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喜欢鹿先生》 1 小少年 “好啦江离，别挣扎了，你再刷新也不会有结果的，剩下的版面我会补好的，我们这种快关门的小破杂志社，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了不起了。”?? “所以说才要不留遗憾嘛，这已经是最后一期了，在关门大吉之前，总要再收点稿件吧。”郑江离面带无奈地摊了摊手，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只是站在她身边的秦归谛倒是神色如常，仿佛已经洞晓了最后的结果一般，“想这个也没用，要是想一想就有投稿了，我也求之不得——”? 话音未落，就被郑江离狠狠地一锤桌子给打断了，“归谛！你看，还真的有人投稿！打不打脸！”? “……厉害厉害，你不如去学个预言术吧，说不定比做杂志赚钱呢，”虽然嘴上揶揄着，但秦归谛还是好奇地倾过身子看着刚刚投到邮箱里的稿件，“这个水平，估计也只有我们这种来者不拒的会刊登了吧？”? “也是哦，我要是写这种水平的诗，估计是要被我爸骂死了，”江离耸耸肩，神色无奈，“不过就当是给新人一个机会，谁都有第一次嘛。”?“纤歌……这名字倒是取得很好听，估计是个女孩子吧。”? “纤歌凝而白云遏，爽籁发而清风生，这人倒是有点有趣。不管了不管了，有总比没有好，就决定是你啦，少女！”? 郑江离正准备将文档保存下来，却听见杂志社的办公室门口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她盯着电脑屏幕头也不回地说道：“诶归谛，你去开个门，说不定是我的快递到了，我想趁下班之前把这个排版弄好。”? “辛苦你啦，晚上我请你去吃火锅吧，”秦归谛放下手中的笔记本，起身向门口走去，“那个快递小哥一般不都是直接在门口大喊你名字的么，今天安静得有些不对劲啊……咦？”? 打开门时，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那个熟悉的脸孔，却是一个身形高挑纤细的男人，黑色的西装得体优雅，一头短发干净整洁，细碎的刘海将额头分成不规则的形状，尽管有一副黑色的墨镜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庞，但秦归谛有一种隐隐的感觉，仿佛能够穿过墨镜看到他墨镜之下那白皙干净的脸庞。? “请问这里是……《汐》的杂志社么？”见秦归谛没有发话，他摸摸身上，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名片，“我想找你们的总编。”?秦归谛双眼微眯，按她们这个杂志社这样的惨状说来，应该不是来应聘的，她捉摸不透眼前这个人到底想干什么，“我就是，您找我们有什么事情么？进来说吧。”? “呃……就是，”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垂在耳边的头发，好像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一般，“我刚刚我给你们杂志投了篇稿，不知道你们看到没有……”? 这下轮到秦归谛惊讶了，她倒茶的手停在半空中，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然而在一旁忙碌的郑江离倒是立马反应过来了，刷地一下凑到凑到来人的身旁，问道：“你就是那个纤歌呀？”? “对我就是，”见到两人都很好相处，他身上紧张的气息也慢慢淡去了，顺手将自己的墨镜摘了下来，“我实在太紧张啦，所以就过来问问，能不能给我通过呀，总编大人？”? “嗯？”秦归谛轻轻地将茶杯放到桌子上，略带笑意地看着面前明显只能被称作少年的人，“说话甜得很，就是诗写得不怎样，不过还算是勉强够格，你不用担心了。”? “谢谢，谢谢！”少年高兴的表情溢于言表，就差敲桌子庆贺了，“我请你们去吃晚饭吧，我知道有家小吃店超好吃，去那儿怎么样？” 2 傲娇小鬼 “你们去，不用管我，我晚上还要和我男朋友约会呢，”郑江离眸光一转，身手敏捷地把秦归谛推到少年的面前，“慢慢吃，祝你们玩得开心！” 还没等秦归谛有所反应，她就一把抓起放在一旁的包，连拉链都没顾得上拉好，径直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地消失在了楼梯口。所有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速度快到甚至没给秦归谛留下任何拦住她的时间。? “只是刊登一篇稿件而已，而且我们小杂志社也没什么名气，请客吃饭……就不用了吧，”秦归谛有些尴尬地摆弄着自己的发梢，“不好意思啊，让你见笑了。”? 江离的用意她怎么会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持续的恋爱失败让她开始觉得疲乏了，不是不想去接受，只是有的时候，却不知道要如何伸出双手去迎接，唯恐又会徒添一段心乱的回忆。? 更何况，眼前的这个人，虽说身材高挑，体形匀称，但眉梢眼角均是还未脱离的青涩，这不管怎么看，都还是一个才刚刚开始成熟的少年啊。? “哎哟，再小不也好歹是家杂志社嘛，你可救了我一命！”没想到少年不进反退，一个箭步冲上来就想握住秦归谛的手，“机会难得，时不可失，失不再来，去吧去吧去吧。我保证，那家店真的很好吃，而且便宜。”? 秦归谛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要是想庆祝的话，爸妈和朋友都来得比我合适呀，毕竟你的作品能够刊登也是靠自己的实力啊，和亲密的人会更好一点吧？”? “爸妈都不在家而已，才不是不想和他们庆祝呢……”刚刚强盛的气势突然弱了下去，少年微微偏过头，想要掩饰住脸上的表情，“朋友，我只是想吃个饭而已，还不至于到邀请他们的地步。”? 嗯，傲娇小鬼。? 判断完毕，秦归谛也没有再坚持了，就当是陪这个少年吃一顿晚餐吧，孩子嘛，开心就好，到时候偷偷地把账付了就行。“行吧，反正我不像江离，晚上也没什么事，和你一起去吧。听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些期待那家餐馆的菜呢。”秦归谛思忖片刻，也没有再拒绝，“带个路？”? “先说好哦，我请客，不准抢。”? “好好好，我知道了。”虽然嘴上应承这着，但是心里却暗暗忖度着。总不能让这个看起来还在上学的孩子请客吃饭吧？虽然说最近手头拮据，但是请一顿饭，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样想着，更何况又忙了一天，整个人累到灵魂出窍，迷迷糊糊地随着少年走到了楼下，所以直到看见那辆白色的panara时，才开始思索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啊，比想象中花的时间还要长，”系好安带的少年轻轻叹了口气，着急地把车发动了，“这个时间点人会很多，如果要等一会儿的话不要紧吧？” 秦归谛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惊中无法自拔，虽然说少年身上的西装让她起初有种对方来头不小的感觉，可是之后的一系列言行又让她觉得这只不过是个有点活泼过头，来自普通家庭的孩子了。 现在看来，哪有普通家庭会给还没上班的孩子买辆panara啊？ “离这里开车只有几分钟，我第一次发现的时候超——惊讶，你们居然离这家饭店这么近。啊，就是这里，我们到了。” 现在秦归谛又有种玄幻的感觉了——她看着少年吃力地把车挤在拥挤的车位里停好，然后指了指身后那家人满为患的大排档，“就是这儿，里面的菜比我爸做的好吃多了！” 不过还好，要是真的去了什么高档的餐厅，说不定请这样一顿饭要花掉不少生活费，如果是大排档的话，价钱不贵，也相对比较熟悉，还不至于闹出什么奇奇怪怪的笑话。 这个少年，还真是有些令人出意料，这个身躯里的灵魂，到底会有多有趣？ 3 鹿谷洁与名侦探 “久等啦，这个时间点人还真是多，”少年迈着轻快的步伐在桌边坐下，“估计上菜时间要久一点了，哦对啦，我还不知道总编姐姐叫什么呢？” 秦归谛伸手在小包里掏了掏，递过去一张简朴的名片，“喏，姓秦，名归谛。你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总编姐姐听起来怪别扭的。” “知道啦，归谛小姐姐，”少年的手在自己身上一阵摸索，却什么也没有拿出来，“我……忘记带名片了，不过我可以写给你看！” 他稍稍蘸了点水，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写下一笔一划，“我叫鹿谷洁，你看，小鹿的鹿，山谷的谷——” “洁净的洁？”还没等他写完，秦归谛就自然而然地接上了话，好像原本就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一般。 少年一脸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狐疑地盯了秦归谛好久，才缓缓地开口：“自我介绍先停一停，我能不能了解一下，归谛姐姐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的？” 秦归谛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听到“鹿谷”这两个字的时候，那个“洁”字就自然而然地从她的脑海里冒了出来。看看少年脸上那并不能称得上高兴，甚至有点失落的表情，她还真的不知道把自己的想法讲出来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鹿谷门实和岛田洁对不对？你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吧，”不等归谛的答案，他就满脸苦笑地说了出来，“绫辻行人的‘馆’系列中的名侦探，我的名字就是他本名和笔名的合体。” “嗯……我第一反应的确是这个。”秦归谛沉声应道，这个时候，她还拿捏不准要不要出言解释两句——这个原本像小太阳一样的男孩子在她认出了名字之后就突然沉寂了下去，有力的眉毛微微蹙起，眸光深邃。 他伸手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原本就不是那么服帖挺直的短发顿时被他揉成了半个鸡窝，好像是在思忖要如何开口，可当他看到秦归谛紧张的神情时，却又调皮地笑开了，“你不要紧张啦，我只是没想到你还真的会认识这个名字。” “是我妈给我取的名字，她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推理小说迷，偏偏在怀孕的时候喜欢上了绫辻行人，我爸呢，除了宠我妈，还是宠我妈，刚好他姓鹿，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我要是想改个名字他们俩还会不高兴呢。” “因为是别人的名字，所以不喜欢？”秦归谛试探着问，不管是名字还是推理小说，他看起来都没有那么喜欢，甚至还有点……讨厌。 “别别别，你这么说要是让我爸知道非得骂我一顿，”鹿谷洁一下慌神，差点就抬起手直接捂住秦归谛的嘴了，“哦对，说起我爸，之前我没带名片的事情也别跟我爸说，要是真让他知道了，我妈都未必拦得住。” 姓鹿，看起来顶多二十岁的年纪，母亲是个推理小说迷，家庭条件看起来还十分不错，这么看，也很有可能是那个鹿家了…… 原先只不过是当地城市一个小小的私人公司，可是自从二十多年前鹿霆从他父亲手上接手了这个公司以后，一直发展到今天，已经是一个数一数二的跨国集团了。而鹿霆的妻子，却在另一个领域鼎鼎有名——夏溯是目前最有名气的推理小说评论家。 不会吧？秦归谛在心里暗暗吐槽，难道自己今天真的遇到了一个小少爷？不过看他的衣着和言行举止，倒还真有点少爷的气场，虽然大多时候更像是一只对任何事情都充满了热情的小兔子。 “哎我是真没想到这都能遇到一个爱好和我妈一样的，你们共同话题一定很多，”鹿谷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来来来，姐姐吃一块这个糖醋排骨吧，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不要再叫我姐姐啦，我估计也没大你多少，姐姐听起来我特别大。” “诶可是之前我看到你的介绍，是……是二十七岁了吧？”他眼睛中亮闪闪的，期冀着得到秦归谛肯定的回答，“我还有两个月才满十九岁呢，妈妈说这样叫比较有礼貌。” 敢情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小毛孩？！这中间可是有整整九岁的年龄差，面对一个刚刚成年的小伙子，就算她有这个心，就算好感度还不错，也没有这个胆量更进一步，现在看着他小鹿一般闪耀的双眼，总会有种摧残青少年的感觉。 “姐姐……不对，归谛……也不对，哎呀归谛姐姐，你松手呀！我不是故意要叫你姐姐的呀！只是这样听起来有礼貌呀！” 鹿谷洁焦急的声音插入了她的思绪，秦归谛低头一看，手上握着的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捏断了一根。这种一次性筷子本来就没多结实，她的手劲又不小，在思考问题的过程中下意识地手上用力，成功地把面前这孩子吓了一大跳。 秦归谛叹了口气，把手上的筷子放下，冲着鹿谷洁摆摆手，“没事，我没有怪你，我就是手劲有点大而已。你还是继续这么叫吧，归谛听着怪别扭的，还是叫姐姐听起来正常一点。” 说罢，秦归谛看看已经吃得差不多的桌面，正准备从一旁的包中拿出钱包去付钱，却被少年一个扑身拦住了：“别啊，说好的我请客，总不能让你来付钱吧。” 尽管还只是初夏，但是餐馆里早就开起了空调，冷风十足，一餐饭下来，身上竟然都有些凉意了。而少年微凉的手指正覆在她的手上，因为姿势的缘故微微颤抖着，那张线条明晰的脸差一点点就扑到她的脸上了，柔暖的呼吸声突然在这般嘈杂的环境中变得明显起来。 “哇，对不起！”鹿谷洁在下一个瞬间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慌慌张张地抽回手，直起身子，从口袋中拿出钱包，“我我我……我刚才只是一时心急，我不是故意想要这么做的，对不起！” 有薄薄的红色从他的耳尖上泛起，他有些紧张地眨着那双温润的眼睛，局促地看着秦归谛，就好像自己犯下了弥天大错一般，“你现在这儿坐一会，我这就去付钱，马上回来！” “还是我来吧，你叫得我一声姐姐，这钱总不能你来付吧？”