风的缘故,竟然感冒了。 大脑昏沉,鼻塞无法唿吸,思维也变得迟缓起来。 第46页 闻清呆呆下床,想要拿起书包上学。 她看着全然陌生的环境,迟钝地缓和了好长时间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在外面民宿,不是在家。 而且她昨天走的时候,根本就没把书包带出来。 闻清嘆息一声坐在床沿。 须臾,仰面重新平躺在床上。 就这样吧。 不想去念书了,也不想见人。 要是…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就好了。 这样就再也不用担心被别人讨厌,被别人欺负了。 但是很快,这个消极的念头就被闻清打消。 爸爸几个月前车祸去世,奶奶哭坏了眼睛,她不能再让他们承受这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了。 闻清勐地睁开眼。 她艰难地重新爬起来,洗了把脸,然后出去买药和早餐。 生病之后,舌苔重,胃口淡,根本吃不进去东西。 闻清胡乱咽了两口白米粥,就打电话跟包有才请假。 包有才没为难她,没要她开医院证明,就嘱託她好好休息。 请好假之后,闻清又继续回去民宿睡觉。 这里在街边,隔音很差,车子声和人声吵得闻清头更疼了。 不过闻清昨天实在太累了,无论身心。 在极度缺乏休息并且头晕难忍的情况下,即便环境再恶劣,她最终竟还是模模煳煳地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黑。 闻清摸摸自己有些烫手心的额头,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那药吃了之后,感冒情况非但没有好转,甚至还发烧了。 脑子昏昏沉沉的,太阳穴两边突突的疼。 闻清现在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外,就是烧死也不会有人知道。 于是她撑着身子勉强起身,想要去附近的小诊所看看。 闻清两腿打飘地扶着墙壁往外走。 刚打开门,就见民宿老闆娘带着新的客人往这走。 老闆娘笑着跟闻清打招唿。 闻清却一头栽在了她面前。 另一边。 沈屹白等到七、八点钟,月上柳梢头还是没看到闻清的身影。 不仅如此,706室,包括闻清的房间,始终没有亮灯。 就跟没人在家似的。 闻清不在家能到哪去? 沈屹白烦躁地点了根烟,打开手机,点开跟闻清的qq界面。 他想要跟她联繫。 但是又不敢。 就在这时候,沈屹白忽然注意到一个风姿绰约的女人,亲密地跟一个男人搂搂抱抱着往19栋楼去。 他眯眼看着那个女人,倏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跟上去。 电梯正一层层地往下来。 就等电梯这几秒,姜艷跟方浩就已经难捨难分地热吻起来。 伴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一楼,缓缓打开。 沈屹白也出现在了楼道里。 他冷冷叫住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等等——」 姜艷跟方浩动作一顿,回头看向他。 方浩看过沈屹白的照片,瞬间就要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他捏捏怀里女人腰间的软肉,戏嚯道:「你女儿的小男友。」 听到「女儿」这两个字,姜艷脸色顿时淡了下来。 她不耐烦地说:「闻清去哪了我不知道,别打扰我办事。」 闻言,沈屹白脸色骤然一变,沉声质问道:「什么叫闻清去哪了你不知道?她现在不在家?」 方浩挑眉,「哟,原来你还不知道啊?」 沈屹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知道什么。」 方浩压下眼里的嫉妒,恶意深深地说:「昨晚闻清要跟我家亲爱的划清界限,就自己搬出去了。我还以为她会去投奔你呢。」 沈屹白唿吸一窒。 他顿时赤红着眼看着姜艷,厉声道:「她在江城人生地不熟的,你让她大半夜的一个人出去?」 莫名其妙被人指责,姜艷脸色不是很好,「你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对我的家事指手画脚?」 她冷笑着打量他一番说,「闻清还说我私生活不检点。至少我十七的时候,可不会勾搭男人。」 沈屹白难以置信地看着姜艷。 虽然他之前查过姜艷的资料,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私生活乱的很,对闻清也不是很好。 但他没想到,她竟然会当着外人的面,这么说自己的亲女儿。 那私底下她到底是怎么对小姑娘的…沈屹白不敢想像。 胸腔里面的空气像是被陡然抽干了似的。 沈屹白觉得有些闷,脑子也跟着嗡嗡作响。 他压着血液里的暴戾因子,阴沉地说:「姜艷,她要是在外面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就弄死你。」 少年眼神太可怕了,像是盘虬着一直红眼野兽,下一秒就会冲出藩篱,将她扑倒在地,撕咬啃噬。 姜艷哆嗦了下。 好一会才回过神,只看到少年匆匆离开的背影。 沈屹白这下彻底没了顾及,拨通了闻清的电话。 电话嘟嘟响了好几秒才终于被人接通。 他大喜过望,刚想要叫闻清的名字,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道陌生的女声。 于是笑容顿敛,戒备道:「你是谁?闻清呢?」 那人告诉他说,她是闻清所住民宿的老闆娘。 第47页 闻清昏倒了,现在在二院。 第20章 去我家吧【2更】 我是真的怕了。…… 20. 老闆娘在电话里说她和闻清现在正在一楼输液大厅里挂盐水。 于是沈屹白匆匆赶到二院后, 直冲输液大厅。 大厅里面人头攒动,多的是盖着薄被在输液的病人。 而沈屹白,一眼就瞧见了那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 面色苍白,双眼紧闭,如同一樽被摆放在橱窗里的瓷娃娃。 精緻漂亮, 但脆弱。 沈屹白悬在嗓眼的心,在看到她的这一刻,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他喘着气抹了把脸,在清醒家属们惊为天人的惊艷目光中, 缓缓走到闻清面前,屈膝蹲了下来。 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下小姑娘的输液管和手背,放心之后,静静仰头看了她许久。 直到脖子传来酸意, 才小心翼翼地伸手碰了碰她苍白的脸。 只蜻蜓点水的一下。 但睡得非常不安稳的闻清却颤了颤睫毛, 辗转醒来。 沈屹白身体骤然一僵, 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小姑娘看见是他之后,气愤地让他「滚」。 闻清高烧烧到40度, 脑子晕乎乎的一片浆煳。 好半晌她才勉强睁开眼,但眼前的世界却是一片氤氲。 朦胧间, 只看到一张熟悉的模煳面容,和一身熟悉的校服。 于是瘪了瘪嘴, 委屈地抓着他的手, 用自己发烫的脸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蹭着他的掌心。 还嗓音浓重地嘟囔道:「你怎么才来啊…」 沈屹白茫茫然地没听进去,只觉自己的右手在发烫。 尤其被闻清触碰的那块肌肤,简直像要烧灼起来似的。 手掌微微颤抖。 连带着他那颗古井无波的心, 也跟着悸动了起来。 沈屹白喉结滚了下,只觉狂喜涌上心头,只觉他这辈子都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开心、快活过。 眼角眉梢的笑意愈发明媚,他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却听小姑娘含煳地继续喊道:「长生…」 只此两个字,瞬间将沈屹白从天堂拉到地狱里。 他刷的白了脸。 偏偏闻清还在蹭着他的手,亲昵地叫道:「长生…长生…」 一遍又一遍。 如同诅咒般,紧紧纠缠着沈屹白,让他心都痛了。 直至这一刻,沈屹白才知道,他虽然想要借着模仿长生来吸引闻清的注意力,接近她,却又贪心的不希望闻清将他和长生搞混淆。 可世上哪有这么好的美事?凭什么好处都让他一个人占去? 沈屹白苦笑了下。 从他开始模仿长生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在闻清的心里,怕是永远都摆脱不了长生的影响。 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赝品,就是一个影子。 可无论如何,只要能让闻清看他一眼,他觉得怎样都好。 于是沈屹白重新45度弯着嘴角,摆出闻清最熟悉的那抹笑,柔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对不起…清清。」 清清? 清清是谁? 长生不是一向叫她阿清的么? 这一个陌生的名字顿时拉回了闻清混沌的意识。 她艰难地眨了眨眼,看向蹲在她面前的少年。 只见这少年面冠如玉,眉眼深邃,尤其那双眸子,覆着云翳般飘渺虚幻,令人捉摸不透。 她心脏重重一跳,恍然回神。 怎么是沈屹白? ……也是了。 她现在在江城,不是在姜山,长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沈屹白察觉到小姑娘看着自己的眼神逐渐清明起来,抓着他的那只柔软小手也渐渐松开。 他意识到什么,表情逐渐忐忑不安了起来。 须臾,紧张地询问道:「有没有哪觉得不舒服?」 闻清沉默地轻轻摇了摇头。 沈屹白见她没说话,眼里浮现一抹黯然。 却还是扬着笑,说:「要是有哪里不舒服,就跟我说好不好?」 闻清定定看了他两秒,不答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沈屹白眼睫微动,如实回答道:「刚刚给你打了通电话,然后一个自称民宿老闆娘的人说你在医院,所以我…我就过来看看。」 闻清心下瞭然,「谢谢你专程跑来这一趟,我没事了。」 言下之意,你可以离开了。 听明白她言外之意的沈屹白唿吸一窒。 他低着头,声音沙哑地说:「你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等把盐水吊好之后,我再走好不好?」 闻清抿了下有些起皮的唇。 犹豫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也算是赌约吗?」 沈屹白勐地抬眸看向她,一字一句地说:「不是赌约!闻清,我对你,从来都不是什么赌约。」 闻清也没辩驳,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说:「班长,我家里情况比较特殊,或者说,我跟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就想好好高考。可以吗?」 沈屹白心底的口子越开越大,里头鲜血淋漓。 最后,他这样一个优秀的天之骄子,在闻清面前红了眼。 「我知道自己有前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了。但是闻清,时间会证明一切。相信我,我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第48页 「……」 可你已经伤害了。 闻清垂着眼没说话。 沈屹白也没奢望她回应自己,只是起身去外面的自动贩卖机买了个小毯子展开,给小姑娘裹上。 然后朝她弯唇笑笑说:「睡吧,我在这守着你。」 这种情况下,闻清怎么可能睡得着? 但是为了两人不尴尬,她最后还是选择眯着眼休息。 民宿老闆娘不知道闻清装睡,还以为她真睡着了。 缓缓走过来。 沈屹白先是对这个停在他面前的陌生女人感到怪异,直到见她比了个电话的手势,瞬间知道她就是刚刚给自己打电话的那人。 他怕吵醒小姑娘,跟老闆娘去稍微远点的过道谈话。 老闆娘问:「小伙子,你跟那个小姑娘什么关系?」 沈屹白目光始终没离开闻清,「有什么事?」 老闆娘见他脾气不太好,心里啧了声说:「看你们两校服一样,应该一个学校的,那你知不知道她家里的情况?昨天快三点,一个小姑娘来住民宿,多不安全啊。」 沈屹白闻言缓缓将目光移到她脸上。 「三点?」 老闆娘点头,「是啊,凌晨快三点钟来的。当时她哭的眼睛都肿了,可怜兮兮地跟我说她没带身份证,问能不能收留她一晚。」 沈屹白嘴角愈发紧抿,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收紧。 他压着情绪,哑声问道:「还有呢?她什么时候发的烧?」 老闆娘想了想说:「早上她就去药店买药了…」 沈屹白闻言,冷不丁出声打断她,表情有些难看,「早上买药,为什么到现在才来医院?」 这整整一天都在干什么? 老闆娘被他骇人的气势惊了下,说:「她去买完药之后,就一整天都把自己闷在了房间里,我怎么知道她到底什么时候发烧的?」 沈屹白问:「所以你也不知道她具体什么时候发烧的。」 老闆娘委屈,「我又不能私自进她房间,我当然不知道了!」 她要是早知道惹得一身骚,就不当这个好人了! 沈屹白显然也注意到自己迁怒于人了。 他跟她道歉说:「对不起。她看病的钱,我转给你吧。」 提起钱,老闆娘顿时来了劲。 她正要一件件给他算,就听沈屹白道:「直接给数字吧。」 老闆娘精准地报了个三位数。 沈屹白却直接给了一千。 然后道:「关于她的情况,我还想继续麻烦您跟我讲讲。」 老闆娘笑呵呵地跟他把闻清的情况统统讲了出来。 沈屹白知道闻清没酒店住,生病之后还一个人闷在民宿一整天,险些死在里面,就一阵心慌。 他重新回到小姑娘身边,心疼地帮她掖了掖毯子。 但闻清却非常敏感地惊醒过来看着他。 沈屹白执拗地继续帮她掖好毯子。 然后半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朝她温柔地笑笑说:「闻清,今天很晚了。等盐水吊好之后,先去我家休息一晚好不好?」 闻清错愕而防备地看着他。 沈屹白解释说:「民宿那边条件太差了,你生病需要清净的环境休息。你到时候要是害怕,我待会可以去给你买防狼棒,辣椒水…」 闻清想也没想就拒绝道:「不用了,民宿那边住着挺好的。」 沈屹白沉默了下说:「可在那住着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他顿了下,「闻清,今天我…我遇到你妈妈了。」 闻清瞳孔骤然放大。 半晌才嗫嚅着道:「所以…我的情况,你都…」 沈屹白点头,「我都知道。」 他说,「闻清,以后让我来照顾你吧。至少在高考结束前。」 闻清不解地看着他。 沈屹白知道她想问什么,温柔的笑笑说:「闻清,我承认,一开始接触你是对你有所图,但我由始至终都只图你的一颗心。」 闻清表情顿时一片空白。 图她的…一颗心?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沈屹白看出了她的不相信,依旧还是笑,却带着苦涩的味道。 「闻清,我知道你不相信,可我不敢再骗你了。」 「我是真的…怕了。」 第21章 跟我住【1更】 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21. 翌日早晨, 闻清悠然转醒。 她茫然地看着周遭完全陌生的环境,缓了好几秒,才想起来, 自己最后竟真的跟沈屹白回来了。 昨天晚上沈屹白特意给房间开了暖气,再加上被子捂着,一觉醒来之后, 闻清身上出了很多汗。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见热意消退,悬着的心这才总算放了下来。 她呆呆坐了一会, 然后便掀开空调被下床,打开房门。 只见白衣黑裤的少年正撑着下颌,坐在沙发上小憩。 听到卧室房门打开的声音,他立马惊醒。 眼底红血丝未褪。 这些他都无暇顾及, 只是连忙询问道:「今天感觉还好吗?」 闻清看着他憔悴的模样, 心疼了一瞬, 点头,「好多了。」 见小姑娘没不理自己, 沈屹白僵硬的身子明显松弛了下来。 他柔声道:「我跟包老师请了假,今天不用上课, 你好好休息。」 第49页 闻清点头表示知道。 毕竟她现在的状态,的确不太适合到学校去。 沈屹白见她没有怪自己擅作主张, 松了口气说:「你先去洗漱, 我买了早餐,待会吃一点,然后把昨天医院开的药吃了。」 闻清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是见少年这么殷切地看着自己,终究还是没法狠心拒绝。 半晌, 「好。」 沈屹白扬唇,转身从沙发上拿了个很精緻的纸袋递给闻清。 闻清不解地问:「这个是…」 沈屹白跟她解释说:「这个是换洗的衣服。你放心,衣服都是专门消过毒的,可以直接穿。」 闻清愣了下,问:「这是你昨天晚上买的吗?」 沈屹白微微偏头清了清嗓子,表情有些微不自在。 他点了点头,随即很快转移话题道:「你的书包和身份证那些东西我也都给你拿回来了。待会你吃完饭之后检查一下,看还有没有什么漏掉的,不行我再回去拿。」 闻清抓着纸袋的手紧了紧。 原来自己在床榻之上酣眠的时候,他竟然默默做了这么多。 怪不得他看着这么累… 闻清说不清自己心头现在到底是什么滋味。 半晌,只能单薄地说了句:「谢谢你。」 沈屹白表情蓦地一软。 「不用跟我说谢谢,我做这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说完也不等闻清开口,就道:「先去洗漱吧,我把早饭热热。」 闻清麻木地走到洗手间洗漱。 她发现水池上除了男士洗漱用品外,还摆了全新的女士用品。 甚至连洗面奶、护肤品这种全都包括在内。 一夜之间要想把这又多又零碎的东西全都置办齐全,想来沈屹白肯定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闻清攥着粉色的牙刷,手指微微用力。 洗漱好之后,闻清顺便洗了个澡,把全都是汗的校服换掉。 可在换衣服时,她看着纸袋里的浅色内衣,不禁表情一怔。 忽然就明白刚刚沈屹白为什么会露出那样不自在的表情了。 还真是…… 闻清攥紧衣服,最终还是嘆了口气,换上,出去。 沈屹白早餐已经热好了,正在餐桌前等闻清。 见她出来,体贴地给她拉开椅子,询问道:「衣服合不合身?」 闻清身子抖了下,没敢抬头,只是瓮声瓮气地「嗯」了声。 沈屹白心里有数,之后没再追问,只是将早餐都给她摆好。 小笼包,豆浆和白粥。 恰好是闻清最爱吃的。 以前在姜山的时候,她只要早上没起晚,都会跟长生这么吃。 自从来到江城之后,她几乎都快把早餐戒掉了… 可是沈屹白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吃这个? 是巧合,还是? 沈屹白见小姑娘看自己,小心询问道:「早餐不合胃口?」 「没有,我很喜欢。」闻清摇摇头,开始吃早餐。 吃完早餐之后,沈屹白把从闻清家拿来的东西都递还给她。 闻清有些犹豫地问:「你去拿东西的时候,我妈她有没有…」 沈屹白笑笑说:「放心,她没有为难我。」 怎么可能。 姜艷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尤其还是对她的朋友。 不过沈屹白既然不想说,闻清也就没问。 安安静静地掏出课本做习题。 沈屹白给她划了重点,和昨天各科老师布置的作业。 一时间,偌大空荡的公寓便再次安静了下来。 闻清忍不住偷偷看正在她旁边做题的沈屹白。 在想他昨天说的话。 他说他一开始接触自己是因为有所图谋。 还说他由始至终都只图她的、只图她的一颗心。 被沈屹白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优秀少年告白,换做是旁的人,或许会因为一时兴奋而沖昏头脑。 但是闻清不会。 倒不是她眼高于顶,而是知道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 只不过,她确实是有些好奇少年为什么会这么说。 他们之前见过是吗? 「新拓杯」比赛那次? 闻清忽然又想起之前舒姚提醒自己的话。 她告诉她说沈屹白是狮子座,说他好胜心强,之所以接近自己,是因为不服输想要报復她。 闻清的理智告诉自己,世上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会有人平白无故的对另外一个人好。 更何况沈屹白之前还在公开场合接受过那样的赌约。 可是…… 闻清心底隐隐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相信沈屹白。 毕竟沈屹白每次看向自己的眼神干净而纯粹。 所以即便亲耳听到某些事,她还是倾向于相信他的眼睛。 奶奶说过,眼神直通心灵。 这样直白的视线沈屹白根本不可能不知道。 他攥着笔的手一紧再紧,最终还是没忍住,问:「怎么了?」 闻清慌忙收回眼,「没事。」 沈屹白突然有些失落。 他刚刚不应该打断她的。 至少还能让她再看自己一会。 烧退之后,闻清便乖乖去学校上课了。 毕竟现在高三阶段,课程抓紧,不能因为这种事分心。 第50页 回到学校之后,闻清明显发现班里同学看她的眼神不对。 闻清弄不出来个所以然来,摸摸自己的脸,坐回座位上。 她书包还没来得及放好,舒姚就在她前桌坐下。 然后紧张兮兮地问:「闻清,你没事吧?」 闻清心里一暖,摇摇头说:「没事,别担心。」 舒姚不相信,「你没事,那前两天怎么都没来上学?」 闻清边掏课本边说:「之前吹风发烧了,在养病。」 舒姚听她说话的确有点鼻音,没多想,相信了。 她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见沈屹白施施然地走进教室。 于是顿时跟个小刺猬似的,把胳膊伸到闻清面前,护着她。 沈屹白见此,只是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将一杯豆浆和两个奶黄包放到了闻清的桌子上。 温声嘱咐道:「待会早饭吃了之后,记得吃药。」 闻清点头应道:「好。」 沈屹白弯了弯唇,回到座位上。 这一幕看的舒姚目瞪口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两根手指拎起装奶黄包的塑胶袋,拧着眉毛在想,里面有没有下迷魂药。 闻清被她的表情逗笑了,问:「怎么了?」 舒姚纠结了下,组织措辞道:「那天在教…」 她「室」字还没说出口,就见沈屹白突然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眼神冷凝,像淬着毒液似的,于是浑身一激灵,住了口。 闻清没看到,疑惑地问:「那天在哪里?」 舒姚盯着奶黄包,木然呆滞地摇摇头说:「没什么,你…你还是赶紧把做早饭吃了吧。」 闻清不疑有他,点头应「好」。 舒姚见她要吃早饭,不再打扰,胡乱找了个藉口离开。 临走前,闻清突然叫住她。 舒姚纳闷回头,「怎么了?」 闻清朝她笑笑说:「没什么。舒姚,谢谢你。」 舒姚对男生可以面不改色,看闻清朝她笑却莫名红了脸。 她无措地拽拽头髮,「有什么好谢的?你赶紧把早饭吃了,待会记得吃药,我先交作业去了。」 闻清含笑点头,「好。」 然后舒姚近乎落荒而逃。 闻清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失笑不已。 心想舒姚虽然看着一副大姐大的架势,但还…挺可爱的。 她久久看着舒姚的背影不肯收回眼,这时候,后面那张课桌不轻不重地被人重重敲了下。 少年沉声提醒道:「包老师待会就来了,先吃早饭。」 闻清虽然察觉到班里同学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 但是没人跟她说,她就全然当做不知道,继续上课学习。 直到放学。 闻清告别舒姚,往停车棚走。 晚自修结束,已经晚上九点半了。车棚没几辆车,所以闻清一眼就注意到少年那辆低调的黑色轿车。 车开着大灯。 好像生怕她找不到似的。 闻清压着眸底那点儿异样,轻车熟路地钻进了副驾驶座。 刚繫上安全带,微信电话就响了起来。 是长生。 闻清大喜过望,却也还是心生疑窦。 长生自从因为应激性障碍不能说话之后,从来都是打字联繫的,怎么会突然打电话过来? 莫非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 这想法一出,闻清顿时慌了。 她连忙接通电话,却听到一道慈祥的声音从手机听筒里传出。 她一愣。 叫道:「奶奶?」 沈屹白侧眸看向闻清。 闻清跟他的目光在空中短暂接触了下,随后率先耳根微红地别开头,小声问道:「奶奶,你怎么用长生的手机给我打电话啊?」 沈屹白没听到对方怎么说,只听到闻清恍然说知道了。 随后他们又说了什么,他就注意到闻清的情绪一下淡了下去。 沈屹白从后视镜上看见小姑娘骤然紧敛的嘴角,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奶奶。」闻清柔声道:「我在江城这边一切安好,你和爷爷、长生真不用担心我。」 「真的,我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 「不用给我转钱,临走之前你给的那一万块我都还没动呢。」 「好,我知道,喜欢什么肯定会给自己买的…」 挂断电话之后,闻清长长舒了口气。 正好赶上红灯,沈屹白一边看着刺眼的指示灯,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你奶奶的电话?」 闻清表情一暖,「嗯。」 沈屹白问:「你没跟他们说你现在的情况?」 想起这个,闻清脸上的笑渐渐淡去,「…还没。」 红灯读秒闪烁,映的他一双眸子也明明灭灭的。 「总瞒着也不是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说。」他问。 这次闻清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直至绿灯亮起,车子嗖的一声蹿过马路,她都还是没开口。 闻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刚刚电话里,奶奶说爷爷干农活受了伤,她要是再跟他们说自己和姜艷的事,他们肯定又该担心。 所以眼下,还是能拖一天是一天吧。 以后总会找到解决办法的。 沈屹白见闻清半天没说话,想了想,主动开口道:「你是不是怕他们担心,不想让他们知道?」 第51页 闻清闷闷「嗯」了声。 沈屹白又道:「可你不告诉他们,以后打算怎么办?」 闻清说:「我想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 「胡闹。」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屹白不贊同地打断。 「晚上要上晚自习,每天九点半才能下课,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租房子多危险?况且你知道在学校附近租房每个月要多少钱吗?」 闻清表情有些沮丧。 倒不是因为说女孩子在外住多危险,而是担心钱的问题。 爷爷奶奶虽然在她临离开姜山之前给了她一万块。但是这些钱,肯定不够支撑她挨到高考。 还有整整一年呢,她到底该怎么办? 闻清茫然又恐惧地抓紧了胸前的安全带。 沈屹白余光瞥到了,但却抿着嘴角没说话。 