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网》 第1章 入宫 大渝王朝　正昭十六年六月初七 正昭帝大婚已过三年，皇后所生的皇长子未逾月即薨逝，而后二年中便再无孕信。故此，皇太后下令至礼部，命其采选秀女，以充备后宫，为皇帝开枝散叶。 林慧怡坐在马车上，用扇柄轻轻将窗帘拨开一条细缝，隔着隐约的纱网，不知是明亮的阳光，或是宫墙上的琉璃瓦，照得她有些晃眼。 她瞧着外面陆陆续续前来的马车，一个个秀丽佳人下车受检，待验明身份无误后，跨过朱红的新和门，进入重重宫闱里，她们都是经过了初选的秀女，这几天分批进宫学习规矩。 自家也快到门口了，林慧怡放下移开扇柄放下车帘，将之前掀起来的帷帽戴好，恢复端坐着的姿态，等候丫头唤她。 “姑娘，我们到了，快下来受检吧。”苏苏掀开门帘一角，探进头来。 林慧怡微微点头。 苏苏见她已经准备妥当了，命门口的小厮掀开门帘，将矮凳放好，遂即探身向自家姑娘伸手。 林慧怡躬身站起，一只手臂搭在苏苏的手上，缓缓地挪动到车门口，抬脚踏着矮凳下来。这一举一动都牢记着家中长辈的教诲，不敢失了大家教养。 待站定后，约莫只稍等了不到半刻钟，便随着被分配过来引导她的老嬷嬷走进新和门，汇入不远处门廊下的秀女队伍。 “林姐姐。”几步之外一位圆脸杏仁眼的小姑娘见着她眼神一亮，出声叫她。 林慧怡朝她一笑，转身向老嬷嬷福身道谢，随即走过去牵起小姑娘的手，含笑道：“妹妹来得好早。”这是向家的嫡幼女儿，向安娘，自小被父母娇宠着长大，故而养成了一个乖巧纯真的性子。他们两家因为父亲曾都在一处共事过，关系极好。 “我家离这儿近嘛，姐姐住西城，这里东门，当然我快些。”向安娘娇娇地笑着。 林慧怡仔细看看她的打扮，打趣道：“妹妹如今也会打扮了，可见是长大了。” “嘿，是我娘身边的老妈妈教的，怎么样？好看吗？”向安娘听了喜不自胜，因着年纪还算小，又被从小宠到大，总被说成是小孩子，如今听到“长大了”，心里自然高兴。 见她没听懂自己的话中之音，林慧怡抿唇一笑，青葱般的食指点了下她的额头，白皙却隐隐的星点几粒痘，昭示着她方及笄的年纪。“人是真的长大了，可你这颗心啊，还是个三岁小孩子呢。” 向安娘被她这一点，顿时垮下了肩膀，哼了一声转头不理她了。 林慧怡被小姑娘的孩子气逗得轻笑出声，心想着果然还是个孩子啊。 不等二人再说什么，时辰已到，最后一批秀女被领过来，和她们站在一起。 一个穿着金线绣花衣裙的中年女人被几个宫女簇拥着走过来，锐利的眼神将她们一一扫过，这才开口道：“我是尚仪局的周尚仪，此次负责管理秀女。现在人都到齐了，那便随我去九华殿。” 众秀女齐声应是，按着宫里老嬷嬷的吩咐排成两列跟在周尚仪的身后。 林慧怡与向安娘二人家世不高，并排走在队伍的中间。 宫里街巷曲折，沿途路过好些个宫殿园苑，皆是金碧辉煌或者精巧秀丽，看得头一次进宫的二人都有些痴迷了。 秀女中也有不少同二人一样是初次进宫，一些秀女一边不停向周围偷看，一边跟身前身后的女孩子一起窃窃私语。 “哎呀！”一声女子的痛呼突兀地响起，使得整个队伍惊得一瞬安静下来。大家齐齐转身，有几个还围成一团，都看向了声音的发出地。队伍最末，一个跪趴在地上的秀女，正举着自己的手掌一脸痛苦。 “怎么回事！”队伍最前的周尚仪一脸肃容，沉声道，同时朝那个秀女走去。路过前边那群围在一处交谈的秀女之时，林慧怡看见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满，顿时惊得她下意识拉住了想朝前走去看热闹的向安娘。 见向安娘不解地看着自己，可能是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林慧怡本想说话，但想到那一闪而过的眼神，又顿了一刹，而后迅速瞟了一眼已经走到那名秀女身边的周尚仪，附在向安娘耳边用极细的声音道：“别乱动，别说话。” 向安娘还是不太明白，但乖巧的性格、和林慧怡的情谊让她还是听话站回了原位。 “你叫什么名字？哪家的女儿？为何大声喧哗？”周尚仪只是匆匆扫了她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按着规矩问话。 那名秀女被周尚仪沉着的脸色吓得跪直了身子，颤巍巍道：“回周尚仪的话，小女名叫...李盈盈，是...是兴平县民李胜之女，方才，方才小女一时不注意，脚下被绊了一下，摔了一跤，这才叫出了声...” 周尚仪听后转身面对着所有秀女，眼神犀利地扫过众人，尤其在扎堆的那群秀女那里多停留了一会儿，沉声道：“我这会子就跟你们现说几条规矩，秀女在宫里，不能大声喧哗，不能随意变换队形，不能交头接耳，一切都要按着规矩来。若敢有违抗，轻者杖责逐出宫门，取消选秀资格，重者，赐死！” 随后她又转身看向已经吓得脸色发白、整个人摇摇欲坠的李盈盈，“谅在你是初犯，且此处四下无人，没有冲撞到贵人，便饶了你。但是，我希望你们都引以为戒。日后遇到了别人，可不会像我一样轻饶。”最后一句是对着所有人说的。 说完也不管李盈盈的反应，只扫视着被训的秀女，见她们都算是听进去了，周尚仪这才回到队伍前方，瞥了一眼见到已经恢复好队形，便继续引路。 剩下的这一段路，所有人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表面上都是规规矩矩的，不敢再随心所欲。大家都顾着低头赶路，再不敢东张西望、窃窃私语。毕竟，周尚仪那刻意加重的“赐死”二字，可算是始终萦绕回响在大家心头，让人在起歪心思时想起都是一凛。 第2章 孙嬷嬷 “九华殿在皇宫的东北，掖庭之南，与云光殿、鸣鸾殿一并被称作选秀三大殿。顾名思义，都是为选秀使用的，九华殿作秀女住宿所用，云光殿供皇上皇后亲临拣择秀女，而鸣鸾殿则是用作册封、给予秀女名号，往后从五品及以下的妃嫔受封亦在此处......”此时周尚仪正站在九华殿门口，给齐齐整整排在殿外的秀女们讲解。 经过刚才的训示，秀女都是一副服服帖帖的乖顺样子，此时讲的对她们来说又是大事，因此连偷偷走神的都没有，皆是极认真地竖起耳朵听着。 周尚仪对此很是满意，接着说道：“下午皇后娘娘处理完宫务，会亲临此处，诸位秀女要规行矩步，勿要冲撞了娘娘，介时无论是谁，你母家如何有威势，也救不了你。可听清楚了？” “是。”秀女们又是一齐应声，看上去上无论是谁都十分恭敬虔诚。但林慧怡分明听到了一声极细微的“嘁，不过是......”她也不敢去寻是谁，也对她接下来的话不感兴趣，只垂头盯紧着自己的绣花鞋，像是上面的花纹成了真，迷了她的眼。 “嗯，你们等下便跟着嬷嬷们去自己的屋子，好生修整一番，待下午最后一批秀女到齐，会有人通知你们。但是，在此期间，你们不能随意外出。”周尚仪接着吩咐着接下来对她们的安排。 周尚仪似乎是没有听到这一声？林慧怡抬眼飞快看了她一眼，然后又立即垂下眼睑，假装自己从未动过。是真没听见还是装没听见，又与她何关呢？ 林慧怡随着分配给她的老嬷嬷行走，同行的还有三个秀女，其中两位都是认识的，一个是西昌县侯的孙女张佳怡，一个是左将军的千金，似乎叫李云儿，只是她与二人并不相熟。 另一位是个眼生的，独自一人站在另一边，看着娇小玲珑的，从未见过，其他两人表现得也不像是认识，估计是外地的吧，这个时间，她也不想去搭话。 那位侯爷孙女十分会来事，上来便带着李云儿围着嬷嬷。待走得远些，和人都隔开一段距离后，她瞧着张佳怡悄悄塞给了嬷嬷一个荷包，那李云儿也跟着塞了一个略小些的。 那老嬷嬷竟也没推拒，照单全收了，笑得一脸慈祥。 林慧怡一哂，偏头不再看，只是耳朵还是能听到那两人跟嬷嬷的谈话。 “我们二人年轻，又对宫里事知之甚少。您是宫里的老嬷嬷了，还伺候过太后，必定无所不知不晓。以后还要劳烦孙嬷嬷帮助我等一二了。”张佳怡作为侯府千金，竟也能放低姿态对一个老嬷嬷说恭维话，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这么说。 李云儿也在一旁点头称是。 孙嬷嬷一笑，摆摆手道：“我哪里称得上无所不知呢。只不过是比二位姑娘，多活了这几十年罢了。我有知道的，必定对二位姑娘知无不言。” “嬷嬷太谦虚了。”张佳怡轻轻一笑，又道：“我等也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想问问宫里头有些什么忌讳的，免得我们不知道，无意冒犯了。” 李云儿亦是点头。 孙嬷嬷了然地笑笑，朗声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忌讳，姑娘们在家里忌讳什么，宫里也是差不多的。” 李云儿一听，有些着急地咬着嘴唇，还以为孙嬷嬷是故意卖关子，想再要点好处，喊着烟火气开口：“嬷嬷也太拿俏了……”还没说完却被张佳怡打断了。 “差不多？那便也还是有吧。我们也是担心，毕竟关系我们往后在宫里的生活，还请嬷嬷垂怜。”她抓住了孙嬷嬷话中的漏洞，赔笑道。 孙嬷嬷将二人的表情言行都看在眼里，对张佳怡的反应暗自点头，对李云儿的呛声毫不理会。 她佯装思索了片刻的样子，才貌似恍然道：“是有一点特别的，是关于皇上的。皇上啊……”说着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眼前的几位秀女，接着道：“喜欢晚上拌鬼捉弄宫女太监，有几个都被吓病了。” 这是什么神奇展开，外间也没听说啊……几个人都愣住了。 “噗嗤。”林慧怡用丝绢掩嘴也没忍住，就笑了出来，虽然声音不大，但也引起了其他几人的注意。 李云儿反应过来还有人在，皱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和另一个秀女，似乎想说什么，但被身边的张佳怡扯了一下，便转过头去不管了。 张佳怡倒是笑着对她们颔首示意，再继续和孙嬷嬷说话。 “您说真的？可别跟我们开玩笑，捉弄我们了。” “呃……皇上真有这种癖好？” “那还有假的吗？我是从太后娘娘那儿来的，这话当然是千真万确，要是不信，您再去问问别人，保准都是这个话。” “那……太后娘娘和朝廷大臣们都不管管吗？” “怎么不管，太后娘娘可都训诫过好多次了。咱们圣上还年轻，有些玩闹心是正常的，如今已有好些日子没动静了。” “嬷嬷，那陛下和两位娘娘有什么偏好，可否告知我们。” “告诉你们倒也无妨，皇上喜欢活泼机灵的，皇上自己挑的刘美人、郑充依还有刚怀孕的娇嫔娘娘都是这样的，而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更推崇稳重温柔的，比如王贵仪和张顺常两位，宫里头如今就这几位从宫女晋升的妃嫔，所以太后娘娘才要选秀充实后宫。” 林慧怡挑了挑眉，心下感叹这张佳怡是真会做人，不简单啊。自己花了不少钱，又说了好些恭维话，才换来的信息，算是不太容易的吧。竟然也不避开她们，还摆出和和气气的样子，这也算是卖了她俩一个好。这种人日后只要不太倒霉，怕是不会过得差。 说话间就到了九华殿的后院，朱红的大门打开，里边先入眼的是小花园，后边都是一排排的大屋子，孙嬷嬷带她们走到其中一间，门口已经站着了几个宫女，见到她们过来，忙迎上来：“孙嬷嬷。” 第3章 誓言 孙嬷嬷取出身上带着的钥匙给她们，转头对林慧怡四人叮嘱：“几位姑娘，这里就是您四位的屋子了，分东西两间，一间两张床，具体如何您们可以自行分配。若有什么需要可找宫女，不能随意外出，但可以出到院子里。奴婢还要回太后娘娘那里复命，这就告退了。”说罢一福身便走了。 只剩林慧怡四个秀女留在原地面面相觑，眼中各有各有的打算。 还是林慧怡先出口打破了尴尬场面，“咱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你们该不会想继续留在门口让其他姐妹看乐子吧。”说着示意她们三人看向其他屋子，先到的秀女们正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说话，眼神却时不时地朝她们这边瞄。 三人志合意同地摇摇头，一齐转身走进屋内。 屋里的陈设虽然不是华贵非常，但也属精致，如孙嬷嬷所说，屋内分正堂和东西两间，正堂摆着桌椅，一张八仙桌放在正中。东西两间各有两张床、两套柜子、梳妆台也是两套，反正所有的东西都是两套，确保每个人都有。 “咦——”正观察屋内摆设的林慧怡被这惊异声吸引过去注意力，发现是一直没说话的那个不知名秀女。她正对着一个半打开的柜子，虽然大部分林慧怡看不见，但从露出的一角来看，应该是衣服。 另外两人也凑过来看究竟是什么，于是那个秀女索性拉开柜门，将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地捧出来，轻轻放置在妆台上。 几个人这才看清，原来是一套江宁进贡的吴纱裁制的一件袍服，用料轻薄，制作精美。虽说仍然是比不得林慧怡从前所见过的诰命夫人的凤冠霞帔，但就是在外间的普通士宦家里，这样的料子、做工也算很好的了。 “很不错，纱的质地摸着很细腻，不似外边的那般粗糙，缝纫技艺也很高，接缝都很不明显。”这样的料子她家里也不是总能穿得起的，一年或许也只有一件。“这应该是宫里赐予的，就算落选了也可以带出去。” 那个秀女听了她的话好似十分高兴，一张白皙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亮的，倒是有点像向安娘了。“是吗？还能带走？”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又接到：“嗯……我也只知道这个很好，也说不出来哪里好。” 而后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足无措地将衣裙扒拉到了地上。“啊！”她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慌忙地捡起袍服，见上面已经粘上了一点灰尘。 她赶紧擦了擦却将弄脏的斑点扩大了，因为没见这种料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一时间竟急得眼眶都红了。 林慧怡见她看起来不坏，还颇有些天真，想着该是乡里来的或者是平民出身的姑娘，于是拍拍她的肩，安慰道：“没事的，拿给专门的店铺就能清理干净。” 但那个秀女还没来得及转悲为喜，一旁伺候的宫女不禁出声提醒她：“姑娘，这是选秀那天要求要穿的，是皇上下的命令。” 林慧怡不由得吃了一惊，有些为难地看着出声的圆脸蛋宫女，又看了看复又红了眼眶，连眼里都开始蓄满水光的女孩，一咬牙，将衣服放下，问宫女：“这么说，这件衣服应该是每个人的柜子里都有的吧？” 圆脸宫女点点头，猜不到她要干什么。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林慧怡转身看向张佳怡和李云儿，“你们选好房间了吗？” 那二人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表情，不知道事情怎么又跟她们扯上了关系，互相看了一眼，随后齐齐摇头。 “那你们要一起住吗？”林慧怡继续问道。 二人更迷糊了，有对视了一眼，点点头。 林慧怡勾唇一笑，“她已经将纱袍弄脏了，那张床你们应该不会选了，而你们俩又要住一起，所以这间屋子就是我和她的……” 现在是满屋子人迷茫了，这怎么又转进到分房间了？ 林慧怡不管她们，径直走到对面的另一张床，打开柜子，抱出里面全新的纱袍，然后交给了女孩。“咱俩换，这套给你。”随后又抱起了妆台上弄脏的那套，“这套归我，行了。” 屋内所有人都被林慧怡这番举动惊掉了下巴。李云儿眼里尽是鄙视，心里骂着“假好人”。几个宫女也是心中各自波澜起伏。张佳怡倒是一挑眉，心下对她高看了一眼。 那个秀女彻底忍不住了，眼睛一酸，大颗的泪珠就滚了下来，“姐姐你不用这样，你也要穿的，不然就是抗旨了。衣服是我弄脏的，有惩罚也活该我受。”她哭得不能自已，但还是小心翼翼地放好衣裙，才抽出绢帕擦脸拭泪。 林慧怡其实心中也很纠结，毕竟这是件大事，对方又是刚认识，很没有必要，但看着对方和向安娘那般相像，又实在是不忍心。不管心里怎么想，她做都做了，面上还是要坚持下去的。“没事，我想办法清理试试，实在不行那也只是一个小点，皇上不一定会注意到。” “那万一呢，皇上万一看到了，至少也会让姐姐你落选的。万一皇上大发雷霆，姐姐你就麻烦了。”那秀女还是哭，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多眼泪。 “没事，我父亲好歹也是侍御史，官品不小，在皇上面前也能说得上话，皇上再怎么也会顾忌他的颜面，不会太过严惩我的。”林慧怡心里也没底，但毕竟她爹是侍御史，皇上要是因为区区一件衣服就打杀了她，那可有的麻烦了。 想到这儿，林慧怡反倒是放松了，左不过是被逐出去，大不了终身不嫁侍奉父母，兴许还能捞个牌坊表彰表彰。于是她掏出自己的丝绢递给那秀女，以换下那条已吸饱了水的绢帕，半开玩笑：“别哭了，不会有事的，你好好努力入选，日后做了皇妃，别忘了我就是了。” 那秀女终于被她逗乐了，破涕为笑止住了泪水。她飞快地搽干净脸上的泪水，又吸了吸鼻子，而后十分郑重地对她跪下，右手指天，“姐姐，我叫庄小娘，是长安县渭南乡人士，今日得姐姐如此相助，我定当牢记于心，日后若有需要，就算只剩一口气，必竭我所能报答姐姐。我庄小娘在此对天起誓，日后若有违背，必为天诛。” 第4章 皇后 这一誓言一出，屋内众人尽皆被惊到，谁都说不出一个字。 林慧怡也被惊呆了，她虽然冒的风险也大，但也可以保证性命无尤，她原本的意思也根本不是要她以后拿命来报答啊……这是什么傻孩子啊…… 她愣愣地盯了庄小娘片刻，忽的反应过来，见她还跪在地上，忙把她拉起来，无奈道：“我也未曾想过让你发这种毒誓，你是何必呢……” “妹妹这誓言绝不是一时冲动，而是发自肺腑，姐姐换衣之情，我至死难忘。”庄小娘仔仔细细地抚摸着那套衣服，格外小心的模样像在抚摸什么稀世珍宝。 林慧怡摇摇头，一边将弄脏的那件白纱袍服抱起来收好，心中叹气，也无法，只能随她去了，希望她不要太较真才是。 一旁的几人这才从惊愕中缓过来，个个都是表情复杂地看着她，林慧怡也只淡淡扫了一眼，就不再看了，心里大概也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出声提醒自己的那个圆脸宫女和张佳怡大约还好，虽然看她的眼神颇有些古怪，但估计不会把她想得太恶毒，而李云儿嘛，眼神里的不善都快成实质了，估计在心里唾骂我吧，伪善、收买人心什么的……凭她去吧。 房间里没人说话，就渐渐安静下来。林慧怡假借收拾东西发呆，平复心情，庄小娘还在那儿一心一意地爱抚那件衣服，另外两人又还不走，直愣愣地站在门口，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有些尴尬。 林慧怡最怕这种古怪的气氛了，让她浑身都起鸡皮疙瘩，心里想着得找个尤头说话打破这种尴尬场面。 瞌睡送枕头，她抽拉开梳妆台下的小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套金玉头面，做工极为精细。 于是她半真半假地惊叫出声：“呀，这是……”一边拿起一支金簪子，簪头雕刻成了花朵的模样，几片花瓣都由各色玲珑剔透的小宝石镶嵌，而花心则是一颗大些的红宝石，如众星拱月，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她这一声将屋内几人的目光吸引住，庄小娘还小跑几步，站到她身边细细看着金簪子，口中不由得称赞道：“啊，真漂亮，这是纯金的吗？” 林慧怡想不到庄小娘的关注点在这儿，不禁失笑：“应该是吧，毕竟是皇家出品。”见她十分喜爱羡慕，林慧怡又拉开抽屉，让她看里边儿的另外几件首饰，“这里还有，都是一整套的，应该也是选秀那天要用的，你那儿也有才是。” 庄小娘抿唇笑得腼腆，又走回自己的梳妆台，看到一模一样的一副首饰，又是十分惊喜地看着林慧怡，“真的好漂亮啊，姐姐。” 林慧怡见此莞尔，正要说话，却被打断了。 “嘁，大惊小怪，这有什么稀罕的，没见识的乡巴佬，一股穷酸气。”李云儿见庄小娘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十分不以为然，一副没兴致再看的样子出了门，只留下几句尖酸嘲讽。 张佳怡见她走了，只跟她们二人淡笑着点点头，也出了门。 庄小娘笑得有些难堪，林慧怡却不以为然，对李云儿的性子算是有了大致了解，只是想着若几人一同中选，她怕是必定会针对自己和庄小娘，是不是该想办法让她落选呢…… 庄小娘本想跟林慧怡说话，抱怨几句，但是看她专心想事，便也十分乖巧地收拾自己的东西，连动作都放得十分轻，避免打扰了好姐姐。 几人收拾了自己带进来的东西，中午好好吃了一餐饭，是尚食局送进来的，味道很不错。庄小娘便又跟林慧怡夸赞了几句，自然也遭到了李云儿的嘲讽，二人像是习惯了也不理她，反倒气得她饭只吃了一半就回房了。 午后又休息了三两个时辰，大约申时的时候，就进来了几个宫女传话，说是秀女已经到齐，皇后娘娘将驾临九华殿，已经出了凤仪宫了，命她们立刻动身前去迎驾。 四人也不敢耽搁，迅速检查了一遍早便打扮好的仪容，确定没有问题了才到院子里排队等待。 其他屋子里的秀女也陆陆续续地出来，林慧怡一眼望过去，全是各式各样的美人儿，衬得她倒失了颜色，这次是所有批次的秀女都来了，她估摸着大约有一两百人吧。 等到嬷嬷们清点完人数，确认无误后，才打开大门，领着秀女们前往九华殿接驾。 幸好秀女还算是有地位的，能够在殿内接驾。若是宫女就只能站在殿外等候，这大暑天的，就算是傍晚，阳光也是火辣刺眼，不肖一个时辰便要中暑晕倒。 进了大殿，林慧怡按着规矩排好队，然后垂头等候了两刻钟左右，就听到殿外宫女唱到：“皇后娘娘凤驾亲临，跪。” 于是忽拉拉跪了一地，无论是秀女还是老嬷嬷，都齐刷刷地匍匐在地，头低垂着不敢直视凤仪。 “起。”林慧怡又听到同一个声音唱到，于是众人又齐刷刷地应是，随后行动规矩地起身。 林慧怡站直了，这才看见一位青年女子头戴凤冠身穿锦袍挽着一条掐金丝的披帛，端坐在殿中高座上，女子身材稍稍有点丰满，但脸色却透着一点白，眼圈也稍微有些黑，似乎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林慧怡听见身边有人轻声细语地交谈，“皇后娘娘怎么看上去脸色不太好？”“我听说是娘娘前不久小产了，兴许是身体还没好吧。”“这不都快半年了吗？还没好，难道宫里还敢苛待皇后？”她一挑眉，余光一扫，见是几个穿戴十分艳丽的秀女正悄声絮叨。 她抬眼看了看高座上的皇后，见她脸色郁郁的，又很快垂下眼，也不知道皇后是听到了底下对她的大胆猜测生气，还是真如他人所说在宫里受了折腾。 “罗尚宫，你来说。”座上的女子终于说话了，声音很是干净温和，林慧怡却从其中听出了一丝丝微微的虚弱，或许真是身体还没好吧。 跟在皇后身边一起进来的一大群随从宫女里，一个穿着打扮与上午见过的周尚仪差不多的中年女子应声走出来，先对皇后施了一礼，才转过身面朝秀女大声说：“诸位都是朝廷经过层层选拔出来的秀女，能到这里，就说明你们身家样貌都不差。” 第5章 杀鸡儆猴 说到这里，罗尚宫故意停顿了几瞬，视线扫过几个面露得意的秀女，又接着厉声道：“但是，你们不要以为可以自鸣得意了，就算中选封妃封嫔。在宫里，没有规矩，都要严惩！” 林慧怡听到这里心中一凛，暗道不好。这是准备借着惩治没规矩的秀女宣示皇后的威权，震慑她们，以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 果不其然，紧接着，罗尚宫就喝到：“在宫里，宫人禁止在背后议论主子，同样，妃嫔也禁止在背后议论皇上、太后和皇后，这是宫里最大的主子。违者，严惩不贷！” 还没说完，刚刚在下面窃窃私语的那几名秀女就脸色煞白，嘴唇发抖。罗尚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骂道：“现在知道害怕了，刚刚在底下说得不挺起劲儿？在皇后娘娘面前就敢私下妄议，简直胆大包天！”吓得那几个秀女站都快站不住了。 随后罗尚宫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周尚仪，“周尚仪没有教她们最基本的规矩？” 周尚仪上前几步，低头福身，“教过。” 罗尚宫这会儿发作的矛头不是周尚仪，于是瞥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重新看着那几个秀女，冷笑着反问：“既然教过，为什么你们还会犯呢？可是藐视宫规？” “小女不敢，小女只是一时大意，求皇后娘娘饶恕。”那几个秀女终于撑不住了，砰砰几声跪倒在地，哭着磕头求饶。“小女并无藐视宫规，并无对皇后娘娘有半点不敬，求娘娘宽恕。”“求皇后娘娘饶恕小女这一回吧。” 林慧怡这会儿心里七上八下，有些后悔刚刚偷瞄皇后的行为，又庆幸现在没被抓出来，但是又生怕等收拾完议论皇后的，就教训她这种胆敢直视皇后凤仪的。 罗尚宫等她们磕头求饶了一会儿了，才冷冷地看着她们说：“到前边来。” “是。”几个秀女以为求饶有了成效，心里放松了些，颤颤巍巍地伏地起身。 刚有一个撑着站起来，就被罗尚宫厉声喝到：“谁让你们站起来的？” 秀女们不得不抬头看向怒目圆瞪的罗尚宫，磕磕巴巴地沙哑着嗓子问：“尚宫不……不是叫我们过去吗？” “叫你们过来，可没叫你们起来。”罗尚宫脸上掠过一丝嘲笑，见几个秀女迷茫地盯着她看，停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张口说：“是让你们跪着过来。” 几个秀女惊得噗通再次跪趴在地，看着那张唇红齿白的嘴简直像看到了含着人血肉的妖怪口齿，从未受过这等屈辱的身体僵硬到不能动弹。 但罗尚宫的威吓勾起了她们心里的恐惧，让她们不得不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答“是”，而后埋着头战战兢兢地膝行，甚至可以说是爬着到了罗尚宫的面前。 林慧怡垂头看着她们一动不敢动，这几个秀女的母家还都是京中大族，自身也是千娇百宠，何时受过这等罪，如今竟也能让一个五品尚宫这样对待。就算罗尚宫的倚仗是皇后，可皇后的母家式微，仅仅只是皇后这个身份，竟能这般……她这才真正领略到什么是天家威仪。 “你们刚刚在下面是怎么议论皇后娘娘的？说出来让皇后娘娘听听，让我们大家也听听。”罗尚宫眯起眸子，眼尾上挑地盯着几个吓得魂飞魄散的秀女。 “我们……我们说……”那种话任谁也只敢在背后悄悄说，谁也没有那样大的胆子当着皇后本人说出来，几人支支吾吾地不敢说。 罗尚宫冷声一哼，眼里都是冷意，爆喝到：“说！哑巴了都？” “小女知错了，再也不敢了，求皇后娘娘饶了我吧，娘娘！求娘娘饶命！”其中一个秀女实在是撑不下去了，爬到皇后座下，抱着她的裙角哭叫。 林慧怡被她这一动作一惊，微微抬眼，想看看皇后会做何反应。但又不敢做大动作被揪出来，眼珠极力向上，也只堪堪够得见皇后的下半张脸。 她只看见皇后的嘴角微动，似乎带了一丝嘲讽，就没有其他动作了，而后罗尚宫手一挥，来了几个宫女将那名秀女拉开控制住，不让她碰到皇后。 或许是皇后用眼色下的命令吧，林慧怡心想。 另外几个秀女本想学着扑到皇后面前，但此时反而不敢太靠近，皇后刚刚那个眼神，透着深冷的寒意，她们也只敢在皇后几步外磕头求饶。 “不说是吧，那就让宫正司的人来，一个一个上刑，总有人要说的。”罗尚宫好整以暇地看着几个只顾求饶的秀女，见她们因她的话猛地一抖，脸上不禁浮出一股笑意。 “算了，如此大动干戈做什么。”宝座上的皇后兴许是听够了求饶声没了兴致，亦或许是发了慈悲心肠，终于发话了。 “谢皇后娘娘饶恕，娘娘大慈大悲。”“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小女没齿难忘。”“多谢皇后娘娘！”几个秀女猛然听见皇后发话，愣了一瞬，而后欣喜欲狂，在罗尚宫出声阻止前先谢了恩。 罗尚宫心中郁气未泻，眼神不善地瞥了她们一眼，而后面向皇后劝道：“娘娘，就这么放过她们，岂不是失了规矩和娘娘您的颜面。” “我的颜面算什么，反正这内宫外朝，谁不知道我在皇上心中连个低贱的宫女都不如，还要什么颜面呢。”皇后笑得很温柔，眼底却满是冰冷。 涉及皇上，谁也不敢接皇后的话。不过许多秀女都对皇后话中低贱的宫女产生了莫大的好奇。林慧怡也一样，回想着从前看过的史书、话本子，或许就像里面写的宫闱秘闻，皇上为了真爱宫女驳了皇后的面子…… 高座上的皇后可不管底下人怎么想，也不需要谁来接话，“不过，罗尚宫说的也不无道理，毕竟这宫规是列祖列宗定下的，老祖宗们的颜面还是要的……” 那几个正谢恩的秀女浑身一僵，扣头的动作停在半空不上不下，她们的心也悬在半空，等待皇后的最终判刑。 皇后貌似很享受，悠闲地看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好歹也是朝中忠良之臣的女儿，也不能就这样将你们打死了，就算是打出个好歹，那也不好。就二十板子吧，再掌嘴二十下，取消选秀资格，逐出宫去，就算赎罪了。” 第6章 心惊 二十板子也够这些娇生惯养的官家千金受了，而掌嘴，虽然伤害不大，但可是极羞辱人的刑罚，二十下估计让她们足足一个月不能出门见人，就算皇后不取消她们选秀资格，也根本不会被皇上选上了。这几个秀女如此丢脸，往后怕是在京城难以寻到好夫家了。林慧怡并其他秀女们都吓得噤若寒蝉，深恐被上面的人捉出错处来。 那几个秀女脸色再一次被吓得惨白，脸上涕泗横流，不住地磕头求饶，“娘娘，您就大发慈悲，饶了我这一回吧！娘娘，饶了我们吧，娘娘！” 皇后抬手抚了抚耳朵，动作间透着一股慵懒，好像仅仅只是被些无足轻重的雀鸟虫豸吵着耳朵了，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在求饶命。 罗尚宫见此，对着守在一旁的宫女摆摆手，“拖出去，就不在院子里打了，直接拉到宫正司，娘娘听不得呼天抢地之声。” “是。”一群群的宫女们围上前来，将仍在哭求的几个秀女硬拖出殿外，不一会儿连声响都听不到了。 林慧怡望着她们被拖走，心中的大石也不敢落地，害怕接下来就轮到她了。她眼角余光扫了一圈，发现自己还算好的，有的吓得直哆嗦，有几个甚至都软在地上了，其中就有李云儿，样子十分狼狈，她也没心情去笑话。 幸而上面的人杀了鸡儆了猴，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再收拾她们的打算。 “既然违反宫规的已经处置了，罗尚宫，你就按章程给她们讲明白吧，别耽误太多时间。”皇后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己的红指甲。 “是，奴婢遵命。”罗尚宫屈膝行了一礼，转身面对秀女，正色道：“此次选秀是秉承皇太后懿旨，为皇家寻求淑女，目的是为皇上开枝散叶，因此一切以皇上的喜好为先。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宫里自然也有宫规。平日里饮食起居与外间也相差不大，但每遇佳节庆典，宫人的言行举止要完全符合皇家礼仪，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平时出了差错也不过训斥降位，而典礼时出了纰漏，你们颈项上的脑袋就保不住了。接下来你们会有两日的时间去学习记住这些规矩，初十日就是选秀的时间，到时候，皇上、太后和皇后都会亲临拣择，你们不要失了规矩，冲撞了圣驾……” 底下众人经过刚才一事，什么心思都歇了，全部俯首帖耳地垂手站立，竖着耳朵听罗尚宫训示，生怕错过了什么，导致自己日后犯错也被拉出去。 “所有入选的秀女都有一套金玉头面、一件吴纱圆领袍子，一双软底纱面鞋，搁在屋内柜子里，是皇上下令为你们选秀那日准备的，未入选的到时也可带出宫去，但是这几日你们要仔细保管，若有丢有损，选秀那日惹得皇上厌弃，就怪不得旁人了。” 林慧怡听到这儿，想起屋内那一件换来的衣服，心里一沉，不由得抬头看向罗尚宫，正巧她也看向了自己，与她锐利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林慧怡愣了一瞬，脸上表情不变，迅速低下头，心中却惴惴不安，想着罗尚宫是不是知道了那件事，毕竟她们屋里的宫女就是从尚宫局拨来的，用来监视秀女太正常不过了。 不会皇后皇上都已经知道了吧，她懊恼自己又多管闲事，希望他们不会追究。但转念一想，她还是回去问问宫女有没有办法补救才是正理。 罗尚宫后边讲的什么林慧怡已经顾不得了，反正回去还可以问向安娘，她倒不担心，只一心想着回去该怎么去补救那件要命的白纱袍子。 罗尚宫条理清晰，语速也快，再说也是早早备好底稿的，没说太久，大约半个时辰便把该讲的都讲完了。 皇后坐在高座上眯着眼养神，无聊得都快睡着了。她现在是真心不想见到这些花儿一样的女孩儿，容易让人想起皇上对这些小妖精的态度，揪着些错发落了几个人，心里的火气也小了不少，更不耐烦应付她们。 于是当皇后耳畔响起罗尚宫禀告的声音之时，暗地里总算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看了眼罗尚宫，又扫了扫秀女，心里再不高兴，也得微勾唇角摆出贤后样儿，“既然罗尚宫都给你们讲清楚了，那便散了吧，你们好好学规矩，努力中选。” “努力中选”四个字听在林慧怡耳朵里，简直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看来这位皇后娘娘还真是不待见她们。 见到皇后说散，秀女们真是如蒙大赦，齐齐跪倒在地，唱到：“谢皇后娘娘指点，恭送皇后娘娘。”那声音的喜气可真够浓郁的，不知道的还真以为皇后指点了她们什么不得了的迷津呢。 皇后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随即就带着随从宫女快步出了九华殿，在宫女的服侍下上了步舆，指挥着抬步舆的太监：“快走，回宫。”声音里也满是急不可耐，好似这九华殿里有什么洪水猛兽。 罗尚宫、周尚仪也跟着皇后走了，只留了几个老嬷嬷在这里看着她们。 几个秀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正要抱怨什么，“吓死我”几个字都出了口，就看见去而复返的周尚仪，嘴里的话忽地卡了壳，又吞回了喉咙里，扶着胸口感叹自己的侥幸。 周尚仪只扫了她一眼，没做声，而是看向她们所有人，“我早便告知过你们在宫里要规行矩步，你们不听。希望那几个秀女的下场能警诫你们，日后好自为之。”说完，便又离开了。 秀女们还怕她又回来，都梗着脖子朝外望，互相推搡着让人去确认一下，但谁都没站出来。 一个胆大的看了看没人去，决心自己做那出头鳖，几步溜到殿门口，又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确信人走了，才甩甩酸痛的胳膊，回头大声喊她们出去。 秀女们这才完全松懈下来，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抱怨什么好吓人啦，腿都软啦，罗尚宫太凶啦…… 林慧怡也再见到了向安娘，庄小娘更是早就挪到了她身边。她给二人互相介绍了，才说要回屋去。 第7章 请求 庄小娘一下便想到了林慧怡回去的原因，那件白袍还真难办，于是又苦着脸道：“姐姐，要不我们把衣服还是换回来吧。你比我更有资格入选，况且本来就是我弄……” “现在还说这些做什么，换都换了，我可不做言而无信的人，你就安安心心地收着，好好准备吸引皇上的注意吧。”林慧怡截住了她接下来的话，严肃地说。“我们先回去。” “你们这是在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向安娘一脸糊涂地来来回回看着两人。 林慧怡按住了正要给她解释的庄小娘，而是自己开口将事情大概说了一下，只重点强调了白袍弄脏而无法清洁的问题。 “这样啊……”向安娘也犯难，抿唇想了片刻，又说：“那我先去你们屋看看具体怎么脏的，我以前也有一件这样的，也弄脏过，我房里的嬷嬷弄干净的，我知道大概怎么弄。” 庄小娘面上一喜，重重点点头，而后又愁道：“可妹妹你也不会真弄啊……”向安娘比庄小娘小几月，自然是叫妹妹。 “无事，她知道怎么弄就好，会不会先不论，咱们先进去看看再说。”她们已经到了门口，林慧怡淡然一笑，拉着二人走进去。 “就是这样，你来看看。”林慧怡抱出那件倒霉的白纱袍子，将弄脏了的地方摊开指给向安娘看。 其实也不是特别严重，大部分只是小灰点子，毕竟屋子地面当时也是刚刚打扫干净的，只是粘上了一些灰尘。但是庄小娘又用了带汗的手去摸，所以才有一块较大些的。 “其实与我那次情况差不多，我那个还更严重些，是不小心粘上了泥点子。”向安娘瞪着圆眼睛仔细确认了几遍。 庄小娘有些兴奋，但又怕她没办法，最后空欢喜一场，眼巴巴地看着她，“那妹妹有办法处理吗？” 被庄小娘这么看着，向安娘也有了些许不好意思，她害羞地点点头，看向林慧怡“有办法，只是若要不伤害到料子，就要特制的澡豆，这个我们现在弄不到。” “啊……”庄小娘虽然早就做好了不行的准备，但还是颇有些失望，心里更是责怪自己，怎么就那么笨手笨脚把这么好的衣服弄脏了，还得要别人来收拾烂摊子，林姐姐都要被她连累死了。 林慧怡见庄小娘耷拉着脑袋，一边轻轻拍她的肩膀，一边想着该怎么弄到那种澡豆，宫女也要洗衣服，或许找她们可以…… “那种澡豆很珍贵吗？你说宫女那里会不会有？”林慧怡带着询问看向向安娘，庄小娘也跟着抬头看她。 向安娘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可能比较贵重吧。嬷嬷会反复叮嘱让我不要弄脏，也听她唠叨过清洗很麻烦还花钱。至于宫女会不会有……”她想了好一会儿，“我不知道。” “那个……林姑娘，我们宫女是没有的。”站在不远处伺候的之前那个圆脸宫女又一次出声提醒。 不过没等她们叹气，圆脸宫女又补充说：“但是，宫里娘娘们还有女官的衣服是由尚服局管理的，她们负责保养、清洗、修复这些比较贵重的衣料。那儿应该可以清理干净。只不过……”她顿了顿，不知道怎么说。 “只不过什么，你只管说吧。”林慧怡直接走到圆脸宫女的身前拉住她。 那宫女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不过那是尚服局，我们宫女是没资格使唤她们的，而姑娘们虽然是秀女勉强可以让她们帮着处理，但是……” “但是我们出不去。”林慧怡接道。 “而且尚服局最近比较忙，就算你们去了，也不一定能帮得上忙。” 现在怎么清洗的问题是解决了，但更大的问题是谁去说动尚服局帮忙呢？她们出不去，宫女又没资格……几个人又陷入了沉思。 “有了。”林慧怡右手搓了个响指，抬头露出颇有些骄傲的笑，“我们是出不去，但是你可以啊，你是没资格，可我们有啊。” “林姐姐的意思是让你带着我们的身份去，这样尚服局的人就不会拒绝你了。”向安娘在另外两人还在迷惑的时候，便已经懂了林慧怡的意思，快言快语地说了出来。 “没错，向妹妹果然聪明。”林慧怡展颜一笑，夸赞道。又转头嘴角噙笑对着圆脸宫女说：“你以我的名义去求尚服局的人帮忙，应该不成问题。” 说着又起身从自己带进来的包袱里取出些金银叶子，又怕不够，再添了一块质地上乘的玉佩，都交到了圆脸宫女手上。“再加上这些，尚服局的人再怎么也不会拒绝的，况且不过是个小忙罢了。”顿了一下又补充到：“等你事成回来，我同样也有东西赠给你。” 圆脸宫女接过那些东西，没说话，咬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庄小娘怕是觉得她嫌不够，也去掏自己的包袱，只是静默了一会子，才脸红着不好意思地递过去一些散碎银子和几根金银首饰，看着质量不算好。她喏喏道：“我东西不多，这是全部了，若是不顶用，姑娘拿去吃茶吧。” 向安娘拦住了她，将她的东西拣出来，用自己带进来的几个玉镯子换过去，按着圆脸宫女的手郑重道：“拜托姑娘了，事成之后我也必有重谢。” 而后向安娘将庄小娘的东西还回到她手上，板起小脸严肃道：“姐姐带进来的东西本就不多，就该好好收着，日后万一要用呢。我东西多，这种事交给我正好。” 林慧怡看着她俩笑得欣慰，先没管，而是再问圆脸宫女：“姑娘可是还有什么需要的？” 那宫女终于反应过来，忙摇头应答：“没有没有。”然后看了看手里一大捧宝物，急急又轻轻地放到桌上，“用不了这么多，奴婢在尚服局有个相熟的姐妹在做掌衣，稍微给她些就行了。” “既然是姑娘的姐妹，就更应该多给些了，毕竟是劳烦你们了。”林慧怡闻言微微一愣，又有些惊喜地笑，这下好办了。 “奴婢那份用不着，只是奴婢有一个请求。”圆脸宫女又停住了话，像是在纠结思索，半晌后鼓足勇气，跪着述说出自己的想法：“奴婢只想请求三位姑娘，若有一人有幸中选，请将奴婢调过去伺候。” 第8章 结拜 三人皆是被这震惊到了。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你原本在哪里当差？过得不如意吗？”林慧怡首先发问，但话出口又觉得这么逼迫不太合适，紧接着带着打趣的口吻重新问了一句：“姑娘还没跟我们介绍过自己呢！都不知道大恩人的名字。还让大恩人跪着，快起来吧，咱们坐着聊。” 另外二人听了也好奇地笑着看向圆脸宫女。 圆脸宫女见三人都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厌恶情绪，心头一松，听林慧怡问话，才站起身，虚坐在一边的空凳上，娓娓道出自己的信息：“奴婢叫彩月，姓氏、家人都已经记不清了，从小就进了宫，今年大约是十五吧。奴婢在被拨来伺候秀女之前，是在颐和宫，也就是娇嫔娘娘身边当差的。但是，娇嫔娘娘脾气不大好，怀上皇嗣之后更是如此，动辄就打骂宫女。奴婢因为劝谏娘娘，也遭了厌弃，被贬去做杂活了。而奴婢在向娘娘请求调出颐和宫时，却不被允许，还被关了起来。于是，我求了从前的姐妹，又许了她们很多好处，才帮着说服了娘娘，以打探新秀女的名义，过来了。” “这个娇嫔娘娘也未免太跋扈些了，既然不喜欢就放人家走嘛。”“就是就是，宫女又不是奴隶，那至于这般恶毒地去磋磨。”“嗯嗯。”两个天真的小姑娘愤慨极了，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起了娇嫔的错处，极尽抒发对彩月的同情。 林慧怡却见到她提起娇嫔时眼神都带着些落寞伤心的味道，并不是仇恨，况且之前的孙嬷嬷说过，如今宫里所有妃嫔都是宫女出身…… 想到这儿，林慧怡心里有了个大概猜测，于是开口向她求证：“你和娇嫔娘娘从前是旧识？” 彩月没想到林慧怡会猜到这个，不禁愣了好一会儿，似乎又回忆起了那些曾经温暖快乐的过往，清醒过来了却苦笑着点点头，声音都带着沙哑，“姑娘猜得没错，奴婢和娇嫔从前确实是旧识，我与娘娘是一块儿长大的，我之前提到的尚服局做掌衣女官的那个姐妹也是。我们最开始都在六尚局做使唤宫女，一直感情很好。直到娘娘偶然遇见了皇上，皇上以前喜欢晚上捉弄宫女太监，她就是在那时因为不怕鬼神，得了皇上的喜欢，几次承宠下来就封了美人，然后也想让我俩都去照顾她。那一个姐妹权衡过后，还是选择留在六尚局准备女官考试，而我就去跟着伺候她，她们俩也因此关系紧张。可能因为我还和吴掌衣来往密切，娘娘就很不高兴，我给她怎么解释都没用，一心认定我背叛了她。” 彩月的故事林慧怡听得心里直叹气，但也无法安慰，因为这种事实在是稀松平常，多少至交好友最后分崩离析，甚至反目成仇刀剑相向的。 她看着身边两个神色伤感的小姑娘，只希望她们三人日后万万不要步上彩月她们的后尘，可以关系冷淡，但不要互相仇恨。 向安娘听得眼泪都下来了，止不住地抽泣。 庄小娘则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轻拍她的肩膀安慰，像哄小孩子一样。结果人没安慰住，自己却也跟着哭了起来，最后二人居然抱在了一块儿哭，互相给对方抹泪。 林慧怡看得有些无奈失笑，只得放开她们不去管，让她们哭会儿。随后拿起茶壶，制止了彩月伸过来帮忙的手，先给彩月倒了一杯茶，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彩月吓得有些惶恐，毕竟和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娇嫔翻身后都不会这么做，何况从来都是官家女儿的林姑娘。她连连摆手不敢接，却被林慧怡强制以命令的形式让她接了。 林慧怡端起茶盏，盯着里面黑褐色的茶水，还有几缕煮软的茶叶茶梗在随她的动作四处漂流浮沉。 彩月见她盯着茶水看，以为她是怕茶水有问题不敢喝，自己就先喝了一小口。又看见她盯着水里的茶叶看，又以为她是觉得茶水不干净，刚想解释。却又见她的眼神不像是在生气，反而有种淡然，更是让她摸不着头脑。 林慧怡眉眼舒展，眼神清列，唇角含着微微的笑。她缓缓开口，像是在喃喃自语，“其实，咱们就像茶里的杂物，看似自己在做主，实际上却是随波逐流，任由掌着茶杯的人掀起风雨。我们看似各有高低，我是士宦的女儿，你是宫里的奴婢，其实，不过是茶叶、茶梗的大小之别罢了。” 室内很安静，那两个小姑娘的抽泣声都停了。林慧怡蓦然抬头，却见到三张懵懂的脸，其中两张还带着明显的泪痕。 她抽了抽嘴角，自己不过是有感而发，随便呓语两句，怎么个个都不说话盯着她看。难道是太过虚假做作了？还是，都没听懂？ 林慧怡强作镇定，掩下就快要拂上脸颊的尴尬红色，佯装不甚在意地玩笑道：“怎么都这样盯着我？难不成我说得不好吗？我觉得挺富有哲理啊。” “没有，就是……呃……”庄小娘开口结结巴巴地说。 “就是有点不明白。”向安娘接到。 “奴婢愚钝，就更不明白了。”彩月也摇摇头表示不懂。 原来真是没听懂啊，还好还好，不是我尴尬。林慧怡心里长舒了一口气，面上却依然不显，嘴角微勾，轻晃着脑袋，假装无奈感叹道：“唉，居然连这都听不懂，你们果然还是小孩子。唉，就我一个大人，真是想说说话也没人能听懂哟。” 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慧怡本来也没打算让她们说什么，只是为了掩饰自己突如其来的、矫揉造作的、矫情的“伤春悲秋”带来的尴尬。 这会儿她调整好了，注意力就重新回到正题上。她举起茶盏，对着彩月一本正经地说：“彩月，你此次愿意帮我这个大忙，就是我的恩人，咱们喝了这杯茶，以后在外面是主仆，在内则是姐妹。” “这……这怎么好，您是秀女，以后就算不是妃嫔，也是哪家的夫人，我一个奴婢……”彩月吓得站起身，低眉顺眼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第9章 不消停 “这有什么，谁说宫女就不能和妃嫔夫人结为姐妹了，前朝宫里多的是，妃嫔与宫女结为姐妹母女的，不必如此大惊小怪。我们也和林姐姐一起，咱们四个结为姐妹。”向安娘据理反驳，飞快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豪爽的样子不像个京都女儿，倒像是个江湖儿女。 庄小娘注意到向安娘说的“我们”，心里一喜，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起茶盏对彩月道：“我也不会说什么，只是白纱袍本就是我的过失，你愿意帮我，我便愿意同你结为姐妹。” “你看，我们都不介意你的身份，你自己又何须如此介意呢？”林慧怡对她们的行为十分高兴，脸上眼底都是满满的笑意。 “这……”彩月还有些迟疑，捏着茶盏又思量了片刻。林慧怡阻止了向安娘和庄小娘的催促，让她仔细考虑清楚。 “好吧，我……我愿意。”彩月咬咬嘴唇，最终还是听从了自己心里最深处的声音，举起茶盏，直视三人。 “好，我们四人愿今日便结为姐妹，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姐姐好，我叫尤兰，是吴兴知府的次女，正昭二年的，今年十月才满十五，不知姐姐芳龄？” 这是进宫的第二天，一整天跟着嬷嬷学规矩累得很，好不容易傍晚吃完饭出来溜达溜达，看看风景。 林慧怡还没走远呢，就过来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小姑娘，十分自来熟地自报起家门来，分明是有备而来，却还假装不知道。 这位尤姑娘妆容打扮皆是营造出一副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样子，其实不说话还挺招人疼的，只是她这一拦路，自己就没法儿好好赏景了。 出于礼貌，林慧怡也只好回到：“我是林慧怡，侍御史林烨的长女，正昭元年四月的。”她也不想理她，但实在是最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不好撕破脸皮。 “那我就叫你林姐姐了。”尤兰像是十分欢喜，凑过来挨着林慧怡说话，见她一直看着前边的一株紫茉莉花，道：“林姐姐喜欢紫茉莉吗？” 林慧怡微微点头，脸色还是淡淡的，“嗯，算是吧。”她不想表现得太热络，让尤兰最好聊不下去知难而退，也避免与她结仇。 “紫茉莉倒是好花，既能用来欣赏，点缀风景，又能将她的种子磨成白粉用来敷脸，能美白去粉刺，是有用的，难怪林姐姐喜欢。”尤兰的话似乎意有所指，最后“有用的”三字咬得极重，像在暗示她什么。 可林慧怡并不想跟她来这些弯弯绕绕，假装听不懂，面带讶异地点点头：“如你所说，确实是好花。”随后又想把话题带走，于是十分真诚地与她对视，眼里尽是惊讶钦佩，“只是不知这紫茉莉粉，是否效果真有这么好，妹妹你可有用过？” “当然有啊，那些年我跟我父亲在南海县做知县的时候，后院有一大片紫茉莉花，那磨出来的粉是又白又细……”尤兰成功被林慧怡带偏了，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 “听说昨儿晚上又有秀女偶遇皇上，被直接带到乾清宫了。”这天刚吃过午饭，向安娘就又急匆匆地赶来了林慧怡屋里，跟她们三人分享自己听来的八卦。 因为向安娘住在别处，又仗着一张纯真脸，和秀女交际时别人都不怎么刻意避开她，比林慧怡和庄小娘的消息可快多了，也就比彩月的宫女关系网差点。 就算皇后那天发落了几个秀女，可宫规再严也挡不住人心的贪婪与侥幸。不少秀女想着只要得了皇上的宠爱，皇后与宫规都算不得什么，故而都打着偷跑出九华殿去偶遇皇上的心思。 前天下午就有个姓林的秀女贿赂了守门的嬷嬷，跑到御花园里唱歌，“偶遇”了皇上，当天晚上就封了个从八品下宝林。 有了林宝林开了好头，这俩日陆陆续续地就有秀女偷跑出去，好几个得了皇上青眼的。例如前儿晚上被林宝林带出去的郑氏，也封了宝林，倒是与林宝林平起平坐了；昨天中午的沈氏姐妹，昨天晚上的杜小玉也是一个，只是她们还没有被册封。 不过也有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昨天下午就有两个偷跑出去的，在宫道上直接撞上了皇后娘娘，被打了二十板子，当即就撵出宫门去了。 “知道了，杜小玉是吧，彩月都跟我们说了。”林慧怡眼尾上挑，促狭地笑看着向安娘。“彩月还说杜小玉给皇上跳了支舞，还十分大胆地倒进了皇上怀里。这你知道吗？” “哼，这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向安娘歪着头撅嘴反问，一副“这世界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的骄傲样子。 “是是，我们向安娘什么都知道，是宫里消息最灵通的。什么前儿午后谁谁谁偷跑出去巧遇皇上，得了宠爱，什么谁谁谁也学着偷跑出去，结果撞上了皇后娘娘，被打了板子撵出宫去了。你说你这么厉害，朝廷怎么不收了你，去当个细作呢？为朝廷做事，让我们也沾沾光嘛。”林慧怡给她倒了杯茶，继续调笑道。 “哼，要你管。”向安娘对她做了个鬼脸，环顾了四周才发现竟然只有她一个人，“林姐姐怎么只有你在，庄姐姐和彩月姐姐呢？” 林慧怡倚靠在椅背上，一手端着茶盏，一手绕着自己垂下来的一缕头发玩，“你庄姐姐被几个秀女叫出去赏花了，你彩月姐姐要把饭盒都送回尚食局，所以只有我这个林姐姐了。” “哦哦。”向安娘也知道林慧怡一向不喜欢跟那些心眼儿多的人一块处，所以也不问她为什么不和庄小娘一起去。 向安娘也只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别的秀女叫走了，说是一起去散散步。 林慧怡送走了她，不得不感慨最近这些秀女们是越来越爱开什么赏花会赏月会了，谁还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不成。 因而在下午尤兰再次上门，邀请林慧怡出去走走时，她也实在不耐烦了，敷衍了几句，就表示自己这会儿犯困，不想再说话，潜台词就是送客。 第10章 尤兰 不曾想这次，尤兰倒不摆弱不禁风那个款儿了，坐直身子，冷冷的笑道：“林姐姐真是我们这些人中最懂独善其身这个道理的。无论是我，还是别的人，十次找你九次都推拒了。若不是还有向安娘天天照十趟地往你这边跑，嘴上又总是我林姐姐怎么怎么，谁还记得有你这号人物。” “呵，妹妹说笑了，我哪里懂什么独善其身呢？不过是人懒不爱动弹罢了，我又嘴笨不会说话，怕打扰了诸位姐妹游园赏花的雅兴。”林慧怡面上笑容不改，仍是一脸温柔和气。 “屋子里就我们两个，姐姐还有什么拿腔作势的必要么？大家真实些也痛快。”尤兰就是看不惯她永远都这副八风吹不动，对谁都温柔和善的样。 林慧怡听了更是笑开了怀，眉眼弯弯的，其中透出的浓浓笑意，几乎都能把看见的人带着一起笑。“妹妹可真是想错姐姐了，姐姐我真就是这副样子，何来拿腔作势呢？” 她这个样子，尤兰看得更是心里窝火，不由得尖声尖气起来，“姐姐说你没有就没有吧。妹妹如今也敞开天窗说亮话，我想与你联手，姐姐意下如何？” “啊，什么联手？这姐姐我可就不懂了。妹妹是想要联手做什么呢？别是害人吧，那姐姐可干不了。”林慧怡还是笑，她乐得装傻充愣，让尤兰把话说得更直白更清楚些。 尤兰不停地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能发火，否则就正好如了她的意了。她刚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被林慧怡一句“妹妹要是笑不出来就别硬挤了吧，对自己的脸好一点，仔细长皱纹啊。”给堵得心口疼。 “林姐姐还真是关心妹妹啊。”尤兰这句话简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慧怡见她那样更想笑了，也不嫌牙咬得疼。她好容易才忍住哈哈大笑的冲动，温言道：“姐姐自然是关心妹妹的，不说别的，就说你告诉姐姐那紫茉莉粉敷脸的秘方，姐姐就要记着你一辈子。” 这是在嘲笑自己被她三言两语就带跑了话题，最后无功而返吗？尤兰当时就气得想一走了之了，但一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是不得不忍下来，只在心里给林慧怡又记上了好几笔，等日后算账。 她冷静下来，很容易就抓住了林慧怡话中的漏洞，假意哭诉，“姐姐既然如此关心妹妹，记得妹妹的好，那为何拒绝与妹妹联手？莫非，姐姐只是在嘴上说说而已，心中并不是这样想的，说不定还在嫌弃妹妹呢！”竟也挤出几滴泪来，演技倒也还算过关。 这下就该林慧怡头疼了，心里暗骂：没错，我就是在嫌弃你啊，麻烦你赶快走行不行？虽然烦躁，但她不得不跟尤兰缠下去。 只见她也苦下脸，掏出丝帕按着眼角刺激出几滴眼泪，作委屈状，哭着说：“姐姐何尝不想，可妹妹又不说清楚怎么联手，联手做什么？让姐姐如何同意呢？” 她像是哭得岔了气，缓了缓又接着哭：“姐姐既然做了你的姐姐，就要为你负责，万一你受人诓骗，做下错事该如何？姐姐自然想知道得更清楚些。” 尤兰都气得快哭不下去了，心下暗骂这林慧怡怎么这么难缠。一边继续挤着眼泪哭诉：“妹妹只是想和姐姐联手自保，毕竟在这百来个秀女中，只有姐姐最投妹妹的眼缘，也只有姐姐如此关心爱护妹妹。哪里就会做错事呢？” “若要自保，就该记得明哲保身、各人自扫门前雪的道理才是啊，妹妹怎么倒起了结党串联的心思？”林慧怡收住了眼泪，一边继续啜泣，一边反问尤兰。 “妹妹除了自保，自然还想着能过得更好，记挂着姐姐，想与姐姐一起过好日子，这才和你说要联手的事，可谁知姐姐竟错冤枉了妹妹的一片好心。”尤兰自然做好了多种准备，将话给圆了回来。 林慧怡心中冷笑，果然不可能是仅仅为了自保，肯定是想拿她当垫脚石，或许还有和她一起的向庄彩三人，都被算计进去了。“妹妹既然有了打算，不妨说出来让姐姐听听，只要是好的，姐姐自然不再反对，反倒要求妹妹原谅了。” “妹妹是想着和姐姐一起，就像林郑两位宝林姐姐，还有沈氏两位姐姐，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何况是在这满目无亲的宫里。”尤兰见林慧怡口风有所松动，决定就将自己一部分计划告诉她好了。 “妹妹想的是，姐姐我去做前锋，先去探路，等得了皇上的宠爱，又回来将妹妹你也带出去，然后咱们姐妹二人一同服侍皇上，这样可对？”林慧怡挑挑眉，略略思忖了半晌，试探道。 “就是姐姐说的这样，姐姐果然是人才。”尤兰兴高采烈地啪啪啪为她鼓掌，看着她的眼神满是孺慕钦佩，“姐姐觉得妹妹这个计划如何？” “嗯，不错，可以说极好，妹妹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林慧怡勾起一边的嘴角一下一下的点头，好像特别认同尤兰的想法。 “那姐姐这是同意了？”尤兰没想到她这就同意了，心里暗自嘲讽她也算不得聪明。 “同意？我可没说过哦，那都是妹妹你自己臆想的罢了。如今秀女还有一百来人，其中出类拔萃鹤立鸡群的不在少数，妹妹还是另寻她人吧，总有人适合妹妹这个聪明的计划。”看来自己还是太高估尤兰的智商了，她居然会以为自己看不出来她在打什么主意，有点好笑。 尤兰瞬间像是表情都凝固住了，脸色十分难看，猛地站起身，骂道：“好你个林慧怡，居然敢耍我，亏我还一心想着和你联手，帮你在众人面前出彩，现在看你不过是个缩头乌龟罢了。” “哼，帮我？你别以为我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你究竟是想和我联手，还是想通过和我联手利用我身后的人，你自己清楚。想拿我们当枪使，当垫脚石踩，这我还是看得清的。”林慧怡索性也懒得装了，直接把她的心思挑明了。 尤兰被她气得脸都黑了一层，铁青着脸，半天没说出话来，气哄哄地走了。 尤兰走出院子到一个小角落里，对着在那儿等着的、分明穿着宫女衣服的女人轻声说着话：“这林慧怡是油盐不进，怎么去说都不管用，人家瞧不上咱们。姐姐还是算了，早做准备，最好除掉她。” 第11章 花生 送走了不怀好意的尤兰，林慧怡的悠闲心情也败得差不多了。 她懒懒地半倚在床头，心下想着尤兰今日的举动，最近出了好几个受幸的秀女，这些人估计是着急了，受拉拢的肯定不只她一个。一个个都小算盘打得啪啪响，不过明日又有几个能选上，如今的头等大事，都该是在考虑怎么在选秀时出彩。就算得罪了尤兰，也没空来找她麻烦才是。 于是，她便直接歪在床上午睡。 这次，林慧怡可就想错了，有的人，早早便打算好了，确保自己入选，有的人是自以为自己能入选，所以，她的麻烦不就来了。 也就未时末快到申时的时候，林慧怡正和庄小娘、向安娘、彩月等人坐在屋里闲话，聊着今日秀女们的动向。 忽而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喧闹声进了她们屋，四人互相对视一眼，顿感不妙，于是一同起身来到正堂。 见是一群宫女风风火火地进来，又搀又抬地把一个晕过去的秀女送进了对面房间。 向安娘凑到林慧怡的耳边低声问：“别是张佳怡中招了吧。她是侯府千金，又会做人，可是个大靶子。除了她，可是解决了最大的竞争对手。” 林慧怡轻轻摇头，也低声回她：“不大可能是她，张佳怡应该没那么弱。李云儿的可能性更大，她那个性子，爱得罪人，指不定就是哪个受了她白眼的，在报仇出气呢。她身份也还算高贵，也是靶子” “奴婢也觉得是李姑娘。去那边伺候的时候，张姑娘行为谨慎，李姑娘却是有些口无遮拦。”彩月又接着道：“奴婢去打听打听。” “说起来，我在外交际时，确实是遇见过好几次，她对着出身低的秀女说些难听的话了。我都刻意避开她了，也被排挤过。”庄小娘看着对面若有所思，以丝绢掩嘴说道。 过了没多久，彩月就端着茶壶进来了，她过来倒茶，边说：“奴婢去了外边小厨房，假借沏茶的名义，闲聊了几句，确实是李姑娘。听说是她跟其他秀女一起吃茶的时候，突然就说身上痒，然后脸上就起了红疹，没多久就晕了。” 林慧怡皱眉，身上痒，起红疹，晕过去，这听起来怎么像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她忙转头问彩月：“李云儿是不是有什么不吃的东西？不是挑食，是饭菜里决计不能出现的那种。” 彩月到底是宫里的老人了，立即反应过来，“姑娘是说，吃食上？” 林慧怡凝重点头，“我只怕有人会趁机做筏子，将罪名栽到谁头上。” 听她这么一说，另外三人都沉下了心。 “绝对不能吃的……好像是有，但那是什么呢……”彩月沉思回想了片刻，还是摇头：“奴婢去那边较少，只是在去取饭的路上听紫薇说了一嘴，我也没记清，奴婢这就去问她。” 说着就走到对面，趁乱着，悄悄将那个叫紫薇的宫女拉了出来，看着也甚为伶俐。 两个人在角落里低声细语了几声，紫薇朝她们看了两眼，也绷起了脸，几步走过来，也不顾着礼仪了，直接就说：“姑娘猜得对，李姑娘确实是提过，她的饭菜里绝对不能有花生，所以奴婢平时去拿都会特别注意。” “这就对了。”知道了是什么，事情就好办了。林慧怡松了口气，对周围几人解释道：“背后的人一定就是将花生掺入了李云儿的食物里，但现在才发作，一定不是午饭。但是，我担心有人利用这个搅混水，把咱们屋里的几个都除去。” 她还特地指了指向安娘，“你常来我们屋，肯定也脱不了嫌疑。” “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向安娘是着急了。 “这背后之人可真打的好算盘，想一石五鸟。所以，咱们要趁着乱，尽快检查一下屋里。若是哪儿藏着花生，有就快扔到外面去。”林慧怡瞥了一眼在对面来来去去的宫女，又低声嘱咐紫薇：“你小心点检查一下张佳怡的东西，她可能才是重点。” “奴婢省得的。”说完，紫薇装作她只是询问了一下李云儿的情况，又进了对面房间。 “咱们要快，估计这事会惊动皇后娘娘，得赶在她来之前解决掉咱们这儿的隐患。”林慧怡赶紧拉着诸人进了房间，开始一件件地检查。 几个人动作很快，就在庄小娘的一个小匣子里找到了几粒花生米，她倒吸了几口凉气，向安娘也是脸色一白，要不是早有准备她俩估计就要哭出来了。 不一会儿，林慧怡也在自己的床脚处的被子里，找出了几颗还没剥壳的花生。她没有多生气，反倒还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随后，她们又把房里各个角落，无论是柜子里还是床底下，都翻看了个遍，见确实没有了，四人才松了口气。 “彩月，你快去对面看看，张佳怡那儿可能还要多些。”林慧怡嘱咐她，自己则带着庄小娘和向安娘走到窗边，假装和她们一起看院子里的花草，仔细观察了半晌没人后，才迅速将花生扔出去老远，随后继续假装看风景。 过不了多久，彩月就回来了，“姑娘猜得一点儿不错。那人主要是为了对付张姑娘的，她那儿有三个地方藏着花生。紫薇说，张姑娘每天都会检查几次，所以只可能是未初二刻她出门了之后，谁偷偷放进去的。” “处理了吗？”林慧怡点点头，又问最重要的事。 彩月点点头，“她扔到屋后面去了。” 林慧怡终于真正松口气，猛灌了口茶水，又叹道：“就怕待会儿仍然能找出来，到时候你们少说话，只说不知道，喊冤枉，我已经想好对策了。” “好。”三人见她眼神坚定清明，自然是无不答应的。 几人不敢松懈，没过多久，皇后就带着太医过来了。皇后当然不会来她们屋子，而是在九华殿等，然后宣召她们出去。 秀女们又像之前那样排好队。张佳怡这时候也回来了，她挪动几步，到林慧怡身边悄悄说：“我已经听紫薇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多谢你。我被几个秀女绊住了，所以刚刚才回来，没有你，她们可就成了。” 林慧怡也不敢多说，只让她多加小心。几个人都知道，等下有选秀以来第一场硬仗要打。 第12章 硬仗 九华殿如今又成了前天秀女刚入宫听训时候的那般样子。 她们齐齐整整地站在殿中低头受训；皇后坐在上首，意兴阑珊；凶悍的女官站在她们面前，威风赫赫。 只是队伍中少了些人，也少了跪在地上哭喊求饶的人。 “看来这两日学的规矩没起作用，前天在这儿磕头的人也没让你们心生警意。竟让你们一个个越发的没规矩了，偷跑出殿，勾引皇上，冲撞皇后，勾结串联，如今竟然还闹出人命来了。简直是胆大妄为，无法无天！” 还是跟着皇后过来的罗尚宫，凶神恶煞地骂着，大家的老熟人周尚仪也在一旁，冷着脸，还有一个同等打扮的女官站在另一边，面无表情，二人进来都没说过话。 “若非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心慈，又不愿耽误了大事，岂还能容你们在这里，早打发出宫了！” 秀女们早也学乖了，只管垂头听着，不做任何动作，更不敢瞎说什么。 就在罗尚宫骂得正酣的时候，门外进来一个男人，林慧怡记得就是去给李云儿看病的那个太医。 只见他走到皇后面前行了礼，拱手说道：“臣禀皇后娘娘，李秀女并无大碍，现在已经清醒了。” “哦？倒是没事了。”皇后这才十分惊讶地看向他，像来了兴致，问道：“不是都晕过去，还起了红疹子吗？这样还没事？那可是什么病？何太医。” “回皇后娘娘，臣为她把过脉，没有太大的问题。又问了李秀女，得知她从小便吃不得花生，只沾上一点儿就会如此。所以，应该是误食了花生之过。”何太医不疾不徐地解释道。 “竟然如此简单……”皇后这样说着，唇角一勾，像又没了兴致一样，靠回了椅背。 “不过，虽然如今看李秀女是没事了，但若是她误食得多一些，怕就会要命，倒时臣也救不了。”何太医迟疑了半晌，又道。 只是皇后还没说话，另一个声音却从秀女队伍里传出来：“那这便是毒害了？” “皇后娘娘面前，也敢胡言乱语，没规矩！”罗尚宫瞪了那个秀女一眼，喝道。 “无妨。你出来，告诉本宫，为什么这么说？”皇后闻言坐直了身体，温柔地看她，笑着说。 林慧怡快速地看了那个秀女一眼，似乎是姓陈，是平民出身，不知道是抱了谁的大腿，让她这么说。 “是，小女遵旨。”陈秀女福了福身，走出队伍，在皇后面前站定，继续说道：“小女之所以说是毒害，是有原因的。今日，李云儿发病的时候，小女也在场。本来好好地赏花吃茶，是有人提起了吃糕点，然后没多久，李云儿就成那样了。小女害怕也成李云儿那样，不敢说出她的名字。” “是谁提起的？别怕，直接说，本宫会保护你的。”皇后十分和蔼地问道，声音温润如玉。 “谢皇后娘娘。”陈秀女闻言十分欣喜，谢了恩，又说：“皇后娘娘，当时提起吃糕点的，就是李盈盈。” 秀女队伍里的一人哗地跪倒在地，就是之前弄伤了手的李盈盈。她急切地膝行到皇后面前，解释道：“皇后娘娘，不是小女，小女也吃了那糕点，还有其他那么多人，都吃了，都没事啊！” “这位李秀女，你们之所以没事，是因为你们的身体适应花生，而那位李秀女是从来都不能吃的，所以她出了事。”何太医在一旁自动给李盈盈解释。 “那也不是我啊，当时的糕点，我根本没有吃出花生的味道！皇后娘娘，请您相信小女。小女绝对没有做过！”李盈盈着急地又膝行了一段。 “还有没有当时在场的秀女，糕点里到底有没有花生！”皇后对她笑笑，又问向秀女队伍。 “这……小女确实没有吃出来花生的味道。”一个秀女踌躇答到。 “回皇后娘娘，糕点里确实没有花生的味道。”另一个秀女倒是很肯定。 “这样看，也确实不是她。那会是谁呢？” “或许，是早在那之前就已经吃了花生呢？”之前那个说话很肯定的秀女出声说。 林慧怡心下了然，这是准备要推到她们头上了，李盈盈只是障眼法，她们才是实际目标。朝那个秀女望去的时候，她与张佳怡对视了一眼，两人心里都有数。 “对，对啊，也不一定是那时候吃的啊。万一是之前就吃了，到那时候才发作呢？”有人给她递梯子，李盈盈当然不能错失了。 皇后的兴致肉眼可见地愈来愈高了，“那李秀女在之前还吃过什么呢？” “这……那时刚吃过午饭，上午又是学规矩，再就只剩早饭了……”那个陈秀女接话道。 这下不等皇后问了，林慧怡、庄小娘和张佳怡都站出来，“皇后娘娘，小女等人是与李云儿一同住的秀女。” “哦，那今日吃了些什么？有花生吗？”皇后瞥了一眼张佳怡，又顺带扫过林慧怡，慢悠悠道。 张佳怡上前福身，脸上表情依旧温婉持重，说话字句清晰，“回皇后娘娘话，小女等与李云儿同住，早知她不能吃花生。所以宫女去取饭时，都会特别问过尚食局，只拿不含花生的食物。因此，李云儿绝不是在寝室里吃到花生的，寝室宫女，还有尚食局宫女都可作证。请皇后娘娘明鉴。” 说罢，张佳怡便跪了下去，林慧怡也拉着庄小娘跪下了，口中也说着求皇后明鉴。 “嗯，本宫必定明察秋毫，你们先起来吧。”皇后微笑着颔首。 三人又站起身，垂首退到一边。 “不是你们，还有向安娘呢。她可是时常往你们那儿跑，指不定就是她下的。”那个陈秀女见皇后似要信了她们的话，又将注意引导向向安娘。 “小女绝对没有，娘娘明鉴。”向安娘也站出来，跪在皇后身前。 “皇后娘娘，向安娘应也是无辜的。她上午要学规矩，是吃了午饭后才来小女的屋子。大家的时刻表都是一样的，准时吃饭，准时撤馔，那时候还怎么让李云儿吃下花生呢？”林慧怡也跪到向安娘身边，为她解释。 “这么说，她也是无辜的咯？既然如此，都起来吧。”皇后的视线在林慧怡身上停了好一会儿，才叫她们起身。 抬起头的时候，林慧怡偶然看见皇后正看着她们，眼神有些玩味。 第13章 解决 林慧怡假装没有看见，又低下头，保持谦恭的样子，拉着向安娘退到张庄二人身边。 “那也未必啊，娘娘，她们所说的不过是一面之词，怎能随意相信呢？”陈秀女赶忙又说。 “那你的意思是怎么做呢？”皇后的声音里都带着愉悦，似乎很享受。 “依小女的看法，应该搜搜她们的房间，到时候不就知道有没有了。”陈秀女见皇后似乎有意要把她们收拾了，将早就策划好的办法放出来。 “若是没有，你这样声势浩大的，可是影响不好。”皇后嘴上这么说，脸上眼里却都是笑。 “不过检查一下，也是为她们洗清嫌疑，想来她们也不会反对才是。”这前那个说话肯定带了节奏的秀女又道，言辞里像都是为她们好。 林慧怡可不想如了她们的愿，又出来跪道：“皇后娘娘，即便如此，小女还是想为自己申辩一二。” “准了。”皇后乐得看好戏，最好一个一个都不干净，全都给她撵出去！ “若是小女等人中午干的，午时二刻吃午饭，到她发病时已近申时，近乎两个时辰，发作时间也未免太长了些。李云儿既然是一点儿都碰不得花生，为何会拖到现在？所以，必不可能是午饭上下的手脚。或许，应该看看她在外散步的时候，还吃了些什么？接触了什么？”林慧怡也把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皇后娘娘，林秀女所说不无道理。李秀女自己清楚自己身体对花生的敏感，若是一早就误食了，到那时才发作或许不太合医理。”张佳怡也不能让她们就这么容易就搜了。 “何太医，你怎么看？”皇后看向站在一边极力减少存在感的男人。 “回皇后娘娘，林秀女等人所言非虚。”被点到了，何太医也只能站出来说话。 “这么说你也同意？”皇后挑了挑眉，不太满意这句话的样子。 何太医吓得额尖冒汗，又道：“臣不敢妄言，依照李秀女的情况的确如此，但是若是想办法延迟发病时间也并非不可能。更何况也并非所有人都是立刻发病的。” “既然如此，就不能摆脱你们四人的嫌疑。”皇后满意了，又看着林慧怡和张佳怡二人。 “皇后娘娘，小女还是以为李云儿当时吃的糕点更应该检查检查。”林慧怡早便知道没那么容易，毫不气馁，又说， “不是说了吗？大家都没吃出花生味道，你这样极力想把问题引向别人，是不是在为自己或自己身边的人掩饰呢？”那个说话肯定的秀女可能是觉得她没办法了，只能再次把问题导向李盈盈，就直接给她扣上了帽子。 “王氏，你血口喷人！我没有。再说，没有花生味就一定没加花生吗？多的是方法掩盖其味道。”林慧怡怒了，急急反驳。 “皇后娘娘，小女的家中就有不少厨娘可以将食材的味道完全掩盖，所以用没有味道来做证据，实在不妥。”张佳怡又给她补上了实际证据，增强说服力。 “你们这般阻拦皇后娘娘检查寝室，那就说不得作案的凶器都在那儿了。”陈秀女不管其他，只死死揪住她们阻拦的态度不放。 “哼，事情还没查清，皇后娘娘还没发话呢。你倒是很笃定是作案，指不定就是你贼喊捉贼。”林慧怡也不是吃素的，冷笑。 “就问你，你敢不敢让皇后娘娘搜你们寝室？”王秀女才不管她又说了什么，直接了当地问她。 “有何不敢？但是，若没有搜出什么来，你如此不留余力地给我们泼脏水，也必须有点惩罚。”这两人摆明了是要赶走她们，就算只是扔出来的炮灰，也决不能让她们入宫。 林慧怡直接行了三跪五叩的大礼，“皇后娘娘，她这样做，是伤害秀女之间的和气，更是胡乱指责挑拨，小女恳请皇后娘娘，若证明我等是无辜的，就请将这两个陈秀女和王秀女取消选秀资格。” “你。”王秀女和陈秀女一惊。 “小女等恳求皇后娘娘。”张庄向三人也跟着行了大礼。 “本宫同意了，若没有找出来，就将她们逐出宫。但若是找出来了，你们就要严惩。”皇后笑意更甚。 “皇后娘娘！”陈秀女和王秀女不甘地惊呼。 “谢皇后娘娘。”林慧怡四人倒是目的达到，自然拜谢。 “徐宫正，你去搜，将所有涉及的秀女寝室，都翻一翻，一点东西都不能放过。”皇后一指罗尚宫周尚仪身边那女官。 “奴婢遵旨。”徐宫正屈膝行礼，面上始终保持严肃。 ------------------------------------- 还没出两刻钟，徐宫正便带着宫女都回来了，一个宫女捧着托盘，上面放着或剥了壳或还完整的花生。 庄小娘和向安娘都有些紧张，悄悄看了林慧怡一眼，见她仍旧镇定自若，才放下心。 果不其然，徐宫正将托盘呈至皇后面前，“回皇后娘娘，这是从李盈盈秀女寝室搜出来的，张林庄向四位秀女处并未搜出。” 四人皆是松了口气，徐宫正没想到去院子里搜，她们知道这场仗是自己胜了。 秀女队伍里掩在人群中的某个人听后，满脸的不敢置信，暗自咬牙，审视着她们四人。 林慧怡假装没有察觉，也不去看。她知道幕后之人完全没有出声露面，陈王二人不过是炮灰罢了。 “李氏，你怎么解释？”皇后见赢家已经出来了，兴致失了大半。 李盈盈一见到花生，心中大惊，明明她已经处理了才是啊。闻言却仍强做镇定道：“小女爱吃花生，屋里有又有什么奇怪？与我同屋住的人都知道，我平日里是手不离花生的……” 说到这儿，她转念一想，这可是好事啊，有花生的存在才是对的。又理直气壮起来：“要是没有，那才叫奇怪呢。” 躲在人群中的女子变色更差了，又被气得牙痒，心道：反应真是好快，倒是我多此一举，费劲心机给你善后了。 “可你被李云儿羞辱过，有报仇的动机呢。”陈秀女见拉不下林慧怡四人了，转而想到除掉一个李盈盈也不错。 “但是你到底没有证据来证明是我做的，仅凭这不能给我定罪。”李盈盈狡辩道。 “既然如此，到底没确凿的证据，便只将李氏撵出去吧，取消选秀资格。还有陈氏王氏也是。” “李氏，自己言行不端才会招致恶果，看在她已然病倒，算受了惩戒，便立即送回李家吧。” 皇后全然没了兴致，随口便发落了。 第14章 选秀 晚间，李云儿已经收拾东西出了宫，寝室便只剩三个人了。 林慧怡和庄小娘其实并没有太多感受，毕竟她们俩很烦李云儿的性格，基本不理她。 也就张佳怡有些郁郁不乐，用过晚饭就自己回房了。 林慧怡半倚着，还在想今天的事。她一直在观察所有人，陈氏王氏肯定是那个人招揽的炮灰，终极目标是一石六鸟，以李盈盈报复李云儿做为筏子，把她、张佳怡、庄小娘、向安娘、李云儿还有李盈盈全都弄出宫。 但是她们四个提前做了准备失败了。就退而求其次，拿李盈盈做了替死鬼。虽然没料到李盈盈的生活习惯，只作为嫌疑犯被取消选秀资格，那也算成功把二李弄出去了。 陈王二人出宫则是她们四个的反击，虽然定在那人预料之外，但也肯定没多大影响。毕竟她俩的资质一般，中选的几率本就小，说不定就真的是随时会被抛弃的炮灰。 背后那人本事一定很大，能造这么大的局，还能派人悄无声息地进入她们寝室，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花生藏到各种角落。 不，或许还有李盈盈的寝室，当时她看见花生的时候，眼神不太对，是震惊躲闪的。后来的表情变化，还有说的话可能是临时想出来的。 还有，她们想将向安娘拉下水的证据不足，毕竟她屋子里没有花生。 是指庄小娘那个有花生的小匣子？那个确实是向安娘送给她的。但是那个人又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还真能有本事通天不成？ 除非她不是秀女，而是宫里的人，或者，为宫里某个人做事的…… “姑娘，刚刚奴婢的姐妹吴掌衣叫我去，说是那件弄脏了的白纱袍子，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完全弄干净。但是明日选秀就要穿，让我来问问您的意思。” 去送食具的彩月回来还没喝口茶，便急匆匆说道。 二人皆是一震，互相对视了一眼，脸色都不太好。 “这……我再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林慧怡眉头皱起，沉吟不语了片刻，才叹口气，道。 “奴婢专门去看过了，大块的已经弄干净了，只有一些小的还在。除非细细地看，不然该是看不出来的。”彩月补充说。 “这样啊……”林慧怡扶着下颚，思忖了一会儿，还是对她道：“既然也弄得差不多了，就去取回来吧，我再想其他办法遮掩。” 彩月颔首，正要走，又回过身来，低眉顺眼的，仿佛十分愧疚，“姑娘，真是抱歉，奴婢未能真的帮到您。” “这已经很好了，你尽力了，只是时间比较紧而已。记得帮我对吴掌衣道谢。”林慧怡失笑地拍拍她的手，完全没有会怪她的意思。 正如彩月所说的，的确是弄得差不多了。先前比较明显的已经弄干净了，只剩下腰侧还绵延了几小点。 林慧怡琢磨了半晌，突然想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法子，于是翻箱倒柜起来。 “姑娘，你要找什么？奴婢帮您啊。”彩月见她突然起身翻找，忙过来帮忙。 “姐姐，我也可以帮你。”在一边呆坐了快一晚上的庄小娘终于找到自己能派上用场的机会了。 “也好。”林慧怡翻了自己所有的东西，确实没有她要的。于是转身问那二人：“你们俩有没有腰带，或者是发带，只要是稍微宽些再长些的布块就行。” 彩月闻言只能摇头，“奴婢是宫女，只用发绳。” “啊，我有，这是我平常用的腰带，姐姐。”庄小娘翻了翻自己的包袱，找出一条约有三尺长寸许宽的绿纱递给她。 林慧怡接过来，深绿色的，又摸了摸，质量还算可以，只是有些粗糙。她感激地对庄小娘笑了笑，转身将白纱袍穿好，用庄小娘的绿纱腰带系好。 然后招呼道：“你俩快过来给我看看，还能不能看出来。” 二人过来一看，既遮了脏污，还显腰线。 ------------------------------------- 正昭十六年六月初十日 云光殿内，林慧怡与一队秀女排排站着，皆是戴着御赐的金玉头面，外罩白纱袍服，踏软底白纱面鞋履，只内里穿着有些不同。 有心眼多的，内里穿着的中衣中裙也是纱制，隐隐约约地透着里边红色的肚兜，好像是鸳鸯纹的，冰肌玉骨更是隔着两层纱衣都能看到。 还有的呢，手巧艺高，在白纱袍上绣花的，画画的，甚至还有题诗题词的，还真是别出心裁。 相比之下，林慧怡只是加了一条腰带，里面也只是穿了件浅粉色中单，完全算不了什么。 上首三个高座上是皇上皇后和太后，具是冠冕华服加身，光彩夺目。中间的皇帝，名讳宇文晟，是个年轻俊朗的男子，面容上还带着少年气。右侧是皇后黄氏，老熟人了。左侧坐着的皇太后裴氏，是一个慈祥带笑的中年妇人，倒是看得林慧怡想起了咱家娘亲。 “左数第三个，系腰带的，便是侍御史林烨的女儿？”座上的宇文晟突然开口道。 林慧怡在心里告诫自己保持镇定，保持微笑，不能丢父亲的脸。随后上前几步，跪道：“回皇上的话，正是小女。” “哦？没想到侍御史那个牛脾气，也能养出如此温婉恬静的女儿。说起来，侍御史给了朕不少气受，你说，你父亲总是小题大做忤逆朕，朕若是现在打你几板子，再撵出宫去。你父亲会不会来找朕理论？”宇文晟看着她，眼底划过一丝调笑与捉弄。 “回皇上的话，小女以为，家父承蒙皇上厚爱担任侍御史一职，必会全心全意为皇上出力，坚守侍御史职责。故而有所忤逆上意之处，实职责所在也。皇上若惩罚无罪的秀女，即使不是小女，家父亦将上书皇上陈清利害，以保皇上圣誉。不过，小女斗胆，揣测上意，以为皇上只不过是与小女玩笑，必不会如此。”林慧怡没想到皇帝会这么问，稍顿了顿，就谦恭地低头，维护父亲的同时也不能使皇帝丢了面子。 “哈哈哈哈，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儿，不愧是侍御史教出来的，有他平时顶撞朕的风范了。起来吧。”宇文晟拍手大笑，还有些惊讶于她的机灵的口齿。 “皇上说笑了，谢皇上。”林慧怡谢恩起身，仍不敢向上看，只垂手站立。 第15章 太后 “哀家也觉得这姑娘不错，虽然生了一张巧嘴，但不用来生事，行动说话间也算稳重。最重要的是，她可还有一颗善心肠呐。”裴太后突然出声，笑眯眯地看着她。 太后虽然是笑着说的，但林慧怡偏生听得心惊肉跳，冷汗直接就下来了，跪道：“太后娘娘谬赞了，小女不过尔尔，难以入太后娘娘的贵眼，实在担不起。” “母后说的是……？”宇文晟侧身看向裴太后，询问到。 黄皇后也笑着看过去，途中瞥了林慧怡一眼。 “皇上你还不知道，这林秀女十分爱行善事。与她同住的有个庄氏，皇上先前已点过了，很满意的那个。这庄氏初入宫那日，失手将自己的白纱袍打翻，弄脏了一块。这林氏就用自己的换给了她，前天让宫女拿去尚服局请人清理。不过尚服局太忙，来不及全弄干净，今儿又要穿，她只有拿回去了，想必现在穿的，就是那件弄脏了的罢。”裴太后仍旧是笑眯眯地，仿佛十分欣赏她的言行，对宇文晟娓娓道来。 林慧怡听得腿发软，立刻低头触地，声音惶恐，“皇上恕罪，太后娘娘恕罪，小女实在是别无办法，才出此下策。” “庄氏对此是感激涕零，听说，昨儿皇后审理秀女的案子，这林秀女也是大展了口才，让皇后也称赞有加呢。”裴太后没看她，继续说道。 “哦？这又是何事？皇后说来听听。”宇文晟又侧头看向黄皇后。 黄皇后莞尔一笑，将昨日之事对皇帝简单叙述了一遍，最后才笑着看向林慧怡，“皇上，妾觉得，林秀女临危不乱，心思缜密，能冷静分析事情，又不忘姐妹情谊，敢于为其辩解，是个能干女子。皇上，您可觉得呢？” “朕觉得，这林氏，确实是不错，有才有德，有些风范。”宇文晟先是皱眉，后来反而轻轻一笑。 “皇上也这般想就最好，这样的好孩子，就该选进后宫。既为皇室开枝散叶，也不会生出许多是非来。”裴太后十分欣慰地颔首。 林慧怡听得心里越发是七上八下的，听起来都是好话，可就是心惊害怕。又不敢抬头，实在不知道三位上殿是怎么想的，只得从语气声音里猜测，心里着急得很。 “母后说得对，林氏才貌德行都还算出众，就点了名，静待册封去吧。”宇文晟点点头，笑着说。 “小女不敢，小女弄脏了御赐之物，不刑加于身便是万幸，实在无颜入侍皇上。”林慧怡心里突突的，不能入宫的想法占据了整个脑海。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正如母后说的，你能如此做还说明你有一副善心，何罪之有。不过朕倒是想知道，你是怎么解决那块脏污的？快跟朕说说。”宇文晟摆摆手，不甚在意，语气轻快好奇地问道。 “是，小女谢皇上饶恕之恩。”林慧怡心想皇上应该是真不在意，这才放下心来，直起身子，答道：“回皇上话，那件白纱袍子，实则是尚服局的女官已经将脏处清理了大半，只剩了点点几处，只是正恰在腰侧。所以，小女便用腰带裹上，堪堪遮住了。” 宇文晟盯着她的腰际看得出神，愣了好一会儿，还是黄皇后出声提醒了几次，他才回过神，棱角逐渐分明的面容上略有些尴尬，侧过头对皇后笑笑。 黄皇后面上温和笑容不改，心里却不满地冷哼。好个林慧怡，这就把皇上迷住了？皇上也是，见一个喜欢一个，一颗心怎么装得下。只怕日后，那里就没有我的位置了。 宇文晟只失态了一瞬，便重新换上正色，“嗯，确实挺聪明，这般做既遮住了脏污，又显出了你的盈盈细腰，确实是个好法子。” “小女谢皇上夸赞。”林慧怡俯身拜谢，心下喜悦，总算是没招惹上皇帝怪罪。 “行了，这队秀女就林氏，其余人退下。”宇文晟的视线又快速扫过剩下的秀女，没有太好的，便挥手道。 “是，小女拜别皇帝陛下，皇太后殿下，皇后殿下。”林慧怡与其他秀女一同叩首，行完礼，在内官的引导下退出云光殿。 在出来的时候，与朝里走的下一队秀女擦肩而过，队伍里的向安娘睁着大大的眼睛看她，嘴角微动，却没出声。 林慧怡朝她释然一笑，眉眼弯弯地点点头。 向安娘立刻大喜过望，也点点头。 林慧怡对她做了个鼓励的口型，向安娘抿唇笑得腼腆，用力一点头。 二人遂不再眉来眼去，跟随队伍分头走了。 等到了院子里，林慧怡这种中了选的，就得和放回家的分开，那些秀女就要回房收拾东西准备出宫，她要先到云光殿西暖阁里候着。 西暖阁里已经坐了十多个女孩子，一眼看过去，不全是大美人儿，却各有自己特色，也都是这届秀女中有名有姓的。 要么，是十分靓眼的，投皇上喜好，如庄小娘这样的。要么就是出身高贵，如张佳怡这样的。再则是两者皆有，如申青梅，安阳县伯申氏的女儿，家世好，一双眼睛含情，眼尾微挑，颇有些张扬的气韵，却不显得凌厉。 林慧怡一走进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看来都在暗中观察，表面上却都在与人闲聊。她微微笑了笑，对她们颔首示意，随后坐到庄小娘身边。 奇的是，张佳怡也坐在这边，大约是李云儿出宫一事，她失去了帮手，又得了她们恩惠，与其他人比起来，倒是和她们关系更近些。 “恭喜。”张佳怡先开了口，嫣然笑起的模样十分大气温婉。 “姐姐也是，同喜。”林慧怡稍稍一愣，也笑道。 张佳怡闻言略一颔首，也不说话了，正襟危坐着。 “姐姐，皇上没有为衣服的事，为难你吧。”庄小娘见两人寒暄完了，凑到林慧怡的耳边低声问。 “没有，只太后娘娘提了一两句，不碍事，倒是在夸我呢！说我有副善心肠。”林慧怡没把自己的忧虑告诉她，没必要让她也跟着担惊受怕。 既然太后没怎么提到庄小娘，林慧怡也只说成是夸奖。 庄小娘终于放下了心，眉开眼笑地说：“那是姐姐应得的，恭喜姐姐。”语气里完全是真心实意。 第16章 中选 林慧怡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起了庄小娘，“你怎么被选上的？皇上怎么说？” 突然提到这个，庄小娘羞涩地垂头，双颊染上一层绯红，糯糯道：“皇上，皇上说……说我……”声音跟蚊子似的。 林慧怡看她眼神躲闪羞怯，低头凑近，朝她挤眉弄眼，打趣她：“皇上说什么了？妹妹这样的不好意思？快说来让姐姐嫉妒嫉妒。” “皇上说，说我娇小可人，我……我见犹怜……还说，还说这样的人儿就该，就该收入后宫娇养着……”庄小娘脸红得都快发烫了，十分难为情地揪住了自己的袖子，无意识地反复揉搓。 林慧怡挑眉，看来这皇帝还挺喜欢庄小娘这种小白花的柔弱女儿，就不知道差不多的向安娘会不会中选了。一时想入了神，没有说话。 庄小娘见她没有回应，还以为她是吃醋了，忙解释道：“姐姐，你可别生气。皇上肯定是更看重姐姐你这种大气聪明的，我这样笨笨的只是会一时受宠，说不定哪日就嫌弃不要了。”说着声音就低下去了，语气委屈。 “你是我妹妹，受皇上喜欢是好事，我怎么会生气呢？我是在想，皇上这般评价你，定是满意极了的，往后还要妹妹多提携姐姐了。”林慧怡哪想到她就一会儿没说话，就惹得她担心，心里感叹庄小娘还是太敏感了些。 “真的？姐姐真的不生气？”庄小娘抬眼看她，眼眶里都盈起了水雾，要哭要哭的，此时却含有些希冀。 林慧怡轻叹，捉起她的手，郑重其事道：“绝对不会，姐姐想你保证，你和安娘，不论谁得宠，姐姐都不会嫉妒，因为姐姐的心里，你们更重要。”至于皇帝什么的，没什么感觉。 “姐姐……妹妹保证也一定不会嫉妒姐姐。”庄小娘把眼泪都憋了回去，点头如捣蒜。 林慧怡还准备说话，门口走进来一个女官，定睛一看，原来是周尚仪。 周尚仪毕竟是正五品女官，又对她们有教养之恩。众人都站起身，向她屈膝致意。 林慧怡抬头看去，这才见到周尚仪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就是向安娘和另一个脸熟秀女。她放下心，以后三人仍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了。 周尚仪让二人与她们并排站在一起，随后正色道：“诸位秀女如今已经中选，虽还未册封名号，也可算做皇家的人了。奴婢此次前来，是为了告知各位接下来的行程，请诸位务必听清楚了。” 众秀女皆点头称是。 “今日，诸位需返回九华殿寝室等待，大约酉时之前就会有陛下旨意到达，到时，诸位需至鸣鸾殿迎接。”周尚仪顿了顿，又补充道：“同样，那时诸位的封号位分便也清楚了。” “是。”一众秀女听了这话，都是面露喜色。林慧怡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有的人只表露出羞涩与期待，有的人演技很好，但她都看到了对方，眼神里面充满了的蓬勃待发的野心。 “明日上午，先前上报在京城有居所的秀女，可由皇家接送，回去按照位分收拾准许带入宫的东西。但是，要在午时前回宫。”周尚仪又道。 此时，人群里就有人神色不好，像庄小娘这种家离得远的，就只能留在宫里，早先带的小包袱就是全副身家了。 “明日午时，是诸位在九华殿的最后一餐饭。午时过后，都要按照皇后娘娘下达的旨意搬入指定居所。后日一早，拜见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周尚仪一口气说完，有点气喘。稍缓了缓，又问道：“可都听明白记住了？” “是。”众秀女点头。 “那便随奴婢回九华殿吧。”周尚仪一福身，带着一群人朝九华殿走。 一路上，都有收拾完东西出宫的秀女路过，看着她们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羡慕嫉妒，唉声叹气，默默在心里问为什么不是自己中选，以后就飞黄腾达了。 一众人非常享受这种万众瞩目，部分人都有些飘飘欲仙。 看到连庄小娘和向安娘都忍不住嘴角弧度疯狂上扬，林慧怡嘴角也跟着抽了抽。也就张佳怡还稳得住，面上仍是矜持，不见半点波澜。 回了院子，大家也只和其他人稍稍寒暄了几句，便各自组成小团体散了。 林慧怡也拉着庄小娘和向安娘回屋，又回头看到张佳怡一个人在后面慢走，脚步停下，面对这种场面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要是直接不管吧，人好歹与她是同屋，又有合作的那份情，关系还算不错。可要是拉进她们这伙，人也不一定乐意，她们也会尴尬。林慧怡就僵持住了。 庄小娘和向安娘见她停住了，眼含疑惑地看着她，又看看后边的张佳怡。 张佳怡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没说话，只淡然一笑，朝她们颔首，“我有点累了，先回房休息，你们慢聊。” 林慧怡了解她是不想让她们难办，大家心里怎么想不知道，面子上还是要好好的。也颔首，笑言：“姐姐好好休息，明日可有的忙了。” “好。”张佳怡笑着点点头，转身回了房间。 林慧怡也颔首致意，转身拉着另外二人回房。 彩月已经早早等在了房里，见她们进来，忙迎上来贺喜：“三位姑娘一同中选，真是三喜临门！今日鸿雁高飞，奴婢早便说是个好兆头。” “好了，哪用你说什么好听话儿，听起来奇奇怪怪的。快一起坐下吧。”林慧怡一听这话出自她口，便忍俊不禁，一把拉她坐下。 “就是，彩月姐姐这话听得人怪不好意思的。”向安娘也娇声笑骂。 “快别说了，彩月姐姐好容易想的吉祥话呢。”庄小娘也乐得一双杏仁眼都眯成一对月牙儿。 “对了，小娘，你先前在东暖阁，那些秀女说什么了？”林慧怡想起之前要说的正事。 庄小娘闻言身体一僵，支支吾吾道：“没……没说什么啊。” “你当时话里尽是在贬低自己，可骗不过我。你心里单纯开朗，若不是有人胡说了什么，你怎会如此。”林慧怡板起脸，严肃道。 “我……”庄小娘垂着头，整个人都耷拉着。 “你快说啊，姐姐。”向安娘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林慧怡说对了，急急地唤她。 “是啊，有什么都说出来，大家好一起想办法。”彩月也道。 “是，是尤兰，她说我不过一农家女，能入宫已是大幸，想要受皇上宠爱那就是妄想。像我这样粗笨的，皇上最多新鲜几日，就要丢弃了……”庄小娘白皙的小脸上已挂上了泪珠。 第17章 秘闻 “好个尤兰！最爱胡说八道的就是她，真是比李云儿还讨厌！”向安娘气得形象全无，双唇张得大开，露出紧咬着，磨得咔咔响的银牙。 “你别听她的，尤姑娘那张嘴，谁都讨厌。我有个姐妹在她们屋，经常听她说闲话。”彩月也愤愤不平，安慰她道。 “应该还有别人。尤兰你见得多了，不该为她那两句伤心。”林慧怡却道。 庄小娘闻言就伸手捂住了上半张脸，声音低哑，“还，还有申姑娘，说我家也是正经良家，就是贱籍，那也是能有皇上宠爱的。然后几个大官家的姑娘，就全笑起来了。她，她们看我的眼神，都，都是……呜呜……”说到最后都忍不住抽泣起来。 “哼，申青梅那张嘴也是了不得的，仗着安阳伯府的势，什么都敢说。”向安娘显然也是听过难听话的，直接冷笑。 “见她们说得太过分，张佳怡姐姐倒是维护了我几句。申姑娘笑了一下，她们就没再说什么了。”庄小娘又哽咽着说。 林慧怡一下就能想象得到，当时申青梅和那些大家族出来的秀女是什么表情，讥讽嘲弄。 “嘁，她们，还不都是看着张佳怡身后的西昌侯府势大，不好得罪，一群欺软怕硬的碎嘴东西。”向安娘满脸都是对那些人的不屑一顾，嘴唇直撅着。 “可就这，我还听见过，有秀女嘲讽张姐姐是侯府庶出呢。”庄小娘一边拭泪，一边抽抽搭搭地补充那群人的“恶行”。 “一群破落户儿罢了，还论什么嫡庶？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也配说这种话。”向安娘不屑地“呸”了一声。 “别哭了。那些人，一天到晚的嫡庶家世，不过是长舌而又短视的蠢东西罢了。她们还以为在皇帝心里，这些能算什么呢？”林慧怡一边帮她拭泪，一边柔声安慰。 “皇上真的不会看这些吗？姐姐。”庄小娘停住了哭，抽噎着问。 向安娘也转过来看她。 “当然不会，皇上若是这般在乎这些虚的，宫里那几位妃嫔娘娘们，哪来的机会上龙床呢。”林慧怡笑道。 “可，那些妃嫔最高的也只是娇嫔娘娘啊，才正五品下而已，还是因为怀有皇嗣才……”庄小娘嘴唇嚅嚅，十分怀疑林姐姐是为了安慰她才编出来的这些话。 “你啊，那是因为这些妃嫔也才侍寝没多少时日，哪儿有那么快就封妃封嫔的，不信你问彩月嘛。”林慧怡呵呵一笑，团扇轻摇，脸上都是自信。 彩月含笑着点头，缓缓讲述起了宫里事：“林姐姐说得对，自从咱们皇上大婚以来，早先宫里就只有皇后娘娘一位。虽有一两个承宠宫女，但太后娘娘不许给予封号，是为着皇后娘娘的脸面。” “太后娘娘对皇后娘娘真好啊。”向安娘不禁感叹，能这样维护儿媳妇的脸面。她祖母虽然疼爱她和兄弟姐妹们，对自己娘亲和几个伯娘婶娘却很严厉。 彩月却只是笑笑，没有赞同她的话，接着说：“不过，皇长子夭亡后，皇后娘娘就再无孕信了。所以今年皇上再提起要封妃嫔的时候，太后娘娘才准，那五位受幸宫女也才得到封号。但同时，太后娘娘也下旨选秀，才有你们进宫的事。” “原来如此。”庄小娘和向安娘都点头道。 “看吧，我猜得可不差。”林慧怡团扇掩住红唇，轻笑着得意起来。 “对了，之前我听皇后娘娘说，‘谁不知道我在皇上心中连个低贱的宫女都不如’。这话是什么意思？”林慧怡乐了一会儿，终于想起这事，将心里好奇了许久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彩月看了眼门帘外，没人，又扫了眼窗外，也没人，才示意三人凑近了，悄声说：“这事啊，宫里人虽然都知道，但大家都不太敢随便说。是上个月才发生的，那个皇后娘娘口中低贱的宫女，实则是位女秀才，就是宫女通过女官考试后的称号。那位高女秀才，原本也是出身官宦，不过因为父亲贪污还害了几条人命，被皇上处斩，她便没入了掖庭为宫女。” “竟是如此，那女秀才也有点可怜。”向安娘听到高氏的遭遇， “那也没办法，谁让她父亲贪污还害人呢？”庄小娘出身平民，耳濡目染之下，最讨厌的便是贪官污吏，更别说还出了人命。 “她很惨，很可怜，可她还好好活着。但那些被她父亲害死的百姓呢？岂不是更可怜。”林慧怡叹道。 向安娘听了也点头，低头道：“那倒也是。” 彩月见气氛不太对，忙笑着继续讲起了故事，“不过，这位高姑娘颇通诗书，故而参加了去年的女官考试，还得了状元呢。” “哇，这么厉害，真是了不起。”庄小娘惊得叫出声来。 “是啊，女官考试据说很难呢！我有个族姐前些年参加过，她可是我们家族最具才气的女儿呢。都差了点，没考过。”向安娘想起自家族姐，也不由得对这位高女秀才敬佩起来。 “你这么说起来，我们家族从前就出过一位女官，还是太祖皇帝时候的事了。那位老祖宗夫君亡于兵火，又没有子女，所以回了娘家。” 说到这，她鼓着脸，不太高兴，“那时候，你们想，寡妇多难过。后来太祖登基，选拔女官，我那老祖宗也入了宫，后来做了正八品掌簿女官，年老归家还带了不少赏赐呢。” “那也是位奇女子了。”林慧怡赞道。 “就是，真波折奇遇、跌宕起伏的人生啊。”向安娘心生羡慕　，两手撑着脸颊，向往道。 “快快，彩月继续说那位高姑娘的事。”庄小娘见状也不知该说啥，拉着彩月道。 彩月被摇了两下，不禁笑起来，接着上面说来：“那位高姑娘不是得了状元吗？据说文章写得相当好，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都交口称赞。皇上也见着了，还曾跟太后娘娘提过，要纳其为妃。不过没有成功，太后娘娘不同意，据说那位高姑娘毫无侍寝的意思。” 林慧怡听了也不禁猛地一拍手，赞叹不已，“果真是个清高的才女子，竟然有勇气有毅力拒绝皇上，拒绝妃嫔尊贵的地位、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我真想见见她。” 第18章 才人 向安娘小嘴撅得可以挂个小油瓶了，鼓着脸憋笑道：“姐姐不要着急，明日入了宫，怕就能见到了。到时候我们这些妹妹，可见要嫉妒死了。” 庄小娘也捂着嘴笑，眉眼弯弯地看着林慧怡。 “哼。”林慧怡被笑得恼怒，用手中团扇狠狠扇她们几下，却只给她们送了几阵清风。 “那可不行了，上个月高姑娘便被皇上送出宫了，去了西京行宫。”彩月笑着拦着要恼羞成怒的林慧怡，说道。 “这是怎么回事儿？”向安娘惊奇地问他。 另外两人也不解地看她。 “是因为皇后娘娘，刚巧五月份又有了皇嗣。不过，在上个月碰巧撞见了皇上，和高姑娘在御花园里说话，皇上还不顾形象地，和高姑娘拉拉扯扯的。于是皇后娘娘就气得冲上去了，又不能对皇上说什么，只有一门心思骂那高姑娘，言辞有些激烈难听。那高姑娘也本就高傲，虽然做了宫女不得不磨去了些，但哪里能听这些，就反驳了两句。皇后娘娘哪知道她还敢回嘴，更气了，当时就想动手打，谁知皇上一拦，脚下一滑摔了，皇嗣也就没保住。所以这段时间一直在休养。” 这故事情节真是转折得狠了，三个人都满脸都是震惊。 “啊，那那个高姑娘呢？”向安娘整个人都快趴到桌上了，手肘支撑着，脑袋直往彩月那儿凑。 “对啊，那个高姑娘怎么样了？”庄小娘也也极为好奇，都出了这种事，难道她还能轻松过去吗？ “皇后娘娘当然是不肯放过她，但皇上坚持是皇后娘娘自己滑倒了，不关高姑娘的事。两人就争吵起来，还惊动了太后娘娘。本来太后娘娘的意思，也是将高姑娘处死的。但皇上绝不允许，甚至还顶撞了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到底是皇上的母亲，这才退了一步，让皇上把高姑娘送到了西京行宫。” “竟然顺利脱身了。真好……”庄小娘都惊呆了，这之前对皇后娘娘那凶悍令人恐惧的印象此时都有些崩塌了。 “确实是好幸运……”向安娘也惊叹不已。 林慧怡倒是更惊讶于皇上的行为，为了一个低贱的女子跟妻子母亲对着干，放在平常百姓家都不寻常，更何况是皇帝。 皇上竟然如此维护高姑娘，果然是她脑补的真爱宫女情节吗？ 这么看来，去西京行宫只是权宜之策，让她避风头的，说不定哪日又会接回来。 到那时，高姑娘还能坚持住不做妃嫔么？就算再坚毅不屈，能抵得过皇权天威么？ 到那时，她们这些小妃嫔又该怎么应付呢？ 林慧怡陷入了无尽沉思。 ------------------------------------- 众人又在寝室里待了大半天，向安娘连午饭都是在这边用的，她们寝室四人就她一个中选，她是一点儿都不想回去。 她们随意地聊着些话题，或是关于其他秀女的八卦闲话，或是关于宫中哪位贵人的秘闻，或是关于自己对未来的期望。 就这样消磨着时间，很快就到了酉初刻，有宫女进来通知她们梳妆，前往鸣鸾殿受封名号。 四人还保持着早上选秀时的打扮，也没卸掉，所以只让彩月看看没有问题了，就一一掀开门帘跨出内室。 张佳怡要稍慢些，她出屋的时候，人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过了一会儿，之前就受了幸的五个人也过来了，她们要与她们一同受封。 今日中选的有十四人，加上之前偷偷跑出去被皇上选上的五人，这届秀女共有十九人受封入宫。 十九人排成一队，在周尚仪的引领下，向鸣鸾殿走去。 “圣旨下，跪！”传旨官立于东阶，高声唱到。 林慧怡等人俱是忽拉拉整齐跪下。 “敕：位亚长秋，道毗内理，必资懿范，方被宠章。尔等佩服《礼经》，周旋法度，有柔婉之行，既表於天资，有恭俭之仪，可施於嫔则。慕班氏之辞辇，伟冯媛之当熊，思在进贤，义高前史。是用列於紫殿，冠彼后宫，俾洽彤管之荣，式俟金环之庆。可依前件。张氏可封从四品下婕妤，申氏可正五品下姬，柳氏可正六品上贵容，吴氏可正六品下贵媛，向氏可正七品上列荣，庄氏可正七品下贵人，林氏可从七品上才人，尤氏可从七品下八子，沈氏、沈氏可并封正八品上充依，程氏、孙氏、韩氏可并封正八品下顺成，郑氏、林氏、李氏可并封从八品上宝林，杜氏、李氏、王氏可并封从八品下芳婉。俱另择吉日行册封礼，钦此。” 因为诏书不详姓名家世，故而同姓的几人都还是搞不清楚自己的位号。林氏就是其中之一，虽然另一个林氏是早就受幸封了宝林的，但谁知道不会出差错呢，还是谨慎些好。 不管众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如今也得顺从，磕头谢恩：“妾拜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起身，十九个女官捧着托盘行至各人身前，一一将其中的诏书交至她们手中。 林慧怡接过一看，由赭黄的丝帛所制，入手顺滑细腻。她深吸一口气，揭开一看，见到“才人”二字，便放下心，通身舒畅。到底位分更高些，日子也会更好过些。 这时，已经走到张佳怡和申青梅二人身前的传旨官又道：“张婕妤娘娘，申姬娘娘，二位娘娘册封礼所需的冠服，明日会送到处所去。” “有劳大人了。”二人颔首致意。 “臣告退了。”传旨官拱手作揖，退出了鸣鸾殿。 等他一走，周尚仪走过来，道：“写有诸位娘子居所的纸条在诏书下，这是木牌，请诸位拿对自己的，务必收好了。”说着，让到一边，身后另一女官捧着放满木牌的托盘，让她们一一挑选。 林慧怡从诏书底下抽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兰林宫常宁阁”。她从托盘上取回“兰林宫”木盘，与诏书一同抱着。 第19章 报复 等到将该给的该说的都做好，周尚仪领着女官宫女们福身恭喜：“恭喜诸位娘子。” 林慧怡等人皆是颔首。 虽然张佳怡和申青梅品级比正五品的尚仪更高，但周尚仪毕竟是资深女官，颜面要给的。 张佳怡也点头回礼，笑道：“多谢周尚仪多日来的照顾。” 林慧怡也拉着向安娘庄小娘向她道谢。 “奴婢不敢。”周尚仪终于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屈膝福身道：“望诸位娘子长乐安康。奴婢尚仪局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周尚仪慢走。”几人都是颔首致意。 等周尚仪带着女官们一走，剩下的人才又活络起来。 林慧怡拉着向安娘、庄小娘到张佳怡面前，和颜悦色地鞠躬道喜：“恭喜婕妤娘娘，为本届秀女之首，娘娘实至名归。” 另外几个低位妃嫔也过来道喜。 “不必如此多礼，我们都是同期秀女，有些情分，日后一同在宫中，自然还是姐妹。”张佳怡并没有因为身居高位而轻视她们，而仍旧保持着平易近人的态度。 “婕妤娘娘向来和善，我们也自然可亲些。”林慧怡勾起唇角，笑得热情却不过分殷勤。 她心里是十分喜欢张佳怡这份气度的，乐得说她好话，却对另一个高位申青梅是完全无视。 “哟，林氏这么就巴巴儿地凑到张姐姐身边了，可真是够殷切的啊！”吴贵媛心里可见不得她那个样子，挑起一边的嘴角，假笑着说。 “哼，贵媛姐姐若是也有张姐姐这样的本事，妹妹我必定也会巴巴儿地凑过来给您道喜。”林慧怡转头看向吴氏，脸上堆起笑容，谦恭地低头说道。 吴贵媛哼笑了一声，偏头跟申青梅说话。 申青梅也似笑非笑地看了林慧怡一眼，眼里尽是挑衅看轻。 不过，她们可想错了。林慧怡可不是要奉承吴氏，转而又接着哀声叹气：“只是可惜啊……” 等到众人又都疑惑地看过来，林慧怡才慢悠悠地继续说下去：“可惜，贵媛姐姐这次可没机会了，还是等下次吧。或许，哪日皇上十分疼爱姐姐，让姐姐也做一会妃嫔之首呢！”她心里还记着吴氏嘲笑庄小娘的事呢，哪可能说好听话。她咬紧了“贵媛”“疼爱”“妃嫔之首”几个字，言语中满是讽刺。 这话说得，周围几个妃嫔都禁不住笑起来。下次？还不知猴年马月呢？况且吴氏不过靠着家族还算尊贵才有贵媛之位，长相性格哪里都比不过旁人，还有那日吗？ 吴贵媛气得咬紧牙关，眼眶都气红了，却半晌都只挤出了一个“你”字。 “林氏可真是好一张利嘴呢！”一边的柳贵容拉了拉吴贵媛的手，嘲道。 “贵容姐姐说笑了，妾不过是有话说话罢了。只会说实话的笨嘴，也利不起来。”林慧怡笑了笑，三两句就顶回去了。 “林氏是什么位分来着？我就听了一耳朵，没记住，似乎……是宝林？”本来只一直沉默看戏的申青梅突然出声了，她瞥了一眼林慧怡，转头问柳贵容和吴贵媛。 这话一出，林慧怡心里直咋舌，这申青梅似乎也不太聪明啊。想提醒别人我的位分低，就直说嘛，把林宝林牵扯进来让人难堪，招人恨不是。可能她就是浑不在意这种身份低微之人吧。 “申姬娘娘，姓林的宝林是妾身，林慧怡姐姐的位分是才人。”林宝林脸色颇为不好看，小心地观察了一下众人的颜色，含胸低头，小声说道。 虽然她年纪是要比林慧怡要大的，不过她们不熟，她位分又低，还是叫姐姐以示尊重吧。 “哦？原来只是个小小才人，竟也顶撞起贵媛了？不知林才人将这规矩放在何处了？”柳贵容本来就没准备让她接话的，没理她，继续对向林慧怡。 林慧怡朝林宝林那儿看了看，柳贵容忽视了她和郑宝林难堪的脸色，自己却注意到了。 她想了想，打算等会儿和她们说说话拉好关系，而后转头继续和柳贵容等人争辩。 她温和一笑，柔声道：“妹妹不知道贵容姐姐在说什么，妹妹不过是见贵媛姐姐十分羡慕张姐姐有妹妹等人道喜，还以为姐姐也想要，这才预祝姐姐下次得偿所愿。哪有顶撞一说呢？” 然后看向周围众人，略略屈膝，又回头轻声细语道：“诸位姐姐妹妹都在，您可不能胡说啊。” “妹妹也是奇怪，怎么好好说着话呢？贵媛姐姐就生起气来了，贵容姐姐可要仔细想想，林姐姐哪有说什么呢？”向安娘是列荣，位分差不了多少，所以她便先开口了。 “就是说呢。贵容姐姐您的心就如同您的面容，明镜似的，可别错冤枉了林姐姐啊。”庄小娘就顺着向安娘的话说下去，顺便暗讽了柳贵容一句。 只是柳贵容好像没听懂，顿住了。 “真真好一张利嘴啊，伶牙俐齿颠倒黑白！”吴贵媛气得脸都绿了。 “妾身颠倒什么黑白了？还望贵媛姐姐明示。”林慧怡故作委屈，示弱地屈膝行礼。 “你！”吴贵媛气得说不出话，两步走过，一手扬起。 林慧怡做好了挨耳光的心理准备，只是这一巴掌下去，吴贵媛还能好好地在贵媛位上么？ “好了，大家都是姐妹，吴妹妹可别太过分了。” 她预想的疼痛没有传来，睁眼一看，是张佳怡伸手拦住了她要打下来的手臂。 “就是说啊，好好的册封喜事，你们怎么闹得这般难看，”申青梅见吴贵媛在她这儿讨不了好了，一副和善地出言劝道。 “不是说道喜吗？申姐姐也是嫔位，怎么不见你们给姐姐道喜？”柳贵容又把申青梅搬了出来。 “呀，原来申姐姐也是嫔位？妾身有罪，竟是不知道，该打该打。妾这便给娘娘补个礼。恭喜娘娘了。”林慧怡就是故意下她的面子，反正张佳怡在这儿，况且这才刚册封呢，谅她也不敢做什么。 申青梅的脸有一刹的扭曲，却又憋回去了。她心里暗暗发誓，迟早要让林慧怡好看。 边上的几个妃嫔都在偷笑，早便看那几个所谓大家千金不爽了，见她们今天吃瘪，心情好极了，看林慧怡等人的表情都热情多了。 庄小娘也是笑得畅快，你也有今日，被嘲笑的滋味不好受吧大概，更何况还是你这种傲慢的人。 第20章 彩月的惊喜 最终一群人不欢而散，但是不高兴的也只是申青梅那几个人，其他人都心情舒畅，还多闲聊了一会儿。 等回到寝室，就又有另一些事要林慧怡等人发愁了。 “明日我们回家，庄姐姐却不能回去……”向安娘一想起这茬，心情都低落下来了。 “没什么啦，我家离得太远。再说了，我在这里也不是一个人，还有彩月姐姐陪着我呢。你们也去不了太久，一个上午罢了。”庄小娘虽然心里也在叹气，不过可不能让向安娘知道了，不然保管要更难过，所以开慰她。 “这么说也是啦。”向安娘虽然也跟着她的话点头，心里还是不太愉快。 “还有要带的东西，再有，咱们位分都是在嫔以下的，宫里准许带一个丫鬟进宫，你怎么办？”林慧怡也犯愁，不知道这事该如何解决。 “这……也只能听宫里分派了。”庄小娘也很担心这个，用着不趁手还是小事，最怕万一进来些别有用心的，那可就麻烦了。 不曾想向安娘却飞快道：“这个多容易啊，我可以给庄姐姐多带一个进来嘛。还有其他的东西也是。” 林慧怡快被这个性子急的傻姑娘给弄得没脾气了，失笑道：“你真是个小傻子，我又不是没想过。问题是，按规矩，咱们都是自己带自己的，不一定能允许我们帮她带。” “要不，咱们去跟周尚仪说，跟她求个情。”向安娘被她说成是小傻子，可不满意了。心想总要找个办法让林姐姐服气，收回这句话。 “按周尚仪那严守宫规的脾气，我估计是不会同意。”林慧怡一边无奈地说着，突然又笑着戏弄她：“要不，你去求罗尚宫？” “可别，我可不敢。”向安娘被她吓了一跳，罗尚宫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不如杀了她吧。 “噗哈哈哈哈哈。”三人都被她那闻之色变、避之不及的表情给逗笑了。 “周尚仪那儿不行，那也就没办法了……”笑完了，林慧怡又正色道。 “几位娘子可别瞎担心了，我去尚宫局问过了，那边的女官跟我说，只要让尚宫局做好记录，是可以多带东西进宫的。当然，因为是额外的活计，得给些好处。”坐在一边的彩月忍着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将自己的“惊喜”和盘托出。 “真的？这样便好了。”另外三人都是又惊又喜，问道。 “这是自然，我何曾有说过谎了。”彩月抿唇笑道。自从上次那件白纱袍子没处理好，她便想着再好好帮她们一个忙。 “彩月姐姐真是个周到体贴的，咱们啊，都得好好学学。”林慧怡向二人招手，一边走到彩月身后，给她捏肩捶背。 “可使不得。”这下换彩月又惊又喜了，她吓得浑身一哆嗦，挣扎着要站起来。 本来她坐着和这些已经有封号的妃嫔说话，就是越矩了，更何况让一个才人来伺候她呢！可千万不能传出去了。 “彩月姐姐您啊，可安安稳稳地坐着吧，不会有人知道的。让妹妹来好好孝敬您。不然可怎么报您的大恩呢！”庄小娘见状也笑嘻嘻地小跑过来，接过彩月的手臂，轻轻捏揉起来。她在家里是做惯了给父母兄姐捏腰捶腿的，手法要比林慧怡老练许多。 “是，彩月姐姐请用了这杯茶，再收了我们三个大徒弟吧。”庄小娘也乐不可支地提起茶壶倒茶，而后用尽吃奶的力气憋住笑意，两手端起茶盏，给彩月敬茶。态度十分的恭敬，如果忽略她憋笑憋到脸上的婴儿肥，都在轻微抖动的话。 “你，真是的……”彩月羞恼着想要不理她，一会儿却还是双手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诶，彩月姐姐既然都喝了安娘的茶，那妹妹我的茶可也要喝才是。不然，可就不把小娘当妹妹了。”庄小娘从她手中抢过茶杯，又倒了一杯茶，供奉给她。 彩月这下也不扭捏了，直接接过喝下，笑道：“我要是不喝，岂不是就失去了一个好妹妹了？” “哎呀呀，姐姐怎么就喝了。我还想着，我会是姐姐唯一的妹妹，正高兴呢！”向安娘娇滴滴地攀住彩月和庄小娘两个的肩背，脑袋歪在庄小娘的肩上，嘟着嘴道：“真是的，姐姐抢我的姐姐。” “我抢你一个姐姐，我再把自己还你做姐姐，不就好了？”庄小娘也一指点在她的眉间，笑道。 “你们俩啊，安娘这张嘴，就是贫得紧。如今，连小娘也跟着贫嘴了。”林慧怡轻捏了一把她俩还粉嘟嘟的脸庞。 “那可不，安娘什么时候要是不贫嘴了，那可就要怀疑还是不是她了。”彩月半靠在二人身上，微微偏头。 “嘁，姐姐们就知道笑我，我明明是开开玩笑逗大家开心罢了，还人家带坏了小娘姐姐不成。”向安娘轻摇着头，瘪着嘴嘟囔道。 庄小娘被林慧怡一诱惑，也捏了捏向安娘的婴儿肥脸蛋儿，笑着答道：“是是是，安娘最是个可人的，是咱们姐妹的开心果。” “那是自然。” ------------------------------------- 说笑完了，也该说回正事了。 “既然可以多带，那可说定了，明日我就从家里带上小娘的那份。”林慧怡朗声拍板决定。 “怎么能让姐姐一个人带，妹妹我也要。”向安娘可不乐意了，她也可以的。 “这种事怎么还有要搞平摊的了。”林慧怡指着她笑。 向安娘非常豪迈地拍拍胸脯，骄傲着说：“本来就是嘛，伯父为官清廉，姐姐家不过靠着伯母的嫁妆，日子还算富裕。妹妹家里可不一样了，是有不少产业的，合该让我来。” “你啊，真是……”林慧怡失笑，从小一同长大，向安娘自然是十分清楚她家的状况。 “我说得可不错。”向安娘特别理直气壮。 “奴婢觉得这样也好，到底都是姐妹，怎么能让大姐一个人抗呢？”彩月思虑了一下，讲起道理来。 “对啊，姐姐，安娘也是一片赤诚，你们都是为了帮我。”庄小娘听向安娘提到林慧怡的家境，还是劝道。 “是是是，我一个说不过你们三个，那就依了你那份姐妹心吧。”林慧怡知道她们都是为自己考虑，心里都是暖暖热乎的。 第21章 回家 “那可就这么说定了。姐姐就负责带一个丫鬟，姐姐从前身边那个香儿就挺不错的，可以带她。我呢，就负责给庄姐姐准备些衣物首饰什么的。”向安娘心愿达成，可长了威风，小手一挥，颇有些豪气，心里觉得自己就像是江湖之中劫富济贫的女侠一样。 “好，全都依你。香儿也确实不错，比苏苏更稳重些，做事都十分有条理，也会说，必不会让人把你欺负了去。”林慧怡想了想，香儿的确是最佳人选。 她们三人分到的处所都不在一起，她住在兰林宫常宁阁，庄小娘住翠微宫听雨轩，向安娘住披香宫琼芳院，庄小娘身边还是要有个足够可靠的人去帮衬着。 “各位姐妹都一心为小娘着想，小娘真是倍感温暖。”庄小娘心中感概万千，只是才认识没几天的姐妹，都能处处为她着想。 “你啊，别多想，咱们既然是姐妹，就该如此。”林慧怡拉过她的手，又把另外两人的手一同握住，郑重道。 “我知道，我知道。”庄小娘露着浅浅的笑，频频点头。 ------------------------------------- “娘，我这次回来主要就把苏苏和香儿带走，再带些平时用的东西，其他的就不带了。”林慧怡翌日一早便在侍卫的护送下出了宫门，回到家中。 她面前的中年女子周氏是个疼爱女儿的。如今女儿要进宫门，往后相见都难，哪能同意，“其他的你要带家里也没有，但是银两钱财还是万万不能少的，你在宫里不得上下打点周到啊。” “娘，也用不了太多，我这儿还有呢。”林慧怡拦住周氏拿笔算账的手，劝道。 “你还能哄得住娘不成？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还多，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你先前才带了多少，那宫里人是那么好打发的吗？”周氏最是了解自己这个女儿的，总为家里委屈自己，能节省就节省的，一听她这话就是在糊弄自己。 林慧怡接过她手中的笔，按着算盘，“哪有啊，宫人也是要守规矩的，哪能随意向人要钱。” “我又不是没进过宫，我还不知道？有些宫人即便是按规矩办事都要好处费，多的是看人下菜碟、拜高踩低的呢。”周氏跟着丈夫走，身上也是有六品宜人诰命的，年年入宫朝贺，岂会不知道宫里的那些潜规则。 她拍掉林慧怡的手，继续计算要给女儿带走的东西，基本也就是为她准备的嫁妆。 “娘，有些就行了，不用给我太多，你多留着些。”林慧怡家里正如向安娘所说的，虽然也不至于是家徒四壁，但父亲清廉俸禄不多，日常人情往来都是靠周氏的嫁妆，那些田产店铺也出不了太多进项。 她带走太多可不行，家人日常开销，还有哥哥就要成亲了，也要用钱。 “家里你不用管，娘有的是办法。这选秀以来宫里几次给的赏，全都给你带进去。”按规矩，秀女过了初试，便要给其父母家人一笔钱财，然后外地的就由官府送进京，过了殿选有了封号，又按着品级又给一笔，故而就有人打着这种念头让家中女儿参加选秀挣钱。 “再说了，你外祖母、舅舅、大姨，你叔叔、小姑，还有你未过门的嫂嫂家，知道你入了选，都送了东西过来，可不少呢！你啊，就别担心了。”周氏想起那些亲戚们，心里熨帖，再想想送过来的东西，都是好的，喜滋滋地。 “怎么都送了？还送那么多？”她们家族人情关系都很好，没闹过不愉快，但这么做还是让她惊讶。 “那可不嘛，到底你可是七品才人，大家脸上都有光。”周氏乐呵呵地跟她解释，家里出了娘娘，日后说起来也是皇亲国戚呢！谁不高兴。 林慧怡心下叹息，只要不拿这个名头惹是生非，她倒是很愿意继续为他们争光的。就怕…… 周氏继续写着单子，突然又细声说：“对了，你爹昨儿回来很是高兴，说是圣上把他叫过去，夸你是个好女儿，说你爹会调教，还有意提拔你爹呢。” “是吗？那是件大喜事。”林慧怡没想到这事皇上还给父亲说了，幸好，皇上对自己还算满意，幸好，对父亲有益。 不一会儿，周氏已经把要带进宫的东西拟出了一份详细的单子，检查了一遍，果断道：“娘说了算，你就把这些全都带走，日子还长着，以后你还有的是地方用钱。” “嗯，那好，就听娘的。”林慧怡也说不过自家娘亲，只能无奈地点头同意。 “慧儿，听娘的话就对了，你在那里头安生了，娘和你爹才放心。”周氏一想起女儿进宫从此就难以相见，心里就非常不好受，更何况宫里出了衣食无忧，处处尔虞我诈，都算不得什么好地方，心里就更难过了。 “好，娘，你和爹别太担心了，女儿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却不会乱闯祸。”林慧怡轻叹一声，极力安慰着有些伤感的母亲。 “娘当然相信你不会，你最是个温柔听话的，但，就怕别人……不会消停啊。若是碰见个先帝那样的……别说你了，咱们家怕也要完……”周氏也是看过听过许多戏剧话本的。再说，先帝在世时宫里有多乌烟瘴气，她也算一清二楚，自然担心女儿被人算计。 “娘，你放心，我不会让人伤到我的。”林慧怡也听过老一辈讲先帝宫里的争斗，波云诡谲，蔓延朝野，那才是生死之争。 还曾有过一日废三妃，杀四子，诛九族的事件。这里的九族可不是一家，而是九家人，分别是三位妃子的父族母族、三位成年皇子的妻族。 先帝荒淫无道，最终造成朝野震荡，宫人弑君。因此，即位的是先帝仅剩的几个小儿子中最年长的，当今皇上。 “不过，如今的皇上太后是从那时过来的，应该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最多小打小闹，伤不到女儿的。”林慧怡想了想太后皇上的态度，猜测道。 “那样便好。”周氏可不敢随意放心，只口头应到。 二人又说了些话，就听到有丫头来报：“夫人，姑娘，不，才人娘娘，公子过来了。” 第22章 回宫 “快请哥哥进来。”林慧怡也没纠正丫头错叫的“娘娘”，称呼规矩那都是约束宫里人的，在宫外，也没人去管这些，人也分不清什么品级才能叫娘娘。 “哎。”丫头脆生地应了。 接着就是脚步声靠近，掀帘进来一个高瘦玉面的少年郎，林慧怡的哥哥林霁文，也就比她大了一岁。自小家里就两个孩子，感情尤其好。 “你这会子进来做什么？你妹妹到底已经是皇上的妃嫔了，与外男独处一室不好。”周氏皱了皱眉，想起女儿可能会遇到的风言风语，担心道。 “娘，不碍事的，我们是亲兄妹，况且屋里还有娘你在，又有多个丫头仆婢，谁还敢说什么不成？”林慧怡有些可乐，笑着揉了揉周氏的肩膀，指着周围的丫头们说。 周氏还不是担心，毕竟在这边，女子的名声可是太过重要了。她不赞同地瞅了她一眼，尊尊教诲：“还是小心为上，人言可畏。” “知道了，娘。我会记得的。”林慧怡也无法，母亲到底是为她好，好好听着记着就是了。见母亲训完话了，她才看向门口的大哥，问道：“哥哥这是来做什么的？” 这时，林霁文才插上话，气度翩翩，说道：“我来，当然是有好事。” “什么好事？”林慧怡和周氏都有些好奇，同时发问。 林霁文娓娓给她们解释：“是你那未过门的嫂嫂，她当初也参加了选秀，没选上，但和一个宫女处得很好，一直来往通信，还帮那个宫女照看父母。” “所以，嫂子的意思是让我把那个宫女调到自己那儿去。这，不一定能行。那个宫女在哪处当差？”林慧怡以为她是为了这个才和自己开口，脸色为难，随后又释然了。 嫂子是翰林院编修方家的女儿，早前便与林霁文订了亲，原定的年底成亲。人她是见过许多次的，很是大方和乐的人。 要是她提起，自己虽然麻烦了点，但也愿意帮忙。一时不行，还可以等以后呢。 不过这次是林慧怡想岔了。 “不是，那个宫女如今已经是尚功局司饎司的九品女史了，她们司负责发放宫人的米粮柴炭。”林霁文好笑地摇摇头，说起了那个宫女的情况。 这可是林慧怡始料未及的，那既然已经有了好差事，都是女史了，找她干什么呢？于是蹙眉迟疑地问道：“那嫂子的意思是……” “她的意思是你要是需要，可以去和那个姚女史接触，她已经提前给宫里送过信了，她会尽力帮助你的。”林霁文这才说起了方姑娘的来意。 这便是意外之喜了。林慧怡十分高兴，拍手赞叹：“这样，便要多谢嫂子了。” “是个好孩子，还没入门，就开始关心你这个小姑子了。”周氏也乐得合不拢嘴，毕竟是快过门的媳妇，一心为女儿着想，如此的好姑娘，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那我就应下来了，还请哥哥去帮我给嫂子道个谢。”林慧怡又道。 “好，我一定好好谢她。”林霁文把自己未来妻子交代的任务完成，看着妹妹的笑容，和，他也舒爽了。 就在林慧怡跟着周氏第二遍清点物件的时候，候在外间吃茶的内使过来禀报：“才人，时候不早了，该准备回宫了。” 林慧怡一惊，瞧了一眼自鸣钟，已过巳时正刻了。转头答道：“知道了，请公公稍等片刻，这就来。” “是，才人慢些，不着急。”门外的内使又退下了。 周氏拉着她的手，眼里都是泪，却强忍着不敢掉下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女儿，像是要把她的样子印进眼睛里，脑海里。“慧儿，你一定要好好的。爹娘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你千万不要，不要……”便说不下去了，声音哽咽起来。 “娘，我知道，我知道。”林慧怡也鼻子发酸，眼眶发热，但顾忌着待会还要见人，不敢哭。 “知道就好，娘信你，你好好和你那几个姐妹处，朋友多些总是好的。”周氏怎么可能放心得下，最后一遍叮嘱道。 “我会的，娘，您保重身体。”林慧怡不愿再拖，松开母亲那双不舍得撒开温暖的手。 转身对着大哥叮嘱：“哥哥，好好照顾爹娘，妹妹走了。” “我会的，妹妹在宫中也要擅自珍重。”林霁文也很不舍，但仍指挥着仆人将箱子都抬出去。 出到院中，林慧怡最后再看了娘亲大哥一眼，起身上了马车。 在宫门口，与守着的尚宫局女官交代清楚之后，林慧怡就将苏苏与香儿名正言顺地倒进了后宫。 随后，她带进来的几个箱子就按着指示搬去了她和庄小娘的住所。 而林慧怡自己还要回九华殿。 她到的时候，向安娘已经回来了，正拉着庄小娘和彩月说话，眉飞色舞的。 林慧怡装模作样地轻咳两声，吸引了三人的注意，个个都迎上来。 “姐姐回来了，喝杯茶润润嗓子。” “好，多谢妹妹了。”林慧怡在路上也走了快一个小时，是有些渴，就接过来喝了。 “姐姐，这是我身边的兰儿，你经常见的。”向安娘拉过一个面貌熟悉的丫头。 “我当然见过的，快坐。”林慧怡笑道，又把苏苏和香儿都拉过来，给她们介绍：“这个是苏苏，从小就跟着我的，比我小，也算是我妹妹。这个呢，是香儿，也是打小就跟着我，不过比我大两岁，算是姐姐，以后就让她跟着小娘了。” 说完，就将更高挑些的香儿按在了庄小娘身边的凳子上。 “以后有劳姐姐帮我担待了。”庄小娘牵过香儿的手，诚恳地说。 香儿到底年纪大些，说话十分稳重：“照顾您是我份内的事。” 见她们互相诉完衷肠，彩月才说起正事：“除了这些姑娘，另外伺候几位娘子的宫女基本上会从此次伺候秀女的宫女里面挑，比如我这样的，还有紫薇被张姑娘内定了。剩下还有不少，姑娘们自己看看选谁。” “咱们屋的几个都不错，可以和张姐姐商量着来。”林慧怡回忆了一下其他几个宫女，道。 “我那屋还有几个机灵稳重的，差不多也够了。”向安娘道。 见庄小娘和彩月都赞同，林慧怡就拍板道：“那就这样吧，用过的总比完全不了解的要好些。” “正是这个理，后送过来的，难保不是谁插进来的钉子。”彩月点头，赞同她刚才的话。 第23章 兰林宫 饭后，她们就得搬出九华殿，去一个全新的地方，也是她们真正进入后宫的开始。 皇上妃嫔少，兰林宫离皇上的建章宫又较远，故而之前也没有其他妃嫔住，这次，搬进来林慧怡和另一个同届的王芳婉，可算是增添了些人气。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礼貌地笑笑，王芳婉估计是想着林慧怡位分高，所以谦让着等她先走。 林慧怡轻轻一笑，“咱们也别站在宫门口了，让来来往往的宫人们笑话，这就进去吧。” “才人姐姐说的是。”王芳婉福身称是。 王芳婉是广南的农家女出身，皮肤稍黑，或许在皇上眼中魅力稍差些，所以只封了芳婉。但也只是跟她们比起来，比一般女子还是要美上许多。平时穿戴说话，看着很是朴实安静，让人总是忽略她。 “请。”看着不坏，林慧怡心中暗自评价，脸上也更和善了。 “才人姐姐请。”王芳婉低着头，做出请的手势。 林慧怡见她实在是太过谦逊了，再站在门口，就真会被笑话了。随即抬脚踏入兰林宫去。 王芳婉也跟在她后面走进来。 兰林宫早早便被收拾一新，迎接两位新主人，入眼的是巍峨庄严的正殿。 兰林宫的掌司女官迎上来行过礼，随后跟在一旁给她们讲解说兰林宫的布局：“前面这是兰林殿，用来举行重大仪式和主位待客的地方。后边是主位的寝殿含芳殿，现在还没有人住。含芳殿的东西耳房便是兰林宫宫人的居所。” 而后又指向两边，“东西两侧都是三座殿堂，正中间是东西配殿，两边稍小些的屋子，可以住人，也可以放东西做库房。” “多谢……”林慧怡正要道谢，突然想起还不知道怎么称呼她。 “才人，奴婢姓陈。”陈掌司看懂了她在想什么，主动道。 “陈掌司，多谢。那我们二人的住处在哪儿呢？”林慧怡问完，转头看向王芳婉，她总是和自己隔着大约一两步的距离，太过拘谨。 “请二位娘子跟奴婢来。”陈掌司福了福身，道。 “才人是从七品，芳婉是从八品，二位都只能住配殿两侧的轩阁。林才人您的常宁阁在东配殿的南侧，王芳婉您的锦华轩在西配殿的南侧，虽然比不过三殿，但也是好地方。”陈掌司带着两位主子将几处转了转，务必将各处都说明白了。 确实如她所说，虽然没有三殿宽敞华丽，但通风采光、装饰格局都还是不错的，好歹也是皇宫嘛。林慧怡挺满意的，毕竟不出意外，是她以后要长住的地方。 她向身后的苏苏招招手，一个小荷包就递到了她面前。眼中带笑，温言道：“我俩也是刚进宫，没什么贵重的东西，不过一点心意，还请掌司笑纳。” 既然知道王芳婉出身微寒，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拿不出太多来打点，林慧怡便擅自做主，算了她一份。 王芳婉蓦地一抬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随后便又换上温柔平静的表情。 “才人说笑了，照顾二位主子，管理兰林宫，这都是奴婢的本分。”陈掌司心里也颇为惊讶，这林才人是真和善，还是装出来拉拢人心呢？ “日后我二人还要掌司好生帮衬才是。”林慧怡不介意她们会怎么想，反正也是给那么多钱，多带一个也无妨。 “是，奴婢一定尽力。多谢林才人、王芳婉赏。”陈掌司见推脱不了，也只好收下，向二人行礼。 “嗯。”林慧怡见她承了情，心里放松了些，应道。 陈掌司看见王芳婉还是一脸淡然，不为所动。她略微挑眉，想着给二人留一个说话的地方，朝二人福身道：“奴婢去看看宫人们都收拾得如何了，先行告退。” “陈掌司有事便去吧。”林慧怡点头同意。随后又朝王芳婉道：“妹妹还要再转转么？姐姐也准备回房看看。” 王芳婉屈膝行了一礼，道：“才人姐姐慢行。” 林慧怡应了一声，拉住了想要说话的苏苏。 回到常宁阁，林慧怡直接将苏苏拉进了内室，外间宫人人来人往的，人多口杂，不方便说话。 一看没了人，苏苏便放开了嘴，不满地指摘起来：“这王芳婉可真够，姑娘好心帮她，却连个谢字都得不到。太过分了。” “好了，我这么做的目的又不是让她谢我，不过是顺手人情罢了。再说了，钱又没多花，有什么大不了。”林慧怡看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好笑得要憋不住了。 “哼，姑娘就是太善良了些，总为别人想为别人说，你也多想想你自己啊。”苏苏见惯了自家姑娘，继续说道。 林慧怡却听不下去了，打断了她。“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这些话少说。” 苏苏还想继续再说，林慧怡却道：“好了，咱们也快收拾，注意检查有没有什么不对的。” “是。”苏苏只得点头。 过了两个多时辰，约莫是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庄小娘、向安娘都过来坐了会儿。 彩月瞧了眼时辰钟，想着快到晚饭时间了，就提醒她们：“三位娘子，今天是头次入宫，按规矩你们三位要在自己宫里吃饭，已经酉时了，想必尚食局那边都在准备了。” “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快回去吧。别误了时辰。”林慧怡闻言道。 “哎。”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聚，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两人爽快地应了，起身往外走。 “我送你们到门口。”林慧怡一手拉着一个。 刚出了常宁阁，还没过兰林殿，前面就浩浩荡荡地过来一队人。 一个守门宫女快步跑过来，“林才人，娇嫔娘娘过来了。” 三人都是一惊，互相看了一眼。 不同于二人的疑惑，林慧怡隐隐约约算知道她大概是来做什么的。她回头扫了眼彩月猛然变得惶恐不安的脸色，快道：“彩月你先回去，别出来。” “可……”彩月有些踌躇，毕竟娇嫔如今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她肚子里还怀着呢？ “快去。”林慧怡抬手示意苏苏，把她拉了进去。 旋即又对庄小娘向安娘飞快道：“你们也走，我一个能对付她。” 然后便快走几步去迎那群人。 二人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意思。她们哪能同意袖手旁观呢？ 于是也几步上去。才慢了一小会儿，就听见“啪”地一声脆响，见到一个身影应声而倒，趴在了地上。 第24章 挨打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手臂、腰部上的钝痛，一起向她袭来，林慧怡不禁疼得嘤咛了一声，额角青筋直跳。 地上是青石砖地，如今天热穿得又少。只能说幸好是宫里，地砖磨得光滑多了，不然她的手肘可不仅仅是擦着了，估计是一片血肉模糊的。 身后脚步传来，她被搀着轻轻扶起来，转头一看，原来是庄小娘和向安娘，她俩没走。 林慧怡现在没空责怪她俩不听话。 她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瞥了一眼一脸怒气的娇嫔，还是强撑着屈膝行礼，道：“妾参见娇嫔娘娘，不知娘娘这是何意？” 随后她拉了拉身边二人的衣角，她俩才不情不愿地行礼：“参见娇嫔娘娘。” “我是什么意思？哼，本宫还要问你是什么意思！林氏，你可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居然敢抢我的东西！”娇嫔能被皇上看上，还颇为宠爱，自然长得不差，但此时却因为怒气，整张脸都透着戾气。 “妾不知娘娘说的是什么？妾位分如此低微，怎么敢抢娘娘的东西。”林慧怡佯装完全不知道的样子，满脸都是疑惑。 “是啊，林才人谦虚谨慎，想必是有什么误会，还请娇嫔娘娘明鉴。”庄小娘和向安娘也屈膝，为她辩解。 “谁让你们俩说话的？本宫问你们了吗？闭嘴！”娇嫔暴喝一声，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 庄小娘、向安娘脸一黑，还想争辩，却被林慧怡拉住了。 她摇头示意二人不要说话，随后自己开口道：“娇嫔娘娘息怒。妾实在是不知道娘娘为何生气，求娘娘明示妾身。” “哼！你还不知道？你骗鬼呢！那个小贱人呢？叫她出来！”娇嫔根本不会相信她的说辞，高声叫骂着。 “娇嫔娘娘，妾这里怎么会有什么贱人，只是一些宫女内使而已。娘娘是不是弄错了。”林慧怡继续装傻，反正她是不会把彩月交出去的，能拖就拖。 “弄错？本宫绝对不会弄错，就是你，林氏，和那个小贱人串通好了，让她背叛我的！”娇嫔气得捏紧拳头，指甲都扣着掌心肉。 “妾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啊，况且，妾确实不知娘娘您口中的小贱人是谁？求娇嫔娘娘明鉴啊。”林慧怡铁了心地不让她如意，但又要顾忌宫规，只得口中不停为自己辩解。 “你还不承认，贱人！小娼妇！”娇嫔气得抬手就打，又是一声响亮的耳光下来。 林慧怡也不避，这一次又打在了她另半张脸上，如今可好，整张脸都肿起来了。 周边一群人都是一惊，庄小娘、向安娘气得脸都纠住了。 娇嫔身边的宫女也是心下大骇，正要开口劝。 “娘娘仔细手疼，您还怀有皇嗣，可要保重身体才是。”王芳婉却急急地走过来，没说林慧怡的伤，反倒关心起娇嫔。 娇嫔可不领情，“你又是谁？敢管本宫的闲事！” 王芳婉不疾不徐地屈膝行礼：“妾芳婉王氏……” “区区一个小小芳婉，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宫面前放肆！滚一边去！”娇嫔还以为是什么大人物呢？一个芳婉，她完全不放在眼里，直接扫开她。 “妾等有罪，娘娘还请注意身体，若是伤到了龙胎，皇上怕是要生气！”林慧怡用眼神示意她快走，跪下说道。 一听到“皇上”二字，娇嫔更为生气了，再想起林氏可是有别于她这个“旧人”的“新人”，还是大家闺秀出身，比她高贵，更加恼火，破口大骂：“你还敢拿皇上压我？你见过几次皇上啊你！” “妾不敢。”林慧怡哪敢太过顶撞她，万一真气出了个好歹，皇嗣没了，她也要没了。 “本宫侍奉皇上的时候，你们这些贱人娼妇算个屁！还敢提皇上！”娇嫔嘴上不停地骂着。 这娇嫔好歹以前也是六尚局的，虽不是女官，但也算知书的，怎么说话如此粗俗不堪。比之彩月差了许多，皇上是怎么看上她的？林慧怡心想，心中满是嫌弃。 娇嫔还在骂着，一个人影却从后边走了出来，跪到林慧怡的身前，挡住了她。 原来是彩月，林慧怡眉头一皱，刚要说话。 彩月却先开口了，她五体投地，道：“一切都是奴婢的错，请娘娘不要再责怪他人了。奴婢贱命一条死不足惜，但娘娘您保重身体为是。” “好啊，你终于出来了。我早便知道你有二心了，当日待在颐和宫便想一想二，还说为了我去伺候秀女，结果没几天就傍上了别人！你这个背叛旧主的贱人！”越说，娇嫔的怒气就越来越高，看着脚边那熟悉的背，她气红了眼，还抬腿想去踩。 林慧怡忙起身拦着她，不让她伤到彩月，但又顾忌着她的肚子和身份，只能抱着她的腰，让她动不了。 眼看着这边闹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乱。站在兰林宫门口，焦急得不知怎么是好的陈掌司，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远处，那快速朝这边移动过来的华丽步舆，心里一喜，于是悄悄出了宫门。 “谁人胆敢阻拦御驾！” 步舆刚行到兰林宫门口，就突然见到一人匍匐在地，挡住了人群的去路。 “奴婢兰林宫掌司陈氏参见皇上。回禀皇上，奴婢有事启奏。”陈掌司趴在地上，大声说道。 步舆上的男子明显就是皇帝宇文晟，他带着被打扰的不豫，开口问：“何事？” “回皇上话，今日新宫嫔入宫，在颐和宫养胎的娇嫔娘娘却突然驾临，处罚了林才人等人。奴婢唯恐娘娘怒气惊动胎气，酿成大祸，故而拦驾。” “娇嫔！”宇文晟语气里满是烦躁，这个娇嫔之前看着还好，自从怀了孩子不说安分守己好好养胎，成日间拈酸吃醋，到处挑事，越发没规矩了。 于是他皱眉道：“黄振，跟朕去看看！” “是。”跟在步舆一旁的中年男子便是刚刚斥责陈掌司的内使，也就是皇帝身边最亲近受用的黄振。 宇文晟一进兰林宫，就看见一群人打成一团，围在外边的宫女不停得拉扯着，想把人分开。 他先是被这种景象惊得一愣，而后脸色倏地变得十分难看，朝身边的黄振狠狠一挥手。 那黄振也是伺候宇文晟多年了，自然立马明白他的意思，立刻高声唱到：“皇上圣驾亲临！” 第25章 娇嫔被训 这一声如同平地一声惊雷，炸得在场众人都愣了半晌，随即立刻刷啦啦跪地行礼：“拜见皇上！”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呢？”宇文晟没有立即责骂她们，而是用听上去心平气和的声音问道。 “妾……妾在和新妹妹们玩闹呢。”娇嫔大胆地瞟了一眼皇帝严肃的面容，迟疑了一下，随即便想到了遮掩的借口。 “玩闹？高声叫骂，喊打喊杀，言辞粗鄙，你就是这般玩闹的？”她还狡辩，真是不知悔改。宇文晟心中骂道，脸上却还是不显怒意，只平淡问道。 “妾不是……”娇嫔正要解释，却被宇文晟突然黑下来的脸色吓得住了口。 宇文晟眸中含着冷意，“就算你是真的在玩闹，那朕问你，你的肚子，朕的孩子是不是还没有你的玩闹重要？” “妾……妾没……”娇嫔被吓得不知所措，说话结结巴巴的。 宇文晟不给她找借口的机会，冷着声音说道：“你若是不喜欢朕的孩子，等生下来就交给别人养吧，让你有大把的时间玩闹！” “皇上！皇上！妾知错了，皇上！您不能这样！那可是妾的孩子！”这可要了娇嫔的命了，她不顾一切地跪地，抱着宇文晟的衣袍求饶。 在宫里没有孩子就没有未来，宫里生恩可不一定比得过养恩。她可不准备日后以先帝普通妃嫔的名头苟活余生。就算做不了太后，也要做个太妃、太仪，有儿女奉养。 “那你还不回去好好安胎！整天在外惹是生非！”宇文晟还不知道她心里面打的什么算盘不成，又气她不顾孩子跪地的行为，更是厌恶地喝到：“起来！你不要命了朕的孩子可还要！” “妾……妾没有不顾皇嗣，那也是妾的孩子，妾不会……”娇嫔被吓得腿直打哆嗦，旁边站着的宫女们只得过来搀扶她站起身。 “你没有？那你刚才在做什么？”宇文晟一点也不想再听她狡辩了，从没有这么厌烦过这个女人。但想着她的肚子，还是忍着怒气。 “妾……妾……”娇嫔一时半会儿被吓得慌了神，已经想不出什么好理由了。 “说不出来，就滚回去，好好在颐和宫呆着！”宇文晟一张脸黑得可怕。 “是……是，妾知道了。”娇嫔死死咬着嘴唇，含恨地被宫女搀着离开，走前还不忘凶狠地瞪了林慧怡一眼。 她一走，宇文晟便叫了身边的黄振：“你，去把娇嫔送回颐和宫，并诫斥其宫人，若再让娇嫔不顾皇嗣乱跑，就治他们的罪。娇嫔若还不听劝告，就说朕的旨意，皇嗣若有闪失，她就继续回去做宫女。” “是，奴婢遵旨。”黄振躬身，心里叹道。皇上这回是真的生气了，这娇嫔也是，不顾着自己现在的身子，皇上如今还没有半个儿女，能不生气吗？ “还有，这几个宫嫔才刚入宫就遇见这种事，赏她们些东西，压压惊。” 宇文晟扫了一眼站在一排新进妃嫔，尤其是林慧怡脸上明显的红肿，想到林氏本来还秀丽的面容，更扎眼了，又补充道：“林才人既无端受了掌掴，就将江南进贡的太真红玉膏赏给她。” “是。”黄振应下了。这下不知道林才人是运气差还是运气好了，运气好吧，却刚入宫就受这等委屈，运气差吧，也因祸得福入了皇上的眼。 “妾多谢皇上赏赐，皇上圣恩浩荡。”林慧怡一边谢恩，心中暗喜，还好皇上看到了，这顿打没白挨，得亏她迎着光站，故意让他看，不然还真说不好呢。 “嗯，你们刚进宫，就回去好好歇息。”宇文晟看着几个各有风姿的妃嫔，心中的怒气总算是消了些。他嘱咐了两句，就走了。 “恭送皇上圣驾。”兰林宫里又跪倒一大片。 等到皇帝的步辇走远了，林慧怡等人才起身。 “姐姐没事吧。”才一起身，庄小娘和向安娘便围了上来，想仔细看看她的伤势。 “我没事，就是两巴掌而已。”林慧怡脸上还是火辣辣的疼，但也算不了什么，出声安慰道。 “而已？”两个小姑娘声音都拔高了，眼睛瞪得溜圆，眼里满是不满。 “好了，真没事。本来就是要送你们出门的，你们俩快些回去，别误了吃饭的时辰，让人等。”说着，林慧怡想起了一事，又指着庄小娘叮嘱道：“尤其是小娘，你和申姬同住一宫，可别跟她硬着来，宁愿多出来。” “对，她若是说难听话，你就出来找我们玩儿。”向安娘也道。 庄小娘笑笑，全都应下了。“嗯，我知道的。” “好，你们快回去吧。”林慧怡把她俩送出了兰林宫门，看着她俩远去才回身。 陈掌司还等在一边，王芳婉却已经回房去了。 她又跟陈掌司道了谢，又给了些东西，这才动身回房。 “才人，都是我的错，才害得您受委屈了。”彩月一进来，就跟着苏苏给她收拾清洁受伤红肿的脸，一边还在跟她道歉。 “你不要放在心上，我既然已经与你结为姐妹，身为姐姐，为你挺身而出不是理所应当的么？”林慧怡忍着来脸上传来的刺痛和痒意，看着彩月眼中浓重的懊悔和歉意，笑着开解道。 苏苏也安慰她：“是啊，你也放宽心，我们姑娘就是这般的，我跟了她多年，受欺负都是姑娘解决的。” “嗯，我只怕，娇嫔娘娘不会就此罢休。”彩月担心的是这个，她还是很了解娇嫔的为人，不达目的不肯罢休。 林慧怡则十分豁达地笑道：“这个不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况且我不认为她会有多厉害。今日只是事出突然，而我又顾忌她的肚子，才落了下风。” “姐姐……”彩月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不会去主动伤害她的。毕竟，确实是我从她手里抢过你来的。”林慧怡自信满满地笑，又握了握彩月的手让她安心。 “最重要的还是姐姐你的安危，她……自作孽，会有人报复的。”彩月点点头，想到娇嫔叹了口气。 “幸好，姑娘的脸只需要消肿，明日就会消得差不多了。幸好没有破皮，不然怕会留疤。”苏苏将她的脸彻底清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破口，这才放下心。 “那便好了，不然我可不敢出门见人了。”林慧怡照了照镜子，确实如苏苏所说。现在脸就受了伤，那侍寝的事就要拖了。 第26章 看不透王芳婉 “对了，姑娘，你说这王芳婉是什么意思？”苏苏突然提起了王芳婉，但对她的态度却不像晌午那样讨厌了。 “什么？”林慧怡正享受着彩月的服侍，给她脸上搽司药司拿来的去肿药膏，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 “就是刚刚啊，本来不关她的事，却突然站出来为您说话。”苏苏就算不是最聪明的，但当时那个场面她还是能看懂的，王芳婉若不出来阻拦一下，只怕自家姑娘还不知道要挨多少下。 林慧怡也想到当时的情景，却实在拿不准王芳婉的态度。若说她不喜欢自己，也不会为自己解围了。但若是说喜欢，可她却总是一脸淡漠，也没对她有什么不一样。甚至刚刚送走皇上，便自己回去了，都没跟她说两句话。 她迟疑说道：“或许是感激我先前的一点子好意，想着报答一下吧。” 一边在给她搽药膏的彩月却道：“大概，王芳婉便是那种天性淡泊的人呢？我从许多书上见过有这样的高士，但这还是头一次见到真人。” “有可能，这么说的话，我还挺喜欢她的这种性格，或者说是羡慕吧。”林慧怡听了她的说法，感叹道。一个真正淡泊一切的人绝对是极其厉害的。 “不过按彩月姐姐的说法，王芳婉怕是不怎么会和咱们亲近。”苏苏给她揉捏跪得久了的膝盖，缓解酸痛感。 林慧怡却直接说道：“无妨。”稍后又猜测起来：“不过，也可能是我们还不太熟悉的缘故。但是……反正同住一宫，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大家总会慢慢熟络起来的。到时候就知道是哪种了。” “姑娘说的是，同住的还是尽量保持友好，少些无必要的口角，才能和谐长久之计。”彩月似是想到了在颐和宫的经历，赞同道。 “嗯。”林慧怡和苏苏都知道这个理，没有反驳。 就这么沉默的过了一会儿，就在两人都以为林慧怡是睡着了的时候，她却突然又出声问道：“对了，皇上刚才这是去哪儿？” 二人都惊愕了一下，还是彩月回答了她的问题：“皇上今儿点了王贵仪的名，是去她的长杨宫，就在兰林宫北面。” “哦？你是怎么知道的？不是一直就在我身边？”林慧怡蓦地睁开眼，吃惊于彩月居然知道。 彩月见她十分惊讶，一拍大腿，笑道：“对了，说起来我还没给你讲侍寝的规矩呢。差点儿就忘了，也该用得上了，过几日皇上应该要开始召幸新宫嫔了。” 林慧怡又是惊诧，宫里规矩怎么那么多？连侍个寝都有。“是吗？这侍寝还有规矩？” 彩月见她脸上的药膏已经抹匀了，起身给她们三人都倒了杯茶，坐在旁边慢慢说起来：“当然有。本朝的规矩脱胎于前朝，皇上的燕寝之事，由内官和女官共同负责，都有一本书记着。内官那边咱们接触得少，但是女官这边很是清楚。 尚仪局有正六品彤使二人，每日轮流值班，随侍皇上，记录皇上于何时何地幸何人，这本书就叫彤史。彤史不能有任何缺漏，每月要和内官那本起居注，一同交于皇后面前查验，必须互相对得上，为的是防止混淆皇室血脉。” 林慧怡和苏苏都是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水，注意力都放到了彩月的话上。 “这么严格。” “是啊，这还不止，还有呢！每日晚膳前，彤使要将按宫苑、位号顺序记录的妃嫔名谱，呈给皇上过目。待皇上点了名，就由彤使提着一对特制的红纱灯，去通知该妃嫔。然后，其所在宫苑大门就会挂上红纱灯，提示其他宫人今晚的侍寝者。” “这也好生麻烦。”二人听得啧啧称奇。 “因此，之前我们出去的时候，我远远地看见了长杨宫门上的红纱灯，就知道今日是王贵仪侍寝了。” 当晚吃饭时，王芳婉的态度还是不冷不热，礼貌得恰到好处。林慧怡更是看不穿了。 翌日清晨，林慧怡便被彩月叫起来，提早洗漱，准备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这可是她进宫第一次，得拿好分寸，不能太晚了。 几人总算是抢在卯正二刻之前收拾妥帖了。 林慧怡梳着朝云近香髻，插着选秀那套头面里的一支双股金钗，坠着镶金珍珠耳环，妆容正式不媚，衣着上，还是套着那件白纱袍子，里面换成一套蓝色襦裙，鞋子也还是那日的软底白纱鞋。 她是去拜见皇后，不是皇上，所以务必要营造出一种正式感，娇媚惑人可不会在皇后那儿讨着好，只会让她觉得扎眼睛。 检查了一遍没有疏漏，林慧怡便扶着彩月的手，走出了常宁阁，王芳婉早已等在了宫门口，她们是要一同去的。 王芳婉今天的打扮与平时没有不同，都是典雅温和的装束。 二人互相见了礼，一前一后地朝南边的凤仪宫走去。 二人来得刚刚好，皇后还没有出来。凤仪宫正殿外已经零星等了几个人，却没有庄小娘和向安娘。 林慧怡带着王芳婉跟几个人见过礼，就站到一旁等候。 她有些担心，那二人别是起晚了吧。万一来晚了，皇后估计会借此机会发作她们，警告她们来显示自己的地位。 幸好，二人身边伺候的人都是有分寸的，不一会儿二人就都来了，而此时，与她们同届的妃嫔才来了一半多。 刚刚好辰时的时候，凤仪宫的掌司女官来请她们进去。 是的，她们，无论位分高低，一直都是站在凤仪殿外等的。 按规矩，只有妃位才能在殿内坐着等皇后驾临。但是，目前皇上的后宫妃嫔最高也是张佳怡的婕妤位而已。 大家站了半个时辰，实在是累了，此时终于舒了口气，就算早上还没真热起来，这天空中的太阳也依旧释放着它的火热。 林慧怡背上都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脸上还好，彩月给她擦得勤快，没花了妆。 所有人心里都知道，这是皇后在给她们下马威，让她们受着，才能让她们记着，她才是六宫之主，掌管她们的皇后。 林慧怡一进殿，就舒坦下来了，不怪她，谁都是一样。 凤仪殿内摆着好几个装满冰块的大缸，凉气充斥着整个大殿，外边的热气，里面是一丁点儿也没有。 她们，就算是位分最高的张佳怡，住处也只有两缸。林慧怡这个才人，就只有几个盆子，加起来大约也只当一缸吧。 皇后的待遇，就是好啊！ 第27章 斗嘴巴 林慧怡按着品级坐在了早已分配好的位置，因为妃嫔少，她还算是中上位。 张佳怡是婕妤，坐在东列第一位。右列第一位是空着的，应该是娇嫔还没来。再往下，左二是申青梅，虽然嫔、姬都是正五品下，但娇嫔有徽号，且有身孕，所以她在前。 右二是昨晚侍寝的王贵仪，今天来得也不算晚，是个笑起来十分温和沉稳的女子。难怪据说很得太后的喜欢，原本就是太后宫里的女官，被赐给皇上的。 再下面是柳贵容和吴贵媛，林慧怡和向安娘庄小娘她们坐在一块儿，左四是向安娘，列荣，她的对面就是庄小娘，贵人。 林慧怡的对面应该是只闻其名而未见其人的刘美人，现在还没来。据说是每月伺候皇上的次数排第二，如此来看确实有晚来的资本。 如此来看，她被踩的几率不算大，排在她前面的就九个人而已，当然得算上皇后这个最危险的人。 不过用不着太过担心，她在本届中不算扎眼，张佳怡和申青梅才是翘楚，黄皇后就是要挑刺儿，她俩才是首当其冲的。 更何况，还有个有孕在身又嚣张跋扈的娇嫔挡在她们所有人前面呢？着什么急。 林慧怡目光扫过一圈，心里慢慢思索着，总结了一下当前后宫形势。 但……娇嫔被整得太惨的话，彩月会伤心的吧。 唉。林慧怡叹口气。 “林才人这是叹什么气呢？”坐在她下首的郑充依奇道，声音不大不小，让周围人都能听见。 林慧怡一激灵，原来她刚刚一个小心叹出了声。 缓了一瞬，她侧头去看说话的人，皇上的口味果然偏爱娇蛮的，郑充依也是个看着伶俐张扬的美人。 “是啊，这好端端的，又是皇后娘娘的宫中，林才人岂能叹气？这不是，给皇后娘娘添晦气么？”坐郑充依对面的尤兰记恨着她，先给她扣了顶不敬皇后的帽子。 “或者，莫不是林才人在外边儿等累了，心里埋怨皇后娘娘吧？”申青梅借坡下驴，尤兰开了这么个好头，她也不能浪费了不是？ “再不是，就是林才人嫌弃皇后娘娘这里，所以叹气。”吴贵媛也是被她得罪过的，此时当然想出一口恶气。 “几位姐妹可别胡说八道，这里可是凤仪宫。”上边的王贵仪打了个和场。 “妾是不知道几个姐妹怎么就从一声叹气里，想象出来这般多的内容，真是比起宫妃，更适合去写小说、话本子。”动嘴皮子而已，林慧怡可不惧怕她们，也不解释，直接怼了回去。 吴贵媛再次被怼，也只憋出来同一句：“真是好一张利嘴。” “吴姐姐前几日不是早就领教过了么？怎么还会如此惊讶？”向安娘一脸幸灾乐祸地嘲笑她。 庄小娘也道：“妾也奇怪，几位姐妹怎么想象力如此丰富。我就不行了，还以为林才人是在叹气自己没见识，轻易被这凤仪宫的大气给惊到了。” 林慧怡心里可乐了，虽然庄小娘话里是在嘲笑她没见识，但实际却在给她解围。 “说别人会瞎想，庄贵人也不差啊。”柳贵容帮腔道。 “就是，你又知道了，莫不是林才人肚里蛔虫不成？”尤兰可不想让林慧怡又这样轻易躲过去了。 “妾自然不是，不过因着妾是如此想，便胡乱推测林才人也是如此想罢了。”庄小娘却不怯场，温温柔柔地说到。 “看来姐姐与庄妹妹志趣相投了，姐姐正是和你一样呢！一进这凤仪宫，妾就被满宫的凤凰之气震慑到了，刚刚是感慨自己的微小呢！”林慧怡十分满意庄小娘想的说辞，说皇后的好话，她可是不介意的，反正又不会有什么坏处。 “嘁，马屁精！”另外几人却不高兴了，既是恶心她拍马屁的行径，也是见她找了个她们不太好反驳的理由，都翻白眼儿地转头不再看她。 林慧怡几人相视一笑，真不好意思，这次斗嘴巴，又让她们赢了。 不过人可不会消停，这不，话题又转到了尤兰身上。 “这才过了几日，尤八子的称呼就变得这般快，前天我可还听见你叫林才人姐姐，叫得十分亲热呢？”柳贵容啧啧，刚刚还在一条战线上的队友，现在就对对方开了火。 “如今有了身份，妾哪敢再这么称呼林才人呢？”尤兰心里骂道蠢东西，脸上却仍是笑着说，暗示问题出在林慧怡有了封号就瞧不起人。 林慧怡正想说话。 “娇嫔娘娘到。”门口的宫女却在此时唱到。 一时间，殿内众人都看向了林慧怡，毕竟昨天傍晚的那出戏可是早插上了翅膀传遍后宫了。 她们啊，现在还想亲眼看看新的一出戏怎么演。 不过想归想，该行的礼还是不能忘了。 除了张佳怡、申青梅位高不动，其他人都是起身屈膝福身道：“参见娇嫔娘娘，娘娘万福。” 娇嫔从一进殿开始，那双泛着红的眼睛就死死地盯着林慧怡和她身后的彩月，看得出来，她昨晚没睡好，眼下是脂粉都掩盖不住的浓浓黑色。 林慧怡没有抬头看她，但身上那火辣辣的目光她可感受到了，娇嫔怕是恨死自己了吧。 “嗯。”娇嫔在林慧怡身边多停留了一瞬，便沉着声音答了礼，到自己座位坐下。 众人这才坐回位子，都兴致勃勃地想看娇嫔会怎么对付林慧怡。 让人惊讶的是，居然是林慧怡先开的头，她笑吟吟地站起身，对着娇嫔又施了一礼，道：“昨天傍晚，妾方才入宫，失了礼数，冲撞了娇嫔娘娘。虽然娘娘大度，没有理会妾的失礼。但妾晚上便茶不思饭不想，惶恐不安，难以入眠。今日特向娘娘告罪，还请娘娘恕罪。” “哼！你哪里有罪，皇上都发了话，是本宫的错，你还做什么戏呢？” “那是皇上体谅妾初入宫廷的无知，但妾可不能。”林慧怡仍然笑着，做足放低了姿态。 “林才人说自己寝食难安，可本宫却看你脸色极好呢！”申青梅嗤笑一声，心道谁瞎了才会信你这套鬼话。 “哦？本宫看着也是，要不是申姬说明，还以为是本宫眼花了呢！”娇嫔瞥了她一眼，然后又看向了林慧怡，眼里尽是不善。 第28章 恃宠而骄的骄 “哪里呢？这啊，都是皇上赏赐的那盒太真红玉膏的功劳。两位娘娘若是不信，妾拿来让娘娘亲自试验，如何？”林慧怡才不会纠结这个问题，直接搬出了宇文晟，毕竟昨天是皇上亲自下的令安抚她。 “哼！就得了皇上一时的注意，便以为自己上了天不成？”申青梅脸一拉，又翻个白眼，就是见不得她这个轻狂样。 娇嫔脸色更难看了，眼神像是要吃了她。 两人还想再刺两句，却传来女官传道：“皇后娘娘凤驾亲临。” 有再多话现在也说不得。 于是无论是谁，都跪在地上迎接皇后，“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未央。” 林慧怡眼角的余光看见，一道华丽的裙摆从她右边摇曳而过，紧接着，便是那道熟悉的女声：“嗯，平身。” “谢皇后娘娘。” 林慧怡起身坐回原位，看着今日盛装打扮的黄皇后，她果然很重视这次请安。 “刘美人还没来么？”黄皇后在高座上坐定，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所有妃嫔，因此其中一个空位格外刺眼。 这短短七个字听在诸人耳朵里，却隐约带着些许怒意。 “许是又病了吧，娘娘莫怪。”王贵仪见状不得不再当起了和事佬，出声为刘美人说说好话。 不过她这个“又”字，可别有一些深意了。林慧怡同在座诸多人一样挑眉。 “呵，她倒是身体娇弱，一个月总在生病。”娇嫔勾起一抹笑，阴阳怪气道。 随后又一转话风：“可是啊，刘美人伺候皇上的时候就从来没有病了。” “嗤。”坐在下方的郑充依发笑，她也是老人了，对此显然是早便习惯了。 她要笑不笑地说道：“娇嫔娘娘可别胡说，皇上那是心疼刘美人呢！就算她生病也要去看她。” 这刘美人树敌不少啊。就是不知道究竟她真人是如这些人口中所说的爱装病争宠，还是因为受宠所以被编造谣言呢？林慧怡笑了笑。 正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不，外面立即就传来了宫女的通报声：“刘美人到。” 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身影背着光缓缓走了进来。 “见过刘美人。”一些低位妃嫔行礼道。 因为她比自己资历老些，所以林慧怡虽然不用行礼，但也要颔首以示尊重。 “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未央。”这身影匍匐拜倒在自己眼前，声音乍一听，就恰似那黄莺鸟儿，婉转多情。 林慧怡还同为女儿家，居然都听得有些酥了，心里感叹难怪皇上喜欢了，若是自己做皇帝，也要多娇宠这么个可人儿。 “刘美人，为何今日又来晚了？”黄皇后没有立即叫她起身，而是责问起她迟到的原因。 “妾早晨起身有些不适，不得不服了些药，所以来迟了，请皇后娘娘恕罪。”刘美人仍旧额头贴着掌心，声音平静道。 “哦？这是又病了啊。”坐在上首的黄皇后轻轻一叹，像是许可了她的说法，又像不是。 “求娘娘恕罪。”见皇后还没让自己起身，刘美人又道。 “罢了，既然是病了，那还是快起来吧。万一这么跪着病情加重了，让皇上知道了，还不得来找本宫问罪。”黄皇后语气温和爱怜，却透着冷意。 “谢皇后娘娘。”刘美人这才起身归位，行动间十分优雅有风韵，看得林慧怡赏心悦目。 不过等看到了她的面容，更是微微张了口，为她的美貌与气质惊叹。 刘美人确实同宫人们传说的没有两样，是个艳丽惊人、气质出尘的冰山美人。 刘美人微微侧头，眼神与林慧怡的忽然对上了，黑亮透澈的眼睛里面闪着不解。 这才惊醒了林慧怡，她收回惊讶的表情，微笑着点点头，随后便将视线移开。 刘美人也没多看，一会儿便转回了头。 但坐在高座上的黄皇后，底下的任何动静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刚才那一幕她自然也看见了。对刘美人的不满又多了，因为不只一个人对刘美人的容颜表示惊讶羡慕。 她心里不高兴，于是便挑了一个，开口半是调侃地说：“难怪林才人会如此惊讶，刘美人的美貌那可是一下就勾住了皇上。” 众人又朝着刘美人和林慧怡这边看，就算心里再不服气，也得赞同皇后的话，刘美人确实有这个能力。 “难怪皇上会那般疼爱林才人，原来是志趣相投啊。”柳贵容摇着团扇，又给林慧怡点了把火。 “柳贵容说什么呢？是妾的面容实在不堪，这才让皇上动了仁心，让妾保养保养这张脸，本就比不得诸位姐妹，要是再不保养一下，就更丑了。哪像贵容，天生丽质呢？”敢把她驾出来受万众瞩目，那林慧怡就让大家欣赏一下她柳贵容的美丽吧。 “噗嗤。”座中就有人没忍住笑了出来，羞得柳贵容面红耳赤。 “这么一说，本宫差点忘了。昨日傍晚，娇嫔你去兰林宫做什么？惹得皇上大怒。”黄皇后却突然将话头转到了娇嫔的身上。 “妾……不过是去见见新人罢了。”娇嫔闻言脸色一黑，又满含怨气地瞪了林慧怡一眼，解释道。 黄皇后轻笑，“如此看来这林才人是非常合你的眼，让你这般着急地去找，都等不了今日来我这凤仪宫了。” “妾不敢。”娇嫔脸色又是一白，垂头道。 “你不敢么？那倒还得商量，昨日皇上传话给本宫，说你行为轻率，不顾皇嗣血脉，只顾自己爽快。让本宫好好教教你，你道如何？”黄皇后饶有兴致地笑看着娇嫔。 “皇后娘娘，妾再不敢了，以后一定专心养胎，不敢再惹是生非了。”娇嫔想起昨日皇上说的，要把她的孩子交给别人抚养，焦急万分地跪了下来，哀求着皇后。 “还不扶你主子起来！万一皇嗣有个闪失，仔细你的脑袋！没眼色的东西！”黄皇后突然厉声斥责起了娇嫔身后的宫女。 “是。”那个宫女不敢拖延，立马将娇嫔扶起坐回了位子。 “你也是，昨日皇上才嘱咐过了，要你安生些，怎么今日还这般毛毛躁躁的，万一动了胎气可不是小事！”黄皇后满脸怒意地责怪道。 “是，妾知错了，日后妾一定遵从皇上皇后旨意，不敢怠慢。”娇嫔心里憋气，嘴上还是不敢表露半分，只一味地认错。 “那就对了，毕竟你这个娇嫔的娇，可不是恃宠而骄的骄。”黄皇后十分满意她的服软，轻言细语道。 第29章 拜见太后 将好些人都敲打了一遍，在新宫嫔面前狠狠立了一下威，黄皇后这才算罢了，换上一副温柔的笑脸，语重心长地说：“你们啊，无论是日子久了的老人，还是刚进宫的新人，规行矩步这四个字，都要谨记在心。” “妾等一定牢记皇后娘娘教诲。”林慧怡躬身称是。 这时，殿外走进来一个宫女。“皇后娘娘，孙嬷嬷来了。” 黄皇后坐正身体，抬手道：“快请她进来吧。”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这位孙嬷嬷就是之前引导林慧怡她的那个说话风趣的老嬷嬷。 “孙嬷嬷来了，快起来吧。太后娘娘怎么说？”毕竟是伺候太后的人，又有了年纪，她也要给些脸面，黄皇后微笑着问道。 “谢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说，这会儿皇后娘娘就可以带着妃嫔们去慈宁宫了。”孙嬷嬷谢了恩，也不仗着这个摆老资格，谦恭地将太后的指示一一说来。 黄皇后闻言略一颔首，道：“我知道了，这就去拜见太后娘娘，劳烦孙嬷嬷了。” “不过是奴婢分内之事，担不得这声劳烦。”孙嬷嬷屈膝福身。 黄皇后没再多说，而是看向了一干神色各异的妃嫔，道：“既然太后娘娘已经传了话，那你们就随本宫去慈宁宫吧。”说着她便站起了身。 林慧怡等人也急忙站起身，福身道：“是。”随后按着顺序，跟在黄皇后的身后出去。 此时外面太阳光正盛，晃眼睛，暑气也上来了，真要就这么走过去那还不中暑么？一众人心里都在这么想着，却也不敢多说，只能听令。 皇后是有步舆的，出行皆是一大队人跟随。嫔位上的三位也有步舆，不过今日可没带来，也只能跟着她们地位妃嫔一起步行。 幸而慈宁宫虽远，但黄皇后好歹也还算仁慈，赏了伞来给她们遮太阳，还好，不算太难受。 林慧怡看着前头大摇大摆的凤驾，心下叹气，只能默默安慰自己身份不同，人家是皇后。 走了大约一两刻钟，终于到了慈宁宫。 等经过通传，进了正殿里，凉爽的风一吹过来，所有人都歇了口气。 慈宁殿的宝座上坐着太后，选秀那日林慧怡不太敢直视太后，因此也没看清她的长相，只记得是位还很年轻的雍容妇人。 如今仔细一看，确实很年轻，大约看上去也只有三十出头吧。可实际上裴太后已经快四十了，平日里怕是没少保养。脸上带着温和慈爱的笑，她也正扫视着众妃嫔。 裴太后先是帝在位晚年才入的宫，如今年纪也确实不大。可别看她年轻，能在先帝那种尔虞我诈的宫廷环境里生存下来，还生下一子一女，并养大了，哪里是太简单的。 再说，今上幼年登基，前十多年都是由裴太后在垂帘听政。她做女主期间，朝廷清明，国家安定，人民安居乐业，摒除了先帝时的种种暴政，又在今上成年后毅然退居后宫，在朝野内外很是得了盛名。 林慧怡看着裴太后，想着从各种地方听来的关于她的事迹，再加上选秀那日太后话里的意思，颇为胆战。 她可不敢马虎莽撞，裴太后绝不是她能糊弄的，少说话少动作，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她在心里告诫自己。 “妾拜见太后娘娘。”黄皇后见众人都站定了，于是带着她们行礼。 林慧怡可不敢走神了，忙一板一眼地行了大礼。 “嗯，都有礼了，起来吧，赐座。”裴太后笑着轻抬了下手，道。 “妾等谢太后娘娘。”林慧怡行动完全跟着大部队，缓缓起了身，坐到她的位置上，低头不敢做声。 “这回，新入宫的妃嫔都是哪些？”毕竟昨天是新宫嫔进宫，裴太后也就先提起了这事。 “太后娘娘问你们呢！都站出来吧。”黄皇后没等她们有所动作，便指挥道。 “是。”林慧怡等人连忙站起身，向着裴太后屈膝福身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妾等在此给太后娘娘请安。” “嗯。都是不错的。”裴太后点点头，又说：“既然已经进了宫，都要知礼守礼，莫要胡乱了规矩，让宫里宫外耻笑了去。你们可知道？” “是，妾等谨遵太后娘娘教诲。”林慧怡等人又施了一礼，万分谦卑地答道。 “嗯，知道就好，过几日皇帝就要开始召幸你们了，望你们谨记为皇家开枝散叶的重任。”裴太后满意地点了下头，嘱咐道。 “是，妾等一定牢记于心，不敢松懈。”众人又是鞠躬。 “都坐下吧。”裴太后应了，朝她们挥了挥手。 “是。”没有出错，林慧怡松了口气，坐回位子上，继续装起了鹌鹑。 这时，裴太后却又提起了坐在前面的娇嫔，脸上的笑意收起，换上了一副肃容。“娇嫔，你昨日闹得可不像话！” “经皇上皇后训诫，妾已经知错了，太后娘娘恕罪。”娇嫔可不敢再辩解什么，只做出万般悔恨的表情承认错误。 “是么？你说说你错在哪儿了？”裴太后轻轻挑眉，脸上仍是一片严肃，问道。 娇嫔只得老老实实地再次把那些检讨话儿叙述了一遍：“妾不该不顾肚里的皇嗣，只凭自己喜好做事。差点酿成大祸，多亏皇上皇后不弃，多番诫斥，终于幡然醒悟，知晓自己的错误。” 林慧怡听得挑眉，这下总算是相信这娇嫔确实是知书会文的，这番话说得她都快信了。 “看来娇嫔真是知错了。”裴太后听到这番足够虔诚的检讨，终于满意了。随后又道：“既然如此，哀家也不再多说什么了。你就好好地养胎，来日给哀家添个健康壮实的皇孙，让哀家也享享天伦之乐。” 这话说的，黄皇后当场脸色就变了。 不过这话也没说错，黄皇后所生的长子未足月就夭折了，太后肯定没抱孙子抱过瘾。 “是。妾一定令太后娘娘如愿。”娇嫔终于笑开了，羞涩地说。 “那哀家便翘首以盼了。”裴太后此时就像一位平常百姓家的老祖母一样，乐呵呵地。 在座的众人都是带着些复杂神色，看着娇嫔略微显怀的肚子，或有嫉妒的，或有羡慕的，也有嫌弃翻白眼儿的。 “对了，林才人是哪个？”裴太后忽然提起了默默缩在椅子上的林慧怡，惊得她心都跟着颤了一下。 第30章 晋封昭仪 林慧怡连忙恢复谦恭的微笑，起身站到中间，屈膝行了一礼，道：“回太后娘娘，妾就是才人林氏。” “就是你啊。”裴太后像是才知道，带着一点恍然大悟的味道。 “是妾身。”林慧怡继续维持着屈膝低头的姿态，没敢站直身体。 裴太后面上没有什么喜怒之色，像是在细细地打量着她，半晌没叫她起身。 没有太后的允许，林慧怡哪敢有任何动作，所以这会儿腿已经有些麻了，只是她硬撑着，才没有失态。 “怎么还蹲着，快起来吧。”裴太后似乎这才看见林慧怡还保持着行礼的姿态，连忙叫她起身。 “妾谢太后娘娘。”林慧怡终于松了口气，站直了身体，头却仍是低垂着的。 “昨天听说你刚入宫就冲撞了娇嫔，可是真的？”裴太后现在才进入了今天的正题。 林慧怡又是福了福身，缓缓地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说辞一一道出：“回太后娘娘，妾昨日方才入宫，乍一见到娇嫔娘娘，心中又惊又喜，就失了礼数，冲撞了娇嫔娘娘。虽然娘娘大度，没有理会妾的失礼。但妾晚上便茶不思饭不想，惶恐不安，难以入眠。今早便已经向娇嫔娘娘请罪了。” “哦？竟是这样么？与哀家听到的似乎有些不同呢？”裴太后闻言轻笑，好个林才人，这一番话虽然名为请罪，实则是将自己的罪责全推干净了，又给人诚恳请罪的态度，确实聪明嘴巧。 “正是如此，太后娘娘若是不信，不妨问问娇嫔娘娘。妾相信，娘娘与妾共同作为当事人，定是最了解发生了何事的。”林慧怡立刻回道，将问题推到了别人胡说八道上。 “娇嫔你说呢？”虽然裴太后早就知道娇嫔肯定不会反驳林才人的话，毕竟实际上是她在挑事，林才人可什么都没做，但还是问了她。 娇嫔脸色一僵，暗暗白了林慧怡一眼，语气极不情愿，不过还是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有利的，于是说：“回太后娘娘，事实确实如林才人所言。” 果然如此，看来娇嫔也不笨，只是最近脾气太大，影响了她的脑子。“如此说来，那就是宫人们传话时说错了。” 这话林慧怡和娇嫔都没敢接，不敢胡乱评价太后宫里的人。 裴太后也不需要她俩回应什么，继续道：“既然你已经请了罪，娇嫔也原谅你了。就坐回去吧。” “妾谢太后娘娘。”林慧怡总算是放下了心，真心实意地笑着谢了恩。 而后，裴太后就不理她了，转头看向前边的王贵仪，问起了皇上的状况：“王贵仪，昨晚上皇帝是歇在你那儿的，他可气消了？” 这个问题娇嫔也十分关注，于是也看过去。 “回太后娘娘，皇上毕竟还是心疼娇嫔娘娘，哪里会真生气呢？一会儿就消了气，还跟妾说希望娇嫔娘娘能给皇上添个大胖皇子呢！”王贵仪莞尔一笑，说道。 这段话也不知是真是假，或许皇上真这么说，也可能只是王贵仪编出来糊弄太后安慰娇嫔的。林慧怡回忆了一下皇上当时怒气满满的脸色，这样想到。 “皇上真这么说？”娇嫔不禁喜出望外，不顾规矩地问道。随即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站起身请罪：“妾失礼了，请太后娘娘恕罪。” “无妨。”裴太后不想跟她计较这些，她肚量没那么小。再者，就算只是看在她肚里孩子的面子上，也不会太在意。 “谢太后娘娘不怪。”娇嫔又是一屈膝。 见太后没有怪罪的意思，王贵仪这才微笑着回答娇嫔的问题：“自然是真的，妾怎么会随便编些假话儿来欺骗太后娘娘呢？” “这便好，怒气伤身。”裴太后点点头。 娇嫔也是一脸喜色，对着王贵仪友好地笑了笑。 王贵仪也礼貌地回以一笑，没说什么。 这时候，殿外面的宫女进来回道：“禀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仅仅这一句话，就让在场除了太后以外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包括皇后。 新宫嫔们脸上喜气洋洋的，毕竟她们还没怎么见过皇上呢！这会儿好几个都在检查自己的衣着，担心有什么不好的惹怒了皇上，又期望着自己这身打扮能在这么多人中脱颖而出，吸引到皇上。 “快让皇上进来。”裴太后也是一喜。 宇文晟随后快步走了进来，先给裴太后行礼问了安。随后见着殿内一众给他行礼的妃嫔，随意地摆了摆手，道：“平身。” “谢皇上。” 宇文晟没理她们，径直走到裴太后身前，爽朗一笑，说：“今日母后怎么舍得清静，接见起她们了？” “母后还不是想给你多襄看襄看，选些好的照顾你么！”裴太后被宇文晟这句话逗得乐了，拉过他的手，拍他的肩。 林慧怡被这副场景惊到了，外面人人都说天家无亲情，行动都有规矩。这般来看，与普通人家母子相处并没有区别。 “母后不是选了好的送给儿子了？”宇文晟笑道。 “皇帝说的是？”裴太后一挑眉，看向了她推荐的王贵仪和张顺常，心想皇帝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儿子指的是王贵仪，她伺候儿子也久了，又尽心合意，又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儿子想着给她提提位分。”宇文晟这就开门见山，将自己今日来的目的说清楚了。昨天王氏伺候她的时候，他就这么想了。 林慧怡不禁看向了王贵仪，果然背靠裴太后这根大树，王贵仪肯定在皇上心中有些份量，只要不出大错，那皇上也不会弃了她。 而后她的视线又扫向后边的张顺常，这位也是太后赐予的，可恩宠比起王贵仪来就不行了。见她一脸的淡漠，又从没听她说过话，或许是她本人不太给力吧。 “不过是晋封妃嫔，你又何须给母后说呢？自己决定便是了。”裴太后一笑。 “那不是母后赐予的么？总要看您的意思，莫让母后觉得儿子偏袒了别人。”宇文晟又道。 “哈哈哈哈，你啊。”裴太后被逗得大笑，而后又指着王贵仪，眼睛却看着宇文晟，说：“那皇帝你的意思是封她个什么？” “儿子是想晋封王氏为从四品上的昭仪。”宇文晟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说道。 第31章 旧人之喜 “昭仪？”裴太后颇有些惊讶，眉头微跳，看来王氏确实进了皇上的心。 而当事人王氏却并没有什么表示，脸上的表情始终保持着温柔持重，仿佛皇上特别看重的人不是她一样。 真淡定啊王贵仪。林慧怡心中惊叹。连跳四级，还是昭仪这个封号。虽说如今早不是前朝昭仪为嫔之首的时代了，但这个封号还是颇有些份量的。 坐在前边的娇嫔脸上闪过不满，但现在不是她发牢骚的时候，两手只在袖子底下，死死揪紧了衣裙。 “是，这就是儿子的想法。”宇文晟没立即得到裴太后的同意，迟疑了一瞬，在她旁边坐下了，转而问道：“莫非母后觉得有何不妥？” 裴太后沉吟片刻，点头，“确实有不妥当之处。” “母后请说。”宇文晟皱了皱眉，不明白有什么不妥，只得请裴太后解释。 裴太后见他还是不懂，心里一叹，毕竟还年轻，慢慢教吧。于是语气软了下来，慢慢给他解释：“王氏虽得皇帝你的看重，但她到底无所出，资历也跟其他人差不多。娇嫔怀有身孕，还只是正五品下，她越过去，不太合适。” 听到裴太后这么说，娇嫔心里的不满削减了一些，到底太后还是在乎她的肚子的，王氏未必能如愿进位。 “那母后您的意思是如何？”宇文晟闻言眉头皱紧，虽然裴太后没明说，但他想起最近娇嫔那个脾气，不得不赞同她的意思，此时确实不好将王氏抬得过高。 但是，宇文晟也实在不想委屈了王氏。 “太高了不行，进一级也好嘛。王贵仪又是个大度豁达的，到底她是知道皇帝心疼她，想来她也不会计较这些。”裴太后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妾一切都听皇上和太后娘娘的，绝不会斤斤计较。”王贵仪此时怎么也不可能为了这一点蝇头小利和自己的靠山裴太后对着干，立即就表明了自己安分守己的心意。 宇文晟见王贵仪如此通情达理，心里更生了些许歉疚，然而此时确实不合适，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好好补偿她，于是就说：“那就晋封王氏为正五品下姬，母后您看如何？” 裴太后颔首，对皇帝和王贵仪的顺从很满意。 宇文晟正要起身，坐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黄皇后却突然提议道：“其实，皇上，母后，妾以为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全了皇上爱重王贵仪的心意，又能让她坐得名正言顺。但妾不敢胡说，不知合不合适？” “哦？皇后说来听听。”宇文晟听她这话，心里有些意外和高兴，皇后以前对于晋封妃嫔总是特别不乐意，今天倒主动提起了？ “皇上，我的办法，就是给这些老人们都晋一晋位分。”黄皇后一边说着一边看着皇上和太后的神色，见两人都没有表现出不满，于是继续说出自己的理由：“她们也伺候了皇上大半年，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一并晋封了还是使得的。” 她顿了一瞬，又补充道：“再说，也是让她们沾一沾新人们的喜气，让大家姐妹更和睦些。皇上，母后，你们说呢？” 林慧怡闻言，暗自皱眉，若是晋封所有老人，那她的位子就得往后靠了。但那也没办法，她一个小小才人，还能反驳了皇后的话不成？ 裴太后一看宇文晟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肯定是同意了，而自己对这个提议也无不可，于是主动说笑：“皇后这话不错，我还以为你会吃醋呢？倒是我把你想差了。” “这不过是妾的本分罢了。”黄皇后摆出贤惠的笑，说道。 裴太后这下是真高兴了，不管黄皇后是真想通了还是假的，总是件好事。“你想通了就好。” 宇文晟看了一会儿两人的婆媳和睦相处，问道：“母后也同意？” “我觉得就很好，她们到底伺候你也久了，总不好位分还那么低。你是皇帝，对后妃们大方些是好事。”裴太后在先帝时是受了不少罪的，如今将心比心，还是希望儿子不要苛待后宫。 “是，那便依了皇后的意思吧。她们五人就，都晋四级。”宇文晟这下合意了，稍思忖了一会儿，爽快地吩咐下去：“黄振，记下来。晋娇嫔赵氏为正四品下丽嫔，贵仪王氏为从四品上昭仪，美人刘氏为从六品上昭华，充依郑氏为正七品上昭训，顺常张氏为正七品下贵人，册封礼与新宫嫔一同举行。” “妾等谢皇上圣恩，谢太后娘娘，谢皇后娘娘。”五位老妃嫔都是面带喜色，连最不苟言笑的张顺常也微笑着谢了恩。 老人是欢喜了，可新人们，大多都不太高兴，毕竟原本大家都差不多，现在连原本最低的张顺常现在也成了贵人，位分比她们大多数都高，心里当然不热和。 但那可是三宫共同决定的，她们哪里敢说什么呢？ 皇上口谕已下，除非皇上自己收回，不然可改变不了什么。林慧怡这些新人也恢复了平静，给老人们一一道喜：“恭喜丽嫔娘娘，恭喜昭仪娘娘，恭喜刘昭华，恭喜郑昭训，恭喜张贵人。” “同喜同乐，姐姐还是沾了王妹妹的光，多谢妹妹了。”娇嫔，不，现在已经是赵丽嫔了，她笑吟吟地，坐着，对王昭仪微微鞠了一躬。 “不敢不敢，姐姐可是折煞妹妹了。”王昭仪也朝她鞠躬。 “我等也是，沾了王姐姐的光。”刘昭华、郑昭训、张贵人也起身，向王昭仪屈膝福身道谢。 “我哪里有这等本事。如皇后娘娘所说，这不过是借了诸位新妹妹们的喜气罢了。”王昭仪这次受了礼，只点了点头回礼，然后笑着环视了一圈，把新宫嫔们抬了出来。 “妾等不敢。”一众新人都起身表示不敢当。 “一切源头都是皇上疼爱诸位姐姐，是太后娘娘慈爱有加，皇后娘娘胸怀宽广，才有这等喜事。”新人中位分最高的张佳怡笑道，将功劳都归到了三宫身上。 “张姐姐说得不错，都是三宫对诸位姐姐的恩赐，我等不过是皇后娘娘拿来说笑的罢了。”申青梅也笑着接道。 这种场合，不适合林慧怡她们这些嫔位以下的妃嫔说话，所以其他人都没开口，只微笑。 高座上的三宫都是面带笑意地看着，这个妃嫔姐妹和睦友爱的场面。 第32章 偷听 如此一来，皆大欢喜，每个人都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宇文晟如愿晋封了自己满意的王昭仪，裴太后稳定了后宫形势，黄皇后借用老人打压了新人。 不高兴的人自然也不会表现出来。 没坐多久，裴太后便叫众人散了，只留了皇帝和皇后说话。 林慧怡行完礼，对就在周围的向安娘、庄小娘二人使了个眼色，看她们懂了，便默默地跟着大部队出了慈宁宫。 现在日头更盛了，热得人头昏。不知道哪里的知了“嘶嘶”的鸣叫着，吵得人心烦。 一众人都纷纷组成小团体，各自散开了。 林慧怡三人等其他人差不多都走完了，也听从彩月的安排，挑了条看起来颇为阴凉的小道走。 “今日娇嫔可高兴坏了吧。昨天才受了斥责，结果今天还能晋了位。真是……”庄小娘一想到今天娇嫔得意的笑脸，就心里堵得慌，还以为她昨天受了责骂会消停下来，这么看那就未必了。 “可别胡说了，人家如今已经是丽嫔娘娘了，还叫她娇嫔可不合适。”向安娘也不高兴地嘲讽道，显然她也因为彩月和昨天的事对赵丽嫔心生嫌恶之意。 “哼，昨天那事之后，她肯定是记恨上林姐姐了，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咱们得小心她偷偷搞事。”庄小娘听到丽嫔两个字，就翻了个白眼，转而对林慧怡说道。 “怕她不成？咱们姐妹四个可不是吃素的。”向安娘可不惧她，看昨天赵丽嫔的言行，整个就一愚蠢泼妇，没什么威胁力，所以直接就轻视了她去。 林慧怡本来在想事情，却被她俩你一言我一语的打断了。心里叹道：这两个还是有些孩子脾气，容易闯祸。于是严肃地叮嘱道：“好了，你们俩，说这种话也不怕有人听到。万一被人听了去，到时候传到皇上、太后的耳朵里可就不好了。” 顿了一下，怕威慑力不够，又补了一句：“到那时，都不用赵丽嫔出手，你们俩可就功败垂成了。” 庄小娘和向安娘闻言也只得表示自己知道了，下次会注意的。 林慧怡又转头看她俩，“还有，你们俩可别以为她是傻子，那么容易打败。” “可看她整个人也不怎么聪明啊。”向安娘直接了当地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庄小娘也在一旁点头如捣蒜，十分赞同向安娘的话。 “她只是因为怀孕脾气暴躁，再加上彩月的缘故，不然哪儿会做这种蠢事。”林慧怡给她俩解释道，又把彩月拉过来，“不信你们俩问彩月。” 不等向安娘和庄小娘问，彩月便主动道：“确实是，丽嫔娘娘以前做宫女的时候可从来没出过岔子，我们三个人里她是最受女官们器重的。若不是成了妃嫔，早就是女官了。” 二人听她这么说了，只能点头，但心里都还是不同意她的话。 林慧怡又补充道：“再说了，她才被皇上训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主动做什么了。咱们别去招惹她就行了。你们俩切记啊。” “好，知道了，二位姐姐。”庄小娘和向安娘当然还是了解两个姐姐的用心，点头同意了。 几人又走了几步，林慧怡才想起来一件事，拉过彩月：“对了，彩月，我未过门的嫂子昨天给我传了话，说是她在尚食局司饎司有个关系十分熟络亲近的女史，姓姚，让我们有需要就去找她。我们不太方便，你去和她接触接触。” 身边的向安娘听到了，惊讶地说道：“姐姐家竟然还有这等门路，真是了不起。” “说什么呢你，真是的。”林慧怡斜了她一眼。 彩月回想了一下在六尚局的关系网，“姚女史？司饎司？啊，我应该知道是哪个了，当初我们都是六尚局的使唤宫女，一起共事，还有些情分在。” “你认识？那就好了，你就以和姚女史叙旧的名义去找她，别人问起来也好搪塞。”林慧怡欣喜，对彩月吩咐道。 “哎，我知道的，我这就去。”彩月点点头表示明白。 “去吧。”林慧怡放开她的手。 看彩月走远了，庄小娘凑过来问：“姐姐，你未来嫂子怎么和宫里的女史扯上关系的？还那么要好。” “她啊，就像咱们和彩月这样的，一起相处着和睦舒服，就保持了联系。”林慧怡一笑，拉着两人继续走。 “是吗？她也参加过选秀？”向安娘也好奇。 林慧怡略微想了想，点头道：“对，她应该是参见的三年前选皇后那届。” 按方姑娘只比她大两岁来看，应该就是那次。今上登基以来只选了两次秀女，一次就是成年了选皇后，另一次就是她们这届。 “那大嫂子没选上还挺正常的，那次可别咱们这届严格太多了。”向安娘认识的人里也是有参加过那届选秀的，再加上朝廷极其重视，给她留下了好深的印象。毕竟皇上大婚，可比她们这届隆重多了。 “是呢，咱们这位皇后娘娘能中选，这自身条件可真不是盖的。”林慧怡这可不是拍黄皇后马屁，她可真是从外部来看没有一丁点不好，就是谈吐行动都是非常合格的皇后。 “是啊。”另外两人也点头赞同。 几人一边闲聊着，一边顺着阴凉地儿走，不一会儿居然转到了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 “诶，咱们是不是走错了？”庄小娘看了看四周，发现有些太冷清，连人影都少见了。 没了彩月，其他两人又都带的是从宫外进来的，一时间几人都找不清方向了。 “哎，好像是越走越偏了。”林慧怡也环顾了一圈，点头道。 “想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咱们继续朝前走呗。遇着人了问问便是。”向安娘倒是不担心。 林慧怡也只能继续拉着她们又朝前走了一段路。 忽然听见前面有声音，隐隐约约地，似乎在争吵。 林慧怡转身朝她们“嘘”了一声，示意大家不要出声，然后蹑手蹑脚地慢慢靠过去。 她们远远地躲在一棵大树后边，悄悄探头一看，竟然是郑昭训，她面前还有一个宫女，两人正面红耳赤地大声争执着什么。 林慧怡正想再靠近一些，好听清楚，却忽然就听见一声极为清脆的“啪”，那个宫女就摔倒在地上。 紧接着，郑昭训就用非常尖利的声音骂道：“贱人，你给我跪下。” 第33章 茯苓 林慧怡一惊，拦住了想再靠近的几人，小心翼翼地躲好。 幸而那两个人正在气头上，对骂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即使她们不靠近也能听清楚。 “贱人，以为皇上多看了你两眼，让你爬了一回龙床，你就飞上了枝头变凤凰不成？”郑昭训叫骂着。 “你与我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爬了龙床的？你也没变成凤凰！”那个宫女也不甘示弱，爬起来回嘴道。 “呸！贱人！你还敢拿你跟我比，你配吗？”郑昭训见她完全没有听话的意思，一边骂着，一边伸手想把她按着跪下。 那宫女刚才还跟郑昭训硬犟，不肯跪，这时却又跪下了，还跪得板板正正地。 林慧怡奇怪，她难道是忌惮郑昭训主子的身份，还是说她另有所图？ 那宫女虽然跪下了，但嘴上还是不服输：“我配不配你自己心里清楚，都是奴婢出来的，你以为你成功有了封号，就比我高贵了？” “你！贱人！还敢顶嘴！”郑昭训被她这句话气红了眼，又甩手给了她一巴掌。 那个宫女又挨了一下，但她还是撑住了，只偏了偏头，她捂了一下脸，看着郑昭训，眼里闪着恶毒，她语气缓慢地说道：“骨子里大家谁不一样了？都是奴婢，我怎么不配！” “闭嘴！贱人！”郑昭训看不得她的眼神，她的话更是让自己眼睛赤红，气得她理智瞬间消失，抬脚踹她，一下接一下地。 那个宫女却不怎么抵挡，只护住了自己的头和心，任由她踢踹。嘴上却仍然不依不饶地继续刺激她：“郑梅香，你听听自己的名字，梅香？呵！你肯定听说过‘梅香拜把子都是奴才’吧。”语气非常温和，却带着狠意。 “贱人！你才是奴才！”郑昭训踢打得更加用力，频率更加快了，嘴上什么粗话脏话都冒了出来。 这种疯狂神奇的场面，把林慧怡等人都镇住了，完全没想到事情发展的方向成了这样。 庄小娘和向安娘脑中只觉得，这郑昭训和她的宫女可真是令人叹服啊…… 林慧怡想得更多些，她现在十分肯定，那个宫女必定是别有所图，只是不知道她用这种大代价，到底是要换来什么呢？ “三位姑娘，你们看那儿！”庄小娘身边的香儿突然拉了拉三人的衣袖，低声提醒。 几人全都看向她指的方向，对面的另一条小路上，那乌泱乌泱的一队人马的中心，正是坐在步舆上的皇帝宇文晟，已经快到这边了。 林慧怡醍醐灌顶，原来那宫女就是为了这个，用自己的惨痛去换皇上对她的怜惜，还有对郑昭训的厌弃。 那边二人也已经看到了皇上，郑昭训尤为震惊，如梦初醒，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整个人惊慌失措，竟然不管宫女，趁着皇上还没看见她，自己飞快地跑了。 林慧怡也被她的逃跑行为惊到了，再怎么样，自己留下来应对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怎么跑了？ “奴婢拜见皇上。”茯苓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而后低头行礼道。 “你是……”宇文晟低头一瞧，觉得此人颇为眼熟，于是问道。 “奴婢，奴婢是郑昭训身边的宫女，茯苓。”茯苓微微抬头，作出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眉头微蹙，眼中梨花带雨，怯生生地望向宇文晟。 “皇上，您召幸过的。”黄振在他耳边悄声提醒道。 “哦？你在这里做什么？”宇文晟被这柔软甜美的声音喊得心中舒爽，但很奇怪她作为妃嫔的贴身宫女怎么跪在这儿？ “奴婢……”茯苓支吾着不敢说，但轻轻地抬头，将自己半边微微红肿的脸颊露了出来。 看着居然不丑，还平添了些病态美。宇文晟一看她不敢说，脸上又有巴掌印，还能有什么不知道的，语气柔和地问道：“到底怎么了，跟朕说。” “奴婢不敢，一切只是奴婢的错。”茯苓可不傻，直说了，少不得让人以为她陷害旧主，如今引起皇上的怜爱才是正事。 “妾等拜见皇上。”林慧怡等人不敢忽视圣驾，也走过来行礼。 “起来吧。你们也一直在这儿？”宇文晟看过来，一挥手让她们起身。 “是，妾等回宫经过这里。”向安娘作为位分最高的回答。 “嗯。”宇文晟点点头，不再管，转而再度问起茯苓：“是谁的错，朕自会判断，你只管说实话。” “奴婢实在不敢。”茯苓垂头，语气艰涩哀婉。 “那你们几个先说。”宇文晟皱眉，指了指林慧怡三人。 三人对视了一眼，而后林慧怡站出来福了福身，道：“妾是才人林氏。方才我们几人从这条小路过来，就见到郑昭训打了茯苓一个耳光，吓得妾等不敢上前，就躲在了树后边。而后郑昭训还让她跪下，一边踢打茯苓姑娘，一边口中还说着一些话……” 林慧怡适当的停下，含糊着。 “什么话？”宇文晟疑惑。 “皇上，那些话，妾等实在说不出口。”林慧怡作出脸上微红的羞耻模样 这下宇文晟立即就明白了，肯定说了些大家闺秀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于是他转而看向还跪着的茯苓。“你起来回话。” “是，皇上的旨意奴婢不敢不从。”茯苓扣了首，一掌撑地想要站起身，但腿脚有些僵硬了，便又摔在地上，看在宇文晟眼里，尽是可怜。 “黄振，扶她起来。” “是。”黄振躬身将茯苓扶起。 茯苓缓了缓，才彻底站定，“奴婢御前失仪了，请皇上恕罪。” “无妨。”宇文晟无所谓地摆摆手。 “奴婢本来随着郑昭训从慈宁宫出来，昭训说要寻个僻静清幽的地方，怕晒，所以才走这里。然后，走到这儿，可能是四下无人了，昭训就……说……说，又让丽嫔娘娘、昭仪娘娘抢了头筹，自己的位分却还是这么低。” 说完，茯苓微微抬眼觑了一眼皇帝不豫的脸色，然后快速低头，继续道：“然后，奴婢劝了几句。昭训却说，奴婢不过承了一次宠，有什么资格跟昭训这么说话。之后……就如几位娘子所说的了。” “林氏，她说的可是？”宇文晟点点头，指了下林慧怡。 林慧怡看了一眼皇上，又看了看茯苓，她的脸上仍是柔弱委屈，没有惊慌。于是开口肯定了她的话：“事情确实如茯苓姑娘所言。” “郑氏。”宇文晟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沉声道：“既然她对朕的处置有所怨言，那就撤了她晋封的旨意。黄振！” 第34章 冯御女 但没等黄振接话，茯苓却急急膝行了几步，拜道：“皇上，请念在昭训伺候您的功劳，不要惩罚了昭训。” 宇文晟奇怪她为何还未郑氏求情，惊讶道：“你，她可是如此对你，你还给她求情？” 茯苓没有直起身，解释起了自己的理由：“但昭训平时对奴婢是不错的，可能她只是一时生气。奴婢甘愿受罚，皇上不要怪罪了。若是昭训因此伤心难过，就是奴婢的罪过了。求皇上垂怜奴婢。”她很自信现在皇上对她的态度，十有八九会信她的话。 “你是个心软善良的。”宇文晟闻言叹了一口气，伸手虚扶了她一下。“你起来吧，别跪了，小心膝盖。” “奴婢遵旨，谢皇上隆恩。”茯苓心满意足，脸上悄然闪过一丝快意，而后恢复一脸乖顺柔弱的表情，站到一旁。 宇文晟看着茯苓的模样，越看心里越痒，于是开口道：“你跟朕去吧，暂时别回郑氏那儿去了。黄振。” 候在一边的黄振上前躬身道：“是，皇上，奴婢会好好安排茯苓姑娘的。” 这次茯苓没有异议，乖巧地应下了：“奴婢谢皇上。” 她那脸上羞涩的绯红，在宇文晟的眼里，成了一片红云霞，挠得他心更痒了。 林慧怡看皇上那神色，心道果然，就算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在女人面前，也只是个男人，更何况，还是个年轻气盛的男人。 于是她心中识趣，拉着庄小娘和向安娘，主动地行礼道：“皇上，妾等不耐暑热，先告退了，请皇上恕罪。” 宇文晟这才注意到她们还在，于是欣然地大手一挥，放行：“那你们就回去吧，好好休息。” “是，谢皇上，妾等遵命。”几人又是一屈膝，谢了恩。 几人轻手轻脚地从小路上走了。 走远了些，等回头也再看不到皇上那群人马了，林慧怡等人才放开手脚。 这茯苓可真厉害。林慧怡心道，为茯苓的手段感到惊讶，甚至是有些钦佩。 “姐姐，为什么你没有把茯苓说的那些话告诉皇上？”向安娘憋不住心中积存已久的疑惑，这会儿终于找着了机会问道。 林慧怡轻轻一笑，看着她大大的黑眼睛，道：“没什么必要，就算我把所有事实都说了，那茯苓很是聪明，肯定会想办法解释，找到合适的理由。如此，倒不如结个好，什么都不说。” “原来如此。”不光是向安娘，庄小娘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当天下午，就听见宫人传话说，皇上新封了一个正九品上的御女，姓冯，原是郑昭训的宫女，却没住郑昭训的长春宫，而是奉旨搬去了重华宫了。 “娘子，现在宫人们都正在议论呢！关于冯御女的。”彩月从外面回来，乐津津地说道。 “想必，这位冯御女就是那位茯苓姑娘了。”林慧怡正悠然自得地看书，闻言一笑，心道果然是好手段，这就是正九品了，和她们这届秀女中最低的也没什么区别。而且，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再升。 “宫人们都在议论，说这冯御女与郑昭训不和，郑昭训欺压侮辱她，日后二人怕是会闹得不得了了。”苏苏想是也听到了这种八卦闲话，笑着说，颇有些幸灾乐祸。 “凭她们闹去，再怎么也不会牵扯到我们，就算会，那我们也不怕。”林慧怡气定神闲地勾唇一笑，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 “晚上姑娘请安怕是有的好戏瞧了。”彩月想起她们家姑娘还要晨昏定省，很快就能看好戏了，也挑眉笑道。 “啊，我差点忘了，哪个时辰来着？”林慧怡惊讶得抬头。 彩月解释道：“是酉时初刻，请晚安后就吃晚膳了。” 林慧怡应了声，也不再管了，反正彩月会安排好的。 正准备继续看书，她突然想到了一事，又抬起头来。“对了，咱们阁里的事物你们俩一同管着，近身的事就交给你俩和宝珠、梨花这两个从九华殿带回来的，其他的暂时先看看。” 停顿了半晌，又接着说：“注意他们有没有和外面的人接触。” “哎。”二人爽快应下了，将此事放在了心上。 傍晚，林慧怡要再次前往凤仪宫请安，晨昏定省是妃嫔的要务，是老祖宗定下的，她也不能置喙什么。 晚上还好，黄皇后没有刻意刁难她们，只让人稍等了一会儿就放进了凤仪殿。 就算是傍晚了，暑气还没下去，殿内仍摆着冰缸，十分凉爽舒服。冲着这个，林慧怡也心甘情愿地来请安，想必其他低位妃嫔都是这么想的。 林慧怡来得比较早，大部分妃嫔还没来，皇后也还在寝殿。 这会儿，大家其乐融融地闲聊着。 直到宫女唱名叫“郑昭训到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了口中的话头，齐齐看向这位大家闲话的主人公。 于是，郑昭训进来的时候，大殿里是一片静默，十几双乌溜溜的眼睛，全都盯着她看。让她颇为窘迫，一张脸都憋得通红，不得不狠狠地瞪了她们一眼。 “哟，这郑昭训今儿进了位，怕是不得了了，敢瞪本宫了。”赵丽嫔，也就是从前的娇嫔，被郑昭训一瞪，面子上就挂不住，出声嘲讽道。 “妾不敢，参见丽嫔娘娘。”郑昭训现在哪儿敢和她打嘴仗，只能屈服，行礼道歉。 “是么？你都敢大庭广众地责打宫女了，不过瞪本宫一眼，有什么不敢的？”赵丽嫔怕是忘了她以前也折腾过宫女，就算只是在自己宫里偷偷做，那也没资格这么说。 于是，好几个宫嫔的脸上都带上了嘲讽，心里怕是都在说：五十步笑百步罢了，丽嫔也好意思提这个。 林慧怡也是听得直翻白眼儿，心下好笑，你赵丽嫔昨天才欺负过彩月，今儿就拿这个名头指责别人？真是滑稽。 没过一会儿，另一个主人公，众人久闻其名的冯御女也到了。 林慧怡侧头去看，果然做了妃嫔和普通宫女还是区别大了。 上午的时候，冯茯苓看着还只是清秀，这会儿收拾打扮了一番，倒也是比得上她们的美人了。 “哟，攀了高枝儿的人来了。”说话的是柳贵容，阴阳怪气的，表情也是。 林慧怡心里啧啧称奇，这柳氏的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刚刚还嘲讽了郑昭训，这会儿又刺起冯御女了。莫非这就是话多又不过脑子？ 第35章 听话 “妾见过柳贵容。”冯御女不像在皇上面前的那般娇柔，只稍稍摆出了一点点委屈的模样。 “嘁，这模样做给谁看！”柳贵容看不惯她的这种做派，对此嗤之以鼻。 “你不爱看，自有别人喜欢看，冯御女这模样只要让皇上看得欢喜不就行了，你不喜欢又算得了什么？”赵丽嫔一句话嘲讽了两个人，她是看不上冯御女，但柳贵容这种所谓大家千金的自矜自傲更是让她嫌恶。 而她们话中的正主冯御女却依旧保持着些微委屈的表情，对她们的针对置若罔闻。 柳贵容被赵丽嫔这话弄得脸色一僵，不敢跟她计较，只能将火力集中到冯御女身上，拿她撒气：“嘁，皇上不过一时被你迷惑了，如此下贱的背主奴婢，还能长久不成？” “能不能长久可不是你说了算的，那得看皇上。”冯御女没表情更是不说话，怼她没意思，于是赵丽嫔矛头对准了柳贵容。 林慧怡被柳贵容这话惊着了，这种话可不能乱说，不阻止她让她继续说下去，难保不会说出更大逆不道的，随即突然插话道：“柳贵容这话可说不得，皇上是天子，万万不会被人迷惑的，您慎言。” “呃……”柳贵容正要说的话被吞了回去，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忙忙补救：“皇上是真龙天子，能有什么能迷惑他的，是我胡说了。” 说完柳贵容就不再多嘴，做起了鹌鹑。 但妃嫔的闲话并未终止，郑昭训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了：“茯苓，你可真是好本事啊，这样就成了御女，如此恩宠甚眷，说不得哪一日，就该越过我这个旧主子，让我给你行礼了。” 她这一开口，可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都注视起了她俩。 柳贵容就因此松了口气。 “昭训说笑了，妾不过如此，怎么能与您相比呢？”大家都看过来，又是旧主的问话，再说这“茯苓”二字摆明了她仍将自己看作她的宫女。冯御女这时再不说话，就很不合适了，于是开口道。 “你也别太谦虚了，装起来很难受的，还是心直口快的你更讨人喜欢。”郑昭训讥讽一笑，说道。 这是在嘲讽冯御女在她面前口无遮拦，在别人面前装谦逊有礼？林慧怡看着好戏，一边在心中分析。 “妾如今身份不太一样了，自然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和昭训说话，宫里宫外、家长里短的。”冯御女也不像表面那般恭敬，暗讽起郑昭训爱说人闲话的毛病。 “家长里短？哦？你们平时都说些什么？”申青梅也加入进来，为的是打听打听老人间的关系远近恩怨，也能顺便挑拨郑昭训和冯御女甚至是和其他妃嫔的关系。 郑昭训见申青梅有意打听，不能出声阻止她，只有眼睛死死地盯住了冯御女，以期用眼神吓住她，让她不能说出不该说的。 “申姬娘娘对此很感兴趣？”冯御女余光瞥见郑昭训的眼神，心里冷笑，嘴角扬起一点弧度。 申青梅像是不好意思地轻轻摇了摇头，用团扇掩住了半张脸，羞道：“本宫才进宫，也想多多了解了解诸位姐妹。” 而后又眼含真挚地凝视着冯御女，“故而，还请冯御女烦恼些，好好给本宫讲讲。” “申姬娘娘取笑妾身了，不过是些道听途说的流言蜚语，不成体统。”冯御女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如了申青梅的愿，找了个理由推脱着。 吴贵媛见此，为申青梅帮腔道：“冯御女就不要不好意思了，给咱们讲讲，也算是增进大家的姐妹感情。” 冯御女眉眼带笑，作出一副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样子说道：“着实没有什么正经话，只是听宫人们七嘴八舌打胡乱说的。” 申青梅和吴贵媛都面露不满，心道这冯氏真是不识趣，自己跟她说话都是抬举她了，竟然还推三阻四的。 “既然冯御女都说了是些不中听的瞎话谣言，姐妹们听了又有什么用呢？怕是反而会伤害大家感情，还是不听不知道就罢了。”林慧怡乐得看那两个吃瘪，为冯御女开脱了几句。 吴贵媛还是不甘心，又见老是与她作对的林才人插话，更是不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林才人这话可就说错了，不说出来怎么检验是确有其事，还是空穴来风呢？” “吴贵媛，您这空穴来风可是用错了？还是吴贵媛就那么肯定，那些风言风语就是事实了？”始终保持着冰山雪莲般气质的刘昭华却在此时开了口。 林慧怡本来要说这话，被她抢先了，心下多有些奇怪，怎么刘昭华突然插进来了？她又想到了之前宫里老人们对她的敌意，也许她也不想听到那些关于她的闲话吧。这就解释得通了。 “你，我，我自然知道空穴来风的意思，不过是一时口快说错了而已，有什么不得了的。”吴贵媛被她这一怼，结巴了半晌，才给自己圆了回来。 但自己作为官宦女儿，自幼读书，却在这里面子尽失，因此，她也歇了继续追问的心思，偃旗息鼓地垂头看自己的红豆蔻指甲。 这时，外面宫女唱名：“王昭仪娘娘到，张婕妤娘娘到。” 林慧怡有些许惊讶，这张佳怡竟和王昭仪倒是走到一处了，就是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呢？ 而其他人想的却是今晚的侍寝者，毕竟新人收拾妥当，应该开始侍寝了。 今日，皇上十有八九就会去张婕妤宫里。所以有了更加重要的话题，人们也就将郑冯那点事儿扔到了一边。 “张婕妤今晚怕是就会侍寝了，你可要提前好好准备呢！”赵丽嫔率先开口提起了这事。 不管今晚张婕妤会不会侍寝，对她都不会是坏事，侍了寝，那她就算卖了张佳怡一个好。没有侍寝，那张佳怡也就成了明天的笑话，她也乐得高兴。 “是否侍寝，自有皇上决断，要有什么准备，也自有老嬷嬷们安排，我等只管听命罢了。”不想张佳怡却不想谈及此事，面色云淡风轻的，把问题推到了皇上身上。 其他人还想再说几句，却突然听见…… “张婕妤说得是，你们都该学习学习她的知礼守礼。伺候皇上，最重要的就是听话，少做无用功。” 外面传来突兀的深冷的声音，是黄皇后。 第36章 争宠不容 “妾等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未央。”一众妃嫔先是一愣，随后慌极忙慌地跪地行礼。 林慧怡刚刚瞥见了黄皇后的脸色，严肃，冷然，不似平常那般温和。 她心下惴惴不安，怀疑黄皇后从一开始就在外面听着，黄皇后会如何发难呢？ “嗯，起来吧。”黄皇后故意让她们多等了一会儿，等完全端坐在凤座上了，才沉着声音叫她们起身。 “谢皇后娘娘。”见她没有立即发作她们，林慧怡心中奇怪，跟着大家起身之时，又借着余光一扫，看见黄皇后仍旧冷着脸。 不等底下的妃嫔回座，黄皇后唇角微微勾起，语气柔和，却没有多少热度。“刚刚你们的谈话，本宫已经全数听见了。” 几个正要坐下的妃嫔身体集体僵住，不敢坐下去，也不敢起身，一动不动，十分难受。 幸好林慧怡早有准备，立刻便重新跪下了，叩首请罪：“妾等言行无状，皇后娘娘恕罪。” 与她一起的还有几个妃嫔。 林慧怡不敢去看，只凭着对声音的记忆，大概推测出是王昭仪、张佳怡、张贵人和冯御女，还有几个声音她不太熟悉，实在难以辨别。 其他妃嫔见状，也马上反应过来了，跟着毕恭毕敬地请罪：“妾等言行无状，皇后娘娘恕罪。” 黄皇后见她们如此知情识趣，却没有觉得消气，也就没叫她们起身，而是同意了她们的说法：“确实是无状了。” 底下的妃嫔们齐齐整整地行着五体投地的大礼，再度请罪：“请皇后娘娘息怒，妾等知罪。” “知罪？你们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了？”黄皇后轻笑出声，反而问道。 但殿内鸦雀无声，谁都没有出声，谁都不愿意做这出头的椽子，让黄皇后发泄怒气。 林慧怡打定了注意不开口，不让自己太显眼，且先看看有没有别人先探个路，试试皇后的反应。 “没人说话？那就是不知罪了。”黄皇后完全没有盛气凌人，或是疾言厉色，而是和缓温柔地说着让下面的妃嫔感到心惊的话儿。 “皇后娘娘息怒。”妃嫔们不知所措，只能不断请罪。 黄皇后冷笑一声，道：“息怒？你们既然没人愿意说，那就继续跪着吧。” 底下又是一片静默，没有人接话，更没人回答她的问题。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林慧怡一直在估算着时间，那些聪明的妃嫔都不愿意先出头，她快要撑不住跟黄皇后开口了。 终于，有人在林慧怡之前，打破了殿内诡异的寂静。 “妾有话说。” 这一道声音，让所有人心里都松了口气。 这个声音有点儿耳熟，清朗洪亮，是谁呢？林慧怡疑惑。 “你是？”黄皇后显然也对眼前这人没有什么印象，可以说，她对大部分新宫嫔都没有丝毫记忆，她无需记着这些没什么亮点的人。 “妾顺成程氏回皇后娘娘的话。”说话者没有因为皇后没有记住她而沮丧，而是平静地道出了自己的姓氏位号。 “嗯，说说看，你觉得错在哪儿？”黄皇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主动抬头的女子，面相清丽却带着一丝英气。 “是，妾以为，是不能妄议皇上，侍寝之事乃是皇上依宫规决断的，妾等万万不可揣测妄议。”程顺成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准备好的回答从容不迫地讲清楚了，随后就等着皇后的反应。 “嗯，说得也不错。”黄皇后状似满意地点点头，在程顺成面露喜色之时，却转而又说：“但是，却不是本宫所指。” 程顺成面上的喜色凝住一瞬，然后垂头叹气，又趴了回去。 黄皇后尤为享受着玩弄这些妃嫔的快感，此时却又觉得好笑，又道：“不过，看在你是第一个说话的，就起来吧，坐。” 程顺成继而欣喜若狂，扣头谢恩：“妾多谢皇后娘娘。” 黄皇后随意地点点头，又看向趴着的一个个。 盯了半晌，才慢悠悠地说：“没有想再说的么？那本宫可就点名了。张婕妤，刚刚本宫还夸过你，那就你说。” “是，皇后娘娘。妾以为，皇后娘娘实际上是在教导妾等谨遵宫规，一切按着规矩和皇上的旨意来，那些所谓的准备，是无必要的”张佳怡应声抬头，只把刚刚皇后在外面说的那句话换了个形式讲出来。 真不愧是张佳怡，说话滴水不漏，黄皇后要的就是这个吧。林慧怡心道。 “嗯。说得不错，这就是本宫的意思。争宠的行为，争宠的人，在宫里是不容的。张婕妤，你确实不错，快起身吧。”黄皇后十分满意，这个人既聪明，却也不会自作聪明。 她转而又问剩下的人：“你们可听明白了？” “妾等明白了，一定牢记于心。” 林慧怡踏出凤仪宫门，送走了嫔位上的几位娘娘，就在向安娘的示意下跟她和庄小娘一起走到一边。 “咱们先送小娘回翠微宫吧。”向安娘突然提议道。 “干嘛呀，送我做什么？”庄小娘一惊，杏仁眼都瞪圆了，笑着拍了一下她。 林慧怡却拉了拉庄小娘，道：“我也同意安娘的提议，先送完你，我俩再回去。” “那不是太绕了么？”庄小娘虽然高兴，却也知道没必要。 “也不会啊，翠微宫旁边就有一条街可以绕回西边，正好在披香宫后边，离我的兰林宫也不远。”林慧怡挽住她的手臂，解释道。 向安娘也挽住庄小娘的另一条手臂。“而且，咱们在宫里多转转，熟悉熟悉也是好事。” “那好吧，就依了你们。”庄小娘拒绝不了，顺从着朝东长街去。 “对了，你和申青梅同住一宫，她是主位，有没有为难过你？”向安娘最好给人打抱不平，一直担心申青梅欺负庄小娘。 “她其实没有太刻意的针对我，不过就是不理会我，看见了就当没看见。这都算不了什么，我还乐得不和她打交道。”庄小娘回忆她几次撞见申青梅，都没发生什么冲突，于是笑道。 林慧怡舒了口气，告诫庄小娘：“那就好，别理她。咱们现在实力不够，要是她刻意刁难你，你别硬碰硬，直接出来。她要是敢对你动手，就去告诉皇后。” 宫里是不允许动私刑的，随意责打宫人都是罪名。不过要是没出人命，没被揭发，那也没什么人去管。 第37章 怎么又是你们 “我知道的，绝对不会拿鸡蛋碰石头。”庄小娘自然明白，点点头。 林慧怡频频点头，赞同她的话：“对，就是要这样。咱们要保存自身，不能就这样败了，细水长流才是我们正确的宫廷生活。”后边那句话是对两个人一起说的。 “嗯，我懂姐姐的打算，日子还长，总有机会摆脱她的。”庄小娘抿着唇微笑，挽紧了她的手臂。 “没错，来日方长，如今看着她们这般风光，可谁又知以后事呢？咱们就骑马看唱本，走着瞧吧。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还不一定呢？”林慧怡握住她的手掌，稍稍用力，看着她俩的眼睛，将自己未来规划的宗旨说得清楚。 “我们俩要是有机会也会跟皇上说好话，把你迁过去的。”向安娘也适时地插了一句进来。 “好，那就多谢两位姐妹了，我也会好好努把力，尽快去你们那边汇合。”庄小娘笑得露出了几颗洁白的牙齿，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慧怡手伸长了，拍了拍向安娘，叮嘱道：“不过，咱们也别做得太刻意太张扬了，不然皇后娘娘怕是会觉得扎眼。” “是啊，今儿皇后娘娘的脸色语气真是太威厉了。我都有些吓到了。”庄小娘想想刚刚黄皇后的表情、语气、气场，没有一处不是威风凛凛的，现在她想起都还心有余悸。 “确实，皇后娘娘基本上还是维持温柔贤惠大度的形象，今天怎么一反常态，这么小题大做？”向安娘十分不解黄皇后的举动，她现在还想得比较简单。 “皇后娘娘这是借着侍寝的事敲打我们，让我们听话，不要总想着各种法子去争宠。”林慧怡想进一步了解她俩是怎么想的，所以只简单地解释了两句。 向安娘搞不懂，直接把自己的认知说了出来：“这怎么可能会有用，让妃嫔们不争宠，这完全不可能啊。” 庄小娘也蹙眉地赞同她道：“就是说啊，皇后娘娘未免想的太好了些。” 林慧怡心中感叹，果然都还小，要让她俩理清弄懂这些人的思路，要慢慢来。 于是她摇摇头，耐心地给她俩仔细解释起来：“不是皇后娘娘想的太好，而是她必须这么做，这是她作为皇后的义务。让我们知道宫里容不下争宠这件事，就算她这句话威力只能维持几天甚至几个时辰，那也够了。如果我们以后为了争宠闹出事，那她就完全有理由撇清自己的关系，甚至可以严惩。因为她这个皇后，已经三令五申地禁止争宠了。” “啊，原来是这样。”这么掰开了解释，庄小娘和向安娘就都听明白了。 见她俩是真明白了，林慧怡放下心，到底日子还长，她俩并不笨，只是以前接触少，慢慢教，不能着急…… 又走出了一段路，向安娘却突然出声道：“姐姐，你们看那是在干什么？旁边的那个……是皇上的御驾？” 二人都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是皇帝的御驾。 庄小娘这会儿实在不太想再卷入什么纠纷了，提议道：“姐姐，你说咱们要不要现在绕路离开。” “不行，三位娘子，黄振公公看见咱们了。”彩月却立刻否决了。 “既然都看见了，那根本跑不了，我们就过去吧，记住不要乱说话。”林慧怡眯着眼看了看，那儿的人确实注意到她们了，现在不能走，不然就是无视圣驾，是大逆不道的。 “好。”二人都是点头。 三人来到皇上御驾停着的地方，是重华宫门口，那儿还跪着一堆人。 林慧怡让她们不要乱看，只管行礼。“妾等拜见皇上。” “起来吧，怎么又是你们几个？”宇文晟再度看见她们，心里竟然升起一种好笑的感觉。 连续两天三次因为一些妃嫔间的污糟事闹心，就连续三次正好遇见她们三个，未免太巧了些。 但是，看着眼前这三个恭恭敬敬的女子，他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怀疑，而只是觉得好笑。 “回禀皇上，妾等刚从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出来。于是想着先把庄贵人送回翠微宫，顺便熟悉熟悉这边的环境，看看风景。没曾想，竟然又有幸见到皇上的御驾，所以我们三人特来拜见。”回答皇上的自然还是林慧怡，虽然她位分最低，但皇上却最眼熟她，由她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宇文晟听完她的话，嘴角不自觉地翘了翘，点头道：“嗯，想法不错，是该到处走走，好好熟悉，不然以后连宫里这一亩三分地都认不全。” 他烦躁万分的心突然感觉清爽了不少，原本紧皱的眉头也舒展了一些，连带着对待三人的脸色也放晴了。 “妾等谢皇上赞赏。”林慧怡三人像是受了莫大的奖赏一样，乐得眉眼弯弯如月牙儿。 而后，向安娘接到了林慧怡一个眼色，她顺着瞥了一眼右边跪着的人群，像是刚才看见她们一样，非常惊讶地抬头问向宇文晟：“皇上，这是……为何郑昭训、林宝林、郑宝林还有冯御女，她们都跪着……” 宇文晟闻言，刚缓和一些的脸色又黑下来，正要说话。 正巧这时，皇后娘娘的仪驾威风凛凛地过来了，她的身边，还有小一些并简单不少的皇嫔仪驾，是张佳怡的。 林慧怡略微惊愕了一刹那，张佳怡怎么和黄皇后一起过来的？莫非她实际没走，和皇后单独在一起？ 二人的步舆都只在十来步开外停下了。 黄皇后领着张佳怡过来对着皇上行了一礼。“妾参见皇上。” 林慧怡三人还有跪着的四人，也要对着她们行礼：“妾拜见皇后娘娘，参见婕妤娘娘。” “都起来吧。”宇文晟被这些事烦得要死，随意地摆了摆手。 “谢皇上。”众人起身，除了那犯事的几个。 “皇上，不知皇上召我前来，所谓何事？”黄皇后作为皇后，是不需要跟她们妃嫔一样行跪拜礼的，只需微微福身即可。所以她很快就站直了身体，询问起皇上匆忙找她的原因。 “黄振，你说给她们听听，这里发生了什么。”宇文晟想起那些事就气得心里发堵，完全没兴趣给黄皇后叙述。他十分不耐烦地指了指身后的黄振。 “是，奴婢遵旨。”黄振几步上前，给黄皇后施了一礼。 第38章 是她 黄振暗暗清了清嗓子，立刻口齿清晰地把刚才发生的事细细地说了出来：“事情是这样的，皇后娘娘，婕妤娘娘，三位娘子。因为今儿晚上皇上点的张婕妤娘娘的名，所以这会儿皇上处理完政事，想同婕妤娘娘一起用晚膳，于是正要往婕妤娘娘的咸阳宫去。” 他说到这儿微微停顿了一瞬，又继续说道：“结果正巧，路上就经过这重华宫，也就是皇上赐给冯御女的住所，林宝林和郑宝林二位娘子也住在这里。刚经过门口的时候，皇上听见里面喧闹鼓噪，十分不成体统，所以命奴婢去察看一下。” 接下来是重点了，所以黄振借着喘息换气顿了顿，才接着说：“然后，奴婢还没动身，就这般巧地，郑昭训追着冯御女打骂，致使冯御女慌不择路地跑出重华宫，因此冲撞了御驾。皇上大怒，所以，郑昭训、冯御女，还有追在后边劝架的两位宝林就跪在了这里。” 林慧怡听得心里直咋舌，又憋笑，可真是泼辣啊，郑昭训。而冯御女正巧冲撞了御驾嘛……她是不怎么信的，这么巧…… 若说是旁的什么人，她可能会信，可冯御女的头脑她可是亲眼见过的，实在难以让她相信。 “皇后可清楚了？”宇文晟听黄振又叙述一遍，他肚子里就又增添了满满一倍的气，脸也越来越黑。 “是，妾听明白了。完全想不到重华宫竟然发生了此等恶事，还冲撞了皇上，真是没规矩。此事是妾失职了，没有教好她们，望皇上恕罪。”黄皇后虽然面上看着很是焦急痛心，实则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些漫不经心。 不管是追赶打骂的郑昭训，还是冲撞御驾的冯御女，这都不是宇文晟你自己选的么？这会儿想把责任赖给我？那可没那么容易。 宇文晟完全不想听她在这儿说这些没用的，只沉着声音回了一句：“确实是皇后没好好教导。” 这也不给黄皇后面子了，恕不恕罪的，也不给个回应，这可是当众打她的脸啊。 在场不少人都这样想着。 林慧怡更是从这些天见到听到的事中，深深感受到了皇上对黄皇后的不满。但黄皇后好像没有察觉？ “皇上，请听妾一言。”这时，一直没有说话，温顺地站在一旁的张佳怡却说话了。 宇文晟本来还有点喜欢她，但这会儿见她是和黄皇后一起来的，心里已经认定她已经投靠了皇后，也不太想搭理她了。 但张佳怡毕竟是西昌县侯的孙女，还是给些体面，因此缓和了些语气说道：“你说吧” 张佳怡上前一屈膝，从容不迫地将自己要说的一一道来：“皇上，妾虽刚才入宫，但这几日的亲身感受，让妾知道。皇后娘娘一直细心调教妾等，从未有马虎之处，对宫规更是再三强调尊崇。并且，方才请安，皇后娘娘还为着妾等胡言乱语生气，又好好训诫了一番。” “哦？皇后竟是如此用心。”宇文晟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随手指了指林慧怡，问道：“林氏，张氏说得可是真的？” 林慧怡可不敢在这时候得罪黄皇后，不然连第一次侍寝怕是都等不到了，皇上又不怎么认识她，哪里会为她出头。 所以她站出来福了福身，道：“千真万确，皇上，皇后娘娘确实是多番对妾等提及，要严守宫规之语。” “嗯。”连林氏也这么说，那多半也是真的。宇文晟见此也只能退一步，对黄皇后缓和了态度，说道：“皇后，朕委屈你了。” “妾不委屈。”黄皇后温柔一笑，算是揭过此事了。 “张氏，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么？”宇文晟指了一下还没退回去的张佳怡。 张佳怡确实还没说完，接着说道：“妾还有一言，郑昭训刚出了凤仪宫就闹出这等事，皇上还是好好问问她才是。” 张佳怡的这些话一说，不仅洗清了黄皇后在皇上心里教导失职的嫌疑，还把郑昭训单独拎了出来，撇开了冯御女和林郑两个宝林。 林慧怡心道：张佳怡果然厉害。看来郑昭训是翻不了身了，所有证据都只会证明她因为冯御女承宠，心生妒忌，才这么做。 “那郑氏，朕问你，为何不听皇后的话？”宇文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以往他还算宠爱喜欢的郑昭训，如今心里基本只有厌恶了。 “妾，妾没有，妾不敢不听皇后娘娘的话……”郑昭训这会儿已经吓住了，说话结结巴巴的。 宇文晟怒声道：“你不敢，那你能追打冯氏？” “妾……”郑昭训还想辩解，却说不出来什么。 “冯氏，你说，她为什么要这样打骂你。”宇文晟不想再理会她，转而问起冯御女。 “是，妾遵旨。”冯御女膝行几步上前，扣了下头，才道：“禀皇上，皇后娘娘，妾方才给皇后娘娘请完安，就想着阁里还有些东西没收拾完，所以早早便回来了。却哪知郑昭训不久也来到了重华宫，说妾有东西落在了长春宫，她送过来了。” 她说到这里话一顿，上齿咬着唇，像是想起了什么难过的事。 半晌才继续说：“妾满心欢喜，以为昭训是原谅妾了，就出来相迎，谁知昭训劈头就打。妾如今不是昭训的宫女了，哪能让她这么打，于是就逃跑起来。但昭训不依不饶，硬是追赶打骂，连闻声前来劝解的，林宝林和郑宝林二位姐姐，都受了训斥。” 她言语流利，条理清晰，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的。 林慧怡由此怀疑，这不会是冯御女自导自演的吧…… 宇文晟听得直皱眉，他狠狠瞪了一眼已经完全僵住的郑昭训，问到一旁他已经临幸过的两个宝林：“林氏，郑氏，冯氏的话可如实？” “回禀皇上，句句属实。”林宝林和郑宝林都叩首回道。 “嗯，你们俩起来吧，还有冯氏，也起来吧。”宇文晟沉着声应了，这俩都是胆小柔弱的，应该能信。 “谢皇上。”三人听命起身，站到一旁。 宇文晟于是开始解决郑昭训了，“郑氏，你认不认罪。” “皇上，妾真的不是，真的没有……”郑昭训忽地抱住了宇文晟的腿，哀求道。 宇文晟正好掀开她，却听她突然又尖叫着：“是她！是茯苓自己做的，她骗了我！她跟我说，想跟我重归于好，我才来的！是她！” 第39章 叫阿福的宫女 郑昭训像是突然想明白了，连声叫喊：“皇上！真是茯苓骗的我，她说要和我重修于好，要和我互相扶持，我才来的。对！她还说了让我就这个时间过来，结果我来了又故意说难听话激怒我，好让我动手打她，才正好能撞见皇上圣驾。皇上，皇后娘娘，你们要相信我，这都是茯苓早就谋划好的。” 众人听得一愣，随即全都皱起眉来，看了看仍在喋喋不休为自己辩解的郑昭训，又看看一直神色悲戚一言不发的冯御女。心里更偏向谁是显而易见的。 林慧怡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心道果然，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她就说嘛。 郑昭训再蠢，也不能在冯御女刚得圣宠，皇上明明还新鲜喜欢的时候，这么明目张胆地对付她。 十有八九就是如郑昭训说的一样，是冯御女一早策划好的，整件事情是她自导自演。 “冯氏，郑氏说的可是真的？”宇文晟不信郑昭训的话，但规矩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太过偏袒，还是要问问冯御女的。 “皇上，妾绝对没有，妾不过刚刚成为九品御女，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算计一个七品昭训，还能策划这一切呢？请皇上一定要相信妾身。”冯御女被问到，才开口为自己辩驳。她神情伤感，说话带着哭腔。 宇文晟被她这哀伤的神色弄得心软，正想叫她起身。 黄皇后却突然说道：“皇上，冯御女说的倒也不无道理，不过……”她看了看冯御女，顿住了自己的话。 “不过什么？皇后你有话直说就是。”宇文晟顿时收住对冯御女的怜惜，转头看向一脸忧愁的黄皇后。 黄皇后也抬头和他对视了一刹那，她释然一笑，道：“皇上，我的意思是，郑昭训说得如此的言辞凿凿，那冯御女做下此事也不是没有可能。既然她们二人各执一词，不如让她们都拿出各自的证据来，对峙，以表示公正。” “皇后娘娘说的有理，请皇上采纳。”几个妃嫔听了这话，自然都点头称是。 郑昭训尤为欣喜，头上的步摇都因为点头晃得不停。 而冯御女则面色发白，面露苦色。 宇文晟一挑眉，虽然他对黄皇后已经没有了热情，但皇后这种对妃嫔一视同仁的态度，为宫规尊严以身作则的行为，他还是满意的。 “嗯，既然你们都赞同，那就依皇后的。你们俩自己拿出证据来，证明自己说的话。”宇文晟颔首，指了指两个当事人。 郑昭训没有立即开口为自己证明清白。 所以只能冯御女先说，林慧怡见她瘦削的身材跪得笔直，脑袋却沮丧地低垂着，吞吞吐吐了半晌，才说：“这，妾没有证据，皇上。” 林慧怡一惊，奇得眯起眼看她，深刻怀疑起她话的真实性。不会吧，依照冯御女的聪明劲儿，不该连证据都没有啊？ 犯这等错误啊？ “人证物证都没有么？”宇文晟也很惊讶，他蹙了蹙眉头，凭着对她的一点儿怜惜，再问了一次。 “是，皇上，妾刚刚受封御女，还没有宫人服侍，身边没有人，所以，就没有了人证。”冯御女像是接受了现实，又像是破罐子破摔，跪直了上身，清楚地说道。 “这，便不好办了，你且站在一旁等候，问完郑氏再说。”宇文晟还是心疼她的，他并不相信冯御女会那么做，于是开口再给了她翻盘的机会。 “是。”冯御女扣了首，起身站到一边，不再说话。 林慧怡刚才一直盯着她，想从她身上找出哪怕一丝破绽，却始终没有找到。她始终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仿佛自己败局已定。 她不禁开始怀疑起，自己对冯御女头脑聪明的判断了。 “郑氏，你呢？”宇文晟没从冯御女那儿得到想要的结果，又问起了另一个当事人。 “妾有证据，皇上，妾有。”郑昭训本来也不清楚到底要拿出什么东西做证据，却在听了冯御女的话之后，她便想到了。 于是此刻她欣喜若狂，她的证据绝对让冯御女的精心设计全盘皆输。 “哦？你的证据是什么？”宇文晟瞧着郑昭训越发欢喜得意的神色，有些纳闷。 林慧怡也十分好奇，难道郑昭训真有铁证，能让她成功翻盘？ “妾有人证。”郑昭训又拜了拜，才不慌不忙地说：“当时，茯苓拉住我说话时，我身边的宫女是跟着一起的，她也肯定听见了，她可以为我作证，证明我说的话是真的。” 宇文晟对她话中一口一个的茯苓颇为不满，冯氏已经经他亲口册封，郑氏却仍直呼她的名字，仿佛她依旧是冯氏的主子一样。 “你当时身边的宫女是谁？”见皇上没有开口，黄皇后便接话问道。 “回皇后娘娘，是阿福。”郑昭训自信满满，似乎已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她得意地瞥了冯御女一眼，仿佛在说你的阴谋要败露了。 而冯御女却始终冷静地保持着伤心姿态，没有理会她的挑衅。 林慧怡看得啧啧称奇，上午的情形，到了下午却完全反过来了。 “那个阿福呢？把她叫来，黄振。”宇文晟一指黄振。 还没等黄振应答，一个一直在场的宫女便走到皇上面前跪下，道：“奴婢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你就是阿福？”宇文晟仔细打量了一番，有了点儿印象，确实是郑昭训宫里的。 “是，皇上。”那个叫阿福的宫女回道。 “今天傍晚是你跟着郑昭训的？”宇文晟又问。 “是的，皇上，自从茯苓跟了皇上，被封为御女之后，奴婢就一直跟在郑昭训身边。”阿福始终保持着跪拜的姿势回话。 宇文晟应了声，这就直入主题：“那朕问你，傍晚，冯御女有没有找过郑昭训说话？” “这……”阿福迟疑了一下。 “皇上皇后在此，此事，你要可实话实说。”一直静默的张佳怡却在此时忽然出声警告道。 林慧怡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是，皇上，皇后娘娘。是有过一回，从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出来后，冯御女把郑昭训叫到一个人少的小道上说的。”阿福闻言像是抖了抖，缓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哦？”宇文晟又皱起了眉头，心道难道自己真看错人了？ 对此，郑昭训正洋洋得意，而冯御女却脸色煞白，这般明显的对比，谁都知道冯御女要败了。 可林慧怡却总觉得这个场面太过奇怪了。 第40章 皇帝的宠爱 “她们说了些什么？你可要从实招来。”黄皇后这时问道，看着阿福的背，语气严肃。 “冯御女对郑昭训说，她之前对郑昭训言语有所冲撞了，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所以特地给昭训赔礼道歉。并且说希望她们二人今后能重新修好，在宫里互相扶持。”阿福身体又哆嗦颤抖了一会儿，却仍坚持说完了。 “这就完了，后面还有没有？”黄皇后挑眉，心道这话不挺正常的么。莫非是这个宫女刻意隐瞒了什么？ “没有了，皇后娘娘，当时两位娘子的对话，奴婢全都说出来了。”阿福这时突然有点儿激动，语速都快了些。 林慧怡不由得怀疑这个叫阿福的宫女是冯御女早就安排好的暗桩，说不定人家就等着这一出呢。 “你胡说！”事情的发展与她想象的背道而驰，郑昭训不堪忍受，禁不住尖叫出了声：“你，阿福！你竟然说谎，后面明明还有！她还说要我酉时三刻去重华宫一趟，我们好一起叙叙旧，还说让我打着给她送落下的东西的旗号，对外说起来更稳妥些。这都是她的原话！” 她激动得全身颤抖，额头上尽是汗珠，一颗颗地滚落滑下，把她脸上精致的妆容都弄花了。 宇文晟被她的尖叫声烦得眉头都紧紧皱着，却没发作，而是语气冰冷地警告阿福：“你若有半句虚言，朕就将你打入宫正司受刑，你可得想清楚了。” 皇上也是看见了阿福说话畏畏缩缩的样子，心里肯定也起了疑。林慧怡这样想着。 “奴婢绝对没有，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啊，皇上！”阿福本就害怕，此事再被皇上一吓，登时就抖如筛糠。她战战兢兢地回道 郑昭训却着急了，她心情大起大落，预想的翻盘没有到来，反而被阿福坑了。 一天两次被自己信任的宫女背叛，她此时有些坚持不住基本的礼仪，直嚷嚷起来。 “对了！皇上！还有刚刚，刚刚茯苓还说了很多辱骂我和我父母的话，皇上！那样我才打她的，皇上！” 宇文晟和黄皇后都被她的声音刺得耳朵发疼，但宇文晟不愿开口，所以就由黄皇后训斥了几句：“郑昭训，注意你的身份，在宫门口大呼小叫的，你想让满宫里人都看你的笑话吗？” 受了皇后的责骂，又看见了皇上乌黑的脸色，郑昭训这才止住了尖叫。 宇文晟这才有心力将审问继续下去：“阿福，刚刚郑昭训为什么会追打冯御女？” “回皇上，郑昭训一来，见到冯御女就讽刺了她几句，然后就劈头盖脸地乱打一气，逼得御女只能护着头到处躲避。”阿福这会儿缓和了些，恢复了冷静的状态，说话也流利顺畅了。 “冯氏可有辱骂郑氏及其家人？”黄皇后又补充了一句。 “皇后娘娘，并没有郑昭训所说的。”阿福伏着身体，沉着地说。 郑昭训此时已经脸色白得吓人了。 林慧怡心中叹道，郑昭训这下怕是要被彻底打落谷底了，说不定得废为庶人。 “皇后，郑氏是否总对冯氏冷嘲热讽的？”宇文晟只深深地看了郑昭训一眼，转而问起了黄皇后。 黄皇后突然被问到这个，踌躇着说：“这……我确实不知。” 宇文晟不太满意这个回答，他以为，皇后是应该对这些了如指掌的，这可是她的责任义务。 看见皇上对此不满，张佳怡不得不出声调解：“皇上，皇后娘娘不知道实属正常。您不知道，妃嫔们之间关系再差，至少，在皇上与皇后娘娘面前，却是都能保持和睦的。” “是么？”宇文晟不禁怀疑，看了看其他妃嫔，示意她们回答。 “是，皇上，宫规在此，妾等要在皇上皇后面前，时刻谨记身份，不能失礼。”林慧怡注意到他的眼色，接过了话，对他解释道。 “那郑氏与冯氏的私下关系如何？”宇文晟又问。 “回皇上，郑昭训见到冯御女，确实总会说些难听话……”从没听过她说话的郑宝林却在此时开了口。 林慧怡不着痕迹地瞅了瞅她，看着老老实实的，估计她想借此机会拉下郑昭训，并向冯御女示好吧。 “她说的是真的？”宇文晟闻言问向一干妃嫔，得到了点头赞同，于是他对着郑昭训就是一顿厉声呵斥：“郑氏！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人证可是你自己找的，证明的可都是你的恶劣行径！” “皇上！我冤枉啊皇上，这个阿福一定是被茯苓收买了，皇上！我真的冤枉！”郑昭训已经着急惊慌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只知道尖声叫喊。 “朕怎么可能相信你！你自己也听见了，你一向都对冯氏不满，动机证据全都明明白白！”宇文晟被她闹得已经非常不耐烦了，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了，本来不该浪费这些时间到她身上。 “皇上！我冤枉，我真的冤枉！皇上！”郑昭训还在哭喊。 宇文晟却不想再理她，只叫了黄振，让人把她的嘴捂上了，解决噪音的源头。 “事情已经明了，皇上决定如何处置郑昭训？”黄皇后作为皇后，问起这个自然是名正言顺的。 “皇后觉得如何处置合适？”宇文晟不想再为一个自己厌恶之人动脑，将问题又抛给了黄皇后。 黄皇后凝视了他半晌，约莫懂了他的意思，便说道：“郑昭训如此粗俗无礼，行为不端，德行匮乏，不若将其贬为庶人，幽禁起来。” 在几个宫女的束缚下仍在不断挣扎的郑昭训，此时听见黄皇后的话，已然崩溃，不顾形象地拼命想要挣脱，看得不禁让人心生怜悯。 林慧怡心里更是多了些心凉，这郑昭训前不久还是颇得圣宠的，据说在妃嫔口角争端上多占上风，如今一朝失势，便落得如此地步。皇帝的宠爱，如此的不堪一击，随时都会消散。 宇文晟这会儿倒是对这个皇后多生了几分满意出来，他原本的打算就是把郑氏废为庶人，打入冷宫。既然黄皇后能与他想到一处去，那也还算不错了。 于是他态度有所缓和，伸手拍了下黄皇后的肩膀，道：“挺好，剩下的那就依你处理吧。朕去咸阳宫。” 说罢，他就冲皇后点点头，而后又对张佳怡招手示意。 “是，皇上。”黄皇后自动忽略了后面那句，也忽略了他对张佳怡的动作。 这时，一个声音却突然插了进来：“皇上，皇后娘娘，妾恳请轻饶郑昭训。” 第41章 冯御女的一出好戏 “皇上，昭训如此做，都是因为妾。”冯御女拜倒在宇文晟的面前，言语激动，带着满满的伤感苦楚。 “冯御女，你这是在做什么？”黄皇后眉头紧皱，一脸不悦，似乎感觉自己的权威被她撼动了。 冯御女微微抬头，露出一半张脸来。 林慧怡低头仔细一瞧，嚯，好一副美人欲泣图。 只见那冯御女原本光洁的额头上已经满是磕头的红痕，眉头微蹙着，轻轻拂动扑闪的浓密睫毛下，是一双含着梨花泪的透澈明眸。 竟看得她也不禁做一回东晋南康公主，硬生出那我见犹怜之感了。真是好一个冯御女呀！ 冯御女虽抬了头，但身体仍旧保持跪拜的姿态，十分艰难地含泪望着宇文晟述说，语气里满是自责：“皇上，皇后娘娘，都是妾的错。若不是妾在皇上面前胡乱说话，得到皇上的垂爱，昭训也不会盛怒至此。一切都是妾的错，求皇上垂怜妾，轻饶了她吧。” “你这……让朕如何处置是好。”宇文晟几次被她驳了面子，实际上是有了一些怒意的，但看着冯氏那让人怜爱的模样，又生生将那些愠怒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只剩下一腔疼惜。 冯御女意识到宇文晟的为难，眼中的坚定有了些许动摇迟疑，但她又看了一眼被押在一旁，惊恐失色的郑昭训，不由得面色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垂头道：“妾也不愿让皇上为难，给皇上徒增烦恼。但皇上若是不同意，就请将妾与昭训一起惩罚了吧，妾甘觉愿受罚。” “你这又是何必……”宇文晟被她这样的举动弄得心口发胀，怜惜之心更胜从前。 黄皇后心里只冷笑连连，哼，真是演技绝佳，唱了一出好戏，倒是小瞧你了，冯茯苓。 林慧怡也是心生佩服，都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她还敢为郑昭训说话求情，就不怕皇上真的生气，就遂了她的心愿，一起处罚了她们？到时候冯御女怕是哭都来不及。 只是她是真摸透了皇上的喜好心意，算准了的，自己真是不如她…… 就这这时，形势又起了突变。 “茯苓！你这个贱人！你别再假惺惺了，就是你害的我！你还要装什么情深义重，欺骗皇上，你该死！”郑昭训却突然疯狂叫骂起来，甚至都能挣脱了好几个宫女的束缚，行动飞快地扑过去，撕打起了冯御女。 “昭训，请你冷静下来！你好好……啊！”冯御女躲避不及，被她扑倒，只护住了脸，头发衣服都被拉扯着，很快就完全没了体面。 这一下可把大家都吓得直往后退，尽力远离那个可怕的风暴圈，生怕被波及。 “啊！”庄小娘也被郑昭训的疯癫样吓得尖叫，脚步凌乱地连连后退，幸而向安娘就在她身边，紧紧抱住了她，才没摔倒。 只是惊吓是真的，庄小娘那一张圆圆的小脸儿吓得绯红，皓齿咬着樱桃小嘴，一双明亮的眼睛湿漉漉的，整个人甚为楚楚可怜。 宇文晟听到尖叫声就将视线扫过来，本来眉间生怒的他，却看得有些怔愣，呆住了半晌，忘了本想要出口的斥责。 黄皇后自然也注意到了皇上脸上的表情，她看了眼小鸟依人的庄贵人，又扫了一眼沉稳立在一边不为所动的张婕妤，心下嘲讽。 见皇上还没有动作，于是黄皇后主动呵斥着那些宫女们：“还不把快些她拉开！” “是。”那些宫女也不敢马虎，早在黄皇后发话之前就已经动手了。 郑昭训虽然也是宫女出身，但从前就是个干体面工作的，又养尊处优了这大半年，还仅仅是一个人，哪里抵得过那常年干粗话的七八个宫女呢？ 于是郑昭训三下五除二地就被拿下了，被死死地压着跪在地上哭喊：“皇上！我真的是冤枉的！皇上！你明鉴啊皇上！” “快把郑昭训的嘴捂上！在御前咆哮，成何体统！”黄皇后不满地呵斥着宫女，自己真是被这一阵阵尖利刺耳的叫喊声烦透了。 “皇后说得不错，她如此没有规矩，根本就无法担得起妃嫔名号。”宇文晟从怔愣中回过神来，记住了那个妃嫔的样子，准备过会儿就问问。但是首先还是要先解决了郑氏再说。 但谁都没有意识到冯御女还不死心，她匆匆整理了一下仪容，继续跪地求情：“皇上，妾求您了，轻饶了郑昭训吧。” 宇文晟憋着一肚子火气，死死盯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叹息道：“罢了，你这样坚持，废为庶人此议就算了。” 还不等冯御女表露出欣喜劲儿来，宇文晟就继续道：“但是，郑氏言行如此粗俗无礼，必须要狠狠惩戒一番，否则如何让宫人都有所警诫，如何维护祖宗皇家法统。”言语肃穆凝重。 冯御女脸色就又愁苦下来，但也不敢再辩驳什么了。 林慧怡垂着脑袋听训，不想再看冯御女了，这会儿她只觉得冯御女的一言一行都演得有些虚假了，怕也只有如今的皇上会相信。 宇文晟转而居高临下地，深深地看着被押着的郑昭训，语气、神情皆尽冷漠。“郑氏，你真该好好叩谢上天，把这么善良的冯氏分给了你，否则你今天可不会这么容易就逃脱罪责。朕看在她为你苦苦哀求的份儿上，只把你降位为正九品上的御女。但是，你要立即禁足，无诏绝对不可外出。你就在长春宫里好好养老吧。” 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击垮了郑昭训，她不堪重负地翻白了眼球，死死抵抗挣扎的身体一软，瘫倒在宫女们的怀里。 “把她送回长春宫。”宇文晟不再看她，转而俯视着冯御女。 他凝视了半晌，才缓缓道：“冯氏，德行贵重，蒙受欺侮，却始终保持良善之心，实在可嘉，着晋升为正八品上充依，以示安抚。” 冯御女像是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违抗圣旨还能得到晋封，一脸震惊地抬头看着宇文晟。 其他在场众人也纷纷侧头看向皇上，连黄皇后也毫不例外地惊愕地看着他。 冯御女看了一会儿宇文晟的神色，而后又满是惶恐不安地伏下身体，道：“妾如此大逆不道，驳了圣意，实在无法再忝颜进位。求皇上收回成命。” 第42章 弱柳扶风 宇文晟却只说道：“既然你知道违抗圣命是大逆不道，就该受着。朕不允许你再抗旨了。” 冯御女于是无法，只得叩拜谢恩：“是，妾拜谢皇上，皇上圣恩浩荡。” 冯茯苓果然是个不可小觑的，瞧瞧，一天之内就从宫女接连升位两次成为正八品上的充依了，可是把她们正经选秀入宫的不少人都比了下去。 看看，林宝林和郑宝林的连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宝林，可比充依低了两级。还不到半个时辰之前，冯茯苓可还要给她们两人行礼的。 现在则需要她们二人给冯充依行礼道喜了。“恭喜冯充依了。” 刚刚上任的冯充依此时却有些窘迫，她颔首回了礼。 而后面露难色地偷偷瞧了瞧皇上皇后的脸色，有些踌躇地叩首道：“妾……呃……皇上，皇后娘娘，妾还想向皇上和皇后娘娘求个恩典。” 宇文晟一挑眉，这冯氏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还求恩典，不太像她的作风。于是道：“你说。” 黄皇后也是一皱眉，心道这冯茯苓也未免太过得寸进尺了。一天两次进位，而且还是在没有什么功劳的情况下。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却还不满足，还要求恩典。 林慧怡也饶有兴致地看向了冯充依，想着她能提出什么要求，既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又不败坏自己在皇上皇后面前的形象。 冯充依知道众人都在看着她，她也不慌张，既然皇上都让她说出来了，代表他就不怎么介意。 她也就不怕了，于是从从容容地说道：“妾想求皇上和皇后娘娘，将阿福赐给妾做伺候宫女。” “这个……皇后觉得如何？”宇文晟立刻就懂了她的意图，毕竟阿福作为证人，是郑氏受罚的最直接证据。 林慧怡不得不给她鼓个掌，可不就是两全其美么。 一来，阿福实话实说是彻底得罪了郑御女，难保不会被她私下折磨。把她调到自己那里，可不就保护了她么？这么做确实是“冯充依”的作风，善良的形象保住了。 再来，这件事她可不信真就如阿福说的那样，那冯茯苓完全是清白的。阿福知道冯茯苓的所作所为，将阿福捏在自己手里，可不就不担心事情暴露了。 “冯御女，不，现在是冯充依了。皇上，既然冯充依如此情深义重，就依了她吧。阿福，你往后可要好好服侍冯充依。”黄皇后见是这等小事，也就不甚在意了，换上温柔纯良的笑容，说道。 阿福见皇上也点了头同意，便伏身跪拜道：“是，奴婢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妾拜谢皇上，拜谢皇后娘娘。”冯充依也心愿得偿，叩拜谢恩。 “嗯，”黄皇后满意地笑笑。 等解决完了这些事，宇文晟才有空回过头来，看那个刚刚吸引住自己的小女子。那张脸，已经留在了他心里了。他心想。 “你们三个，总在朕面前晃悠，朕却连你们是谁、什么名号都不知道。”他细细扫了扫这三个姿色各异的女子，笑道。 “正是呢！皇上，从她们一进宫，每次宫里出什么事，这三人居然都在，也是奇了怪了！”黄皇后也走过来，她面上噙笑地看着三人，嘴上调侃道。 “妾等失礼了，竟然没有奏报自身姓名，请皇上恕罪，请皇后娘娘恕罪。”林慧怡三人听着黄皇后话里的别样意味，都是心中一惊，立刻跪下请罪。 宇文晟没有理皇后的话外之音，眼睛始终盯着那个柔弱可怜的小女子，伸手虚扶了她们一下，神采奕奕地笑道：“朕也没有问过，你们何罪之有。” “妾等多谢皇上。”三人这才起身。 林慧怡拉了拉向安娘的衣角，又给了她一个眼色，示意她快带头给皇上、皇后做个自我介绍。 向安娘立马明白，向前一两步，屈膝福身行礼道：“妾是列荣向氏，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待皇上点头后，庄小娘也依样画葫芦地行礼道：“妾是贵人庄氏，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宇文晟见她行动间，腰肢款摆恰似那纤细柔弱的杨柳，在风中摇曳一般楚楚动人，“弱柳扶风”一词，来形容她最贴切不过了。 “庄贵人，确实端庄优雅，正应了你的姓氏。”宇文晟笑得风度翩翩，称赞道。 “多谢皇上称赞。”庄小娘被皇上仔细打量得羞涩极了，一抹绯红从脸颊泛滥到颈肩锁骨，与天空中的晚霞互相映照着。 宇文晟看得赏心悦目，心情大好。“嗯。” 黄皇后则直翻白眼，没什么心情继续下去，但皇上不开口，她这会儿也不好先走。 林慧怡也是看得心中欢喜不已，庄小娘这是入了皇上的眼，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被召幸了，希望妹妹能把握住机会。 她等到庄小娘害羞着退下来，给她一个鼓励的眼色，才继续上前给皇上皇后介绍自己：“妾是……” “朕知道你，林才人，不可谓之印象深刻啊。”宇文晟当然是不可能忘记她的，连上殿选那次，这两天，她可在自己这里算是人和名号彻底对上了。 “我也记得呢！林才人口齿伶俐、说话风趣，真是讨人喜欢。”黄皇后竟然也挑眉笑道。 “妾真是出丑了，让皇上、皇后娘娘取笑了。”林慧怡有些讶异，但想想也确实如此，这几天她几次出人意外的言行举止，让皇上皇后记住不算难事。 “皇后说得不错，林才人确实能说会道。”宇文晟也笑着点头。 林慧怡也不好接话，又想把机会留给庄小娘，只得垂头敛袖退后。 宇文晟也只多看了她一眼，就继续看向了庄小娘，笑着问道：“你们三个感情很好么，总是看你们在一处。” 林慧怡和向安娘二人都暗暗示意庄小娘上前回话。 庄小娘虽然羞得面红心跳，但知道两个姐妹都是好意，是往后幸福生活的机会。 她又偷偷瞄两眼皇上英俊明朗的面容，和那高大却还带着少年气的身材。 她不禁暗暗点头致意，随后鼓足了勇气，开口应道：“是的。呃，回皇上话，妾等三人选秀时感情很好，就结为姐妹了。” “嗯。有姐妹互相照顾是好事。”宇文晟听着她温软的声音，又见到她们三人的小动作，心里很是高兴。 黄皇后可不愿看她们这就计谋得逞了，开口打破了宇文晟和庄小娘之间浓情脉脉的场面：“皇上，时辰不早了，张婕妤还等着呢！您不要误了晚膳。” 林慧怡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张佳怡侍寝，时机不对，也无需太着急，更没必要为了这个得罪了张佳怡。 于是她拉着庄小娘和向安娘屈膝行礼道：“请皇上以身体为重。” “嗯。”宇文晟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点点头，又深深看了庄小娘一眼，便转身指了下张佳怡后，上了御驾。 “妾等恭送皇上。”众妃嫔齐声道。 张佳怡向着黄皇后屈膝行礼：“妾先行告退。”又对着林慧怡她们颔首致意，随后上了步舆，跟随御驾而去。 第43章 喜欢 庄小娘看着宇文晟和张佳怡的仪驾远去，还有些恋恋不舍，神情上都颇为失落。 林慧怡见此颇为心惊，这庄小娘的表情，该不会是对皇上，有了那方面的意思了？那可真就不得了了……！ 她忽然又想起黄皇后还在，万万不可表露出半分这种非分之想。她飞快瞥了黄皇后一眼见她没有太注意这边，于是不着痕迹地了拉她的手。 但庄小娘竟然像是魔怔了，眼神直愣愣的，带着一丝丝望穿秋水的味道，完全没有理会她的提醒。 林慧怡这下是可以说肯定了，庄小娘一定喜欢上皇上了，她得想个办法让她清醒过来。 黄皇后瞥了眼庄贵人那副沮丧失落的表情，心下嘲讽。这样的表情，她曾经也有过，只是不知道哪个时候，就被她抛弃了。 黄皇后不愿再看，说话却仍旧带笑。“皇上都走了，本宫留在这儿也无事，你们好好休息。” “谢皇后娘娘关怀，妾恭送皇后娘娘。”一群人都屈膝行礼道。 “嗯。”黄皇后不管她们，只应了声，几步坐上皇后仪驾就迅速离去了。 “妾有些不适，需要休息一会儿，这就失礼了。”冯充依知道此时她不适合继续待下去，无论自己说什么，在其他人眼里都带着炫耀的意味。再说自己仪容也乱极了，太过难看，还是先走为好。 在场位分最高的就是向安娘了，于是她便开口“冯充依今天两度受苦，快些回去休息吧。我们姐妹自然都不会介意的。” “向列荣说的是，你快去吧。”林慧怡见庄小娘仍旧还没有平复自己的心情，只能自己开口代替她，笑着接话。 冯充依笑着屈膝施了一礼，道：“是，多谢庄列荣姐姐、林才人姐姐体谅。妾先行告退了。” “妹妹不要多礼了，快去吧。”林慧怡抬了抬手，笑道。 “是。”冯充依对着她们一颔首，又对着郑宝林和林宝林点点头，礼数坐得滴水不漏，这才动身进了重华宫。 郑宝林和林宝林看着冯充依的眼神满是艳羡，却只对她屈膝行了一礼，并没有开口说话。 林慧怡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十分明白她们的心情，仅仅半个时辰，原本比自己位分低、资历短，还是普通宫女出身的人，就那么一霎，就爬得比她们都高了。 那句“姐姐”，她们一时半会儿是真的说不出口，这完全是在常理之中的事。 于是，林慧怡拉着向安娘、庄小娘上前了几步，靠近郑宝林和林宝林，带着满是亲和力的笑，说道：“二位姐姐这回也是无辜受累了，幸好皇上、皇后娘娘圣明，才没让两位姐姐蒙上不白之冤。” 这主动出口的“姐姐”可是使得林宝林大吃一惊，她顿时都有点儿不知所措起来，眼里全是惊慌，连礼数规矩都顾不得了，扭头就看向郑宝林。 林慧怡看得心念一动，心想看来这两人中拿主意的不是总出面的林宝林，却是一直不声不响的郑宝林。 “林才人姐姐说得不错，可不是皇上与皇后娘娘事事明察秋毫，才使得我们姐妹都能在宫中和乐安康。”郑宝林不动声色地安抚住了林宝林，脸上带着满满的温和微笑，说话却并不卑微。 “正是呢。”这话说得可让人完全挑不出错处。林慧怡心道，这也该是个不简单的。 虽说当初是林宝林在御花园里唱歌，先得了皇上的宠幸，之后才由她把郑宝林带出去。但这会儿来看，该是她身后有这个郑宝林做军师，给她出谋划策。 “什么姐姐妹妹的，我等岁数比两位姐姐小，怎么能担得起这声‘姐姐’呢？可别折煞我了。”向安娘手执玉柄香扇，轻轻掩住了半张脸，做出不好意思的样子。 庄小娘也终于从失落中回过神来了，她自然也懂林慧怡主动与她们交好的用意，微嘟了嘟唇，说道：“就是说呢，两位姐姐可别再这么说了，听着也太过生分了。” “三位姐姐这才是真真折煞我二人了，我等实在不敢当。”郑宝林微微一笑，却并不接话。 林宝林只管让郑宝林应付她们，一句话也不说，只低着头。 见她们不愿意，林慧怡也不再勉强，只笑道：“我们妹妹几个从家里带了些小玩意儿，待会儿就让宫人送过来，就当是为姐姐们压惊了，还望两位姐姐不弃。” 向安娘和庄小娘也面上含笑着应和。 “那怎么好意思呢？”郑宝林一愣，与林宝林对视了一眼，实在不想接受，但又拿不准那三人的态度，只好推拒道。 “姐姐可要收下，不然就是看不起妹妹了。”这时候就需要向安娘上场了，她本来就长得娇小可爱，一撅嘴一撒娇，完全的小女儿态，作为年长些的女孩子，就实在不好拒绝了。 但若是林慧怡和庄小娘来做，那效果就要差上许多了。 这时，林慧怡和庄小娘又适时地推波助澜，增加两人答应的可能性。“两位姐姐就别再客气了，快快收下吧。” “这……”郑宝林还有些犹豫，但林宝林见到向安娘的娇憨样子，却实在拒绝不出口，就拉了拉她的袖子。 郑宝林也顾忌她们的位分，不好直言拒绝，这么多番思虑之下，最好的办法也只有答应了。“那我二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多谢向列荣姐姐，多谢庄贵人姐姐，多谢林才人姐姐。”二人屈膝行礼道谢。 “不必如此多礼，那就这样说定了，待会儿就让宫女给你们送过来。”林慧怡称了心如了意，心情尤为惬意。 她指了指身后的彩月，对着二人道：“彩月，待会儿你亲自送过来吧。” “多谢林才人姐姐。”郑宝林和林宝林也明白，由她身边最亲近的宫女光明正大地来送，是在告诉她们送来的东西绝对没有问题。 “只是小事而已，何需如此挂怀。”林慧怡见她们明白了，更为舒心地笑笑。 郑宝林却只是屈膝行礼，微笑不语。 “好了，时候也不早了，我们还要赶回宫，就先走了。”向安娘看说得差不多了，便开口告辞了。 “恭送三位姐姐。”郑宝林与林宝林屈膝福身道。 “告辞。”林慧怡三人颔首以示尊重，随即便转身继续向庄小娘的翠微宫而去。 第44章 又一耳光 翠微宫距重华宫并不远，林慧怡三人很快就到了，她们在门口停下道别。 林慧怡又仔细瞧了瞧庄小娘的神色，虽然她已经恢复了冷静，但自己还是不放心，担心她因为今晚皇上的举动钻进牛角尖儿里。 于是她用言语暗示她道：“你回去早些休息，不要想些有的没的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啊？”庄小娘像是没有意识到她的话中之意，一脸的迷惑。 “呃……”林慧怡没被听懂，有些尴尬，又有些郁闷。 她正要解释一下，但想了想，现在天色已晚，她不能留在这儿，又在大门口，地点也不合适，再说那件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的。 于是林慧怡看着庄小娘满是迷茫的眼睛，只是摆手笑笑，道：“没什么，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再来找你说话。” “哎，好呢。”庄小娘感觉颇为莫名其妙，被林姐姐的行为搞得一头雾水。她到底想说又没说的是什么？ 向安娘也很是疑惑，不过凭着对林慧怡的绝对信任，她并没有说话。只跟着林姐姐说道：“小娘你好好休息。” 而后又扭头环顾了一下四周，悄声调笑道：“指不定呀，明天，就是皇上召你侍寝了。” 说罢她还迅速躲到林慧怡身后，“嘻嘻嘻”地笑起来，整个人看着乐不可支的。 “你，你，真是不学好，拿这个来调戏姐姐我。”庄小娘被她调笑得脸上倏然掠过一片红晕，象征爱意的桃色，陡然抹遍双颊，一双眉眼也急忙低下去，只剩一张小口还在嘟囔着嗔怒。 “嘻嘻，我怎么了？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么？”向安娘乐得更是眉眼舒展，她又看了看周围，低声戏谑道：“今儿，皇上可是对姐姐投以了特别注意呢？还真说不定明天皇上就召幸你了。” 今天侍寝的是新进宫的张佳怡，她是她们这一届里位分最高的，她第一个侍寝是完全名正言顺的。 然后按着规矩，明天若不是张佳怡继续侍寝，那就该轮到位分第二的申青梅了。 除非，出了意外。 向安娘这话，可不就是说明天庄小娘要抢在申青梅的前头侍寝了么？要是让别人听见，传进了申青梅的耳朵里，那可就惹上大麻烦了。林慧怡拧着眉。 “去你的，你这个小东西！不许再说了。”庄小娘羞得满面通红，被她气得又急又羞，口中不得不开骂了。 向安娘本就是孩子心性，这下抓住了可以揶揄庄小娘的机会，可不能就这么放弃，于是就不依不饶了起来：“我就说了，你怎么着？嗯？” “你，你再说！我，我就撕了你这张不说好话的嘴！”见她还不收手，庄小娘气急了，抬手就伸过来，要抓住她的脸。 “姐姐快救我，小娘要撕了我的嘴。”向安娘才不轻易放过她，一边躲闪着跟林慧怡求救，一边还在大笑。 林慧怡没什么动作，她看着庄小娘的神色却更是心惊肉跳，凭着这几日她对宇文晟的了解，那位虽然看上去算是怜香惜玉的，可若是动了真情，那可就不见得有个好了…… “哟，这外面可真够热闹的。才刚演完了冯充依与郑御女互换身份的大戏，这就又上演了向列荣和庄贵人撕脸的戏码，可真是好戏不断啊！”一声轻笑从翠微宫门内传出来，讥讽挖苦之意却尽在其中。 林慧怡三人不得不停下各人的思考言行，扭头去看，果然听声音不用猜就知道，是与庄小娘同住一宫的申青梅，只见她正扶着宫女的手，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真是霉运当头了，怕什么来什么。 “参见申姬娘娘。”三人不管心里有多不愿意，有多不安，也得屈膝给她行礼问安，还不敢怠慢了，不然就是藐视宫规了。 “起来吧。”申青梅脸上带着满满的和蔼可亲的笑容，语气也是温和委婉的，但看在三人眼中却是完全相反的虚伪不实。 “谢申姬娘娘。”三人都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却仍循着礼数面带微笑。 林慧怡心中还有些忐忑，不知道她们刚刚的话，这申青梅听到了多少。 若只是一点点，那倒是不要紧，她可以找话掩饰过去。但若是全部听到，那可真有点儿麻烦了。 “嗯。三位妹妹刚刚在说笑什么呢？这么高兴，连宫嫔的礼仪形态都抛之脑后了。”申青梅仍旧温和地笑着。 林慧怡料定了她会发难，早就准备好了多重说辞，就看她会怎么说。 此时听到她问起这个，于是无视了位分，首先开口道：“娘娘，没什么大事，只是聊些家常小话罢了，让申姬娘娘听见取笑了。” “是啊，说些小笑话，竟然也让申姬娘娘听见了，真是出丑了。”向安娘和庄小娘也带着不好意思的笑，顺着林慧怡的话说下去。 申青梅并没有立即反驳了她们瞎编出来的话，而是轻笑着“哦”了一声，表示了一下怀疑。随即就不说话了，只是拿似笑非笑的目光从头至尾地扫视着三人。 林慧怡她们三人被她那笑意不达眼底的古怪笑容惹得不太自在，又被她扫视自己的目光弄得汗毛倒竖。 “就是如此呢，申姬娘娘。”林慧怡不得不硬着头皮笑着开口笑道，不是她，总不能让两个妹妹对上申青梅吧。 “是么？”申青梅哼笑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笑意更深了。 林慧怡正要再说话解释一下，却被申青梅出言打断了：“林氏，你可不要仗着自己嘴巧，就胡乱编话儿来糊弄我。” “呃……”林慧怡霎时间顿住了。 向安娘和庄小娘都听出了申青梅言语中对林慧怡的针对，不由得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说话了。 林慧怡却不管，仍然坚持着自己身为姐姐的责任，继续说道：“妾哪敢糊弄娘娘呢？事实确实是如此，啊！” 这次林慧怡算是想错了，若是向安娘和庄小娘两个人开口，申青梅反倒不会立即发作，毕竟二人与她算不得得罪得太狠，并且庄小娘住在她的翠微宫，有的是时间收拾。 只有她林慧怡，早早就因为受封那次打嘴仗占了上风，还嘲讽申青梅的事，得罪死了她。此时她还敢说话，当然就让申青梅直接发作到她身上了。 而林慧怡又哪里能得知申青梅的想法，她还是太嫩了，无法真正洞悉人心。 但此时的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又挨了一耳光！ 第45章 羞辱 “这一耳光，是让你记住，本宫位分比你高。本宫是嫔位，而你，只是一个七品才人。本宫打你，就是你的荣幸。你大可以去跟皇上和皇后娘娘告状。” “但是，首先本宫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即便你告诉了皇上皇后，但是你觉得皇上皇后会为你做主吗？你不过是一个连侍寝都还没有的小小才人，不过是六品侍御史的女儿。而本宫，却是正经安阳伯府的千金。皇上现在还要仰仗我们安阳伯府，你觉得皇上会偏袒谁呢？” “你们以为，得了皇上的一丁点儿注意，就能翻天了不成？告诉你们，没有家族，没有势力，仅仅靠皇上的宠爱，就能一步登天，飞上枝头变凤凰？别做梦了。” 申青梅的这段话，一直在林慧怡的脑海中回荡，怎么也忘不掉，她嘲讽的神情、语气、声音。 当天她是怎么回去的，她都记不得了，她只感觉到莫大的羞辱。那不仅仅是人格上的，更是对她一直以来所依恃的聪明才智的羞辱。 她一晚上都在想申青梅的那段话。 是啊，没有家族的势力，仅凭皇上的那一点儿的宠爱，是没办法在宫里好好地生存下去的。更何况，她们，连皇上的宠爱都还没有得到。 申青梅说得对，就算她把今天的事都告诉了皇上，那也得不到什么公正的对待，最多就是赏点小东西安抚安抚，更甚者就直接冷处理了。 申青梅的亲爷爷可是当今的安阳县伯，是皇上手下的一员猛将。他戍守边关，立下的战功赫赫有名，皇上十分倚重他。 而她林慧怡的父亲，只是仅仅的六品侍御史。向安娘的父亲，也只是太常寺的七品太常博士。庄小娘的父亲，更只是平民出身。她们拿什么来比呢？ 只要是安阳伯府没有犯下大错，就不会倒，申青梅就不可能轻易倒台，皇上更是要捧着她。 如此一来，就像申青梅说的。她是嫔位。而自己只是小小才人。以后，自己除非有神仙相助，也只会始终被她压着。她打自己一耳光，真真算得上是荣幸。 林慧仪思虑着，一晚上没有睡着，辗转反侧的。她心里憋着气，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发泄的突破口。 憋着的那一口气，对往后生活的忧虑苦恼，使她破天荒地头痛了。而没有吃晚饭的饥饿感，在此之下就显得极其微不足道了。 第二日到了早起请安的时辰。 彩月一进来掀开床帐，一眼就看到林慧怡眼下浓重的黑眼圈，以及显得蜡黄的脸色。她吓了一跳，问道：“姐姐，你昨晚上没睡不成，怎么如此憔悴？” 林慧怡没有接话，也没什么心情力气说话，只勉强挤出了一个微笑，本意是想让她放下心。 但彩月一见到她这样的微笑，更加惊讶，一张脸都皱了起来，焦急上前来。“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林慧怡这下真笑了，是被她的表情逗得失笑。她正要找借口，说自己只是失眠，却被彩月一下打断了。 “姐姐，你是不是还在想昨天申姬娘娘的那些话？所以一晚上没睡着？” 林慧怡没有想到，她一下就猜中了自己的心思。不禁有些怔愣，却不知道说什么为好。 彩月见自己猜中了，于是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你别把那些话都放在心上。那不过是申姬娘娘故意说出来吓唬你的，而已。这才刚开始，新进宫的秀女，除了那几个，也就张婕妤娘娘一人侍了寝，往后怎么样？现在还完全说不上呢，为时尚早。” 林慧怡也叹气，她又如何不知道申青梅这番话实际上只是在恐吓自己。但其实申青梅说的并没有错，她们还是太过轻率了，行事不够谨慎。这才让申青梅找到了这个错处来发作。 “我的姐姐，你可先放宽心吧。你现在就不应该想这些东西。好好准备过几天的侍寝，那才是正事。先有了皇上的宠爱，还怕以后没有地位，家族没有势力不成？你且看看赵丽嫔娘娘，她是宫女出身，如今也家族封官授禄了。我朝妃嫔一贯会封赠家族的。”彩月一边扶她起床，一边如此安慰道。 林慧怡自然也知道她说的对，又叹了一口气。但随后便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不再说那些，转而道：“那快与我更衣吧。不要误了给皇后娘娘请安的时辰。” “哎。”彩月见她自己想通了，终于放下了心。但瞅两眼她的脸，又“噗嗤”笑道：“不过姐姐今日眼圈黑成这样，就像那锅底似的，待会儿得让梨花给你多抹上一层胭脂水粉，好把那些憔悴之色遮住。” “你说的对。我要是就这个样子出去，那可真是闹大笑话了，你快叫梨花进来。”林慧怡起身去照了照镜子，也笑了，不过心情总算是舒畅了些。 梨花是她阁里最擅长梳妆打扮的宫女，她动作很快，手法也很娴熟，三两下就将林慧怡的黑眼圈和憔悴的脸色，都遮住了七八分，倒看不出什么了。 林慧怡拿着镜子左看右看，最后满意的点点头。“梨花做得很好，苏苏你等会儿好好嘉奖嘉奖她。” 凤仪殿外，林慧怡来得不算太晚。除了嫔位上的几个，其他人都来了不少。 向安娘和庄小娘早早就到了，一见到她与平常并无两样的模样，都舒了口气。但是凑近了看，她的黑眼圈，还是看得见的。 两人只得轻轻抱住了她的胳膊，无声地安慰。 林慧怡知道昨天让她们俩担心了，随即对着二人释然地笑笑。表示自己已经缓过来了，不必担心。 她转而看向了一边角落里沉默站着的林宝林和郑宝林，几步过去，微笑着说：“妹妹的小礼物二位姐姐可收到了？不知道是否还如姐姐们的心意。” 林宝林和郑宝林先是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对着她们三人屈膝道：“竟是极好，妹妹很是喜欢，多谢姐姐了。” 郑宝林心想，她是知道后来申青梅跟林慧怡起冲突的事。但没想到这林慧怡的心理素质这般好。被当众扇耳光羞辱，第二天还能心平气和，对人温和以待，看来以后也是个成大器的。 “姐姐喜欢就好，什么贵重东西。以后两位姐姐若是还想要，只管来找妹妹，可别太客气了。”林慧怡爽朗一笑，拿着宫扇遮了遮笑开的红唇。 第46章 伶牙俐齿 “是啊，二位姐姐千万别跟我们客气了。”向安娘和庄小娘也笑着跟她俩拉关系。 这边几个人还说得上是其乐融融，可偏就有人看不得人好，硬要来煞煞风景。 “哟！这不是昨天才挨了打的林才人么？怎么记不住还是怎么？昨天才挨的耳光，今天就又开始和人闲聊说话起来了。”刚来的柳贵容一到场就寻着了林慧怡，三两步就过来嘲讽讥笑着。 有了她，自然也有了吴贵媛。二人那可真是臭味相投，正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她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报仇雪恨的好机会了。“可不是嘛。昨儿申姬娘娘才诫斥过了，今儿居然又忘了。想来，这林才人，怕是需要多来两次，才能长长记性。” 