秦归谛笑着站起身，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别紧张啊，我又不是你爸，既不会骂你也不会把你给吃了。” “我也在挣钱了！我现在的零花钱都是我自己挣的！更何况我还欠你一个人情呢，你不让我请，我过意不去。” “好吧，依你依你，”秦归谛往后退了一步，弯起清秀的眉眼轻轻笑着，“礼尚往来的话，那下次我再请你一回吧，吃火锅怎么样？我知道有一家店，辣做得特别好吃。” 4 意外 “人家只有十八岁！你总不会觉得这都可以下手吧？！” 清晨的阳光洒落在狭小的房间内，秦归谛正一边坐在梳妆台边化妆一边对着手机大喊。昨天的经历实在有点迷，昨天在鹿谷洁的死命纠缠下又互相加了微信，然后不出所料地，在对方的朋友圈里看到了鹿霆和夏溯的合影。 她有些恼怒地揉着脑袋，这么智障的桥段估计就连郑江离都写不出来，更不要说在现实之中发生了，而更扯的是，江离还偏偏一副“我觉得可以一试”的态度—— “还有两个月就十九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秦归谛你在慌什么！” “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要出门了，”秦归谛盖上口红的盖子，抓起手机就往外走，“还有好多东西要收拾，你来不来帮忙？要来快来，赶紧的，不然我们连午饭都上吃不上了。” “你是魔鬼吗？我们就是去收拾办公室和杂物，你不化妆是会在路上被僵尸吃掉吗？”郑江离依旧在电话那边嚷嚷，丝毫不惧秦归谛的威胁，“你在小区门口等我吧，我开我爸的车过来接你。” “你别这样盯着我，我心慌。有事说事，专心开车。”一直到秦归谛在副驾驶座上坐定，汽车发动，江离探究的眼神才离开她。每当郑江离有些难以开口的事情时，就喜欢这样盯着人看，归谛熟知好友的这个小习惯，所以懒得让对方酝酿情绪，还是直截了当来得爽快。 郑江离如释重负地笑了笑，但又重新局促起来，犹豫了半天，还是轻声说道：“我问个问题你别生气啊。你完可以买辆车啊，你让伯父或者伯母资助一下，现在买一辆小车也不贵，你看住的又偏远，要是之后我们各自找了工作，我可能就没有办法经常来接你了……” 然而对方却只是沉默，寂静无声地在狭小的车厢内蔓延开来，一直到郑江离觉得有些慌张了，秦归谛才无奈地扯出一抹笑容，说道：“他们在我十七岁的时候就没怎么管过我，给个抚养费像是要命一样，现在我都二十七岁了，你觉得他们会突然良心发现资助我买辆车么？他们不让我去给那些亲戚的弟弟妹妹资助学费我都要谢天谢地了。” 郑江离此时如果不是双手握着方向盘，还真的想打自己两下。归谛的情况她不是不知道，父母离异在高中的时候离异，都各自成立了新的家庭，在她成年之前也不过是把她丢在亲戚家，每次要付抚养费的时候都是要死要活的，在她成年之后联系就变得更少了。 可能是岁月太长了吧，整整十年的时光她都这么独立地走了过来，柔软而又坚韧地去尝试自己的梦想，甚至让人开始觉得她只是不需要罢了，但她不是，那些本应不可缺少的爱与支持，她不曾拥有过。 江离转头看了看躲在墨镜之后沉默的好友，轻轻地叹了口气。当初如果不是伯母来求归谛，她也不会放弃一个可以以业界新星身份出道的机会，来到这个那时还是如日中天的杂志社，将自己所有的才华都埋没在日复一日的工作之间，汶汶以没。 “那这边结束以后你还回归老本行么，还是说要迈入职场了？”平日里一向喜欢吵吵闹闹的郑江离忍不住了，率先问出了声。 秦归谛摇着头无声地笑了，“什么老本行，也不过只是小姑娘的一个兴趣爱好罢了，作为一种职业，它离我还是太遥远了……我和我们家的那群幺蛾子都折腾不起，还是存点积蓄安稳过日子吧。我靠你专心开车——！” 还没等秦归谛结束自己的多愁善感，郑江离一个迷之操作，手上方向盘一打，刚想要靠边停车，却直接和后面的车辆擦碰到了一起，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5 偶遇 “我这有个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打算先听哪个？”秦归谛扭头向后方被她们擦碰的汽车看去，默默地倒吸了口凉气。 “求你了，我哪个都不想听。这可是我爸爸的车，被他知道我又要挨骂了，”郑江离的语气里透着绝望，一边把车靠边停下，一边从后视镜中观察情况，“算了，你说吧，我先听好消息。” “好消息是，我们双方的车看起来没什么大碍，我估计只是很小的一点擦痕，不过具体损伤还是要之后再看。” “那为什么还有坏消息，坏消息是什么？”郑江离快抓狂了，先不说要挨爸爸的一顿骂，之后的各种费用还得自己来负担，这个月赚的一点钱估计都要花光了。 秦归谛深呼吸了几口气，认真地看着江离，确定她最好心理准备了才缓缓地开口，“后面的那辆车是辆宾利。” “……救命。” 郑江离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本来以为是赔点小钱的事情突然之间就变大了，“我这次真的要被我爸打死了，你说我这次要赔多少钱？” “你不要慌，我们一起下去看看，如果零件没有坏的话我们至少能少赔点，更何况还有保险呢，总不至于让你倾家荡产吧。” “啊你闭嘴！不要发动你乌鸦嘴的技能——！” 郑江离还在车上抓狂地大喊，却听到车窗上传到了轻轻的叩击声，同时还有略微兴奋的声音从窗外闷闷地传进来：“是姐姐们！归谛姐姐你好呀！” 这又是什么情况？ 车外的少年的穿着清爽的运动装，细碎的短发，灿若明星的双眼，还有洋溢满脸的，恍若要照亮整个世界一般的兴奋笑容，完不像是一个刚刚被撞了豪车的车主，倒像是出来春游的小朋友。 “后面那辆车是你的？”秦归谛把窗户放下，好奇地看着鹿谷洁，“有没有什么大碍？我来喊交警吧？” 哪知道鹿谷洁眼疾手快，直接伸手进来按住了刚要拨号出去的电话，一双麋鹿般的眼睛里微微浮起水雾，一副求饶的模样，“只要交警来了，我爸就会知道，他一旦知道我偷偷把他最喜欢的车开出来还搞了个事故，我怕是小命不保了。” “可是他迟早会知道吧，这车也需要修理，而且照理来说是我们责，如果你这样瞒着的话，恐怕不好处理吧……” “不用不用，这车我会找人处理好的，你放心，我爸一个字都不会听到的，”鹿谷洁连忙摆手拒绝了，“我觉得修理费也不会特别贵，反正我现在也在赚钱了，这点钱用用还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姐姐们嘛……” 他突然俯下身子，将脑袋搁到车窗上，唇角勾起，微微眯起的双眼突然有了种凌厉的感觉，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令人觉得压力倍大的气场，然后，极其开心地喊了出来，“我们正好可以去吃火锅！归谛请客！” 6 另一个少女 “我以为我们是来吃火锅的……”鹿谷洁一屁股坐在一堆灰尘里难过地说道，“我没想到我们还要过来收拾东西，我今天早饭都没吃就出来，饿死掉了啊。” “不把这些东西都撤掉还要被罚钱，我可没那么多钱来给你们俩挥霍，”秦归谛从一堆箱子中站起来，以同样的语气吐槽回去，“好了，我们走吧，你们俩就都别开车了，反正坐地铁也很近，大家走一会儿路吧。” 经历了上午的事故，就连郑江离这样懒到出门死都要坐车的人也默默举手同意了，如果这次她们遇上的不是鹿谷洁，先不说她们还真的有可能要掏出大半的积蓄来赔款，这车能不能照原样修回去都是一个大问题。 好不容易挤过周末如海的人潮，到火锅店坐定，秦归谛趁着郑江离起身去洗手间的空档，对着坐在面前的少年轻声说：“对不起哇，今天的事情应该是我们责，所以修理费我和江离会尽量赔给你的……” “没事啦，我前面也看过了，零件都没有损坏，我悄悄拿给我朋友，假装跟我爸说去做个保养就好了，不是什么大事，”鹿谷洁摇摇头，俏皮地笑开了，露出好看的小虎牙，“我都还没慌，你们就更不用慌啦，只要我爸不知道，什么事情都好解决。” “我和你见面才不过几个小时吧，都已经听到‘我爸’这个词十几次了，他这么可怕么？” “不……哎怎么说呢？我爸就是觉得我太皮了，他怕我一出门就给他惹麻烦。不过虽然我之前嘛，麻烦是挺多的，但是现在好起来了呀！我十九岁了，好歹是个成年人了，我也是在成长的。” 秦归谛正准备答话，突然感受到了背后隐约有强烈的视线投来，心中一惊。如果她没感受错，那的确是有个人影正躲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窥视着他们俩——总不会是什么奇怪的偷窥狂吧？虽然心下有些慌张，可这毕竟是在一家人满为患的火锅店里，她料定对方也不敢做什么。 但在她猛地回过头看清人影的那个瞬间，内心里顿时只想打人了。 瑟缩在角落鬼鬼祟祟的观察他们二人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去了洗手间的郑江离。她正趴在屏风的一侧，露出半个身子，正满脸好奇地看着归谛和鹿谷洁的亲密悄悄话，而在她的身边，一个个端着盘子的服务生以更加惊奇的目光看着这个行踪诡秘的女子。 “看我干吗，你们继续啊，有什么想聊的尽管聊，反正锅底都还没煮沸呢，我就在这儿再等一会儿。” 秦归谛无语地拿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眉头微皱，“那我不如叫服务员给你在那儿支一张小桌子，你干脆在那儿吃饭算了。赶紧回来，你再不回来我就不帮你涮肉了。” 郑江离这才嘿嘿笑着一溜小跑地坐回到桌子边上，“你看你们聊得多开心啊，我这么硬生生地进来打断你们不太好吧。” “江离姐姐你看，你一坐下锅底就煮沸了，正好，把这些不太好煮的先放下去吧……” 三人一边玩着手机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等待上菜，尽管才互相认识了一天，但是气氛完没有鹿谷洁而生分下来，反倒是比以往二人一起的时候热闹多了，就好像三人已经熟悉了多年之久一般。 “先生小姐，你们的菜都已经上齐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秦归谛很少听到这样清脆明亮的声音，山涧溪流，杨柳莺鸣，大约也不过这般纯净可人了吧。抬头望去，不出所料是个眉目如画，干净清冽的女孩子，她微微展笑的样子好看得竟然秦归谛一时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仿佛把整个世界都点亮了，冰肌玉骨出芙蓉，最美好的女孩也不过如此吧。 就在她还在心中感慨居然能遇见这样皎若秋月的女孩子，鹿谷洁就在下一秒捏住了女孩青葱如玉的右手，惊声喊了出来，“九翡？！” 7 不一样的感觉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吃饭？”脸上原本挂着标准笑容的女孩顿时慌了神，向后猛地退了一步努力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你爸不是说你们今天中午有饭局吗？” “我不上桌我爸才安心呢，他巴不得我找个借口消失在饭局上，”鹿谷洁松开手，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过你妈知道你在这儿吗？你来火锅店打工，瞒了不少人吧。” “哼，反正你要是敢告诉我妈，我就把你干过的每一桩事部都抖给你爸。我妈不会打我，可是你爸会打你呀。”少女一瞬间就回过神来了，睁大杏眸狠狠地瞪了一眼鹿谷洁，然后扬长而去。 “喂，你这个服务态度小心我投诉你哦！”鹿谷洁恨恨地在她身后挥了挥拳头，转头对着江离和归谛解释道，“她叫郁九翡，我们家和郁家生意上有来往，也是家里很好的朋友，所以我和她是从小玩到大的……说实话，她现在这么皮，估计有一半是我的功劳。” “居然还有人能占上另一半的功劳，也是挺厉害的。” “我那个表姐和表兄呗，是一对龙凤胎。不过现在好多啦，都大学毕业了，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人们了……能力强，长得还好看，我觉得我爸现在巴不得把我塞回去回炉重造了。” 江离笑点低，每次不管鹿谷洁说什么，她都能伏在秦归谛身上笑成一团。爽朗的笑声伴着火锅冒上来的氤氲水汽，秦归谛恍然之间有了种幸福的感觉，那些在家庭之中消散的感觉突然有回来了，三人的笑声与说话声重新为她构筑出了崭新的世界，一个宛如幻境的乌托邦正在她的身边延展开来。 心下一动，反手就抱住了一直往自己身上扑的江离，低头蹭了蹭她的脑袋。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江离抖了抖，赶忙坐直了身子，满脸奇怪地看着秦归谛——这个多年的好友并不是这样善于表露感情的人，她温柔而又坚韧，很少会有这样的行为。 在她所有的记忆中，归谛做的最能表露感情的事情无非就是在某一天晚上突然发了条短信给她，感谢她从毕业到到创建杂志社这一路走来的不离不弃，一半感谢，一半歉意。 “可能是因为从小长大的坏境，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人。” 郑江离还记得那条短信的每一个字，因为每当她读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就好像看到那个内敛温和的姑娘站在自己面前一样。 所以现在这种情况……是喝了假酒吧？ “哎别闹别闹，小心汤底溅出来，你又不是第一次被烫到了。”秦归谛推了推身边打闹的江离，示意她小心点，“我们下午还有好多东西要收拾，你要是真烫到手了就自生自灭吧。” 可惜郑江离恍若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地往她身上蹭去，“难得看我们家归谛这么可爱，我自然是要抱一抱啦，虽然和以前不太一样，但是我实在是太喜欢这个样子的你了，世界第一可爱！” “胡说，我任何时候都是世界第一可爱，”秦归谛被二人逗得心情格外好，一时玩心大起，伸手捏住了郑江离的脸，“不过如果你想当世界第一可爱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把这个位置让给你，谁让你是我的宝贝儿呢。” 秦归谛笑容晏晏，一弯柳叶眉舒展开来，嘴角笑容尽展，如同落满了桃花的一泓清池，波光微粼，春风雨斜。这是鹿谷洁第一次发现，原来这个看起来永远是成熟稳重的姐姐身上也有着一闪一闪的少女感，内心盛满了好奇与魔法，如同一个不会终了的夏天，充满着年幼的调皮捣蛋。 但是在下一个瞬间，看到的又是一双格格不入的迷蒙双眼，里面飘散着不知去往何处的羽毛，眼里心底，就像爱恨喜乐被消耗殆尽，沉淀下来的是宴会散尽时的疲惫。 到底是为什么？ 