直到车子最终缓缓停在了公寓楼底下,他才熄了火,转头看向闻清说,「我有一个好方法。」 闻清忙道:「什么好方法?」 沈屹白定定看了她两秒说: 「——跟我住。」 第22章 抓包【2更】 晋江独家发表…… 22. 闻清怔怔看着沈屹白, 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你说什么?」 沈屹白没退缩地直视她的眼睛,「我说, 搬过来,跟我住。」 闻清沉默着没说话。 沈屹白也没逼她,只是冷静地帮她剖析着利与弊。 「你母亲那边的情况, 我大致也都了解了,且不说她身边那个男人看着就没安什么好心,在那种乌烟瘴气的环境下,」他想起去收拾闻清东西时看见的场景, 「你根本就没办法安心地准备高考。」 「……」 闻清垂了垂眼睫,没反驳。 之前摸底考,她就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很差,但是不得其法。 毕竟当时她还对姜艷有念想, 还把她当妈, 把那鬼地方当家。 至于现在…… 沈屹白注意到小姑娘抓着安全带的手更紧了。 继续道:「其次, 我这没有其他闲杂人等,而且我们作息高度一致, 上下学可以一起,很方便。最后, 我还可以帮你辅导功课。」 闻清听他说完之后,抬眸看向他, 问:「那你呢?」 沈屹白怔愣了下, 「什么?」 闻清抬起那双清冷冷的眸子,不逞多让地看着他。 「你说了这么多,于我而言都是好处,那你呢?我住进来, 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沈屹白倏尔弯唇一笑。 剎那间冰雪消融,芳菲满园,春意无边烂漫。 沈屹白毫不掩饰自己眼睛深处对闻清的渴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说:「你能好好地在我身边。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好处。」 闻清气势顿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在…说什么?」 沈屹白温柔地替她捋了捋散落在鬓边的髮丝,「我说过,由始至终我都只图你的一颗心。」 闻清唿吸一窒。 她慌乱地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精緻眉眼,像没见过他似的。 沈屹白知道自己吓到她了。 但是他控制不住。 他就是想要她知道自己的心,想要她多在意自己一点点。 哪怕就真的只是一点点。 「闻清。」 他逼近她几分。 「我知道你现在只想好好的准备高考,在此之前我不逼你,咱们两个好好相处行不行?让我照顾你,你以后会看到我的好的。」 已经看见了。 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 闻清觉得自己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 她下意识捂着胸口的位置,往车门那边躲了躲。 须臾,方才气息不稳地开了口:「…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新拓杯』那时候吗?」 沈屹白摇头。 「还要更早一点。」 闻清绞尽脑汁地回想着更早时候发生的事情。 可是她怎么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这么优秀的少年? 她对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转学那天,光风霁月的清朗少年站在办公室门口的那个惊艷绝伦的画面上。 沈屹白见小姑娘挖空心思在那想,只是笑笑,没提醒。 毕竟她初见自己时,自己真的太落魄太狼狈了。 他还是…想要她多记着点自己的好。 闻清思索半晌无果,最后遂气馁地放弃了。 小姑娘生动的表情让沈屹白莞尔。知道她脸皮薄,怕她害羞,于是清清嗓子问:「可以吗?」 闻清拧着眉头,犹豫道:「那房租和水电费…」 沈屹白说:「这是我自己的房子,房租就免了吧,至于水电费的话…我们可以每个月平摊。」 闻清见他没有一分钱都不要自己的,心下松了口气。 非常真挚的说道:「那就谢谢你了…班长。」 沈屹白缓缓笑了,「终于又肯叫我『班长』了啊。」 闻清错愕地看着他,「啊?」 沈屹白严肃地说:「那天的事到现在还没有跟你道歉。闻清,对不起,以后无论在任何场合,关于你的事,我一定会慎重回答。」 - 之后闻清竟然真的住在了沈屹白家里。 沈屹白怕她不放下心,甚至还买了许许多多的防狼喷雾和辣椒水,放在公寓的角角落落里。 第52页 闻清是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人。 但是见有人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只觉心里头暖暖的。 是夜,闻清正伏在桌上默写《琵琶行》的时候,竟又走神,将「白居易」写成了「沈屹白」。 好在沈屹白在厨房倒水,没看见这羞耻的一幕。 闻清趁人还没发现,连忙用黑色水笔把他的名字划掉,然后撕下纸张揉成团。 沈屹白刚倒好水回来,看到的就是她红着脸揉纸团的模样。 他把给闻清的柠檬水放到她手边,问:「怎么了?」 闻清摇头,急忙将纸团丢进垃圾桶说:「没什么。」 沈屹白看了垃圾桶一眼,没追问,只道:「默写到哪一篇了?」 闻清小声巴巴地回答道:「刚准备默写《琵琶行》。」 沈屹白抬头看了下挂钟上的时间,叮嘱说:「时间不早了,把这篇默写好之后就睡觉吧。」 才十二点,闻清担心自己进度跟不上,是不捨得睡觉的。 沈屹白看出了她的不愿意,哄道:「你昨天熬到两点多,下午上课都没精神。听话,晚上睡好了,白天上课才能集中注意力。」 闻清不愿忤逆他,遂闷闷盯着空白页面说:「知道了。」 小模样极其不情愿。 沈屹白无奈看着她黑鸦鸦的头顶,说:「快点默写吧。」 闻清低低「嗯」了声,开始默写《琵琶行》。 这篇篇幅较长,她费了一点时间才默写批改好。 弄完之后,她悄悄抬眸看了沈屹白一眼,见他正在低头做题,便想偷偷再做一篇现代文理解。 可她手指刚碰到现代文阅读的练习本,就听少年淡淡道:「《琵琶行》都默写好了?」 虽说是疑惑问句,但语气倒甚是笃定。 闻清一顿,悻悻收回手。 她抿了下唇刚想回他话,一个大大的呵欠就先一步而出。 沈屹白嘆息着合上练习册,「东西收拾收拾,先回去睡觉。」 闻清:「…好。」 她不怎么情愿地收拾着书包。 突然发觉,现在的这一切,跟她还在姜山念书时,爷爷瞧见她半夜还在学习,然后把她撵回去睡觉的场景莫名有点相像。 闻清心下怅然。 只觉自己遇到沈屹白可真好。 等到高考结束之后,她一定要… 闻清拉书包拉链的动作顿住,心跳加速地想,她刚刚在想什么? 等她高考结束后一定要怎样? 她怔怔抬眸看向沈屹白。 沈屹白以为闻清还不死心,用一种完全没得商量的生硬语气跟她说:「睡觉。以后白天多抓紧点时间,晚上不至于睡这么晚。」 闻清慌乱收回眼,漫不经心地应道:「好。」 说完,她又跟沈屹白说了声晚安,就急急忙忙地回去卧房。 房门砰的一声关上,落锁的声音随之迴荡在静谧的客厅里。 沈屹白嘴角噙着的温煦笑容渐敛。 他沉沉看了小姑娘房门两眼,然后,看向垃圾桶。 他想起她当时慌乱揉纸团丢弃的模样,抿了下嘴角,弯腰,将那团纸给捡了出来,展平。 只见带黑色横线的纸张上写着《琵琶行》三字。 接着下一行是一团乌漆嘛黑的东西。 大概时间太短太急,再加上没料到有人会从垃圾桶里将这张废纸捡起来,所以闻清涂的马虎。 她没有把字体全都涂黑,留下不少横平竖捺。 白居易? 好像对不上。 沈屹白将纸张对着吊灯的光自己观察。 发现前面两个字都是左右结构,尤其中间那个字… 他眼睛一眯,勐地拿起笔,在习题册上写下那个自己从小到大写了无数遍的名字。 他紧张地看着这个名字,手掌微微发颤地一笔笔将其按照闻清的方式涂黑… 沈屹白看着这两个涂黑的名字,喉结滚了滚。 半晌,不可置信地看向闻清紧闭的房间门。 闻清不知道自己那点儿小心思已经被沈屹白给发现了。 她正平躺在床上默背自己今天默写的那几篇古诗文。 突而,手机铃声陡然响起。 是姜艷。 手机屏幕上的微弱蓝光印照在闻清瓷白的脸上。 她拿着手机的力道紧了紧,须臾,接通电话。 听筒里传来的并非是姜艷的声音,而是一道男声。 一道熟悉的男声。 方浩不耐烦地让闻清过去把她那个疯子妈妈接走,否则她要是被人打断腿,可不管他的事。 一句「打断腿」,顿时让闻清一激灵,从床上翻了下来。 - 沈屹白刚刚才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皱巴巴的纸存进保险柜里,就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现在这个时间点,能敲响他房门的只有一人。 沈屹白脸色顿变,匆匆开了房门,然后就看见小姑娘披髮赤脚,红着眼圈站在他房门口。 他心疼地问:「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闻清抓着他的手说:「班长,你帮帮我好不好?求你。」 沈屹白见不得她哭,连忙应允道:「好,我帮。闻清你先别哭好不好?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闻清啜泣地说:「我妈闹事被酒吧的人扣住了。方浩、方浩打电话说,说他们要打断她的腿。」 第53页 沈屹白沉声问:「哪个酒吧。」 闻清报了个名字。 他闻言顿时沉了脸。 那个酒吧挺有名的。 不像no.88,是个涉毒搞情色甚至还闹出过人命的非法酒吧。 如果姜艷要真在那里闹事的话… 他拍拍手足无措的小姑娘说,「闻清,你先别慌,去房间换件衣服,我带你过去看看情况。」 闻清乖乖回屋里换了衣服。 而沈屹白在她关上房门的剎那,转身,沉着脸拨了通电话。 闻清再打开房门出来时,见沈屹白还是原模原样的没换衣服。 反正他睡衣本就是白t黑裤,跟休闲装一样,穿出门没问题。 沈屹白见小姑娘出来,抄起沙发上的薄外套递给她说:「晚上外面温度低,穿上。」 闻清红着眼接过,跟他行色匆匆地下楼开车。 一路上闻清急的跟什么似的。 虽说之前姜艷那么对她,她心里也怨恨姜艷。 但她爸爸已经没了,不过短短几个月,她不想连妈妈也失去。 沈屹白看出了小姑娘的紧张。 他安抚她说:「别担心,那个酒吧的人,通常要钱不要命。没收到钱的话,他们暂时不会动人。」 闻清胡乱点头应着。 沈屹白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只得继续踩油门。 到了酒吧之后,闻清按照之前方浩在电话里的提示,直奔三楼。 那个包厢就在电梯出来的第一间,很好找。 但闻清找到包厢,并抓着包厢的门把手的时候却犹豫了。 这个酒吧太乱了,路过那些人看她们的眼神她非常不喜欢。 还有方浩。 为什么他说他们要打断姜艷的腿,但他却能安然无事地跟她打电话,甚至连说话都气定神闲? 闻清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连忙调出了110报警界面,然后压低声音沖沈屹白道:「班长,要不你现在外面等我?要是…」 沈屹白笑着弹了她脑门一下。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进去。」 闻清捂着额头,严肃的说:「班长,这件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我担心到时候牵连到你…」 沈屹白陡然俯身逼近她。 「闻清,我不怕受到牵连,就怕你想跟我撇开关系。」 闻清怔怔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清隽面容。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包厢的房门就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闻清失去支撑,身体由于惯性向包厢里面趔趄。 沈屹白下意识将她揽到怀里。 小姑娘身上的体温隔着纤薄的衣物传到沈屹白的掌心里,烫的他快要烧灼起来。 尤其那把不盈一握的腰身… 沈屹白不敢再想。 他把闻清扶稳后,连忙退开,同时将微微发颤的手背到身后。 不过不等他站定,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阴阳怪气地冷嗤道:「不用管我们,你们只管继续。」 第23章 你最重要 晋江独家发表 23. 闻清循声望去, 就见方浩和一个不怀好意的花臂男坐在沙发上,一脸玩味地看着她和沈屹白。 至于姜艷,正被人绑在地上, 手脚拴绳,嘴里塞衣服。 她虽然不能说话,但是看着方浩的眼神狰狞又恐怖。 像是下一秒就会扑上去生啃了他的肉, 抽筋扒皮,挫骨扬灰。 闻清被她这眼神吓得一激灵,反应过来后,就要去给她解绑。 但却被沈屹白一把拽住了。 方浩瞧见了沈屹白的小动作, 轻嗤了一声。 旁边的花臂被这声轻嗤惊醒。 他艰难地收回垂涎盯着闻清的目光,问:「不是说好就一小丫头片子的么?怎么还有其他人?」 他浑浊的目光在沈屹白清隽的身姿上逡巡,「不过吧…嘿嘿。」 花臂男虽然没说什么,但那冒犯的目光让闻清直犯噁心。 她下意识紧紧反握住少年的手, 生怕他被人欺负了去。 腕骨处传来滚烫的热意。 沈屹白愣了下, 垂眸看了眼, 嘴角微勾。 方浩吹了声口哨说:「当着我们的面眉来眼去,不好吧?」 闻清耳根红了红, 瞪他说:「方浩,你到底什么意思?」 方浩扯扯嘴角, 「我能有什么意思?你应该问问你妈到底什么意思吧?我跟朋友在谈正事,她跟疯婆子似的过来坏了我的好事!」 闻清不解地看向姜艷。 但对方只是盯着方浩, 根本没理她, 于是眼里浮现一抹黯然。 沈屹白非常细心地捕捉到了小姑娘眼里的这抹情绪。 他拍拍她的手背,朝方浩道:「既然如此,我代她向你赔个不是。至于人,我就先带回去了。」 「带回去?」 方浩哈的一声笑了。 「坏了我的好事就想走?天底下哪有这种赔本的买卖?」 闻清听的心头一紧, 下意识抬头看向沈屹白。 却见他神情淡定,不知怎的,一颗心顿时就定了下来。 沈屹白平静地看着方浩说:「你这段时间在姜艷身上捞到不少好处。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没必要把事情做的太绝。」 方浩嫌弃,「哪门子的夫妻?她贪图我肉体,我看中她钱财,我们两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第54页 姜艷闻言睚眦欲裂,嘴里发出一连串含煳的呜咽声。 她现在要是能说话的话,一系列族谱关系大概已经脱口而出。 沈屹白笑了笑,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所以你想怎样?」 「这个嘛…」方浩这才终于讲到正题上,「这蛇蝎心肠的疯婆子我已经玩腻了,倒是闻清…」 听他提起自己,闻清嵴背一凉,下意识往沈屹白身后躲去。 沈屹白也在第一时间将她拉至身后,脸色不好地说:「方浩,你平时对别的女人骗财骗色就算了,但是我警告你,闻清未成年。」 方浩闻言笑的前仰后合。 「未成年怎么了?未成年多嫩多紧多带~感~啊。」 这般无耻下流的话,气的闻清脸都红了。 但沈屹白比她反应还大。 他蓦地沉了脸,眯着眼厉声警告道:「你再说一遍。」 方浩扯扯嘴角,「怎么,看你这样,可别跟我说你没玩过啊?」 沈屹白没说话,只是舌头顶了顶右脸。 霎时间,温润公子笼着层阴翳晦暗的气息,看着十分危险。 方浩冷不防被震慑住了,生生打了个寒颤。 意识到自己被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唬住了,他面上有些挂不住,恼羞成怒道:「装什么假正经?我亲眼看见她在房间藏你的照片,我不信你们两个没什么。」 沈屹白眸光一动。 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向闻清。 闻清只觉头皮发麻,脸蛋连带着脖子都洇染上层薄薄的粉。 她快气哭了,怒骂道:「方浩,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啊你!」 这软软细细的一句,方浩压根就没往心里去。 混他们这一行的,什么噁心腌臜的脏话没听过,怕她一句有病? 不过…… 方浩看着明显表情都不太对劲的少男少女,吹了个口哨,「哟,这原来互相还不知道呢。」 他问花臂:「现在高中生怎么这么纯洁,还玩暗恋这一套?」 花臂嫌弃地说:「你以为都跟你这个lsp一样?」 方浩挑眉,「lsp怎么了?经验丰富,能让女人□□!」 说着,他浑浊的目光望向那个满脸通红的小姑娘。 苦口婆心地劝道:「闻清你说说你,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就不会利用?但凡你放下身段,岔开腿,什么样的男人得不到?至于…」 他话没说完,沈屹白抄起手机就砸到了他那张脸上。 方浩冷不防被砸了个正着,捂着脸「诶呦」了半天。 不等他缓过劲骂人,沈屹白就已经推开闻清,三两步上前,一脚将他王八似的踹翻在地。 花臂见方浩这样,撸起袖子要上前干架。 可就在电光火石之间,一群黑衣黑裤黑墨镜,保镖打扮的高大男人鱼贯而入,将他们团团围住。 他一下就怂了。 方浩眼看着情况不对,抄起茶几上的菸灰缸,狠狠砸到地上。 原本因为一众黑衣人闯入而惊动的打手,当即循声找来。 踏踏脚步声由远及近。 方浩啐了口血痰,恶狠狠地朝沈屹白道:「你小子完蛋了你!」 他话音一落,沈屹白就脚下用力,踩着他的脸将其碾在地上。 他轻蔑地扯扯嘴角说:「我倒要看看谁能让我完蛋。」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带着一群人匆匆走来。 包厢里面的情况让男人看的微微皱起了眉头,不过在目光触及沈屹白的剎那,脸色骤然一变。 方浩不懂脸色,喊道:「谭哥快!帮我把这小兔崽子弄死!」 谭哥闻言,额角青筋跳了跳,骂道:「我兔崽子你祖宗!瞎了你的狗眼了!小沈爷也敢冒犯!」 - 沈屹白在跟那个叫谭哥的人交涉。 闻清趁机摘下塞在姜艷嘴里的衣服,问:「妈,你没事吧?」 姜艷动了动酸涩的腮帮子,拧着眉头,不耐烦地说:「先把我手上跟脚上的绳子解开再说。」 闻清乖乖帮她解了绑在她手、脚上的绳子。 许是被绑的时间有点久,而且绳子勒的还太紧,姜艷手腕、脚踝淤出圈深紫色的狰狞痕迹。 闻清刚想帮她揉揉,姜艷却一把将其推开,接着踩着小高跟,气势汹汹地走到了方浩面前。 她二话没说,抄起沙发上被方浩和花臂翻空的真皮包包,噼头盖脸地往他脸上砸。 「我操你妈烂鸡巴的龟孙儿子王八蛋!」 「一边跟老娘上床,一边在外面玩小姐?钱哪来的你?」 「花老娘钱嫖娼?我打死你个活烂脸白吃软饭的小瘪三!」 「……」 姜艷的包包带重金属链子,一下下打在方浩脸上,生疼。 他一边抱着头狼狈鼠窜,一边骂骂咧咧地姜艷对着骂,说她人老b骚,食之无味,放盪不知羞。 姜艷越听越气,想起刚来到包厢时,看见他跟别的女人鬼混的模样,下了狠手往他脸上砸。 链子在方浩脸上甩下一条条红痕,疼的他最后只会求饶了。 沈屹白冷漠地看了一眼这场闹剧。 而后不知跟谭哥说了什么,对方就带着人离开了。 包厢内一时间只有姜艷跟方浩狗咬狗的声音。 沈屹白没再看他们,走到闻清面前,蹲下,问:「没事吧?」 第55页 闻清收回复杂盯着姜艷的目光,摇摇头说:「没事。」 沈屹白将她拉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闻清有些迟疑地看向已然掐起来的两人,「可是…」 沈屹白拧眉,「第二次了。」 闻清错愕,「啊?」 沈屹白:「这已经是我第二次帮你解决姜艷的事了。」 闻清无措地垂下头,绞着手指说:「对不起,我…」 「我不是在怪你。」 沈屹白嘆息一声,觉得自己对闻清真真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闻清,这两次如果我不在的话,你打算怎么处理?」 闻清下意识掏出手机,把上面的1110界面调出来给他看。 沈屹白沉默地看着她。 闻清恍然明白其中的意思。 她抿了下唇,有些懊恼地问道:「没用是吗?」 沈屹白不想看到她难过,但是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一而再再而三地白白给人「送人头」。 「不是没用,是太迟了。」 「?」闻清不解地看着他。 沈屹白说,「先不说警局到这到底要多少时间,闻清,姜艷是一个成年人,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而不是再三将你拖入火坑。」 闻清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她张嘴刚想说什么,姜艷就撩撩头髮走了过来。 她注意力顿时被姜艷分散,下意识叫道:「妈…」 话没说完,姜艷就冷着脸往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沈屹白眼疾手快地将闻清拉到自己怀里。 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 小姑娘白嫩的脸上被姜艷尖锐的指甲划出一道窄细的血口子。 血口子不深,但却疼。 很疼。 闻清茫然地看着姜艷,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迁怒自己。 姜艷被她这眼神看的心烦,「别给我在这当了婊子又立贞节牌坊的。方浩之前可都跟我说了,你背着我勾引他的事!」 闻清倏地笑了。 她指着角落里那个狼狈不堪的方浩,说:「我勾引他?」 姜艷不置可否地轻哼了声。 闻清看着,渐渐红了眼,「姜艷,你自己瞎着眼找男人,当全天下人的眼睛都跟你一样瞎吗?」 「闻、清!」 姜艷不承认自己眼光不好,恼羞成怒地抡起胳膊又要打闻清。 不过却被沈屹白抓住了手腕。 沈屹白冷冷看着她,警告道:「你敢动她,试试。」 姜艷想起那天他来自家给闻清收拾东西的场景,咽了咽口水。 她黑着脸收回手,可想起刚刚方浩跟花臂算计着要用她把闻清哄来弄,心里又是一阵不甘心。 于是瞪着闻清骂道:「水性杨花的下作东西!」 闻清心下觉得悲哀。 她大半夜的,一次次不要命地过来找她,可她没一次感谢过她,现在甚至还对她百般侮辱。 闻清在想自己吃力不讨好地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那个她从小到大从来就没得到过的母爱? 闻清看着姜艷狰狞的面容,一颗心渐渐凉了下去。 - 小轿车幽闭狭窄的空间里,处处瀰漫着浓郁刺鼻的药水味。 沈屹白给闻清脸上上了药,贴了创可贴之后还是不放心。 他目光在她露在衣服外面的娇嫩肌肤上逡巡了一圈,问:「还有没有其他地方受伤?」 闻清没什么精神气地耷拉着脑袋,摇摇头说:「没了。」 沈屹白瞧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嘆息道:「还在想你妈的事?」 闻清沉默了两秒,抬头看他,「班长,我是不是真的很差劲?」 沈屹白拧眉道:「闻清,你是知道我对你的想法的。」 闻清:「?」 她不解地看着少年,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沈屹白:「所以你这么说,不止在贬低自己,也在质疑我。」 闻清愣在原地,下意识解释道:「我没有要质疑你…」 「我知道。」沈屹白说,「我对自己的眼光很自信,所以闻清,你也对自己自信点。你很好。」 闻清鼻尖又开始泛酸了。 她抓着胸前的安全带,小声闷闷地说:「班长,你才是真好…」 「诶,打住啊。」 沈屹白笑笑叫住她说。 「按照电视剧惯用的剧情,接下去你是不是该发好人卡了?先申明啊,我要的可不是这个。」 「……」 闻清语塞。 不过刚刚在酒吧因为姜艷和方浩而产生的那点儿负面情绪,经过这么一番闹腾倒是全然没有了。 她顿时明白了少年刚刚那番话的用意,感激道:「班长,无论如何,今晚我都还是要谢谢你。」 沈屹白弯唇,「不用谢,虽然帮了你,我也有意外的收穫。」 闻清疑惑地看着他。 「什么意外的收穫?」 沈屹白顿时笑了起来,与平时的含蓄不同,有点孔雀开屏。 他将手肘支在方向盘上,手掌托着自己下颌,说:「照片。」 什么照片? 闻清蒙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沈屹白做了个「方浩」的口型,她才陡然想起刚刚方浩在酒吧包厢里,当众说她在房间藏沈屹白照片的事,于是一下红了脸。 第56页 她慌乱解释道:「那个照片其实是、是考试那天李旭掉在考场的。我、我原本想把照片还给他,但是后来忘了所以就、就…」 沈屹白看着小姑娘慌乱的模样,眼底笑意更深。 他「哦?」了声问:「照片是捡到的,那你晚上默写《琵琶行》的时候,为什么要写我的名字?」 闻清脑子嗡的空白一片。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你怎么知道的?」 沈屹白一本正经地撒着谎。 「换垃圾袋的时候,那张纸掉在外面,不小心看到的。」 什么不小心能不小心到把人涂黑的字都看到? 闻清只要稍稍动动脑子就能发现其中的不对劲。 可是她太心虚了,全然没法思考,只能任由沈屹白牵着鼻子走。 沈屹白看着小姑娘紧张地抓着安全带,「好心」地提醒道:「再用力,安全带就该换新的了。」 闻清连忙撒手,低着头道歉说:「…对不起。」 沈屹白闻言眉梢微扬,「只是对不起?闻清,你就没有什么其他的话想要跟我说说?」 闻清眼睫不安地颤了颤,欲言又止,最后到底还是没出声。 沈屹白知道小姑娘到底有多害羞,多内向。 他不指望她能说什么。 反正对他来说,今天能让他发现她这些暗戳戳的「小动作」,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了。 至于其他再多的,他就是连做梦都不敢肖想。 沈屹白压着心头抑制不住的欢喜,柔声道:「闻清,说起来,你好像从来没有拒绝我。」 闻清连忙想要张口拒绝:「那我现在…」 「晚了。」 沈屹白说。 闻清气馁,小声嘟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这丁点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小女儿家的娇憨,沈屹白只在闻清跟长生撒娇的时候看到过。 心潮澎湃,喜悦上涌。 沈屹白这才恍然发现,原来天上掉下的馅饼,不止一个。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哑声承认道:「我一直都这样,贪心不足,欲望不歇。但凡得到一点甜,就渴望着还要多一点,再多一点。」 「闻清,与我而言——」 「你就是我的心头甜。」 突如其来的撩拨情话,让闻清的手剧烈颤抖了下。 须臾,才迟钝地抬眸看着沈屹白,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沈屹白不看都知道,自己现在肯定五官乱飞。 顾及小姑娘还在面前,他勉强控制了下面部表情,然后才沉声说道:「闻清,谢谢你让我知道自己不是在一厢情愿,死缠烂打。我今天真的很开心,很开心很开心。」 不知是不是太困的缘故。 闻清觉得自己恍惚间好像看到了沈屹白说这话的时候,身后竟冒出了条尾巴,并在不停摇晃着。 像极了长生之前养的那条大黄狗朝她撒娇的模样。 这个想法让闻清耳根烧红。 她有些羞耻地别过头,不敢再看他,「班长,你知道的…现在这个阶段,我什么都不想。」 