但林慧怡今天却一反常态地没有要在言语上争个高低，反而垂首赏花，眼皮都懒得掀开，一个眼神都不给她们二人。 见她不说话，向安娘却是忍不了了，她最爱的就是打抱不平，更何况现在受辱的是她的林姐姐呢？ 她自然不甘示弱，三两句就顶了回去：“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柳贵容和吴贵媛。两位姐姐怕不是已经忘了，前几次在林姐姐这儿打嘴仗，却惨败而归的盛况了？今天还敢过来说这种话。我看啊，两位姐姐也是需要多来几回，杀杀你俩的锐气，也让你们长长记性。” “妹妹觉得也是，二位姐姐本就说不过林姐姐，可就不要来自取其辱了，二位确定要在这儿逞一时口舌之快？”庄小娘当然不能让向安娘孤军奋战，她也抿唇笑着，讥讽道。 “哼！当着那么多宫人的面挨耳光，那可真是好光彩的事呢！林才人。”吴贵媛说不过二人，却不肯放弃，只挑着话儿嘲讽林慧怡。 “是啊，若是我啊，出了这等事，怕是立刻就羞于苟活，去自尽以谢祖宗门楣了。唉，也就林才人心宽，就没把它当回事儿。”柳贵容也极尽刻薄，什么话羞辱人，就说什么话来。 林慧怡却始终不说话，只顾着低头赏自己的花。 向安娘可算是忍不了了，她抛掉自己那副乖巧守礼的面皮，直接冷笑着说道：“呵，那我现在就打你一耳光，然后你马上去自尽，你觉得如何？” “你，你敢！”柳贵容的脸瞬间憋得通红，两道柳叶眉恨不能拧成了疙瘩。 “哼！你看我敢不敢！”向安娘算是看透了柳贵容这个人，没长脑子却总爱胡说八道。她料定了这个女人没那个胆子真去自尽，所以自己只不停激她就是了。 “你，你若是敢打我，别说皇上皇后，就是我们柳家也不会放过你的！”柳贵容哽住了一瞬，又飞快地放起了狠话。但并没有什么气势，只让人看着像是小孩子吵架。 “柳贵容姐姐，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柳家如何能不放过一个小小妃嫔呢？”庄小娘却出声，轻声细语地说道。 向安娘立即明白了庄小娘的意思，直接略过柳贵容话中前面的皇上皇后，紧紧抓住柳家这个点给她扣上了几个大帽子。“哟！你们柳家好大的威力啊！竟然还有能耐攻击深宫里的妃嫔了！可见，你们柳家是不把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放在眼里，甚至是不把整个大渝朝皇室放在眼里！你们简直是狼子野心！” “你！你胡说八道，我们柳家忠心耿耿！”柳贵容急得跺了跺脚，叫喊道。 一旁的吴贵媛突然觉得和柳贵容一处混，实在是个愚蠢的选择。这柳贵容说话太不过脑子了，什么都敢随便说！ 于是她只能出来打圆场，尴尬地对着二人赔笑道：“二位妹妹这是想错了，柳贵容姐姐不过是一时嘴快，说错了，是口误。两位妹妹可不能把这些瞎话放在心上。” “哼！”向安娘才不会接受她的解释，直接翻了个白眼，但她却也停了下来，只嗤笑着看眼前两个人自己表演。 吴贵媛见她好歹是没继续说了，才又扭头对着柳贵容柔声劝解道：“你也是，柳姐姐，你一个大姑娘，怎么还跟向妹妹、庄妹妹两个小孩子生气吵架呢！你该让着她们才是啊。” 庄小娘听得眉梢一挑，心道：这是在暗骂她们是小丫头片子不懂事？ “哼！你说得对，我，我不跟你这小丫头片子一般见识！”柳贵容也明白过来了，自己那些话说得太不合适，立刻就借驴下坡。一番话说得既给自己留足了面子，也让她好下台。 她这话，向安娘听得直想笑，硬生出一种未尽兴的感觉，不依不饶地继续嘲笑讥讽她：“嘁，没那个魄力就少放些狠话！只敢说不敢做，真是丢人现眼那！” “你，你说谁丢人现眼呢！”柳贵容都准备转身走了，又被她这一句话给再度点燃了怒火，她怒目圆瞪，一手指着向安娘骂道。 向安娘可不怕她，冷冷一笑，道：“谁答应我就说的谁！” “你！”柳贵容还想再吵几句，却被吴贵媛使劲半推半抱地给弄走了，临走时她还不忘留下一声“哼！” 这滑稽的场面让向安娘和庄小娘都忍不住笑。 等她们都走远了，向安娘才和庄小娘一起转头看林慧怡，那块地儿已经只剩她一个了。 旁的人不敢招惹柳贵容和吴贵媛，都不敢过来。不想惹上是非的林宝林和郑宝林也早就悄悄溜走了。 向安娘一撇嘴，心里暗骂，这两个没良心的，不帮忙就算了，连留在林姐姐身边说话都不干。 她晃了晃林慧怡的手臂，皱眉道：“姐姐，你怎么不说话了今天，平日碰到这种事，你可是抢在前头的。” “姐姐可能是被昨天那件事给伤到了，你就别说了。”庄小娘轻拍了一下她作乱的手，柔声道。 “我没事，你们俩别担心。安娘你这张嘴可真是伶牙俐齿哟！”林慧怡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安抚地笑道。 虽然她躲到一边假装赏花，实际上却是观战了全程的。她是打算万一闹狠了她就上前去的。但没想到向安娘这张嘴是越来越厉害了，她是不是还在看话本子呢！ “那可不是嘛。”庄小娘也笑，今天向安娘的嘴上威力她可算是见识到了。 “姐姐你别转移话题，你看着哪像没事的！”向安娘不满地撅着嘴，嘟嘟囔囔。 第47章 挑事的 “没有，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了。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地位还太低，不要太过于锋芒毕露了，还是谨慎些好。”林慧怡无奈地笑笑，语重心长地说道。 “那申青梅那样对你，咱们难道就这样算了么？”向安娘十分不满意她的退缩。 而庄小娘却没有说话，毕竟她与申青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们闹起来，自己就是首当其冲的那个。 “不然现在还能怎么样？我们一没有地位，二没有宠爱，连家室都比不过人家。”林慧怡见向安娘不听，肃起了脸，皱眉看她。 向安娘也知道她说的没错，但就是觉得不服气，林姐姐受了委屈，却不能还回去。 庄小娘见她憋着气，脸都皱了起来，叹口气，半抱住她的肩背。 “日子还长，有的是机会报复回去，我们不能着急。”林慧怡也叹气，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庄小娘也劝道：“姐姐说的对，咱们现在和申青梅对上，毫无胜算。咱们必须蛰伏下来，厚积薄发之理，你应该明白的。” “那，那就听你们的吧。”向安娘还是不太满意，但也知道她俩说的没错，只好闷闷不乐地点点头。 林慧怡见她已经明白了，随即拉着二人开始赏花，转移她的注意力。“皇后娘娘宫里的花开得真好。” “嗯。” “听说，昨儿郑昭训回去就病倒了？” 三人顺着花盆一路走过来，却突然听见几个宫嫔轻笑着说话，笑中满含深意。 林慧怡三人看过去。 庄小娘小声地给她们介绍道：“是咱们同届的秀女，孙顺成，平时嘴上也是没个把门儿的。” 林慧怡淡淡一笑，没有做声，继续偷听。 那边另一个稍矮些的宫嫔又掩唇笑着说道：“姐姐说什么呢？郑氏惨遭皇上贬斥，现在已经是正九品上的御女了。哪里还是昭训？” 林慧怡记得，这人也是跟他们一届的秀女，位分好像也不太高，难怪这会儿对郑御女的处境，如此幸灾乐祸。 庄小娘又提醒道：“这是李芳婉，跟孙顺成同住长安宫的。” “哟，你瞧我这记性，确实是郑御女了。”之前说话的那个孙顺成甩了甩手绢，嘿嘿地笑着。 “昨儿郑御女遭了贬斥，马上冯充依就上位了，真是好一出戏啊！可惜我没在场，没看着。”李芳婉装作惋惜地感叹道。 “当时在场的姐妹不都在这儿嘛，你找个人问问不就成了？”孙顺成也想知道当时的情况，撺掇着李芳婉。 “那可都是比我位分高的姐姐，我可不敢呢！要不你去？”李芳婉可不傻，哪里是能被她两句话就撺掇去做探路石的。 “嘁！连这都不敢，你有什么能耐！”孙顺成不屑地嗤笑一声，偏头之际，眼角余光却扫到刚刚进来的冯充依，于是道：“诶，你看，正主冯充依不就在那儿吗？” 林慧怡也看见了冯充依，二人眼神交汇，互相笑着点头致意。 “那孙姐姐，你那么有本事，那你就去问问她本人啊？”李芳婉凑到她耳边一笑，拱火道。 “去问就去问，难道我还怕她不成？充依而已，不过也就比我高一级罢了。有什么可了不起的！她还只是宫女出身，而我好歹也是良家子女，正经选秀进来的。”孙顺成没有意识到，李芳婉是在用激将法激自己，瞥了一眼冯充依，不以为然地哼哼笑着。 李芳婉心中哂笑，一边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冯充依，一边对着她说：“那姐姐还不去？冯充依可是看见姐姐你了。” 孙顺成猛地扭头朝那边一看，冯充依果然看着自己。但仍只是微微笑着，没有其他的表情。 或许是没有听见自己说的话吧。孙顺成放下了心。 李芳婉见孙顺成没有动作，心里也是鄙夷，嘴上却仍然催她：“孙姐姐，冯充依都看过来了。你怎么还不去问她呢？” 孙顺成尴尬地笑笑，磕磕巴巴地为自己辩解道：“嗯，我，我这，我这不是还没想好怎么说嘛！怎么问他？” 但是刚说完，她又像反应过来了什么，瞪了李芳婉一眼，愤愤道：“你着什么急呀？人就在那儿，又不会跑，什么时候不能问！” 李芳婉没有想到她突然会朝自己发火，暗自咬牙，为自己辩解道：“妹妹这不是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姐姐既然说想问冯充依，那妹妹也是希望姐姐早一点问，妹妹好早一点知道嘛！” 或许是她着急为自己辩驳，说话的声音就放大了些，但把周围几个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 自然，就在不远处的冯充依也听见了。 向安娘和庄小娘这时候也找到了机会，拉着林慧怡一起走近去看热闹。 林慧怡身体由着她俩拉扯，自己不动声色地扫视着周围。 要是看见情况不对，她们就悄悄撤退，以后真不能总往前冲了。她想。 “两位妹妹在说些什么？也让姐姐我也听听。” 林慧怡觉得这个声音十分耳熟，眼光朝说话者一扫。发现是昨日在黄皇后生气时主动发言的那个程顺成。 她越看，还越觉得这个程顺成十分面善。 向安娘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道：“这不就是那日察看周尚仪走没走的那个秀女吗？我说呢，这么眼熟。” 被她这么一说，林慧怡也一下想起来了。当时她们被黄皇后发作了一顿，都还在胆战心惊，周尚仪又去而复返，吓了她们一大跳。都担心她再回来，所以没人敢放开，但是又没有人敢去观望。只有这个程顺成胆子大，蹑手蹑脚去门口侦查的。 孙顺成见到只是一个同品级的顺成说话，不冷不热地随便敷衍了几句：“没什么，不过说些闲话罢了。” 程顺成却不信，继续追问起来：“闲话怎么了？也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嘛。” 冯充依都在场，孙顺成再怎么胆大也不敢直接说出来，只好不耐烦的回道：“就是没什么，你问那么多干嘛呀？” “你！”程顺成也恼怒了，正要跟她吵起来。 早在一旁看戏的尤兰却突然插了进来，道：“孙妹妹就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嘛！我之前听着好像还关乎什么冯充依妹妹来着。莫不是在聊昨天冯妹妹和郑妹妹的事？” 林慧怡看了一眼尤兰，心道：这下好了，就是没戏唱也有戏唱了，来了一个挑事的。 第48章 刁难 孙顺成正想几句话怼回去，却发现是比自己品级高的尤八子。不由得把话全咽了回去，糯糯道：“没什么，真嗯，真的没什么。” 她又快速地扫了一眼脸色已经差了几分的冯充依，急急忙忙地解释：“没呢！两位姐姐，可不要误会了，我们可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而跟在她旁边的李芳婉却一个字都没说，假装自己完全没有参与。 “什么叫不该说的？”尤兰瞥了一眼冯充依，呵呵笑道：“我们姐妹大概也都想知道，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呢？竟然让郑昭训降位为御女。而冯御女，却反而进位为充依。如此令人惊讶的大事，谁敢说自己不想听听？” 或许是冯充依最近颇受皇上宠爱，新人们都还顾忌着几分，而老人们也只来了不爱做声的张贵人，故而没人接她的话。 这边场上顿时诡异地寂静下来。 “诶，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这边的陡然寂静把另外一群人都吸引了过来，说话的就是被向安娘挤兑走的柳贵容。 “是啊！怎么突然都安静下来了？好生奇怪呢！”吴贵媛也跟着她走过来，瞧着默不作声的众人，奇怪地挑了挑细眉。 这会儿位分最高的就是柳贵容和吴贵媛。她俩一同问话，一众妃嫔都还是不敢不理睬的。于是都眼巴巴地望着刚刚说话的尤兰和孙顺成。 柳贵容见她们还是不说话，也顺着她们的目光扫向了尤孙二人，问道：“怎么了？都不说话了？只看着孙顺成做什么？莫不是孙顺成，你说了什么太难听的话？” 她只拿了孙顺成开刀，是因为尤兰位分更高，好歹也算和她们关系不错。并且，尤兰的父亲也是知府，家族势力不低。 而这个孙顺成，家世不显，没什么根基，正是她可以随便揉捏的。 孙顺成被她这么一质问，顿时吓得手足无措起来，眼神躲闪着，磕磕绊绊地辩解：“我，我什么也没说，刚刚，刚刚是尤八子姐姐在，在说话。” 看看孙顺成，如今就只是被柳贵容问两句，就吓成这个怂样子。林慧怡瞧见好些妃嫔脸上都带着鄙夷，心里也是好笑。 “哦？”柳贵容也瞧不上她，转而又看向了尤兰。她立刻换上温柔亲和的笑，缓和了语气，当做说笑一般问道：“尤妹妹，刚刚你在说什么呢？可是把诸位姐妹都吓着了！” 尤兰冷着脸扫了孙顺成一眼，直把她又吓得一哆嗦，才含笑着回答柳贵容：“柳姐姐可别冤枉了妹妹，妹妹说的那可都是实话。姐姐，你来给评评理，是不是大家都想知道，昨天冯充依和郑御女，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柳贵容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她方才就在打听这件事呢！这可不是瞌睡送枕头嘛。 于是她笑道：“妹妹哪里有说错呢！姐姐我也想知道昨天重华宫门口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人来跟我说说吗？” “柳姐姐，这冯充依可不就在眼前吗？有正主在，还问旁人做什么？”尤兰笑眯着眼，一手为她指向了冯充依，一脸温和地柔声道：“冯妹妹，你说是不是呢？” “尤八子姐姐说的是。”冯充依闻言咬了咬嘴唇，低眉顺眼地屈膝福身道。 “既然冯妹妹都答应了，那你就劳烦些，就快给大家讲讲，给我们姐妹解解惑吧！”吴贵媛心中嗤笑，皇上都不在这儿，这冯充依做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呢？ 冯充依一脸委屈，但也没有办法，只得将昨天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了。 末了，她又屈膝行了一礼，多加了一句解释：“郑御女姐姐所受的处罚，以及妾身进位之事，都是皇上、皇后娘娘的旨意，不容妾反驳。几位姐姐若有异议，妾也无法。” “既然是皇上、皇后娘娘的旨意，谁又敢有异议呢？”尤兰心中冷笑，她才不会上冯氏的当呢！谁敢质疑皇上皇后，不要命了？ “哎呀呀！真是好一段跌宕起伏、一波三折的故事，真是比往年过节过年台上唱的戏还引人入胜呢！”柳贵容啧啧地笑着。 “柳姐姐说得是啊！若不是有那，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宫女作证，那冯充依妹妹，你今日可就见不着诸位姐妹了。你这经历可真是听得姐姐我也为你捏了一把汗。”吴贵媛也附和道。 二人一唱一和，听着好像真是为冯充依的经历感同身受，实则，却是在暗指冯充依胡乱删改，只说对自己有利的。 “唉，但郑御女妹妹那样不管不顾地喊冤，莫非也是另有隐情？”尤兰自然懂她们的用意，一句话把其他人的注意都带到了郑御女身上。 林慧怡其实有些奇怪，这些人和冯充依有没有仇，更是和郑御女没有啥感情，为何这么针对冯充依呢？难道仅仅只是看不顺眼？ “这么说来也是，冯充依妹妹，你这些话到底也只是你的片面之词，还不知道郑御女妹妹怎么说呢！”柳贵容十分满意尤兰的知情识趣，如愿以偿地刁难起了冯充依。 “妾身所讲的句句属实。几位姐姐若是不信，大可以问问当时在场的，向列荣姐姐、庄贵人姐姐、林才人姐姐、郑宝林姐姐和林宝林姐姐。妾若是说谎胡编，只要一问就知道真假了。”冯充依眼下含泪，似乎因为被她们故意冤枉而觉得委屈、难堪。 她低着头，连带着声音也低低的，要不不哭。 林慧怡不由得看了看她，五个人都带着姐姐一词，不太像她的风格。若是有意的，目的呢？难道这是在故意撺掇她们三个，去为她出头作证？ 林慧怡觉得十有八九，因为若不是她和庄小娘早早拉住了，向安娘真就可能过去为她说话了。 她心中不由得生气一丝不满，为的是冯充依算计她们。她很不喜欢。 柳贵容真是看不得她这副娇花儿样，惹人烦，十分不给面子的当众狠狠翻了个白眼。心下想到，既然你觉得我们怀疑你，那我可偏要刺激你，有本事你就当着人哭。 于是，她扫视了一圈，直接略过了林慧怡三人，毕竟她刚刚在她们那儿没得着好，现在也不想再招惹了。 因此她指了指站在圈外边的林宝林和郑宝林。“你们俩说说，这冯充依说的可是实话？” 第49章 谋划反击 林宝林和郑宝林没有预料到，她们会把问题抛到自己身上。两人愣了半晌，郑宝林才屈膝回答：“回柳贵容的话，冯充依所言皆是事实。” 她全然忽视了柳贵容等人朝她使的各种眼色，只顾着低头自己说。 柳贵容等人是完全没有意识到有这样不知情识趣的人。不高兴地往下撇了撇嘴角，似笑非笑地凝视着郑宝林和林宝林。“两位妹妹可得想清楚了再说。姐姐再问一次，事实可真如冯充依所说？” 这威胁的意味，可是全都摆在明面上了。围观的一众人心中都想到，这柳贵容，如此明目张胆，可真是蠢得没有药医。 林宝林确实被她吓着了，神色惶恐地拉扯了几下郑宝林的袖子。 而郑宝林却仍无所畏惧一样，只垂头屈膝回道：“回柳贵容的话，确实如此。妾必不敢胡言乱语。” 柳贵容见她如此的不识相，尤为恼怒地瞪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既然就是事实。那便就这样吧。”随即就不再说话了。 一众人也觉得无趣，准备散了。 尤兰可不想就这样完了，又挑了另一件事出来：“诶呀，昨天不是一共有两出戏吗？这第二出是什么来着？” 柳贵容眼神一亮，立即接话道：“可不是有两出嘛！这第二出戏啊，叫申姬娘娘掌掴林才人！” 林慧怡心道果然。刚才在尤兰说话的时候，她就有所预感。结果果不其然，她们就是无聊狠了，要找点事儿。 吴贵媛此时不住地偷笑，幸灾乐祸已经写在了脸上。“林才人妹妹，你这是做了什么？竟然让向来待人宽和的申姬娘娘，如此生气，还打你耳光？” 林慧怡按住了想要怼回去的向安娘，主动上前几步，面无表情地屈膝行礼，回道：“回吴贵媛的话，是妾说了不该说的话，无礼了，让申姬娘娘生气。这才受了处罚。” 吴贵媛无视了怒视她的向安娘，乐颠颠地笑道：“哟，这林才人不是向来最知礼守礼的么？怎么也会无礼，冲撞了申姬娘娘？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林慧怡仍然保持着八风吹不动的淡然模样，简单回了几句：“没有什么误会。确实是妾莽撞无礼了，妾已经知错了。” “哎呀，这从来眼高于顶、自视甚高的林才人，也会知道自己错？那可真是奇了！”柳贵容怪声怪气地哂谑道。 林慧怡没有说话，仍是低着头，表示谦恭。 只要她一直不说话，让这些人觉得没意思，她们也就不会再说什么了。 至于向安娘，她倒不担心，庄小娘会拉着她的。 “你说你知错了。可我怎么觉得，好像还是没有？”吴贵媛冷笑地说道。 “吴贵媛姐姐，这话怎么说？”尤兰适时地接话道。 其他人也都好奇地看过去。 吴贵媛瞥了一眼林慧怡，不屑地笑了笑，说：“这林才人刚才说自己已经知错了。但是啊，刚刚柳姐姐问她的话，她却完全都不搭理。可见哪里有知错呢？还不是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 林慧怡打定了主意不开口，听到这话也只是微微屈膝，没有做其他无谓的辩驳。 “看看看看，就是这样，人家看不上咱们，不愿和咱们说话呢！她呀，也就只会巴结张婕妤那样的。咱们以及申姬娘娘，她可是看都不看一眼的。”柳贵容见她还是不言不语的，出言讥讽道。 林慧怡本也不想说话，但眼角余光却扫到了边上两个锦衣华服的人，她们来了却没作声。 或许，这就是自己反击的机会。 她心里有了计划，此时就不再装聋作哑了，行动十分谦卑地施了一礼。“柳贵容明察，妾绝没有此意。但张婕妤娘娘，申姬娘娘乃是嫔位，请姐姐慎言。” “你没有？哼，我怎么就不相信呢？册封那日，你就巴巴儿地凑到张婕妤面前去。而对我们申姬娘娘，那可是冷嘲热讽，忒为不敬的。”柳贵容见自己刺激她的话起了作用，更加变本加厉起来，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她后面那句话的用意。 林慧怡又悄悄扫了那两人的脸色，更为谦卑地继续辩解：“柳贵容姐姐，妾只是仰慕钦佩张婕妤娘娘的品性，故而才非常想要亲近娘娘。”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申姬娘娘的品性不行么！”柳贵容的思路顺利地被她带跑，维护起了申青梅的形象。 林慧怡感觉计成，又添了一把火：“妾绝无此意，柳贵容明察。只是，妾与申姬娘娘来往甚少，如何能得知娘娘的品性呢？而妾曾与张婕妤娘娘同住，深感于娘娘的气度，私自觉得娘娘是当之无愧的首位。” “嘁，她张佳怡哪有什么气度！能比得过我们申姬娘娘，你不过就是巴结献媚她！”柳贵容成功掉进她的陷阱里，这话一说出来，在场一干妃嫔都是变了脸色。 瞥了一眼那两人的脸色，林慧怡心中轻笑，成了。幸好她对上的是柳贵容这个蠢货，要是吴贵媛或者尤兰，要成功还没那么容易。 一阵轻咳声突然传来，众人慌忙看过去，发现是张佳怡和申青梅两人，都是一脸肃然的站在门口。 一众妃嫔呆了一霎，才想起来行礼：“参见张婕妤娘娘，参见申姬娘娘。” 二人这才在众人的恭迎中，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张佳怡路过柳贵容的身边时，不痛不痒地扫了她一眼。 柳贵容却心道坏了，惴惴不安地低头，退到一旁。 见张佳怡不说话，申青梅不得不先开口缓和场面：“姐妹们这是在说些什么呢？都围到了一处。” 这时候大家都不敢说话。 而林慧怡却悄悄地伸手，给身后的向安娘和庄小娘使了打了个手势 向安娘瞬间懂了，立刻就嘟着嘴，气冲冲地站了出来，嚷嚷道：“张婕妤姐姐，申姬姐姐，你们可来了！这柳贵容、吴贵媛还有尤八子，居然在这儿欺负冯充依姐姐，把冯姐姐差点儿就气哭了。完了还欺负我们林姐姐！两位姐姐快来给大家评评理。” 申青梅不想理她，但张佳怡又始终不说话，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表示自己知道了。 转而不满地扫了柳贵容三人一眼，道：“向列荣说的，可是真的？你们真就胆大妄为到，在皇后娘娘的凤仪宫前，就做这等事？” 柳贵容三人哪敢承认，只连连摆手：“两位娘娘明察，妾等绝对没有。我们不过是在询问冯充依和林才人两人一些事情而已。对。只是在说一些闲话。” “真是如此吗？”张佳怡此时却突然开口了，眼神扫了一圈。 第50章 申青梅低头 眼见着柳贵容等人就要出言狡辩，向安娘可不想让这几个人抢了先，都不需要林慧怡提醒，就主动回答：“才不是呢！她们那是打着问事情的旗号，故意给冯姐姐和林姐姐难堪。而且，她们还有牵扯到了张婕妤姐姐，还有申姬姐呢！真是太过分了！” 她做出一副小女孩子天真嗔怒的样子，因为这张脸看起来实在太小，就很容易产生迷惑性，让人难以怀疑她说话的动机。 张佳怡非常满意她的主动配合，完全不准备让申青梅给柳贵容她们辩解了，直接就冷冷一笑：“确实是牵扯到了我们，刚刚柳贵容的话，我们都听见了。申妹妹，你说是吧？” 她都这么说了，申青梅也不好直接跟她对着干，只能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张姐姐说的对。”看上去十分地不情愿。 “既然柳贵容话中确实对我和申妹妹多有不敬。那待会儿就先告诉了皇后娘娘，由娘娘来处理。妹妹觉得可行？”张佳怡笑得非常温柔和蔼，不说是对她一人不敬，还把申青梅也拉了进来。 顿了几顿，又十分耐人寻味地笑着对她道：“毕竟我们只是妃嫔。哪里能代替皇后娘娘斥责同为妃嫔的人呢？你说是么？申妹妹。” 林慧怡心道：张佳怡果然也不喜欢申青梅。她说这话可不就是在啪啪打申青梅的脸吗？毕竟昨日擅自惩罚妃嫔的，可就是这位申姬娘娘呢！ 申青梅虽然行为放肆，但若是这件事闹到皇后那里确实不太好。即便她也不怕，但毕竟可能影响皇上对她的观感。她可还没侍寝呢！ 于是申青梅也只好赔笑道：“张姐姐说的什么话呢？这么一点子小事，何须请出皇后娘娘。你与妹妹我把她们诫斥几句，让她们警醒警醒，也就够了。你觉得呢？” 张佳怡心中冷笑，就等着她这句呢！哼。就挖坑让她自己跳。“哦，原来对高位不敬，只需要斥责几句就好了呀。那我倒是奇怪了。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让申妹妹，当众掌掴林才人呢？” 申青梅被她这话噎得哽住了，心里好一顿骂：这张佳怡有毛病吗？为林慧怡出头对她有什么好处！ 但面上还是不好表露出来，她只扯着嘴角强颜欢笑，说：“妹妹昨儿也只是一时冲动，确实不合规矩。” 林慧怡心里直发笑，对张佳怡的好感直线飙升。成功让申青梅低头，计划就算是成功了。 “妹妹既然知道不合宫规礼仪。怎么还敢做呢？”张佳怡可不仅仅是为了林慧怡出头，她就是讨厌申青梅。 往年出门交际，申青梅可没少明里暗里地挤兑她。帮林慧怡，那不过是顺手的事罢了。 “这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张姐姐想怎么办？”申青梅已经气到了，干脆破罐破摔，直接把话挑明了。难道她张佳怡还能让林慧怡打回来不成？ 张佳怡目的已经达到，轻笑着说：“妹妹既然想补救补救。那姐姐这里也有两个方法解决。毕竟不能让妹妹立了这个坏规矩，也好让大家都知道，这掌管后宫的，到底还是皇后娘娘。” “姐姐请说。”申青梅已经没兴趣跟她虚以委蛇了，木着脸道。 “这第一个法子，就是妹妹你去，给林才人道个歉。就你刚才说的，只是一时冲动，让她不要见怪。”张佳怡一边说，一边看申青梅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差。 申青梅脸上的表情都不顾了，直直冷笑。让她一个县伯府的千金，堂堂的嫔位，去给林慧怡一个出身低微的小小才人道歉，这绝无可能！ 张佳怡早预料到了她的反应，又说：“这第二个法子嘛……” 这里她还故意卖了个关子，眼中含笑地看着柳贵容，直看得她打了个哆嗦，怕得后退两步，才继续说道：“那就按前例来吧。既然柳贵容对我们不敬，那就按照昨儿你的法子，掌掴她一下好了。妹妹觉得如何？” 申青梅没得选，毕竟张佳怡已经承了宠，而她还没有，并且她收到了风声，张佳怡似乎投靠了皇后。 并且据说，张佳怡能成为本届秀女的首位，也跟太后有关。两相权衡之下，她现在实在不能太过得罪了她。 但让她给林慧怡道歉，放弃自己的尊严？那她宁愿跟张佳怡撕破脸。如此她也只好选了第二个办法。 “那妹妹请吧。”张佳怡已经兴致勃勃地准备看戏了。 林慧怡也饶有兴致地看着申青梅，她的脸色越难看，自己脸上的笑容就越深。 柳贵容这时候一张脸已经全白了。她哪儿想到申青梅竟然选择第二个。她心里愤恨不已，不过就是道个歉而已，她都不愿，怎么也比羞辱她强啊！ 申青梅走到柳贵容面前，叹了口气，说了一声：“这都是张姐姐的意思。妹妹，别见怪。” 说罢就抬手打了她一个耳光。 柳贵容脸上火辣辣地疼，虽然不忿，但也知道自己完全没有能与张佳怡和申青梅抗衡的本事。只好生生受了这份屈辱，什么也不能说。 张佳怡就站在一旁，笑盈盈的，却没有任何说话阻止的意思。 林慧怡三人也在后边看戏，全都幸灾乐祸的。 申青梅、柳贵容，你们竟也有人治！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这可真是好好笑啊！ 不过，也没让她们看太久好戏。 黄皇后身边的女官非常巧的，在这时候出来传话：“诸位娘子，皇后娘娘已经梳洗完毕，命诸位前往凤仪殿接驾。” “是。”众妃嫔不管是看戏的，还是演戏的，此时都只能俯首帖耳。 黄皇后来得很快，她们只刚刚站好位置，她就来了。 林慧怡甚至心想，这黄皇后莫不是一直都在派人盯着她们吧，不然怎么会来得这么及时？ 待众人都坐定了。 黄皇后才带着满面春风，开始问话：“你们刚刚都在聊些什么呢？听本宫的宫女来报，可是好生热闹来着。” 林慧怡心道果然。黄皇后居然一直在监视她们，她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黄皇后怕都是了如指掌。 一众人鸦雀无声，没人敢接她的话。 黄皇后见她们都不说话，随即轻轻一笑，顺着她们一个个看过去。 忽而像是突然才观察到柳贵容脸上的不同寻常，惊讶道：“诶，柳贵容，你这脸上怎么一片红？像是胭脂没抹匀似的。” 第51章 处罚与晋封 柳贵容脸色本就不好看，现在就更僵了，左半张脸上有些微红肿。 看来，申青梅打她的时候也没怎么留情？估计是嫌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吧！ 林慧怡心下好笑。 黄皇后问话，谁也不敢不回。柳贵容只得小声地说话：“回皇后娘娘的话，这是，是申姬娘娘打的。” 林慧怡听得一挑眉，心道这柳贵容果然是真的蠢。这时候居然不随便编两句搪塞过去。 “咦，申姬不是与你关系极好吗？怎么会打你呢？这还是在本宫的地方。”黄皇后状似惊讶地在两人之间来回观察。 申青梅没想到柳贵容居然敢实话实说，含着怒意地瞟了她一眼。但在皇后面前，她也不敢有太大动作，更不敢出言斥责。 “申姬姐姐也是不想的。但是，但是张婕妤姐姐言辞相逼，申姐姐也是没有办法，才打的妾。”柳贵容怎么可能任由罪责归到申青梅身上，一番冥思苦想，最后只好将张佳怡抬了出来。 “哦？张婕妤可是最稳重温和的，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呢？”黄皇后笑眯眯地看向张佳怡。 张佳怡微微一笑，“妾其实是给了申姬妹妹两个选择的，可是啊，她偏就选了这个。” “原来真有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都好好说给我听。”黄皇后佯装生气，低喝道。 “柳贵容，不如就由你来，一五一十地，将事情都告诉皇后娘娘吧。”张佳怡看着她笑得十分温和。 柳贵容自然察觉到了她眼中的警告，不由瑟缩。又抬头悄悄觑了黄皇后一眼，见她似笑非笑的。于是只得完完整整地把事情都说了出来，没有一点儿歪曲隐瞒。 黄皇后听了一挑眉，只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底下人的神色，道：“嗯，张婕妤此次做得不错。确实不能让申姬给下面的妃嫔做这个坏榜样，宫规岂能是能随意违反的？” “妾知罪，请皇后娘娘恕罪。”话到这个份上了，申青梅不得不毕恭毕敬地跪下请罪。 “嗯，知道错就好，但罚也还是要罚的。这样吧，就罚你抄一遍宫规，三日内交给本宫。这样，你觉得可有委屈你的地方？”黄皇后轻笑道。 “妾万万不敢，皇后娘娘所做一切决定自然是公允的，妾等只管遵命。”申青梅这话快跟喉咙里挤出来的一样，她只能全力憋住自己的怒火。 但黄皇后还不肯就此放过她，又接着说：“对了，既然你打了林才人一巴掌，那就给她道个歉吧。可不要留下仇怨。” 林慧怡闻言不禁抬眼，心道黄皇后这次是拿她做筏子，目的是要将这个申青梅的脸面一一下下来。谁让她仗着家世，而无视黄皇后的权威呢？ 申青梅此时脸上已经没有半点颜色了。她木木地行礼道：“妾遵旨。” 随后便走到林慧怡的面前，眼睛直直地盯死了她，声音没有起伏地说：“我冲动了，林才人不要见怪。” 这语速是生怕她听清了吗？林慧仪腹诽。 但表面上林慧怡哪敢直接受了她的道歉，也站起来屈膝回礼：“妾不敢。” 然后，申青梅也不再看她，直直地回了座位。 林慧怡又朝黄皇后行了一礼，随后也坐下了。 黄皇后此时目的已经达成，也不没挑申青梅没有给自己行礼，就擅自坐下的错。毕竟，这会儿还不能把她逼急了。 她看了场好戏，非常愉悦地说道：“这样才好嘛。大家都是宫中姐妹，都是伺候皇上的，自然要和和乐乐的好。” 一干妃嫔都各怀心思地俯首称是。这话恐怕皇后自己都不会信。 黄皇后又跟她们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准备让人散了，毕竟她还要处理宫务。 这时，却有宫女来报，说皇上身边的侍从来传话。 黄皇后有些纳闷，命人叫他进来。随即心中又升起了一个可能，于是不着痕迹地瞥了张佳怡一眼。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长乐未央。”一个穿着整齐精致的内使走了进来。 “起来吧。可是皇上有什么要事，要你来这一趟？”黄皇后认得他。他是皇上身边专门负责传晋封妃嫔旨意的内使，叫武德。于是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武德笑着拱了拱手，才说道：“皇后娘娘，皇上命奴婢前来给您说一声。请您着手准备，晋封张婕妤娘娘为从四品上淑仪所需的相关事宜。” 这是一道惊雷，震得在场妃嫔都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张佳怡。 张佳怡也有些惊讶，皇上并未向她透露口风，她以为最多也就能得些赏赐罢了。 才承宠一晚，就能获得晋封。在低位妃嫔中算不得常见，甚至没有那才奇怪呢！但是张佳怡已经是婕妤了。如此看来，皇上还是很满意她的。 林慧怡在初始的震惊后，开始分析起了，皇上对张佳怡的态度。 只是晋了一级，并且，淑仪在从四品上十八个位号中的排位，也并不靠前，只在中间。 皇上若是真地十分满意，就算只进一级，淑仪前头，除开王昭仪占了首位，那也还有八个位号，哪个不能选？ 另外，昨天皇上对张佳怡的态度，也说不上有多热情。他都能在重华宫跟她们耗了大半天，还有心留意庄小娘。 这么看来，或许，张佳怡这次进位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她背后的西昌侯府。 因此，林慧怡不自觉地抬头瞅了张佳怡一眼。却没想到张佳怡也看了过来，二人眼神交汇。林慧怡忙换上笑脸，朝她颔首。 黄皇后早有准备，因此并不惊讶。“本宫知道了。你去给皇上复命吧。竹影，送武德出去。” 名唤竹影的宫女应了声，恭敬地对武德做了个请。武德又向黄皇后拱手作揖后，方才跟她离开。 等人走了，黄皇后才侧头轻笑着对张佳怡说：“这可是好事，恭喜你了。” “承蒙皇上、皇后娘娘的厚爱。”张佳怡还是一脸谦逊地起身，没有忘了礼数。 黄皇后点点头，又教导了几句。随后对着众人道：“既然皇上已经下了旨，你们也就可以改了口，该叫她淑仪娘娘了。” “是。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懿旨。”众妃嫔皆低头道。 得到了黄皇后的首肯，除了赵丽嫔和王昭仪外的其余妃嫔，全都起身站定，朝着张佳怡屈膝行礼道喜：“恭喜淑仪娘娘！” 张佳怡也颔了颔首，回了一礼：“大家同喜。” 第52章 十倍奉还 有了这个小插曲，黄皇后更加不想再搭理她们，直接就让散了。 众人走出凤仪宫的大门，低位妃嫔要等待嫔位上的四个坐上步辇后才能走。 但今日，嫔位上的几人却都没要走的意思。她们也只得跟在后面晒太阳，心里不停抱怨。 许久不主动挑事的赵丽嫔，此时却看着张佳怡似笑非笑。“张淑仪妹妹确实不错。刚进宫两日，才承宠一晚，就能进位。怕是再过不了几日啊，连本宫都要不如你了。” 这话说得极具火药味，低位的妃嫔们集体后退了两步。嫔位上的战争，她们都不敢说话。 张佳怡仍旧带着得体的微笑，微微屈膝道：“妹妹不敢。丽嫔姐姐怀有皇嗣，日后产下皇子。哪里可能不如妹妹呢？还请姐姐宽心，养胎要紧。”又暗地强调了她不顾皇嗣的前科。 王昭仪笑着出来打了个圆场：“张妹妹说得不错。姐姐还是养胎要紧，等给皇上太后生下个小皇子。哪儿还需要担心谁还能越过姐姐？张妹妹是刚进宫，皇上新鲜，家世又不俗，所以偏爱些是正常的。” 王昭仪说的全都是好话，但听在林慧怡心里，再配上她温和持重的面容，就是很有说不上来的古怪。 一向要彰显地位的申青梅今天或许是受了屈辱，没有参与进去，只在一旁观战。 或许是赵丽嫔给王昭仪面子，她不再为难张佳怡。而是一脸喜色的说道：“那就借王妹妹吉言了。” 随后她抬手虚遮了下阳光。“这天儿是热起来了。妹妹，姐姐先行一步。” “恭送丽嫔娘娘！”众妃嫔终于等到她开这个口，十分欢喜地行礼。 王昭仪笑着屈膝道：“姐姐是有身子的，自然要小心谨慎些。这日头毒辣，姐姐让他们挑些阴凉的地儿走吧！你也舒坦些。” 赵丽嫔笑着颔首，走前又瞟了张佳怡一眼。 “时候不早，本宫也告辞了。妹妹们慢行。”王昭仪也用宫扇遮了遮阳光，对着身后众人莞尔一笑。 “谢昭仪娘娘关怀。娘娘慢走。”诸妃嫔面对王昭仪时，总是比面对赵丽嫔，来得要更随和些。 王昭仪颔首，随后上了步辇。 轮到张佳怡了，林慧怡此时才有机会说话，她上前对张佳怡行了一礼：“妹妹今日多谢姐姐相助。在此恭喜姐姐进位淑仪。” 申青梅闻言脸色一变，不忿地扭身到一边。 张佳怡却只是温和笑笑：“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妹妹何必挂怀。”随后又对着众人道：“我也先行一步，诸位妹妹自便。” 林慧怡也跟众人一起屈膝福身。 等她一走远，申青梅才冷着脸色，一步一步地走到林慧怡的面前，带着极具压迫感的气势，说道：“今日之事，本宫铭记于心，绝不敢忘。日后，定当十倍奉还于你们。” 说完也不管她和其他人的反应，直接就上了步舆，匆匆而走。 林慧怡心中冷笑，十倍奉还？那她就等着吧，看看她申青梅有没有那一日！ 逃过一劫的柳贵容此时已经成了一个鹌鹑，半个字都不敢多说，刚才都只顾着低头行礼。 这会儿见申青梅走了，也不像从前那样跟上去。而是朝另一边走了，那脚步快得像是后面有什么人在追赶。 或许是惧于众人对她耻笑的目光吧。 林慧怡三人也迅速离开，还是走了去翠微宫的路。 林慧怡看向安娘和庄小娘两个人都有些疑惑，于是主动解释道：“皇上就快要下早朝了。据我的推断，他今天上午十有八九是要去张佳怡的咸阳宫的。咱们就在这条路上，制造偶遇。” “姐姐，你的意思是说？”向安娘对她的改变感到讶然。 “咱们主动出击。给皇上加深对庄小娘的印象，以防止申青梅今晚成功侍寝。让张小娘今晚截胡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林慧怡在刚刚申青梅向她撂狠话的时候，就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能让她们陷入被动挨打的地步。 那既然要主动，最重要的就是皇上的宠幸。 “那……会不会惹得皇上不高兴啊？”庄小娘担心道，在意的是这个。 她倒是不怕得罪申青梅。反正两人已经互相看不顺眼很久了。要是今晚截胡成功，申青梅必定成为明天的笑柄，这是她所希望看到的。但同样的，她们之间的恩怨就会更深。 “不会。我们只要做好准备，不表现得太明显、太张扬，假装是偶然就行了。”林慧怡自信地勾起唇角，扬起一个战意十足的笑容。 “那好，我们听姐姐安排。”见她如此胜券在握，向安娘和庄小娘自然赞成。 果不其然，三人刚从小路上拐出来，就在东长街上看到了皇上的御驾。 三人相视一笑，假装没有看见，继续说说笑笑地往前走。 林慧怡深信，皇上一定会派人来叫住她们的。就算没有，她们走得慢，一会儿的功夫皇上就能看见。 事情完全不出她所料。 她们才走出几步路，身后就传来“哒哒哒”的奔跑的声音，以及小内使的呼叫声：“三位娘子，请留步！皇上有请！” 林慧怡朝她们俩使了个眼色，确认两人都已经准备无误了。这才装作刚刚发现的样子，惊愕地转身。 那小内侍很快就到了他们面前，气还没喘匀呢！就拱手作揖道：“三位娘子，皇，皇上御驾就，就在后头。请稍等片刻，皇上有话，要与诸位说。” “公公辛苦了。”向安娘抬了下手，身后的兰儿立刻上前给他塞了个小荷包。 “多谢三位娘子。”那小内使也是见得多了，没有推拒就收下了。 宇文晟的仪驾还远着。林慧怡三人便寻了一棵大树，在树荫下候着。 等皇上的御驾已经到了近处，三人才作出慌慌忙忙的样子，快走几步上前，不顾已经晒得发烫的地面，直接行了个跪拜大礼，嘴上还请罪道：“妾等不知是皇上圣驾到来，没有恭迎，实乃大不敬之罪，请皇上治罪。” 宇文晟被她们这一礼拜得发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吧，地上烫，仔细你们的膝盖。要是烫伤就不美了。” “妾等鼠目，没有看见皇上圣驾，请皇上恕罪。”三人仍旧忍着烫，匍匐在地面。 庄小娘依着林慧怡的计划，将发髻与领子微调了一下，此时的姿势，就把她柔嫩雪白的脖颈露了出来。 第53章 目的达成 宇文晟睨着那截藕白的颈项，曼妙优美的线条，眼神暗了暗，道：“如此小事，何罪之有，快起来吧。” “妾等谢皇上宽恕。”三人还未起身，眼前就出现一片阴影。 林慧怡微微侧头去看，是宇文晟。 他正歪着身子，长臂一伸，大掌就来到了庄小娘的身前。 庄小娘喜不自胜，却仍有顾虑，怯怯地抬头看他。 宇文晟神采飞扬地笑着，见她不动，好笑道：“怎么还不起来，地上不烫吗？” 说着手臂又朝前伸了伸。 “是，妾谢皇上圣恩。”庄小娘脸上登时泛起一层羞赧的红晕，伸手搭在那只有力的大手上。 林慧怡看着眼前这一切，心中轻轻一笑，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你们三个今天怎么又在这儿，好巧。”宇文晟扶起了她，却没有松开她的手。而是将另一只手也一同握住，轻轻揉捏着那双柔荑。 他笑吟吟道：“难道又是送你回宫？” 宇文晟是看着庄小娘说的，故而是她回答：“回皇上的话，正是如此。妾姐妹三个刚从皇后娘娘处，请完安回来。” 宇文晟扫了林慧怡、向安娘二人一眼，点点头：“嗯。她们俩倒是对你挺好，总还送你。” 庄小娘闻言歪头看了她俩一眼，她们脸上都是欣喜与鼓励。转而红着脸盯着皇上点点头。“确实如此。” “你不必太害羞，朕又不会吃了你，只管放开就是。”宇文晟看她羞赧的模样，觉得非常有意思，不禁勾起了嘴角。 “不知皇上这是前往何处？”庄小娘于是大胆了些，主动问道。 宇文晟见她如此听话，他说什么就做什么，更可乐了。“朕去咸阳宫。” 庄小娘心想林姐姐果然没算错，皇上今儿刚晋封了张佳怡，去看看她也是给她面子。 于是她做出一副极为羡慕的样子，说：“原来是去看望淑仪娘娘，娘娘真有福气。” “怎么？”宇文晟一挑眉。 “娘娘昨晚才受了皇上宠爱，今天就晋封淑仪了。皇上还记得去看望娘娘。妾身非常羡慕娘娘。”庄小娘边说边看着宇文晟，眼里满是真挚。 “原来爱妃是羡慕这个？那你承宠之后，朕也照着这个对你，如何？”宇文晟带着调戏的意味，轻声说道。 庄小娘闻言圆圆的眼睛直发亮，随后又失落地垂下头，蠕动着两瓣粉唇：“妾不过小小贵人，家世又差。哪里能跟淑仪娘娘一样，受到您同等的待遇呢？” 宇文晟听了不禁感叹，果然是个天真的小女儿，担心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 于是他托着庄小娘的下颚，让她抬头，严肃着说：“位分是朕给的。家世这种东西，在宫里更是无需在意。” 庄小娘虽然听林慧怡给她说过，但毕竟不自信，还是有所怀疑的。如今听皇上这么说，心中的疑虑便彻底打消了。 但表面上，她还需要做做样子。“皇上，真是这样么？” “我朝有多少出身寒微的后妃。朕的祖母孝庄皇后就是以贫民女的身份中选，被册为皇后。甚至朕的母亲，太后娘娘，也只是普通农家女出身。”宇文晟见她还不信，遂举了自己祖母和母亲两个例子。 “那太后娘娘还那般博学多识，才华出众！”庄小娘震惊地张圆了小嘴。 林慧怡也有些惊讶，皇上如此大方地说了出来。关于母族出身低微这种事，帝王是很少主动提起的。 “太后娘娘虽然出身寒微，但有拳拳好学之心。就是如今她做了太后，仍然手不释卷，朕都不能比。”宇文晟被她逗乐了，笑着答道。 “太后娘娘真是刻苦用心。妾也一定以娘娘为榜样，多读书。”庄小娘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同样出身低微，裴太后能，她也一定可以。 她这严肃认真的小脸让宇文晟看得直乐。“这样，你可信了朕的话？” “皇上是天子，君无戏言，妾哪敢不信呢！”庄小娘满含钦慕地说。 随即她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那皇上之前说的话，可要，可要算数哦。” 宇文晟盯着她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失笑道：“你都说了君无戏言，朕何有不照做的？” “那，那，妾可就等着皇上了。”庄小娘喜滋滋地抬头瞟了好几眼，见皇上仍然笑着，遂低头谢恩。于是又露出了那段柔顺的脖颈曲线。 “好，你等着朕。”宇文晟又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不由得凑近了些。 这次他更闻到了一缕清香，非常淡。他不禁皱了皱眉，问道：“这是什么香？” 庄小娘觑见了他陡变的脸色，不由得卡了壳，磕巴地反问：“香？什么香？” 她们刚刚路过小花园，在里面弄了一些香味清淡但悠长的花，按林慧怡的方法用在脖颈周围擦拭，由此专门留下的香味。 皇上这是不喜欢吗？庄小娘想着，一颗心不禁忐忑起来。 宇文晟见自己吓到她了，舒缓地一笑，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手。“别紧张，朕不过一问罢了。你不知道就算了。” “是，皇上。”庄小娘这才舒了口气，随即主动推测起来：“或许，是刚刚妾经过小花园的时候，不小心沾上的花香吧。” “嗯，挺好的。很香，朕很喜欢。”宇文晟确实喜欢，不像一些妃嫔用的香薰那样，浓郁冲人。 “那妾以后就专门采来做香薰，皇上说怎么样？”庄小娘积极踊跃地提议。 看着眼前的小女子因为自己一句话就如此高兴，宇文晟也不由自主地高兴。 他点头同意：“好，就依你。” 随后他朝身后叫到：“黄振，你等会儿去安排。” “奴婢遵旨。”黄振应道。 他不由得小心觑了觑一脸少女怀春的庄小娘，又瞥了眼温和笑着的林慧怡，暗暗道：这庄贵人看着不像能策划这事的。那位林才人或许才是主谋。这位才是真不简单的。 二人又说了些话。 黄振看了看日头，忍不住上前几步，小声地提醒宇文晟：“皇上，外头越来越热了，为龙体安康起见。您还是快些到淑仪娘娘那儿去吧。” 经他这么一说，宇文晟才感觉到热气腾腾，顿时就不舒服起来。 他是极厌恶热的，于是也顾不得美人了，直接道：“那便摆驾吧。” 然后又对着庄小娘道：“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外头热。你们也是。”最后那句是对着林慧怡和向安娘说的。 “是，妾等谢皇上关怀。恭送皇上圣驾。”三人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硬缠着皇上，顺从地行礼。 第54章 她的谋划 三人等到皇上的御驾远去，并没有听话，立即回宫，仍旧待在原地。 林慧怡拉了下，仍在回味与皇上相处的庄小娘，让她回神，问道：“怎么样？皇上跟你怎么说的？” 因为宇文晟和庄小娘说话的声音不太大。有些地方她们听得不清楚。 虽然从表面上看非常和谐，但具体的还是要问明白。 庄小娘羞赧地垂下了眉眼，低声道：“皇上很满意。让，让我晚上等着他。”说着还“嘿嘿”笑了出来。 林慧怡不由得暗暗得意，心道，计划成功了。 向安娘也高兴得攀住了庄小娘的胳膊。 这时彩月却突然出声：“姑娘，刚刚，奴婢似乎瞧见了申姬娘娘身边的花蕊，在那边探头探脑的。” 听到这个，庄小娘和向安娘都惊得一愣，瞬间就没了喜色。 林慧怡也不觉蹙了蹙眉。 庄小娘急得，手指不停地绞着手帕。她来回转着圈，像是在问林慧怡，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怎么办啊？姐姐，要是要申青梅知道的话，那我可就……” “别慌！”林慧怡一把拉住了她，“镇定下来。” “我怎么能不慌呢？姐姐！”庄小娘还是焦急万分，额头上满是汗珠，都是急出来的。 “是啊，姐姐，让申青梅知道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尤其是今天我们还和她干了一场。”向安娘也很着急，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香儿给她擦擦汗。”林慧怡却不着急，不紧不慢地吩咐道。 “哎呀，我现在哪还管得了汗不汗的……”庄小娘没让香儿动手，而是自己胡乱擦了擦。 “别着急，你俩。先镇定下来听我说。”林慧怡好笑地叹了口气，把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两人，用力按住。 见她俩勉强安定来了，林慧怡才缓缓给她们解释：“正因为申青梅今天才和我们干了一场，结下了梁子。所以她才不会立刻动手做什么。” “为什么？”二人都是满满的疑惑。 林慧怡轻轻一笑，神采奕奕地说：“你们想想，昨天她打了我，今天就被皇后娘娘罚了抄宫规，还被逼着给我道歉，折了面子。你们说，她今天还敢继续嚣张么？” “不会。”向安娘和庄小娘这才想通了。 确实不会。至少明面上，她最近都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举动。不然黄皇后可不就只罚仅仅的抄写了。 因此，申青梅现在必须蛰伏下来，她就算再不情愿，看到她们做的事了，侍寝被截胡了。她再生气，也只得受着，怒气、怨气都只能生生吞下。 而她们就要趁着这个机会，趁申青梅不敢还手的时机，再给她送份大礼。这就是林慧怡的计划。 “所以，就算我们真地截了她的胡，她也不敢对你出手。小娘，你别怕，平时怎样做的，今天就怎样做。” 林慧怡的话成功安抚下了庄小娘，她已经恢复了冷静，点头答应了。 “好了，快回去休息。皇上既然说了，那今晚十有八九就是你了！”林慧怡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 “好。” 回到常宁阁，殚精竭虑了一上午，她浑身疲惫，终于可以舒缓舒缓。 彩月则将今天的事都告诉了苏苏。 苏苏却不解地问向林慧怡：“姑娘，既然你计划那么周到，为什么你不自己上呢？反倒把机会留给了庄姑娘。” 林慧怡不自觉地轻笑，没有立即回答她，反而问起了彩月：“彩月，你觉得我是为什么呢？看看你知不知道。” 她才不想承认自己就是懒了，不想多费口舌，才找人替代。 “我或许想的跟你不一样。”彩月抿唇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 “没关系，说说看。这也会让我更了解你的想法和思路。”林慧怡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当然，这也确实是她的想法。 这也是她了解彩月的机会，苏苏也坐到一边，给林慧怡按摩头上的穴位。 彩月整理了片刻自己的思绪，才缓缓开口道：“依我的想法，你是因为顾虑姐妹之情，想着把好机会留给妹妹，这是其一。” 林慧怡略一点头，这确实是她这么安排的一个原因，但其实并不是最主要的。彩月还是把她想得太好了。 彩月得到她的赞同，接着说：“其二，就是最主要的原因，那就是昨晚我们在路上碰见皇上的时候，皇上就已经对小娘起了兴趣。有了现成的人选，何必再找一个，把成功率降低呢？” 林慧怡闻言给她鼓掌，笑嘻嘻地称赞道：“对，这才是我这么计划的最直接原因。我可不会浪费时机，舍近求远。彩月算是很了解我了，而且很聪明！” 彩月禁不住夸，脸色有些不好意思地泛红。 林慧怡又等了会儿，见她没有再接下去的意思，问道：“没有了吗？” “还有吗？”彩月惊讶地看着她。 林慧怡主动给她提示：“还有一个也很重要的，关于‘我’的。或者说关于皇上的喜好。” “这……”彩月垂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迟疑道：“你是说，因为皇上更喜欢灵动娇柔的，所以你觉得自己不太适合。因此才？” “没错！”林慧怡当即就搓了个响指，“自从我知道皇上的偏好之后，我就在筹划这个了。毕竟我不是那款的，就是想争宠，估计也争不过。” 彩月和苏苏也点点头，她确实偏文静成熟一些，皇上不是特别喜欢这样的。 “我既然明白自己争不过，那就不白费这个力气了，换一个打算。”林慧怡继续剖析自己。 “那，姑娘你是完全打算依靠庄姑娘了？”苏苏不太赞同。 “当然不会！我想的是，推动庄小娘和向安娘两个人去争宠，她俩都是灵动型的。又足够漂亮，皇上肯定会喜欢。这就保障了我们三人的地位。” “而我，则做为她俩的智囊，在她们身后出谋划策。不参与争宠，我受到的威胁就会少很多。能让我腾出手来观察宫中形势，保证我们不会被斗倒。” 林慧怡将自己的谋划完全展开给她们了。 “那你自己，要是没有皇上的宠爱，可就没有地位、权力，连钱都没有了。”彩月惊讶于她的计划，仔细想想，却提出了这个漏洞。 林慧怡却了然地笑笑：“我知道，所以只要她俩，偶尔给皇上吹吹枕头风，让皇上记住有我这个人，有好事别忘了我，不让我被打入冷宫就行了。” “这个计划的前提，就是你们三个始终一条心。”彩月是看惯了的，权势会使人抛弃情谊。 “我相信她俩。再说，我还有你和苏苏啊。”林慧怡释然一笑。 第55章 互相试探 吃过午饭，林慧怡正要小憩一会儿，却突然想起一事，便招来了彩月：“上午你不是说，申青梅的宫女看到我们了吗？你等会儿，去帮我打听打听，她有什么反应。” 彩月应道：“哎。”又给她铺床。 “不用太着急，我先睡会儿，你也休息了再去吧。”林慧怡躺上铺有细纹竹簟的床，调了调枕头的位置。 彩月边帮她放好玉枕，边笑着点头：“好。” 林慧怡放心地点点头，合上了眼。 “姑娘醒了？”彩月掀开珠帘进来，看到林慧怡半倚在床边。 林慧怡闷闷地应了，揉了揉眼睛，整个人还睡眼惺忪的。 “我已经去打听过了，申姬娘娘也拦住了皇上，还和皇上说了些话。”彩月坐到她身边给她按揉着太阳穴。 又朝外叫了一声：“苏苏，姑娘醒了，快给她打盆水洗脸。” “哎。”在外间半倚着打瞌睡的苏苏一个激灵，忙应了。 “你中午没睡么？这么快就打听好了。”林慧怡经她按了按穴位，清醒了些，回想了她刚刚的话，侧头问道。 “没有，我也睡了会儿，但毕竟没这个习惯，没多久就醒了。”彩月笑笑，虽然林慧怡体恤，但自己确实不太好过于放纵。 “那以后就习惯习惯吧。咱们阁里的都该这样，又没什么事？每天中午只留人值班就是了。”林慧怡是不愿太过苛待下人的。 她也懂彩月的顾虑，干脆给所有人都立这个规矩。这样她就不会太突出了。 “多谢姐姐。”彩月自然明白她的苦心，也不推拒。 等用丝巾擦了擦脸，凉水浸过的让她好不舒服。因午睡带来的黏腻感都清掉了。 林慧怡这才继续问起申青梅的事：“皇上不是赶着去咸阳宫么？还能和她说话？” “她毕竟是伯府千金，皇上自然要给几分薄面。”彩月给她倒了杯凉茶。 林慧怡小口地喝着，一边思虑：“他们说了些什么？” “这个我也打听不出来，只听那宫的姐妹说，看见皇上对申姬娘娘态度很好，娘娘似乎也……” 彩月说到这儿，警惕地朝外看了看，附耳小声说：“也做了咱们做的事。” “哼！她也急了。”林慧怡冷笑。 可不是着急嘛！ 申青梅今天受了大耻辱，被皇后和张佳怡挤兑成那样。 又看见她们勾引皇上，有截她胡的迹象，她怎么还能坐得住呢？ “她回宫后是什么表现？”林慧怡想了半晌又问。 彩月回想了一下，回道：“据说很是高兴，与刚请安回去的黑脸完全不同。” “那这么说，申青梅还真有可能，把皇上拉回去啰？”林慧怡蹙起眉，分析道。 “有可能。”彩月一想自己姐妹的语气，也不由得点头。 “那皇上跟她聊了多久？”仅凭这些，林慧怡也无法判断，到底申青梅成没成。 彩月顿了顿，答道：“不长，皇上也怕热，约莫一刻钟左右吧。” “一刻钟，她能做多少呢？”林慧怡听到她的回复，眉头微动。 “难说。”彩月扶着下巴，顿了顿，又接着说出了自己的推测：“但是，娘娘成功的几率不大。” 林慧怡闻言一笑，她和自己想到一处了。“就是如此。若果她一刻钟，就能抵得过我们半个时辰的忙活。那我们确实没必要和她争了，技不如人。” “但，到底如何咱们还是不知道啊。”苏苏颇为担心。 “晚上请安就知道了，申青梅要是成了，肯定会有所反应。”林慧怡倒是不急，她还是坚信自己的直觉。 晨昏定省是后妃的基本准则。只是太后不喜她们打扰，只有月初、月中、月末三天，要按规矩去请安。 她们自然乐得高兴，每天两次给皇后请安，就够麻烦的了。能少则少，她们完全不介意。 今晚黄皇后没让她们等，早早就坐在大殿里了。 林慧怡到的时候，正巧在门口碰见了张佳怡。于是恭敬地给她行个礼：“参见淑仪娘娘。” “妹妹不必多礼。”张佳怡还是那身温柔持重的气质。 “多谢姐姐。”林慧怡起身，见她没有立即跨过门槛，就知道她有话要跟自己说。 张佳怡凝视了她一会儿，才道：“妹妹今儿碰到皇上了？” 啊？林慧怡讶然，今天的事张佳怡肯定会知道的，但她以为张佳怡应该不会追究才是。 “妹妹，无需如此惊讶。是皇上去我那儿小坐的时候，说起的。”张佳怡没有发怒，反而轻笑着说。 “妹妹确实是在上午见到了皇上。”林慧怡而后话锋一转：“就是不知，皇上跟姐姐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们正好聊起昨天你和申妹妹的事。皇上就正好说起了你们三个。”张佳怡淡淡道。 “妹妹做错事，还请姐姐海涵。”林慧怡实在弄不清张佳怡的意图，只好率先请了罪。 张佳怡见此却笑出了声，轻轻柔柔的。“你别担心，你们做的事我都知道。但我并没有找你们麻烦的意思。” 林慧怡闻言舒了口气，轻松地跟着笑了笑。 “皇上听了你和申妹妹的事，夸我做得很好呢！”张佳怡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的眼睛，澄澈的眼里都是笑意。 林慧怡一愣，张佳怡不像是会炫耀这个的人。她不禁思索起张佳怡话中深意。 她好半晌，才试探道：“姐姐是说？” 张佳怡也不管她懂没懂自己的意思，又说：“我是说啊，皇上还挺喜欢你，和两位妹妹的……” 最后那个没有挑明，但林慧怡已经懂了。 皇上今天去张佳怡那儿，说话时，肯定跟她透露了什么。她这是暗示自己，比起申青梅来，皇上更喜欢庄小娘。 也就是说，今晚庄小娘才是那个成功侍寝的人。 思及此，林慧怡眯起眼，同样回以微笑。“多谢姐姐告知，妹妹大喜过望。姐姐若有吩咐，妹妹一定鼎力相助。” 张佳怡肯给她透露这些，光凭着她们那点感情，应该还是不够的。 更何况她还如此大费周章的互相试探，一定是有所需求，才这样向自己暗示。这是在找她帮忙。 既然人家都给出了诚意，那她也不想拒绝。 张佳怡也不会让她做什么太过分的。 “妹妹果然是个聪明人，怪不得如此讨人喜欢。”张佳怡心知，她明白了自己的用意，脸上笑意更深了。 第56章 联手做戏 “妹妹不过是与姐姐投缘罢了。”林慧怡谦虚地用团扇遮了遮脸。 “既然咱们投缘，妹妹可否帮我个忙。自然，也是帮妹妹自己的忙。”张佳怡闻言靠近了她，小声道。 林慧怡以扇掩面，低声道：“姐姐这般说了，妹妹怎会拒绝。请姐姐说明。” 张佳怡听了，不禁笑得更欢喜了。“申妹妹是个骄傲人儿。骄傲人儿最怕什么呢？妹妹你说。” “骄傲人儿，因为自以为总在云彩上，所以最怕跌落尘埃，被人耻笑。”林慧怡从善如流地答道。 她猜得不错。张佳怡果然讨厌申青梅，给她没脸还不够，还要真正让她尝到丢脸、耻辱的滋味。 “妹妹说得极是。那既然如此，我们该如何做，妹妹想必也明白了吧？”张佳怡笑看她。 林慧怡闻言轻轻一笑，将她的计划了然于胸，道：“妹妹定当竭力，姐姐要做的，也正是妹妹想做的。多谢姐姐给这个机会。” “你也说了我们俩投缘嘛！”张佳怡笑得愈发畅快，心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爽快。 “是呢！”林慧怡也和她一同笑起来。 二人对视了半晌，一前一后地进了凤仪宫。 “张淑仪娘娘到！林才人到！”二人在宫女的唱名声中进到殿内，又一同给黄皇后行礼：“妾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黄皇后见此眉梢微挑，她们俩居然也走到一块儿了。 林慧怡二人谢恩起身，按顺序坐下了。 “两位妹妹这还真巧，怎么今儿一起来了？”说话的是赵丽嫔，她今天来得倒挺早，这会儿轻摇着团扇，脸上带笑地看着她俩。 林慧怡跟她有仇，而张佳怡的宠遇更是让她感觉受到了威胁。 “不过是在门口遇上了，所以说了几句话。对这种事，姐妹们应该都习以为常了。”张佳怡闻言看着她，轻笑道。 赵丽嫔脸色不豫起来。这是在讽刺她总是来得晚，才碰不到人？说她没规矩？ “要说巧合？林才人妹妹身上确实有太多巧合了？”下午的申青梅或许真觉得，自己今晚能够侍寝，所以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作风来，主动挑事。 “申姬姐姐说得极是啊！这又有什么巧合，能与林才人妹妹，几次三番地偶遇皇上，来得更为稀奇呢？” 柳贵容经过上午的事，这会儿已经不再多嘴。所以就由吴贵媛接替她。 “呀！吴贵媛姐姐这么一说，妹妹也才想起呢！林才人姐姐才进宫两三日，就偶遇皇上圣驾四五回了。真是好运气啊！” 这么阴阳怪气说话的，林慧怡不用看就知道是尤兰了。似乎自从她拒绝与尤兰联手后，她就不停针对自己。 这话说得够明白了。等于直接告诉别人，她林慧怡，在想方设法勾引皇上的注意。 因此，许多妃嫔的视线都投到她身上来。 “怕不仅仅是巧合吧。”赵丽嫔冷哼一声，接话道。 林慧怡临危不乱，轻轻笑道：“确实是好运气。或许是进宫那日，从丽嫔娘娘身上蹭到的吧。” “你！”她居然还敢提起此事，赵丽嫔气得牙痒。 “妾从前总听闻，丽嫔娘娘颇得皇上恩宠，还羡慕得紧呢！若真是如妾所说，妾还要向丽嫔娘娘道谢呢！” 林慧怡继续阴阳怪气地，把焦点转到赵丽嫔身上。谁让她先开这个口呢？ “此话不虚，丽嫔从前确实最得皇上眷顾。”黄皇后笑着，也掺了一脚。 从前？林慧怡听着黄皇后这话，非常想笑。赵丽嫔以前得罪过她？这就暗讽赵丽嫔现在已经失去恩宠了？ 赵丽嫔被这么堵了几下，脸色又差起来，敛袖不再说话。 “丽嫔姐姐从前最得皇上眷顾，如今是怀了皇嗣，又正值新妹妹们进宫，皇上才去得少了嘛！”王昭仪又是一副老好人的样子，给她打圆场。 赵丽嫔听了这话脸色才好转过来。 张佳怡此时却接话道：“丽嫔姐姐无暇伺候皇上。那就不知，今后最受皇上宠爱的，会是哪个幸运的妹妹了。” 底下的新宫嫔们，莫不都看向她。 大家都听明白了。这话是在告诉旁人，皇上今晚不会继续歇在她那儿了。 林慧怡与她对视了一眼，知道好戏开始了。于是佯装不解道：“难道不是淑仪娘娘您？今天皇上可专门去了娘娘那儿呢！” “嗐。我这个木头性子啊，皇上可不怎么喜欢。”张佳怡状似发愁，叹息道。 “那接下来，不就该是……”一向说话胆大的程顺成立刻就反应过来，扭头就看向申青梅，只差把名字说出来了。 众人也自然随着她看过去，眼神里都带着羡慕与嫉妒。 申青梅见到这种情景，不由自主地抚了抚发鬓，又拿出了她那副矜贵傲慢的气势。看起来十分享受众人的瞩目。 但她嘴上还是谦虚道：“怎么都看着我呢？” “娘娘您是新宫嫔里第二位，淑仪娘娘之后不就是您嘛！”吴贵媛巴结道。 申青梅却没有感到多快乐，只觉得那个“第二位”真是刺耳。 于是她状似不经意地扫了张佳怡一眼。 张佳怡接收到她的视线，也看回去，笑道：“今儿皇上到我那儿去，说起今早之事。皇上还说妾对申妹妹太凶了呢！怕我吓到了妹妹你这朵娇花。” 申青梅先是一僵，随后又喜上眉梢。她竭力制止了喜形于色的自己，心道：看来今天那事成了。 随后对着张佳怡娇羞一笑：“姐姐可别唬我。” “我怎么会呢。”张佳怡淡淡笑道。 林慧怡一直关注着申青梅的表情，见她看过来，忙做出一副惊慌不满的凝重表情。 向安娘和庄小娘两个没和她们通过气的，脸上的惊愕更加自然。 尤其是庄小娘，失落的气场都笼罩了整个人。 等申青梅满意地收回了视线，一脸的春风得意。 林慧怡这才和张佳怡又暗自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心道成了。现在就看晚上，申青梅如何出丑了！ 不过，申青梅可没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炫耀、打击她们的机会。 又是在凤仪宫门口，林慧怡跟着向安娘、庄小娘身后不断行礼，跟嫔位们告别。 轮到申青梅了，她跟上午一模一样，不过此时她趾高气扬，全然没了上午的脸黑如炭。 她像在看蝼蚁一样看着自己，林慧怡非常不爽她这个眼神。 “林氏，本宫今天就会让你知道，你那些雕虫小技，不过如此。”说罢，她还冷眼瞥了庄小娘一眼。 向安娘和庄小娘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林慧怡没有接话，只屈膝福身，做出硬撑场面的虚弱感。“是也不是，娘娘待会儿就知道了。” “哼！那你就等着吧。”申青梅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冷笑一声，扭身走了。 柳贵容也跟了上去。 第57章 等待时机 “姐，姐姐，咱们，怎么办啊？”庄小娘急得满脸通红，汗珠直往下掉，脸通红通红的，连说话都接巴了。 “是啊姐姐，申青梅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咱们必须得想办法。”向安娘也满脸纠结急躁。 “别慌。”林慧怡拉住了她们，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全都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她只得装出一副色厉内荏的样子，带着点慌张，道：“咱们别怕她，还根本不知道皇上点的谁呢！” 随后林慧怡便不等她俩做出反应，立即就拉着她们走了出去。 “姐姐。”二人都很是惊慌失措。 等走到了没有别人的地方，林慧怡才将她和张佳怡联手做的事告诉了她们。 “啊？”庄小娘立即就被惊得目瞪口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姐姐，你不是在骗我们吧……”向安娘也十分惊讶，把她们二人的心中疑问说了出来。 庄小娘虽然没说，但也是怀疑地看着她。 “我什么时候有骗过你们？。”林慧怡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 “没有，没有……”庄小娘倏地收起了快到眼眶的泪，复又展颜笑起来。只是看上去有些难看。 “姐姐你，那是肯定不会骗我们的。”向安娘肯定是信她的，揪住她的袖子轻轻晃了晃，撒娇道。 庄小娘见状也上前抱住她的胳膊。 林慧怡拢住两人，得意地一笑：“那是，知道就好。” “姐姐，张佳怡她真这么说的？皇上今晚真地会召幸我么？”庄小娘又讨好地笑笑，心里还是不放心，急着向她求证。 “那倒没有直说，是暗示的我。”林慧怡摇摇头，淡淡道。 庄小娘一听又急了，不住地跺脚：“那又怎么能信呢？” “你别瞎着急啊。”林慧怡不认可她浮躁的言行，更看她如今脸上妆都花了不少，严肃地解释道：“你别担心了。张佳怡既然敢这么跟我说，肯定是有依据的，她不是那种信口胡说的。” “姐姐就那么相信她么？”庄小娘虽然信她，但确实不太相信张佳怡。 林慧怡知道她们的顾虑，她也不是那么笃定，但做都做了，还是得给她们信心。 于是她语气坚定地说：“你放心吧，张佳怡如今最大的敌人不是我们，而是申青梅。所以，她完全没必要骗我们。” “这样……那好吧。”庄小娘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得相信她。 “走吧，我们去看申青梅的笑话。”林慧怡拍了拍两人的手，以示安抚。顺便转移她俩的注意力。 “好。”庄小娘和向安娘也无法，只能打起精神，简单收拾了一下脸上的凌乱，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丑了。 林慧怡带着二人，在小花园口探头探脑的。 “姐姐，你这是在看什么？”向安娘朝外面看了看，没什么特别的啊？于是不解地问道。 庄小娘也是疑惑，看了看她。 林慧怡没有回答，眯着眼，盯着远处的翠微宫看了半天，心道：看不清楚啊。 她皱了皱眉，拉了拉身边的彩月，问道：“你看，翠微宫门口有红纱灯笼吗？” 彩月眼力更好，只看了几眼，就摇头答道：“没有，这会儿应该是还没送过来。” “是么。那我们再等等。”林慧怡后退几步，对彩月吩咐道：“你先在这儿等着，只要彤使来了就叫我。” “为什么啊，姐姐？”向安娘和庄小娘居然异口同声地发问。 “你们说，怎样的丢脸，才更让人难以承受，更让人难以忘记呢？”林慧怡轻轻一笑，带着浓郁的讽刺。 二人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地摇头。 “那当然是当着自己讨厌之人的面了。所有，我们要等着，等到彤使刚好到翠微宫门口的时候，在申青梅满心以为是她侍寝的时候。那样打脸，才够她难看。” 林慧怡眼含精光，不紧不慢地诉说着自己的想法。她要让申青梅不仅仅是丢脸，还要让满宫的人都知道她丢脸，当着我的面丢脸。 让她们都知道，申青梅撂的那些狠话，都是如同放屁。让她们都清楚，惹她们的下场。她需要这个机会震慑她们。 向安娘虽然与她说得上是从小一起长大，但是也并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 她不禁有些张口结舌，半晌才道：“姐姐，你可真是……狠辣？” 她一时还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这个全然陌生的林姐姐。 “狠辣么？我不觉得啊。”林慧怡不以为意地笑笑，她并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对。她若是不狠点，申青梅的处境就会换到她们身上。 已经把她得罪死了，申青梅还怎么会放过她们呢？ 庄小娘也很惊讶，但她想得更多一层，忧心地问道：“但，这样的话，会不会把申青梅，逼得狗急跳墙呢？” “她不敢的。今晚你若是成功截胡，就算只因为皇上的威慑力，她也不敢轻举妄动。何况，黄皇后不会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无视自己的威权。” 林慧怡算是摸透了这几个人的心态，所以才敢做得这么绝，这么自信满满。 “那我们该怎么做？”庄小娘点点头，又问。 林慧怡安慰地拍拍她的手，道只简单嘱咐了几句：“不用特别做什么。只要你拿出你本身的心态来就行，适当地表现出担忧与惊慌。” “好的，姐姐。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庄小娘闻言点点头，随后略微思忖着接下来该如何表演。 “三位姑娘，彤使已经过来了。”这时，彩月快走了几步过来。 向安娘和庄小娘二人都看着林慧怡，等待她的指示。 林慧怡脸上浮起运筹帷幄的轻笑，慢慢地说：“不着急。等彤使过去了，我们再跟在他的后面。也别隔太近了。” “好。”二人也不问她为什么，都点头表示明白。 林慧怡欣慰地点点头，站在原地等候。 “姑娘，彤使已经走过去了。咱们可以动了。”彩月刻意压着声音，在路口向她们传话。 “时机已经成熟，咱们走吧。”林慧怡拍了拍，有些紧张的庄小娘和向安娘，让她们保持镇定。 一行人与前方疾行的彤使官，保持着相对稳定的距离。 不让她发现什么，假装只是碰巧，此时送庄小娘回宫。 第58章 打脸 “你们到门口仔细盯着，若是彤使来了，尽快传话给我！” 申青梅请完晚安回来，可是心情大好。终于轮到她侍寝承宠了。这次，她势在必得！ 等她拢住了皇上的心，林慧怡那几个贱人迟早会被她收拾掉。 至于张佳怡，哼！自己可不把她放在眼里，皇上的喜好她已经摸清了，张佳怡哪有跟她争的资格。 最大的问题，还在黄皇后身上，自己轻易动不了她。但皇上和太后对她也算不得满意。自己还有机会，不着急，慢慢来。 她们给自己的羞辱，到时候，她会一个一个的，十倍奉还给她们。 但就算那样，她们也比不上自己所受的。她们都算什么东西？ 自己是安阳县伯的嫡亲孙女，而那张佳怡，虽然是西昌县侯的孙女，那也是庶出，怎么和自己比？ 黄皇后出身也不过是中等家世，自己比她高贵多了。她不过是比自己早生了几年罢了。自己只是没赶上那次选皇后。不然哪儿轮得到她？ 至于林慧怡、向安娘、庄小娘那几个，更是小门小户，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也配和她比？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且让她们多快活几日吧！ “娘娘，守门的宫女来报，彤使来了。”身边的紫苏，喜气洋洋地几步跑进来，说道。她那双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好。快扶本宫过去。”申青梅乐极，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仪表。就扶着宫女的手臂，气势恢宏地走了出去。 “这不是薛彤使么！”她一眼就看到了行色匆匆却仍仪态端庄大气的彤使。轻笑着招呼。 那薛彤使一看是她，颇为惊讶，自己与申姬娘娘并没有来往吧。她又如何知道自己的？ 她心中这样想着，却仍不忘礼数，屈膝福身道：“奴婢参见申姬娘娘。” “快起来吧。薛彤使辛苦了……”申青梅轻声软语地说道，摆出了自己最和气温柔的笑容。 “妾等参见申姬娘娘。”林慧怡三人这时正好赶上来，突兀地插了进来，给她行礼。 申青梅一见是她们。手上正要招呼薛彤使的动作也顿住了，脸上的笑意登时就僵住了半分，隐含着怒火的双眸不满地瞪了他们几眼。 但却不好在薛彤使面前表露什么？毕竟她可是能在皇上面前嚼舌头的。她只好冷声叫他们起身：“起来吧。” “谢申姬娘娘。”三人自然在申青梅的话中听出了不悦，但仍旧从容地谢恩起身。 林慧怡暗中瞟了薛彤使一眼，却见她也看过来。不过是看的庄小娘，心中不禁发笑，道：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薛彤使先是对着庄小娘一笑，也屈膝给她们行礼：“奴婢给向列荣、庄贵人、林才人行礼了。” “彤使快快起身。我们怎么受得起这个礼？”向安娘轻轻笑道，抬手扶了她一下。 这话也不假，毕竟彤使也是正六品的女官。真说起来，品级还比她们高些。 “谢三位娘子。不过奴婢是女官，行礼是应该的，宫规可不能忘。”薛彤使谦卑地笑笑，没接她的手，还把她的话驳了回去。 申青梅可不想再看她们虚情假意的来来往往，直接伸手牵住薛彤使的手臂，以示亲近。随后笑道：“薛彤使此次前来我翠微宫，必定是来宣召宫嫔侍寝之事吧！” “正是如此的，娘娘。”薛彤使略微挑眉，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手，但仍保持着谦恭，屈膝答道。 她作为彤使，皇帝近身女官，是不能随意交结妃嫔的。申姬娘娘这一下亲近，她可不敢接，若是传到皇后娘娘耳朵里，她可就有的受了。 申青梅虽然心中不满她的推拒，但明面上还是轻轻一笑，非常体谅薛彤使的难处。“既然如此，彤使就是辛苦了。紫苏。” “哎。”叫紫苏的宫女应声，从袖中掏出一个绣花锦囊，看上去做工精细，应该价格不菲。而那锦囊更是鼓鼓囊囊的，不知里头究竟塞了多少好东西。 向安娘和庄小娘都不禁撇撇嘴，那紫苏动作十分光明正大，恨不能把速度放慢十倍。像是要明着告诉她们：我有钱，就是豪气！ 林慧怡也不由得心中嘲讽，这申青梅的宫女也不聪明，还怪恶心人的。这般明目张胆地给彤使行贿，她是嫌自己的主子在黄皇后那里还不够黑吗？ 这种事本来就只能暗着来，居然还敢明明火执仗地干。黄皇后知道了还不得隔应死。 紫苏如行云流水一般将锦囊递到了薛彤使的眼前，轻声笑道：“彤使大人，这是咱们娘娘给您拿去喝茶用的，一点小心意，不成敬意。还请大人笑纳。” 薛彤使也是一愣，行贿她见得多了，但行贿搞得这么张扬夸张的，她也是头一次见到。于是打心眼儿里，就对这位申姬娘娘有些鄙夷。 但好处都摆在自己面前了，自然还是要收的。于是她乐呵呵地接过来，屈膝行了一礼，轻声笑道：“多谢申姬娘娘了。娘娘的厚爱奴婢真是没齿难忘。” “不过一点子小心意，彤使不必放在心上。”申青梅见她收下了，手上玉柄宫扇掩唇轻笑，心中却冷哼道：还不是个见钱眼开的奴婢，她还以为多清高呢！ 那紫苏又赔笑着说道：“今日是我们娘娘初次侍寝的大喜之日，彤使大人如此来回奔波辛苦了，自然要好好犒赏一下。毕竟我们娘娘可不比那些穷酸寒碜的低下宫嫔。” 这话，可以说是指着林慧怡她们三人的鼻子骂了，真是完全都不把她们放在眼里。 就算是准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薛彤使，都听得不住的蹙眉，心里对申姬的观感愈发差了。 林慧怡心中直冷笑：哼！你就尽情地骂吧！以后有你哭的时候！等会儿，你就该回去好好被你那主子“犒赏”了。 申青梅也脸色一变，这话她们可以在屋里关起门来说。但，当着人面，还有彤使在场，这话可是会要了她的命！ 她当即就准备训斥紫苏，却被打断了。 “申姬娘娘，奴婢想您可能是误会了。今日皇上点的，是庄贵人的名。”薛彤使屈膝行了一礼，直接把话挑明了。 申青梅当即就怔住了，不敢置信地问她：“不是我？是庄氏？” “正是如此。娘娘。”薛彤使没看她的表情也知道，心中嘲讽。 申青梅的脸色就像是被打了一样，立刻就红一块、青一块的。那真是像个大染缸！ 林慧怡看得直乐，脸上的表情都要绷不住了，心中感叹：张佳怡不在，她俩一手制造的，却只有自己一个人欣赏。真是可惜啊！ 第59章 截胡 见所有人都在看她的笑话，申青梅也知道自己现在面子已经挂不住了。 但她仍强撑着，仪态不乱，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既然是庄贵人侍寝，那本宫就先回去了。” 说着她就要转身。 “申姬娘娘，还请娘娘派几个宫人来挂这红纱灯笼。”薛彤使却叫住了她，不是她没有眼色，实在是宫里的规矩。 “我会叫魏掌司出来，你直接跟她说吧。”申青梅头都没回，撂下这句话，就三两步消失在了翠微宫里。 林慧怡看她那那般急切，该是撑不住，要回去发泄发泄怒气吧。 “庄贵人，皇上今晚点了您的名，还请您早些准备着。只是晚膳，皇上今儿不来用了。” 薛彤使提着红纱灯笼，将皇上的安排，一一说了清楚。 “哎，我知道了。”庄小娘面上满是羞涩腼腆的红晕。 “该教的，想必嬷嬷们已经教过了吧。”薛彤使又问，这是相当重要的事情，必须弄清楚。 庄小娘不好意思地低头答道：“都教了。” “那便好了。”薛彤使闻言点点头，不再说话。 随后她又朝翠微宫内看了看，还是没人出来，因此有些疑惑：“怎么还没来呢？” 或许申青梅是气得完全忘记这事了？林慧怡见此，猜到。 于是她拉了下，自己从家里带给庄小娘的香儿，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香儿点点头，朝她们行了一礼，道：“诸位娘子，彤使大人，奴婢这就去叫人出来挂灯笼。” “麻烦姑娘了。”薛彤使朝她客气地笑笑。 “大人言重了。”香儿又福了福身，快步进去了。 她叫人总要些时候，林慧怡也不能就这样凉着薛彤使，想了想，就找起话来：“彤使大人，皇上今日可是政务繁忙，所以，才不来翠微宫用晚膳？” 庄小娘听着也看向她，心里唯恐皇上是不喜欢自己，所以不和她一起用膳。 薛彤使闻言了然地笑了笑，道：“今日皇上，确实是有朝政要事，才来不了。” 她顿了顿，看到庄小娘松气，却也带着失落的样子，又补充道：“皇上还特地吩咐了尚食局，今晚呈给庄贵人的菜色要好好弄呢！” “真的？”庄小娘惊奇地叫出了声，忽又感觉失礼，又道：“皇上真这般说的？大人可别哄我。” “奴婢自然不敢的，贵人等会儿自己瞧瞧就是了。”薛彤使笑着说。 “多谢彤使大人告知。”庄小娘也忍不住笑，向她感谢地颔首致意。 薛彤使也屈膝回了礼。 这时，香儿已经带着几个宫女、内使出来了。 其中一个女官服饰的女子向着众人福了福身：“奴婢参见诸位娘子，彤使大人有礼了。” “魏掌司来了，快让他们把灯笼挂上去，别耽误了。”薛彤使将手中的红纱灯笼，慎重地交到她手上。 魏掌司应了声，随后招呼着几个宫女、内使搭梯子。 而她们几人退后了几步，薛彤使正准备告辞。 香儿却两步走到她身前，悄悄把袖中的一个荷包递给了她，脸上赔笑，低声道：“这是咱们娘子给大人喝茶的，还请大人不要嫌弃。” 庄小娘见此才想起来还要打点女官，随后感激地看了林慧怡一眼。 林慧怡笑了笑，暗示她不要声张。 薛彤使回想了下刚才，这个宫女走前，是那个林才人吩咐的，而不是自己的主子，承宠的庄贵人。 于是她也不动声色地瞟了林慧怡一眼，暗道，这才是个周到的，庄贵人还是要差些。 不过薛彤使也没过多表露什么，顺从地接下了。然后施了一礼，笑道：“三位娘子，奴婢的职责已经完成，这便告退了。” “彤使大人慢走。”三人都笑着颔首。 等薛彤使走远了，林慧怡对着庄小娘嘱咐道：“你这下就好好放松心态，准备接驾，其他的你都一概不要管。” “嗯，我知道了，姐姐。”经过这件事，庄小娘可是从心底佩服，林慧怡洞察人心的本事，自然无所不依她。 林慧怡欣慰地点点头，转而又吩咐起了向安娘：“安娘，你待会儿回去，就假意说起刚刚的事，让那些宫人们听见。” 向安娘自然不会反对她的决定。 “彩月，你就跟你那些可靠的姐妹，把刚刚的事，细无巨细地说给她们听，让她们尽全力散播到宫里。不说人尽皆知，也务必要让各个宫都有所耳闻。” 林慧怡笑得尤为慈悲和乐，但她的心底，可是要把申青梅的脸面、尊严，狠狠地踩下去，让她成为满宫的笑柄。 “姑娘说的是，这般好的事，是该广而告之，让妃嫔宫人们好好乐一乐。”彩月明白她在想什么，笑得和她如出一辙。 林慧怡和她相视一笑，而后又想起来一事，对庄小娘说：“等会儿你让宫人们去，悄悄打听一下，申青梅的反应，然后派人来告诉我。” “哎，我知道了。”庄小娘点点头，随后也开始思考她这么做的理由。大概是，知己知彼？ “行了，咱们都回去吧。明早请安，又会是一出好戏。”林慧怡拍了拍她们的肩，笑道。 众人都相视一笑，各自分开了。 成晖殿是翠微宫主位的寝殿，在申青梅甫一入宫之时，就由皇上赐给了她。 按宫中规矩，皇妃可直接入住主位，而皇嫔，则需要皇上的特别首肯。 故而可以说，这处寝殿，就象征着申青梅所受的荣宠。但是现在，它却见证着申青梅的耻辱。 申青梅一回来，就将桌上的茶盏、瓷瓶全都扫到了地上，噼里啪啦的，碎成了一地星辉。 她气得浑身发抖，面容扭曲狰狞，一双乌黑的眼睛死死地瞪大，艳丽的红唇被那口贝齿咬得渗血，口中不停地喃喃咒骂：“贱人！贱人！她居然敢截我的胡！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紫苏，进来！”殿中陡然传来申青梅的叫声，守在殿外的紫苏吓得直哆嗦，额上冷汗直流，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迈步进去。 “跪下。”紫苏进来，只见到满地狼藉，和阴沉着一张面孔的申青梅。听到她命令，就吓得直接跪倒在地。 膝盖小腿传来的尖锐刺痛，让她想要起身换个地方。却被申青梅叫住了：“就跪在那儿。” 紫苏只得忍着疼痛与泪水，艰难地跪在那一地碎片之上。 第60章 尊严扫地 次日一早，林慧怡就来到了凤仪宫外等候。此时也就来了七八个人，都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说话。 大家相互见过礼后，林慧怡也不去听一耳朵，她们到底在说什么。但自己心里大概能推测出来，是关于昨天的事。 昨晚她们回宫后大约一个多时辰，流言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自己还得感谢一下张佳怡，不光是为着她们联手坑申青梅的友谊。还因为她们回去时，专程去了一趟咸阳宫，给张佳怡透了个信儿，于是她也帮着散播了一把。 庄小娘也如约派了宫女来，给她说了，申青梅在自己宫里大发雷霆的事，不光砸了东西，还处罚了那个叫紫苏的宫女，据说手法很是恶毒。 估计，待会儿，黄皇后也少不得要说道说道了。 林慧怡只要一想到，申青梅那张锅底般的黑脸，就心情舒畅。 昨晚上她都高兴得，多吃了一碗饭。最后因为吃撑了，还叫了王芳婉一起散步消食。 过不了一会儿，妃嫔们都陆陆续续地来了。 黄皇后还没叫她们进殿，所以众人还是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视线还不停地朝林慧怡和向安娘身上瞟。 没办法，真正的主人公，庄小娘和申青梅都还没来。她们也只得看着这另外在场的二人，但又不敢真的来问，只得胡乱猜测。 也没过多久，黄皇后就派人来叫她们进去。那时人也到得差不多了。 大家才坐下闲聊了几句，殿外的宫女就唱名道：“庄贵人到！” 这一声所产生的效果，怕是能和“皇上驾到”相匹敌了。 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过去，凝视着身影渐渐明晰的女子。 庄小娘今天是满面春风，身形窈窕地缓步走了进来，对着上位的黄皇后行礼：“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未央。” “快起来吧。”黄皇后仍然带着贤惠大方的笑容。“刚刚皇上还让人给本宫传话，说你劳累了要休息，都免了你的请安了。却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这就是套话，老人们都司空见惯了。只有新人才会对庄小娘产生艳羡。 “给娘娘请安是妾的本分，妾还能起床走路，自然是要来的。”庄小娘这番话，是昨天林慧怡，还有身边的嬷嬷、宫女都教过的，不会有差错。 “嗯。你可真个懂事儿的。”她如此给面子，知进退。黄皇后也不想难为她，笑得很是和气。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声唱名：“申姬娘娘到！” 黄皇后这才扫视了一圈，发现就只有这位申姬的位子是空的。随即挑了挑眉，胸中有了腹稿。 申青梅才刚刚请安坐下，就有人带着阴阳怪气地说话。 “哟！这申妹妹来得可真晚。人家昨晚承宠的庄贵人都来得比你早呢！”赵丽嫔扫视着庄小娘和申青梅，一副看好戏地样子，拱火道。 申青梅脸色又有了短暂的扭曲，但很快就恢复了。她没有接话，冷冷地扫了赵丽嫔一眼，而后又瞥了瞥庄小娘，眼神不善。 庄小娘现在却不怕她了，脸色如常地微笑着，并不看她。 “确实。申姬，你为何今日来得如此晚？庄贵人是昨晚承宠累着了，你的理由呢？”黄皇后看了申青梅一眼，笑着问道。 黄皇后都发话了，她也不能再装聋作哑，只得起身屈膝答道：“妾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所以来晚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黄皇后还没说话，赵丽嫔却接着开腔：“既然要娘娘恕罪，你就该跪下来，那才有诚意不是？” 申青梅脸色更加难看，瞥了一眼黄皇后，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心中也有些不安，只好跪下请罪：“请皇后娘娘恕罪。” “申姬觉得自己有什么罪呢？”黄皇后依旧带着笑意问她，语气轻柔。 “妾，妾不该给娘娘请安来迟了。”申青梅也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这个，心中揣测她是不是要问紫苏的事，嘴上却仍抱有侥幸，只说自己请安迟到的错。 “只是这一件么？”黄皇后好整以暇地把玩着自己手上的翠玉镯子，没有看她。 “还，还有什么呢？请皇后娘娘明示。”申青梅是绝对不肯主动认错的，心里只想着，说不定能逃脱呢？ “没有了么？”张佳怡却看了她一眼，让大家都看出其中的厌恶，随后又正儿八经地对着黄皇后道：“但是，皇后娘娘，妾昨晚听说，申姬妹妹，让一个宫女跪在碎瓷片上，好些个时辰，那宫女当时就站不起来了！” 赵丽嫔也佯装惊讶害怕，一边打量着申青梅，一边摇头叹息。“嘶。如此恶毒，真是看不出来啊。申姬妹妹。” “或许申妹妹只是一时气急了，才会如此的。只是太过了些。”又是老好人王昭仪笑着出来说话。 她这话说得可不好，在场除了她，还有四个宫女出身的，脸色此时都不太好看。 张佳怡也眼睛一眯，侧头看着她，道：“一时气急，就能那样折磨宫女了？昭仪姐姐也是做过宫女的，应该与宫女感同身受才是。” 林慧怡听着这话有些想笑，敢情张佳怡也看不惯王昭仪总是和稀泥、拉偏架的行为了。这么明晃晃地骂她。 而王昭仪还不能还嘴，毕竟她说的可都是事实。 申青梅此时也不能再侥幸了，拜倒匍匐着，辩解的声音带着委屈：“皇后娘娘恕罪！实在是因为紫苏言语无状，妾才惩罚她的。至于地上的碎片，妾是没有察觉，是无意的。” “无意的？难不成那些碎片不是你弄的？”黄皇后轻笑了一声，转而点了庄小娘的名：“庄贵人，你和申姬同住一宫，你应该知道吧。嗯？” “回皇后娘娘的话。昨日，妾确实听到了一阵阵的瓷器碎裂声。宫女说，那是申姬娘娘在砸东西。” 庄小娘自然明白黄皇后的意思，从善如流地回道。 黄皇后叹口气，摇头道：“如此说来，申姬，你分明是故意的。” “申姬娘娘此事确实做得不妥。宫女就算有罪，那也该交给皇后娘娘，再由宫正司按宫规处置。怎可动用私刑呢？” 林慧怡慢悠悠地开口，扫了眼申青梅难看的脸色，笑着对黄皇后说。 “林才人说得极是，我朝开国以来，以前朝宫人暴动为鉴，严律禁止随意打骂宫人。动用私刑，在宫中更是不行。”黄皇后满意地点头，言辞肃穆地对申青梅说道。 申青梅身体一僵，这个她当然知道，但向来也是不举不究的。没想到黄皇后居然会为了这个对她动真格。 于是她只得再度跪拜道：“皇后娘娘恕罪，请原谅妾这次吧。” “好吧。念在你是初犯，又是功臣安阳县伯的孙女。本宫就网开一面，只罚你再抄十遍宫规。”黄皇后本来就没打算重惩，只不过是为了敲打敲打她。 申青梅这才反应过来她早就打算好了，顿时怒火攻心，拢在袖中的手掌捏成了拳头。 但她就算尊严扫地，仍然只能低头谢恩。 第61章 空欢喜? 给黄皇后请完安，林慧怡如常地跟着大部队出了凤仪宫。 不过她却有些疑惑，为什么今天没几个人挑庄小娘的刺？按理说，侍寝完的首次请安，不都会招些冷嘲热讽么。 林慧怡还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她刚纳闷，这会儿就有人阴阳怪气起来。 “哟，今儿怎么没见着那个武德公公啊？”赵丽嫔没急着上步辇，反而假意看了两眼左右的宫道，眼中带笑地瞅着庄小娘。 庄小娘没接她的话，只在心中祈祷没人理她，让她快些走吧。 可这人哪能事事顺心呢？ 程顺成是个心直口快又不怕人的，她没听懂赵丽嫔的弦外之音，直接就问道：“娘娘在说什么呢？妾可不懂。” “丽嫔娘娘是说，昨儿淑仪娘娘初次承宠，就得晋封。怎么这庄贵人侍了寝，今儿却没见着传旨的人影呢？” 吴贵媛瞥了庄小娘一眼，掩面偷笑着说。 嫔以下的世妇、女御，初次承宠后，就会晋封至少一级。这已经是宫中不成文的规矩了。 可如今庄小娘侍寝后，却没有晋封的旨意，难免让人拿来取笑。 所以，这么明晃晃地被人拿出来说。庄小娘的脸色，顷刻间就变得难看起来，只是她硬憋着，没有太过失态。 “可能是有事耽搁了吧。”王昭仪依旧发挥着她的和稀泥本事，说起好话来：“说不定庄贵人妹妹刚回到翠微宫门口，武德公公就正好来了呢！” “妾借昭仪娘娘吉言……”终于见到有人给她解围了，庄小娘心情好转了些，笑着屈膝福身。 但她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打断了。 赵丽嫔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眼睛却始终笑看着庄小娘，说：“只怕是皇上根本就没有吩咐。王妹妹让庄贵人回去等，可怜到头来，空欢喜一场啰！” “皇上是否下了旨意，那自然是皇上的事，丽嫔娘娘还是不要妄自揣测皇上的圣意了。以免皇上听到了生气。” 林慧怡哪儿能看着她们这么欺负庄小娘，于是开口堵住赵丽嫔的嘴。 “嘁。”赵丽嫔看不得她，直直朝她翻了个白眼儿，冷哼着不再语言。 赵丽嫔熄了火，吴贵媛却不肯罢休，继续怪声怪气地说话：“哼，这种小家子气的，皇上尝过一回就知道她的本质了，哪里还会有晋封呢？” 而后她又不等林慧怡等人回嘴，缓慢两步到了申青梅的手边，笑道：“皇上现在肯定后悔没选我们申姬娘娘，这才是风华绝代的美人儿。” 申青梅一直绷着的神色有所缓和，带着轻蔑地看了庄小娘一眼，似乎十分赞同吴贵媛的话。 “林才人刚刚不都说了，不要胡乱揣测圣意。吴贵媛可是耳朵不好使？”张佳怡却不想申青梅好过，冷眼扫了扫吴贵媛。 吴贵媛当即僵住了还在赔笑的脸，想了想张佳怡背后的黄皇后和裴太后。片刻后才不情愿地屈膝行礼：“妾知道了，淑仪娘娘恕罪。” 说完，她狠狠瞪了林慧怡一眼，显然，她把自己被斥责的原因，归到了林慧怡身上。 林慧怡却不生气，而是略带挑衅地对她笑了笑。 吴贵媛脸色更差了，扭头看到了一边。 见她们完全没讨到好，赵丽嫔也无趣地转身离开。 “恭送丽嫔娘娘。”众人都福身道。 嫔位上的另外三个也没有多留的意思，在她们整齐的恭送声中走了。 林慧怡和向安娘看着脸色颇差的庄小娘，对视了一眼，互相都有了主意，一路上都在给她做疏导。 “昨晚上，难道你做错了什么？”林慧怡实在想不出皇上不晋封她的理由，皇上看着还蛮喜欢她的啊。因此只得询问起了她侍寝的细节。 庄小娘摇摇头，道：“没有，皇上看着挺高兴的。” 林慧怡更加纳闷儿了，很高兴那还……于是再问：“你再仔细想想，像皇上的一些眼神、脸色，有没有不对的地方。” 庄小娘努力回想着昨夜的一点一滴，半晌还是摇头，脸上带着浓浓的羞意，说道：“皇上整晚上都很开心，一直温柔地和我说话，还教我下棋呢……” “那就奇了怪了，既然这样，皇上还不满意么？”向安娘实在是想不透，拧着眉头。 “那你再等等吧。或许中午皇上会来，昨天皇上不就去看了张佳怡么。”林慧怡也不清楚宇文晟的想法，只得安慰道。 她毕竟才见过他几次，了解还不够深入。 “嗯。”庄小娘也没有办法，只能点点头，神色却相对失落。 林慧怡和向安娘也没别的话可以说了，只能叹气。 一整个上午，林慧怡都在关注宇文晟的行踪。但他今天却并没有去庄小娘那儿，据说一直都在建章宫。 满宫里的妃嫔都在关注此事，听说了这个后，也都不约而同地认为皇上不喜欢庄贵人，才一次就厌弃了。 林慧怡也只能叹气，本来好好的，怎么一下就成这个样子了。 庄小娘看着桌上的菜肴，也是尚食局精心烹制的。但她却不像昨晚那样好胃口，只草草吞下了一点儿，就放下了碗筷。 “姑娘，再吃些吧。”香儿心中焦急万分，面上却仍带着笑，轻轻劝慰道。 庄小娘闻言，看了看香儿眼中藏不住的担心，不由得再度提起了银箸，又拣了一片清炒藕片吃了。 最后还是实在吃不下去，只得又放下了。“你拿下去，跟玉兰她们分了吧。我不想吃了。” “姑娘，你就吃这么点儿，身体可扛不住啊。”香儿这下也藏不住担忧的心情，急急说道。 “我真的没胃口，你别逼我了。”庄小娘不住地叹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香儿见她实在是吃不下，只好叫了外间的玉兰，将饭菜都撤了下去。 她却没有跟着玉兰一起去吃饭，而是捧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进来，放到庄小娘面前，道：“姑娘既然吃不下，那就喝杯热茶暖暖，胃里也好受些。” 庄小娘扯出一丝笑容，点点头，端起茶杯小口喝着。 “哟，昨儿才承了圣宠的庄贵人，不是早上还胃口大开，吃了好些包子么！怎么一到中午，却连饭都吃不下了。”门外传来一声尖利的嘲笑。 庄小娘已经听得习惯了。自从她住进来那天起，申青梅就隔三差五地到她门外说些难听话。 第62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庄小娘这次更想装鹌鹑了，她实在不想去面对申青梅，那充满了讽刺嘲笑的嘴脸。 于是她置若罔闻，继续低头喝茶。 可这次，申青梅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她，毕竟自己这几天受的屈辱，都是根源于她。 “怎么？庄贵人承了回宠，就以为自己飞上了枝头？这就敢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申青梅继续在听雨轩门外，奚落着庄小娘。 香儿不想庄小娘在这个时候，还受到如此的侮辱。于是主动地快步走了出来，对着申青梅行了一礼，道：“申姬娘娘，我家主子这会儿身体有些不适，还请娘娘见谅。” “你算什么东西？你家主子怎么不出来迎接本宫？可是藐视本宫？”申青梅就是要故意刁难庄小娘，哪里会因为这一个奴婢的话就放手。 更何况皇上都厌弃了她，自己也不过是顺着皇上的意思做罢了。 香儿可不能让她就这么给庄小娘扣各种帽子，仍然谦卑有礼地回道：“娘娘，正是因为奴婢的主子不敢怠慢了娘娘，才特地叫奴婢出来给娘娘请罪的。” “要请罪就得亲自跪下来请。这可是本宫今日在皇后娘娘那儿知道的规矩。你们主子是想违背宫规？”申青梅总算逮着机会，把早上请安受到的屈辱发泄出来了，就让这个庄小娘也尝尝这个滋味儿！ “庄贵人自然不敢，不过……”香儿还想为庄小娘辩驳一二，但也被打断了。 “妾参见申姬娘娘。”庄小娘拖着像灌了铅的身体，向申青梅屈膝行了一礼。 “哟，终于肯出来了？”申青梅看着她冷笑，没有立即叫她起身，反而继续阴阳怪气地说：“你这庄贵人可真是不得了啊！我申姬请你，还要三顾茅庐。” 她是翠微宫的主位，庄小娘自然不敢随便顶撞，给主位请安，也是妃嫔的职责。 她也只有听训的份儿，因此她蹲得更深了，谦恭道：“妾不敢，申姬娘娘恕罪。” “哼。你不是身体不适么？我看着还挺好的啊。”申青梅还是不叫她起身，视线在庄小娘的面容上扫着，直接无视了，那比平日要白上许多的脸色。 “妾确实有些不适，但申姬娘娘请，妾不敢推辞。”庄小娘蹲得腿麻，胃部传来的不适感更加强烈。 但她也不敢表现出来，自己已经被皇上厌弃了，不能再得罪申青梅了。只要自己还在翠微宫一日，申青梅就能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申青梅满意她的顺从，直直笑着：“既然你这么知道规矩。那么，本宫若是叫你给我抄写宫规，想必你也十分愿意吧。” 黄皇后才罚了她，想来她让自己代抄的，就是这个吧。 庄小娘心中就算万般不肯，也只能点头：“妾自然愿意。” “嗯，很好。记得三日后交给我，可不能偷奸耍滑哦。”申青梅舒服了，语气温柔。 “是。”庄小娘垂头道。 申青梅这才转身回到自己的寝殿。 等她一走，香儿赶紧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庄小娘，叫了其他人，一起把她搀进了听雨轩。 随后，香儿不听庄小娘的阻拦，立刻就出了翠微宫，朝兰林宫而去。 “娘娘，那庄贵人身边的香儿出去了，想必是去找林才人的。”申青梅早早就派人暗中盯住了庄小娘的一举一动。因此，她这边香儿才刚出门，就有人去给她汇报了。 “哼。不足为惧，皇上已经厌弃了庄氏。本宫倒要看看，那林氏还有什么本事，为庄氏翻身。”申青梅冷笑一声，捻着银签子，插了块西瓜送到口中，慢慢享受着。 “姑娘，还请姑娘为庄姑娘想个法子。”香儿一路上是抄小路疾走而来，把一切都告诉了林慧怡。 林慧怡看了眼她头上的汗珠，让苏苏给她净脸，而后认真思考起来。 半晌后，她才大概摸索出了一个办法：“你等下回去，就叫人去禀告皇后娘娘，说你家主子病了，想请个太医来瞧瞧。” “皇后娘娘会同意么？”香儿想到自家主子的地位，不禁怀疑。 林慧怡轻笑着向她保证：“妃嫔患病请医是常理中事，皇后娘娘不会阻拦的。” 香儿见她说得笃定，这才放心地点头应下。 “再来，我们这边，我会让彩月把申青梅的一言一行，都散布出去。皇后娘娘听到风声，肯定会生气，抄写宫规是娘娘对申青梅的惩罚。她敢让人代抄，皇后娘娘定然会派人去斥责她。” 林慧怡喝了口茶，接着道。 “但这，治标不治本啊。而且申姬娘娘若是再因为庄姑娘受罚，她往后的日子会过得更惨。”香儿不太赞同她的计划，主要就是担心申青梅借着主位的身份，磋磨庄小娘。 林慧怡知道她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只是她想来想去，并不认为就是大家想的那样。 “不怕。皇上那儿，不一定就是厌弃了小娘，我听说皇上这两日是有要紧事，所以来后宫比较少。昨天的晚膳，皇上不是也没和小娘一起用吗？” “说的是，可是今天庄姑娘都没有晋封。”香儿点点头，却仍然忧虑。 “皇上早上走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林慧怡只好在问她。 香儿想了想，回答：“心情舒畅，还叮嘱我们要好好照顾庄姑娘。” “那皇上今天有赏赐东西来吧。”林慧怡又问道。 “嗯。我问了玉兰，都是好东西。”香儿闻言，沉思着回道。 林慧怡暗自点头，坚定了心中所想，又问了一句：“今日尚食局送来的午膳如何？” “……和昨晚一样，都是超过贵人规格的。”香儿默了一瞬，欣喜着抬头看她。 林慧怡见她明白过来了，点点头：“证据都摆在面前了，咱们何必还胡思乱想呢？” “我知道了。”香儿心情陡然放松。 “咱们就且看着，申青梅如何在皇上那儿留下‘好印象’吧。”林慧怡的笑容意味深长，而后又嘱咐道： “你告诉小娘，让她晚上极尽做出坚强、不想让皇上为难的姿态。那样，皇上就算只有一份心疼，也会变成十分。说不定，皇上还会把她迁出翠微宫呢？” 皇上并没有明确表示对庄小娘的厌弃，她们就敢随意欺负她，皇上知道了会如何生气呢？ 她相信，和皇上相处更久，联系更多的黄皇后一定也看出来了，所以她等会儿一定会为了庄小娘出头，敲打申青梅。 申青梅啊申青梅，你自以为揣摩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想给他做打手，我就看你如何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63章 帝后的反应 凤仪殿后边巍峨庄严的椒房殿内，黄皇后正半倚在软榻上，听着面前的侍女给她汇报消息。 午后不久，宫里就尽是流言，说申姬藐视皇后权威，擅自将皇后对她的处罚，强给了庄贵人。 黄皇后自然知道是谁干的，但是到底不威胁到她，自己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是内里详情，她肯定是要了解清楚的。 她也对此流言有所怀疑，申姬是否真有那么嚣张。自己已经敲打过她两三次了，实在不好做得太过。 皇后宫里的侍女，自然有的是人巴结。所以她要打听事，简直是易如反掌。 “皇后娘娘，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流言所说确实是事实。申姬娘娘在午膳时分，见到庄贵人胃口不好，就在听雨轩门外出言嘲讽。硬是让她拖着病体，出去拜见。申姬娘娘还一直不让庄贵人起身。” 黄皇后听得直皱眉，这申姬也未免太过跋扈了。庄氏向她求医的事，自己是批准了的。而且还问过了回话的太医，确实是肠胃不适，没有虚假。 “继续说下去。” “是。”侍女一屈膝，接着说来：“申姬娘娘就这样让庄贵人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一边言语逼迫庄贵人，让她代抄娘娘您罚的宫规。” 居然是真的，这申青梅，可真是以为自己有个好家世，就能在宫里作威作福？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竹青，忍不住生气：“娘娘，这申姬可真是不把您放在眼里。娘娘您给的惩罚，她竟然也敢让别人代抄。” 黄皇后转动着手上的玉镯，脸色阴沉着，没有接话。 “娘娘，这申姬娘娘怎么就那么肯定，皇上是厌弃了庄贵人？”负责打听消息的侍女不禁轻声询问。 “哼！她那是自作聪明。今早来传话，免庄贵人请安时，皇上派的可是王迅。若是厌弃，会派他么？”竹青撇撇嘴，话中满是对申青梅的不屑。 王迅她们都知道，是皇上身边最得用的几个大太监之一。派他来传话，只能代表皇上对庄贵人很是喜欢。 侍女点点头，却又担忧道：“只是皇后娘娘这两日已经惩治了申姬娘娘好几次了。若再动手，传出去，难免让安阳伯府背后议论娘娘。” “他们也敢！皇后娘娘是国母，是他们随便议论的么？再说，本来就是他们家没好好教导女儿，才有那般不知礼数的申姬娘娘。”竹青怒道。 “罢了，待会儿她们来请安，先看看，若有人提起，本宫就顺着接下去，斥责几句就算了。”黄皇后打断了二人的争论，仰头枕在榻上，淡淡道。 “再说，就是本宫不处置，皇上也会有所反应的。”黄皇后也想知道，皇上会怎么惩处申姬，就能看出庄贵人在他心中，与申氏一族孰重孰轻了。 宇文晟自然也收到了风声。他今天确实有些忙，这才抽出空来关心庄小娘的状况。 于是他招来黄振，问道：“今儿庄贵人可还好？” 黄振是自皇上幼时，就跟着他的大伴儿了。还是很了解他的，因此将今天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宇文晟。 当听到庄小娘，早晨还是去给皇后请了安时，宇文晟是很欣慰的。 这说明庄小娘果然知礼，不是个恃宠而骄的，更因为她还是聪明的。自己喜欢聪明的女人，那才能长久地宠着。 当他又听见赵丽嫔、申姬和吴贵媛等人，在凤仪宫外对庄小娘的嘲讽、羞辱时，不禁轻蹙了眉头。 尤其是吴贵媛说的那些话，让他有些恼火。“这帮女人，真是蠢，还爱多嘴多舌！” 黄振也暗自点头，不怪皇上生气，谁听了那种话不生气。吴贵媛说的那些话，不就是意指皇上眼光不行，不是在打皇上的脸嘛！ 皇上本来就是年轻气盛的。让人说自己喜欢的女人不行，打自己的脸，不直接处置了她们就算皇上仁慈了。 果然，黄振紧接着，就听见宇文晟带着怒气地声音：“黄振，你去给皇后传话，就说赵丽嫔、申姬、吴贵媛三人，言行无状，妇言有亏。无论抄书、禁足，还是降位，都让皇后自己处置了，不用来回朕。” 黄振这下是真地惊讶非常，皇上还没有这么宠爱一个妃嫔过，为了庄贵人能如此生气。 但这还是不妥了。他毕竟受太后娘娘嘱咐，要时常劝诫皇上。 于是他只得开口道：“皇上，请三思。这丽嫔娘娘还在孕中，太医本就说此胎不稳，皇上还是看在皇嗣的面上，饶过娘娘吧。” 宇文晟这才想起，赵丽嫔还怀有身孕，不由得捏了捏眉心，半晌还是松口了：“那便算了。只是，必须让皇后再训斥她，让她好好养胎，少惹是非。” “是，皇上。”黄振弓着身子应下了，而后又不得不为申姬说情：“这安阳县伯也是皇上的忠臣大将，申姬娘娘的父亲更是为大渝战死。申氏一门皆为皇上戍守边疆，您不能不给他们的面子啊。” “面子？朕给，他们就有。朕就是不给，难道安阳伯，还有他们申家，胆敢不忠了？”宇文晟可听不得这些，直接冷笑着斥责道。 这话确实不假，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就是皇上此刻赐死了申姬，申家也只能叩谢圣恩，继续勤恳戍边，还不能有半句怨言。 想消极怠工，甚至反叛？那皇上能立刻踹了他们，朝中有的是人可以用，更有的是人想要顶替他们的位子。 但宇文晟没等黄振再劝，还是听进了他的话。毕竟申姬也没犯什么大错，给申家一点面子也无妨。 于是他朝伺候在另一边的彤使女官，吩咐道：“甄氏，你记住了。吴氏会是这批新宫嫔中，最后侍寝的。若哪天朕忘了，记得提醒朕。” “是，皇上。”今天值班的甄彤使是个年纪稍长的寡妇，她闻言也不多话，直接就屈膝应下，随后就掏出纸笔记了下来。 吴家不过是京中大族，没什么特别能量。黄振也就不再劝诫了，总要让皇上出口气。 而后，宇文晟又斟酌了几瞬，道：“申氏，也太没规矩了，就再凉凉她吧。过几日再叫她侍寝。武德，待申氏侍寝后记得提醒朕，此次不晋封她，吴氏也是。” 角落里的武德也站出来拱了拱手，低声应下了。 第64章 王芳婉的故事 事情似乎不像林慧怡想的那样顺利，黄皇后并没有派人斥责申青梅，皇上也没有任何反应。 她等了一下午，最后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怀疑，自己哪里判断错了？ 不应该啊。怎么会都不做声呢？林慧怡心里郁郁的。 很快就到了请安时分，林慧怡让苏苏给她简单梳洗了一下，就上路了。 这次，王芳婉碰巧与她一起出门。于是两人就结伴同行了。 一路上都很安静，王芳婉是一直都很文静的，不怎么爱说话。 而林慧怡则是，脸色不明的，一直在想着自己计划失败的原因。 已经看得到凤仪宫的红墙了，王芳婉又看了她一眼，主动开口道：“林才人姐姐心情不好，那妹妹给您讲个故事吧。或许您听了，心情就大好了呢？” 林慧怡不由得惊愕了一瞬，侧头看她温柔恬静的笑容，心情居然也平复冷静下来。于是也笑着回道：“妹妹如此兴致，姐姐自当洗耳恭听。” 王芳婉见她答应了，轻轻一笑，缓缓将故事说来：“妾的母家也算是当地的大族，故而家父也是三妻四妾的摆在家中。” 听到这儿，林慧怡不禁有些疑惑，视线在她身上不断扫过。心里纳闷，这王芳婉给她讲自己家的私事，有什么用意呢？ 王芳婉却貌似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仍然自顾自地说着： “妹妹记得是九岁的时候，家中新来了一个姨娘，很是温柔和善，胆子也小，但家父却将心都放在了她那儿。因此，惹怒了原本最受宠爱的二姨娘。正好新姨娘和二姨娘住在一个院子里。那二姨娘便每日，找着法子去作贱她。” 林慧怡仔细听着，顿感熟悉。于是蹙眉思索：王芳婉应该是在拿这个，暗比申青梅和庄小娘。或许，她能从中找到解决的办法，也未可知啊。 王芳婉见她在沉思，没有打扰，继续将故事说了下去：“新姨娘忍不下去了，就告诉了家父和家母，也就是夫人。但却没有如她所想的，狠狠惩罚二姨娘。姐姐，你知道是为什么么？” 她突然发问，林慧怡一下顿住了脚步，不假思索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那二姨娘的母家也是当地大族，两家结秦晋之好。只因家父早早娶了妻子，她又是庶出，才做了家父的妾室。如此的背景，哪里是出身平民的新姨娘能比的呢？” 王芳婉轻轻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道。 林慧怡这才明白了皇上和皇后为什么都没有动作，原来是要顾着安阳伯府的面子。 不等她说话，王芳婉又问了一句：“姐姐，你知道最后，家父家母是怎么处理的么？” “如何？”林慧怡来了兴致，满面笑容地看着她。这一定能让她找着解救庄小娘的办法。 “家母让家父，把新姨娘带到了另一间院子，与和顺温婉的，我的娘亲同住。”王芳婉知道她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再多言，直接把结局抛了出来。 林慧怡知道她在提醒自己，不要让皇上皇后为难，那样不会有结果的。而是该釜底抽薪，直接把庄小娘弄出翠微宫，申青梅就无法控制她了。 “妹妹这个故事，姐姐极为喜欢。你的心意，姐姐定不会忘的。” 王芳婉看得到她的真挚感情，只轻轻摆手道：“不过一点陈年旧事，能说出来让姐姐开怀，已是大幸了。” “总是妹妹的一番赤诚，姐姐日后必有重谢。”既然王芳婉肯向她示好，林慧怡以后也绝不会忘记她。 “凤仪宫到了，咱们快进去吧。”二人相视一笑，一前一后地跨过门槛。 请安时，黄皇后照着自己的计划，没有主动开口过问这件事。 林慧怡也在听了王芳婉的故事后，改变了原本的计划，不说话了。 底下的其他妃嫔，都畏惧于申青梅背后的力量。更没人想为庄小娘，一个被皇上“厌弃”了的小小嫔御出头。 向安娘和庄小娘本来都想提起此事，却被林慧怡用眼神制止了。向安娘对此的反应是不甘心，而庄小娘则是失落与苦涩。 她没有管，只做出恭顺谦卑的模样，给黄皇后和申青梅看。 今天没什么事，黄皇后也就早早让她们散了。 今日申青梅或许是，已经在庄小娘身上发泄过了。她也知道见好就收，没有再当众找林慧怡等人的茬子。 林慧怡和向安娘照旧把庄小娘送回了翠微宫，没有给她们解释自己改变主意的原因。 只在最后嘱咐了庄小娘几句：“皇上一定会驾幸听雨轩。你就按照计划来，想办法让皇上把你迁出翠微宫。不要想着惩罚申青梅。” 庄小娘苦着一张脸，轻轻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随后她就直接回到了听雨轩躺着，她是不相信皇上会再来看她的。 晚膳时，宇文晟没有先让彤使来挂灯笼，而是直接带着甄彤使过来翠微宫的。 庄小娘听到守门的宫女来传话，不由得满脸震惊，甚至喜极而泣起来。 她快速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装扮，见自己面容苦涩，带着病像。不禁后悔自己没有听林姐姐的，早作准备。 但后悔也来不及了，宇文晟很快就出现在了听雨轩门外。 庄小娘只能快步出门接驾：“妾拜见皇上，皇上万岁。” 宇文晟看着柔弱可怜的女子，竟生出一种病弱美来，让他不觉心生怜惜。 于是他弯腰，扶起了庄小娘。“快起来吧。” “妾谢皇上圣恩。”庄小娘被他拉起，见他不嫌弃，心中更加欣喜，眼泪也止不住地含在一双乌黑的眸中，带着朦胧的意境。 “爱妃今日受委屈了。”宇文晟把她半抱进屋内，心疼地看了看她，道：“有没有想要的，只管告诉朕。” “皇上，妾只有一个请求，请皇上成全。”庄小娘又提裙跪下，却又被宇文晟扶了起来。 她不为所动，继续道：“皇上，妾住得离两个姐妹远。看她们要日日顶着暑气，大老远的送我，妾真是心里难安。请皇上让妾离她们近些吧。” 宇文晟哪里不知道她真正的意思，不就是和申青梅住，会被她欺负么？ 他叹了口气，开诚布公地说：“朕向你保证，会想另外的办法制止申氏。翠微宫你先住着，毕竟这是皇后给你们定的，才住进来几天，不能拂了她的面子。” 庄小娘虽然没能如愿搬出翠微宫，但她得到了皇上的承诺，也算够了。 她柔顺地点点头，笑道：“原来是皇后娘娘给妾选的。娘娘待妾很好，妾也愿意继续住着。只是皇上……” 庄小娘顿了一下，话风一转，撒娇道：“只是皇上，您可要给妾想个好法子啊～” “好。朕一定不再让你受委屈了。好么？”这一声娇吟，可算是把宇文晟的心都叫化了，自然应道。 “好，皇上，您待妾真好。”庄小娘羞涩地笑着，靠进宇文晟的怀里。 第65章 申青梅的反常 “奴婢参见林才人，贵人派奴婢来给您传话。今晚皇上果然召幸了贵人，贵人已经按才人说的做了。请您不要担心。” 来的是庄小娘身边的玉兰，也是选秀时伺候她们的，最后被庄小娘挑了去。 “嗯，我知道了。麻烦你跑这一趟。”林慧怡早有心理准备，并不太惊讶，笑着点点头。招呼彩月给她赏了点钱，就把她送回去了。 苏苏等她走了，对着林慧怡打趣道：“姑娘刚刚可是对庄姑娘牵肠挂肚，愁眉苦眼。连晚膳都没好好吃。这下你可该放心了吧。” 林慧怡促狭地点了点她的嘴角，撇嘴道：“你这张嘴，还编排起我了。” 她也确实担心，毕竟她们之前分开的时候，庄小娘明显地表露出不相信。皇上再次驾临听雨轩，林慧怡害怕她失态，惹得皇上真地厌弃她。 如今听到她好好的，按着自己说的做了，证明皇上算是被她笼络住了，林慧怡这才完全放心。 林慧怡一完全放松下来，就感受到空荡荡的胃了。她摸了摸肚子，砸吧着嘴道：“哎，这会儿说起饭，我倒是真有点饿了。” 苏苏见此，笑得快合不拢嘴：“我早就知道姑娘会饿，已经给你备下了一些小食。” 宫里用膳都是定时的，尤其是林慧怡这种低位嫔御，没有自己的小厨房，吃饭只能指望尚食局，连开小灶都做不到。因此错过了吃饭，就只能找些糕点小食啥的了。 她说笑着，转身飞快地去外面拿了进来，道：“你要是不够，待会儿还可以叫尚食局送夜宵来。” 林慧怡接过食盒，将里面的小食取出来，两碟糕点，一小碗酸梅汤。 她先喝了口酸梅汤开开胃，听见她的话又摆了摆手，道：“用不着，我先前也是吃了的，能把这些吃完我就饱了。” “那好吧。”苏苏也不想太麻烦，见她拒绝，就算了。 这一晚，林慧怡三人睡得十分香甜。但有人，却辗转难眠直至天明。或许是心中有鬼吧。 人逢喜事精神爽，林慧怡昨晚好好睡了一觉。今天早早就来到凤仪宫，不过向安娘，和申青梅却比她还早。两个人一左一右地隔得老远，中间像条鸿沟似的。 见她进来，申青梅阴沉着脸盯了她半晌，却出人意料地，没说什么难听话。 林慧怡不理她，只向她屈了屈膝，全了礼数。就直接给向安娘使了个眼色，二人便走到一边。 “她来了多久了？”林慧怡轻声问道，没有指名道姓。 “比我还早，我悄悄问了其他妃嫔，都说是她们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了。”庄小娘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她”指的是谁，直接回道。 林慧怡不着痕迹地看过去，仔细地打量着今天的申青梅，半晌后淡淡说道：“你没发现她今天脸色很差么？眼底的青黑，敷了好厚一层粉，都没盖住。” “哼。或许是昨晚睡得不好吧。”向安娘不屑地哼笑一声，也侧头去看。 不过她要维持自己天真的形象，并没遮掩，而是直辣辣地盯着她看。 林慧怡看申青梅就像是，不知道向安娘在盯她，始终保持着阴沉沉的样子。 她也赞同向安娘说的失眠，至于原因嘛，她当然是知道的。于是轻蔑地勾了勾唇角，“小娘再度承宠，她如何能睡得着呢？” “姐姐，你说她这算不算在向皇后娘娘请罪？”向安娘想着她今日的反常，异常的谦恭，不禁问道。 “可能吧。她已经得罪了皇后好几次了。昨天作贱庄小娘，又在皇上心里留下了黑点。她也不想让皇上、皇后对她彻底生厌。就算心里不忿，姿态还是要做足的。” 林慧怡微微笑着，淡淡地说。 “就是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置她？”向安娘收回视线，想起了昨天的事。“昨天小娘还派人来给我说了，皇上应该会有所动作。” 林慧怡也不能确定，“对她最多就是小惩大诫，毕竟安阳伯府的面子要给。估计是多补偿补偿小娘吧。” “希望小娘能彻底摆脱申青梅。最好搬出来，和我住。我那披香宫可就我一个人，怪无聊的。”向安娘听着频频点头，嘟着嘴晃了晃脑袋。 “你想要人陪还不简单啊。你就把披香宫里心大的宫女献给皇上，不就有人陪你了？”林慧怡存心戏弄她。 “哼。姐姐说的是些什么话，不理你了。”向安娘说正经的呢！却被她这么一戏弄，没劲儿地朝她翻白眼，嘴上嘟囔着。 “姐姐开玩笑的，妹妹大人有大量，可不要生姐姐的气。”林慧怡不由得笑着搂她，给她说好话。 “哟！这是谁那！”林慧怡还在哄她呢。不远处就传来一声轻笑，听声音，似乎是赵丽嫔？ 林慧怡二人对视一眼，不得不看过去。 果然是赵丽嫔，她正站在申青梅的旁边，脸上带着嘲弄的笑。 “妾等参见丽嫔娘娘。”一众妃嫔也看见了她，自然要见礼。 “嗯。起来吧。”赵丽嫔似乎心情很好，声音里都透着笑意。 “谢娘娘。”林慧怡和向安娘起身，仍然站在原地观望，没过去凑热闹。 “哟！今儿是怎么了？难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赵丽嫔没头没尾地笑道，一边假模假样地抬头看着晨光。 “丽嫔娘娘说笑话儿呢！太阳怎么会从西边升起来呢？”明明气氛不对，却仍敢去接赵丽嫔话茬子的，还是那个胆子忒大的程顺成。 不拘是谁，有人接话就行，免得她尴尬。赵丽嫔扫了申青梅一眼，看着程顺成，轻笑着说：“本宫是奇怪啊。这向来自诩高贵的申姬娘娘，今日居然能好好地给我行礼了！程妹妹，你说奇是不奇？” 这明显带着恶意的话，程顺成也不敢接了。说是吧，得罪申青梅。说不是吧，又得罪赵丽嫔。索性不说话，装哑巴好了。 幸好，被赵丽嫔这么说，申青梅也得为自己辩解，才没让程顺成太过窘迫。 “丽嫔娘娘恕罪。前些日子，是妾狂妄了，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娘娘。这就已经清醒过来了，在这里给娘娘赔个不是。请娘娘海涵。” 林慧怡听得直愣，申青梅下蹲得很深，请罪的姿态做得满满的，声音里也全是悔恨。让她都快以为，申青梅是真的改过了。 她不由得去看赵丽嫔，就不知道这位丽嫔娘娘，会不会给申青梅面子，轻轻放过呢？ 第66章 庄嫔 “哦？原来申妹妹还知道自己向来，狂妄自大啊。”赵丽嫔闻言，并没有立刻相信她的请罪，似笑非笑地看着申青梅。 “妾已经知错了，请丽嫔娘娘恕罪。”申青梅没有发火，仍旧保持着屈膝下蹲的谦恭姿态。 “嗯？恕罪？我有什么可恕罪的？你这番话啊，应该等会儿去跟皇后娘娘说去。该跟你宫里那个，什么贵人说去。” 赵丽嫔可不接她的话，两人都是嫔位，自己高不了她多少，什么请罪恕罪的。况且她还没得罪过自己，哪儿来的罪？ 让黄皇后听到，她也讨不了好。 这个申青梅，还想着给她挖坑呢！自己才不上她的当！她果然没预料错，这个人可不是那么轻易认错的。她的话，信不得！ 林慧怡一边感概这赵丽嫔是真的不笨，只是遇到彩月的事就急躁了。这时候，还不忘暗地里嘲讽一下庄小娘呢！ 什么贵人？宫里就这么些人，她可不信赵丽嫔还认不全人。再说，这两日庄小娘正是风头正盛的时候，赵丽嫔还说不出她的姓？ “妾是要再向皇后娘娘请罪，妾多番胡做非为，皇后娘娘也只是小小惩戒，实在让妾心里过意不去。丽嫔娘娘说的极是，妾是该好好向皇后娘娘请罪。” 申青梅没有提庄小娘，只说要向黄皇后请罪。 “哼。”赵丽嫔轻笑一声，让人不明所以。她没再理申青梅，径直走到一边，赏起了开得正艳的红月季。 被她无视了，申青梅也没有表达不满，只站直身体，继续一言不发地充木头。 “姐姐，你说这申青梅是真的改过自新了，还是假装的权宜之计呢？”向安娘看得惊奇，对申青梅的举动直咋舌。 林慧怡轻笑，拉着她避开人群，小声道：“人是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变的。按我从张佳怡那儿打听来的，申青梅从小就是个自矜自傲的典型大家千金。” “那万一呢？我从前也听人说过这种故事，就是一个很高傲自大的人，一下子，就变得谦虚起来了。”向安娘反驳道。 “那也是在受了极大的打击之后。你看，不过是庄小娘得宠，只是件小事。这是扫了申青梅的面子，但她并没有受到什么过于严重的惩罚。她没有得到教训，不会轻易改变的。” 林慧怡轻轻一笑，给她细细解释起来。 向安娘这才点头，“那咱们还是得小心她。” “那是应该的，她不过是打算先蛰伏下来，等待时机翻盘。”林慧怡清楚申青梅在打什么算盘。 她要想对庄小娘、对自己报复回来，就必须做出悔改的样子。以此减轻皇上、皇后对她的坏印象，以便于她日后勾搭皇上争宠。 毕竟，她家世再好，没有皇上的宠爱，也不能支持她在宫里胡来。 “那咱们可要盯紧了她，最好把她压得死死的，让她永远翻不了身。”向安娘一想到以后，申青梅可能会爬到她们头上，继续作威作福，不禁有些急了。 林慧怡不觉失笑，点了下她的额头，道：“你个傻姑娘！你难道没听说过，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 “那咱们总不能看着她翻身吧。”向安娘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就是怕啊。 “她要是真能翻身。那是她的本事，咱们难道还能拦着皇上不去宠幸她不成？” 林慧怡摇摇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皇上是抓不住的，咱们要做的，只有尽力做得最好，获得足够高的地位。” 而后，她瞥了眼申青梅，又叹了口气：“剩下的，咱们也只有见招拆招了。” 没过多久，人就来得差不多了，黄皇后把她们叫进了殿，与往常并无不同。 “庄贵人到！”她们前脚进来，还没来得及行礼，庄小娘后脚就跟了上来。 一群人又是齐刷刷地回头去看，部分人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朝申青梅看了几眼。 “嗯，人都来齐全了，行礼吧。”黄皇后坐在上首，扫视了一圈，见她们今天来得都挺早，心情不错。 “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未央。”一群人依言下拜。 “起来吧，坐。”对黄皇后来说，每天最烦的时候，就是晨昏定省，她必须看着这群颜色各异的女人在她面前做戏。 但这却也是她每天最快活的时候，因为她可以高高在上地看着她们。无论是谁，什么位分，什么出身，什么容貌，都得乖乖跪她。 妃嫔们照常谢恩之后，就坐到位子上，等候黄皇后发言。 不过今日，申青梅早就谱好了剧本，她按着自己的计划，再度跪在殿中央，匍匐着请罪： “妾入宫以来，多有无状之言行，对皇后娘娘一片关心熟视无睹，实在大罪过。今妾已幡然醒悟，悔不当初。请皇后娘娘降罪。” 黄皇后自然知道她和赵丽嫔在殿前的口角，早已想明白她的目的。于是轻叹一声，感慨道：“你能醒悟过来，就是最好的了。还谈什么罪过呢？” “但妾着实罪行深重，皇后娘娘虽然宽容大度，但妾心中难安。”申青梅自然知道黄皇后这只是试探她，如果她立刻就谢恩，那才是完了。 “嗯。这么看来，你确实是想通了。”黄皇后闻言淡淡一笑，轻声细语地说。 “是。”申青梅只应了声，作为回应，却没有再多嘴。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你都想明白了，那本宫就不罚你什么了。你就把那十一遍宫规抄了，给本宫即可。”黄皇后笑着点点头，温和道。 “妾谢皇后娘娘宽宥之恩。”申青梅再度拜了一拜。 “嗯。”黄皇后正要再说什么。 殿门口却突然进来了一个宫女禀报：“皇后娘娘，皇上身边的武德公公求见。” 经过上次张佳怡晋封一事，大家已经明白了。武德求见皇后，只有晋封妃嫔一件事。至于今天是谁的好事？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于是，所有人都看向了端坐着的庄小娘。她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惊喜，显然皇上已经给她透过口风了。 仍旧匍匐在地的申青梅借着手臂的遮挡，面沉如水，掩在袖中的手掌捏得紧紧的，修剪圆润的指甲扎在掌心软肉上，很痛。 黄皇后扫了一眼庄小娘，不以为然地让武德进来。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依旧是那个内使，礼仪齐全恭敬。 黄皇后叫了免礼，调笑道：“武德，你这次来，是给庄贵人道喜的吧。” “娘娘可真是料事如神啊！奴婢就是为这事而来。”武德佯装万分惊讶，恭维着黄皇后。 谁不喜欢听好话。黄皇后也不例外，心情更好了，笑道：“你可别贫嘴了，快说，别让庄贵人等急了。” 庄小娘脸色忽地一红。林慧怡也不禁忐忑，不知道皇上准备给庄小娘什么位分？ “好嘞，皇后娘娘。”武德站直了，面色严肃起来。“贵人庄氏，品行端正，仪容有表，深得朕心，着晋封其为正五品下嫔。” 第67章 和好如初? 这一句话，就像一滴冷水掉进了油锅里，炸得所有人，耳朵里都是嗡嗡个不停。 连黄皇后都忍不住怔愣了几瞬，眼神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众人，去看同样愣住了的庄小娘。 “皇后娘娘，皇上已经命钦天监开始选好了日子，诸位娘子的册封礼也要尽快准备了。” 武德无视了众人的惊愕，依旧肃着脸，务必把皇上交代给他的话说清楚了。 黄皇后恢复了平静温柔的面容，嘴角勾起，道：“本宫知道了，这就督促着六尚局的。你回去给皇上复命吧。” “是，奴婢告退。”武德不再久留。 众人这才回神，除了少部分人，其余的都是眼神复杂地盯着庄小娘。 林慧怡和向安娘，还有庄小娘本人，都是面带喜色，嘴角拼命上扬的弧度，都快要压不住了。 少数几个沉着冷静的，如张佳怡、张贵人等，则仍旧保持着得体的笑容，脸上的表情都没变过。 “这可真是大喜事，嫔位上的妹妹又多了一个了。”黄皇后轻轻一笑，扫了扫底下众人的脸色，尤其是赵丽嫔和王昭仪两个，都眼含嫉妒。 她带着暗示地说：“你们可要加把劲儿，多向庄嫔学习学习。这妃位嫔位还空得多呢！” “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知道黄皇后话中自有深意，但她们还能说什么？都只得屈膝行礼，表示虚心受教。 “嗯。”见没人上钩，黄皇后也不生气。“快去给庄嫔贺喜吧，也沾沾她的福气。” “妾哪儿来的福气呢？都是托皇后娘娘您的福。”庄小娘本来狂喜的心情，立马就被浇灭了些许，立刻起身谦恭说道。 “你啊，也太小心了。难道本宫，像是会因此而恼怒的小气人么？”黄皇后没接她的话，笑着斜了她一眼。 “妾自然不是这样想的。”庄小娘也不知该说什么了，只好尴尬地笑笑，坐回了位子。 见她俩话说完了，一众嫔御才按着黄皇后的嘱咐，给庄小娘行礼道贺：“恭喜庄嫔娘娘，贺喜庄嫔娘娘。” “姐妹们不必多礼。”庄小娘可不敢恃宠生娇，带着礼貌的笑容，也向她们颔首答礼。 黄皇后微笑着点点头，说：“嗯，看着你们如此和睦，都是知礼的，本宫也就放心了。” “让娘娘放心，是妾等的责任。”林慧怡跟着众人又朝她行礼。 “嗯。”黄皇后忽地一顿，视线扫到了殿中仍跪拜着的申青梅，不禁眼尾一挑，心生一计。 于是开口轻柔地唤她：“申姬，你也跪得太久了，快起来吧。” 但她却没有收到回音，申青梅依然一动不动地趴着。她不禁耐着性子，又叫了两声：“申姬？申姬？” 申青梅从武德宣布皇上的口谕时，就一直咬紧了牙关，憋着一鼓劲儿。掌心传来的刺痛，才能让她始终保持住冷静，没有当场失态。 庄嫔？嫔与姬虽同为正五品下，但嫔在前，姬在后。也就是说，庄嫔，比她这个申姬，还要尊贵些。这让她的脸往哪儿搁？ 她脑海里只剩下了这些，外界的什么她都听不到了。 “申姬？本宫叫你呢！为什么不回答？”黄皇后彻底失了耐性，一脸不爽地沉声道。 一干妃嫔们个不解地看向了中间的人。 林慧怡也猜不出她在搞什么，居然敢对黄皇后不理不睬的。 此时，申青梅才突然听见黄皇后的声音，满含着不悦。皇后这是在叫自己？ 她猛地惊醒，抬头看向黄皇后，果然脸色微黑，自己这是又惹到她了！ 见申青梅动了，有见她一脸惊愕，黄皇后才面色稍霁，语气清冷地问道：“你刚刚是在想什么？这般入迷，本宫叫了你几次，都没听见。” 申青梅为找理由卡了一下，最后也只得捏着鼻子道：“妾，妾为庄嫔晋封感到欣喜，太过激动，一时间竟忘了回话。” 她还能说什么？说自己因为庄氏晋嫔气得咬牙切齿，在全力平息怒气？ 她这么说，众人就都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一个个都幸灾乐祸地，想看接下来，黄皇后会怎么让她自食苦果。 “哦？原来申姬确实改性了。”黄皇后也心中嗤笑，这么个好机会，我可不能放过了。你也别怪我，谁让你自己找了这么个理由呢？ 她微微一笑，继续道：“既然你已经改了，又真心为庄嫔高兴。你俩的那点小龃龉，本宫看可以解了。” 