他第一次接触到这样复杂的感情，从小到大的这十八年间，尽管没有一天不是上天入地鸡飞狗跳的，但是不论如何，家中长辈无不都是极其宠爱，除了爸爸平时严厉了点，但是所有的爱与温暖都是弥漫在他体内的每一寸，渗透在他生活得每一天之中。 没有办法去感同身受，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打破这突然沉寂的气氛。鹿谷洁在无忧无虑了十多年后，终于感受到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你还好吗？不会是被辣哭了吧？” 秦归谛纤细的手在愣神的鹿谷洁面前晃了晃，清秀的脸庞微微皱起，有些担心地看着好像快要哭出来的少年，“让你点鸳鸯锅你不听，还偏偏喜欢特辣的。好啦好啦，别慌，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倒点水喝，你去卫生间漱口，顺便洗把脸，这样会舒服一点。” 他原本就是个喜怒哀乐都形于色的人，也没有经历过太多的人情世故，这种即将在两位女士面前落泪的阵仗实在让他有些不知所措，此时归谛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自然是要欣然接受了。所以他赶忙站起身来，径直向卫生间里冲去。 “干嘛干嘛，你给我停下来。”就在他一只脚踏入卫生间门口的时候，衣领突然被一只手拽住了。 “呜哇九翡？！”鹿谷洁一回头，就看到身后粉面含怒的少女，纤纤玉指还拎着他的后领，“你干什么呀，万一我摔伤了要你赔！” “要不是我拉着你你就冲进去了，睁大眼睛看看你在干什么！” “哪有！我看清楚了的，没想冲进去！”鹿谷洁一个反身猛扑，把身后女卫生间的标识挡住了，然后在郁九翡的怒目而视之下，一步一步地向隔壁侧移过去。 看着鹿谷洁缓缓地挪进男卫生间，九翡叹着气摇了摇头，一边整理着围裙一边向餐厅走去，“什么嘛，这个人今天怎么这么不对劲……这也太亢奋了吧。” 8 秘密 呼…… 直到冷水扑到脸上才稍稍感觉好了点，火锅的辣味和心里奇怪的感觉混合在一起，说不上五味杂陈，但是确实有一种难受的感觉在身体里面蔓延。 其实说到底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那个和自己互相看不顺眼的老爸居然是对的，就像老爹说的，他从头到尾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账小子，不过是家庭条件好，还可以在别人面前装的像个小绅士，要是真的把他一个人丢出去，去掉所有的背景，指不定被人教育成什么样。 还不是因为自己糟糕的性格才会被爸爸从高中拖回家来读书，然后继续无忧无虑地当了三年贵公子，虽然爸妈也曾经有意向把他推到公司里去历练，可是考虑到他几乎还是什么都不会，还是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呀，能在家里当个好孩子就已经很好了。爸爸也是心急嘛，看到你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好歹要学点东西，将来我们迟早是要退休的，到时候可就没有人保护你咯。所以你要好好地，学一点可以让自己生存下来的知识啊。” 也不知道妈妈是哪里来的耐心，会一遍遍地把他从暴跳如雷的爸爸手上救出来，不厌其烦地告诉他一切的用意与爱意。现在细细想来，其实要求没有那么高，他们只是不想让他逐渐变成一个混世魔君罢了。 门外突然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紧接着，郑江离担忧的话语就传了过来，“你还好吗？归谛帮你点了份凉茶，喝了应该会感觉好一些。还是你要再休息一下？如果实在不好受的话，我再去叫一份冰水吧。” “归谛姐姐呢？她是提前走了吗？”郑江离的话音刚落，一道纤长的身影就从卫生间里跃出来了，那张线条分明的好看脸庞只差一点点就要贴到她的脸上了，如同熠熠生辉的宝石一般的双眸正巴巴地盯着她看。 观察到对方骤然微红的脸颊，鹿谷洁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奇怪的事情，略微有些尴尬地向后退了一步，不好意思地挠着头解释着：“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奇怪归谛为什么离开了。因为我平时和我朋友这样相处惯了，所以可能你会觉得有点过分吧……抱歉哦，我不是有意让你觉得不舒服的。” 哇哦。 郑江离被他刚刚这一番话说得一愣一愣的，会这样特地解释道歉的男孩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本来就是极其活泼的少年心性，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举动她都能够理解，这突如其来的道歉反而让她有点手足无措。 “我们原先的办公室里好像出了点问题，归谛一接到电话就去查看了，毕竟几天后我们就要把这底盘还回去了，要是现在再出点岔子，违约金和那些奇奇怪怪的清理费就足够让我们血本无归了。” “那我来帮忙吧？没吃完的火锅打包好了，中午这么点时间估计你们也没吃饱，下午正好加个餐。不过我待不了多久，我妈一旦知道我从公司里溜出来了，随时都可能冲过来把我逮我回去。” 鹿谷洁说着眨了眨他小鹿一般的双眼，轻挑眉毛，随意轻快的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无奈。 “你的父母……听起来都有点小可怕。”郑江离一直都是被散养养大的，又是性格极其活泼外向的姑娘，所以除非是惹上了很大的麻烦，一般情况下她的爸妈都懒得特地管教她，任她在外面天高地阔地闯荡。 听到她这么说，鹿谷洁在桌边站定，微微皱眉，仿佛是在斟酌自己的用词一般，他微微歪着脑袋，认真地看着郑江离说道：“因为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孩子呀，顽劣糟糕的性格才需要管教。倒是你们两个，能这么没心没肺地和我交往，真的不怕哪天被我给坑了？” 哎，又把事情搞砸了。 鹿谷洁在心里暗骂自己，其实并不想这么说，只是话到嘴边一开口就变了样，就好像迫不及待想把人家赶走一样。这样急不可耐地把自己最糟糕地一面揭露出来，不管是想让她们认识真正的自己，还是想让她们远离，都已经是下下策了。 果不其然，郑江离在听见他这番话之后，手上收拾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但紧接着他意料的是，这个姑娘略有些恶狠狠地抬起头，双眸里闪过一丝好笑的神色，“我又不是傻子，不就是富家子弟鹿谷洁嘛，我和你之前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你那点底细我还不清楚？我还知道你妈虽然温柔，但是一旦被你惹生气了，能把你打得满屋子乱窜呢。” “你你你……这种丢脸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这就是个秘密了，”郑江离竖起一根手指放到唇上，狡黠地看着鹿谷洁，“但是我们先说好，如果你想继续和归谛交朋友，那就收敛一下，她可是我要保护一辈子的好姑娘。” 9 陌生的电话 “但我们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你还真的以为我们能在一起？”秦归谛摇了摇杯子里的柠檬汁，不可置信地哼了一声，“拜托，我和他所有的交集不过几天而已，你还真的以为这是神秘信使啊，到第五天的时候剧情会自动给你一个或者帅气或者多金的男人让你们谈一段非你不可的爱情？” 二人此时正窝在归谛房间里那张小小的沙发上，一边摆着啤酒，一边摆着柠檬汁，大下午的，拉着窗帘在客厅里看电影。归谛酒精过敏，所以郑江离也不敢劝她喝酒，只是会时不时会去超市买一桶柠檬汁带过来——这个姑娘对柠檬汁有种偏执的喜好，只要有柠檬汁在身边，她都是开开心心的。 其实她很想说“如果是你就一定可以的”，可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仔细想想，每次这句话出伴随的都是最糟糕的情形，从归谛最初放弃那个机会开始，每当她说完这句话，失意失恋失业就紧随着而来，所以她现在，真是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然而归谛却抿着嘴笑了，看着江离的眼神就好像已经看穿了她在想什么一样，“不如我们今天换一句话吧？一定不会有事的，这可是小樱的至理名言。” “唉，其实我的事情你不用这么操心的啊，我感觉你巴不得亲自上阵来当我的男朋友，”没等江离笑完，归谛就叹口气接下去说了，“我在你眼里不会已经凄凉到这个地步了吧？” “我就是搞不懂嘛，你可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却没有人来喜欢陪伴你。我要是个男生啊，早就向你表白了好吗。” 这一番话秦归谛哑然失笑，她放下正在刷的手机，伸手轻轻揽住郑江离的肩膀，和她蹭了蹭脸蛋，说道：“我又不是没有糖吃就会嚎啕大哭的小孩子了，况且又没有家里催婚的压力，能自己逍遥一段日子不也挺好，干嘛一定要找个男人陪伴啊。再说了，你不是坐在我旁边嘛，有你还不够吗？” 说着，她直接侧身搂过江离，满目笑意地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然后嘿嘿傻笑着，整个人都缩到沙发上，翻身一扑，就将自己所有的重量都压到了郑江离的身上，脑袋埋在她的肚子处笑得开心。 “喂喂喂，你瞒着我喝了酒吧，总不至于柠檬汁都能喝醉？”江离明显受到了惊吓，拿着易拉罐的手抖了抖，淡黄色的啤酒就这么顺势洒了出来，“我靠我新买的裙子！完蛋完蛋完蛋，你家有没有清洁的东西吧，赶紧帮帮忙。” “哎你小心——” 秦归谛的话还没说完，江离就刷地一下站了起来，让刚刚起身到一半的她又跌了回去，来不及收回的手就在郑江离的手肘在狠狠一敲，结果，半罐冰啤酒就在郑江离的又一次手抖之下悉数倒在了秦归谛的脸上。 “哇，你不要这样报复我啊，还有我的沙发，虽然丑了点，但它是布做的啊！现在变得更丑了！”半罐冰啤酒浇醒了原本开始昏昏欲睡的秦归谛，她一把抹掉脸上啤酒，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跃起来，“淡定淡定，你现在把裙子脱下来，我去给你洗洗看。你去我衣柜里找一件睡衣，研究一下我的沙发要怎么办。” 不多时，阳台上就有哗哗的水声隐隐响起，而郑江离则趴在沙发边，一手拿着清洁剂，边上还摆着沐浴露和洗衣液，满面愁容，也不知道要怎么清理这麻烦到死的沙发。 “归谛你听我说啊，不如我出点资给你换个沙发吧？反正你这个也用了这么久了，换一个也不亏嘛。” “你说什么？我在洗衣服一个字都听不见，诶，我手机是不是响了，你帮我拿过来一下。”秦归谛扯着嗓子大喊着。 “我说话听不见，你这破手机铃声又怎么能听见了，”郑江离哼了一声，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向房间里走去，“是个陌生号码，你认识吗？” 10 面试通知 “嗯嗯，好的，谢谢你。” 归谛简短地答应了几句，就挂了电话，举着手机一脸狐疑地看着江离，“你干的？” “什么东西？啥玩意儿我干的？” 郑江离歪着脑袋装无辜，她眨着自己的双眼，一脸不知所云地看着秦归谛。 话音刚落，归谛就欺身上来，用力地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同时挥舞着手机，有些着急地说着，“刚刚那个人打电话过来，说他们通过了我的简历审查，让我下周一九点前去面试。我就连要应聘的岗位是什么都不知道，去面试个鬼啊。” “我说了你别打我，”郑江离赶紧从她的手指下逃出来，一边揉着自己被捏红的脸颊一边解释着，“我前段时间，在我们杂志社倒闭整理文件的时候看到了你的简历，我就……我就给你修饰了一下，投给了天集出版社。我怕你的空窗时间太长了，到时候又要被人家找麻烦。你在生气吗？” “那倒没有，反正都失业了，我迟早也是要出去找工作的。不过你好歹跟我讲一下嘛，这突然就要我去面试，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转身将浸在水盆中的裙子拿出来，归谛抿着嘴角，秀气的眉尖微微蹙起，“更何况是天集出版社，人家能通过我的简历我都觉得很惊奇了，更不要说是面试了。不过话说回来，你给我投的是什么职位？” “你的老本行咯，这次不仅专业对口，兴趣爱好也对口，是不是能有点自信啊宝贝儿？” 结果万万没想到归谛这也能沉默，她犹豫和略微躲闪的神色让江离觉得惴惴不安，不知道到底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原本是想要给她一个惊喜，好让她有点自信心，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做法不仅没有让她高兴起来，反而更使得她陷入了迷茫的思考。 其实江离心里也知道，归谛已经躲避了这么长时间了，强行把她推回去并不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还很有可能会勾起她那段最伤心的回忆。可是现在有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放在这里，如果她再想要逃避的话，那可能永远也只能埋没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中，直到那些才华横溢的想法逐渐消失在不能更普通的生活中。 她值得更好的。 郑江离愣愣地看着归谛将洗好的裙子拎出来，然后塞到洗衣机里甩干，也没能想出更好的解释说辞。只不过最后，趁着气氛还没有晃过神来，在江离仍旧感伤之时，归谛直接把湿淋淋的双手往江离的身上抹去，毫无顾忌地笑出了声。 “哎哎哎，姑娘你干什么？！”江离尖叫着从归谛的身边飞速蹿开，随即，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样，开始猥琐地嘿嘿笑着，“你来抹啊，来互相伤害啊，这可是你的睡衣，既然是你自己弄脏的，我就管不着了，要洗你自己洗喔。” “行吧行吧，都依你。不过面试这事是你捅出来的，你可要帮我准备准备。”归谛的心情好像又好起来了，她收回双手，不再和郑江离打闹。 “ok啦，莫慌，让姐姐我来教你怎么通过面试啦。” 11 面试 周一清晨。 是个好日子，气温正好，天上飘着的几朵浅云将阳光分割成不规则的形状，掉落下来被高楼的玻璃折射出粼粼的闪光，有些晃眼，可又有种难以言明的真实感，让归谛在恍然间觉得，自己好像就应该属于这儿才是。