沈屹白知道她想说高考云云,笑了笑,温柔地说:「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不差这半年。」 闻清转头看向他。 她突然很想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想要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才能让沈屹白这样念念不忘。 沈屹白看出了闻清的意图,却并不打算继续深入。 他岔开话题,冷不防道:「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 闻清想起刚刚姜艷面目狰狞地骂她水性杨花,最后还失心疯似的让她滚的模样,顿时没了兴致。 她意兴阑珊地小声回道:「不知道…」 小姑娘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模样实在太惹人怜爱了。 沈屹白跟那次颱风天一样,又没按捺住自己的情绪。 他忍不住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别担心,我在。」 闻清心里难受,没在意,只是纠结地说:「可下次她要是再出事了,我怕我到时候还是忍不住…」 「闻清。」 沈屹白温柔地叫住陷入纠结境地的小姑娘。 「她是你血浓于水的亲妈,纵然之前再不好,可这么突然一下让你完全割捨,你肯定做不到。」 完全讲到了闻清的心坎上。 她连忙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这副乖巧的模样让沈屹白心里一甜。 缓缓道:「我现在,包括刚刚说的那席话,都不是为了逼你跟她断绝关系,而是想给你提个醒。」 闻清不解:「提个醒?」 沈屹白点了点头,「对,提个醒。提醒你不要把她看的太重要,做事下决定的时候,不要总把她放在第一位,不顾自己的安危。」 他沉沉盯着她的眼睛说:「只有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第24章 偷情【1更】 晋江独家发表…… 25. 从小到大, 包括最亲近的爷爷奶奶都不曾跟闻清说过「只有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这种话。 闻清像被魇住了似的。 当夜脑子里反反覆覆迴荡着的全是这句话,扰的她整夜未眠。 早上六点四十五分, 机械闹钟准时准点地响起。 闻清伸手关掉闹钟,又胡乱搓了把脸,便爬起来洗漱。 第57页 结果刚把卧室门打开, 就碰上了对门正好出来的少年。 与她邋里邋遢的睡裙拖鞋打扮不同,少年已经换上了校服。 千篇一律的蓝领白校服,穿在少年身上,衬的他青葱朝气。 闻清脑海里不自觉又浮现出那句话, 以及昨晚发生的种种。 心脏一下下疯狂地跳动着,她紧张地垂着眼,不敢看他。 抓着门把手的力道不断收紧。 沈屹白像没察觉到她的不自在般,笑笑打招唿:「早啊。」 闻清深唿吸了下, 方才瓮声瓮气地应道:「早。」 沈屹白目光在小姑娘脑袋上翘起的呆毛上停留了片刻, 眼带笑意地问:「要去洗脸刷牙?」 闻清点头, 呆毛一晃一晃的。 「嗯。」 沈屹白眼底笑意更甚,清清嗓子说:「那快去吧。」 顿了顿, 补充道:「小卫生间的水龙头坏了,待会我可能要占用一下你的大卫生间。不介意吧?」 这里的一切都是沈屹白的, 闻清当然道:「不介意。」 说完又疑惑地问道:「水龙头怎么坏了?找人来修了吗?」 沈屹白沉吟道:「我也不知道水龙头怎么坏了,早上用的时候突然就出不来水了。至于报修的话, 他们一般六点就下班, 我们晚自修下课回来太晚了,只能等周末。」 闻清不疑有他,「要不然你先去洗吧,我去换衣服。」 沈屹白应允, 「好。」 于是闻清重新退回房间。 她很害怕跟少年共处一间卫生间,有意放慢换衣服的速度,可出来的时候,还是跟他撞上了。 闻清站在门口,看着刚放下牙刷杯的少年,有些侷促。 沈屹白「偶然」抬眸看向镜子,「意外」地问:「换好了?」 闻清眼神飘忽,闪烁其词道:「嗯…换好了…」 沈屹白笑笑说:「刚换了牙刷,又回小卫生间拿了洗面奶,有点慢。不介意的话,一起洗吧。」 闻清:「?」 她呆呆看着少年,觉得自己可能没睡醒。 沈屹白指着旁边的空位,「洗手池挺大的,我就洗个脸不占地。一起吧,待会早点去学校,还能顺便去街尾那家早餐店吃小笼包。」 闻清不承认自己被街尾那家早餐店的小笼包诱惑到了。 她犹豫片刻,最终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沈屹白身边。 她习惯性地拿起常用的牙刷。 待注意到旁边并排摆放着的那个同款男士牙刷杯时,动作一顿,心底有抹异样情愫快速划过。 她觉得她和沈屹白现在这样,好像小情侣在同居… 这个想法一出,她连忙紧张地侧眸看向正在洗脸的沈屹白。 少年肌肤冷白,下颌分明,鬓髮沾湿,说不出的随性肆意。 闻清刚平復了些的心跳再次疯狂跳动起来。 她赶忙挤了一大坨牙膏,低着头匆匆刷牙。因而没看到,少年嘴角那抹微微扬起的愉悦弧度。 - 吃完小笼包到学校后,闻清趁沈屹白还在停车,先回教室。 他们两个的关系,因为之前的打赌有些微妙。如果眼下还一起上下学的话,难免会招人说闲话。 不过就是…… 闻清看着沈屹白的车屁股,突然有些郁闷地在想: 他们两个怎么弄得跟在偷情似的? 陈芳摁了下电子车锁,正要去办公室,抬头就看见了闻清。 她推推眼镜,叫道:「闻清,你在这干什么?」 闻清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看到熟人,连忙回神,慌乱地说:「陈主任,我…我想去食堂买早餐。」 她急中生智,指着篮球场后面的食堂说。 陈芳不疑有他,点头道:「没人的时候叫我芳姨就行。」 闻清乖乖叫道:「芳姨。」 陈芳满意点头,又询问了一番闻清最近的学习情况。 闻清滴水不漏地回答着她的每一个问题。 陈芳是知道闻清大致情况的,闻言,看她的眼神愈发满意。 她拍拍她的肩膀,「再过几天就是月考了,到时候加油。」 闻清刚想点头,抬眼间忽而注意到已经停好车子,随性单肩挎着书包,款款而来的沈屹白。 那一刻,风过林梢,梧桐树沙沙作响,绿叶翩跹而下。 少年在这其中,眉眼如画,像从宫崎骏动漫里的场景般。 可闻清一点欣赏的心思都没有。 她快心虚死了。 她生怕陈芳发现自己跟沈屹白在一起,挤眉弄眼地提醒沈屹白从旁边小道偷偷先上去。 沈屹白不解地朝她提示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不解其意。 闻清急地直跺脚。 面对闻清的陈芳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她正要转头看她在看什么,闻清突然挽住了她的胳膊。 陈芳一愣。 她为了树立威严,在学校里面雷厉风行惯了,学生们都怕她,闻清还是第一个敢跟她亲昵的人。 她心头一软,笑笑柔声问道:「闻清,怎么了?」 闻清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之后,都快给自己蠢哭了。 刚刚明明只要沈屹白光明正大地从这走过去就行了。 她装作刚看见他,他假装也刚才注意到她。 多简单的事啊。 第58页 可现在却被她生生弄成了一副学生偷偷早恋怕被教导主任抓包的尴尬境地,闻清真的快哭了。 事已至此,再怎么懊恼后悔也用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说:「芳、芳姨,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陈芳耐心地问:「什么事?」 闻清一本正经地胡诌乱编,那双澄澈漂亮的眼睛却是越过陈芳的肩头,在疯狂给沈屹白暗示。 让他走小道,别过来! 沈屹白很快就明白她的意思。 不过他觉得小姑娘这副搞怪的模样太过于生动,不捨得就这么走了,于是故作不解地看着闻清。 闻清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她一边朝陈芳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一边不过脑子地胡编乱造着,还得偷偷给沈屹白使眼色。 最后到底还是沈屹白率先败下阵来。 他捨不得小姑娘为难,遂嘆息着从小道先走了。 闻清看着他的背影,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陈芳一开始就觉得闻清今天有点奇怪,见她突然又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那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她收回眼,心下怪异,偏偏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只道:「闻清,你来我们一中之后,真的开朗了许多。」 记得她刚转学过来那天。 安安静静地站在走廊上,问一句说一句,乖的近乎木讷。 不过短短几个月,现在再看她,她眉眼间生动活泼了许多。 好似一尊精緻漂亮的洋娃娃被注入了精神气和灵魂。 她欣慰的拍拍闻清的头,「看你这样,我也好跟你妈妈交代。」 提起姜艷,闻清脸上的所有表情悉数敛去。 她垂着眼,过了好半晌方才轻声问道:「陈主任,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要问问您。」 这一声见外的「陈主任」和「您」让陈芳皱了皱眉。 她不明白闻清为什么这么快变脸,却还是耐心道:「你说。」 闻清抬眸定定凝视着她,「您为什么会和我妈成为朋友。」 「原来你想知道这个啊。」 陈芳推推眼镜,表情柔和。 「你妈跟我老公是高中同班同学,她在工作上还帮过我老公,后来又经常来来我家做客。一来二去,自然就成为好朋友了。」 闻清的脸唰的白了。 姜艷因为家里缘故,初中毕业就没念书了,哪来的高中同学? 还有,姜艷怎么可能在工作上帮助陈芳的老公? 来江城这几个月,闻清从没见过姜艷上一天班,有过一天正经工作,天天都辗转在不同男人之间… 想起某种可能,闻清唿吸一窒,挽着陈芳的手脱力掉下来。 陈芳瞧了眼她掉下的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问:「闻清,你怎么了?看起来脸色不是很好。」 她伸手想探探闻清的额头,看她有没有发烧。 但闻清却下意识退开了。 退开之后,闻清恍然回神,看着陈芳错愕的表情,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的确有些反应过激了。 但是她控制不住。 只要一想起姜艷一边跟陈芳老公勾搭,一边跟陈芳称姐道妹,甚至还藉助陈芳的关系,将自己送进江城一中,她就觉得噁心。 觉得姜艷噁心。 觉得自己也噁心。 鼻尖酸涩,她垂着眼睫,遮住了眼瞳里的泪意,朝陈芳郑重鞠了一躬。 「对不起,陈主任。」 陈芳觉得莫名其妙,这时候领导一通电话打过来,她脸色微变,跟闻清点了下头,就先匆匆离开。 闻清没回头看她,只是沉默地在原地站了许久。 直到早自修铃声响起,才迟缓地回过神来。 她麻木地转身往教室走去。 刚过台阶,就被人一把拉进了旁边的废弃器材室。 器材室里黑黢黢的,还带着股霉尘味,很难闻。 在这样的环境里,少年身上淡淡好闻的清冽气息就更加突兀了。 闻清就像在沙漠中渴了好几天突然看到绿洲的骆驼,贪婪地嗅着这股味道,情绪顿时崩溃。 她垂眸看着少年胸前的衣襟,哽咽着叫道:「班长…」 沈屹白原本想调侃她刚刚让自己走小道,避开陈芳的事,见她不太对劲,什么玩闹的心思都没了。 他敛去眉眼间温和的笑,沉声问道:「怎么了?」 「是不是陈芳刚刚凶你了?」 提及陈芳,闻清觉得心里头更难受了。 她倒是恨不得陈芳能狠狠凶她一顿,这样她也能好受些。 沈屹白见小姑娘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可怜兮兮地抽噎着,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碎了。 他急道:「到底怎么了?」 闻清抹眼泪,不肯说话。 沈屹白好话说尽了,见小姑娘还是沉默,遂道:「好,既然你不说,那我就直接去问陈芳。」 说着,他作势转身,竟真的要去质问陈芳。 闻清一下就慌了,抱着他的胳膊嚎啕大哭起来。 「你别去找她,她什么都没做错,是我…是我和我妈的错。」 沈屹白拧眉,「你妈?」 第25章 清清【2更】 晋江独家发表…… 26. 闻清抽抽噎噎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沈屹白听。 第59页 说完之后, 她惴惴不安地盯着自己不知道该如何摆放的脚尖,没有勇气抬头看沈屹白的表情。 她知道沈屹白喜欢自己,对自己好, 可是姜艷一而再再而三的弄出这种让她都觉得不齿的事。 那他会不会因此看轻她? 光是想到这个可能,闻清就觉得自己心头好似压着块大石头。 沉重的她快要喘不过气了。 可沈屹白却只是嘆息着将她抱在怀里,极尽缠绵、温柔地拍拍她的后脑说:「这不是你的错。」 只此一句, 便让闻清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决堤。 她紧紧揪着他的衣襟说:「可她是我妈,你就不会觉得…」 「不会。」 沈屹白低头,在她发顶落下柔软轻轻的一吻。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况且他们大人之间的事, 没必要全都由我们下一代来承担。」 闻清还是不放心,「可是…」 沈屹白拇指指腹摁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没有可是。」 闻清瘪着嘴,泪眼汪汪地看着少年, 可怜的不行。 沈屹白心里软的一塌煳涂, 柔声道:「一直以来, 我好像都没有跟你讲过我家里的情况。」 闻清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自己的家事。 沈屹白凝着她的眼睛, 一字一句道:「我父亲家暴。」 闻清顿时僵在原地,随后铺天盖地的担忧潮涌而来。 他父亲要是家暴的话, 那会不会打沈屹白? 沈屹白知道自己把真相说出来她会担心,还是道:「不仅打我, 还会打我母亲。而我母亲…」 他停顿了一下, 「我母亲是被我父亲用权势逼婚的,婚后又遭遇家暴,精神上出现一些问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自杀去世了。」 闻清的脸顿时就白了。 她紧紧抓住少年摁着她嘴唇的手, 然后用自己脸颊蹭了蹭。 无声安抚。 沈屹白完全没料到闻清会来这一下,没出息到手都在抖。 半晌才扯了扯僵硬的嘴角说:「别担心,我早就看开了。」 闻清不相信,只是心疼地看着少年,觉得他在强颜欢笑。 沈屹白也没再澄清,反正他乐得跟小姑娘伺机亲近。 良久,久到沈屹白担心小姑娘脸被自己磨红了,才重新开口。 他问:「闻清,所以你会担心我跟他们是一样的人吗?」 闻清连忙摇头,「不会。你脾气很好,很温柔,也很耐心。」 沈屹白垂眸看着她,眸色晦暗,「万一这都是我装的呢?」 闻清想了想,认真道:「我性格非常内向,但每次同学过来跟我示好的时候,我都会跟她说话。」 沈屹白眼睫微动,沉沉看着闻清,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闻清笑笑说:「有些情况下,伪装自己的情绪在所难免,所以你别担心,在我眼里,你很好。」 沈屹白眸色深了几许。 哑着嗓子道:「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以后不许反悔。」 「好,不反悔。」 闻清弯着眼睛乖巧地应道。 然后问:「不是你安慰我吗?怎么突然变成我安慰你了?」 沈屹白无奈地问,「那你现在还需不需要我的安慰?」 闻清非常诚实地摇摇头说,「好像不太需要。」 沈屹白倏地笑了,「其实有时候我还挺感谢他们的,虽然给我留下了阴影,却也在时刻提醒着我千万不能变成他们这样的人。」 对此,闻清非常贊同地点点头说:「没错。」 沈屹白在她泪痕未褪的小脸上停留了片刻,问:「我们两个现在这算什么?原生家庭交流大会?」 闻清「噗」地破涕为笑。 见少年在看自己,遂认真地点点头说:「算是吧。」 沈屹白伸手替她捋了捋头髮,轻柔的嗓音带着浅浅的哄,「那说好了,以后不能像刚刚那样怀疑自己。不然我会觉得你看不起我。」 闻清莞尔一笑,「好,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想起沈屹白说他父亲有权势的事,顿了顿,又问:「所以昨天那些保镖都是你家里的吗?」 提起这个,沈屹白表情明显淡了些,低低「嗯」了声。 闻清不禁担忧道:「那你动用了那些人,你爸爸会不会…」 「不会。」 沈屹白安抚她,「之前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他再婚了,现在有了新的家庭,根本不想搭理我。」 闻清觉得心疼。 她定定凝着少年的眼睛说:「没事,你还有我。」 沈屹白表情一怔,压着眼底的情绪,克制地看向闻清。 闻清被他这么一看,才知道自己刚刚究竟说了什么孟浪的话。 她面颊一热,垂着眼根本不敢看他。只是支支吾吾道:「你别这么看我…你知道的,我们…我们现在还要好好高考。」 沈屹白眼底热意更甚,「那是不是高考之后想怎么样都行?」 嗓音低哑,像是含了沙。 闻清听的面红耳赤,气恼地说:「那就等高考之后再说!」 沈屹白轻笑一声,「清清,你没反对。」 这一句,再加上那一声「清清」,让闻清快要炸了。 她压着心底的悸动,将他往器材室外面推,「身为班长,竟然带新同学逃课,你这样怎么好好高考啊?」 第60页 沈屹白笑的溺人,「嗯,我的错。不能耽搁我们家清清高考。」 闻清要哭了,「沈屹白,你不许再这么叫我!」 - 1班同学明显发现沈屹白和闻清的关系又双叒叕不对劲了。 1.0阶段是两人相敬如宾,各自安好,是一中好前后桌。 2.0阶段是沈屹白变态,跟五班杂碎打赌玩弄闻清。 3.0阶段是闻清听到赌约后,强颜欢笑,勉强维持平和。 现在4.0阶段来了。 闻清跟沈屹白翻脸了! 班上一众同学齐刷刷地装的人模狗样的,在那竖着书本看书,实际上有些人连书都拿倒了。 他们全都屏气凝神地竖着耳朵在偷听情况。 靠窗角落里。 沈屹白抿了下嘴角,不确定地再次问道:「你要跟谁一个组?」 闻清捏着笔在写实验报告,头也不抬地说:「学委。」 沈屹白剜了瑟瑟发抖的学委一眼,问小姑娘:「这是两人小组,你跟学委组队了,那我怎么办?」 闻清抬眸瞥了他一眼,不理解道:「班里40个同学,两两分组,你肯定能找到小伙伴的啊。」 不是找不找的到小伙伴的问题。 是对方是不是你的问题。 沈屹白不可能跟闻清吵,遂面无表情地看向学委。 「你之前不是说,你跟李旭约好一个组了?」 学委还没来得及说话,冷不丁被cue的李旭就茫然地「啊?」了声,问:「不是,学委什么时候说要跟我一个组?我怎么不知道?」 沈屹白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再仔、细、想、想。」 李旭:「……」 呵呵。 李旭摸了摸他刚长出一层刺手青皮的光头。 刚张嘴,就听闻清恼道:「沈屹白,你能不能别老欺负人家?」 李旭:哦豁! 这都不叫班长,叫沈屹白了? 沈屹白知道小姑娘还在恼早上器材室的事,懒得搭理李旭八卦的眼神,好声好气地解释说:「没欺负,真的是他们之前说好了的。」 说着,他给了李旭一个眼神。 李旭觉得沈屹白今天画风崩的有些惨不忍睹,全然一副「老子气管炎」的可怜模样。 他虽然心里觉得没眼看,但还是讲义气地替他圆了回来。 他忙不迭点头说:「对!我刚想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 闻清跟李旭没那么熟,不可能跟他对峙,顿时没辙了。 沈屹白见此,刚想松口气,没想到半路竟又杀出个舒姚来。 舒姚突然挥爪喊道:「闻清,我还单着呢!咱俩搞一搞呗!」 沈屹白面色铁青地看着舒姚。 不等他开口diss她,闻清就欣然应道:「好啊。」 沈屹白闻言「花容失色」,连忙劝闻清:「你跟舒姚中间隔着两个组,讨论起来很不方便,清…」 「清清」二字险些脱口而出。 不过沈屹白怕彻底惹恼闻清,遂转了个弯,硬生生改成:「请你还是考虑考虑我这个后桌吧。」 闻清想也没想就拒绝道:「不要,我就要和舒姚一个组。」 沈屹白还想说话,可这时候化学老师夹着教案进来教室。 于是班上所有的同学都乖乖闭了嘴,包括沈屹白。 闻清从堆在桌面的书堆里翻着化学相关的教材和作业。 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她心情愉悦地撑着下颌,听化学老师复习化学方程式,身后一只纸飞机冷不丁落在她的课桌上。 她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连忙用手扣着纸飞机,心虚地瞧了瞧。 见四下无人,她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偷偷将纸飞机展开。 只见上面用她熟悉的字体笔迹写道:[清清,我嫉妒] 闻清觉得自己心里头像是被人灌了蜂浆甜蜜似的。 她压着自己止都止不住上扬的嘴角,从桌堂里翻出那叠粉色心形的便利贴,低头簌簌写着什么。 沈屹白目光始终落在小姑娘单薄瘦削的嵴背上。 他面上端的冷静自恃,但不停敲打着桌面的指节与交替摩擦的双脚,却彰显了几分焦急情绪。 须臾,他终于看到小姑娘反手在他桌上放了什么东西。 ——是一颗大白兔奶糖和一张粉色便利贴。 沈屹白还没看贴便利贴上的内容,只觉这颗糖哄到了自己。 他心情愉悦地将那颗糖收好,然后展开便利贴。 见上面只写了三个字。 [不行哦~] 沈屹白:「……」 第26章 带她走 晋江独家发表 26. 因为分组的事, 沈屹白成天没少在闻清面前明示暗示。 不过闻清念及班里最近的风言风语,铁了心要装死。 最后沈屹白没辙,只得作罢。 不再提及此事。 这天周末。 闻清把维修水龙头的师傅送走后, 正想跟沈屹白去超市採购蔬果填冰箱,突然接到了奶奶的电话。 她心下欢喜,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示意沈屹白先别说话。 沈屹白朝她手机看了一眼,含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少年的体贴与尊重,让闻清心下一暖。 她接通电话, 「奶奶,怎么突然想起来打电话给我了啊?」 第61页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电话?」 说这话的不是奶奶,而是一向面冷心暖的爷爷。 闻清先是错愕地怔了下,而后笑笑说:「当然可以啊。」 「不过爷爷, 你怎么用奶奶的手机给我打电话啊?」 爷爷苍老的声音在手机电流声中显得愈发刻板严肃。 他没回答闻清的问题, 倒是反问一句:「你现在在哪?」 闻清偷偷看了眼抱着胳膊倚在玄关处的清隽少年, 耳根微红。 她自然不可能说她现在正跟一个男生在一起,不然爷爷非得从姜山跑过来, 把她的腿打断不可。 她清了清嗓子说:「我在家写作业呢。爷爷,怎么了?」 话音刚落, 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 闻清「嘶」了声,皱着眉, 将手机拿的离自己耳朵远些。 沈屹白见此, 担忧上前,以口型询问道:「怎么了?」 闻清摇摇头,试探着重新将手机放到自己的耳边。 怪异地询问道:「爷爷,你那边信号是不是不太好啊?」 「诶, 是是是,我们这边的确是有点信号不太好。」 这慈祥的声音让闻清蓦得露出惊喜的表情。 她欢喜喊道:「奶奶!怎么又是你啊?爷爷呢?」 奶奶说:「你爷爷有点事。不过阿清,你在家写作呢?」 闻清只当爷爷奶奶电话查岗,想也没想就点头应道:「嗯,在家写作业呢,没出去玩儿。」 一旁沈屹白看着小姑娘一本正经撒谎的模样,轻笑出声。 闻清耳尖地听到了,心下微羞赧,颧骨上蔓延着一层热意。 她不敢看沈屹白戏嚯的表情,不自在地调转了个方向。 刚想跟奶奶说些体己话,就听那头传来爷爷暴躁的叫声:「我看你还要撒谎到什么时候!我跟你奶奶现在就在你妈这!」 随后,手机那头传来一阵嘈杂声,闷闷的,不是很清楚。 像手机被人用手捂着似的。 可闻清还是听到了。 听到了爷爷奶奶的争吵声,以及…姜艷尖锐的声音。 爷爷奶奶来江城了。 这个认知让闻清脸色霎时间白的彻底。 耳朵里嗡嗡作响,她什么都听不到,只是无措地看向沈屹白。 沈屹白本就一直盯着闻清,眼下第一时间瞧出了她的不对劲。 他顿时敛了嘴角含蓄的笑,上前问道:「清清,怎么了?」 闻清手足无措地说:「爷爷奶奶…他们、他们在我妈家…」 - 七里香都19号楼前。 沈屹白将车子熄了火,拉住要开车门下去的小姑娘。 闻清顺着他的手看向他,勉强地扯了扯嘴角,「班长,我自己上去就行了,你在这等我,或者…」 「没有或者,」沈屹白打断她道,「我在车里等你。」 闻清不敢看他灼热的眼。 她低头,垂着眼,紧张地攥着安全带,说:「爷爷奶奶现在肯定已经知道我跟我妈的情况了。他们不会允许我继续跟你、跟你…」 「我在意的不是你今后能不能继续跟我一起住。」 沈屹白说。 「我在意的是你。」 闻清疑惑地看着他。 沈屹白抓着她的手,带到自己唇畔,「清清,你已经承认了我,我们也已经约好高考之后。所以别给了我希望又让我失望好不好?」 少年眼神太执着,也太认真。 闻清一下就红了眼。 她动容地看着沈屹白,须臾又听他道:「我也不是怕等。」 「我就是怕又像以前一样,没盼头地一个劲傻等。」 闻清心底一悸,忽然凑过去,在他脸颊上啄了下。 只蜻蜓点水的一吻,却让沈屹白顿时呆在了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闻清,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 闻清眸光清亮地朝他扬唇一笑说:「约好高考,就高考。」 沈屹白闻言胸膛起伏,克制地看了她几秒钟。 须臾,哑然开口道:「赶紧上去吧,有事打电话。」 闻清点头,解了安全带下车。 沈屹白目送着闻清离开,直至她进了单元楼,彻底看不见身影之后,才心底空落落地收回眼。 他呆坐在驾驶座上,许久,摸了摸自己脸,痴傻一笑。 另一边。 闻清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她看着阔别已久的706室,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曾经真的一度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了。 想起这几个月来发生的种种。 闻清嘆了口气,伸手按响了门铃。 门铃声还没落下,防盗门就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 来开门的人,不是爷爷奶奶,也不是姜艷,而是长生。 闻清看着眼前这个面露担忧,却又口不能言的单薄少年,宽慰地朝他笑笑,表示自己没事。 长生罕见地没有跟着她笑。 他觉得心里很是愧疚。 爷爷奶奶天天念叨着想闻清,所以他原本打算趁周末带他们偷偷来看看闻清,给她一个惊喜。 没想到竟然在小区楼底下看到姜艷跟别的男人厮混的场景。 闻清爸爸尸骨未寒,奶奶顿时心脏病都要气出来了。 