庄小娘面色一僵，心想：黄皇后怎么就这么放过她了？这是看自己有了风头，要压一压？ 但她还是不甘心，于是挤出满脸笑容，道：“皇后娘娘说得极是，不过一点小摩擦，妾实在小题大做了。” 众人都讶然地看着三人，申青梅却心情舒爽了。 黄皇后瞅了庄小娘一眼，佯装生气，道：“说什么呢！本宫是想让申姬给你赔礼道歉，顺便恭贺你晋升之喜。” 这下就反过来了，庄小娘脸色欣喜地向黄皇后颔首，而申青梅却僵着笑脸。 “申姬，你不会不情愿吧。但只有这样，你俩才能和好如初啊，不是吗？”黄皇后心中 底下的众人都差点笑出了声，和好如初？黄皇后这话说得可真够坏的。她们两个不是一开始就不对付么？哪来的‘好’？ “妾当然情愿，劳烦皇后娘娘替妾这点小事，伤神了。”申青梅哪敢说不，赔笑道。 黄皇后笑着点点头，示意她动身。 申青梅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住自己的情绪，两步走到庄小娘身前，深深地福了一福，语气诚恳，道：“这几日，都是妹妹胡作非为，伤害了姐姐，请庄嫔姐姐原谅。” 妹妹？姐姐？林慧怡听得一挑眉，心道，申青梅这次还真是下了狠心，姿态放得够低。要是庄小娘不接受她的道歉，别人要说她不依不饶了。 “申姬姐姐年纪比我大，我怎么好做姐姐呢？妹妹不敢。”庄小娘也屈膝福身，脸上笑意满满，话中却意有所指。 没想到她没有直接回复申青梅的道歉，而是换了话头。林慧怡心中赞叹，她有长进了。 申青梅心中更气，脸上却依旧带着悔恨，垂首道：“姐姐这样说，就是不肯原谅姐姐了？妹妹心中实在难安。” 庄小娘这下也不好再转移话题，嘴上只说：“姐姐如此诚恳，妹妹自然是要原谅姐姐的。” 第68章 姐妹情深 “多谢妹妹大度，姐姐以后一定谨言慎行。”申青梅见她收下了自己的道歉，心中满意。至于谨言慎行什么的，说说而已。 庄小娘没接她的话，直接福了福身，就自己坐下了。 申青梅也不恼，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她也微微屈膝，随后回到座位上。 黄皇后看得很是起劲儿，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增。 一群人又说了几句话，黄皇后才面露疲色，道：“今日太后娘娘命人来传了话，我们不必去给她老人家请安了。无事，你们就散了吧。” 众人也不打算再留，直接就道告退了。 黄皇后挥挥手，然后也不管她们，转身进了里间去歇息。 妃嫔们也照常排队出门。 还是赵丽嫔，她每次都要找点话说，不然就像是不舒服一样。今儿她阴阳怪气的主角自然是庄小娘啰。 只见她慢条斯理地踏出凤仪宫门，突然转身佯装惊讶地“咦”了一声，视线在庄小娘和申青梅之间徘徊。 这次，程顺成可不敢接她的话了。 取而代之的是与她关系尚可的王昭仪，她也看了看庄申二人，疑惑问道：“姐姐在看什么呢？难道庄嫔妹妹和申姬妹妹脸上生了花儿？” 她说得风趣，赵丽嫔也被逗笑了，轻轻拍了下她的手，道：“妹妹可真会说笑话。我是在奇怪啊。你说这两人位分相当，庄嫔还稍高些，这翠微宫该由谁来做主呢？” 她一提起这个，庄小娘和申青梅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申青梅尤甚。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姐姐真是爱操心。她俩不过都将将是嫔位，哪里需要做翠微宫的主？”王昭仪好笑地摆摆手，像是在笑她杞人忧天。 “你是不知道啊。这申姬妹妹，可是初入宫，皇上就赐予她权力，入主翠微宫主位呢！”赵丽嫔知道她是在引着自己把话说出来，于是顺坡下驴，假装给她解释。 王昭仪像是真的才知道，惊讶地看了眼申青梅，喃喃：“竟还有这事，妹妹倒给忘了。” 随即，她也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叹气道：“唉，这下可难办了。申姬是皇上指定的翠微宫主位，而庄嫔又是皇上新宠，位居申姬之前。” 张佳怡嫌晒，心中着急回去，等得不耐烦了。她就直接开口：“这有什么难办的？既然皇上指定了人，又没收回圣旨。申姬身为主位，管理翠微宫那是名正言顺的。” “张妹妹说得是，可就怕，有人会不服气啊。”赵丽嫔轻笑，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庄小娘会不服申青梅的管制。 “不服气？丽嫔姐姐指谁？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张佳怡是真不想继续在这儿看她们做戏了，直接就让她指名道姓。 庄小娘却不等赵丽嫔回答，直接站了出来，面含委屈，为自己辩解： “丽嫔姐姐若是指妹妹，不服申姬姐姐管，那可就是冤枉妹妹了。妹妹一向言行谨慎守礼，从不敢藐视诸位姐姐的地位。” 而后，她再一次阻止了赵丽嫔接下来的举动，扭头问起了申青梅：“申姬姐姐，你也觉得妹妹会不服？” “庄嫔妹妹向来循规蹈矩，自然不会不服气。丽嫔姐姐多虑了。”申青梅才跟她“和解”，现在哪儿能说不。只好挤着笑，给她解围。 “你们俩现在可真是姐妹情深了哦？”赵丽嫔没能成功挑拨离间，哼笑着说。 “我俩自然是姐妹，就如同我与丽嫔姐姐也是姐妹，一样情深。”庄小娘自从进了位，就笑得愈发开心，说话也不像从前那样畏畏缩缩了。 张佳怡不想赵丽嫔再多话了，也抢在她直接说话：“庄妹妹这话在理，也是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对咱们的期望。” 张佳怡都搬出了三宫，赵丽嫔还能怎么反驳。她一拂袖，转身扫了眼门外候着的几驾步舆，又酸里酸气地说：“哟，皇上可真是对庄嫔上心呢！这刚晋封，步舆都准备好了。” 众人也顺着她去看，外面原本只有四驾，现在又多了一个。不禁都艳羡地看着庄小娘。 只见她屈膝行了一礼，道：“皇上对各位姐妹都是上心的。丽嫔姐姐不是还得了皇上厚爱，赏了一顶皇妃用的花伞么？” 确实，赵丽嫔自从怀了孕，仪驾上的伞就换成了皇妃规格的，比皇嫔用的更华丽也更大，就是看在她肚子里的皇嗣。 张佳怡立刻就上前，冷笑道：“所以丽嫔姐姐你还是快上去吧，莫要辜负了皇上一片苦心，让你和皇嗣晒着了。” 赵丽嫔气得脸色泛红。 “淑仪姐姐你看，丽嫔姐姐脸都晒红了。要是影响了姐姐的美丽容颜，那可就不好了。”庄小娘也顺着她的话，佯装惊讶担忧。 赵丽嫔没讨着好，横了她俩一眼，在两人一唱一和中败下阵来，转身上了步舆。 王昭仪也赶快上前，和她一道走了。 张佳怡终于可以回去了，她眯了眯被阳光晃着的眼睛，向她们点了点头，也撤了。 庄小娘朝林慧怡和向安娘使了个眼色。 二人明白，对着申青梅施了一礼，又对其他人颔首，就随着她走了。 她们行了一段路，庄小娘或许是觉得不太适应，低头看着她俩：“要不我也下来和你们一起走吧。这样好怪，说话也不方便。” “那怎么行，你是嫔位，这是皇上给你的恩宠，好好收着。”林慧怡按住了她，让她坐好。 “再说，你要是放着象征身份的仪驾不坐，跑来和我们走路，她们会笑话你的。”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可，这样也太怪了。”庄小娘像是身上长了刺，坐立不安的。 向安娘也帮着林慧怡说话，劝道：“你多坐几回就不会觉得怪了。这是你才尝试，等适应了就好了。” “那好吧。不过你俩站到左边来，太阳才晒不到。”庄小娘无法，只得点头，又看了看打在二人脸上的阳光，道。 “好。”二人自然知道她的关心，顺从地转到另一边。 “这下可好了？连进八级，申青……你可以过上安稳舒服的日子了。”向安娘想要打趣她，却差点忽略了那几个抬步辇的内使，还好反应及时，没让他们听去。 “我也没想到皇上会下这样的旨意。我还以为最多就三四级呢！”说起皇上，庄小娘就总是满面含春。 第69章 嫔是一道坎儿 “你怎么今天起得这么早，身体难道不会不舒服？”林慧怡瞅了一眼，庄小娘的脸上绯红一片，不由打趣道。 “皇上昨晚对我很温柔，所以，今天还好……”庄小娘羞涩地捂了捂脸，凑到她们身边小声说。 为了不让抬步舆的内使听见，那可真是小声。林慧怡和向安娘差点没听清，于是互相看了一眼，更可乐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看来我们的庄嫔娘娘，确实是很得皇上的宠爱呢！” 二人不禁眼含促狭，一齐笑道。 庄小娘的面皮薄，可不能听这些，又听见向安娘的话，不由得皱起一张红脸：“哎呀，安娘你怎么这么叫我，怪让人别扭的。” “别扭？你以后，可是会经常被人这么叫的。现在就让我们多叫几声，让你早早熟悉起来。以后啊，即使是被叫庄妃娘娘，也不会觉得别扭。”林慧怡看得好笑，又揶揄了几句。 “姐姐又在胡说八道了，我不想理你了。”庄小娘拿手绢丢她，撅嘴歪头到另一边去了。 林慧怡一把接住那手绢，乐不可支地捂着嘴。 “别啊，我也觉得姐姐说得很对哦。你看皇上现在这么喜欢你，你再努力点儿。说不定明年，就真成庄妃娘娘了哦。”向安娘直接上手，牵住她的袖子，凑过去笑道。 庄小娘仍撅着嘴，小声道：“你们俩，说这些小心让人听见了。再说，我要真这么快成了妃，那申姬可是要恨毒我了。” “她现在估计就恨毒你了，还等以后？” 庄小娘想想，确实如她所说。顿了几瞬，又突然说：“说起来，我还瞧见她的手掌上有血迹，不知道哪儿来的。” 林慧怡眉头微动，看向了她：“真的？” 庄小娘严肃点头。 向安娘却不以为然，直接猜测：“估计她是被气狠了，自己掐的吧。” “这样一来，她就真是恨上你了，小娘。”林慧怡赞同她的推测，为庄小娘担忧起来。 她顿了顿，马上又笑起来，道：“不过，你现在和她地位相当，她也需要沉寂一段时间，你也无需太担心。” 庄小娘点头答应。 在她们谈话之间，步辇也到了翠微宫。 庄小娘想了想，自己还未邀请几个姐妹到她屋里玩过。从前都忌惮着申青梅，不敢。这次应该不用怕了。 于是她下了步舆，主动开口邀约：“姐妹们要不去我那儿坐会儿，吃吃茶聊聊天。” 林慧怡想，在皇上召幸她之前，申青梅应该会消停不敢动作了。因此也就同意了，拉着向安娘随她一道进去。 听雨轩今天有喜事，上上下下都带着笑。轩内的摆设，也换上了皇上新赐下来的。因而看着很是华丽。 因为外间人来人往，人多口杂的，说话不安全。庄小娘干脆就把她们带进了里间。 “你如今可真风光了。看看，这可都是好东西。”林慧怡环顾她的房间，瞅见一对淡青色的瓷瓶，便凑过去看，光泽明亮却不刺眼。 她小心地抚摸了一下，又稳稳地捧起来，一看瓶底，果然有汝窑二字。她不禁赞叹道：“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作将来。可真是汝窑极品。” “这我也不认识，是什么时候摆上的？”庄小娘赧然，转头问起了留在轩内的玉兰。 玉兰笑着福身：“回娘娘话，是刚刚皇上派人送来的。奴婢见着好看，就摆在这儿了。” “你眼光不错，小娘你身边可有个能人了。”林慧怡放好瓷瓶，拉着庄小娘坐下，一边打趣她。 “玉兰是挺能干的，见多识广。”庄小娘也笑着点头，随即又抿唇笑道：“姐姐若是喜欢，不如把她和那对瓶子一起带回去？” “我才不要，人和瓶子你都好好留着吧。”林慧怡撇撇嘴，随即抿了口茶。 “既然姐姐不肯要你，你就好好留在我身边吧。”庄小娘被她逗笑了，朝着玉兰说道。 “奴婢自然好好服侍娘娘。”玉兰也笑。 “对了，这会儿人多，难保有人不会借此做手脚。玉兰，你去外间看着。”林慧怡突然抬头看她。 “我倒是忘了，玉兰你快去。”庄小娘恍然，也对她吩咐道。 玉兰见自己主子答应了，这才退出去。 “看看，玉兰也一直叫你娘娘呢！你如今成了嫔，也是正经主子了。”林慧怡笑道。 “是么？”庄小娘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能喝茶掩饰。 对宫里这些规矩最了解的彩月开口了：“对，嫔、姬看着品级不高，只是正五品下，但却是一道坎儿，有些人一辈子都跨不过去。运气好的，皇帝在位久，慢慢地也能熬过去。再不行，就得看继任的皇帝，或许会有尊封。而有的，就只能死了等追封了。” 庄小娘一惊，因为张佳怡、申青梅一上来就是嫔位，她还以为算不得什么。“有这么夸张？” 向安娘也惊讶地看着她。 “怎么不是？从嫔开始，就能封赠母族了。例如，赵丽嫔的父亲就加封了正五品柳州防御使，母亲也因此封诰为五品恭人。王昭仪父是衡州防御使，其母同样也是恭人。张佳怡和申青梅这种家世显赫的就不提了。” 林慧怡替她接道，这些之前彩月都跟她讨论过了。 彩月点点头，说：“对。按理，小娘你封了嫔，你父母也要加封。赵丽嫔刚升为娇嫔时，皇上就授其父为锦衣卫百户，母亲为六品宜人，还给了好些田产。” “大概不久，皇上的旨意就要下来了。以后，你娘就能凭借外命妇的身份进宫了。”林慧怡又道。 “真的？姐姐，我还能见我娘吗？”庄小娘不由自主地倾身拉住了她，急切地问道。 “自然可以，六品，还是宫嫔之母，已经够格了。你只需要事先知会皇后一声，让她下个帖子，然后就由尚宫局女官去宣召。”彩月安抚住她，把她想知道的细细说来。 “好，好。我真是没想到，我入了宫，还能有机会见到我娘。”庄小娘喜极而泣，声音都哽咽起来。她原本是以为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父母的。 “所以说你很幸运。”林慧怡抬手帮她拭泪。 几人又坐了会儿，快到中午了，林慧怡便和向安娘告辞了。 刚要出门，林慧怡又想起一事，低声对庄小娘嘱咐：“今儿是十五，皇上按规矩是要去皇后宫里的。晚上铁定会歇在那儿，中午或许会来看你。但要是没有，你可别想多了。” “我知道了，谢谢姐姐。”庄小娘还不知道这事，于是点点头。 第70章 酸涩、挣扎 午后，庄小娘那边便有人来传了话。皇上中午还是去了庄小娘那儿用膳，饭后龙颜大悦，还提了给她父母加封的事。 “看来小娘算是稳了，接下来就看安娘怎么样了。”林慧怡轻笑一声，摇着宫扇昏昏欲睡。 当天下午请安，庄小娘因此又收获了好些酸言酸语。 不过庄小娘喜事连连，心情好得很，才不会为了她们伤神。 宇文晟果然还是非常尊重黄皇后的。中午虽然在庄小娘那儿，但也给凤仪宫送了东西，还命令殿中省的尚食局给黄皇后做了午膳，又专门提了她最爱吃的几样。 殿中省的尚食局可不是她们日常吃饭的尚食局，而是皇帝专用，就是民间常说的御膳房。 晚上宇文晟也是在凤仪宫用膳，并歇在了那儿。这些足以体现他的意思了，黄皇后地位稳固。 出了十五，宇文晟又在一干妃嫔的翘首以盼中，选择了歇在庄小娘那儿。 故而六月十七的晨起请安，凤仪宫里的酸话可越来越多了。 “嘁。你瞧瞧那庄氏，就只会装可怜扮柔弱，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她有什么资格被皇上这么宠幸！” 林慧怡三人就是为了避开那些说闲话的人，才朝花园角落里走。结果可好，还是给她们撞上了。 她们和说话的人隔着几株密集的花树，因而那人没有看见她们。 向安娘悄悄探头看了半晌，扭头对她们说道：“是吴贵媛，还有两个，一个是李芳婉，刚刚说话的那个，应该是和吴贵媛同住的韩顺成。” “那个韩顺成，似乎是很擅长琵琶，我之前听人说的。”庄小娘回忆了一下关于这个韩顺成的记忆。只是很少和她说话，也不太了解。 “哼。你这么霸着皇上，她们着急了。”林慧怡哂笑。酸味儿这么浓，可见这位韩顺成心里怕是。 那边又说话了：“人家小门小户的出身，可不懂‘皇上要雨露均沾’的道理。况且，人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然要死死地巴住皇上咯。” 听这声音，这腔调，不是吴贵媛是谁？开口三句不离家世门第的。 “嗤。本来按着位分，张佳怡下来，就该是申青梅、柳贵容和她的。小娘，你这么一截胡就是三天，她们可是上火得紧。”向安娘也讥讽地笑笑。 庄小娘撇着嘴，对她们的话颇为不屑。 那边还没结束，又是另一个人的声音：“不是说这庄嫔娘娘，和向列荣、林才人关系极好，情同姐妹么！怎么不把皇上分享给自己的姐妹呢？” 这个虽然还带着尊称，话里却没有丝毫尊重的，想必就是那个李芳婉了。 三人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可就好不难看。 “想借着这个挑拨我们的关系？她想得也美！”林慧怡冷冷一笑。 其他的任何话她都可以忍。但对于这个，她们之间的姐妹情谊，她不愿意。 她正要走过去，吓吓她们。却被彩月拉住了，她不满地看过去，彩月却小声道：“咱们要冷静些。再听听看她们还说什么，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庄小娘和向安娘也点头表示同意。林慧怡也就满脸不情愿地两手抱胸，看她们还能说出什么来！ 那边的吴贵媛又满含嘲讽地说：“分享恩宠？就庄氏那个小气吧啦的劲儿？我看也就是嘴上的姐妹而已。” “那向列荣和林才人就不会嫉妒庄嫔吗？好姐妹恩宠不断，荣升嫔位，而自己却仍是小小嫔御，还未得见圣颜一面。”韩顺成嘻嘻笑着。 听到这个，庄小娘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林慧怡和向安娘，脸上都是忧虑害怕。 两人一同握住她的手，小声却肯定地说：“你放心，我们不会的。” 庄小娘咬着粉唇，狠狠地点点头，道：“我相信你们。” “谁知道呢？面上嘴上都是一副好姐妹情比金坚的样儿！心里指不定还怎么骂呢！”吴贵媛的声音里满是不耐烦，应该是看厌了她们三个。 “我看她分明是嫉妒我们是真正的姐妹。而她和那申青梅、柳贵容不过是狐朋狗友。她不甘心罢了。”向安娘撇了撇嘴。 林慧怡和庄小娘闻言笑了笑，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贵媛姐姐可别胡说，说不定她们三个，真就是亲如姐妹呢？”这个李芳婉她们之前见识过，是个惯会拱火激将的主儿。 果不其然，吴贵媛和韩顺成一听这话，就不屑一顾地低骂：“哼！姐妹？不过是虚伪！假情假意！” “就是！她们才见着几天啊就亲如姐妹了，做戏给谁看啊！” 林慧怡是真有些忍不了了，额上的青筋都在跳动，甚至都撸了撸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彩月却再一次拉住了她，并且把两外两人拉到一起，小声说：“她们既然这么不相信我们的姐妹情谊，那咱们不如来个将计就计。” “你的意思？”林慧怡这会儿不够冷静，脑瓜子转不快，没听明白。 彩月按住她，让她稍安勿躁，才继续说：“不过，这个法子，还需要小娘你同意才行。” “我？”庄小娘疑惑地看着她，想不明白什么方法还需要她同意？ 彩月点头：“对。就是需要你同意。” “什么事，你说吧，我肯定会同意的。”庄小娘斩钉截铁地说道。她实在想不到什么事需要她，但她有可能不同意的。 “那就好。”彩月笑着点头，而后继续讲：“她们肯定还会挑拨离间，咱们就随机应变。只要结果是她们相信，咱们被她们离间到了，发生了争吵，那就可以了。然后，就在她们以为我们就此决裂的时候，咱们就……” 最后几句，她是附在三人耳边说的，以防隔墙有耳。 林慧怡和向安娘自然觉得这个计策非常绝妙，但她们没有立即表现出来。而是看向了计谋成功所必要的执行人，庄小娘。 庄小娘眼神有一瞬的暗淡。她咬了咬嘴唇，纠结了半晌。她的心里其实是有一丝不愿的，有一丝酸涩。 但看着把她当做亲姐妹，总是给她帮助的林慧怡、向安娘和彩月。她又闭了闭眼，想起了皇上俊朗的容颜，和那些甜言蜜语，她有些挣扎。 但她的今天，不就是四人的共同努力么？她怎能独占？ 于是，她睁开眼，坚定地重重地点了下头，语气坚决地说：“我同意。” 第71章 傻丫头 “姐姐，谢谢你。”向安娘抱住庄小娘的肩膀，声音闷闷地说。 林慧怡和彩月也紧紧握住她的手。 她刚刚的挣扎，她们全都看在眼里。庄小娘出身平民，平日见到的都是一夫一妻。她又没见过宇文晟这样的青年才俊，被他吸引住太正常了。 她是真的对皇上动了心。林慧怡之前的担心又浮起来了，她害怕庄小娘会因此走进死胡同里。 但是，还好。 庄小娘回握住她俩，垂首低声道：“我知道我不可能永远抓着皇上不放。与其让别人来抢，不如我主动让给你们，你们总不会害我。” 庄小娘如今想通了。她不能像寻常百姓一样要求皇上，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自己不是他的妻子，只是他后宫妃嫔中的一员而已。 “姐姐……”向安娘心里更不好过，把头埋在她的肩头。 庄小娘抽出一只手来，轻轻抚着她的发鬓。 “你能想明白就好。我们只能紧紧依靠在一起，才能更好地活着。”林慧怡叹了口气，颇为无奈，这就是宫廷女子的命运。 庄小娘点头，闷声应了。 “好了好了，这不是咱们说这些的时候。”彩月见气氛越来越不对，轻拍她们交握的手，笑道。 “嗯，正事要紧。”庄小娘扶起趴在她肩头的向安娘，点点头。 林慧怡朝花墙对面瞅了一眼，那三人还在说，一个个义愤填膺的。 她转头对着向安娘道：“就按咱们刚刚商量的办，快去。” 向安娘乖顺地点点头，几步窜了出去，假装找人的急切模样。 吴贵媛三人猛一见到她，吓得顿时住了嘴，又见她好似没听见她们的咒骂，便笑着招呼：“哟，这不是向列荣么？怎么就你一个，你那两个姐妹呢？” 庄小娘一见是她，却转身不及，只得不情不愿地朝她行了个万福礼，随后便板着小脸儿回道：“关你什么事？” “啧，我不过是问问，向列荣妹妹何必那么凶呢？”吴贵媛看她一副小孩子不懂事的样子，也没追究她对自己的失礼，反而轻笑。 “我才不想和你说话，你就是个坏人。”向安娘瘪了瘪嘴，扭头到一边。 “列荣姐姐，你竟敢如此对贵媛姐姐无礼。”李芳婉借着吴贵媛的胆，沉声斥责她。 吴贵媛不恼，心道：果然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只有小孩子才会把人简单地分做好人和坏人。 她示意韩顺成和李芳婉都不要做声，然后轻笑着说：“妹妹可是冤枉我了。姐姐怎么就是坏人了？” “你才不是我姐姐，我姐姐是林才人和庄嫔。”向安娘话都没听完，急急反驳。等听到她的后半句，又接着说：“反正你就是坏人……我姐姐们说的。” “那是庄嫔和林才人骗你的，姐姐才不是坏人。”吴贵媛心中嗤笑，果然傻里傻气的。看我怎么借你的手，把你这几个姐妹打散了。 “你别想哄我，我才不会相信你。我姐姐们不会骗我的。”向安娘自信满满地，昂首反驳。 “哦？你这么相信她们吗？”吴贵媛不着急，对付小孩子，要慢慢哄。哄得她高兴了，才方便下手 “那是自然。”向安娘点点头。 吴贵媛笑着问：“那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她们把你丢下了？” 向安娘顿时瘪瘪嘴，小声哼唧：“她们说，要商量大人的事，不跟我说。然后，一转眼她们就都不见了。” “你想没想过，什么，是大人的事呢？”果然都是虚情假意，还好姐妹呢！吴贵媛心中嘲弄不已，面上却仍带着温和的笑容，循循善诱。 “大人的事……”向安娘疑惑地拧着脸思考，最后也只得摇头。 “大人的事，就是侍寝啊？”吴贵媛心有疑虑，想试探她到底是装的，还是真傻，便如此问道。 “侍寝我当然知道啦，老嬷嬷们都教过了，我可是有认真听的。我又不是小孩子！”向安娘却鄙夷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说，你当我傻啊！ 吴贵媛嘴角忍不住抽搐，她居然被一个傻乎乎的小丫头片子鄙视了。 但她还是忍住了转身就走的冲动，继续道：“你知道，那还不和她们一起？她们啊，就是在商量怎么赢得皇上的宠幸！” 随后她又问了一句：“你知道皇上的宠幸意味着什么不？” “我当然知道啊。不就是更高的位分，更华丽的衣服首饰，还有更好的吃食嘛！”向安娘骄傲地瞥她一眼，而后又恶狠狠地说：“我警告你哦，我什么都知道的，你可不要想着挑拨我们的关系。” 我挑拨的就是你！吴贵媛看她那白痴的样想，心里不禁轻嘲。 她道：“我会挑拨你们关系，这肯定也是你姐姐说的吧。” “你怎么知道？”向安娘惊异万分地盯着她。 吴贵媛心道，鱼儿上钩了，没有枉费她花那么多唇舌去说。“我当然知道了。我还知道，你姐姐说她们商量好了会告诉你的，对不对？” 向安娘更加震惊，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 “你啊，傻丫头。她们就是不想让你和她们分宠，才这么说的。说我是坏人，就是不让我告诉你，她们的真正意图！”吴贵媛状似非常愤慨担忧地叹气，满脸急色地说。 向安娘表情一怔，半晌后结巴道：“你，你胡说，我才，才不信。” 吴贵媛又是无奈地一叹，最后嘱咐道：“你若是不信，稍后可以问问你的姐姐，跟她们说，你要立刻侍寝。然后，她们肯定会百般反对。要是那是那时，你还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向安娘怔在原地，没有同意却也没有反驳。只是那对乌黑的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吴贵媛有些心虚地摇摇头，招呼着韩顺成和李芳婉远去。而后就躲在角落里，时刻盯着她的反应。 看见时机到了，林慧怡和庄小娘对视一眼，装作不知道她们在那儿，带着一副相谈甚欢的样子走过去。 林慧怡还故意摆出献媚阿谀的作态，给她殷勤地扇扇子。 庄小娘的脸上也勾起一抹小人得志、得意洋洋地笑。 二人到了花墙那边儿，确定让向安娘看见了，才做出一副见到鬼的样子，立刻转身要跑。 而向安娘则愣了一瞬，马上追上来，嘟嘴问道：“姐姐，你们怎么见到我就跑？” 第72章 雨露均沾 “没有啊，看到你我们怎么会跑呢？”庄小娘僵着脸，尴尬地笑。 林慧怡立刻瞪大眼睛，惊叫道：“啊，原来妹妹刚刚在这里，真是让姐姐好找！” 看着两人明显的不自在，向安娘不由得想起吴贵媛说的那番话，于是主动开口问：“姐姐，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啊，我们能有什么瞒着你呢？”庄小娘立刻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林慧怡也连连摆手：“就是啊，没有没有。” 向安娘立马垮下了一张脸，冷冷道：“你们刚刚不还说要商量事，完了还要告诉我吗？那结果是什么？” “呃，我，我们……”庄小娘脸上的笑容更僵了，看上去十分滑稽。她结结巴巴的，说不出理由。 林慧怡只好飞快地相处个蹩脚的理由：“我们还没商量出来呢！等商量好了，再跟你说，好不好？” 她极力赔笑着。 向安娘却开始怀疑她们，不肯罢休地追问：“那你们把刚刚商量了什么，告诉我。” “这，不是跟你说了嘛。这是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能听。”林慧怡像是十分不愿她问这个，急急阻止她。 “哼！你们肯定在瞒着我什么？”向安娘一撇嘴一扭头，生起闷气来。 她不能立刻就全然信了吴贵媛的话，那样太不符合她的性格了，会引起她们的怀疑。 她得先表现出，对两个姐姐淡淡的怀疑，让她们相信自己心里已经种下了疑虑的种子。然后循序渐进，才能使吴贵媛等人信服，她们三个姐妹被成功离间。 “怎么会呢？安娘还不了解姐姐吗？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嗯？”林慧怡也拿出以前的情分，去哄向安娘。 “那好吧，我相信姐姐你。”向安娘听她提起以前，立刻侧头看她，嘟囔道。 她必须原谅。因为吴贵媛知道，她和林慧怡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要是这么几句话就被挑拨了，那肯定是假的。 “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嘛。”林慧怡拉着她的手臂晃悠，让吴贵媛相信她在打感情牌。 而庄小娘则始终保持傲慢，在一旁袖手旁观，只在向安娘看过来的时候才挤出一个笑容。 很快，向安娘就被林慧怡安抚好了，三人又有说有笑地离开，回到花墙的另一侧，偷看吴贵媛的反应。 只见躲在角落里的吴贵媛三人重新走出来。 为首的吴贵媛冷笑连连，极尽嘲讽地说：“啧啧，向氏已经开始怀疑了，马上就是一场好戏。” “好姐妹反目，这种绝佳的戏码，我是怎么都看不腻啊。”韩顺成也咯咯笑着。 李芳婉没有接话，只是脸上同样带着嘲讽的笑。 她们笑得肆意，花墙这头的林慧怡几人同样也在无声地开怀大笑。 当天请晚安，或许庄小娘连着让宇文晟宠了三四日，碍着了某些人的眼。 在这个时间把她挑出来，庄小娘因而成为了众矢之的。 “哟，庄嫔娘娘最近可是满面含春，看得妹妹也神清气爽得紧。”好几日不多话的柳贵容又开始阴阳怪气起来。 林慧怡还以为她上次吃了亏，会有所长进，看来还是没有给她留个记性。申青梅都蛰伏下来了，她还敢冒头。 王昭仪斜了她一眼，又嘴角微扬地瞧着庄小娘：“庄嫔妹妹最近伺候皇上勤快得很，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柳贵容妹妹这话像含着酸呢！？” “伺候皇上是个力气活儿，庄嫔妹妹可不要累着了。若是有困难，要尽早给大家伙儿说啊。”赵丽嫔话中那浓浓的酸味儿，就差明说，让庄小娘让出皇上了。 自从上次赵丽嫔去兰林宫找她麻烦被斥责后，皇上就再没去过她的颐和宫吧。林慧怡想着，难怪她会这么不顾脸面。 “丽嫔姐姐说得是，不过妹妹身体尚可，还不累。”庄小娘勾起嘴角，笑盈盈地回道。 一听她这话，好些妃嫔都变了脸色。 赵丽嫔更是当即就冷下了脸，沉声道：“这么说，你是还要继续霸着皇上？” “丽嫔姐姐说得哪里话！皇上去哪里那是皇上的心意，怎么能说妹妹霸着皇上呢？”庄小娘佯装不解地皱眉。 赵丽嫔冷哼一声，道：“即便皇上来了，你也该把皇上劝走才是。雨露均沾四字，你不知道？” “丽嫔姐姐，劝皇上雨露均沾，那是皇后娘娘的职责，也是皇后娘娘的权力。妾不过小小嫔位，哪里能越过皇后娘娘呢？” 庄小娘早就预料会有人拿这个说事，她们已经商量好了对策，直接把黄皇后搬了出来。 坐在上首只想看戏的黄皇后突然被提到，只好轻咳两声，并扫了赵丽嫔一眼。 赵丽嫔当即脸色一僵，不再言语，从而瞅了瞅后面的妃嫔。 吴贵媛便会意地开口道：“庄嫔娘娘，劝皇上不专宠一人，也是咱们姐妹的责任呢！” “妹妹如此急切，不如今晚就来我听雨轩，亲自面圣陈情如何？”庄小娘面色不善地看着她。 “妹妹不过是担心娘娘遭人闲话罢了，并未有此意。”吴贵媛委屈地为自己辩解。 她顿了顿，而后又指着向安娘和林慧怡道：“妹妹哪里是为自己急呢？只是想着，娘娘与向妹妹和林妹妹关系亲近，您为何不推荐她俩？” “是啊，不是亲如姐妹么？怎么都不愿跟皇上提一两句，让自家姐妹也得点好处呢？”柳贵容也笑着接道。 林慧怡讪讪地一笑，垂首不语。 向安娘闻言，带着疑惑地目光看向了姐姐庄小娘，似乎也有如此疑问。 “你们又怎知，本宫没有向皇上进言呢？”庄小娘见二人没有帮自己反驳，顿时沉下了脸，冷声道。 当晚，宇文晟依旧来了听雨轩，他这几日还对这个美人新鲜着。 食过晚膳，极大的香柏木浴桶里，庄小娘与宇文晟肉贴肉地依偎在一起。 宇文晟正享受着，突然却听怀中的婀娜女子娇声唤他：“皇上，妾有事求皇上……” “爱妃有什么事尽管说吧。”宇文晟心情好，自然也大方。 “皇上，妾想推荐两个姐妹给皇上，您说好么？”庄小娘仰起头，露出湿漉漉的一双眼，满是期待渴求。 “爱妃不愿陪朕，要推开朕了？”宇文晟闻言轻笑着勾起她的下颚。 庄小娘娇羞地抽回自己的下巴，娇媚地瞟了宇文晟一眼，才道：“皇上～我当然想让皇上一直陪着我。但是……会有人说我不懂礼数，不懂雨露均沾的道理。甚至……” 第73章 救命 “甚至什么？”宇文晟 “甚至，有人告诉我，如果我总是霸着皇上，会惹得太后娘娘不高兴……我不想娘娘不高兴，所以，皇上，您就答应我吧。”庄小娘低眉，泫然欲泣，一双眼里满是水雾。 “好，朕答应你就是了。”宇文晟轻擦过她的眼睑，柔声说：“你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嗯。”庄小娘见他如此温柔，心里更是酸酸的。她点点头，抽了抽鼻子，重新微笑起来：“谢谢皇上，您对我真好。” 宇文晟轻捏了下她小巧却坚挺的鼻梁，道：“那你想朕明天去哪个宫？” “嗯……”庄小娘差点就说出口了，但是忽然想到自己这是不合规矩的，怕他生气，立刻改口道：“皇上，这不是您说了算吗？怎么问我呢？” “不是你要推荐姐妹么？朕就让你自己挑好了。”宇文晟轻笑，食指勾了勾她披散在颈侧的秀发，轻轻把玩。 “那，皇上都这么说了。我可就真替皇上决定了啊。不过我的姐妹可都是美人儿，皇上肯定不会失望的。”庄小娘任由他玩自己的头发，嬉笑着说。 宇文晟自然知道她口中的姐妹是谁，眉眼带笑地说：“确实都是美人，比你还俊上两分。” “哼。那我可就不把皇上让给她们了。”庄小娘吃味地一瘪嘴，将头发从他手中抽出来。 “哈哈哈哈哈。”宇文晟不禁被她的模样逗得大笑，“爱妃怎么还吃醋了呢？” 见她还是瘪着嘴不为所动，宇文晟又沉着声音道：“既然爱妃如此不愿，那朕干脆把她俩打发出宫吧。你说如何？” “皇上～”庄小娘差点当真，急急攀住他的手臂，软声撒娇。 却抬眼见到仍满脸笑意，哪儿有一点发怒样的宇文晟，不禁甩开他，垮着脸生气起来：“皇上真是的，还拿这种事吓唬我，哼！” 宇文晟于是笑得更加欢快，一手捏上她气鼓鼓的双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可行吧？” “哼。”庄小娘嘴上哼唧，身体却顺势靠进他的怀里。 又是一夜春宵帐暖。 翌日早晨请安，庄小娘再次听到了不少酸言酸语，她也能呛就全都呛回去了。 只是，还是有人拿林慧怡和向安娘说事，嘲讽她们的姐妹情虚伪。 三人都做出一副各怀鬼胎的表情，没怎么反驳。 赵丽嫔、吴贵媛等人就越发得意，自以为自己的挑拨离间计大功告成。 林慧怡和向安娘、庄小娘都交换了眼神，把戏做足了，连请完安回宫都各走各的，不再一起说说笑笑。 这样的假象，就更让人信服。不少人心中都在幸灾乐祸，想看看这对姐妹闹起来，会是多么好看！ 林慧怡不管她们心里想什么，只顾着完成计划。 吃过午膳，林慧怡便倚在竹簟上闭目养神，屋里放着冰盆，凉气四溢，舒服极了。苏苏也被她叫进来躺下午憩。 这时，彩月面含喜色地进来，凑到林慧怡耳边道：“刚刚收到消息，皇上中午命尚食局给安娘上了一桌好菜。如今宫里都在传，今晚是安娘侍寝呢！” “看来小娘说动了皇上，咱们的计划马上就要成了。”林慧怡闻言睁眼，却没起身，轻笑了两声。 “是啊，小娘在皇上心中果然还是有些份量的。”彩月也坐到簟子上，一边给她打扇子，一边笑着说。 “是啊，小娘是个好运气的。”林慧怡把扇子转为对着她，淡笑道。 彩月笑笑，给自己扇了扇。“这下就希望安娘能抓住皇上的心了。” “对了，你刚刚别是在外面，也这么喜气洋洋吧？”林慧怡本来都闭上了眼，突然又问。 “哪儿能啊，我自然是要为我家主子您，抱个不平咯！”彩月自然知道她的担心，打趣道。 林慧怡闻言笑着把她拉下来躺好。“你做事我放心。只是咱们还是小心为妙，谁知道兰林宫里都有谁的钉子。” 彩月也颔首，叹道：“再观察观察，虽然目前没发现什么异常，但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 “嗯。”林慧怡应了声，缓缓睡去。 晚上请安，向安娘是一副喜上眉梢的得意模样。这她可不光是装出来给人看的，而且是发自心底的高兴。 吴贵媛自以为计谋得逞，意味深长地笑看着她，说：“向妹妹今晚可是如愿以偿了。” 林慧怡和庄小娘便做出惊讶疑惑的神情，看着她俩，仿佛不明白她们关系怎么变好了？ 向安娘便有些尴尬心虚地笑笑：“进宫以来，谁不期盼皇上的临幸呢？” 她这样为自己辩解，却更加告诉旁人，她心中有鬼。 赵丽嫔接过话头，奸笑着说：“向列荣这话不假，尤其是在颇得圣恩的好姐妹的对比下，你的期盼之情应该更为急切罢！” “只是可惜，林才人妹妹就要再等等咯！”柳贵容也了解吴贵媛所做的，不禁嘲笑地看了看林慧怡。 这下，林庄向三人的脸色都难看起来。 黄皇后看着底下的妃嫔你来我往，心情愉悦，兴致高昂。她们那些小伎俩，身为皇后的自己，一清二楚。不过看戏罢了。 林慧怡三人再一次分道扬镳，各自按着自己的路线回宫。把一众看好戏的妃嫔们，都抛在了凤仪宫。 “看来，这三姐妹是真地闹掰了。啧啧，真是好可惜的姐妹情啊！”柳贵容脸上是大写的“幸灾乐祸，幕后主使”八个字。 让不知情的嫔御们都不禁害怕地退几步，离她远远的，脸上是满满的不敢招惹。 “唉，可不是么！当初我可羡慕她们了。如今却……”吴贵媛状似遗憾地叹了口气，道。 “这般轻易就碎了的姐妹情，不要也罢。吴姐姐，妹妹一定好好尊敬您，定不会像她们那样。”尤兰献媚地凑上来，对着她说道。 “嗯，没错，你就是我的好姐妹。”吴贵媛好似十分感动，一把牵住了她的手。 冯充依、林宝林、郑宝林还有王芳婉等人，这些跟三人关系尚可的，都没有说话，叹着气走了。 林慧怡带着彩月，为了戏演得真一些，她还故意避开了与她路线相同的向安娘，挑了一条偏僻些的小路。 这条小路经过御花园里的假山群。这些假山由各种奇怪的石头组成，远远看去，有的像尖刀，有的像利斧，有的就真如名山一样巍峨，作泰山样、华山样。 就在她看得心旷神怡之时，不远的一处“华山”中传来一声童音：“救命！” 紧接着，林慧怡看见一个三两岁的小孩子，从上头掉了下来。 第74章 晋封为妃? 林慧怡被这场面吓得眼前发黑，没有多想，一手提起长裙，就飞奔而上。 “啊！”两声惨叫重叠在一起。 林慧怡被小孩子的重量压得倒在草地上，只感觉手臂到左肩及胸部传来剧痛，疼得她除了刚刚那声惨叫，之后，连叫出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她额上的汗珠一颗颗地滚落，身上的重物被移开，她不由得舒气。 耳边只有软糯的童音在哭泣，还有稍远处彩月及其他人的叫喊声。她疼得脑海一片模糊，听的不太仔细，似乎在说：“快叫太医！” 很快，就有七八只手来搀扶她，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左边身体，痛得她眼前发黑，嘴里只能“啊啊呜呜”地，无意义地呻吟。 于是，她又被轻轻放倒回去。 彩月急促的喘息声萦绕在她的耳边，她在一边给自己擦汗，一边还要安慰那个孩子：“殿下别哭，我们娘子没事，您别哭。” 殿下？林慧怡只捕捉到了这个词，她心神一荡，深呼吸了几次，缓解了由疼痛造成的意识混乱，逐渐听清了那个孩子的哭声：“都是我，都是我，要不是我，姐姐也不会这样！呜呜呜……” 她缓缓睁眼，眼前的黑灰渐渐褪去，才看见那小孩身上穿着织金龙纹的曳撒，她从没见过。 但彩月称其为“殿下”，应该是那个一直养在宫里的吴王的独子。 吴王是先帝仅存的两个儿子之一，宇文晟的弟弟，先帝驾崩时，他俩才三两岁，因此关系极好。 吴王前几年也娶了妃，只是王妃因为生产血崩而亡，当时生下的就是这个孩子。 因为母亲早逝，身体又弱。太后考虑到吴王一个男人怕是照顾不好他，便特别恩典把他接入宫，由他的亲祖母吴国太妃抚养。这个孩子也就早早的，被册封为吴王世子了。 林慧怡忍着疼痛，脑中快速回想着有关吴世子的所有信息。她虽然并不后悔救了他，但自己这个样子，伤情肯定不小，自己估计好长时间无法侍寝了。 她这次必须趁此机会捞笔大的。至少，也得在皇上、太后和太妃那儿，狠狠地留个印象，才不枉费她这次受伤。 于是，她一狠，忍着痛安慰起了吴世子：“殿下别怕，妾没事，您快别哭了……嗯！” 她必须夺得他的绝对同情，才能让他为自己说情。 “姐姐，你别说话了，好痛的，呜呜……”吴世子太小，一时被吓到，又觉得事故是自己造成的，怎么都止不住哭。 “殿下痛吗？刚刚撞到头了吧。”林慧怡说完，又强撑着给彩月使了个眼色。 彩月也被她的举动震惊了，没想到她能对自己这么狠，在这种时候，还能谋划这些。 “呜，有，有一点儿痛，呜呜……”吴世子一顿，伸出小手，摸了摸自己撞到的额头，奶声奶气地回答，而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疼，又哭起来。 彩月这才反应过来，也轻轻抚摸吴世子，有一点点肿。但幸好林慧怡接住了他，只是撞到了她的身上。不然，若是直接摔到地上，那可就出大事了。 于是她故意嘟囔了几句：“幸好我们娘子接住了，要是撞到头，那可不得了！”声音有点大。 她又轻声细语地跟吴世子商量：“殿下，奴婢给您吹吹好不好，吹吹就不疼了。” “嗯，好……”吴世子哭得眼泪朦胧，看着她点点头。 彩月与林慧怡对视一眼，林慧怡放下心，又闭上了眼。 宫人们很快就弄来了担架，直接把林慧怡给抬回了兰林宫。 吴王世子自然不肯被宫人抱回去，死死哭喊着要跟着。 还是彩月跟他的嬷嬷大伴儿劝道：“反正太医要去我们兰林宫，世子不妨一起去，也好看看。” 苏苏早已守在了兰林宫门口，甫一见到她脸色苍白地躺在上面，吓得差点儿晕过去。 还是闻讯过来的王芳婉接住了她：“林姐姐如今受伤，姑娘可别晕过去了，还得打理事呢！” 苏苏向她道谢，立刻跟进了里间，给林慧怡收拾床铺。她走前，还听见王芳婉吩咐宫女们准备热水热茶，不禁心生感激。 太医也不久就被请来了，他先给林慧怡把了把脉，又吩咐尚食局司药司的医女看她的伤势，便退到外间去了。 那医女轻手轻脚地解开她的衣衫，又让她侧身躺着，见到青紫一大片，仔细观察半晌，也出去报告了。 正巧，闻讯而来的宇文晟、裴太后、黄皇后还有吴国太妃崔氏，并后宫一干妃嫔也到了，就立即问起了林慧怡的伤情：“史太医，世子和林才人都如何？” 史太医拱手作揖：“回皇上，吴王世子只是头部有轻微红肿，不碍事，只要用药膏抹上几日便好。” 紧紧搂着吴世子的崔太妃，立刻长舒了一口气，一直吊着的心也落了地。 裴太后也拍了拍她的手，道：“没有大碍就好。” “那林才人呢？”宇文晟又问道。 “林才人以肉身接住了世子，但冲力太大，世子又有些重量。因此，左臂有些微骨折，左半部身体青紫瘀血，至少需要两个月的休养。另外，林才人受到惊吓，也需要调养。”史太医缓缓将林慧怡的病情陈述出来。 “这么说，林姐姐至少两个月不能侍寝了？”向安娘本就着急，一听这话，连礼仪都忘了，起身问道。 众妃嫔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不少人都为少了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而暗喜。 庄小娘一惊，见三宫都看向了她，于是给她身后的兰儿使了个眼色。 兰儿会意，立刻拉了拉向安娘的衣袖。 庄小娘这才反应过来，立即跪拜请罪：“妾无状了，请皇上降罪。” “无妨，朕知道你们姐妹感情好。”宇文晟一挥手，随后又侧头对裴太后道：“母后，林氏此次受伤，应该嘉奖才是。” 崔太妃受林慧怡大恩，也为她说情：“皇上说的是。林才人心地善良，娘娘应该好好奖赏她。” “如此功劳，是应该嘉奖。那依皇上看，应该如何嘉奖呢？”裴太后沉思了片刻，点点头，将问题抛回给宇文晟。 “这……儿子以为，林氏秉性纯良，向来循规蹈矩，待人谦和，不该让她在宫里辱没了。”宇文晟把他听来的，对林慧怡的评价，只拣了好的说出来。 “她此次受伤也是为救人，况且还是救的朕的侄子，应该重赏。朕的意思，是晋封林氏，为妃……” 第75章 阻挠与说情 “晋封林氏，为妃？”宇文晟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大多都是不满，连裴太后都表露出不赞同来。 于是他紧接着又道：“或是为嫔？”装作自己只是大喘气。 底下的妃嫔们神色莫名，赵丽嫔、王昭仪、申青梅都隐忍着怒气，脑中快速盘算该如何阻止宇文晟给林慧怡进位。 “封妃不妥，林氏虽然救了斖儿，但她资历尚浅，封妃之事还要再缓缓。”裴太后皱眉摇头道。 黄皇后却有些意动。若是林氏封妃，就成了妃嫔们的众矢之的，尤其是赵丽嫔、申姬那群人，必定不会轻易放过她。那样，自己就有好戏看了。 她倒可以推林氏一把。 于是，黄皇后笑笑：“母后，林氏虽然资历浅，但出身、样貌、品行皆是不错，可堪大任。再说，我朝从前也多有初封，即为妃位的例子呢！” “皇后说的倒也是。”宇文晟也颔首。 “不妥。”裴太后仍是摇头，又看了眼黄皇后，道：“或者，皇上你准备大封后宫，多封几个妃位、嫔位？” “儿子倒也没有此意。”宇文晟一顿，否认道。他确实还没想过这个，若是早早就把高位塞满了，以后再得个喜欢的，就没地方放了。 黄皇后也讪讪笑着。若真让那些人都升上来，就是自己的麻烦了。 而后，她略一思索，又进言道：“皇上，母后，其实封妃不行，封个皇贵嫔、贵嫔也是好的。” 她就是要抬举林氏，让她与赵氏、王氏、申氏等人对上，再加上张淑仪、庄嫔，这两方也就旗鼓相当了。 王昭仪等人脸色变幻莫测。 赵丽嫔沉不住气，主动开口：“皇后娘娘，林才人就是救了世子，也无须抬举至此，赏些东西就是皇恩浩荡了。” 这话说得真是直白，让三宫还有崔太妃都忍不住扫了她一眼。 “就是，救下世子就是她的福气了，还要什么晋封呢？”柳贵容这个没脑子的，也在帮腔。 张佳怡皱了下眉，“话可不能这么说，林氏现在还躺着呢！皇上若是不加以奖赏，日后还如何让后宫中人信服忠诚呢？” “为皇上尽忠分忧，本就是林才人的责任。”吴贵媛也插了一嘴。 “二位妹妹话说得如此轻巧，怎么不见你们去救一救呢？”庄小娘沉着脸道。 柳贵容一噎，又迅速接道：“我……这不是不知道么？若是我救了，肯定不会要求奖赏。” “子贡赎人而不受金于府的故事，几位姐妹出身名门，该不会不知道吧。”林慧怡与她关系不错，张佳怡自然不想让她们得逞。 “孔圣人的教诲就在眼前，我们又何须争论。”庄小娘也有看书，立刻接了她的话。 赵丽嫔、王昭仪听了这话脸上表情一僵。 见吴贵媛等人还要再争，黄皇后却突然瞄到了皇上、太后、太妃三人不满的脸色，立刻厉声斥责：“吵什么！皇上与太后自有旨意，哪里需要你们在这儿议论争执。” 众妃嫔都看了眼三宫的脸色，立刻俯首请罪：“妾等无状了，请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妃娘娘恕罪。” 宇文晟见裴太后不打算开口，才沉声道：“皇后说得对，这些事无需你们操心。” 他顿了顿，又说：“不过，刚刚张淑仪和庄嫔说的倒也没错，孔圣人的教诲在前，我若是不嘉奖林才人，岂非令人寒心。” 一旁静立了许久的史太医，见皇上的态度明确，主动上前行礼，道：“臣有事启奏。” “说。”宇文晟点头。 “皇上，臣并非是为林才人说情。实则是世子此番极为危险，若没有林才人接住，世子恐怕会伤到头脑，或有性命之尤也说不定啊。” 史太医虽然是在奉承宇文晟心意，说的却也是实话。 崔太妃惊得倒吸凉气，搂着吴世子宇文斖的手又紧了紧。 她立刻招来宇文斖身边的嬷嬷，问道：“史太医所说可是真的？” 那嬷嬷抖了抖，战战兢兢地回道：“没，没错，奴婢当时，就，就跟在世子身后，那儿太危险了……奴婢，想去拉他，却见到世子头朝下掉下去了！” 崔太妃立即脸色苍白，心脏砰砰直跳，嘴里只不停呢喃“阿弥陀佛”。 宇文晟和裴太后也是一脸的后怕。 宇文晟不禁怒道：“你们是怎么照顾世子的？让他爬到那种地方去了！” “奴，奴婢……”那嬷嬷哪见过这种阵仗，直接被他吓得魂不附体，话都说不了。 身后伺候宇文斖的宫人们都跪了一地。 崔太妃怀里的宇文斖哭丧着脸，两只小手无意识地交错着，却说：“皇，皇伯不要，责怪嬷嬷他们，是，是侄儿不好，我，我不该偷偷溜出来，乱跑的……呜呜呜……” 说着，就又哭起来。 崔太妃和裴太后见状，也只能轻声哄他。 宇文晟也因此不好再说什么，只道：“你们本该杖毙！但这次，看在朕的侄儿面上，饶你们一命，只罚你们一年俸禄。但是，若再有下次，小心你们的脑袋！” “是是是，奴婢等一定谨记，再不敢了！”那些宫人们都不住地磕头谢恩。 宇文斖也这才止了哭声，向宇文晟哽咽着谢恩。 “好了，你受了伤，不用这么多礼。”宇文晟见着，也心软地低声哄道。 宇文斖用力地点点头，又迟疑着开口：“皇，皇伯，侄儿想求您，多，多奖赏那个姐姐。” “哦？斖儿这么喜欢她吗？”宇文晟忍不住发问。 “嗯嗯。”宇文斖颠头播脑，又补充道：“那个姐姐受伤了，还，还很温柔地问我疼不疼。她好温柔啊，就，就像小婆婆一样。” 他脸上还挂着泪珠儿，此时却因为想到林慧怡而笑出一朵花来。 “既然斖儿这么喜欢她，她也确实立了大功。皇伯自然要大大的奖赏她了。”宇文晟也受了感染，露出一个笑容。 “谢，谢皇伯。”宇文斖脆声道，十分开心地给他作揖。 “那斖儿也要答应皇伯，以后可不能偷偷乱跑了，太危险。”宇文晟趁机道。 “好，好吧。”宇文斖皱起小脸儿，不情愿地点头答应。 “很好，斖儿很乖。”宇文晟满意了，而后侧头看向裴太后：“母后，您觉得该怎么办？” 裴太后想了想，便松了口：“依母后看，就晋封林氏为嫔位，具体什么位分你定吧。只是不好越过赵丽嫔，她还怀着皇嗣呢！其余的，再多赏林氏些东西就是了。” 第76章 贤姬 宇文晟闻言一拱手，随后正色道：“太后娘娘仁慈，朕也不愿违背娘娘心意。故，晋封才人林氏为正四品下贤姬，赐居兰林宫正殿为主位。” 如此，宇文晟倒是真地听了裴太后的话，没有让林慧怡越过赵丽嫔。丽嫔和贤姬同为正四品下，贤姬却排在丽嫔后面。 赵丽嫔算是松了口气。 只是王昭仪、申青梅这些人脸上的笑，都透着僵硬。 “还有，其父加授正五品河间防御使，其母赐五品恭人封诰。”宇文晟又补充道。 好些妃嫔脸上都是讶然。河间可是大府，而赵丽嫔的父亲却只是柳州防御使，差得远了。 因此，赵丽嫔脸上也没了笑影。 “皇后，林氏的册封礼先放着，等她伤好了再说。” “是，妾遵命。”黄皇后挑眉，皇上对这林氏，还算有几分体贴。 裴太后也没有异议，既然皇上听了她的话，给赵丽嫔留了面子，也就够了。 而崔太妃自然是乐意见到的，林氏救了她孙子，再怎么奖赏都不为过。 “没事，你们都散了吧。”宇文晟朝着众妃嫔挥了挥手。 而后他又看向裴太后和崔太妃，“母后，太妃，您们也早些回去歇息，先前都急坏了吧。” “也好，是有些累了。”裴太后起身，是感觉身上有点疲劳，笑着颔首。 崔太妃也是一样。 宇文晟朝她俩一拱手，又对身侧的黄皇后吩咐：“皇后，替朕送太后和太妃回宫。” “是。”黄皇后没什么不情愿的，一点头，便扶着裴太后出去了。 等她们都走了，黄振及时询问：“皇上，您接下来去哪儿？” “去向氏那儿吧。今儿不是点了她的名？”宇文晟也有些累了，随口道。 “是。”黄振走到门口喊道：“摆驾披香宫！” 宇文晟走前又对着屋内的宫人嘱咐道：“好好照顾你们主子。” “奴婢等谨遵皇上圣谕，恭送皇上圣驾！”一众宫人全都面露喜色。 “嗯。” 林慧怡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憔悴的脸，是一直守在她床边的苏苏。 她刚要张嘴，苏苏便急急开口叫道：“姑娘醒了，快拿药来！” 林慧怡本就还有些头疼，又被她这么一叫，只能抬手抚额，没说话。 很快，彩月就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进来。 林慧怡见她，也是一脸疲态。不禁心中一叹，让这两人担心了。 但林慧怡还没难过一刻，眼神就瞟到她手中的瓷碗上。一看就让她十分头大，万分推拒：“这闻着就苦死人了，我不想喝。” “姑娘这会儿可不能任性。我早早准备了蜜饯，不会很难受的。”苏苏是知道她是一贯不爱喝药，嫌苦的，因此早有准备。 彩月拿着勺子也劝道：“是啊姐姐，你伤得颇重，不喝药好不快。” 林慧怡还想转移话题：“先放着。我问你们，昨天后来都发生了些什么？” “那不行，你喝了我就告诉你。”苏苏早知道她的伎俩，按住了刚要开口的彩月，冷酷说道。 彩月也因此冷面对她。 “你们都反了，真是没有王法了。”林慧怡愤愤道，却不得不起身半倚着。 “快喝，谁让你要逞英雄的。”苏苏把药碗拿过来，摆到林慧怡面前。 “哼。我都看到了，总不能假装没看见跑掉吧……”林慧怡哼唧着，被喂了一口药，顿时皱起脸。 彩月在一旁，她喝一勺，就给一颗蜜饯。直到喝完了药，再全都给她。 林慧怡被这药苦得呲牙咧嘴，直想作呕，因此狂吃蜜饯。 “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了。”她含糊不清地问道。 苏苏和彩月相视一笑，一同击了击掌。 门外顿时涌进来一群宫人，皆行礼道贺：“恭喜贤姬娘娘！” “贤姬？我进位了？”林慧怡讶然。她被这俩人的小惊喜给弄懵了。 “是，昨儿皇上已经下令晋您为贤姬，还让您入主兰林宫主位呢！”彩月嬉笑着行了个万福礼。 苏苏也接道：“皇上还给老爷授了官，给夫人加了诰命！” “真是恭喜贤姬娘娘！贺喜贤姬娘娘！”众人又一同行礼。 林慧怡欣然一笑，道：“大家同喜。彩月，等会儿给兰林宫所有宫人都赏些银钱。” “是。”彩月笑着应下。 “谢贤姬娘娘，祝娘娘早日康复！”宫人们都欢喜地谢恩。 “嗯，都出去吧。”林慧怡颔首，道。 “是。”宫人们也不多留，都欢欢喜喜地退了出去。 林慧怡等他们一走，她立刻拉住了彩月和苏苏，问道：“快给我说说，昨天是怎么个情况？” 彩月当时就在外间，因此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她。尤其提到了宇文晟和崔太妃的态度，还有诸妃嫔的争执。 “封妃？此时确实不妥，太后说得对。”林慧怡轻笑。 此时她一封妃，那就成了妃嫔之首，也就成了她们的靶子，幸好…… “是啊。太后娘娘还是思虑周全的。既要保住丽嫔娘娘的脸面，维护她肚子里的皇嗣。又要给你足够的奖赏。”彩月也叹道。 “嗯。还有其他的么？”林慧怡揭过了此事，又问。 彩月想了想，笑道：“吴王世子很是喜欢你，在皇上面前说了你可多好话呢！” “是吗？那真是意外之喜了。”林慧怡一开始是没把吴世子算计进去的。他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 不过，那孩子能知恩图报，也是了不起。自己以后，可以常去崔太妃那儿说说话。 “可不是么！今儿崔太妃那儿，还有宫外的吴王那儿，都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其中最多的，就是养气补身的好药材。” 苏苏笑了笑，把今早过了她手的贺礼都算了算。 林慧怡忍不住笑。接这一下，虽然伤得厉害，但能与崔太妃和吴王打好关系，值了！ “对了，我晋封，其他妃嫔都是些什么反应？”林慧怡想到这点。 彩月回忆了一下，当时皇上下旨的场景，缓缓道：“那些本来就跟咱们关系差的，还是老样子。只是，王昭仪脸色不好看。还有，因为你父亲封的河间府，而丽嫔娘娘封的柳州，她也不高兴。” “不过虚名而已，她也计较。”林慧怡不禁嘲讽。 “她总爱在意这些。”彩月也无奈，这就是赵丽嫔的性子。 “还有呢？”林慧怡又问。 彩月迟疑道：“淑仪娘娘倒是一直在为你争辩，似乎并不在意你进位。” 林慧怡点点头。这她有所预料，张佳怡能为她封妃尽力争取，想来不会和她心生嫌隙。 “还有王芳婉，昨天你回来时，我吓着了。还是她帮忙，让人准备的茶水。”苏苏想起了王芳婉，给她说了句好话。 “她是个好的，咱们可以多往来。”林慧怡早知道她，也笑。 第77章 罪魁祸首 林慧怡身体伤得很，才说了一会子话，就又倦了。但她不想睡，仍撑着。 “你昨天才遭了一番大难，多休息才是正经。这些事又不着急。”彩月不赞同地拉着苏苏，小心地一同将她弄进被子里。 林慧怡想了想也是，就顺着她们躺了回去。 没过半个时辰，庄小娘便和向安娘来探望她了。 二人制止了为她们通传的宫女，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却见到床帐放下，彩月和苏苏在一边守着。 彩月先发现她们，正要说话。 庄小娘先出声了：“姐姐还睡着？”她声音很轻。 向安娘也有些担心地朝里看去。 彩月摇摇头，“先前起来吃了药，又说了会儿话。这刚睡下半个时辰。” “那就好。”向安娘放下了心。 “要不叫醒姑娘……”苏苏也不好让她们白跑一趟，这样让林慧怡知道还不得生气。 “不了，既然姐姐睡了，那我们先回去，晚些再来看她。”庄小娘又朝帐子里看了眼，摆摆手。 “也好，等她醒了，我派人去叫你们。”彩月点点头。 “好。”庄小娘和向安娘皆是点头，又不舍地看了看林慧怡，手牵手正要出去。 “嗯……谁啊，彩月，苏苏……”雪白镂花的床帐映出一个要起身的模糊影子。 彩月和苏苏忙过去，掀开床帐，见到林慧怡正挣扎着要起来，急道：“快别动，我们扶你。” 林慧怡也感觉自己动到伤处了，等着她们来扶，边问：“谁来了？我刚刚隐约听到点儿声音。” “是我和小娘，我们来看你了，姐姐。”向安娘和庄小娘也快步走到床前。 “你们怎么来了也不叫我，要不是我刚好醒了，你们不就白跑了。”林慧怡嗔道。 彩月和苏苏把帐子完全撩开，向安娘和庄小娘便坐到她床边。 “这不是姐姐你受伤了么！要是平日，那我们见不到人可是不肯走的。”庄小娘打趣道。 林慧怡轻笑了笑，佯怒地说：“我只是受了点儿伤，又不是要死了！” “什么一点儿伤啊！医女说你半边身体都青紫了。”向安娘作势就要打她，但想了片刻，最后也只拍在了被子上。 “也没太严重，休息个把月应该就差不多了。”林慧怡左手不方便，右臂又撑着身子，都不好还手了。 “我听太医说，全好估计得要两三个月呢！”庄小娘看了眼她缠着白纱布的左臂。 “那也不长，很快的。”林慧怡安慰着两个一脸忧虑的妹妹。 “但，那样的话，你就不能侍寝了。”向安娘撅着嘴。 林慧怡忍住捏她脸蛋儿的蠢蠢欲动，好笑地说：“傻丫头，我都已经升到贤姬了，还要侍寝干嘛。” 她一顿，突然又问：“昨儿皇上不是点了你的名吗？最后去了你那儿没？” 向安娘却闻言羞涩地捂住了脸，垂头不语。 还是庄小娘调笑着说：“怎么没去？皇上把你的事解决了，就立刻去了披香宫。” “那，皇上什么态度？”林慧怡惊喜地问。 “刚刚皇上传了旨，晋封安娘为从五品上芳仪。我猜，应该是喜欢的吧。”庄小娘捉弄地去拨，向安娘捂脸的手指。 “哼，一般般啦。”向安娘受不住她的捉弄，拍开她的手，骄傲道。 林慧怡看着她俩玩闹，向安娘脸上都红成晚霞了。“我们安娘这般可怜可爱，皇上怎么可能不喜欢？” “林贤姬可说对了。朕确实喜欢如此可爱的向芳仪。” 里外室之间用作隔断的珠帘被掀起，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内室。 几人从受惊中缓过来，定睛一看，不是宇文晟是谁。 于是除了林慧怡这个伤患，其余人都跪地行礼：“拜见皇上！” 林慧怡也挣扎着想要匍匐在床上，却被宇文晟制止了：“你还伤着，动什么！” 他又朝其他人挥了挥手，“你们也都起来吧。” “谢皇上。”彩月起身一看，内室入口还站着几个守门的宫人，规规矩矩地，想来是皇上下令不让她们通传的。 就是不知道，皇上听了多少。不过看他脸色尚可，对林慧怡的态度也没改变，应该就听到了最后几句。 为此，她悄悄松了口气。 “皇上怎么突然就进来了，也不招呼声，都吓着我了。”庄小娘羞恼地站到宇文晟身边，小拳头轻锤了下他的宽肩。 “我也是我也是，皇上真坏！”向安娘也嘟着嘴抱怨。 宇文晟却轻笑一声，道：“这不是听说你们俩都在这儿，想进来听听你们三个姐妹私下里都在说什么。有没有说朕的坏话。” 林慧怡对庄小娘暗示了一眼，她立刻便问：“那，皇上听到什么了？” “这不，一进来就听到林贤姬说，向芳仪这般可怜可爱，朕肯定喜欢么？”宇文晟接过彩月送过来的凉茶，饮了一口，笑道。 “皇上真的喜欢我吗？”向安娘腼腆地捂着脸，只留了两条缝让眼睛能看到宇文晟的反应。 “朕不是说了吗？你如此可爱，朕很是喜欢。”宇文晟笑着捏了捏她肉肉的脸蛋儿。 “那我也喜欢皇上。”向安娘羞得满面通红，低头道。 林慧怡看得直乐，余光却扫到庄小娘的脸色，有点失落和伤感，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浓情蜜意的两人。 她顿时收了笑容，心下叹息。小娘是真的动了凡心，这样下去怕是不好。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林慧怡没了玩笑的心思，开始忧虑起来。 她又扫了一眼无比羞赧的向安娘，瞬间更苦恼了。安娘别也对皇上动了心思吧。这可如何是好？ 她看了看庄小娘，又看看向安娘，再瞅瞅左拥右抱的宇文晟，只觉得问题的根源便出在他身上。只好打断道：“皇上，您来妾这儿可是有什么事？” 她面带微笑，没有一丝破绽。 宇文晟便没有生气，而是回答道：“朕这不是还没亲自和你说话么？昨天你都昏过去了。” “皇上如此抬爱妾，又是进位，又是赏赐，还亲自来看我妾。妾真是受宠若惊了，恐怕妾担当不起皇上您的垂怜。”林慧怡面上谦逊，心中却不断翻白眼儿。到处留情的男人，挑起事端的罪魁祸首！ “你救了斖儿，这么点儿小事，自然担得起，快别谦虚了。”宇文晟摆摆手，无所谓道。 “妾不过分内之责，皇上过奖了。不过妾有伤在身，无法向皇上谢恩了。”林慧怡不好动弹，只得躬身致敬。 宇文晟不耐地把她按回去，教训道：“知道自己有伤，还这么多虚礼。” 第78章 哭求 “妾多谢皇上体恤。”林慧怡可不像庄小娘和向安娘一样得他喜欢，不敢失礼。万一惹怒了他，那可就麻烦了。 “嗯。”宇文晟对这个规规矩、礼数一点儿都不敢错矩的林氏，都无奈了。 他无语了半晌，才又想起一事，好早就想问她的。“对了，林贤姬，你进宫那日，赵丽嫔是因为什么，才来兰林宫闹事的？” “呃……”林慧怡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有些卡壳。 她有些踌躇，不知道该说实话，还是编段假的骗过他就算完了。 接收到庄小娘、向安娘还有彩月惊恐的视线，她抿了抿唇，暗自叹气。 她知道她们肯定瞒不住。宇文晟可是皇帝，宫里谁都可以是他的眼线耳目。骗他毫无意义，只会引火自焚。 就算这次瞒过去了，她也担心以后事情败露，宇文晟盛怒之下，那她们几个，一个也得不着好。还不如实话实说…… 于是，她打定了主要，把这件事从始至终都告诉了宇文晟。 林慧怡狠狠咬牙，抬眼大胆地与宇文晟对视，道：“回皇上的话，起因，是这样的……” “彩月这才告诉了妾，妾也觉得她可怜，就答应了。跟罗尚宫说了，禀明了皇后娘娘，把她调到了妾身边。” 林慧怡最后总结，也给彩月说了句好话：“皇上，彩月此举也是迫于无奈。” 宇文晟睨着已经五体投地的彩月，不怒自威，道：“但，这不过是此宫女的片面之词，若她骗你呢？” “皇上，妾绝对相信她。”林慧怡语气坚定。 宇文晟扫了她一眼，又看向彩月。“你相信她也没用，这个宫女如此狡猾背主，实在不能留。” “皇上饶命！”彩月吓得直磕头。 庄小娘和向安娘也跪下求情：“求皇上饶了她这次吧。彩月也是逼不得已，才设法蒙过丽嫔娘娘，得以逃出来的。” “丽嫔能来兰林宫闹事，羞辱你们，就是因她而起。如此招惹是非之人，贤姬，你早该回了皇后，把她打发出去。”宇文晟仍旧皱眉，不愿轻饶了她。 照他的看法，赵丽嫔脾气愈发暴躁，就与此宫女有关。既然这样，最好的办法就是发落了这个宫女。赵丽嫔也好收了心思，仔细安胎。 他如今可还膝下犹虚，正指着赵丽嫔生个儿子，就是女儿都行。 一个小小宫女，又无功德建树，怎能与皇嗣相提并论！ 林慧怡是坐不住了，挣扎起来，极力劝说宇文晟：“皇上，彩月此举乃是人之天性啊。况且，孔子有云‘小杖则受，大杖则走’。她于丽嫔娘娘而言何尝不是呢？ 丽嫔娘娘打骂她，她受了。可娘娘还不肯放过，对昔日姐妹百般折辱。而她也从没想过报复，只是求能远远调走就好。” 林慧怡尽力探出能动的右手，抓住宇文晟的袖子，道：“彩月实是用心良苦。她寻了妾，一则，妾不会伤害丽嫔娘娘，这便是全了她的姐妹与主仆情谊。 二则，妾也能护住她，这又保全了她的性命，更没让丽嫔娘娘担上戕害宫女的罪名。实在是两全之法啊，皇上！” 宇文晟蹙眉将她放倒，沉声道：“贤姬，一个宫女而已，何须你为她想诸多说辞来开脱。” “皇上！她虽是我的宫女，但与我相处甚佳，处处为我着想打算。已然能称得上姐妹亲人了，皇上！”林慧怡见他还不肯放过，不禁声泪俱下，以情感之。 “你……”宇文晟还没见过林慧怡这般模样，她向来都是冷静自若的。这会儿为了一个宫女，能哭着跟他求饶。 “皇上若实在不肯，我愿自请降位，回原位才人也好，直接贬为庶人也罢。但求皇上能饶过她。”林慧怡看他有所松动，更加奋力地哀求。 一旁的庄小娘和向安娘也哭着帮腔：“皇上，您看林姐姐还有伤呢！不过一个宫女，您实在不喜欢，就让姐姐好好管教，大不了不让她到处乱走。皇上！” “罢了。”宇文晟深深一叹，朝她们都挥了挥手，“都起来吧。” “皇上若是不答应，我们就不起来。”庄小娘和向安娘也豁出去了，一定不能让皇上处死了彩月。 林慧怡也不顾身体，忍着痛匍匐在竹簟上。 “好。朕答应你们了，都起来！”宇文晟看着这三个人，无奈道。 见林慧怡艰难起身的样子，他忍不住俯身去扶，却看到她咬着发白的嘴唇，满脸冷汗。于是迅速朝外喊道：“黄振！快去叫太医！” 一直在门外的黄振进来一瞧，立刻应声而走。 几个宫女七手八脚地上来，接替了宇文晟，把林慧怡扶着躺好。 他不禁心生怒气，盯着在边上不知所措、又怕又忧的彩月，沉声道：“好个丫头，竟迷得三个妃嫔为你不顾身家性命地求情。” “奴婢不敢。”彩月不得不再次跪倒请罪。 “罢了。她们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朕此次便饶过你。但你记住，若还有下次，朕必定取了你那项上人头！”宇文晟没心情再为难她，只看着痛苦呻吟的林慧怡。 “奴婢谢皇上不杀之恩。”彩月又磕了个头，起身擦了把汗，才接过药酒轻轻为林慧怡搽揉伤处。 很快太医就被叫来了，还是昨天那个史太医，他上前给宇文晟行了个礼。 “别做那没用的了，快去给林氏看看。”宇文晟板着脸朝他不耐烦地摆手。 “是。”史太医战战兢兢地过来给林慧怡把脉，片刻后才说：“皇上，贤姬娘娘这是崩裂了患处。不过不是太严重，继续搽药就行了。” “嗯。如此便好。”宇文晟放下了心。 史太医又补充说：“只是，娘娘再不可这样随意动弹了，以防伤到筋骨，不好治愈。” “你们都听明白了，以后仔细点儿！”宇文晟闻言，对林慧怡的宫女们斥道。 “奴婢等一定谨记。”宫女们都吓得赶紧称是。 还在受苦搽药，伤处被推拿得又痛又痒，听到宇文晟斥责自己的宫女，林慧怡不禁心中暗骂。 难道是我的宫女造成的吗？你也真够不要脸的，让别人替你背黑锅。不就仗着她们不敢反驳你吗！ 经过这事，林慧怡对宇文晟的印象更差了，只在心中暗自庆幸，有了贤姬的位分不用侍寝，不用伺候讨好他。 第79章 顺姬 宇文晟也没坐多久就走了，还牵着向安娘，要去她宫里一同用膳。 林慧怡瞧了眼向安娘的羞赧，和庄小娘的落寞，忍不住叹息。 庄小娘眼瞅着人影远去，收起了脸上的失落，主动和林慧怡玩笑：“皇后娘娘已经下了旨，在姐姐你大好之前，都免了晨昏定省。哎呀，听得我可真是羡慕，不用每日来回奔波。” “你啊，受伤是能这么说着玩儿的吗？”林慧怡把她的难受看在眼里，无奈，却没有戳破她的隐忍，只与她调笑。 “我不过玩笑几句嘛。”庄小娘撒了个娇。 庄小娘临近午膳时分才回去。 走前，林慧怡对她叮嘱了几句，让她看着向安娘，还有赵丽嫔、王昭仪、申青梅她们的反应。 庄小娘自然答应了。 下午，收到林慧怡清醒过来的消息，诸宫嫔都来向她贺喜。黄皇后、裴太后、崔太妃也都派了人来问候。 林慧怡以要多休息为名，只淡淡聊了几句，就早早把他们都打发了。 她这个理由无比正当，没哪个不识相的挑刺。 接下来的几日，林慧怡都安安心心地窝在常宁阁养伤。 因着还要在吴贵媛等人面前演戏，庄小娘和向安娘也不能时常过来。她便只能与彩月、苏苏她们说话。 不过王芳婉与她就住在一处，倒是每天来她这儿报道，跟她聊聊天，也算是为她解了闷儿。 只是二十三日午后，林慧怡正歪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彩月却脚步急促地进来，“姑娘，我听说，刚刚张贵人那儿传了太医，似乎有什么要紧事。” “哦？怎么说的？”林慧怡最近无聊死了，一听这话瞌睡也醒了。 彩月坐到她床边，将自己听到的娓娓道来：“是刚刚，咱们宫里的小宫女回来的时候说的。说是张贵人午膳时突然恶心呕吐，好生厉害，故而才禀明皇后娘娘请的太医。” 林慧怡一惊，喃喃道：“恶心呕吐？该不会……” “奴婢也猜是这个。那小宫女说，椒风宫的宫人如今都是一脸喜色，都觉得张贵人是有喜了。”彩月点头。 “这么肯定？万一不是，岂不是让张贵人空欢喜一场？有些病症同样会导致恶心呕吐。”林慧怡皱眉摇头。 “张贵人身边的宫人都说，张贵人一向身体好，很少生病的。”彩月也是纳闷。 “嗯，这么说可能性很大……”林慧怡垂眸思索。 彩月却笑着说：“我已经让人盯住了椒风宫，一得到消息就会告诉我，等会儿就知道了。” “嗯。”林慧怡点头。 太医的效率很快，结果正如椒风宫的宫人所想的，张贵人确实怀孕了，已经两个多月了。 “真该恭喜张贵人了。”林慧怡对这个张贵人印象不深，只知道是个沉默寡言的女子。 听彩月她们说，张贵人从前是太后身边的女官，年纪稍大，约莫二十多岁。风评十分好，但不够受宠。 因此，她也只觉得是张贵人的福气来了，有了子女，以后就有依靠了。 “确实该恭喜，张贵人有孕的消息，想来很快就要传到皇上和太后娘娘耳朵里。过不了多久，张贵人也要升位了。”彩月并不讨厌她，笑着感叹。 “如今皇上膝下空虚，他和太后娘娘都着急呢！甭管生不生得下来，生下来的是皇子还是皇女，都会大肆封赏。” 林慧怡是参透了这两个人的心思，如今后妃千好万好，都不如能生好。 彩月推测道：“那是肯定的，丽嫔娘娘刚有孕时就升为娇嫔，张贵人估计也不差。” 果不其然，在众妃嫔给黄皇后请晚安后。宇文晟便和她一起，去了椒风宫看望张贵人。裴太后也遣了人去送赏。 林慧怡收到消息时，不禁嗤笑。妃嫔怀孕，宇文晟带着黄皇后一起去看，到底是给谁添堵呢？ 椒风宫东侧殿，真明殿内室。 宇文晟正坐在张贵人榻边，黄皇后坐在另一边，三人都在认真听着太医的诊断：“贵人怀孕接近三个月了，加之向来身体康健，所以脉象搏动有力，皇上和皇后娘娘无需担心。” “这就好了。你果然是个好的。若是像赵丽嫔那样，身怀皇嗣还总要大动肝火，不好好保养。就最让皇上和太后娘娘操心了。” 黄皇后不等宇文晟说话，便主动道。 “皇后说得是，你一向稳重，可不能学她。”宇文晟对着张贵人满意地颔首。 “妾多谢皇上、皇后娘娘谬赞。妾一定谨记在心，不敢有忘。”半倚在床栏上的张贵人此时面色红润，谦恭有礼。 “这就对了。”宇文晟虽然宠幸她少，但对她并不排斥，甚至是喜欢的。 “皇上，既然张贵人有了身孕，这位分也该晋一晋了。也好让大家沾沾喜气，说不定此后，妹妹们都能给皇上报喜呢？” 黄皇后瞟了一眼宇文晟的脸色，主动为张贵人开口请封。 “妾能为皇上孕育皇嗣，已经是三生有幸了，不敢再奢求进位。”张贵人谦卑地对着二人鞠躬。 黄皇后轻笑着拍拍她的手，道：“妹妹可别自轻了。你可是母后调教出来的，位居人后早就不妥。如今更是有了身孕，还能有不封之礼？” 张贵人还要再推脱，却被宇文晟打断了：“皇后说得对。你又不差，何须如此谦卑。朕的话，你可不能驳了。” “是，妾遵旨。”张贵人便也再不多说了。 “嗯。”宇文晟满意了，随后略一思忖，道：“贵人张氏，淑慎其身，梦熊有兆，今册封为正五品下姬，赐徽号顺。” 而后，他可能是怕张贵人多心，又安慰着：“你才刚怀孕，不好抬得过高，让赵丽嫔盯上你。再过些时日，等你胎位稳固了，再加封赏。” 黄皇后和张贵人都被这话惊到了。皇上原来已经如此厌烦赵丽嫔了么？都能当着别人面说这个。看来，赵丽嫔若是没了皇嗣，怕是要彻底失宠了。 张贵人面上不显，仍保持姿态。“皇上肯眷顾妾，妾绝不敢有所抱怨，一定谨慎保重腹中皇嗣。” “嗯，这样便好。”宇文晟点点头。 他身后的黄振看着时辰，此时不得不进言：“皇上，今儿您是歇在哪个娘子处？” 黄皇后心中一哂，这还用说么？ 宇文晟也是这个想法，他正要斥责。 张贵人却抢先一步，道：“皇上，妾如今有孕，不能服侍皇上，还请您移驾其他姐妹宫里，也好让姐妹们多为您开枝散叶。” 第80章 大方的菩萨心肠 宇文晟和黄皇后皆是惊讶地看着她。 张顺姬不为所动，仍弓着身子。 她这般识趣，宇文晟也不是一定要留在这儿，如此就顺着台阶下：“那你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是，妾多谢皇上体恤。”张顺姬可不如嘴上说的是全为他着想，只是她完全不愿怀着孕伺候他。 “那本宫也走了，妹妹你好生歇息。”黄皇后也不愿多留，让她来已经很令人烦躁了，此时皇上要走，她也准备溜了。 “妾恭送皇上，恭送皇后娘娘。”张顺姬虽然不担心黄皇后对她下手，但也不想身边待着这么个人。 二人出了椒风宫，黄皇后便开口问道：“皇上准备去哪儿？也好让妹妹们早做准备。” “就……披香宫吧。”宇文晟略做思考，想起这几日都在向芳仪那儿，便仍点了她的名。 披香宫？那不是向芳仪的处所么？黄皇后一挑眉，心道：看来这个向氏也很得宇文晟的青眼，按他的性子，应该过不了几日就又要进位了。 她低头对守候的彤使道：“你听清楚了？快去报信儿吧。” “是。”这几日皇上常去向芳仪那儿，薛彤使也对去披香宫的路熟门熟路了。 “姐姐，皇上点的安娘的名儿。”彩月掀帘进来，对着林慧怡道。 她颇有些惊讶，问道：“皇上竟然不留下来陪张贵人？” “是啊。”彩月也很奇怪，按理说这个时候，皇上一般都会歇在有孕的妃嫔那儿的。 “对了，张贵人已经进位顺姬了。皇上还说，这两个月胎像还不稳，不好搬动，让她出了三四个月了，再迁进椒风宫主位。”她忽然又说。 “顺姬？才正五品，皇上有些偏心了吧。像小娘才承了宠，就进位为姬。张顺姬可还怀着孩子呢？而且又伺候皇上可久了。” 林慧怡搞不清楚宇文晟在想什么，只能归结为他不太喜欢张氏了。 彩月也直撇嘴，道：“不知道，或许有什么内情呢？咱们再打听打听好了。” “就这样吧，不过别太刻意，让人发现了。”林慧怡也只能点头。 “我晓得的。”彩月轻笑。 翌日请安，赵丽嫔当真如宇文晟所想的，对怀孕的张顺姬冷嘲热讽，言语不善。 但她月份大了，身体又一直不好。黄皇后也不能太过严厉，只能简单训斥两句。背后再给张顺姬做补偿，让她避着赵丽嫔。 张顺姬果然乖巧稳重，听了黄皇后的话，不跟赵丽嫔拌嘴，对她的言语挑衅一概无视。每日也就晨昏定省出来，其他时间连椒风宫的大门都不踏出。 这让赵丽嫔更为恼火，想找人刺两句都没法了。 林慧怡听着彩月给她讲这些八卦，乐得合不拢嘴，连身上的伤处都震得发痛。 “哎哟，赵丽嫔可真是，她是一孕傻三年吗？怎么就搞不清楚状况？” “或许是吧。她以前还是很聪明的。”彩月也无奈，赵丽嫔这个样子，她实在担心得很。 林慧怡真是笑得停不下来，仰躺在床上不断轻咳。 “啊，对了，还有一件事，皇上刚才传旨，又晋封了安娘为姬。”彩月又说。 “真的？那可太好了，咱们三个的位分都不低了。”林慧怡终于止住了笑，歪头看她。 “嗯。”彩月点头，发自内心地为她们感到高兴。 一个正四品，两个正五品，她们已经非常成功了，想想自古以来，有多少宫嫔被她们远远甩在身后的。 林慧怡安心地长舒一口气。最容易拿到的已经拿到手了，剩下的，更多还是靠运气。 她们这届最拔尖儿的几个，张佳怡封了淑仪，申青梅因为刁难庄小娘而暂时蛰伏，向安娘封了姬，庄小娘封了嫔，自己也封了贤姬。 这些人一时半会儿不好再被临幸，新宫嫔还没轮完呢！就是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了。 真是林慧怡说什么就来什么。 当天傍晚，就有人急不可耐地出手了。 “听说，沈充依姐妹在御花园里又唱又跳，把正要去翠微宫的皇上给引过去了。”彩月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乐哉哉地说。 林慧怡也惊到了，这两人可真是不怕死啊！莫不是申青梅选择一时蛰伏，让她们以为她好欺负吧。 因为凉了申青梅很久了，看在安阳伯府的面子上也够了。今儿宇文晟本来是点的申青梅的名。 沈氏姐妹却再次截了她的胡，还不知道她会怎么报复呢？ “这下就看沈氏姐妹，有没有像咱们这样的手段了。”林慧怡轻笑着叹气。 “她们敢出手，想来也有所准备吧。”彩月笑道。 “不过二度被比她低的宫嫔截胡，申姬娘娘的脸面怕是要丢尽了。”苏苏也幸灾乐祸地偷笑。 林慧怡噗呲一笑，想象着申青梅明天的脸色。“你这么说，我可都开始同情她了。” “你们说，申姬娘娘明天会不会选择告假呢？”彩月也受她俩感染，脸上带着坏笑。 “可能哦。她那么死要面子的人，怎么敢在这个时候面对满宫的嘲笑呢？”林慧怡很是赞同她的推测。 因为这事，林慧怡一晚上没睡好，第二天又早早地起来，就为了看申青梅的好戏。她也是最近太过无聊所致。 就算觉没睡好，她也依旧神采奕奕的。 在请安开始前，林慧怡把王芳婉叫来，嘱咐她一定要把戏看完了，回来细细说给她听。 王芳婉没见过她这么活泼幼稚的一面，好笑地答应了。 “唉，林姐姐可是错过了一场好戏。”请安归来的王芳婉才刚到兰林宫门口，就被守株待兔的彩月拉了进来。 “是吗？快说，都发生了些什么？申青梅去了吗？”林慧怡一听这话，哪里还能躺得住，立马让苏苏把她扶起来。 见她如此兴致高昂，王芳婉笑着快步上前，道：“申姬娘娘今日去请了安。” “她居然也真敢，难道没人对她说风凉话？”林慧怡奇道。 “怎么没有！丽嫔娘娘那张嘴会放弃这个大好机会？她最近可因为顺姬娘娘的事，肝火正旺呢！正愁没人让她发泄。”王芳婉捂着嘴偷笑。 林慧怡想想依赵丽嫔那个性子，什么话说不出来，立刻拉着她催促：“快快快，告诉我，她都说了些什么？” 王芳婉喝两口茶，镇定一下，才绘声绘色地说来：“丽嫔娘娘说，申姬妹妹可真是好大方啊！连着两次将自己的侍寝机会，让给了其他妹妹，真是好一副菩萨心肠！” 第81章 申青梅截人 “噗哈哈哈哈，赵丽嫔这张嘴啊，只要呛的不是自己，那听着还是很爽快的。”林慧怡笑得差点儿喷出口水。 王芳婉也笑着放下茶碗。“谁说不是呢？你是没看到啊，申姬娘娘那个脸色，当场就变得贼难看了。” “她没有顶回去？难道就这样受着了？”林慧怡好奇地问。 “没有，她只神色尴尬地回了句，丽嫔姐姐说笑了。然后就没了。”王芳婉撇着嘴，她是不信申青梅会这般好性儿的。 “那可真是奇怪，难道她还真转性，重新做人了？”林慧怡十分惊奇。 “我不这么认为，估计是忌惮着丽嫔娘娘的肚子吧。毕竟同样怀了的顺姬娘娘都得避她的锋芒，何况申姬娘娘。”王芳婉想了想，猜测道。 “或许吧。”林慧怡轻轻笑了笑。 王芳婉低头饮了口茶，又说：“对了，沈充依姐妹一同受封为正七品上的列荣了。” 林慧怡听得目瞪口呆，口中惊道：“一起？” 她想着那场面，不禁皱起整张脸。可别真是那样吧？那可真是…… “可不是么！”王芳婉理解她，自己刚知道这事的时候，也很震惊。她低声对林慧怡道：“我听说，她们两姐妹两次侍寝都是一起的……” “啊？”林慧怡是真的无语，脸上的表情都绷不住了。这宇文晟可真是过于生冷不忌了，让人家俩姐妹一起伺候他…… 她喝了口茶压压惊，才道：“这一般女孩儿，哪个经受得住这种糟心事儿啊！真是难为她俩了。” “这可不一定呢？”王芳婉摇头。 “怎么说？”林慧怡不解地看着她。 王芳婉低头凑到她耳边，小声道：“据说，这都是沈氏姐妹自己主动的。” “啊？不会吧。”林慧怡简直难以置信，姐妹共侍一夫就够糟心了，要还是自己主动的……她是从没见过的。 王芳婉嘴角下撇，说：“我也不敢相信，但好像是她俩身边的宫女传出来的。说她俩原本就是父兄专门教养出来，为进宫伺候皇上准备的。” “这可真是……遇上这样的家族，她俩也够倒霉的了。”林慧怡一叹，心里满是对沈氏姐妹的同情。 从小就开始被训练成争宠工具，为的还不是为他沈氏家族夺取利益。 “姐姐同情她们，但谁知她们是不是乐在其中呢？”王芳婉轻叹一声。 那沈氏妹妹，宫里人称小沈充依，现在是小沈列荣，平日里说话都带着股妖媚味儿，又比较刻薄，对低级宫御的态度可差了，她们其实不是很舒服。 她姐姐大沈氏要好些，说话比较有分寸，对人还挺客气。 “不管如何，一切源头还是都出在她们父兄身上。”林慧怡摇头道。 王芳婉点点头，而后一拍手，道：“不说她们了。姐姐你来猜猜看，今晚会是谁侍寝呢？” “我猜啊，应该是申青梅吧。”林慧怡思考了片刻，迟疑道。她最近出不了门，所有消息都是别人告诉她的。她不能做出准确判断。 “那，妹妹就猜是沈氏姐妹好了。若是妹妹输了，就每天找笑话儿讲给你听。”王芳婉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不过她也不是真要和她争个什么输赢，不过是找个噱头博她开心罢了。 “好。若是我输了，就满足你一个愿望。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履行。”林慧怡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乐滋滋地回道。 “那妹妹可就当真了，姐姐不许反悔哦！”王芳婉娇娇笑着，这时总有些小妹妹样子了，平常看着都老成。 林慧怡骄傲地昂首，道：“我可不会反悔，只是看你拿不拿得到了！妹妹就等着每天抓耳挠腮地搜罗笑话儿给我吧。” “姐姐如此自信，妹妹可要早些准备了。”王芳婉佯装惊讶，一本正经道。 “呵呵呵呵。”林慧怡被她逗得直乐，心中暗自窃喜。幸亏有她，不然自己得无聊透顶。 “那妹妹就先回去了，早些给姐姐翻笑话儿出来。”王芳婉见时候不早了，起身说笑着告辞。 “可多找些有意思的啊。”林慧怡笑着。她也曾提过，让王芳婉与她一起用膳，但被婉拒了。于是她也不强行留人。 “是，妹妹谨遵贤姬娘娘旨意。”王芳婉边往外走，还不忘揶揄她。 林慧怡笑着看她出去，然后对着苏苏道：“午饭送来了吗？我倒有些饿了。” 她虽然每天躺着，但居然饿得也快。可能是身体需要吧。 “那我这去看看。”苏苏点头，几步出了内室。 这时，彩月却急急进来，对着林慧怡道：“姐姐，申姬娘娘刚刚在宫道上遇见了皇上圣驾，这会儿已经把人请到翠微宫去了。” 林慧怡惊得仰头去看她，不敢相信地问道：“你说什么？申青梅主动出手截住了皇上？” “可不是嘛，我一开始听到的时候也不敢置信，但确实就是这样。”彩月不停点头，脸上也是满满的讶异。 “看来连着两次被截胡，申青梅是真的着急了。”林慧怡嘲讽一笑。 “能不着急吗？她的地位已经被太多人超越了。再不出手，她的面子里子都要丢光了。”彩月也是明白申青梅的想法，笑道。 林慧怡不想让申青梅再度爬起来，她一定要想个办法压一压，给她争宠的路上制造点儿阻碍。 “就不知道那些姐妹们，能不能受到沈列荣姐妹的启发，积极为自己争取了。” “姐姐，你是让我去找人撺掇她们？”彩月闻弦音而知雅意。 林慧怡笑着斜她一眼，纠正道：“不是撺掇，而是激励劝勉，让姐妹们为自己的美好生活做争取。” “是，那些宫人们也只是激励她们，更与我们无关。”彩月咧嘴笑道。 “很好，你快去布置。要是运气好，说不定今晚，好戏就能开演了。”林慧怡笑着对她努嘴示意。 “好，我这就去办。”彩月轻笑着出去了。 她一定得想办法摁住申青梅。自己出不去，就得让在外面的人动手。 庄小娘和向安娘她俩有迷惑吴贵媛等人的任务在身，不好再给她们找事。 张佳怡倒是个可以帮忙的，她位分高，平时扇点风点把火什么的，那一定更好看。 赵丽嫔那儿，也可以找人撺掇几句，反正她爱挑事，不正合了她的心意么？ 至于黄皇后，她应该对妃嫔们斗起来持喜闻乐见的态度，不会阻拦她们才是。 第82章 百花争艳 午后，王芳婉知道林慧怡有午憩的习惯，没有太早过来，而是见常宁阁的宫人们起来了，才抱着一本书进了内室。 林慧怡刚好洗完脸，一眼就看到了她，于是怕了拍给她梳洗的苏苏，朝她道：“妹妹这么早就过来了。” “这不是惦记着姐姐，所以你还没收拾好，我可就上门了。”王芳婉玩笑着说，坐在了彩月给她搬过来的软凳上。 “姐姐求之不得呢！”林慧怡笑道，一转眼又看到她怀里抱着的书，又道：“这是什么？妹妹怎么还给姐姐带了礼物？” “可不就是给姐姐带的么！中午咱们才打了赌，这会子才两个时辰过去，妹妹就输了。”王芳婉状似遗憾地叹气。 林慧怡笑问：“你也听说了？” “嗯。”王芳婉点点头，讥讽笑道：“如此大事，妹妹想不知道都不行！” “确实是惊天地的大事，申青梅也真拉得下脸。”林慧怡不跟她打哑迷了，直接明说，语气里都是幸灾乐祸。 王芳婉也嘲讽地笑道：“反正她那些脸面早就怕是丢完了，还留着干嘛。不如主动出击，把皇上抢回去。” “说的也是，不然就那些姐妹的劲头，她若是错过这次，下次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林慧怡乐得看申青梅吃瘪。 虽然这次申青梅是成功侍寝，但她引以为傲的尊严可全没了。侯府千金，自矜自傲的嫡女，竟也与她们这些低下出身的，做同样的事。那些妃嫔还不知道会笑成什么样呢！ 王芳婉哼笑一声，看了眼怀中的书，又笑道：“姐姐真是料事如神，莫不是你还会掐算吧。” “去，我哪儿会那个。”林慧怡被她逗乐了，道：“我要是能掐会算，早飞黄腾达了，还会在这儿？” “哎哟，听姐姐这话好像还嫌弃这里似的。怎么，这儿还不好了？”王芳婉调笑着。 “当然好了，有你这么个好妹妹陪着我，岂有不好的理？”林慧怡笑得捂了捂嘴。 王芳婉一笑，把书拿出来，展开给她看。“快看，这是我专门儿去尚仪局借的，里面有可多笑话儿呢！” 她拿得近，林慧怡微微抬手就能够得着。她扫了眼封皮，笑道：“原来是是《笑林广记》，这确实是笑话记得最全的书了。” 她转而一笑，道：“怎么，你是确定输给我了？” “皇上都去了翠微宫了，还能有反转的？”王芳婉不解地看向她。 “咱们不是赌的今晚吗？你可是没记清楚赌约？那确实该罚！”林慧怡戏谑地笑道 “皇上中午都去了翠微宫，难道晚上还会跑么？”王芳婉一挑眉，问道。 林慧怡挑眉暗示道：“如果说我觉得会呢？” “姐姐如此肯定，可是亲自撰写了戏文？”王芳婉略一思索，便道。 “那倒没有，不过推荐了几个好优伶，写了戏名字罢了。”林慧怡见她已经听懂，道。 “敢问姐姐戏名叫什么？”王芳婉意兴盎然。 林慧怡不紧不慢地，一字一顿地说道：“这出戏的名字啊，就叫做，百，花，争，艳。” “嗯，听名字就知道是出好戏，姐姐可费心了。”王芳婉轻笑。可不是百花争艳么！一个个人比花娇。 “妹妹可有兴趣上台唱一出？”林慧怡打趣道。 王芳婉佯怒，扭过脸道：“好哇，姐姐还算计起我来了。妹妹伤心了，不能和你好了。” “耍什么贫嘴。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林慧怡乐得向后仰。 “姐姐这出戏叫‘百花争艳’，妹妹可不是什么名贵花种，不过区区路边一棵狗尾巴草，又如何争得过那些好花儿呢？”王芳婉轻轻一叹。 林慧怡不禁伸手轻拍了一下她，不赞同道：“可别胡说了。你哪里是狗尾巴草，分明是株墨菊，质朴无华。” 紧接着，她又道：“再说，我也只是问你有没有这个心。” “有心争，也得看时候吧。再说以我这个条件，争了估计也无济于事。”王芳婉却又是一叹气，道。 她自己清楚，与后宫那般多的各色美女比起来，自己是差得远了。 “那也不一定啊，不试试怎么知道。”林慧怡还在尽力劝说。 “我就是想争，也没那个机会啊。”王芳婉无奈一笑，道。 “嗯，既然你有这个意思，不如哪日皇上来我这儿，我通知你，让你在皇上面前露个面儿，再准备一二，兴许皇上就注意上你了呢？” 林慧怡顿了顿，想了一会儿，说道。 “哪儿有姐姐你说的这般轻巧啊。”王芳婉无奈地笑笑。林慧怡再厉害，她也只是妃嫔，还没有承过宠，在皇上那儿也不会有太多份量的。 林慧怡可不想放弃，她喜欢王芳婉，自然想帮她过得更好。“不做谁又知道呢？你就听我的，试试看吧。” “这……好吧，姐姐这么为我打算谋划，妹妹也不能不承姐姐的这份情。”王芳婉被她磨得无法，迟疑了半晌，便答应了。 林慧怡满意了，不过她转念一想，又只得暂缓此计。 “这就对了嘛，不过……要在等等，最近估计会闹得凶，我怕你争不过她们。还有申青梅，她可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 “嗯，我不着急，反正都是过日子，不过是好与更好的差别。”王芳婉对此看得比较淡，不像旁人那样急躁。 “既然能过得更好，那又何必过苦日子呢？”林慧怡是不赞同这话的。 对她来说，过苦日子，那只是没有办法的暂时生活。一有机会，她就要努力向上爬。 别看她一直对自己不着急，那也是建立在宇文晟的喜好上的。自己不是那个款儿，她就不忙，让身边人先上，她也不会过得差。 这就叫做，量体裁衣。 她可不想把精力都浪费在，想方设法勾引皇上这上面。那绝对是事倍功半。 还不如依靠着更容易得宠的两个妹妹，稳住了她俩的恩宠，二人就有余力来帮助她。 “我是习惯了，看厌了，不想去争去抢。”王芳婉叹道，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在家里，是从小就看着姨娘们争宠长大的。她亲娘也不是没得过宠，但那又如何呢？到底不长久。 好日子坏日子，那都得照常过。这都是她娘教给她的。 “唉，没事，就算你不争。好好跟着姐姐我，保管你也得好处。”林慧怡想起从前随父亲外任见到的市井男人。学着他们一拍胸脯，豪气道。 第83章 君有戏言 林慧怡猜得不错，原本点了申青梅名的宇文晟，又一次在半路上，被沈列荣姐妹截走了。 林慧怡不得不感概一句，沈氏姐妹的手段好生厉害，胆子也大，以及申青梅的运气太差。 “这是第三次被截胡吧。”林慧怡一边小口啜饮着饭后的酸梅汤，一边朝着彩月道。 “那可不是，申姬娘娘真是可怜。”她轻笑着说，面上却没有话中的同情。 林慧怡喝完汤，靠回软枕，轻声道：“是挺可怜，所以咱们的戏要好生唱，给申姬姐姐解解闷儿。” “我知道的。”彩月微微一笑。 翌日，林慧怡再一次醒得早，因为不用请安，所以她又补了个回笼觉。 直到请安结束，王芳婉都回来了，身边还跟着庄小娘和向安娘，她才起身。 “姐姐，皇上下旨晋封申青梅为娙娥了。”庄小娘进来后，就闷着声音说。 “那又怎么了？”林慧怡奇怪地看她。 向安娘主动帮她解释：“这不就意味着，我们又要被她压着了，小娘和她住在一起，谁知道她又会作出什么幺蛾子。” “这不过是件小事，你们怎么都那么激动。”林慧怡不觉奇怪，颇有些好笑地说。 “怎么可能是小事！又让申青梅爬上来了。”向安娘瘪着嘴，逼着怒气。 庄小娘也是直叹气。 “你们着什么急啊。她比你们位高，是因为她本身起点就高。按晋升速度，她又怎么能和咱们比？”林慧怡好笑地摇摇头。 “可，皇上明明跟我说过，申青梅和吴贵媛侍寝后，不会晋封她们的。”庄小娘闷闷地说，话里满是埋怨之色。 林慧怡闻言愣了片刻，惊讶问道：“还有这事？” 向安娘和王芳婉也没听说过，齐齐看向了她。 “嗯。当初我被申青梅刁难之后，皇上跟我说的，只是他不让我乱说，所以没告诉你们。”庄小娘点头，低声道。 “那这就奇怪了，皇上既然说了这种话，一般也不会食言的。”林慧怡虽然不喜欢宇文晟，但他还算是言而有信的吧。 或许，发生了什么变故，让宇文晟改变了主意？ 还是说，皇上本来就是个“君有戏言”的昏庸皇帝？ 这次，林慧怡还算是冤枉了宇文晟。 宇文晟是早上坐到了建章宫看奏章时，才想起来昨天中午承宠的申姬。 他扫了一眼桌上安阳县伯上的奏章，不禁沉思了一会儿，才唤来武德。 “皇上有什么吩咐？”一直在殿内伺候的内使几步到他面前。 “武德，你去跟皇后说一声，姬申氏晋封正五品上娙娥。”宇文晟一边看奏章，一边嘱咐道。 武德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愣了一瞬，才小心翼翼地拱手道：“皇上，奴婢斗胆禀报。您曾吩咐过不晋封申姬娘娘和吴贵媛，不知还作不作数。” “这……”宇文晟才想起这茬儿，确实是自己嘱咐过他的，君无戏言，于是他有点儿犯难。 他盯着那封奏章看了半晌，叹了口气，才道：“朕看申氏已经改了不少，就算了。吴氏么，再观察观察。” “是，奴婢知道了，这就前去颁旨。”武德见他已经下了决定，不再多言。 又回到林慧怡这边，她也想不明白宇文晟为什么会改变主意，只能想法子安慰庄小娘：“就算她进了一级又能如何？你早已不是那时的小小贵人了。正儿八经的嫔位，她还敢做什么不成！” “就是，小娘就是太温柔了。要是她敢欺负我，我可不会让她就那么轻松得手，不打得她满地找牙才怪！” 向安娘许是最近又偷看了奇怪的话本子，说话时都在撸袖子了。 林慧怡看得想笑，她这个样子不像宫嫔，也像是个女侠，倒像是个市井泼妇。“你啊，什么打打打的。说，你是不是又看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没啥！我可好久都没看了。”向安娘才不承认，不然又要被她没收了。 让她们这一插科打诨，庄小娘的心情也好了些，她笑道：“胡说，上次我去看你，你不就在看嘛！叫什么名字来着，水浒……” “小娘，你可别胡说啊！”向安娘急得去捂她的嘴。 “唔唔唔……”庄小娘一边掰她的手，一边笑着朝林慧怡比划。 林慧怡看得直乐呵，对王芳婉道：“你看她俩，一个个还像小孩子似的。” “她俩可不就是孩子么，今年才十五呢！”王芳婉年纪也比她俩大些，笑着说。 “唉，也就在宫里还能让她们安心做小孩子。若是在宫外啊，都要学着打理家事，准备说亲咯。”林慧怡调侃道。 她是经历过的，从十五岁开始，三年来一直在跟母亲学习怎么理家，怎么和丈夫、公婆相处。 若不是父母还想着让她在家多留两年，然后又赶上了选秀，最后被选进宫，不然她估计早就嫁人了。 当初也不是没相看过人家，好男儿不是没有，但差的更多，因此父母就没着急。结果不急不急，她便进了宫，嫁给了天下最尊贵的男人。 原本以为伴君如伴虎，但这些日子下来，虽然她不喜欢宇文晟。但不得不说，宇文晟和从前她了解过的男子比起来，算是好的了。 想到这儿，林慧怡不禁轻叹了一口气，真是造化弄人。 王芳婉见她想得出神，没有多做打扰。 但听到她俩对话的向安娘可不乐意别人说她小，便娇嗔着：“我娘也教过我的，只是我还学不太懂，才不是小孩子呢。” “我娘也教过，不过我当时学得不仔细。”庄小娘红着脸，不好意思道。 “在宫里也不是很需要那些东西，要学，我也可以教你们啊。”林慧怡笑道。 王芳婉也点头：“确实，宫里的情况不同外面，用处不大。” “那我就不学了，本来就不喜欢。”向安娘听见她们说，飞快地点头答应。 “你啊。”林慧怡好笑，“让你跟吴贵媛她们打好关系，进展得怎么样，顺利吗？” “还好，她们已经相信我跟你们产生嫌隙了，不过没跟我说什么有用的。”说起正事，向安娘的脸色正经起来。 林慧怡摆手让她不要着急，“嗯。没那么快，你俩继续演，时日长了，她们一定会透露什么的。” “好。”庄小娘和向安娘都点头答应。 第84章 皇上还会治病? 事情在林慧怡的布置下，就像她说的那样发展下去。 在她们刻意派出去的宫人们好意的劝说下，好些小宫嫔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去争宠。 一时间，宫里真是春意盎然。 不是今儿杜芳婉在御花园里唱歌，偶遇皇上，就是明儿李宝林亲自做了糕点，请皇上品尝。 因此，好些宫嫔都受了临幸，有了晋封。 林慧怡心情很是舒适。皇上只有一个，这些人一个个都去争抢，那申青梅的机会不就少了么。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过，申青梅似乎自从那次以后，脾气就收敛了许多，即便被各种出身低微的嫔御，抢走侍寝的机会，她也没闹出什么大动静。 很快就是六月底要到七月了，林慧怡也在床上躺了快半个月，身体已经好多了，原本那一大片青紫的瘀血也消了不少，现在至少能稍微坐会儿了。 “姐姐你没看见，今儿凤仪宫可也演了场好戏呢！”向安娘一进来，就咋咋呼呼的。 庄小娘和王芳婉走在后面，脸上也满是笑意，看来今天发生的事确实让她们很高兴。 除了王芳婉常在，庄小娘和向安娘都来得不多。林慧怡也想这两个妹妹了，笑道：“什么好戏让你们都乐成这样？快跟我说说。” 她又朝苏苏吩咐道：“她们被日头晒了，这会儿正好喝几碗冰镇的酸梅汤。” “哎。”苏苏带着笑意应声出去。 “诶，苏苏姐，你可要多给我放糖哦，不然我可不爱喝。”向安娘嬉笑着对她撒娇。 “是，我还不清楚你的口味吗？”苏苏乐呵呵地回道。 “嘿嘿，多谢姐姐了。”向安娘对她感激地笑笑，转头对林慧怡说：“姐姐你是不知道，昨天晚上不应该是尤兰侍寝吗？” 林慧怡颇有兴致地听她讲。“对啊，怎么，又有人闹什么幺蛾子了？” “嘿！昨晚半夜，那个冯充依突然闹着不舒服，硬是派人去安处宫把皇上叫走了。”向安娘可看不得尤兰了，如今她被冯充依这般羞辱，丢了面子。向安娘面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容。 “噗嗤！真的啊，冯充依也真敢干，她不怕尤兰那个心眼比针尖还小的，找她麻烦？”林慧怡咧开嘴没形象地笑起来。 “我估计是不怕的，没看见皇上都能被她请走么？”庄小娘也笑着道，她也挺佩服冯充依这种胆大的行事作风。 “然后呢然后呢？今早请安，尤兰是个什么反应？”林慧怡追问道。 “嗐，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那她还能忍？早上去请安，她俩都去得早，在凤仪殿外就打起嘴仗了。”向安娘乐颠颠地叙述着当时的场景。 当时，向安娘和庄小娘已经到了，再加上最近来往较多的王芳婉，三人都站在一边看戏。 后来的是尤兰，她一踏进凤仪宫，一眼就看到了眼中钉冯充依，登时就三两步跨过去，在她背后阴阳怪气地说： “哟！这不是冯充依妹妹么！怎么，昨晚上不是说身体不舒服，今天咋还来得这般早？莫不是皇上一去瞧了你，你就瞬间大好了？” 这话可真够呛人的。她声音又大，好些妃嫔都被她们吸引过去，围观起来。 “尤八子姐姐好。”冯充依对她施了一礼，轻笑道：“可不是嘛。昨晚妹妹是有些不适，但兴许因为皇上是真龙天子，福气绵延，他一来看妹妹啊，那不舒服的地方，立刻就好了！” 尤兰听得直犯恶心，白眼珠子都快翻出来了。她冷笑道：“敢情咱们皇上还会治病呢！” 说完，她又对着周围一圈妃嫔道：“以后啊，诸位姐妹可都学着点儿，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不用叫太医了。找皇上一瞧就好了，还不用诊脉吃药，多方便快捷啊！你们说，是不是？” 人群中不少人听了这话，憋不住笑出来。连向安娘和庄小娘都是拼命捂着嘴才没笑出声来。 “尤八子姐姐说得对，不过啊，那也得请得动留得住皇上才行啊。”冯充依不甘示弱地嘲讽道。 这就要说起另一件事了，尤兰之前也在宇文晟歇在其他妃嫔处的时候，派人去叫过他。不过却被那个侍寝的程顺成拦住了，没有得逞。 因此来说，冯充依还只是效仿她而已。 程顺成程筠，如今已经升为从七品上的美人了。她听了冯充依的话，想起了尤兰当日做的事，便站出来冷笑着说： “是啊，不是冯充依妹妹提起，姐姐差点儿忘了，这尤八子从前也使过这招呢！只不过啊，人家不像冯充依妹妹这般得皇上圣心，失败了而已。” 她又朝着尤兰笑道：“怎么，尤八子忘了？可要姐姐帮你回忆回忆？” 尤兰脸色一黑，冷哼一声：“妹妹岂敢忘呢？程美人姐姐才是手段了得，更得皇上宠爱。” “那你既然没忘，又是从哪里捡来的脸皮，去讽刺人家冯充依呢？”程美人是完全和她敌对上了，说话可不客气。 “你！”尤兰生气地一拂袖，在众人嘲讽地眼光里跑到一边去了。 “哼！”程美人冷笑一声，侧头又对冯充依道：“我劝妹妹一句，这样恶心人的招数，还是少用为妙，省得哪日把自己折进去了。” 冯充依微微笑道：“多谢姐姐教导，妹妹一定谨记悔改。” “希望你不是口头说说而已。”程美人扔下这句话，就赏花去了。 林慧怡听得兴致勃勃，眼神发光地追问：“这就完了？还有吗？” “有呢！好戏还在后头。”向安娘说得口渴，一大口将酸梅汤饮尽了。 冯充依居然还真地听进了程美人的忠告，在给皇后娘娘请安时，非常主动地给她行了大礼请罪：“启禀皇后娘娘，妾昨晚行事莽撞，对尤八子姐姐多有得罪，特向皇后娘娘请罪。” “你做了什么事得罪了她？”黄皇后知道一切所有，但她不想让事情太简单的解决，把话头抛给了冯充依。 “妾昨晚突感不适，心中极为想念皇上，一时昏了头，这才去尤八子姐姐那里把皇上请了过来，因此得罪了姐姐。”冯充依摆出了自己一贯的柔弱作风。 “既然是小事，你又不是存心的，给她道个歉就是了。”黄皇后扫了一眼她，又看了眼脸色漆黑的尤兰，温和笑道。 “是，娘娘。妾今晨醒来觉得颇为不妥，心中愧疚万分。又经程美人姐姐点拨，这才想请皇后娘娘作为见证，给尤八子姐姐赔罪。”冯充依又是一拜，道。 黄皇后看得有趣，说：“你能知道错已经很好了，快去给她赔不是吧。” 第85章 主仆情谊 “妾遵命。”冯充依淡然地一笑，起身对尤兰屈膝行了一礼：“妾昨日行事莽撞了，还请尤八子姐姐海涵。” 黄皇后在上面看着，尤兰不好做什么，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声“嗯”，就不再说话。 冯充依略带委屈地瞅了黄皇后一眼。 黄皇后虽然不会被她的表面迷惑，但为着打压尤兰，也就出声道：“尤八子，冯充依在跟你致歉，你怎么没什么反应啊？” “娘娘，或许是妾还不够诚恳，姐姐还没消气吧。”冯充依扯出一丝笑容，道。 尤兰看着她眼中挑衅的意味，心中怒火更甚，但这会儿不仅不好发作，还得笑脸相迎：“不是什么大事，妹妹太过挂心了。” 这句话都能算是她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了，脸上的笑容也十分僵硬。 “这才对嘛。”黄皇后轻笑着点头，又朝冯充依道：“尤八子已经接受了你的道歉。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姐姐既然消了气，又有娘娘作为见证，妾自然心满意足。”她毕恭毕敬地对黄皇后行了个拜礼，转而提起另一件事：“皇后娘娘，妾还有一事禀告。” “说吧。”黄皇后一挑眉，淡淡道。 冯充依俯首道：“启禀皇后娘娘，郑御女虽然受了皇上贬斥，又不得出门。但她到底到底是妾从前的主子，有一份情谊在。还请皇后娘娘施恩，给她请个太医吧。” 这话一出，在场好些妃嫔都愣了下，好半晌才想起来这个郑御女，好些日子没听见她的消息了。 若是冯充依今天不提，不少人都快忘了。新宫嫔尤甚，本来就没见过几次，她们刚一进宫，郑御女就被关了起来，所以大家对其印象不深。 不过说起郑御女，她不就是被冯充依整下去的吗？这会儿子来装什么主仆情深！好几个妃嫔的脸上都闪过一丝嘲讽。 “哦？郑氏又怎么了？”黄皇后一时也没反应过来郑御女是谁，还是身侧的宫女悄悄提醒，她才想起来的。 “妾昨日去长春宫探望，听说郑御女病了许久了，一直无法请医问药。”冯充依做出一副担心的样子来。 听她这般做作，一些妃嫔又是冷笑。昨晚不还把皇上抢过去了吗？既然这么担心，为什么不禀告皇上，还非要等到今天跟皇后说。 柳贵容不禁把大家的心里话都说了出来：“既然冯充依如此担忧，为什么昨晚不告诉皇上呢？” 申青梅不着痕迹地瞟了她一眼，暗骂：这个蠢货，怎么就是管不着嘴！没看到那么多人都没开口么？你逞个什么能！ 如她所想，不少宫嫔都在暗自窃喜有这么个傻的在前，她们都不用自己开口，也能看到好戏了。 “是啊，冯充依，为什么呢？”黄皇后轻笑，看向低头俯首的冯充依。 “妾原想着，皇上厌弃了郑御女，担心皇上还没消气。怕妾一提起此事，皇上更加厌恶御女，所以，才没有禀告皇上。” 冯充依佯装胆怯地抬眼瞄了瞄黄皇后，才小声道。 嘁，谁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不成！不就是担心跟皇上说了，皇上再度怜惜郑御女，所以不让她有复宠的机会么？底下一众妃嫔翻着白眼儿。 “嗯，你担心的倒也不无道理。”黄皇后略一思忖，柔声说。 “谢皇后娘娘理解！妾就是想着娘娘向来宽怀仁慈，才斗胆向娘娘求这个恩典。”冯充依又是一拜，对她稍加阿谀。 林慧怡一边磕着南瓜子儿，一边问道：“那皇后娘娘最后是准了她的请求？” “她都那么奉承皇后娘娘了，还能不同意？”庄小娘一撇嘴，笑道。 “这倒也是哦。只是冯充依这么做的动机呢？难道真是为了那点儿主仆情谊？”林慧怡想不明白。 向安娘不赞同地说：“她可以说是踩着郑御女上位的，哪儿还有什么情谊啊。” “谁知道呢？或许她是想在皇上面前博个好名声吧。”庄小娘浑不在意地饮了口酸梅汤，说道。 冯充依自然是有所目的的。她在郑御女那儿伺候的时候，与那些宫人们关系不错。在郑御女失宠后，又私下接济着他们。 因此她可以说对郑御女现在的境况是了如指掌。所以在郑御女久病之后，她隐约听到了一些风声，仔细查验过后，才有今天这一出儿。 “既然你如此恳切，郑御女也确实病得太久了。本宫便开个恩，给她请个太医去瞧瞧吧。”黄皇后确实一直都在树立仁慈宽厚的形象，此举对她来说还算是好事，便欣然准许。 “妾叩谢皇后娘娘恩典，也代郑御女叩谢皇后娘娘。”冯充依目的达到，谢恩的动作都顺畅起来。 “冯充依妹妹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还能为郑御女如此着想。”赵丽嫔对她的行为嗤笑着。 冯充依不愿与她争辩，那对她来说没什么好处。于是只向她屈膝致意，随后便回了座位。 “哼！目无尊卑。”赵丽嫔被她无视自己的行为气坏了，骂道。 吓得冯充依立刻又站起来，对她深深行了一礼。她现在可是个金疙瘩，还是易碎的，自己可不想触了皇上和太后的霉头。没见同样怀孕的张顺姬，都不敢和她对着干吗？ “好了。赵丽嫔，你又生什么气呢？太后娘娘和本宫才嘱咐过你，要好好安胎，少动怒。你是不听？”黄皇后轻拍了下座椅扶手，发出一声闷响。 “我……妾不敢……只是，妾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心浮气躁的。”赵丽嫔脸色一僵，辩解道。 “这是又有什么不适的，要不再请个太医看看？”黄皇后因为她快被皇上和裴太后烦死了，因此对她是有些不悦的。 赵丽嫔忙道：“太医也常来请平安脉，但也说不出什么毛病，只说孕妇易怒很正常……” 王昭仪却看了她一眼，笑道：“皇后娘娘，丽嫔姐姐，不用如此担心。既然太医都说孕妇易怒是正常的，那丽嫔姐姐也只需要放宽心态就行了。” “你看，王昭仪都这般劝你了。你与她关系好，本宫的话你不听，她的话你也该信了吧。”黄皇后嘴角抽动，不耐烦道。 “是。妾一定谨记。”赵丽嫔郁闷地看了王昭仪一眼，被她带着安抚意味地拍了下。 第86章 又有一个 “赵丽嫔总是心烦气躁？”林慧怡讶然地问。 庄小娘列举着赵丽嫔最近的言行，啧啧感叹：“是啊，据说最近脾气越发不好了，动不动就打砸东西，打骂宫人，和妃嫔们呛声。” “虽然丽嫔娘娘之前脾气就不太好的，但是最近是更加暴烈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戾气。”王芳婉也描述道。 “我怎么感觉她不像是单单的孕期反应呢？”林慧怡有些奇怪，以前她见过的孕妇不少，还从没见过这么凶暴的。 “那还能是什么啊？”向安娘奇怪不解。 林慧怡摇头：“我也不清楚。” 她顿了片刻，又对着彩月郑重嘱咐：“最近她太危险了，你就少出门，别被她碰上了。单是她肚子里的那个，就够我们喝一壶的了。” “哎，我知道的。”彩月应道，心下却还是忍不住担心起了赵丽嫔。 “你们也离她远些吧，万一出个意外，那可没处说理去。”林慧怡又对其他几个叮嘱道。 “我们都不会的，躲都来不及呢！”庄小娘笑道。 向安娘和王芳婉也是点头同意。 林慧怡放心了，又找着话儿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娘娘，奴婢有要事禀报。” 林慧怡愣了一霎，才指示着彩月，让她把人带进来。 是她常宁阁的小宫女。那人屈膝朝她们行了一礼，开口道：“娘娘，奴婢刚刚听到有宫人说，郑御女经太医诊断，确定怀有皇嗣，已经有两个月了。” 这话可是惊到了在场几个人。加上她，宫里现在就有三个怀孕的宫嫔了。 林慧怡不由自主地怀疑，冯充依为郑御女求请太医，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她想做什么？把郑御女的孩子抢过去？皇上太后皇后会同意吗？ 她不禁问那个小宫女：“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知道了吗？” “皇后娘娘已经知道了，派太医给郑御女开药好生安胎，其他的就没有了。皇上和太后娘娘还不清楚。”那小宫女口齿伶俐，几句话就说清楚了。 “这是正常的。郑御女是皇上下旨关起来的，没有皇上的旨意，皇后娘娘也做不了其他的。”林慧怡点点头。 “就是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因为郑御女怀孕而给她复位了。”庄小娘叹了口气，道。 “或许不只是复位，可能还会复宠吧。毕竟皇上膝下实在空虚。”王芳婉想得更深些。 毕竟太后娘娘和皇上对皇嗣的态度实在过于明显了，就算郑御女犯下大罪，有了孩子，也会放她一马。 “算了，咱们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反正也与我们无关。”林慧怡索性抛开了。 “说的也是，郑御女复位也好，复宠也罢，那都是冯充依该操心的事。”王芳婉释然地应和道。 只是庄小娘和向安娘两个，脸上都有几分羡慕，她们俩的手，还有意无意地在自己小腹处抚摸，似乎很想和郑御女她们一样，怀上皇嗣。 林慧怡不禁出声提醒劝解：“你们可别想太多了，这种事要看天意是求不来的，太过着急，还反倒不容易受孕。” 那俩小姑娘都是脸色潮红，嗔怪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我说的可是实话。再说了，你俩才十五，还太小了，身体所能提供给胎儿的养分不够，就算生下来了，可能也长不大，会夭折的。你们啊，还是等大些再想这些吧。” 林慧怡是真地担心她们，想起从前陪父亲外任见过的诸多凄惨的孕妇，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千叮咛万嘱咐：“年龄太小，还更容易危及产妇的性命。你们可别不当回事啊！” “知道了姐姐。我们会注意的。”庄小娘和向安娘见她如此关切，笑着应了。 “那就好。你们先回去吧，都巳时了，我也有些乏了。”林慧怡看了眼自鸣钟，对她们说道。 “好，那我们就先走了，姐姐好好休息啊。”庄小娘、向安娘并王芳婉三人都起身告辞了。 “嗯，你们也是。”林慧怡笑着看她们出门。 她打了个哈欠，对彩月吩咐道：“你派人盯着长春宫，还有冯充依，有什么事跟我汇报。我先睡会儿……” “好。”彩月和苏苏服侍她睡下了，都坐到一旁拿起了针线活计。 林慧怡没睡得了多久就被叫醒了。 “姐姐，皇上刚刚去看了郑御女，但很快就出来了。”彩月给她汇报刚刚打听到的消息，而苏苏在一边给她擦脸。 “皇上难道没什么表示吗？郑御女怀孕，他不高兴？”林慧怡清醒了些，问道。 “好像确实比不过丽嫔娘娘和顺姬娘娘，皇上表现出来的喜悦并没有那么强烈。只是恢复了郑御女之前的位分，正七品上昭训，还赐了徽号，是慎。” 彩月把她打听到的一五一十地说了。 赐徽号并不是什么多荣宠的事情，因为渝朝开国以来，规定妃嫔只要怀孕，无论地位宠遇如何，都可以得到徽号。 “皇上只给她复位却不晋封，就说明皇上真地从那次后就厌倦她了，就算怀孕生子，估计也无法翻身。”林慧怡叹道。 彩月也赞同她的结论，点头。 林慧怡却又道：“只是……太后娘娘可能会插手，那就不知道了。” 裴太后非常重视皇上的子嗣，说不定会因此让宇文晟给郑昭训升位也说不定。 “就算太后娘娘下旨给她晋封，那她也不过是日子好过了。但皇上，估计只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去看看她。要说复宠，可能不行。”彩月分析道。 “应该是吧。”林慧怡还在沉思。 林慧怡和彩月都预想到了。 裴太后在听了宇文晟对郑昭训的处置之后，确实有抬举她的意思。 因此，宇文晟才出了长春宫，就被裴太后的人请去了慈宁宫。 两母子面对面坐着，两人都知道对方的意思。 宇文晟率先开口了：“母后请儿子来，是为了郑昭训的事吧。” “你知道就好。”裴太后笑了，道：“你不喜欢郑氏了？” “嗯，她行事作风跟从前的赵丽嫔如出一辙，我确实是烦了。”宇文晟也不隐瞒，坦率地把自己的心思说出来。 裴太后好笑，皇帝也还不大，做事全凭喜好。她道：“就是你不喜欢她，那也得给她肚子里那个面子。” “儿子不是都给她复位了么？”宇文晟别扭着说。 第87章 太后慈谕 “你觉得这样就够了？”裴太后笑看着他。 “那还要如何？”宇文晟蹙眉，对母亲连这种小事都要管，觉得有些烦躁。 裴太后哪里看不出他的想法。她也不愿为了一点儿小事就和儿子起冲突，皇帝长大了，不再想让人束缚着了。 裴太后向来是清楚地明白这种上位者所顾忌的，所以才在宇文晟刚一成年之时，就撤了帘不再听政。 她轻叹一声，道：“只是你也要顾虑着皇室脸面。郑氏怀孕，却仅仅复位昭训而已，让别人怎么想？再说，若不拿出些实际的好处，妃嫔又怎么肯积极为你开枝散叶呢？” 这些他当然知道，所以才对赵丽嫔百般忍让，对张顺姬也颇多安抚。 宇文晟直接挑明了说：“儿子不愿让郑氏身居高位。” “高位？什么是高位？”裴太后皱了皱眉，沉下脸问他。 但随后她并没有等宇文晟回答，就直接说道：“皇妃才是高位。先代有多少一怀孕就封妃的例子，我朝虽然很少如此大封，但怀了皇嗣，连一个嫔位都舍不得给的，却也没有。” 宇文晟闭口不谈，他还在考虑。 裴太后因此又动之以情：“难道你忘了你和你弟妹们小时候的事了？” 宇文晟抬眼看她，不解母亲为何提到他小时候。 “你娘亲我，与崔太妃，当初就是因为不得先帝的宠爱，所以位分都不高。因而你们就被其他皇子皇女欺负、嘲笑。你莫不是想让你的孩子也受到这种屈辱？” 裴太后其实举这个例子不太恰当，但却是最能说服他的了。 他们会因为生母位分低而被嘲笑，其实是由先帝一手造成的。他太过昏庸无道，宠幸着几个阴毒的妃子，也极尽宠爱她们生的孩子。 但却对她们这些受冷落的妃嫔所生的孩子，视若不见，任由其他皇嗣欺负。 只有自己亲身体验过痛苦，才能做出规避的行为。 宇文晟听母亲讲起幼时的难堪回首的记忆，不由得脸上难看，强行辩解道：“儿子不是父皇那样的人，不会做这样的父亲……” “你父皇刚即位之时，也是意气风发的仁德君主。但谁又能想得到，他在短短的几年之后，就能变成残暴的昏君呢？” 裴太后可不信这些。权力会腐蚀人心，九五至尊、万人俯首的皇权更甚。她体验过，才不会连自己的儿子都无法轻易相信。 “你去问问你大皇姐，先帝对她的宠爱是如何变化的。”裴太后搬出了先帝最大的孩子，经历了先帝由慈父转变为恶父的全部过程。在这件事上，她最有发言权了 “儿子只是不愿让性情恶劣的郑氏养这个孩子而已，没有其他意思。”宇文晟顶不住了，直接说出了最根本的原因。 裴太后心中感叹，他还是太嫩了。“我当是什么事，不就是不想让她养嘛。那就换一个性格温顺知礼的不就行了？谁说皇嗣必须让生母养的？” “儿子不就是这么想的吗？不让郑氏晋封高位，把孩子给别人养。您还一直跟我争。”宇文晟还带着孩子气地对自己娘亲抱怨。 “孩子由谁来养，是你做主，又不是由位分做主！就算你把郑氏封为皇贵妃，只要你不让她养，她还能反抗不成？”裴太后见他还是没懂自己的意思，无奈地直白说道。 “这……是儿子想岔了。”宇文晟没想到这茬儿，脸上泛起一丝窘意。 “所以，你不能犹豫，给她一个位分展现你的大度。再找另外合适的人选替她养育孩子，在位分上压住她不就行了。”裴太后懒得跟他弯弯绕了，给他想了一个好法子。 “是，那就依您的意思，晋封郑氏为嫔吧。您说呢？”宇文晟从小被她训到大，这会儿条件反射地小心询问她。 “郑氏本就有错，晋为姬更好，排在张氏的后面。”裴太后想了想，稍加修改。 “儿子知道了。”宇文晟现在只知道俯首称是。 “还有，代替郑氏养育孩子的妃嫔，母亲您可有人选推荐？”他想着这事还有最重要的部分没解决。 “宫里现在好的嘛，不说皇后，还有王昭仪、张淑仪，那些新人有几个看着不错，还要再观察。况且郑氏不是还没生，慢慢找吧。”裴太后随意地点了几个人。 “林贤姬确实是个心善老实的，我倒是对她改观了，从前还以为是个心眼儿多的。”裴太后又想起了半月前救下宇文斖的林慧怡，叹道。 “张顺姬稳重可靠，原本倒也是个好人选，但她刚刚怀孕，不方便多带一个了。那些新人还年轻，不一定会愿意养别人的。”宇文晟补充道。 “嗯，确实如此。但不着急，你慢慢挑就是。”裴太后摆了摆手，道。 宇文晟见她乏了，起身告辞：“儿子知道了，母亲先休息，儿子告退了。” “你去吧，记住，要多读书，多跟太傅他们学学。”裴太后不放心地叮嘱着。 “是，儿臣告退。”宇文晟拱手道。 宇文晟出了慈宁宫，才长舒了一口气。裴太后现在虽然不像以前那么严厉了，但她只要一开始训话，还是带着浓浓的压迫感，宇文晟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武德，传旨。朕仰承皇太后慈谕，晋封昭训郑氏为正五品下姬，位在张顺姬之后。”他对着身边的武德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禀报皇后娘娘。”武德一躬身，而后向着凤仪宫的方向跑去。 不久，皇上从慈宁宫出来就晋封了郑昭训为姬的消息，便传遍了六宫。众人都在猜，晋封郑氏的旨意是不是太后娘娘要求的。 林慧怡也是如此，她觉得宇文晟这个旨意是有深意的。 仰承皇太后慈谕，以此为开头的封妃嫔诏书很少见。这就摆明了皇上不愿意晋封郑昭训，告诉大家这全是裴太后的意思。 还明说其位分在张顺姬的后面，再加上她并没有像当初的赵丽嫔和现在的张顺姬一样，郑慎姬没有被赐予一宫主位的身份。 以上种种来看，宇文晟就是在明示自己不喜欢郑慎姬，一切的封赏只是因为她怀孕了，她不会复宠。 林慧怡轻笑道：“就是不知道郑慎姬听不听得懂皇上的意思了。” “要是她听懂了，估计会很伤心吧。”一旁的苏苏道。 “可能吧。”林慧怡心中一哂，宇文晟还真是薄情，郑慎姬不过因为小事触怒了他，就被如此厌弃。 她还真是要千万小心，别落得和她一个下场了。 第88章 冯充依的轻视 郑慎姬被解了禁足，却没到黄皇后那儿去报道，而是请了病假，继续在长春宫里窝着。 一众没看成戏的妃嫔虽然不满，也不愿专门去找她麻烦。 赵丽嫔似乎又被气到了，又多了一个与她竞争的有孕妃嫔，她的危机感越发强烈了。这次还不像张顺姬，她连刺两句的机会都找不到。 而郑慎姬貌似从被贬斥中吸取了教训，一改从前嚣张的气焰，整日蹲在长春宫养胎不出，还专门派了身边的宫女去黄皇后那儿请罪。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她还让人正大光明地去给冯充依致谢，送了不少上面赏下来的好东西。 冯充依竟然也接了，当着林宝林和郑宝林的面，说改日要去长春宫探望郑慎姬。 一时间，六宫都以为这俩人的关系要缓和了。 一日请完安，庄小娘和向安娘在回宫的路上，碰到了冯充依，三人便一同行了一段路。 “冯姐姐，妹妹冒昧地问一个问题可好？”向安娘是个憋不住问题的性子，主动问道。 冯充依早就感觉到了二人不断偷看她的好奇视线。这会儿她直接问了，自己也不矫情，笑道：“向姬娘娘不必客气，您问便是。” “你和郑慎姬姐姐，这是要和好了吗？”向安娘直接忽略了娘娘这个词，开门见山地问道。 “这是自然。慎姬娘娘不计前嫌，想与妾重修于好，妾当然不能驳了娘娘的面子。”现在宫里人有多好奇这个问题，冯充依很清楚，她不怕别人问。 庄小娘在一边细细地观察冯充依的神色，不禁觉得奇怪。为何她如此坦荡？ 向安娘又追问：“冯姐姐可是导致慎姬姐姐被贬斥的根本原因，你不害怕这只是郑姐姐使的的障眼法？” “妾只知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慎姬娘娘之所以被皇上贬斥，娘娘言行失礼才是真正原因。与妾无关，妾何来的害怕呢？” 冯充依的态度摆得非常端正，面上满是泰然自若地回答。 “那，万一郑姐姐趁你上门时陷害你，你该如何呢？”庄小娘不禁出声发问，她实在搞不清楚冯充依为何如此镇定。 “自然不怕，皇上会为妾做主的。”冯充依微笑着与她对视。 庄小娘分明从她眼中看出了满满的自信。她不明白，又问道：“冯姐姐为何如此自信？若是郑姐姐以腹中皇嗣做筏子，陷害你，皇上也不能偏袒你吧。” 冯充依轻笑一声：“她不会的，我很了解她。” 她如一汪春水的的眼中，蕴含着的浓郁的自信底下，庄小娘察觉到了一丝轻视。那不是对自己的，而是对另一个人。 她若有所思地低下头，没有再说话。 正好到了岔路口，冯充依就对两人行礼道：“两位娘娘慢行，妾先告退了。” “冯姐姐慢走。”见庄小娘没反应，向安娘应道。 好一会儿后，庄小娘才对向安娘道：“咱们先去一趟姐姐那儿，我有话跟她说。” “行。”向安娘没什么不同意的。 经过多日的休养，林慧怡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只是左臂还不能轻动。 二人过来的时候，林慧怡正扶着门外的栏杆，观赏大水缸里的莲花。 “姐姐能起来了，真是太好了！”向安娘惊叹不已，三两步跑过来搀住她。 庄小娘也快走几步，欣喜道：“很快姐姐就能复出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还早着呢！”林慧怡开怀笑道：“我才刚能下床，不能就站久坐，真要复出，还要些时日。” “那也快了啊。”向安娘扶着她坐下，咧嘴笑道。 庄小娘也频频点头，不禁抱怨起来：“姐姐是不知道，我俩和她们打交道有多累。姐姐，你可快好起来吧。” 林慧怡轻点了下她的额头，勾唇一笑：“怎么了？就这么几天，还没一个月呢！你们就不行了？” “那可不嘛。她们说的好多话我都不太明白，有时候小娘也听不懂。”向安娘小鸡啄米般地表示着自己的无比赞同。 “有听不懂的来给我说就是了。”林慧怡宠溺地笑看着二人撒娇。 “那不是姐姐你说，最近我们不能来得太勤嘛。”向安娘撅着嘴，皱着鼻子。 林慧怡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道：“那是姐姐错了，好吧。是姐姐没有考虑周全。” “唉，归根结底还是我们太弱了。”庄小娘唉声叹气。 “你们还小，慢慢学就是，不必太着急。”林慧怡也捏了捏她，安慰道。 “好吧。”二人糯糯地点头。 “对了，今天来找姐姐可不仅仅是为了抱怨这个吧。”林慧怡从面前的果盘里捻了一粒葡萄送进嘴里，冰镇过的果肉清香可口。 向安娘抱着一碗冰镇西瓜津津有味地吃着，此时抬头抢先回道：“是小娘说要来的，我们在路上碰到了冯充依。” 庄小娘咽下口中的西瓜，擦了擦嘴，才开口道：“确实是，我们刚刚和冯充依聊了一小会儿。姐姐，我从她话中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思。” “哦？你们跟她说什么了？”林慧怡倾身过去。 “安娘问她是不是真的与郑慎姬和好，她说是。然后我俩又问她难道不怕郑慎姬用皇嗣报复她，她回答得十分坦荡平静。所以我怀疑上次郑慎姬的事，会不会与冯充依无关呢？” 向安娘简要地把她们之间的对话告诉了林慧怡。 之前她们都推测是冯充依下套引郑慎姬进去，她现在不确定了。 “不太可能，郑慎姬当时那个状态，分明是被人陷害了。”林慧怡摇头，又问：“还有什么？” “还有，她和我对视的时候，眼里真的，满满的都是自信，还有一点儿轻视，我觉得是对郑慎姬的。”这才是向安娘过来的原因，她不太明白。 “依你所说，冯充依根本不怕郑慎姬，她太了解郑慎姬了，知道她不会这么做。或者说是不敢，所以才对她轻视。”林慧怡缓缓分析道。 “为什么？”二人都疑惑地问她。 林慧怡笑着跟她们解释：“她不能，因为没有用的。若此时发生了冯充依伤害郑慎姬腹中皇嗣的事，有前科的郑慎姬，在皇上那儿是得不到信任的。皇上只会觉得郑慎姬是因为记恨着冯充依，旧态复发要报复她。”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裴太后也许会因为皇嗣的缘故，逼着皇上处罚冯充依，但不会太重。” 第89章 周恭人进宫 庄小娘点头赞同林慧怡的推断，随后说出了自己的忧虑：“姐姐，我觉得还是要小心这个冯充依，我总感觉她不是个善茬。” “嗯，她是有些手段的，咱们不必和她走得太近，但也无需刻意避开。”林慧怡点点头，道：“这事与我们无关，别管就是。” “我们知道的，姐姐。”庄小娘和向安娘乖巧地应下了。 三人不再说这个，恢复和乐轻松的氛围，一边吃着水果解渴，一边聊起了各自母亲进宫的事。 “我早几天就给皇后娘娘禀报过了，娘娘说会尽快派人去通知我娘。”庄小娘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和父母分别这么久，心里也念着。 “我也是，估计过两天皇后娘娘就会安排时间了。”向安娘和她一样，记挂着家里人，刚进来那些天，她都睡不好。 “我受伤后，皇后娘娘就告知我娘了。当时她就想进来看我，只是我当时伤得太重，不好让她担心，就被我拦住了。”林慧怡瞅了一眼自己还缠着白纱布的左臂，叹气道。 “姐姐恢复得如何，太医怎么说的？”向安娘经她一提，关心地倾身过来想察看她的身体状况。 庄小娘也好奇地看着林慧怡的手臂，要动手却又怕再次伤到她。 林慧怡连连摆手，无奈笑道：“我恢复得好着呢！你们就不要担心了。” “姐姐可要多喝骨头汤，我听说这个最适合动到骨头的伤患，叫以形补形。”庄小娘仍半倾着身子，对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知道的，尚食局现在可是我点什么菜，她们就送什么来。还只有更好的，绝不会差。”林慧怡笑道。 “那就好，你可是大功臣，她们要是敢怠慢，皇上和太后娘娘知道了可不轻饶。”向安娘听后放心下来，继续挑着葡萄吃。 “安娘你这么喜欢这个葡萄，我让苏苏给你装一些拿回去吧。”林慧怡看她喜欢，主动道。 向安娘“嘿嘿”一笑，立即答应了，好似生怕林慧怡反悔不送了一样。“好啊好啊，谢谢姐姐。” 林慧怡知道她只是馋而已，这个葡萄也确实好。 “姐姐，这是哪里产的啊？味道比我吃过的好太多了。”庄小娘咽下一粒，询问道。 “据说是从安西引进的种子，好难才在京城存活下来的，所以产量不高，我也是头一回尝。”林慧怡之前也问过彩月，所以才能给她解答。 其实林慧怡本来品级都不够拿到这种东西，这一小篮子，还是裴太后特意下令给她的。 林慧怡都不用向苏苏招手，她就自动去取了。 于是她又看向一旁的庄小娘：“小娘你要不要？” “我就不要了吧。本来就不多，安娘拿了我再拿些，姐姐不就不剩什么了？”虽然庄小娘也想要，但还是摇头拒绝了。 林慧怡淡笑着：“我也吃得不多，别担心了了。你也拿一份走吧。” “小娘别客气，姐姐才不会计较这些呢！”向安娘憨憨一笑。 庄小娘朝她翻白眼儿，没好气地说：“我才不是客气，我是担心姐姐没得吃了。这种好果子，她这儿一定也少。能拿出来招待我们，是姐姐疼爱，我可不连吃带拿的。” 向安娘被她的话怼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委委屈屈地对着林慧怡问道：“姐姐，真是这样啊？” “没她说得那么夸张，你只管吃你的就是。”林慧怡揉了下她的包子脸，轻笑着说。 随后她立即给庄小娘使了个眼色，让她别说了。 庄小娘粉唇一撅，脑袋扭到一边去了。 “姐姐，那我也不要了。你还有伤，应该多吃点儿好的。”向安娘又不是傻子，哪还能不明白，完全是林慧怡在哄她，于是也道。 林慧怡正要再说。 院外远远地过来一个女官，见到她们，满脸堆笑地问好：“奴婢参见贤姬娘娘，参见庄嫔娘娘，参见向姬娘娘。” “不必多礼。”林慧怡只得暂时把她俩的事放到一边，对那女官客气地笑道：“不知姑娘来此所为何事？” “回娘娘，奴婢是尚宫局司言司的瞿掌言，是为皇后娘娘传话来的。”那瞿掌言又施了一礼，自报了家门。 林慧怡对她微微颔首答礼，随后问道：“原来是瞿掌言，不知皇后娘娘对我有什么吩咐？” “是这样的，今日娘娘您的母亲周恭人上书给了皇后娘娘，说想与您见一面。”瞿掌言解释道。 原来是母亲想进宫来，她又追问：“皇后娘娘有何圣断？” “皇后娘娘说，您进位已久，此时身体也恢复些了，可以宣召周恭人进宫。故而派奴婢来告知您一声，时间就定在明日上午。到时候，周恭人会先到皇后娘娘处行礼，然后才来您这儿。” 因着林慧怡是第一次经历这个，瞿掌言解释得比较详细。 “我会早做准备的，多谢瞿掌言告知。彩月，去给瞿掌言端杯冰镇果汁来。”林慧怡虽然惊讶时间太紧，但也不愿反驳黄皇后。 彩月闻言进了内室。 “瞿掌言坐，等下喝杯冰的解解渴，毕竟这大太阳晒的，你跑这一趟也劳累了。”林慧怡让香儿给她放了一个凳子。 瞿掌言惊喜地谄笑道：“多谢娘娘赏赐。不过，奴婢还要给庄嫔娘娘和向姬娘娘传话，请娘娘让奴婢把话说清楚了，再喝吧。” “原来这般巧了，她俩正好在我这儿，你可用不着多跑两趟了。”林慧怡轻笑道。 “正是如此，奴婢也庆幸自己可以少晒一会儿了。”瞿掌言调笑着说。 随后她正了正脸色，对庄小娘和向安娘道：“庄嫔娘娘，向姬娘娘，您二位之前向皇后娘娘申请母亲进宫的事，已经得到应准了。” “是哪一天？”向安娘急急问道。 庄小娘也站了起来。 瞿掌言没有在意她们的失态，而是恭敬地回答：“回向姬娘娘，您的母亲许宜人会与贤姬之母一同在明日上午入宫。而庄嫔娘娘之母邓宜人可以三日后入宫。” “这样……太好了，明天我就能见到我娘了。”向安娘激动欣喜地不得了。 庄小娘脸上也满是笑意，“是啊，太好了。” 幸而林慧怡还在，见她俩如此激动失态，只得由她向瞿掌言道谢：“多谢了，掌言快坐吧。” 第90章 真不愧是母女 瞿掌言没有多坐，只喝完了那杯冰镇果汁，就起身告辞了。 走时，彩月按着林慧怡的指示递给了她一个小金锭子。 瞿掌言来往传话，这种事见得多了。于是没有什么反应，笑着接下了。 送走了她，庄小娘兴奋地抱住林慧怡，带着点儿哭腔地说：“姐姐，我可以再见到我娘了。真好，真好……” 到底还是个孩子啊。林慧怡轻叹一声，轻轻拍着她瘦削的后背。 “小娘，别哭啊。咱们可以经常和家里通信的，还可以三五不时地把母亲叫进来。”向安娘见她哭了，急急地安慰道。 “可我家在乡下，离京城挺远的，来回都要一整天。”庄小娘也只是一时情绪波动太过，一会儿就好了，她从林慧怡的怀抱里出来，喏喏道。 “现在你父母都有了封赏，可以想办法搬到京城里住啊。”林慧怡出了个主意。 “搬进京城……谈何容易啊。”庄小娘不自信地摇头。 “没事，我们会帮你的。”向安娘主动道。 庄小娘还是摇头，冷静地缓缓说道：“我父亲又做不来官，让他住到京城里来做什么。再说，我们家也买不起京城的房子啊……” “那你可以继续努力，等升到妃位之后，皇上会下令赐予你家宅院田产的。到时候，哪里还用你操心这些。”林慧怡笑道。 “是吗？”庄小娘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那是当然，你只要把皇上伺候好了，最好还能生下一儿半女的，皇上自然不会在这种事上吝啬。”林慧怡面色坚定，让她相信自己。 “嗯，我会的尽力去做的。我希望我的家人能不用那么辛苦的劳作，希望他们能过得好。”庄小娘郑重地点点头，捏紧了拳头给自己鼓劲。 “小娘真是个孝顺的孩子。”林慧怡轻抚着她瘦弱的肩膀，那里有她给自己的，重重的担子。 “小娘一定可以的，我们三个肯定都可以。”向安娘拍了拍她的手，笑得非常甜美。 林慧怡最后没有如愿把葡萄送出去，二人空着手回去的。 因为不知道周氏到底哪个时间进来，所以第二天林慧怡早早就起来了。 她让梨花给自己好生打扮了一番，务必不能让周氏看出什么，要让她相信自己身体已经大好了。 而同样起了个大早，昨晚因为担心还没睡好的周氏，让侍女给自己多涂了一层粉，遮了遮她乌青的眼圈，还有憔悴的脸色。 若是林慧怡知道了，都要感叹一句：这如出一辙的行为，真不愧是母女！ 天刚亮，周氏就顶着夏日清晨的露水，到了宫门口等着。 同时，林慧怡也梳洗完毕，半倚在床边休养精神。 在宫门口检查完，周氏又等了一会儿，才等来了昨天给她传话的女官瞿掌言。 “周恭人来得真早，奴婢还要等许宜人，您跟着到茶房里先坐坐吧。” “让瞿掌言挂心了。”周氏跟着她，走到宫门内角落处的一间大屋里，是往常入宫朝贺时可以暂且歇息的地方，她很熟。 “周恭人先坐，奴婢这就让人沏茶。”瞿掌言朝她屈了屈膝。 “不用如此劳烦，我并不渴。”周氏忙道。 “您无需客气，您是贤姬娘娘的是生母，皇上赐封的五品恭人。若是进趟宫连口茶都喝不上，那岂不是打皇后娘娘的脸么？” 