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自己早上刚刚弄好的发型，然后看向身边的江离，咧嘴笑了，“江离，我要紧张死了。” “姑奶奶你前几天那个挡我者死的气势哪儿去了？”郑江离夸张得用手抚住自己的胸口，深呼吸了几下，“你现在不要吓我哦，拿出你当初横冲直撞的勇气来，慌不要慌，上去吧少女，我在这里等你的好消息哟。” 面试的办公室外除了偶尔响起的高跟鞋声之外，一片寂静无声。秦归谛坐在门外的椅子上，紧张地绞着双手，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人来人往。那种紧张的窒息感一波又一波地袭击着她的心口，手心里冒出的冷汗让她更加不安了。 突然，手臂好像被谁轻轻地戳了戳——难道有实在无聊的求职者想来找她聊天了？一转头，却看一个拿着洋伞的少女，坐在她旁边空着的椅子上，在花团锦簇的小洋装之中，睁着一双乌黑发亮的杏眸直勾勾地盯着她，然不顾周围人惊讶打探的眼神。 “你也是来面试的——咦，怎么是你？”认出来人，归谛赶忙把自己的声音再降低一个档次，悄咪咪地问道，“你穿的真好看，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坐在一旁地正是之前在火锅店有一面之缘的郁九翡，此刻她正笑眼眯眯的，歪着脑袋看着归谛，“我就是偶然路过，看到你坐在这里紧张，就想过来和你说说话咯。” 没等归谛接话，她就直接说了下去，“不过讲真，我偷偷看了一圈，你现在是他们之中最紧张的一个了，要知道这可是很严格的，你这个状态进去保准你哭着回家。虽然说这个职位吧，没有那么高的位置，可是谁敢说它不是很重要的那一个呢？” “你怎么知道我要应聘什么的？”郁九翡甜到不行的打扮吸引了不少路过的人，秦归谛听见了不少窃窃私语，都在讨论怎么还会有穿成这样的求职者，她们在一瞬间，就成了最捉人眼球的两人。 “当然是秘密啦，”郁九翡竖起一根手指，对着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算啦不让你更紧张了，我也没什么秘密，不过是这儿有熟人，顺道上来玩的时候看到你坐在这儿等待面试咯。” 说罢，她就轻轻地从椅子上跳了下去，将自己层层叠叠的裙摆整理好，低跟的玛丽珍鞋在光滑的瓷砖上敲出清脆的响声，“看样子好像快轮到你了，我就不打扰了。啊还有，虽然我们只见了两面，但我可是很中意你的哟，你好好，要是通过了的话，我请你去好吃的料理。” 归谛看着她蹦蹦跳跳离去的身影有些哑然失笑，也不知道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怎么回事，除了吃好吃的之外就想不出任何庆祝方法了，仿佛吃这件事情是人生的顶顶大事，谁也耽误不得。 “秦归谛，到你了。”负责喊人的姐姐倒是温柔得很，“快进去吧，别紧张。” 可是里面的情形好像就没有这么温柔了，秦归谛看着上一个走出来的人，用失魂落魄来形容都好像程度太轻了，就好像是丢失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东西一样，感觉下一秒就要难过得哭出来了。 难道这个职位真的这么重要？ 明明天集出版社已经好好了解过了，应聘信息应该也不会有错，专业和爱好都对口，自己和江离都已经不知道确认准备了多少遍了，难道真的有什么信息漏掉了？可是时间也容不得她多想，迅速地摆出了一个专业又标准的笑容。然后，就看见了室内整整一排工作人员正严肃地看着她，唯有坐在中间的那个女子，脸上还挂着略显和蔼的笑容。 12 推理小说 秦归谛从毕业以来就没有见过这么大阵仗的面试了，最初回答问题的时候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声音有一丝丝的颤抖，不过好在后面稳定住了情绪，在一问一答之间逐渐展露出了自己应有的自信。 “我们还有一点时间，我这里还有最后两三点想要了解一下，”坐在最中间那个程沉默的女子终于发话了，在得到归谛肯定的回答之后便开口问道，“不知道对于推理小说，秦小姐最喜欢什么样风格的呢，或者说，有什么比较喜欢的作者吗？” 诶？ 虽然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吗，但是秦归谛也没想到这还会事关到自己的阅读口味。按理说前面的表现都不算差，她的专业水平就算对上这样大的出版社也还算可以，应该不会因为个人喜好而功亏一篑吧。 而且问题的用词是“风格”，这个问题，也太主观了一点吧…… “说道作者的话，那自然就是约翰·迪克森·卡尔了，”秦归谛仔细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不过如果谈流派的话，我最爱的自然是本格派，精妙的逻是我最看重的——相反，社会派我就没有特别喜欢，就像是在《十角馆事件》里开头埃勒里说的那样，既然说到了《十角馆事件》，那就要说一下绫辻行人或者京极夏彦的新本格派我都很喜欢。谈到手法，密室杀人是我的最爱，说来惭愧，我也曾经试着写过密室讲义，但是和卡尔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啊，说起来还有各位侦探的描写，要是有对上口味的侦探，我大概也都会去试着读一读——最爱的侦探是亨利·梅里维尔爵士和‘馆’系列中的鹿谷门实老师——当然这也只能算是一个加分项而已，在我心里最重要的还是主题与手法。” 啊，自顾自地说了这么一大通，而且好像还有点偏题了……可是中间的那个女子看起来永远是这样温柔可亲的样子，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是点头微笑，还时不时符合两句，也不知道这一段即兴发挥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往被拒的方向推去。 “这样么，我明白了，”那个女子也没有说明什么，只是点点头，继续笑着看着秦归谛，“那我们继续下面的问题吧。” 正坐在楼下咖啡厅里百无聊赖刷着微博的郑江离突然被一阵怒气冲冲的高跟鞋声惊扰到了，猛地抬头一看，却看见秦归谛正叉着腰，满脸愠怒地盯着她，好像那天被她发现自己偷吃了所有的布丁一般，薄唇紧抿，眸光严厉。 “哇你怎么突然这么凶？先说好哦，我这次可没有偷吃你的布丁。”郑江离被她的目光盯到发虚，下意识地拖着自己的椅子往后面挪去。 “那你倒是说说，你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隐瞒了？”秦归谛双手在胸前交叉，没好气地撇了撇嘴，“我大概是这所有的面试者中，唯一一个，直到五分钟前才知道这个职位其实是夏溯老师的责任编辑！你能想象我当时的表情嘛！我这次面试要是没通过，算你的锅。” 13 夏溯 “妈，你终于回来啦，”一见到夏溯进门，正在沙发上端坐的鹿谷洁极其迅速地扔掉了手上的书，直接扑了过去，“我被爸爸关在家里一天了，他今天可凶了，所以你再不回来我都疯掉了。” “好哦，那你好好告诉我今天又跑到哪里去闹腾了？”夏溯一手揽着儿子坐下来，目光略略地飘过他手上拿着的书，“反正现在你爸也不敢打你，在家呆一天静静心也好，你整天在外面也只会惹乱子。” 鹿谷洁那张俊朗的脸瞬间就垮下去了，又带点地撒娇地向着妈妈解释道：“你今天不是一天都在出版社里忙面试的事情嘛，我就和九翡约好了想要去看看你，谁知道走到楼下，我就落后了九翡三步，就被爸爸的保镖给拎回来了。” “啊对，我现在要去厨房看看，爸爸已经在里面捣鼓了快一个下午了，我是真的怕他又在玩什么新的菜式了，要是再不拦着他我们今晚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吃上晚饭了。” “好好好，你去吧，我忙了一天了，也有点饿了。”夏溯伸手推了一把自己儿子，笑容满满地看着他向厨房蹦蹦跳跳地跑过去。 收回的目光落在了鹿谷洁丢在沙发上的书本，封面已经因为时间的缘故变得有些破旧，书页上也早就有了泛黄的痕迹，不管是印刷水平还是装帧设计，都与现在的书籍相差了一大截。可是就在这一切时光的刻痕之中，却夹着一片崭新的书签。 夏溯的手指轻轻地从露出的书签上一路摩挲到书名上，轻声笑了出来。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每日嚷嚷着要改名字的儿子居然也会开始读他的书，倒也不知道又是在外面认识了哪个人，能硬生生地把他的习惯给改掉了。 《钟表馆幽灵》，正是绫辻行人“馆”系列的巅峰之作，即便是放到现在来看，也依旧被很多人赞誉为神作。 那时还很年轻的她偶然在一家小书店里读到了这本书的日文原版，霎时间就被里面诡谲的手法和气氛吸引了，那种令人想要大呼刺激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这本书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她最爱的推理小说。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在机缘巧合之下结识的鹿霆，让鹿谷洁这个名字逐渐形成，最终变成了自己儿子的名字。 绫辻行人不算是她最喜欢的推理小说家，但却是一个她承载了很多感情的作者。 “吃饭啦妈妈，今天爸爸做了拌冷面哟，”欢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鹿谷洁端着两个盘子一路飞奔到餐厅里，打断了她的思绪，“他今天可是连公司都没有去，忙活了整整一天，在厨房做手工的荞麦面。你要是再说不好吃的话，他估计要哭出声了。” “瞎说话，你妈什么时候嫌弃过我做的饭菜难吃了？我做的菜本身是不难吃的，是你的嘴太叼，才觉得不好吃，”鹿霆端着最后一盘走了出来，目光直接落到了自己妻子身上，“今天一天下来累了吧？有遇到什么比较中意的人选吗？” 夏溯像小女孩一般地耸耸肩，“最终结果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嘛，不过有一位我很看好，她从专业水平到各方面知识都很厉害，要不是我在面试场上我不能多说什么，不然还真的想和她约一下，找个时间好好聊聊。我好久都没有遇到这样有趣的人，要是……她真的能来上班就好了。” 14 双镜之瞳 她个子娇小，脸庞有点圆圆的可爱感，尤其是现在微微掀唇眯着眼笑的模样，双颊还是如同少女一般泛着淡淡的粉色，像这样谈到自己最喜欢的事物时，就恍若有北极星落在她的双眸中一样。 鹿霆微笑，腾出一只手，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说道：“如果她真的像你所说的那么优秀，那她很有可能通过面试啊。就算她真的没有通过，等到出了结果之后我再帮你看看她的简历吧，虽然我感觉这样有点像stalker……” “啊，我突然想起来，我当时和她交谈时总有种隐隐的熟悉感，”夏溯歪着头思考着，“我总觉得几年前就和她交谈过，包括她之后表达的一些想法和构思，我真的觉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总不至于是偷了别人的想法吧？要是在面试中都敢这么做的话，那你还是早点把她踢出去为好。” “不对你等等，我觉得不是，我好像想起来在哪儿看见过了。”夏溯直接把筷子丢在了盘子上，踩着拖鞋蹬蹬瞪地向楼上的书房跑去。 剩下父子两人被她这一番雷厉风行的动作弄得面面相觑，鹿霆无奈地笑笑，把被夏溯弄得乱七八糟的桌面收拾好，然后搁下筷子，安静地等待她回来吃饭。然后，楼上就传出了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与餐厅里安静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鹿谷洁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一听到这种声音，他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温柔妈妈发飙的模样。 不过好在并没有持续多久，夏溯就挥舞着一份文件重新跑下楼来了，“我找到了，这是当年新星比赛结束之后我们收到的冠军的稿件，本来都已经开始商议出版事宜了，但是对方突然放弃了，所以这个机会给了当时的第二名。” 随即，她把盘子挪到一边，将抱在怀中的那一堆厚厚的稿件放到桌上，鹿霆瞟了一眼，了然地点点头，“我还记得你那时还伤心了好久，说是难得遇见的一个奇才就这么放弃了这个绝好的机会——” “双镜之瞳？”鹿谷洁迅速地打断了父亲的话语，拉过稿件端详起来，“这个名字有够中二的，我都不敢这么写。” “得了吧你，人家十九岁就开始有构思了，你十九岁在干什么？”鹿霆一个爆栗敲在他的头上，又重新把书稿拿了回来，然后重新转向夏溯，“你是觉得，今天来应聘的那个人有可能是这个作者？” “啊对了——”鹿谷洁张张嘴，才说了三个字，又重新陷入了沉默。 夏溯歪过脑袋，疑惑地看着欲言又止的儿子，“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结果鹿谷洁只是皱着眉头摇了摇头，耸肩示意自己记错了。夏溯见他也没有什么要说的，就接着鹿霆的话继续说下去了。 “按理说除了我和我的助理之外就没有人看过这本书了，当时的决赛评审也只看过《双镜之瞳》的短篇版。所以如果不是作者的话，我真的很难想象居然还有人能够拥有如此相似却又出彩的想法。” 鹿霆伸手默默地握住了妻子因为激动而有些微微颤抖的双手，他思考了半晌，附在她的身边说道：“如果真的是她的话，那我们就再努力一把。既然她当初完成了这个故事，那她的放弃也应该是迫不得已的，埋没一个能让你这般赞誉的才女，我实在觉得有些可惜。” 15 鹿谷洁的猜测 晚饭过后，鹿谷洁又重新缩回了沙发上，而夏溯则陪着鹿霆一起回到楼上的书房处理一些工作。临上楼前，夏溯还一直担忧地回头看着窝在沙发上安静得反常的儿子，直到鹿霆一把将她拉进书房。 “在想什么呢？” “他最近安静得有些过分了吧？”夏溯顺手拉过一张椅子，在窗户下的小桌子边坐下，“我以前塞给他一本书都要死要活的，现在居然能主动从我书柜里拿一本以前他最讨厌的书看……我们是不是这一年半来把他管得太紧了？” “你呀，他闹事的时候你能把他从房间里一路揍到花园里，现在他开始喜欢看书了，你又有新的意见了？”鹿霆很少在旁人面前笑得这么开心，但是每当可以和妻子这样私下相处时，就会如一个少年一般展开笑颜。 