第62页 爷爷则是担心闻清在家。 他担心姜艷将这种不三不四的男人带回家,闻清会受欺负,所以当场发了火,上前跟姜艷理论。 然后从姜艷口中得知,闻清竟然一早就搬离这里了。 爷爷奶奶自然是不相信,闹着到了公寓里面。 直到他们看着空落落的卧房,这才相信小孙女真的不住在这。 闻清在江城除了姜艷没亲人,奶奶担心她出事,要报警。 姜艷看她真的掏出手机,便凉凉嘲讽说让她别瞎担心。 她说闻清可比她还要能耐,攀上了高枝,现在看不上她这个当妈的,自然也瞧不上老两口。 爷爷虽然面上冷冷,总是凶闻清,实际上比谁都疼她。 他当即虎着脸逼问姜艷事情原由。 于是姜艷便添油加醋地将沈屹白的事情说了出来。 爷爷半信半疑,索性夺了奶奶的手机,给闻清打了电话。 然后才有现在这一幕。 长生没办法说话,爷爷奶奶跟姜艷起争执的时候帮不上忙。 现在,也只能无声地拍拍小姑娘的肩膀,让她别怕。 一如小时候她犯错时那样。 闻清心头骤然一暖。 他们两个在门口磨磨唧唧的,客厅里的爷爷却坐不住了,扯着嗓子叫道:「还不给我进来!」 闻清打小最怕爷爷发脾气了,顿时苦哈哈着乖乖进去。 爷爷黑着脸坐在沙发上,奶奶最心疼这个苦命的小孙女。 她一秒钟都坐不住了,连忙上前握着闻清的手,「心肝儿」的叫了一通,说她又瘦了云云。 闻清搬来江城这段时间,学业上的压力,再加上姜艷的破事,时常有一顿没一顿的,能不瘦吗? 虽然后来搬去沈屹白那,被养上来些,脸上却还是瘦的明显。 爷爷也注意到了,心疼的紧,但还是黑着脸把奶奶叫开,问闻清不是在家写作业,没出去玩? 闻清不敢撒谎了。 她蔫蔫耷拉着脑袋不敢吱声。 奶奶见此,关切道:「阿清,到底怎么回事?我看你房间东西都没了。你不住这,跑哪住去了?」 闻清避重就轻地解释道:「奶奶,我住到同学家去了。我们两个一个班的,上下学很方便。」 姜艷冷笑,「哪个同学?不跟你爷爷奶奶交代清楚?」 这阴阳怪气的腔调让闻清皱了皱眉。 奶奶也不傻,听出了门道。 她刚想问话,心脏就阵阵绞缩的疼,蜷着身子没缓过来。 「奶奶!」 闻清吓到赶紧给她拍背顺气。 姜艷刚嫁到闻家的时候,受了奶奶的气,别提多幸灾乐祸了。 又是贬低闻清,说了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话。 闻清见奶奶气的双唇发白,身子也在抖,彻底恼了。 她红着眼朝姜艷道:「你能不能别说话了?再说,我为什么会搬出去,你难道不清楚吗?」 「哟,这还怪到我头上了?」姜艷吹吹刚做的美甲说,「我不就带几个男人回来,怎么着你了?」 这话一出,饶是好脾气如长生都忍不住沉了脸。 更别提爷爷奶奶了。 爷爷顿时拍桌骂道:「姜艷!你能不能有点廉耻之心?你、你…阿清今年才十七!」 姜艷冷笑,「十七不小了,当年我被两家逼着嫁给你那个短命鬼儿子的时候,不也才十八?」 这两个年代能一样吗? 奶奶在一旁听着,一口气彻底没提上来。 捂着心脏,脸白如金纸。 闻清连忙让长生搀着奶奶,找她随身带的护心丸餵给她。 兵荒马乱地折腾了好半天,奶奶情况才好转一点。 她看着姜艷绝情的嘴脸,骂道:「当初我也是瞎了眼了,让你这个蛇蝎妇人进我闻家的门!」 姜艷讽刺地看了她一眼。 「你当我愿意?」 「你!」奶奶锤了锤胸口。 她忽然在想,姜艷当着他们的面都这样一种态度,背地里到底怎么欺负闻清的,有些不敢想像。 「当初你非要把阿清接过来,我还以为你转好了,没想到…」 她又悔又恨,最后只道:「今天我们一定要把阿清带回去!」 姜艷闻言顿时沉了眼。 「不行,你们不能带她走。」 爷爷暴怒,「我们是阿清的爷爷奶奶,凭什么不能带她走?」 姜艷气势不输,「那我还是她亲妈呢!她是我肚子里掉下来的肉,你们凭什么说带走就带走?」 「你还敢说?有你这么当妈的?你养过阿清一天吗!」 两人吵的不可开交,奶奶气的一直捶胸顿足,长生不能说话,却也急的火急火燎,两边拉劝。 公寓里面彻底乱成一锅粥。 闻清看着,终是忍不住出声叫道:「你们都别说了!」 正在气头上的姜艷闻言,抄起茶几上的菸灰缸就往她身上砸。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叫叫嚷嚷的?」 所有人,包括闻清自己都没想到姜艷会来这一下。 闻清没躲过,额头上顿时被菸灰缸稜角开了个血口子。 她疼的眼前一黑,捂着头,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长生见闻清受伤,脸都白了,慌忙颤抖着检查她的情况。 第63页 爷爷奶奶也被这一变故吓坏了,顾不得姜艷,都围了上去。 姜艷看着眼前这一幕,又瞧瞧自己的手,有些心虚。 这些天她因为跟方浩的金钱纠纷,闹的一个头两个大。 好不容易今天到场子里找了男人玩玩,谁知道又碰上这事。 奶奶是知青下乡,说话不至于多难听,但爷爷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力气大嗓门也大。 她吵不过他,一个头疼,就随手丢了东西砸过去… 可这又不管她的事。 姜艷眸光闪烁了下,没什么底气地说:「谁让她不知道躲的?是她、是她自己蠢,怪得了谁?」 虎毒尚且不食子。 姜艷这番歹毒的话,彻底把奶奶的高血压气上来了。 她颤抖着指了她半晌,最后眼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刚回过神的闻清看到奶奶晕倒了,吓得魂都没了。 她顾不得自己的伤,慌忙掏出手机,拨通了少年的号码。 「班长……」 第27章 手术 奶奶问:你懂我的意思吧? 27. 医院。 奶奶被众医生推进手术室, 爷爷一行人统统都被拦在了外面。 闻清看着手术室那个陡然亮起的鲜红灯牌,双手合十,哭着保佑奶奶一定要长命百岁, 安好健康。 只要她能好好的,她今后一定乖乖听话,再也不惹她生气。 小姑娘自己也受了伤, 额头上就胡乱裹了层纱布,瓷白脸上的猩红鲜血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处理。 看着可怖又骇人。 闻清现在一心惦记着奶奶的心脏病,根本不在乎自己。 可是沈屹白却做不到。 他快心疼了。 沈屹白压着眼底翻涌的情绪,安慰闻清说:「操刀的是心胸科专家, 在这方面很有经验。所以别担心,奶奶一定会没事的。」 长廊上寂静无声,这句话显得格外突兀。 爷爷侧眸看向这个将他们送来医院,还联繫医生的陌生小伙子。 如果搁在以往, 沈屹白肯定会顺势在爷爷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但是眼下, 他满心满眼只有面前这个一脸血污的小姑娘。 根本顾不得其他人。 「清清。」他压着情绪, 好声好气地哄闻清道,「你额头上也受了伤, 先去处理一下好不好?」 闻清没回答,只是焦虑地抓着少年的手, 不放心地再三确认道:「班长,奶奶会没事的吧。」 「会没事的。」 沈屹白朝她笑笑。 「相信我。」 少年这一笑, 顿时让闻清悬着的心找到了歇息的地儿。 她松了口气, 脱力地半倚在沈屹白身上,红着眼,郑重其事道:「班长,今天真的谢谢你。」 要不是他, 她真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屹白小心翼翼地抚了抚她的鬓髮说:「你要真想谢谢我,就先去处理一下伤口,别感染了。」 爷爷闻言,沉声道:「阿清,听你同学的,去把头上的伤处理一下。你奶奶这有我和长生守着。」 长生收回直勾勾盯着闻清跟沈屹白交叠双手的目光。 他勉强扯了扯嘴角,朝闻清温柔一笑,好似永远没脾气。 闻清见众人都有意让自己先去处理伤口,还是不愿意离开。 她想要亲自守着奶奶做好手术出来,不然她不放心。 爷爷瞧出了她的不愿意,沉着脸厉声呵斥了她一番。 然后又劳烦沈屹白将闻清带去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闻清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更加不敢忤逆爷爷。于是最后便一步三回头地跟沈屹白离开了。 待两小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头,爷爷这才舒了口气,撑着墙壁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子。 长生见爷爷身体不适,连忙搀扶着老人家,面露担忧。 爷爷虚虚朝他摆摆手说:「我没事,倒是你,今天让你陪我们老两口来回奔波,累坏了吧?」 长生摇摇头,轻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抚。 长生是爷爷看着长大的,知道他性子一向如此,默默付出,不争不抢,亦是从不心生埋怨。 性子很好的一个孩子,可惜就是家生变故,患了心疾。 爷爷心疼地看了他一会,嘆息一声,又看向手术室。 须臾,感慨道:「今天倒是得多谢阿清这位同学。就是怎么感觉之前好像在哪见过他…」 听爷爷提及沈屹白,长生表情有些黯然。 再听他说好像曾经在哪见过沈屹白,长生顿了下,朝朝空无一人的长廊上看了过去。 白炽灯下,那双干净澄澈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 平日里跟病患说话都不抬头的医生,此刻正腆着灿烂的八颗齿标准笑容,极尽详细地在讲述着之后的伤口保养注意事项。 头上扎着纱布的闻清却俩眼放空,完全没听进去。 倒是旁边的旁边的沈屹白,比在学校听老师讲课还认真。 医生是这家医院最好的外科主治医生,平时挂号都限号,见闻清这样,心底有些不是很满意。 但又看了眼沈屹白,顿时不敢有脾气。 毕竟沈屹白可是上面再三叮嘱,一定要伺候好的主。 医生再三确定沈屹白听明白自己叮嘱的事项之后,毕恭毕敬地双手将病历本递给沈屹白。 第64页 一直神色恍惚的闻清见此,陡然回神,「好了是吗?」 医生表情一僵,点头,「…嗯,好了。」 闻清连忙抓着沈屹白的衣服,道:「那我们赶紧…」 「清清。」 沈屹白嘆息一声,屈膝半蹲在脸色苍白的小姑娘面前。 「奶奶那边我让人盯着了,有事会立马通知我的,别担心。」 闻清垂眸,盯着自己紧绞着的手指,「怎么可能不担心。」 她说:「都是因为我,奶奶才会…她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 「别瞎说。」 沈屹白皱眉打断小姑娘。 见她红着眼看向自己,心下一疼,连忙道:「我不是凶你,我只是…算了,现在就带你过去。」 闻清眼睛一亮。 沈屹白见此,赶紧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不许哭,不然待会爷爷看着也着急,知不知道?」 闻清乖乖抹了把眼泪,哑声应道:「嗯。」 沈屹白将小姑娘重新带回手术室门口。 医院人多,一路上摩肩接踵的都是人。 沈屹白生怕闻清磕着碰着,用自己的身体小心护着她。 人声喧譁,说话声、哭声、喧闹声不绝于耳。 闻清有些恍惚,不厌其烦地无数次向沈屹白重复询问道:「班长,奶奶会没事的对吗?」 沈屹白耐心地应道:「对,奶奶一定会没事的。」 「我保证。」 闻清抓着少年的小臂的手紧了紧。 沉默片刻,忽然问道:「班长,我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她没有和方浩起冲突,姜艷看在45万赔偿金的份上,不会跟她撕破脸,她也就不会搬出去。 她如果没搬出去的话,奶奶今天过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所以说到底,都还是她的错… 沈屹白闻言脚步一顿。 他定定看着小姑娘茫然的眼,知道她又把事都揽自己身上了。 「闻清,」他摸摸她的鬓髮说,「奶奶有心脏病,这不怪你。」 「可她发病是因为我。」闻清自责地说。 沈屹白纠正道:「不是因为你,是姜艷。这不关你的事。」 闻清摇头,「不是这样的。她之所以把我接到江城,不肯放我回去,是因为、是因为…」她咬唇,「我能让她拿到…赔偿金。」 沈屹白一怔,「什么赔偿金?」 闻清手指收紧,闭了闭眼说:「我爸爸车祸去世的赔偿金。」 周围的喧闹声渐渐被剥离。 两人之间好似形成了一个真空的独立空间,容不得第三者。 沈屹白心疼地看着小姑娘,「赔偿金…是她亲口告诉你的?」 闻清抽噎着点头,「嗯。」 沈屹白嘴角一抿再抿,最后伸手将她佣进怀里。 他在她发旋上落下一吻说:「没事的,都会好的,相信我。」 闻清埋在他的肩膀上哭,「这次她真的做的太过分了,我…」 她说,「我没办法原谅她。」 沈屹白说:「那就不原谅。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 不幸中的万幸。 好在最后奶奶手术很成功。 医生说让奶奶继续留院观察几天,不过奶奶心疼钱,不愿意。 她说自己回家歇歇就好,没必要继续在医院里躺着干烧钱,而且她这样还让闻清跟长生没法安心上学,天天学校、医院两头跑。 手术费用不低,爷爷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不过却被闻清和长生制止了。 两个小孩天天一个比一个乖,在这事上执拗的爷爷都没辙。 最后没办法,奶奶只得继续在医院再住两天观察观察。 沈屹白由于闻清室友的敏感身份,怕奶奶刚好又被气病,所以由始至终都没有在奶奶面前露过面。 直到这天。 闻清跟沈屹白结束学校的事情之后,开车来看奶奶。 临到病房门口,闻清想起来给奶奶买的护膝没带上来,于是拿了车钥匙,又跑下楼去车里取。 沈屹白来不及叫住小姑娘,只好在病房门口等着。 忽然,他听到病房里面传来道不大不小的喧闹声。 ——隔壁床小孩玩闹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了奶奶的输液管。 沈屹白顾不得其他,直接推门进去把小孩驱散开来,然后给奶奶调了调输液管的输液速度。 奶奶不知道沈屹白就是她那个傻孙女的「同居对象」,好奇地看着这个出类拔萃的姣好少年。 「你是……」 沈屹白懊恼于自己就此暴露。 他正纠结该怎么合理解释自己的身份,又不影响今后发展时。 奶奶突然问道:「小伙子,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闻清刚到病房门口,听到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她看着规规矩矩站在奶奶病床面前的清隽少年,不知怎的,没出声,闪身躲到了卫生间里面。 待卫生间里独有的刺鼻味道传来时,闻清才恍然回神。 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奇怪的举动。 这时候再出去的话…显然有点不太合适。 闻清给自己找藉口说,她就听听奶奶怎么跟沈屹白认识的。 那厢。 沈屹白听奶奶这么说,心惊了下,刚想说话,奶奶就又开了口。 第65页 「不会认错的。」 她指着沈屹白手腕上那条红黑色编织手绳说。 「这是我给阿清编的头绳,这个花式,以及收尾的这个结,只有我自己知道,没告诉其他人。」 什么头绳?什么结? 闻清把绑着头髮的头绳拽了下来。 奶奶平时喜欢做手工,从小到大闻清吃的穿的用的,只要她会做的话,基本上都不会去外面买。 就连头绳这种小东西,基本也都是奶奶亲手做的。 闻清鲜少逛街,没什么买东西的欲望与好奇心,对外面卖的头绳这种也没什么了解。 以为大多都这样,大同小异,没什么差别。 所以第一眼看到沈屹白戴在手腕上的手绳时,她才会多看两眼。 诧异于一个男生为什么会把女生的头绳戴在手上。 没想到他不仅戴女孩子的头绳,而且还是奶奶做的! 可他为什么会有奶奶亲手做的头绳? 闻清攥着头绳,突然又想起少年之前跟她说过,他对自己「有所图」,还说他很早就认识自己。 以前她觉得自己有很多事都没好意思开口告诉沈屹白,所以就不好意思问其缘由,但现在怎么还把奶奶都牵扯进来了? 闻清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一片。 沈屹白现在脑子也乱。 这个头绳是他第一次见闻清的时候,她不小心遗落下来的。 当时她被长生叫走,他下意识抓着她的手挽留她。 最后人没留下来,就把她戴在手腕上的头绳拽了下来。 这些年他一直把这个当念想,套在手上,时刻提醒着自己。 跟闻清认识数月她都没在意,结果现在一下就被奶奶发现了。 而且奶奶问他,他们是不是见过? 当然见过。 他时常偷跟在闻清屁股后面,知道爷爷奶奶于她的重要性。 所以平时他都会多多少少的帮助爷爷奶奶。 有时候扶奶奶过马路,有时候碰到爷爷一个人就「顺道」送他上班,又或者奶奶跟人买东西砍价的时候,他顺道附和那么两句… 当时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带着帽子,没露出脸。 但是万万没想到,奶奶竟然凭藉一根手绳认出了他。 沈屹白还从来没这么慌过。 他生怕奶奶给他打上「变态」「偷窥狂」「跟踪狂」的烙印。 一时间失了语。 奶奶见少年半天没说话,主动道:「你跟阿清什么关系?」 不等沈屹白解释,她就笑笑,眼尾漾着褶子,「你也别瞒我,毕竟我们家就阿清一个人是长头髮。这头绳,可只有她用得着。」 沈屹白喉结滚了滚,沙哑开口:「我…其实…」 他实在编不出来了,抿唇避重就轻道:「我是她的班长。」 「班长?」 奶奶讶异了一瞬,想起什么,不动声色道:「我听老头子说这几天多亏了你帮忙,麻烦了。」 她的客气让沈屹白眉头微微皱了下,却不敢说什么。 只是垂眸道:「不麻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哪有什么应该的? 亲妈都那样,更遑论一个刚认识没几个月的外人? 奶奶见人多,又比爷爷心思更加细腻,依稀猜到了些什么。 于是道:「你跟我们阿清非亲非故的,所以没什么是应该的。不过你既然是阿清的班长,那我正好有件事想要要跟你打听打听。」 「什么事?」 沈屹白急忙道。 奶奶依旧笑得慈祥,「阿清跟她妈妈闹矛盾搬去同学家住了,你知不知道她跟谁一起住了?」 沈屹白垂在身侧的手掌紧紧收起。 他定定看着眼前这个亲切无害的老太太,突然觉得心里很凉。 「奶奶我……」 「你别太紧张,其实奶奶也没别的意思。」奶奶打断他道,「你跟我邻居家那孩子挺像,我也挺喜欢你的。只是阿清还小,我这个当奶奶的总忍不住多操点心。」 「你懂我的意思吧?」 沈屹白双眸顿时沉了下来。 第28章 再转学 她说:沈屹白,我想考江大。…… 28. 沈屹白像失了魂似的缓缓离开奶奶的病房。 不过还没走到门口, 就被闻清抓着手腕拽到了楼梯口。 楼道里面没开灯,黑黢黢的一片,走廊上却亮堂无比。 在一明一暗中, 小姑娘瓷白的脸庞也被生生噼成了两半。 一半天堂,一半地狱。 沈屹白动了动干涩的嗓子问:「清…你什么到的?」 闻清将护膝塞到他怀里,「奶奶问是不是见过你的时候。」 沈屹白一怔。 那岂不是全部都听到了? 他抱着护膝的手紧了紧, 有些慌乱地说:「其实我…」 「其实什么?」 闻清将他手腕上的那条已经老旧到褪色发白,甚至是起毛边的头绳摘了下来,跟自己手里那根崭新的头绳放在一起做比对。 「其实这不是我奶奶亲手做的头绳?」 两条如出一辙的头绳,让沈屹白所有的辩解都显得无比苍白。 他抿了下嘴角, 良久方才涩涩的沉声应道:「…是。」 闻清用力攥着那两条头绳,一瞬不瞬地盯着少年的眼睛,「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第66页 沈屹白偷偷看了她一眼,垂眸, 拧眉, 「有。」 闻清没什么表情道:「那就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说吧。」 「…好, 」沈屹白说,「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五年级。」 闻清点头。 嗯, 五年级。 ……………? 五年级??? 闻清疑惑地问道,「我五年级什么时候见过你?」 沈屹白眼里浮现一抹挣扎, 最后道:「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在华兴道给一个小男孩撑过伞?」 听少年这么说,闻清凝神仔细回想了下。 可五年级距今七、八年, 那么久远的事她一下还真没想起来。 就记得当年她和长生好像的确被奶奶带进江城採办物资。 沈屹白看着闻清茫然的表情, 眼里浮现一抹黯然。 但很快,他压着情绪说:「对你来说,当年停下来给我撑伞,可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但是清清, 那时候我母亲刚去世…」 闻清的心蓦地的就软了下来。 她忍不住抱抱少年说,「都过去了,我也没怪你,就是问问。」 沈屹白闻言小心翼翼道:「真的不怪我吗?」 闻清摇摇头说:「没什么好怪的,我就是有些震惊。」 震惊于自己当年只不过顺手做了一件非常不足挂齿的小事,竟然会被人放在心里惦记好些年。 闻清也不觉得这样偏执的沈屹白害怕,只觉得心疼。 毕竟一个人到底得是有多缺爱,才能做到这种地步啊。 她嘆息一声,放缓了声音问:「所以你从那之后就认识我了?可后来呢?奶奶怎么会认识你?」 提起这个,沈屹白有些紧张。 他不愿将自己偷偷跟踪闻清的事情说出来,怕她把自己当变态。 可他一旦今天撒了谎,今后又得用无数个谎言去圆。 沈屹白权衡了一下,最后到底还是将事情始末说了出来。 不过出于私心,他没有将自己模仿长生的事说出来。 闻清听完之后陷入了沉吟。 良久,她开口问道:「前段时间我回姜山的时候,在火车上看到一个黑衣黑帽跟你很像的男生,是你吗?」 沈屹白僵硬了下,迟缓点头,「…是我。」 闻清也没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那天要回去的。 只是道:「以前你也都是这么偷偷跟着我的?」 「对不起。」 沈屹白说。 「是。」 闻清觉得沈屹白有病。 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病。 她不害怕,不觉得瘆人,只觉心疼,还有还有一丝庆幸。 庆幸自己当年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庆幸在他最无助的时候,给予他自己所能给予的帮助。 闻清鼻尖一酸。 想起其他事,皱了皱眉,「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沈屹白紧张地看着小姑娘的眼睛,迫切道:「你说。」 闻清有些不忍,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哑着嗓子开口道:「奶奶昨天跟我说…过段时间,等她出院之后,要带我回姜山念书。」 关于这一点,沈屹白在爷爷奶奶来江城那天就做好了准备。 可即便如此,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心头还是失落不已。 他勉强扯扯嘴角说:「有爷爷奶奶照顾你,我也就放心了。」 闻清没说话,沉沉看着他。 沈屹白在她黑鸦鸦的目光中稍稍停顿了下,而后才道:「以后记得每天都要按时好好吃饭。」 他抚摸她清减的脸蛋,有些心疼地说:「你这段时间都瘦了。」 闻清点头,「还有呢?」 沈屹白说:「晚上别弄太晚了,白天抓紧点时间。」 闻清又是点头,「还有呢?」 沈屹白温声继续说:「没事的话,周末出去散散心。别老学校、家里两点一线,人都要闷坏了。」 闻清眼睛噙着泪,哽咽着重复道:「还有呢?」 「……」沈屹白嘆息,终是忍不住将小姑娘拥进怀里,「有什么不会的,可以跟我电话联繫。从今天开始,我24小时为你开机。」 闻清将自己的脸埋在少年温热的脖颈,感受着他的体温。 许久才道:「我想考江大。」 「沈屹白,我想考江大。」 沈屹白闻言缓缓笑了。 他避开她没完全好透的伤,在她没缠纱布的头上落下一吻。 「好,我记住了。」 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互相慰藉着彼此。 不远处,长生面色苍白地看着他们,垂在身侧的手不断收紧。 - 奶奶又被劝着住了两天院。 她原本就有些认床,夜里睡不踏实,尤其在看到爷爷手里的缴费帐单时,一秒钟就住不下去了。 奶奶是下乡知青,退休金比一般老年人的退休工资高,而且爷爷还有在打零工,老两口不缺钱。 但也不能这么瞎浪费钱啊! 奶奶节俭惯了,看着缴费帐单上的数字,觉得心脏病又要犯了。 她吃了两颗救心丸,趁闻清跟长生还在上学,当天就跟爷爷收拾着偷偷办理了退院手续。 院里有人联繫沈屹白。 沈屹白将这事告诉闻清的时候,小姑娘都快要被气哭了。 好在医生说奶奶没什么问题,回去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了,她悬着的心这才终于放了下来。 第67页 不过眼下的确有件事亟需他们去处理。 ——办理转学手续。 闻清拿着档案从陈芳的办公室出来,又走进了包有才的办公室。 不像刚转学过来那会儿,包有才这会脸上没了笑。 闻清看着他的脸,忍不住想。 原来包有才不笑的时候,还挺威严,挺能唬人的。 可惜就是不知道今后能不能再看到了。 闻清垂着眼,觉得心里有点难过。 包有才也不好受。 毕竟他真的挺喜欢闻清这个乖巧文静的小姑娘的。 可有些事,不是他不想就可以不做的。 包有才嘆息一声,揉揉闻清的脑袋说:「以后好好的,别天天闷在座位上学习,没事多跟同学去操场上走两圈透透气知不知道?」 闻清点头,「知道了。」 包有才还想说什么,但是鼻尖莫名一酸。 他吸吸鼻子胡乱抹了把脸,然后从抽屉里抓了把大白兔奶糖递给闻清,头也不抬地说。 「去整理东西吧,班里同学都在等着呢。」 闻清紧紧抓着那把大白兔奶糖,许久才用力点了点头。 「好…谢谢你,包老师。」 办公室门口。 沈屹白跟长生一左一右地站在门口候着。 两个天天挂着笑的出色少年,此刻却都罕见地沉着脸。 尤其沈屹白,眉头紧拧,面色沉郁阴翳。 他透过百叶窗看了小姑娘的背影两眼,忽然冷不丁开口道:「她英语和语文比较薄弱,今后你多帮她辅导这两门。」 长生抬眸看向沈屹白的背影,抿了下嘴角,没做出任何回应。 沈屹白可不管他有没有回应,只沉声继续道:「她很喜欢数学,但是在上面耗费的时间太多了,所以每天晚上总是弄到半夜才…」 他突然噤了声,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长生跟闻清才是青梅竹马。 他对她那么了解,要他在这多什么嘴? 玻璃上倒映着少年的面容。 长生静静看了几秒钟,掏出手机打字问道:[那天你和阿清在楼梯口说话的时候,我听到了] 沈屹白看着这句话,没说话,神色晦暗难懂。 长生没有退缩,直直看着他的双眼。 须臾,又道:[你在跟踪阿清,但为什么也要跟踪我?] [我在姜山,在七中,在很多地方都见到过你。你总是穿着黑衣黑裤,戴一顶黑色帽子,对不对?] 这一切原本是沈屹白最担心的事。 但是眼下—— 沈屹白轻笑一声说:「那些都不重要了。」 他说:「你只要知道我不会做任何伤害清清的事就行了。」 长生闻言一怔。 而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防盗门被人从里面推开,接着失魂落魄的小姑娘抱着材料走了出来。 他下意识张了张嘴,想起自己说不了话,有些懊恼。 就在这间隙,沈屹白已经快步走到了闻清面前。 他一扫刚刚的阴霾,温声询问道:「材料都拿到了吗?」 闻清瘪了瘪嘴,红着眼,委委屈屈地点头说,「嗯。」 这般不加掩饰的真实与脆弱,让长生抓着手机的力道紧了紧。 他是亲眼看着闻清长大的,知道她由于家庭缘故,一直都很自卑也很内向,鲜少在外人面前展露真正的自己。 以往除了爷爷奶奶跟他,连姜艷夫妻都不能让她真的敞开心扉。 