瞿掌言笑道，朝屋外守候的宫女吩咐了几句。想着不能让周氏一个人坐着，于是很快又进来，和她说话。 “周恭人当真是一片慈母心肠，来得如此早。是不是想早些见到贤姬娘娘？” 周氏闻言轻叹，道：“如何能不想呢？我就只这一个女儿，虽然就在京城，却好似隔着鸿沟那般远。” “以后您可以时常进宫来探望，不必如此忧心。”瞿掌言收了林慧怡的礼，也对她母亲更上心。 “我只怕叨扰了皇后娘娘。”周氏轻叹着摇头。 “皇后娘娘仁慈宽厚，不会计较这些小事。您以后只管大胆些就是。”瞿掌言是黄皇后手底下的人，自然要给她说好话。 “皇后娘娘真是圣德宽宏。”周氏没轻易答应她的话，只是称赞起了黄皇后。她可不敢随便轻信别人，万一给女儿惹祸了呢？ 瞿掌言也是聪明人，见她如此谨慎，也不再揪着这个话头不放，而是笑道：“贤姬娘娘最近身子好些了，昨儿奴婢去给娘娘传话，她已经能起床走动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周氏现在最关心的就是女儿的身体，见她说女儿恢复得挺好，不禁红了眼眶。 瞿掌言看得有些羡慕，她是从小就被父母送进宫的，甚至能说是卖。她父母是个只看重儿子的，自己从来没受到过什么关爱。 因此看到林贤姬的母亲如此关心自己的女儿，她只想到了幼时教导自己的，已经故去的老嬷嬷，心里有些泛酸。 “您不信等会儿去看看就知道了。” “掌言大人说的话，我自然是信的。”瞿掌言是黄皇后身边的人，周氏不愿得罪她，赔笑道。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向安娘的母亲许宜人也到了。 周氏看了看，发现她和自己一样，也是涂了一层厚粉，因而颇有些惺惺相惜。 见人都到了，瞿掌言才带着二人向凤仪宫去。 命妇入宫必须先去凤仪宫觐见皇后，周氏二人也是熟悉的。 只是从前，她们与黄皇后并无太多关系，因此对她的印象只停留在温柔贤惠大气之上。 如今自家女儿入宫做了妃嫔，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不禁各种担心她会不会朝自己发难，并以此为机会，训斥自己的女儿。 二人强忍住战战兢兢的心情，镇定地走进凤仪殿，不过她们没见到黄皇后。 瞿掌言进去问了后，才告诉她们，黄皇后还在梳洗，只带了话让她们先去兰林宫，不必给自己行礼了。 二人心中皆是一松，对着巍峨的凤仪殿行了四拜礼，才在瞿掌言的引导下朝周氏的女儿，林慧怡的住处去。 向安娘还要给黄皇后请安，所以许宜人也与她一同，先去兰林宫。等到请安完了，再去向安娘的披香宫。 等了一早上的林慧怡，在听见宫女来报时，因为急得猛然起身，整个人都差点晕过去。 她没能亲自去接自己的娘亲。 幸好彩月反应及时，让苏苏出去迎接，并嘱咐她尽量慢一些，让林慧怡有恢复的时间。 第91章 担心你过得不好 幸而林慧怡只是起来太急导致头晕，稍稍坐了一会儿，就恢复过来了。 她正要出门去迎，周氏和许宜人已经进了院子。 两母女看到想念已久的对方，差点儿喜极而泣。 周氏几步急急地走到她面前，眼角湿润，叫道：“我的儿。” “娘，快进来坐。”林慧怡也哑着声音道，一手拉住了她。 她又看到周氏身后的许宜人，笑道：“婶娘也快进来。” “唉，我真是太失礼了。”周氏这才想起这不是在家里，而是在皇宫。她悄悄拭了拭眼角，又摆出得体的微笑来。 “没事，娘。”林慧怡柔声安慰，但也没说她错了，毕竟常宁阁的宫人她还没有完全掌控，随便一句传出去，她和周氏都要被人说闲话。 周氏这番举动，若是被别人添油加醋后传出去，都能让人指责她对皇上不敬。 三人缓步进了内室，伺候的宫人也只留了彩月和苏苏在。 见屋里没有外人了，林慧怡才细细打量起周氏今天的装扮，气色还好，只是脸上的脂粉有些厚，周氏向来不是那般爱俏之人。 如此浓妆的原因想来也就是与她一样的，没睡好担心的吧。 林慧怡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仍带着笑，先对许宜人道：“婶娘先在我这儿坐坐，等安娘请完安，再来接您过去披香宫吧。” 因着林慧怡的父亲林烨，和向安娘的父亲向长庆是密友，林烨年纪大些。所以她一直叫向长庆为叔叔，因此也就称呼许宜人为婶娘。 “那就叨扰贤姬娘娘了。”许宜人虽然是看着她长大的，但毕竟林慧怡现在是皇上的贤姬娘娘，她也不敢太失礼。 “婶娘无需如此拘谨，这里没有外人。您就像从前那样对待侄女儿就好。”林慧怡真诚地笑道。 “是啊，虽然慧儿如今成了娘娘，但也是你侄女儿。况且安娘也在宫里，她们相互扶持，咱们可不能生分了。”周氏也侧头对她笑着劝慰。 许宜人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道：“你们说的都是。我刚刚不是担心有外人在场，怕失了礼数嘛。” “婶娘，这可不是外人，是我和安娘的结拜姐妹，如今在我身边当差，给我们帮了许多忙呢。”林慧怡知道她说的是谁，拉了拉身边的彩月，对她们笑着说道。 “哦～原来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姐妹啊。”周氏微笑着细细地打量着彩月。 许宜人也听向安娘回家时提起过，这也是第一次见到。翘着此人虽然穿着打扮不似林慧怡的华丽，但也是满身柔和端正的气派。 许宜人不禁赞叹：“看着是个稳重的好孩子。” 周氏也点头同意，对着彩月和蔼地招呼：“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林慧怡对彩月颔首，她便缓步走过去，屈膝行了一礼，道：“奴婢彩月，见过周夫人，见过许夫人。” “你既然是慧儿她们的结拜姐妹，在我们面前就不需要自称奴婢。”周氏握着她的手，因为没做太多粗活儿，还是比较细嫩的。 “是啊，不用拘束。我很喜欢你，你若是不嫌弃，不如认我做了干娘。”许宜人看着这个姑娘很是欢喜，心下感叹：向安娘这次是交了个好姐妹。 彩月有些害羞地低头，一向会说话的她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回复了。 “你要是不喜欢她，认我也是可以的。”周氏呵呵笑道。 “你可别跟我抢啊。彩月这孩子我一见就喜欢，她也一定更喜欢我。”许宜人斜了她一眼。 “夫人……”彩月有些受宠若惊，羞得糯糯地说。 许宜人轻拍了怕她的手，道：“你别怕，我一直都很和蔼可亲的。” 林慧怡就怕她们不喜欢彩月，今天见到这个场面，心里总算踏实了。“娘和婶娘都这么喜欢她，我和安娘也就放心了。” “你们俩选的姐妹，我们哪会有不满意的呢？”周氏笑道。 “就是这个理。我们啊，也只在意人品好不好，其他的都不重要。”许宜人叹道。 随后又对着彩月笑着说：“这孩子我看着就是个好的，你们又相处了这般久，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你娘我也是阅人无数的了，彩月这孩子一看就是心眼儿实诚的。所以才想收她做干女儿。”周氏也道。 “您俩也别忙着争谁来当她的干娘了。我们可是四个姐妹，等会儿可还有一个呢！您们要认亲，到时候干脆一起好了。”林慧怡乐滋滋地说道。 “你另一个姐妹不也是娘娘嘛，还能看得上娘我吗？”周氏有些怀疑地问道。 “不用担心，小娘也是好孩子，只是腼腆胆小些。而且她出身寒微，不会在意这些的。”林慧怡为庄小娘说着好话，务必给她铺垫出一个好形象。 许宜人点头笑道：“只要你们处得好，那就我们就放心了。” “是。”周氏也点点头，随后看到苏苏从门外端进来一个东西。她仔细一看，发现是一碗汤药，那苦味儿都已经弥漫到她鼻尖了。 这才想起女儿还伤着，于是关切地问道：“慧儿，你伤怎么样了？快给娘看看。”说着，就起身朝她过来。 许宜人也听说了这件事，前段时间和周氏在一起的时候，总听她担心这个，因此也上前来看。 周氏熟练地从苏苏手上接过药碗，试了试冷热，才舀出一勺，递到林慧怡嘴边。 林慧怡一口一口，在娘亲的伺候下喝完了一碗苦药，还不像平常一样有蜜饯吃。 因为周氏说，一边吃药一边吃蜜饯会坏了药性。 她苦得皱起脸，一口吞掉苏苏递过来的蜜饯，狠狠嚼了几口，等把嘴里的苦味儿都驱散后，才道：“我还年轻，怀复得快，已经好了不少了。娘你们别担心，好好注意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我自己好着呢！”周氏轻轻摸了摸她受伤的手臂，撇了撇嘴，道。 “哪儿好了，您看您这眼珠子，都这么红了，还能骗得到我？”她虽然用脂粉盖住了偏黄的脸色，但眼睛里的憔悴却无法遮掩。 “你娘哪儿能不担心？她啊，总跟我说怕你在宫里吃不好睡不好，怕你被人欺负，怕你惹怒了皇上。总之就是，担心你在宫里过不好。”许宜人当即拆了周氏的台，细数着自己听过的担心。 第92章 自己女儿还没承宠 “你别听你婶子胡说，你进宫当娘娘，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周氏被拆了台，不满地横了许宜人一眼。 “您要真是这样看得开的，我也就不用担心了。”林慧怡失笑地朝她怀里靠了靠，还是那股熟悉而亲切的娘亲的味道。 “做娘的哪有真能如此狠心的，说不担心才是假的。就是安娘那个大大咧咧的性子，给我送家信，也完全是报喜不报忧。我又怎么能不担心？” 许宜人想起了自己女儿，在家时总是千宠万宠，对她不够严厉，养成了一个天真的性子。从前只想着把她嫁到京城，不远，自己能够照顾得到。 可谁知她会被皇上看上，入宫做了妃嫔。确实是在京城，但她却完全无力于女儿的处境，连她究竟是喜是忧都不清楚。 现在女儿是长大了，成熟了，她却不感到有多欣慰高兴。安娘信里总说自己很得皇上喜欢，过得很好。但自己和丈夫相处，都没那么轻松，何况女儿伺候皇上呢？真有那么轻易么？ 林慧怡见气氛一时间沉闷下来，随即给彩月使了个眼色，让她说点好听话缓解一下。 彩月明白她是让自己多表现表现，于是笑着对许宜人道：“夫人别担心，安娘确实很得皇上的宠爱。皇上亲口说的，他非常喜欢如此可爱的安娘。” “你可别跟她们一起哄我，安娘不是个聪明的，她还透着傻气。皇上会喜欢？”许宜人还是不信，女儿不够聪明，而不够善解人意的女人并不讨男人喜欢。 “我怎么会骗您呢？真是如此，咱们皇上最是喜欢这种单纯天真的女孩儿。安娘和小娘都是这样的，她俩也是如今宫里最得宠的。”彩月安慰着她。 “真是如此就好了。”许宜人总算是放了点心，叹道。 而同样听了这话的周氏，却有些忧虑地问林慧怡：“慧儿，那这么说，你并不得皇上的喜欢？” 她是知道自己女儿的，并不爱奉承人，性格又偏向稳重那款儿。这样来看，不得皇上宠爱才是合理的。 许宜人闻言就看向她。 林慧怡却不甚在意地轻笑：“确实，我还没有承宠。” “那，皇上还封你为贤姬？”周氏自从女儿进宫后，就让丈夫找了所有有关后宫的书籍。 她因此也了解，贤姬在如今的后宫算是高位了。在自己女儿上面的，除了皇后，就是一个怀了孕的丽嫔。 “您不是知道吗？我救了吴王世子，皇上和太后娘娘为了嘉奖我，才这么封的。”林慧怡解释道，脸上看不出有任何不满，好似真的对皇上的宠爱不在意。 周氏当然知道，吴王还给他们家送了东西做谢礼呢！ 她踌躇道：“只是，我以为皇上对你还是有些感情的。结果，却……”结果，自己女儿却都还没承宠。 周氏看着女儿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不禁有些着急。“你难道不担心吗？没有皇上的宠爱，你以后在宫里怎么立足啊？” “是啊，慧儿，你还是好好打算打算。既然安娘她们最受宠，让她们帮帮忙也好。”许宜人自然也想她过得好，劝道。 “娘，婶娘，你们别担心了，我自有分寸的。”林慧怡没有任何急色，仍是淡淡地笑着。 “你能有什么分寸？”周氏憋着气，低声怒道。 “娘，皇上现在就喜欢天真活泼的，我这样的就算承了宠，也不会长久，何必去争呢？”林慧怡按住了生气的娘亲。 “那你就打算这么下去了？”周氏不是贪图皇上对外戚的封赏，而是担心女儿日后落后于别人，日子会过不好。 “不会，我已经想好了。安娘和小娘如今正是受宠的时候，难保不会有人对她们动心思。我干脆就先沉寂下来，帮她们盯着那些人。反正有她俩，我又有贤姬的位分在，也不会被别人怎么样的。” 林慧怡简单利落地把自己的计划坦白说了。 “这样也行，安娘她们不会是忘恩负义的，就算慧儿不承宠，安娘也会照拂她。”许宜人听着挺好，林慧怡对安娘非常信任，这个计划对安娘也只有好处。 有林慧怡这样聪明稳重的姐姐护着，安娘应该不会被别人暗害了去。 周氏见她心意已决，也只能叹气：“唉，既然你主意已定，娘也奈何不了你。宫里的情况我也不清楚，只有靠你和你的姐妹们好好扶持了。” “娘，你放心，我不会过得差的。我蛰伏也只是一时的。这次我没有侍寝，没有怀孕就被升为贤姬，排在妃嫔第二位，已经让不少人红眼了。这样沉寂才是对的。”林慧怡跟她细细解释道。 “嗯，娘懂的，树大招风。”周氏强笑着点点头。 “日后，我会想办法继续往上爬的，绝不会让自己止步于次。”林慧怡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嘴角上勾。 周氏和许宜人见此，知道她并不是没有野心，也放心了些。 随后，林慧怡让苏苏取了一盘冰镇果子进来，让几人都坐下一起品尝。 “娘，婶娘，这是太后娘娘赏的葡萄，很是稀罕，味道也好，昨儿安娘可喜欢吃呢！”林慧怡招呼着两位夫人。 “嗯，确实好吃。”周氏和许宜人都尝了一粒，赞道。 “好吃就好。”林慧怡笑道。 她们又聊了会儿天，话题无非是问她们过得怎么样？和宫里人处得如何？皇上是个什么性格？皇后娘娘待人温不温柔？ 也许是今日黄皇后心善，早早就放她们走了。 因此，向安娘和庄小娘过来的时候，都还没过辰时。 向安娘一见到许宜人，便飞快地，如幼鸟投林一般扑进了她怀中，撒娇着说：“娘，我好想你啊。” “娘也想你，我的乖女儿。”许宜人眼眶也有些红，搂着她不放。 但又看见跟在她身后进来的还有一个小姑娘，便拍拍她，道：“快起来，不害臊的，你姐妹要笑你了。” “夫人好好抱抱安娘吧。她可跟我念叨有好一阵子了。”庄小娘虽然羡慕，但想着她很快也能与娘亲见面，所以脸上也是喜色。 向安娘到底还是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这么娇气，于是钻出了许宜人的怀里，对一边的周氏问好：“伯母好。” “哎，安娘可越来越乖巧了。”周氏笑眯眯道。她一直挺喜欢这个天真的小侄女儿的，毕竟她生了个小大人般的女儿，对她撒娇的时候太少了。 第93章 皇宫内院哪儿那么容易动手脚 “娘，伯母，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认下的姐姐。”向安娘把庄小娘拉到周氏和许宜人面前，介绍道。 “见过周伯母，见过许伯母。”庄小娘带着礼貌的笑容屈膝，给二人给足了面子。 “娘娘快起，我们可受不得您的礼。”周氏和许宜人忙忙将她扶起来。 “两位伯母是我姐妹的娘亲，也就是我的家人，这个礼受得起。”庄小娘顺从地直起身，对着二人亲切笑道。 向安娘也从旁劝道：“是啊，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呢？” “刚刚，娘和婶娘不还想认个干女儿吗？这会儿两个人，您俩一人一个，不用争了。小娘，她二位就怕你不愿意？”林慧怡调笑着问向庄小娘。 “只要两位伯母不嫌弃我，我就十分愿意。”庄小娘笑着回道。 “诶，我们当然不会嫌弃你。亲女儿干女儿都是娘娘，说出去别人怕都要羡慕死我们了。”周氏见她们关系是真好，便主动执起她的手，和蔼地说道。 许宜人也笑着说：“你肯认我们做干娘，那还是我们的福气呢！” “那可就这么定下咯？”林慧怡笑盈盈地看着几人。 几个人都满意地点头。 “都定下来了，小娘，彩月，还不快给干娘敬茶啊。”林慧怡笑着催促她俩。 苏苏赶紧将准备好的茶水端上来，小娘和彩月一人取了一杯，在蒲团上跪下，两手捧着茶杯高高举起，对着周氏和许宜人道：“请干娘喝茶。” “诶，好女儿。”周氏和许宜人赶紧每人接了一杯，笑着饮尽了。 随后，二人将茶杯放回托盘，都从手上退下来一对镯子，周氏手上的是对金镶玉的，而许宜人拿出的那对是于阗玉的。 庄小娘和彩月被扶起来，周氏和许宜人便将手上的镯子，给她俩戴上，道：“这是干娘给的见面礼。” “谢谢干娘。”庄小娘和苏苏从容地收下了，二人都颇为珍惜地抚着手腕上的镯子。 “如此就好了，我们真成一家人了。”向安娘非常高兴地笑道。 “对了，婶娘，安娘，你们还要回披香宫吗？”几人说笑了一会儿，林慧怡问道。 “呃，也让我娘去看看吧。”向安娘迟疑了会儿，才道。 而且她也有些悄悄话想跟自己娘亲说，在这里人太多，她也会不好意思。 “那也是，毕竟还是要让婶娘知道你在宫里过的日子如何。有个了解也让她放心。”林慧怡点点头，她猜到会有这个结果，而且自己也有话要和周氏说。 “慧儿说的是正理，我若不亲眼见到，也放不下心。”许宜人叹了口气，赞同道。 “那安娘快带着婶娘过去吧。你们肯定也有话儿要说，别耽误了出宫的时辰，让外人挑出毛病说闲话。”林慧怡对向安娘叮嘱道。 “诶，好。那我们就先过去了。”向安娘和许宜人一同起身答应。 许宜人又对着周氏道：“阿薇，你出宫的时候叫我，我们一起出去。” 林慧怡愣了一瞬，才想起来阿薇是娘亲周氏的名字，全名似乎就叫周阿薇。她那秀才外公给取的，长这么大她都很少听到有人这么叫。 周氏倒是常听许宜人这么叫她，没有在意，起身把她们送到门口。“我知道了。” “干娘慢走。”庄小娘和彩月也过去送了送。 “诶，你们姐妹以后可要好好扶持。”许宜人温柔地叮嘱着。 “诶，我们都会的。”几人都笑着应下了。 送走了向安娘和许宜人，林慧怡才对周氏开口道：“娘，我还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周氏饮了口茶，看向她。 “过两日，小娘的娘亲要进宫看她，估计这两天就要进京来。您帮着照顾一下。”林慧怡指着旁边的庄小娘说道。 “拜托干娘了。我娘她对京城不熟悉，怕被人欺负。又完全不懂进宫的规矩，您帮着说说。”庄小娘感激地看了看林慧怡，对周氏恳求。 “啊，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一定好好照顾她，你们俩都放心吧。”周氏笑着拍拍她的手。 “多谢干娘。”庄小娘握着她的手，满怀感激。 “你叫我一声干娘，我帮你照顾照顾你娘，这有什么可言谢的。”周氏用手绢儿轻轻擦拭了她微红的眼眶，柔声说。 “干娘，您和姐姐对我真好。”庄小娘是发自内心地对林慧怡感到谢意。这个姐姐对她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周氏对着林慧怡笑笑，把庄小娘搂进怀里，道：“那你们要好好相处，你姐姐有时候脾气也怪，你也要多体谅她。” “姐姐很好，她一直都在照顾我。我正在努力学习，以后一定能反过来照顾姐姐。”庄小娘靠在她温暖的怀里，闷声道。 “那就好。”周氏颔首，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她的背。 “好了，你们两母女可别弄哭了，到时候出去可不好看。”林慧怡失笑，将二人分开，又让苏苏把果盘摆上来，给每人剥了粒葡萄。 “对了，娘，你知道孕妇为什么会非常容易发怒吗？”林慧怡想起了赵丽嫔的事，关于生育之事她根本不熟，只是从别人的只言片语里听到过。 “孕妇？你怎么问这个，谁怀孕了吗？”周氏奇怪地问。 “是赵丽嫔，她怀孕好几个月了，但最近越发暴戾了，昨晚上听说打伤了好几个宫女，皇上和皇后娘娘又训斥了她。”林慧怡看了眼彩月，解释道。 她不是有多关心赵丽嫔，主要是彩月，她虽然不说，但自己能感受得到她心中的担忧。而且，她有点怀疑赵丽嫔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 “哦，孕妇情绪不稳定是常事，易怒很正常，主要是由饮食与休息不充分导致的。”周氏轻轻点头，简单答道。 “这样啊，那我再看看。”林慧怡闻言点头。看来还是她多虑了，皇宫内院哪儿那么容易动手脚呢？更何况还是跟皇嗣有关的。 彩月也松了口气。 周氏没和她们多聊太久，未免误了出宫的时辰，便早早准备走了。 林慧怡想到娘才坐一会儿又要走，下次又不知道哪个时候，心下酸涩。 她对彩月和苏苏道：“咱们最近得了不少好东西，快去拿些出来给娘带回去。” “还带什么！家里最近得吴王照顾，好东西也不少。你的都自己留着。”周氏阻拦道。 林慧怡可不同意：“娘，我这儿完全用不完的，你都拿出去吧。你和爹，还有大哥大嫂，以后都用得上的。难道要留着放灰吗？” “唉。”周氏拗不过她，叹了口气接下了。 第94章 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要命 送走了周氏，看着她比从前苍老瘦弱了不少的背影，林慧怡失落了好一会儿，午膳也只吃了一点，实在是没胃口。 她在床上躺了大半个下午，睡不着也不想起。 彩月和苏苏见她情绪低落，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只好陪在一边，好能及时知道她的需求。 大约申时的时候，宝珠突然慌极忙慌地跑进来，叫喊道：“娘娘，不好了，出事了！娘娘！” “宝珠！小声点儿。”这太失礼了，彩月拉住了她，想着等会儿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要是有外人在场，林慧怡和她都要受训的。 “没事，宝珠你说，出什么事了？”林慧怡在苏苏地掺扶下坐起身，蹙眉问道。 “是，娘娘。”宝珠稍微歇了口气，才口齿清晰地把事情说了来：“刚刚，奴婢听说安乐堂那里发现了一具宫女尸体，正要烧了。却有人看见她浑身发紫，像是毒死的，所以禀报了皇后娘娘，要查呢！” 安乐堂是无品级的宫人重病或伤残后养病的处所，也是他们死后火化的地方。 “谁这般胆大，居然敢毒死宫女？”彩月倒吸一口凉气，惊讶万分。 她在宫里这么多年，虽然对宫人私自用刑是不少见，但还真没见过敢下毒害宫人的。 “哼，真厉害啊。都有胆子在宫里下毒了，可见又是一个话本子看多了的。这下就看她有没有那么幸运，不用一命还一命了。”林慧怡冷笑，嘲讽了两句。 “娘娘，就算是哪个主子做的，皇后娘娘也不见得会严惩吧？”苏苏疑惑地问道。 “你啊，也不仔细想想。在宫里下毒，这次毒死的是宫女，那下次就可能是个正经主子，再下次，说不得就是皇上，皇后娘娘或者太后娘娘了。”林慧怡轻轻敲了下她的头，道。 “娘娘，真有这么严重吗？”宝珠也微微发出疑问。 林慧怡轻轻点头，道：“自然，能在宫里下毒，三宫的安全就是个大问题。皇上绝不能忍受自己时刻处在危险中。所以，这次，皇上肯定会插手的。” 敢在宫里动手，也得看看自己那双手有没有那么大。不说一手遮天，至少要遮住不被发现。下毒这种极其危险的事，哪里是可以轻轻放过的。 “据说先帝时宫里那般恐怖，他都不能忍受宫里发生下毒的事。我听以前的老嬷嬷说，先帝曾有一个非常得宠的谭淑妃，就是因为给别的妃嫔下毒，被揭发的当场，就被先帝赐死了。”彩月颇为赞同，补充了一个案例。 林慧怡若有所思地点头，又问向宝珠：“那个宫女是哪个宫里的？” “据安乐堂的人说，是安处宫送过去的。”宝珠想了想，回答。 “娘娘，安处宫住的是柳肃仪和尤淑华。”彩月脸色一变，立即看向了林慧怡。 柳肃仪就是之前的柳贵容，尤淑华就是尤兰，都是侍寝后得的晋封。 听到这两个人，林慧怡闻言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她有些担心，会不会有人浑水摸鱼，把事情栽赃到她们头上。 “奴婢还听说，柳肃仪听说了这个消息，立刻就去了翠微宫。”宝珠又补充道。 “翠微宫？是申青梅？”林慧怡冷声道。 “娘娘，你说，这件事会不会就是申娙娥计划出来对付咱们的。”彩月脑中出现了申青梅一直对她们带着敌意的眼神，尤其是那次，她对林慧怡放的狠话。 “想对付我们？那就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了。”林慧怡冷着一张脸，声音带着寒冷的讽意。 她扫了彩月和宝珠一眼，快速地想出了一个大概计划，于是吩咐道：“彩月，宝珠，你们俩再出去打听，顺便把消息跟张淑仪、庄嫔和向姬都透露清楚。” “是，奴婢这就去办。”彩月和宝珠屈膝应道。 她困在兰林宫里，不方便出去，必须得把张佳怡拉出来帮忙。不然申青梅她们对付的是庄小娘和向安娘，那她能帮上的就太少了。 很快，宝珠就回来了。“娘娘，奴婢已经按您的话给淑仪娘娘她们说了。淑仪娘娘表示会尽力相助。庄嫔娘娘和向姬娘娘都说会按您的话做。” “嗯，那就好了。”林慧怡松了口气，又问道：“宝珠，你去庄嫔那儿的时候，有看到申娙娥或柳肃仪吗？” “没有，奴婢问了庄嫔娘娘，她说柳肃仪来了好一会儿了，一直跟娙娥娘娘在屋里说话。还有，刚刚吴贵媛和尤淑华也去了。”宝珠想了想，回道。 “哼。看来这是在商量计策呢！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想出个多好的阴谋来？”林慧怡冷笑道。 她又吩咐道：“你再辛苦一下，去外面打听打听。” “是。”宝珠应了，快步走出去。 宫人报给黄皇后的时候，她正在处理宫务，月底了，有很多事要忙。 “娘娘，奴婢有事启奏。”安乐堂的掌司女官急匆匆地进来。 “什么事慌里慌张的。”黄皇后正为了宫务心烦呢！看她一副天塌了样子，不禁斥道。 “皇后娘娘，刚刚安处宫给安乐堂送去了一具宫女尸体，奴婢正要火化了，却有手底下的人报告，说那宫女身上满布青紫，恐是中毒之症。此事事关重大，奴婢不敢擅专。所以，才来禀告娘娘。”掌司女官颤巍巍地回道。 “竟有这事？”黄皇后脸色当场变得漆黑难看。宫里发生这种事，皇上和太后肯定会认为她的能力不管，没把后宫管好。这次，她是少不了一顿斥责了。 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她的皇后之位…… 想到这儿，黄皇后不禁脸上怒气横生，喝道：“你去禀告皇上，还有太后娘娘。本宫这就去看看。” “是，奴婢这就去。”那掌司女官舒了口气，行了礼就匆匆退出凤仪宫。 黄皇后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是想搅乱后宫，但可不想动摇自己的后位。自己平时真是骂少了，不够严厉，让她们干出这等事。 “竹影，快去请个太医去安乐堂。竹芳，跟本宫去察看。梅蕊、梅枝，你们看着后宫，仔细看看，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不要命的干出来的。” “是。”各个宫女皆是屈膝领命，各司其职去了。 黄皇后心中盘算着，该如何撇清干系，又不让皇上和太后觉得自己没用呢？ 第95章 诱导菊英 “皇上。” 宇文晟闻声，从太傅布置的功课中抬眼去看。 只见黄振拱手对他说道：“安乐堂的女官有要事求见。” 安乐堂？他蹙了下眉头，挥了挥手，道：“让她进来。” “是。”黄振快步退出去，把等着的安乐堂女官请了进去。 “奴婢安乐堂掌司女官林氏拜见皇上。”林掌司行礼道。 “什么事？”宇文晟不想浪费太多时间，挥手让她起身，直接进入正题。 “启奏皇上，安处宫今日将一具宫女尸体送至奴婢所管的安乐堂，但发现该女尸似有中毒之症，所以来禀报皇上。”林掌司这会儿已经缓过来了，不疾不徐地说。 宇文晟顿时脸色就不好看起来，冷声道：“皇后可知道了？” “回皇上，就是皇后娘娘让奴婢来的，娘娘说此事事关重大，需要皇上下达指示。”林掌司弓着身子，没敢看皇上的表情。但仅仅从语气来看，皇上是有些生气的。 就是不知道是哪个作死的妃嫔，干出这等事，一想到还有把她也连累进去的可能，林掌司就满是怨气。 “你刚刚说，尸体是从安处宫送过去的？”宇文晟没了看书的心情，冷着脸问道。 “是。”林掌司又有些瑟瑟发抖，强作镇定地说道。 黄振接到了宇文晟询问的视线，立刻出声提醒：“皇上，安处宫住的是柳肃仪和尤淑华。” “嗯，皇后现在在哪儿？”宇文晟是听过这两人的光荣事迹的，她们做出这种事也算不足为奇，都是家里娇生惯养出来的，有脾气的姑娘。 “回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前去安乐堂察看了。”林掌司低声答道。 “嗯，那应该出不了太久就能出结果了。黄振，朕去凤仪宫等她。”宇文晟舌尖扫过牙龈，冷声道。 “是。”黄振行了个礼，出去招呼宫人摆驾。 “皇上，皇后娘娘还吩咐了奴婢，去慈宁宫禀报太后娘娘……”林掌司不知该跟着皇上走，还是去完成皇后娘娘的任务，不禁踌躇地说道。 “你去吧。”宇文晟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都没看她一眼。 “谢皇上，奴婢告退。”林掌司舒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黄皇后，真是……自己又不是没给她权力，做事还这么谨小慎微的，什么事都要跟他和太后说。 若是黄皇后知道了宇文晟此时的想法，估计会气得吐血。 权力？他是给了。可给了才多少？信任呢？给了权力不给信任，要她如何施展开来？要她如何放开手脚去做？ 她若不谨小慎微一点，若是专断独行，到时候她怕是连皇后之位都保不住。 只是，黄皇后此时还在去安乐堂的路上，并不知道宇文晟的所思所想。 而另一边的林慧怡，则一直在常宁阁，等着彩月和宝珠的消息。 她不知道申青梅她们会想出什么计策来对付她们。可能待会儿要见招拆招，以不变应万变了。 就在她焦急恼火之时，王芳婉突然进来了，急匆匆地说道：“姐姐，姐姐！” 林慧怡一惊，朝她望过去，发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不甚眼熟的宫女，便奇怪问道：“什么事？” “我刚刚得到消息，所以准备过来跟你商量对策。然后就在常宁阁的院子里，听到这个小宫女，在偷偷哭……”王芳婉快步过来，一手扯着那小宫女。 “这又是什么事？”林慧怡皱眉扫视着那小宫女，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快，你自己跟娘娘说。”王芳婉低声喝道。 “是，是。”那小宫女被吓得一抖，立刻就跪下了，颤颤巍巍地说道：“娘娘，奴婢，奴婢叫菊英，是兰林宫，做杂事的小宫女……” “你别害怕，好好说。”林慧怡本就着急，这会儿听她磕磕绊绊地说话，更上火了。 “是，是，娘娘。”菊英忙不迭地磕头。 林慧怡等她缓了一会儿，才问道：“到底什么事？” 见她确实没有发怒的迹象，菊英这下才恢复了平静，说道：“娘娘，奴婢与今天安处宫送去安乐堂的宫女是旧识。” “你说什么？”林慧怡大骇，惊道。 她原以为，只是小宫女犯事了被王芳婉抓到，来找她处理的。完全没料到这个小宫女还和那具女尸有关。 那申青梅知不知道这件事，她是不是准备用这个把脏水泼到她身上？ 她很快平静下来，咬牙道：“你把你知道的都说清楚。” “是，娘娘。那个死去的宫女名叫二妹，是和奴婢同一批进宫的小宫女。我们因为同住，所以关系很好，即便被分到了不同的宫殿，也时常有联系。”菊英害怕她把怒气撒到自己身上，飞快地陈述道。 “就这？没有其他的了？”林慧怡沉着脸问她。 “呃……没，没了……”菊英被她一吓，原本要说的也忘了，只能磕巴回答。 林慧怡气得闭了闭眼，半晌才继续问道：“那你可知道，那二妹是怎么死的？” “奴婢不……”菊英正要说不知道，却突然想起了二妹之前跟她提过的…… “娘娘，二妹之前跟我抱怨，说柳肃仪总嫌弃她做事不精细，所以老打骂她。娘娘您说，会不会，会不会，是柳肃仪，她，她毒死了二妹？”菊英惊慌不已，脸色煞白。 林慧怡终于听到了一些有用的，脸色缓和，说：“也许就是因为这个。” 菊英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浑身都在抖，如筛糠似的。 “娘娘，怎么办？申娙娥她们或许会借此把脏水泼到您头上。”王芳婉脸色晦暗。 林慧怡点头同意，她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向菊英求证：“柳肃仪那边，可知道你和二妹的关系？” “知，知道。奴婢和二妹见面，被柳肃仪撞到过。还当场骂了二妹一顿，说她吃里扒外。”菊英结结巴巴地说。 “哦，当时申娙娥娘娘也在场。” “那就对了。柳肃仪想脱罪，就得凭借你和二妹的关系，把祸水引到兰林宫来。”林慧怡已经全然明白了，这是最大的可能。 申青梅，你敢算计我，就等着我怎么让你偷鸡不成蚀把米。 林慧怡胸有成竹地笑笑，对还跪着的菊英，温和说道：“既然你和二妹关系好，那也肯定想帮她报仇吧。” “这……这……可那是柳肃仪，是主子……”菊英也想过，但身份差距太大了。 “你放心，只要你按着我说的做，就一定能为你的姐妹昭雪。”林慧怡轻声细语地诱导着。 第96章 审问柳肃仪 林慧怡已经全力布置下去，等会儿就只需要按着剧本儿演就是了。 王芳婉已经被皇上召去了。这会儿，全体宫妃都要聚集到凤仪宫，除了在病中的她。 她招来梨花，给她梳了个病弱的妆容，然后，就等着皇上派人来叫。 只要申青梅确实是算计的她，那皇上肯定会叫她过去问话。她要示弱，给皇上和裴太后看。 此时的凤仪殿内，宇文晟坐在上首，黄皇后和裴太后坐在两侧。 而下面，坐着两排妃嫔，殿中央有几个身影，或站或跪。 其中站着的一个，就是安乐堂的林掌司。 一个，做的是太医打扮，正在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皇上，此宫女所中之毒，乃是剧毒，砒霜。” “砒霜”一词一出，顿时惊得满座骇然，许多妃嫔都吓得脸色发白。而上首的三宫，都是面沉如水。 “这宫里会有砒霜？皇后，你是否有失察之罪？”宇文晟寒声道。 黄皇后心中一突，没有为自己辩解，反而反其道而行之，主动请罪：“无论砒霜是如何出现的，都是妾管理无方之过，请皇上、太后娘娘降罪。” 裴太后插嘴道：“皇上，砒霜也可做药用，宫里有并不稀奇。” “母后说的是。”宇文晟憋着一口气，母后总是会为黄皇后说话。“俞太医，最近可有需要用到砒霜的病症？” “这……臣最近大略翻看过记录，似乎没有。但为稳妥起见，臣请皇上派专人去察看。”俞太医顿了半晌，才拱手道。 “嗯。”宇文晟瞥了眼身边的黄振。 黄振立马明白，快步就出去了。 半晌，黄振急匆匆地跑回来，打破了殿内寂静了许久的气氛： “皇上，奴婢在太医院院判的陪同下，翻查了最近半年的记录，并未有砒霜入药的方子。并且，院判大人查看过药库，砒霜的数量是对得上的。” “嗯，这么说就不是宫里原有的了。”宇文晟扫了眼黄皇后，又扫视了一圈底下的妃嫔。 每人应声，宇文晟便指了指黄皇后，道：“皇后，你继续问。” “是，妾遵命。”黄皇后姿态放得很低，恭敬回道。 她坐正身体，面容肃穆，问向陪在一旁的女官：“宫正司，你们可有什么发现？” 宫正司的女官阴宫正，站出来屈膝道：“回皇后娘娘，奴婢等查过宫女名簿，这个死去的宫女，叫做二妹，在上个月妃嫔进宫之时，被分到了安处宫做杂事。” 柳肃仪全程僵着脸，不敢出声。 黄皇后扫了眼她和尤兰，开口道：“柳肃仪，尤淑华，你们没什么要说的？” “这……”柳肃仪和尤兰都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却默不作声。 宇文晟这时，将茶盏往桌角上一磕。 那声脆响，在寂静中被放大，吓得柳肃仪直哆嗦。她扛不住地膝行到皇上面前，焦急道：“皇上，不是妾做的，皇上！” “皇上有说过，是柳肃仪你做的吗？你又为何如此着急为自己辩驳呢？你这可是不打自招？”见宇文晟不说话，黄皇后便冷眼瞥着她。 “不，不是……”柳肃仪回头看了眼申青梅，见她微微点头，才道：“是，是，是与妾有关，但，皇上，真的不是妾做的。” ““那你说，事情是怎样的？””黄皇后跟着她瞥了眼申青梅，心中嗤笑，这就暴露了，看来也不怎么聪明嘛。 柳肃仪似乎有了倚仗，说话勉强有了条理。“皇上，皇后娘娘，是，是当时二妹倒茶给我，但，但我并不想喝。妾还因为，她老爱坏事，不愿搭理她。 所以，就逼着她自己喝下去了。但是，没想到那茶里有毒。皇上，妾不是有意要毒死她的！皇上，妾冤枉啊！” 这话说的，就跟早早准备好，背的台本儿一样。好些妃嫔都看了她好几眼，心中笑她把其他人都当成了傻子。 “冤枉？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冤枉，可有证据证明一切如你所言？”黄皇后憋着心中的火气，冷笑着问她。 “妾，妾有证据，就，就在那个二妹的房中。妾后来在她的一根簪子里，搜出了一张纸，上面还残留着一点砒霜。”柳肃仪极力迫使自己冷静地面对她，不能露馅儿。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说，不上报给本宫！”黄皇后怒目圆瞪。 “妾，妾实在害怕。我杀了人了，娘娘，妾害怕，皇上！”柳肃仪哭得稀里哗啦，好不伤心。 “阴宫正，去搜安处宫！”黄皇后没理她的哭诉，直接道。 “是。”冷面威严的阴宫正屈膝应道。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阴宫正便带着大队人马回来了。“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这就是从安处宫的下人房里，搜出来的。” 她退开两步，把身后跟着的捧着托盘的下属露出来。“确实如柳肃仪所言，那根簪子里面残留的是砒霜。簪子也经过同住宫女证实，就是二妹的。” “皇上，皇后娘娘，您们看到了。妾真的是冤枉的！”柳肃仪急急地叫道。 “事情还没完全解决，柳肃仪，你勿要在凤仪殿内喧哗！”黄皇后厉声斥责道。“况且，谁说你这就洗清嫌疑了？说不准儿，那根簪子被你掉了包呢？” “妾绝对没有，皇上！”柳肃仪着急为自己辩驳。 裴太后挥手止住她的尖叫，看向女官们：“阴宫正，那个二妹，还查到了些什么？” “回太后娘娘，根据奴婢等从安处宫宫女们口中得来的信息，二妹此人做事颇为马虎，柳肃仪和尤淑华曾多次斥责惩处过她。”阴宫正恭敬回道。 “那这么说，这个二妹是全然有可能，为报仇而毒害柳肃仪的。”赵丽嫔或许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难看地推测。 “是啊，皇上，太后娘娘，就像丽嫔娘娘说的，很可能就是二妹心中对我又恨，所以才想借着倒茶的机会毒死我，但没想到却是自己喝下去了。”柳肃仪忙不迭地点头附和。 裴太后也不理她和赵丽嫔，继续询问阴宫正：“可还有其他的？” “回太后娘娘，据宫女们说，那个二妹经常和兰林宫的一个宫女来往，关系密切。”阴宫正肃着脸，屈膝回答。 “没错！我记得，那个二妹确实经常偷跑出去，和一个宫女会面，有两次，还被我抓住了。”柳肃仪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脸上的喜色都要抑制不住了。 第97章 吃里扒外的贱婢 “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这件事一定跟那个宫女有关，一定要好好查查她。妾真的是冤枉的！”柳肃仪急着将污水泼到那个宫女身上，连礼数都不顾了。 申姬娘娘果然聪明，自己按着她说的做，一定能脱罪的。说不定，还可以把另她厌恶的林慧怡拉下来，和林氏交好的庄小娘、向安娘说不定都会被厌弃。 那样的话，自己的机会就来了…… 柳肃仪想得十分美好，甚至，她已经在幻想自己取代林慧怡，成为高位妃嫔的场面了。那些曾不把她放在眼里的，都要拜倒在她的脚下。 至于帮了她一把的申青梅嘛，自己就给皇上说说好话，赏她一个位分，就在自己后面好了。但不允许她越过自己！ 谁让她刚刚居然骂自己蠢的！活该！ 想到这儿，柳肃仪的好心情被败坏了些，心中甚至对申青梅产生了一丝恨意。她居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自己，太过分了！ 根本就不是她的错！是那个宫女，是二妹的错！谁让她做事拖拖拉拉，还不尊敬她！更可恶的是，她竟然还和兰林宫的贱人来往密切！ 她们一定是和林氏商量着怎么对付自己！她不会让这些贱人得逞的！ 今天，林氏，还有向氏那两个贱人的母亲竟然进宫来了！她们有什么资格！不过是些小门小户的低贱女人而已… 黄皇后还说什么：“今儿向姬着急着见娘亲，大家就早点散了吧。你们也好沾点儿林贤姬和向姬的福气，日后好像她们一样也召母家人进宫探望，以解亲人相思之苦。” 真是令人恶心！黄氏一点儿都没有皇后该有的气势！她就应该把林氏、向氏这两个魅惑皇上的狐狸精乱棍打死！ 所以，柳肃仪在给黄皇后请完安后，就带着一肚子火气回来。 又正好碰见二妹，一边敷衍塞责地扫着庭院，一边嘴里还在碎碎念地咒骂：“真是的，有什么可扫的！柳肃仪就是事儿多！跟个老太婆似的！昨天才扫过，今天哪有这个必要！” 骂完，她又唉声叹气：“唉，我可真是命苦啊！跟了这么个主子，不像菊英！贤姬娘娘可真是个善良大方的主子…… 要不，过段时间，我去跟菊英说，让她求贤姬娘娘，把我调过去吧！这个破地儿！我可真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柳肃仪听得脸色涨红如猪肝色，本就对林氏怀有怒气，这下二妹的话更是在火上浇了一把油。 她立刻尖声叫骂着：“贱人！死奴才！”一边几步跨过去，甩手给了她一个重重的耳光。 二妹完全被打懵了，连求饶都没有，只躺在地上，捂着脸，眼睛瞪得老大。 她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自言自语，居然会被柳肃仪撞见。柳肃仪如此凶暴，她被折磨过那么多次。但这次，她会死吗？ “乖姐儿！给我打死这个贱婢！”柳肃仪眼里赤红一片，怒气已经蔓延到她整颗心。她一边叫骂使唤着宫女，一边抬脚在二妹身上踢踹。 名叫乖姐儿的宫女，是她从家里带进来的，从小就被她威吓打骂，自然不敢逆了她的意思，立马上手拉过二妹，两手左右开弓地扇着二妹的脸。 随着脸上的火辣痛感越来越剧烈，二妹总算是反应过来了。她疯狂地扒开乖姐儿的巴掌，在脸上胡乱一抹，摸了一手血。 她还从没受过这种罪，吓坏了，不停对着柳肃仪磕头求饶：“柳肃仪饶命！柳肃仪饶命！奴婢知道错了！饶命啊！” 柳肃仪却不听她的哀求。她已经失去了理智，整个人疯癫着，嘴里不停地骂着“贱婢”、“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等等污秽不堪之语。 脚上，她还用力地踩踏踢踹着，二妹还很幼弱的身体。 闻讯赶来的安处宫掌司女官程氏，被这个场面吓得愣了好一会儿，才大着胆子，叫了几个宫女一齐把柳肃仪拉开了。 “贱婢！你也敢拦我？你是不是也想挨打！”柳肃仪被气疯了，说着就要抬手打人。 程掌司让宫人们按住了柳肃仪，才平静而谦恭地回道： “柳肃仪，这里是皇宫内苑，不是您的家里。这里是属于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地方。宫人的处罚也属于皇后娘娘管辖范围之内。请您不要失了规矩，违反宫规！” “呸！区区一个六品掌司，也敢拦着我！这个贱婢竟敢辱骂于我，我身为主子，凭什么不能惩处！”柳肃仪朝她吐了口唾沫，张牙舞爪地尖叫着。 程掌司好歹也是正经女官出身，一直颇受拥戴。她哪里受过这等折辱，立时强硬地回了她： “我再如何，那也是皇上任命的掌司，也是正六品的女官。您不过从五品肃仪，没资格训斥我！” “你！贱婢！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个官儿呢！不过是皇宫的看门狗！”柳肃仪又受了刺激，挣扎的力气大增，几个宫人都快要控制不住了。 “柳肃仪，你有力气，还是留着等会儿到皇后娘娘面前使吧。今日事，我一定会原原本本地告诉皇后娘娘。”程掌司脸色黑如锅底，冷声道。 这话如一盆冷水，浇得柳肃仪清醒了几分，但她仍不信，黄皇后会为了一个女官对自己怎样。她可是柳家的女儿！ “把柳肃仪和二妹，押到皇后娘娘面前听审！”程掌司冷眼瞥着她，不屑地冷哼道。 “且慢！”不远处传来一道女声，让宫人们的行动迟疑了片刻。 程掌司看过去，发现是尤淑华，便小跑几步过去，屈膝道：“参见尤淑华。” 尤淑华对柳肃仪使了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随即给程掌司屈膝赔礼：“程掌司，柳姐姐是一时气糊涂了。您大人有大量，且放过她这一回吧。我在这儿，代她向您赔个不是。” “尤淑华，柳肃仪今日言行颇为失礼。奴婢想还是得回了皇后娘娘，不然让她这般下去，可不是丢皇上的脸吗？”程掌司可不会就这一声不痛不痒的道歉，就轻轻放过的。 “掌司大人，我一定会好好劝劝柳姐姐的，一定就这一次，她往后定会改过自新的。”尤淑华给足了她脸面，谦恭地说道。 程掌司见此，也不好再纠缠不放，松口道：“既然尤淑华如此恳切，奴婢也不好拂了您的面子。今天的事，奴婢不会禀报给皇后娘娘。但是，还请淑华好好给柳肃仪讲讲规矩。” “是是是，我一定会的。”尤淑华连连赔笑。 第98章 毒死她 程掌司这才对身后的宫人摆摆手，道：“放了柳肃仪。” “多谢掌司大人给我这份薄面。”尤淑华满脸堆笑地说道。 柳肃仪登时就甩开了几个宫人，脸色仍旧不善。黑黝黝冒着火光的瞳孔，盯了程掌司好一会儿，才不甘不愿地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程掌司见谅，我会好好劝劝她的。”尤淑华笑着和她道了别，跟着柳肃仪进了她的屋里。 柳肃仪甫一进屋，就抬手掀翻了桌上摆着的一个琉璃瓶子，“砰”的一声，摔得细碎。 后进来的尤淑华吓了一跳，指挥着宫女清理碎片，一边来到柳肃仪的面前，顶着她的怒目而视，劝道：“柳姐姐，您就消消气。” “那两个贱婢如此羞辱我！你让我怎么咽得下这口气！”柳肃仪的面容因为怒火而变得扭曲。 “那程氏到底是正儿八经的女官，是安处宫的掌司。柳姐姐你再厌恶，也得给她几分薄面，岂能如此折辱她。”尤淑华扶着她坐下，苦口婆心地劝慰道。 “难道你就让我这么算了，自己咽下这口气？”柳肃仪恶狠狠地盯着她，说道。 “妹妹可没有这个意思。”尤淑华现在可不敢触她霉头，为自己辩驳道：“姐姐，你且仔细想一想。这个时候，您还只是个肃仪，还不是主位，如何能轻易甩她脸色呢？” “可我就是不甘心，就这么放过这个贱婢了！”柳肃仪仍在嘶吼叫嚣。 “姐姐，您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夺得皇上的宠爱，是不断进位。等你升了妃位嫔位，往后要教训她还不是小事一桩嘛。区区一个掌司，能有多大能耐？” 尤淑华其实内心里也是瞧不起程掌司的，觉得她虽名为女官，实则就是个伺候她们的奴婢而已。 柳肃仪难得的没有继续叫嚷，而是沉静下来思考尤兰的话。显然，她是听进去来的。 尤兰见此，再接再厉地劝道：“柳姐姐，申娙娥娘娘也是这个意思，让你不要再为了些小事伤神了，主要精力要放在和庄嫔、向姬争宠上。” 见她搬出了申青梅，柳肃仪总算是怕的，只好紧咬着牙齿，道：“我知道了，就听你们的，暂时先放过那两个贱婢！” “柳姐姐，程掌司暂时放过是应该的。但，那个叫二妹的宫女，那可是对您大不敬呢！岂能轻易就放过她？”尤淑华露出一个微笑，暗怀鬼胎地把二妹给拉了出来。 “对，没错！那个贱婢竟敢辱骂我！还吃里扒外的，想去林慧怡那个贱人的兰林宫！我不能就这么放过她了！”柳肃仪的火气顿时又被她勾了起来，低声骂道。 “对，姐姐，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可要好好惩罚她。”尤淑华微笑着，温软的嗓音却透着一股寒意。 “那你有什么好主意？”柳肃仪偏头看她。 尤淑华与她对视了一眼，看见了那里面满满的怒火与疯狂。 她不禁在心中轻轻一笑，面上却仍带着讨好地说道：“姐姐，既然这个二妹这么想离开安处宫，那不如就遂了她的意吧。” “你在说什么？你这是让我放了这个贱婢？”柳肃仪登时拉下来脸色，不满地瞅着她。 “妹妹哪儿有这个意思呢？”尤淑华抿嘴一笑。 “那你想说什么？”柳肃仪急道。 “妹妹的的意思是，二妹想离开安处宫，那你就让她离开。不过……”尤兰卖了个关子，没急着说出来。 柳肃仪却等不了了，摇了她几把，追问：“不过什么？你快说啊！” “不过，是竖着走出去，还是横着被抬出去，那就由你来决定了。”尤淑华轻轻一笑，掩着唇角，柔声说道。 “你是说让我杀了她？”柳肃仪惊得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问道。 鱼儿已经上钩了，尤兰心道。但她却不承认：“哎呀，这种事怎能这么说！妹妹可没有这个意思，姐姐别胡说了。” “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嘛！让我杀了她，她才能横着被抬出去。”柳肃仪撇撇嘴，对她不屑一顾。 “妹妹说的是，你可以把她狠狠打一顿，打得她不能下床，再撵出去，那不也是横着被抬出去的嘛。”尤兰笑意满满，嘴上却辩驳着。 柳肃仪这会儿已经听不进去她说的这些话了，只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弄死二妹那个小贱婢。 但她也是家里千娇百宠出来的，哪里有这种经验，完全想不出来个好计策，只得再求助尤兰：“好妹妹，你快给姐姐想个好法子。” “姐姐……你这样，可就叫我难做了……”尤兰佯装为难，却暗示了柳肃仪，她知道该怎么做。 “好妹妹，快告诉姐姐吧。别吊着姐姐的胃口了。”柳肃仪破天荒地求起了，她向来瞧不上的尤兰。 “好吧，我确实有个法子，就是这根簪子。”尤兰拔下发上的金簪子，旋开攒头的宝石花卉，里面掉出了一个细长的小木管。 “这是什么！”柳肃仪惊奇地看着那东西，却谨慎地没有去触碰。 尤兰假装无奈地打开了木管，让她看里面的粉末，小声解释道：“这是砒霜。” “什么？你竟然有这种东西。”柳肃仪惊呆了。她们每次进宫，都是要经过各种搜查的，连身体都要脱光了检查。 尤兰又是怎么把这种毒物带进来的？她怎么可能通过了检查？ “唉，是我为了保命，才带进来的，就怕有人对我不利。”尤兰叹了口气，哀伤地说。 柳肃仪没管她的悲伤，直接抢过了小木管。“好妹妹，这个东西，如此不安全，你就给我，让我代为保管吧。” “唉，柳姐姐，你可别做傻事啊？这种下毒谋害的事，万一被揭发出来，你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说什么以后封妃封嫔，那就成了笑话儿了。” 尤兰虚假地抢了几下，没得逞，才状似非常担忧地看着她，话中却不停地加强暗示。 “放心，我不会连累你的。万一出事了，我就说是我一个人做的。”柳肃仪已经不再看她了，笑眯眯地盯着这跟木管。 “唉。”尤兰轻叹一声，摇着头走了。没人看见，她掩藏在眼眸深处的一抹笑意。 而留在房中的柳肃仪，没在乎尤兰的去留。 此时她的心里、眼里，都只有一个人的身影，那就是二妹。 她脑中也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毒死她！ 第99章 做柔弱戏 “柳肃仪！柳肃仪！柳氏！” 耳边传来几声带着怒气的唤声，柳肃仪从回忆中惊醒，吓得一哆嗦，看向了一脸不满的黄皇后。 这人跟魔怔了一样，黄皇后已经叫了她好几声，如此被她下面子，不由得冷声斥责：“柳肃仪，本宫刚刚问你话呢！你在想什么？” “妾，妾在……在……”柳肃仪被她眼里的寒意吓得磕巴起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别结结巴巴的！本宫问你，你是说抓住了她们好几次吧？”黄皇后还记得要在皇上和裴太后面前，保持风度，所以憋着气。 “是，是。”柳肃仪连连点头。 “那既然这样，你应该也知道，那两个宫女来往了些什么吧？”黄皇后冷着脸，只管问话。 “是。妾两次抓住她们来往……”柳肃仪不禁朝申青梅看了眼，以求镇定，却被她瞪了回来。 她不禁卡了壳，片刻才缓过来，继续道：“她们俩好像在悄悄商量些什么，但妾都离得比较远，听不清，只隐约听见‘喜好’之类的词，似乎有在打听妾的事情。” “就这？”黄皇后嗤笑一声，不做评价。 柳肃仪不禁支吾起来。 “皇后娘娘，妾当时也在，倒是听到了不少，不如让妾来说吧。”尤淑华接收到申青梅的眼色，主动出列。 “哦？本宫倒是忘了，尤淑华也是住在安处宫的。你和柳肃仪是一同抓住她们的？”黄皇后眉梢微挑，轻嘲道。 尤淑华屈膝行了一礼，回道：“是的，娘娘，妾听到了二妹两人的谈话。” “嗯，看来尤淑华的耳力不错，柳肃仪，你可要好好向她学习。”黄皇后意有所指地嘲讽了两句，很快又说：“那你就说吧。” “是。”尤淑华恭敬地福了福身，非常泰然自若地开口：“妾两次，都听见兰林宫的宫女在向二妹打听柳肃仪的喜好、习惯，还有宫人伺候的班次。” “她一个小宫女，打听这些做什么？”黄皇后瞟了她一眼，淡淡道。 “妾也不知，只是又听到她提及贤姬娘娘。还有什么，事成之后，就把二妹调走，给她个好差事什么的……”尤淑华做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模样，断断续续地说道。 “贤姬？跟她有关系？”裴太后不禁出声发问。 “母后，林贤姬就住在兰林宫，现在已经是兰林宫的主位了。”黄皇后给她做了解答。 “她身体可好了？”宇文晟又问向黄皇后。 她心中一动，面上轻笑着说：“还没大好，只是可以下床走动了。” “既然这事涉及到了她和兰林宫的宫女。皇后，你就派人把她请过来，也把那个涉事的宫女带过来。”宇文晟转了转拇指上的翠玉扳指，发话道。 “是。”黄皇后应了，扭头对阴宫正吩咐：“你去请林贤姬过来，记住，她还有伤，不可太过粗鲁。” 她从宇文晟的话中那个“请”字，听到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奴婢省得的。”阴宫正施了一礼，带着人快步向着兰林宫而去。 林慧怡等了许久，见到阴宫正过来，倒是松了口气。这就代表她的判断没错，申青梅就是想利用菊英陷害她。 做戏就要做足全套。她化了个病弱的妆容，行事也要柔弱可怜起来。 林慧怡听她宣读完毕黄皇后的旨意，便微微笑着说道：“劳烦宫正大人跑这一趟了，我这便……咳咳！” 她话没说完，就狠狠咳了两声，随后用手绢捂着嘴，不好意思地说：“让你见笑了，我就随宫正去。” “贤姬娘娘，不着急。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心疼您有伤在身，所以特意交代过奴婢，不要冲撞到您。”阴宫正见她确实一副伤没好全的样子，也不禁放缓了脸色，安慰道。 林慧怡心道，效果不错。随后笑着对她点头，在彩月的搀扶下跟着阴宫正出门。 菊英已经被看押起来了。见她出来，便照着剧本儿演：“娘娘，娘娘，救我啊！娘娘！” “你在说些什么啊？”林慧怡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 “娘娘！唔唔……”菊英还要再说，却被阴宫正的下属塞了嘴。 阴宫正对林慧怡屈膝一福，解释道：“贤姬娘娘，这个宫女涉及命案，所以要严格看押。” 她心中却不禁哂笑，看来这个林贤姬虽然表面是个温柔善良的样子，实际上也是个心机深重的狠毒之人。 林慧怡脸色一僵，不由得发问：“命案？什么命案？” 阴宫正见她着急起来，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角，敷衍了一句：“这您到了凤仪宫就知道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还等着，您快请吧。” 林慧怡见此只得住嘴，脸色尴尬地上了步辇，朝着她已经许久没去的凤仪宫而去。 阴宫正不由得心中轻叹：这人啊，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林贤姬已经位居妃嫔第二，还有什么必要去害人！这下可好，估计会被废掉吧。说不定皇上生气还会把她处死。 步辇很快，但是因此也不太稳，林慧怡虽然在座位上垫了软垫，但也被木头硌得伤处发疼。再加上日头一晒，更是不舒服。 这会儿她到了凤仪宫，都不用装了，脸色是真的发白难看。 阴宫正却只以为她是因为事发而不安，不以为然地做了个请。 林慧怡勉强对她笑了笑，才在彩月的搀扶下进了凤仪殿。 她这一来，满座之人都看了过来，许多人已经大半个月没见到她了。 林慧怡扫了眼跪在殿中的柳肃仪，还有一旁的尤兰，心中嗤笑，面上却仍是谦恭地跪拜行礼：“妾拜见皇上，拜见太后娘娘，拜见皇后娘娘。” “你还有伤在身，不必多礼了。”宇文晟出声阻止。 “妾多谢皇上体恤。”林慧怡确实行礼得很勉强，因此听他这么说，从善如流地起身。 “贤姬，今天这么着急地叫你过来，是为了一桩宫女的命案。”黄皇后给她看了座，才缓缓地给她解说。 “妾有听阴宫正说，是跟妾宫里一个宫女有关？”凤仪殿里清爽宜人，林慧怡脸色总算是好了些。 “不错。你宫里那个叫菊英的小宫女，跟今日被毒死的二妹，来往密切。据柳肃仪和尤淑华指证，那菊英是受你之命来打听柳肃仪的习惯喜欢。”黄皇后因着反感柳肃仪的愚蠢行为，反而对她和颜悦色的。 第100章 看错了人? 林慧怡闻言脸色大变，“唰”地一起身，跪在地上喊冤：“皇后娘娘明鉴！妾绝没有给那个宫女下过这种命令。妾都不认识那个宫女。” “贤姬，你不要着急，起来慢慢儿说。”黄皇后被她这副样子惊到了，难道真是林氏做下的不成？ “谢娘娘。”林慧怡又站起来，继续为自己辩解：“皇后娘娘，妾跟此事绝无任何干系。” “有没有干系，把那个宫女叫进来一对质不就知道了？贤姬娘娘何须如此急着为自己申冤。”柳肃仪见到她，就忍不住胸腔里的怒气和怨气，咄咄逼人起来。 “柳肃仪，本宫刚刚问你话，要你说话的时候，你磕磕巴巴的。这会子不要你说话了，你倒是抢着发言了，说话也清晰流利起来了。你是不是对本宫有意见？”黄皇后就是嫌弃她，没脑子还爱瞎说话。 “娘娘，我……妾，妾没有这个意思……”柳肃仪被她一吓，又磕巴起来。 “看看，让你说话你就说不好。”黄皇后气不打一处来。 柳肃仪完全不敢多嘴了，做起了鹌鹑。 这时候，赵丽嫔却开口道：“皇后娘娘，虽然柳肃仪说话着三不着两的。不过，她刚刚说的倒也不无道理。现在，她们各执一词，不如就把那个宫女带上来，当面对质。” 因为林氏升为贤姬的事，赵丽嫔更恨死她了，又找不到机会发泄，所以积压了一肚子怒气。 宇文晟瞟了她一眼，肯定道：“赵丽嫔说得对，皇后，现在处理正经事要紧。” 随后他也不等黄皇后回话，就一挥手：“把那个宫女带上来！” 黄皇后被他下了面子，笼在大袖中的手掌捏紧了拳头。 趁这个时间，林慧怡与张佳怡、庄小娘和向安娘还有王芳婉几人对视了一眼，给了她们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便低下了头颅。 再次见到菊英，林慧怡立时做出极力忍住窘迫烦躁的表情，倒是把好些个人骗了过去。 上首的三宫，都看得直皱眉，心中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地看错了人？ 宇文晟心中恼火，决定自己来亲自审问：“菊英，朕接下来问的话，你必须从实回答。若有半句虚言，立刻拖出去杖死。” 黄皇后没去看他，只是捏住的拳头更紧了。 “是是是，奴婢一定从实招来。”就算有林慧怡给她吃了定心丸，菊英也被盛怒下的宇文晟吓到了。 “嗯，那朕问你，是否与安处宫的二妹关系密切？”宇文晟冷着脸问道。 “回皇上的话，奴婢与二妹感情很好，所以经常来往。”菊英实话实说。 “那朕再问你，你是否受林贤姬的指示，跟二妹打听柳肃仪的习惯喜好。”宇文晟瞥了眼脸色苍白的林慧怡，心下叹息。 “这……这……”菊英明显的停顿，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她还嫌不够，又看了看林慧怡。 林慧怡顶着所有人的视线，虽然面色苍白，但仍旧强撑着没去看她。 “朕问你话！看别人做什么！”宇文晟真是被气到了，爆喝一声。 “是是是，奴婢确实受了贤姬娘娘的指示，去跟二妹打听柳肃仪，还有尤淑华的情况。”菊英经受不住，当时便招了。 柳肃仪和尤淑华不禁惊得看向她，而后又惊恐地看向林慧怡。 原来她真的这么做了！不是她们编出来栽赃给她的！这个表里不一的贱人！ 申青梅也看向了二人，明明是她们要赢了，但她心里却忍不住起疑。林慧怡真地这么容易就被她们打倒吗？ 只是……她又看了眼庄小娘和向安娘，她俩也是一脸的震惊慌乱的样子，不像是作假。 难道是自己太敏感了？也许，林慧怡就没那么厉害呢？ 宇文晟用森冷的目光凝视了林慧怡好半晌，才道：“林贤姬，你可知罪？” 裴太后也是一叹，到底是看错了人。 林慧怡做出惊慌失措的模样，登时跪下喊冤：“皇上！不是她说的那样，妾没有做这种事！您要相信妾啊！皇上！” “林贤姬，你糊涂啊！”黄皇后也是惊到了，摇头叹道。 不过她不仅仅是叹林慧怡的蠢，还是叹自己识人不清，居然看错了，还以为这是个聪明人，还想着交好呢！ “皇后娘娘，真的不是妾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林慧怡着急万分地辩解，仪态都顾不上了，泪水模糊了妆容，更添了几分狼狈与可怜。 “那菊英都招出来了，你还能说自己不知情？你让如此信任你的皇上、太后娘娘，还有本宫，如何还有脸面信你！”黄皇后语速急促地骂道。 林慧怡忍着疼痛，膝行到三宫面前，哭叫着说：“我是真不知道，那个宫女我根本就没见过几次。对了对了，她一定是收了谁的教唆，才会如此污蔑与我！” 说着，她立刻转身，恶狠狠地盯着菊英，咬牙切齿地说：“菊英，你说！谁教唆你的！让你把罪责推到我头上！” “我，奴婢没有啊，娘娘！是您自己吩咐道奴婢！您怎么能忘了呢？”菊英也是一下哭了出来，抽噎着喊道。 “你胡说！我绝对没让你做这种事！你在污蔑我！”林慧怡更着急了，张牙舞爪地哭骂起来。 “够了！”宇文晟看得心头起火，厉声喝道。 林慧怡和菊英都吓得停住了。 宇文晟这才接着问菊英：“朕再问你，二妹簪子里的砒霜，是怎么回事？” “那，那是贤姬娘娘给我的，让我交给二妹，叫她想办法给柳肃仪喝下去。”菊英瑟瑟发抖地说道。 “林氏！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宇文晟怒不可遏，将茶盏“砰”地扔到了她的面前，已经冷掉的茶水溅泼到她的裙边，濡湿了星星点点的一片。 “皇上！妾真的没有……”林慧怡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了，只趴伏在地上哭泣。 “皇上，姐姐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请皇上再查查吧！”庄小娘和向安娘都忍不住了，跪下给她求情。 宇文晟偏头不去看她俩。 王芳婉见差不多了，指着菊英道：“贤姬娘娘对你那么好，减轻你的活计，还下令禁止宫人欺负你们小宫女。结果，你就是这般对她的吗？” “我……”菊英闻言看着林慧怡愣了刹那，而后瞬间泪流满面，哭着呢喃：“对不起，娘娘，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娘娘，对不起……” 第101章 赐死? 宇文晟不想再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了，他厉声呵斥了王芳婉：“住口！” “是。”王芳婉不得不闭嘴坐回位子。 “贤姬林氏，行阴毒事于内宫，心胸狭隘狠毒，忝居四品，着废其为庶人，赐死。”宇文晟再次瞟了林慧怡一眼，寒声念道。 “皇上！”林慧怡膝行至宇文晟面前，匍匐在地，苦苦哀求着：“皇上，真的不是妾做的，皇上！我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皇上……你要相信我啊皇上……” “证据确凿，你如何能抵赖。”宇文晟失望透顶，不想再看她了。 “皇上……”林慧怡泣不成声，无力地趴在地上。 “皇上！求皇上饶了姐姐吧。”向安娘急得猛然跪了下来，哭着为她求情。 “是啊，皇上，请您看在姐姐救了吴王世子的份儿上，饶了她一命吧。”庄小娘也一起跪着，她也很焦急，但好歹还有一丝理智，寻了个能为林慧怡脱罪的理由。 一众妃嫔也没想到皇上会如此生气，大都吓得不敢言语。 王芳婉也跪了下来，只不过她人微言轻，说的话皇上也不会听，故而没有为她求情。 “唉。”裴太后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对宇文晟道：“皇帝，庄嫔说的也是，就算看在斖儿的面子上，这次就轻饶了她吧。” “母后……”宇文晟皱着眉，并不想就这么轻轻放过此事。 黄皇后看着裴太后的态度，决定帮忙劝道：“皇上，妾也赞同母后之言，斖儿颇为喜爱林贤姬，要是他知道林氏被您赐死，他有还小，不懂事理，如此还不得伤心惨了。” 宇文晟闻言皱着眉，嘴唇微抿。 黄皇后见他有所松动，立即乘胜追击：“况且，妾也觉得，这件事还是颇有疑点。林氏如此凄切地喊冤，不像作假。” 她不能让林慧怡倒了。这个人是林庄向三人的主心骨，一旦她死了，庄嫔和向姬就成不了多大的气候。为了压制住申青梅，她必须保住林慧怡。 “疑点？”宇文晟略一挑眉，视线扫过一脸狼狈凄惨的林慧怡，看向了黄皇后。 “是啊皇上，您且听妾身慢慢道来。先说柳肃仪，她是本案的涉案人员，妾以为，她有比林贤姬更大的作案嫌疑。”黄皇后无视了他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柳肃仪。 柳肃仪不由得胆战心惊，极力忍住她心里的急躁，辩道：“皇后娘娘，您可不能胡说啊。现在证据都在这里，那菊英都证实了就是林贤姬做的！您怎么能污蔑妾呢！” “你住口！”宇文晟冷眼扫了扫她，转而又问起了黄皇后：“如何说？” “您看，妾每次提到柳肃仪，她都十分着急，十分慌张，这就是一个疑点。”黄皇后轻笑着看着柳肃仪。 “皇后，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宇文晟又仔细看了看柳肃仪，见她确实和黄皇后说的一样，整个人都很慌张，额上不停滑落汗水。 但作为一个君王，他不能因为这个就认为柳氏有罪。 “您别着急，还有一点，就是柳肃仪在事发之后，首先不是禀报给我，而是悄无声息地送去了安乐堂，想直接将人烧掉。您说，这是一个受诬陷之人的反应吗？妾倒觉得，这是在毁灭证据。” 黄皇后缓缓地说，她一直盯着柳肃仪的反应。见她逐渐地发抖，心道：很好，已经有破绽了。 “这确实是很可疑。柳氏，你如何辩解？”宇文晟沉吟了片刻，看向柳肃仪。 “妾，妾是一时害怕，所以，所以才那么做的。”柳肃仪一下慌了神，磕磕巴巴地说。 “一时害怕？”黄皇后笑了笑，道：“根据俞太医的诊断，那二妹应该死了两三个时辰了。你这一时可真够长的啊。这期间，你就完全没想过来找本宫陈清事实么？” 宇文晟闻言也蹙起了眉头，死死盯着柳肃仪。 “妾，妾，妾真地害怕，不敢……”柳肃仪不敢看他俩，垂头道。 “那本宫再问你，尸体被发现后，离皇上宣召，中间又隔了半个时辰，那时候，你在干什么？”黄皇后冷笑着问她。 “妾……妾当时吓住了，没，没做什么……”柳肃仪冷汗直接就下来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抑制不住地回头去看申青梅。 宇文晟和黄皇后也随着她看过来。 黄皇后轻笑着看了看二人：“哦？没做什么吗？” 申青梅极力保持镇定，才没有被他俩看出什么。 “梅蕊，你说，柳肃仪当时去做什么了？”黄皇后暗道好定力，转而唤起了自己早布置下去的宫女。 名叫梅蕊的宫女站了出来，不疾不徐地回话：“奴婢听说，柳肃仪在得到消息后，急着赶去了翠微宫，见了申娙娥娘娘。” “柳肃仪，你作为被害人，事情败露，不来找本宫，反而去见了申娙娥，所为何事呢？”黄皇后意味深长地笑着。 宇文晟和裴太后也闻着味儿了，脸色沉下来。 宇文晟不等柳肃仪说话，就问向了申青梅：“申氏，你说，她来找你干什么？” 申青梅深吸了口气，缓了缓七上八下的心，才说：“回皇上的话，柳肃仪因为害怕，一时慌了手脚，因为平日与妾亲近，所以才来找妾哭诉。” “那你们说了些什么？”宇文晟的脸色没有缓和。 “当时柳肃仪跟妾说的，和她刚刚对皇上说的并无两样。所以，妾才劝慰她，让她冷静下来，好好儿地把事情首尾禀报。只不过还没动身，皇上您就宣召了妾等。” 申青梅不知道为何，刚刚在菊英说出砒霜是林慧怡给她的时候，就感到了不妙。所以她早早准备好了说辞。 “对对，就是这样的。”柳肃仪一颗心定了定，不断点头同意。 申青梅却心里来气，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黄皇后眼中含笑：“申娙娥一说，柳肃仪便想起来了……” “皇后，柳氏是不着调了些，这么看，她能做事颠三倒四的也正常。这个疑点也不能作数。”宇文晟冷眼扫了扫柳肃仪，说道。 赵丽嫔听了“噗嗤”一声笑出来。皇上这是明着在为她开脱，暗着则是在寒碜柳肃仪呢！ 黄皇后也忍俊不禁，轻笑着说：“皇上说的是。” 随后，她又继续说道：“皇上，柳肃仪身上的疑点可以暂且放下。还有菊英身上的疑点呢！” 第102章 戏该开演了 “你说她？如何有疑点？”宇文晟看向了那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宫女。 黄皇后还是对林慧怡抱有一线希望，她不觉得自己看错了人，林氏不太可能没有后手。 她扫了林慧怡一眼，说道：“皇上，这菊英也颇为奇怪。您看，哪个受人指使做了坏事的人，会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把主子出卖的？连刑都没上，三两句就找了个明明白白。我看，里面并不简单。” “可能她就是胆小怕死的人呢？”宇文晟并不认同她的话。 “所以，妾觉得，要保证她作的证并无隐瞒，应该让宫正司好好儿地拷问拷问她。”黄皇后故意说得缓慢温柔，但盯着菊英的微笑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 菊英知道是时候了，于是抖了两抖，不敢和她对视，反而看向了申青梅。 “咦？这菊英好像和申娙娥关系不错呢！我都瞧见她和申娙娥对视了好几回了。”见她露出了马脚，黄皇后似笑非笑地说道。 “怎么回事！”宇文晟眼含怒气地来回看着二人。 “奴婢，奴婢是有两次和二妹接触的时候，被申娙娥娘娘和柳肃仪抓住了，所以认得她。”菊英不等申青梅开口辩解，就抢先回道。 林慧怡闻言也止住了哭泣，回头去看菊英，期间看了眼向安娘。 向安娘蓦地愣住了，眼里满是惊讶地看着她。原来，林姐姐根本就是装的，她早就有准备了。 那刚刚，她的给自己的信号，就是让她去…… 向安娘也看向了菊英，二人视线交汇，互相传递了一些信息。 “这就奇怪了，申娙娥既然当场抓住了你，那你应该很害怕她才是啊。这个时候，你还看她做什么？” 黄皇后瞥了一眼满脸惊讶的申青梅，又扫了眼垂泪不语的林慧怡，心里对她的计划有了谱。 “皇上，皇后娘娘，妾就遇见了两次，早就忘了，妾根本不记得这个宫女。”申青梅这时候，要是还不知道自己被反将了一军，那她可就不用再争什么宠了，歇了心思躺平才是正理。 “不记得了？”黄皇后轻笑着，没看还在辩解的申青梅。 林慧怡看戏角儿已经全部上场了，心道戏该开演了。于是微微抬眼给向安娘与菊英对视。 菊英暗自吸了吸气，鼓足勇气大声哭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 向安娘接收到她的信号，立刻做出怒发冲冠的样子，揪住她的衣领，使劲摇晃起来，一边还哭骂着：“你还有脸哭？都是因为你，我姐姐差点儿就被赐死了！不许哭！你把话都说清楚！” 庄小娘有些惊讶，愣愣地看了看二人，最后还是上前抱住了向安娘。 正当她要使力把向安娘拉开，王芳婉却悄悄对她使了个眼色，给她做起了示范，只出声，不出力地劝架。“向姬娘娘，快松手啊！” 庄小娘见状，也学着大叫，但手上拉拽二人的动作就是不用力。 “不成体统！快来人去拉开她们！”裴太后皱紧了眉头，厉声大喝。 看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这里了。菊英说话的声音才清晰起来：“娘娘，对不起。奴婢是身不由己的，对不起……” “对不起？你现在说对不起就有用了？都是你害的！”向安娘顺杆子往上爬，大声道。 宇文晟脸色一变，忙吼道：“快把她们分开！” 围上来的都是身强力壮的宫女，很快就把几个人都死死压住了。 “菊英！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蒙蔽圣上！”不等宇文晟发话，黄皇后就抢先开口喝道。 “奴婢，奴婢不敢，奴婢，没有……”菊英像才清醒过来，五体投地地趴着。 “你还说没有！我刚刚都听见了，你说自己是身不由己才污蔑我姐姐的！”向安娘就算被按着，也要张牙舞地叫喊，为林慧怡申冤。 “好个丫头！朕倒是被你蒙骗过去了！看来皇后说的不错，你是该进一趟宫正司，才会知道怎么说真话！”宇文晟的脸已经全黑了。 “皇上！不要！奴婢说，奴婢说！”菊英大惊失色，急急忙忙地爬到宇文晟面前。 林慧怡此时也缓过来了，哽咽着叫道：“你快把事实说了吧！那样，我兴许还能为你求情……” “娘娘！多谢娘娘对奴婢的照顾！”菊英闻言涕泗横流，哭着对她磕头。 “快说！”宇文晟看了眼脸色憔悴的林慧怡，低头斥责菊英。 菊英勉强止住了哭，抽噎着回道：“皇上，奴婢也是被逼无奈，那人以奴婢的性命做要挟，奴婢才逼不得已诬陷贤姬娘娘！” “那人是谁？”黄皇后瞟了眼面色僵硬的申青梅。 “是，是申娙娥娘娘！”菊英带着满脸泪痕，对着申青梅一指。 “你胡说！我没有！皇上！”申青梅没想到才不到半个时辰，就风水轮流转，百口莫辩的就由林慧怡变成了她。 “菊英，从实招来！”宇文晟只淡淡看了眼她一眼，没有理会。 “奴婢遵命。今日奴婢本来照常去看二妹，到了安处宫才知道她已经死了。柳肃仪又拒绝了奴婢再见二妹遗容的请求。所以奴婢只能回了兰林宫。”菊英哽咽着说道。 “那又与本宫何干！”申青梅指着她叫道。 “下午的时候，奴婢知道了二妹是被毒死的时候，又去了安处宫，却被告知柳肃仪不在。奴婢正要走的时候，却听到屋内有人说话的声音。所以奴婢就凑了上去。”菊英继续陈述道。 “贱婢！你竟敢偷听！皇上，这可是大罪啊皇上！”柳肃仪揪住她的错处，大声叫喊着，想借此堵住她的嘴。 “柳氏！闭嘴！”宇文晟怒喝了一声，直接让人捂住了她的嘴。 见皇上再度看向自己，菊英便解释了两句：“因为奴婢以为是柳肃仪借口出去了，实际上是不想见奴婢。而且奴婢又听他们提到了二妹的名字。所以，奴婢才敢偷听的。” “嗯，你继续说。”宇文晟淡淡地应了声。 “然后，奴婢就听见里面的人说，二妹是被柳肃仪毒死的，而当时东窗事发，柳肃仪害怕，所以去找了申娙娥娘娘求助。”菊英接着说道。 听了她的话，众人都看向了柳肃仪还有申青梅。 两人的反应截然不同，柳肃仪已经吓得瘫在了地上，而申青梅还保持着冷静，脸上都是被诬陷的怒意。 第103章 自证清白 “然后，奴婢又见到申娙娥娘娘身边的宫女来请尤淑华。所以，奴婢就偷偷跟在她们身后，但是到翠微宫的时候被发现了……”菊英觑了眼申青梅和尤兰，低声道。 “梅蕊，尤淑华是否也去了翠微宫？”黄皇后早就知道申青梅叫了吴尤二人过去，此时只是让梅蕊开口作证，以免皇上不信。 “回皇后娘娘，就在柳肃仪去了翠微宫没多久，申娙娥娘娘就招了吴贵媛和尤淑华过去，就是一个时辰前的事。”梅蕊口齿清晰地说道。 “那是什么事，竟要申娙娥宣召你们一起商量，而不是禀报本宫呢？”黄皇后气定神闲地瞅着申青梅看。 宇文晟只淡淡扫了这几个人的表情，心里大概有了个底，沉声道：“继续。” “是。奴婢被发现后，就被带进了一个地方……”菊英假装回忆地慢慢说道。 “什么地方？”黄皇后蹙眉打断。 菊英一顿，摇头道：“奴婢不知道，因为奴婢被从后面蒙住了眼睛，所以完全分不清方向。” “这……继续吧。”黄皇后皱眉地盯了她片刻，才道。 “是。然后奴婢就听见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她跟奴婢说，如果不听她的话，就以偷窥宫妃的罪名将我处死……”菊英似乎想到了那个场面，吓得声音都抖了抖。 “随意处死宫女？这种荒谬之言，你也敢信！”宇文晟视线瞟过申青梅，对着菊英斥道。 见菊英已经吓得磕头，黄皇后开口为她说话：“皇上，虽然宫规明令禁止苛待宫人。但，妃嫔的身份地位毕竟高于宫女，悄悄使些手段，也是做得到的。” “……皇后说的是，妃嫔若都遵循宫规，礼待宫人，就不会有今天的事了。”宇文晟眼睛微眯，冷声道。 赵丽嫔忽然一抖，不敢去看他。 随意处死宫女的柳肃仪，更是抖似筛糠。 “你继续说吧。”黄皇后指了指菊英。 “奴婢遵命。”菊英直起身缓了缓，才接着讲述：“听了这种话，奴婢真的很害怕，所以只好答应了。然后，那个人就说，要奴婢诬陷贤姬娘娘，把毒死二妹的事都推到她身上。” “那个人是谁你知道吗？”黄皇后问到了重点。 众人都盯住了菊英，想从中听出某个人的名字。 菊英迟疑了半晌，才小声道：“奴婢因为蒙着眼睛，看不清晰，只隐约见到，是个穿着鲜亮的女人。而且，听声音，很像是申娙娥娘娘……” “很像？”宇文晟皱眉。 “那这么说，你并不确定那人是谁？”黄皇后不断上扬的嘴角一滞，心下愤懑。 她不满地瞥了林慧怡一眼，暗道这人怎么回事，如此好的机会就整这出？ 林慧怡没管，依旧抹着泪。她完全是思虑周全过后，才定的这个计策。她们根本没有指证申青梅的证据，万一她有所准备，自己就可能栽进去。 尤其是菊英，她极有可能被皇上，以诬告宫妃的罪名惩处。她不能这么做，那会害了菊英。 所以她选择了风险较小的保守下策，柳肃仪是这次打击的重点，一定要扳倒她。而申青梅等人，她们只能尽力泼脏水，摸黑她们的形象，就够了。 “是……”菊英诺诺半晌，只能点头。 “大胆奴婢！不知道竟还敢胡说污蔑本宫！一定是有人指使，快说谁让你这么说的！”静观已久的申青梅，抓住这个机会反咬一口。 菊英立刻磕头喊冤，同时还做出极度害怕的样子，身体朝与申青梅相反的方向挪动。 黄皇后大声呵斥道：“申娙娥！这里还没有你叫嚷的份儿！” “可是！”申青梅看了眼三宫的脸色，只好低头：“是妾太过急躁了。” “嗯。”黄皇后略过她，再次看向菊英，想让她改口，于是略带威胁着说：“你不过片面之词，若没有证据，就是污蔑妃嫔，是要受罚的。” “奴婢记得申娙娥娘娘的声音，绝对不会错的！而且，而且旁边还有柳肃仪和尤淑华，还有另外一个人，她们也出声了，奴婢不会认错的……”菊英着急地辩驳。 “你胡说！”柳肃仪和尤淑华都在大声反驳。 “人数倒是对上了，当时一起在翠微宫的，不就是申娙娥、柳肃仪、吴贵媛和尤淑华吗？”黄皇后扫视了一圈。 “皇后娘娘，您可不能轻信她的胡话啊！这件事与妾根本就毫无瓜葛！”吴贵媛也跪到边上，极力申辩。 “无瓜葛？刚刚申娙娥不还说柳肃仪是去跟她求助的么？你就在场，怎么是毫无瓜葛呢？”黄皇后轻嗤一声，道。 她转头又对着宇文晟道：“皇上，虽然证据不足，但已经可以下定论了。” “皇上，皇后，这个宫女到底没有证据，不能就这么信了。”裴太后见宇文晟拿不定主意，开口道。 “母后说的是。但这样就无法查清楚了。”宇文晟颔首，回头对着她无奈地说。 “皇上，既然无法证明是申娙娥主使的，那就先洗清妾的冤屈吧。”林慧怡止住了哭泣，膝行到宇文晟面前。“请您允许妾自证清白。” “准。”宇文晟看她一副病态，抬手扶了一把。 “谢皇上。”林慧怡勉强站起身，半靠在彩月身上，缓缓地说：“皇上，既然有人指使菊英污蔑妾藏有砒霜，那妾就先从这个开始自证。” “嗯。”宇文晟点头。 “宫规有载，严禁私自夹带毒物进宫。妾两次进宫，都经过了严格的查验。若夹带砒霜，早就被发现了。”林慧怡条理清晰地说道。 “二妹屋里发现了中空的发簪。你肯定就是凭借这个带进来的！”柳肃仪已经全然不顾了，直接和她对上。 “柳肃仪，请你对本宫放尊重些。并且，你又怎么知道，是用中空的簪子带进来的？”林慧怡冷眼扫过去，止住了她的叫嚷。 然后才对宇文晟说：“皇上可以任由谁去查验常宁阁所有物件，妾保证绝没有类似的东西。” 宇文晟闻言，朝阴宫正一挥手。 阴宫正会意，正要走，却被林慧怡叫住了：“宫正大人留步。” 她随后对着宇文晟解释道：“皇上，还有，依皇后娘娘的看法，柳肃仪才是最大嫌疑人，应该也查查她的屋子。” “你！”柳肃仪正要发火，但转念一想那东西根本不在自己屋里，她查便查呗，于是又闭嘴了。 尤淑华面无表情，心下却叹息一笑。 第104章 打入冷宫 “就算不是你亲自带进来的，你娘不是今早进的宫吗？说不定就是她给你带进来的！”柳肃仪不肯罢休，死咬住林慧怡不放。 林慧怡冷哼一声：“你们不是指使菊英污蔑本宫，说是我让她把砒霜给二妹的么？” “什么指使！那就是你的意思！”柳肃仪嚷道。 “不管谁的意思，就是说砒霜是菊英给二妹的对吧？”林慧怡没理她，转头看向菊英：“你告诉皇上，你今天最早是几时去的安处宫。” “是午时，用过午饭后。每日那个时候娘娘都会午睡，所以奴婢都趁那时去看的二妹。”菊英回道。 “俞太医，请问二妹是什么时间死的？”林慧怡笑了笑，转身去问候在一边不出声的太医。 “回贤姬娘娘，大约在辰时和未时之间。”俞太医也拿不太准，只能说个大概。 林慧怡朝他施了一礼，回身对着三宫道：“她们说是妾指使菊英给的砒霜，又说砒霜是今早妾母亲带进来的。但菊英说她今天是午时后才去的安处宫。如此，试问，那毒死二妹的砒霜是从何处来的？” “你！我又没说一定是你娘带进来的！可，可能是你早就弄进来的呢？”柳肃仪抬头见三宫看她的眼神都是森冷的，着急着辩解。 “你百般污蔑本宫，可是前言不搭后语，漏洞百出。”林慧怡轻笑着说。 “罢了。等阴宫正搜查回来再说。”宇文晟冷声道。 “是。”林慧怡顺从地住了嘴，脸上一派泰然。 阴宫正回来得很快，倒不是搜查完了，而是有了发现：“皇上，奴婢在柳肃仪的屋子里，发现了这个。” 她朝身后招手，一个下属就端着托盘呈到宇文晟眼前。 他仔细一看，是一只簪子，被拆成了两部分，一个宝石花簪头，一根很长的簪身。 阴宫正又说：“皇上，此簪不仅能拆开，而且簪身还是中空的。或许，这就是收藏砒霜的器具。” 柳肃仪见到那东西，满脸的不敢置信，她愣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去看尤兰。 尤兰低着头，柳肃仪看不见她的表情。但她知道，那东西一定是尤兰放到她屋里的。真是没想到，这个总是对她奉承讨好的人，会在这个时候，对她下手。 此时，她的心里只有恐惧、寒冷、和愤怒。 申青梅冷硬的脸色也有些松动，眼含忌惮地看向尤兰。 宇文晟已经看到了三人，视线没多做停留，就招来俞太医，让他检查这根簪子。 俞太医小心地拿起簪身，隔着绢帕刮下了一点点残余的白色粉末。他仔细斟酌了半晌，才道：“皇上，这应该就是盛放砒霜的器具。” 宇文晟淡淡地应了声，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冷声说：“柳肃仪，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皇上！不是我的，皇上！这不是我的东西！”柳肃仪已经完全慌了神，被尤兰背后捅刀子，申青梅也不会再帮她了。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求饶。 “你还在狡辩！这可是实打实的证据！”宇文晟冷着眸子，紧紧盯着她的瞳孔。 柳肃仪怕极了，却只能哭嚎求饶：“皇上，真的不是我的。我，我只是用砒霜毒死了二妹，她太讨厌了！但，但是，砒霜，不是我的东西……” 她已经撑不住了，凄凄惨惨地述说着事情的本末。 “砒霜不是你的？那你从哪儿得来的？”黄皇后瞟了申青梅一眼，问道。 “是尤兰的！是她把这个东西给我的，让我去毒死二妹！是她！”柳肃仪反身指着尤兰大骂。 “皇上，妾冤枉啊！这个东西妾见所未见！”尤兰早有准备，只委屈地喊冤。 “你骗了我！还想再骗别人！明明就是你给我的！皇上，皇上，不信您可以问申青梅，还有吴贵媛，她们都知道！”柳肃仪爬到宇文晟脚边，指着三人控诉。 “皇上！柳肃仪才是在骗人，她不光骗了妾，让妾相信了，以为真是有人陷害她！她还企图欺骗皇上您，差点儿冤枉了贤姬姐姐。皇上！您万不可再相信她的谎话了！” 申青梅比她们清醒多了，给自己申辩也是有理有据的。 林慧怡早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击败申青梅的，她肯定能逃过一劫，所以毫不在意。 宇文晟扫了一圈，把此案涉及的人员都看了一遍，把她们个个的反应都见着了，心里对这件事已经梳理得差不多了。 申娙娥、吴贵媛、尤淑华，这三人以后得细细监视。按柳氏的蠢笨，她想不了这么多，多半，是她们都掺和了一脚。 他思索了片刻，才一锤定音：“柳氏满嘴谎言，朕不会信。” “皇上！”柳肃仪已经惊得瞪着双眼，死死盯着他，话都说不出了。 “皇上圣明！”申青梅等人自然欢喜地称颂圣恩。 “但是，申娙娥也确实有所牵涉，并且在知晓事实后，不立即禀报皇后，实属有错，不可不罚，以此为妃嫔做个榜样。”宇文晟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申青梅惊愕了一瞬，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林慧怡心中轻笑，看来宇文晟还是怀疑上了申青梅，不然不会有这一招。啧啧，就是不知道皇上会如何处置她呢？ “肃仪柳氏，德行不修，以毒物为祸内廷，合该赐死。然虑其事出有因，被害宫女身犯不敬之罪。故减其刑责，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宇文晟盯着柳氏，声音清晰地念道。 柳氏听完还没来得及叫喊，就昏过去了。随后，宫正司所属的使唤宫女就上前，将她拖了下去。 被废之人，要去除华丽的衣饰，日常只能穿着麻布素衣，发髻能有根木簪子挽着就不错了。 估计，从小锦衣玉食的柳氏，会完全不习惯吧。 “娙娥申氏，无视宫规，专断擅行，即日起禁足半年。” 申青梅脸色唰地变白，半年啊！她半年都不能出宫门，半年都不能侍寝了！ 她含恨地盯了林慧怡一眼，最终也不情不愿地接了旨。 “林贤姬，你今天受委屈了，先回去休息吧。”宇文晟看了眼还面色苍白的林慧怡，嘱咐道。 “是，谢皇上。”林慧怡是真受不住了，她现在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不痛的。既然宇文晟发话放她走，她就不用再强撑了。 黄皇后看着这道病弱的身影，心里对这个女人的聪明程度有了更深的认识。 她会成为挑战自己后位的人吗？ 第105章 城府颇深 刚一进了常宁阁，林慧怡就躺上了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这一仗打得，实在是透支身体了。 “娘娘，史太医来了！”苏苏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刚才得知林慧怡身体不适，让她去请太医的时候，可真是吓死她了。因此这般长的路，只用了平常一半的时间。 “嗯。”林慧怡强撑着坐起来，招呼了两声：“史太医快来给我瞧瞧，这会儿身上不舒服得厉害。” “臣遵旨。”史太医也不拖拉，直接上来给她诊脉。 为保史太医专心诊视，一屋子人都静默下来，等待他的诊断。 “娘娘不用担心。今日您是累着了，多休息休息，吃两副药就好。”史太医放下林慧怡的手腕，放松地说。 “如此就好。”众人都舒了口气，林慧怡也点点头，放下了心。 “若没有旁的事，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到底是后妃，他不便多留。 “史太医慢走，有劳了。”林慧怡也无心和他寒暄，点头放人。 “姑娘你可真是吓死我了！我看见菊英急匆匆地回来让我叫太医，还以为您出了什么大事呢！”苏苏一边擦着汗，一边嘟囔着。 彩月带着宝珠等人给林慧怡擦了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她才终于清爽起来。 刚刚那样用力演戏，她身上都是汗。再加上宇文晟泼过来的那杯茶，她裙子都湿了一大块，极不舒服！ “如此，总算是好了。娘娘您没有真的被她们算计进去。”彩月捧着茶杯，让她慢慢喝，一边说：“你不知道，皇上说要赐死你的时候，我有多害怕。” “什么！皇上本来还准备赐死姑娘！”苏苏惊叫起来。 “嘘！你小声点儿。”彩月对她比了个手势。 “姑娘，这不是真的吧！”苏苏一脸惊恐地看着林慧怡。 她淡淡点头：“若我没有提前做好准备，估计就是这个下场。” “申青梅她们可真是恶毒！”苏苏愤慨地低声咒骂着。 “可不是！要不是王芳婉碰巧看到了菊英，让咱们猜到了计划，不然姐姐可就彻底完了。”彩月也是一脸后怕。 “那我们可得好好谢谢她。”苏苏抿着唇狠狠地点头。 “嗯。我已经想好了怎么感谢她。”林慧怡实在是累，倚在软枕上，闭目养神。 二人见她有了主意，就不再多言。 苏苏又着急地问：“那她们是个什么下场？申青梅有没有被降位？” “没有。毒死宫女的是柳肃仪，皇上还免了她的死罪，只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彩月看林慧怡不想多说，摇着头叹道。 “什么？是咱们姑娘就是赐死，是柳肃仪却只是打入冷宫？皇上这也太偏心了吧！”苏苏气得咬牙。 “唉。柳肃仪之所以毒死二妹，是因为她犯了不敬之罪。所以，皇上觉得是事出有因，才免了死罪。”彩月无奈地解释。 “嘁！我不信，皇上就是偏心罢了。”苏苏撇了撇嘴，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这种话可不许胡说。”林慧怡睁眼，小声提醒道。 “我知道，绝不会随便说的。”苏苏点头叹气。 随后她又抬头，瞪着眼睛问道：“等等，皇上饶了她的命，那柳肃仪不会再翻身吧……” 彩月也不确定地看向她。 “想翻身，哪儿有那么容易。柳氏如今这个境地，除非做第二个郑慎姬，像她那样怀上皇嗣。” 林慧怡嘴角勾起一个带着嘲讽的弧度，缓缓道：“不过，怎么可能人人都这般幸运呢？” 彩月也点头赞同。郑慎姬确实运气好到不行。居然在被皇上彻底厌恶之后，还能凭借着身孕东山再起。这谁能想得到呢？ “或者嘛，她柳家出个朝廷倚重的重臣。那皇上可能还会看着面子，开恩放她出来。不然，她就是要一辈子待在冷宫里过活了。” 林慧怡手指拨弄着软枕边上坠着的珠子，轻嘲道。 “不过，咱们还在家的时候，不是就听说那柳家已经不行了吗？好像柳肃仪同辈的男子都不出息。”苏苏闻言回忆着从前听来的闲话。 “所以，柳氏基本上是出不来了。”林慧怡轻轻一笑。 “那就最好。”苏苏总算是开心地点了点头。 “现在还不是咱们高枕无忧的时候，我们必须趁着申青梅被禁足的这段时间，想办法压住尤兰和吴贵媛，最好是整垮她们。” 林慧怡轻摇了摇头，闭着眼轻声说。 “就她俩？没了申青梅，这两人还有什么本事！”苏苏见到二人的机会不多，所以口气有些轻狂。 “你可别小看了她俩。吴贵媛还好说，跟其他人比起来算不得厉害。但是，尤淑华心机深重，阴险狡猾，不可轻视。这俩人可都不是只依靠申青梅过活的傻子。”彩月非常慎重地对她说道。 “完全看不出来啊。”苏苏不太相信。 彩月又说：“你看，毒死宫女这种蠢事，是吴贵媛和尤淑华能干出来的吗？她俩聪明着呢！” “这……好像是哦……”苏苏咬着嘴唇思考。 “对。吴贵媛还好对付。尤兰城府颇深，咱们不能小看了。柳氏应该就是被她坑了。”林慧怡赞同地看了看彩月，说道。 “怎么回事？”苏苏好奇地看着她。 “柳氏在最后说砒霜是吴贵媛给她的，栽赃给我的计划，她也有份。”林慧怡回想着当时的场景，简单描述道。 “姐姐，你觉得她不是因为害怕，而胡乱攀咬的？”彩月试探地看着她。 “你不是也看出来了嘛。”林慧怡斜了她一眼，没好气地回道。 “嘿嘿。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怕是我想多了。”彩月嬉笑着说。 “应该不是。柳氏当时的表情完全就是，被背叛的不可置信。都那个节骨眼儿上了，我不信她还能装这个。”林慧怡想着柳氏当时的狂喊乱叫，肯定地说。 “这么看，柳氏说的就是真的。尤淑华先是撺掇了柳氏毒死二妹，然后又和申青梅合伙嫁祸给你。但她担心柳氏形迹败露，所以留了一手，把证据放到了柳氏屋子里。” 彩月在脑中扒拉了一下整个事件，然后梳理出来，讲给林慧怡和苏苏听。 “尤兰明明是可以把证据藏起来，甚至可以毁掉的。但她并没有这么做。我怀疑，她从一开始，就没考虑过柳氏的死活。”林慧怡皱着眉头分析。 “听你们这一说，我觉得这尤淑华还真是可怕。平日里她对着柳肃仪，是一口一个好姐姐的，结果却这么坑害她。”苏苏打了个寒噤。 “所以她是真的会装。幸好你那时候没上她的当，和她结盟。不然说不定，今天被她背后捅刀的就是你了。”彩月煞有介事地指着林慧怡道。 第106章 报答王芳婉 宇文晟心累得很，处理完柳氏的事之后，就直接回了建章宫休息。 “皇上，奴婢听说，林贤姬娘娘一回宫就叫了太医。”黄振轻手轻脚地进来，低声唤道。 “她今天是受了些罪，本来身体就还没好，还这么被折腾。唉。”宇文晟闻言想起林慧怡走时的状态，看起来就不好。 “幸好皇上您圣明，洗清了贤姬娘娘的冤屈，没有让奸人的阴谋得逞。”黄振只好说些好听的话，宽慰着他。 “圣明？圣明的君主，还会让自己的后宫出现这种乱子么？”宇文晟自嘲地笑笑。 “皇上您多虑了。这后宫争风吃醋，向来就是常事，就是自古的圣君都避免不了。您也不必太过忧心。”黄振想着法儿地安慰他。 “唉，就因为是常事，所以朕才心烦。这些人，是不会消停的。指不定哪一日，就又闹起来了。”宇文晟又是一叹，沉声道。 “皇上，恕奴婢多嘴。您是天子，是不应该将心神，过多地放在后宫内苑的。管理妃嫔宫人，那是皇后娘娘的职责。”黄振暗自跺脚，劝道。 “可皇后管得住她们吗？”宇文晟皱眉。 “皇上，您应该相信皇后娘娘，相信您的妻子。太后娘娘也说过，人都是要慢慢学习长大的。皇后娘娘也是，就是现在还管不太好，日后慢慢学着，也就会了。” 黄振倒不是故意，仗着自己的脸面和宇文晟对他的情分，就多嘴干预皇帝的家务事。实在是裴太后有过交代，他自己也希望宇文晟能专心朝政。 宇文晟顿了半晌，才幽幽地开口：“或许，长定你说的对。阿淑已经明显地疏远我了。她是不是在怪我，不信任她，不放权给她。” 黄振有些惊讶，长定是他的字，阿淑是皇后黄淑的闺名。皇上在他面前这么称呼，看来他心里是受了些挫折。 对此，他也只能在心中轻叹一声。原本皇上和皇后的关系是很不错的。虽然选后是裴太后全程主持的，但最终做主定下黄皇后的，却是皇上。 裴太后当时的意下人选并不是她。 可就因为高女秀才那件事，让两人逐渐离心了。黄皇后对皇上的态度冷淡了许多，行动间也不像以前那样亲密了。 黄振陷入了回忆，因此半天没有回复。 而后就听见宇文晟又说：“我是该放手了，那样阿淑和我的关系或许就会缓和些……” “皇上既然下了决心，那就按照您心中的想法做吧。皇后娘娘会明白您的心意的。”黄振叹了口气，鼓励着他。 “嗯。”宇文晟沉吟了片刻，才道：“朕先去趟兰林宫看看林贤姬，再去凤仪宫见皇后。晚膳，也就摆在那儿吧。” “奴婢遵旨，这就去安排。”黄振终于放下了心，高兴地出去。 林慧怡这儿也收到了传话，宝珠兴高采烈地进来报喜：“娘娘，皇上派人来传了话，说等会儿要过来瞧您呢！” “现在？”林慧怡一惊，从床上坐起来。 “是，小内使说，大约两刻钟左右就到了。”宝珠应道。 “那就快了……”林慧怡思忖了几瞬，下定决心，直接吩咐道：“宝珠，你去把王芳婉叫过来。” “娘娘，皇上过来，您叫王芳婉干什么啊？”宝珠不解地问道。 她是觉得，皇上是专程来看林慧怡的，叫王芳婉过来分这杯羹做什么。 “让你去，你就快去，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一旁的苏苏念叨着，直接就把她拉出去了。 “姐姐，你是想今晚就动手？”彩月见她们出去了，才问道。 “嗯。择日不如撞日，更何况今天不说，我下次见到皇上的时候，就不知道是哪天了。”林慧怡尽力坐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髻穿着。 还是要保持病弱的样子，借此来赢得宇文晟的怜惜，和内疚感，如果他有的话。 “会不会太着急了？”彩月一边帮她整理，一边问。 “不会，今天正好。我刚才受了委屈，说的话应该更有作用。过段时间，皇上就记不得了，我的话又能有几分力量呢？”林慧怡抚了抚纱衣上的褶皱，让它看上去不要太凌乱。 王芳婉就在锦华轩里，所以来得很快。 她说笑着进来：“姐姐怎么不多休息休息，这么急着叫我来做什么？” “还不是有好事，不然我可不劳烦你跑这一趟。”林慧怡笑着拉过她的手，而后朝宫女们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喝茶吧。我们俩说点儿体己话。” “是。”彩月带头，一众宫女都顺从地出去了。 王芳婉见她如此郑重，心想肯定是有非常要紧的事跟自己说，便端正了态度，靠近了她。“姐姐，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我想着你这次帮了我大忙，想好好报答报答你。”林慧怡笑着安抚着她。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我又没起什么作用，要什么报答！”王芳婉一下笑了出来，连连摇头拒绝。 “你可别贬低自己了。这次，要不是你发现了菊英，不然我可就连命都没了。”林慧怡捧住她的脑袋，正色道。 “那也是姐姐你的福气好，更是我心甘情愿做的。我又不是要借这个跟你讨什么好处。”王芳婉摆手，不屑一顾地说。 “我知道你淡泊……”林慧怡无奈地说道。 王芳婉没等她说完，罕见地打断了她的话，道：“可别，你少恭维我了，才没那么高尚的情操。我只是见你性格好，和你处起来感觉舒服才这么做的。” “既然你喜欢和我相处，那就应该接受我的报答。不然这就在我心中留下了一个遗憾，我再见你就会想到我受了你那么大的恩惠，却没有报答。” 林慧怡依着她的思维驳了回去，而后佯装叹气，道：“这会让我心里不安的。我心里不安，说不定以后就不和你好了。” “你呀……”王芳婉知道她是为自己考虑，人都这么恳切了，她也不好再推辞。那样显得做作不说，还有损两人的感情。 于是她便大方地应下了：“那我就答应你了。说吧，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这个我其实计划了很久了。只是这次正好赶上，以前总怕你觉得我是想拉帮结派，觉得我利用你。”林慧怡不好意思地解释了自己的初衷。 “其实拉帮结派也没什么，只要不去害人我就觉得还好。”王芳婉笑笑，无所谓地说道。 “那就好。”林慧怡一笑，也释然了。“我是想着，你既然还没承宠，我就想个法子让皇上注意到你。” 第107章 我的妹妹美丽动人 “侍了寝，再怎么样也能升个一两级，到底日子更好过些。”林慧怡解释道。 “我也不是没动过这种念头，但一想到要去和她们争，就觉得无趣。”王芳婉失笑，轻叹一声。 “又不是让你和她们拼命！只是偶尔去勾搭一下皇上，不显眼，她们不会注意到你的。”林慧怡没好气地说。 “那万一显眼了呢？”王芳婉好笑地看她为自己张罗，真是比她自己还急。 “要是显眼了，那说明皇上把你放在了心上。你有了倚仗、底气，还怕她们不成！”林慧怡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王芳婉见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很是可乐。她捂嘴偷笑着。 林慧怡看她还笑，不禁板起了脸，道：“你仔细听我给你说。” “嗯嗯，学生听着呢！先生慢些讲，先喝口水润润嗓子。”王芳婉“噗嗤”笑出声，给她倒了一杯茶，调笑着说。 林慧怡没理她的调侃，喝了茶，缓缓地说：“与你同阶的两个芳婉，侍寝后，杜氏升了贵人，李氏升了七子。孙顺成进了八子，林宝林、郑宝林也进了丽人。 如今没有侍寝的，除了我，就只有吴贵媛、韩顺成、李宝林，还有你了。而现在位分最低的，可就是你。” “嗯。”王芳婉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这些事情，经常在外走动的她比林慧怡更清楚。 “如今柳氏被废，申青梅被禁足，尤兰沾上了柳氏的案子，皇上去她们那儿的次数就会降下来。这时候，就正好是你取而代之的机会。”林慧怡细细地解释道。 “可其他人也知道，而我……”王芳婉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真不太想去掺和。那些人都莽足了劲儿呢！她如何能争得过？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所以我才这会儿叫你过来啊。”林慧怡轻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皇上马上就会来看我，这就是你捷足先登的时机。” “我……”王芳婉还有些犹豫。 “你别怕，我会在一边帮你说话的。”林慧怡拉着她的手，用自己温热的手掌给她鼓劲。 “呼……”王芳婉长出了一口气，抬眼和她对视，语气坚定地说：“姐姐，谢谢你。” “你我姐妹不言谢。”林慧怡见她同意了，总算是满意了。 二人又商量了一会儿该如何做，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皇上圣驾亲临！” 二人对视了一眼，一同颔首。随后对着进来的宇文晟行礼问安。 “免礼。”宇文晟一摆手，将跪在床上的林慧怡扶起来，轻声道：“你今天才受了累，就不要在意那些虚礼了，养好身子要紧。” “妾今日虽然受累，但能得到皇上的怜惜。妾不胜欣喜。”林慧怡被他扶着靠下去。 “你无辜含冤，朕自然要多怜惜你了。”宇文晟怕了拍她的手。 随后侧身朝黄振招手道：“快把单子拿进来。” 黄振应命呈给他几张纸。 宇文晟接过来，递给了林慧怡，道：“这是朕给你的补偿。你看看可还满意？若有不喜欢的，让他们再换就是。” 林慧怡有些受宠若惊，心道：今天的宇文晟怎么那么温柔，不像以前的任意妄为了。 她捧着赏赐单子，仔细看了看，发现全是好东西。江宁云锦的妆花缎、于阗玉的首饰、各色宝石，这些数量都不少。 “如何？可还喜欢？”宇文晟见她有些发愣地看着单子，于是问道。 “劳皇上费心了，妾十分欢喜，谢皇上赏赐。”林慧怡将单子递给彩月，满脸笑容地给他道谢。 “你喜欢就好。”宇文晟满意地点点头，接过苏苏进的茶水。 林慧怡看了看一旁被遗忘的王芳婉，瞅两眼宇文晟，见他心情不错，于是调笑着询问：“皇上，这些东西既然赏了妾，妾就可以做主的吧。” “那是自然，东西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了。”宇文晟不解地看向她，果断地说。 “那就好。”林慧怡咧嘴笑了笑，拿着礼单心满意足地看。 “怎么，你打算送给别人？”宇文晟有些好奇。 “嗯嗯。”林慧怡脸上绽出一副不好意思地笑容，道：“妾见着里头的有些东西，适合给妾的几个姐妹。” “又是庄嫔和向姬？你倒是总念着她们。”宇文晟轻笑着说。 “那是自然的。妾作为姐姐，有好东西不想着分享给姐妹，给谁？”林慧怡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你可以全留给自己，不用那么大方。”宇文晟不住地摇头：“况且庄嫔和向姬那儿，朕赏的东西可不少。” “那是皇上您赏的……”林慧怡不赞同地抬头，说完一顿，随后看了眼王芳婉，道：“再说，妾的姐妹又不止她俩。还有王芳婉呢！她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几次，妾当然要心疼她了。” “你说她？”宇文晟这才想起，屋里还有一个看着很陌生的女子。 他上下打量了半晌，才有了点儿记忆：“你是……广南来的那个秀女？” “是，皇上，妾是芳婉王氏，与贤姬娘娘同住兰林宫。”他不怎么记得自己，王芳婉却不觉得悲伤。因为父亲，她从小就看惯了男子的“健忘”。 “有点儿印象……你还没侍寝吗？”宇文晟瞅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回皇上话，妾位分低微，又无才无德，没能入皇上的龙眼。”王芳婉卑微地福身应道。 “嗯。”宇文晟闻言也就放开了，不再看她。 林慧怡却焦急地扯了下衣袖，主动笑道：“皇上，您可别听妹妹自谦的胡话了。位分低微那确实是。但，她哪里是无才无德啊！” “怎么说？”宇文晟又瞥了眼王芳婉，没看出她有什么特别的，于是问向林慧怡。 林慧怡轻轻一笑：“皇上，妾养伤的这些日子。多亏了妹妹，不辞辛苦地，每天来陪妾说话解闷儿。” 说着她又一声叹息：“不然，妾可真就要无聊死了。” “庄嫔和向姬不来看你吗？竟让你无聊了。”宇文晟看得一乐，笑道。 “谁让皇上喜欢两位妹妹，总要让她们伺候。因此啊，妹妹们来妾这儿的时候可不多。”林慧怡半带埋怨地叹道。 “哈哈哈，那就怪朕了。”宇文晟不在意她的小女儿作态，大笑着说。 “倒也不能怪皇上，谁让我的妹妹都那般美丽动人呢！”林慧怡略带骄傲地说。 第108章 她应该试试 而后，林慧怡又不等宇文晟接话，就指着王芳婉道：“皇上，王妹妹每天陪妾说话，逗妾开心，让妾的伤好得快。可不是有才又有德嘛！” “如你所说，王氏确实德才兼备。”宇文晟顺着她的话应了。 “所以，您不喜欢她，妾可稀罕她。妾要给她更好的东西，您可不能反对！”林慧怡脸上带着娇笑，话里却另有其意。 “谁说朕不喜欢她了？”宇文晟看了看王芳婉，虽说皮肤偏黄，但也是个美人儿，不然她也不会被选进来。 “您要是喜欢王妹妹，那还把人家晾在一边，都不记得有这么个人了！”林慧怡略带埋怨地说。 “这不是，见她在你这儿过得好。还觉得不需要朕来照顾她了。”宇文晟打趣道。 “才不会呢！妾再厉害，那说到底也是个小小妃嫔。再说，妾都需要皇上照拂，还别说她了。”林慧怡娇声反驳，一边又吹捧着他。 “嗯？你居然还知道自己依靠的是朕！”宇文晟佯装惊讶。 林慧怡捂了捂脸，道：“皇上可别羞我了。您是天子，更是妾的夫君，不依靠您，还能依靠谁去！” “既然要依靠朕，你以后，可就要好生伺候朕了。”宇文晟揉了揉她滑嫩的手掌，意味深长地说。 “妾必然时刻谨记，务必将皇上您伺候得服服帖帖的。”林慧怡心中一撇嘴，面上却仍笑着。 “嗯，这才对嘛。”宇文晟受了她好一番恭维，心情大好，看着眼前乖顺恬静的女子。 他不禁朝黄振招手：“黄振，你记着，明天晚上提醒朕，召芳婉王氏侍寝。” “是，奴婢遵旨。”黄振扫了一眼，一脸淡漠的王芳婉，心道：这又是林贤姬出的主意吧。 “妹妹，怎么？高兴傻了？快给皇上谢恩啊！”林慧怡见王芳婉没什么动静，调笑着催促。 “是，妾一时高兴得忘了。”王芳婉堆起满脸笑意，恭恭敬敬地给宇文晟行了个大礼：“妾谢皇上恩典。” “嗯。既然林贤姬如此喜欢你。你可别忘了她，日后要来的更勤勉些，别让你这姐姐寂寞到了。”宇文晟笑着挥手让她起身，嘴上还戏谑道。 “妾一定牢记于心。”王芳婉又朝林慧怡福身笑道：“日后妹妹整天赖在姐姐这儿，到时候你可别嫌我烦了。” “我求知不得呢！”林慧怡目的达成，心情舒畅，也对她回以一笑。 宇文晟没坐多久，就说要去凤仪宫看黄皇后。 二人自然没有异议，恭送他出去了。 见人走了，王芳婉才无奈地笑道：“这下，姐姐总算是心愿达成了吧。” “那我还不是为你着想嘛。”林慧怡跟宇文晟演戏太累了，倚在软枕上嘟囔着：“我要报答你，又不知道怎么做。还不是只能劝劝皇上去你那儿，给你提提位分嘛。” “你啊，就少操这些心吧。总替别人想那么多。”王芳婉过来，给她捏了捏酸痛的肩膀，叹道。 “咱们是姐妹，我当然要为你们着想了。不然，还不得被别人欺负了去。”林慧怡不满道。 她是知道的，王芳婉因为位分低，被好几个妃嫔冷嘲热讽过。 前两天，据说在请安回来的路上，王芳婉就被孙八子嘲讽了，说她：“巴巴儿地贴着林贤姬，还有庄嫔、向姬两个，那叫一个殷勤那。结果呢？连皇上的面儿都没见着！” 原本同级的李芳婉也已经升了七子，她也在一边帮腔：“可不是么！人林贤姬救个小娃儿，就连跳了十三级。庄嫔向姬，那也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儿。只有她啊，还是个小小芳婉，挪都没挪一下。” 王芳婉却不理会，只管目视前方走路。 同路的还有一个李宝林，她也是个不会说话的人。与她同样，没有承宠，没有晋封。因此听了这话，本就不豫的心也被刺到了。 见李宝林想去理论，王芳婉却拉住了她，念着两人还算交好，便小声提醒了一句：“姐姐还是放平心态，就当没听见吧。” 李宝林侧头瞥了她一眼，想了想自己的位分，肚子里憋着的气还是泄了，与王芳婉一样闷头走路。 孙八子和李七子见二人完全不为所动，轻嗤了声“没趣儿”，就各自回宫了。 李宝林看周围没人了，才看着王芳婉，小声道：“妹妹就一点儿也不生气吗？” “生气又有何用？能引来皇上？还是能解决掉别人？”王芳婉微微一笑，反问道。 “……”李宝林语塞。是啊，生气也是没用的。既不能吸引皇上的注意，也不能把恶心人的孙氏和李氏解决掉。 “既然生气没用，何必要生来气自己呢？”王芳婉轻轻一笑，淡淡地说。 李宝林看着这个，比她位分还低的女孩儿，深深地陷入到，她脸上恬淡宁静的笑容里。 她羡慕地盯着那好像在发光的脸蛋，说道：“妹妹真是好气度，姐姐佩服。” “不是气度，妹妹只是屈服于现实罢了。”王芳婉轻轻摇头，道。 “姐姐这才是屈服于现实，没有任何帮手，只能依靠自己。”李宝林自嘲一笑，看着她说：“妹妹和贤姬娘娘交好，是有机会争取的，只是妹妹自己不愿意而已。” “我和贤姬娘娘好，只是娘娘的为人合我心意罢了。我不想利用我们的情义，去争那虚无缥缈的宠爱。”这是她的心里话。王芳婉轻轻叹了口气。 “宠爱怎么会是虚无缥缈的呢？它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是位分地位，是锦衣玉食，更是尊严脸面。”李宝林不赞同，反驳她的话。 “花无百日红。就是今天争到了，或许明天又失去了。有什么意义呢？”王芳婉没有着急驳斥，而是悠悠地说了自己的看法。 她顿了一下，又举了个例子：“姐姐看郑慎姬娘娘，她之前百般谋划，希望平步青云，不也被打入了尘埃吗？” “总也享受到了不是？”李宝林笑着说：“再说，慎姬娘娘现在不是如愿以偿了吗？” “但这不是娘娘争出来的，而是时来运转的结果。”王芳婉淡然一笑。 “没有之前的努力争取，何来的时来运转呢？”李宝林顿了顿，笑着止住了辩论：“好了，你我说服不了对方，暂且保存这个议题，来日再辩。” “姐姐说的是。”王芳婉和她一番辩论下来，心情不错。 “永寿宫到了，姐姐先告辞了，妹妹慢走。”李宝林笑着和她告了别。 王芳婉笑着应了，继续朝前走。 她抬眼看着落日的余晖，心里想着李宝林的那番话。 或许，她应该试试…… 第109章 没有教养 因此，当时林慧怡听了这些话之后，就想着该给王芳婉争取一个机会。 只是那几天宇文晟没去看她，而她又不太好让庄小娘和向安娘去说，所以才拖了一段时间。 今天正好，她虽然受了罪，但到底把宇文晟拉来了。这就刚好是王芳婉的机会。 “希望她能把握住这次时机……”林慧怡想着王芳婉的态度，叹气道。 “后宫们盯皇上都盯得紧，怕是不好争啊。”彩月也轻叹一声。 “就算好争，她意不在此，不会太费心神在这上面。估计也就让皇上新鲜两次，进一下位分而已。”林慧怡摇头叹道。 “但肯定比现在的日子要好过了。”彩月安慰道。 “应该吧。皇上对妃嫔的位分还是大方的，只要不出大错，进个两三级应该没问题。”这次选进来的宫嫔，低阶的几个，最少的也升了两级。林慧怡由此推测。 “倒也聊胜于无了。”彩月见她神色倦怠，给她揉了揉头顶的几个穴位。 “是啊，聊胜于无……”林慧怡由着她按揉，经历了一天疲乏的脑子，终于有了些许喘息的机会。 事情果然不出她的料想，王芳婉本也就无心于此，就算动了点儿念头，又不擅长伺候皇上。 因此，王芳婉也就承了两晚的恩宠，得了个从七品下八子的晋封，便被宇文晟抛在脑后了。 后宫里还有更好的美人儿，个个儿都在极力吸引他，王八子这样的，在他看来，也就没什么乐趣了。 对此，王八子倒是没什么想法，仍旧一派的泰然自若，日日来常宁阁报道。 对此，林慧怡也只能暗自叹息。王八子这个性子，她看来是很好，但在皇上眼中估计就不怎么讨喜了。 “姐姐看什么呢？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王八子拉了拉衣裳，一边瞧，一边轻笑着问道。 “没有，我是看你这身衣裳不错，很衬你的肤色，显得光彩照人。”林慧怡没说，而是飞快地转移话题。 “是吗？”王八子心里明白，也顺着她观察起了自己的这身衣裳。 “真是不错。这柳黄色的衫子搭着青碧的裙子，不显黑，更看得人觉得心情舒爽。”林慧怡正经察看起了她的穿搭，不禁真情实意地感叹。 “那就好。这是新裁的，我也不知道这么搭好不好看。”王八子闻言站起来，转着圈地打量着自己。 “好看的，不信你问彩月她们嘛。”林慧怡笑道。 王八子几步挪到她身边，道：“姐姐说的，我当然信。” “你这么信任我，就不怕我把你卖了？”林慧怡戏谑地一笑。 “要是姐姐卖了我，能得到好处。那也行，只怕……”王八子自我取笑着说：“只怕啊，我可卖不了什么好价钱。” “你当是卖猪肉呢！还价钱。”林慧怡笑着怕了拍她的手。 王八子正要再调笑几句，却听宝珠急急忙忙地在门外唤道：“娘娘，奴婢求见。” “你进来吧。”林慧怡纳闷儿，这会儿又是什么事？ “是。”宝珠已经喘匀了气，快步走进来，屈膝道：“娘娘，王八子，今儿皇上还是点的韩芳华的名。奴婢刚刚看见彤使在昭阳宫门口，和韩芳华说话。” “又是她？这已经是第六回了吧。”林慧怡惊得挑眉。 韩氏在一众妃嫔中，成功抓住了宇文晟的注意，从顺成升为从六品下的芳华，连跳六级。 这还不算什么，毕竟有庄小娘和向安娘珠玉在前。但她一连承宠六晚，这在新人进宫以来，还是头一次出现。 “嗯，从上月底开始，除了初一在皇后娘娘那儿，皇上就一直都是宿在昭阳宫的。”彩月算了算，点头确定。 “看来皇上是真喜欢她，好福气啊。”林慧怡虽然惊讶，但和她的关系并不大，便说了两句就扔开了。 “可不是嘛。就不知道她那么个人，究竟是从哪儿踩到的狗屎，这么好运气。”苏苏撇了撇嘴，话里满是嫌弃。 “你这张嘴啊，这话是你能随便说的吗？”林慧怡按住了她的手臂，低声训斥。 “姐姐也别怪苏苏了。她不喜欢韩芳华也是正常的。”王八子笑着为她开脱。 “韩氏也就是嘴上不饶人，说话难听罢了。用得着这么刻薄地，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吗？”林慧怡不赞同地说道。 “韩芳华可不是姑娘这般好性儿的。背后说坏话算什么？她都能当着人面说了。那小人得志的样儿，看得我就生气。” 苏苏提起韩芳华，就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怎么了？你碰到过她？”林慧怡近来少出门，苏苏要是不跟她说，她还真不了解。 “是啊。”苏苏应了声，才一脸愤愤不平地把事情说来：“就是刚刚，皇后娘娘让我们去取明天乞巧节要用的东西。我正好就碰到了韩芳华，她那些话，真是气死我了！” 她越说越气，到这儿就干脆只顾着生气，话也不说了。 “苏苏气狠了，还是让我来说吧。”王八子当时也在场，是知道的。 林慧怡于是就转而看向她，准备听听到底是什么话让苏苏那么生气。 王八子略微捋了捋思绪，开口讲道：“当时，皇后娘娘已经发完了节日需要的器具，都回去了。大家也都准备走了。 这个时候，韩芳华却看着庄嫔娘娘，阴阳怪气地说什么：妾听说庄嫔娘娘是出身农家的女子，想来一定很是擅长女红，明日可要让咱们长长见识啊。” “韩氏出身也不怎么样吧。她哪儿来的脸说这种话。”林慧怡听得皱眉。 这些话，明面上，是在向女红熟练的庄小娘讨教。实际上，则是在嘲讽她出身低，只配干活。 “她母家好像也是河东的大族，父亲是知县。”王八子回忆着，顿了顿，又道：“虽然比不上伯父这样的京官，但和庄嫔娘娘的白丁父亲一比，自然多的是优越感。” “自古以来，女红是女子四德之一。更是平民妇女谋生的本事，多少孤寡的女子凭借这个活下去的。到她嘴里，怎么就如同什么低贱行当似的？” 林慧怡翻了个白眼儿，又补充道：“按正理，就算是官宦人家的贵女，也是要掌握的。她学得差，正说明她家的教养不行！” 第110章 林慧怡的窘事 “这种大族人家，确实是不重视女红的？就是我家，区区乡绅，都不太教这个。”王八子不好意思地说道。原来林姐姐是这般推崇四德的吗？ 她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姐姐莫不是十分擅长女红？” “我实在是一般，勉强能看罢了。”林慧怡羞愧地连连摆手，笑道：“这个理我当然知道。很多人家富贵之后，都不在乎这个的。我家也是，只我娘教了点儿简单的。” “我也是，绣个容易的花样还行，太复杂的就完全不能看了。”王八子也笑了笑。 “咱们都差不多。”林慧怡抿唇笑着，而后，她又说：“我的意思，不是说女子个个都要女红技艺高超。那是绣娘的事。而是，韩芳华如此看轻女红，实在是让我不耻。” “她这样的大族贵女，如此看待挺正常的。”王八子无奈地笑笑。 “世家大族，是不重视女红，就如同他们亦不会教导男子，去学习如何种地一样。”林慧怡冷着脸道：“大族更重视诗书的教授。” “嗯。”王八子听着，淡淡地应道。 “不过，咱们这位不可一世的韩芳华，可有才名在外？”林慧怡略带嘲讽地笑问。 王八子静默了半晌，才笑道：“没有。” “这不就说明她们家教养太差嘛。”林慧怡讽刺一笑，接着说：“瞧不起平民妇女的女红，又没有世家贵女的才气，更不知礼仪、缺乏涵养。你说，她不是没教养是什么？” “噗嗤！”王八子颇为不顾形象地大笑出声：“姐姐，你说话可真是辛辣，要是让她知道了，怕是会记恨你的。” “虱子多了不知痒。让她记恨去吧。我还瞧不上她呢！”林慧怡就看不上这种没一点儿本事，就靠着家族名声，眼高于顶的人。 “那姐姐说，这宫里，谁是名副其实的名门闺秀呢？”王八子笑完了，提了个刁钻的问题。 林慧怡也不害怕，屋里没有外人，她的话也传不出去，就实话实说了。“反正就我看来，皇后娘娘肯定是算的，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子上总是过得去的。” “那肯定的。若皇后娘娘气度不行，可过不了终选。”不过她们这种选妃进来的，就不看这个了。 这般想着，王八子又催促道：“姐姐快说下一位。” “再嘛，就是张佳怡姐姐了。我从前就见过她不少次。气质上总是端的四平八稳，待人温和却不卑微。从没有轻视过地位低微之人。就是对下人仆婢，也是亲和有礼的。” 林慧怡看着纱帐，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就大段大段地说着对张佳怡的印象。了了，还要感叹一句：“我啊，真是羡慕她。从前，就想哪一日能成为像她那样的女子。” 王八子听得直咋舌，她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林慧怡，没了悠然闲适的表情，而是浑身都散发着钦慕的光芒。 “有一次，张淑仪娘娘还帮过我们姑娘一个忙。结果就让她记了好久呢！”苏苏在一旁插话道。 “还有这种事？”不仅王八子起了兴趣，彩月也好奇地看着她。 苏苏瞟了一眼脸色泛红的林慧怡，心想姑娘这是害羞了。便询问道：“姑娘可要让我说？还是，你自己讲呢？” “我自己讲好了。”林慧怡哪儿能让她这个完全的知情人士参与，直接抢过了话语权。 她清了清嗓子，将事情娓娓道来：“其实是四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小呢！不太懂事。就是那年的上元节，京里不是有看花灯和走桥的习俗嘛。 那时候人太多，又是晚上，我就和我大哥走散了。往年就有不少事件发生，有的登徒子会趁着这个机会，对女孩儿轻薄无礼。所以我就很是害怕。” “确实是，每年节庆就是这种事多发的时候。”彩月虽身在宫中，但宫里也要走百病的，故而听说了不少这种事。 林慧怡也是点头赞同，她叹了口气，又说：“就那么凑巧，我和苏苏就顺着人群，一路到了青晖桥上。而当时的张佳怡姐姐就在那儿，还带着一队仆从。 我就想着靠过去和她们一起，这样多少也能保护一下自己。但是，谁曾想啊。我就那般倒霉，再怎么避让，还是被一个男人盯上了。” “啊？姐姐竟还有这样的遭遇，然后呢？怎么解决的？”王八子听得入了迷，感同身受地直犯恶心，两手直搓胳膊。 “那恶徒，就一直跟在我身边，不停地想把我挤到人群外面去，吓得我手脚都冷了！”林慧怡现在想起来，都还有些心有余悸。 “可不是，我当时看来方向，那恶棍就是想把我们姑娘带到僻静处去！”苏苏也是怒气冲冲地补充道。 “竟然这么恶劣？真是该抓起来斩首！”王八子同为女儿，自然明白这种事要是真的发生，会给林慧怡带来多大的伤害。 “嗯。不过幸好我认识张姐姐，及时地大声叫喊她的名字。她注意到了，叫的家丁把我们俩救出来的。还把那恶徒扭送到衙门去了！”林慧怡满面红光，兴高采烈地说道。 “这样就好，不然那可真是作孽啊。”王八子和彩月都是松了口气的。 林慧怡还“嘿嘿”地笑着，羞赧地补充：“而且，因为我的花灯也弄丢了，张姐姐还把她的送给我了。那可是五色琉璃的，非常珍贵！” “原来张淑仪娘娘这般亲善，以前我总是感觉她疏离得很。”王八子听了这个故事，对张佳怡有所改观。 苏苏促狭地看了林慧怡一眼，拍手叫嚷：“后面还有还有呢！” 成功把王八子和彩月的注意都吸引过来了，她才一脸奸诈的笑容地说：“姑娘回去还跟我们夫人打听，淑仪娘娘有没有许人家呢！” “姐姐打听这个做什么？难不成还想女扮男装去娶了人家？”王八子惊得眼睛都睁大了，噗嗤笑道。 “我们夫人也奇怪呢！就问了姑娘，才知道她当时想的是，给淑仪娘娘和我们大公子牵线！不过大公子有了心仪的姑娘，就给打回来了。” 苏苏按住林慧怡伸过来想阻止她的手，飞快地抖露着她的老底儿。 “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姐姐还有当媒婆的资质！”王八子和彩月都很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 “这还没完呢！一计不成，她又说，若是淑仪娘娘许了人家，我也可以商量着嫁到同一家，和姐姐做妯娌！”苏苏绘声绘色地讲述着林慧怡的窘事。 第111章 她马上就能出去了 “哎，不过年少不懂事的疯话，你们就放过我吧。”林慧怡被笑得直羞，只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 “姐姐可真是喜欢淑仪娘娘，都吵着要和人家结亲了。”王八子乐不可支。 “如此好的姐姐，我当然想多亲近亲近了。”林慧怡瘪了瘪嘴，嘟囔着。 她又是一叹：“可惜我哥哥已经有了心仪的嫂子，不然哪儿能错过这么好的姑娘。” “姐姐如今和淑仪娘娘同为皇上的妃嫔，说起来不也是一家人？”彩月调笑道。 “哼！张姐姐这样的好姑娘，就该有个与她举案齐眉、琴瑟和谐的夫君。皇上这样都不怎么在意她的，有什么好！”林慧怡拉垮着脸，哼唧出了几句话。 王八子谨慎地环顾了四周，才小声道：“你怎知淑仪娘娘不是正好就喜欢这样的生活呢？锦衣玉食，荣华富贵。” “张姐姐出身西昌侯府，那可是钟鸣鼎食之家，哪里会介怀这等俗事。一个真正尊重她的丈夫才是她希望。” 林慧怡满眼里都是闪烁的星星。她是打心眼儿里，对张佳怡有一种崇敬之情。 “你又知道了！你是淑仪娘娘肚里的蛔虫吗？”王八子难得地嘲讽了她一句。 “哼！我就是知道！”林慧怡撅着嘴，十分自信地回道。 这副孩子气的样子，就如同向安娘平时的做派。屋里众人都“噗嗤”地笑开了。 林慧怡被她们笑得羞恼万分，拿手帕挡着涨红的脸，怒骂道：“你们几个，不许再笑了！真是的！” “娘娘，史太医来给您请脉问诊了。”这时，屋外的宝珠唤道。 众人一惊，立时便止住了笑声。 林慧怡拉下手帕，让苏苏给她整理了一下仪容，随后清了清嗓子，道：“快请进来吧。” “是。”等她吩咐了，宝珠才掀开帘子，将年近五旬史太医领了进来。 “参见贤姬娘娘，参见王芳婉。”史太医进来见到王八子也在，先行了个礼。 “史太医有几日没来了，不知道我们王娘子，已经晋封为八子了。”林慧怡笑着说道。 自从她受伤以后，史太医便要隔上三五日就给她请个脉，看看伤情。以前是见过王八子，但这段时间没来，自然也不知道位分的变化。 “诶哟，臣真是失礼了。这便给王八子道个喜，不知还晚不晚？”史太医打趣地一笑。 “史太医有这个心便是我的荣幸了，哪里还能说得上晚呢！”王八子被逗乐了，笑着摆手。 “嗐，说不得下次臣再来的时候，八子就又得了晋封了，可不就是晚了。”史太医见林慧怡不忙着让她请脉，便与王八子玩笑着。 “史太医说话可真是风趣，竟让我想起了家中的叔伯长辈，说几句就总能让人发笑。”王八子手绢掩嘴轻笑。 “臣岂敢与八子的父辈相提并论。”史太医笑得花白的胡须微微颤动，摆手道。 “史太医光顾着和妹妹玩笑去了。莫不是忘了今日为何而来这兰林宫了？”林慧怡也调侃地一笑。 “臣不敢，这不是等着娘娘的发话么！”史太医知道她没有真生气，笑着坐到她床边的凳子上，将诊脉该用的器具都取出来。 林慧怡伸出手臂，正色着问起自己的伤情：“史太医，我这伤恢复得如何了？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放开了行走？” “娘娘莫急，且先让臣看看。”史太医沉声说道，这就为她诊脉。 林慧怡点点头，不再打扰他看脉。 史太医凝神沉思了会儿，收了手势，问向一边的彩月和苏苏：“敢问二位姑娘，娘娘身上的瘀血最近如何？” “我们每日都有为娘娘推拿按摩，已经消得差不多了，但是还红着。”彩月先一步开口。 “上次我给娘娘擦拭时不小心按到了，娘娘说还有点儿痛痒痛痒的。”苏苏又补充道。 “如此的话，娘娘恢复的状况还算不错。”史太医捋了把胡须，颔首道。“这样下去，半个月后，娘娘身上的瘀血就彻底消除了。” “这样就好了。”苏苏眉开眼笑地叹道。 “娘娘请将左臂伸出来，让臣看看。”史太医又拱手对林慧怡说。 “好。”林慧怡还不敢左手发力，只能用右手把它捧过去。 史太医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臂，又缓慢地转动着肘部，一边询问她的反应：“娘娘可有任何不适？” “还好，会有一点酸痛，有点儿麻痒。”林慧怡老实地回答着自己的感受。 史太医手下的力度又大了一两分，问道：“那这样呢？可有刺痛感？” “没有，还是酸痛麻痒。”林慧怡摇摇头道。 史太医听完点点头，把她的手臂轻轻放下，面露喜色，说：“恭喜娘娘，您恢复得很快，应该再有半个月左右，就差不多好全了。” “是吗？那我什么时候能自由走动？”林慧怡惊讶地问道。 “娘娘，这两日就可以了。不过，您还需好好调养休息，最好几个月内都不要干重活了，以免造成二度伤害。”史太医颔首，而后又郑重其事地嘱咐道。 “好，我一定谨记。”林慧怡终于喜上眉梢。她爽朗一笑，朝彩月挥手：“彩月，史太医为我治疗如此尽心尽力，合该重赏。” “奴婢知道的，还请史太医跟我来。”彩月也是满脸喜意地应了。 “这都是臣分内之事，娘娘无需如此隆重。”史太医略有些慌张，拱手推拒道。 “史太医不用和我客气，你的辛劳我是看在眼里的。我虽说不动皇上给你重赏，但自己还是有些东西可以做个谢礼的。”林慧怡满面春风地笑着说。 “是啊，既然贤姬娘娘高兴，您就快些接下吧。不然，开始驳了娘娘的面子。”王八子也帮腔劝道。 “史太医不必有所顾虑，这些事，我们娘娘不会乱说的。”彩月或许是以为他担心外面会传闲话，便开口解释道。 “这……”史太医确实考虑到了这点，毕竟和宫妃私交过密可不是好事。 “这件事，我保证，是不会透露出去的。史太医就放心地收下吧。”林慧怡正经着脸，说。 “娘娘盛情难却，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娘娘赏赐。”史太医拱手作揖谢道，跟着彩月去库房了。 “恭喜娘娘了。”王八子眼含喜色地福身。 “确实了了我的一桩心事。”林慧怡感叹，语气里尽是心满意足。 她的伤势是目前首先要解决的大问题。 毕竟困在兰林宫里，她的消息是很闭塞迟滞的。有些事，她没亲眼见到，无法推测人们的反应。 现在好了，她马上就能出去了。 第112章 丢巧针 不过，虽然林慧怡确实欢喜，但还不至于太沉不住气。 再等一日，明天七夕，宫里要举行穿针乞巧的仪式，她可以先出去试试。若身体不支持，她也不介意再等等。 “娘娘，今天正午要丢巧针，各个宫院都要早点吃午饭，尚食局已经把饭菜送过来了。” 林慧怡正坐着练习穿针呢。就听彩月进来传话，她抬眼看了看自鸣钟，还没到午时。 她不禁感叹，宫里的仪式就是盛大。以前无论是在家，还是出门和各家女儿们一起，都没这么早的。 “行，快端进来，大家一起用了吧。”林慧怡抻了抻懒腰，转动着酸痛的脖子，吩咐道。 “哎。”彩月等人将午膳一一摆好，等她坐下了，就都跟着坐好，与她一同用饭。 第一次见林慧怡这么安排的时候，除了对她颇为了解的彩月，还有从家里带来的苏苏，宝珠、梨花两个都是目瞪口呆的。 谁也没见过和宫女一桌吃饭的妃嫔主子啊！ 不过胳膊拧不过大腿，林慧怡是主子，她的话她们不敢违背。况且，这正说明林慧怡信任她们，因此两人没多别扭就接受了。 “今天你们可不用藏着掖着，只管上手干吧。得了巧的，皇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可是都有赏赐的。”用完了饭，林慧怡对着几个人嘱咐道。 “若我们得了巧，娘娘不再补贴点儿？”苏苏嘻嘻笑着。 “嚯！有了三宫的赏赐，你还惦记着你家主子我那点儿东西了。”林慧怡捏了捏她的脸，笑骂着。 “嘿。三宫赏的是三宫赏的，娘娘的是娘娘的。你可不能吝啬这点儿彩头啊。”苏苏拿下她作乱的手，不依不饶地讨要。 “嗯，苏苏这话说得在理，不管多少，总是个彩头嘛。”彩月也帮她说话。 “好，都依了你们，不论谁得了巧，我都有赏。”林慧怡无奈地笑笑，答应了。 临近正午，几乎满宫的妃嫔宫女们都聚集在了九引台。 先是妃嫔们的比拼，林慧怡跟在赵丽嫔的身后，在黄皇后的带领下，对着上头坐着的宇文晟和裴太后，以及身后的一众太妃太嫔们行礼。 “今日无论是谁，只要得巧，便有奖赏，嫔以下的妃嫔，还可晋封一级。诸位只管大展身手。”宇文晟和颜悦色地说。 “是，妾等必定竭尽全力。”众人皆道。 “开始吧。”宇文晟挥了挥手，就有宫女将早已准备好的盎盆端了上来，里面都已经盛满了水。 丢巧针要用的水是在正午太阳下晒过的，已经起了一层水膜。 林慧怡看着众人都已经在跃跃欲试了。 她也有了兴致，从身旁宫女的手中抽出一根绣花针，仔细比了比，找准了一个方向，轻轻将针投了进去。 小小的绣花针浮在了水膜上，晃晃悠悠地，在水底慢慢映出一个影子出来。 林慧怡和那宫女都低头细看去，发现那影子是一头粗一头细。 她不禁轻叹一声，道：“唉，果然，我就长了双拙手。” 丢巧针的规则，是影子的形状，有成云物、花头、鸟兽的，有成鞋子、剪刀或者水茄样子的，都叫做乞得巧。 而像她这种，针影粗如锤、细如丝、直如轴蜡的，都说明这人是个拙手。往年，还有因这个而哭的女孩儿呢！ “娘娘不必太过哀伤，晚上还有穿针乞巧的比试呢！”那宫女本来在记录影子的形状，听了她的话，一乐，安慰道。 “嗐！我可没那种本事，怕是连一个孔都穿不进去。你可别说这种话，我要以为你在挖苦我了。”林慧怡轻叹一声，佯怒道。 “娘娘说话真是风趣。”那宫女笑着说。 很快，一众妃嫔都丢完了针，正一个个向宇文晟汇报呢！ 林慧怡细细听着，黄皇后、庄小娘、向安娘、张顺姬、大沈列荣、程美人、郑丽人、王八子、冯充依、李宝林，这些人都是得了巧的。 