夏溯有些苦恼地捧住自己的脸，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确定，“那我也是要担心一下的嘛，他可是在一个月就有了这么打的改变，阿霆，我就是很慌，万一他遇上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人该怎么办？哎你说，会不会是他喜欢的女孩子啊？” 夜色落幕，鹿霆走过去，将窗户边的小灯打开，看着昏黄的灯光降落下来，然后被一点一点地编织进夏溯随意盘起的头发上，睫毛轻颤，抖落下一丝星光。就像他们初见的那天一样，在夕阳的映照下，她就站在书店的落地窗边上，姣好的容颜上有着淡淡的忧伤。 对于年轻的鹿霆来说，他开这家书店的目的原本就是为了躲开家里的烦恼，给自己还有顾客一个可以开心阅读的地方，所以当他看见了这样一个忧愁少女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就想上前关怀一下。 只不过就在下一秒，当他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时，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他就连那句“请问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吗”都没问出来，夏溯以为是哪个图谋不轨的男人，一个利落的动作，把他硬生生地甩了出去。 好在他们也算是克服万难，一起携手共肩走了二十多年了，现在就算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到她身后吓她一跳，也顶多是被扯个胳膊脱臼罢了。所以现在，他可以放心地捏捏夏溯的肩膀，再顺便摸摸她的脑袋，然后温柔地开口：“喜欢的姑娘总比奇 奇怪怪的人要好得多吧，而且我们儿子也不是小孩子了，各种各样的事情他迟早要去经历的。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会暗中看着他的，如果真的是奇奇怪怪的人，还是早点解决为好。” 双镜之瞳。 修长的手指覆在书稿的标题上，鹿谷洁沉默地翻开这厚厚一叠的稿件，开始一页一页地仔细阅读起来。就在妈妈拿出这份稿件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可是就在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还是暂时不要告诉爸妈为好。 记得就在前段时间，他从家里偷偷溜出去和她们去看电影，候场的时候大家自然而然地闲聊了起来。而郑江离偏偏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要说的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就是这一次，她不小心说了一段本不该说出的话。 “诶那归谛不也是嘛，她曾经还有机会出书呢，要不是当时情况所迫，你今天就能见到不一样的她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对归谛的印象更加深刻，影院的灯光一点都不明亮，她微微低着头，垂下的长发将她的脸庞分成了两部，恍明恍暗。她那天没有化妆，干净清朗的眼角边带着一抹惶惶的荒芜。 16 口头禅 他有些慌张了。这是第二次见到归谛露出这样的神情，这个姑娘还有很多事情他都不了解，也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了解——他们的确是有在不断地聊天和接触，但是归谛就像是一团迷雾，弥散在沼泽地的深处，不管他怎么伸手也抓不住。 可是听江离的描述，归谛在大学时远远比现在来得耀眼。就算性格是温柔内敛的，那种由内而外的自信和明朗是没有任何人能挡住的——就在所有人都觉得毕业后她将要大放光彩的时候，所有的光芒好像就在一瞬间消失了。所以他想看她笑，想看她在生命中闪闪发光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开始想象迷雾退散的那一天。 虽然只认识了短短的一个月，可是归谛的身上好像就是有种魔法，所有人都没办法做到的事情，她做到了。他愿意像现在这样坐在沙发上安静地看着妈妈的藏书，也不过是归谛在无意之中日复一日的安利罢了。他喜欢看她在谈到热爱事物时星眸里的激动与欢喜，所以，在看见她盛起笑容的时候，即便是绫辻行人的小说，他也想要去读一读。 既然归谛曾经差点出了书，又是推理小说的爱好者，说不定这个人真的是她呢？说不定还真的有机会帮她一把。他有些着急地翻动着手上的书稿，想从字里行间找出熟悉的感觉，可是都没有，他仿佛站在一个陌生人面前，陷在了陌生的情节之中。 文风凌厉，故事的发展干脆利落，毫不拖沓，诡计的设置引人入胜，同样，气氛的营造也是一绝，读到精彩之处不禁让他屏住了呼吸，怪奇的幻想与推理精妙地结合在了一起，足以让人看了之后大呼过瘾，然而整体看来，就像是一柄锋利的匕首，给读者带来了无尽的震撼。不过至于鹿谷洁，他接触的书籍实在是少了点，这样一部行文风格的书对他来说真的有点凶猛了。 只是归谛是那么温柔的人，就连她有些恼怒的时候也都是软软的，怎么会拥有这样的文风呢？ 可能真的不是她吧，下次要是再有相似的机会再帮她一把吧……鹿谷洁悻悻地想着，便打算将书稿丢在一边，重新拿回还没有完成的《钟表馆的幽灵》继续看。 不过，这张纸片是哪里来的？ 掉落在脚边的a4纸引起了鹿谷洁的注意——鹿霆一向要求家里绝对的干净整洁，所以家中绝不会会平白无故地掉出一张纸，大概是之前放下书稿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吧。他弯腰捡起那张纸，仔细端详着。纸上被清秀端庄的字体填满了，看起来应该是还没有打印出来的后记，言辞一反在正文之中的锋利，反而既诚恳又温柔，恍若和正文是两个作者一般。 小说中不是经常这么写吗？通常被读者所忽略掉的最不显眼的线索，偏偏就是通往最后真相的钥匙。虽然只是略略扫了一眼，但是他却看见了熟悉的一句话，在这个月的相处时间里，虽说没有几十次，但他估计也看过十几次了。 “写这本书的时候，很照顾我的闺蜜有时候会跟我开玩笑，说如果这本书卖得非常差怎么办，我说如果真的不符合大部分读者口味的话，那也办法了，我争取争取再下一本换一种写作风格吧。” 那是归谛最常挂在嘴边的话，是她的口头禅。 他甚至能够看见她是如何笑着说出这句话的。 17 昵称 一不做二不休，鹿谷洁几乎是从沙发上跳起来，拿着手机直冲自己的房间，所过之处一路噼里啪啦，就连撞倒了平时鹿霆所最爱的木制雕品也顾不上了，能快一点是一点。 “怎么了？”鹿霆被门外的动静惊到，起身打开门就看见鹿谷洁在走廊上的蛇皮走位，“要是这小子再毛手毛脚把我的收藏品碰坏了，我这次可不能再饶他了。” 夏溯同样也凑到门边探头探脑，看着鹿谷洁像一只小兔子一样跳进自己的房门，不禁暗暗发笑，“你也真的是有点傻乎乎的，连这都看不出来？他身上那种恋爱的味道都快塞满整个屋子了，不过也是，像你这种恋爱时跟块木头一样的人，体会不出来也算很正常吧。” “你才像块木头，每次送你礼物你就只会傻呵呵地笑，我要是变傻了都是你传染的，”鹿霆毫不示弱，直言反驳了妻子，“你说他拿着手机这么开心，会跟人家姑娘说什么啊？” “跟你说什么都没关系，不准上去偷听，你还是好好关心关心接下来的方案要怎么做吧。”夏溯一揪鹿霆的耳朵，硬生生地把他扯回了书房。 手机等待的声音只响起了一声，就被归谛迅速地接起。随即，她柔软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小伙子，怎么啦？” 鹿谷洁有些幽怨地呜咽了一声，每次归谛喊他小伙子的时候总会给他一种在照顾小孩子的感觉，虽然年龄的确有不小的差距， 可是他好歹也算是成年的大人了。是以，他开口说道，“你看我都叫你归谛了，你再这么叫不是显得太生分了？想个昵称嘛，就算叫我名也好啊。” 归谛喊名字的时候声音里有种特殊的腔调，再配上她柔软却又带着几分几分沙哑的嗓音，说是温柔，却也有几分撩人，总在不经意之间最诱人的一面。不过对于鹿谷洁来说，最糟糕地就是归谛的性格不像他或者九翡一样活泼又大胆，能够把初次见面变得像是久别重逢一样，况且他们还没有熟识到那种程度，可以让归谛喊一喊他的昵称。 “那就……阿洁？”没想到秦归谛居然在电话那头轻轻地笑出了声，让鹿谷洁更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真的在思考过后会喊出一个昵称来，“这样听起来有点奇怪喔，你可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呀，我试着叫叫看。” 这是什么操作！ 鹿谷洁顿时觉得自己大脑当机了，他已经做好了归谛会拒绝的准备，毕竟归谛就是一个不怎么擅长表达自己真实情感的性子，可是突然起来这么一出，让他顿时觉得有些不知所措，如果说好，感觉自己有点不要脸，可是如果说不好，恐怕归谛要伤心了。 “你怎么突然沉默了？”一向咋咋呼呼的鹿谷洁难得有安静的时候，让归谛觉得有些不习惯，“总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秦归谛一反常态，两人之间的尴尬氛围烟消云散，她轻轻地笑开，就像是一泓清泉上渐渐泛起涟漪，让一向话多的鹿谷洁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察觉到对方奇怪的沉默，秦归谛觉得自己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清清嗓子移开了话题：“那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呢，总不会就是来求个昵称的吧？” “不是不是！”鹿谷洁赶紧否认了，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归谛商量，“事情呢是这样的，我妈妈在刚才吃晚餐的时候，突然拿出了一堆书稿让我们看。” “书稿？谁的书稿？” “我刚才看了看，总觉得是你的……”鹿谷洁由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说出来了，“那个作者是笔名，虽然我觉得文风不太像你平时的表现，但是万一是你呢，我觉得还是来问问比较好。” “你先说说看吧，书名是什么？” “《双镜之瞳》，是一部很久之前的推理小说，当时作为比赛冠军准备出版的，不过由于种种因素没能出版，所以现在也只是书稿而已，笔名是宴冉，有点奇怪……”鹿谷洁挠挠头，迟疑地说道。 18 今日子的备忘录 没想到这次轮到归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就在鹿谷洁以为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那你怎么就觉得是我呢？我虽然很喜欢推理小说，可是不一定能写哦，不是谁都能写的出精彩的推理小说喔。况且这也是七年前就完成的小说了，如果真的找不到原作者，那也没有办法了。” “就是这句话！”鹿谷洁几乎是喊了出来，当他在后记里看见的时候，所想象出的语调和现在归谛所说的一模一样，“那本书的后记里也同样有这句话，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你了，我真的觉得是你说的。” 没想到归谛又轻轻地笑出了声，“因为一句口头禅就想到是我？你还真的是有趣得不行。七年前的人太难找啦，而且就算你找到又能如何，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要重新出版恐怕有点难吧。” “我知道啊，可是这样放弃是不是——”鹿谷洁猛地止住话头，他突然意识到了秦归谛话中不对劲的地方，“我只知道这是作者二十岁时候写的，我爸妈也没跟我讲过那个比赛是什么时候举办的，你怎么会知道这是七年前？” “是啊，我是知道……”归谛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无奈，“像你这种不搞清楚真相就不罢手的性格还真的有点难糊弄，我若是不承认的话恐怕你会一直探究到我承认为止吧？电话里说不清楚，你要是什么事情想和我商量的话，我们出来谈谈吧，就在九翡经常打工的那个咖啡厅里见面怎么样？” 这是一家不大的咖啡厅，处在市中心的一条相对僻静的小路上，挂着一块小小的招牌，就连外表的装潢也是低调的深棕色，就好像店主根本不想费心来让它变得引人注目。如果不是经常来的熟客，根本不会注意到路边还有这么一家小巧型的咖啡厅。 而内部的装修也和外部一样，将低调和温馨很好地糅合在了一起。原本看起来有些昏暗的灯光在夜幕的衬托下变得明亮起来，顾客不算很多，三三两两地坐在和墙纸颜色相衬的桌子旁，轻声聊着天。 而秦归谛已经坐在角落的沙发座上等着他了，穿着一身米白色的修身连衣裙，黑色的长发在脑后打了一个松散的发髻，可能因为只是临时出门见个面的缘故，她没有化妆，眉眼之间带着一丝淡淡的疲惫。 这是鹿谷洁第二次看见她没有化妆的样子了，尽管在他看来归谛的外貌可以算是无敌了，虽然起初可能不引人注意，不过却是清秀又耐看的类型，每次她笑容晏晏的时候可以算得上是最美了。但是当她不化妆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幅光景。 鹿谷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是知道女孩子妆前妆后的确会有些差距，可是归谛给他的感觉并不是那种表面上的差距，而是她的内心在刻意掩饰什么，正是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让她逐渐感受到了疲倦，只有化妆才能稍稍掩饰。 察觉到门口的动静，正在看手机的归谛抬起头来，对着他笑着招招手。待到鹿谷洁在她面前坐定之后，便直接开口说道：“你是想知道那本书是谁写的，对吧？” “是我写的，没错，”她直接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丝毫不顾鹿谷洁的反应，好像是错了这一秒以后都没机会说了一样，“可是这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机会也让给了第二名，我现在半路杀出来算什么呢？” “那个第二名……我在来的路上查过了，其实他这些年也没什么成就，说是没有才能也不过分，估计当年是拼死拼活才拿了个第二名，就连之后出的书也都是差评居多，”鹿谷洁焦急地插嘴了，今晚的归谛给他的感觉太危险了，他觉得如果他再不说话，归谛会说出更加糟糕的话，“你不一样，时至今日，我妈妈对于《双镜之瞳》的评价还是很高的，更何况你对推理的热爱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及的，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可以的地方啊。” 