但是眼下,又多了个沈屹白。 而他们,仅仅才认识几个月。 长生想起上次闻清回姜山时跟自己说的话,又想起那天在医院听到的对话,一颗心一沉再沉。 三人拿好材料和档案之后,从四楼办公室下来,一路上碰到很多穿着江城一中校服的学生。 帅哥靓女的组合总是格外能吸引别人的眼球。 沈屹白和闻清自然不用说,江城一中的老顶流了,就算化成灰都照样能被一中的同学认出来。 他们好奇的是长生。 毕竟长生跟沈屹白太像了。 他们两个倒也不是五官眉眼长的有多像,而是气质很像。 同样的面冠如玉,谦逊亲和,一副广袖长衫年代里的遗世独立世家贵公子模样。气质温润,眉眼含笑,只一眼就能让之心生好感。 不过大概是先入为主以及偏心的缘故,在江城一中同学的眼里,长生固然优秀出色,可还是沈屹白更甚一筹。 毕竟沈屹白举手投足间无意透露出的贵气,是长生所没有的。 尽管如此,长生的出现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有学生偷拍了他们的照片,放到了学校的论坛里。 帖子瞬间飘红「hot」,挂在了论坛首页。 [草草草,左边这人谁啊?怎么跟我们考神好像?] [对,真心好他妈像啊!该不会是考神的兄弟吧?] [不是,听他们1班同学说,沈屹白是独生子女] [啊这……] 几十层楼讨论无果,陷入僵局。 然后就在这时,一个发言将他们引去另一个方向。 [就我一个人注意到他和考神中间站着的是闻清吗?而且看那男生校服上的校徽,也是姜山七中的,不就是闻清以前的学校吗?] [咦,真的欸,他也是姜山七中的!那不就是闻清同学?] 第68页 [他和闻清什么关系?转学手续都要一起办?] [嗅到了狗血的味道] [还有更狗血的!我听1班同学说,闻清转学之后主动跟考神套的近乎,主动求说要做前后桌] [楼上等等!卧槽!考神被当替身了!!!!] [替身你大爷!听1班同学说,闻清告白被拒绝了,然后心痛难忍,转学离开,还故意找了个跟考神九分相的来膈应考神] [闻清疯了吧!爱而不得,就找了个赝品摆在身边聊以慰藉?] [……] 各种虚假消息包裹下,这个帖子彻底歪了。 然而当事人对此一概不知,只是沉默地走向教室。 1班。 班里同学早被包有才通知了闻清要转学的消息。 觉得心里头五味杂陈。 闻清这人虽然平日里看着安安静静的,没什么存在感,但是单单放在那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啊! 而且人也好说话,借作业抄也从来不忸怩。 尤其她和沈屹白的关系。 班里同学不是傻子,自然早就都看出些门道了。 本以为他们能亲眼见证两人结出爱的果实。 结果小树苗还没长大呢,就蔫儿了,更别提什么果实了。 众人聚在班里众筹像办法。 这时候三人推门进来。 气氛诡异的凝滞了几秒。 最后气氛组组长李旭尬笑道:「那啥,班长,闻清和…」 他顿了顿,「和这位跟我一样同样英俊帅气的同学。」 三人表情淡淡,班里同学光顾着看长生和沈屹白也没搭腔。 于是气氛再次诡异下来。 最后还是沈屹白开口道:「闻清今天要转学了。」 众人沉默。 沈屹白又道:「你们都忙自己的吧,她收拾收拾东西赶时间。」 说完,拍拍闻清的脑袋说:「赶紧去收拾。」 闻清点头,乖乖走到位置上去收拾东西。 长生在旁边无声地帮她。 很快,东西就收拾好了。 背着沉重的书包,闻清不太会应付这种离别的场景。 她总觉得自己应该红着眼睛哭一哭,或者说些什么。可她不知道怎么说,于是最后选择了沉默。 向来热闹的1班,今天沉蔫蔫的,所有人都没什么生气。 就在气氛凝结于此时,沉默的舒姚突然问道:「你真要走了?」 第29章 离开 她一直没将沈屹白和长生弄混淆…… 29. 闻清看向舒姚, 顿了顿,点头,「嗯, 真的要走了。」 「……」舒姚抿唇沉默不语,只是执拗地看着她。 周遭人看出了两人的不对。 朋友拉着舒姚的手,问道:「姚姐, 你怎么了?是…」 话未说完,舒姚就挣开她的手快步走到闻清面前。 她目光在她手上抱着的教辅资料上逡巡了片刻,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问:「好歹同学一场,要转学都不提前通知我…我们一声?」 闻清勉强地牵了牵嘴角, 解释说:「我不太喜欢离别。」 因为闻清这一句,舒姚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哽在喉头。 她恼道:「就算不喜欢,那、那至少也要提前打个招唿吧?」 她朝沈屹白努嘴,「还有, 凭什么他就能提前知道?」 闻清知道舒姚性子直, 虽然语气沖, 但没什么坏心思。 遂莞尔一笑说:「你现在不也一样知道了吗?」 舒姚不满。 「这怎么可能一样!」 她还想说什么,闻清却将怀里的书本放下, 转而抱住了她。 还拍拍她的背,柔声道:「舒姚, 这段时间谢谢你。我…真心把你当作好朋友,以后常常联繫。」 舒姚大小姐惯了, 天天一堆人拥趸着, 还没跟人这么亲热过。 她察觉到自己脸上阵阵发烫,不看也知道,肯定红透了。 她愣在原地,须臾方才笨拙地磕磕巴巴应道:「…好。」 说完之后, 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不自然了,有些懊恼。 「行…行了。」 舒姚推开闻清,抱着胳膊,故作骄矜地昂着下巴说。 「别矫情了…要走赶紧走吧,我们马上要上课了。」 闻清笑了笑,说:「好。」 她朝1班同学环视了一圈,然后深深鞠了一躬,说:「这段时间谢谢大家的照顾…再见。」 - 从学校出来之后,三人又去沈屹白家里收拾东西。 长生原本就跟闻清一样喜静话少,只是今天尤甚。 他一路上都望着窗外,没什么表情,肉眼可见的兴致不高。 要是平时,心思细腻的闻清肯定一早就注意到了。 只是今天离别在即,她情绪也不高,因而完全没发现。 一个车,三个人。 心思各异。 非常缓慢行驶的车子停在了沈屹白的公寓楼底下。 长生看着全然陌生的环境,又看看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上相顾无言的少男少女,抿了下嘴角。 最终跟闻清打字说:[你们上去收拾吧,我在这等你] 闻清正好想跟沈屹白独处,见状,感激道:「谢谢。」 长生浅浅淡淡地牵了牵嘴角,笑意未达眼底。 闻清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第69页 之后两人就相顾无言地站在偌大宽敞的客厅里,似乎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良久,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是爷爷。 「喂,阿清,你转学手续办好了没有?」爷爷问。 闻清点头,「嗯,办好了,现在正在收拾东西。」 爷爷不疑有他,交代说:「我跟你奶奶先去车站等着,你跟长生弄好赶紧过来,知不知道?」 闻清犹豫了下,点头,「好,我知道了。」 客厅里面静悄悄的阒然无声,因而手机那头爷爷的声音,就无比清晰地传到了沈屹白的耳朵里。 他克制着情绪,沉沉看着闻清的眼睛问:「几点的车?」 「……」闻清一顿,几秒钟后才哑然说道,「十点半。」 沈屹白没再说话,只是伸手去拿搭在沙发上的校服外套。 但却被闻清握住手腕,阻止了。 沈屹白喉结微动,过了好一会才顺着那只手看向闻清。 闻清被他那样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盯着,下意识别过眼,「…别去了,我和长生可以自己过去。」 沈屹白没说话,只是依旧沉沉执拗地看着她。 客厅墙上地挂钟滴答滴,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终于,闻清鼓起勇气重新看向少年的眼,「班长。」 沈屹白轻轻「嗯?」了声。 嘴唇未动,鼻翼翕合。 闻清抿了下嘴角,轻声道:「可以把手给我一下吗?」 沈屹白没问原由,只是将自己白皙的手掌伸到了闻清面前。 闻清拽下绑头髮的头绳,给沈屹白套在腕间。 沈屹白喉结一滚,眸光热烈地看着小姑娘,「清清…」 闻清朝他弯眼一笑,「那条旧了,给你换条新的。」 「……」 沈屹白倏地粲然一笑。 「好。」 闻清垂眸,小心翼翼地摩梭了下少年腕间的红黑色编织头绳。 浓烈极致的黑与红,愈发衬的少年肌肤冷白,骨骼料峭,仿佛一件供人观瞻的上好艺术品。 闻清就像一个收藏家,痴迷地看了许久,忽而抬眸道:「班长,我要考江大。你呢?」 沈屹白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的眼,良久,「我会在江大等你。」 - 最后闻清到底还是离开了。 沈屹白看着空荡荡的阒寂客厅,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前几天小卫生间的水龙头已经联繫师傅上门修好了。 但是好像已经没有必要了… 另一边。 闻清从沈屹白家里出来之后,没有急着跟长生去车站跟爷爷奶奶会和,而是打车去了另一个地方。 七里香都。 姜艷朝手机那头吼道:「方浩你他妈就是个狗杂种!」 「吃老娘的,用老娘的,到头来竟然算计老娘!」 方浩在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姜艷尖叫着砸了手机。 手机屏幕碎裂,姜艷浑身发抖地站在客厅里,双眼猩红的把客厅里能扔的东西统统砸翻在地。 可即便如此,她仍旧还是觉得难以泄愤。 觉得心里像是攒着一团火。 她这么多年来靠着这身皮囊周旋在无数男人之间,捞到不少好处。 可到底快四十了,不比以前美艷勾人,所以有意想要收手。 方浩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姜艷的面前。 他年轻,朝气,幽默,风趣,而且还难得的温柔体贴。 和方浩在一起,姜艷觉得自己苍老的身心都变的年轻起来。 她是真心想要跟方浩好好过日子,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捧到他面前。所以后来方浩提议说想要投资炒股,她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 在方浩的花言巧语,甜言蜜语与巧言令色之下,姜艷把自己大半辈子的积蓄都砸了进去。 结果后来,那天在酒吧里,她得知方浩用她的钱在外面养女人的时候,整个人一下子就崩溃了。 不仅如此,她还了解到原来这是方浩惯用的手段。 专门骗女人的钱财和美色的龌龊手段。 姜艷幡然抽身,想拿回砸在方浩身上的那些钱。 可哪有那么容易? 姜艷没想到,自己玩了半辈子的男人,最后临收手之前,竟然栽在了男人身上,恨的心头滴血。 她疯了似的砸东西发泄,美艷的脸上狰狞一片。 这时候,门铃被人摁响。 她开门一看,是闻清。 姜艷在方浩那吃了哑巴亏,正愁着没处发泄。 当下就冷着脸嘲讽道:「哟,你还捨得回来啊你?」 闻清没说话,只是一瞬不瞬地凝着姜艷的眼。 小姑娘眸色深沉,好似能窥伺人心底潮涌的暗欲。 姜艷莫名觉得烦躁,拨了拨头髮,恶狠狠地去掐闻清下巴。 闻清往后退了两步,避开了。 姜艷见此,脸色愈发不虞。 口不择言道:「不想回来就别回来,摆着副棺材脸膈应谁呢?」 想起什么,恶意深深道:「该不会那个老太婆一口气没提上来,跑我这哭丧了吧?那可千万别,我跟她那个短命儿子可早离婚了。」 「请你收回刚刚的话。」 不等她说完,闻清就硬梆梆地打断她。 第70页 姜艷恶劣地勾了勾唇,「我、偏、不!」 闻清垂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奶奶被你气进医院,险些、险些…你就一点都不觉得愧疚?」 「愧疚?」姜艷倏地笑了,「该愧疚的是你吧,闻清?」 「如果不是你跟那个谁在外面乱搞,你奶奶能被气出心脏病?」 闻清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事到如今,你就一点愧疚之意都没有?」 姜艷故作疑惑地看着她,「愧疚?我为什么要愧疚?」 「……」 闻清没再说话,只觉一颗心彻底凉了。 她平静地看着她,眼底那点儿微弱的希冀,彻底没了。 姜艷看的烦死了,「到底什么事?没事滚,别烦我!」 闻清静静看了她两秒说:「奶奶出院了,我要跟她继续回姜山念书,今天过来就是跟你说一声。」 姜艷怔住,「回姜山?」 她沉吟两秒道,「回去也好,省的天天我看着心烦。不过闻清,我不管你回姜山还是去哪里都好,但你的监护人只能是我。」 「你懂我的意思吧?」 闻清摇头,「不懂。」 「不懂?」姜艷轻笑,「意思就是——你亲妈是我,所以你的抚养权是我的,你爸那笔赔偿金理所应当也是我的,懂不懂?」 闻清垂着眼转移话题说:「奶奶心脏做手术花了很多钱。」 姜艷问:「所以呢?想要你爸那笔赔偿金?」 闻清缄口沉默,没反驳。 姜艷看了闻清两秒,笑了。 她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闻清静静垂着眼,没吭声。 良久,姜艷才终于笑够。 她擦擦眼尾的眼泪,似讽非讽地说:「不是,闻清,你到底怎么想的?那个老太婆半只脚都进棺材了,何必花这些钱给她治病?」 「再说了,她不是那什么下乡知青吗?退休金那么高,人还那么精,我可不信她手头没钱。」 闻清面无表情地抬眸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姜艷勾唇一笑,「意思就是——没、戏。」 「没戏」这两个字,让闻清平静的眼底出现一丝龟裂。 她压着火气说:「如果我一定要用爸爸的赔偿金给奶奶治病呢?」 「开什么玩笑?」姜艷也冷了脸,「你知不知道她那是心脏病?没有个十几二十万都搞不定!」 闻清没有退缩地直视着她的眼,「我就是知道才说的。」 姜艷闻言看了她几秒说。 「这笔钱赔偿金我自有用处,你肯定动不得。」 「不过我倒是另外有个法子能帮你。」 闻清没说话,只是拧眉看着她。 姜艷也不介意,只是勾唇一笑道,「我听方浩说,你那个小男友来歷不小。他可是沈家独子,将来是要继承沈氏集团的。你要是…」 她话没说完,闻清就不可置信地打断她说:「你疯了!」 姜艷撩撩头髮说:「是啊,我疯了。我爱财如命还离不开男人,就是个又疯又骚的贱骨头。」 「但是闻清,你以为你比我好到哪里去?」 闻清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扯到自己身上,茫然地看着她。 见此,姜艷嘲讽一笑,「闻清,你是我生的,骨子里流着跟我一样的血液。你看我现在怎么样,你将来大概也就这样。」 「所以咱们两个啊,谁也别嫌弃谁。」 「……」 闻清蓦地沉了脸。 姜艷就喜欢看她这样。 她抬起她小巧精緻的下巴,左右端详了一番,咋舌说道:「瞧瞧这多漂亮的一张脸蛋,我看着都动心,更何况那些男人?」 她说:「闻清,女人要学会利用自己的优势,懂不懂?」 「我不懂。」 「也不想懂。」 闻清冷冷偏过头,将下巴从她手里移开。 她往后退了两步,平静地看着姜艷说:「我跟你不一样。你走过的路,我绝对、绝对不会再走,将来也绝不会成为跟你一样的人。」 姜艷眸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她忽然有些不耐烦,「所以你今天临走前转专程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行了,我知道了,滚吧。」 说着,她转身就要进屋。 闻清看着这道她从小到大看了无数次的背影,忽然张口叫了她一声,「——妈。」 姜艷脚步一顿。 她没有回头,只是冷漠地问道:「又有什么事?」 闻清笑笑说:「叫你一声。」 顿了下,又道,「这大概也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 姜艷眸光一动,凉凉转身看着她,「你以为我稀罕?嗯?」 「我知道你不稀罕。」闻清自嘲地低头弯唇一笑,哑声道,「所以今后我也不会稀罕了。」 姜艷抱着双臂的手骤然一紧,「你什么意思?」 闻清没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知道我知道你要来姜山接我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 姜艷表情有些错愕。 接着又听闻清道:「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当时究竟有多开心,开心到甚至可以原谅你这些日子来对我所做的一切。」 「但是姜艷,在奶奶的事上,你彻底让我失望了。」 第71页 「至于爸爸的赔偿金——」她说,「你更是想都别想。」 姜艷表情兀的一变,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意思?」 闻清悽然一笑,「我长这么大你从来没有养过我一天,而且我再有大半个月就成年了,你以为还能在我的抚养权上做什么文章吗?姜艷,别再自欺欺人了。」 - 终于,闻清还是回到了姜山。 回到了她梦寐以求的姜山。 只是闻清发现,她好像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欢喜。 她总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农村里面逢事传得快,奶奶因为心脏病发作住院又出院的事,以及闻清从江城又回到了姜山的事情迅速在村子里面传开。 左邻右舍,七大姑八大婆天天快把爷爷修的门槛都给踏破了。 老房子隔音效果不好,闻清即便身在二楼都没办法很好学习。 于是就想去长生家避避。 长生家跟闻清家是邻居,而他和闻清的房间更是对着的。 只要跨一步就能从闻清的窗户,进到长生的窗户。 以往逢年过节的时候,闻清害怕在楼下被亲戚拽着表演节目,所以每每都是这么偷偷熘掉的。 今天也不例外。 她拉开窗帘,动作熟练地探出半边身子敲响了长生的窗户。 长生正好也坐在窗边写作业,闻声,很快就把窗户拉开。 闻清笑笑和他解释了下自己的尴尬情况,想去他那躲躲。 小姑娘说话的时候眉眼生动俏皮,跟小时候无异,仿佛根本没有离开那几个月,仿佛他们两个之间也什么都没有变过。 长生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忪怔,随即反应过来,点头。 闻清当即反背着书包,踩着书桌爬上窗户,然后在长生的帮忙下,跳进了他的房间。 一切都如记忆中那般进行。 只除了闻清在长生伸手要扶她时,她微不可见地错开了。 闻清的动作无比自然流畅,好像真的只是不小心错开似的。 长生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掌,眸光复杂地抿了下嘴角。 江城一中跟姜山七中的上课进度不一样,闻清转来转去,再加上之前照顾奶奶住院的缘故,导致在功课有些荒废。 她担心周末上学之后跟不上大家的进度,好在有长生在。 闻清看着长生正认真解题的侧脸,神色有些恍惚。 她突然发现,长生想题皱眉的样子,真的跟沈屹白太像了。 一想起那个少年,闻清捏着笔桿的手紧了紧,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左手腕。 在那里,繫着上次从沈屹白手上摘下来的老旧头绳。 她没捨得丢,有时候又实在想少年。最后索性直接就把这条头绳戴到了自己手上。 长生察觉到闻清在看自己,转头,以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闻清犹豫了下,伏在书桌上问他,「长生,你觉得沈屹白,就是我一中的班长,跟你长得像吗?」 闻清这两天对沈屹白完全缄口不提。长生没料到她今天竟然会这么直白的将这个名字说出来,不由愣住。 还不等回过神,就听闻清继续道:「虽然一中学校论坛里的同学都说你们很像,但是我不觉得,我觉得你们两个一点都不像。」 长生回神,眸光澄澈地看着小姑娘。 打字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 闻清将这几个字看了好几遍,弯眼一笑,眸中沁着零星光亮。 「嗯,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就比如长生对谁都是一副笑吟吟的亲易近人的模样。 比如沈屹白虽然逢人也笑,但只有在跟她笑的时候,眼睛里面才会漾着盈盈熠熠的璀璨光亮。 她其实一直都是知道的。 她其实一直都没弄混淆过。 第30章 成年【1更】 给她漫天孔明灯。…… 30. 姜山七中的学习氛围远远比江城一中浓郁的多。 这里的学生大多都是普通人家的子女, 除却好好高考上大学,就只有外出工作这一条出路。 毕竟他们家可没有矿等着继承,所以只能拼命高考。 闻清回到七中的第一天, 和原来班里的同学简单打过招唿后,就投入到了沉闷的学习之中。 不仅仅只是周遭的学习氛围影响了她,还有沈屹白。 闻清看着手腕上的编织头绳, 用黑色中性笔在便签上写下句「我要考江大」,贴在书桌的右上角。 路过同学看到了她贴的便签,问闻清:「你想考江大?」 闻清点头,「我要考江大。」 是要, 而不是想。 因为她没有退路。 后桌的长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他抬头看着闻清黑鸦鸦的后脑,欲言又止,眸光暗淡。 闻清所在的班级是实验班,里面妥妥的都是年级前一百的学霸。 虽然学习好, 性格大多却都内敛, 不如李旭他们活泼欢脱。 闻清这段时间已经完全习惯了1班轻松愉悦的学习氛围, 所以乍一回到这里,竟反倒有些不适应。 但是学校给她的适应时间却并不多, 因为月考在即。 月考意味着成绩排名。 成绩排名意味着班级末尾的人要被刷到普通班,不再享有实验班独有的师资教育。 第72页 姜山七中不像江城一中那样多的是人才物力, 天天高价聘请优秀讲师,求着给他们餵点知识。 在这里, 教育资源是珍贵的, 只有努力勤奋的人才能享用。 闻清只得重新投入到学习之中。 太阳每天东升西落,闻清每天也都按时上下学。 身边还是一样的同学和长生,好似她从未离开过这里,好似什么都没有变过。 但只有闻清自己知道, 有些东西,悄悄地变了。 这天礼拜六,闻清把学校布置的作业做好之后,打开了手机。 她没有退1班班群。 群里依旧活跃,经常99+的消息,天南地北地胡乱聊着。 或是吐槽哪个老师又双叒叕不识趣拖课加作业,或是群起招唿去哪个饭店酒吧潇洒走一回。 偶尔也会有同学私聊闻清,问问她现在的情况。 闻清不是天天都开手机,但看到之后一定都会耐心地挨个回復。 可1班所有的同学基本上都「问候」过她了,只有沈屹白除外。 闻清跟舒姚聊好之后,点开了沈屹白的头像。 他的头像没有变灰,依旧显示天天在线。 只是再没有跟她联繫过。 哪怕只是只言片语,或者是一个表情包或者自带小表情。 不仅如此,班群里沈屹白也再没有发过一次言。 即便班里同学在群里起闹发红包,他也从没有现身过一次。 每次基本上都是舒姚或者李旭帮忙「平息民怨」。 闻清从没觉得沈屹白这是在刻意跟自己撇开关系。 她知道,他们不能联繫。否则有些事情就会完全失控。 闻清沉默地看了沈屹白的头像许久。 直至奶奶在院子里喊她下楼吃饭。 将将十二月初,姜山的温度却已经达到了零下好几度。 空气干燥而冷,直浸到骨子里的冷。闻清早就换上了羊绒围巾和厚厚的棉袄,家里也烧上了火。 闻清跟爷爷奶奶和长生围着桌炉坐下。 她看着餐桌上今天格外丰盛的饭菜,有些不解地问:「奶奶,今天又要过什么节吗?怎么做了这么多好吃的啊?」 奶奶笑笑揉着她的头说,「今天可比过节还重要。」 闻清不解地看着她,澄澈的眸光一片懵懂,下意识看向长生。 长生笑吟吟地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金灿灿的寿星帽给闻清戴上。 与此同时,奶奶关了客厅的灯,爷爷端着点了十八根蜡烛的生日蛋糕从隔壁走出来。 爷爷奶奶唱着生日歌。 长生没法开口,就笑着打节拍,巴掌声声声清脆。 灼灼跳跃着的烛光倒映着闻清婆娑的泪眼。 奶奶揉揉她的小脑袋说:「我们家阿清今天十八岁,是个大姑娘了。今后可不能再这么哭鼻子了。」 闻清搓搓眼睛,低声说:「再大也是爷爷奶奶的孙女。」 这一句话,顿时让年迈的奶奶红了眼。 她不想让自家小孩看到自己哭的样子,用围裙擦了擦眼角,感慨道:「可是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陪你几年…」 「奶奶!」 闻清哽咽着叫住她。 「你别胡说!你和爷爷身体好着呢!今后肯定能长命百岁!」 奶奶嗫嚅了下,刚想说什么,爷爷就把蛋糕端到桌上,板着脸训斥道:「阿清过生日呢,有什么事不能等以后再说?」 「对对对,」奶奶闻言吸了吸鼻子说,「今天我们阿清生日,不提别的,不提别的。」 长生眼里也流露出一丝难过。 但还是笑笑戳了戳闻清,示意她先吹蜡烛。 闻清呆呆的下意识照做,不过却被奶奶阻止了。 她瞪圆了眼睛说:「先许愿!许愿考清华、北大什么的。」 闻清诚实地摇头,「奶奶,我不想考清华,也不想考北大。我想考江大。留在这照顾你和爷爷。」 爷爷奶奶闻言心里甜的跟什么似的,但嘴上还是训斥道:「考什么江大?考清华北大,出来之后爷爷奶奶多有面子?」 闻清但笑不语,只是默默闭着眼睛许愿。 一愿爷爷奶奶平安顺遂。 二愿长生的心疾能早日治癒,又像以前那样欢声笑语。 三愿…三愿…愿「他」心中所想都能实现。 …… 一家人围着炕吃菜说笑。 爷爷贪杯,多喝了两杯奶奶亲自酿的白酒。 那酒在地窖里存了十几年,酒沖易上头。 爷爷很快就上脸了,口齿不清地嚷嚷着要承包姜山的所有土地,要种比人高的玉米,要搞十万公顷的葡萄园,产十亿葡萄酒。 奶奶说他可醒醒吧。 别在小孩面前丢人现眼。 爷爷老顽固,趁着酒意粗着脖子跟奶奶犟了两句。 然后奶奶就气哼哼地拧着他的耳朵,把人拽回房间醒酒。 没了爷爷的大嗓门和奶奶喋喋不休的唠叨声,热热闹闹的餐桌上顿时就只剩下闻清和长生两人。 闻清看着爷爷面前的酒杯,忽然开口问道:「长生,你知道白酒是什么味道吗?」 长生错愕地呆了下。 还不等反应过来,闻清就已经抓过爷爷的酒杯,灌了口酒。 这一下又急又勐,不小心给闻清呛着了,咳的撕心裂肺,脸蛋连带着耳朵都红殷殷的一片。 第73页 长生连忙夺过她的酒杯,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许久,闻清的咳嗽声才渐渐止了下来。 她抬眸看着长生,眼眸湿漉漉的,眼角眉梢镌着零星媚意,「长生,你说这酒怎么这么呛人啊?」 她吸着鼻子,胡乱抹了下鼻涕眼泪说:「都给我呛哭了…」 「……」 长生闻言陡然回神。 他沉默地看了闻清两秒,心下苦涩地嘆息了一声。 他知道,让她哭成这样的不仅仅只是酒。 还有其他的东西。 其他不能说的东西。 闻清回来这段时间,天天表现的跟个没事人似的,长生险些都真的以为她没那么在意那个人了。 可惜只是险些…… 长生没办法开口,他只是如小时候那般抱着小姑娘,像奶奶那样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阿清,别哭了,也别想他了。 我会陪你一辈子的。 长生在心里默默如是说。 可惜闻清听不到,亦是不会回应他。 没一会,外面突然传来小孩子的惊唿声,说下雪了。 长生知道小姑娘打小就喜欢雪,于是忙推推她,用口型说道:[阿清,外面下雪了。] 「下雪了?」 闻清愣了下,随即咧嘴一笑,起身往院子外面跑。 姜山这边是村子,不像城镇小区里面到处都是路灯。 一到晚上这里就变成黑黢黢的一片,鲜少有人外出,只有每家每户在门槛上挂两盏灯笼勉强照明。 院子里的白炽灯,以及门口挂着的大红灯笼的映照下,可以清晰地看到漫天白雪纷纷扬扬而下。 闻清伸出冻的发红的双手去接那些雪。 雪花落在她的指尖上,然后慢慢变的透明,融化。 只余下刺骨的冷,顺着指尖传入心脏。 但是闻清却觉得很开心。 她兴奋地转身朝长生喊道:「下雪了!长生,下雪了!」 长生站在门槛上,扶着漆红的木门朝她笑。 只是倏地,他表情怔了下,继而睁大瞳孔朝后面指了指。 闻清不明其意,茫然转身,接着就看见铺天盖地的红色孔明灯摇摇晃晃地升腾而起。 红色的半透明纸被黄橙橙跳跃的灯芯照的美轮美奂。 百盏齐飞,磅礴壮阔,是只有闻清在乞巧节才看得到的场景。 不止如此,伴随着「蹴」的一声,陡然又有缤纷斑斓的烟花窜上黑沉沉的夜幕,砰然绽放。 无数朵烟花此起彼伏,燃烧绽放后留下硕大的「生日快乐」四个字,最后湮灭于无。 半边天空被照的如白昼一般。 本该沉寂的姜山瞬间被唤醒。 周遭邻居纷纷裹着棉衣出来看这种一年难得见一回的壮丽场景。 讨论今天谁在过生日? 谁在过生日? …… 对啊,今天谁过生日呢? 在那一刻,烟花爆竹声与邻居的议论声闻清统统都听不到了。 她耳朵里「嗡」的一下,所有声音都徐徐消弭,最后只余下自己一下强过一下的心跳声。 许久,闻清才红着眼抓住长生的胳膊说:「长生,他在…长生,他在!他在这!没有不理我!」 长生从未见到这样的闻清。 她虽然在哭,但眼角眉梢和嘴角却分明是在笑的。 笑得刺眼,笑得让他心如刀绞。 璀璨的烟花将黑夜照的如白昼一般亮堂。 也让他苍白的脸无处藏匿。 长生压着心头的难过,颤抖着伸手去给小姑娘擦眼泪。 闻清却陡然转身,疯了似的找着「他」。 黑暗之中,一个初雪天却穿着单薄黑衣黑裤的清瘦少年,压了压头顶的黑色棒球帽,从人群最后面悄无声息地穿过,离开。 仿佛从来没来过。 第31章 生病【2更】 他来了。 31. 自那天初雪生日之后, 闻清陡然振作了起来。 每每到班级之后,还会笑着跟班里同学打招唿。 实验班的同学虽然有些好奇她的转变,但怪异过之后, 埋头重新又投入到了无休止的学习之中。 闻清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白雪,摸摸自己手腕上的那条头绳,弯唇一笑, 也掏出了习题册。 时间飞逝,眨眼间,实验班的黑板上开始「倒计时」。 距离高考还有100天。 距离高考还有85天。 距离高考还有70天。 也就在这一天,一模的全市考试成绩排名下来了。 一模的试卷普遍比高考难度大许多, 但一模的排名一般不会跟高考相去甚远。 闻清考完试后,每科都有跟长生对答案,所以知道自己这次其实考的还不错,至少科科都稳住了。 但是看周围同学紧张, 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跟着紧张。 长生跟男同学刚从小卖部回到教室。 看到闻清在双手紧握祈祷, 从朋友手里拿了两颗糖。 他快步走到小姑娘面前, 示意她伸手。 闻清不明所以地朝他伸出右手,问:「怎么了?」 长生笑笑, 将那两颗大白兔奶糖放在她白皙的手心里。 闻清看着那两颗熟悉的奶糖,瞬间回想起了沈屹白给她糖, 提醒她早上吃早饭的场景。 第74页 一下就红了眼眶。 长生看出了小姑娘的不对劲。 他以为她不舒服,用紧张的眼神询问她怎么了。 闻清瘪了下嘴, 克制再三, 最终还是没忍住。红着眼,哑声地说道:「长生,我想他了。」 他是谁? 长生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动作凝滞了下,轻嘆一声, 揉揉她的脑袋。 无声安慰,却是眼下对闻清来说最好的安慰。 上课铃响,班主任夹着教案,满面红光地走进教室。 她敲了敲黑板说:「想必大家肯定都已经知道,市里一模的排名成绩下来了。」 班里同学忐忑又渴望地应了声「是」。 班主任知道大家都很紧张,也就没再吊着大家的胃口。 她扬着笑容说:「咱班所有同学统统都在学校年级前六十,十位同学区里前一百,四位同学市里前一百,两位同学市里前三。」 全班譁然。 下意识看向闻清和长生。 「看来大家心里都有数。」班主任喜形于色,「闻清你这次市里第二,长生第三,考的很不错。」 闻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偷偷松了口气。 有同学问道:「闻清都才市里第二,第一谁啊?」 班主任漫不经心地说:「第一是江城一中的一个男生。」 闻清心里陡然咯噔了一下。 她勐地站起来,急切地问道:「他是不是叫沈屹白?」 班里同学还没见过闻清这么情绪激动的时候。 他们怔怔看着她,就连班主任都推推眼镜看着她。 闻清知道自己现在表现的太反常了,但是她控制不住。 班主任眼镜上掠过道白芒,「我记得闻清你之前转去的好像就是江城一中。怎么,他是你同学?」 闻清点头,执拗地继续问道:「所以市里第一是他吗?」 班主任也点头。 「是他,沈屹白。」 闻清舒了口气,双脚虚软地重新坐在位置上。 须臾,转头笑着看着长生说:「是他。长生,老师说是他。」 长生柔柔看着她,不声不语。 眼里沁着让人心疼的悲伤。 闻清那天的反常到底还是惊动了班主任。 班主任后来单独把她叫到办公室谈心。 她语重心长地跟她说:「闻清,高考在即,千万不能因为别的事情分心知不知道?」 闻清认真地回復她道:「老师,你放心,我拎得清。」 班主任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她说:「闻清,你这个成绩都能够上清华北大了,好好努力,千万别在最后关头掉链子。」 闻清之前由于转学的缘故,错过了保送申请。 所以她现在只能凭藉自己的努力按部就班的高考。 成败在此一举,不能容许一丝半点的差池。 闻清知道她的意思,沉声道:「我知道的。」 顿了顿,又道:「可是我并不打算考清华北大。」 班主任刚拿起的保温杯险些打翻在地。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闻清说:「你一模七百一,这个成绩考清华北大肯定稳的,为什么…」 想起什么,询问道:「你有心仪学校了是吗?」 「嗯,有的。」 闻清说。 「老师,我想考江大。」 江大虽然也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顶尖学校,但对比清华北大,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截。 班主任知道现在学生有自己的想法,没勉强,只道:「你有目标就行,但距离高考还有两个多月,变数很多,你要做好万全准备。」 实话说,一模都能考到七百三,江大对闻清来说,肯定稳了。 但闻清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以至于临近高考那半个月,身体不堪重负,突然出现状况了。 她一开始只是失眠,焦虑,成夜成夜的睡不着觉。 她自己没当回事,半夜爬起来继续背文言文和英语单词。 睡眠不足,再加上严重的心里焦虑,没两天她就遭不住了,开始出现疲惫眩晕,反胃呕吐等症状。 终于,在这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发现自己发烧了。 爷爷这个周要值班,天没亮就出去了。 闻清不想他担心,不肯让奶奶打电话通知他回来。 奶奶拗不过小姑娘,给她额头上贴了退热贴,然后敲响隔壁的门,让长生今天帮闻清请一下假。 长生见小姑娘烧的脸色潮红,嘴唇也红,心下担忧,说什么也不肯上学,想陪她一起去医院。 只是闻清不肯。 她执意让他先去上课,她挂好盐水就去学校找他。 小姑娘犟的时候连奶奶都说不过,更何况长生本身就性子柔软不说,还是个不能张口说话的。 于是最后,长生到底还是没能和闻清一起去医院。 小地方的医院设备落后,甚至连个专门的输液大厅都没有,所有的病人都分散在一楼大厅的各个长椅角落里吊盐水。 闻清也不例外。 她其实也就烧到38度半,没有上次在江城严重。 只是她压力大,心里作用,导致整个人都在止不住地痉挛抽搐,看着像害了什么大病似的。 每年医生接待的类似高考生有不少,他早就已经习惯麻木了,面色平静地安抚着闻清的情绪。 第75页 好半晌闻清才终于稳定下来。 只是心情一平復,身体的疲惫就随之渐渐涌了上来。 近日来长时间的睡眠不足,再加上用脑过度,须臾,闻清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彻底失去意识前,只看到奶奶匆匆离开缴费的背影。 闻清睡了很长的一觉,还做了光怪陆离的各种梦。 梦里除了她,还有一个看不清面貌的白衣少年。 他脸上像覆着一层朦胧模煳的霭霭云雾,看不清五官眉眼,就露出一张形状好看的薄唇。 在不停开开合合说着什么。 闻清非常努力地去听,却始终听不到他究竟在说什么。 于是就盯着他的嘴唇,想要辨别他的口型。 她看见他嘴唇一张一合,在叫道: 清——清—— 他在叫「清清」。 他在叫她?他为什么叫她? 闻清蓦地惊醒。 大概退烧的缘故,她出了一身的汗,黏煳煳的,头髮也全都黏在了脸颊上,痒痒的,很不舒服。 她喉间发出轻吟,忍不住难受地蹭了蹭。 下一秒,就听一道好听的男声问道:「不舒服?」 闻清含煳地点了点头,接着陡然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温和少年。 唿吸骤然急促。 「班、班长……」 她叫他,嗓音沙哑。 「嗯,我在。」 沈屹白将她黏在颊边的头髮一点点拨开,眉眼温柔。 日日夜夜惦记思念着的人,此刻就这么毫无阻隔地站在自己的面前,闻清一下就绷不住了。 她可怜地伸手想要抓他的手,可却忘记了自己正在吊盐水。 这一下,扯到了针头。 还不等闻清有所反应,少年就已经低斥一声,紧张地将她的手重新放回到原位。 还顺带着检查了下输液管的输液速度。 闻清贪婪地看着少年的一举一动,看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樑,他的唇。 憋了几个月的情绪,在这一刻悉数倾泻。 她顿时红了眼,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唤道:「班长…」 沈屹白应道:「嗯。」 「班长……」 「嗯。」 「班长……」 沈屹白彻底没脾气。 他屈膝半蹲半跪在小姑娘面前,仰头看着她过分苍白瘦削的小脸,眼里是止不住的心疼。 「清清,」他抓着她没挂盐水的那只手,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她温热的掌心,轻哽一声说,「还有十八天。你乖一点,好好的。」 「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 闻清再醒来的时候,奶奶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打盹。 没地方搁手,所以她一下没撑住,勐然惊醒过来。 她下意识看向闻清,见她也正在看自己,激动的声音都在直打哆嗦,「阿清,醒了?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闻清摇头,「奶奶,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奶奶擦擦眼角的泪,点头,「是啊,不然你以为还有谁?」 闻清又是摇头,「没,就是刚做了个好长的梦…」 她低喃,「一时间有点犯煳涂,分不清梦与现实了。」 奶奶只当她压力太大。 嘆息着揉揉她的发顶说:「阿清,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只要你好好的,奶奶觉得比什么都开心。」 闻清垂着眸低落点头。 倏尔,她瞳孔骤然放大。 她看着自己手腕上那条崭新的红黑色编织头绳,不可置信地勐然站了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惊到了奶奶。 她以为小姑娘不舒服,连忙问道:「阿清,怎么了?」 闻清没回答,只是不停四处张望着。可来来往往的面孔陌生而冷漠,皆不是她熟悉的那一张。 她找寻半晌无果,最终抓着奶奶的手臂说:「奶奶,他刚刚来了!他来了!我不是在做梦!」 奶奶听的有点犯煳涂,「什么他?谁来了?」 「班长!」 闻清太惊喜了,以至于忘记跟奶奶掩饰情绪与心思。 她指着自己的头绳,激动地说:「这条原来是旧的,但现在变成新的了!是他给我换掉的!」 「奶奶,是他!刚刚我不是在做梦!真的是他!」 奶奶看着陷入狂喜之中的闻清,欲言又止。 最终嘆息一声,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32章 再见面【1更】 去见他。 32. 六月九日, 艷阳高照。 一年一度的高考接近尾声。 闻清写完试卷之后,抬头看着窗外那一轮炎炎烈日。 垂眸,摸了摸自己左手手腕上的那条黑红色编织头绳。 高考, 终于结束了。 闻清默默地想。 从考场出来之后,闻清在考场教室门口看到了长生。 长生穿着一袭简单的蓝白色校服,嘴角噙着盈盈柔柔的笑。 单单站在那里, 就是一副靓丽的风景画,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不少女孩子一边偷偷打量着长生,一边从闻清身边走过。 那些大概都是外校过来考试的考生,不认得长生, 只红着脸小声的说「那个小哥哥好干净好温柔」或者「好想要他微信」云云。 第76页 闻清敛眉一笑。 在她的记忆里,也有这样一个干净温柔的少年。 只要站在那里,就总会让她忍不住偷偷红了脸。 「长生。」闻清弯着眼问道,「感觉考的怎么样?」 长生含笑点点头, 又指了指闻清, 问:[你呢?] 闻清俏皮地歪着头说:「希望考的都会, 蒙的都对吧。」 长生宠溺一笑,眉眼温柔。 须臾, 在讲义上写道:[班主任之前说让我们考完试之后回班里集中一下,要不然我们现在…] 他还没写完, 闻清就摁住了他的手。 长生动作一顿,抬眸看着小姑娘澄澈的眼。 闻清没有闪躲地直视着他, 眼睛莫名发亮, 「长生,我…我想去一趟火车站,老师和爷爷奶奶那边你帮我一下好不好?」 为什么去火车站? 为什么这个时候去? 长生抿了下嘴角,清清颔了颔首, 无声说:[好。] 顿了顿,又写字问道:[身份证带了没有?] 「当然带了。」 闻清昂着下巴,在他面前晃了晃身份证说,「我们要看身份证才能进考场的,你考煳涂啦?」 长生勉强地牵了牵嘴角。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是真的希望闻清没有带身份证。 闻清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把自己的笔袋和考试材料等东西统统都放到了长生的手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学校外面跑。 小姑娘微微蜷曲的浅色柔软马尾,像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刃,生生将长生的心脏剖开。 长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藏得太深,还是闻清太迟钝,否则这么多年她怎么都没发现他的心意? 可说闻清迟钝,她偏偏又在转学那几个月里,轻而易举的… 身后有实验班的男同学注意到了长生一个人站在走廊上。 他笑嘻嘻地上前勾着他的脖子要跟他对答案,打断他的思绪。 学校外面被围的水泄不通。 到处都是焦急等待的家长,还有脸上表情各异的考生。 闻清知道爷爷提早一个月就跟同事换了班,想在她高考这几天陪着她,想亲眼看着她出考场。 但闻清不敢看他和奶奶的眼。 她生怕被他们抓着就走不开了。 生怕被他们拦着不准去见他。 闻清长这么大,从来都是所有人都夸赞的听话乖乖女。 这一次,她想要叛逆一回。 闻清偷偷从旁边的侧门挤了出去,跑了好长一段路,才终于看到了计程车,然后直奔火车站。 司机是个地地道道的姜山人。 皮肤黑,厚嘴唇,憨厚热情。 他看着闻清的校服问:「小姑娘刚高考完啊?」 闻清一边系安全带,一边点头应道:「嗯,刚考完。」 司机笑笑,「感觉考的怎么样?以后想上哪个大学…」 闻清一一耐心地回答着他,不忘催促道:「叔叔可以开快点吗?我有点急事,要赶紧去火车站。」 司机一脚油门,加速前进。 垂眸看后视镜的时候,不知想起什么,忽然问道:「小姑娘,你是不是住在姜山镇?」 闻清疑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司机连忙澄清关系说:「害,别误会,我不是坏人。就是之前有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小伙子让我偷偷跟着你。有点印象。」 闻清错愕,「偷偷跟着我?」 「对啊,」他说,「就从火车站出来跟着你,到姜山镇子口。你以后一个人出去的时候小心点…」 司机在那喋喋不休的说着什么,闻清却一句都听不进去。 她只是双眼放空,微微失神。 倏尔想起什么,急切道:「叔叔,那个男生是不是穿着一身黑,头上还戴着顶黑色棒球帽?」 「原来你们认识啊。」 司机讶异道:「我看他每回偷偷摸摸的,不让我跟你坐的计程车太近,还以为他在跟踪你呢。」 闻清没去解释,只是急切地掏出手机,开了机。 「叔叔,就停在南大门那边就行了,我自己进去。」 司机应好。 打了个方向盘,稳稳停下。 闻清扫码付了钱,然后就匆匆下车,快步往火车站跑去,同时终是拨通了那个久违的号码。 手机嘟嘟嘟一直打不通。 闻清有些心急,一边挂了重新打,一边排队买票。 就在快要排到她的时候,突然有人拉着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熟悉清冽的味道侵入口鼻,闻清所有的动作生生止住。 推拒的手改为紧紧抓着他后背的衣服。 「我打你电话,怎么都不接啊。」她红了眼,哽咽着问。 沈屹白嗓音沙哑地解释说:「车站太吵,没听见。」 闻清在他肩头蹭了蹭说,「你怎么会在这啊。」 沈屹白兀的笑了。 他亲亲她的发顶说:「清清,你不也在这吗?」 闻清没了话。哽了哽才问道:「可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江城那边虽然交通便捷,但从江城一中到这边的火车站,加上中间坐动车,至少也要四十分钟。 所以算算时间的话…… 闻清一下就急了,「你没考理综吗?还是说、还是说…」 第77页 根本就没有参加高考? 沈屹白知道她在想什么,往她额头上轻轻弹了下。 无奈道:「运气很好,理综写的很顺,就提前交卷了。」 闻清这才松了口气。 只要不是没考试,就怎么都好。 沈屹白看着她如释重负的模样,牵了牵嘴角说:「答应你要考江大的,我绝对不会食言的。」 闻清顿住,怔怔仰头看着少年深沉的眉眼。 火车站售票大厅人来人往,相貌出众的少男少女紧紧相拥地站在大厅中央,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 闻清和沈屹白打出租回去。 没想到又碰到了那个司机。 司机刚刚接了一个老爷爷的短程来回,他也没想到,不过就是回过头,竟然就又遇到了闻清。 他看着闻清跟一个同样穿校服的高个子男生十指交缠的手,吹了个口哨说:「迅速啊小姑娘。」 小姑娘脸颊红了红,不自在地往沈屹白身后躲了躲。 这一退,司机才注意到了她身边的沈屹白。 他看着这张隐隐熟悉,又陌生的清隽面庞,刚想说什么,沈屹白就开了车门,把小姑娘送进去。 接着没什么情绪地开口道:「去姜山镇。」 这一个「姜山镇」顿时拉回了司机的思绪。 他讶异道:「诶,你不就是那个偷偷跟踪…」顿住,觑了闻清一眼说,「害,你这突然换了个打扮,我一下没认出来。」 沈屹白也没解释,只是挨着闻清坐下。 然后抓着闻清纤细柔软的手,纳入掌中,十指交缠,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少年掌心灼热的温度悉数传到闻清手里。 闻清臊红着脸想要抽回手,但沈屹白不允许。 他沉沉看着她的眼睛说:「清清,说好高考之后可以的。」 司机听到动静,赶忙支棱着耳朵偷听。 闻清觉得更害羞了。 她小声道:「我就说高考之后,又没说之后可以怎么样。」 手上的力道紧了紧。 少年甚至都还没开口说什么,闻清一下就心软了。 她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说,遂附在少年耳畔,吐气如兰地轻声道:「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沈屹白垂眸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勾,「好,回去再说。」 同样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带着些暧昧的色彩。 闻清只觉自己脸颊热意更甚。 她红着脸有些不知所措。 沈屹白只是把玩着她的手,也没有说话。 一时间车子里面静悄悄的。 终于,闻清憋不住了,「班长,我直接从考场偷熘出来的,待会怎么跟爷爷奶奶交代啊?」 沈屹白笑笑,也没纠正她地称唿,只是道:「放心,我在。」 只此一句,就让闻清一下找到了主心骨。 可是想起什么,转而震惊地询问道:「所以班长,你这是…是要跟我…跟我一起回去吗?」 沈屹白闻言挑了下眉,语焉不详地侧眸问道:「你原本不是打算要把我带回去?」 闻清:「???」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把你带回去这种话吗?!! 闻清想起爷爷那张严厉、严肃、严苛的脸,皱了皱眉。 沈屹白弯唇,伸手抚平了她眉心的褶皱,不再逗她,「好了,来得急,没带东西。突然拜访爷爷奶奶不太礼貌,下次再去吧。」 只是两人怎么都想不到,刚下计程车,竟然就跟老人打了照面。 第33章 见家长【2更】 奶奶全都知道。…… 33. 闻清刚跟沈屹白牵着手下车, 就听到身后传来道熟悉的声音。 奶奶不确定道:「阿清?」 她顿了顿,看看沈屹白,又看看自家小孙女, 抿了下唇。 良久才问:「长生不是说你被班主任留下来,待会再回来么?」 「我……」 闻清刚开口。 就听爷爷怒喝道:「荒唐!」 爷爷嗓门大,这一下又没加遮掩, 吓得闻清一哆嗦。 旁边的奶奶也没设防,觉得自己半边耳朵都要被震聋了。 她毫不客气地往他身上招唿过去,怒道:「我说你这一惊一乍的毛病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爷爷脸上严肃的气势顿时湮灭于无。 他委屈巴巴道:「这我…哎,你还是先管好你的孙女吧!」 这话说的奶奶不爱听了, 「我孙女怎么了?你这阴阳怪气的,我怎么就听着这么膈应人呢?」 「我……」 爷爷惹的一身骚,里外不是人。最后甩甩手,不管了。 老爷子大步流星地先行离开。 路过沈屹白时, 停下脚步, 上下打量了他一圈, 最终在他和闻清紧紧交握的双手上停留目光。 不等沈屹白反应,闻清就烫手山芋似的急急甩开他的手。 沈屹白侧眸看着小姑娘心虚不敢看他的模样, 没说什么,只毕恭毕敬地叫人道:「爷爷…」 「别。」 爷爷瞪他, 「我那个短命儿子走得早,就给我留下阿清这么一个孙女, 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孙子。」 说完他负气离开。 闻清看着爷爷的背影, 咬咬唇,觉得心里有点不好受。 这时候奶奶蹒跚上前,爱怜地摸摸她的小脑袋说:「你爷爷就这样,咱们甭搭理他。」 第78页 闻清吸吸鼻子, 委屈地看着奶奶,轻轻「嗯」了声。 这一声带着鼻音,顿时让奶奶心疼的跟什么似的。 她「心肝」地叫了一通,勉强哄好她,继而看向旁边的少年。 她眯着眼睛笑笑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你了。」 沈屹白一怔。 不等开口,就听奶奶道:「行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说完,回头叫一直不声不响也没有任何动作的另一个少年说:「长生,快过来扶奶奶一把。」 脸色煞白的长生收回盯着闻清跟沈屹白的目光,跑过来,小心翼翼地搀着奶奶。 途经闻清的时候,朝她轻轻摇了摇头。 于是闻清立马会意。 沈屹白看着独属于两人的暗号,眸色陡然暗了一瞬。 他很快就调整情绪恢復过来,沉默地看着闻清。 闻清被他这样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盯着,冷不丁想起刚刚甩开他的场景,莫名有点儿…心虚。 她没什么底气地说:「爷爷奶奶在这,我们…我们这样、这样…」她小声嗫嚅道,「不好。」 沈屹白嘆息一声,揉揉她的小脑袋说:「快跟上吧。」 少年毫无底线的纵容,让闻清瞬间想起了在江城的事。 她心里一甜,往爷爷奶奶他们的方向看一眼,然后也不知道跟谁借的胆子,悄悄抓住了他的小指。 这样可爱的动作俨然取悦到了沈屹白。 心头郁卒顿消,他弯弯唇,眼里沁着零星灼灼的亮光。 爷爷在前头走了一会了,见还没人追上来,郁闷地回头喊道:「你们几个能不能快点?」 闻清条件反射地哆嗦了下,抓着少年小指的力道骤然加大,还不自觉地将两人的手往身后藏了藏。 倒也没有再次松开。 沈屹白敛眸痴痴一笑。 - 闻清、长生跟奶奶在里间烧水煮茶,准备点心水果。 外间,爷爷则坐在太师椅上,跟沈屹白大眼对小眼。 两人就像古代的高手在过招。 比的不是刀枪剑戟,而是意念。 他们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 确切来说,沈屹白全程都风轻云淡的,一派坦然自若,纯粹只是爷爷单方面想要刺杀沈屹白。 闻清三人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她深谙爷爷的性子,生怕少年性格温和被欺负了。 于是下意识走到少年身边,将奶奶准备好的糕点盘放在桌上。然后,顺带着坐在了他的身边。 爷爷在对面看着小姑娘这套一气呵成的熟络动作,一双眼珠子都要给他生生瞪出眼眶了。 他不捨得骂这个苦命的小孩,遂恶狠狠地瞪沈屹白。 当初在江城的时候,他就瞧出了不对劲。 哪有班长为了一个转学生鞍前马后,还安排医院的? 他看这小子就是居心叵测! 想要拐他家阿清! 爷爷想起闻清从小到大乖乖软软的,跟前跟后地喊自己爷爷,还软乎乎地给自己捶背按摩。 但是沈屹白来了之后,她都没正眼看他一下。 他越想越不是滋味。 端着架子,虎着脸说:「女孩子家家的,坐到男同学身边像什么话?阿清,还不过来爷爷这边!」 闻清有些为难。 求助的目光看向奶奶。 奶奶会意,三两步上前,重重把果盘放在了爷爷面前。 「农村女人现在都能上炕了,阿清一个受九年制义务教育的人,为什么不能跟男同学一起坐?」 爷爷知道自己拗不过奶奶,每回犟嘴到最后,肯定都得以自己挨收拾惨澹收场。 平时都是自家人也就算了,今天沈屹白在这,他不想在这个小辈面前落了面子,遂别过头没说话。 奶奶朝沈屹白说:「人老了,越活越回去。你别搭理他。」 沈屹白温和地笑笑说:「不会,爷爷很有个性。」 爷爷没被讨好到,反而觉得他这句话说的别有用心。 遂吹鬍子瞪眼地剜了他一下,轻哼一声。 奶奶翻白眼说:「我说你在这哼什么哼?地里的苞谷拔了没?你天天不是最宝贵你那片地,今天怎么瞎坐在这不去忙了?」 爷爷心虚地剥了个橘子,「我、我天天在你眼里就是个干活的工具是不是?都不能歇歇了我?」 奶奶还不清楚他那个嘴硬心软的性子? 笑着摇头说,「你就尽管装吧你,死要面子活受罪。」 爷爷觉得自己当众被戳穿很没面子。 最后到底还是没忍住,扛着锄头去地里拔苞谷去了。 严厉的爷爷离开之后,闻清这才松了口气。 