边上的服务生愣愣地站了半晌，归谛和鹿谷洁这种剑拔弩张的气势硬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插嘴，好不容易等到归谛疑惑的眼神，才敢开口询问二位需要的饮品。 点完饮料之后，归谛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看鹿谷洁，目光重新落回到桌面上，“就算有才能又怎么样，越是这样才越需要努力吧？我已经过了好久的安逸日子了，没有努力，也没有上进。再说了，我还有很多路可以走，没必要在这一条路上吊到死。” “你总不会以为我没看过《掟上今日子的备忘录》吧，嗯？”鹿谷洁单手托腮，紧紧盯着归谛的目光里闪烁着几分严肃，“这句话的后半句是‘可是也有人只能走这条路’，归谛，就像今日子小姐一样，做回你最热爱的事情吧。” 19 九翡的暗恋 “那时候的江离都没有你这么固执，你还真的是一点都不肯退步，”归谛终于抬起头来，直视着鹿谷洁的目光，“你说的话，我会再考虑考虑的。我现在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来源，所剩下的存款还够我生活半年，身后还有很多的麻烦等着我去解决，所以很多时候我并没有选择，这条路对现在的我来说，太过冒险，不够稳定。”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二位，这是我们今日赠送的意式奶冻，还请品尝。”有一个端着托盘的男人走过来，趁着二人说话的间隙放下了两杯小奶冻。 “赠送？” “是的，我们店近期每日在晚间营业期间都会有小份甜品赠送，今日是意式奶冻。”这是个还挺英俊的男人，眉宇棱角分明，身材高大挺拔，彬彬有礼地向他们微微一鞠躬之后便离开了。 只是归谛一直盯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一直看到鹿谷洁心里发毛——这个姑娘不至于吧？自己长得这么好看放在她眼前不看，却偏偏要去注意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难道她喜欢的是那种类型的？ “喂喂，怎么看得这么入神？”鹿谷洁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企图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这个是店主吧？” 归谛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 “是不是店主和我们正在谈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啊喂！” “有关系啊，你看这个，”归谛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翻出了一张背影照片，递到鹿谷洁的面前，“你看看他是不是这个男人？” “你暗恋人家？还偷拍了他的照片？”鹿谷洁一脸不可思议，归谛原本的人设在这么一瞬间轰然倒塌。 “不是我暗恋！”尽管归谛强行压低了声音，但是音调还是高了不少，“这是九翡发给我的，她说她看见了一个心上人，想要追追看。” “难怪她一定要跑到这家咖啡厅来打工，原来是喜欢上了这里的店长……”归谛在他心中的完美形象又重新拼回了，让鹿谷洁感受到了不少安慰，“那她为什么不和我说？我还是不是和她穿一条裙子长大的青梅竹马了？” “一……一条裙子？”这下轮到归谛惊吓了，她还真没想到鹿谷洁会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不知道该拿什么表情来面对，“她说让我转告你一下，然后抽个时间来看看这个人怎么样，就懒得再通知你一遍了。” “人怎么样？没我好看呗，还能怎么样。” “你正经点，这可是人家姑娘第一次谈恋爱，”归谛看着鹿谷洁耍皮的样子，忍不住在他的脑袋上拍了一下，“不过我也看不出来什么，毕竟他身为店长，这么短短的接触下来，礼仪方面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我暂时感觉他人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你先不要跟九翡说哦，要先观察一下为好。” “那他是给九翡吃了什么迷魂药？我看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除了长得好看一点，但是九翡见的好看的男人多了去了，至于吊死在一棵树上吗？”鹿谷洁有点激动，提高的音量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她那个妈妈你是不知道有多可怕，九翡身边的每一个男孩子她都要检查一遍，骚扰了我爸妈不知道多少年，一心想让九翡嫁给我。要是知道她喜欢上了咖啡店老板，那我估计她这次是真的要完蛋了。” 20 身世 “你先让我缓缓，刚刚那番话的槽点实在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了，”归谛完了一勺奶冻塞到自己嘴里，“所以你是和九翡订了娃娃亲嘛？” 鹿谷洁顿时迷茫了，他是想不明白归谛是怎么从刚刚那番话中推理出他和九翡订了娃娃亲，没有明示，更没有暗示，要是真的误会了，那么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你还真的是推理鬼才……这是她妈妈的一厢情愿啦，我们家的规矩就是自由恋爱，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违法黑心，谁都不会来管你，所以你尽管放心，娃娃亲这个事情在我们家是绝对不可能。” “可是他们的家庭条件应该和你们是旗鼓相当的吧？又不是像班纳特家族一样。”归谛也不是很能理解九翡妈妈的做法，她也是在相对自由的环境中长大，没有人来关心过她的各种人生大事，“像她这样的好姑娘根本不愁没人喜欢啊，重点难道不应该是她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吗？” “班什么家族？”鹿谷洁的知识储备不足了。 “《傲慢与偏见》里的主角家族，家里的妈妈一直希望女儿们能嫁给有钱的单身汉们，有时候也会弄得女儿们苦不堪言。你说的这种情况，不是有一点相像吗？” “何止是有一点儿相像啊。”鹿谷洁苦着一张脸吐槽道，“我跟你仔细捋捋，听完你就会知道我为什么要一直躲着她妈妈了。” 郁明风是个骄傲的女子，从年轻时接手家里的生意开始，到结婚恋爱，到九翡出生长大，一直都是掌控家中大小事物的头号人物。她也的确很强，郁家能有现在这样如日中天的光景基本上都是她所做的努力，可是偏偏这个强势的性格却让很多想要结交的望而却步。 说实话她的丈夫也不能算是个例外。当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郁明风就稀里糊涂地喜欢上了曲攸，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公司职员了，可能是少女心动，只是短短的几个见面之后就定下了婚约，不出三个月就举行了盛大的婚礼。 可是之后就是曲攸长达十几年的噩梦。 过于强势的妻子让性格本来就温软的他觉得每天都生活在巨大的压力之中，对于新生活的向往在新婚的一年中被郁明风激烈的性格磨损得丝毫不剩。不管是原生家庭背景还是处事能力，曲攸和郁明风的差距实在过于巨大，原本就没有什么共同话题的他们，在日复一日充满矛盾的夫妻生活中渐行渐远，甚至可以长达几个月不说一句话。 在九翡的记忆中，她对爸爸的印象很是单薄。父母的关系在她出生的时候已经在谷底挣扎了，而郁明风独揽家里的一切决定权，九翡又是一直忙于学业，父女关系仅仅靠着周末饭后的几句闲聊来维持。 但是曲攸是喜欢极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虽然关系没有他期望的那样亲近，可是父女俩时不时的聊天打趣给了他枯燥无聊的生活极大的安慰。从洋装款式，一路聊到文学名著，再谈一谈游戏攻略，九翡也从这之中寻找了远离妈妈压力的办法。 只不过人的耐性都是有限的，在曲攸的大半藏书被郁明风一气之下扔掉之后，他终于意识到这份离婚协议书是不签不行了，他们之间的爱只存在于热恋期的那几个月中，如果再继续这样生活下去，曲攸难保自己不会逼到发疯。 在九翡十五岁生日的那个早晨，曲攸拎着自己小小的行李箱，从郁家的别墅大门口离开了。 虽说九翡和郁明风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差，可是少了曲攸在中间调剂的作用，九翡也是火爆的脾气，这三年来她们的关系在以坠落的速度极速变差，争吵的次数越来越多，可以说是几乎完意见不合了。 21 纠结论 “所以说啊，九翡她妈妈不知道从哪总结出来这种莫名其妙的经验，一心想让她嫁入更好的人家，好像这样她的婚姻就会绝对稳定了一样，”鹿谷洁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归谛，忍住了想要翻白眼的冲动，“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不让九翡谈一谈恋爱，包办婚姻早就不流行了吧？” “但是……” 出乎鹿谷洁意料的是，归谛居然在这时候犹豫了。本来九翡有了喜欢的人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在他看来，双方两情相悦是谈一切条件的基础，所以他不明白归谛有什么好犹豫的，该怎么来就怎么来嘛。 “我不是觉得九翡和他在一起不好，只是毕竟是郁家的家事。你和九翡自小相识还好说，我们不过才认识了一个月，如果我插手的话会不会显得有些过分了？” 啊，归谛的确是这样的性格。她做任何事情都小心谨慎，能够把很多后果和方法都考虑周，就连有时候说话也是这样，会在内心斟酌再三，觉得没有问题才说出口，所以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她性子慢吞吞的。 鹿谷洁在心里默默叹气，归谛大概是很难下定决心要插手这件事了，她所能做得最多也只是提一点意见，然后给予一点鼓励，剩下的重头戏还是要看他们两个配合得如何了。不管九翡最后怎么样，至少也要让她拥有一段自由又完整的恋爱经历。 “二位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非常抱歉，但是现在已经过了我们店的打烊时间了，所以……” 可能是因为归谛选的位置是在有点偏僻，他们聊天时又过于专注，完没有注意到时间飞逝。在店长提醒之后，鹿谷洁一抬头，发现店里的顾客已经走光了，只剩下他们两人还坐着聊天。 “呀，都已经这么晚了。不好意思啊，我们没有注意到时间，”归谛抓起放在一旁的包，站起来道歉，“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免得你爸妈又要担心了。” “哎等一等，现在已经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我正好是开车过来的，不如我送你回去吧？”见到归谛起身就要离去，鹿谷洁来不及思考，直接倾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硬生生地拉住了正在前进的归谛。 车上的冷气开得很足，除了轻微的呼吸声之外就是刷刷的冷气声了，就连鹿谷洁也都一言不发，只是专心地在冷清的街道上开着车，双眼死死地盯着前方的道路，没有一丝分心。 倒是归谛变得自在了许多，她嘴里轻轻地哼着歌儿，笑容浅浅，好像她已经收到了面试通过的通知一般。她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看着神经紧绷的鹿谷洁，笑问道：“你怎么这么紧张？你从咖啡馆出来到现在话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突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我我……”鹿谷洁没想到归谛突然开口说话了，心中一慌，差点把车开到绿化带里去，“我不是故意想要抓你手腕的，我只是看到你要走了一时心急。冒犯到你了，真的对不起！” “我们算是朋友吗？” 归谛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当然啊……哦哦我的意思是我是这么觉得的，你要是硬说我们不是我也没办法。”鹿谷洁有些局促不安，他真的怕归谛说出什么严厉的话来。 “对啊，我们又不是什么陌生人，”归谛当即否认了鹿谷洁的想法，轻声解释道，“你自己刚才还在说‘这都什么年代了’，朋友男女之间适当或者轻微的接触在我看来是不过分的。当然，你要是有女朋友的话，这个问题就另当别论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瞎说啊，我活到现在可是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过。如果真的要谈的话，大概也会是身边那几个熟悉的人吧……” 鹿谷洁立马否认了，毕竟之前已经塑造了太多不学无术的形象，所以现在给归谛留一个好印象是当务之急，可不能让她在相处久了之后开始讨厌自己了。 22 放弃 其实说到底，他身边大部分狐朋狗友也都只是在出门打发时间的时候才会有些联系，真正能够说上话的也就只有九翡和夏家的那一对表兄妹，爸妈工作又忙，所以他经常一个人一边给自己找乐子一边惹出不少麻烦，但是总的来说心肠不坏，犯了错误也愿意改正，除了不爱学习之外没什么毛病。 “你不要这么紧张啊，我又不是你爸妈，没有想要窥探你的感情生活，而且你们家不是本来就倡导自由恋爱嘛？就没什么好担心的啦，”归谛有些好奇地看着鹿谷洁，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他在回来的路上一路都表现得很奇怪，“你放心，我谁都不说，就连江离也不告诉，怎么样？” 