她探头望着爷爷倔强离去的背影,有些担忧地问:「奶奶,爷爷该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生气就生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爷爷,那张脸就没给人甩过什么好脸色,天天拽的什么似的。」 奶奶说完,给沈屹白倒了杯水,慈祥地笑笑说:「好孩子,上次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沈屹白接过水,「我叫沈屹白,奶奶叫我小白就行了。」 闻清:「?」 闻清险些没绷住,用一种百感交集的复杂目光看着少年。 她从未想到,有一天,竟然会听沈屹白这样介绍自己。 第79页 沈屹白察觉到小姑娘的目光,借着低头吹茶的间隙,偷偷看了她一眼,眉梢微微上扬。 闻清忙压着不停上扬的嘴角别过头,还此地无银地清了清嗓子。 奶奶眼尖地注意到了两人的小动作。 她眸色深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突然问道:「小白啊,这江城到我们姜山这可不近啊,你的高考…」 沈屹白连忙正色道:「奶奶您放心,我试卷都写完了。」 闻清也道:「奶奶,之前一模、二模、三模每回小白都市里第一,成绩好着呢,你别担心他。」 沈屹白因为这一声「小白」侧眸看向闻清。 奶奶则是无奈道:「我就随口提一嘴,你们紧张个什么劲?」 闻清也知道自己刚刚的确有点反应过头了。 但她生怕奶奶觉得沈屹白不好,所以想也没想就开口了。 想到这,闻清忍不住又偷偷看了沈屹白一眼。 对方也正看她,眸光柔和,嘴角含笑,温润谦和。 闻清清晰察觉到自己脸颊火辣辣的,别过头不敢再看他。 长生沉默地看着两人的互动,清亮的眸子微黯。像是蒙了一层阴翳似的,没什么精神气儿。 奶奶看着这个,瞧瞧那个,最后再瞅瞅这个,无奈嘆息了声。 她一直觉得自己够疼闻清,够疼长生的了,但大概真的老了,有些事到底还是走眼看漏了。 谈了许久,奶奶顺势把沈屹白留下来吃晚饭。 饭后,眼看着天色不早,爷爷按捺不住开始赶人了。 虽然奶奶和闻清出声阻止,但是沈屹白很识趣,没再继续叨扰,起身告辞。 奶奶招唿着让他先别走,说自己做了很多糕点,待会包一点带走回家吃。 说完,也不给沈屹白拒绝的机会,就拉着闻清进了厨房。 厨房里,奶奶看了看外面气氛不大对劲的三人,问闻清。 「阿清,你老实告诉奶奶,你跟小白什么时候开始的?」 闻清眸光有些闪躲,含煳道:「就、就今天才开始的。」 奶奶不信,「我们家阿清真的长大了,连奶奶都开始瞒了。」 闻清觉得自己说不清楚了,急道:「真的今天开始的!」 奶奶轻哼一声说:「前段时间你生病在医院吊盐水的时候,我还看见他过来照顾你呢。」 闻清愣了下,「奶奶,你怎么…怎么…」 「你想问奶奶怎么知道的?」奶奶问。 闻清怔怔点头。 奶奶笑骂着伸手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说,「奶奶就是去缴个费,哪用得着折腾那么久?」 「……」闻清不可置信地看着老人,「奶奶…」 奶奶嘆息着道:「你这半年究竟怎么过来的,奶奶也不是瞎子。而且反正你现在也已经成年,是个大人了,自己会看着办。」 「最重要的是——」 她指着她手腕上的那根老旧头绳说,「别欺负奶奶老花眼。」 闻清红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奶奶最见不得她这样。 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说:「去陪陪小白吧。奶奶去捡两件糕点,叫小白尝尝奶奶的手艺…」 第34章 夜会【1更】 待会上去的时候轻点。…… 34. 奶奶有意给两个小孩制造独处的机会, 没让其他人打扰。 闻清慢悠悠地跟沈屹白漫步在河边小路上,晚风拂过脸颊,少了白日里的燥热, 很是清凉舒服。 她捋了捋被吹乱的鬓髮,见身侧少年缓缓停下了脚步。 于是疑惑道:「怎么了?」 沈屹白温声解释:「前面我自己走就行了,你趁彻底天黑之前, 赶紧回去。不然夜路不好走。」 闻清摇摇头说:「这条路我走了十几年,不用担心。我还是先把你送到火车站去吧。」 沈屹白只是笑笑,忽而转移话题:「你手上提的什么?」 闻清几乎是毫无防备地被少年牵着鼻子走,「哦, 这是奶奶亲手做的糕点,你带回去尝尝看。」 「奶奶亲手做的?」 沈屹白含笑接过,「那我回去可得好好尝尝看。」 少年的家境闻清心里是有点数的。 但是见他这种吃惯「诚悦轩」山珍海味的人,没有嫌弃奶奶做的简单糕点, 不由得心里一暖。 不过, 想起「诚悦轩」, 闻清不知又想起什么,突然一笑。 沈屹白挑眉问:「笑什么?」 闻清掩着嘴, 双眸仍旧笑意盈盈,「没什么, 就是突然想起来之前那盒消费积分送的糕点。」 沈屹白闻言哑然失笑,「多久的事了, 你怎么还记得啊?」 「当然得记得了!」 闻清说。 「毕竟那个大红牡丹盒可真是…嗯, 雅俗共赏。」 沈屹白也有些无奈,「我让他们准备一个普通点的盒子,谁知道…」 他嘆息,「当时看到那个盒子的时候, 我真想转头就走。」 听他这么说,闻清当即眼前一亮。 「所以你那盒糕点就是特地给我送给我的对吧?!」 沈屹白也没否认,「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闻清有些腼腆的说:「当时吃的时候就觉得味道跟奶奶做的太像了,不过也没有多想,是后来知道你…嗯,才开始怀疑的。」 第80页 沈屹白坦白道:「看你一个人在江城,担心你想奶奶…」 闻清仰着小脑袋接话道:「所以就特地买了奶奶的糕点,还用那样一个盒子装着送给我?」 小姑娘眼睛亮亮的,比沈屹白看过的任何东西都璀璨。 他忍不住轻抚了抚她的眼尾,说:「嗯。」 这一下如蜻蜓点水,所到之处,却让闻清忍不住颤慄了下。 她耳根微热,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须臾,才垂着眼,细声弱腔地说:「干什么浪费这个钱啊,下次要的话,直接跟奶奶说一声就好了。她可爱做这些糕点了。」 沈屹白眉眼温柔缱绻,「好,以后我都直接跟奶奶开口。」 怎么要? 以什么身份要? 闻清刚刚就是随口一提,现在细细思索之后,才品明白其中的意思,于是颧骨上的热意更甚。 她怯生生地垂着眸,不敢直视少年的眼,小声巴巴地说道:「不过那盒糕点最后都被糟蹋了…」 沈屹白之后去给闻清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她房间的一片狼藉,以及地上的糕点渣渣。 他想起小姑娘的遭遇,眸色一暗,忽然道:「清清,关于这个,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闻清疑惑道:「什么事?」 沈屹白静静看了她两秒,缓声道:「还有跟你妈联繫没?」 提及姜艷,闻清表情蓦地一僵。 自那天跟她彻底说开之后,她再没有跟奶奶打听关于她的消息,也没用听奶奶主动提及她的消息。 眨眼间半年过去,要不是沈屹白提及,她都快忘记这个人了。 原来自己这么绝情冷性。 闻清抿了下嘴角,声音淡淡道:「她出什么事了吗?」 沈屹白没有隐瞒,「她现在…不大好过。」 姜艷被方浩用花言巧语骗去大半辈子积蓄「做投资」不说,竟然还被方浩用她的裸照威胁要钱。 两人后来彻底撕破脸,在酒吧里大打出手,闹得很难看。 之后方浩一不做二不休,把之前记下的跟姜艷有关系的男人的家人统统都联繫了一遍,曝光了姜艷跟他们不正当的关系。 其中包括陈芳。 陈芳也是个烈性子,直接跟姜艷断绝关系,再跟她老公离婚。 后来还在学校,确切来说,是1班提及这事,明里暗里满嘴都是对姜艷母女的嘲讽与憎恶。 沈屹白担心对闻清不好。 动了点关系,辞退了陈芳,压住消息。 当然,这些腌臜事沈屹白不打算告诉闻清。 可即便如此,闻清也大概已经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毕竟之前有段时间,舒姚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闻清沉默了好一会,才慢吞吞道:「班长,我…我很喜欢现在的状态,我…」她有些艰难地说,「我不想改变。也不敢改变。」 奶奶年纪大了,之前又经歷了那一遭,肉眼可见的苍老。 她害怕了,害怕奶奶因为她的任性和自私再出什么差池。 姜艷的爱太过奢侈,她没那个资格得到。 但是于她而言,奶奶才是她最亲近、最牵挂的存在。 沈屹白明白她的意思,揉揉她的头说:「你真的长大了。」 - 放榜的日子眨眼间就到了。 闻清紧张到头天晚上失眠睡不着。 不知道在床上辗转反侧多久,闻清终于还是抱着被子坐了起来。 墙上挂钟显示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她嘆息一声,穿鞋下床。 头顶白炽灯斯拉一声亮起。 闻清拿起手机,点开跟沈屹白的聊天界面。 她怔怔盯着这个界面,敲敲打打,删删减减写了许多个开场白,最终统统都给删掉。 现在这个时间,少年肯定已经睡了。打扰他不太好。 闻清愁闷地伏在书桌上。 手机滴滴响了两声。 是沈屹白。 沈屹白:[睡不着?]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三个字,却让闻清激动的脸都红了。 她连忙打字问他:[你怎么知道我睡不着的啊?] 沈屹白:[这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闻清脸颊骤然一红。 可转念一想,沈屹白怎么看到她这一直都是对方正在输入中? 除非他也跟她一样,正盯着彼此的聊天界面! 这个认知让闻清眸子一下就亮了起来。 大概许久没有回应的缘故,少年猜到了她的疑惑。 直言不讳道:[嗯,在想你] 「在想你」这三个字顿时让闻清脸都红了。 她掩不住欢喜地抱着手机仰面躺在床上,回復少年。 闻清:[好巧,我也是] 对方没有回覆。 但是聊天页面上却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闻清莫名就联想到了对方正抱着手机敲敲打打不知所措的模样,觉得心底一悸。 忍不住接着道:[班长,我想你了] 「对方正在输入中」的显示陡然消失。 下一瞬,一条仅仅只有两秒长的语音发了过来。 闻清点开,听到对方用沙哑的嗓音说:「下来。」 下来?下哪去? 闻清陡然坐了起来,问:[你在我家门口?] 发送完毕之后,她拉开窗帘朝大门处探头看。 第81页 没有路灯的老镇乌漆嘛黑的,只有门口挂着的那盏大红灯笼依稀发出些微弱的光亮,将一道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与此同时,手机里面再次发来一条消息。 简简单单一个字:[嗯] 闻清唿吸一窒,刚要下去,就见少年急忙又发来一条消息。 [外面风大,下来带件外套] 可惜闻清走的急,没看见。 她蹑手蹑脚地下楼,路过爷爷奶奶房间的时候,偷偷瞧了一眼,然后心跳加速地扶着墙离开。 大门被从里面上了门闩,闻清轻手轻脚地拉开,就见一袭黑衣的少年,正站在门口朝她笑。 烛光的映照下,少年本就温煦的笑更添柔和。 让人一眼心动。 闻清眸中难掩欢喜,但是顾及爷爷奶奶又不敢叫出声,遂一把扑到少年的怀里。 附在他耳畔叫道:「班长!」 小姑娘鲜少如此主动,沈屹白心中亦是欢喜。 他抱着她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身,轻蹭她的脖颈,「嗯。」 两个人互相慰藉地紧紧拥着彼此,直至一阵夜风吹过来,穿着吊带睡裙的闻清打了个寒颤,胳膊上起鸡皮疙瘩为止。 今天天热,沈屹白没穿外套,没法把衣服脱下来给小姑娘。 遂皱着眉责怪道:「不是让你下来穿件外套么?」 闻清自知理亏,讨好道:「下来的急,没来及看到这条消息。」 沈屹白拿小姑娘没辙。 他嘆息一声,问:「要不然…先上去?」 他的意思是让小姑娘自己先上去穿一件外套再下来。 但闻清压根就没想过要丢下少年,理解成两人一块上去。 她往静悄悄的庭院里瞧了瞧,「也行。不过爷爷奶奶睡觉一向浅,我们待会上去的时候轻点。」 沈屹白:「???」 沈屹白很快会意小姑娘理解错了。 但是他没有指出来,将错就错地低声应道:「好。」 两人蹑手蹑脚地往闻清的房间去。 途经爷爷奶奶的房间时,听到里面传来老人的翻身声和咳嗽声,吓得闻清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赶忙扶着墙跟匆匆上楼。 直至关了卧室的房门,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沈屹白看着小姑娘一副心虚到不行的模样,笑了笑,眼角眉梢漾着脉脉柔和的温情。 他头一回来小姑娘的闺房,忍不住打量了一圈。 小镇子自家盖的土坯砖房,不像江城那些钢筋水泥铸造的精修商品房,寸土寸金,狭窄拥挤。 小姑娘的房间挺宽敞的,比在七里香都那个次卧宽敞的多。 就是东西还一如既往的少。 一张大床,床上铺着碎花四件套和一个□□熊玩偶。 旁边一个大大的衣柜,然后就是窗边一个木制书桌,旁边紧挨着一个五层高的硕大书柜。 沈屹白摸了摸书桌上摊开的课外书,在想像小姑娘每晚坐在这温书学习的模样。 忽而一阵夜风吹过,顺着闻清刚没来得及关的窗户吹进来,撩起窗帘,露出对面那扇窗户。 沈屹白抚在书页上的手指一顿,下颚兀的紧绷。 闻清转过身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她见少年怔怔盯着窗户对面,走上前问:「在看什么?」 沈屹白也没隐瞒,指了指对面,「那是…长生的房间?」 第35章 选大学【2更】 私会被发现。 35. 闻清点头, 「是啊,对面就是长生的房间。以前逢年过节,我不想在亲戚面前表演节目的时候, 就会跳窗,偷熘到长生那避避。」 沈屹白幻想着那样的场景。 眼眸微垂,低声道:「有时候我真的非常羡慕长生。」 能离他的小姑娘这么近, 能轻而易举地被她偏袒、牵挂。 而他用了好些年,才终于能得到今天这一朝偷偷欢愉。 闻清听出了少年的不对劲,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沈屹白摇摇头说,「没事, 就是随口问问。」 闻清才不相信呢。 他脸上的笑都变的很勉强。 她琢磨着想了想,须臾,小心翼翼地问道:「班长,你…是不是在…嗯, 吃长生的醋啊?」 沈屹白一愣, 完全没料到小姑娘竟然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他错愕地看着她, 喉结微动,哑声道:「我…」 「我知道的。」闻清抓起他的手, 「可我跟长生从小就认识,要是真有什么的话, 早就成了,所以你别多想。」 沈屹白闻言又是一愣。 是啊, 闻清跟长生打小就认识, 要是真有什么,早就成了。 可是…… 他不就是模仿长生才能伺机接近闻清,甚至是得到她吗? 沈屹白突然有些迷茫。 「清清你难道…就没有觉得,我跟长生…有点像?」 闻清认真地回答:「就都是温温柔柔的性格, 但怎么说呢。」 她苦恼地拽拽头髮,「你不能只看表面。长生他其实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他其实、其实心里面很沉重,有时候连我也看不懂他。」 沈屹白眸色一深,「为什么这么说?」 闻清朝长生的房间看了一眼,关上窗,将少年拉到床边坐下。 小声道:「长生原先是能说话的。我们去医院检查的时候,医生也说他没有器质上的问题。」 第82页 沈屹白想了想说:「因为前两年他父母的那场车祸?」 闻清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沈屹白莞尔,「你忘了,我连奶奶都偷偷跟踪,跟你走的近的男生,看两眼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明明很变态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被沈屹白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竟然还莫名有点儿可怜。 最重要的是,温情竟然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 她把脑子里的情绪驱散开来,点了点头。 「当时那场车祸没人能预料得到。但是长生却觉得他们是为了回来看自己才会发生意外,所以…」 「所以得了心病。」 沈屹白替她说。 闻清轻轻「嗯」了声,「从那时候起,我就明显觉得长生虽然每次都在笑,但是眼睛里面不像以前那样有光,而且吧——」 她苦恼地说,「他还总会用一种很悲伤的眼神看我。」 「别想了。」 沈屹白伸手将小姑娘揽进怀里,「有一天他会遇到一个跟你治癒我一样治癒他的女孩子。」 闻清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所以你大晚上的跑到我家门口,就是为了说着些啊?」 沈屹白也没解释他知道小姑娘今晚会紧张,特地过来守着。 就只是轻笑了声,鼻息间发出道撩人的气音。 闻清一下就面红耳赤了起来,刚要说话,房门就被敲响。 下一瞬,爷爷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阿清,这么晚还没睡啊?」 闻清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她勐地站起来,慌张地四处找地方让少年藏起来。 可她房间虽然足够大,但是却没地方能藏身的。 于是转了一圈,最后将目光投到了窗台前。 沈屹白注意到她的视线,眉梢扬了下。 卧室的光从门缝漏在地上,穿着白背心的劲瘦老人站在门口,隐隐听到刚刚闻清的房间有说话声。 不放心地又敲了敲门。 「阿清?」 「来、来了!」闻清连忙朝门口喊道,「爷爷我找下鞋!」 说完,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看着沈屹白。 按照爷爷那个性子,要是知道她半夜跟沈屹白在房间私会… 闻清眼尾一红。 快哭了。 沈屹白间小姑娘这样,真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用下巴指了指门口的方向,示意小姑娘过去开门,自己则干净利落地推开窗户,跳下去。 这才二楼,再加上小时候爷爷担心她老往长生房间跑,从楼上掉下去。就修了好多横栏,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他会出什么事。 闻清平復了下唿吸,然后整理整理头髮,打开房门。 前笑吟吟道:「爷爷,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啊?」 「起夜顺便过来你这看看。」说着,他往房间里面看了看。 小姑娘卧房干净整洁,床褥也都凌乱着,一副刚起床的样。 爷爷暗道自己大概真没睡醒,竟然听到沈屹白的声音了。 他刚要收回眼,一阵夜风吹过来,掀起窗帘,露出大开的窗户。 他额角青筋跳了跳,欲言又止地看了还没发现问题的闻清一眼,最终到底还是没有指出来。 只面容冷硬道:「好好休息,明天还要查成绩。」 爷爷不提,闻清险些都要把明天查成绩的事给忘了。 乖巧点点头说:「好的,我知道了,爷爷早点睡。」 送走爷爷之后,闻清将门反锁,赶忙打开窗户找少年。 只间周遭黑黢黢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与此同时,搁在书桌上的手机响了下。 沈屹白:[我先回去了,早点睡,听话] 闻清美滋滋地抱着手机躺回床上。 第二天是被外面乒桌球乓的榔头砸东西声吵醒的。 她昨晚上没睡好,揉揉惺忪的睡眼,推开窗户,就听奶奶叫唤爷爷:「你个老不死的,大清早的拆什么家?还让不让人睡了?」 「睡睡睡!」爷爷嚷道,「再睡这个家就没了!」 奶奶没听明白,跟爷爷吵了起来。 平日里尽量避着的爷爷,今天却罕见的粗着脖子跟奶奶吵。 还说了一堆稀奇古怪的话。 一开始闻清没听明白,但是瞧见他拆横栏的动作,心里勐地咯噔了一下,睡意一下就没了。 知道昨晚爷爷肯定猜到了。 奶奶又跟爷爷吵了两句,抬头瞧见闻清煞白的脸,问:「乖乖,是不是吵到你了?」 「没…」闻清瑟瑟发抖地摇摇头,下意识看向爷爷。 爷爷闷头砸横栏,没看她。 但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以往爷爷从来不会不看她! 看来昨晚爷爷真的猜到了。 闻清心里头欲哭无泪,这时,对面的窗户打开,长生笑着跟她,跟爷爷奶奶挥手打招唿。 奶奶笑呵呵地说她煮了牛奶燕麦粥,一会都过来吃。 闻清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很快,她就没心思担心这个了。 因为可以查成绩了。 长生估了分,心里有数,直接先查了。 不出他所料,超过去年的清华北大录取分数线。 闻清数学和理综比长生好,按说她肯定也应该稳了的,但是她紧张,手心冒汗,怎么都不敢查。 第83页 最后在大家的百般安慰之下,才终于去查了分数。 比长生还高了将近十分。 想上什么学校都随便挑。 奶奶激动的眼睛都红了,又是谢天谢地谢广坤的,又是要待会要去寺庙里面还愿烧香。 爷爷就更直接了,说要大摆筵席,把村子里的人都请过来。 还说要放鞭炮,把鞭炮从家放到闻清念书学校的门口。 奶奶说人来疯,这里到清华北大要放多少鞭炮?钱多烧的你! 爷爷老小孩地犟嘴,客厅里一时间只剩下两人争执不休的声音。 闻清听着,脸上的笑渐渐没了。 须臾,小声道:「爷爷奶奶,我有话想要跟你们说。」 爷爷奶奶闻言看向她,「要说什么?」 闻清犹豫了下,坚定道:「爷爷奶奶,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我要念江大,不会去清华北大的。」 奶奶好声好气地劝说道:「阿清,你这么高的分数,不去念清华北大,念什么江大啊?」 闻清执拗道:「不管外面再好,我就想念江大。」 奶奶劝不动,捂着胸口坐在了太师椅上。 闻清以为她心脏病发了,连忙一边给她顺气,一边翻找她随身携带的救心丸,给她倒了两粒。 奶奶就着长生端来的水吃了药,面色才稍微缓和一些。 她知道闻清留在江城,其中有对她们老两口的顾虑。 沉痛道:「阿清,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子也一天不如一天,不能陪你一辈子,更不能耽误你啊!」 「奶奶!」 闻清哽咽着说,「只要我肯努力,在哪念书不是念啊?」 「而且我查过了,我想念的那个专业,江大的师资资源最好…」 「行了!」 爷爷重重拍了下桌子,结束这一场争辩不休。 闻清知道,家里虽然平时什么事都听奶奶的,但一有大事,当家作主的最后还是爷爷。 于是泪眼婆娑地软声央道:「爷爷…」 爷爷沉默地看了她半晌,「阿清,你也长大成年了,做事有自己的估量。爷爷奶奶不好影响你,只要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闻清惊喜地看着他,刚想说什么,就听内院的门被敲响。 光风霁月的少年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 他像是没察觉到爷爷不善的目光,看似淡定自若地走了进来,将大包小包礼盒放在桌上。 然后站在小姑娘身边,嵴背挺直,不卑不亢地说:「爷爷奶奶尽管放心,无论清清在哪念书,我都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爷爷:「………………?」 第36章 军训 革命尚未成功 36. 沈屹白那天突然登门造访, 又说了那样一席话,气的爷爷这样身强体壮的一个人都要出心脏病了。 事后爷爷对沈屹白的不喜之情愈发的溢于言表。 但奶奶不知有什么考量,自那之后, 对沈屹白越来越热情,每每都是「小白」「小白」亲热的叫。 听的爷爷一张脸五彩斑斓。 他拗不过奶奶,又不想彻底惹闻清讨厌, 最后扛着锄头,又去河对面那两亩菜地松土种地去了。 眼不见为净。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闻清高中那会儿,尤其高三冲刺高考那年,每天觉得时间过的很快, 一眨眼一个学期就过去了。 现如今,高考结束,她依旧还是觉得时间过的很快。 甚至她都还没来得及陪陪爷爷奶奶,就到了开学报导的时候。 江大虽然在省内, 动车就四十多分钟, 但学校在大城市里, 换乘交通工具又得个把小时。 闻清担心爷爷奶奶受不了路途颠簸,而且怕去了之后他们独自回不来, 不肯让他们送自己去报导。 老两口也倔,说长生现在也报考江大, 他们是去送长生的。 让闻清别管。 因为这事,闻清愁的又失眠了。 最后还是沈屹白提议说, 提前几天出发, 他开车去学校,当作自驾游,带爷爷奶奶顺便玩一玩。 到了那里之后,他正好有朋友过来, 到时候稍带爷爷奶奶。 奶奶听闻之后乐开花,爷爷虽然端着面子,但眼底笑意不假。 所有人都沉浸在欢喜之中,只有长生,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清润的眸子里笼着层淡淡的忧伤。 - 江大,女生宿舍。 爷爷干了一辈子农活,虽然年纪不小,但手上也是真的有劲。 他很快就把小姑娘的床铺收拾好,看的对床的胖爸爸嘆为观止。 对床那位白面胖爸爸抹抹额头上的虚汗,龇着牙跟爷爷一行人打招唿,还把自家姑娘介绍给闻清,说今后就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哪个女孩叫方涵,是个非常开朗外向而且还热情的北方小胖妞,三两句就跟闻清勾搭上了。 其他两个室友,一个叫张洋,一个叫向悦。都是省内的,比较含蓄内敛,不好意思插嘴打断他们。 一时间,四人寝里全都是奶奶和方涵的说话声、笑声。 不一会,寝室门被人从外面敲响。 众人望去,就见两个相貌极其出色的少年拎着东西站在门口。 寝室里三个年轻小姑娘顿时紧张起来。 就连方涵这种看起来大大咧咧的,都下意识拽了两下刘海。 第84页 奶奶注意到她们的反应,看着门口那两个模样俊俏的小孩,笑得那叫一个开心,眼睛眯成一条缝。 招唿着说:「小白、长生,你们东西收拾好了?」 沈屹白顾及长生不能说话,收回看向小姑娘的眼,回道:「嗯,我们男生东西少,收拾起来快。」 说完,大步走到奶奶面前,从印有学校超市logo的塑胶袋里摸出瓶常温饮料,给她拧开。 正是三伏天,奶奶又热又渴。眼下见沈屹白这么懂事乖巧,被哄得一个劲的乐呵呵地笑。 方涵看着,偷偷撞了撞闻清的胳膊问:「什么情况?」 「你哥哥?不是,我说你们家基因怎么这么好啊!」 闻清还没从少年刚刚那一眼回过神。 闻言,刚想解释,沈屹白就先开了口。 「不是哥哥。」 他递了瓶饮料给方涵,温煦的笑容中带着抹意味深长。 「今后我们家清清就麻烦你照顾着点了。」 这又不是哥哥,又是我们家清清的,方涵也不傻。 她笑着接过饮料,「懂懂懂,今后闻清尽管交给我方涵吧!」 沈屹白含笑道了声谢。 摸了罐旺仔牛奶出来,打开,插上吸管递给闻清,然后才转身招唿着其他的室友和家长。 原先有些尴尬的张洋和向悦一家顿时融入其中。 沈屹白见众人都聊起来了,这才功成身退的躲到闻清身边。 闻清腼腆地朝他笑笑问:「你和长生寝室都收拾好了?」 沈屹白点头,「嗯。」 闻清咬了咬吸管,含煳道:「你和长生一个寝室,他的情况…你今后记得要多照顾照顾他。」 闻言,沈屹白意味不明地看着小姑娘说:「两句不离长生。清清,你是真的不怕我吃醋啊?」 耳畔传来方涵压抑的笑声。 闻清脸颊顿时火烧火燎起来。 她一把将旺仔塞到他手里,恼道:「沈、屹、白!」 沈屹白自然而然地接过旺仔,又顺势将吸管含在嘴里,喝了口旺仔,才问道:「我在,怎么了?」 闻清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头。 她怔怔看着那罐旺仔,确切来说,是那根被她咬的惨不忍睹的吸管,吶吶道:「我喝过的…」 沈屹白故作惊讶地低头看了看上面的牙印,说:「你递给我,我还以为是要让我喝。」 闻清:「……」 闻清沉默了片刻,没说话,白玉羊脂似的小脸却渐渐洇染上层层叠叠的薄粉,煞是好看。 爷爷扭过头就注意到这边的状况,尤其闻清脸上的红,看的他眼睛都要瞪直了。 他欲言又止地看了闻清片刻,想起再两天就见不到她了,不捨得凶,遂虎着脸朝沈屹白道:「杵那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这大嗓门的一声,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于是闻清脸颊更红了。 奶奶瞧瞧两个小孩,往爷爷身上拍了一巴掌,「我看你真的是老了,什么事都要让小白帮你。」 爷爷性子倔,不服老,听到这话心里是不情愿的。 可是看沈屹白欺负闻清更不愿意,遂面无表情的没吭声。 倒是沈屹白笑笑说:「没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把旺仔放在闻清手上,捲起袖子,「爷爷,需要我干什么?」 爷爷毫不客气地指点江山。 众人看出门道了。 问奶奶:「在一起啦?」 奶奶但笑不语,倒也没出声反驳。 看的长生脸色更白了。 爷爷奶奶很快就回姜山了。 同时江大新生也迎来了他们最不想面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军训。 大概是学长学姐们成功「种太阳」,今年江大军训的时候,天气预报上齐刷刷的一排艷阳天不说,还都是逼近四十度的高温。 江大的女生,大多都是本地女孩。虽然不比舒姚那种真正的富家小姐金贵,但也娇气的很。 又是中暑,又是晕倒,又是姨妈痛进医务室等等。 闻清跟她们不一样。 她打小就经常跟在爷爷屁股后面,帮他收拾农田里的稻穗,完全能hold住这种小场面。 不过小姑娘可以,沈屹白却心疼,不大放心。 只要他那边军训一有间隙,就会立马到闻清她们班边上候着。 沈屹白是金融系公认的系草,风度翩翩,温润亲和,单单站在那里,就吸引了无数女生的目光。 方涵是知道内情的人,悄悄拐了拐闻清的胳膊说:「欸闻清,他这么沾花惹草,你不吃醋啊?」 不等闻清回答,教官先开了口。 「第二排倒数第四个、第五个女生!你们两个出列!」 方涵只觉晴空霹雳,苦着脸跟闻清走出了队伍。 教官打量了两个小姑娘一眼,又看看沈屹白,问道:「那边那个男生,是你们谁的男朋友?」 方涵军姿都顾不得站了,连忙摆手说:「我单身!长这么大还没交男朋友呢!你可别诬赖我啊!」 这见鬼的模样,逗得整个班的人都在笑。 教官训斥他们一声,将目光移到闻清身上。 这几天顶着大太阳军训下来,全校学生几乎都黑了一个度,就连沈屹白都稍稍黑了那么一点点。 只有闻清,在人群之中白的发光。 第85页 尤其她还没请假没晕倒过,沖这一点,更得教官青睐。 他面色缓和了些,问:「你叫什么名字?」 闻清回答说:「闻清。」 「闻清?」 教官咀嚼了一遍,朝沈屹白的方向努嘴,「他跟你什么关系?」 闻清白皙的小脸顿时洇染上一抹绯红。 她甚至都不敢往少年那边看,只是磕磕巴巴地回答道:「报、报告教官!我不认识他!」 屁! 班里一众同学嘶声吶喊。 天天只要军训一结束就形影不离的,而且还又是擦汗送水,又是牵手戴同款情侣手鍊的。 特么当他们几十号人都瞎啊! 教官原本就是见同学们晒了一天太阳怪累的,想要给大家放松放松心情。 闻言,跟着也来了兴致。 「你们没关系?我怎么天天看你们成双入对的呢?」 「……」 闻清快哭了。 刚刚教官问的时候,她下意识鸵鸟的想要撇清关系。 原以为到此为止,最多惩罚刚刚偷偷说话,没想到还有这遭… 害羞再加上太阳大的缘故,闻清整张脸都红彤彤的,连带着露在外面的脖子也都是粉粉的。 最终沈屹白心疼看不下去了,走军姿到闻清身边,高声道:「报告教官!革命尚未成功!」 这一下,彻底把气氛点燃了。 闻清班里和站的近的班级都听到个大概,尖叫喧譁。 教官索性也不吹哨控制了,让这群小孩稍微歇一歇。甚至还有教官直接凑过来看热闹。 长生一直在观察着这边,注意到动静,下意识想过来。 一顿,又生生止住了。 闻清和沈屹白他一直都看在眼里。 他们很好,还是别去打扰了。 长生默默自己的喉结,清润温和的眸子里浮现一抹黯淡。 第37章 开口 赖在她身边 37. 那天军训在操场上发生的事情彻底在江大传开了。 即便闻清不承认, 即便沈屹白也说「革命尚未成功」,但是无妨碍大家吃瓜磕cp。 为此,学校论坛上面也已经杀疯了。 接连几天, 飘红加「hot」的热帖,全都是关于两人的。 [不是吧不是吧,不会真有人相信沈屹白和闻清没在一起吧?] [对对对!新生报导的时候, 我当志愿者亲眼看见他们一起来的!关键女方家长也在!!] [草,已经见过家长了??嫉妒使我变形\裂开] [图片] [图片] [图片] 迎新时候拍的照片一张张被放到了论坛上。 有人酸,有人羡慕,也有人在认真观察, [咦,边上那个男生是不是中文系那个不会说话的大才子?] [李长生???] [卧槽!真的是他!你们看,他一直在看闻清!] [emmm这该不会是出他爱她她爱他然后她不爱他的戏码吧?] [楼上有毒!不过有一说一,李长生跟闻清关系挺好的, 经常能看到他们在一起] 沈屹白跟闻清的cp粉见势头不对, 出来营业。 [关系好那也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我同学江城一中的, 说沈屹白跟闻清高中就在一起了] [靠!保真?几分熟???] [保真!全熟!!!!] 江大有学生是江城一中的,几番拉锯, 最后不知怎的,竟然把李旭给牵扯了进来。 李旭一听他沈哥「被小三」, 当即跟通知他的那个人添油加醋地把沈屹白跟闻清的故事说了出来。 洋洋洒洒几千字,运用了各种花里胡哨的成语和比喻。 他高考写作文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认真走心。 写完之后, 还发给沈屹白。 得意洋洋地问他说:「沈哥, 兄弟这够意思吧?」 沈屹白正在看股票,莫名被李旭打搅,点开他的小作文看。 这篇小作文把他和闻清之间的爱情故事写的百转迴肠,感人肺腑之至, 可惜他却没心思欣赏。 沈屹白:[这写的什么东西?] 李旭:[你和小嫂子的爱情故事啊!] 沈屹白:[?] 李旭:[???] 李旭:[沈哥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你们学校论坛挖你跟小嫂子的事都挖到江城一中来了!我作为课代表,带头髮个言澄清一下] 沈屹白皱眉点开论坛。 他一目十行地随意浏览了几个热帖,回復李旭。 沈屹白:[这事你别管了] 良久,刘旭:[那我走???] 沈屹白:[嗯] 李旭:[。。。。。。。] 室友注意到沈屹白正在浏览论坛的帖子。 他忍不住挤眉弄眼地问:「所以你跟闻清真的假的?」 沈屹白但笑不语。 不否认就是最好的承认。 室友当即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八卦的不行。 这时候长生从外面走进来。 沈屹白收回目光,跟长生打了个招唿。 长生笑笑,把闻清准备的一式两份水果递一份给沈屹白。 沈屹白一看就心里有数。 勾唇接过。 他俩这一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看的室友眼睛都直了。 他不可置信道:「不是,老沈老李,你俩作为情敌,这关系…是不是处的忒好了点?」 第86页 他们寝室是中文系的,原本就住三个人。 隔壁班还没说调寝过来,沈屹白一金融系的直接先下手为强。 后来他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两人一个地方的,都在江城。 所以就没多想。 可是一起住久了吧,就发现这俩人关系还真好的有点过分! 经常买东西一式两份,搞得他有点腐眼看人基。 他花了好长时间才给自己成功洗脑。 说他俩这是感天动地的兄弟情,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土鳖样。 结果现在…… 这俩人竟然他妈是情敌??? 他就想问一句,哪家情敌处的这么和谐友爱? 沈屹白顾着跟闻清发消息感谢她给自己带水果,没搭理他。 倒是长生因为「情敌」这两个字而有点错愕。 他目光一转,注意到沈屹白电脑上的论坛界面。 待瞧见上面的内容后,脸色微微一变。 另一边。 闻清在室友近一个学期的荼毒下,早就对这些帖子敬谢不敏了。 她刚跟沈屹白髮好消息,寝室门被勐地一下打开。 方涵激动的喊道:「清!龙教授的心理公开课定了!」 闻清一下站起来,「定在什么时候?确定是龙教授吗?」 「当然了,我怎么可能骗你!」 方涵说,「我在教务处交材料的时候亲耳听辅导员说的。下周四在综合楼,要去得提前抢名额。」 闻清激动的眼圈都红了。 龙教授在心理治疗方面很有名,尤其专攻应激性反应。 如果能听他的课,学习一些,对于长生的病是极好的。 - 公开课如期举办。 闻清提前抢了名额,跟长生、沈屹白一起去听。 全程她听的聚精会神,录音还做了笔记,沈屹白也全神贯注。 唯独长生这个真正有需要的听的有些心不在焉。 每每他有些焦躁地转头看向闻清和沈屹白,他们脸上的认真,总是让他眸子一再黯淡。 长达两个半小时的公开课终于结束。 人潮涌动,大家都跃跃欲试地想要上去跟龙教授请教。 闻清向来腼腆,是不敢跟人上去抢的。 但今天,她却比谁都跑得快。 三人的位置是紧挨着的,长生的位置在最外面。 闻清想出去,势必要从长生前面经过。 只是长生却没动。 眼看着有人已经上去了,闻清心急,催促道:「长生,你赶紧让我出去,晚了就排不上队了。」 龙教授这种有威望的人时间宝贵,不可能回答每个同学的问题。 机会难得,先到先得。 长生闻言,抬眸看了她半晌,忽然抓住了她的手。 沈屹白骤然沉了脸,下意识抓住小姑娘的另一只手。 周围人注意到这边的状况,纷纷看了过来,还有人拍照、录小视频。 闻清没在意,蒙了下。 她呆呆看着苍白少年问,「长生,你…怎么了?」 长生摇摇头,没撒手,转头看向沈屹白,眼神执拗。 向来温和礼貌的沈屹白却一直没松口。两人就是目光交流,不知怎的,最后沈屹白竟然松开了她。 「半个小时。」 沈屹白沉声道,「我在综合楼后门等清清。」 长生无声跟他说了句「谢谢」。 然后在所有人,包括龙教授的目光中带走了闻清。 闻清直到被长生带到顶楼都还是蒙的。 她缓了许久,才吶吶问道:「长生,你今天怎么了?」 感觉怪怪的。 怪的让她觉得有点陌生。 长生静静看了她几秒钟,磕磕巴巴地生涩叫道:「阿、阿清…」 「……」闻清顿时愣住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许久,才道:「长生你、你什么时候可以说话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不行,我要赶紧告诉班长跟爷爷奶奶。」 闻清掏出手机,作势要打电话。 但却被长生摁着手制止了。 「…别打。」他道,「阿清,我…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啊?」闻清不解地问他,又道:「长生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感觉很不对劲?」 「还有你到底什么时候又能说话的呀?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长生闻言眸光闪烁了下。 什么时候又能说话的呢? 他没记错的话,大概是国庆放假回家,看到沈屹白将闻清抱在靠窗的书桌前,肆意亲吻她的时候。 仅隔着两扇半开的窗户,少年急促的喘息和小姑娘似痛非痛的轻吟呢语,成了他的魇。 当晚,他做了十九年来最绮丽的一个梦。 梦里除了他,还有闻清。 她在他身下承欢,嘴里发出靡丽的声音,让他尾椎骨都酥了。 可梦里有多满足,醒来之后就有多空虚。 不过对于长生来说,更大的折磨,是精神上的。 他在闻清跟沈屹白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在闻清把他当哥哥,为了他去学医的情况下,亵渎了她。 长生困兽似的将自己躲起来,挣扎着,发泄着。 在一个濒发的点,竟然发出了吶喊声。 那一刻他惊讶,惊喜,狂喜。 第87页 他下意识跑出家门,去到闻清家,迫切地想跟她分享这个消息。 他想要告诉她,他不是个残废,他能说话了。 所以,能不能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光明正大地追求她。 他真的,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只能落寞地站在一旁,看着她跟其他男生亲密亲热的场景了。 这比要了他的命还难受。 他满怀喜悦地作势要推开那扇他进出无数遍的漆木大门。 忽而听到里面传来奶奶爽朗的笑声。 她打趣闻清说:「你就真的非小白那孩子不可啊?」 这句话让长生动作一顿,下意识想听闻清怎么说的。 只是她的话,却让他心都凉了一截。 「嗯。奶奶,我认定了班长,这辈子非他不可。」 「所以你和爷爷不许再欺负他,不然我会心疼的。」 「……」 后面闻清跟奶奶再说什么长生都听不到了。 他只觉得自己耳朵嗡嗡作响,所有的话都哽在了喉头。 没意义了。 能不能说话,其实…也没什么意义。 长生失魂落魄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闻清家,回到自己那间空荡荡的房间里的。 房间里面窗帘没拉开,周遭黑黢黢的一片。 就如同他这个人,虽然看起光鲜亮丽,但是骨子里面已经彻底被腐蚀糜烂掉了,黑沉沉的一片。 父母去世后,他觉得自己活在世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只有在闻清的身边,才不会觉得痛。 她的笑,是他最好的止痛药。 可是现在,止痛药没了。 而他,只能疼着。 或者说,利用小姑娘重感情这一点,隐瞒自己可以说话的事实,继续再——无耻地赖在她身边。 久一点,再久一点。 第38章 完结 未来,无论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38. 闻清见长生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神色莫辨,眸子里全都是她看不懂的情绪,不由得有些担心。 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手, 试探着叫道:「长生?」 长生恍然回神,抿了下干涩的嘴角,低声道:「阿清…」 闻清含笑应道:「在呢。不过长生,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啊?」 「……」长生又是沉默。 他那双清凌凌的眸子专注地看着闻清,一如往常。 但唯独只有这次,让闻清有种想要拔腿逃跑的冲动。 闻清压着这种古怪而陌生的情绪,勉强扯了扯嘴角。 她张嘴刚想要叫长生, 长生就突然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 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彻底让闻清呆在了原地,忘记反应。 虽说从小到大以来,她一直把长生当作亲哥哥, 当作家人。 但说到底, 他姓李, 她姓闻。 他们两个异父异母,没有血缘以及法律上的任何关系。 尤其她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天真无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而且还有了沈屹白,更加不能越矩。 闻清眼睫微颤, 里面翻涌着种种复杂的情绪。 而这一切,都源于长生这一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 忽然之间, 闻清想起了之前方涵在寝室里面给她看的论坛帖子。 上面有人分析人物的微表情, 说长生看她的眼神不对。 当时她完全没多想,只当他们随口说说。 但是现在…… 闻清觉得自己脑子里面就跟滚落在的毛线团,剪不断,理还乱。 她无法做出精准判断, 但却下意识挣开少年的桎梏,脸色有些不自然地问:「长、长生,你到底怎么了?」 「还是看不出来吗?」 长生自嘲地喃喃道,向来明亮莹润的眸子,此刻一片暗淡。 「从小到大,我以为自己已经做的非常明显了。」 什么看不出来? 什么做的非常明显了? 闻清迷茫地看着长生。 但是触及他眸子里汹涌澎湃的情绪,一下脸色煞白。 他眼里不加掩饰的情绪,她还在另外一个人眼睛里看到过。 ——沈屹白。 每每她和沈屹白两个人单独独处的时候,对方就总是会用这种炙热而名烈的眼神看着她。 生怕她不知道他有多爱她,生怕她不知道他有多在意她。 但是现在。 她竟然在长生的眼里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长生见闻清白了脸,反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踏出这一步很难的,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在闻清面前露出自己对她的真实感情。 原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可惜已经晚了。 长生苦笑了下,声音沙哑地说:「阿清,我喜欢你…」 「我一直喜欢你…」 「可你为什么看不到呢?」 如此直白,这下,闻清连唇瓣上的那点儿血色都彻底褪却。 她嗫嚅着说道:「长生…你知道的,我已经有了…」 长生不想从她嘴里听到沈屹白的名字,至少这一刻不想。 他痛苦地打断她,「阿清,其实我很后悔。如果当初知道沈屹白会出现,姜姨把你带走的时候,我就是死都不会让她把你带走,或者说,一定会跟你一起离开的。」 那样,他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第88页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落得个生不如死的地步。 闻清手足无措地看着长生,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生到现在这个地步。 「就算没有他,我跟你…」闻清顿了顿,近乎哀求道,「长生,从小到大,我真的只把你当做哥哥。所以我们一直这样不行么?」 长生苦涩道:「要是能这样的话,我今天就不会站在这了。」 闻清垂着眼不说话,眼泪却在吧嗒吧嗒掉。 长生见不得小姑娘哭。 他想像以前一样给她擦眼泪,但闻清却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眼里浮现一抹受伤。 长生收回手,低声道:「对不起。」 闻清没接话。 原本今天应该是很好的一天。她带着长生去龙教授那边看看,对他的心病有很大好处。 但是原来,长生早就已经治癒了,能说话了。 一直都只是在瞒着她。 尤其现在这层窗户纸捅破之后,闻清甚至都不知道今后到底该怎么继续跟对方交往… 微凉的夜风缓缓拂过,捲起地上的碎纸,发出沙沙声响。 长生怕闻清冻着,纵使不舍,还是艰难开口道:「今后你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不用考虑我。」 闻清勐地抬眸看向他,「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用考虑你?」 长生苦笑道,「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还不错,申请了去y国的交流生名额,学校通过了。」 这下,闻清彻底顾不得其他了。 她连忙抓着他的手,哭着道:「我、我没有要赶你走。长生,你别去y国,那里纬度高还那么冷,你身体不好,肯定受不了的。」 长生轻轻摇了摇头,「学校那边已经通过了,月底就动身。」 闻清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哭着摇头,想要说什么,长生就率先开了口。 他爱怜地抚摸着她的鬓髮,眼里,是让人心碎的温柔。 「阿清,交流学习期间全程公费,钱这方面不用担心。到了那边之后…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和爷爷奶奶都不用担心我。」 闻清长这么大,头一回不听长生的话。 她拒绝说:「你自己跟爷爷奶奶说,你自己去说。」 「阿清,」长生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眼泪,「听话好不好?」 闻清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长生心疼。 他柔声哄道:「其实去y国z校交流是假,主要那边有很好的心理治疗资源,环境也很好。到时候去到那边既能换换心情,还能治疗我的心病,一举两得。」 「再有就是——」 「阿清,沈屹白是个值得託付的人。你跟他,好好的。」 - 龙教授讲座结束的时间本就已经很晚了,再加上闻清刚刚听完讲座又跟长生在天台上那一番折腾。 她从楼梯走下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动作再不快点,就赶不上寝室门禁的时间了。 但是闻清却完全无暇顾及。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到综合楼后门的,就知道自己在看到夜风中焦躁抽菸等待的沈屹白时,已经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 手机屏幕点亮又被掐灭。 沈屹白不知重复了多少次这个动作,心头愈发烦躁。 指间衔着的黄白烟支不知何时烧到尾。 滚烫的一下,顿时让他陡然清醒,将菸头丢在地上,抬脚,碾灭上面的灼灼火星。 很好。 十一点十五分。 已经超过他许诺的半个小时很久了。 沈屹白终是绷不住转过身,就见小姑娘正站在楼道间看他。 他愣了一秒,眉眼间的阴霾顿时消散,快步上前,手足无措地给她擦眼泪说:「清清,怎么了?怎么突然就哭了?」 闻清抽噎着没说话。 这下可把沈屹白急坏了。 「是不是李长生欺负你了?」 「清清,你先别哭好不好?有什么你跟我说,我…」 他话没说完,就被闻清一把抱住。 脆弱的小姑娘在他脖颈间蹭了蹭,留下一片温热的濡湿。 「班长,长生要去y国做交流生了。」 「……」 沈屹白动作骤然一顿。 情绪本就非常敏感的闻清察觉到了。 她抬起婆娑的泪眼望着他,「你一早也知道了是不是?」 沈屹白没隐瞒,「有一次,他们班班长把交流生申请表格送到寝室的时候,长生正好不在。」 闻清渐渐松开松开环着他腰的手。 不过在她双手即将松离他腰身的剎那,却被对方一把摁住。 「清清。」沈屹白拧着眉,神情隐忍而克制,「你不能把这件事算到我头上,我没做错任何事。」 「……」闻清垂着眼,「我知道。你没错,长生也没错。」 「错的是我。」 沈屹白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刚刚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如果只是作交流生的事,闻清不至于情绪这么古怪。 他细细思索了下之前长生的反常。 须臾,脸色微变,「清清,长生他…他刚刚是不是…」 「是。」 闻清坦然地抬眸看着少年。 注意到他的脸色,又道:「这个你也知道是不是?」 沈屹白抿着唇,没说话。 第89页 闻清悽然一笑,哑声喃喃地自嘲道:「有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其实挺失败挺没用的。留不住我爸,留不住我妈,差点害了奶奶,现在连长生…连他也被我弄丢了。」 沈屹白嘆息。 他将小姑娘搂在怀里说:「清清,今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我发誓。」 - 长生出国的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临了。 他不肯让闻清包括任何人来送自己,独自离开。 飞机声轰鸣,闻清仰头定定目送着蔚蓝天空中的那架飞机。 直至彻底看不到了,才失落地收回眼。 霜寒渐重,默默站在一旁的沈屹白将外套给她披在身上。 然后牵起她的手说:「清清,我们回去吧。」 闻清垂眸看着他们手腕上那一新一旧的两条头绳。 突然用力抓住了他的手。 沈屹白错愕了一下,低声问道:「怎么了?」 闻清凝着他的眼,说:「班长,我一定不会把你弄丢的。」 沈屹白愣了好一会,忽而展颜一笑,「清清,你这么说可真是不了解我。」 闻清疑惑地看着他。 沈屹白柔笑着捋了捋她鬓边的头髮,叫她的名字说:「闻清,你记住。就算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也一定会跟着你的。」 或明或暗。 不管你看不看的到,我始终都在。 闻清忽然想起那次在绿皮火车上的惊鸿一瞥。 又想起高三她生日那次的百盏孔明灯和漫天烟花。 鼻尖骤然一酸。 她将自己的脸蛋往沈屹白干燥温暖的掌心蹭了蹭说:「以前总觉得自己要顾虑的东西有很多。」 「担心爷爷奶奶身体出问题,担心我妈不要我,担心长生又想不开,还要天天担心学习跟不上,担心高考考不好…」 沈屹白见小姑娘红了眼,心疼地用指腹轻搔她腮上的软肉。 「既然已经担心这么多了,今后能不能再加一个我啊?」 「好。」闻清说。 沈屹白愣住。 闻清认真地凝着他的眼睛说:「今后,我会把你放在第一位。」 顿了顿,又小心翼翼地询问道:「班长,可以吗?」 沈屹白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轻笑道:「第一位只是个班长,爷爷听到又该为难我了。」 「不过清清,这么久了。你是不是也该正式给我个名分了?」 闻清心里一悸。 在往来的人群中,踮脚在他的嘴角上亲了一口。 沈屹白眼神微动,面上却还故作不满地摇摇头说:「你为了长生专门学医,对我就这么敷衍?」 闻清瞪大了眼,「你怎么知道我是为了长生才…」 她话没说完,顿住。 也是了,专门学的心理学,又天天拉着长生各种实验。 换位思考一下,要是沈屹白天天为了别的女生这样… 闻清觉得自己现在光是在这想想就快呕死了。 所以沈屹白这么久以来,都是这么包容着自己的? 闻清觉得自己真就像奶奶说的那样,磨人的小哭包一个。 动不动就爱掉眼泪。 可她忍不住。 尤其这一刻。 闻清吸吸鼻子,愧疚又自责地叫道:「班…小白。」 这一声「小白」听的沈屹白哭笑不得。不过终归只是个称唿,无论「班长」「小白」还是「沈屹白」,只要闻清开心就行。 想到这,他伸手轻抚着她通红的眼睛说:「无论学医还是其他,只要你想做就尽管去做。」 闻清问:「那你呢?」 沈屹白莞尔一笑。 「我陪着你。」 「未来,无论我想要做什么,你都会陪着我吗?」 「嗯,无论做什么。」 【正文完】 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