鹿谷洁在心里暗暗叫苦，她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再假装？他感觉自己像小时候一样，每当有想要的礼物时，就会拼命地表现或者疯狂暗示来赢得妈妈的赞赏，有时候妈妈不愿意，就装傻没听懂，硬生生地把他糊弄过去了。 可是归谛是自己想要的礼物吗？她是一个好姑娘，不是可以包装起来的礼物，她会笑，也会难过，还会自己默默地忧伤，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真实得不能更真实了。 “没事啦，这些事情我爸妈都知道的，你别看我平时怕他们怕得要死，实际上我们平时都无话不谈。我藏小秘密的最高记录是22小时，我妈那个察言观色的能力实在太可怕了，她一下就能知道我在外面干了什么坏事。” “那上次车的事情呢？本来就是我们的问题，虽然多少赔偿了一点，但是总归及不上维修费，而且这还是你爸的车……” “可能是有你们两位的buff加持吧，反正我爸妈听了整件事情之后完没有生气，反倒一副挺开心的样子，”鹿谷洁嘿嘿一笑，开心地回答道，“这绝对是第一次，我以前跟他们说我认识了谁谁谁，他们都蛮忧愁的。尤其是郑江离，他们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表情明显停顿了一下，说不定他们认识江离的父母。” “的确有可能，江离的父亲好像是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和你妈妈认识不算奇怪，”归谛微微颔首，肯定了鹿谷洁的说法，“诶就是那儿，你就停在小区门口吧，这个小区对外来车辆管得挺严的，你开进去会很麻烦，而且已经这么晚了，你还是赶紧回家吧，你爸妈也会担心的吧？” “既然这么晚了，你单独一个人走夜路不是更不安嘛。既然我不能开进去，那我陪你一起走进去吧，权当是吃了甜点之后的散步。”鹿谷洁将车停在路边，下车一溜小跑，却发现归谛早就站在车头边笑吟吟地等着他了。 尽管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但是鹿谷洁还是凭着路边那几盏可怜的路灯看清了归谛的笑颜，她的心情明显比今晚他们刚见面时好多了，双眼之中的憔悴一扫而空，反而目光晶莹，在浓郁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 “你心情好像好了很多了，”鹿谷洁听着归谛高跟鞋敲击在地面上愉悦的响声，忍不住说道，“今天晚上刚见到你的时候我还挺担心的，我好像太鲁莽了点，挑起了你的伤心事。我当时只想到说不定这本书还有机会出版，但是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对不起——” 归谛听着他的话，却偏着脑袋轻轻笑出了声，“哎停一停，你不用说对不起，本来我会放弃的原因就挺复杂，外人也不太好插手，所以你这样做也很正常。我听到你提起的时候是有点难过，毕竟放弃了这么绝佳的一个机会，如果我当时不放弃，可能会变成很厉害的一个作家吧？不过谁知道呢，这里面风险太大，我没有勇气去冒这个险。而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该难过的已经难过够了。” 23 想要守护的人 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一向话多伶俐的鹿谷洁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他毕竟对于归谛的背景知之甚少，不管是安慰还是鼓励感觉都有点怪怪的，所以归谛不说话他也不说话，这样默默陪她走一路倒也挺好。 “就是这里啦，我家就在二楼，楼梯上去就可以了，”归谛突然在一栋楼前站定，笑盈盈地看着鹿谷洁，“今天谢谢你啦，你也可以回去休息了。” “那个……” 刚刚还挺正常的鹿谷洁突然变得扭捏了，他看着归谛久久没有离去，目光灼灼，但是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嗯？怎么了？”归谛的好奇心一下子就出现了，她看着鹿谷洁返厂的举动，抿嘴一笑，“你是还想和我再走一段路嘛？还是说……想要一个临别的拥抱呢？” “呜哇！” 还好现在是半夜里，唯一的光源只有月亮，要是是在白天的话可就太丢脸了——鹿谷洁可以感受到自己的耳朵在迅速发热，脸颊大概已经不能更红了。秦归谛总是喜欢在不经意间说出撩人的话，说完后还不自知，笑得一脸人畜无害。 “抱就抱，谁怕谁！” 鹿谷洁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直接向前一步，搂着归谛的双肩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从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个很厉害的人，文学功底强，写的小说又好看，不管是做事还是处理问题都井井有条，长得也这么好看。所以一定要加油哦，不管最后《双镜之瞳》能不能出版，我都希望你能看到你真正开心的笑颜。” “如果以后真的有机会，我应该会认真考虑的，说实话，《双镜之瞳》没能出版是我现在最大的遗憾，”归谛反手轻轻搂住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谢谢你特地跑过来找我说话，我心情已经好了很多啦。” 她拍了拍鹿谷洁的肩膀，随即向后退了一步，看着他继续说着，“不过就算如此，我也要等到我有一个工作之后。我只能答应你一件事情，要是真的有那一天，我会去努力……但是已经过去七年了，我还是觉得很不确定。我们先再见咯？你要是有事情就再打我的电话吧。” 说罢，归谛便转身离去，高跟鞋的声音在楼道里回响了一会，随即就消失在关门的声音之后。只是鹿谷洁站在楼下久久没有离开，直到看见二楼的窗口有明黄色的灯光倾泻出来，他才放心地朝着小区门口走去。 她值得更好的，希望她以后能在对她影响更小的环境中生活，能够不再像这样，面对喜欢的事物都是有心无力的。可能她一人的努力还不够，但是有了他，有了九翡，还有身边各种各样的人，还有对她赞誉非常的妈妈，说不定这个未来是可见的。 想起妈妈之前说的话，对于他来说，就算是自己喜欢的事情，要坚持下来也是很难的。 可是这次感觉不一样，他是第一次感受到要非常努力地去实现一个目标。 大概是为了“想要守护的人”吧。 24 服务生九翡 当秦归谛从大厦的正门走出来的时候，鹿谷洁正倚在自己的车上百无聊赖地刷着微博，一听到她走近的脚步声，便立马抬起头来，高兴地朝着她挥了挥手。 “你今天又出来玩了？” “才没有，我是听妈妈说今天是第二场面试，所以我特地跟我的家教请了假，想来看看你面试得怎么样了，”他摘下墨镜放到胸前的口袋里，又帮归谛打开了副驾驶的门，“九翡刚才打电话给我了，她说今天她正好有排班，又是为了庆祝你顺利进入到第二场面试，请我们俩一顿下午茶，我就顺路接你过去咯。” 虽然是工作日的下午，不过因为是暑假的缘故，这家小小的咖啡馆被不少学生塞得满满当当的，而穿着工作服的郁九翡拿着一个托盘，忙碌地穿梭其中——这个小咖啡馆的服务生本来就少，秦归谛放眼看去，发现站着的也就只有九翡和店长了。 等到他们俩好不容易等到九翡的服务，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情了。郁九翡拿着小本子满脸抱歉，有些无奈地吐槽着，“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下午人这么多，我们的服务员本来还有两位，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都在今天请假了，我真是要忙死了。” 秦归谛觉得有些奇妙，按照鹿谷洁的说法，就算郁九翡和她妈妈关系不好，但应该也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大小姐，像这样热衷于在暑假当服务员打零工的，性格以及处事风度还和自己的母亲截然相反，她算是归谛见过的头一个。 “两份抹茶千层，一份espresso，一份viennese——归谛你居然喜欢吃甜的，有点出乎我的意料，”郁九翡刷刷地在单子上写好，准备就向厨房走去，“可能会有一点点小慢，不过十分钟左右应该能好，请耐心等待啦。” 走了两步之后，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又退了回来，压低了声音问道：“诶你们两个，觉得店长怎么样啊？” 抬眼看去，陆一叶就站在前方不远处，也不知道低头和客人说了什么，引得桌边的一群人都在轻笑，眉眼温柔，笑意荡漾。人本来就长得不错，又是这样温柔耐心的性格，也难怪郁九翡会喜欢到要跑到这儿来当服务生了。 “我觉得暂时看起来还不错呀，你要是真的喜欢，不妨再多接触看看，反正你机会这么多，说不定真的有可能成功呢？”秦归谛笑着回答道。 “明白，谢谢你们啦！”郁九翡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心情大好，甩着双马尾蹦蹦跳跳地走远了。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真是可爱啊，不管干什么都充满了活力，和她谈恋爱应该会很美好吧，”秦归谛双手托着脸，微笑地看着鹿谷洁，“你怎么啦？从刚刚开始你的脸色好像就不太对，是天太热中暑了吗？” 鹿谷洁脸色有些发白，薄唇紧紧抿着，没有刚才的活泼与开心，一双深邃的黑瞳中却多了几分不安。他好像没有听见秦归谛说话，一直在拼命地向归谛身后望去，如同那后面坐着一只巨怪一般。 25 被捉走了 “阿洁，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啊……你这个眼神我心里瘆得慌，总感觉我背后的位置上坐了一只魔鬼。”归谛抬手在鹿谷洁的眼前晃了晃，想要吸引回他的注意力。 “虽然我看到的是人类，可是和魔鬼并没有什么区别了，”鹿谷洁回过神来，语气薄凉，还带着一丝无能为力的绝望，“在你斜后方的角落里，有一个戴墨镜的中年妇人，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我觉得我也没有看错的可能——她是九翡的妈妈郁明风。” “她怎么会来这里？上次九翡在火锅店打工她应该没有发现吧，”秦归谛吃了一惊，赶紧压低声音和鹿谷洁交流，“听你之前给我的描述，她总不可能是过来看一看自己未来的女婿长什么样子吧？” “她除了来抓九翡回家之外，没有任何别的可能——我靠她站起来了，她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了，我觉得她现在这个气势可以把整个咖啡店的人都干掉，我和九翡这一波是彻底完蛋了。”鹿谷洁呜咽一声，用手捂住了脸，不敢再看接下来的发展。 “你和九翡？” 就在鹿谷洁还想解释之时，厨房那边就爆出了一声尖叫。 九翡觉得自己看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场景——就在她开开心心地转身准备走回餐厅里的时候，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通往餐厅的门口，而这个身影她已经看了整整十八年了，虽然她很希望自己看错了，可是她并没有改变现实的超能力。 郁明风的脸色用地狱来形容也不为过，她原本以为郁九翡是在鹿氏集团里做做兼职助理，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的岗位，但是好歹两家交情不错，所以她也默许了。九翡可以在上大学之前历练一番，倒也不错。 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九翡和鹿谷洁两个人会联合起来骗她，将她瞒了将近三个月，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当一个服务生，好像还对那个不知来路的男人有意思。 她的女儿可是郁家将来的继承人，是她捧在手心里养着的大小姐，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存在，要是因为这家咖啡馆，还有这个男人而耽搁了未来该怎么办？必须要及时止损，把九翡的这种想法扼杀在摇篮里。 “妈？你怎么来了？”九翡强装镇定，希望至少能保持一个好形象，之后可以死得好看一点。 然而郁明风没有说话，只是冷着一张脸，默默地伸出手，等着郁九翡自己乖乖地牵上来。 “她们出来了，脸色都好糟糕啊，”鹿谷洁紧张地敲着桌子，坐立不安地等结果，“郁妈妈这个脸色都可以杀人了，我们估计到她开学前都没办法见到她了。还有，如果她像我爸妈告发我的话，你也要很长时间见不到我咯。” “所以你们两个是串通好的？我和你父母也没什么交情，要是他们真的生气了，你就先好好学习一两个月吧，”归谛无奈地摊开手，但是眼光一直在往引起骚动的地方飘去，“要不要去劝说一下？看这个气势，我还真有点担心，万一她们打起来怎么办？” 鹿谷洁猛地按住了她手，止住了她想要站起来的势头，“千万别去，郁妈妈算是比较记仇的一个人了，要是你把她惹火了，说不定你以后的工作可以就麻烦了，我们还是等她气消了再说吧。” “不过现在都八月底了，九翡应该也快开学了，就算她现在被禁足了，等到她开学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再去看望她。” 鹿谷洁的脸上却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他不好意思地看看归谛，说道：“我可能忘记跟你说了，九翡开学后就是加州理工的学生了，九月底才开学，但是到时候要见一面恐怕是有点难度了……” “哇，这个成绩和能力水平也太高了吧，”归谛倒没觉得有什么尴尬，反而是由衷的欣喜，“我当年也只申请到了伯克利，caltech我这辈子想都不敢想，九翡她真的很强了。” 鹿谷洁此时有一种想一头撞死在桌子上的冲动，他现在算是看清楚了，周围所有人，包括夏家的那对兄妹，都比他这个喜欢游手好闲的人厉害太多。虽说归谛现在毕业的大学已经让他望尘莫及了，可是他也没想到她的高中时代原来还有伯克利这一出。 能在放弃美本申请之后又通过高考考到一所不错的大学，鹿谷洁又看到了自己和归谛之间的巨大差距，果然强者不管怎么样都是强者。 “伯克利也非常强了啊，那你为什么又——” “对不起，两位客人打扰一下，”鹿谷洁的问话被打断了，二人抬起头来，却看见店长一脸担忧地站在他们的面前，“你们好像和郁九翡很熟识的样子，我想请问一下刚刚来店里带走她的那位女士是谁？如果是陌生人的话，那我就要报警了。” 26 喜欢的感情 “我一段时间不看着你你就要给我惹事情，”回到家，郁明风直接拽着九翡的胳膊，一路拖到房间里，“你到开学前就给我好好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准去，你和鹿谷洁两个人联合起来骗我的事情我之后再来找你算账。” 九翡看着妈妈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撇撇嘴——如果她想逃出去，不管怎么走，她都必须经过书房或者客厅，妈妈可聪明得很，这两个地方必然时时刻刻都会有人守着，除非她能够把这一屋子的人都迷倒。 还有鹿谷洁，大概这一次联合行动败露之后他也同样要被软禁在家里了。鹿谷洁虽然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上天入地，麻烦到处惹，但是说实话，鹿家的规矩比郁家严格多了——这也可能和她从小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有关，妈妈再生气也不会把她怎么样。 可是现在看来，妈妈这一次算是彻底爆炸了。她把妈妈所有忌讳的东西部尝试了一遍：和鹿谷洁联合在一起欺骗她，跑到一家小咖啡厅打工当服务员，还喜欢上了咖啡厅的店长。 郁明风来自骨子里的骄傲和偏见根本不允许九翡做出这些事情，她的女儿必须是高贵而又优秀的——虽然“高贵”已经被九翡吐槽了不知道多少回——在她的想法里，唯一一个配得上九翡的男人就是鹿谷洁，所以当她发现九翡对陆一叶的少女心思之后，难免不会怒火中烧。 “归谛姐姐，我这一次真的是太惨了，我怎么也没想到我妈会为了看看我每天出门在干什么而跟踪我，她出现在厨房的那一瞬间我头都要吓掉了，”一听到妈妈走入书房的声音，九翡就轻车熟路地从枕头里摸出了另一个手机打给秦归谛，“她一回家就把我常用的那个手机收走了，还好我向来机智，早就藏了一只手机不让发现——” 郁九翡突然止住的声音让归谛心生疑惑，莫不是……所以她赶紧问道：“怎么了？你的这个手机也被发现了？” “不是不是，我只是突然想起我忘记把店长的电话存进来了，我原本以为她不会发现的，所以就稍稍拖延了一下，觉得等我开学了再添加也还来得及……”九翡的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甚至还带上了点哭腔。 听到这么可爱的姑娘哭归谛觉得自己的心都揪紧了，她赶紧出声安慰道：“没事没事，还有我和江离呢，不管你想要他的什么联系我们都给你弄来。唉，你们两个都被禁足了，这个一两个月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了。” “噗，难兄难弟，他被禁足了我才高兴呢。”九翡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不过话说回来，你那么喜欢陆一叶，要是她真的一心要把你嫁给鹿谷洁，你要怎么办？” “你想多了啦，他们家可是秉承着自由恋爱的原则，所以就算最后我被逼得愿意了，他们一家三口都不会同意的，而且鹿谷洁他爸又是那种完不惧怕和别人的人，”郁九翡娇笑着躺倒在床上，“更何况还有你在，我这样横刀夺爱不太好吧？” “你是真的有这么迟钝啊？那小子从来没有用这种眼神看过任何女孩子，我刚才也偷偷观察过啦，那种热切的感觉可不是看一个正常朋友的眼神，你要是再迟疑下去，他就要伤心死了。” “那你呢？你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却不敢和店长告白？”出乎郁九翡的意料，秦归谛没有展现出她想象中的害羞，却反撩了她一手，“人家店长也可担心你了，要我说的话，你们能算是两情相悦了。” “才……才没有呢！我在咖啡厅里打工也不过两个月左右，怎么可能那么快嘛！我听到我妈开门的声音了，不跟你说了，我先挂了。” 27 夜半心事 秦归谛握着手机，一个人坐在亮着一盏小灯的客厅里。她算是一个不喜欢热闹的人，所以就连家里也跟着她一起不热闹，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这个原本狭小的客厅突然就变得宽敞而又空落了。 喜欢吗？ 自从那段长达五年的感情在两年前轰然崩塌之后，这个词已经好久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了。明明当时有那么喜欢……可是就算不顾一切的喜欢又如何，她根本就没有办法抓住对方想要放开的手。 留下她一个人在过去的回忆里手足无措，不知道要如何从被冷却的爱情里走出来。 也不说是谁的错误，可能缘分走到尽头了就是这样，他不愿意再为二人的未来做出努力地时候，剩下她一人再怎么挽留也没用了，所以她也不怨恨，在听完他的分手理由之后只字未说，转身潇洒地里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变成了更加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有时候就连郑江离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而对于鹿谷洁呢？ 她也摸不清到底是什么感情，两个人毕竟相识也不过几个月，大概只不过是亲密一些的朋友——可又好像不是这样，她想到那个少年清亮的笑容时，也是满心的欢喜，想要和他相处更多的时光。 “归谛是一个特别好的人，我要努力保护你！”他说这话的时候，如同小鹿一样的双眼里闪烁着认真的光芒，有着令人沦陷的魔力。 可是隔在中间的是天差地别的环境与背景，还有八岁的年龄差。 不知道要如何跨越的鸿沟。 算了算了，秦归谛恼怒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起身向浴室走去。感情这种事情本来就谁都说不准，更何况鹿谷洁只有十九岁，听九翡的口气，他应该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说不准对于她只是一种对于年长姐姐的依赖，以后见的世面多了，姑娘多了，对于她的感情就会渐渐淡下去。 倾泻而下的热水逐渐洗去了秦归谛的烦恼，见到时间也不早了，便裹上被子美美地睡觉去了。 然而另一边的郁九翡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她一直辗转反侧到凌晨都没有睡着。发现自己已经完没有办法入睡了，干脆赤脚踩着地板跑到阳台上，坐在摇椅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 “陆一叶……啊烦死人了，”郁九翡烦躁地自言自语着，一边胡乱蹬着脚希望让自己的心情好一点，“我要是一个月不和他联系，万一他喜欢上了别的女孩子该怎么办。不对，他现在会不会已经有女朋友了？” 郁九翡刷地一下从摇椅上站起来——这个问题是她一直没有考虑过的，毕竟像店长这样温柔好看，还有一定经济实力的男人很有可能会有女朋友啊，又不是像鹿谷洁这种整天都不知道在闹什么的人。 不行，对于店长这种性格，只有主动才会有机会，所以绝对不能被关在这里一个多月。 说做就做，郁九翡的性格一向都是行动派的，她立马回到房间换了一身方便行动的衣服，站在阳台边预估了一下从二楼逃到一楼的路线，然后就身手利落地顺着房屋外的装饰性建筑翻了下去。 好在她从小就是一个喜欢运动的人，平常在学校里有时候就会偷偷翻墙溜出去吃好吃的，所以，仅仅是从二楼翻到一楼这个操作，还难不住她。 “我的小公主这是急着要去哪儿呀？”就在九翡的脚刚好接触到一楼地面的时候，背后传来了冷冷的声音，“半夜不睡觉，还想偷偷地跑出家门，这些可都不是一个好女孩应该做的。” 郁九翡顿时觉得吾命休矣，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原本以为自己够机灵，没想到妈妈的脑袋转得比她还快。现在都已经凌晨两点了，她总不能是在后花园里喝半夜茶吧？ 28 聚餐 已经很久没有郁九翡的消息了……秦归谛有些苦恼地把手机放到一边，不再尝试拨打她的电话。自从那个晚上的那通电话之后，她就再也没能够打通九翡的电话了。 她所不知道的是，就在那个晚上，郁明风被九翡想要逃家的行为彻底激怒，直接对她的房间来了个大搜查，不放过任何可能的缝隙，九翡所有私藏的小秘密部重见天日，包括那部擅自购买的手机，把郁明风气得根本睡不着觉。 现在好了，九翡房间通向阳台的那扇玻璃门被郁妈妈挂了一把锁，房间的正门口也时时刻刻都有人看着，郁明风现在也不在公司加班了，每天傍晚准时回家，就为了不让九翡趁着她一个不注意跑出去——反正九翡九月中下旬就要出国了，再熬一下就好了。 九翡这样一个多动体力旺盛的少女自然是不愿意每天被关在家里，所以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郁妈妈也勉强向后退了一步：白天可以允许九翡出门，但是要经过她的批准，而且必须有保镖跟着，而且晚饭饭点之前必须回家，等她下班回来的时候，九翡得老老实实地在家里等她。 等到九翡好不容易可以联系外界的那一天，鹿谷洁已经着急地想要报警了——他从来没见过九翡失踪这么长时间，如果不是那天看见了郁明风，他是真的觉得九翡被绑架了。好在郁明风良心大发，允许九翡在出国前最后和朋友们聚个会。 “可是归谛这几天心情不太好，她最后一场面试好像表现得不太好，我昨天想要约她出去吃日料，她说不太想出门吃饭，”在了解了九翡的意思之后，鹿谷洁有些惆怅，“你要是能把她喊出来也好，我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她了，你说她不会因为我又惹事情了，所以在生我的气吧？” 不会吧，这一瞬间九翡觉得自己心里已经吐槽了千百万次。她承认，归谛确实是个好姑娘，为人处世都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但是归谛又不是他的妈妈，几天不见至于这样吗？她和店长都快一个月没见了，也没像他这样难受得手足无措吧。 “好了我知道了，你要是再这样下去归谛真的要生气了，”郁九翡没什么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是搞不懂原本那个纨绔的鹿谷洁跑到哪里去了，一遇上归谛的事情就丝毫没有气势了，“你放心，我保证让你再明天能够见到一个完完整整的归谛，怎么样？” 鹿谷洁也不知道郁九翡用了什么手段，归谛居然一口答应了下来，说是会准时和郑江离在餐厅附近的商场等他们。尽管归谛听起来比之前欢快了很多，但是依旧没有恢复以往的好心情。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好像刚刚哭过一般，但是她没有明说，鹿谷洁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去问。 他是最晚到的一个，毕竟是小姐姐们一顿很重要的晚餐，盛装打扮非常重要：拿出了许久没有穿过的西装，特意找了爸爸的造型师过来，把头上那堆乱糟糟的毛打理整齐，然后再悄咪咪地偷了爸爸的香水喷一下，打扮到最好看的状态。 29 新裙子 只是鹿谷洁应该想到的，原本说话就比较狠的郁九翡在家里被闷了将近一个月，不找个人发泄一下心里怎么会好受？所以她看见鹿谷洁的第一眼，就毫不留情地吐槽了。 “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穿成这个样子的你，总不能是为了打扮成这个样子吧？你是不是整个衣柜里只有这么一套西装？还是说你就连这套西装都是跟你爸借的？” “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穿得奇奇怪怪的哪来的脸吐槽我，”鹿谷洁被戳到了痛点——他的确只有这么一套西装，以前鹿霆也给他采购过不少，可是他为了换能够出去浪的零花钱和衣服被他一口气卖了——一瞬间炸了毛，“你不就是喜欢把蕾丝堆在身上嘛，每天穿得跟公主一样，还真会有王子来娶你啊？” “我觉得lo裙很可爱喔，要不是我长得太大只了，我很想试试看这样甜甜的风格。” 秦归谛清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鹿谷洁吓得缩了缩，也不知道刚刚那番针对郁九翡的刻薄话她听进去了多少，不过好在他和九翡的关系特别好，这样互怼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算归谛误会了，九翡也会帮着自己说话的。 “哇哦……”九翡缓缓地用双手捧住自己的脸，露出了一个极其夸张的表情，“你们两个今天也太好看了吧。” 鹿谷洁转身看去，看到归谛和江离手牵着手就站在他的身后。郑江离保持了往日干净利落的风格，穿着简约的黑色挂脖小礼服，因为天气的缘故，还在肩膀上批披了一件相同风格的小开衫。她的妆容一向精致，配上前段时间刚刚做好的短发，俏皮又帅气。 而秦归谛则穿了和她高挑身形相衬的帝政风长裙，裙子暗蓝的主色调显得她的皮肤尤为白皙，外层的薄纱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在商场的灯光下摇曳出夏日清凉的涟漪，裙身上的花纹优雅大方，提花织银的布料带上了一丝奢侈感。她将长卷发盘在脑后，露出了天鹅一样的脖颈，整个人就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你们两个都好好看啊，归谛你就像公主一样，”到了这种时候，鹿谷洁开始恨自己之前十八年都没有好好读书了，书到用时方恨少，他居然想不出更好的词语来夸奖她，“我妈最好看的时候估计都比不上你，你这身打扮太适合你了。” 归谛的脸上虽然还有憔悴的痕迹，但是经过巧妙地化妆之后已经几乎看不出来。她抿唇一笑，轻声说道：“有传言一直说夏溯老师是个大美人，我要是真的能够及上她的分毫，我也觉得很荣幸了。” “你就是好看，绝对和我妈有得一拼，那些古典画像上的公主可能都比不上你。” “得了吧你，你在五分钟前刚刚说我打扮成公主的样子就嫁不出去，现在归谛是公主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她嫁不出去啊？”郁九翡咽不下这口气，直接出声反驳，“鹿谷洁我告诉你哦，做人不要太双标。” “你——” 鹿谷洁正想要骂回去，就被郁九翡一把扯过胳膊强行拖着向前走，“走吧，都快六点了，你再磨蹭下去我们就要错过预定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