依照宇文晟刚刚的指令，张顺姬往后的六个人，都会得一次晋封。 真是好运气啊！林慧怡感慨道。 “不错！都有赏！”宇文晟听了结果很是满意，尤其是有几个妃嫔，丢出来的针影有龙云凤鸟状的，是个好意头。 “皇后和嫔位的几个，你们的赏赐，待会儿会让黄振送过去。”宇文晟顿了会儿，看着下边得巧的几个低阶妃嫔，那脸上的喜意都掩藏不住了。 他才轻笑着说：“嫔以下的，沈列荣、程美人、冯充依丢出来的花样朕很喜欢，所以你们三个晋两级。” “谢皇上恩典。”三人欢欢喜喜地谢了恩。 而其余的几人都面带嫉色地看着她们。 “嗯。晋封沈列荣，为从六品上充华，程美人，正七品上昭训，郑丽人，正七品下贵人，王八子，从七品上才人，冯充依，从七品上丽人，李宝林，正八品下顺常。”宇文晟依次念道。 “妾谢皇上隆恩。”六人跪谢道。 “嗯，你们都坐下吧。看看宫女的本事。”宇文晟摆摆手，一众妃嫔都退了下来，坐到一旁的位子上。 林慧怡笑着和那宫女道了别，又给她鼓了鼓劲，才走过来。 宫女们的比试真是花样百出，毕竟她们，除了一部分女官，出身都不太高。 宫女们家里多半是乡下的，乡里人很是在乎这些。女孩儿们甚至会因为没得巧而被人嫌弃，从而影响到婚姻。 因为他们认为，没得巧的女子，不被织女眷顾，女红就一定不好。至于是否真是这样，就没人会在乎了。 因此，宫女们也算是技术精湛纯熟了。她们不像林慧怡这些官家女儿，真就是把这个当做玩儿乐的，反正也影响不了什么，都是想怎么丢就怎么丢。 而宫女们，一个个都屏息凝神地，仔仔细细地看着水膜，观察哪个角度丢进去会如何？ 很少有跟林慧怡这样很快就投进去的。 林慧怡还看见了不少眼熟的人，像之前见过的，彤使、掌言等女官也在参与。 “好像今天除了必须值班的，所有宫女都来了吧。”林慧怡小声地问着彩月，她没有参加。 “是，往年都是这样。除了一些离不开人的岗位，还有自己不参加的，绝大部分都会来。”彩月答道。 林慧怡“哦”了一声，又盯着玩儿不亦乐乎的苏苏，还有面色沉静的香儿，她正捏着绣花针，左右观察呢！ “娘娘，你看，那个就是姚女史。”彩月忽然凑到她耳边，暗自将一个低阶女官指给她看。 第113章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林慧怡闻言，悄悄看过去。 那是个身量纤瘦的年轻女子，已经投了针，正埋头察看影子。 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盯着自己，她忽地抬头回望，见是彩月，便松了口气，又瞧了眼她身旁坐着的华服女子，心道：这便是林贤姬了吧。 林慧怡与她的视线相撞，微微笑了笑。 姚女史也假装无意与她对视，微笑致意后，就收回了目光。 林慧怡也只多看了几眼，就扭头和彩月说话：“这姚女史看着还挺稳重。” “没错，她行事一向谨慎。”一直以来，都是彩月在与她秘密来往，所以她是很了解的。 “嗯，谨慎就好。咱们现在还不合适与她交往。你和她要小心，别被人发现了。”林慧怡微微颔首。 “我们知道的。”彩月小声应下了。 “对了，你那位姐妹，就是吴掌衣，是哪个？”林慧怡又想起一人，悄声问她。 彩月一顿，暗暗指着姚女史前边几排的一个女官，道：“那就是她，正跃跃欲试的那个。” 林慧怡仔细瞧着，那人年纪与她们一般大，穿着八品女官服制，脸上神情认真，好似在参加什么考试一样。“她看上去好生严肃。” “她打小儿就这样，对待什么事都一本正经，玩游戏都不肯认输的。”提到这个，彩月就想起了从前的光景，她轻轻一叹。 “原来是个好胜的姑娘。”林慧怡轻笑。 “可不是么。也因此……”彩月扫了眼上首的赵丽嫔，小声说：“她总气到赵丽嫔，所以丽嫔以前就对她有意见了。后来更是……” “好了，都过去了。”林慧怡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嗯。”彩月也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说这话的地方，很快就闭嘴了。 宫女比试的结果也出来了。这种比试说实话，靠的更多还是运气，所以三宫对这个的说不上太重视，晚上的穿针乞巧那才是重头戏。 因此，得了巧的宫女，多半是赏赐了银钱。花样吉祥的也不过多给些罢了，并不如嫔御一样还有晋封。 林慧怡看见刚刚为她记录的宫女没有得巧，便悄声吩咐彩月：“刚刚那个宫女，叫春儿的，你替我送点东西给她，就说我给的彩头。” 她顿了顿，又扫了眼，补充道：“还有刚刚得了巧的宫女，其中咱们熟识的，有来往的，都送些去，结个好。” “我知道的，一会儿就去。”彩月点头应了。 中午的乞巧仪式就到此结束了。 不论是得了巧欢喜的，还是空手而归略显失落的，都按着班次回去了。 下午，林慧怡睡完午觉起来，也跟着彩月等人一起练习穿针。她可有好些日子没动过针线了，恐怕都生疏了。 但不可不练，万一一个孔都没穿上，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她刚刚可听彩月说了，不少人都在练习呢！无论妃嫔还是宫女！ 幸好林慧怡从前在女红这方面，就还算精通。因此找着了感觉，穿起针来就快得很了。 “只是，不知道晚上在灯影月影下，还有这么厉害不？”林慧怡轻叹一声。往年，她也不是回回都能穿完九孔的。 “娘娘技艺精湛，想来应是没问题的。”梨花笑道。 林慧怡用力盯了半天，眼睛有些酸胀，索性丢开了手，揉着眼道：“我也不说一定要穿九孔，去争那个风头吧。但好歹也不能输得太惨了。” “娘娘不用太过担忧了。奴婢打听过了，有不少出身富贵的主子，是不会做这个的。据说那位吴贵媛，是连针都拿不来的。”宝珠小声道，脸上的笑容颇有些幸灾乐祸。 “嘁！咱们主子心灵手巧，哪能和她们比！”苏苏撇撇嘴，不屑地说。 “那是！主子是我见过最没有架子的贵女了。从前我跟着接待过一些官家千金，那脾气态度，真是完全用鼻孔看人的。”梨花也抱怨了几句。 “你主子我的父亲，是小门小户出身的。自小跟着我爹在外行走，看过不少世间疾苦。可不像那些贵女一样，娇养长大的。”林慧怡淡淡地笑着解释。 “娘娘，那这么说，您去过很多地方？”宝珠惊叹不已。 “是啊。我爹是从边远的县丞做起的，这么多年调任来去，走过的地方可以说是遍布南北了。” 林慧怡回忆着那些辛苦的赶路时光，感觉就像是上辈子的事了。但实际上，她们家彻底在京城安定下来，也就是前两年的事。 “哇！娘娘，那外面都是什么样的？”宝珠和梨花都是两三岁就进了宫，那时又还小，不记事。这十几年来都没出去，因此就完全不了解，这皇宫外面的世界。 “外面啊……有锦衣玉食的达官贵人，也有食不果腹、居无定所的流民。”林慧怡想起了那一张张不尽相同的脸，贪婪、凄苦、凶恶、悲悯。 她禁不住叹息，道：“幸好你们长在宫廷，再差也能吃饱穿暖。若是在外面，一个不好，兴许就如烟般湮灭了。” “外头，竟然是这样的吗？”宝珠和梨花都是满脸的惊讶，不敢置信地问道。 “也不全是，也有繁华的城镇，热闹的街市。总之，有过得好的，也有过得差的。”林慧怡笑着解答。 “唉，以前总听一些姐姐说外面有多么好，但也没亲眼见过，竟没想到，是这个样子的。”宝珠和梨花哀婉地叹着气。 “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咱们快继续练习！”苏苏见气氛不对，立刻叫嚷了几句活跃一下。 “苏苏说的是，反正我们也不会出去的。”宝珠和梨花点点头，继续钻研起了穿针。 “为什么？宫里不是有规定，宫女在宫中满五年后，就可以提前一年申请离宫返乡么？”林慧怡疑惑地看着她俩。 “是这样，但是……”梨花不好意思地踌躇了片刻。 宝珠小声地回答道：“可是娘娘，我们俩这样的，是被卖进宫来的，根本不知道亲人是谁。没有家乡，如何返乡呢？” “竟是这样，你们也是苦命的女儿。”林慧怡放下针线，叹道。 “你们也可以不返乡，出宫另谋他路啊。像宫里出去的宫女，在许多人家都是非常看重的。”苏苏却不以为意，开口道。 “都是做下人的，在宫里比在外面不更好吗？”宝珠笑着摇头。 “其实也不是下人，一般都是做管家娘子、教养保姆什么的，也算是靠自己生活了。”林慧怡解释道。 “唉，说起来容易，但真要这么做，何其艰难啊。”梨花摇摇头，叹道。 “唉。”林慧怡也不再劝说，摇头叹息。 第114章 穿针乞巧 酉时末，日落西山，宫里各处已经点上了烛火油灯。 所有宫人用过晚饭，都成群结队地朝着九引台而去。 林慧怡和中午刚升了才人的王氏一路，二人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到了。 这个时候三宫都还没到，嫔位上的也就张佳怡和庄小娘来了，她们俩住得离这边近些，来得早很正常。 一群人见过礼后，林慧怡坐到二人身边，和她们拉起家常。 “许久没见到张姐姐了，姐姐也不去兰林宫看看我，让妹妹好生伤心。”林慧怡假装嗔怪着。 “我这不是担心你嫌我麻烦，又怕我不会说话，扰到了你的清静嘛。”张佳怡知道她在开玩笑，轻笑着说。 “嗐。姐姐这可就是在胡想妹妹了。姐姐能来我兰林宫，那是妹妹的福气，绝不会有打扰一说。”林慧怡摆了摆手。 “淑仪姐姐，林姐姐可一直在宫里盼着您呢！”庄小娘也一旁打趣地说。 “妹妹说话这么中气十足，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张佳怡笑看了庄小娘一眼，对着林慧怡促狭地问。 “姐姐不来看我，我又想着姐姐。没有办法，可不得快些好起来，那才能和你说话嘛！”林慧怡状似无奈地摊手。 张佳怡捂嘴笑着指她：“多日不见，妹妹还是伶牙俐齿的。” “林姐姐惯会哄人的，淑仪姐姐可别被她哄骗了去。”庄小娘也笑道。 三人说笑了好一阵，林慧怡才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申青梅是不是中午也没来？” “没错，听说皇后娘娘发话了，以申娙娥还在戴罪禁足的理由，没有请她参加今天的乞巧仪式。”张佳怡轻微勾着唇角，说道。 “那她可真够惨的。半年，看皇后娘娘这般严格的样子，说不得连中秋、冬至这样的大节庆，她也参加不了了。”林慧怡啧啧感叹。 “你还有空同情她？要不是你早有准备，没让她的计划得逞。不然你连七夕都过不了，该赶着去投胎了。”张佳怡促狭地调侃她。 “哈，我也就嘴上说说而已。同情？给她还不如给被废的柳氏好了。毕竟人家那也是被二妹气到了，是有理由的。”林慧怡哼笑着说道。 申青梅借着柳氏的机会算计她，差点儿把她整死，她才不是东郭先生，去同情这条毒蛇！ “虽然皇后娘娘对她的惩戒严格，不过我觉得这也是一时的，毕竟真按着半年来，她连过年都出不来。”庄小娘瘪着嘴推测道。 虽然她无比希望，申青梅从此被关起来再也出不来。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她也不是傻子。 “要是那样的话，安阳伯府的脸上怕是会相当难看。”林慧怡“啧啧”了两声，其实她是很希望看到那个场景的。 但是，除夕元旦，所有妃嫔都是要参加，内外命妇对皇后的朝贺的。若是缺了她，那宫外估计就要有各种风声传闻了。安阳伯府的脸面怕也要丢。 “到底没有证据证明申青梅有参与柳氏的事。所以，皇上再想惩戒，也不会太过的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把她放出来，算是小惩大诫吧。”张佳怡算是比较了解这些弯弯绕的，她的话更值得信。 “哼，真是便宜她了。”林慧怡讥讽地一笑，嘴角耷拉着。 “对了，小娘你和申青梅住在一起，她最近是个什么状态？”林慧怡“哦”了一声，看着庄小娘。 张佳怡也看向了她。 庄小娘略微思索了片刻，缓缓地说：“与平时差不多，没有一点儿怨言，整日只管吃了睡、睡了吃。她也不常出寝殿，我实际上不太了解。” “这要放在以前，她不得把屋子里砸个稀巴烂啊。”林慧怡听得惊奇，这人居然没有大吵大闹，这么平静。 “她好像自从上次的事后，就像改了性子，没那么娇纵了。”张佳怡挑着一边的细眉毛，轻轻一笑。 “确实是，她现在不管多不喜欢我，见到我都还是客气的，最多就是不理会，可不再讥讽我了。”庄小娘也点点头，她早就发现了这一点。 “就是不知道是真改了性，还是装出来骗骗人的？”林慧怡笑了笑。 “谁知道呢？” 几人没聊上多久，人差不多都来齐了。 三宫仍旧坐在高台上，俯视着下边的妃嫔、宫女。 宇文晟看了眼天，已经全黑了，一轮弯弯的月亮挂在天边。只是周围点了太多的烛火，把九引台照得通明。 他一挥手，示意身边的黄振宣布规则：“……一柱香的时间，看谁穿得最多最快。嫔以下，穿完七针的升一级，八针的升两级，九针的升三级，余者皆有赏。” “皇后，你要不要去试试？”听完了规则，宇文晟对着身旁的黄皇后笑道。 “我手脚粗笨，可比不得诸位妹妹，就不参加了。可不能让她们看了笑话。”黄皇后掩唇，调笑着推辞。 “皇后娘娘金枝玉叶，无需专精此道，略有不及乃是常事。自然不能和妾等民女同台竞技。”庄小娘笑着帮腔。 林慧怡暗自点头，小娘最近说话的功夫颇有长进了。 “哈哈哈哈。皇后这是怕穿得太快太好，让你们都不敢应战了。”宇文晟大笑着，为黄皇后开脱。 黄皇后挑着眉头，笑了笑，指挥着一众妃嫔入场。 “开始吧。” 她一声令下，二十多个妃嫔就快速地翻动着手指，捻起五彩丝线，就往那窄小的针孔里挤。 林慧怡晚上不太适应，穿得有少许慢。她眼睛睁得老大，死死地盯着线头和针孔的结合部，小心翼翼地穿进那孔中。 一个接一个，她不慌不忙地穿了许久。但当她穿到第八个时，身后就传来敲响石磬的清脆声音，那是表示乞巧完成的信号。 已经有一人抢先得巧了。 林慧怡没有任何失落，毕竟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太过重要的事。嫔以下的涉及到晋封，她们更积极一些。 这时，一柱香也燃尽了。上头的黄振敲响了石磬，大声道：“时间已到，请诸位娘子停手，退到一边。” 林慧怡按着吩咐站到边上，看着宫女们记录各自的成绩。 “得巧者，沈列荣！”黄振大声宣布。 林慧怡不由得朝那边看了眼，中午她姐姐得了巧，晚上妹妹就拿了头筹，真是厉害。 “穿完八针者，赵丽嫔、林贤姬、庄嫔、李顺常。七针者有，张顺姬、沈充华、郑贵人、冯丽人。” 嚯。沈氏姐妹可真是不得了。小沈氏得巧便可以晋封三级，大沈氏中午晚上的加起来也是三级。所以说，这就是双胞胎的心有灵犀吗？ 第115章 卸磨杀驴? “就依前言，按规矩晋封嫔以下的这五个人。”宇文晟满意地点头吩咐：“其余人的情况如何？可有一针都没穿上的？” “回皇上，吴贵媛与韩芳华所穿针数具是为零。”一旁掌管记录的宫女回道。 众人都看向二人，吴贵媛面色有些惊慌，韩芳华却浑不在意。 林慧怡多看了韩芳华一眼，心道：此人如此镇定，想必是料定皇上不会责罚她吧。盛宠在身，她也确实无需担心这种小事。 “嗯。”宇文晟的面上看不出喜怒，只淡淡地应道：“除了这二人，其余的妃嫔都按着规矩赏赐了。” “妾等谢皇上恩典。”众人都屈膝谢恩。 见宇文晟没有说什么，吴贵媛这才长松了口气。 一旁的韩芳华，却略带讥讽地勾了下嘴角，但很快又恢复了得体的微笑。 林慧怡跟着一众妃嫔，又看了场宫女们的赛巧对决。她们可不比自己这些妃嫔，可以无所事事。 大多宫女都是具备女红这项技能的。尤其以尚功局司制司的女官最为厉害。 这场比赛，首先得巧的便是一个七品典制的女官，约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人就穿完九针了。引得满堂喝彩，宇文晟直直叫好。 林慧怡看得也是心悦诚服，不愧是管裁缝的女官，手艺娴熟。 她又扫视着苏苏、香儿等人，都是一副聚精会神的努力模样。 还有彩月，晚上的比试，她实在推脱不过，被林慧怡强行推进去了。此时也是手法熟练地穿着针。 宫女得巧的人数可多多了，甚至最差的也穿了两三针，自然都有三宫的赏赐。 回了兰林宫，林慧怡想起了一事，看向正服侍自己就寝的彩月，问道：“赵丽嫔很擅长女红么？她今晚可是第二快的妃嫔。” 同样都是八针，林慧怡是最晚完成的，而赵丽嫔是第一个，仅次于九针的小沈氏。估计再多片刻，她就能穿完九针了。 彩月一愣，才点点头：“没错，以前在六尚局的时候，她就经常被司制司叫去帮忙，本来她也打算考去司制司的，都跟几位女官说好了。” 她顿了顿，又道：“可能是太久没练习手艺生疏了。往年她可是能跟今天那位典制大人争巧的。” “竟是这样，做女官也不比做妃嫔差，她又有能力，却选择了这条路。”林慧怡叹惋地摇头。 “或许是荣华富贵迷人眼罢。”彩月也是一叹。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快些休息，明天开始，就要继续去皇后娘娘那儿请安了。”林慧怡看她神色不对，有些懊恼自己提了不该提的，忙道。 “也是，这懒散了一个月，还不知明天姐姐起不起得来呢！”彩月抿嘴一笑，给她盖好被子。 “你也睡吧。”“哎。” 昨夜好梦，除了早上被叫醒的一点儿不快，林慧怡今天神清气爽。 “姐姐今日可让人好叫，整整迟了半个时辰才起来呢！”彩月在一旁给她穿衣，一边笑话她。 “哎，实在是太久没早起了，还没习惯。”林慧怡不好意思地辩解。 几人匆匆收拾完，坐上步辇就朝凤仪宫赶去。 她到的时候，所有妃嫔都已经坐好了。 虽然来得晚，但毕竟她毕竟伤还没好。黄皇后并没有为难她，反而很是满意地叫她起身：“你伤都没好全，就急着来给本宫请安，真是过分乖巧了。” “妾休息了一月，已经大好了，再不来给娘娘请安，妾于心不安。”林慧怡恭敬地屈了屈膝，回道。 “快坐吧，可别累着了。”黄皇后心情不错，笑着抬手嘱咐。 “是。”林慧怡顺从地坐到唯一的空位上。 西首第一位，可以说的第二尊贵的位子了。而她的对面，东首第一位，就是妃嫔之首的赵丽嫔。 “贤姬妹妹可让大家盼出来了。自从你进了位，咱们都还没正经见过面吧。”赵丽嫔的话带着浓郁的酸味儿。 她下首的王昭仪因此脸色微变，眼睛微眯地看着她，不似从前那般温婉。 “丽嫔姐姐这话可就不对了，昨儿两次乞巧，妹妹可都在呢！莫不是什么东西，蒙住了姐姐的眼睛，没看到？”林慧怡扫了眼王昭仪，轻笑着驳了赵丽嫔的话。 “哼，我还以为贤姬妹妹只顾着和淑仪妹妹说话，没见着姐姐呢！”赵丽嫔嗤笑着说道。 “虽然妹妹和张姐姐相谈甚欢，但也和丽嫔姐姐打了招呼的，是姐姐忘了，还是没看见？”林慧怡反驳道。 “这我可是能作证的。丽嫔姐姐可别冤枉了林妹妹，坏了情谊就不美了。”坐在她右边的张佳怡出言说道。 “你们这一唱一和的，确实是姐妹情深呵。”王昭仪突然嘲讽了两句。 “在座诸位，都是好姐妹，都情深似海，昭仪姐姐与我等岂有不同？”林慧怡有些许惊讶，王昭仪这是吃错什么药了，居然会对她冷嘲热讽。 “是否不同，大家心里都清楚，就别说那些空话了。”王昭仪嘴角抽动，扭过脸幽幽地说。 黄皇后不等她们再来一回合，插话道：“听你们这一来一往的，本宫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众人都停了下来，俯首齐声道。 “听着你们叫她贤姬，倒是让本宫想起来，林贤姬自从受封后，就待在兰林宫养伤，你们还没恭贺过她呢！”黄皇后不知怎么想的，为林慧怡狠狠拉了把仇恨。 林慧怡眉头微跳，面上越发毕恭毕敬地说：“皇后娘娘，这大家姐妹的，何须如此多礼呢？依妾看，就免了这项吧。” “诶～你如今可是正正经经的四品嫔位了。让妹妹们给你道喜行礼，是必须要的。”黄皇后笑眯眯地阻止了她。 “你就别再推辞了，快坐好，受了她们的礼吧。” 林慧怡脸色微僵，还想再说几句，却被黄皇后直接打断了：“你们还不快给林贤姬道喜。” “是。”除了赵丽嫔，一众妃嫔都起身站成两列。 林慧怡无法，只好坐得端正，面含微笑地看着脸色各异的她们。 “恭喜贤姬娘娘，祝娘娘早日康复！”一众嫔御都屈膝行了一礼，口中唱着祝词。 林慧怡脸上的笑都要僵住了，她是一点儿不适应，尤其是张佳怡的脸就在她的面前，让她有些许手足无措。 她暗暗清了清嗓子，才道：“诸位姐妹快请起，不必多礼了。” “谢贤姬娘娘。”众人又是齐齐一福身，道。 林慧怡都要笑僵了，极力忍住想拔腿就跑的窘迫感。 黄皇后啊黄皇后，你这就准备卸磨杀驴了？ 第116章 更加高傲的韩芳华 后面林慧怡再不愿有任何大动作了，而黄皇后也不再对她有什么表示。 她不禁心想，黄皇后是不是想借此警告敲打她，让她别起什么歪心思？若是这样，那她还可以应付，以后只管恭敬就是了。 但若是黄皇后真对她起了坑害的心思，那她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事事小心，绝对不能让黄皇后找到错处。 那可是皇后，不是她能轻易对抗的。她能做的，也不过是委屈求全而已。 所幸宇文晟的圣旨来给她解了围，才没让那些妃嫔都盯着她，一道道的视线，刺得她浑身难受。 又是武德，他一出现，众人都知道是什么事了，昨晚得巧之人的晋封。 “……尔等沈氏、沈氏、郑氏、冯氏、李氏，勤于妇功，质性贤淑。今晋充华沈氏、列荣沈氏，并为正六品上曜容，贵人郑氏，正七品上列荣，丽人冯氏，正七品下贵人，顺常李氏，从七品下八子。以示嘉勉，钦此。” 听了这道诏令，一干妃嫔都有些无语，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张顺姬，还有冰冷孤傲的刘昭华，嘴角都有抽搐。 不为别的，只因为册封沈氏姐妹的内容。也不是因为她们比原定的还多了一级，而是，二人的封号又是一模一样的…… 本来就是俩姐妹，封号还老给一样的，这是存心要让两人绑在一起？而且，昨晚皇上也是去的沈氏姐妹那儿。谁见此情景，不在心里说一句，皇上真是恶趣味。 林慧怡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以示对宇文晟的鄙视。 黄皇后扫了一圈诸人的反应，心中嗤笑一声，道：“皇上对妇功出众之人的嘉奖，你们也都看见了。日后要勤勉练习，可不要再出现一针都穿不进的事了，平白让宫里人笑话。” 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哪两人，个个都嘲讽地笑了。 林慧怡看了眼吴贵媛和韩芳华，还是与昨日一样，吴贵媛脸色不好看，而韩芳华却仍是八风吹不动的模样。 二人也不接黄皇后的话，假装没有听见。 林慧怡心下一哂，管她韩氏是不是有所倚仗，与她也无关，便扭头不再看她们。 很快，黄皇后就让散了，林慧怡便和庄向王三人一同回去。 “今天王昭仪怎么回事？对我的态度……有些奇怪。”林慧怡想到了这人今天一反常态的反应，颇为疑惑。 莫不是因为她的位分在她前面，让她不高兴了？可昨日，王昭仪看着对她还是很客气的。 “还不是为座位闹的。”庄小娘闻言嗤笑一声。 “什么？”林慧怡不解地望过去。 “本来你养伤的这段时间，坐在西首第一位的是王昭仪。今天她来得比你早，又不知道你要来，就习惯性地去坐那个位子。结果……”向安娘和庄小娘都坐得近，对这事还是很清楚的。 “结果发生了什么？”林慧怡好奇地问道。到底什么事会让王昭仪如此反常？ “其实也没啥，只是被凤仪殿的宫女拦住了。说你要来，请她坐到东首第二位去了。”庄小娘撇撇嘴，说道。 “就因为这个，她就对我皮笑肉不笑的？”林慧怡惊了，不过是换个位子的事，何其小事，她居然能抛弃自己立下的形象。 向安娘也是撇嘴一笑，道：“她又不能冲着凤仪殿的宫女发火，况且本来你就是根源所在，也就只能你来承受她的不满了。” “那也不至于吧。她不是总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儿吗？为了这种小事，暴露本性，不值当啊！”林慧怡因为疑惑脸都皱了起来。 “可能对她来说，面子更大呢？”庄小娘简洁地回道。 林慧怡摇摇头，啧啧感叹了两声，也就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这两日，林慧怡已经禀报了宇文晟和黄皇后，开始在收拾含芳殿了。大约一个月后，她们行了册封礼，就可以正式入住了。 这段时间，韩芳华依旧独领风骚，承恩甚久。 而因为新人进宫，被冷落了许久的刘昭华，也忍不住出手了，多次偶遇皇上，也承了几回宠。 林慧怡能够理解她的着急，毕竟五个老人，赵丽嫔、张顺姬、郑慎姬因为有孕，王昭仪受皇上爱重，她们都成嫔位了。 而刘昭华就因此成了位分最低的老人，甚至比不过部分新宠。她不想办法，可就要彻底被比下去了。 如今的后宫，韩芳华一枝独秀，庄小娘、向安娘、沈曜容姐妹、刘昭华、杜贵人、冯贵人，说得上是平分春色。 而郑列荣和林丽人，这对姐妹却貌似产生了裂痕。可能是因为郑列荣位分变高了吧，让林丽人心生不满了。 二人的联盟不再紧密，因此就和那些妃嫔拉开了距离。 再加上性格爽直的程昭训，颇有心计的尤淑华，勉强联手的孙八子和李七子。 一时间，后宫里可谓是春意盎然。 这天一早请安，林慧怡坐在前边，看着众人不断发散对韩芳华的敌意。 昨晚又是韩芳华承宠，这已经是接连的第三天了。难怪其他人会合起来针对她。 “听说昨晚韩芳华唱了半宿的歌，不知道今天你嗓子可还好？”率先开口的是程昭训，她是海东人，说话直来直往，从不怕得罪人的。 “刚刚我听着好像还好啊。没嘶哑，看来韩芳华果然是有本事的。不然怎么能得皇上那般喜欢呢？” 说话的是小沈曜容，作为妹妹，她确实是符合的，整个人泼辣跳脱，说话也扎人。 “不是听说林丽人妹妹也擅长唱歌吗？怎么你和韩芳华比起来，就差得这般远呢？”尤兰轻笑着，把林丽人也拉了进来。 林丽人脸色不太好看，冷笑着别开脸，道：“妾的喉咙不过是杂鸟乱叫，哪儿能和韩芳华比。皇上说了，她喉咙里可住着一只百灵鸟呢！” “唉，你可是正儿八经多年学的唱歌，满脑子技巧，竟还比不过人韩芳华光凭一副嗓子，真是可叹啊。”小沈曜容又暗讽道。 “皇上说韩芳华那是自然纯净的歌声，妾那个，是炫技浮华，不能比的。”林丽人想起这个就窝火，也顺着讽刺了一下韩芳华。 几个嫔位都没插嘴，由着她们争风吃醋。 林慧怡看着脸色难看，但仍不屑与她们说话的韩芳华。心下暗道：这人比张佳怡和申青梅，这种侯伯家族出身的贵女还要高傲，仿佛和她们争了两句，就是掉价一样。 第117章 本宫在你之上 黄皇后坐在上首，假意与林慧怡等人闲聊，并不看后头的纷争。 “皇后娘娘，武德总管求见。”门外宫女来报。 一众妃嫔闻言，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韩芳华，这次被晋封之人是她的可能性太高了。 一瞬间，最后面的一圈低位妃嫔都冷下了脸。 庄小娘和向安娘二人也陡生出了一丝危机感。按韩芳华的盛宠，这次可能就是直接晋封嫔位了。 这让本来就在宠爱上被压住的二人，顿感着急。 黄皇后等看完了所有妃嫔的神色，才开口让武德进来。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武德是凤仪宫的常客了，行动间都透着熟稔。 “武德公公今天来，是为了宣布哪个姐妹的好事儿？”黄皇后轻笑了笑。 “回皇后娘娘，这次有好消息的娘子，还不少呢！”武德堆起笑脸，说道。 “哟，那就不知道是哪几个好运气的了。”黄皇后挑了挑眉，扫了扫最近比较得脸的妃嫔，心里有了谱。 好些个妃嫔也大概有了想法，看某几个人的眼神都带着羡慕与嫉妒。 “皇后娘娘，奴婢就不浪费时间，以免耽搁了。”武德赔笑道。 “行，你直接念吧。”黄皇后无所谓地点点头。 她一发话，低阶嫔御们都屏气凝神，心中祈祷，希望皇上的晋封口谕中，能听见自己的名字。 武德轻咳了两声，正色道：“奉皇上口谕，晋封丽嫔赵氏，为正四品上贵嫔，顺姬张氏，从四品上顺仪，慎姬郑氏，从四品上婉媛，嫔庄氏，正五品上娙娥，姬向氏，正五品上容华，芳华韩氏，正五品下姬，昭华刘氏，从五品上贵仪，曜容沈氏，沈氏，并为从五品上贤仪，淑华尤氏，正六品上肃容。” 得了晋封的人自然欢喜，而没得的那几个，比如杜贵人，就不怎么高兴了，脸拉得老长。 林慧怡瞧了眼韩芳华，哦不，现在已经是韩姬了。她面上没见有多么欣喜，可见是提前探得了宇文晟的口风。 难怪她对别人的嘲讽不屑一顾，因为很快，她们都笑不出来了。 刚刚对韩姬极为针对的沈氏姐妹，还有尤兰，这三个人，脸上的表情真是半红半白，红的是为了自己也有进位，而白的，自然是因为韩姬压在了她们的头上，成了嫔位。 还有一个人，吴贵媛的脸色也颇为难看，瞅着韩姬的眼神都古里古怪的。 林慧怡有些不解，想不出来是为什么。等会儿得回去问问彩月了。 张顺仪和郑婉媛的进位，应该是母以子贵，宇文晟最近都没怎么去看过她们。 估计是想着胎儿满了三个月，而且是二次晋封，并且只跨了两级，都在赵贵嫔之下，应该不会太刺激到她。 林慧怡扫了眼对面，赵贵嫔虽然脸色冷淡，但没有发火。或许是宇文晟对她也进了一级以示安慰吧。 黄皇后把武德打发回去，看了眼底下的众人，视线所集中的地方，就是韩姬。 她又扫了眼沈氏姐妹，可以抬一抬她们，把韩氏压住。但又不能让韩氏彻底倒了，她跟庄氏、向氏二人势均力敌，可以给林氏做个警醒。 黄皇后笼在袖子的手转着镯子，心里的一把算盘也打得噼啪响。 她看着众人对得了晋封的几人道喜，出声笑道：“这沈氏姐妹两个一言一行都带着风流，难怪皇上喜欢，就是本宫，也看得眼睛舒服。你们可都跟着她们学学。” “皇后娘娘谬赞了，娘娘的言行才是后宫典范，妾等不过如尔尔。但若能让娘娘感觉舒适，就是妾等的荣幸。”大沈贤仪带着羞涩的笑容，说道。 “嗯，连说话都好听，本宫是极喜欢的。”黄皇后和蔼地笑着。 “皇后娘娘喜欢，是妾的福气。”大沈贤仪屈膝福身应道。 “嗯。”黄皇后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她前边的韩姬，笑道：“韩姬的声音真是清灵，也难怪皇上对你赞不绝口。” 韩姬一惊，没料到黄皇后会此时提到她。“皇后娘娘过奖了，皇上只是不嫌弃妾罢了，实在谈不上称赞。” 小沈贤仪闻言唇角一扯，不屑地撇开眼。 林丽人听了之话更是不爽，脸色黑沉沉的。 “你可不要谦虚了，夸几句还是该受的。”黄皇后笑笑，道。 韩姬摸不透她的意思，只恭敬地应下了。 黄皇后这是做什么？夸了沈贤仪姐妹，又夸韩姬，她的意思何在呢？林慧怡余光看着黄皇后温婉的笑，想不通。 黄皇后没有多留，很快就让她们散了。 临出凤仪宫门的时候，沈贤仪姐妹瞧着要先行的韩姬，嘲讽道：“韩姬娘娘真是好运气啊，轻轻松松就封了嫔。” “运气？嗤，这是实力。”韩姬不甘示弱，直接顶了回去，讽刺她们是没本事的。 “韩姬妹妹这话就不对了，论实力，两位沈贤仪精通女红，而妹妹却是完全不通呢。”庄小娘罕见地嘲了几句。 “会穿针引线又如何？本宫不会，也照样骑在你们头上！”位分差距，韩姬不好和庄小娘直接对上，而是对着沈贤仪姐妹，高昂着头颅，盛气凌人地说。 但她同时，也瞥了庄小娘一眼，话里同样暗指着她。 “你！”小沈贤仪正要开骂，却被姐姐拦住了。 大沈贤仪轻轻笑了笑，缓缓道：“一时踩在我们头上算什么，能一直踩着，那才叫真本事。韩姬娘娘就好好祈祷，自己能有这种本事吧。” “哼！自然不劳烦你费心了。”韩姬冷哼一声，别开了眼。 “什么踩不踩的？大家姐妹的，说得这是什么话！小心让皇后娘娘听见了，仔细训你们。”林慧怡如今位分够高，说这种话也有底气。 韩姬看着她虽然说着“你们”，却始终盯着自己，便勾了勾嘴角，讽道：“贤姬娘娘果然登了高位，连说话的气势都不一样了呢！让妹妹差点以为您是出身名门贵胄。” “出身名不名门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林慧怡咧嘴一笑，拿她的话术堵了回去：“本宫不是，不也在你之上么？” “娘娘靠着一时气运才有了今天，妹妹只希望娘娘要好好保存着，别让它散了。”韩姬脸色一冷，道。 “气运？那是林贤姬结的善因，才有今天的善果。韩姬妹妹这是不懂了。”张佳怡也笑了，帮她说话。 “是否靠气运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本宫有，而有些人没有，这就是本宫的实力。”林慧怡没有就着气运继续说下去，反而重新回到了实力这个话题上面。 第118章 古怪的尤兰 林慧怡就是专门学着韩姬的话术，让她的气焰被自己的方式打下去。 “哼！娘娘实力如何，在等几个月不就出来了么？”韩姬对自己十分有信心，林慧怡那样的，怎么可能比得过她。 大家都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林慧怡也明白，自己再过个把月，身体就彻底好了，到时候就要开始侍寝。而宇文晟对她这种类型的并不太热衷。 韩姬这是在暗示自己以后要受皇上冷落了。 “怕就怕，几个月后，贤姬娘娘还好端端的，而韩姬妹妹就没这么风光了。”庄小娘又嘲笑了她几句。 好几声“噗嗤”响起，看来不少人都看不上韩姬，都想看她的笑话。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个道理，想必出身儒族名门的韩姬妹妹，一定比本宫更清楚。”庄小娘接着说。 “庄娙娥果然是贤姬娘娘的好姐妹，这般急着维护她。”韩姬对她的话避而不谈，反而挑着她们的感情说话。 “本宫与林姐姐志趣相投，自然感情甚佳。韩姬妹妹就不知道什么原因，竟无一人和你做好姐妹呢？” 庄小娘自从被她嘲讽过后，就十分厌恶她，自然要借着机会狠狠报复回去。 这话算是戳到了韩姬的痛处，人脸色都变了。她朝身边扫视了一圈，确实没有哪个称得上和她关系好。 但她岂能让庄小娘如意，便不屑地一笑：“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些狐朋狗友罢了。假情假意的说上几句好话，便是真姐妹了么？” “哎呀呀，本宫听着这话怎么那么酸呢？好生奇怪！”向安娘也插了一脚，说她们关系假，那她可坐不住了。 “哦，向容华娘娘可听说过狐狸吃葡萄的故事？”小沈贤仪掩唇笑着。 向安娘是知道她的意思的，不过给她梯子，让她说。“那是讲的什么？快说来让姐姐听听。” “就是讲啊，从前有一只狐狸，看着葡萄架上的葡萄好，却总是吃不着。便对所有鸟兽说，葡萄是酸的，不好吃！”小沈贤仪笑着给她解释。 “哦～原来妹妹讲的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故事呀。”向安娘仿佛恍然大悟，连声发笑。 “原来刚刚的酸味儿，是因为这个啊。韩姬妹妹别不好意思，只要你好好说话，本宫相信，诸位姐妹都十分愿意接纳你的。”庄小娘也笑着对韩姬轻言细语地劝道。 “嗐。你们可别胡说了。人韩姬妹妹明明说了看不上咱们这些破落户儿，你们还巴巴儿地凑上去做什么。”林慧怡做似要打，训斥道。 “哼！”韩姬被她们联手挤兑，脸上已没了笑影，冷着脸站到一边不语。 “算了，本宫也乏了，就先回宫了。诸位姐妹慢走。”林慧怡扶了扶额头，做出体力不支的样子。 赵贵嫔早已经回去了，现在位分最高的就是她。 众妃嫔自然不会反对，立刻屈膝行礼。 回了兰林宫，林慧怡还记着一事，就叫了彩月，问道：“吴贵媛和韩姬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我并没有听说此事。她俩应该是同属于申青梅那边的人。”彩月摇摇头。 林慧怡皱眉，道：“那，为什么吴贵媛会因为韩姬得逞晋封，而不高兴呢？” “这是因为吴贵媛和韩姬娘娘是住在一处的。从前吴贵媛压着她，现在她一朝翻身，反而高于吴氏。 并且，说不准儿再过些时日，韩姬娘娘就成昭阳宫的主位了。吴贵媛肯定心里不舒服。”彩月闻言笑了笑，解释道。 “这吴贵媛承了宠吗？怎么没见人提过？”林慧怡于是挑眉又问。 “应该是还没有吧。”彩月想了想，不记得她有侍寝的记录，否认了。 “韩姬就和她住在一起，皇上时时过去，难道吴贵媛没动过想法？”一个圣眷正隆，一个却仍未承恩。想到这儿，林慧怡不禁发笑。 “可能是抢不过韩姬娘娘吧。她又没什么特别的本事。”彩月对吴贵媛的评价真是不高，她也就比柳庶人聪明那么一点儿而已。 “嗯……”林慧怡指尖敲打着茶桌，心里慢慢浮现一个念头。 或许，这是个打压申青梅一派的好机会。她可以利用吴贵媛对韩姬的嫉妒，做些什么。 明显对韩姬有敌意的沈贤仪姐妹，可能也是一个助力。 还有，尤兰…… 林慧怡想起她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不由得拧紧眉头。她的言行非常古怪。 “尤兰……尤兰……” “娘娘，尤肃容怎么了？”彩月抬头问道。 林慧怡这才反应过来，刚刚自己念出声了。不过这事跟彩月说也好。 她便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尤兰有些古怪。” “这从何说起？”彩月坐正了。 “她不是挂着跟随申青梅的名头吗？可她却对同样跟随申青梅的韩姬，带有敌意。这不太合理。”林慧怡缓缓地说。 “确实是不合理。”彩月听完她的话，也皱起眉头。 要说柳庶人、吴贵媛甚至韩姬会对自己人敌意满满的话，那像尤兰这种城府深的人，是不太可能这么做的。 “可能她就是单纯地不喜欢韩姬娘娘吧。”彩月只能做出这种推测了。 林慧怡闻言也点头：“现在尤兰的反常表现还太少，再看看吧。” “是。” “娘娘。”彩月急匆匆地进来。 林慧怡正在练字，听她这么着急，便放下笔，擦了擦手，端起一杯茶，问道：“怎么了？” 彩月见屋里就林慧怡和苏苏，就小声地叙述：“刚刚，我的一个姐妹，在沈贤仪姐妹身边做事的。悄悄跟我说，她们正准备和其他人联手，对付韩姬。” “哦？这么快就准备动手了？”林慧怡一惊，离韩姬受封也才过去了三五天而已，她们这就等不及了？ “韩姬娘娘的风头越来越盛了，她们着急也是正常。”彩月笑道。 “这倒是，小娘和安娘都跟我抱怨过，说韩姬现在的盛宠，真是压得她们有些喘不过气了。”林慧怡想着，宇文晟这段时间并没有对韩姬有鲜劲儿过去的表现，依旧时不时过去。 “所以，沈贤仪姐妹想把韩姬拉下去。于是主动找了吴贵媛。”彩月说。 “吴贵媛？她都这般厌恶韩姬了？”林慧怡有点儿惊讶。二人的关系还没到这种地步吧。 “听说是的，吴贵媛已经答应了。”彩月也奇怪，但还是实话实说了。 “虽然申青梅禁足了，但吴贵媛、尤兰这些人不也偶尔去看她吗？申青梅不知道？”林慧怡皱眉。 “可能是的，吴贵媛不会说。”彩月猜测道。 “但尤兰又不蠢，她肯定会发现的。我不信她没在吴贵媛身边留眼线。”林慧怡对这个计划有些犹豫了，是不是该再观望观望呢？ 第119章 尤兰背后的人 “可能尤肃容也想着坐山观虎斗呢？”彩月垂首思忖了片刻，推测道。 “这可以说是肯定的。但我在想，她会不会在背后推波助澜。”林慧怡转着手上的青瓷茶杯，素着脸说道。 “按着她的性子，十有八九。”彩月点头赞同。 林慧怡盯着杯中清透的茶水，慢慢地说着自己的推测： “那只要尤兰出手，咱们又掺和进去，事情就不会小。她是不是想借着这件事，打击不少人。 成了，韩姬的气势肯定会削弱，输了，吴贵媛、沈氏姐妹就是主使，牵扯不到她，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么看，不管怎样，她都会是最大的赢家，所以吴贵媛这么做，她一定在背后煽风点火了。”彩月听了，皱眉看她。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犹豫的。”林慧怡点点头，又说：“这件事的受害者韩姬和吴贵媛，都是申青梅那边儿的。尤兰这么做，就说明她只是明面上跟着申青梅，暗地里，她肯定另有打算。” “这么说也是……”她的判断，彩月也是同意的，但是，她想了想，迟疑道：“但” “有些事，她一个刚入宫的小小嫔御，母家又在外地，她怎么能办到的？就说砒霜的来历，她是怎么弄进来的。”林慧怡百思不得其解。 “也不太可能是申青梅，她安阳伯府再势大，手也伸不到宫里的。”彩月想到她，但立刻又否决了。 “这么看，她的有些行为确实不简单，在她背后帮她的可能另有其人。”林慧怡一边点着头，一边说： “并且，很可能是本就在宫里的，而且能说得动六尚局的人，让她们在对尤兰的检查中放了水。” “那照你这么推断，符合这个标准的，除开皇上皇后、太后太妃，这些人没这么做的必要。剩下的人里……”彩月在心里快速过了一遍，宫里有这种力量的人。 她对剩下的五人做了个排序：“王昭仪、张顺仪是最有可能的，刘贵仪次之，再就是赵贵嫔和郑婉媛了。” “有什么依据？”林慧怡挑了挑眉，含笑地看着她，等她的解释。 “王昭仪、张顺仪原本是裴太后身边的常在女官，是有些权力脸面的，能够支使六尚局的人。 刘贵仪，从前也是个八品掌籍女官，属于尚仪局的，职责是帮助尚仪教育宫女。她的力量也应该够了。 再就是赵贵嫔，她我最熟悉，力量勉强够，但是六尚局的人不一定买她的账。 最后是郑婉媛，她以前就是个普通宫女，和六尚局基本没有特别的交集，为人也不讨女官们的喜欢，所以她的可能性最低。” 彩月对这些宫女出身的妃嫔，可以说是相当了解的。 “嗯，我想的和你差不多。”林慧怡欣喜地点头。 她捋了捋思绪，说道：“除了郑婉媛我不太了解，其他人的事我大都听过了。因此，排序和你一样。 王昭仪是我最怀疑的人，她总给我一种非常古怪的感觉，有一种十分的违和感。太后宫里出来的，六尚局肯定要给她一些脸面。 张顺仪其次，她太沉默了，但看上去又不傻，同样是太后宫里出来的，所以她排第二。 刘贵仪，基本都是一张冷脸，看不出什么，所以排第三。 而赵贵嫔和郑婉媛，看着脑子不太灵光，不太像是能布置这种局的人。所以可能性最小，但也不排除谁是装出来迷惑人的。” “其实还有一个人呢！你们都忘了。”这时，一直听着没说话的苏苏却插嘴道。 “谁？”二人一惊，看向她。 “冯贵人啊，她也是宫女出身的。”苏苏说道。 “冯贵人倒是很聪明，但是她以前也只是普通宫女，力量不够的。”彩月虽然忽视了这个人，但不算懊恼，解释说。 “我也觉得，除非她的背后还有人。”林慧怡笑了笑，道：“嗯，暂时咱们只能推断出这些了。” “信息还是不够。”彩月也点点头。 “所以要麻烦你去打听打听尤兰的事了。看看她和谁走的近。”林慧怡嬉笑着两手捧起彩月的手掌，鞠躬道：“拜托彩月姐姐了。” “打听就打听嘛。取笑我做甚！”彩月一羞，拍开她的手。 林慧怡见她扭身就要出去，连忙嘱咐了几声：“不用太着急，让人盯着她们就是了。” “我知道了。”彩月已经到了门口，远远地应了。 看她走了，林慧怡又靠回软枕上，轻轻地出了口气，以手捂眼。 “你累了就先躺着休息会儿吧。”苏苏见状，过来拉她。 “也还好，只是因为未知而觉得害怕。”林慧怡叹了口气，顺势依偎在苏苏身上，缓缓道。 她这是被自己的推断吓到了。如果尤兰背后真有一个非常有实力的人，对她，和我身边的人，威胁极其大。 毕竟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那人要做什么，自己完全都不知道。要想抵挡，很难。 苏苏见此，给她按摩着头上的穴位，让她舒缓舒缓。 林慧怡被按得舒服极了，闭着眼享受她的服侍。 半晌，苏苏才又开口说话：“那你还要不要帮沈贤仪姐妹一把？” “帮，为什么不帮。”林慧怡斩钉截铁地吐出几个字。 “你不是担心尤兰背后的人吗？”苏苏又说。 “担心是担心。但那人这次下手的对象不是我，反而也是我准备下手的人。”林慧怡轻轻一笑，悠悠然地说。 “万一这是那人故意安排出来，专门为了引你上钩呢？”听了她俩对此事的看法，苏苏有点儿担心。 “应该不会，沈贤仪姐妹不是那么容易鼓动的人，大沈氏尤其懂得审时度势。”这一个多月的相处下来，林慧怡对这两人还是有些了解的。 作为被家族专门培养出来，专门送进宫的人，沈氏姐妹是很成功的。琴棋书画、歌舞弹唱，可以说是样样精通。为人处世方面，一个稳重温和，一个泼辣伶俐，刚好互补了。 为了长久在宫里生存下来，为了给家族谋取更多利益，两姐妹肯定不会轻易被人摆布的。大沈氏跟她有点像，是会仔细观察情况的人，她还更谨慎。 “那你觉得，她们会用什么样的办法动手？”苏苏又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无外乎是借刀杀人这种戏码吧。”林慧怡摇摇头，不甚在意地回答。 第120章 再度进献女儿 除了那日，彩月收到了沈贤仪姐妹准备动手的风声外，她们就再没听说过什么了。 林慧怡也不着急，毕竟阴谋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布置好的。更何况，这场阴谋的主角又不是她，着什么急呢？ 不过，她倒是听说了另外一件事。昨天，彩月跟她说的。 “听说，柳庶人的母家，又准备向皇上进献一位女儿。” “什么？你听谁说的？”林慧怡有些惊讶和怀疑。 “这事是柳家的太夫人，昨天进宫面见皇后娘娘的时候，她亲口说的。”彩月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你怎么知道的，你手都伸到凤仪宫去了？”林慧怡听到黄皇后，眼睛都瞪大了一圈，心道不是吧，彩月都这么厉害了？都能避开黄皇后的耳目，去她宫里打听消息了？ 彩月正喝着茶，听了这话，差点儿没呛到。就是这样，还喷了几点茶水到裙子上了，很快就洇出了水渍。 林慧怡被她吓到了，马上把手绢递给她，一边又和苏苏给她擦裙子。“哎呀，不是就开个玩笑嘛。你这么激动做什么？难不成让我给说中了，你还真有这等本事了？” 彩月剧烈地咳了好半晌，才缓过来，眼神哀怨地看着林慧怡，道：“我要有这等本事，还做什么宫女啊，直接去当细作好了。再不济，我也爬了龙床，当个娘娘去。” “哟，你这小蹄子还有这般远大的梦想呢！”苏苏“噗嗤”一笑，笑骂道。 “你要想当娘娘，还不早告诉了我，我好给你安排安排。”林慧怡也戏谑地说，一边斜着眼睛笑看她。 “说说而已，我才不想伺候皇上呢！看看赵贵嫔现在的样子，我又不是疯了。”彩月喝了口茶，喉咙才舒缓起来。 赵贵嫔现在是越来越不好了，整个人脸色苍白泛青，太医都说孩子估计是保不住了。宇文晟和裴太后的心情都很阴郁。 这个孩子要是再没了，他们都要怀疑是不是上天对他们不满，才这么惩罚他们，把孩子放下来，又都一个一个的收回去。 但当着赵贵嫔的面，三宫都还是没敢直说的，只叫她好好休息，保养身体。也下了严令，禁止其他人告诉她真相，违者势必要严惩。 可即便这样身体不适，赵贵嫔骂人打人的时候，还是气势汹汹的。她的脾气是越发大了。太医都说因为她不收敛，才导致母体变差，胎儿也发育不良。 又因此，她又受了三宫不少的训斥。可她就是记不住改不了，胸中的怒火，就要永不熄灭一样，时时刻刻都要爆发。现在她是连三宫说话，都敢顶嘴了。 宇文晟颇为窝火，想惩处了她吧，裴太后和黄皇后就不停地劝解。皇嗣毕竟还没掉，他也不能太过苛责，只能禁了赵贵嫔的足。 彩月一直都在关注颐和宫的动向，所以对于这些事，她是一清二楚的。她对赵贵嫔的情况非常担心，为着这事，还哭过好几回。因此，她也就对宇文晟没什么好感。 虽然彩月基本上是背着她抹泪的，但林慧怡也是清楚的，但也无能为力，这不是她能管的。 赵贵嫔的这个样子，她也只能叹气，为她祈福就是自己所能做的一切了。 她后来又问过娘亲好几次的，得到的回复，还是大同小异。都是说赵贵嫔心思杂乱，影响了休息饮食，因此脾气就暴躁。 而脾气得不到真正的疏解，她就越憋气，心情就越差，就更影响休息了，因此成了解不开的结。 林慧怡想得入了神，没有回复彩月的话。 她完全缓过来了，才说回正事：“这事是满宫里都传遍了的，咱们还算是晚收到的。” “这么快？别是皇后娘娘故意传出来的吧。”林慧怡也回了神，挑了挑眉，问道。 “应该是，毕竟谁轻易能从她那儿打听消息啊。”彩月点点头。 “嗯嗯，具体怎么说的？”林慧怡又问。 “刚刚我出去解手，是菊英兴冲冲地过来告诉我的。她先前出去和姐妹闲聊了，这事也是这么听来的。”彩月解释道。 自从上次柳庶人一事后，菊英就被调到了她的身边，勉强算是重用了吧。 “嗯嗯，你继续说。”林慧怡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听说，那柳家的太夫人对皇后娘娘言辞十分恳切忏悔，并且坚决表示砒霜并非她们家送进来的，甚至还发了毒誓。”彩月叙述道。 “她们柳家竟还敢提这事，想为柳庶人发难不成！”苏苏低声骂道。 “现在说这些已经没什么用了。而且，皇上对这件事还是存有疑虑的。不然柳庶人就不只是，打入冷宫这么轻松了。”林慧怡轻轻摇头。 “皇后娘娘也是这么说的。她还说皇上已经对柳家开恩了，若太夫人是为了给柳庶人求情来的，就请回吧。”彩月接着说道。 林慧怡只点头，没有插话。 “太夫人却说自己并不是为求情而来，而是为了弥补自己犯下的过错，让不懂事的女儿进宫，给皇上和皇后娘娘添麻烦了。 皇后娘娘又说，柳庶人倒没给她添什么麻烦，而是差点儿把林贤姬诬陷致死，该赔罪也是去给她赔才对。”彩月继续讲述着。 “皇后娘娘真是不给她面子。”林慧怡和苏苏都笑了。 “是啊，不过那柳家的太夫人也是真厚脸皮，皇后娘娘都差明说了，她还装不知道。终于提起了她来的目的，要将自己乖巧伶俐的小孙女进献给皇上，以弥补过错。”彩月也撇撇嘴，对这种卖孙女的行为非常不耻。 “难道皇后娘娘就这么答应了？”林慧怡挑了挑眉，这不像她的作风。 “怎么可能！皇后娘娘当时就一口回绝了。”彩月立刻就连连摇头，又说：“皇后娘娘说，柳庶人犯下大错，没有追究柳家已是圣恩。皇上是不会同意柳家再送女儿进宫的。” “皇后娘娘说得对！柳庶人那般恶毒，她的妹妹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可不能让她们进宫来了。”苏苏听了黄皇后的回答，点头如捣蒜，十分赞同。 “说的是，柳家再送进来的女儿，必定不会像柳庶人那样蠢了。而你是柳庶人被废的直接元凶，她进了宫，十有八九要与你对上。”彩月也点点头，指着林慧怡说。 “嗯。聪明的更难缠，她不进宫是好事。真该多谢皇后娘娘，给我省了个大麻烦。”林慧怡勾唇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搁在桌上，发出“吱”的磕碰声。 第121章 在中元节下手 又是十五，一众妃嫔给黄皇后请完安后，又出现在了慈宁宫。 “今儿就是七月半中元节了，需要贡香果、放河灯。皇后，六尚局可有好好准备？”裴太后坐在上首，对着黄皇后询问中元节祭礼的相关事宜。 “母后，我每天都盯着她们的，定不会出错。”黄皇后泰然自若地回道。 “嗯，最重要的，是你必须注意火烛，勿要酿成大错。”裴太后点点头，嘱咐道。 “我明白，晚上放河灯时，会增派人手看护的。”黄皇后从善如流地应下了。 “嗯，既然你明白，那我就放心了。”裴太后见她听劝，就不再多言了。 她又扫了一圈下面，规规矩矩坐着的一群妃嫔，摆了摆手，淡淡道：“都给哀家请过安了，你们也都回去吧。” “是，妾等谨遵太后娘娘懿旨，妾等告退。”一干妃嫔都起身行礼，得到裴太后的首肯后，就齐刷刷地出了门。 赵贵嫔被禁了足，一切行动就是以林慧怡为先。 她回头扫视了一圈，重点看了看某几个人，轻笑了笑。对张佳怡笑道：“听闻张姐姐棋艺精湛，妹妹最近对下棋颇感兴趣，想向姐姐讨教一二。不知姐姐可否赏脸，大驾光临妹妹的兰林宫呢？” “妹妹盛情邀约，姐姐自然不能推辞了。”张佳怡一下便猜中她有事和自己商量，于是笑着答应了。 “姐姐既然肯赐教，那现在便与妹妹同去吧。妹妹一定好好款待你。”林慧怡绽出一个笑容，说道。 “那姐姐就叨扰了。”张佳怡点点头，站到她的身边。 “姐姐来哪里是叨扰呢？”林慧怡抿唇笑着，又转身对着其他人道：“日头要更晒了，诸位姐妹也早些回去凉快吧。我就先行一步。” “恭送贤姬娘娘，恭送淑仪娘娘。”一干妃嫔都无不答应地福身。 林慧怡带着张佳怡回了兰林宫，庄小娘、向安娘和王才人自然不能缺席，后脚就跟着来了。 林慧怡早早就命苏苏准备了冰镇水果、凉茶什么的，为众人解暑。 张佳怡急急饮下一大碗酸梅汤，擦了擦汗，不好意思地笑道：“妹妹这酸梅汤甚佳，不知姐姐可否再讨一碗呢？” “姐姐能喜欢，是妹妹的荣幸，你想要多少就有多少。”林慧怡笑盈盈地回道，一边支使苏苏再盛一碗。 张佳怡已经喝了一碗，这会儿就不着急了，拿着牙签子插了一块西瓜吃着，行动优雅好看。 林慧怡没着急说正经事，而是和大家一起吃喝解暑，说了好一会儿玩笑。 “姑娘，您最近身子不太好，还是少吃些冷的为妙。”张佳怡身边的宫女见她还在不停地饮食，不禁劝道。 张佳怡闻言一顿，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空盘，又算了下喝了多少酸梅汤，顿时红唇一抿，无奈地放下签子，叹道：“一时忘形，我这就不吃了。” “姐姐怎么了？可有请太医看看？”林慧怡见状，关心地询问。 张佳怡思虑了一会儿，才道：“现在还不清楚，太医说再等一段时间，才能确定。” 林慧怡看她的表情，福至心灵地和她对视了一眼，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还要再等等，这是什么看病法啊？”向安娘却童言无忌，直接发问了。 “再等等，就说明张姐姐的症状很复杂，太医要仔细诊视才行。”林慧怡弹了下她的额头，笑着帮张佳怡圆话。 “哎呀，姐姐，你怎么能欺负我！”向安娘被她这一下，转移了注意力，撅嘴不满地叫嚷道。 “见你可爱，所以才欺负你啊。”林慧怡嘻嘻笑着，又给她按揉了几下。 “哼。”向安娘让她给自己按揉，嘴上继续吃着水果。 张佳怡看着她俩的举止亲昵，有些羡慕，自己是不太适应这种太过亲密举动的，所以还从没感受过。 她看了会儿，低头打算再喝一口凉茶，扫到一旁放着的棋具，突然就想起了正事，便笑道：“妹妹今天不是叫我来切磋棋艺的吗？怎么还不开始？” “啊，姐姐瞧我这记性，光顾着打闹说笑了，差点儿忘了正经事。”林慧怡一拍额角，笑着朝彩月和苏苏招手：“棋盘棋盅，快都给咱们摆上。” “是。”二人应了，清理出一方小桌来，小心地把棋具都摆好了。 “你们都出去喝茶乘凉吧，我们姐妹自己玩儿。”林慧怡招呼着一干宫女，让彩月把她们带下去休息。 “是。”她位分最高，又是东道主，纵使张佳怡的宫女有些疑虑，也只好跟着退下去了。 “妹妹今日专程请我过来，想必不是单单为了请教棋艺，这么简单吧。”张佳怡看人都出去了，放心地开口。 “姐姐聪明绝顶，早就闻弦音而知雅意了。不然，又怎么会同意过来呢？”林慧怡揭开棋盅，拨了拨里面出手温凉的黑色棋子。 “姐姐确实是想听听，妹妹有什么要紧事，要专门请我。”张佳怡也执起一枚白棋，拿在阳光下，细细地端详着。 “妹妹请你，自然是好事。”林慧怡笑了笑，盯着她，手指却搅和着棋盅中的黑子。 “好事？”张佳怡也笑了声，没有急着继续说，而是转移了话题：“这棋子不错，白玉制成，触手温润。” “前段时间崔太妃赏的，我一直没看，昨天才翻出来。据说是先皇用过的东西，能不好吗？”林慧怡笑着接了她的话题。 “妹妹好福气，姐姐就没有。”张佳怡轻轻放下棋子，笑道。 “姐姐要是喜欢……”林慧怡还没说完，就被张佳怡抢先了：“你就送给我？” “那可不行，这等好东西，妹妹可稀罕着呢！”林慧怡笑眯眯的，又道：“姐姐要是喜欢，就常来兰林宫陪我啊。” “妹妹可真是打的好算盘，用这小小棋子，就想把我这个人给捆来。”张佳怡举着棋子，虚虚指着她。 “姐姐，你们不是在聊事吗？怎么又说起这棋子了？”林慧怡还没接话，向安娘却坐不住了，一头雾水地问道。 庄小娘“噗嗤”一笑，道：“两位姐姐，是借下棋的名头，说事。” “你先听着，等我之后再给你解释。”林慧怡又揉了下她的额头，道。 “哦。”向安娘鼓着腮，糯糯地点头。 “下棋下棋。”林慧怡松开手，正经地先落下一子，她手上的是黑子，黑先白后。 “好。”张佳怡也应了，执起一颗白子，随意地落下。 “沈贤仪姐妹，打算在此次中元节放河灯的时候，对韩姬下手。”林慧怡终于切入了正题。 第122章 照着谁的剧本儿唱 “哦？她们为什么选在这时呢？”张佳怡只是略一挑眉，倒不太惊讶，或许她也收到了一点儿风声吧。 林慧怡轻轻一笑，道：“放河灯的时候，人多眼杂，是下手的绝好机会。如果，有人再制造一些混乱的话，会更有利。” “有人？不是她们么？”张佳怡笑了笑，手上落子的动作不停。 “如此好戏，怎么能只有一人来写剧本呢？”张佳怡虽然口脑并用不空，但下棋的水准在那儿，轻易就能压制住她。 林慧怡不得不对这个上了点心，希望不会输得太惨。 “这么说，妹妹也动了两笔？”张佳怡对这个是游刃有余，面上只是微笑，很是端定持重。 “当然，既然都知道了，不让戏演得更好看，那不是白白浪费了大好机会嘛。”林慧怡笑着。 她确实在知道沈贤仪姐妹的动作时，就打定了主意，要掺和一脚。她与韩姬是结了仇的，有机会打压她，那就不能放过，以免养虎为患。 “写剧本的，不会只有这几个人吧。那可不够精彩。”张佳怡撇了下嘴，好似真的在聊戏剧一样。 “还有好几个人呢！安处宫的那位，和着她身后那神秘之人，都添了几笔。”林慧怡笑着落下一子。 自从柳氏被废，安处宫就只剩下尤兰在住了。现在提到安处宫，还能指谁呢？张佳怡肯定明白。 至于她说的尤兰身后的人，张佳怡倒确实不知道。她轻笑着问：“神秘之人？怎么，还藏着掖着的？” “倒不是妹妹藏着不说，只是那人藏得太深，妹妹也揪不出来啊。”林慧怡叹了口气，无奈地说。 这是实话。虽然她早就派了彩月去打听，还让人盯住了尤兰和几个老人。但她们很狡猾，掩饰得非常完美。 最近这段时间，尤兰和王昭仪、郑婉媛、刘贵仪都有所往来。再往前，六个宫女出身的妃嫔，她都交往过。说不上谁最有嫌疑。 “连你都查不出来？你身边那个彩月，不是人脉挺广的吗？也不行？”张佳怡见此，皱了下眉，没着急落子，只是问道。 见她弃了一步不走，林慧怡赶忙抓住这个机会，吃了她几颗白子。而后欣喜地笑笑，道：“不行，毕竟她也只是宫女，哪儿有那么大的能量。” 她并没有因为张佳怡，对自己身边的人了如指掌而生气。自己能做到的，她也可以。况且人家先天条件就比自己要好。西昌侯府肯定对她有所助力。 再说，张佳怡既然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就是不怕，更是表示信任。她没必要多心。 “那你提起这个，是想请我帮忙吗？”张佳怡一点儿也不着急，任由她对自己的白子穷追猛打。 “姐姐聪慧过人，妹妹的心思，你一下就看穿了。”林慧怡笑吟吟地，捏着一粒黑子，在一个气孔上停留着。 “那我就送你一个礼，卖你这个人情好了。”张佳怡既是在说帮忙查尤兰的事，也是在说棋盘上的战局。 “多谢姐姐慷慨解囊，妹妹就欣然收下了。”林慧怡嬉笑着落下黑子，顺利地吃掉了她一片白子。 “不客气。”张佳怡无所谓地笑着回道。 二人又下了两个回合，张佳怡就把失去的棋子，按着数目，原原本本地还给了林慧怡。 林慧怡有些郁闷，果然高手就是不一样。 张佳怡淡然一笑，又问：“写剧本的作者是清楚了，唱戏的人选可定了？” “你放心，都是名角儿，保管精彩。”林慧怡轻轻笑着。 “主角儿自然是韩姬了，那其它的呢？”张佳怡有一搭没一搭地下着棋。 不是她不尊重对手，而是林慧怡明显就是新手，没什么技巧，她太认真就是在欺负人了。 “昭阳宫出两位角儿，都是主演。”林慧怡笑道。 “吴贵媛，她也准备搅和进来？”张佳怡略微挑了挑眉头，嗤笑了一声。就吴贵媛那个脑子，她插这一脚，可别把自己给折进去了。 “人不甘寂寞，可是这出戏的策划者呢！”林慧怡也嘲讽一笑。 对于吴贵媛这样的，不躲着是非，居然还敢主动挑起事端。真是嫌自己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想换个地方玩玩儿。 只怕戏唱完了，人也要完了。到时候她哭都来不及。 “哼，那就希望她聪明点儿，自求多福吧。”张佳怡淡淡一笑，道。 “不说她了。咱们再聊聊别人，比如，主角儿韩姬。”林慧怡聚精会神地盯了半天棋局，才谨慎地落下一子。 “行啊，你想聊什么？”张佳怡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一手支着下颌。 “姐姐，你觉得，韩氏蠢吗？”林慧怡笑了笑，一边看着棋局，一边发问。 “别先问我啊，妹妹是如何感觉的呢？”张佳怡轻笑了两声，把皮球又给她踢了回去。 “姐姐可真是的。妹妹如此的一片真心，你却还在试探我。”林慧怡罕见地嘟了嘟嘴，非常不高兴。 于是“叮”的一声，她手中的一枚黑子落下，挡住了白子的去路。 张佳怡“啧”了一声，正准备下子的手又收了回来，微笑着说：“姐姐可没有这个意思，只是问问你对她的感觉。” 她说完，在一个全新的地方落下了白子，又扭转了棋局。 “韩氏嘛，看着好像满脑子傲慢与偏见，对不少人都不屑一顾的样子。但在妹妹看来，实际上的她，绝不是那么愚蠢的人。” 林慧怡被她弄得没了脾气，无法，只得向她低头，自己先说。 “我与你看法相同，不过，我也并不觉得韩氏有多睿智，她不过是小聪明罢了。”张佳怡轻笑了一声，做出了如此评价。 “那看来妹妹还是高看她了，也或许，只是姐姐太聪明了，所以看不上她。”林慧怡点头笑道。 “可能吧。不过，无论如何，这出戏，能不能照着剧本唱，照着谁写的剧本儿唱，还没见分晓呢！”张佳怡落下一子，直接结束了战局。 林慧怡眼睛都睁大了一圈，刚刚她还自信满满的，以为自己还能再撑一会儿，没想到张佳怡一下就把她弄死了。 “姐姐可真是厉害，妹妹佩服。” “不过是欺负你这个初学者罢了，谈不上什么厉害。”张佳怡轻轻一笑，温柔地摇着头。 “果然技艺是要交流才能进步。今日和姐姐切磋这一盘，妹妹真是受益良多。”林慧怡给她倒了杯茶。 “妹妹也让姐姐长了见识。”张佳怡向她敬了敬，一饮而尽。 第123章 失火 中元节这天晚上，诸妃嫔先与皇上、太后、皇后一起在御河旁的殿阁里开了家宴，就随着三宫到御河边放河灯。 中元节放的河灯，不同于其他节日，是为了超度河中溺毙的亡者，以及追思、祭祀过世的亲人。 首先由宇文晟开始，三宫依次在御河中放下一盏灯，做做表率也就罢了。而后他们就会到一边的水榭上，去观赏其它人放河灯。 再剩下的时间就由妃嫔宫人们自己支配了。 因为知道有好戏即将上演，林慧怡等人就有些兴致缺缺。 几人飞快地把六尚局准备的河灯放走，又烧了些纸钱冥镪，就让开位置，到一边休息观望。 彩月、苏苏她们得了林慧怡的吩咐，一直盯着韩姬、吴贵媛等人的动向。 因为她们位分还不高，所以在林慧怡等人已经放完灯后，她们才接上去。 林慧怡朝着张佳怡眨了眨眼，使了个眼色，随后带着庄小娘、向安娘溜到后边儿的桌案处喝茶。 “姐姐，你说沈贤仪姐妹的计划能成么？”向安娘两肘抵在桌上，双手撑着下颚，眼睛直直地盯着，正专心放灯的韩姬。 林慧怡顺着她望了过去，那纤瘦的身影，在淡淡地灯影下影影绰绰，极富袅娜的风流。“那就看是她们姐妹聪明，还是韩姬睿智了。” “我猜韩姬不会那么轻易中招的，说不定她早就洞悉了两人的阴谋，准备反将她们一军呢！”庄小娘因为和申青梅同住，与韩姬打交道的机会更多，对她也更了解些。 “所以时候尚早，不能妄下定论。一切，还都是未知数呢。”林慧怡摇了摇宫扇，垂头道。 “姐姐，尤兰的背后那人，张姐姐查出来了吗？”庄小娘又看了眼，跟在小沈贤仪身后的尤肃容，顺着她又看到了她后边的吴贵媛。 向安娘闻言也看了过来。 “没呢！她躲得深，要是这么简单就能被找出来，那这人也就不足为惧了。”因为有的是人盯着她们，林慧怡便摇了摇头，收回视线。 “这完全不知道的感觉，真是难受。有这么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在背后盯着自己，总觉得害怕。”向安娘闻言也只得继续低头，叹着气道。 “放心，有姐姐在，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林慧怡摸了摸她光洁的额头，自信满满地说。 庄小娘也搂住她的肩，笑意盈盈地说：“只要咱们姐妹同心协力，就算那人再厉害，阴谋再多，我们也一定不会被她打倒的。” “嗯……”向安娘鼓着腮帮子，含糊不清地应道。 妃嫔们的动作很快，依着次序，把河灯全都放了。 在最后一批的王才人放完灯，回头远远地和林慧怡对视了一眼，随后就按着她的嘱咐，退到一边，不着痕迹地盯着吴贵媛。 林慧怡说了，这吴贵媛才是计划的主动执行者，盯紧了她，才能掌握局势，知道细节。 她做出一副全无兴致的表情，略略地倚靠在假山上。 林慧怡这边不方便过去，所以只派了人去盯着，她们三个就只能隔着老远的距离，观察个大概罢了。 这一会子的功夫，事情就发生转变了。 原本被林慧怡认作是主动执行者的吴贵媛，没有动，一直站在御河边上，盯着河中飘荡的星点火光出神。 反而是被算计者，韩姬，主动走到吴贵媛身边，隐隐约约看着，好像还在笑着说话。 而吴贵媛也没表现出什么不对劲来，也是脸色平静地和她闲聊。 二人之间过分平静地氛围，让林慧怡皱起了眉头。 而后，尤兰也笑着走向了两人，插进去交谈起来，其乐融融的，好像她们真是同处于一个小团体，没有一丝猜忌。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那边的河岸，还升腾起了一片火光。 林慧怡三人惊得站立起来，互相看了一眼，快步朝河边走去。 张佳怡也正朝事发地赶去，几人碰了面。 林慧怡凑到她身边，小声地询问：“你觉得，这是她们做的布置吗？” “不知道，或许吧。往年也有失火的记录，所以，不足为奇。”张佳怡略略摇头，素着脸说。 “就是因为不足为奇，所以，才最好在这种事上下手。”林慧怡又说。 “早上太后娘娘才为着这事，嘱咐过皇后娘娘。她们敢拿这个做戏，也不怕皇后娘娘知道了。”张佳怡是知道黄皇后的性子的。 她的姐姐就是和黄皇后同一批参加选后的秀女。和她同起同住了两个月，对她是十分了解的。 张佳怡进宫前，已经出嫁的姐姐还专门回来，把对黄皇后的认知都告诉了她。 “早上才嘱咐过，晚上就失了火。皇后娘娘这次定是要受太后娘娘问责的。她要是知道是有人故意干的，还不把那人狠狠收拾一顿才怪。”林慧怡一笑，语气轻快地说。 黄皇后现在最看重的，除了有个子嗣，就是权力了。所以一切不利于她后权稳固的因素，都会被她扫除。 做这事的人，会让黄皇后在裴太后和宇文晟丢脸。因此，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希望那人能足够好地掩盖掉，自己干坏事的痕迹。不然，可就要被皇后娘娘揪出来了。”张佳怡也有点儿幸灾乐祸。 不管这事是沈贤仪姐妹，还是韩姬做的，或者是尤兰和她身后那人做的，被揪出来的结果，对她都没有坏处。 “呵。”林慧怡也偷笑了两声，而后又道：“你说，她们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你看不出来？”张佳怡略一挑眉，侧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自然是知道的。”林慧怡也回以一笑。 “那你可有早做准备？别到了戏开唱的时候，你安排的伶人却连戏台都上不了。”张佳怡有些嘲讽地说道。 “妹妹做事，姐姐就放心吧。我安排了不少的眼睛，盯着她们的，绝不会错过一丁点儿。”林慧怡自信地勾了勾唇角。 “妹妹做事一向谨慎周全，姐姐确实不需要太操心。”张佳怡的脸上浮现出了，和她同款的笑容。 说话间，一群人都已经赶到了事发地。 因为赵贵嫔不在，就是林慧怡最大。她扫了眼现场的几人，全都是做宫女打扮，也都是一脸被火熏出来的黑黄。其中一个，身上的衣裳都烧了不少去了。 她脸色板正，沉声发问：“怎么回事？” “回贤姬娘娘的话，刚刚吹了一阵风，奴婢一时疏忽，就让纸钱都吹散了。因此，才不小心失火了。”说话的正是那个衣服都烧着了的宫女。若她是人特意安排的，那也太拼命了些。 第124章 是有人故意把娘娘推下河的 林慧怡正要再诘问几句，却听得背后响起了一声惊慌不已的尖叫：“你要干什么！吴贵媛，啊！” 是韩姬的声音，她心头一惊，急急忙忙地转头去看。 只见韩姬做出一副极力抵抗，但双拳难敌四手的样子，被推下了河里。 而跟她拉扯的吴贵媛，脸上满是慌乱，不知所措地紧紧拽着她的袖子不看撒手。因此，两人最后一起掉入了河里。“啊，谁推……啊！” 她好像不会水，极力地在御河里上下扑腾，恐惧使她大声尖叫：“救命！快，快来人，快来人啊！救我！” 但她却越扑腾，越往下沉。 林慧怡又飞快地看向了她身边的韩姬。 韩姬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的笑意，很快又消失不见，也大声呼救起来：“救命！快来救我！” 而她，虽然也在扑腾，却始终有个脑袋在水面上。 岸上的宫女们，都是一副手足无措的慌乱模样。 林慧怡已经跑了过来，大声呵斥着：“你们还杵在那儿干什么！会水的快下去救人！不会的就去找会的。还有，快去叫两个太医过来！” 张佳怡又补了一句：“再来个人去通报皇上。” “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快来人啊！玉儿！快救我！”这时，河里的韩姬却陡然痛呼起来。 众人看过去，发现她停止了激烈的扑腾，一只手伸到水下，捂着小腹，面上苍白一片，哀号着。 她口中的玉儿，是她从娘家带进来的宫女。 她听了自己主子的呼叫，狠狠咬了咬牙，大喊着：“姑娘，我来救你了”，就跳进了河里。 与此同时，一群会水的宫女内使们也赶到了，“扑通扑通”地接连朝河里跳。 林慧怡看着韩姬不停地挥手痛呼，又看了眼她旁边，头已经淹了一大半的吴贵媛，脸色阴晴不定。 “韩姐姐，你流血了！好多血啊！”原本就在一起的尤兰，突然指着韩姬周围的水面，高声叫喊。 林慧怡去看，发现果然是一片血迹，在灯火的照耀下，将她周围的水面都染得发红。 真是刺眼。林慧怡暗地里喃喃自语。 “怎么回事！”这时宇文晟并裴太后和黄皇后也赶到了，出声的是一脸怒气的宇文晟。 林慧怡转身对着他们行礼，嘴上回道：“回皇上的话，是韩姬和吴贵媛两个，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掉进河里了。” “怎么如此不小心。”宇文晟蹙了下眉头，脸色反而缓和了些许。 “那先前又是什么事？本宫听宫女来报，说是哪处有失火的样子。”黄皇后扫了眼河里的一干人等，反而问起了这事。 “回皇后娘娘，是一名宫女，没看住烛火。所幸情况不太严重，只那个宫女烧着了。”林慧怡又一福身，言简意赅地回答。 “没出大问题就好。”裴太后沉着脸，略一点头。 黄皇后闻言，正要请罪，河里的两个人却刚好被救上来了。 “皇上，韩姬娘娘看着似乎不大好。”负责救人的一名宫女说道。 “怎么了？”宇文晟拧眉，看向了被几个人抱着的韩姬，她身下的白裙子，已经被血水染红了。 边上一个老嬷嬷俯下身，仔细看了，才道：“皇上！这韩姬娘娘好像是小产了！” 此话一出，满场惊诧。 诸多妃嫔都瞪大着眼睛，不断扫视着，连嘴唇都发白了的韩姬。 “太医呢！没传吗？”宇文晟脸色一冷，沉声道。 “回皇上，已经派人去叫了。太医院离这里较远，可能需要点儿时间。”林慧怡垂头应道。 “嗯。”宇文晟应了一声，随后又看了眼狼狈非常的韩姬，吩咐道：“快把韩姬抬到风来水榭去。” “是，皇上。”一干宫女内使皆迅速动身，将韩姬稳稳当当地抬走。 “把吴贵媛也搀过去吧。”黄皇后扫了眼旁边瑟瑟发抖的吴贵媛，也嘱咐了一句。 因此，吴贵媛也被几个宫女搀扶走了。 “韩姬这个样子，看着状况如何？”裴太后盯着刚刚那老嬷嬷问道。 “这……奴婢看娘娘似乎有大出血的症状，恐怕不大好。”那老嬷嬷迟疑了片刻，颤巍巍地说。 宇文晟刚刚也看到了，出血那么多，自己不觉得那孩子还能保得住。 他面色不豫，话里就带了些埋怨。“她怎么这般不小心，自己有了身孕，却这么不知顾忌，还要在河边随意走动。” “皇上，韩姬妹妹既然没有上报，想来是还不知道自己怀有皇嗣了。”王昭仪站出来，为韩姬辩解了两句。 “不知道？太医院不是会定时来请平安脉吗？”宇文晟一皱眉，问道。 “皇上，许是月份浅，太医也没诊出来呢？”王昭仪又说。 “皇帝，这也是无妄之灾，只当是韩姬没有这个福气了。”裴太后叹了一声，无奈地宽慰着。 “她也太不小心了。”宇文晟还是有些失落，又是一个孩子，他还不知道其存在，就先没了。 “皇上请节哀。”一众妃嫔宫人都只能屈膝劝慰。 宇文晟点点头，刚要再惋惜两句，却听见一个带着哭音的声音叫嚷道： “皇上！不是韩姬娘娘不小心！是有人故意把娘娘推下河的！” 宇文晟顿时拉下脸，看着那个跪爬着道自己面前的宫女，全身湿透，眼睛红肿。 “此等大事，你这个小小宫女，可不能胡说！”黄皇后闻言脸色大变，事关皇嗣，更关乎她的权威，她不由得厉声喝道。 其他人也都看过去。 林慧怡记得，这就是韩姬刚刚叫唤的那个玉儿。如今听她这么攀咬，她便肯定，韩姬是早就准备好了这出戏。 “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绝不是胡说八道！”玉儿立即行了个跪拜大礼，极力忍住哭声，说道。 “你为何这么说？你口中推韩姬下河的那个人，又是谁？”宇文晟顿时脸色难看起来，寒声责问。 “皇上，此事事关重大，还是进到风来水榭里边儿去，再审吧。不要让宫人们看了笑话。”黄皇后环顾了一圈，见周围满是宫人，于是劝谏着。最后一句，她当然是小声说的。 “皇后说的是。此事严重，需要坐下来仔细审问。”宇文晟冷着脸颔首，锐利的眼睛不断扫视着在场众人。 而后，他又疾言厉色地呵斥：“今天所有涉及的人，全都跟朕进去。你们真是反了天了，朕今天要好好审审。” 说完，他就转身拂袖而去。 看来宇文晟这次是真的动怒了。就不知道是谁要遭殃了。 黄皇后、林慧怡和在场不少人都是这个想法。 第125章 开唱了 此时的风来水榭，与刚刚赴宴时的场景一模一样，只是桌上的膳食已经撤下。 在场所有人脸上，也都没有当时的欢快，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张严肃凝重的面容。 既然是用来宴饮的殿阁，旁边都带有歇息更衣的房间，现在韩姬就在里面，由匆匆而来的太医看诊。 那名被烧伤的宫女也在里面，只不过还用不上太医，只让医女给她看了。 水榭里的人听着旁边的痛呼声，谁的脸色都不好看。 宇文晟和裴太后，是为了韩姬肚子里的皇嗣。 黄皇后是因为韩姬隐瞒不报，可能导致皇上、太后对她的失望，和诘难。 有的在同情韩姬，才有了身孕，却因为不知道，就这么没了。 有的妃嫔在心里暗自窃喜，不断祈祷韩姬肚里那块肉赶紧掉了。 而林慧怡，则是在推测韩姬的打算。她是不相信韩姬是真的流产了，韩氏表现得太过镇定了。 虽然她也在哭泣，在痛苦哀嚎。但是，仅仅从林慧怡刚刚瞥到的那一眼，韩姬落水后，那一闪而过的笑意，她就不相信。 如果韩氏的流产是假象，是她一手策划的。那么，她想做什么呢？ 林慧怡垂首闭目，把这两天的一切信息都汇聚在脑中，仔细地梳理一遍。 沈氏姐妹撺掇吴贵媛，让她把韩姬推进河里，自己再做出去救她的假象。 尤兰么，她的计划，应该是在刚刚韩姬落水后，趁吴贵媛不备，把她也推下去。二人落水的前后，她可一直都在吴贵媛身边。 吴贵媛不会水，尤兰肯定是知道的，所以她想趁此机会要了她的命？或许，她还准备把罪名栽赃给韩姬。 还有那名借失火吸引她们注意力的宫女，也是她的人吗？ 韩姬肯定是有所防备的，她知道了吴贵媛等人的计划，是准备将计就计的。 她又可能正好最近月信不调，于是决定做出，自己怀孕而不知，然后被吴贵媛推下水，造成假流产的状况，以此来陷害吴贵媛。 林慧怡这次，本来的打算，是派人盯着她们的动作，万一有变，可以派出人证坐实某一方的罪行。 本来，她凭借对韩姬和吴贵媛的行事作风，推测出结果多半是，吴贵媛被韩姬反将一军。她就借势把吴贵媛踩下去。 但是现在来看，韩姬的计划如果成了，宇文晟和裴太后肯定会怜惜她，那她就势必要再往上爬一爬。 届时，她可能就要和林慧怡平起平坐了。想到这儿，林慧怡不由得拧住了眉头，嘴唇也绷紧了。 吴贵媛不足为惧，反而心机更重的韩姬，需要她打压一下，万万不能让她计划得逞。 韩姬本来就圣眷正浓，要是再不出手压一压，任由她往上爬。那她迟早得把林慧怡这些人都碾死，毕竟她们之间是有仇怨的。 林慧怡有了主意，就抬起头，扫视了一遍自己的战友，见她们几乎都低着头。 于是她装作旧伤复发的样子，嘤咛了一声。 这一声虽小，但在极其寂静的水榭里，却听得尤为清晰。 因此，效果十分明显，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林慧怡的身上。 林慧怡瞧见三宫也看了过来，便面色惶恐地起身告罪：“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恕罪。妾因为久坐，故而身体有些不适。” “你伤还没好全，要是不舒服，就先回去吧。”宇文晟看了眼她略带疲惫的脸色，缓和了声音，说道。 “多谢皇上体恤。”林慧怡屈膝一福。 众人一见她居然打算要走，不禁讶异非常。 不过，林慧怡可没有这个想法，她随后接着说：“但此事事关重大，妾当时又在场，喊人、救人也算是妾的主意，所涉甚广。妾还是应该留下来，为皇上、太后、皇后分忧。” “你既然有这等心意，朕也就依你了。黄振，叫人拿个软垫来，给林贤姬靠着。”宇文晟点点头，朝身后吩咐了一句。 “妾多谢皇上关怀。”林慧怡笑着又行了一礼，才坐了回去。 明明是还没侍寝的，却这般得皇上的怜爱。一干妃嫔都带着点儿嫉色地盯着她。 她像是被大家看到不好意思，一手抚上了发髻，无名指略微勾了勾一缕发丝，将其顺得服帖。 她眼眸又偷偷地扫了一圈，见那几个人陆陆续续地，学着她整了整发髻。知道目的达成，她便继续垂头想事。 刚刚那是她和几个姐妹商量出来的暗号，抚上发髻，表示目标是韩姬，无名指微动，表示让她们稍安勿躁，跟着自己行动。 现在，就等着韩姬开唱了。 刚好，为韩姬诊治的太医都进来回禀了。“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韩姬娘娘确实是小产了。因为月份太小，才一个月出头，所以平日请脉并没有诊出来。” “已经保不住了吗？”宇文晟急切地问道。 “皇上，韩姬娘娘出血严重，胎儿已经落了。”太医拱手，用悲痛的声音回道。 宇文晟长叹一声：“罢了，终究是没有那个缘分。” “皇上请节哀。”在场众人尽是如此劝慰。 “嗯。”到底还只是一个月出头的胎儿，宇文晟也只惋惜了那么一瞬，便又摆起了肃容，道：“既然韩姬的孩子已经没了，那就该审审这个案子，权当做给那个孩子昭雪了。” 一众妃嫔闻言，都沉默地坐回位子，低头不语。 “把那个宫女带上来。”宇文晟沉着声音，吩咐道。 “是。”是宇文晟发的话，所以行动的是黄振。 那个叫玉儿的宫女被带了进来，或许刚刚听说自己主子流产了，她的脸上满是泪水。 “朕问你，韩姬是因为什么掉进河里的，你要从实招来。”宇文晟没有追究她，面圣而仪容凌乱之罪，直接切入正题。 “是，皇上……”玉儿还没止住哭泣，说话还有些哽咽：“回皇上的话，韩姬娘娘，是被吴贵媛推下去的。” 众人闻言，都朝着人群中瑟瑟发抖的那个身影看去。 吴贵媛被就上来后，就醒过来了，只是人被吓到了，这会儿已经换上了干衣服。 此时，听玉儿这样指证她，也顾不得礼仪了，直接跪道：“皇上！不是妾推的！她在污蔑妾！” “吴氏，你先闭嘴。朕现在问的是她，待会儿有的是机会审你。”宇文晟瞥了她一眼，眸中看不出喜怒。 吴贵媛被吓得一哆嗦，不敢再嚷嚷了。 玉儿见此，立刻明白宇文晟的意思，继续说道：“皇上，奴婢当时就在韩姬娘娘身边，是亲眼看到吴贵媛，伸手推了我家娘娘的。” 第126章 尤兰安插的棋子 “当时在场的还有谁？”宇文晟脸色不喜不怒，只骚扫了一圈其余的妃嫔。 林慧怡朝王才人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着急。 这会儿还不是她们出场的时候，有的是人想登这个台。 这不，有人就站出来了。 “皇上，当时在场的，似乎就只有韩姬和吴贵媛了。” 林慧怡和着众人都看向她，是素来和善的王昭仪。 林慧怡一挑眉，偏头瞥了尤兰一眼。看来这尤兰不准备出来了？那她就偏要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 于是，她起身行礼，道：“皇上，王昭仪姐姐可能不知道。当时，其实还有一人在韩姬和吴贵媛身边。” “谁？”宇文晟看着她问道。 林慧怡又朝身后看了一眼，那人还是没出声，她便笑着回道：“皇上，是尤肃容，她一直在和韩姬、吴贵媛二人说话。” “尤氏，你怎么说？”宇文晟眉头一皱，眼含警告地看向了她。 尤兰像是被吓着了，“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连忙说道：“皇上，妾当时，确实跟韩姬娘娘和吴贵媛站在一起。” “那刚刚朕问话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出声？”宇文晟脸一沉，寒声责问。 “皇上，妾刚刚被韩姬娘娘的事，吓着了，没，没听见。”尤兰又拿出了当初和林慧怡交好时，那弱不禁风的款儿。 “没听见？”宇文晟对这个回复不置可否，又问：“那朕再问你，韩姬落水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回皇上的话，当时，不远处失火了，妾就在关注那边去了。反而没有看见，韩姬娘娘是怎么落水的。”尤兰的脸上，一行情泪滑下，看得直叫人可怜。 “你不知道，那你身边的宫女呢？”宇文晟此时对她产生不了什么怜惜之意，只管审问正事。 “妾不知……”尤兰嚅嗫着，拉了拉身后的宫女，示意她来说话。 “回，回皇上的话，奴婢也瞧失火的地方去了，没有看见。”那宫女也这样回道。 林慧怡一挑眉，尤兰是打算不沾手了？还是说，她觉得韩姬流产已经是额外之喜，不必再多做什么了。反正韩吴二人必有一个会被处置。 “那这就不好办了，皇上。”黄皇后眼睛一眯，轻叹一声。 宇文晟没有接话，而是眼神暗沉沉地盯着，下面跪着的一群人。 林慧怡见状，也只得看了王才人一眼，示意她可以说话了。 王才人微微颔首，摆出一副做了很久心里建设的表情，规规矩矩地跪在了殿中，道：“启禀皇上，妾刚刚在不远处的假山边上，正对着韩姬娘娘三人，所以看见了事情经过。” “那你为什么此时才说。”宇文晟沉着脸发问。 “回皇上，妾毕竟距离还是有几步的，恐怕没有看清，所以不敢胡说。但现在听说，就在面前的尤肃容都没看见。因此为证事实清白，所以才出来回话。”王才人话里还暗暗踩了尤兰一脚。 “那你快说，看见什么了？”宇文晟懒得跟她废话了，直接问起正事。 吴贵媛见到是她，脸上已经没有血色了，苍白一片。王才人可是林贤姬的人，不管事实如何，她肯定只会踩自己一脚，而不会证明她的清白。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当时为什么这么蠢，为什么要听了沈贤仪姐妹的鼓动，就脑子一热，搅进了这种事里。 韩姬再不好，那也是自己这边的人，要翻脸也是以后的事。她为什么要对她心生嫉恨，为什么要想着怎么对付她。 她现在想清楚了，就她这点儿智力，怎么和她们斗？她想学螳螂捕蝉，却忘了成语里，还有黄雀在后。 当时，她为什么会被推下水？ 吴贵媛侧头瞥了尤兰一眼，狠狠地咬着嘴唇。 这个人，她早应该看出来的。柳氏，不就是被她害的吗？为什么，她还要和这个阴险狡诈的人，搅和在一起？ “回皇上，妾看到最开始，是吴贵媛在那边看河灯。然后韩姬娘娘就走了过来，和吴贵媛说话，不久，尤肃容也过来了，三个人说说笑笑了好半晌……” 吴贵媛已经不想再听王才人说下去了，她的心里，如今已满是死灰。她想，她很快就要和柳氏做伴了。甚至，她会先一步下去阴曹地府等她。 “之后，妾听那边有人喊失火了，也很着急。但见到贤姬娘娘过去了，妾也就放心了。然后，妾刚一回头，就看见韩姬扯住了吴贵媛的衣袖，再然后，韩姬娘娘就掉进了河里。” 吴贵媛听完，正准备从容地向皇上告罪，却突然反应过来，王才人说的是事实，并没有添油加醋。 她不由得惊讶地扭头，死死地瞪着她看。 “这么说，你没看见，吴贵媛有推韩姬的行为？”黄皇后眉梢微挑。 “是，皇后娘娘。韩姬娘娘和吴贵媛拉扯了两下，就落水了。然后，吴贵媛也掉了下去。似乎，是尤肃容伸的手。”王才人垂着头，镇定自若地回答。 吴贵媛脸上的血色慢慢回转，眼含感激地看着她。 “尤肃容，你伸手做了什么？”黄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尤兰闻言，泰然自若地陈述道：“皇后娘娘，妾伸手，是看到吴贵媛要落水了，想去拉她一把。” “你胡说！分明是你推的我！”吴贵媛这会儿满腔热血涨回来了，大声反驳。 “吴贵媛，你说，是尤肃容推你下去的？”黄皇后眼里都是笑意，看着关系破裂的两人。 “没错，是她推的我。”吴贵媛信誓旦旦地回道。 “吴姐姐怎么这样想妹妹，妹妹真是想要拉你啊。”尤兰哭哭啼啼起来，看上去因为姐妹的误解，十分伤心。 “吴贵媛，是不是尤肃容推的你，问问你的宫女就知道了。”黄皇后随手指了下吴贵媛身后的宫女。 吴贵媛志得意满地笑了笑，狠狠地盯着尤兰，心想，这下你该暴露真面目了吧！ 尤兰只管流泪，面上没有一丝惶恐不安。 吴贵媛的宫女被点了名，当即跪拜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看得清楚，尤肃容是伸手要拉吴贵媛。但吴贵媛背对着尤肃容，可能是误以为尤肃容推了她。” 尤兰暗暗地勾了勾嘴角，嘲讽意味十足。 吴贵媛的笑容登时就僵住了，随后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身后的宫女，那张熟悉的脸突然变得很陌生。 她回忆着今晚的整个经过，不由冷笑连连。怪不得傍晚湘竹突然闹了肚子，不能跟她过来。怪不得她明明会水，却迟迟不下去救自己。 敢情就是在想她死呢！这人原来是尤兰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棋子！ 第127章 没有伤亡 林慧怡瞅了瞅尤兰、吴贵媛和她的宫女，心道果然，尤兰一直在吴贵媛身边安插了眼线。不过，这么早暴露出来，不是正好让吴贵媛把她清理掉吗？ “皇上，妾并没有推吴贵媛，请皇上明察。”尤兰泪眼婆娑地看着宇文晟，凄声道。 吴贵媛见此，急急地叫喊：“皇上！妾没有说谎，真是她推的妾！” “闭嘴！”宇文晟爆喝了一声，把两人镇住，才冷声道：“朕没兴趣管你们那点儿破事。” 他冷冷地扫了二人一眼，又看向王才人：“王氏，依你所见，韩姬落水与其他人无关？” “是的，皇上。当时，是韩姬娘娘主动到吴贵媛身边说话，也是她先动手扯住了吴贵媛的袖子。”王才人严肃着脸，陈述着。 “王才人，您为何要颠倒黑白！为何要袒护吴贵媛！”玉儿心里着急，再次凄厉地叫嚷起来。 “皇上，妾所说的，绝无半点虚假。”王才人不理她，只看着宇文晟，脸上看不出一丝心虚。 宇文晟对这个女人印象不深，侍寝的那几回，她也是像这样，一脸的淡然。 “皇上！您不能相信她！王才人一定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才为吴贵媛开脱！皇上！”玉儿见他没有反应，不禁有些慌张，口不择言起来。 “大胆奴婢，谁准许你胡乱揣测的！”黄皇后厉声喝止她。 “你说王才人受人指使，那人是谁？”宇文晟轻轻按住了黄皇后，冷然问道。 “皇上，皇后娘娘，一定是林贤姬！王才人和她同住一宫，又十分要好。肯定是她！”玉儿满眼愤怒，指向了林慧怡。 众人又都看过来，林慧怡心下冷笑，面上却不显，仍是不疾不徐地屈膝行礼： “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不知这宫女为何要污蔑妾。但是，妾可以正大光明地说，我绝没有做过此事。” “妾也可以对天地鬼神发誓，所说所讲绝对属实。”王才人也拜了一拜，丝毫不慌。 “嗯。”宇文晟点点头，又看向玉儿：“你这些话若是没有根据，就是在胡乱攀咬，要治你污蔑宫妃的罪。” “皇上，肯定是林贤姬！她记恨着我家娘娘，才指使王才人这么说的！”玉儿不想自家姑娘的一番谋划打了水漂，坚持道。 “林贤姬素来宽和，她为何要记恨韩氏。”宇文晟并不怎么相信，皱着眉说道。 “皇上，是真的！就在前几日，我家娘娘刚受封为姬，就被林贤姬嘲讽挖苦。娘娘不是个好脾气的，当时就还了几句嘴，肯定是因为这个，林贤姬记恨着我家娘娘。”玉儿又哭哭啼啼的。 “皇上！才不是这样的！你可不能听这个宫女瞎说！”向安娘想了想，这时候最适合出面的就是她了。 于是，她做出愤懑的表情，高声道：“皇上！当时分明是韩姬对林姐姐不敬，才被姐姐训斥了几句。当时大家都在场，可不是一个小小宫女能颠倒是非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宇文晟闻言，怒瞪着玉儿，喝道。 “皇上！真是我家娘娘受了委屈！”玉儿急忙喊道。 “皇上若是不信，当时在场的姐妹都在这里，您大可以随便问一个。”向安娘气得鼓嘴。 “也可。”宇文晟点点头，扫视着两边的妃嫔，正想随便挑一个，就有人自觉地站出来了。 “皇上，当日之事，皆因妾而起，妾知道是怎么回事。”是大沈贤仪，她福了福身，说道。 看来大沈氏也不打算放过韩姬，要踩一脚。林慧怡收回视线。 “你说。”宇文晟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 “是。当日韩姬娘娘受封，妾十分羡慕，就感叹了两句。可能韩姬娘娘听岔了，以为妾在讽刺她，就说了些难听的话。 然后，贤姬娘娘出于宫中和睦，才笑着开解。但韩姬娘娘却仍不罢休，非说贤姬娘娘出身不够尊贵，能封嫔全靠运气。因此她就被娘娘训斥了几句。” 对于当时的事，大沈贤仪其实避重就轻了，而且对自己的言语换了个说法，只说是韩姬听岔了。 “林贤姬，沈贤仪说的可对？”黄皇后向林慧怡求证。 “回皇后娘娘，确实如此。”林慧怡当然不会拆沈氏的台。 “竟是这么回事，韩氏觉得林贤姬出身很低吗？”宇文晟皱着眉，冷冷地看着玉儿。 “这……这……”玉儿之前是急昏头了，刚刚听到大沈贤仪的话，她就已经醒了神，开始慌张。 “朕倒是忘了，韩氏出身所谓世家大族，自然看不上林氏这种寒门女儿。”宇文晟冷笑一声。 “皇，皇上，娘娘没有，没有这个意思……”玉儿被吓得心脏直跳，勉强辩驳了一句。 “你这奴婢，满口胡言，朕信你不得。”宇文晟收了笑，朝挥手叫人：“来人，把她拖出去，掌嘴三十，让她长长记性。” “皇上！皇上饶命！奴婢没有胡说，皇上！”玉儿显然是没想到这个结果的，慌乱万分地挣扎求饶。 “以后，你也不必再伺候韩氏了，回你们韩氏大族去吧。”宇文晟眼里森冷。 林慧怡听着这话，似乎满含嘲讽。原来宇文晟对这些所谓的世家大族的态度，是这样的。 “尤肃容，吴贵媛，虽未知你二人是否加害韩氏，但此事确与你们有关，也不重罚了，只免两个月的俸禄。”宇文晟扫了一眼尤兰和吴贵媛，这是她们第二次卷进这种事了。 “是，妾多谢皇上开恩。”只是罚俸，对她俩来说算不得什么，因此还算心平气和。 “韩氏，既然已经失子，就进位容华，赐徽号熙，以示安慰吧。”宇文晟想着这个‘受害者’，对她的感觉淡了不少，但也不愿太苛责她。 黄皇后却不想这么让她得逞。敢拿皇嗣搞事，那就让她得不偿失。 “皇上，虽然韩姬遭了难，但此事却是因她自己而起的。皇上就算怜惜她，也要警示他者，凡事三思而后行。可别为了逞一时之快，就把自己的福气给弄丢了。” 于是，黄皇后笑着劝阻。 宇文晟默了会儿，才说：“皇后这般想也对，就依你了。韩氏，只迁封为熙嫔即可。” 不过一个韩氏而已，没必要为了她惹得皇后不快。 “皇上圣明。”黄皇后满意了，恭维道。 林慧怡略略挑眉，也是奇了。 在多方同时出手的情况下，居然保持了一种平衡。这件事居然就这样算了，除了韩熙嫔口中的那个孩子，没有伤亡。 她们几个还好，不得不失。 只怕费尽心机策划的韩熙嫔，要气得冒烟了。不仅没得到大肆晋封，还折进去一个臂膀。 真是可叹可笑啊！ 第128章 自信与不自信 事情得以解决，大伙儿都累了，已经亥时了，谁都想回去休息。 宇文晟回头看了眼自己母后，见她打了个呵欠，忙道：“母后，您今日累着了，快回宫安寝吧。” “是啊，母后，让媳妇送您回去吧。”黄皇后走到裴太后身边，搀住她一条手臂。 裴太后也确实困了，于是挽住她的手，点点头。“那就劳烦皇后了。” 她又对着宇文晟，嘱咐着：“皇帝，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明日还要处理朝政。” “儿子知道，谨遵母后教诲。”宇文晟顺从地答应了，也从另一边将裴太后扶起来。 等将裴太后送上了步辇，宇文晟才回头看向一干妃嫔。 看着这群心思各异、不让人省心的女人，他揉了揉眉心，摆了摆手，道：“你们也都回去吧。” “妾等恭送皇上。”众人谁都不敢先走。 宇文晟只是淡淡地应了声，转身便走。 妃嫔们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空话，按着次序散了。 刚一回到兰林宫，林慧怡就倒在床上，狠狠地伸了个懒腰。这一晚上，她绷得筋骨都僵了。 “姐姐，你说，韩熙嫔是真流产还是假装出来的啊？”彩月将她扶起来，给她褪下发冠和礼服。 “我猜是假的。不过，不管是真是假，韩氏这回都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林慧怡复又站直了，任由她们摆弄，嘴上轻笑着，回答她的问题。 “最好是真的，怄死韩熙嫔，叫她不安好心，又多嘴多舌。”苏苏对韩熙嫔可是旧怨未解，又添新仇，她低声骂道。 她是无比期望韩熙嫔是真流产，刚刚她的宫女还想把罪责推到自家姑娘身上，是真的那就是活该！ “不是真的，她现在也要怄死了。原来的目的一个没达到，还失去了最能信任的宫女。虽然有了徽号，封了嫔。但只是迁封，嫔姬是同级的，那就等于没有。” 林慧怡有一口没一口地饮着茶水，想象着韩熙嫔知道结果后的脸色，就只想笑。 确实如林慧怡所说的，韩熙嫔现在的脸都被气青了。 她看着半张脸都被打肿，一句话也说不清楚的玉儿，不由得怒气上涌，将桌上的药碗摔得粉碎。 “娘娘，这药您还没喝呢！太医说了，您刚小产，若是不养好的话，日后怕是再难有子嗣了。”另一个宫女忙蹲下去，收拾起了残局一边还要苦口婆心地劝诫。 这是宫里分配给她的宫女，她一直不信任，所以不知道自己是装的。韩熙嫔脸上愠色一闪，刚要发火，屋外又进来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 “细姐，你先去，再熬一碗药来，这儿我来收拾。”那宫女朝着韩熙嫔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对名叫细姐的宫女吩咐道。 “哎。”细姐应了声，就扔下手上的碎片，匆匆出去了。 “你还不知道我流没流产吗？还叫她熬什么药！”等她一出去，韩熙嫔就刻意压低嗓音，斥骂着。 “姑娘先冷静冷静。不管您流产是真假，都要做出一个假象来。不然，就是在告诉别人，你是假怀孕、假流产。”那宫女将地上收拾干净，一边劝道。 “真是气死我了！尤兰那个贱人，居然把吴氏也推下去了，把我的计划都打乱了。还有林慧怡，王才人这几个，我迟早要收拾她们！” 一手精心策划的大局付之东流，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韩熙嫔更是如此。 “姑娘再气，现在也得放平心态。不然，就正合了她们的意了。”宫女不疾不徐地给她倒了杯茶，让她消消火气。 然后，又把玉儿拉到一边坐下，说：“姑娘必须得冷静下来，再回头看看，是哪里出了纰漏，才让这个计划功亏一篑。” “纰漏？我的计划不可能有纰漏！都是尤兰、林慧怡这些贱人坏我的好事！”韩熙嫔这会儿哪里能冷静下来，满腔都是怒火。 “姑娘，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天衣无缝的计划。别人不可能完全按照你的意思做事的。失败，是不可避免的。”宫女叹了口气。她从小就这个脾气，自傲自大，因此只好再给她讲起了道理。 “翠儿！别跟我说这些大道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韩熙嫔怒目圆瞪着她。 “当然有用。我多讲一次，你就多有一分印象。下次再布局谋划的时候，就不会忘了这个道理。那样，你的计划就会更完善一分。” 翠儿摁住不断挣扎发泄怒火的韩熙嫔，轻声细语地给她解释。 “你什么大道理都知道，为什么我之前设这个局的时候，你不提醒我！”韩熙嫔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是听不进什么的。见此，她也只会找别人的错处。 “姑娘，你要记住，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帮你的，你要自己学会这些能力。这次，只是一个小教训，我希望你下次就不会这样轻率了。” 翠儿丝毫都不畏惧她的指责，泰然自若地说着。 因为翠儿是她母亲给她的侍女，韩熙嫔实际上并不能完全掌握她，甚至还有点儿怕。 她这次也屈服了，抿着嘴问道：“那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做？” “不用做什么，放平心态，说话行事，就像你平常一样。”翠儿非常满意地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你是让我放过那几个贱人？”韩熙嫔立刻拉下了脸。 “你现在不需要对她们做什么。要报仇，那也是以后的事。”翠儿淡淡地回道。 没等韩熙嫔再发火，她又接着说道： “你现在首先要做的，是修心。” 吴贵媛早一步回到昭阳宫，她坐在椅子上发了好一会儿呆。 在听到宫女来报，说韩熙嫔已经回来了的时候，她才真的从刚刚的事件中，缓过神来。 她原本想的是，把韩熙嫔推下去后，就做戏，假装是韩氏推自己，结果让韩氏自己掉进去了。 然后她就可以，装作不计前嫌地想去救她。而且因为自己不会水，她又可以在宫女的劝说下，十分为难地，让宫女去救。 但她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她太傻了。却不想韩熙嫔早已布下陷阱，等她自投罗网。而尤兰又黄雀在后，准备设计一石二鸟。 真是差一点儿，就让韩熙嫔的计谋得逞了。也是差一点儿，尤兰杀她的计划就成功了。 这一回，她真该好好的感谢林慧怡，若不是她，和她的姐妹，自己说不得就已经下去阴曹地府，去见她娘亲了。 若果，她从此和林慧怡她们打好关系，向她们靠拢。 林慧怡，会接受吗？ 她的那些姐妹，又会接受吗？ 她对自己不自信了。 第129章 首次直面死亡 “册封礼的时间礼部已经定下了，二十八就是好日子，皇上已经给本宫传了话，六尚也早便把各项物什备下了，尔等也早做准备。” 今日一早请安，行了礼，黄皇后就开门见山地说道。 “是，妾等遵旨。”一干妃嫔自然都喜不自胜。 在她们看来，只有祭告过了太庙，正儿八经地行了册封礼，授了册印，才能称得上是名正言顺的妃嫔。 “册封礼所需的冠服，六尚早就准备好了，待会儿，会派人给你们送过去的，注意好好保管。”黄皇后淡淡地“嗯”了声，又说。 “妾等一定切记。”众妃嫔只管应是。 离册封礼还有十天，万一这期间出了什么事，冠服损毁，那可就丢人了。 “嗯，今日你们便散了吧。”黄皇后看着这群欣喜若狂的女人，心里有点儿堵，不耐烦地挥手。 “是，妾等告退。”她们哪儿敢再给她添堵，万一被黄皇后记恨了，下手整她们，真是要多简单有多简单。 “姐姐，等行完册封礼，你也就可以搬进含芳殿了。”回到兰林宫，彩月颇为高兴地说。 “嗯，那儿都收拾妥当了吧？”林慧怡挥了两下扇子，面上带笑。 “一早就收拾好了，要不是你非要等册封礼，可早就住进去了。”彩月笑了笑，道。 “到底行了册封礼，我住进去才名正言顺嘛。”林慧怡轻笑了笑。 没过多久，尚服局的人就送来了她的皇嫔冠服，九翟冠、大衫霞帔、红罗裙、青韈舄。 她细细地抚摸着这些珠光宝气的华丽衣饰，脸上带笑：“嫔的冠服，都是一样的吗？” 来送东西的，是彩月的好姐妹吴掌衣，她笑了笑，答道：“娘娘，我朝妃嫔冠服遵循唐宋旧制，只分四等，皇妃、皇嫔、世妇、女御。” “所以，我和赵贵嫔、申娙娥、韩熙嫔的，都一样？”林慧怡点了点头，又问。 “是的，娘娘。”吴掌衣颔首。 “原来如此。”林慧怡只淡淡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姐姐，你是担心会有人在冠服上做文章？”只有吴掌衣和她们自己人在，彩月也没什么顾忌。 “确实有这个意思，皇后娘娘让我们仔细保管，万一有人损坏了，该如何呢？”林慧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娘娘多虑了，就是有人损坏了自己的，也没法子调换别人的。毕竟，这些东西送过来，就交由自己人保管了。” 吴掌衣及时给她解了惑，心里却为这二人之间的气氛惊讶，看来彩月在这儿确实过得很好。这样她就放心了。 “再说，这般贵重的物品，怎么会有人敢随便动呢？”彩月也笑着说。 “也是，这么说是我杞人忧天了。”林慧怡没有不好意思，大方地笑笑。 然而，林慧怡却并不是杞人忧天，还没出几日，二十五这天下午，就出事了。 起因，就是冠服的保管出了问题。 这时候，林慧怡正和彩月、苏苏二人，在里间熟悉册封礼的仪注，确保那日不会失礼丢脸。 “娘娘，不好了，贵嫔娘娘小产了！”菊英却急匆匆地进来报信，额头上还带着汗珠。 “什么？”三人都是大惊失色。 林慧怡立刻看向了身边的彩月，她的脸已经白了个彻底，整个人泫然欲泣。 她连忙安慰道：“别着急，先听听怎么回事。” 苏苏见此，便招手让菊英把话说清楚。 “奴婢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只听说贵嫔娘娘刚刚怒急攻心，传召了太医，说是已经小产了。”菊英急急忙忙地说着。 “怒急攻心？她最近不是都在禁足吗？又是谁惹到了她？”林慧怡蹙眉连连发问，看着已经开始流泪的彩月，心里着急。 “不能怪旁人，她自己就是不听劝，没有其他妃嫔，她还会挑宫人的毛病。”彩月忍着泪，摆手道。 “那三宫有什么反应没有？”林慧怡只好又问。 “还没，只皇后娘娘过去了，皇上和太后娘娘可能也才收到消息。”菊英摇摇头。 “别的妃嫔呢？”苏苏又追问。 “似乎离得近的几位，已经去了。”菊英拿不准，只模糊地说着。 “不管她们去不去，我肯定是要去的。毕竟除了赵贵嫔，我就是位分最高的妃嫔了。”林慧怡起身，让苏苏给她收拾换衣。 “彩月你就别去了，省得伤心，也怕刺激到赵贵嫔。”她又朝身后嘱咐了一句。 只是彩月没有接话，她透过镜子去看，人已经不在那儿了。 可能是躲着哭去了吧。林慧怡心下叹息，也不追问。 赵贵嫔小产，她可不能穿得太喜庆了，不说赵贵嫔本人看了生气，就是三宫见了，怕也要发火。 她挑了个十分素净的打扮，首饰都没戴几样，正准备出门。 彩月也出来了，要跟她一起去。 林慧怡知道她的心思，但看了看她红着的眼眶，还想再劝。 彩月却拉着她的手臂，恳求道：“姐姐，你就让我去吧，我不会当众哭的，我会忍着的。” “唉，你意愿坚决，我也不能阻止你。没事，你哭得再惨烈，我也能给你吹出花来。”林慧怡叹了口气，勉强地说笑着。 “嗯。”彩月此时没什么心情，只淡淡地应了声。 林慧怡又是一叹，摇着头，和她一起上路。 林慧怡到的时候，三宫都来齐了，下面的妃嫔也来了不少，剩下的，估计是离得远。 一进殿，就看到三宫都面沉如水地坐在上头，殿中央跪着一个宫女，在不停地哭啼求饶。 林慧怡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宇文晟没什么心情说话，随手一挥让她起来。 林慧怡便聪明地坐到位子上，不做声响。 赵贵嫔这胎保不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大家本来都很怕和她扯上关系，幸好后来宇文晟担心她们说漏嘴，就禁了赵氏的足。 只是没想到，最后，赵贵嫔还是提前小产了，还跟眼前这个宫女有关。 是人为设计？还是意外？ “皇上！奴婢真不是有意的！皇上！饶了奴婢吧！皇上！”那宫女此时正不停地磕头求饶。 “你不仅损坏了赵贵嫔的冠服，还拒不承认，致使赵贵嫔怒急攻心，以致小产。往大了说，你就是谋害皇嗣。如此罪孽，皇上岂能饶你。”黄皇后在一旁沉声斥责。 “黄振，拉下去。”宇文晟已经不想再听，直接做了决断。 那宫女还想再哭叫，却被黄振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随后，上来几个内使，堵住她的嘴，将人拖了下去。 至于拖下去后，那宫女去了哪儿，在场众人心知肚明。 一些妃嫔的脸上，都吓出了冷汗。 这，还是她们进宫以来，第一次直面死亡。 第130章 想见赵贵嫔 处置了罪魁祸首，宇文晟心情总算舒坦了一点儿，正要起身离开，视线却扫到站着的一群人，中间一个打扮十分鲜亮的女人。 他蹙了蹙眉头，冷声道：“你们都站开了，让朕仔细看看。” 黄皇后闻言，微微看了眼他的脸色，而后又看向那群女人，心底嗤笑。 其中几个妃嫔，或许是起了别的心思，立刻含羞带怯地站了出来，莺声燕语地说话：“皇上有何吩咐。” “你们打扮得挺别致啊。”宇文晟扯了扯嘴角，听不出喜怒地说。 “妾多谢皇上夸赞。”那几个妃嫔都喜不自胜地福身谢道。 林慧怡挑着眉梢，与身边的张佳怡相视一笑，心里对这几个看不来气氛，不知死活的女人，满是嘲讽。 黄皇后和裴太后都没有出声提醒她们，估计也是万分嫌弃的吧。林慧怡心道。 “呵，真是好啊。”宇文晟突然大笑了两声，转而厉声喝道：“赵贵嫔小产，朕的孩子没了，你们却还有心思打扮，真是好啊！” 那几个妃嫔哪想到宇文晟会突然改了态度，还没反应过来，嘴上没来得及喊求饶，身体却快过脑子，登时就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贵人杜氏，丽人林氏，八子孙氏，全都降为承衣，禁闭一个月。另外，再派几个嬷嬷过去，好好教教她们德行规矩。”宇文晟真是气狠了，板着的脸上怒意遍布。 承衣，从九品下，是妃嫔最低的封号。这一句话，就把这三人一个多月的努力，全都一把火烧成了飞灰。而宫里的老嬷嬷，大多都十分严厉，尤其是这种管所谓“教养”的。 看来宇文晟是真的，挺重视这个孩子的。林慧怡想着。 “皇上开恩啊，皇上！妾是无心的。妾知错了，下次再不敢了，皇上！”三人还抱着一丝希望，还想求宇文晟回心转意。 “把她们都拉下去，好好学完了再放出来。”见宇文晟只拧眉不说话，黄皇后便开口吩咐道。 “是。”一群宫人应声出来，把三人都拖走了。 她们，可比刚刚那个宫女下场好多了，至少命还在。 “母后，儿子还有奏章要批，先告退了。”宇文晟不愿再留，对着裴太后拱手道。 “勤勉于政事是好事，你去吧。”裴太后点点头。 “儿子告退。”宇文晟又一拱手，转身就走。 “恭送皇上。”诸妃嫔皆屈膝行礼道。 “皇后娘娘，不知贵嫔娘娘可还醒着？”等宇文晟走了，林慧怡才问起了她。 “怎么，林贤姬打算去看看？”黄皇后突然微微一笑，问道。 林慧怡正要辩解，却又听黄皇后说：“她如今情绪不稳定，林贤姬还是等她好了再去看她吧。” “……是，妾遵旨。”林慧怡有些搞不清楚她的态度，还好屈膝应道。 “本宫送太后娘娘回宫，你们也都散了吧。不要再去打扰赵贵嫔了，她受不得一丁点儿刺激。”黄皇后扶起裴太后，又对着众妃嫔嘱咐了一句。 “妾等谨遵皇后娘娘嘱咐。”余下的妃嫔没哪一个是真和赵贵嫔交好的，哪儿还会在这个时候凑上去。 就是素来与赵贵嫔相处融洽的王昭仪，都没做声。林贤姬那样的，看着就有些假惺惺了。她可和赵贵嫔势如水火的。 等黄皇后和裴太后都走了，彩月还是驻足在颐和宫门前，不停回望，不肯离去。 林慧怡清楚地知道彩月此刻的心情，就让其他人先走了，自己留下来陪她。连庄小娘和向安娘都被她打发回去了。 “我知道你心疼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况且你们那么多年的情谊，难道说抛就抛了？那样的话，我也不会和你交心了。 只是，皇后娘娘说得对，赵贵嫔刚刚失去孩子，情绪不够稳定，你现在去见她，说不定起不到抚慰的作用，反而可能刺激到她。要是再出事，我也无法保住你了。” 林慧怡连连叹气，一把抱住她的肩背，语重心长地安慰着。 “我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想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难受？需不需要我和她一起，感受她的痛苦？” 就算赵贵嫔之前那样虐待她，彩月却依然忘不了她们的情谊。她现在的心，真是如同如同刀割。 林慧怡也是心下一酸，和已经红了眼眶的苏苏对视了一眼，两人此刻与她感同身受。 她正要再劝，余光却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走来。她立马拉了拉二人的袖子，让她们收敛一下。 彩月立刻抹掉脸上的泪水，迅速摆正自己的态度。 等人近了，三人才看清，是吴掌衣，她的眼眶也是红的，面色也不好。 她是女官，不能随便离开岗位，想来是跟上官说了情，才能立刻赶过来的吧。 “参见贤姬娘娘。”吴掌衣屈膝一福。 “吴掌衣不必多礼，你也是来看赵贵嫔的？”林慧怡此刻已经猜到了她的来意，心里很是欣慰，伸手扶起她。 “是啊，多年的姐妹，她出了事，我又如何能坐得住呢？”吴掌衣叹着气，心里也是酸楚。 “可是皇后娘娘说了，赵贵嫔现在情绪不稳定，不让我们去看她。”林慧怡也是一叹，说明了情况。 吴掌衣见状也不能怎么样，看着彩月再次盈满了泪水的眼眸，不禁搂住了她。 就在四人一片愁苦的时候，又有一个身影，急匆匆地跑过来，嘴上还喊着：“快让让，我是颐和宫的宫女，给贵嫔娘娘取药回来的。” 彩月一听，眼睛瞬间都亮了，一把抓住来人，惊喜地叫着：“瑞贞，娘娘现在怎么样了？” 那人刚要骂，见是彩月，又吞了下去。一边叹着气，一边没好气地说：“你还不知道她？刚刚已经闹疯了，就不知道现在好点儿了没有。” 瑞贞也是和她们一起长大的宫女，只是关系不如她们三人亲近。后来也和她一起到赵贵嫔身边伺候，还算受器重。 彩月走的时候，还嘱托她要好好照顾赵贵嫔。这段时间，也是她一直在给彩月传递赵贵嫔的情况。 “那你快进去看看，然后出来跟我说一声，我想进去看看她。”彩月连忙让开路，催促道。 “行吧，我先去看看再说。”瑞贞也很着急，扔下这话，就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进去。 之后，彩月就一直眼巴巴地盯着兰林宫里面，期待着瑞贞马上就出现，告诉她，赵贵嫔让她进去一会。 可是，事情却并不如人所愿，出来的是另一个小宫女。 她喘着气，对着林慧怡行了一礼，道：“娘娘，瑞贞姐姐让奴婢来传话，我们娘娘今天实在见不得人，请娘娘与几位姐姐先回去。” 第131章 突来的降位 最后一群人还是无功而返。 彩月实在放心不下，让小宫女给瑞贞说了，只要赵贵嫔一好起来，就给她传话。 如此等了几日，瑞贞的传话没到，先到的，却是宇文晟命令晓谕六宫的，赵贵嫔降位的旨意。 “你说什么？皇上下令降赵贵嫔为嫔？这是怎么回事？”林慧怡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几日，三宫都可劲儿地，赏赐各种东西给赵贵嫔。甚至林慧怡还听到风声，说宇文晟有意给她加封，以做安抚。 却没想到，今天却传来赵贵嫔降位的消息。 “奴婢听说，是因为贵嫔娘娘这几日，在颐和宫里不好好养身子，反倒各种不消停。刚刚，三宫过去看她，娘娘竟跟疯魔了一样，行事毫无顾忌，因此冲撞了三宫。” 菊英的脸上也写满了，对赵贵嫔的不理解。虽然孩子掉了，但只要养好了身体，以后不还有机会嘛。况且，三宫还都那般心疼她。 何必要做出这等行径来，惹得三宫厌恶呢？ “她疯了吗？这个时候惹怒三宫，对她有什么好处！”林慧怡生气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彩月知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更加难受。 昨天是行册封礼的日子，因此大家都很忙。赵贵嫔也因为小月子，没有出席。 林慧怡是这才知道，她最近竟是这个样子。她如此不爱惜自己，彩月和吴掌衣该有多心疼。 “皇上旨意已下，那赵贵嫔的册封礼，岂不是办不成了？”苏苏突然问道。 因为昨天赵贵嫔没去，所以黄皇后说，要延迟到她身体好了，再补一个。 “可不是啊。皇上都下令尚服局，把送过去的贵嫔册宝都收回了。”菊英答道。 赵贵嫔这下可要被宫里人耻笑了。贵嫔的位置都还没坐热乎，册封礼都没办，册宝就被收回了，位分也彻底打回去了。 “嗐！”林慧怡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狠狠叹了口气，说：“既然皇上圣旨已下，你们也要改口了。” 再叫她贵嫔娘娘可就不合规矩了。 “我们知道的。”二人点点头。 菊英把该说的都说清楚后，也退出去做事了。 “姑娘，娇嫔娘娘这一降位，妃嫔之首，可就是你了。”苏苏见没了人，才说出心里话。 “我知道，不过我的位子，不是靠宠幸得来的，她们不会太过关注我。而且，过段时间我好了，皇上肯定会召我侍寝。到时候，就更不用担心了。” 林慧怡知道她的意思，妃嫔之首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只是，她进位不比寻常。再说，等她真的承了宠，她们就该知道宇文晟对她的态度，以后就不会把她放在眼里了。 “你就这么笃定，皇上不会喜欢你？”苏苏早就知道她的打算，但不觉得那是最好的计划。 “就算他喜欢，我也不想趟这趟浑水。不然，我们三个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我一个人实在疲于应付。”林慧怡摇摇头，给她解释道。 她们一个两个很得宠还好，但是三个一起得宠，还关系亲密。只会迫使其他人也抱团取暖，以此和她们抗衡。 庄小娘和向安娘还不够成熟，她一个人会应付不过来。干脆她放弃走这条路，安心保护两个妹妹，才是上上之策。 “唉，我也辩不来，只要你觉得好就行。”苏苏无奈点头。 赵娇嫔的事根本瞒不住，宇文晟都让晓谕六宫了，彩月又怎会听不到。 因此，才一会儿，她就脚步匆匆地小跑进来。虽然脸上有泪，却很冷静地说：“姐姐，我要去看看她。” “她现在这个样子，你去了又有什么用？”林慧怡见她说完就要去，连忙起身，叫苏苏一起摁住她。 “至少，我也要去看看她，和她说说话。”说着，彩月又落下两行清泪。 林慧怡看她实在不听劝，只好答应了下来：“你要去也可以，但是我必须一直在你身边。 不是我故意想坏她，但凭她今天的表现，我就不敢让你们单独相处。要是她真疯了，做出什么来。没有我在场，皇上、皇后绝对会把罪名，推到你一个人身上。” “……好。”彩月嗫嚅了一下嘴唇，似乎想要反驳，但一想她的脾气，还是应下了。 “嗯。”林慧怡无奈地点点头，对着苏苏吩咐道：“你去把给娇嫔准备的慰问品拿来，我们一道去。” “哎。”苏苏连忙出去取。 “你们就是这么伺候主子的！　”林慧怡突然爆喝一声。 刚刚，她们三人一进颐和宫的内院，就见到一个穿着单薄的憔悴身影，站在窗边，顶着日晒风吹。 林慧怡拧紧了眉头，快步走过来，就见到俩个宫女自己在一边喝茶，任由娇嫔作贱自己，因此才有刚刚那声呵斥。 “怎么了？怎么了？”之前那个叫瑞贞的宫女听到动静，赶忙跑过来。 她一扫跪在地上的两个宫女，又看到站在窗边，脸色极差的赵娇嫔，立刻上前，半强迫地把她拖进内室。 彩月见了赵娇嫔，心里难受，却不敢上前，二人的眼睛始终对视着。 “走吧，咱们也进去。”林慧怡怕了拍她的肩，又指着那两个宫女，对身后过来的几个宫人吩咐：“把这两个也带进去。” 进了赵娇嫔的寝殿，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熏得林慧怡不禁蹙眉屏息。 还没等她开口说两句场面话，赵娇嫔就非常不客气地冷笑道：“你们来做什么？看我的笑话？看我死没死？” 她们三人还没做声，她身边的瑞贞却不乐意地说：“娘娘，人家惦记着来探望你好久了。做什么要说这种话，人不高兴，更气着你自个儿的身子。” 随后，她又对着林慧怡一福身。“贤姬娘娘，奴婢招待不周，还请娘娘随意些，先坐下吧。” 她这话，像连珠炮一样，不给赵娇嫔反驳的机会。 “你倒是不错，可刚刚怎么就让娇嫔，跑去晒太阳吹风呢？”林慧怡倒是喜欢她这样的，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坐在了一旁的软凳上。 “贤姬娘娘有所不知，奴婢刚刚去看着药了。这才走开一会儿，就让她们作贱起主子了！”瑞贞狠狠地刮了那两个宫女一眼，骂道。 “这种宫女，还留着做什么？就应该早打发了出去！”林慧怡也看向那二人，眼神发冷。 “贤姬娘娘冤枉啊！是我家娘娘自己要去的。我们做奴婢的，哪儿敢惹了主子的不快呢？”其中一个宫女狡辩着。 林慧怡还没来得及开口，瑞贞就“啪”地给了她一打耳光，直打得那人半边脸都肿起了。 “你还敢说这些！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平日哄着娘娘提拔了你做常在，什么馊主意都怂恿着娘娘去做！正经该劝的一个屁都没有！” 第132章 赵娇嫔最关心的事 林慧怡都被她这番话给震惊到了，实在没想到这看着娇憨的瑞贞，骂起人来这般厉害。 “你胡说，啊！”那宫女还想狡辩，却又被瑞贞删了一耳光，只把人都打懵了。 林慧怡看了眼靠在床上的赵娇嫔，对此场景竟是一丝反应也没有，只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彩月看。 林慧怡是生怕她再出什么幺蛾子，只把彩月往自己身后拉。 “把她们俩先关起来，等会儿我回了皇后娘娘，再做处置。”瑞贞出够了气，对几个宫人吩咐道。 “是。”几个宫人立刻听命，把那二人拖走了。 “真是好个瑞贞！有她这么个忠心能干的人伺候着，彩月你还担心什么。”林慧怡打趣道。 “她这么好，不如你和我换一换，把你身后那个还给我，如何？”一直不说话的赵娇嫔，此时却阴恻恻地开口。 “娇嫔姐姐说笑了，这宫女就算人再好，也要处惯了的才更适合。我已经被她伺候惯了，离了她可不行。”林慧怡尽量笑着，回绝了她。 “你这么喜欢就算了，反正是我用过的。”赵娇嫔见彩月对她的话没有反应，冷冷一笑，扭过头，生起了闷气。 听了这话，林慧怡脸色一沉，又看到彩月脸上的难堪，不禁升起了点儿火气。 “我们今天是专程来探望娇嫔姐姐的。不过看样子，你并不欢迎，既然这样，那我们也就先走了。” 林慧怡直接站起身，又朝苏苏挥了挥手：“把东西留下，咱们走。” 说着，就拉着彩月要走。 “呵！我说你们怎么这般好心，还来看我？原来是嘲笑我降位，来炫耀来了。”赵娇嫔冷哼一声，嘲讽道。 “既然娇嫔姐姐这般想，那我也无话可说，这便告辞了！”林慧怡心里窝火，头也不回地说着。 “你的东西也拿走，我不稀罕！”赵娇嫔倔强地昂着头，不肯分出一个眼神给她。 “我既然都送来了，就没有拿回去的道理。你要是不想用，那就扔了喂狗。只是，那可是某个人的一片心意，上面可都沾着她的眼泪呢！你要是不在意，我也管不着。”林慧怡冷笑，阴阳怪气地说道。 赵娇嫔似有所触动，微微偏头，朝彩月看了一眼。却正对上她受伤含泪的眼睛，又像触电一般，猛地扭过头去。只是，再没说出更伤人心的话。 一旁看了半晌戏的瑞贞，看见她这般反应，偷偷一笑，这才打起了圆场：“贤姬娘娘请留步，如此大的日头，娘娘还是多坐片刻，别热坏了。” 而后，又倾身对着赵娇嫔说：“娘娘你也是！人家一片好意，你又何必如此呢？那些话，可真真伤人心。” 说着，她的手还朝彩月指着。 赵娇嫔到底没再说什么，林慧怡才又坐回去。要不是看在彩月的面子上，她才不想受这个委屈。 “哎，这大热的天，真是让娘娘们的火气都点着了。快来人，把冰镇的酸梅汤拿来，给贤姬娘娘和两位姐姐斟上，消消暑。”瑞贞又调笑着，努力活跃气氛。 “娇嫔姐姐如今可喝不得，就看着我们消暑好了。”林慧怡勾起唇角，哼笑着阴阳怪气她。 “哼！你赶紧多喝点儿，最好喝出宫寒来，那可就让人开怀了。”赵娇嫔也寸步不让，讥讽道。 见二人又要吵起来，彩月和瑞贞才各自拉了拉主子的袖子。 赵娇嫔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林慧怡也不跟她计较，只顾着低头喝着冷饮。 二人不说话，屋内的气氛就再度沉闷起来。 幸好，一个宫女进来，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局面：“娘娘，吴掌衣求见。” 林慧怡三人对视一眼，也没有太惊讶。毕竟吴掌衣也一直在担心赵娇嫔，今天听说赵氏受了斥责，又降位，肯定要来看一看。 “她又来干什么！让她走，我不想见！”赵娇嫔偷偷瞟了彩月一眼，立刻沉下脸，高声斥道。 那宫女刚要去回话，瑞贞却开口阻止了。“慢着！娘娘这是气话，快请吴掌衣进来。今儿j正巧，彩月姐姐也在，合该她们团聚一起，说说心里话。” 那小宫女偷看了看赵娇嫔的脸色，见她被瑞贞按住了，没出声训斥，便依照瑞贞的话去请了。 吴掌衣进来，也是带了些东西的，她交给小宫女，才行礼道：“参见贤姬娘娘，参见娇嫔娘娘。” “快起来。这般巧，你怎么也来了？”林慧怡让彩月把她扶起来，瞥了眼赵娇嫔，又明知故问。 “我听说娇嫔娘娘身体不好，所以来看看。”吴掌衣看了看赵娇嫔的脸色，还是有些紧张。 “我好着呢！用不着你操心，拿着你的东西回去！”赵娇嫔闻言扭过头，恶声恶气地说。 吴掌衣无声地叹了口气，彩月见状，想过去安慰她，却听瑞贞又说： “娘娘，你这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吴掌衣好心好意地过来探望，你却要把人赶走。那可不行，她送来的东西里，可还有我的份儿呢！我不准。” “颐和宫还缺你，她那点儿东西了？”赵娇嫔被她气到了，瞪着她，高声叫道。 “颐和宫东西是不缺，可缺吴掌衣的心意啊。”瑞贞并不怕她，嬉笑着回嘴。 “哼！什么情情意意的，都是假的！”赵娇嫔冷眼瞥了彩月和吴掌衣一眼，讥讽道。 “假的？假的能这么关心你？假的能为你哭？假的能一听你受了委屈，就连忙赶过来看你？那这情意也太假了！”林慧怡听不下去了，直直地看着她，扯着嘴角讥讽。 “你！”赵娇嫔被气得腾的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看着彩月和吴掌衣二人，半晌才挤出一句：“我们的事，要你管！” “好了，两位娘娘不必再为着奴婢争吵。”吴掌衣吐出憋了半晌的一口气，直直地看着赵娇嫔的眼睛，说：“奴婢今天来，不光是为了探望娇嫔娘娘，还要告诉您，一件娘娘现在最为关心的事。” “什么事快说，说完了快些走！”赵娇嫔被她的眼神刺了一下，不敢看她，扭头道。 林慧怡闻言却盯着吴掌衣，脑中涌出来各种猜想。赵娇嫔现在最关心的，应该还是她那个小产了的孩子吧。 难道，她的流产，是有人设计出来的？ 在她不断猜测的时候，吴掌衣已经开口了。 “其实，是与娘娘您的流产有关。” 这就证实了林慧怡的推测。她瞪大了双眼，愕然地看了看吴掌衣，又看向一脸惊怒的赵娇嫔。 第133章 竟然是她? “你是说，我流产是中了谁的计？”赵娇嫔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吴掌衣，咬牙切齿地问道。 一群人都凝视着她，等候她的回答。 “确实如此。原本，我们都以为孕妇易怒是正常反应，再加上娘娘本来脾气就不好，因此谁都没有起疑。”吴掌衣抿唇颔首，极力憋着怒气。 她说得没错，林慧怡本来也有所怀疑，但问了母亲很多次，都说是孕妇易怒很正常，所以她就没太在意。 没想到，竟然真是被暗害了。 “那人是谁！”赵娇嫔、彩月、瑞贞三人眼里都盛满了怒意，迫切地追问，想知道究竟是谁下此毒手。 吴掌衣瞥了眼外室，皱着眉，没有立即回答。 瑞贞明白她的忧虑，起身和彩月分别察看了一遍，确认外室、窗边都没有偷听，才示意她说话。 见此，吴掌衣压了压心头的怒火，才勉强平静地开口：“是王昭仪。” 听到这个名字，屋内众人全都愣住了。 竟然是她？王昭仪？那个宫里有名的和善人？是她暗下狠手害得赵娇嫔流产的？ 赵娇嫔怔愣了半晌，才难以置信地说：“不可能，怎么会是她？” 其他人也都看向了吴掌衣，眼里也尽是不相信。 “我没说错，就是她！”吴掌衣狠吸了一口气，沉着声音说道。 “她和我关系那么好，怎么会是她呢？她怎么会害我呢？”赵娇嫔的脑子有些发懵，她摇着头为王昭仪辩解，还是不敢相信。 “你是怎么确认是她的？”林慧怡开口询问，她也确实对王昭仪有些怀疑，但没想到她还会和赵娇嫔流产有关。 “对啊，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王昭仪的。她平日和娘娘关系极好，还总是关心她，怎么会是她害的呢？” 瑞贞是亲眼见着王昭仪对赵娇嫔的好的，有时候比赵娇嫔本人，还要体会得深。 一群人又盯着吴掌衣，想听听她能拿出什么证据。 “证据我没有，但我绝对可以确认是王昭仪害的娇嫔。”吴掌衣斩钉截铁地说道。 “没有证据，你是怎么确认是她的。”林慧怡蹙眉问道。 “你们先听我慢慢说。”吴掌衣制止住按捺不住的赵娇嫔，理了理思绪，才将事情本末娓娓道来： “一开始，是这样的。和我同属于尚服局的司饰司有个符女史，我们关系很好。前几天，她来找我说话的时候，突然提起了一件事，让我俩都觉得非常奇怪……” 时间回转到几天前的晚上，那时候，赵娇嫔还没有流产。 此时的掖庭，尚服局宫女居所里，到处都还是亮着灯的，女官和宫女们结束了一天的劳累，这会儿总算能歇口气，于是三三两两关系好的，就凑到一处说话。 符女史属于司饰司，掌管后宫巾栉、膏沐、器玩之事，因此，妃嫔宫人所需的胭脂水粉，也由她们管理。 “诶对了，吴姐姐，这段时间，我发现了一件特别奇怪的事。”符女史和她一边喝着消暑的冷饮，一边聊天解乏。 “什么事你说吧，我听着呢。”吴掌衣开始没当回事，以为只是她又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就是……我好几次检查给娘娘们提供的妆粉时，发现安典饰似乎替换了其中的一些东西。”符女史皱了片刻眉，才缓缓说道。 “替换？”给娘娘们准备的，可是不能随意替换的。难不成，是有人要动什么手脚？ 吴掌衣此刻才发觉到其中的怪异，她环顾四周，将符女史拉进了自己的房中，小声地问：“她经常这么做吗？” “开始我看到了，没太在意，以为是原本的不好，换了个新的。但是，后来，我发现她每次换的时候，都是躲着我们，趁没人的时候。” 符女史见她这般慎重，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其中的不对劲，也轻声回答：“而且，她每次换的，都是同一个娘娘的。” “谁的？”吴掌衣神色一凛，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就是，贵嫔娘娘的。”符女史只知道赵贵嫔讨厌她，所以有点儿支吾。 “……”吴掌衣整个人都僵住了，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缓过来，死死地拉着符女史的手，用力地问着：“你确定，换的是贵嫔娘娘的？” “应该，应该没错，如今能用得上那种妆粉的，也就贵嫔娘娘、顺仪娘娘和婉媛娘娘了。贤姬娘娘她们用的都不一样，那是专供给怀孕的娘娘使用的。” 符女史十分严肃地点着头，非常肯定地回答。 “安典饰这么做，肯定是背后有人指使的，不然她绝对不敢。”吴掌衣狠狠咬了下嘴唇，直尝到了血腥味儿，才稍微冷静下来，嘱咐道：“这件事，你就暂时别跟其他人说了。” “嗯，这么大的事，我不会乱说的。”符女史也晓得里头的厉害性，郑重地点头答应。 “还有，你以后盯紧了安典饰，看看她还有什么动作没有，还有她跟什么人接触过。一有不对劲的，你就来告诉我。”吴掌衣把她送到门口，又嘱咐了几句。 “哎，我晓得了。” “妆粉？你的意思是那个东西有问题？”瑞贞一个激灵直接站了起来，扭身就去翻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 “别翻了，没用的，那个东西，早就被司饰司的人拿回去了。”赵娇嫔冷笑着，脸颊上的肉都直在抽搐，显然是气得狠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瑞贞确实没找到，回头震惊地看着赵娇嫔。 找不到证据，林慧怡三人也心情沉重起来。 “没错，刚刚司饰司的人已经来，把有问题的妆粉收回去了。”吴掌衣点点头，极为无奈地说道。 “娘娘，你怎么就让她们拿回去了呢？这根本就不合规矩。”瑞贞气得直跺脚，看着赵娇嫔急得上火。 这确实是不合规矩。给了妃嫔的东西，一般都不能也不会再拿回去的。就算是赵娇嫔被降了位，要取走的，也只该有贵嫔的册宝、冠服。 其余的用品，即便已经不合她的身份，也是不能拿走的。更何况，三宫根本没有下过这个命令。 “呵！我说她们怎么这么急着来收东西，原来打的这个主意。现在妆粉想必已经被她们处理掉了。 没有了物证，就算我们知道了她们的阴谋，也无法举报她们。”赵娇嫔冷笑连连，连手为她们的好算计，鼓了好一会儿掌。 林慧怡听到这里，也不禁气恼，真是算得滴水不漏啊。若真是王昭仪的谋划，倒也配得上她的气质。 “那我们难道就这样算了吗！她们都害得娘娘失去了孩子！”瑞贞忍不住气，纠着的脸怒意横生。 第134章 确定就是她! “不会就这么放过她们的，我们现在是没办法揪出她们。但是，坏事做多了，总有露马脚的时候。 我们，就需要等着那一天的到来。然后，狠狠把她们踩进泥里。”林慧怡生恨这种对孕妇和孩子下手的人。 从前要是哪个家里传出了妻妾争宠，伤及孕妇和孩子的流言。那她以后绝对不会再和那家人来往。 “那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瑞贞很是不满，焦急躁怒地叫嚷。 “就怕，她们不会有那天。或者，我们根本等不到……”彩月也叹了口气，悲观地说。 “一定会有的。”林慧怡也没有办法，只能这么说。但她看了眼众人，都不太相信自己的话，只好想办法暂且先转移她们的注意力：“那，吴掌衣，后来你又是怎么确认是王昭仪做的呢？” 听她问起这个，一群人总算是从愤怒与悲痛中，暂时脱了出来，看向了吴掌衣。 “我当时知道了这件事的时候，虽然觉得不妥，但也只以为，她们是看着娘娘遭了处罚，要拜高踩低。”吴掌衣又接着说。 “但谁知，过了大概一刻钟，符女史就匆匆忙忙地来找我……” “姐姐，姐姐！”符女史急匆匆地撞进司衣司的官廨，　把里面正在处理文书的几个掌衣、女史都给吓了一大跳。 符女史这才知道失礼了，连忙一福身，恭敬道：“几位掌衣娘子，我有点儿事想找吴掌衣帮忙。” “既然是有事，你就快去吧。”幸而吴掌衣和她们相处得不错，因此她们都不甚在意，反而笑着催促她快走。 “多谢姐妹们体谅，改天我请你们喝茶吃酒。”吴掌衣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敢情好，你可别忘了啊。”几个掌衣皆是欢笑起来。 “一定。”吴掌衣笑着应了，才跟着符女史出来。 二人行到一处没人的地方，符女史才开口说起了自己的来意：“姐姐，刚刚安典饰不是去娇嫔娘娘那儿了嘛，把那些不合她身份的胭脂水粉都拿了回来。” “嗯，我知道，怎么了？”吴掌衣点点头。 “我原以为她们是看娇嫔娘娘失宠了，要踩一脚。结果我刚刚却发现，安典饰把那盒有问题的妆粉给偷偷藏了起来。 我去查了文书，里面关于这盒妆粉的记载，只到送去娇嫔娘娘那儿的那天。”符女史皱着眉说道。 各局各司的东西，去向都要有明确记载，女史就是专门整理、记录这些文书的。但安典饰要是想偷偷抹去这么一小条记录，也不是没办法，更何况她上头还有人。 “你是说，她这是打算消灭证据？”吴掌衣心一惊，自从那日知道安典饰的手脚后，她就一直在和符女史观察她，但没找到什么有用的。 “很可能。而且，刚刚有个宫女来了司饰司，好像是来找她的。”符女史拉着她朝司饰司走，悄声说着。 “她们在哪儿？”吴掌衣眼睛一眯，急急问道。 “就在司饰司外边儿的一个小房间里。”符女史说着，就把她拉了过去。 二人小心地靠在墙角，听着里面的人声。 “东西处理了没有？”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也是很小声的。 “那东西里面的水银不好弄，还没清理干净……”这个声音二人比较熟悉了，就是安典饰，听着畏畏缩缩的。 “用不着你做什么额外的，直接泡化了倒掉就行。”另一个人“啧”了一声，说话颐指气使的。 “我，我知道了。我，只是，害怕……”安典饰被她一骂，说话就磕磕巴巴起来。 “害怕什么？嗯？你害怕什么？”那人闻言，低声喝威胁。听动静，她好像还起身，按住了坐在另一张凳子上的安典饰。 “我，我是，害怕弄不干净，让她们发现了。万一，万一，被发现了，我可，就没命了……”安典饰吞吞吐吐地述说着自己的担忧。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那你就之前就不该为了钱，答应我们娘娘做这件事。”那人冷声哼笑道。 “你记住，只要上了我们娘娘的船，就不能有后悔的心思。不然，就让你和赵娇嫔肚子里那个孩子一样，悄无声息地死掉。”那人又用着极其温柔的声音，说着极度狠毒的威胁。 墙角的二人吓得一惊，差点儿就叫出声来。幸好吴掌衣及时捂住了自己和符女史的嘴，才没被屋内的她们发现。 “听明白了吗？”那人轻轻笑着，似乎在用手拍安典饰的脸。 “听，听明白了……”安典饰被吓得魂儿都没了，只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很好，既然听明白了，就好好听娘娘的话。以后，有你飞黄腾达，纵享荣华富贵的时候。”那人满意了，笑着说。 “好，好……”安典饰糯糯地应着。 “嗯，把东西处理干净。”那人将安典饰拉了起来，和她一起出了屋子。 吴掌衣让符女史带着她从另一边绕开，避免碰上那两人。 “等会儿，你就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进去看看她们在做什么，还可以适当打听一下那个人是谁。 但是，记住，千万不能让她们看出什么。你刚刚也听到了，她们不是什么善良人。我宁愿你空手回来。”吴掌衣凑到她耳边，小声嘱咐。 “我知道的，你放心吧。”符女史也想到那人对安典饰说的那些威胁的话，打了个寒噤。 “那后来呢？符女史打听到那人是王昭仪派去的？”林慧怡听得入神，不禁问道。 “嗯。她进到了司饰司的官廨，正好碰到了安典饰。她的身边就站着一个打扮鲜亮的宫女，听声音就是那个人。”吴掌衣点点头，回答道。 “安典饰，这位姐姐是来取什么东西的？”符女史换上一副亲切的微笑，站到安典饰身后。 “嗯，嗯。这是昭仪娘娘身边的佛女姐姐，说是娘娘用完了玫瑰露，叫她来取。”安典饰被突然出现的她吓了一跳，有些不自在地说道。 那叫佛女的宫女微微一福，以示尊重。 符女史分明看见安典饰不断在看那个宫女，于是笑着行了一礼，道：“原来是佛女姐姐，我失礼了。我这就去给姐姐取来。” “不！不用了。我已经给她了。”安典饰先是一声大叫，而后看了眼佛女的眼色，才强作镇定地解释。 “噢噢，好。那安典饰，我就先去忙了。”符女史瞥了眼佛女，手上确实拿了瓶玫瑰露，也就算了。 “好，好，你快去吧。”安典饰正急着想打发她，连忙答应了。 符女史闻言，快步从另一边走了出来，把刚刚的事，全都告诉了吴掌衣。 “然后我就去了尚宫局查了宫女名簿，那佛女确实是王昭仪名下的，还是个答应。”吴掌衣又道。 有主子的宫女，分为几个等级。常在是最高的，比如林慧怡身边的彩月和苏苏，然后是答应，比如梨花和宝珠。再就是普通宫女，例如菊英。 这个佛女既然是王昭仪名下的答应，那算是很得她器重的。因此，下手毒害赵娇嫔的人，已经可以确定是她了！ 第135章 杀了那个贱妇! “真的是她！枉我还以为她真是个良善人！”赵娇嫔闻言，怒发冲冠，猛地站起身，一拳狠狠地捶打在雕花的红木床栏上，发出“砰”的一声，可见下手之用力。 “我真是眼瞎，看错了人，才让我的孩子还没出生就没了。”她悲痛欲绝地哭叫着，狠狠地捶打着床栏。 “娘娘，仔细身体！”瑞贞连忙上前去拉她，但她此刻听不进劝，挣扎地猛烈，瑞贞完全拉不住她。 彩月和吴掌衣见状，着急地去帮她，将赵娇嫔控制住。 “金花，你冷静一点儿！听我说！”彩月一边奋力摁着她的手臂，一边流着泪劝说。 林慧怡还是首次听到赵娇嫔的闺名，金花，倒也符合她贫民女的出身。 她和苏苏不太方便动手，只站到近旁。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我的孩子没了，彩月！我的孩子没了！他因为我的愚蠢，被人害死了！” 赵娇嫔挣扎地更加激烈，一边推搡着彩月，一边还在哭喊：“我连他一面都没见到，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他就这样走了……” “那不是你的错，金花！”彩月哭着劝慰。 “金花，你要知道，就算你从一开始就警惕着王昭仪，她也会动其他手脚的。这源自她的狠毒，不能怪你，你明白吗？”吴掌衣见她好歹是听人话了，才开口劝解。 “对！是王昭仪那个贱妇！是她，我这就去杀了她，为我的孩子偿命！”赵娇嫔一听到王昭仪三个字，猛地一僵，而后更加激烈地挣扎起来，让三人都快压不住她了。 林慧怡见着她的疯癫样子，思忖了好一会儿，才咬咬牙，上前几步，抬手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 那“啪”的一声脆响，把在场众人都打懵了。五个人都震惊地看着她高抬的手掌。 赵娇嫔更是眼含着满满的泪，无声地在苍白的脸上流淌。 林慧怡被她那满含悲痛的眼神看得心虚，顿了顿，才板起脸，开口训斥：“杀了她？你想怎么杀？我问你，你有这个能力吗？” “那我也要她为我的孩子陪葬！”赵娇嫔不管不顾地想要挥开按着她的三人。 “你看看你现在的身体，你出了颐和宫，还能走几步？”林慧怡没觉得自己一两句话就能把她劝过来，继续说道。 “就算爬，我也要爬过去，杀了王昭仪那个毒妇！”赵娇嫔仍旧不肯罢休，咬牙切齿地说着。那狠劲儿，就像是在拿王昭仪这个仇人的血肉磨牙。 “爬是吧。还没等你爬出几步路，然后你就被宫人们发现，给送回颐和宫了。你觉得你能成吗？还会受到满宫的耻笑。 而且，皇上肯定会知道。到时候，他不会怎么惩罚你。但你身边的人，例如瑞贞，她们怎么办？”林慧怡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赵娇嫔停了下来，看了眼正抱着她身体的瑞贞，那个姑娘满脸都是对她的忧心忡忡。 林慧怡一见有作用，于是继续按着这个方向，劝说道：“再说，就算你成功杀了王昭仪，你打算怎么和皇上和太后解释你的动机？” “她害死了我的孩子，这个动机还不足够吗？”赵娇嫔一提到那个孩子，就非常激动，声音里都带着哭腔。 “是足够了。可证据呢？你别忘了，那盒妆粉已经被清理了。你还有别的证据，证明是她做的吗？”林慧怡叹了口气，问道。 “就算没了物证，但只要把阿莲说的安典饰和佛女，那两个人抓起来，严刑拷问，就不需要什么证据了！”赵娇嫔顺着她的话，往下思考，飞快地作答。 “是个好法子。不过，就凭你现在的状况，和皇上、太后对你的印象。你觉得，她们会答应你这么做吗？”林慧怡幽幽道。 这个办法本来是可行的，但要在赵娇嫔冲撞三宫，从而被降位之前。那时候，三宫对她还有几分怜惜，说不定真会答应她，拷问安典饰和佛女。 但是现在，她被降位，被三宫厌弃。林慧怡又不能做，更没有资格提这种要求。 “不，不会的……”赵娇嫔自然明白，虽然后悔上午的鲁莽，但还是不肯放弃。 “王昭仪在三宫面前可比你有脸多了。就算你现在去告发她，她也能狡辩。因为你本身就脾气差，孕妇又更容易情绪失控。 所以，王昭仪就是拿着这个做掩饰，才能成功让你毫无察觉。”林慧怡放缓了语气，又说。 “那你想说什么？让我算了吗？”赵娇嫔怆然泪下，看着她，颇有几分无助。 “我刚刚就说了，我们不能着急，要等着她露马脚的那天。不用担心，她既然敢对你下手，那这就不会是最后一次，她肯定会再对别人动手的。我们要做的，就是等她再度动手的时机。”林慧怡轻轻一笑。 赵娇嫔没有说话，她的脑海里，几种想法还在争吵。虽然她明白，林慧怡说的一点儿错都没有。 “你想报仇，就必须振作起来，好好改改你的脾气，相信真正对你好的人。等养好了身体，再用全新的面貌回到后宫，就算不能再得皇上的宠幸，也要让三宫对你改观。”林慧怡缓缓地说着，给她出了个主意。 “金花，你就听了林姐姐的劝吧。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彩月拉着她的手臂，苦苦哀求。 赵娇嫔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又看了看吴掌衣和瑞贞，终于下定了决心，点头同意了林慧怡的计划。 “还有一点，最为重要的，但也会是最让你痛苦的。”林慧怡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吐出几句话： “那就是，你必须装作对王昭仪毫无戒心的样子，从前对她什么态度，以后就是什么态度。” “还要让我和杀子仇人谈笑自若，那你不如杀了我！”赵娇嫔难以接受，瞪着眼睛看她，咬牙道。 “我知道这很难，但是，只要你想为你的孩子报仇。你就必须这么做，才能不让王昭仪起疑。”林慧怡叹了叹气，这确实很难为人。 “……”赵娇嫔闻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喉咙里传出几声断断续续的呜咽。 彩月三人都不忍心看她这般痛苦，皆是侧头避开。 好半晌，赵娇嫔才缓过来。她拼尽全力压抑自己，把下唇咬出了一道道的血痕伤口，才将满心的仇怨聚拢，藏起来。 重新睁开眼的她，脸上的表情，又回到了从前的嚣张跋扈。 她两手撑在三人身上，站起来，凝视着林慧怡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这样，够了吗？” 第136章 处置王昭仪的内应 “你不用那么着急。现在，你首先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没有一副好身体，你拿什么和她争，和她斗。”林慧怡叹了口气，劝道。 她看着赵娇嫔，憔悴的神色，让她现在看上去并没有多少威慑力，反倒有一种强弩之末的感觉。 “是啊，娘娘，好好保养身子才是正经。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瑞贞连忙劝诫，伸手扶住赵娇嫔。 “林姐姐说的对，你一定要养好身子，才能有机会报复王昭仪。”彩月也劝着，一边与两人合力将她扶回床上歇息。 “好，我听你们的。”赵娇嫔靠在软枕上，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点头答应了。 她确实是感觉身体像被掏空了一样，这个孩子流产，再加上自己的各种作死，对她的身体伤害真的很大。 看她们把赵娇嫔安顿好了，事情已经解决，林慧怡正打算告辞回去，就听吴掌衣又说： “对了，我刚刚去尚宫局查宫女名簿的时候，顺便看了看颐和宫的宫女。发现有一个人，从前和王昭仪有过联系，和她一起当过差。” “谁？”赵娇嫔眼睛忽地一睁，唰地一下看了过去。 其他几人也都肃然地看着她。 “就是你身边那个常在，叫李小红的。”吴掌衣想了想，把那人的名字说了出来。 “按照司簿司里的记载，她从前和王昭仪一起在尚宫局做使唤宫女。三年后，王昭仪才被调去太后娘娘那儿伺候。 而李小红，则是在半年前，调来了颐和宫伺候你。”吴掌衣细细地说着她看到的档案。 赵娇嫔的脸色倏地变得极差。原来，王昭仪那般早的就盯上她了。而她这个蠢东西，当时还沉浸在皇上编织的情爱里呢！ 王氏，我一定会让你死在我手上的，绝对。她眼神发冷，盯着纱帐上的花纹，暗暗地在心里发誓。 “难怪她要撺掇娘娘做些很不合适的事。而且，总是离间娘娘和你们三个感情的，也是她！”瑞贞气得柳眉倒竖，骂道。 赵娇嫔现在理智回笼，对她所说的一切，换了个完全相反的角度去看。发现自己真是，被人一哄就跑，被人撺掇几句，就能对自己最亲密的姐妹，恶语相向，动辄打骂。 她看向了彩月、吴掌衣和瑞贞，这些人，之前都受过她的折辱。可现在，守在她身边，尽心尽力帮她的，还是她们。 林慧怡看见她的眼神，不由得一叹。人啊，总是疑神疑鬼，等后知后觉了，恐怕也追悔莫及了。 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只有瑞贞还在喋喋不休地数落着李小红的错处：“还有，那个总跟着小红的花儿，老是和她一个鼻孔出气。 说不定，她也是王昭仪的人！这两个人肯定也知道内情，是王昭仪的内应！” “那两个人在哪儿？”林慧怡皱着眉，开口询问。 “就是娘娘您刚才抓到的，那两个作贱主子的贱婢！”瑞贞听她问起，就又想到那两个刚刚做下的事，登时气得直骂。 “既然这样，那正好！”林慧怡听完，两手一拍，脸上浮起一抹冷笑。 “娘娘这话怎么说？”瑞贞蹙眉问道。 其余人也都看过来。 林慧怡哼哼一笑，解释道：“如此，不是正好就有了个由头，以绝后患，好把她们打发出去吗？” “但是，我们娘娘如今受了皇上的贬斥，怕是不好在此时打发宫女了。”瑞贞悄悄瞅了赵娇嫔一眼，小声嘀咕着。 “没事，这件事就交给我。我带着她们去回禀皇后娘娘，找个借口，把她们撵出颐和宫。”林慧怡站起身，胸有成竹地笑道。 “可，姐姐，这事本就与你无关，不能再让你趟这趟浑水了。”彩月虽然关心赵娇嫔，但也不想让林慧怡彻底卷进来。毕竟，她能过来，全是因为自己。 “没事，我已经想到个好理由了，你不用担心。”林慧怡非常轻松而自信地笑笑，又接着说： “我就对皇后娘娘说，我发现她二人伺候主子不用心，训斥了几句，却没想到她们胆敢顶罪，冲撞我。这样虽然要不了她们的命，但也能将她们赶出去。” “但是，这样的话，很可能会影响到你的名声。”彩月皱起眉头，不太愿意她为自己这么做。 因为林慧怡和赵娇嫔不和，是从初入宫那天就已经闹得，满宫里人尽皆知的。现在，娇嫔刚刚小产受罚，林慧怡就打着探望的旗号过来，还发落她的宫女。 这样一来，任谁都要说，林慧怡这是落井下石。 “这样，不正好还可以打消，王昭仪的怀疑嘛。”林慧怡淡淡一笑，并不怎么在意。 “万一，皇上和太后怪罪呢？”彩月又道。 “我救了吴王世子，皇上和太后都不会太为难我。左不过就是训斥两句，不碍事的。”林慧怡轻笑着摇头，说道。 “可是，皇后娘娘也不一定同意吧。”吴掌衣也觉得不行。 “我在皇后娘娘面前还算有些薄面，这么点儿小事，她不会拒绝我的。况且，我还打算把安典饰的事，透露给她呢。” 林慧怡眯着眼，笑道：“一个对六尚有所渗透的妃嫔，对她才是真正的大隐患。她一定会感谢我的。” 众人见她已经有了主意，便也不再劝了。 说做就做，林慧怡告了辞，带着那两个宫女，坐上步辇，大摇大摆地朝着凤仪宫而去。 一路上，吸引了诸多好事宫人的打量，但她都浑不在意。 她进了凤仪宫，先让人去通传，自己则在凤仪殿内等候。 林慧怡对着彩月使了个眼色，她点点头，退出大殿，去找黄皇后身边比较得用的宫女说话。 很快，黄皇后那雍容华贵的身影，就在宫女的通报声中款款而来。 “妾拜见皇后娘娘。”林慧怡特别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倒是把黄皇后惊得挑了个眉，温柔地说了个“平身”，便等着她开口道明来意。 林慧怡直起身，没有忙着回座位，而是指着身后两个被押着的宫女，又向黄皇后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请您处罚这两个玩忽职守、没有尊卑规矩的奴婢。” “这是怎么回事？”黄皇后扫了那两人一眼，有些熟悉，再一想林慧怡刚刚是从哪儿过来的，心里就有了想法。 林慧怡按着自己刚刚准备的说了，随后静默地等候黄皇后的处置。 “既然向来宽鸿大量的贤姬都要处置你们，那就一定是确有其事了。既然如此，竹芳。”黄皇后看了看她脸上的表情，是有一丝怒气，于是挥手唤人。 被叫到的竹芳立刻站出来。 “把这两个送去宫正司，让她们按着规矩处置。”黄皇后淡淡地吩咐着。 “是。”竹芳应了，直接就叫人，把那两个宫女押走了。 “多谢皇后娘娘为妾主持公道。”林慧怡喜不自胜地又是一礼，心道果然，这种小事，黄皇后犯不着为难她。 第137章 帮张佳怡遮掩 解决了那两个宫女，请晚安又还早，林慧怡也不多留，直接跟黄皇后告辞。 黄皇后也不管，挥挥手就让她走了。 林慧怡出来的时候，彩月已经等在了门口，见了她，便微微点头示意。 二人相视一笑，不在这儿多做停留，直接回了兰林宫。 “怎么样？你跟她们说了吗？”林慧怡被晒得有些热，饮了口冰镇过的荔枝膏水，略舒服了些。 “嗯，都按着你说的，跟梅枝姐姐透露过了。”彩月点点头，也端起一碗解渴。 她从凤仪殿出去，就正巧碰见了黄皇后身边的常在梅枝。她是林慧怡身边的常在，还算得脸，因此对方也很客气。 双方见过了礼，彩月就暗示她自己有话要说，借了一步到一旁的屋子里。 这个屋子是放杂物的，梅枝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也不开口询问，就看着她，等着她的内容。 “姐姐，我们娘娘让我来找姐姐，是偶然听闻了一件事，事关重大，又涉及六尚女官，不知该如何是好，故而派我来透给姐姐听。 若皇后娘娘早已知晓此事，对此已经有了章法，我们娘娘也就可以放心了。”彩月站在她面前，带有一丝忧虑地说着。 “与六尚有关？”梅枝听完，沉吟片刻，略有些急切地问道：“到底是何事？” “我们娘娘也只是听人说的，据说娇嫔娘娘小产一事，与尚服局司饰司所供之妆粉有关。”彩月心道林慧怡果然猜中了，黄皇后不知道尚服局被王昭仪渗透的事。 “竟然涉及到了皇嗣？”梅枝神色一凛，而后看着面带微笑的彩月，似笑非笑地问： “你们娘娘知道了此事，为何不先怀疑皇后娘娘呢？毕竟，六尚女官明面上，都是受皇后娘娘的指令行事的。” “我们娘娘得皇后娘娘庇佑，才得以在宫里容身。因此，皇后娘娘宽厚仁慈的德行，她是绝不会怀疑的。” 这是在试探林慧怡对黄皇后的态度了，彩月自然挑好听的说。 “你们娘娘知道感恩报答，皇后娘娘甚是喜欢。待我回明了娘娘，自然给贤姬娘娘奖赏。”梅枝也不会就这么信了她的话，不过面上，林贤姬确实是一直顺着皇后娘娘。 “多谢姐姐，替我们娘娘在皇后娘娘面前美言。”彩月连忙感激地行了一礼。 “不必如此多礼，你且先回去，若有要细问的，皇后娘娘自会传召。只是，此事严重，可不能外传。”梅枝笑了笑，又嘱咐了一句。 “我们娘娘省得的，请姐姐放心。”彩月目标完成，无不答应地退了出去。 林慧怡听完她的叙述，满意地点头笑道：“皇后娘娘一旦知道了这事，肯定要细查的，我们就等着她来问吧。” 说罢，也不再问其他的，只和彩月、苏苏二人一起说笑。 又到了请安的时间，今儿刚出了赵娇嫔被降位的事，而同时，她就成了妃嫔第一人了，又大张旗鼓地处置赵娇嫔的人。今晚，估计又有人要酸几句了。 林慧怡想着，嘲笑了一声，随后就坐上步辇，朝着凤仪宫而去。 如今她的位子又变了一变，原本东首第一位的赵娇嫔下去，自然就是自己顶替上来。 她坐到位子上，随即淡淡扫视了一圈，后面众人的神色各有不同，嫉妒的更多。 她轻轻一笑，着重看了两眼王昭仪，她今天却不似上次，没表现出什么来，只淡淡地笑着。 林慧怡便有些失望，又觉得意料之中。王昭仪心思深沉，不会那么轻易地表现自己的心意。 不过，她也不着急，狐狸的骚味儿都闻到了，尾巴露出来还不是迟早的事。 “贤姬姐姐可真是好运气，轻轻松松就能坐上妃嫔之首的位子。”郑婉媛许久没有挑事了，或许是沉默太久了想要斗斗嘴，便开口笑道。 “婉媛姐姐可说对了，妹妹可不就是运气好嘛，什么都没做，就换了个好位子。”林慧怡瞧着她，笑了笑。 “就是不知这位子，妹妹坐着觉得如何？”郑婉媛也不是想针对她什么，只是有些微酸罢了。 毕竟赵娇嫔先前是因为有孕，而林慧怡可连侍寝都还没有过，居然也坐到这个位子上了。她虽然怀了皇嗣，可皇上并不重视她。 怎么不叫人酸！ “各人的感受不同，姐姐要真想知道。可快些生个皇子皇女出来，不就可以亲自尝试了么？” 林慧怡可不敢惹她，万一又流产一个，三宫不气得撕了她才怪。干脆说点儿好话哄着郑婉媛算了。 见她识趣，对自己也尊重，郑婉媛便笑着应道：“那就借妹妹吉言了。”随后也不再多话。 林慧怡也轻松地笑了笑，总算是把她应付过去了。 “淑仪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这茶不合你的口味，为何突然要换了？”才说她消停了，郑婉媛就又开了口，惊讶地叫道。 她盯着张佳怡，只把一众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弄得张佳怡颇有些不自在。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这两日肠胃不太好，所以换了热水来。”张佳怡心里不爽，面上却是笑着解答她的问题。 “原来是这样，淑仪姐姐可是贪凉，吃了太多生冷的？”郑婉媛又笑着问道。 “这可真是，让各位姐妹见笑了。”张佳怡像是颇为害臊地遮了遮脸，笑着应了她的话。 “真是没想到，淑仪妹妹平日看着稳重非常，竟然也会做这等孩子气的事。”王昭仪含笑地觑着张佳怡的肚子。 张佳怡听了这话，更加难为情了，只低头不语。 见王昭仪的眼神奇怪，林慧怡想起七夕那日她的反应，猛然惊醒，迅速想了个法子帮她遮掩。 “唉，这事怪我，张姐姐本是极克制的人，是我害了她。”林慧怡假意一叹，不好意思地低头说道。 “怎么又与你有关？”郑婉媛，和着一众妃嫔又好奇看向她。 “若非七夕那日，我请了张姐姐去切磋棋艺，期间多劝姐姐吃了几次冷饮。所以这段时间，她的肠胃就一直不舒适。”林慧怡愧疚地垂头。 张佳怡瞅了她一眼，心下感慨万千，面上却笑道：“妹妹也是想着怕我热着了，是我自己身子差，怪不得你。” “姐姐不怪我就好。”林慧怡牵过她的手，稍微用力握了握。 “自然不会的。”张佳怡明白她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 第138章 惊动皇上 “贤姬妹妹和淑仪妹妹关系真好，让姐姐我都看得羡慕极了。若是皇上知道了，肯定会对你们大加赞赏。”王昭仪唇角一勾，笑着说道。 这是在嘲笑她们感情好是做给宇文晟看的？林慧怡挑了挑眉，笑着接话： “若是昭仪姐姐不嫌弃，自然也可以和在座的任何一个姐妹如此。大家都求之不得呢！” “妹妹这话就说错了。昭仪姐姐向来平易近人，对咱们姐妹甚是亲切，哪儿来的嫌弃呢？”张佳怡笑着打了她一下，反驳道。 “是我说错了，真是该打，昭仪姐姐可别见怪。”林慧怡闻言立刻拍了下嘴唇，向王昭仪赔笑道。 “我做姐姐的，自然不会计较这些。”王昭仪和蔼一笑，摆了摆手。 她转而又说：“我不过是想着，原本刚进宫时，淑仪妹妹不是你们这届秀女之首嘛。如今这般快，就有贤姬妹妹这后来居上了。但你们二人却毫无芥蒂，这份儿感情实在难能可贵。” 她这话一说，诸多妃嫔都不由自主地，在她们二人身上扫视着，有点儿看热闹的意思。 “不管谁居上都是皇上的意思，我们只管遵从就是了，哪里能有什么芥蒂呢？昭仪姐姐说是不是？” 这话不适合林慧怡来接，王昭仪言下之意，就是张佳怡会对她有所猜忌。因此，只能让她开口辩驳。 “这便是了，淑仪妹妹通透，姐姐真是瞎操心了。”王昭仪随手摇了摇团扇，轻轻一笑。 很快黄皇后就进来了，之后众人也没再说什么闲话，气氛还是和和乐乐的。 没聊多久，黄皇后让她们都散了，只留了林慧怡，说是要再问问她，关于赵娇嫔那两个宫女的具体事情。 因此，林慧怡坐着没动，其他人退出去的时候，她倒是看见了几双八卦的眼睛。 等人都走了，黄皇后才开口笑道：“你之前让宫女带话，本宫已经知道了。是要多谢你告知，不然本宫还不知道，六尚都有人胆敢伸手了。” “妾也是偶然知晓，因为此事实在太过可怕，才想办法讨您的示下。”林慧怡叹了口气，恭敬道。 “你带给本宫的话也就略略提了提。现在，就把具体怎么回事说给本宫听吧。”黄皇后点了点头，问询起赵娇嫔流产的事。 “事情是这样的……”林慧怡多花了些口舌，将吴掌衣告诉她们的，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务必要让黄皇后听明白。 完了，她又补了一句：“如此心怀叵测的人，还请皇后娘娘小心为上。妾等还需要娘娘的庇护。” “你有心了，本宫自会提防她。不过比起本宫，你们才是最该小心的。”黄皇后温柔一笑，淡淡地说道。 “多谢娘娘关心，妾等定会昼警夜巡，必不会让她得逞的。”林慧怡福了福身，道。 “嗯。”黄皇后不再多言，又随意寒暄了几句，就让她回去了。 “娘娘，真没想到，王昭仪竟然藏得这么深，连六尚里头，都有她的人！”一旁静候多时的竹影沉着脸说。 “哼！她是挺厉害的，平日看着温柔善良，原来也动了这个心思。”黄皇后眼中寒光一闪，冷笑道：“那就看看她还有什么手段。” 刚到兰林宫门口，林慧怡就碰到了稳稳向这里行来的御辇。 她初始还以为宇文晟只是路过，因此，只打算在门口行个礼。却没想到，御辇就是朝她来的。 抬辇的内使在她面前停下，林慧怡赶紧行了个拜礼。 眼前晃过一抹深紫的衣袍，宇文晟就到了她面前，伸手虚扶了一下，道：“快起来吧。” “妾谢皇上。”林慧怡一手搭了上去，却没依靠她，而是自己站起身。 二人一前一后地进了集芳殿。 “不知皇上此时前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林慧怡看了眼男人的脸色，并不差，因此开口询问。 “你别紧张，朕就是来看看你。”宇文晟轻笑出声，拍了拍身边的座位，让她坐下。 随后又道：“顺便问问今天赵娇嫔的宫女冲撞你的事。” “哦～妾当是什么事呢？竟然劳动皇上亲自来妾这儿。敢情是来给赵姐姐出气，兴师问罪来了。” 这件事居然还惊动了宇文晟，林慧怡抿了抿唇，又看他并不生气，便调笑着说。 “朕今日就是来诘问你的，快将此事从实招来。”见她难得的露出几分小女儿态，宇文晟有了些许兴致，笑着迎合她。 “不过两个宫女罢了，也值得皇上如此动气。莫非，皇上觉得妾的颜面，还比不过两个宫女不成？”林慧怡见他还演上了，也只好配合。 “哈哈哈哈，没想到你还会拈酸吃醋，平日倒是没见过。”宇文晟演不下去了，哈哈大笑起来。 “妾可是自诩，要学张姐姐那样的，一等一的贤良人，自然不会吃醋了。”林慧怡微笑着给他奉上一杯茶。 “张氏，你要学哪个张氏？”宇文晟接过来饮了一口，才问。 “两个张姐姐都是好的，妾都要学。张淑仪姐姐、张顺仪姐姐，都是温柔持重的女子，妾可钦慕极了。”林慧怡笑着回答，顺便打听打听他对那两人的态度。 “你学她们做什么？过于稳重就显得老气了。你本不是那样的，保持能说会笑的本性才好。” 宇文晟对她的话不以为然，两个张氏都太老成了，不怎么有趣。林氏现在看着还不错，却不知道她居然这么想的。 “既然皇上不喜欢，妾不学就是了。”林慧怡嘴上从善如流地答应，嘴角却向下撇了撇。 “嗯。”宇文晟应了声，才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便开口问她：“今日，你为什么去看赵娇嫔，还那么大张旗鼓地处置她的宫女？” “皇上还不知道吗？妾的身边，可有个赵姐姐从前的好姐妹，这段时间一直对她牵肠挂肚的。妾不带她去看看，可要把妾给念叨死了。” 林慧怡嘟囔着，一边觑着宇文晟的反应，见他没有发怒的迹象，才继续说下去。 “如此来看，倒也是个忠仆。”宇文晟淡淡地点点头。 “妾一进颐和宫，就看见那两个宫女不好好伺候赵姐姐。妾训斥了几句，她们竟然还顶罪。因此，妾就恼了。”林慧怡叹着气，回道。 “那你也可以交给赵娇嫔自己处理，你来出面，不是坏你的名声吗？”宇文晟不太赞同她的做法。下午，他也确实听到了一些关于她的闲话。 第139章 迟来的侍寝 “妾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皇上。”林慧怡顺从地点点头，而后叹了口气，又说： “赵姐姐今日刚受了皇上您的责罚，若再跟皇后娘娘说要惩处宫女。难免让那些好事者，觉得赵姐姐是迁怒她们，拿她们撒气。” 宇文晟听了她的解释，沉吟了半晌，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你说的也是……” “所以，妾就越俎代庖，把那二人提到皇后娘娘面前了，实在是不想赵姐姐再节外生枝。”见他理解自己的做法，林慧怡莞尔一笑。 “你竟然这般为她想，赵娇嫔可是几次羞辱于你的。”宇文晟没从她的眼中看出功利虚伪，不禁好奇。 “妾当然记得她给的难堪。”林慧怡没有为赵娇嫔开脱，毕竟那些事已成事实。 “那你还这么做。”宇文晟睨着她。 “但是皇上，在妾看来，那与姐妹情谊比起来，还是完全不值一提的。妾怎么忍心，看姐妹整日垂泪呢？”林慧怡笑了笑，说道。 “你还真是重情重义，又宽宏大度啊。要是后宫人都像你，就不会整天给朕惹事了。”宇文晟看她的表现并不像作假，心中对这人更加感兴趣了。 “皇上，妾不过如此，经不起您这般称赞。”林慧怡谦虚地用团扇遮住脸，心里却嗤笑一声，你想的也太好了。 只要皇帝还有喜恶，就不可能停止争斗。但要求皇帝对所有人一视同仁，那简直是天方夜谭。 “朕说经得起，你就经得起。”宇文晟执起她的手，稍微用力地捏了捏。 林慧怡被他的动作一惊，条件反射地想抽出手，都反而被宇文晟捉紧了。 “皇上……”林慧怡嘴角暗暗抽搐，低眉顺眼地叫了两声。 “爱妃这手保养得不错。”宇文晟仔细揉捏着掌中的纤纤玉指，心中觉得手感颇为不错。 “妾小女子，不似皇上要日理万机，又要勤练骑射，每日只管保养肌肤就好了。”林慧怡低着头，恭维道。 “嗯，效果挺好。”宇文晟点点头，看着面前的女子，谦逊有礼，清秀可人。 他不禁含笑着问道：“太医说你身体怎么样了？” “说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身体还有点儿虚，要再养养。”林慧怡摸不透他突然提起这个的意思，只当他是关心自己，便笑着回答。 “那太医可有说过，是否可以行房了？”宇文晟食指屈起，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语气暧昧地问道。 “这……妾是不知的。”林慧怡没想到他在这个时候，心里居然想的这种事，不禁暗自无语，只是面上不好表露，做出一副羞赧的态度来。 “爱妃不知，那朕便问你身边伺候的人。”宇文晟看得心痒，轻笑着侧头指了指门边的彩月，“太医可以提过这件事？” “回皇上的话，太医说……只要小心些，还是可行的。”彩月被问及此事，面色也有些羞。 “既然太医说可行，那朕今晚便留在爱妃这儿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宇文晟看着林慧怡，勾唇一笑。 “皇上的旨意，妾不敢违背。”这男人可真是够猴急的，林慧怡在心里直翻白眼儿。 “嗯。”宇文晟点点头，朝门口吩咐：“黄振，去安排一下，今晚朕就留宿于此。” “是，皇上。”门口的，黄振闻言，微微探头朝里边看了两眼，而后应声退下。 既然人都已经来了，又打定了主意要她侍寝，林慧怡就不可能再把人赶走。 因此，晚膳也是二人一起用的。幸而宇文晟还算是个比较随和的皇帝，用膳的规矩不太多，也不需要林慧怡费心去伺候讨好。因而这餐饭她吃得还算舒心。 用了饭，接下来的，自然就是沐浴了。 因为黄振早早派人安排下了，林慧怡和宇文晟只需要过去后边的隔间里就行。 用屏风隔开的内室，那里早已经备好了热水，以及沐浴用品。 林慧怡按着之前老嬷嬷教的规矩，朝宇文晟福了福身，道：“请皇上沐浴，妾为皇上更衣。” “无需如此拘束，这桶大，你我二人一同洗就是。”宇文晟扶起她，牵着走到浴桶边上。 “皇上，这……这不太合规矩吧……”林慧怡瞅了两眼那硕大的木桶，脸上登时绯红一片，她踌躇着说。 这话不过是她拉出来做挡箭牌的。虽说规矩如此，但遵不遵守就要另说。之前好些妃嫔侍寝的时候，都没有遵守这条规矩。 “朕的话，就是规矩。”宇文晟语气非常的斩钉截铁，但拉着她的手却一松。 林慧怡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就直接勾住了她的衣带，想往下拉。 却被林慧怡一把按住了，她原本就绯红不已的面庞顿时变得一片通红，像浸了血一样。 “皇上……”她毕竟是初经人事，浓密细长的睫毛颤动不已，羞赧地唤了一声。 “别害羞，别怕，朕会小心的。”宇文晟一颗心像是被她那扑闪不停的睫毛搔痒到了，直接将人搂住，带进怀里。 “皇上一言九鼎，妾不怕了。”林慧怡知道抵抗没用，就顺着他的动作，由他去了。 宇文晟满意地搂住她，解了两人的外衣，就一起进了木桶。 林慧怡被热水激得打了个哆嗦，见此情景，索性一咬牙，心一横，直接靠到了男人的怀中。 许是热水带来的热度与雾气，蔓延到了整个隔间，显现出一片旖旎的风情。 黄振、彩月等人都非常有眼色地退了出去，把整个空间交给二人。 一夜欢好过去…… 翌日一早，林慧怡便被身边传来的声音吵醒。她还以为是彩月她们，便嘟囔着出声询问：“什么时候了？” “卯时而已，你昨晚受累了，再歇歇吧。今天就不必去给皇后请安了。”然而响起的却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个女声，是一道有些深沉的男声。 林慧怡这才彻底清醒过来，她猛地一个激灵，还没完全支起上半身，就因为浑身上下的不舒适，又躺倒回去。 听到女子的嘤咛声，宇文晟回头看向她，仍在坚持想要起身，于是笑道：“别强撑了，好好躺着吧。” “给皇上更衣，是妾的职责本分。”林慧怡不由得暗恼自己的身体，心里又唾弃起了床边的男人，真是太不知道轻重了，明明她身体还没好全，还那样…… 第140章 娘娘，你的身体有些不好 林慧怡越想越气，脸上也越来越红。 “在朕面前，不需要太过规矩本分。”宇文晟现在心情颇好，笑看着她说。 “那妾就多谢皇上的怜惜之心了。”林慧怡暗自瘪瘪嘴。 “这样，朕才会更加怜惜你。”宇文晟满意地点头。 林慧怡趁他看不见，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儿。 让黄振、彩月等人给他穿戴整齐了，宇文晟才又对林慧怡吩咐：“你好好休息，朕今晚再来看你。” “……是，妾遵旨。”林慧怡听了这话，心里忍不住咒骂着他。今晚还来，这男人有没有想过她的身体啊！ 不行，必须得想个法子推了，不然真吃不消。她心里这样盘算着。 宇文晟正要出门，随即又想起来一事，退回来两步，看着她林慧怡说道：“你侍了寝，也该晋一晋位分了。” “皇上，妾已位居贤姬，尊贵非常。况且妾于皇上，于后宫毫无建树，怎好再得晋封。”林慧怡本来又困了，闻言再度惊醒，而后立刻翻身伏在床沿，说道。 “和你相处，朕很舒服，这便是建树。”宇文晟安慰地抚了抚她的发顶，将她扶起来。 “得皇上赞赏疼爱，妾不胜欣喜。只是，妾资历尚浅，又无子嗣，却位在王昭仪、张淑仪、张顺仪、郑婉媛，四位姐姐之上。 妾已是羞惭万分，万不可再升了。不然，妾可就无颜面见诸位姐姐了。”林慧怡是真不能再升位了，她还不想做众矢之的。 “你何须如此谨慎小心，朕喜欢，进个位又不是大事。”宇文晟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太担心。 “皇上，您的心意妾已经领了。只是进位一事，还是不妥，请皇上三思。”林慧怡不管他又说什么，嘴上只推拒着。 “既然你如此忧虑，那朕也就不进你的位了。”宇文晟被她三番五次地拒绝，实在是有些失脸面，本来不错的心情此时也散了一大半。 “但是，同品级迁封，也是可以的。”还没等林慧怡谢恩，宇文晟就又说。 “皇上……”林慧怡还想再劝，却被宇文晟沉声打断了： “朕可不允许你再拒绝了，朕是天子，天子的旨意可不能让你随意驳回。” “是，妾谨遵圣旨。”见眼前的男人有点儿生气了，林慧怡只好住嘴，顺从了他的意思。 毕竟，她还不想真的惹怒他。万一被完全厌弃，她的未来可就彻底没戏了。 宇文晟这才稍微舒心了些，思索了片刻，才道：“嗯……就迁封为贤嫔。不靠后，也不是最前面的名号，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皇上的抬爱妾岂敢有不满的呢？妾多谢皇上圣恩。”林慧怡及时地恭维了两句，并立即谢恩。 “嗯，这样便好。朕先走了，你，歇着吧。”宇文晟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就抬腿走人了。 “恭送皇上圣驾。”林慧怡伏在床沿，等他走了，才躺回去。 她招来彩月，蹙眉道：“我今天是真不行了，皇后娘娘那儿确实去不了。你去给娘娘告个假，说话谦卑恭敬些，不要让凤仪宫的人难看了。” “我明白的，这就去。”彩月飞快地点头答应了，见她没有别的嘱咐，就立刻出门了。 “我再睡会儿，要是有皇上、皇后、太后任何一人的消息，就叫醒我。其他的都不用管，让我好好休息一下。”林慧怡又唤了苏苏。 “对了，等会儿给史太医传个话，让他午时前来一趟。”她想了想自己难受的身体，又有点儿担心起来。 “哎，我知道了。”苏苏点点头，给她拉好帐子，随后就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看书。屋里凉快，再说她要是有吩咐，自己也能立刻就知道。 等林慧怡再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巳初刻了。 “彩月，苏苏……”刚刚早上还好，这会儿她一出口，就把自己给吓到了，声音十分沙哑。 “怎么了？”二人就在屋里，一听她的喊声，就立刻掀开了帐子。 “……快给我倒杯水。”林慧怡有些无语，顿了好一会儿，才红着脸吩咐道。 苏苏连忙给她端了个大杯子过来，想是知道她渴极了，干脆让她一次性喝个够。 林慧怡“咣咣”地一口气喝干了，感觉到嗓子总算舒坦些，不像先前那般跟火烧一样了，她才放下杯子。 “恭喜姐姐了。”苏苏接过茶杯放好，转身便听见彩月笑道。 她也凑过来，意味深长地调笑着：“姑娘这回可真是成人了。” “去你们的，居然拿这个来取笑我。”林慧怡本来面皮就薄，这下还了得，脸通红通红的。 “好好好，不取笑你了，行了吧。”二人“嘿嘿”地笑了半晌，才作罢。 “快，你去给我告假，皇后娘娘是个什么反应？”林慧怡拍了两把脸，将那些没用的抛干净，才问起正事。 “皇后娘娘面上还是笑着的，只说皇上没个轻重，让你辛苦了。”彩月回道。 “那其他人的反应呢？”林慧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 “凤仪宫的宫人对我还算客气。不过倒是从有些妃嫔的宫人那里，听到了些酸言酸语。”彩月想了想，答道。 “都有谁？”林慧怡追问。 “有王昭仪、郑婉媛、尤肃容这三个宫里的，还有昭阳宫、长安宫的，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妃嫔名下的人。”彩月一五一十地说了。 昭阳宫住了韩熙嫔和吴贵媛，长安宫里是李七子和孙承衣，这些人向来与林慧怡不对付，确实不好说。 只除了吴贵媛在韩熙嫔那件事后，倒是和她们有了些来往。那昭阳宫的那些人，很大可能就是韩熙嫔身边的了。 林慧怡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而又问起苏苏：“三宫有什么旨意下来吗？” “没有，只有皇上迁封你为贤嫔的事。”苏苏摇摇头。 “那就好。”林慧怡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于是，她又在床上懒了小半个时辰。 “娘娘，史太医来了。”门外的菊英喊道。 “快请他进来。”林慧怡终于等到了他，连忙吩咐道。 “哎。”菊英应着，很快就把史太医带了进来。 “参见贤嫔娘娘。”史太医一进来依旧是先行了礼。 “快别多礼了。你快来给我看看，身体可有什么不对的。”林慧怡着急着让他给自己看脉，随意地挥了挥手。 “是。”史太医与她也算熟了，拱了拱手，就上前给她诊脉。 他皱眉了半晌，斟酌着措辞，才道：“娘娘，您的身体有些不好。” 第141章 又休息了半个月 “怎么不好？”林慧怡登时就惊得坐起来，瞪着史太医。 彩月和苏苏也吓得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娘娘身体未全好，就骤然行房。额……激烈过了头，有些伤着了。”因为身份特殊，这些话要斟酌着说，史太医难得的有些支吾。 “咳咳咳！”林慧怡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本就薄得很的脸皮，是真有些绷不住了，因此急促地咳嗽起来。 “娘娘，快喝口水。”见她咳的厉害，苏苏连忙给她递了杯水。 林慧怡在她的掩护下喝了两口水，止住了咳嗽，又缓了片刻，才重新摆出一副正经的脸色，说：“那史太医，本宫这情况可严重？” “不严重不严重，只要暂时停止行房，并好好修养，半个月即可。”史太医连连摆手。 “这样就好，劳烦史太医了。”林慧怡极力忍着不适，脸上没露出半点心虚。 “娘娘，没别的事，臣就告退了。”史太医起身行礼。 “彩月，送送史太医。”早就想把他打发走了，林慧怡立刻点头答应，对着挥手吩咐。 二人一同出去，林慧怡这才垮下一张脸，狠狠吐了口气，又狠狠翻了个白眼，才对苏苏道： “你这会儿就去凤仪宫，把史太医刚刚的诊断告诉皇后娘娘，请她取消了我这半个月的侍寝名额。” “哎。”因为她身体还没好全，苏苏也就不会像之前那样劝着她去争宠，当时就应下了。 等屋里彻底没了人，林慧怡才小声嘀咕着，骂了宇文晟好一通。 不过这也正和她的意，她早上就在盘算着，该用什么理由说服宇文晟，不要过多召她侍寝。 有了史太医的诊断，她接下来半个月就不用担心这个了，足够把宇文晟的的新鲜感浇灭一大半，以后他来含芳殿就不会太热衷。 解决了这件事，林慧怡拍了拍有些发烫的双颊，又躺回了床上。 很快，黄皇后就将这件事上报给了宇文晟。 因此，他的午膳也就摆在了含芳殿，出于那一点子愧疚，对林慧怡说了不少好话，又赏了好些东西。不过之后就再没来过了。 因着这事，黄皇后还免了她半个月的晨昏定省。 她也乐得悠闲，整天懒在内室，不是躺在床上，就是靠着软椅。 而且因为她这儿除了庄小娘、向安娘和王才人，也不会有其他客人。 林慧怡就带着彩月、苏苏等人穿着十分清凉，都只着了一件抹胸、一条薄裙，就这样在屋子里晃荡，一起看看书、下下棋，很是快活。 日子转瞬即逝，很快就要到八月十五了。就算林慧怡再不愿意，也必须得出门了。黄皇后前两日就派人来传了话，问她身体好没好。 她还想再悠闲几日，所以自然说是还没好，还要再休息一下。黄皇后也没为难她，没再让人来催。 这天下午极热，林慧怡三人都懒懒散散的，在放了好几个冰缸的内室，一起看书。彩月和苏苏偶有不懂的，也会问她。 “姐姐，现在这宫里，也就你这儿还如此清静了。”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笑，几个穿着纱衣夏服的女子就鱼贯而入。 “又是出什么事了？让你们来我这儿躲清静。”这道声音极为耳熟，林慧怡都不用抬头，应声笑道。 来的自然是庄小娘和向安娘，彩月和苏苏将二人迎进来，又帮着将外衣换下，大家一起凉快地坐下来。 “姐姐还不知道吧。今儿宫里可热闹着呢！”庄小娘坐到林慧怡身边，一手打着扇子。 “就是关于之前那个小柳氏进宫的事。”向安娘嘴快，直接把热闹的主题说了。 “小柳氏？”林慧怡闻言眉头轻皱，一时想不起来了。 “就是柳庶人的亲妹子，之前柳家太夫人不是进宫来求过皇后娘娘嘛，但娘娘没答应。”向安娘又噼里啪啦地一通，给她解释。 “哦！原来是她啊。怎么了？柳家的人又来磨皇后娘娘了？”林慧怡这才恍然大悟，心里对柳家太夫人的行为极为厌恶。 “才不是呢！她们家就算再来磨一千次一万次，皇后娘娘都绝对不会答应的！”向安娘撇撇嘴，也满是嫌弃地嘲讽道。 “那是怎么回事？”看她浑身冒汗，林慧怡给她扇了好一会儿风，又好奇地问道。 “是皇上！柳家人见从皇后娘娘这儿达不到目的，就到皇上面前去求了。据说柳大人在御前哭得稀里哗啦的，还声泪俱下地向皇上发誓砒霜不是柳庶人带进宫的。 当然，哭的重点是让皇上答应小柳氏进宫。”庄小娘摇着扇子，话里话外也尽是讽刺。 “然后皇上就答应了？”林慧怡听得“咦”了一声，忍住恶心反胃的冲动，不可置信地问。 “可不是嘛！皇上不胜其扰，就答应了小柳氏进宫。”向安娘嘴一撅，不满地说。 “皇上是不是不胜其扰还不一定呢！说不定，皇上十分乐意，这据说活泼伶俐的小柳氏进宫。”庄小娘“嘁”了一声，反驳道。 “哼！皇上才不会如此呢！那小柳氏也不过是她柳家吹嘘出来的而已，真实如何，大家谁都不知道。”向安娘听不得她这么说宇文晟，禁不住跟她呛了起来。 “我这可不是胡说的，皇上还不是看见美人儿就直了眼的嘛。男人都好色，皇上也不例外。”庄小娘手速极快地摇着团扇，掀起的风把她的发丝都吹飞了起来。 “你就是胡说！”向安娘咬了咬唇，瞪着她叫道。 “我才没有！”庄小娘也是奇怪，一向温柔的她今天也不肯退让，掌嘴顶了回去。 二人还要继续争吵，林慧怡看不下去了，她一手拉一个。“怎么回事，你们俩今天都跟吃了枪药似的。” 两人却还不肯罢休，都冷哼一声，然后扭头不看对方。 “许是今儿天太热了，二位妹妹的火气都比平时重。”彩月过一手牵一个，打了个圆场。 苏苏也很会看气氛，立刻端了两碗冷饮过来，笑道：“那两位姑娘快些用点儿，消火去暑。” 那二人见此，也不再说什么，一人端了一碗，低头默默地喝着。 “怎么回事你们俩，可是最近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林慧怡在二人之前来回瞧了瞧，开口询问。 “没有，可能真就是彩月姐姐说的，天热火气大。”向安娘先开口，她放下碗，一脸不开心地看着林慧怡。 “我……”庄小娘支吾了半晌，才道：“我听说因为中秋节的事，申青梅可能要提前被放出来了。所以我有些心烦。” 第142章 震慑韩熙嫔 “还有这事？”没等林慧怡说话，向安娘就一脸惊怒地看向庄小娘。 既然她帮自己问了，林慧怡也就跟着一起看过去。 “嗯，我听申青梅的宫女说的，说是皇后娘娘那儿传出来的风声。”庄小娘叹了口气，点头说道。 “从皇后娘娘那儿来的，那估计是真有其事了。”林慧怡沉下脸，手上的折扇“唰”地一下合上，轻轻在她掌心敲打着。 看来她必须要出去了，得去黄皇后那儿探个究竟。这申青梅复出，加上小柳氏进宫，双方都很可能对她们不利，她一定得更加小心防备。 张佳怡大概是有了身孕，她要一心顾忌这个，估计是腾不出手来帮她了。毕竟，王昭仪那儿，还不好对付。 好半晌，林慧怡才抬头看着二人，嘱咐道：“看来如今形势对我们不利，你们要多加小心，不要被算计了。我明天就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好。”庄小娘和向安娘都乖顺地应下了。 林慧怡已经打定了主意，故而第二天一早，她就起来梳洗打扮。 作为她承宠及迁封贤嫔后的首次请安，她准备震慑一下底下的妃嫔。 因而，在梨花的伺候下，她梳了个高髻，把宇文晟赏赐的金玉首饰都戴上，又换上一袭红衣，使得她少有地表现出几分艳丽夺目。 她算好了时间，坐上皇嫔舆辇，晃晃悠悠地朝着凤仪宫而去。 林慧怡时间掐的很准，在所有人都已经入座，黄皇后就要开始照常训话之时，她出现了。 因为事先通知过黄皇后她会过来，因此她的脸上并未有太多讶异，最多为她的这一身装扮挑了挑眉头，随后就一脸淡然地叫她起身。 林慧怡顺从地谢恩起身，坐到自己的位子上，而后侧头扫视了一圈其他人的反应。 和她预料的差不多，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有震惊，少部分人眼中还带着嫉妒。 于是，她轻笑了笑，开口说道：“许久不见诸位姐妹了，大家近来可好？” “承蒙贤嫔妹妹挂怀，我们姐妹都好着呢！”王昭仪轻轻一笑，摇了摇宫扇。 “我们都好，只是还没恭喜妹妹，终得皇上恩宠，又迁封贤嫔，实在是双喜临门。”张佳怡就坐在她左手边，对她一颔首，笑着打趣。 “姐姐真是客气，不过确实是喜事，妹妹可就不推让了。”林慧怡抿唇一笑，却大方地受了她的礼。 不光是张佳怡，黄皇后与王昭仪等人见此，都是一挑眉，颇为惊讶地看着她这般做派。 “贤嫔娘娘确实是喜事临门。不过啊，看样子，娘娘似乎受不起这等恩宠，这才又病了半个月呢！”这说话阴阳怪气地就是韩熙嫔了。 众人闻言，都看了眼她，又看了看被她嘲讽的林慧怡，想知道半个月不见就有所不同的她会怎么应对。 “若说受不起恩宠，福薄，本宫倒是觉得韩熙嫔，你自己更适合这个词。毕竟怀了皇嗣后，却都不知道，就早早掉了。” 林慧怡今天本来就是有备而来，有了她这根出头的椽子，还方便她动手。 “你！”韩熙嫔闻言怒气上涌，她瞪了几眼周围看着她偷笑的人，又对着林慧怡嘲讽挖苦道： “虽然妾是掉了皇嗣，不过妾身体好，恢复得可快，皇上来得又勤，说不得哪日就又有了呢？” “你这么一说，本宫才想起来。是啊，你一个小产了的女人，怎么恢复得那般快！就好像，根本没有小产一样……” 林慧怡佯装惊讶地感叹，出口的怀疑又言而未尽，留给了众人好一番想象的地步。 “你！”韩熙嫔一激动，差点儿露了馅儿，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搬出证据来： “贤嫔娘娘可别胡说，妾小产，那是太医院的诊断。娘娘怀疑这个，岂不是在怀疑我大渝的太医院医术不精。” “本宫有怀疑什么吗？只不过是随口一提罢了。”林慧怡轻笑一声，没有紧抓着这个话题不放。 “皇后娘娘，和诸位姐妹可都在这儿听着呢！贤嫔娘娘说没有就没有吗？”韩熙嫔也不是要把她怎么样，就是要让她低头给自己道歉，这样林慧怡的面子就丢尽了。 “皇后娘娘，您有听见妾，亲口说韩熙嫔小产是假的吗？”林慧怡勾唇一笑，不疾不徐地看向黄皇后，恭敬地问道。 “本宫确实没有听到，至于其他的，本宫也不清楚了。”黄皇后笑了笑，垂眸看着自己染得鲜红透亮的指甲。 “多谢皇后娘娘为妾作证。”林慧怡一福身，转而又问向其他人：“诸位姐妹又可曾听见？” “似乎有，又似乎没有，本宫也记不清了，唉……”王昭仪揉着脑袋说完，叹着气，摇了摇宫扇。 “姐姐是没听见的。”张佳怡笑道。 “不清楚。”张顺仪和郑婉媛不打算掺和，直接低头回道。 “我没听见。”庄小娘和向安娘紧接着说道。 见嫔位上支持韩熙嫔的几乎没有，低阶嫔御们也都表示不知道，或者倒向林慧怡这方，说没听见。 她们看了林慧怡此时的眼神，虽然在笑，却看不出任何笑意，反而让她们打了个寒噤。因此，原本还想搅和一下的人，也都歇了心思。 这种境况，韩熙嫔被气得要死，有没有办法，只直挺挺地坐着，板着脸不说话。 “看吧，大多数的姐妹都说没看见。韩熙嫔，你可不要污蔑本宫。”林慧怡此时舒心一笑，盯着韩熙嫔缓缓地说。 “是妾一时失言了。”韩熙嫔只得不情愿地福身认错。 “嗯，你知道错就好。本宫气量大，不会计较这些的，快做吧。”林慧怡笑意更甚，抬手招呼着。 “谢贤嫔娘娘。”韩熙嫔揪着衣裙，一福身，就坐了回去，不再多言。 “诶，这是位新妹妹？本宫怎么没见过。”林慧怡笑着环顾了一圈，在座位末尾，发现了一张陌生脸，便问道。 “妾淑女陆氏，参见贤嫔娘娘。”那生面孔突然被提到，吓得一哆嗦，颤颤巍巍地起身行礼。 “哎哟，本宫这是把你吓到了。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宫是吃人的虎狼，快起来吧。”林慧怡调笑道。 “谢贤嫔娘娘。”陆淑女声音跟蚊子似的，毕恭毕敬地行了礼，才畏畏缩缩地坐回去。 这陆淑女看着，用胆小如鼠一词来形容都不为过。 林慧怡不想太过为难她，便问向身边的张佳怡：“姐姐快给介绍介绍，妹妹把人吓着了。” “陆淑女原是长安宫的宫女，前两日才受封的。”张佳怡笑着回答。 “哦，原来如此，恭喜陆妹妹了。”林慧怡对着陆淑女一笑，心里却想： 长安宫里住的是李七子和孙承衣，这两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陆淑女却出了头，还位在孙氏之上，估计这日子不好过吧。 慢慢地，她心里浮出一计。 第143章 中秋家宴 “近来后宫各处都有什么动静？”请完安后，林慧怡带着庄小娘、向安娘和王才人回了兰林宫。 “除了昨日皇上答应小柳氏进宫，就没什么大事了。”庄小娘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答道。 “嗯，这件事我问过皇后娘娘了。她说虽然定下来了，但小柳氏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进宫。”林慧怡点点头，淡淡地说。 “真的？那可太好了。”庄小娘和向安娘都喜出望外，乐得直拍手。 “对，娘娘亲口跟彩月说的。”林慧怡肯定地点点头。 黄皇后愿意跟她透露这些，说明柳家的行为已经让她非常不满了。这是在提醒她，让她早做准备。 几人都非常高兴，有了柳庶人这个榜样在，她们对小柳氏真是有些抵触。 “对了，我看好几个人的位次都有所变化，你们说给我听听。”林慧怡说着，含了一小块冰在嘴里。 “陆淑女，姐姐你刚刚见过了。她是大前天，皇上去长安宫的时候遇见的。据说当时她站在黄昏下，白里透红的脸颊映着夕阳彩霞，甚是动人，皇上也因此幸了她。” 庄小娘把当时的场景一描述，林慧怡就能想象得到了，陆淑女确实是长了一张，不施粉黛就足够白皙的脸。 “这么说皇上不是专程点的她，而是偶然碰见的，那岂不是截了谁的胡？” “嗤，姐姐猜对了！陆淑女承宠的那天，皇上点的是孙承衣的名。”庄小娘抿唇一笑，赞道。 “赵娇嫔那次，孙氏可是受了斥责。皇上会主动去她那儿，肯定也是有人吹了点儿枕头风吧。”林慧怡挑了挑眉，道。 “姐姐就是聪明！”向安娘立刻“啪啪啪”地拍着手。 “可不是，孙氏那次机会，可是她死命巴结韩熙嫔和尤肃容，又使了不少钱财打点，才得来的。 所以被陆淑女这一截胡，据说当天她就气得撕了好几条手帕。”庄小娘幸灾乐祸地笑着。 向安娘和王才人也听说了这事，当即就跟着笑出声来。 林慧怡也忍俊不禁地大笑了两声，心里对陆孙二人的关系有了更深的了解。看来，她那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不小。 “还有还有，韩熙嫔和沈贤仪姐妹互相争宠，今儿你抢了我的班次，明儿我就截你的胡，好不热闹！”向安娘非常幸灾乐祸地笑着补充。 “不过沈贤仪姐妹的恩宠到底差了点儿，所以位分还是赶不上韩熙嫔。”林慧怡淡淡地做了个比较。 “是啊，皇上召韩熙嫔的次数，比沈贤仪姐妹加起来还要多一点儿。”庄小娘应道。 “哼！所以她才有底气跟咱们呛声嘛！还总在炫耀皇上对她有多好多好，明里暗里都在说皇上非常爱她。”向安娘是真厌恶韩熙嫔，因此不由自主地嘴角向下撇。 “自从韩氏得了宠，皇上召幸我们俩的次数就少了不少。”庄小娘也怏怏，叹道。 “你们别管她，好好想办法抓住皇上的心，才是正经。韩氏这种口无遮拦、爱得罪人的，迟早会惹众怒被收拾。”林慧怡无奈，只好开解了两句。 “惹众怒又怎样，皇上肯定会护着她的。”庄小娘瘪着嘴，唉声叹气地说。 “男人易变，皇上也一样，他不会一直都那么纵容韩氏的。”林慧怡也没办法，只能这么说。 “嗯……”庄小娘算是被说服了，微微点头，随后靠在玉簟上，怏怏不乐。 向安娘也不太高兴，垮着小脸儿，一言不发。 “还有，林承衣因为郑列荣的关系，得到了皇上的原谅，被复位丽人了。”见二人都不说话了，王才人便接着跟林慧怡说正事。 “嗯。”林慧怡点点头，她刚刚看见林丽人没有坐在末尾，又凭着对她的一点儿了解，就知道肯定有人拉拔了她一把。 “当时一起被降为承衣的，不还有杜小玉吗？她怎么样了？”她今天确实没见到这个人。 “杜承衣这段时间一直在鸳鸾宫里，闭门不出。刘贵仪给她告了假，说是身体不舒服。”王才人答道。 “病了？这么巧，或许是心病吧。”只让刘贵仪帮她告假，却没请太医问诊。林慧怡一挑眉，对这个说辞并不相信。 “也或许在筹算着什么吧。”王才人也不信，笑着提了一嘴。 她不过随口一说，林慧怡却听了进去，杜承衣可能真的在筹谋着怎么翻身。到时候，要不要帮她一把，让她出来分一分韩熙嫔的宠呢？ “还有就是刘贵仪、程昭训、郑列荣、冯贵人，四人各自侍寝了两三次，其他人都很少被皇上召见了。”王才人又补充道。 “嗯。”林慧怡淡淡地应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王才人也已经一个多月没有侍寝了，宇文晟估计都快要记不得她了。 但她志不在此，自己也不好再劝，反正日子也过得下去。 又过了两日，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了。虽然已经入秋，但秋老虎还张牙舞爪的，日头还烈着，人们也没有换下夏装。 中秋家宴，所有人都穿上了节日应景的吉服。林慧怡身上的是一件大红大袖圆领袍，带着月兔捣药补子。 连头面也换成了中秋题材的，多的是兔子和月亮，看着颇有几分俏皮。这些都是尚服局早早就供上来的。 虽然申青梅跟传言一样，被放了出来参加家宴。不过她也并不特殊，连还在小月的赵娇嫔也出来了。只杜承衣还是没有出现。 林慧怡略有些奇怪，除非病得不行了，或者有什么不能见人的症状，不然应该是不能缺席这种重大节庆的。 对这个好奇的不止她一人，不过大着胆子出声发表疑问的却只有一个，就是一向胆大的程昭训。 “诶，杜承衣怎么没来，中秋家宴怎能缺席呢？” “是啊，这也太没规矩了。刘贵仪，你与她同住，可知道怎么回事儿？”有人递梯子，王昭仪就顺着诘问起来。 “许是路上耽搁了也未可知，还没到开宴的时候，昭仪姐姐何必如此生气。”林慧怡不等刘贵仪回答，便出声调解。 “贤嫔妹妹，姐姐也不过是担心杜承衣来晚了，恐受皇上责罚，故而才有这一问。”王昭仪听得眉尾一抽，勾唇一笑，回道。 “昭仪姐姐说笑了，今儿是中秋，三宫仁慈，必定会顾念着杜承衣的身体，怎么轻言惩罚呢？”林慧怡轻轻一笑，驳了她的话。 “贤嫔妹妹教训的是，姐姐说错话了。”王昭仪退了一步，不再和她纠缠。 第144章 太平歌 “妹妹可没有教训人的意思，姐姐可别冤枉妹妹了。”林慧怡可不想这么就结束了，登时换上一副委屈的模样。 “……姐姐失言了，给贤嫔妹妹道个歉。”王昭仪罕见地沉下了脸，嘴角抽动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着挤出了几个字。 “姐姐真心实意地道歉，那妹妹可就收下了。”林慧怡成功下了她的面子，愉快地笑起来。 王昭仪敷衍地应了一声，便不再开口，眼睛直直地盯着远处的灯花，再不肯分出一个眼神给她。 很快，三宫驾到，人就算来齐了。 这时，韩熙嫔又把杜承衣的空位拿了出来说道：“皇后娘娘，这杜承衣怎么还没有来，可是又告假了？” 这就是睁着眼说瞎话了，这种场合，座位都要提前安排清楚的。若是有告假的，宫人根本就不会安排她的位子。 “是么？”宇文晟也看向了那个空位，眉头微蹙，不满地问向黄皇后：“杜氏这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的话，杜承衣事先跟我提过了，她会稍微晚到一会儿，还请您喜怒，稍待片刻。”黄皇后瞟了一眼刘贵仪，笑着回答。 “如此没规矩，竟然还让三宫等她，好大的排场！”韩熙嫔嘴一撇，怒斥道。 听了她的话，宇文晟也不太高兴，又训斥了几句：“她既然要晚到，那朕干脆就免了她过来。” 他刚准备吩咐宫人去传话，就被裴太后阻止了。 “皇帝，多大点儿事，用得着你如此动怒。况且中秋佳节，本该阖宫欢喜，没有训人的道理。她要晚到，就让她晚到一会儿吧。” “是，母后。”裴太后发了话，宇文晟自然不能驳了自己亲娘的话，只得答应。 “皇帝，时候到了，吩咐开宴吧。”裴太后颔首，温声嘱咐道。 “是。”宇文晟应了，手一挥，身后就站出一个身穿吉服的内使，扬声高喊：“陛下有旨，开宴！” 随后，早已候着的宫人们，就鱼贯而入，将美酒、果品、菜肴一样样地捧了进来。 同时，一队队舞姬女乐盛装而入，开始表演歌舞，打头的自然是那几首，铁打的毫无新意的陈词滥调，除了歌颂先祖、太平盛世，就没其他的了。 宇文晟并不喜欢，因为已经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 等这些都要表演完了，杜承衣还是没到，宇文晟就真不乐意了，他皱着眉头，正要发火，却听得下边坐着的刘贵仪起身祝酒： “皇上，妾以此酒，请皇上恕妾身欺君之罪。” “什么事？”宇文晟一愣，一头雾水地问道。 “回禀皇上，杜承衣此时还未到，是与妾准备了一个小节目，给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及众位娘娘和诸位姐妹，助助兴。” 刘贵仪对着众人一福，饮下一杯酒，落落大方地说道。 “哦？什么节目，快让朕瞧瞧。”宇文晟立时就来了兴致，原本的火气也消了。他也喝了杯酒，乐呵呵地看着她。 “皇上，妾二人准备的节目，叫作太平歌，由妾抚琴，杜承衣跳舞。妾二人想以此歌，祝愿国泰民安，三宫长乐。”刘贵仪放下酒杯，走到一位女琴师的身边，让她让开了，自己坐上去。 此时，其余的舞姬女乐也都退开，只留了一个带着面纱的舞姬站在中央。 她向着座上的三宫盈盈一拜，莺声道：“妾承衣杜氏，拜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起来吧，快让朕瞧瞧你们准备的这太平歌如何？”宇文晟手一摆，让她起身。 “妾遵旨。”杜承衣又是一礼，而后站定，与一旁的刘贵仪对视了一眼。 刘贵仪淡淡颔首，随后垂眸，抬起纤细的青葱指，在七弦琴上轻轻一拨，轻灵的琴音就如流水一般飘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杜承衣水袖一甩，身姿窈窕地舞动起来，踩着琴音的节奏，抬手收袖，扭身转圈，流畅轻盈。 林慧怡看得心动，暗自赞叹二人配合得天衣无缝，想必是花了好些时间练出来的。看来杜承衣这段时间所谓的闭门养病，就是在干这个了。 她抬眼觑了觑宇文晟的表情，满意、欣赏，一脸的喜意。黄皇后和裴太后的脸色也不错，都带着笑。如此来看，刘贵仪和杜承衣的谋划很成功。 然后，她又扫视了一遍其余妃嫔，有的人看着就不那么高兴了。她嗤笑一声，心里有了打算。 一曲终了，杜承衣熟练地收起水袖，犹如行云流水一般。刘贵仪也优雅地抬起手指，起身与她站在一起，静静等候三宫的评价。 “啪啪啪”，宇文晟带头为二人鼓起了掌。 一众妃嫔见了，不管情不情愿，也只能跟着鼓掌喝彩。 “这首太平歌，曲调庄重典雅，却并不显得老气古板，兼具轻快，乃雅俗共赏的好曲子。”宇文晟点头称赞起来。 “妾等多谢皇上称赞。”刘贵仪和杜承衣面上一喜，福身谢道。 “刘贵仪的琴技卓绝，杜承衣的舞姿妙丽，合在一起，更是令人赏心悦目。”宇文晟接着赞道。 “谢皇上。”二人又是一福。 “母后，您觉得如何？”宇文晟满意地点点头，笑着侧身问向自己亲娘。 “哀家也觉得不错，无论是意境，还是技艺，都不错。”裴太后也笑看着二人，颔首称赞。 “既然皇上和母后都如此喜欢，依我看，不如重赏她们二人，既是奖励她们的辛劳，也是给诸位妹妹树个榜样。”黄皇后见此，笑着建议。 “皇后说的不错，刘贵仪和杜承衣如此辛苦地排练，是该重赏。”宇文晟赞同地点点头。 “皇上，妾也觉得刘贵仪和杜承衣表演地甚好。不如，您就给两位姐妹晋一晋位分吧。让她们高兴高兴，也让咱们沾沾喜气。” 见此情况，林慧怡眼珠一转，笑盈盈地对宇文晟一福身，说道。 她此话一出，座上的一干妃嫔都看了过来，却没人敢出声阻止，毕竟三宫都态度太过明显，她们不好明着反对。 刘贵仪和杜承衣没想到她会帮着提议，感激地对她笑笑。 “贤嫔不愧对这个‘贤’字，你想的甚是周到。”宇文晟此时心情大好，对她也好一顿夸。 林慧怡轻轻一笑，羞涩地垂下头，好似被他夸的不好意思了。 “这样吧，朕就晋封贵仪刘氏为正五品上容华，承衣杜氏为从六品上修华。”宇文晟沉吟片刻，在刘杜二人的灼灼目光下，笑着说。 第145章 下贱的淫妇 过完中秋，申青梅就再次被禁足了。十六那日一早请安，没见到她，一众人还颇为奇怪。 后来听与她同住的庄小娘说，原本就是裴太后下的令把她放出来的，宇文晟都没提起过这个人。 因此，一过完中秋，黄皇后见皇上、太后都再没有吩咐，就又把申青梅关了起来。还义正言辞地说，中秋乃是特典，皇上金口玉言，要申娙娥禁足半年。 不过奇怪的是，像申青梅那样的性子，居然没有任何反抗，甚至一丝怨言都没，就这样平静地接受了。 庄小娘对此自然十分高兴，她虽然和申青梅同为娙娥位分，但申青梅毕竟有主位的身份，她又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提出迁宫。 因此，申青梅被制住一日，她就好过一日。 林慧怡心里对黄皇后这番安排，也是非常称心。申青梅被困住，就没那么容易搞事，自己就不需要分出太多的精力去关注她。如此，她就可以专心应付韩熙嫔。 林慧怡倒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帐子顶，想着这些天后宫的情况。 自从十五那天晚上开始，刘容华和杜修华就接连霸占了宇文晟七天。林慧怡又暗地里让人撺掇了沈贤仪姐妹，无缝对接。紧接着又让庄小娘和向安娘都邀了几回宠。 因此，林慧怡掐指算了算，韩熙嫔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见到宇文晟了。 她想着韩氏这两天极盛的火气，这确实是韩氏得宠以来的头一回，难怪她沉不住气了。 接下来，就看陆淑女那事儿，成了，韩熙嫔的帮手就又少一个。败了，她们也不损失什么。 “娘娘，向容华娘娘来请您一道去长安宫，看望陆淑女。”林慧怡正想着，菊英就掀帘子进来说道。 林慧怡瞧了眼自鸣钟，应了一声，笑着让苏苏给她看了看服饰妆容，见没有问题，才一手搭上彩月的手腕，出了兰林宫。 向安娘和庄小娘的步舆就在宫门口等着，看她来了，二人都笑着招呼：“姐姐可来了，让我们好等。” “你们要是嫌难等，就里边儿去嘛，何苦在这太阳下熬油。”林慧怡轻笑了两声。 “我这不是担心陆淑女，想早点儿见见她嘛。”向安娘娇俏地笑着应道。 “陆淑女有那么好？让你们这般心急，姐姐可都要吃醋了。”林慧怡闻言，佯装醋意地瘪着嘴，一边上了步辇。 “谁让你是姐姐呢？不如陆淑女的性子，极是羞怯，可以让妹妹也做一回好姐姐。”向安娘咯咯笑着，打趣道。 “姐姐放心，我们见了陆淑女，保管不会把你凉在一边的。”庄小娘也调笑着附和。 “哼！两个小没良心的，还想把我晾在一边？我可要生气了。”林慧怡佯怒，嗔怪地瞅了她们一眼。 庄小娘和向安娘二人又调笑了一番，三人的舆辇就已经到了长安宫的门口。 林慧怡下了步舆，一眼就瞧见候在门口的几个宫女想进去通报，便笑着挥手道：“不必惊扰了你们主子，本宫直接进去就是。” 随后，她也不管那几个人，扭身朝庄小娘和向安娘伸手，道：“咱们快些进去吧，这日头还毒辣得很，别晒着了。” “好。”二人齐声应道，跟着她走了进去。 “贤嫔娘娘来看陆淑女，你们还不快带路。”彩月收到了林慧怡给来的眼色，站了出来，指着一群小宫女吩咐。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垂头不语。 “怎么回事！没听见我说的话吗？”彩月摆起了管家婆的架势，对着几个小宫女斥责道。 “姐姐息怒，陆淑女……她，她……”一个小宫女被吓着了，瑟缩着身子，磕磕巴巴地回话。 “别吞吞吐吐的，成什么样子！陆淑女她怎么了？”彩月又沉声斥道。 有几个宫女想见状，想要捂住那小宫女的嘴，却被彩月呵斥住了。“做什么！让她说！” 那几个小宫女当场就跪下了，战战兢兢地磕头，又不敢求饶。 “回姐姐的话，陆淑女，她这会儿不在屋里……”之前那小宫女也被吓得一哆嗦，小声地说道。 “陆淑女不在长安宫里，她出去了？”林慧怡这才开口，柔声问道。 “……回娘娘，没，没有。”那小宫女又默了片刻，才答道。 “既然陆淑女还在长安宫里，无论在哪儿，都带贤嫔娘娘、庄娙娥娘娘、与向容华娘娘过去！”彩月接着唱白脸，厉声喝道。 “三位娘娘，陆淑女现在不太方便。”跪着的一个宫女大着胆子说。 “不方便？本宫是带着皇后娘娘的命令，来探望陆淑女的，可不能就这样回去交差。就算你说陆淑女不方便，那本宫也要见她。”林慧怡嗤笑一声，随口编了个谎，吓唬她。 “听见没有，这是皇后娘娘下的命令，你们有几个胆子，也敢拦？”彩月适时地再一恐吓，直接就把几个小宫女给吓哭了。 “是，是，奴婢这就带娘娘去。”几个小宫女忙不迭地磕头，满口答应了。 “嗯，快带路吧，别误了皇后娘娘的事。”林慧怡没想要怎么为难她们，便放软了声音，嘱咐道。 “是，是。”几个小宫女立刻站起身，卑躬屈膝地领着林慧怡一群人朝里走。 先前那小宫女这时主动开口介绍：“娘娘，这是前往陆淑女的住处，怡景轩的路。” “嗯？刚刚不是谁说，陆淑女不在屋子里么？这又是怎么回事儿？”林慧怡惊讶出声，看着那小宫女，不解地问道。 “……”那小宫女当即就不吱声了，被身边的几个人愤恨地掐了一把。 “怎么回事？说。”林慧怡不怒自威，含笑地看着几人。 “回，回贤嫔娘娘，是，是奴婢刚刚说错了。请娘娘恕罪。”之前说话的小宫女当即便一跪，请罪求饶。 “说错了？”林慧怡淡淡地笑着，瞧了她片刻，没搭理，越过她就朝着前方走去。 才行至怡景轩院中，一群人便听得低声啜泣之声，断断续续，却萦绕不绝。门口也没有宫人守门，冷冷清清的。 林慧怡心中一笑，面上却露出几分疑色，让人按住了想要出声给屋内人提示的宫女，带着庄小娘和向安娘，径直走了进去。 刚到门口，一声尖利刺耳的骂声就传进几人的耳朵里，其言辞粗鄙难听，令人厌恶。 “贱妇！娼妇！竟敢勾引皇上！竟敢抢我的位子！你这下贱的淫妇！” 第146章 陆淑女被打 林慧怡听得冷笑连连，侧头瞥了那几个宫女几眼，只把人吓住了，才收回视线，走近了看怡景轩内的景象。 只见屋内一片凌乱，杂七杂八的碎片散落一地，有瓷器的，也有金玉的。 而那那些锋利的碎片上，就跪着一个满脸泪水，垂头挨打的女子，被撕破的衣衫下，露出几处青紫的伤痕。 刚刚林慧怡等人在院中听见的啜泣呜咽声，就来自此女子。 她压抑着哭声，似乎哭声大了，会招来更毒辣的折磨。 而她面前，正一刻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竹条的女子，面色黑沉，看着甚为可怖。 她一张涂着鲜红口脂的嘴，不断开合着，里头蹦出的恶毒言语，就是方才林慧怡等人听见的另一道尖利女声。 她的两旁则跪满了宫女，一个个嘴巴紧闭，谁都不敢多言劝慰劝着，更不敢看着眼前那熟悉的女子挨打。 “孙姐姐，陆妹妹已经跪了快一个时辰了。姐姐息息怒，今天就饶了她吧。”一边的凳子上，还坐了一个锦衣女子，正柔柔地劝道。 “一个时辰而已，跪不死她的！”那打人的女子正是承衣孙氏，往日看着还算秀丽的美人儿，今儿的样子，看上去却更像个罗刹恶鬼。 “姐姐，她要是被打出个好歹来，皇上知道了会更加生气的。”这个坐着的女子，自然就是与孙承衣和陆淑女同住的李七子了。 “皇上！你还跟我提皇上！要不是这个贱妇！我怎么会到现在还见不到皇上的面！”孙承衣一听这话，登时更怒了，脸上的色泽如锅底，如猪肝，气得她扬手就要狠狠再挥动竹条。 “住手！”林慧怡见此，几步踏进怡景轩，爆喝了一声，直直把她给吓住了。 那孙承衣被陡然一吓，尖叫出声：“哪个贱人！敢拦我……”骂到这儿，她就卡了壳。 林慧怡看着她扭身见到自己，才闭上了嘴，于是冷笑着回答：“站在你面前的是本宫，呵斥你的也是本宫，你敢辱骂本宫是贱人？” “妾，妾不敢！”孙承衣吓得手一软，紧握着的竹条就掉在地上，就如同她本人一样，跪倒求饶。 “不敢？”林慧怡冷哼一声，盯着她的发顶，寒声问道：“孙承衣还有不敢的？” 没等她狡辩，林慧怡又道：“你都敢在后宫肆意责打妃嫔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 “贤嫔娘娘，妾，妾冤枉啊。”孙承衣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 “你冤枉与否，待皇后娘娘来了，等她来做定夺。”林慧怡哼笑着，抬脚越过她，向跪着的陆淑女伸手：“妹妹快别跪着了，伤膝盖。” “妾，妾不敢……”陆淑女又是一拜，声音颤抖，带着哭腔，里头满满地透着委屈。 “别怕，我已经派人去给皇后娘娘通报这件事了。娘娘与我都会给你做主的，快起来吧。”林慧怡声音更加温柔，屈膝将她扶起。 庄小娘和向安娘也过来帮她，一左一右地搀扶着陆淑女。 “多谢三位娘娘。”陆淑女眼眶里的泪珠都在打转儿，却迟迟不敢落下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要这些虚礼做什么。”林慧怡见她膝盖处的裙子已经破损，一片血污，心道：这陆淑女对自己可真狠，这样都下得去手。 “是啊，妹妹快坐下，等会儿太医就过来了，给你好好瞧瞧，可不能落下了病根儿。”庄小娘与向安娘把人扶着坐下，感同身受地安慰道。 “我，我，多谢三位娘娘，我无以为报。”陆淑女眼中的泪珠终于忍不住了，大颗大颗地从眼睑滑落，在脸上留下两行泪痕。 在庄小娘和向安娘安慰着受伤的陆淑女时，林慧怡则看向了一旁的另一个在场人，李七子。 “这件事，有多久了？”林慧怡沉着声音问话。 “贤嫔娘娘说什么？”对她们的突然出现，李七子虽然惊慌，但脸上还是极力摆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 只是，她的先天条件不如向安娘，脸蛋儿不是那种无辜脸，让人并不能信服她的演技。 “本宫在问你，孙承衣这样责打陆淑女，有多久了？”林慧怡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更仔细的。 李七子好像这才听明白一样，哀声一叹，摇头道：“有些时日了，自从陆淑女承了宠，孙承衣就一直气恼恨她。 这段时间，又见皇上不再召幸她，就开始想办法折磨她。如此责打了，该有五六日了吧。陆妹妹也真是可怜。” “可怜？她如此可怜，怎么不见你救救她呢？”林慧怡讽刺一笑，对她的做作表演感到恶心。 “妾能怎么救呢？孙姐姐凶悍非常，妾也害怕落得陆妹妹的下场。”李七子委屈地抹了抹眼角，擦掉那硬挤出的几滴泪。 “哼。你还是少挤点儿，别待会儿到了皇后娘娘面前，你没泪可擦，那这戏可就唱不下去了，太假。”林慧怡嗤笑着坐到一边，不再理她。 不久，黄皇后就带着太医和医女过来了。 她面色不豫地扫视了一圈屋内众人，摆手让她们起身，便自顾自地坐上了主座。“周太医，去给陆淑女看看。” “是。”被叫来的周太医一拱手，在庄小娘的招呼下，来到陆淑女的面前，察看起了她的伤势。 而后，又因为男女大防的规束，周太医让医女们把陆淑女搀进了内室，给她验伤。 而黄皇后这边，则审问起了案犯，孙承衣。“孙氏！你从实招来，为何要责打陆淑女。” “皇后娘娘！妾冤枉！娘娘，妾冤枉！”孙承衣无话可辩，只能不停地喊冤。 “冤枉？你冤枉在哪儿？”黄皇后沉着脸。她并不想管这些事，但既承其位，则必承其责。 “妾，妾，妾……”孙承衣紧张得全身都在冒汗，想找出一个能称作理由的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行为都不成。 她有心，但证据实在太死，林慧怡等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她根本无从狡辩。 “妾什么妾！既然说不出来，那本宫就直接以无故责打妃嫔之罪，将你废为庶人，打入冷宫。”黄皇后想早点结束，于是快刀斩乱麻地宣判。 “皇后娘娘，妾还有话要说。”林慧怡没等她再叫喊冤枉，就站出来说道。 “什么事，你快说。”黄皇后不耐烦地挥手。 “妾以为，此事光凭孙承衣一人，恐怕无法欺瞒娘娘。再加上妾刚刚来时，长安宫诸宫女的多番阻挠，可谓是上下沆瀣一气。 这些，岂是一个无宠的，小小末品承衣能做到的？”林慧怡这次势头正好，她不仅要把孙氏除去，还有李七子，她也要一并打压。 第147章 别想就这么逃过去 “你的意思是？”黄皇后一蹙眉，看向林慧怡。 “回皇后娘娘，妾以为，陆淑女被殴打多日，却一直没有曝光。而孙氏不过末品承衣，何来如此大的能量呢？定是有人在背后帮她隐瞒。” 她瞥了一眼李七子，二人视线交汇，林慧怡眼中含笑，侧头对黄皇后说道。 “是啊，皇后娘娘，陆淑女被如此虐待，却迟迟不得申冤，肯定有人暗中作梗，还请娘娘明察秋毫，还陆淑女一个公道。”庄小娘和向安娘也齐齐应和。 “皇后娘娘，此事不过是孙承衣一时气昏头做下的，如何能扯上什么暗中之人呢？三位娘娘可别危言耸听了……”李七子不可能坐着挨打，自然要辩驳几句。 “是不是危言耸听，皇后娘娘只需把长安宫的宫女都审一审，结果不就自然揭晓了么？”林慧怡不理她的指责，对着黄皇后提议。 “皇后娘娘……”李七子一听，有些惊慌地看向黄皇后，眼中满含期待地希望她不要答应。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就依你了。”黄皇后瞟了她一眼，笑看着林慧怡，点头答应了。 “皇后娘娘明察秋毫，是妾等之幸。”林慧怡三人一同福身称赞。 李七子见状，心里再慌再不愿，也得站起来和她们一起。 黄皇后轻笑一声，对着身后被她带来的阴宫正吩咐：“你带人去把长安宫的宫女，都审问一遍。” “是，奴婢遵旨。”阴宫正一福身，带着几个下属就出去了。 大约等了一两刻钟，阴宫正就回来复命了。“回禀皇后娘娘，长安宫的宫女对孙承衣连日来，无故责打陆淑女之事供认不讳。” “嗯，这件事林贤嫔等人亲眼所见，不能作假。其他的呢？问出来没有。”黄皇后点点头，又问。 “还有，据陆淑女身边的宫女招供，是李七子不让她们将此事禀告给娘娘的。”阴宫正暗暗看了李七子一眼，回答道。 “皇后娘娘！妾冤枉！”李七子不等黄皇后开口询问，就急急辩解：“娘娘，那是陆淑女的宫女，她肯定是为了摆脱责任，才这么说来陷害我的。” “李氏，住嘴。”黄皇后沉着声音瞪了她一眼，又问向阴宫正：“可还有其他的证词？” “有，长安宫的掌司木氏，她的证词与陆淑女的宫女所言完全相同。”阴宫正回道。 “既然有掌司，居然还闹成这样。”黄皇后脸一沉，对着阴宫正挥手道：“把她带进来，本宫要仔细问问。” “是。”阴宫正朝身后的小宫女做了个手势。 不一会儿，一个缩着肩膀脖颈的女子就被带了进来。 “奴婢长安宫掌司木氏，拜见皇后娘娘。”木掌司言行举止看着尤为懦弱畏缩，说话声音也极小。 真是看得众人都很疑惑，她这种性格，是怎样当上的一宫掌司。 “起来吧。”黄皇后对这种人比较烦，因此语气较为严肃，没有平时的温柔。 不等木掌司谢恩，她就张口问道：“木氏，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从头给本宫一一说清楚。” “是……”木掌司喏喏地站起身，背却仍挺不直，低眉顺眼地将这件事从头说来。 原来，早先，陆淑女因为长得还算可以，就被孙承衣打骂过好几回了。她又抢走了孙氏好不容易得来的复宠的希望，被封了淑女，比承衣还高一级。 并且在那之后，孙承衣就再也没有见过宇文晟了。因此，孙承衣就更加厌恶憎恨陆淑女。 开始时还只是言语讥讽，后来孙氏的脾气一发不可收拾，又见到宇文晟并不宠爱陆淑女，就肆无忌惮地找她的错处。 第一次挨打，陆淑女就想要去给黄皇后告状了。却被李七子劝了下来，又恐吓了孙承衣，让她给陆淑女道了歉。因此陆淑女就没有追究。 可谁知，事情愈演愈烈，孙承衣打骂她的次数越来越多。李七子却仍在阻挠她告状，借口她病了，把人关在长安宫，还逼迫所有宫人不许往外说。 整个事件，木掌司看在眼里，也调解了好多次。但她本来就嘴笨，又懦弱，最后更是被李七子恐吓了，就不敢再多管闲事。 “你如此懦弱无能，还做什么掌司！本宫这就废了你的六品掌司之职，来人！”黄皇后被她的种种行为给气到了，当即就要罢了她的职。 “皇后娘娘饶命……”木掌司真是懦弱，就算到了这种时候，她求饶的声音也十分小。 “皇后娘娘，这件事虽然木掌司也有错，但罪魁祸首不在她，还是先审了李七子再说吧。”林慧怡实在看不得这个，微笑着劝诫。 “那就听了你的，让她先到一边等着。本宫审完了李氏，再回头处置她。”黄皇后顿了顿，怒瞪了木掌司几眼，才道。 “奴婢谢皇后娘娘，谢贤嫔娘娘。”木掌司小声啜泣着谢了恩，跪到角落里去了。 林慧怡看得嘴角一抽，她可太胆小了，黄皇后又没说让她跪着…… “李氏，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黄皇后回到正题上来。 “皇后娘娘，妾知错了！”证据在此，李七子不能狡辩，反而哭着不停地认错。 “知错？不是知罪么？”庄小娘嗤笑一声。 “皇后娘娘，妾其实也是被逼的，都是孙承衣逼着妾这么做的。”李七子哭得泪珠直掉。 “你被她一个小小承衣逼迫，当本宫是傻子吗？”黄皇后觉得这人就是在轻视自己的脑子，怒了。 林慧怡三人也嘲讽一笑，心里觉得这李七子八成是找不到好借口给自己开脱了，才说出这种话。 “皇后娘娘您有所不知啊。”李七子哭得哽咽，她随手擦了把泪，才抽噎着辩解： “娘娘，妾虽然位分在孙承衣之上，但她向来凶悍，之前又一直压着妾。所以，妾实在不敢不听她的话，这些都是她逼迫妾做的。” “你有证据吗？”黄皇后总算是缓和了几分难看的脸色。 “一直以来，孙承衣对妾，也是想打就打，想骂就骂。皇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问问长安宫的宫人。”李七子还是抽噎个不停 林慧怡看了她这番表演，不得不给她叫声好，这才叫以退为进呢！ “木氏，李七子说的可是实话？”黄皇后微微点头，指了指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木掌司。 “回皇后娘娘，李七子也确实被孙承衣打骂过。”木掌司喏喏地回道。 “皇后娘娘，妾这下可清白了吧。”李七子骤然落下两行泪，皱着一张脸，委委屈屈地说道。 哼，就算不能一下扳倒你，你也别想就这么逃过去。林慧怡暗暗咬了咬牙。 第148章 林慧怡很佩服她 “皇后娘娘，李七子说她是被孙承衣逼迫，才做下这些事的。这么看理应轻饶。”林慧怡紧接着李七子的话，起身对黄皇后说道。 “嗯，你也这么觉得？”黄皇后略一挑眉，幽幽地问着。 李七子看着林慧怡的笑容，一颗心却陡然提起。她不觉得林氏会帮自己说话，后面肯定还有别的话。 “但依妾之拙见，李七子好像并没有展现出多少悔意呢。”林慧怡看向她，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怎么说？”黄皇后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放过李氏，于是轻笑着问。 “皇后娘娘，您且回想一下，在事情被揭穿以前，李七子有表现过哪怕一丝不安与悔恨么？”林慧怡仍旧笑着，对她循循善诱。 “是没有……”黄皇后对李七子的言行还是清楚的，装作思考了一会儿，才道。 “皇后娘娘，妾……”李七子正要辩解，却被林慧怡立刻打断了。 “皇后娘娘心如明镜，她说没有，那就是没有。李七子，难道你想质疑皇后娘娘的判断吗？”林慧怡直接给她留了道，毫无胜算的选择题。 她的话，也是在给黄皇后立威，故而她绝对不会反驳。 “妾，妾不敢。”李七子话一哽，看了好几眼黄皇后，却都没见她有为自己说两句的意思，因此只好屈膝行礼。 “皇后娘娘，如此看来，李七子就算是被孙承衣逼迫的，那她也是助纣为虐，又不见悔改。所以，还是应该好好惩戒一番，为六宫做个先例。”林慧怡见此轻轻一笑，对黄皇后说道。 “贤嫔说的有道理，庄娙娥、向容华，你们觉得这样处理可妥当？”黄皇后点点头，为表示这个结果是大家公认的，又问了问庄向二人的意见。 “妾等唯皇后娘娘马首是瞻，娘娘的处理必定公正严明。”她们二人不说赞成林慧怡的看法，而是对黄皇后表了忠心。 “嗯。”黄皇后心满意足地一笑，转头看向脸已经白了的李七子，缓缓地宣布对她的惩罚： “七子李氏，虽为奸人逼迫，然已有助纣为虐之实，另悔过之心尚不纯。故判你罚俸半年，禁足三个月。” 李七子心中怨愤非常，但木已成舟，她也无法反抗，只得深吸了一口气，跪下接旨：“妾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定当诚心悔过。” “嗯，你自己明白就好。”黄皇后微微颔首，又道：“至于承衣孙氏，德行不修，不知仁义，有违宫规。着废为庶人，打入冷宫。” 众人自然高声赞颂黄皇后的公正严明。 而林慧怡的心里，则对黄皇后地位的了解，更加深入了。毕竟，不是所有的皇后都可以先斩后奏，贬斥妃嫔的。 “而淑女陆氏，本宫会禀明皇上，对她加以宽慰的。”黄皇后又补了一句，就站起身，准备回去了。 “皇后娘娘恩德永存。”众人再次行礼赞颂。 这种空话她听得多了，黄皇后随意地应了一声，就搭着宫女的手，出了怡景轩。 “皇后娘娘都走了，咱们也该回去了。陆淑女好容易才沉冤得雪，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林慧怡站直身体，对着庄小娘和向安娘说道。 “好，我们等会儿再送点儿补品过来，给陆淑女养养身体。”二人无不答应的。 林慧怡点点头，目光又扫向一旁的李七子，于是轻笑着劝慰道：“李七子不要担心，等三个月满了，就可以出来，和众姐妹一起过年了。” “谢贤嫔娘娘今日这番恩惠，妾一定没齿难忘，他日定当报答。”李七子忍住了怒气，嘲讽地回道。 “如此小恩小惠，你可别放在心上了。怪让本宫害羞的。”林慧怡笑盈盈地看着她，手绢捂了捂嘴，说。 “妾要开始禁足，就不陪三位娘娘了。告辞。”李七子不想再看她们，反正她有正当理由，于是直接一福身。 “去吧去吧，李七子可要好好反省悔过啊，别辜负了皇后娘娘和本宫的一片心意。”林慧怡极其大方地挥手告别，嘴上嘲讽道。 李七子木着脸一福，不再多说一个字，扭身就走。 林慧怡又是哼笑一声，转头看向了边上默不作声的木掌司，于是柔声细语地说道：“木掌司以后还是强硬些好，不然一个不小心，就被人带罪了。” “奴婢，知道了……”木掌司仍旧垂着头，喏喏应道。 “嗯，好好照顾陆淑女，本宫三人也回去了。”林慧怡不甚在意地点点头，抛下这句话，就带着人打道回府。 林慧怡三人才回了兰林宫没一会儿，宇文晟的旨意就下来了。 除了对孙庶人和李七子的处罚外，还加了一道晋封陆淑女为宝林的诏书，另外还有对她的各种赏赐，以作宽慰。 当晚，宇文晟也直接去了长安宫看望陆淑女。但因为她才受了伤，不能侍寝，宇文晟就又去了程昭训宫里。 “姐姐，陆宝林对自己可真够狠的。”晚间要安寝时，屋内只有她们三个了，彩月才小声地说。 “为什么这么说？”林慧怡微微一笑，反问道。她想到先前，自己看到陆淑女身上的各种伤痕时，也在心里说了这句话。 苏苏也凑过来，一边给林慧怡搽脸，一边听她说。 “我听陆宝林身边的宫女说的。孙氏虽然打了她很多次，但实际上留下的印子没那么多，那么深。 今天咱们看到的，那些血红痕迹，大部分其实都是她自己弄出来的。”彩月轻柔地给她搽着手，一边说道。 “不会吧。那么多血痕，看得我心都抽了，她自己下得去手？”苏苏不可置信地惊叹一声，小声地问道。 “没错，据说陆宝林收到咱们姑娘的信儿之后，就开始每晚抽打自己，所以才留下那么多印子。”彩月不住地点头，有些咋舌地说。 林慧怡搓了搓手，心里对陆宝林这人的印象，从胆小如鼠，变成了隐忍狠辣。能对自己下狠手的人，才会对别人更狠。以后她可得小心这人了。 陆宝林身边，那个招供的宫女，应该就是她早就安排好的。还有刚进长安宫时的，那个小宫女，也是她的人。 林慧怡这场仗，虽然如了她的愿，除去了孙氏，又困住了李七子，减少了韩熙嫔的帮手。 不过，最大的赢家，还是陆宝林。解决了自己的人身威胁，又得了晋封。木掌司和其他宫人经此之后，应该会偏向陆宝林。 她早就放好了鱼线，等着自己，或是其他哪一条鱼，咬了鱼钩找她，借她的手，打击孙氏和李七子。 林慧怡很佩服她。 第149章 姐姐的身子怎么样了 从九月初一起，宫里就开始吃花糕，为着九月九的重阳节做准备了。 “皇上已经下令，因为今年有两个怀孕的妃嫔，所以重阳节当天，就在北边儿的万岁山登高，不去西苑了。”这天请安，黄皇后坐在上首，对着底下的众人宣布。 一干妃嫔听了这话，全都看向了已经显怀了的张顺仪和郑婉媛，酸味儿登时就弥漫了整个凤仪殿。 那二人却不做声色，温顺地低头，动作轻缓地抚着小腹。 “重阳节那天要用的，应景儿的衣服器物，待会儿会给你们送过去的。”黄皇后扫了她们一眼，又嘱咐道。 “是，妾知道了。”众人收回视线，点头应声。 “嗯，没事了，你们都散了吧。”见时辰也不早了，黄皇后便让她们退下。 “是，妾等告退。”众人连忙起身行礼，随后照常退出凤仪殿。 “又是一个大节庆，不知这回，有没有哪个姐妹也偷偷准备了一个小节目，给皇上助兴啊？”行至门口，林慧怡正准备要走，就听见后头的韩熙嫔如是说道，话里透着嘲讽。 这话可都明晃晃地指向了刘容华和杜修华。众人都看向了二人。刘容华脸色如常，一副万事不干己的高冷脸。而杜修华，脸就拉下来了几分。 “妹妹这是想看表演了吧。上回刘容华和杜修华两人合作的那首太平歌，确实讨人喜欢，三宫都赞不绝口呢！何况咱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王昭仪轻笑着说，看似调侃。 “昭仪姐姐说的可真好，妹妹也觉得她们二人表演得极佳，真是难怪皇上会喜欢。只可惜，咱们毫无所长，就算是想效仿也没那个本事。” 小产后恢复得不错的赵娇嫔如今已正式复出，一切还是像她原来的样子，说话行事随心所欲。 “这种本事娇嫔妹妹想要，还不是信手拈来吗？”王昭仪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愧疚，或者不自在。就好像，她跟赵娇嫔流产，没有任何关系。 “嗐，妹妹粗手笨脚的，再简单的本事也学不会，姐姐这么说，是存心想让姐妹们笑话我呢！”赵娇嫔连连摆了摆手，自道不敢当。 “姐姐哪有这个意思，妹妹真是想差我了。”王昭仪温婉一笑，回道。 林慧怡看着和王昭仪谈笑风生的赵娇嫔，心道，仇恨真是一种绝顶的动力，能够让人忍住无尽的恶心与愤怒，与杀子仇人说笑。 “娇嫔娘娘谦虚了，妾这点儿雕虫小技，实在难登大雅之堂。刘容华姐姐擅长的琴，才是真正值得娘娘学的高雅艺术，才配得上娘娘非凡的气质。”杜修华笑着一福身，一番话奉承了两个人。 不过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就不能好听了。赵娇嫔配得上高雅这个词？真是虚伪得很！好些妃嫔心中都狠狠啐了一口。 “哎呦，瞧瞧，杜修华这小嘴可真甜。”王昭仪笑着瞅了杜修华一眼，又看向赵娇嫔。 “确实会说话，姐姐我也听得舒心。”赵娇嫔抚了抚发鬓，大方地笑着接下了她的讨好。 “杜修华可不就是伶牙俐齿的嘛。不然怎么能哄着刘容华姐姐给她做配呢？太平歌能得皇上的喜欢，更应该归功于刘容华姐姐的琴技。”韩熙嫔轻蔑地看了杜修华一眼，冷哼道。 “熙嫔娘娘，妾并没有哄骗刘容华娘娘。”杜修华本来含笑的面庞顿时僵住了，她一边小声地为自己辩解，一边看向了刘容华，希望她能说两句给自己解围。 “太平歌是我和杜修华两个人共同完成的，不是谁一个人的功劳。韩熙嫔，这些话你以后不要再说了。”刘容华对她轻轻眨了下眼，随后侧头对着韩熙嫔正色说道。 “我不过在陈述事实罢了。杜修华这种粗野之舞，怎能与高贵的瑶琴相匹呢？”韩熙嫔根本不是为刘容华争名分，不过是要膈应杜修华而已。 “韩熙嫔，你说话也未免太难听了，大家姐妹好好儿地说笑，却偏你要来挑事儿。”赵娇嫔一张脸沉下来，斜眼看着韩熙嫔。 “挑事儿？说话难听？我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哦，原来是从前别人形容赵娇嫔自己的词儿啊。”韩熙嫔阴阳怪气地顶了回去。 她就是看不上赵娇嫔这副得意样子。明明她们都是嫔，都有封号，赵娇嫔宫女出身，还是受罚刚才被放出来的。但自己的位子居然被排在她后面。 “谁这么形容的，你亲耳听见的？”赵娇嫔自然知道自己向来名声不好，不过她没亲耳听到过，这会儿也理直气壮地反问。 “还用亲耳听见？你的名声早就臭烂了！随便提溜一个宫里人出来，就能这么评价你。”韩熙嫔不甘示弱地回嘴。 “你们是太闲了？在皇后娘娘的凤仪宫门口吵闹不休，是想把娘娘引来，一个一个收拾一顿？”林慧怡见赵娇嫔要吃亏，便仗着自己的位分插嘴进来。 “妾不敢。”韩熙嫔还是忌惮她的，于是一屈膝，住了嘴。 赵娇嫔却仍记得她说的话，在外面始终保持着对她的厌恶，因此，颇为不屑地扭过头，不理她。 众妃嫔一见她这丝毫不给面子的做法，都在心里猜测林慧怡会不会生气教训她。毕竟她被赵娇嫔压了可久，二人积怨已深。 “没事就早点回去。与其在这儿争风吃醋，吵得跟乌眼鸡似的。不如回去想想怎么讨皇上喜欢，多侍几回寝。”林慧怡也无视她的不敬，边说边扫视了一圈。 “是，妾等知道了。”嫔位下的嫔御都福身应道。 而对于嫔位上的几个，她的话并没有太多威慑力，所以大多都只福了福身，以示尊重。 “嗯，本宫先回去了，告辞。”林慧怡无所谓地点点头，转身上了步舆，扬长而去。 “嘁，我还以为林贤嫔有多不得了呢！赵娇嫔都当面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她连一个字都不敢说。”韩熙嫔等她一走，便大声嘲讽道。 “我对林贤嫔可尊重着呢！不把她放在眼里的，怕是韩熙嫔你吧。”赵娇嫔知道她在挑拨自己，哼笑着说。 “是谁大家都知道，何必做这种戏，真叫人瞧不上。”韩熙嫔嗤笑一声，不理她，径直上了自己的舆辇。 “彩月，你带着一盒菊花糕去咸阳宫，就说是我亲手做的，给张淑仪姐姐尝尝鲜。”林慧怡脱下披风，吩咐道。 “哎。”彩月应了，叠好衣服，正要出去。 “顺便挑个合适的时候，问问姐姐的身子怎么样了？”林慧怡又拉住她，小声嘱咐。 第150章 不要误了事 “好。”彩月愣了下才懂林慧怡话里的意思，眼睛陡然放大，又看了看四周，小声应道。 “记住了啊，一定要问清楚姐姐尝后的感想，以便我再改进。”林慧怡轻轻一笑，又用正常大小的声音说。 “哎，我知道的，姐姐放心吧。”彩月笑着点头，转身出去准备。 根据中元节那天张佳怡的表现来看，她当时怀孕的月份应该还比较小。这都过了一个多月了，咸阳宫还是没传出来消息。难道张佳怡还想再瞒瞒？ 她倒是不怀疑她瞒不瞒得住，毕竟西昌侯府势力不小，宫里能帮衬她的人应该也不少。不然，有些事彩月都查不出来，她却可以。 苏苏凑到林慧怡的耳边，轻声问：“姑娘这是怀疑咱们宫里有外面的人？” 她边说着，还一边在看外间来往出入的宫女们，像在观察谁比较可疑。 “能进大殿里的应该没有。不过我这么做不是担心这个，而是这毕竟是张姐姐的大事，防止别人听到了说漏嘴。” 林慧怡摇摇头，她对这个还是看的比较紧的。就算是有外面的人，也应该是三宫派来的。 “哦。”苏苏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转而又道：“姑娘这么肯定？六尚里头可不早就被王昭仪的人渗透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六尚女官并不都像安典饰，轻易就能被收买。”林慧怡笑着答道。 六尚女官的正经主子是三宫，实际管理者是皇后。她们只要不自己作死，或者遇到了特殊情况，不然是能安稳过完一生，安度晚年的。 实在是没必要搅和进来，一个不小心失败了，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也许有几个人跟了王昭仪，但绝大部分女官，年纪大资历深，是不愿意参与这些事的。 宫廷安稳平静，才是全体宫人的幸运。搞事的下场，看看先帝的前车之鉴还热乎着呢！ 咸阳宫寝殿里，张佳怡正全力忍着孕吐，极力避免弄出大动静。 前两个月她就诊出来滑脉，不过当时月份还太小，她就阻止了太医上报，说再观察一段时间，以免弄错了让皇上太后空欢喜一场。 而后的一个多月里，太医仍按时来给自己请脉，几乎每次都是怀孕的脉象，这事就算是敲定了。 不过她还是没让太医上报给皇上，而是给了太医不少的好处，让他再等等，待到胎儿满三个月稳定了，再宣布这个喜讯。 那个太医也明白她的顾虑，又看在那许多钱财的面上，也就勉强答应了。 这几天应该就差不多三个月了，身体也没问题，张佳怡就开始盘算着，选个好时间把事情爆出来。 重阳节那天似乎是个好日子…… “娘娘，贤嫔娘娘身边的彩月过来了。”门外传来宫女的声音。 “请她进来吧。”张佳怡给从家里带来的纹玉使了个眼色，她就点头向外面喊道。 林慧怡身边的人，她倒是不担心。张佳怡没怎么收拾，直接见了彩月。 “淑仪娘娘，这是我们娘娘让我给您带来的菊花糕，是她亲手做的。”彩月掀开食盒，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黄色糕点。 “她还有这一手那！可真是了不得。”张佳怡凑近瞧了瞧，色香俱全，应该是个熟手。 “我们娘娘也是无聊，才做来尝尝看，算不得什么。”彩月笑着，又看了看屋里没有外人，才小声询问：“我们娘娘还问您身子如何了？” “我还好，你让她不用担心，过几天我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张佳怡眼眉一低，俯首道。 “您没事就好，我们娘娘还总在担心，怕王昭仪再下毒手。”彩月想到了赵娇嫔，不禁对张佳怡更多了几分关心。 “我盯得紧，她应该没这个机会。”张佳怡微微一笑，她对这个还是很自信的。 “我这儿她下不了手。不过，张顺仪和郑婉媛那儿，就不知道谁会中招了。”她轻叹一声，带着淡淡的忧伤。 “郑婉媛应该没事。”彩月闻言停顿了片刻，抿了抿唇，还是开口说了。 “怎么说？”张佳怡不解，抬眼问道。 “奴婢前些天听慈宁宫的姐妹透过来的消息，说是郑婉媛这胎，皇上不想让她自己养，所以，指定了王昭仪。”彩月觉得林慧怡肯定会赞同她的做法，便实话实说。 “竟然是这样……”张佳怡的手伸不到慈宁宫，因此并不知道这件事。 她低头沉思了半晌，才又说：“依你这么说，郑婉媛这胎要归王昭仪，那她就不会下手。那出事的，就是张顺仪了。” “张顺仪向来谨慎小心，说不定能躲过去。”彩月猜道。 “可惜咱们也没办法告诉她……”张佳怡也是要做娘的人了，因此对同为孕母的张顺仪，生出了几分感同身受。 “娘娘让我通过一个姐妹给张顺仪暗示过了，但她好像并没在意。”彩月抿唇，摇头叹息。 “唉，那就没办法了。让你家娘娘放宽心，她也尽力了。”张佳怡一想，这确实是林慧怡的作风，太善良了，即使是陌生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娘娘别担心，她想得很透彻的。她说，帮不帮是她的事，别人接不接受是别人的事。她问心无愧就行了。”彩月想起当时林慧怡说这话时的模样，便不由得展唇一笑。 “她能这么想是好事。”张佳怡点点头，很是欣赏赞同她的做法。 “娘娘，既然奴婢话已带到，就回去复命了。”彩月见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便开口告辞。 “好，你快回去吧。让你家娘娘放心。”张佳怡点头答应了。 “哎。” “张淑仪怎么样了，胎象如何？”凤仪殿内，黄皇后看向站在殿中的太医。 若是张佳怡在，定然能看出这就是平日给她请脉的太医，也是收受贿赂才帮她隐瞒的太医。 “回皇后娘娘，淑仪娘娘身体康健，胎儿的发育情况良好。”太医一拱手，回道。 “嗯，你多注意点儿，可别出什么差错。”黄皇后面无表情地 “臣明白，请皇后娘娘放心。”那太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明白就好，重阳节那天，好好准备，不要误了事。不然你可清楚自己的下场。”黄皇后曲起一指，掸了掸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冷眼瞥了瞥眼前人，声音冷硬地说道。 “是是是，臣一定谨记娘娘的吩咐，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请皇后娘娘放心。”那太医被她这一眼吓得冷汗涔涔，浸湿满额。 “下去吧。”黄皇后“嗯”了一声，不耐烦地赶人。 “臣告退。”太医行了礼，快步走出凤仪殿，见没人了，才敢抬起袖子擦掉满脑袋的汗水。 第151章 看鹿看鹤 重阳节来得很快，这天清晨，林慧怡就被彩月叫醒，开始洗漱更衣。 因为上午要去万岁山登高，所以得早点起来收拾。所幸服饰都早早备下了，这会儿只需要往身上套就行。 收拾完，林慧怡就坐上皇嫔舆辇，直接向皇宫北大门——玄武门而去。 她到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个个都按着节日打扮得应景，身上穿着重阳景菊花补子，头上插着各种菊、桂或秋海棠样式的簪环。 虽然这次只是去万岁山，连皇城都没出，但也比整日待在皇宫内院来得快活，算是出宫游玩一趟。因此，无论是妃嫔还是宫女都表现得甚是欢喜。 等三宫的车架到位，一大队人马才浩浩荡荡地出了玄武门，朝着不远处的小山行去。 万岁山在前朝其实只是一座小丘，本朝建立之后，依着五行之法，在宫城北部堆出这一座大内镇山。 这山并不高，沿路平缓修整，用不了太大的功夫，林慧怡便被轿夫们抬着登上了顶峰。 万岁山的顶峰被开辟成了一个广场，建起了一座极大的寿皇殿，以供来人赏景远眺。此时的殿内，已经摆好了酒席，正等着诸位贵人入座。 “这会儿时间还早，你们不必拘束，随意些。”宇文晟下了御辇，对着身后一众妃嫔嘱咐道。 “皇上说的是，你们平日在宫里也闷坏了吧。在这儿四处走走，散散心也好。”黄皇后也侧身，对着众人笑道。 “妾等多谢皇上皇后关怀。”大家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说了百遍千遍的谢恩词也带了些真挚。 “张顺仪、郑婉媛，你们俩有身孕在身，可要仔细，别伤着这个儿了。”裴太后看了她二人一眼，关心道。 “妾谨记太后娘娘的叮嘱，必当小心，不出差错。”张顺仪与郑婉媛自然点头应是。 “嗯。”宇文晟点点头，和黄皇后一左一右地扶着裴太后，坐到殿中的御座上，眺望远方的景致。 林慧怡没有进殿，而是走到了边上，环顾着四周的景色。 眼睛所到之处，皆是葱郁的树木，似乎还有果园。近处摆满了用陶瓷盆栽种的菊花，各色俱全，品类繁多，供人赏玩。 “哎，你们听，是鹿啊！”远处，一个清亮的女声高叫起来，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喜悦。 林慧怡也闻声看过去，是程昭训，她正指着远处的园苑，跟周围的人说笑。 “还有鹤呢！”向安娘不知何时也凑了过来，指着一群翩翩起舞的鸟儿，兴奋地叫着。 鹤鹿成群，而呦呦之鸣与在阴之和，互相响答，闻于宵汉矣。（1）林慧怡见了此情此景，情不自禁地想起从前看过的一段话。用在此处，甚是恰当。 “咱们过去看看怎么样！离这么远，能有什么意思啊！”程昭训性子豪放直爽，此时便大声提议着。 “程昭训妹妹这个提议好，咱们过去看才有意思。”尤肃容似乎兴致很高，也附和着，鼓动旁人。 “有人看着吗？这些畜牲野的很，可别伤了人。”王昭仪似乎有些担忧，主动询问。 “这是一两年没来，昭仪姐姐忘了？万岁山的鹤鹿都是内府诸司豢养的。”刘容华闻言，略有些诧异地笑看她。 “哟，你瞧我这记性，竟是连这个都忘了。”王昭仪恍然大悟，连连摇头笑道。 随后，她又朝向程昭训等人说：“这些鹤鹿都是有专人看管的，咱们只管去瞧就是。” “昭仪娘娘也与我们一道去？”程昭训惊讶地笑问。 “如此好的机会出来散心赏景，不到处走走怎么行。”王昭仪笑盈盈地回道。 “昭仪娘娘都赏脸了，诸位娘娘也一起去吧。人多也热闹。”尤肃容抿唇一笑，侧身对着其他嫔位上的人一福身，发出了邀请。 “去就去呗。”郑婉媛无所谓地点点头。 “庄娙娥、向容华两个妹妹都去，贤嫔娘娘您不会不去吧。”程昭训这段时间和庄小娘、向安娘二人相处久了，便敢和林慧怡开玩笑了。 “诸位姐妹都这么兴致盎然的，你又专门邀请了，那我也不做这个不合群的人。”林慧怡调笑着应下了。 张顺仪本来有些担心自己的身子，见此情况，又不好扫了大家的兴，便也应了。 这件事于是就这样敲定了。林慧怡派人去给三宫支了个信儿，禀明了她们的去向。等得了批准，一群人就悠闲自在地上路了。 她们刚一来到豢养鹤鹿的林苑，就迎面上来几个同样穿着重阳吉服的内使，为首的那个小跑到众人身前，躬身行礼：“奴婢万岁苑的主事，鄙姓宋，参见诸位娘娘、娘子。” “免礼。”作为妃嫔之首，这就是该林慧怡说话的时候了。 “诸位娘娘、娘子，万岁苑没有栅栏。这鹿野性大，诸位请小心离远些。”宋主事直起身，恭敬地说着。 “嗯，我们会小心的。”林慧怡点点头，回头看了几眼，帮着又问：“宋主事，那这里的鹤可有危险？” “回娘娘的话，万岁苑的鹤性情温驯，从不伤人，娘娘离近些也不怕。”宋主事实话回道。 “好，有劳了。”林慧怡点点头，转身对着众人嘱咐：“你们也都听见了，看鹿的尽量离远点儿，小心别被伤到了，尤其是顺仪姐姐和婉媛姐姐。” “我们都省得了。”众人都点头同意。 “那大家就散开吧。”林慧怡笑着颔首。 众人一听这话，终于不用按耐激动的心情，三三两两地围在一起，讨论等下去看看什么。 林慧怡也和自己相熟的几人凑到一处，她看了眼张佳怡的肚子，便不得不，对有些兴奋的向安娘泼冷水：“张姐姐身子才好，咱们还是去看鹤吧。” “啊～～”她一听，登时就嘟起嘴撒了个娇。 “不用这么小心，你们在前面离近些看，我在后边远远地看也行。”张佳怡怎么会让跃跃欲试的向安娘失望，于是笑道。 “张姐姐真好。”向安娘立刻换上一副狗腿的甜甜笑容，吹捧起了她。 “你呀。”林慧怡忍俊不禁地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尖。 “这就是同意了吧。”向安娘眼巴巴地瞧着她，一见她点头，就欢快地拉起庄小娘和王才人，蹦蹦跳跳地朝最近的鹿群跑去。 “安娘是个纯真的性子，真是难得。”张佳怡看着她，就发自心底地升起一股笑意。 “是啊，在宫里最是难得。”林慧怡同意她的话。 “诶，那儿有只鹤在展翅，咱们过去瞧瞧吧。”不远处，郑婉媛和张顺仪站在一起，指着不远处说道。 第152章 三条人命 “这……好吧。不过咱们有身子，不能靠的太近了。”张顺仪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答应了。 “好好，全听你的。”郑婉媛知道这对她们都好，无不答应地点头。 张顺仪见她清楚其中利害，放心了些，于是抬步朝那边走去。 正巧，林慧怡和张佳怡就在二人过去的必经之路上，于是擦肩而过之时，就停下来寒暄了两句。 二人正要走，就忽然听见身后想起一声爆喝：“躲开！” 四人还没反应回来，就再度听得四下众人都惊叫着“快跑”，还有叫她们四人名字的。 “噔噔噔噔”地牛马蹄子触地狂奔的声音，一下下地敲在林慧怡的耳中、心上。 她心里一慌，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动作，就被身后的彩月等人扑倒在地。 “啊！”的尖叫声、痛呼声起此彼伏，有她自己发出的，也有从她身边哪个人传出的，还有从远处飘过来的种种声响，使她耳朵里嗡嗡作响，一片混乱。 不知过了多久，压在她身上的彩月和苏苏才爬起来，把被憋得有些呼吸不畅的林慧怡也扶了起来。 “娘娘，您有没有事？” 林慧怡坐直身体，眼前一片花花绿绿的，看不清楚，便大口大口地吸了片刻空气。 等彻底缓过来了，她才仔细察看起四周，一边开口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刚好有一只鹿不知怎的，发疯了似的，朝咱们冲了过来。”彩月飞快地回答。 “三个姐姐呢？她们有没有事！”林慧怡听她这么说，心里登时就一惊，扭头去看其他三人。 那三个，可是有孕在身的，若是一不小心，可不就至少是三条人命…… 想到这儿，林慧怡神色一凛，这莫不是人祸，目的当然就是那三人的肚子。而她只是个添头。 等她看清了眼前的样子，三个有孕在身的女人都还躺在地上呻吟哀嚎，可谁都不敢随意搬动，只有一群宫女在小心地照顾她们。 “太医呢？快传太医！”林慧怡飞快地站起来，对着周围的人高喊。 “娘娘，已经去请了。”彩月搂住她摇摇欲坠的的身子。 “那三宫知道了没有？”林慧怡猛地起身，脑子确实一下缓不过来，便靠着她问道。 “当时就派人去通报了。”彩月又答。 “那就好。”林慧怡点点头，缓了一会儿，才再次睁开眼，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宋主事： “宋主事，立刻派人把这里都封起来，当时在场的所有人，无论是谁，都不许放跑了！” “是。”宋主事一愣，随后立刻应声站起，指挥着身后的一众人照她的意思去做。 “贤嫔娘娘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这不过就是畜牲野性未除，发狂伤人而已。”韩熙嫔在这个时候居然还不忘和她做对。 正在做安排的宋主事又是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只是个万岁苑的管事，对宫里头的娘娘们没什么了解。 这两人对起来，他该听谁的呢？ 这个贱人！林慧怡难得想不顾形象地骂人。 她脸色一沉，侧头对宋主事快速地动着嘴皮子：“你只管去做，本宫乃四品贤嫔，妃嫔之首，有什么后果本宫会承担。” “奴婢遵命。”宋主事一听这话，又见旁人都没有反驳，就知道是了，立即答应。 “妃嫔之首又如何？管理后宫的是皇后娘娘，你有什么资格做这个主。”这些话听在韩熙嫔耳朵里就刺耳得很，她讥讽道。 “韩熙嫔，本宫素来知道你对贤嫔娘娘不敬，但这个时候，是你不看情况，随便撒野的吗？”庄小娘不得不开了口训斥她。 这个时候林慧怡被指责，位分高的王昭仪又是事不关己的态度。张佳怡、张顺仪、郑婉媛三个又在地上躺着。而申青梅不帮腔就是好事了，更不能指望她。所以，她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庄娙娥，你不过比我高一级而已，有什么资格训斥我！”向来被自己蔑视的庄氏，居然敢当众呵斥她，韩熙嫔顿时气得脸都绿了。 林慧怡被这一团糟心事弄得火气爆棚，正要扔了面子直接开骂，就听见一道冷然含怒的男声插了进来： “朕给的资格！” 跟随声音而来的，是急匆匆赶过来的三宫。他们的脸上都是一团怒气，眼神如利剑一样扎在众人身上。 韩熙嫔被吓得一抖，垂头不敢吱声了。 众人反应过来，正要行礼，又被宇文晟阻止了。 “现在还那么多虚礼做什么，快说这是怎么回事？” “张顺仪和郑婉媛怎么样了？”裴太后又补充了一句。 “三位姐姐都捂着肚子喊疼，但是太医还没来，不知道到底如何。”林慧怡先回答了裴太后的问题。这才是三宫现在最关心的事。 “三位？还有谁？”宇文晟愣了一瞬，才语速飞快地问道。 “是张淑仪姐姐，她跟另外两位姐姐症状一样。”林慧怡不想让张佳怡的事被揭穿，只装做不知道。 “这……”三宫都惊住了。 “来了来了，医生来了。”正好这时，去叫太医的人回来了。 只是来的却不是太医，而是一群女官服制的女子。“奴婢司药司女官，拜见三宫。” “你们来了也好，快给她们看看。”虽然不是太医，但司药司女官的医理也是不错的。宇文晟挥手吩咐。 “是。”几人起身，快速走到躺着的三人身边，诊视起来。 “林贤嫔，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宇文晟趁这个时间，又问起了事情经过。 “皇上，此事还不清楚。妾当时正和三位姐姐说话，就听见有人叫喊，然后就被扑倒了。妾刚刚问了侍女，说是有一只鹿发狂朝我们冲了过来。”林慧怡简单地回道。 “内府诸司长于驯兽，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黄皇后面色沉重。 “妾也觉得有些蹊跷，所以刚刚才让万岁苑的宋主事，把在场的人都看起来。”林慧怡一福身，余光瞥了一眼韩熙嫔，又道： “但是，受到了韩熙嫔的阻拦。她认为妾是小题大做。” “所以，刚才朕看见的，庄娙娥就是因为这个和韩熙嫔吵？”宇文晟一蹙眉，问道。 “是。”林慧怡和庄小娘都应了一声。 “韩氏，你也未免太不知事情轻重了。”宇文晟冷眼看向她。 “皇上恕罪，是妾愚笨了，不知其内还有这层关系。这才轻妄和贤嫔娘娘顶嘴。”韩熙嫔立刻就跪了下来。 “庄娙娥说，你向来对林贤嫔不敬，可是真的。”这不是问句，说明宇文晟心里相信庄小娘的说法。 “妾有时是不会说话，并不是有意对贤嫔娘娘不敬的。”韩熙嫔不傻，她才不会承认。 第153章 不想让另一个女人也失去孩子 “既然不是有意的，就快给林贤嫔和庄娙娥道歉。”宇文晟“嗯”了一声，命令道。 “是，皇上。”韩熙嫔这次倒没觉得难堪，毕竟要是真的追究起来，可不是自己道个歉就能了事的。再说，三宫面前，还算尽量装一装吧。 “妾言语无状，还请贤嫔娘娘、娙娥娘娘宽恕。”她换上一副歉意满满的笑容，对着林慧怡和庄小娘深深屈膝一福。 “不是什么大事，你不必放在心上。”林慧怡扯出一个笑，虚情假意地说着。 “是啊，大家都是姐妹。”庄小娘脸色不太好，但仍保持着体面，笑着附和。 她原以为皇上会向着她们，处罚韩氏的。结果，居然就这样轻轻放下了。这韩氏，果然在皇上心中还是有点儿份量的。 “看你们消除了误会，一片和乐。皇上，太后与本宫，可就放心了。”黄皇后意味深长地笑看着三人，话说得好听，却蕴藏着浓郁的讽刺。 “皇后说的对，你们要时刻谨记后宫祥和，凡事三思而后行。”裴太后赞同地点头。 “是，妾等谨遵懿旨。”在场众妃嫔不管乐不乐意，此时都得低头受训。 “回禀三宫。”这时，司药司女官之首站到近旁，福身请示。 “楚司药，她们三个如何了？”宇文晟急切地询问。 “回皇上的话，三位娘娘受了惊吓，又遭受外力压迫。虽然胎儿是保住了，但恐怕需要静养多时。”楚司药垂首，将她们的诊断全数说出。 “保住了就好。”宇文晟悬着的心总算是安定了。 “三个都没事，就该庆贺酬谢祖宗神灵了。”裴太后也是放下了心，叹道。 “既然她们三个都需要好好休养，皇上，还是快传软轿过来，把她们都送回宫去吧。”黄皇后提议道。 “皇后想得周到，倒是朕差点儿忘了。”宇文晟欣慰地看着她点头，又挥手招呼黄振：“去把软轿都叫来，送她们回去。你看着，路上稳当点儿，别再出事了。” “奴婢遵旨。”黄振立刻做了个揖，转身立刻去做安排。 “皇上，我家娘娘也受了伤，请让医女给她瞧瞧吧。”人群中，一个宫女大着胆子出声。 “谁？”宇文晟闻言便蹙着眉头看过去，其余人也都跟着朝那边看。 林慧怡见到，是赵娇嫔身边的瑞贞，正跪在地上。她不禁想，难道是赵娇嫔出事了？ “是娇嫔娘娘，她刚刚为张顺仪娘娘挡了一下，就被那畜牲一蹄子恰好踢中了腰腹，已经肿起来了。”瑞贞哭丧着脸，牵着身边人的衣裙，想给大家看看。 “竟是这样……”不光是宇文晟惊讶，在场没有人不讶异于赵娇嫔这番举动，实在不合她从前的个性。 “皇上，您别听这丫头胡说。妾不过是被挨了一下而已，不碍事，回去抹点儿跌打药就行了。”赵娇嫔尴尬地笑着拉下瑞贞的手，福身说道。 不过，她屈膝躬身的动作有点儿迟缓，确实像腰腹受伤的人。林慧怡已经信了，只是疑惑，她为何要替张顺仪挡那一下？ “楚司药，你去给娇嫔看看。”宇文晟皱了皱眉，立刻吩咐。 楚司药应了，快步走到赵娇嫔的身边，将人带到一边，轻轻揭开她的袍子，露出下面衣衫包裹着，却能明显看出肿大的腰腹。 “娘娘，忍着点儿。”她一拧眉，与下属一齐轻柔地为她宽衣，将红肿青紫的肌肤都暴露在眼前。 “嘶—”几人一同抽了口冷气，实在是有些严重，赵娇嫔却一声未吭，毫无知觉的样子，几人不由得心生敬佩。 待仔细检查了一番，楚司药才让下属给她穿好衣服，自己则转身去复命：“皇上，娇嫔娘娘的伤势较为严重，看上去确实是被鹿蹄所伤。” “娇嫔也是遭罪了。”裴太后见瑞贞说的是真的，不禁感叹，赵娇嫔真是变了。 “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容奴婢多话。刚才，奴婢去为三位娘娘诊视时，其实很是奇怪。为何被鹿冲撞了，三位娘娘却更多的是被吓着了，却没有一人有伤。 如今看来，是娇嫔娘娘以身抵挡，才救下了三位娘娘肚中的皇嗣。”楚司药一福身，又补充道。 她这样一说，众人都惊到寂静下来，谁都没说出话来。 “万一，是赵娇嫔正好撞到，也并不一定真是为张顺仪受的伤啊……”身后，不知是谁，在窃窃私语。 “皇上，妾也可以作证，刚才那鹿发狂时，是娇嫔娘娘头一个发现，并出声提醒娘娘们的。娇嫔娘娘本来离得远，根本不会被伤到的。 是她情急之下，飞身跑过去，为顺仪娘娘挡了一下，被鹿踢开了老远。”又是程昭训说的话。 这个女子向来刚正不阿，今天自然也为赵娇嫔仗义执言了。 “你知道？”宇文晟讶然发问。 “没错，皇上，妾当时正在看鹿，恰好看到了全部经过。”程昭训义正辞严地点头答道。 “如此，赵娇嫔这件事就该是事实。”宇文晟对程昭训的性子还是很熟的，她的话应该可信。 “如此一说，若没有娇嫔挡那一下，只怕是要出大事了。”黄皇后惊得挑眉，点头叹道。 “嗯，娇嫔居功至伟，应该重赏。”裴太后也道。 “娇嫔，你为什么会突然跑过去救张顺仪？”宇文晟颔首，但还想知道更多的，于是看向了已经整理好衣衫过来的赵娇嫔。 “皇上，妾当时看着张顺仪，就像在看从前的自己。我是失去了孩子的母亲……所以，不想让另一个女人，也失去她的孩子了。” 赵娇嫔低头回答，眉宇间染上浓厚的哀愁，说话也带着一点儿哭腔，不似作假。 “唉，你能有这份心，就是想明白了。那孩子知道，也会高兴的。”宇文晟闻言也不得不有些动容，叹惋地说。 “是啊……”赵娇嫔听他提及那孩子，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痛苦。 林慧怡看着她，心中也轻叹了一声，赵娇嫔终究是醒悟得太晚了。 “皇帝，既然赵娇嫔已经醒悟过来了，又立下大功一件，也该得到宽恕了。”裴太后欣慰地看着她，微微点头，对宇文晟说。 听了她的话，不少妃嫔心里不由得暗道不好，赵娇嫔怕是要东山再起了。 “母后说的是。赵娇嫔幡然悔悟，立下大功，就复位贵嫔吧。”宇文晟颔首称是，顿了顿，对着赵娇嫔宣布。 此言一出，一干妃嫔都眼含嫉妒地看向她，发自内心地认为赵娇嫔今天救人的举动，不过是装出来的。甚至，说不得这件事就是她自导自演出来的…… 第154章 那可是一条人命啊 不成想，赵娇嫔就一反常态地屈膝一福，推拒了宇文晟复位的旨意。 “皇上，妾不过一时推己及人才会如此做，算不得大功劳，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众人闻言，皆尽惊讶不已，心中胡乱揣测着，难道她真的改性了？ “这是什么话，就算你只是一时兴起，既然已经救下了张顺仪和朕的皇嗣，就该嘉奖。”宇文晟蹙眉，却没有生气。 “皇上，非是妾故作谦虚，实在是觉得担不起。”赵娇嫔一福身，道。 “怎么说？”宇文晟疑惑地问。 “妾要是复位贵嫔，也就复为妃嫔之首。”赵娇嫔说到这儿，瞧了林慧怡一眼，很快又接着说： “只是妾当初在这个位上的时候，全然没有该有的样子，如今想想，实在汗颜。妾认为，还是林贤嫔更适合。今日她的反应，可圈可点，才是有功之人。” 林慧怡不由得侧目，赵娇嫔这是做什么？把自己推出去挡枪？还是真心想推自己一把？ “她自然也要奖，你就不用担心这个了。”宇文晟也看了林慧怡一眼，笑道。 “皇上心疼妾，妾知晓。但妾是真的觉得自己还需要学习，求皇上成全。”赵娇嫔是打定了主意不肯复位，再次拒绝了。 “你坚持，那就先搁置着吧。”宇文晟无奈，只好点头同意。 “皇上，您刚刚说林贤嫔也有赏，可不要忘了。”黄皇后适时地笑着提醒。 “皇上，皇后娘娘，妾所做不过是尽了分内之事，为皇后娘娘分忧罢了，实在谈不上什么功劳。 更何况，身为大功臣的赵姐姐都没领奖。妾这个做妹妹的，更没这个脸了。”林慧怡不等宇文晟发言，就急急福身谢绝。 真是要命，怎么个个都在吹捧她，她不想做这个出头鸟好吗！ “你们俩这是约好了的？都不肯领赏了，真是奇怪了呵。”宇文晟都她俩被气笑了，无奈地摇摇头：“就随你们去吧。” “妾等谢皇上体谅。”林慧怡和赵娇嫔对视一眼，一同行礼谢恩。 随后，林慧怡又道：“皇上，是不是该传唤万岁苑的人过来，查一查这件事的究竟？” “你提醒的对，朕倒是耽搁了。”宇文晟收敛笑容，挥手让人去叫。 听到这个，黄皇后也摆正了神情，锐利的目光扫过所有妃嫔。她坚信，这件事一定和她们中的谁脱不了关系。 “奴婢参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宋主事很快就被带过来了，他身后，则跟着万岁苑的侍从。 “你可有查出什么线索？”宇文晟一挥手，不多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皇上恕罪，奴婢愚钝，竟没有查出一点儿有用的。”宋主事又跪了回去，磕头请罪。 “没用的蠢东西！”宇文晟沉着脸骂道。“让他们都站成一排，朕亲自审！” 万岁苑的内侍听话地照做，又听见宇文晟喊“抬起头来”，又全都抬头，却没人敢直视圣颜，只垂眸向下看他的衣袍。 宇文晟扫视了一遍，没发现任何表情或行为怪异的，心里只觉得这人是早就谋算好了，有点儿本事。 “皇上，是他！那只鹿，是从他手上跑掉的！”宇文晟正准备开口审问两句，就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喊叫着。 他跟着众人侧头看过去，是向容华。她指着其中一个小内使，和自己对视，眼里充满了姬惊喜。 “你过来，仔细说清楚。”宇文晟向她招手。 林慧怡盯着她的背影，有心担心。 向安娘乖顺地福了福身，小跑着过来，指着那面相平庸的小内使，飞快地说道：“皇上，妾当时分明看见是他拧了那只鹿。” “皇上，奴婢冤枉啊！”还没等宇文晟说什么呢，那小内使就大声嚷嚷起来：“娘娘，您可不能看奴婢卑贱，就随便冤枉奴婢啊！” 说着，他还哭了起来。 “我才没冤枉你！就是你，我都看见了，就是你拧了那只鹿的屁股，才导致它发狂伤人的！” 向安娘可受不得这种冤枉，脸都皱成了一团，语速飞快地把事情都说清楚了。 “大胆奴婢！你有几个脑袋，竟敢污蔑妃嫔，还不住嘴！”黄皇后厉声喝止那小内使的哭喊。 “皇上，皇后娘娘，真不是奴婢做的，奴婢冤枉！”那小内使不听，仍在哭嚎喊冤。 黄皇后听得脸都绿了，瞪着那人的眼睛都满是冷意。 林慧怡见此暗自笑了笑，确定就是这人，受某个妃嫔的指使，想借发疯的鹿弄掉张顺仪等人的孩子。 黄皇后这番话可是在救他，若不是确定自己必死无疑，谁会拒绝这种好意提醒呢？ 果不其然，在向安娘急得跳脚，不停地陈述自己的所见，证明自己没有冤枉人，而宇文晟明显偏向她的时候。 那小内使高喊了一声：“皇上，奴婢真是冤枉的，您不能轻信了娘娘。奴婢唯有以死自证！” 说完，他就猛然以头抢地，“嘭”地一声闷响，颅骨碎裂，大片的血花和脑浆就迸溅出来，撒了一地。 甚至，有的还飞到了离他最近的向安娘和宇文晟身上。 向安娘登时吓得尖叫，林慧怡腿比脑子快，一把抱住了她往后拖，双手紧紧捂住她的眼睛。 看着已经吓得花容失色的小姑娘，她不禁后悔没早点提醒，但眼前能做的，也只有无力的安慰：“别怕别怕，什么都没有……” 现场不断传来尖叫声。 庄小娘、彩月等人也飞快地过来，七手八脚地把她挪走，让她背对着那血腥的现场。 安顿好了向安娘，她看了眼庄小娘，她脸色也难看得很，苍白一片，定然也吓着了。忙道：“别去想那个，想想其他的，缓缓就好了。” “姐姐，我好想吐……”庄小娘是强忍着，这会儿一听她的话，就憋不住地流泪。 “没事没事，咱们到边上去，看不到就好了。”林慧怡拍拍她的背，转头又看见苏苏几个也有点儿犯恶心。 幸好还有彩月几个宫里长大的，她们虽然脸色也差，但还忍住了，一起扶着其他人离开。 等到了远处的林子里，完全看不到了，大家才停下，随意地瘫坐在青石板上喘息。 见她们都好些了，林慧怡一颗悬着的心才落了地，但是紧接着，眼前晃过那副令人作呕的画面，胃里翻江倒海，她猛地跪地捂嘴，不让自己真的吐出来。 “姐姐，姐姐，没事吧……”这下，又轮到她们来关心自己了。 林慧怡将快涌到喉咙口的酸水又憋了回去，苦着脸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只是，那个肝脑涂地的画面，始终萦绕在自己眼前，那可是一条人命啊。就这样，因为人虚妄的嫉妒心，没了。 第155章 又是王昭仪? 林慧怡闭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忍住那种恶心感，一抬头见大家还围着自己，忙道：“我没事了，别担心，你们都还好吧。” “还好还好。”除了受刺激最大的向安娘，其余人都摇了摇头。 “姐姐，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我……”向安娘瘪着嘴，脸如菜色，蠕动着嘴唇，小声说。 大家看着她，眼里都带着不忍与同情。虽然那个内侍的死，与她无关。但人就死在自己面前，这该会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啊。 “你不要再想了，这件事与你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他受人指使也好，受逼迫也罢，要论罪，那也该算在他背后那人的头上。” 林慧怡捧住她的脸，与她紧紧对视，郑重其事地说道。 “可是，我……”向安娘眼里盈着泪，说话也带着哭腔。 “别想了，你现在就好好休息，把那些都忘掉。”林慧怡抬指轻柔地擦掉她眼角的一点湿痕，安慰着。 “……好……”向安娘顿了好一会儿，才狠狠地点了点头。 “我们等下要谈正事，你要是听不得，就到一边去，散散心吧。”林慧怡微笑着抚了抚她的额头，柔声道。 “你们要是也不能听，就一起去吧。”她又对其他人说。 “我不。”向安娘立刻就拒绝了，她咬了咬嘴唇，又迟疑了半晌，才接着说：“我，我跟着你们一起，我不想拖后腿……” 其他人也没有想离开的意思。 “这不叫拖后腿，今天受了这种惊吓，本来就要好好舒缓一下。”林慧怡轻笑了下，拍拍她的肩背。 “我，我没事，姐姐，你说吧。”向安娘鼓足了勇气，一本正经地说。 看着她眼中的坚定，林慧怡无奈地答应了，又问向其他人：“你们也都能行？”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点头肯定。 “行吧，那我们就好好复盘一下今天这件事。”林慧怡长出了口气，换上一张严肃脸，开始说正事： “首先，我把自己心中的嫌疑人都列出来，大家再补充自己的想法。可以吗？” 一干人都点头同意。 林慧怡满意地笑笑，道：“我的看法是，王昭仪嫌疑最大，她有前科。其次，皇后娘娘，申青梅，刘容华。这些，都是有能力收买万岁苑内侍的人。” “我同意，王昭仪能渗透进六尚，那收买一个内侍，也不是难事。”赵娇嫔率先应声说道。 “王昭仪？可郑婉媛的孩子不是准备让她养吗？对付郑婉媛，对她没太大好处吧。”庄小娘从林慧怡那儿听来了这事，因此对这个推测有些怀疑。 “也许她就是用这个掩人耳目呢？你想，三个怀孕的，除了郑婉媛，再加上赵娇嫔，都出事了。如此一来，她的嫌疑不就最大了么？”王才人轻摇了摇头，道。 “也可能，她觉得自己能生，根本看不上郑婉媛的孩子呢？”向安娘想的比较直接。 “不知道刚刚有一件事你们注意到没有？”彩月沉着脸，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才说： “就是刘容华提到，王昭仪竟然连万岁山的鹤鹿都有专人豢养，这件事都忘了。还有，今天尤肃容似乎一直都在鼓动大家来这儿。我觉得，这可能就是她们设的计。” “对，她进宫多年，从前又是太后宫的常在，来万岁山的次数不可胜数，不可能连这种事都忘了。”赵娇嫔也点头同意。 “这么说，王昭仪确实是嫌疑最大的。咱们以后，要更加小心了。”林慧怡一脸沉重，叹气道。 “也可能不是她。会不会是皇后娘娘？她是六宫之主，指使一个小小内侍，完全不成问题。”王才人把这个能力最强的人提了出来。 “皇后娘娘也确实有动机，这是，我有点儿不相信她这么做。”林慧怡抿了抿唇，才道。 她是说不出来的，有一种对黄皇后的感觉，一个看重权力的人，会在地位不稳的时候，做这种事吗？ “韩熙嫔呢？她刚刚不停阻拦姐姐你，我觉得她身上的嫌疑也不小。”向安娘也补充来一个。 “还有一个陆宝林，她也颇有心机，会是她吗？”庄小娘扒拉了一下熟悉的人，发现还有这个人也有点儿本事。 “这些咱们都不清楚，再看看吧。”林慧怡摇摇头，说道。 韩熙嫔足够狠毒，陆宝林心计深沉，只是她觉得，二人的能力还达不到。 “唉，张姐姐才刚怀孕，就出了这种事，这后面几个月，怕是难熬了。”向安娘想起她瞒了一个多月，最后却还是没逃过，以这种方式暴露了自己的身孕。 “是啊，张顺仪和郑婉媛好歹再撑过一两个月就好了。张淑仪就……”王才人也摇头叹息。 林慧怡也是觉得无奈，她们还是太弱了，根本查不出真凶，只能寄希望于帝后，看能不能找出来了。 没人说话，一时间，气氛都有些低沉了。 “你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去救张顺仪，你就不知道疼吗？”彩月有些烦闷地侧头，却看到了身边的赵娇嫔，不由得去看她肿大的腰腹。 “疼？是很疼，不过再疼，也比不过我孩儿离去的疼。”赵娇嫔凄然一笑，哀伤地说着。 彩月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时无言。 “我救她，一是我刚刚说过的，不想她和我一样失去孩子。第二，则是我想借此洗去在皇上和太后心中的污点，以便复宠。”赵娇嫔很快就恢复了笑容，解释着自己的动机。 “那你还拒绝皇上把你复位贵嫔。”林慧怡有些奇怪地看着她。 “我一下就答应，不就暴露了我的目的吗？婉拒一两回，就是在告诉皇上和太后，我这么做，并不是为了复宠复位。”赵娇嫔勾唇一笑。 “居然打的这个主意。不过，你这一计确实很成功，三宫对你的态度已经改变了。”林慧怡笑着夸赞。 刚刚宇文晟和裴太后的反应，她全都看在了眼里。赵娇嫔复宠复位，指日可待。 “这不过是初步胜利。”赵娇嫔骄傲地一笑，道。 “是吗？你还有后招？”林慧怡挑眉笑问。 “你猜猜。”赵娇嫔只笑着回了几个字。 “我猜，应该出不了半月，皇上就会再度驾幸颐和宫吧。”林慧怡眯起了眼，笑着说。 “你真这么想？”赵娇嫔也笑得眯起了眼，说道：“那就承你吉言了。” “几个娘娘、娘子，皇上有令，请诸位先行回宫，今儿重阳节家宴，就不开了。”正巧，一个宫女远远瞧见了她们，急匆匆地过来启示。 “知道了，有劳姑娘。”林慧怡和众人对视了一眼，转头对那宫女道。 第156章 鬼寻仇，她可不怕 宇文晟有了旨意，她们也不能再到处乱晃，就各自回了宫。 “彩月，你去咸阳宫看看张姐姐，问问情况。再把咱们的推测说过她听。”林慧怡带着彩月和苏苏躺了一会儿，才又吩咐她出去。 “我明白。”彩月点点头，起身出去了。 “奴婢参见淑仪娘娘，娘娘万福。”彩月经过通报，进了内室，一看张佳怡歪在床上，就屈膝行了个礼。 “免礼，一定是林妹妹让你来，看我状况如何的吧。”张佳怡这会儿有些累，声音就透出了一点儿虚意。 “正是呢！”彩月忙笑着点头，打趣道：“娘娘果真与我家娘娘是姐妹，竟然一下就猜中了。” “好了，不用这么客气。”张佳怡被逗笑了，挥手让宫女给她搬了个凳子。 “娘娘的身子如何？小皇嗣可还安好？”彩月抿唇一笑，一边坐下，一边关切地问候。 “幸好我还没显怀，受到的压力不大，因此胎儿没事。”张佳怡敛了敛脸上的笑意，叹息道。她现在，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娘娘福泽深厚，小皇嗣定然平安落地。”彩月只得尽量宽慰着。 “借你吉言了。”张佳怡笑笑，又问：“妹妹让你来，还有其他的事吗？” “有，咱们娘娘让我把这些都跟你说……”彩月点点头，按着林慧怡的吩咐，把她们刚刚讨论出来的，都一一跟她说了。 “王昭仪……”张佳怡淡淡地念了两声，嘴角微微勾起一个浅淡的冷笑。 “但也不能说一定是她做的，皇后娘娘，还有申娙娥、刘容华，也能做到。”彩月接着又说。 “申青梅和刘容华我不知道，但是皇后娘娘应该不会。”张佳怡抬手制止了她的话，摇头道。 “娘娘，这怎么说？”彩月见她对黄皇后居然如此信任，不由得惊讶。 “你们有所不知，当时我甫一查出有孕的时候，为着再遮掩一段时日，就立刻禀告给了皇后娘娘。她若是真有这个心，不用等那么久。 更何况，同时算计三个人，是一石三鸟，但动静也太大了。皇后娘娘有的是机会下手，她不会这么蠢的。”张佳怡淡淡地给她解释。 “竟然是这样，倒是我们误会皇后娘娘了。”彩月恍然大悟，不住地颔首。 “至于其他人，我会多加小心的，你让她放心。”张佳怡又道。 “好，娘娘保重身体，奴婢就先告退了。”彩月应了一声，起身行礼。 “你慢走，我就不送了。”张佳怡确实很累，没太多精力和她说话，便点头答应了。 “奴婢来往的多了，不用送。娘娘好好休息。”彩月笑着一福身，转身出去。 “王昭仪……”等她走了，张佳怡又念起了这个名字，手掌不由自主地狠狠捏紧了拳头。 “娘娘，难道真是她。”一直在旁侍候的纹玉坐到床边，眉头紧皱。 “多半就是。她可真是大胆，才整了赵娇嫔，就又对我们三个一起下手。她就那般相信自己不会被揪出来？”张佳怡语气冷硬地哼道。 “同时对三个怀孕的宫嫔下手，她未免也太肆无忌惮了。”纹玉抿着唇。 “多半是之前张顺仪看的太紧了，她没找到机会，就拖到了现在。可能正好，我怀孕的消息泄露出去了，才让她打算一起弄掉。”张佳怡低眉看着手掌上的指甲印，说道。 “那郑婉媛呢？”纹玉有些不解。 “郑婉媛那胎，说是要给她养的。虽然她未必就有多稀罕，但白得的好处，她应该不会往外推。这次，可能是郑婉媛凑巧了吧。”张佳怡想了想，答道。 纹玉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着脑袋。 “娘娘，那事竟然也这样掩饰过去了。”梅蕊看着为今日之事头疼的主子，感叹了一句。 “皇上正关心张淑仪她们的肚子，哪儿会注意到这些。”黄皇后轻哼了一声，又道：“太医院那儿，处理好了？” “奴婢已经去找他说过了，一定不会泄露一分一毫的。毕竟欺君之罪一旦被揭发，他也要吃不了兜着走。”梅蕊颔首应道。 “嗯，那个太医，没用上也是好事。一个谎话，需要无数个慌来圆。”黄皇后点点头。 “娘娘，您真打算抚养张淑仪这个孩子吗？”梅蕊迟疑了半晌，才忍不住发问。 “我也没办法，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不早做准备，日后，我该如何呢？”想起这事，黄皇后就幽幽一叹。 “可是，张淑仪到底出身显贵，日后怕是不好控制。再说，现在她肚子里的是男是女还不知道。”梅蕊不太赞同她选择张淑仪，这个女人也很聪明，以后估计不会太听话。 “她要是有异心，我就收拾了再找一个，多简单的事。至于若是个公主，就让她自己养，我也多照看照看就是，总不会委屈了她娘俩。”黄皇后满不在乎地说着。 “娘娘自己有主意，奴婢也不多话了。”梅蕊无奈了。 黄皇后漫不经心地应了，又问起了今天的事：“你说，这件事究竟是谁做下的？” “娘娘，咱们可以从那个内侍身上下手啊。”梅蕊提议着。 “只怕，是查不出来什么的。”黄皇后轻笑着摇头。 果然应验了黄皇后的话，宇文晟派人仔细查了死掉的那个内侍，平时的人际关系，竟然连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 那内侍跟好几个妃嫔有过来往，但都是合情合理的，让人挑不出错。 因此，宇文晟盛怒之下，下令处置了该内侍的家人，男的充军，女的没入掖庭。 而某座富丽的宫殿中，正进行着这样的对话。 “娘娘，咱们真不管他的家人了？”一个做宫女打扮的，对一个身着锦衣华服的贵妇说着。 “皇上都下令要籍没其家，一个都不放过了。我若是出手，可不就被抓住了。”身着华服的女子，坐在日光的阴影下，嘴角勾出一个弧度。 “但是，万一他做了鬼，看到自己家人落了这个下场，来找咱们，该怎么办啊。”那宫女有些惊慌，着急得直咬唇。 “鬼寻仇？笑话！他一个没根儿的东西，死前就是我的一条狗，难道成了鬼还能翻身不成。”华服女子嗤笑着，挖苦着已死的那人。 “娘娘，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宫女被她这话吓得脸都白了。 “你慌什么，他就是寻仇，也寻的是我，与你何干。”华服女子斜了她一眼，不屑一顾地说。鬼寻仇，她可不怕。 “是是是，奴婢一时着急了。”宫女不住地点头称是。 “林氏那个贱人，那天，果然是在帮张佳怡遮掩。好啊，她们两个，再加上皇后，合伙瞒了我一个月。”华服女子想起了今天那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林慧怡，气不打一出来。 第157章 柳庶人哪儿来的仇怨呢? “皇上今晚点的谁的名？”用过晚膳，林慧怡问向彩月。 “是淑嫔娘娘。”她想了想，答道。 “哦？自从张姐姐有孕，皇上去得比以前勤多了吧。”林慧怡略略颔首，道。 重阳节出了那件事后，宇文晟就立即下旨处置了那个内侍的亲属，而后对受了惊吓的众人都赏了东西压惊。 随后的这几天，人们时常能在怀孕三人的寝宫，看到宇文晟的身影。就是对已经失宠的郑婉媛，宇文晟也比以前上心多了。 张佳怡也因为怀有皇嗣，被晋升为正四品下的淑嫔，并赐徽号曰敬，位次在她的前面。 “可能是因为这次的事，皇上也起了疑心，有意提防了。”彩月点头附和，推测宇文晟的意思。 “那这就是好事。我倒要看看，皇上都亲自盯着了，那人还有什么本事，能对她们下毒手。”林慧怡冷笑了两声。 “只是，皇上也不会总在后宫呆着，还是有空子让她钻的。”彩月还是有点儿担心。 “嗐，你说的对，只要一天不把那毒妇揪出来，咱们就别想真的安生。”林慧怡一想也是，无奈叹息道。 “就怕，这次闹得动静太大，那人会暂时偃旗息鼓，避避风头，等以后再伺机而动了。”彩月又说。 “她要是真这么做，咱们也没办法了。毕竟，咱们做不到拿孕妇做诱饵，引她出来。万一出了事，那可就是罪孽深重了。”林慧怡也知道这个道理，但实在找不到什么好策略。 “说的也是，只能让几位娘娘自己万分小心了。”彩月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了，姑娘，明天，可就是小柳氏进宫的日子了。”苏苏见气氛有些沉闷，便又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明天？这么快？今儿十四了？”林慧怡愣了一瞬，惊讶地看向她。 “对啊，明天就是十五，是皇上定的，小柳氏进宫的日子。”苏苏有些奇怪地回道，自家姑娘已经过得连日子都记不清了吗？ “别一口一个小柳氏叫了，仔细人听见找你麻烦。她已经被封作宝林，是皇上的妃嫔了。你是要礼敬于她的。”林慧怡指尖点了点她的眉心，嗔怪地说。 “是是是，我明儿见到柳宝林，一定给她行个大礼，绝不让人挑出错处，行了吧。”苏苏拂下她的手，嘴一撅。 她是真讨厌柳家，也连带着讨厌起了素未谋面的小柳氏。 “不过，今日我在外面的时候，也听到有人在议论柳宝林。”彩月插话道。 “怎么说的？”林慧怡和苏苏都好奇地看过去。 “我也不知道是哪个宫的，只隐约听见，她们说，这小柳氏也是倒霉，摊上了这种事。要是正经选秀进宫，凭她的家世，也该和她姐姐差不多才是。 就这么火急火燎地送进来，难怪只得了个宝林的位分。”彩月模仿着当时那人的语气，阴阳怪气地嘲讽道。 “那人说的尖酸刻薄，可有句话也没说错。柳宝林确实倒霉，不说再进宫。她就是随便找个人家嫁了，日子也要比在宫里好过得多。真是摊上了一个不靠谱的家族，害了她。”林慧怡轻笑着说。 那人的话其实很有道理。柳庶人进宫时，封的是正六品上的贵容。而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小柳氏进宫，却只是个从八品上宝林。 这样的安排，让宫里人都明白了宇文晟的心意，这是对柳家的行为不满，要敲打敲打。因此，多的是人准备好看小柳氏的笑话呢！ 又因为柳庶人的罪名，三宫以及其他妃嫔肯定都会对她怀有更多的警惕。如此境地，小柳氏一进宫来，日子该有多难呢。 不过，万一人家就想进来趟这趟浑水，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梦，谁也说不准。 “说不得人家就想着进宫呢？”苏苏因着偏见，就把小柳氏想得很心机。 “好了，咱们在这儿瞎猜个什么劲啊。到底她是个怎么样的，明天不就见到了吗？”林慧怡笑着拉了拉她的袖子。 “哦……”苏苏不太高兴地应了声。 第二天是十五，除了要给黄皇后请安。按理，她们也要去慈宁宫见裴太后。因此，林慧怡就让梨花给她画了个更清雅的妆。 虽然裴太后并不厌恶打扮妖艳的女子，但她也确实更喜欢稳重清丽的。所以每次去见她，林慧怡都尽量靠向她的喜好。 不过，这次却有了些变动。 “今早请完安你们就先回去吧。太后娘娘传了话，让我们晚上再去慈宁宫看她老人家。”黄皇后坐在上首，对她们叙述着这次请安的不同。 “妾等谨遵懿旨。”众人皆是俯首称是。 她们自然能想明白，裴太后为什么会这么改，当然是想见一见小柳氏了。 小柳氏估计最早也要辰时末才能进宫，等收拾一番，起码也午时了。那时候，还怎么见裴太后。总不能让太后亲自召见吧，那也太过隆重了，没必要。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取消了早晨去慈宁宫的计划，等晚上请安的时候，让黄皇后把人一起带过去。 “嗯，你们知道了就行，都退下吧。”黄皇后实在无心留她们，等下还要看顾小柳氏入宫的各种事项。 “是，妾等告退，皇后娘娘万福。”众人温顺地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真不知道，这位柳宝林，是否像她祖母宣传的那样，活泼伶俐。”众人都在凤仪宫门口，张佳怡正准备上辇，就听见后边的程昭训挑起了话头。 “嗐，活不活泼有什么要紧的，只要不像她姐姐柳庶人，那就可以了。心怀叵测，竟然还诬告姐妹。”韩熙嫔接了话，对尤兰笑道：“尤姐姐，你说是不是？” “是啊，大家都只求一个安稳罢了。可不能再出一个柳庶人了。”尤肃容轻轻一笑，回道。 “就怕，那柳宝林记着她姐姐的事，要寻仇呢！”韩熙嫔又话里有话地看向了林慧怡。 “寻仇？韩熙嫔，她哪儿来的什么仇怨呢？”林慧怡嗤笑一声，勾着唇角，反问她。 “韩熙嫔的意思，是说柳庶人是被人害的咯，所以才需要她妹妹报仇。”庄小娘也笑道。 “是不是被害的，有没有仇怨，贤嫔娘娘自己心里不清楚么？”韩熙嫔不甘落下风地回讽。 “啊，你这么一说，本宫好像确实想起了一点，这柳庶人当时不是说是有人陷害她吗？这人是谁来着？”林慧怡状似恍然大悟，却又想不起来。 但她的眼睛，却含着满满的笑意，看向了尤肃容，指向十分明确。 第158章 小柳氏进宫 “啊，姐姐，你怎么看着尤肃容呢？”向安娘做出一副看不明白的挠头样，把林慧怡的意思挑明了。 一群人便跟着看向尤肃容，有的人还是一头雾水，有的，却已经懂了她们的意思。 “呀，我想起来了，当时，柳庶人不是指着尤肃容，说砒霜是她给的吗？难道……”这般直接的除了程昭训，就没别人了。 “哎呀，竟然是尤肃容吗？”林慧怡佯装惊讶万分地感叹，而后又快速地摇头：“只是你和柳庶人不是向来关系亲密，这样说来，应该不会吧。” “也是呢！如此要好的姐妹，怎么会陷害她呢？肯定是弄错了。”庄小娘叹了一声，道。 她们这一来一往的，表面上是为尤肃容开脱，但实际的效果，却更让在场的其他人相信，柳庶人就是被她陷害的。 “这不过都是些闲言碎语，万万信不得的。”王昭仪淡淡地说。 “妾行的端坐的正，并不惧任何指控，就是她柳宝林想为姐报仇，也没有任何依据。”尤肃容一副傲骨的模样，但看在林慧怡的眼里，却尽是虚伪的。 她便笑道：“那尤肃容还是好好给柳宝林，解释解释你的良苦用心吧。莫要让她听信了传言，找你报仇。” “好了，什么仇不仇怨不怨的，仔细让皇后娘娘听见了罚你们。”张佳怡及时扼住了话题，阻止了尤肃容的反驳。 “淑嫔姐姐教训的是，妹妹一定谨记不再犯了。”林慧怡立刻接了话，把她的地位抬出来震慑别人。 “妾等也记住了。”其他人见她都听话认错了，也不敢犟嘴。 “行了，我不过提醒几句，你们知道就好了。”张佳怡笑笑，又道：“我先回去了，你们随意。” “恭送淑嫔娘娘。”众人皆福身道。 见她走了，林慧怡便似笑非笑地看了尤肃容好几眼，只盯得人福身准备请罪了，她才移开视线，止住了她的话：“我有些乏了，也先走了。” “恭送贤嫔娘娘。”尤肃容被这一噎，吞下了本来要说的话，跟着行礼。 “嗯，不必多礼。”林慧怡嗤笑地看了眼尤肃容，转身上了步辇。 尤肃容看着逐渐远去的步辇，心中对林慧怡的恨意更深，不就是嫔位吗？不就是比她高了几级吗？居然都能这么欺负她。 她发誓，一定会让林氏尝尝，今天自己尝到的滋味儿的。 “姐姐，你就不担心，柳宝林进宫之后，会针对你吗？毕竟，柳庶人被废的起因，就是你啊。”彩月看她一脸的轻松，不禁疑惑了。 “所以我才有意将大家都目光，引向尤兰啊。小柳氏进宫，就一定会听见这些风声。只要她有了怀疑，去查证，就会知道。 谁才是让她柳家在皇上面前，颜面尽失的罪魁祸首。”林慧怡温婉一笑，解释道。 “那万一她不去查呢？”苏苏不解于她的胸有成竹，便问。 “应该不会，砒霜的来历是导致她进宫的最主要原因，不说她了，就是柳家，吃了这么大个亏，还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心里肯定恼火。 只要查清了这件事，她柳家就能报仇。她们找到了发泄口，而我也就不会成为她们的主要对手了。”林慧怡笑道。 “所以我们要极力把尤肃容抬出来，让她们对上，减轻咱们的压力，对吧。”苏苏飞快地说。 “没错。最好，再让她和柳庶人见上一面。对于自己的仇人，她肯定忘不了，会对小柳氏再三强调的。”林慧怡唇角微扬，说道。 “那，我现在就去安排？”彩月询问她的意见。 “不着急，小柳氏进宫本就不是三宫的意思，她一定会蛰伏一段时间，不会那么早就做什么的。”林慧怡按住了她。 “好吧。”彩月点点头，又坐下了。 她们这边对小柳氏讨论得正欢。正主这边已经带着自己的东西，搬进了黄皇后分配给她的寝室。 “奴婢等恭迎宝林娘子。”她刚一进屋坐好，所有她名下的宫人便排排跪道。 “有劳诸位的打理，我初来乍到，对宫里不熟。日后，若有错处，还要仰仗你们，多提醒我才是。” 柳宝林看着面前的几个宫人，纵使心中百般滋味，也不得不微笑着说话。 “娘子言重了。您是奴婢等人的主子，协助您，是奴婢等人的分内之事。”为首的宫女看着颇为沉稳，她拜了拜，说道。 “虽是分内之事，但我也知道你们的辛苦，只要做得好，一定少不了赏。”柳宝林又道。 “是，奴婢等一定尽心尽力为娘子分忧。”一众人脸上有了喜色，都表了忠心。 “你是这里的主事宫女吗？如何称呼？”柳宝林指着为首的那个宫女，语气客气地问道。 “回娘子，奴婢名叫春分，是您名下的答应，负责管理内事。”那宫女应道。 “春分你留下，其他人就先下去吧。思云，把见面礼给他们吧。”柳宝林一一吩咐了。 “是。”众人应道，旧宫人们都有些欣喜，觉得自己跟了个和气大方的主子，于是说了几句吉祥话，就跟着思云出去了。 “春分，我有一事，不知该如何去做，想问问你的意见。”柳宝林看人都出去了，才放下茶盏，说起了正事。 “娘子请说，奴婢一定知无不言。”春分没有表露出什么，依旧稳重自持。 “是关于皇后娘娘的，我想去拜见却因为对宫里不了解，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合适，还有带不带礼物，带什么合适。 你在宫里久了，见多识广，说不定能帮我的忙。”柳宝林并非不知道，她只是想借此试探一下春分。 “娘子过奖了。这事好办，宫里的规矩，每日晨昏定省，晚上您安顿好了，就可以前去拜见皇后娘娘。 至于礼物，倒是没必要了。皇后娘娘不是在乎这些的人。”春分不打算隐瞒，实话实说了。 “如此便好。果然，我请教你是对的。”柳宝林欣慰地笑了。 她看这人浑身气质温和，就算是三宫的钉子，应该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如此，便放下了心。 “娘子言重了，这些在宫里是人尽皆知的。奴婢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春分谦虚地摆摆手。 “你不必如此客气，我们是要长久相处的，该亲近些，快坐到我身边来。”柳宝林微笑着招呼。 “这……奴婢遵命。”春分起先有些犹豫，看她坚持，才一福身，虚坐在凳子上。 “我还有一事想请假你。”柳宝林笑着颔首，又道：“我知道因为姐姐的缘故，宫里的贵人或许对我有些忧虑。 但我进宫来，其实只是为了弥补姐姐犯下的错而已，我也想和大家处好关系。所以，我想请教你，该如何和贵人们相处呢？” 第159章 与柳宝林的初次见面 “姑娘，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苏苏看着时间，提醒道。 “知道了，让菊英去盯着，只要柳宝林出了门，就来通知我。”林慧怡起身，对彩月吩咐道。 小柳氏就住在兰林宫附近，一条街上，只要菊英在门口看一眼，就知道她出没出门。 彩月应声出去，而苏苏则去叫梨花来给她化妆打扮。 早上其实是打扮好了的，这会儿梨花只需要给她补个妆，因此速度就快了许多。 “娘娘，柳宝林已经动身了。”还没有一刻钟，菊英就进来通报了。 “这么早？”林慧怡略一挑眉。 “或许她是想着第一次拜见皇后娘娘，准备赶早，给娘娘留个好印象吧。”苏苏在一旁猜道。 “有可能。”林慧怡颇为赞同。 不过这么说的话，小柳氏应该会规矩一段时间，只少在彻底让三宫对她放心之前，她不会轻举妄动。至于以后嘛，谁知道呢？ “娘娘，那咱们要不要赶快点。”梨花给她化妆的手一顿，请示地问道。 “慢慢来就是。她过去要走路，而我有步辇，不用太着急。”林慧怡笑笑，让她继续。 “好。”梨花听话，继续在她脸上涂涂抹抹起来。 林慧怡确实不着急，让菊英盯着小柳氏的动向，也只是打算在她之后到，凭借自己嫔位的威势，震一震她罢了。 她本来就没指望这个会有多大的作用，所以实在不必太费心神。 林慧怡掐着点儿到了凤仪宫，黄皇后还没来，她在众人的迎接下进了大殿。 林慧怡叫了声免礼，就从容地坐到西首第一位，她扫了眼那张略微熟悉的陌生脸孔。 坐在座次后边，跟柳庶人长得有些像，但更为精致秀丽，能称得上是美人的那位，应该就是小柳氏了。 “这位想必就是柳宝林吧。”林慧怡微微一笑惊讶地看着她。 “兴许是了。”坐在林慧怡对面的张佳怡也是刚到的，还没来得及仔细看看。 “妾宝林柳氏，参见淑嫔娘娘，参见贤嫔娘娘。”柳宝林稍稍觑了眼二人的神色，见她们没有表露出恶意，才按着之前春分的提示，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快起来吧。”张佳怡淡笑着唤道。 “柳宝林看着礼仪周全，姿色也甚佳，倒是和你姐姐完全不同。”林慧怡仔细地打量着她，此时轻轻一笑，说道。 “妾多谢淑嫔娘娘。”柳宝林先是恭敬地对张佳怡道了个谢，才回复林慧怡的话：“贤嫔娘娘过誉了，妾姿色平平，不及几位娘娘。至于礼仪周全，实在是妾的本分，不敢轻慢了。” 但她却对林慧怡说的柳庶人相关避而不谈。 “柳宝林确实是个知书达礼的人儿，本宫相信，你定然不会再重蹈你姐姐的覆辙了。是吧？”林慧怡挑了挑眉，再次提起柳庶人，她就想试探一下小柳氏对她姐姐的看法。 见她不依不饶，众人都看好戏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来回移动。 “贤嫔娘娘教训的是，妾自当安守本分，凡事以宫规，以三宫旨意为准，万不敢擅作主张。” 柳宝林早就预料到了这种事，因此并没有任何愤怒的感觉，只按着自己的计划，表明自己的态度。 “柳宝林言行如此规矩，想来是领教了柳庶人的前车之鉴的。这下，你可该放心了吧。”张佳怡笑着对林慧怡道。 “希望她真能如其所言，不要辜负了三宫的期望。”林慧怡笑了笑，斜睨着柳宝林，说道。 “以后的日子还长，妾一定会言行一致，不让三宫和诸位娘娘失望。”柳宝林又福了福身，面色镇定地说。 “那就好了。像你说的，以后日子还长，大家都是要相处一辈子的，自然要和和乐乐的。”林慧怡温柔地说着。 她的初步目的已经达成，小柳氏估计近段时间内是不会做什么了。因此也没必要再揪着人不放了。 “是啊，以后咱们都是姐妹，只要你不是个坏的，好好和大家处，咱们都热烈欢迎。诸位姐妹说是吧？”庄小娘笑着附和。 “那是自然的。”一众人皆笑着说开了。 眼见自己过了第一关，柳宝林的心也放下了些。果然，春分当时和她说的确实是实话。 “娘子若真是这样想的，其实用不着做些什么。您的姐姐之所以被贬为庶人，就是因为违反宫规。 您要是想长久地在宫里生活下去，只需要按着规矩行事就行了。”春分听了她的问题，微笑着答道。 “嗯。”柳宝林点点头，和她原本想的差不多。她姐姐是犯罪被罚，她只要规规矩矩的，宫里的人应该也不会过分刁难她。 但是，想起另一个人，她就有些惊慌：“只是，我姐姐当时是要陷害贤嫔娘娘的。我怕，她不会轻易放过做妹妹的我。” “这也确实是个麻烦事，那件事奴婢后来听说，差点儿就让柳庶人得逞，皇上都下旨要赐死贤嫔娘娘了。”春分闻及此，也有些难办。 “竟，竟然这般严重么？”柳宝林虽然在家听她父母说过，但也不知道差点儿就把林贤嫔害死了。 思及此，她的一颗心不禁凉了一半。她姐姐都做到这种地步了，林贤嫔怎么可能会饶了她。 这时的柳宝林心里，终于对姐姐生出了一丝怨气。 “但，可能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春分对她的印象不算差，便也尽力帮她想法子。 “真的？你快说！”柳宝林眼睛一亮，主动拉住了她的手。 “这……奴婢有几个好玩伴，跟贤嫔娘娘身边的人很熟。听她们的意思，贤嫔娘娘为人非常温柔善良，对宫人也不轻易发怒。 或许，您可以表现得真诚一点，坚决一点，表示自己绝不会步上柳庶人的后尘。贤嫔娘娘也许不会刻意针对您。”春分迟疑了半晌，才缓缓地说道。 “贤嫔娘娘真是这样的么？”柳宝林不太相信。 但是，想到她娘亲曾经带她去过林家，为姐姐赔礼道歉。那时候，虽然林夫人对她们表现得十分冷淡，但也没做什么失礼的事。想来，应该是好相处的吧。 那作为她教出来的女儿，林贤嫔或许也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吧…… “贤嫔娘娘在宫里的风评，应该是最好的了。据说，她主管的兰林宫，宫人们整天都喜气洋洋的，从没有听说过受罚的事。 像有些主子的宫里，可常有私下打骂宫人的事发生。”春分回忆着自己姐妹的话，对林贤嫔还是有些向往的。 “这样啊……”柳宝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会儿真的见了面，虽然她能感受得到林贤嫔对自己的敌意，但是，却并没有真的害怕。 她没有从林贤嫔的身上，感受到暴戾凶悍的气息，反而是柔和得让人想要亲近。 或许，她真是个善良人吧…… 第160章 希望是个表里如一的 柳宝林在打量林慧怡，而林慧怡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 只要不被人主动搭话，她就垂首自己一个人坐着。别人谈到了她，不管是善意，还是带有敌意，全都微笑着面对。 看着她的表现，林慧怡只能想到一个词，谦卑。 无论是从小就谦逊有礼，还是她迫于一时的情势，只能放下矜傲，以谦卑待人。这对林慧怡来说，都不是坏事。 于是她就暂时放下了心，和大家说笑起来。 “皇后娘娘圣驾到！”没一会子，黄皇后就来了。 “妾等拜见皇后娘娘。”众人皆跪拜行礼。 不过她没打算和她们坐着闲聊，只站在门口，看着众人，说：“都起来吧。时候也不早了，都随本宫去慈宁宫拜见太后，也好让你们早点回去。” “妾等遵旨，多谢皇后娘娘体恤。”众人又是一福身。 “嗯，走吧。”黄皇后随意地应了声，就一马当先，领着一众妃嫔出了凤仪宫，慢悠悠地朝慈宁宫去。 她们到的时候，裴太后已经就在慈宁殿候着了。 众人又在黄皇后的带领下行了礼，就被裴太后叫起赐座。 大家都知道这次的重点在柳宝林身上，谁都没有随便开口，就等着裴太后的指示。 “新进宫的柳宝林是哪个？”裴太后和黄皇后寒暄了片刻，才视线朝她们扫过，看了几眼那张新面孔，明知故问。 “妾宝林柳氏，拜见太后娘娘，拜见皇后娘娘。”柳宝林收到黄皇后的目光，立刻毕恭毕敬地行了个三跪五叩的大礼。 “就是你么，看着倒还标致。起来吧。”裴太后审视了一番她的言行举止，暗自点头，还算满意。 “妾多谢太后娘娘。”柳宝林温顺地起身，肃立在原地，等待裴太后的问话。 “你可知道，皇上为什么会准许你入宫吗？”裴太后仔细地盯着她，语气严肃却轻柔地问道。 “回太后娘娘的话，妾以为，皇上是念及妾母家往日的劳苦，想再给柳家一个机会，证明柳家的家教，也是证明柳家对皇上的忠心。”柳宝林大概也能猜到宇文晟的意思，便简要地说了两句恭维话。 人群中的林慧怡略微勾了勾唇角，这两句话虽然短，但确实说到了点上，三宫应该会满意吧。 她看向了裴太后，见她脸色缓和慈祥了不少，就知道柳宝林的话对口了。 “既然知道，那你从今以后，可要好生侍奉皇上，恭敬皇后，和睦妃嫔。再不能动不该动的心思，步你姐姐的后尘。”裴太后淡淡地颔首，语气严肃地训诫道。 “妾受教了，一定谨记太后娘娘的教诲，万不敢胡作非为。”柳宝林又跪下拜了一拜。 “嗯，你明白就好。”裴太后训诫过了，就不再多话，把人放回了座位。 接下来的气氛就要和乐多了，黄皇后带着她们和裴太后说笑了好一阵。 “张顺仪和郑婉媛怎么样了？预产期也快了吧。可有好好准备？”裴太后看了几眼三个怀孕的妃嫔，关心道。 “媳妇每天都有派太医去诊脉，都说胎象平稳。另外需要的稳婆产婆都已经备好了，只等上一两月，您就可以抱孙子了。” 说到这个，黄皇后就想起了自己夭折的那个儿子，还有才小产的那个胎儿，掩下心头的酸楚，极力笑着说话。 “这样便好。”裴太后笑了笑，看了眼她的神色，又说：“你的身子可休养好了？什么时候，再给哀家添一个孙子那更是大喜事。” “可能是还没养好，要请您再等等了。”黄皇后展唇一笑，调笑道。 “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等养好了生个健壮的才好。”裴太后知道她很着急，以说笑来安慰她。 “好，媳妇一定记着您的话，好好补养。”听了她的话，黄皇后心情好了些。到底裴太后还是在意她的。 “嗯。”裴太后笑着点了点头，又看向张佳怡还平坦的小腹，问道：“张淑嫔月份还小，要多注意些。” “多谢太后娘娘关怀，妾知道的，请娘娘放心。”张佳怡起身福了福，应道。 “你明白就好。”裴太后也不多言，又看向其他人，笑道：“你们也都加把劲儿，趁哀家还年轻，多生几个，哀家还能帮着照看。” 众人都是害羞，面色潮红地垂首，不好意思说话。 “太后娘娘这是等着享受天伦之乐，想要含饴弄孙了。姐妹们可都要努力，别人娘娘失望。”黄皇后戏谑地扫了一圈。 “妾等一定努力，不让太后娘娘失望。”众妃嫔羞涩归羞涩，但想要个孩子做依靠的心可是非常坚定的。 就是林慧怡自己，虽然现在不想着争宠，但要是真有了个孩子，她也会相当高兴的。 倒不是依靠的问题，而是她自己还挺喜欢孩子的，要是能有一个从她身体里出来的小婴儿，想想都觉得很快乐。 “好好，那哀家可就等着你们都好消息了。”裴太后乐呵呵地，露出了自己如平常百姓，急着抱孙子孙子的慈祥面容。 “是。”众人又是一福，应声道。 “姐姐，你说，柳宝林今晚会被皇上召幸吗？”回宫的路上，林慧怡想下来走走，就让步辇先回去了。 而庄小娘、向安娘和王才人便都跟在她的身边，和她一起走路回去。 刚刚问这个问题的，就是向安娘。 “你平日承宠那么多，都不知道皇上的态度？”林慧怡微微勾起嘴角，戏谑地看着她。 “皇上又不会把这些事跟我说，我当然不知道啦。”向安娘被她笑得一撅嘴，不高兴地回道。 “是不是皇上说了，但你太傻，没看出来？”林慧怡又刻意捉弄她。 “才没有！我才不傻……”向安娘说这话的底气有点儿不足，她还真担心宇文晟是提过的，但是自己没有注意到。 “好了，姐姐就别调戏安娘了，别把她真弄得怀疑自己了。”庄小娘掩嘴偷笑，把林慧怡往边上推。 “就是，林姐姐捉弄安娘做什么，她心眼儿单纯又直，小心你真把她唬住了。”王才人也笑道。 “还是王姐姐和小娘好，林姐姐就是个坏人，老捉弄我。”向安娘嘟起嘴，挽住她俩的手臂。 “我才不坏，说真的，你们真没从皇上那儿探听到什么？”林慧怡“噗嗤”一笑，又道。 “真没有。”三人都是摇头。 “那看来皇上对咱们还不够信任，估计只要皇后娘娘才有资格，让皇上透露这些吧。”林慧怡了悟地点点头。 “姐姐，你觉得柳宝林这人看着怎么样？”庄小娘问起了今日的主人公。 “看上去比她姐姐聪明谦和，就是不知道里头到底如何，以后再慢慢看吧。”林慧怡不假思索地答道。 “希望是个表里如一的，咱们的日子也过得舒心些。”王才人叹道。 “谁不是这么想的呢？”几人都点头赞同。 第161章 希望小柳氏安分一点 或许宇文晟是有意要晾一晾柳家吧。不仅是柳宝林进宫当晚没被召幸，就是之后好几天，都没有彤使去她那儿挂灯。 因而，柳宝林又一连好些时日，都被众人拿来当笑话儿讲。 不过她本人看着，却丝毫不见怨怼不满的情绪，仍旧一如刚来的样子，对谁都恭恭敬敬的，十分客气。 因为不清楚宇文晟的真正想法，她也不敢随便走动，除了请安就不出门，更不和人有过多的交集。 “哎呀，柳宝林进宫了半个月，竟然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本宫看着也觉得煞是可怜。” 今日请完安，诸宫嫔一同退出凤仪殿，准备离开，但又有人耐不住寂寞，张嘴就嘲笑起了柳宝林。 走在前头的林慧怡闻言一扭头，就看到韩熙嫔满脸笑容地，对着垂头只管走路的柳宝林。 “妾多谢熙嫔娘娘关怀。”柳宝林脸色未变，屈膝行了一礼避开，也不跟她硬对。 “你说你，也不常出来走动。平时在御花园里，运气好说不定还能遇见皇上圣驾。你不出来，这恩宠怎么会来呢？”韩熙嫔耐着性子，无视了她的推拒，又道。 “多谢熙嫔娘娘指点。不过妾姿色平平，又身无长技，恐怕入不了皇上的眼。”柳宝林面上感激不尽地笑着，只是嘴上却仍拒绝了她的“好意”。 林慧怡看得一挑眉，韩熙嫔释放给她的结交信号已经那么明显了，这小柳氏居然不动心？ “那也别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啊。出来散散心，和大家姐妹说说话，也许我们还能为你在皇上面前进进言，岂不亦失得一个好法子。” 见韩熙嫔正要发火，尤肃容不着痕迹地止住了她，笑盈盈地对柳宝林说道。 “尤肃容恕罪，妾喜静，不太喜欢出门。而且妾入宫来只想安稳地生活，并不敢奢求皇上的宠爱，还请肃容见谅。”柳宝林算是听出了她们的意思，这是想把她拉到她们阵营里去。 只是，有了姐姐这个前车之鉴，她可不敢随便相信这些人。还是得等个机会，去冷宫见一见姐姐，才知道谁才是陷害她和柳家的幕后黑手。 那样，她才能知道哪些人可信，那些人需要提防。 “哼，枉费我们如此为你着想，既然你不领不识抬举，那就罢了吧。”韩熙嫔本来心气儿就高，再三被她拒绝，可再也拉不下脸皮了。 “熙嫔娘娘说的是，柳宝林不领情，还是继续躲在屋里吧。没有皇上都宠爱，只恐怕一辈子都得是个宝林了。” 尤肃容也不是什么好脾性的，见她油盐不进，当即就冷下了脸，并且还用言语讥讽了两句。 柳宝林不接话，只恭敬地屈膝福身。 “嗤，韩熙嫔和尤肃容什么时候能拿这个说嘴了。本宫可还记得，你们二人也是等了好一段时间才获圣恩。”林慧怡看得好笑，讽刺道。 她笑着瞥了两人一眼，又佯装疑惑地问：“难道，本宫记错了？” “贤嫔娘娘的记性向来好，哪里有错。大约是这两位忘了自己的曾经了。特别是韩熙嫔，那可是苦苦等了一个月，才等来皇上的宠幸呢。” 庄小娘顺着接下了话茬，讽笑地看着二人。她承宠甚早，如今也没失宠，说这个话是最有资格的了。 柳宝林有些惊讶，她没想到林慧怡会为她说话，但她却不敢看过去。 “妾承宠再晚，也比不过贤嫔娘娘。”韩熙嫔登时整张脸就黑了下来，在这个话题下，她是不能和庄娙娥比，但林贤嫔，也没资格跟她谈这个。 “本宫承宠是晚，但那又如何呢？到底，在贤嫔位上的是我，而不是，韩熙嫔你。”林慧怡可不在乎这种芝麻蒜皮的小事，她想拿这个羞辱自己可没什么效果。 “贤嫔娘娘也就只能拿位分压人了。”韩熙嫔脸色有一瞬的扭曲，但又不肯承认林慧怡戳到了她的痛处。 “诶，这韩熙嫔还真是奇怪，本宫有拿位分压人吗？本宫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怎么就成欺压她了。 诸位姐妹都快来评评理。”林慧怡轻轻一笑，略有点儿委屈地看向了周遭众人。 “妹妹反正是没见到的，不知道韩熙嫔怎会产生这种错觉。”庄小娘和向安娘当然向着她，一口否定，还把问题推到了韩熙嫔自己身上了。 “你……”韩熙嫔正打算反驳，却又听见王昭仪笑着出来打圆场： “林妹妹哪有这个意思。韩妹妹定是一时听岔了，理解错了。两位妹妹都是好的，可别因为这个伤了和气。” 韩熙嫔当然不干，还想再顶几句嘴，却被王昭仪瞪住了。“是妾听错了……” “韩妹妹既然知道错了，那还不快给林妹妹道个歉。”王昭仪又道，假装一本正经地在调解纠纷。 “妾知错了，不该对贤嫔娘娘口吐妄言，还请娘娘恕罪。”韩熙嫔无法，只得深呼吸了一下，屈膝行礼。 她倒不是真怕了林贤嫔或者王昭仪，只是自己没有一个有用的盟友，真闹起来自己占不了便宜。 都怪自己不肯放下身段和那些人交际，弄得盟友没几个，敌人倒是树了遍地。也怪没用的尤兰，那么久了还只是个六品肃容，连嫔位都没坐上。 更怪那该死的柳宝林，自己都纡尊降贵向她示好了，她竟然敢三推四阻的。让自己丢尽了脸面。 “韩熙嫔知道错就好，省得让其他姐妹看了笑话。更差点儿让新来的柳宝林，误以为你是个傲慢无礼的人呢。”林慧怡笑得相当得意。 “妾不敢。”见她提到自己，柳宝林不敢再闷声不响。 “是。”韩熙嫔更是绷着一张脸，硬挤出来一个字。 “柳宝林也不用听别人胡说，初入宫的承恩早晚决定不了你以后，更决定不了你一辈子。你就安心等待，皇上迟早会去看你的。”林慧怡不理她，转而笑着对柳宝林道。 “是，妾一定听从贤嫔娘娘教诲。”柳宝林无比顺从地福身应道。 “就是当今的吴国太妃崔老娘娘，入了宫后，都过了整整一年了，才见到先帝的面。更何况咱们圣上更加仁厚，再怎么也不会一年都不召幸你的。”林慧怡又道。 “妾谢贤嫔娘娘指点。”柳宝林捉摸不透她的想法，更不知道她给自己讲这些的目的。因此言行举止只能更加循规蹈矩。 “嗯。”林慧怡才不是要帮她什么。她只是厌恶韩熙嫔，想借小柳氏打击一下韩氏而已。至于小柳氏听不听她这些话，就和她无关了。 不过，她倒是希望小柳氏安分一点，别挑事，大家和睦共存最好。 第162章 朝着冷宫去了 果然不出林慧怡的所料，那日之后没过两天，宇文晟就点了柳宝林的名。 “是吗？那是她的喜事啊。”林慧怡听了菊英的报信，淡淡一笑。 “娘娘，您就不怕柳宝林得了宠后，会为柳庶人报仇，对您不利吗？”菊英对此很是惊慌，毕竟柳庶人有今天，她也出了一份力的。 “她若是真就轻易对我动手了，那还是我的幸事，该放个炮庆贺才是。”林慧怡笑眯眯地看着她，脸上丝毫未见慌张，道。 “娘娘？”菊英不懂，但她着急。 “你要记住一件事，柳宝林入宫并不是皇上的意思。所以，她要是想好好在宫里过下去，就必须先笼络住皇上的心才行。 她刚刚进宫，这还是初次侍寝，要是这般急切地朝我下手，别说皇上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会容不下她。”林慧怡淡定地给她解释。 “嗯……”菊英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又挠了挠鬓发。 “简而言之，就是她只要是个聪明人，就算想报仇，也不会那么着急。她要是现在动手，就是蠢，那就更不需要咱们太担心了。”林慧怡微微叹气，道。 “娘娘，奴婢明白了。”菊英这才懂了她的意思。 “明白了就别着急，平时怎样就怎样，只盯着她，看她有什么异常举动就行。”林慧怡满意了，闭上眼睛，吩咐道。 “好，奴婢这就去。”菊英点头如捣蒜，告了退，就快步出去了。 靠在躺椅上的林慧怡，心里尽可能地推测着宇文晟的想法。 他等了半个月才召幸小柳氏，应该是在观察她，看看她的脾性。今天终于点她的名了，应该就是觉得自己看得差不多了。 估计是对小柳氏还算满意吧。 宇文晟确实如她所想，之所以晾了小柳氏半个月，就是想摸清她的想法。若是个正经不挑事的，就留下来。但若是跟她姐姐一样的，就送回去。 幸好，这小美人不跟她姐姐一个德行，行事温顺谨慎，安安分分的。 如果今晚相处起来不错，以后倒是可以多宠些，别浪费了她那副不错的皮囊。 心里想着这些，宇文晟的御驾已经来到了小柳氏的门前。 他下了步辇，看着在门内规规矩矩跪着迎接的美人，温声叫了声“起来”。 “妾谢皇上恩典。”柳宝林不敢抬头看他，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来。 “把头抬起来给朕看看。”宇文晟仔细打量了一番这纤瘦柔软的身躯，说。 “是。”柳宝林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是自己的计会，只要这一眼让宇文晟满意了，她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她缓缓地抬起头，抬眼的速度更慢，让她的容颜在皇上面前完全展现，力求在他心中留下一个既好又深刻的印象。 “不错。”这近距离的观看比那日远远的一眼，更动人心弦，让宇文晟不由得笑笑，执起她的柔荑。 “且随朕进屋吧。如今天气转冷，夜间还是少在外面。”他感受到那双滑嫩的手有些许泛凉，便柔声嘱咐道。 “是，妾谢皇上关怀。”见到他的反应，柳宝林心下大定，脸上也不由得浮现一袭红。 “嗯。”宇文晟牵着她，走进了屋内。 小柳氏承了宠，虽然不像庄小娘或者韩熙嫔那样，一连多日皇上都歇在她那儿，但也能让宇文晟时常过去。 而对于位分，宇文晟向来都说不上吝啬，小柳氏还算得他的欢心，一两次之后就被他升为了正七品上的昭训。 别人都说小柳氏要翻身了，但小柳氏自己，行事却仍旧一如往常，规矩本分，没有仗着自己得了宠幸就性情大变。因此更让三宫放心。 这些林慧怡都看在眼里，虽然还是会不放心，担心小柳氏是装出来的。但凭着直觉，还有小柳氏给她的观感，她还是在心里也松了口气，下令让手下人不用看她看得那么紧了。 只是她这边一下了命令，那边，小柳氏就出了事。 这日，林慧怡突然收到底下人传来的消息，说是小柳氏从凤仪宫出来，就朝着冷宫去了。 她神色一凛，心里各种思绪翻腾。于是找来了彩月，飞快地吩咐：“你快去仔细打听打听柳昭训的事，刚刚有人来报，说她去冷宫了，估计是去看柳庶人的。” “好，我这就去。”彩月也被惊得脸色凝重，她一点头，转身就就出去了。 安静了这么久，小柳氏这是觉得自己安全了？她是从凤仪宫出来后直接过去的，那说明她是等到了黄皇后的应准的？ 那这般看，她这番举动还颇为正大光明，似乎就不怕大家猜疑。或许，她就只是去看看姐姐，并不是准备报个仇什么的？ 林慧怡陷入了沉思，她希望，小柳氏别让她失望。 而此时的柳昭训，正在去冷宫的路上，她脑中一遍遍的回放着，刚刚和黄皇后的对话。 “妾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未央。”柳昭训见了人，恭恭敬敬地跪道。 “这个时间，你来做什么？”黄皇后抬了抬手，让她起身。 刚刚收到她过来的消息，黄皇后还有些惊讶，等进了大殿，又看到她身后宫女捧着的盒子，更好奇了。这是有事要求她？ “妾今日来，是有一事想请示皇后娘娘，所以特意带了一些小东西，想献给娘娘做礼物。”柳昭训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不献媚却足够尊重。 她朝身后一挥手，春分和思云便把盒子都一一打开，请黄皇后过目。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只要不太过分，本宫都会应允。你这么做，倒叫本宫怀疑你想做什么大事了。” 黄皇后瞥了眼那些东西，都不贵重，但很精致新颖，是下了心思的。于是便意有所指地笑道。 “皇后娘娘千万不要误会，妾只是想着娘娘这些时日的照拂，又有事打扰，于心不安，才带过来的。”怕她有了警惕就不答应自己接下来的请求了，柳昭训立刻行礼解释。 “说吧。”黄皇后没急着接礼，淡淡地问道。 “启禀皇后娘娘，妾有一姐，乃是被废入冷宫的柳庶人，与妾一母同胞。妾离家时，母亲再三叮咛，让妾务必去探望一二。故而，今日才来此烦扰娘娘。” 柳昭训又是一个大礼，非常规矩地将自己过来的目的娓娓道来。 第163章 是我害了你 其实在见到柳昭训的时候，黄皇后就有预感是这件事了。她微微一笑，拉了拉衣袖，道：“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去求皇上呢？” “回皇后娘娘，妾是妃嫔，娘娘您是六宫之主，有事当先与娘娘商量才是。况且皇上日理万机，怎好用这些小事去打扰他呢？” 柳昭训进宫后，是专门去私下打听了当日的事情经过，自然也就知道了自己姐姐因为忽视黄皇后的权威，得罪了她的。 这么说，至少能让黄皇后更相信自己和姐姐的不同，更容易答应她的请求。 “你倒确实与传言一样稳重聪明，比你姐姐懂事多了。”黄皇后柔声笑道。 “这都是妾的本分，娘娘过誉了。”柳昭训谦卑地笑着，又是一拜。 “既这么着，本宫这儿就算放行了。不过，你去后还需向皇上吱一声。”黄皇后心情不错，随口答应了。 “妾多谢皇后娘娘的恩典。”柳昭训喜笑颜开，非常真诚地又拜了拜，才起身道：“娘娘，妾先去了。” “嗯。”黄皇后淡淡一笑，颔首放行。 “娘子，冷宫到了。”春分的声音响起，把沉浸在回忆中的柳昭训拉了回来。 她抬眼一看，面前的宫墙门户老旧，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陈腐的灰尘味。虽不是破败将倾的危房，但也和整个皇宫格格不入。 “她就住在这里……”她喃喃自语地说，心中莫名地生出些许伤感，出身富贵的她们，从小锦衣玉食，住的虽比不了皇宫，那也是雕梁画栋，什么时候有见识过这种地方。 “娘子，按宫规，犯错被废的妃嫔，都会被赶到这里禁闭起来，不过好在命能够保住。”春分是宫里的老人，跟她解释安慰了两句。 “是啊，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是天恩了。”柳昭训闻言，不由得惆怅地叹息。 一时间，随侍的两个宫女都不知道该做如何的安慰了。 “罢了，你们随我进去吧。”但柳昭训也只是一时哀叹，很快就缓了过来。 “哎，这里灰尘重，娘子慢些。”春分拉着思云在前面带路，顺便把空气中的灰尘挥开。 “姐姐，已经打听清楚了。”彩月急匆匆地进来。 “如何？”正等得焦躁的林慧怡忙牵住她，急切地问道。 “我仔细问了凤仪宫和柳昭训身边的人，都说她专程为了这事去求的皇后娘娘，说是奉母命去探望姐姐，还带着春分等宫人。”彩月飞快地答道。 “春分？就是你说的黄皇后指给她的那个宫女？”林慧怡微微点头，又问。 “对，就是她。据我打听来的，她应该是受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命令去观察柳昭训的，而且她也跟去了冷宫。 既然柳昭训没避着她，那应该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彩月又说。 “这样就好。”林慧怡终于放下了心，只是又嘱咐了一句：“派人盯着，等柳昭训出来了，再去打听她们在里面都说了些什么。” “好，我这就去安排。”彩月应了，又快步走出了内室。 另一边，柳昭训已经进了冷宫里面，因为收到了黄皇后的懿旨，所以由冷宫管事的嬷嬷领着她走到关押柳庶人的房间。 她仔细地扫视了一遍这个小屋子，目光所到之处，皆是灰尘，像是久无人打扫的样子。 而她的亲姐姐，柳家大姑娘就坐在那勉强能称之为床的家具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好像完全不敢相信。 “大姐姐，我来看你了。”柳昭训忍住心中的万千复杂，轻轻开口唤了一声。 “小妹，小妹妹，你怎么来了？”柳庶人一脸的惊恐，她手脚并用地爬下床，看着眼前这人，一双手却不敢碰她。 “难道她们说的是真的，你也进宫来了？”她叫道。 “是，我进宫来了，做了皇上的妃嫔。”提起这个，柳昭训眼眶一酸，却强自镇定地回答。 “你怎么能进来这个地方！你没看见我的下场吗？回去，快回去，回家去！”听了她的话，柳庶人突然像疯了一样，大声尖叫着，一边又紧紧拽着她的衣袖，要把人推出去。 “姐姐！”柳昭训被推搡着，难以站稳。 “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这里的人心都是脏的，臭的！”柳庶人好像听不见她的痛呼，只顾着把人朝外边赶。 “胡说什么！”管事嬷嬷喝道，立刻叫了几个宫女来把她拉开。 柳昭训被隔开，好容易才站稳脚跟，又见姐姐被她们死死按住，说道：“嬷嬷，我姐姐她是一时太激动了，不是有意要胡言乱语的。请您让我与她单独说几句话。” “这，还请娘子小心些，要是有事及时叫奴婢。”嬷嬷也不好拂了她的面子，只得答应了。 “多谢。”柳昭训朝思云使了个眼色，让她给那嬷嬷一些钱财。 “奴婢谢娘子赏。”嬷嬷接下了，带着宫女们退出去。 “你为什么要进宫，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柳庶人折腾了这一下，已经无力地倚靠在床边。 “我知道，但我没有办法。”柳昭训和两个侍女把她扶起来，叹息道。 “谁把你送进来的？”柳庶人喘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子，面色苍白地看向她。 “柳家，咱们的父亲祖母。”柳昭训凄然一笑。 “他们不是一向最疼你的吗？怎么舍得……”柳庶人带着一丝的怨气，道。 “再疼，再舍不得，我也不过是一个女儿，哪里敌不过荣华富贵啊。”柳昭训嘲讽地笑笑。 柳庶人默然，她当然明白，自己不就是被这些忽悠了，“自愿”进宫来的吗？ “娘呢？娘没反抗吗？就让他们这么把你送进来了？”她又问。 “娘怎么没反抗！她不想，真的不想。她已经折了一个女儿进去了，不想再失去另一个。”柳昭训憋屈已久的怨恨终于爆发出来，一滴泪也跟着滑落眼角。 “但她能怎么办？她所有的办法都用尽了，甚至以死来做威胁。可是，能有什么用呢？”她任由眼泪在脸上流淌，只顾着宣泄那些恨意。 柳庶人无言，她能想象得到娘亲绝望的模样，泪水也不听话地流淌着。 “我不想进宫，但没有办法，我只能进宫。”柳昭训忍着哭音，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心中的痛： “你知道我进宫那天，受了多大的屈辱吗？那些给我做检查的老婆子，将我的东西，还有我的身体，无论哪个边边角角，都细细地搜了一遍……” 柳庶人闻言，不忍再看她的表情，闭着眼，泪水却不受阻碍地流出来。 柳昭训倾述完了，看着她。两人相顾无言，只有眼泪述还在不停述说着各自的委屈。 “是我害了你……”良久，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第164章 她们姐妹头一次坐下来好好谈 “是我害了你，是姐姐害了你……”两人哭停了，柳庶人抽着鼻子，轻声说道。 “害了我的人，是你，也不只是你。”柳昭训抹去脸上的泪水，哑着嗓子说：“当日算计、陷害你的人，还有我的好父亲，好祖母，都是。” “你想找那个人报仇？”柳庶人问道。她淡淡地扫了留在屋内的两个宫女，一个是从小跟着妹妹的，另一个没见过，应该是宫里的。 思云还好，春分听了这些私密话，颇有些惊惧地低下了头。 “说不想是假的，那人害我成这样，我当然要知道是谁。”柳昭训并没有避讳她们，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对那人的恨意。 “三宫不会让你这么做的。”经过了这几个月在冷宫的日子，柳庶人已经不再想从前一样蠢了。 “我又不打算陷害她，那样会破坏我好不容易才在三宫心里树立起来的好形象。”柳昭训冷笑一声，道。 “那你想如何报仇呢？”柳庶人又问。 “这还不简单，她敢做一次，就会有下一次。我就死死地盯着她，看她什么时候露马脚。 到了那天，我就狠狠地踩上一脚，让她永无翻身之地。”柳昭训哼笑一声，眼神发冷发狠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原来你一直都并不单纯，那我从前那样欺负你，而你却从来没报复回来过。”柳庶人被那眼神吓得一抖，心有余悸地说道。 “我报复过你啊，你不记得了吗？”柳昭训轻轻一笑，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柳庶人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猛然扭头看她，嘴唇蠕动了半晌，却没有说出一个字。 “看来姐姐才是真单纯，都没有意识到我的那些行为，是对你的报复。”柳昭训抽出手绢，轻轻给她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和着泪水，已经成了泥。 “是我傻了。”柳庶人幽幽地叹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妹妹，肉体依然熟悉，但她却好像从没认识过她。 柳昭训将手绢放入她的手心，没再接着这个话题，而是淡笑着说：“姐姐跟我说说吧，那天的事。” “好。”柳庶人顿了片刻，才接了她的话头，随后，事无巨细地把那天的事，从头至尾地讲给她听。 “你说的那个尤兰，就是现在的尤肃容？”听完了她的叙述，柳昭训心里骂着她蠢，一边问。 “没错。”柳庶人应道，很快又嗤笑了一声：“她到现在还是肃容，连个嫔位都没捞到吗？” “是啊。”柳昭训也笑了。 “难为她苦心积虑地算计别人，结果也不怎么样嘛。”柳庶人挖苦道。 “姐姐还笑她？可她人家再不怎么样，也比你如今的日子好过。”柳昭训笑道。 柳庶人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堪，而后又恢复了过来，看向了妹妹，嘱咐道：“你不要信尤兰的一个字，她嘴甜心狠，心机深重，你要千万小心。” “我不是姐姐，没那么傻，被人恭维几句就信了。”柳昭训轻笑了笑。 “你明白，我就不多说废话了。”柳庶人心中一叹，冷下脸，又道：“你一个人在宫里，我也帮不到你，自己好好保重吧。” “姐姐不是一直讨厌我吗？今天为什么和我说这么多心里话。”小柳氏心里清楚，因为自己从小乖巧伶俐，很得父母祖辈的宠爱，所以姐姐非常厌恶自己，并不与自己亲近。 她们姐妹这么坐下来好好谈，还是头一次。 “是我以前太糊涂了。连自己的亲姐妹都不好好对待，以致姐妹疏远。”柳庶人闻言脸色暗沉，语气落寞地说着： “亲姐妹之间的关系都弄成这样，何况是与毫无血缘的人呢？我今天这个下场，没有朋友，都是早已注定的。” “姐姐想明白了就好。”柳昭训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她们姐妹剖心，竟是在这么个地方，这么个情况之下。 “想明白了也晚了，除了你，我还能找补那么一点点。”柳庶人又叹了口气。 “能找补就算不得晚，就怕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那才是真正的为时已晚。”柳昭训道。 “你不能常来，就这一次，我尽力，弥补一点是一点吧。”柳庶人勉强地笑笑，道。 “好。”柳昭训也笑了，同样的不太自然。 “呃……你在外头，多结交几个朋友吧。找真正温柔善良的那些，她们才不会害你。别跟我一样，和申青梅、尤兰她们伙在一起。” 柳庶人吞吞吐吐了半晌，才憋出来几句有用的。 “那，那姐姐有什么这样的人推荐呢？”柳昭训尽力和她搭话。 “皇后娘娘作为六宫之主，你能靠拢就靠拢，争取别让她厌恶你。其余的张佳怡、林慧怡都可以。她们实力也够，能帮你。”柳庶人道。 “可林贤嫔可是差点儿被你害死的，你让我去结交她，她会愿意？”柳昭训这些日子和林慧怡相处下来，已经了解她的性子了，但仍然故意这么问。 “林慧怡虽然是被我陷害过的，但只要你好好和她相处，她应该不会记这个仇。”柳庶人顿了顿，不确定地说道。 “姐姐这么相信她的人品？”柳昭训略一挑眉，追问。 “就看我被废入冷宫之后，她有的是机会找人折磨我，让我悄无声息地死去。可是却并没有，我还好好地在这里，还能有机会和你见面。”柳庶人抿了抿唇，道。 “那你说，我该如何向她示好呢？”柳昭训点点头，笑看着她。她早就有计划了，不过是逗这个姐姐玩玩儿。 “只要别故意和她做对，平时遇见了好好说话，她应该都不会太讨厌你。”柳庶人磕磕绊绊地说着。 “还有，你可以从庄小娘和向安娘这两个人身上入手，她们好说话，和林慧怡关系亲密。”她想起了一点，又飞快地补充。 “好，那我就多谢姐姐指点了。”柳昭训温柔地笑着。 “没，没事。你一个人在宫里，好好照顾自己。顺便，顺便给娘亲传个信，就说我还好，让她不要太挂念了。”柳庶人面色微红，结巴着说。 “我会带到的。姐姐你好好保重，我会让嬷嬷多照顾你的。”柳昭训起身，准备走了。 “你也是。”听到了许久不闻的关心，柳庶人眼眶一热，侧身擦了擦，才道。 “姐姐，再见。”柳昭训站在门外，向她招了招手。 柳庶人不能出去，只站在里边儿，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远去，而后消失不见。 第165章 正合你纯净天真的气质 那边小柳氏刚出冷宫，这边林慧怡安排下去的盯梢的人，就把小柳氏在冷宫的言行报了上来。只不过，林慧怡这会儿却已经没心情去管她了。 因为，她的好妹妹，向安娘刚刚被太医查出来，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可是真的？”林慧怡又惊又喜，瞪视着眼前的菊英，急急求证。 “娘娘，千真万确，奴婢刚刚听到的，这消息已经上报给三宫了。”菊英飞快地回道。 “好好好。”大喜之下，林慧怡连说了三个好字，可见她有多为这个妹妹高兴。 但惊喜过后，她却生出了一丝忧虑，于是止住了叫好，反而皱起了眉头。 “姑娘怎么皱眉了，你不高兴？”苏苏欢喜地正要和她说话，却见她的样子不太对劲。 “安娘年纪才十五，身板儿太小了，我是怕……”林慧怡想到从前见过听过的案例，害怕这个妹妹也成了那种凄惨的下场，于是面带愁容地看向了几人。 “向姑娘在皇宫里呢！什么好医生好药材没有，不会的。”苏苏经她一说，也有些担心，但事情已成定局，不能更改。再说，这也是喜事，不能说那些不吉利的，便笑着安慰道。 “是啊姐姐，苏苏说得对。再说了，安娘一直身体康健，福气大着呢，准没事儿的。”彩月凑近来，捏了捏她的肩膀，又说：“快别想这些了，安娘现在一定等着你去看她呢！” “你们说的是，我太杞人忧天了。”林慧怡点头叹息。她拍拍脸，又高兴地吩咐着：“快去挑些喜庆的礼物，咱们一道去看她。” “好嘞。”二人看她没事了，兴高采烈地去了库房。 “菊英去把王才人也叫来。”林慧怡又道。 “哎。”菊英领了命，也出去了。 林慧怡一个人坐在软垫上，心中不断向各路神佛祈祷，才把那些惶恐和不安都压下去。 她们到的时候，三宫都还没来，但庄小娘离得远，脚程却挺快，正好和她们碰上。 “哎哟，你可着急着见妹妹了吧。竟比我们还快。”林慧怡见了她，打趣道。 “姐姐和我一样着急，只不过你们人多，走得慢罢了。”庄小娘笑了笑，牵过她的手一起进了披香宫。 几人说笑着，径自进了向安娘的寝室。她这会子正在屋里瞎转悠，一脸的傻气。 “哟，这是在做什么那。让我看看我的大外甥晕不晕啊，她娘这么转。”林慧怡一见她的样子，就绷不住笑出了声。 “姐姐们都来了，快坐快坐。”向安娘一惊扭头看见她们，喜气洋洋地来拉人。 “太医怎么说的？”林慧怡让她别乱动，几人一起扶着她坐下。 “太医说胎儿才刚两个月，没什么问题。然后就给了我一张写满了禁忌的单子，让我必须照着做。”一说起这个，向安娘就瘪起了嘴。 “怀孕本来就是件大事，马虎不得的。你可得好好遵循医嘱，不许违背。”说着，林慧怡板起脸，非常严肃地说： “不然，万一出了差错，你这条小命儿就没了，以后好吃的好玩的都享受不到了。知道了不？” “林姐姐说的对，这等大事不能随意胡来。我给你讲啊，我家从前有个姨娘，怀孕的时候郎中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少吃海鲜。 可她偏不听，每天三顿都要吃，结果三个月没满就小产了。”王才人也尽力劝说着。 “好，好，我一定按着太医说的做好吧。”向安娘不满，但也明白，只好满口答应了下来。 她瘪瘪嘴，看到身边的庄小娘，想起一事，心直口快地问：“小娘你与我承宠的次数差不多，怎么却没见动静？” “你呀真的是，这种事能这么论的吗？那刘容华原本最得宠，可怀孕的偏是不如她的张顺仪和郑婉媛嘞。”林慧怡怕庄小娘听了多想，便斥道。 “哦～可我不过是为安娘着急嘛。我一直想着，咱俩一起怀孕一起生，两个孩子的年龄就差不多大，以后就可以一起带了。”向安娘撅了撅嘴，撒了下娇。 “你还想得长远了嚯。”林慧怡“噗嗤”一声，捏了捏她的脸，又道：“都是要做娘的人了，自己却还是个孩子。” “哼，才没有。”向安娘晃着脑袋抵抗。 “小娘，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也被这孩子的傻话乐得顾不上笑她了。”林慧怡注意到她，一直抿着唇，像是在思考什么，便调笑了两句。 “没，不是这个。”庄小娘看了看她们，又咬了一会儿唇，才迟疑着说：“嗯……我是在想我的身体，这两个月都没来月信……” “啥？”众人都有些惊诧地看向她。 两个月都没来月信了，那应该就是怀孕了错不了啊。林慧怡赶紧接着又问：“还有没有其他症状？” “嗯，我问过太医，有些症状确实是和怀孕初期一样。不过……”庄小娘神色还是很踟躇。 “不过什么？”林慧怡不解，又问。 “不过太医几次都没给我把出喜脉，他说还不确定，要再等等。所以我也就没和你们提。”庄小娘垂头道。 “既然太医都这么说了，那你也别着急，我听人说有的人喜脉藏的深，指不定过两日我们就又要去你那儿道喜了。”王才人笑道。 “嗯嗯。”庄小娘点点头表示清楚，她提这个原也只是跟她们说一声。 众人又玩笑了一阵，门外就有宫女来报，说皇上和皇后都到了，让她们接驾。 “妾等拜见皇上、皇后娘娘。”于是大家一同行礼问安。 “免礼，都起来吧。”宇文晟带着黄皇后走进内室，把怀孕的向安娘扶了起来。 于是宇文晟又和黄皇后把刚刚她们问过的问题又问了一遍。向安娘也按着回了。 “你怀了孕，就晋为从四品上昭容好了。徽号嘛，就用这个‘纯’字吧。正合你浑身纯净天真的气质。”几人聊一会儿，宇文晟主动提到。 昭容，排在从四品上的第二位，仅次于王昭仪，比张顺仪和郑婉媛还高。看来宇文晟对安娘的感觉不错。林慧怡心中满意一笑。 “皇上这个徽号选的好，向容华秉性纯良，当真担得起这个字。”黄皇后也赞道。 “妾多谢皇上皇后。”向安娘一脸羞意，不好意思抬头看她们，只垂着脑袋行礼谢恩。 “你要顾忌着身子，以后可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行事莽撞了。”宇文晟向她伸手。 但向安娘却并没有要立即起身的意思，就没去搭他的手，而是又道：“皇上，妾还想求皇上和皇后娘娘一个恩典。” 第166章 不给柳昭训面子 屋内所有人都没料到向安娘会搞这一出，全都惊愕地看着她。 “什么事？说吧。”宇文晟先反应过来，将她抱起来坐好，不太在意地问了一句。 向安娘闻言，咧齿一笑，转头看向了庄小娘。 林慧怡看着她的神色，总觉得里头透着几分狡黠，就更疑惑了。 向安娘又转回头，娇柔地拉了拉宇文晟的衣角，低眉顺眼地说：“皇上，妾想让庄姐姐搬过来，和妾一起住。翠微宫离得那么远，妾有了身孕就不能随便跑了。” 众人又是惊得去看一脸懵的庄小娘。 林慧怡嘴角抽动，就知道这孩子确实挺受宇文晟的宠，不然再大胆也不敢这么做。 “而且，庄姐姐平时过来披香宫，还有林姐姐的兰林宫都好麻烦。皇上，可不可以嘛～”向安娘瞟了一眼宇文晟和黄皇后的反应，见二人都没生气，又撒娇道。 “你也不问问你姐姐愿不愿意？万一她嫌弃你这个烦人精，不想和你住怎么办？”宇文晟故意逗弄着她。 “怎么可能！姐姐才不会嫌弃我呢！不信皇上你问她嘛。”向安娘被他一捉弄，急得连敬辞都忘了。 “庄娙娥觉得如何？”宇文晟轻笑一声，眼睛看向了淡淡微笑着的女子。庄氏想搬走的心，他早就清楚，这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 “妹妹有这份心意，妾自然高兴。但还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准许，妾不敢胡说。”庄小娘虽然心里对向安娘不忘自己满是感激，但还顾忌着黄皇后。 因为上次她提，还是刚入宫的时候，宇文晟就说不能拂了黄皇后的面子。这次，不知道能行不行。 “庄娙娥谦逊有礼，这点小事我当然是同意的。只看皇上都意思了。”黄皇后笑笑。 于是向安娘又目光炯炯地盯着宇文晟，期望从他口中出来的是同意迁宫的旨意。 “那就让钦天监挑个好日子，让庄娙娥搬进西配殿吧。”宇文晟看得好笑，对着黄皇后嘱咐。 “好，我会安排的。”黄皇后点点头。 “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见事情终于敲定了，向安娘和庄小娘都跪拜谢恩。 “都说了别这么莽撞，要注意身子。”宇文晟轻“啧”了一声，抬手又把人捞起来，侧头对着庄小娘叮嘱道：“庄娙娥搬过来后可要盯着她，别让她瞎折腾。” “妾一定谨记皇上的嘱托，好好看护向昭容的。”庄小娘眉眼含笑地应了。 她又对着瘪嘴的向安娘，戏谑地说：“以后你可不能不听我的话了，我可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监督你的。” “啊，姐姐真是过分，我帮你，你却还要帮着皇上监督我。”向安娘撅嘴，娇嗔地打了下她的胳膊。 “这就后悔了？要不趁皇上和皇后娘娘还在，你再求个恩典，把我赶回去吧。”庄小娘调笑着握住她的手。 “君无戏言，皇上不会答应的。”向安娘闻言看了眼宇文晟，小声道。 “话是这么说，不过你要是真反悔了，朕倒也可以收回成命。”宇文晟故意附和，想看看她接下来的反应。 “那，那还是算了吧。”向安娘被噎了一下，只好万般不情愿地说道。 众人都被她这话给逗乐了，皇上更是哈哈大笑起来，一边还拍着掌。 林慧怡以手绢捂嘴，悄悄觑了几眼宇文晟和黄皇后的反应，看他们都没表现出恶意，心下也放松了些。 幸好向安娘是这样的性格，不会让三宫反感。 “你不怕我盯着你了？”庄小娘又笑。 “不怕了。虽然你跟我住，我会被你看着。但这样我们俩都开心，林姐姐也开心，那我就心甘情愿。”向安娘嘟了嘟嘴，解释道。 这话听得庄小娘和林慧怡心头都是一暖。 “想不到你不仅单纯，而且还十分善解人意。”宇文晟刮了下她柔嫩的脸庞，笑道。 “嘿嘿，那当然啦。”向安娘被夸，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时，门外有宫女禀报：“皇上，皇后娘娘，柳昭训求见。” 她怎么来了？屋内众人又是一惊。 庄小娘和向安娘等人都看了过来，林慧怡暗地里打了个手势，让她们稍安勿躁，就转头去看宇文晟和黄皇后的表情。 宇文晟是惊讶，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开口让小柳氏进来。 而黄皇后则是泰然自若地坐着，一手端起茶盏抿了两口。 黄皇后好像是说过，让小柳氏去冷宫后要跟宇文晟说。那这就是来复命的？真是这样的话，就应该不是什么大事。林慧怡勉强放心了。 “妾拜见皇上，皇后娘娘。”柳昭训进来，先行了一礼。 “平身，你来披香宫做什么？”宇文晟看向她。 “回皇上，妾方才禀明了皇后娘娘，得旨前往冷宫探望姐姐柳庶人。这是来向皇上以及皇后娘娘复命的。”柳昭训又福了福身，陈述道。 听了她的话，向安娘不禁后退了几步。 “你去了冷宫？”宇文晟一皱眉，冷眼盯了她半晌，沉声斥责：“出去，别把晦气带给了向昭容和朕的皇嗣。” “皇上恕罪！妾是先回去洗漱更衣后才来的，也来给昭容娘娘道喜的。”柳昭训立刻跪下请罪，语速飞快地为自己辩解，一边让身后的宫女将贺礼呈上来。 她过来真没有坏心，就是想起姐姐的话，来跟她们示好的。 “皇上，既然她来都来了，也没有恶意，就别赶她走了。”向安娘闻言心一软，便道。 “是啊皇上，柳昭训心还是好的，这么把人轰出去，她脸上也不好看。”林慧怡见她自己都不在意，便也帮着劝了一句。 “向昭容为你说话，那就罢了。”宇文晟抿了抿嘴角，吐出了一口气。 “妾多谢皇上，多谢昭容娘娘，祝娘娘身体康健，早得贵子。”柳昭训连忙起身，朝着向安娘行礼。春分也跟着把贺礼交给向安娘的人。 “多谢。”向安娘微笑着颔首，让宫女给她一个凳子。 “你坐到边上去，别靠近她。”宇文晟十分不给柳昭训面子，给那个端凳子的宫女下了命令。 这下不光是柳昭训和向安娘，连林慧怡都尴尬极了。她摸了摸鼻子，假装没看见。 宇文晟那态度，好像小柳氏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不就是涉及到冷宫和柳庶人嘛，向安娘这个正主都不在意。 “是，妾遵旨。”柳昭训气闷地喘了几下，脸上却没当回事，按吩咐坐下了。 她不能生气，不说三宫看了不好，就是向昭容这件喜事都要被她搅和了。 林慧怡看得暗自点头，这小柳氏真能忍，受这种屈辱，面上还云淡风轻地笑着，演技过关。 第167章 我们都不想害对方 黄皇后随后就走了，而她们又坐着聊了一会儿。林慧怡才想着宇文晟可能和向安娘会有话要说，就起身一福：“皇上，向妹妹妾已经瞧过了，就不打扰了。妾身告退。” “皇上，妾等也该回去了。”其余人也跟着站起来。 “嗯。”宇文晟淡淡点头。 “姐姐们这就走了？怎么不多坐一会儿？”向安娘疑惑地拉住了她们的衣袖。 林慧怡掩嘴一笑，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直把人臊得成了张大红脸。 “哦……”向安娘害羞地瞄了宇文晟一眼，低头同意了：“那姐姐你们路上慢点儿。” “知道了，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林慧怡笑了笑，嘱咐了一句，又带着庄小娘等人给宇文晟行了礼，才退出琼芳院。 “柳昭训刚去看了柳庶人？”林慧怡慢步朝前走，一边看了看，身侧落后她几步的小柳氏。 “是，娘娘。”柳昭训正想找个话题，却没想到她会主动提及姐姐，因而有些惊讶。 就连庄小娘和王才人也朝她看了过来。 “她在冷宫过得如何？”林慧怡仍旧淡然地笑着，又问。 “回娘娘，姐姐是戴罪之身，那里又是冷宫，自然不好过。”柳昭训摸不透她的意思，是要趁机嘲讽一下，还是就单纯地问问？ “哦？不好过啊……”林慧怡挑眉一笑，慢悠悠地叹了一声，似乎话里有话。 柳昭训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她有点儿害怕林慧怡再对姐姐做什么，便急急地福身为姐姐求情：“贤嫔娘娘，姐姐她已经在冷宫为自己的过错恕罪，还请娘娘饶过她吧。” “你这是干嘛？我又没说要对她做什么。”林慧怡听得好笑，朝她伸了一只手，把人拉起来。 “那娘娘的意思是？”柳昭训悄悄觑了她一眼，表情不像是作假，便试探地问。 “我是在笑她，好日子不过，硬要折腾。这下可好了，在冷宫里过那等苦日子，现在怕是后悔了吧。”林慧怡轻轻笑道。 “娘娘教训的是。今日妾去看她，她也悔不当初。这两三个月，都在反思自己的罪行。妾临走时，姐姐还让妾给她带话，向娘娘您致歉。”柳昭训说完，对着她十分恭敬地深深福了一福。 “跟我道歉是次要的，毕竟我也没受到什么伤害。但她有想过那个被她毒死的宫女吗？”林慧怡摇了摇头，让她起来。 “这个……”柳昭训正想编个慌，却猛然扫到了她盯着自己的眼睛，登时卡壳了，最后只得老实地回答：“妾来去匆忙，没来得及提到那个宫女。” “嗯……”林慧怡早也料到了，毕竟柳庶人虽然被贬，但从小养成的对卑下之人的轻视，是不会那么轻易抹除的。 “娘娘……”柳昭训看了眼她的神情，还想再为姐姐辩解几句，却听林慧怡又问：“那柳庶人可否有跟你讲清楚当日之事呢？” “有，娘娘。”这应该才是她问话的重点，柳昭训想着，立刻答道。 “幕后主使是谁？”林慧怡微勾唇角，随口一问。 “是申娙娥和尤肃容。”柳昭训瞧了她一眼，又详细地说明：“先是尤肃容撺掇她用砒霜毒死那个宫女。 然后，申娙娥就和尤肃容又合谋栽赃到娘娘您头上。但姐姐不曾想到，尤肃容另有安排。最终导致她因夹带砒霜入宫害人之罪，被废为庶人。” “看来她都告诉你了。”林慧怡笑道，转头和她对视。“你打算怎么做？” 她敢肯定，小柳氏不会就这么算了，一定会想办法向尤兰报仇。 “妾如今位分低微，且因姐姐的缘故，受制于人。妾无法，只得韬光养晦，暂待时机。”柳昭训垂首，实话实说。 “你能明白这个道理，就会有机会的。”林慧怡笑了笑。 “妾知晓了内情，恐会惹人算计。若娘娘肯垂怜庇护，妾一定唯娘娘马首是瞻。”柳昭训一咬牙，干脆把自己的忧虑告诉她，向她投诚。 “我也不过如此，哪里有那个本事。”林慧怡叹了口气，瞧她有些失望，话锋一转，又道：“只是我宫中姐妹众多，大家齐心协力攻克难关罢了，谈不上谁庇护谁。” “……娘娘若应允，妾亦可尽绵薄之力。”柳昭训听出她话中之意，福身道。 “你真有此意，我又怎么好拒绝呢？”林慧怡笑笑，扶起她。 “多谢娘娘垂怜。”柳昭训心意达成，笑着深深一福。 “别说什么娘娘啊垂怜的。既然大家都是姐妹，以姐妹相称就是。”林慧怡温和地将她扶起，说。 “好，那我就叫你林姐姐了。”柳昭训激动得眼圈发红，略有些哽咽地唤道。 “这才对嘛。”林慧怡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又看了眼前方，笑道：“妹妹的寝室到了，咱们姐妹改日再聊。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吧，都累了一天了。” “多谢林姐姐关怀。”柳昭训颇为不舍地说道，又对着她身后的庄小娘和王才人福身：“妹妹先回去了，几位姐姐慢行。” 庄小娘笑着点了点头，而王才人因为位分比她低，也回以万福礼。 柳昭训又笑了笑，才踏进了宫门。 几人继续朝前走，庄小娘有些担忧地说：“姐姐就这么信了她的话，万一她是伪装出来的，那……” “没事。正如她所说的，尤兰害了她姐姐，而她又知道了真相，两人之间就必有一战。 她现在势力单薄，又被三宫盯着，不能轻举妄动，正是尤兰下手的最好时机。所以向我投诚结盟，才是上策。”林慧怡自信一笑，解释道。 “哦……”庄小娘和王才人都会意地点头。 “就算她是伪装出来的，我又不打算完全相信她，她从我这儿拿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怕什么呢？”林慧怡又道。 “明白了。”二人这就放心了。 柳昭训主仆三人回到自己屋子里，才好说起私密话。 “娘子，贤嫔娘娘就这么相信你了？”春分回想着刚才，总感觉难以置信。林贤嫔虽然善良，但又不傻，怎么会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自家主子。 “当然不会，就凭我这三言两语的，就能取信于她？那样我就不会找她结盟了。”柳昭训一改刚才的柔弱可怜，轻笑着说。 “那贤嫔娘娘这是假意与您交好？”思云便问道。 “也不是，结盟是真的，交好也是真的。只是我们才刚认识，慢慢来，日久才能见人心。”柳昭训摇头。 “那您就不怕贤嫔娘娘背后对你……”思云有些忧虑，她不怎么信宫里传的，林贤嫔是个大善人。 “可以肯定的是，我们都不想害对方。所以就算将来做不成好姐妹，做个点头之交还是可以的。”柳昭训对二人的关系看得通透。 第168章 庄小娘有孕 “诶，庄娙娥怎么还没来？”之后一日的早请安，黄皇后看了眼底下的空位，想了想确实没收到她告假的消息，不禁出声问询。 林慧怡也有些着急，她一早上都没见到庄小娘，不知道她怎么回事。申青梅还在禁足中，因此连可以问一问的人都没有。 林慧怡不得不调侃了几句，为她解围：“许是昨儿贪玩睡迟了，娘娘今日可要好好罚罚她，让她长长记性。” “起晚了倒还好，只要别是出了什么事。”黄皇后没打算生气，不过是迟了这么一次，有什么大不了。 正说着，门外就有宫女来报：“启禀皇后娘娘，庄娙娥的宫女求见。” “传她进来吧。”黄皇后一挥手，她身边的宫女便叫道。 见不是庄小娘亲自来，而是派的宫女。林慧怡不由得担心，莫不是真出事了？ 来的正是她给的香儿。“启禀皇后娘娘，庄娙娥命奴婢来给娘娘赔个不是。她今早身体有些不适，不能来了。另外，还请娘娘给她请个太医。” “准了。”黄皇后听后微微颔首，让宫女去传太医，而后又对香儿说：“她既然不舒服，就好好歇歇，不用担心。” “奴婢代庄娙娥谢皇后娘娘恩典。”香儿又拜了拜，才在黄皇后的招呼下回去。 “寒衣节已过……”黄皇后又开始正常讲话，林慧怡却听不太进去了，一心只想着庄小娘的事。 好容易捱到黄皇后叫散，林慧怡心下长舒了一口气，跟着众人给黄皇后行礼告退。 她心里焦急，面上却仍是得体的微笑。还庆幸自己位分高，只要等赵贵嫔和张佳怡走了，自己就能去翠微宫看庄小娘了。 她的次序已到，林慧怡对向安娘和王才人招了招手，二人对着其余人或颔首，或福身致了意，就准备跟着一起走。 却突然听见后面的尤肃容，那故作担忧的声音：“唉，庄娙娥向来身体健壮，怎么突然就病了。” “生病乃是人之常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向安娘肯定她不怀好意，忍不住“嘁”了一声。 “向昭容娘娘，话可不能这么说。妾听闻，一向身体康健的人突然生病，多是冲撞了什么东西。”尤肃容回嘴道。 “什么冲不冲撞的，皇上可不信这些。你再胡说，小心我禀明皇上，治你的罪！”这是在暗指庄小娘被脏东西缠上了，向安娘生气，骂道。 “妾不过胡乱猜测罢了，哪里有罪？”尤肃容又道。 林慧怡听得厌烦，正要拉着向安娘快走。 “昭容妹妹也别说，毕竟正值这寒食、下元两个大节，有所冲撞是常事。”王昭仪却似乎信了，微微点头赞同。 寒衣节是十月初一，因此又叫十月朝，与过几天十月十五的下元节，一并都有祭祖祭鬼的习俗。因而这段期间，民间总有闹鬼撞鬼的传闻。 “冲撞与否，让太医看过就知道了。哪里用你们在这儿干操心。”林慧怡翻了个白眼，冷声道。 “贤嫔妹妹这话可就不妥了。尤肃容也是出于姐妹情谊，关心庄娙娥罢了。怎么能叫干操心呢？”王昭仪笑道。 “那就多谢几位的关心，本宫会转告她，让她记着你们的心意，他日好好回礼。”林慧怡嘲讽道。 王昭仪正要再说，却被韩熙嫔那不甘寂寞的挖苦声打断：“唉，要我说，庄娙娥哪里是被冲撞了，分明是沾上了晦气！” “这又是什么胡言乱语的。”林慧怡斥责道。 “贤嫔娘娘您想，前几天庄娙娥不是刚巧和带了晦气的人见过面吗？”韩熙嫔一边说，一边斜睨着人群中的那人。 带晦气的人？那不是宇文晟说小柳氏的吗？这话怎么传出去的？林慧怡蹙眉，看向脸色尴尬的小柳氏。 敢情庄小娘只是个添头，小柳氏才是她们这次膈应的对象。 林慧怡还看见，好多个妃嫔闻言都盯住了小柳氏。她身边的几个人，还都不由自主地散开，好像生怕晦气染给自己。 “哪来的什么晦气，韩熙嫔，本宫劝你谨言慎行。”林慧怡冷着脸教训了几句。 “贤嫔娘娘，妾可没有胡说。柳昭训从冷宫带出了晦气，禁止她靠近向昭容娘娘，那可是皇上的口谕。”韩熙嫔得意洋洋地顶嘴。 “你也说了，皇上是怕晦气染给本宫，那生病的也不该是庄娙娥。”既然跟自己有关，向安娘可不能装聋作哑。 “就是，在场的还有皇上，皇后娘娘，贤嫔娘娘，还有妾身，侍候的宫人更是不知多少，怎么大家都没事？”王才人也帮着辩道。 “……那就是庄娙娥身子弱。”韩熙嫔被驳得哑口无言，却仍强着嘴。 “呵！真是好笑！你们刚刚还说庄娙娥向来身体康健，这会儿又说出她身子弱来了。都是无稽之谈，胡说八道！” 林慧怡厉声骂了几句，丢下无法还嘴而脸色难看的几人，转身离开。 “姐姐，消消气，没必要跟这种人置气。”向安娘和王才人飞快地跟上来，劝道。 “我没生气，就是嫌弃恶心她们，一天说话阴阳怪气的。”林慧怡扯了扯嘴角，心里不住地翻白眼儿。 “我迟早要收拾了她们！”向安娘狠狠咬了咬牙，道。 “再忍忍吧。没找着机会，不好下手。咱们要一击即中，让她们永不翻身才行。”林慧怡拍了拍她的肩，冷声道。 “嗯，我知道。”向安娘点点头。 几人正朝着翠微宫而去，刚转过御花园，便见到庄小娘的宫女，一脸喜色地匆匆跑来。 “翠浓，这么高兴，干什么去？”林慧怡叫住了她。 “原来是贤嫔娘娘，昭容娘娘和王才人，奴婢有礼了。”翠浓刹住脚，跟她们见了礼。 “别多礼了，小娘不是不舒服吗？你怎么反而那么喜气洋洋的，有什么好事快说说。”向安娘等不及了，嚷嚷道。 “回昭容娘娘，我家主子刚刚被太医瞧出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您说，奴婢能不欢喜吗？”翠浓乐颠颠地答道。 “太好了！”向安娘惊喜得拍手叫起来。 “所以你这是去给皇后娘娘报喜的？”林慧怡又问。 “正是呢！”翠浓答道。 “那行，我们就不耽搁你了，你快去凤仪宫吧。”林慧怡点点头，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先走一步。”翠浓福了福身，又快步走了。 “真是好事！你和小娘一前一后，几乎是同时有孕，对咱们姐妹来说是双喜临门。”林慧怡非常高兴，一扫刚才被韩熙嫔等人弄出来的郁气。 “咱们快走吧，去给小娘道喜。”向安娘也乐呵呵的，前两天她还在遗憾呢！今天就如愿以偿了。 第169章 还以为韩熙嫔将要封妃呢 几人欢欢喜喜地进了翠微宫，却见到被禁足了一个多月的申青梅，正从听雨轩的方向过来，像是刚从里头出来的样子。 几人面色微沉，互相看了一眼。 “哟，这不是申娙娥嘛。许久不见近来可好？”林慧怡主动搭话，就是不怎么好听。 “难为贤嫔娘娘还记得妾身，真是妾的荣幸。”申青梅嗤笑一声，脸色未变，施施然行了一礼：“参见贤嫔娘娘，参见昭容娘娘。” “用不着如此多礼，快起来吧。”林慧怡轻轻一笑，见她直起了身，又道：“申娙娥姐姐的大名，我们自然不能轻易忘记。” 林慧怡把“姐姐”二字咬得很重，嘲讽意味就变得格外深长。 “妾已在禁足之中，贤嫔娘娘何须如此针锋相对。”申青梅听出她话里的火药味，不由得又是一福。 她竟然会向自己示弱，林慧怡心头警铃大作，脸上却仍带着笑，说：“如今本宫两个妹妹都怀着皇嗣，一时太高兴了，说话没有分寸，申娙娥姐姐别见怪。” “妾如何敢呢？昭容娘娘和庄娙娥有孕是六宫之大喜事，妾也与有荣焉。这不，刚刚才过来瞧瞧，给庄娙娥贺喜。”申青梅听懂了她话中隐含的警告之意，便笑道。 虽然庄小娘过段时间就要搬出去，但她到底现在还在翠微宫，申青梅的手心下。林慧怡不得不拐着弯儿地敲打警告她。 “哦？原来申娙娥姐姐刚从听雨轩出来。可有见着了庄娙娥，她如今可好？” “这妾可就不知了。妾只在外间道了声喜，放下贺礼就出来了，并没有见到庄娙娥真人。贤嫔娘娘还是自个儿去看看吧。”申青梅笑了笑，一福身，准备告辞。 “也好，申娙娥姐姐慢走，本宫就不送了。”这是在表明自己没有做手脚？林慧怡轻轻笑着，打了声招呼，就带着向安娘和王才人朝听雨轩去了。 “姐姐，申青梅怎么变成这样了？”向安娘被刚刚申青梅谦卑温顺的样子，弄得目瞪口呆。她都开始怀疑，这还是她们认识的那个申青梅了吗？ “我记得前两次过节放她出来，好像就已经这样了吧。”王才人也大为惊讶，但稍微回忆了一下，又觉得早有预兆了。 “难道她被禁足的时候，还真悔过反思了？然后从此改过自新？”向安娘脸上顿时纠结扭曲，难看又奇怪。 “我怎么就不信呢……”她还喃喃自语地说。 林慧怡摇摇头，她也弄不清楚。不过，反正她们要做什么是明确的。 “别管她是真改还是假变，横竖咱们都要提防她的。至少，得在庄小娘搬出翠微宫之前，一定得防死了她。” “好。”向安娘和王才人都点着头。 说话间，几人就已经来到听雨轩门前，守门的宫女见是她们，就没通报，打了声招呼就继续忙去了。 林慧怡也没管，直接就进了内室，见庄小娘正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带着一脸的母爱笑容。 “你们快看，这有了身孕的人就是不一样了哈……”林慧怡调笑着，几步过去。 几人说笑了好一回，林慧怡才问起庄小娘都身体：“太医怎么说的？” “说是已经两个多月了，脉象平稳有力，应该很健康。”提起这个，庄小娘脸上的笑犹如甜蜜一般。 “是吗？那我可就放心多了。”林慧怡闻言释然地笑笑。毕竟她年纪小，以前还有点儿营养不良的样子，想不让人担心都不行。 “姐姐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庄小娘握住她的手，十分郑重地说道。 “我当然放心你，只是赵姐姐和张顺仪那事儿的幕后真凶一日不除，我也不能完全放心。况且……” 林慧怡顿了顿，又说：“你又还住在翠微宫，搬出去再快也要个把月。申青梅心思叵测，我想放心也难。” “这……我也只能尽力看着，乱七八糟的吃的用的一概不拿出来，兴许还躲得过。”庄小娘脸色凝重地点着头。 “你刚怀了孕，三宫肯定会多怜爱几分。争取趁此机会提一提，早点儿搬出去。”林慧怡点点头，又道。 “我会的。”庄小娘乖顺地应了。确实要趁早，搬到她们那边儿去，有几个姐姐一起盯着，出事的概率总会小些。 几人又说了好一会子话，主要是庄小娘和向安娘两个“新娘”在一本正经地交流心得。而林慧怡等人则负责在一旁看着笑。 临近正午的时候，几人就回去了。 让她们等了一上午的宇文晟和黄皇后，直到午后才去看望庄小娘。 不一会儿，林慧怡就收到了宇文晟的口谕：晋封庄娙娥为从四品上昭媛，徽号曰柔，迁居长乐宫主位。 林慧怡心下高兴，宇文晟对庄小娘还是喜欢的。前两天原本定的是把她迁到向安娘的披香宫西配殿。这次她正好怀孕，也就按着规矩迁入长乐宫作主位娘娘了。 长乐宫就在兰林宫和披香宫的中间，离兰林宫尤其近。正好方便了林慧怡照顾她。 “哟，这不是新上任的柔昭媛娘娘么！妾身有礼了。”翌日一早请安，众人还在凤仪殿中等待黄皇后的时候，大家正说笑着，却突然插进来一个刺耳的声音。 不用去看，用脚趾头想，林慧怡都能听出来是谁。除了韩熙嫔，还能有谁如此嘴贱讨人嫌！ 侧头看向庄小娘，她一脸的莫名其妙，扯了下披帛，随口道：“韩熙嫔免礼。” “谢昭媛娘娘。”韩熙嫔起身坐下，又瞧了眼庄小娘对面的向安娘，说：“这长久以来，都是庄昭媛排在向昭容的前面，而如今，怎么反过来了。”还带着一脸看好戏的笑容。 “韩熙嫔不是自诩儒家出身，通晓经籍么。怎么连这也要大惊小怪。昭容位在昭媛之前，乃是我朝典章所载。”庄小娘嘴角微勾了勾，讥讽道。 “妾可不是惊讶这个，而是……”韩熙嫔故意顿了一瞬，视线在二人身上掠过，才笑着说： “自承宠以来，庄昭媛就一直高向昭容一头，如今却变了，倒变成向昭容高庄昭媛一头了。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确实如她所说，庄小娘承宠后便进位嫔，而向安娘分两次，先封芳仪，再晋姬。之后一同进位，也是庄小娘的娙娥在前，向安娘的容华在后。 难怪韩熙嫔要拿这个做点儿文章。林慧怡稍微一想，便明白了。虽然她相信自己的妹妹，但是，也不确定庄小娘心里会不会介意。 好在，庄小娘心里明镜似的，才不会中韩熙嫔的计。 她冷笑一声，道：“这算什么风水轮流转。本宫还以为是韩熙嫔将要封妃呢！还想着什么时候给你道喜。” “哦？姐姐这话怎么说？”向安娘及时接话，既展现了她们的姐妹情谊，也把韩熙嫔的事引了出来。 第170章 好好的喜事就让她作没了 “呀，你不知道？”庄小娘故作惊讶地捂脸，好似把什么重要事情说漏了嘴。 这下，可把众人的注意都吸引过来了。 自她提起自己封妃之时，韩熙嫔的脸色就开始发沉，逐渐难看起来。 其他人一见她的反应，就知道这中间肯定有事，于是更加好奇了。但因为位分，大部分人都不好开口。 “韩熙嫔这是有什么好事，说来给大家听听。”幸而有个赵贵嫔，复位之后位分最高，无所顾忌地问了。 她还算客气，给韩熙嫔留了脸面。不过本人却并不领情，拒不承认：“贵嫔娘娘说笑了，妾哪儿来的喜事。是昭媛娘娘胡说呢。” “有没有胡说，本宫问一下就知道了。”赵贵嫔见她不识趣，就冷哼了一声，转头向庄小娘求证：“庄昭媛，你来说说？” “这事是妾无意间听来的，本来不好宣扬。既然贵嫔娘娘如此好奇，妾也不好隐瞒了。”庄小娘自得地笑言，眼角余光不忘觑着韩熙嫔的反应。 “大家都好奇，庄昭媛就别卖关子了。”赵贵嫔催促道。 看她还沉得住气，庄小娘便在心里冷笑，开了口：“其实啊，是这样的，妾听闻，皇上……” “庄小娘！”韩熙嫔见她真敢说，急得站了起来，大叫一声。 “大胆韩熙嫔！竟敢在凤仪殿内叫嚷，还直呼庄昭媛的名讳。”赵贵嫔抓住机会大喝一声，正好打压一下韩熙嫔。 “贵嫔娘娘可别冤枉妾身，不过就是叫了庄昭媛一声，有什么可说道的。哪里又是个罪名了！”韩熙嫔此时大概是有点儿慌了手脚，不说认错，竟还和赵贵嫔争执了起来。 本来这种所谓的罪名都不是大事，属于不举不究的范畴。直呼姓名、大呼小叫的时候多了，谁会没事盯着人找茬儿。 只是，韩熙嫔这次是在凤仪殿，又有那么多人看着。赵贵嫔存心要治一治她，硬告到黄皇后那儿，韩熙嫔最少也是一顿斥责。 “韩熙嫔这话可不对了。是不是罪名，宫规里写得明白。再说，贵嫔娘娘也只是好意提醒，你服个软也就罢了。 谁知竟还招来你这一通顶撞，真是一片好心全喂了驴肝肺。”时机大好，林慧怡可不能让她溜了。 “我……”韩熙嫔还想再争，却被王昭仪打断了：“贤嫔娘娘说得对。韩熙嫔，你就听贤嫔娘娘的劝，好好跟贵嫔娘娘，还有庄昭媛道个歉，就是了。” 但韩熙嫔正倔着，并不想跟她们低头，便不做声。 “韩熙嫔，不说别的，就说你刚刚这一嗓子吼的。万一惊着了庄昭媛，或是哪位姐妹的胎，出了什么闪失，那你可就该去跟皇上和太后娘娘谢罪了。”见她还不肯服输，张佳怡就推了一把。 韩熙嫔看着眼前，得意洋洋的几人，胸口狠狠起伏着，最终还是屈服地跪下了，道：“妾莽撞失言了，还请贵嫔娘娘宽恕。” 随后又转向庄小娘，脸色乌黑地又是一礼：“请昭媛娘娘恕罪。” 不过，被请恕罪的二人并不想即刻就息怒，没有说话。因此，场面就僵持住了。 林慧怡见此，又让她多跪了一会儿，才不动声色地给赵贵嫔使了个眼色，随后微笑着打圆场： “贵嫔娘娘，昭媛娘娘，既然韩熙嫔都请罪了。您两位娘娘就看在她如此诚意满满的面子上，息怒了吧。” 这话说的，别说韩熙嫔了，其他人也都以为她是打着给韩熙嫔说情的旗号，再添一把火。 “诚意满满？”赵贵嫔嗤笑了一声，随口答应了：“罢了罢了，林贤嫔说你诚意满满就满满吧。” 庄小娘一切都听林慧怡的，也跟着同意了。“韩熙嫔下次注意就行。” “谢娘娘。”韩熙嫔受此屈辱，坐回位子垂头不语。 “庄昭媛，再把刚刚没说完的跟大家说说呗。”赵贵嫔就坐在林慧怡的右侧，她的手势自己看得明白，便再度开口。 韩熙嫔闻言，见她们还不肯放过自己，不禁狠狠咬住了下唇，手掌也在袖中捏紧。 “好嘞，贵嫔娘娘请听。”庄小娘瞟了她一眼，心中冷笑，嘴上把自己听来的娓娓道来：“是这样的，妾听闻，皇上打算给韩熙嫔进位，好像是修仪来着。” “不过是进个位么，有什么好稀奇的。还藏着掖着不让大家知道。”赵贵嫔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诶，我刚刚不是听你说，‘韩熙嫔将要封妃’吗？这又是怎么回事？”郑婉媛也插了一嘴，无形中给她们递了梯子。 不过她也不一定是无意的，毕竟宇文晟是要晋韩熙嫔为修仪，那可就排在她前面了。 “这……”庄小娘迟疑了一会儿，才在大家的催促之下说了：“我听说，韩熙嫔好像有点儿不满意，还说出了‘就是封妃也使得’这种话。” “封妃？她也配！这儿坐着的哪个不比她有这个资格，什么时候轮得到她！”赵贵嫔表情不屑地瞥了她一眼。 王昭仪也有点儿惊讶，心里哂笑：韩熙嫔胃口真是不小，是该吃点儿苦头了。便不再帮她说话。 “韩熙嫔好志向，我们竟都不如你了。”郑婉媛笑容满面地说着，心里定是也不痛快。 “几位姐姐也别这么说，万一是在皇上面前的戏言呢？还是再问问庄妹妹。”林慧怡深深笑着，又准备问庄小娘。 门口却突然传来黄皇后的声音：“是要问清楚，这种事可不能胡说。” 众人一惊，全都跪拜行礼：“拜见皇后娘娘。” 韩熙嫔心里一抖，觉得今天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黄皇后坐好，随口叫起，又看向庄小娘：“你把这件事再好好说说。” “是。”庄小娘一福身，正色着说：“是妾身边的宫女闲聊时提到的，来源于昭阳宫的宫女。 说是那人听到皇上有意晋封韩熙嫔为修仪，但她不太满意。在皇上走后，她身边的一个常在说：‘咱们娘娘就是封妃也使得’。韩熙嫔听了很是高兴。” 韩熙嫔心下大骇，没想到她知道得这般清楚，自己身边一定进了钉子。但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得解决了这件事，便跪道： “皇后娘娘，那只是妾身边宫女的一句戏言，做不得数啊，皇后娘娘！” “虽是戏言，只是这种话岂能随意出口。”黄皇后训斥道。 她不知道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都闹出来了，她可不能装聋作哑。 “就这样吧，把那个宫女罚入宫正司，调教好了再送回昭阳宫。” 幸好翠儿的命是保住了，韩熙嫔松了一口气，连忙谢恩。 不久，宇文晟这边也收到了这条消息。他眼一眯，扔下手上的狼毫笔。“黄振，韩熙嫔既然对朕的旨意不满，就不必再给她晋封了。” “奴婢遵旨。”黄振心里一叹：这人那，就是贪心不足蛇吞象。韩熙嫔也是作，好好的喜事就被她这么作没了。 第171章 你们就去陪葬 宇文晟这些话其他人是听不到的，只不过，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六宫妃嫔。接下来的半个月，宇文晟一次都没去过韩熙嫔那儿。韩熙嫔晋封修仪的事自然也就没了影儿。 这倒是合了林慧怡的心意。自从她听说了宇文晟的意思，就想着怎么把韩熙嫔摁住。多亏她这一出，不然她们可还真没什么好办法。 韩熙嫔被冷落了，当然多的是人来顶上她的位置。向来与她不和的沈贤仪姐妹，自然就拼尽了全力吸引宇文晟。 而刚入宫没多久的小柳氏，虽然在人前仍旧低调，但也使出了浑身解数去争宠。凭着宇文晟还对她新鲜，倒也成了宫里的红人儿，引得后宫嫉妒。 仗着她位分低，又资历浅，不敢顶嘴。沈贤仪姐妹、林丽人、尤肃容等人，就因此挑了她好几次毛病。有林慧怡她们在场还好解围，若是她一个人，那就只能受着了。 林慧怡这半个月忙着照顾两个妹妹，帮着整理庄小娘迁宫的事宜，还要抽空问问张佳怡，实在没什么闲工夫去管后宫的事。 而黄皇后，因为赵贵嫔小产的事，对如今几个孕妇更上心。况且她本来就有别的心思，因而就更加不管了，只要别闹到她面前。 赵贵嫔心里存的意思是看戏，张佳怡忙着安胎。最后谁都没理，由着她们闹。 只不过这一不管，竟酿成了大祸。 这天傍晚，林慧怡正在察看长乐宫的情况。庄小娘再过几天就要搬进来了，为着让她好好安胎，这件事便被她包揽了。 其实也用不着她做什么，六尚局听从的是黄皇后的命令，什么都准备得很妥当。她只需要按着庄小娘的心意，添减一二。 “娘娘，娘娘！不好了！”林慧怡正站在寝殿前头的海棠树下，忽而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叫喊声。 她一蹙眉，转身看过去：“什么不好了？” “娘娘，是……是……”来的人是菊英，她跑得太急，这会儿还喘不匀气。 “什么事这么着急。慢点儿，喘匀气了再说。”林慧怡见她的样子，脸色有些凝重。 “娘娘，张顺仪娘娘刚刚回宫的时候，不知怎的摔了一跤，就喊着肚子疼，好像还见红了！”菊英简短地把事情梗概说了。 “什么？”林慧怡惊得和身边的彩月对视了一眼，又道：“张顺仪不是坐着步辇吗？怎么会摔跤的？” “具体怎么回事奴婢也不清楚，好像就在椒风宫不远的地方。”菊英摇头回答。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孩子有没有保住？”林慧怡眉头拧得死紧，连连发问。 “不知道啊，奴婢收到消息的时候，顺仪娘娘才被送回椒风宫。”菊英还是摇头。 “咱们赶快过去一趟，我估计这次不会好。”林慧怡闷哼了一声，脚步飞快地朝外边走，一边还说着。 “娘娘的意思是，这不是意外？”菊英跟着她，问道。 “十有八九。张顺仪坐着步辇，哪儿那么容易摔跤。”林慧怡肯定地说。“再说了，就算是轿夫不小心。但在自己家门口，都走熟了的，怎么可能那么严重。” 幸而长乐宫离兰林宫很近，就这短短说话的功夫，三人就碰上了在门口探头探脑的苏苏。 这姑娘也是个聪明的，对她的处事风格非常了解，早早就备下了步辇，正等着她呢！ “姑娘，刚刚的消息，张顺仪好像是小产了。”苏苏快速把她扶上步辇，一边给她补充了最新消息。 “这么快？”林慧怡一惊，不敢置信地扭头看向她。 她们是才从凤仪宫请安回来的，林慧怡快些，先到长乐宫去了。总共也没多长时间，张顺仪是有多严重，这么快就小产了。 “似乎是的，据说顺仪娘娘直喊痛呢！”苏苏带着点儿同情。 “咱们快走吧。”林慧怡颔首，沉着脸催促着轿夫。 轿夫们听命，脚步飞速，很快就到了椒风宫门口。 苏苏正打算去叫门，却被林慧怡拦下了。 她下了步辇，抬眼望着长长的街巷，在黄昏下带着几分浓烈的色彩，问道：“张顺仪是在哪儿摔的？” “应该就在前边儿吧。”苏苏看着前方，不太不确定，回答得很迟疑。 “应该没错，那是从凤仪宫回来的必经之路。”彩月瞧了一眼，点头同意。 林慧怡淡淡地点点头，步履沉稳地朝前走去，不长的一段路后，她见到了事发地。很明显，那块地上，还留存着一大片血迹。 “娘娘，这，也太多了……”菊英见了那一滩血迹，倒吸了一口气，又惊又怕地说道。 确实是太多了，张顺仪这次怕是真跑不了了。甚至，还会威胁到她自己的性命吧。林慧怡沉默着点点头。 她的眼睛在周围打着转，观察着周边环境。 忽然，一道闪光在黄昏的日光下，晃进了林慧怡的眼。 她眯了眯眼，仔细地瞧了片刻，发现是一块凝住的东西，表面油光水滑的，所以才会反光。 林慧怡心下起疑，蹲身低头去看。彩月等人见了她的动作，也跟着来看。 “这是什么？”苏苏惊讶地问出了口。 林慧怡和彩月互相看了看，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反而菊英胆子大，伸出手指点了两下，惊道：“娘娘，这东西还有点儿黏。” “究竟是什么东西？”林慧怡奇怪，看得更仔细了。 菊英沾了一点伸到鼻尖嗅了嗅，迟疑道：“油？这上头，有咱们用来梳头的那个桂花油的味道。” “我闻闻。”彩月皱眉，也照着她的样子，闻了闻，点头确定：“就是桂花油，这是桂花油干了后的样子。” “这儿的血腥味太浓了，把桂花油的味道都盖住了。”她看了眼旁边的那滩红色，说。 “原来是靠着这个……”林慧怡明白了那人行凶的手法，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无意识地看向了一边的宫门。 “娘娘，这是柳昭训的寝宫。”菊英看见她的视线所到之处，以为她是怀疑什么，提醒道。 “柳昭训？”林慧怡侧头看了她一眼，又扭头仔细看了那宫门牌匾上的字，那人的阴谋更加清晰地在她心上浮现。 她冷冷一笑，转身道：“咱们去看张顺仪吧。” “娘娘？”三人有点儿跟不上她的节奏，懵懵地开口。 “我已经全部明白了，快走吧。”林慧怡笑笑，朝她们招手。 三人顺从地点点头，跟着她走进了椒风宫。 这个时候，宇文晟和黄皇后已经坐在椒风宫寝殿中，正一脸怒色。他们面前跪满了一堆宫人，多是轿夫。 林慧怡打算再观望一会儿，并不着急禀明真相，帝后也没空理她。 见过礼后，她就站到妃嫔之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再不说清楚，你们就一起去给他陪葬吧！”宇文晟这次的怒气高得可怕，一开口，就是“杀人”。 第172章 真是沈贤仪么 “皇上，奴婢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突然脚打滑，才把顺仪娘娘摔了。奴婢真的冤枉。”跪着的轿夫都在哭嚎喊冤。 “脚打滑，那也是你们的罪过！如此废物，还留着做什么！来人，全都拉出去！”宇文晟盛怒之下，是听不见他们的辩解的。 圣旨一下，屋内外的宫人就蹑手蹑脚地过来，揪住那几人，要往外拖。 “慢！”殿中突然想起一声脆响，把众人都打懵了。纷纷扭头看哪个胆大包天的，敢在这个时候作死。 这个人，自然就是林慧怡了。 她站出来，对着帝后二人福了福身，在宇文晟发火之前，飞快地解释：“皇上，请让妾说句话。 其实事发之地，妾刚刚去看过了。却见到那附近的砖上，似乎有抹了桂花油的痕迹。所以，妾愚见，这其中或许还有什么隐情。”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宇文晟闻言怒瞪了她一眼，但也挥手让那些宫人退出去。 “皇上，妾本来还不太确定，是否与此事有关。但刚刚听见轿夫们辩解之语，才惊觉或许是条重要线索。所以才说，请皇上恕罪。”林慧怡跪道。 “皇上，处理正事要紧，况且林贤嫔也并不是故意的。”黄皇后听了她的话，确定张顺仪小产是人为导致的，便帮着说两句好话。 “你说的对，朕是气糊涂了。”宇文晟捏了捏眉心，松了口气，又朝跪着的林慧怡挥手让起。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林慧怡又拜了拜，才站起身，继续说道：“皇上可派人跟妾的宫女去验证。” 而人群中的某两个人，似乎很惊讶林慧怡会主动提起这事，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好像想要看透她一样。 “黄振，你去看看。”宇文晟朝身后招手，黄振领命，跟着林慧怡派的彩月出去。 结果自然明了，黄振把他见到的，一五一十地禀明了帝后。 “真是胆大妄为！”宇文晟听得额角直跳，沉声骂道。 此时，一个宫女跑了出来，高喊着：“皇上！奴婢知道是谁做的！” 众人皆惊讶地看过去，却听得那宫女又叫喊着：“皇上，奴婢看见柳昭训之前常在那儿晃悠！” 林慧怡嘴角一挑，心道，来了。 “柳昭训？”众人惊呼，纷纷后退，把小柳氏置于帝后的视线之中。 “皇上，皇后娘娘，妾冤枉！”柳昭训心一沉，满含焦急地跪扑在帝后面前，哭诉着。 宇文晟沉着脸没有说话。 “柳昭训行此勾当也是有迹可循的，毕竟她可是犯下重罪的柳庶人的亲妹。”人群中，有人幽幽地说道。 听了这话，宇文晟的眉头狠狠皱起，显然是想起了那事，因此对小柳氏产生了怀疑。 “皇上，真不是妾做的……”柳昭训心里更是没底了，只能“呜呜”地哭着。 “你说你看见了，在具体哪个时间？可有其他人证？”林慧怡慢步踱到那宫女的面前，眼睛死盯着她，慢悠悠地问道。 “呃，回，回贤嫔娘娘，大大概在酉初刻，的时候。没，没有其他人证。”那宫女被她盯得浑身一个哆嗦，说话就结巴卡壳起来。 “酉初刻？你确定吗？”林慧怡听得挑眉，满脸含笑地看着她。 “这……奴，奴婢当然确定。”那宫女吞了吞口水，稍微镇定了点儿，答道。 “哦～那可就奇怪了。”林慧怡一手搓着下巴，故作苦恼地叹着气。 “林贤嫔，这其中可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黄皇后主动给她递了话。 林慧怡顺从地一点头，一脸奇怪地回答：“回皇后娘娘，确实奇怪。这宫女说在酉初刻的时候，见到柳昭训出现在椒风宫门前的街上。” “嗯，哪里奇怪？”黄皇后又接了话。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这柳昭训当时，分明是受了妾的指示。在兰林宫帮妾看花来着，不知怎么回事，在她口中，竟到了别处。这如何不奇怪？”林慧怡说着，垂眸瞥了那宫女一眼。 “依你所言，那就是这奴婢妄图欺君了。”宇文晟沉下了脸，深邃乌黑的眼眸盯住了那宫女，只把人吓得不敢抬头。 “皇上，皇后娘娘！奴婢亲眼所见，绝无半句虚言！”那宫女还不肯死心，仍旧固执己见地叫嚷，只是声音气势远不及刚才了。 “皇上，兴许这柳昭训会分身术也未可知啊。如此一来，不就可以解释，为何会同时出现两个柳昭训了。”赵贵嫔冷笑一声，调侃了几句。 “赵贵嫔，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黄皇后假意斥责了一句，让赵贵嫔住了嘴。 “林贤嫔，你叫柳昭训去做什么？”宇文晟又问。 “回皇上的话，妾近日正为庄昭媛迁宫的事烦恼。听说了柳昭训对花卉极为精通，就想找她聊聊，看看该如何布置长乐宫的花草。这才去烦扰她的。”林慧怡不疾不徐地屈膝福身，解释着。 “皇上，确实如此。”在宇文晟的注视下，柳昭训也出声应了。 “皇上，这事我知道，林贤嫔一心为妹妹着想，甚为难得。”黄皇后也给她做了个证。 “皇上若还不信，可传召兰林宫的宫人来问话，这事，是人人都知道的。”林慧怡见他还在犹豫，便再激了一下。 她表面上看是一副坦坦荡荡、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她的心里是在赌。因为真正酉初刻的时候，柳昭训还没到兰林宫。她过去的时候，已经酉时一刻了。 柳昭训之所以不说话，就是因为她当时没有人证，证明她没有在街上抹油陷害张顺仪。但她也没想到，林慧怡会为她解围。 不过幸好，林慧怡在宇文晟眼中的形象一向不错，他并不打算多这一项。 “不用，朕相信你们。”宇文晟摆手，随后又看向了那个宫女，冷着声音说：“你这奴婢还有什么话好说！竟想以一面之词，污蔑妃嫔，你该当何罪！”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那宫女没有了下策，急得磕头求饶。 “说！这些话是谁教你的！从实招来，朕还能网开一面，绕过你不死。”宇文晟见她被自己吓住了，才稍微放缓了些语气，说道。 “是，是……”那宫女迟疑着，不由得朝妃嫔之中看了一眼，而后又飞快地低下了头。 然而宇文晟、黄皇后都时刻注意着她的反应，因此她一番动作，并没有逃过他们的眼睛。 “还不说实话！是不是想进宫正司领教一下她们的手段！”黄皇后厉声喝道。 那宫女被这一声棒喝吓得不住地磕头：“皇上，是沈贤仪教唆的奴婢，是她！奴婢不是存心要害柳昭训的！皇上饶命！” 人群中正好好看戏的沈贤仪姐妹突然被提到，还是这种场合，蓦地愣住了，连争辩都没反应过来。 林慧怡眼角上挑，眼中含笑，真是沈贤仪么？ 第173章 皇上会信么 还是在黄皇后的提醒下，沈贤仪姐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诬陷了，连忙扑在帝后面前，急急喊冤：“皇上，皇后娘娘，此事绝对与我们无关，是这个贱婢污蔑我们！” 宇文晟没有打理，只是一张脸绷得死紧，眼神如利剑般地在几人身上戳刺着。 “你们两个先别忙着争辩，本宫要再问一问这个奴婢。”黄皇后见状，便挥手制止了她俩，仍看向了那个宫女，道：“你说，是沈贤仪教唆的你。但这里有两个沈贤仪，你指的是哪个？” 那宫女没反应过来，黄皇后怎么会问这个，就愣了一瞬。 而黄皇后又接着问道：“还是说，是她们两个人一起教唆的？” “是是是，就是皇后娘娘说的一样，是两个沈贤仪一同，威逼奴婢说这些话的。”那宫女像是以为黄皇后也看不惯沈贤仪姐妹，要给她出个招，于是点头如捣蒜似的。 “哦？”黄皇后笑了笑，好似对她的回答十分满意。 见了黄皇后这个表情，沈贤仪姐妹登时就慌了，急切万分地磕着头：“皇后娘娘，不是这样的，妾姐妹两个绝没有干下这种事！皇后娘娘别信她！” “不是？看来沈贤仪姐妹并不承认。”黄皇后慢悠悠地说着，对身边的宫女道：“那就把她……” 还没等她说完，那个宫女就好像逃脱生天一般，脸上挂了笑，颇有几分得意。 人群中的众人也是又惊又慌，心下难免揣测。难道黄皇后这次是打算趁火打劫，把沈贤仪姐妹赶下去？ 但谁都没有预料到黄皇后的真实想法，只见她说话的声音一顿，伸出一指，指着那宫女，语气转而冷然：“把这个奴婢拉出去，打二十大板再说。” 那宫女当时就愣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凝在一块儿，对黄皇后的态度，这巨大的转变，感到难以置信。 一众宫人见宇文晟没有阻止，于是一拥而上，在她还来不及分辩的时候，将人拖了下去。 随后她剧烈地挣扎起来，高喊着“饶命、恕罪”的话。 “她话太多了。”黄皇后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就有人拿了手帕把那宫女的嘴给堵上了，只发出“唔唔”的声音。 随后，院子里就传进来“啪啪”的，木板击打肌肉的声音，一下下的，让屋内的众人也不禁心慌。 这时候，黄皇后才微笑了一下，侧身跟宇文晟解释起来：“皇上，我看这奴婢的谎话连篇，狡猾诡诈，不能轻信。 还是先教训一顿，杀杀她的气焰，让她尝到痛的滋味儿，才好继续审问。您觉得这样处理可行？” “不错，就依你的。”宇文晟也觉得这样挺好。如此明显的污蔑，那奴婢，还有她身后的人，当他们都是傻子呢！ “你们先起来吧。”黄皇后闻言，笑着坐正，对仍旧跪着闹不清形势的沈氏姐妹说道。 “妾等谢皇上、皇后娘娘信任。”沈贤仪姐妹终于放下了心，又拜了一拜，才起身站回原位。 一众人正等着行完刑再审问一番，内室里却在此时走出来几个人影，一脸羞愧地对上座的帝后二人禀告：“回禀皇上，皇后娘娘。” “张顺仪如何？”宇文晟这才坐直了身体，紧紧盯着面前的太医。 “顺仪娘娘命是保住了，但……但是……”那太医吞吞吐吐地，好似有什么说不出口。 “到底怎么样了，你快说！”帝后二人都皱起了眉头，厉声喝道。 “但是顺仪娘娘在这个月份滑胎，又是摔打所致，身体伤得厉害，恐怕也伤着了子宫，往后在子嗣上……”那太医说得含糊，大家却听得清晰。 不少人都没想到会这般严重，吓得倒吸着凉气。 “这么说，张顺仪以后都很难再有孕了？”黄皇后眉头拧得死紧，再三确认着。 “没错，皇后娘娘。”那太医略微抬眼看了一眼宇文晟的表情，被吓得额上直冒冷汗，他却擦也不敢擦。 “竟是这般严重么……”黄皇后叹息道。 “不能生就不能生吧。”宇文晟也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声，而后严肃地说：“但在朕这儿，只当她生过了。” “皇上……”黄皇后眼神闪烁，脸色微变。 众人也是一惊，张顺仪从前并不受宇文晟的宠爱或者重视，但没想到经过此事之后，她在他心中的地位反倒加重了。 不知道策划这一切的那个人，会不会被气得吐血呢？林慧怡心里嗤笑着。 “她平白遭此一劫，你和朕以后都要多怜惜一些。”宇文晟又道。 “是，我知道了。”黄皇后也就是突然听到他这个决定时有些动容。但仔细一想，这其实不过是宇文晟对张顺仪小产后的补偿罢了，算不得什么。 “你能明白就好。”宇文晟淡淡地应了，余光又扫到了门口行完刑复命的宫人，招呼道：“人死没死？” “回皇上，奴婢等人都是衡量着打的。她没死，还清醒着。请皇上示下。”那内侍拱手回答。 “把人带进来。”宇文晟一挥手。 “奴婢遵旨。”等待指示的内使立即出去了。和着人把那个被打了二十大板，就动弹不得的宫女抬了进来。 看着眼前被打得涕泗横流的宫女，众人可提不起任何的同情。 “现在你总该能说实话了吧。”宇文晟冷哼一声，盯着她的眼睛说道。 “奴，奴婢不敢欺瞒皇上……”那个宫女下体已经失去了知觉，麻木却仍旧痛得让她抓狂。她断断续续地答道。 “说，是谁指使你的。”宇文晟又问。 林慧怡小心翼翼地抬动脚步，朝另一边挪了挪，没引起谁的注意。 “皇上，是，是……”都到了这种地步，那个宫女还是不知死活，还一心想为她的主子找替死鬼。 “你倒是嘴严实，不过不怕你不说，本宫只要派人去查一查你的来往交际，一切不都清楚了？”黄皇后冷笑着瞥了她一眼，说着，就要派人去叫六尚的人。 “只是到那个时候，你的下场，可就不敢想象了。”她又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带着明显的威胁。 “是，是王昭仪！”那宫女终于禁不住了，大叫着说出来一个名字。 一众妃嫔，连同帝后二人，都看向了仍旧镇定，不露一丝马脚的王昭仪。 林慧怡心道果然，她这是想趁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到刚怀孕的庄小娘和向安娘身上的时候，算计张顺仪。 “是你？”宇文晟惊疑地仔细打量着她。 “妾并未做下这等事，皇上明鉴。”王昭仪不见一丝胆怯，淡定自若地向帝后二人行了礼。 “你做没做过，让宫正司的人查一查不就知道了。”黄皇后早就从林慧怡那儿听说了她的事迹，因而并不相信她的伪装。 “妾行的端坐的正，不惧任何检查。”王昭仪一副坦荡的模样，言辞铿锵有力。 若林慧怡等人不是真的领教过，恐怕都要相信真不是她做的了。 但，宇文晟，他会信么…… 第174章 关于王昭仪的流言 “这……”宇文晟果然迟疑了。他还是不相信，一向温柔贤淑的王昭仪会做出这种事。 他又看向了那个宫女，寒声斥问：“说！是不是你又编造出来诬陷王昭仪的！” 一听这话，林慧怡就明白了。在没有绝对证据的情况下，宇文晟是不会看出王昭仪的真实面目的。这次，估计也要让她逃脱了。 她有些气，脸色就不太好。从她站到这边，能将王昭仪的表情全都看清楚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次又要无功而返了。 那么的镇定自信，王昭仪一定早就留了后手，就算是查，也不会让她们抓到死证的。大概，又是扔给她们几个小喽啰了事。 “皇上！奴婢没有，这次奴婢说的真是实话！就是王昭仪指使奴婢这么做的！”那个宫女满眼的惊恐，忘记了疼痛，高声叫嚷起来。 “你这奴婢狡诈异常，朕不会信你的。朕相信王昭仪。”宇文晟坚持着。 “皇上，这件事若不细查一查，岂不是就给王昭仪留下些不清不楚的流言了吗？还是一次查清楚了，还她一个清白吧。”黄皇后哪儿让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便道。 “这……”宇文晟还在犹豫，黄皇后这番话确实在理，但王昭仪那儿。 “皇上，妾同意皇后娘娘的说法，还是仔细查一查，也好消去大家的疑惑。请您放心，妾没做过，并不畏惧查验。”王昭仪拜了拜，气定神闲地说着。 看来她是真就一点儿不怕，估计早有准备，黄皇后这下又不想如她的愿了。反正这次也不能把她拉下来，倒不如将这个疑点留下来，坏她的名声。 宇文晟现在相信她又如何。只要往后人们时不时的把这件事提出来，说道的多了，他总会起疑的。 况且，还有裴太后呢！她会容许王昭仪这样的再身居高位吗？结果可想而知。 于是，她打定了主意，在宇文晟开口同意之前，又说：“皇上，我看王昭仪如此正气凛然的样子，想来这事儿也不是她做下的。就不必大费周章地查了，还伤她的脸面。” “你怎么突然又变卦了？”宇文晟听了她这番话，不禁“啧”了一声，颇觉奇怪。 “刚刚王昭仪不是说了嘛，并不惧查验，那又何苦费这个心呢？”黄皇后笑了笑，道。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朕自然不会反对。”宇文晟信了她的解释，点了点头，又叫了王昭仪起身，才处置起了那宫女：“你这个奴婢谎话连篇，全然信不得，来人，将她拉出去！” 又是那一批宫人，手脚麻利地捂了她的嘴，将人绑起来，蛮横地拖走了。 至于去哪儿，下场如何，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清楚。 林慧怡对她只有叹息，要不是她受王昭仪的指使做这些事，还过于“忠心”，编了几次假话欺骗宇文晟，不然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皇后，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了，务必要把张顺仪小产的事情查个明白。”宇文晟侧身对着黄皇后吩咐。 “妾遵旨。”黄皇后面上严肃地答应着，心里却嘲弄一笑，就算再怎么查，也不会让真凶出现。就凭那些证据，你如此相信她，怎么会听呢？查了也是白查。 “时候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宇文晟又对着妃嫔们说着。 “是，妾等遵旨。”就算林慧怡她们再不满意，此时也没有办法，只等咬牙忍下。 王昭仪，我就不信你次次都这般好运，能藏得滴水不漏。等着吧，你总会有暴露的那一天的。 “已经误了晚膳，本宫会命令尚食局好好准备一下夜宵，给你们压压惊。”黄皇后瞥了眼时钟，已经很晚了，就多嘱咐了一句。 “妾等谢皇后娘娘恩典。”众人又是一福。随后，在帝后的指示下，都呼啦啦地退了出去。 赵贵嫔打头，大家都懒得说话，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再加上肚子传来的饥饿感，众人就直接按顺序散了。 “她真是厉害……”林慧怡坐在步辇上，整张脸都掩藏在阴影里，看不清她的表情。 “是啊，这次肯定是扳不倒她了。”彩月叹了口气，接道。 “但我不打算就让她这么轻松逃过，至少，得再让她出点儿血。”林慧怡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恶气，眼睛眯起，盯住了前方。 不能一次性扳倒她，那就慢慢来，多段进行，总得让她吃点儿亏才行。 “你打算怎么做？”彩月惊讶她这般快就想出了计策，低声询问。 “回去再说。”林慧怡朝她摇了摇头，示意这里人多嘴杂，不是好地方。 彩月也明白，颔首没再多话。 第二天一早，黄皇后传话给了六宫各处，让她们不必再去请安了，她要忙着处理张顺仪的事。 哦，顺便还帮宇文晟传了道旨，把张顺仪晋升为正四品上的贵姬，就是给她一个安慰奖。 林慧怡对这个旨意早有预料，因此并没有什么反应。 张贵姬得再多晋升，估计在她心里，也抵不过被算计滑胎伤身的痛苦，还没能揪出真正的凶手。这么点儿东西，怎么安慰得了她呢。 林慧怡心里直叹气，现在她是满怀着期望，祈祷那个计划能得到圆满实现。至少，能让张贵姬好过一点儿。 她昨晚就派彩月去了凤仪宫，把她的计划告知了黄皇后，希望她能采纳吧。 黄皇后的动作还算快，将近中午的时候，就有眉目了。 林慧怡看着眼前的梅蕊，细细听着她的话：“皇后娘娘已经按着您的意思去做了。相信，过不了太久，这件事就能解决。” “皇后娘娘可知道，皇上会不会插手？”林慧怡最担心的就是这个，若宇文晟插手了，她们的计划就成不了。 “请您放心。皇上既然把此事交给了皇后娘娘，就只会关心结果，不会插手的。”梅蕊笑着答道。 “这便好。”林慧怡放心了，又问了几句话，就把人送出去了。 呵，王昭仪，这盆污水下去，我看宇文晟还会不会那么相信你！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下午，黄皇后就传话六宫，公布了张顺仪事件的本末。 “全由王昭仪身边的佛女一人所为。她因一件小事，恨上了张贵姬，才做出此事。那个污蔑王昭仪的宫女也是受其蒙蔽，误以为是王昭仪的意思。但此事，实与王昭仪本人无关。” 然而话是这么说，与此同时，在宫中兴起的，却又生出另一种流言。矛头直指王昭仪，直言此事就是王昭仪所为，但她深受皇上宠幸，因此黄皇后才为王昭仪遮掩。 在短短的十多天里，这些流言就愈演愈烈，将王昭仪私下对佛女等人的布置支使，说得是有鼻子有眼的。还将赵贵嫔小产、重阳节鹿发狂事件联系起来，把王昭仪编成一个包藏祸心的恶毒女子。 因而，受次影响，宫里的人对王昭仪的态度，就渐渐发生了改变。似乎认定了她就是谋害张顺仪等人的凶手。 第175章 郑姐姐好福气 这些流言已经危害到了王昭仪。现在妃嫔、宫人们见到她，都躲得远远的。等她背过身的时候，她知道，有太多人在暗地里指指点点。 王昭仪对此颇为恼怒，但她也没办法，已经跟皇上吹了好几次枕头风了，却没一点儿效果。 林慧怡和黄皇后要是知道她在恼怒什么，必定能笑出声来。这场好戏可是她们精心策划的。她会有什么反应，早就被算计在内了。 这些流言并不是从一个地方传出来的。因此当宇文晟，甚至裴太后问起时，黄皇后就说查不出来流言的编造者。 因为，六宫各处，甚至黄皇后的凤仪宫、女官的六尚局，全都是源头。这还让人如何追根溯源呢？ 不过黄皇后也知道，这个借口不能多用，不然就显得自己能力不够，不堪后位了。这种威胁地位的可能，她只会将其掐死在摇篮里。 于是，在又一次宇文晟受王昭仪之托，来查问此事的时候。黄皇后直接表明会严肃处理，肃清宫闱。 她以挑几个典型分子处置，来杀鸡儆猴的名义，把王昭仪、尤肃容、韩熙嫔的几个近身侍女，六尚局的安典饰，全都安了个造谣生事的名头。 随后，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些人全都撤职惩处，剥夺一切财产，并立即驱逐出宫，完全不给她们辩驳申诉的机会。 与此同时，黄皇后给林慧怡她们都传了话，下令停止了传谣的行动，以此坐实这些人的罪名。 如此一来，后宫又重现了祥和安定的气象，让宇文晟和裴太后非常高兴。而王昭仪，她表面上也要高兴，只是心里嘛，可能在呕血吧。 黄皇后的如此一番手段，几乎把她的耳目手脚全数剪除。她心里怎能不恨！只是再恨也只能放在心里。明面上，她还要感谢黄皇后为她澄清名誉。 在这种于自身不利的情况下，聪明的王昭仪只能选择蛰伏下来，暂且放弃了原本继续算计剩下几个孕妇的计划，就让她们逃过一劫好了！ 不知道她内心打算的林慧怡和黄皇后，仍旧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点儿不敢松懈地看护着几个孕妇。 黄皇后如今一心扑在了将要生产的郑婉媛身上，再加上一个与她有了约定的张淑嫔。向昭容和庄昭媛就交给林贤嫔她们了，自己只盯着大局。 很快就进了腊月里，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大家都开始准备过年了。年节祭礼、国宴家宴、百官诰命朝贺，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大事，马虎不得。 不说黄皇后这个六宫之主了，就是林慧怡她们这些妃嫔，都忙得不可开交。如此一来，她们就无比庆幸那番动作，把王昭仪遏制住了。不然她要是趁这个时间下手，她们可就分身乏术了。 初八这天一早，尚食局就将熬好的腊八粥供奉到各宫各院。 林慧怡舀起一勺尝了尝，和她在家里吃的差不多，不过更好些。里面的红枣、粳米、白果、核桃仁、栗子、菱米都是世间可见最好的。 她便放下了心，和一干亲近的姐妹一起用了粥，又带着兰林宫的所有人，将腊八粥供奉在佛像、门窗、树木、井灶等处，或用碗盛，或倾倒抹上少许，以祈求来年丰顺。 她们刚做完这些，就听闻长春宫传出消息，说是郑婉媛要生了。 郑婉媛生产，只有黄皇后需要去看着，她们这些妃嫔，倒是不用。因此，林慧怡也就拉了王才人坐在炕上，一起看书闲话。 “希望郑婉媛好生将孩子生下来，好好地养大。”王才人将手上的书翻过一页，抬眼看她。 “怎么？妹妹与郑婉媛相交甚好？”林慧怡放下书，笑道。 “也没有。我只是觉得宫里太冷清了，除了吴王世子，再就是些小宫女了，没什么生气。”王才人笑笑，叹道。 “确实是，哀冲太子一个月不到就夭折了。皇后、赵姐姐、张姐姐全都小产了。可能，皇上就是子嗣艰难的命吧。”林慧怡想想也是，也跟着叹了口气，小声说道。 “若这个还生不下来，或是长不大，皇上和太后会生气的吧。”王才人又道。 “肯定的。那样的话，宫里就将又多一个失了孩子的可怜女人。”林慧怡一叹。 “唉……”王才人摇摇头，说：“咱们在这儿哀叹担忧也没用，只能向上天祈愿，少一些王昭仪那样的，让后来人都能平安生存。”王才人道。 “咱们确实只有这个最没用的法子了。”林慧怡悲哀地勾了勾唇角。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不知过了多久，就要宫女进来禀报：“贤嫔娘娘，王才人，婉媛娘娘生了个小皇子！” “是么！”二人闻言一喜，问道：“她娘俩如何？” “母子平安，娘娘。据报喜的宫女说，婉媛娘娘身体强健，现在还能与人交谈。小皇子也壮实，哭声可响亮了。”宫女喜气洋洋地回道。 “这真是个大喜事啊。”林慧怡和王才人放下了心，都喜笑颜开地感叹着。 “对了，皇上刚刚过去就收到了这个好消息，当场就下令晋封郑婉媛娘娘为正四品上贵姬了。”宫女又说。 “那此刻，想必郑姐姐是不太欢迎咱们去贺喜的，还是等下午再去吧。”王才人调笑着。 “是啊，这会儿估计她那儿也乱着，咱们再等等吧。”林慧怡也笑着应道。 下午，在知到郑贵姬开始见客之后，林慧怡便叫了几个姐妹，让彩月准备了贺礼，就一同过去长春宫了。 刚踏入长春宫的大门，众人就能感受到一股近乎实质的喜气，里头的宫人个个都喜上眉梢一般，跟她们说话都是一脸止不住的笑意。 倒连带着林慧怡她们也忍俊不禁，发自心底地笑起来。 进了寝殿内室，里面已经收拾干净了。郑贵姬正躺在床上，盖着非常厚的棉被，炭火也烧得足足的，生怕她冷到了。 “郑贵姬姐姐大喜，妹妹们都来给你贺喜来了。”林慧怡调笑着，带着众人给她行了个礼。 “不用多礼，快起来坐吧。”郑贵姬不好起身，仍旧躺着招呼。 “姐姐身体可还疼吗？”林慧怡坐到她的身边，仔细打量起了她的脸色。看着倒还好，虽然一脸疲累，但还是带笑的，她应该很开心吧。 “生孩子哪儿能不疼的。我感觉我都算好的了，以前看我娘生弟妹的时候，那惨叫声才让我心慌。”郑贵姬“嗐”了一声，叹道。 “我觉得也是，以前我娘生我妹妹的时候，可是折腾了一天一夜的。郑姐姐还是好福气。”庄小娘也笑着说。 林慧怡闻言也算了算，确实是很快了。从辰时她们听说她发动，到巳时末收到母子平安的消息，中间也就隔了一个半时辰。在她所见所闻之中，是相当快的了。 第176章 帮帮我们娘俩儿 “唉，我也算不得有福之人。这孩子我是生下来了，可却养不了……”郑贵姬哀叹一声，整个人的精神都耷拉下来了。 众人闻言，自然清楚她在说什么。郑贵姬这个孩子，是一早就被三宫安排好了的，要交给王昭仪抚养。 因此，她们都不太好说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起来。 “不能亲自养，难道小皇子就不是姐姐的孩子了？姐姐还是放宽心，你的骨血，谁也抢不走。”林慧怡忍着窘迫感，笑着宽慰了一句。不想状况太过尴尬，就想办法岔开话题： “对了，怎么说话了这半天，还没见着咱们的小皇子呢？姐姐可别太小气了，总要让姐妹们见见人啊。” “是啊是啊，姐姐可别再藏着了。不然今儿咱们可就不走了。”庄小娘也笑着附和。 连向安娘也跟着嚷嚷起来，吵着要看小皇子。 “你们又不是没见过小孩子，怎么还这般着急，跟猴儿似的。”郑贵姬笑笑，挥手让宫女去抱出来，又道：“他刚吃了奶，现在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要是睡着了可别折腾了咱们金贵的小皇子，下回再来瞧就是了。”林慧怡跟那个宫女招呼了两声。 那宫女自然应允，没过一会儿就出来回道：“娘娘，真不凑巧，小皇子刚睡着。” “不好意思了，妹妹，让你们白跑一趟。”郑贵姬略带几分愧疚地说着。 “怎么能叫白跑？我们见着了郑姐姐，还沾了你身上的福气，这一趟，可值着呢！”林慧怡戏谑地说。 “妹妹真是会说话。”郑贵姬捂嘴，开怀地笑了一会儿，没注意，牵扯到了私密处，便“嘶”了一声。 “姐姐这是怎么了？”众人焦急地询问。 “没事，只是一时忘形，太激动了。”郑贵姬不好意思地笑笑，脸都红了。 “都怪我不好，平白说那么多笑话做什么，没考虑到姐姐的身体，真是该打。”林慧怡歉疚地起身说道。 “不是你的问题……”郑贵姬笑着安抚，但还没说完，就被林慧怡打断了：“姐姐还是再休息休息，我们姐妹还是先回去，等姐姐大好了，再来跟姐姐说笑。” “这……好吧。”郑贵姬知道她是有心避讳，心里不高兴不愿意也没法，只好答应了。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姐姐别想那些没用的，养好了身体才会有以后。”林慧怡嘱咐了几句，最后那句，说得恳切而沉重。 “我明白了，几位妹妹慢走。”郑贵姬点点头，笑着打了声招呼。 几人便福了福身，退出了长春宫。 “姐姐，你说郑贵姬这是想做什么？”向安娘拉了拉林慧怡的衣袖，小声问道。 “或许是不愿孩子被王昭仪抢去，想请我们帮忙吧。”林慧怡还不确定，只用推测的语气回道。 “这事几乎已成定局，难道郑贵姬还想推翻不成？”庄小娘轻轻摇着脑袋。 “就算希望渺茫，她也会想办法尝试的。”林慧怡淡淡地说着，却让王才人接了下句：“毕竟是她的亲子，无论是从利益还是从情感出发，她自己养才是最好的选择。那可是王昭仪啊，她能不担心？” “没错，小皇子养在她自己身边，她能得到的利益才是最大的，而且还可以尽可能保证孩子的安全。 王昭仪现在名声已经臭了，她除非完全投靠王昭仪，不然是绝对不敢把孩子交过去的。”林慧怡点点头，详细剖析了一下。 “到底也是个母亲啊……”庄小娘和向安娘慨叹着。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只要林慧怡去看望，郑贵姬都要挖空心思地提起小皇子养母的事，那话里话外的，都是想和她结盟，请她帮忙解决这件事。 但林慧怡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事都能解决呢？真要是那样，王昭仪早就被她们揭穿真面目了，根本就不需要她操心这个。 “三宫做的决定，岂是你我能随意更改的。姐姐还是别再想了。”林慧怡叹了口气，安慰着因为自己拒绝而哀伤不已的郑贵姬。 “只是，王昭仪那般狠毒，我又怎么敢把我的佛哥儿交给她呢？”郑贵姬眼中有泪，哀凄地述说着。 因为我朝典礼规定，皇子皇女一般是出生后三个月取名，所以这个佛哥儿，是郑贵姬给小皇子取的小名，因为正好在腊八节出生，就这样还方便叫。若按续齿排行，唤其二哥儿也是使得的。 “姐姐……”林慧怡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轻轻唤道。 “我知道这一切其实还是起因于我。若不是我当初太过娇纵蛮横，也不会惹得皇上厌弃。佛哥儿以后受的苦，都是我的错。”郑贵姬说着，就呜咽地哭起来。 “姐姐，如今事情已成这样了，再提以前也没意义。”林慧怡叹道。 “妹妹，你就帮帮我吧。帮帮佛哥儿吧。你不是也喜欢他么。你就忍心看他被王昭仪虐待，被他害死么！”郑贵姬忽然止住了哭声，紧紧抓住她的手，哀求起来，还搬出了佛哥儿，想打感情牌。 “我当然也不想，但是……”林慧怡无奈，那佛哥儿她确实喜欢，小小一个，那么可爱。但是她也没办法啊。 “妹妹，你就帮帮我们娘俩儿吧。”郑贵姬又哭起来，还让宫女把佛哥儿也抱了出来，让她看。 “我……”林慧怡看着被襁褓包裹着的小婴儿，心里当时就软了下来，只得无奈地说：“我也只有一个法子，而且完全没有把握。” “只要妹妹愿意帮我们，不管成不成，我们娘俩儿就记你一辈子的恩德。”郑贵姬用衣袖揩了珠，半爬起身，紧握住她的手。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林慧怡按住她，又向她确认了一遍：“我告诉你，就算是这个法子成了，你也无法亲自抚养佛哥儿的。你确定要试？” “没，没事，只要抚养她的是个好的就行。”郑贵姬愣了一瞬，才蠕动着嘴唇应下了。看得出来，她心里还是不太愿意的。 “这……那好吧。”林慧怡无奈同意了，略捋了捋自己的思绪，把她的想法细细说来：“你也知道，皇上经过茯苓那事之后，对你的态度就大不如前了。” “嗯。”何止是大不如前，简直就是打入冷宫了。郑贵姬自己心里清楚。 “所以，佛哥儿你肯定是不能亲自抚养的。那么，不能让王昭仪养，就干脆换一个人吧。”林慧怡又道。 “换谁呢？”郑贵姬有些苦恼，她和大部分人的关系都不怎么样。 都怪她从前到处结仇，今天这才是尝到恶果了吧！她在心里埋怨着自己。 “有几个人选，皇后娘娘，赵贵嫔、张贵姬，这些都是人品还算可以，又有能力抚养的。如果你能说的动的话，还有太后娘娘。”林慧怡给她扳着手指数，最后顿了顿，又加上了自己：“哦，当然还有我。” 第177章 你背后的军师是谁 “张淑嫔、向昭容、庄昭媛都正怀着，三宫应该不会同意让她们抚养。”林慧怡又补充道。 “嗯，妹妹你跟我细说说她们各自的利弊吧。”郑贵姬点了点头，伸手从奶娘怀里接过佛哥儿。 “太后娘娘肯定是最佳人选，她没有任何动机苛待佛哥儿。不过，太后娘娘也是最难说动的。”林慧怡一边说着，一边逗弄小孩子。 “可能性太低了。”郑贵姬摇摇头。 “皇后娘娘名义上是所有皇嗣的母亲。所以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佛哥儿在她那儿都能得到善待，甚至能得到更好的。”林慧怡暗示了一点，顿了顿，又继续说： “但是，皇后娘娘还年轻，她肯定更希望有自己的孩子。所以若是娘娘生下了孩子，对佛哥儿的关爱肯定会减少。” “确实，皇后娘娘一直想生下嫡子。”郑贵姬点头应是。她不是不心动，但变数太大了，她可没听说过黄皇后不能生。 “还有赵贵嫔，虽然她从前跋扈非常，但现在的改变你也看见了。佛哥儿给她，不说有多喜爱，但至少不会被虐待。”林慧怡轻轻摇了摇，婴儿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手，道： “但是，她虽然因为小产一事深恨王昭仪，愿意帮你抚养。不过她肯定更喜欢自己的孩子，所以估计不会太上心的。” “我明白。”郑贵姬叹了口气，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孩儿。 “其实在我看来，张贵姬是最好的选择。”林慧怡有点儿不忍心，飞快地接着说道：“张贵姬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知道。不过，单从利益上讲，你把佛哥儿给她养，肯定能得到绝对的重视。” “怎么说？”郑贵姬抬起头，瞳孔睁大地看着她。 “首先第一，张贵姬流产一事，凶手非常明确地指向了王昭仪，但却让她逃掉了，毫发无伤。张贵姬能不恨？你把佛哥儿交给她，就是得罪了王昭仪。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多一个盟友与她是好事。 第二，张贵姬年纪较大，再加上因为小产而伤着了身体，太医说了以后很难再有子嗣。所以，佛哥儿给她，就成了她以后的依靠。” 林慧怡稳稳当当地给她把原因列出了一二三。但刚说完第二，郑贵姬就插了一嘴：“可皇上，或者说三宫不是都很怜惜她吗？她也没必要……” “皇上的怜惜犹如浮云，今儿还视若珍宝，明儿指不定就弃之如敝履了。这个你我都清楚。张贵姬这般谨慎的人，是不会信的。”林慧怡摆了摆手，解释道。 “说的是，妹妹继续吧。”郑贵姬想到了自己，不就是最好的作证么！ “第三，张贵姬小产后伤了身子，太医也说以后不能太劳累了。所以，佛哥儿虽然交给她，但也一定是你们俩一起抚养。有你这个亲娘看着，她就是想做什么也不会了。”林慧怡应声继续说道。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张贵姬才小产不到两月，皇上正还怜惜。她这人在宫里的风评又好。让她代替王昭仪抚养，成功的概率其实是最高的。”林慧怡又说。 “那你呢？”郑贵姬点点头，其实她最想的是让林贤嫔抚养，于她于佛哥儿都是最好的。 “我？我倒是不介意，只是皇上可能不会同意。首先，我也还是有生育的可能的。其次我人还年轻，不够稳重。怎么可能前面放着更适合的人不选，偏要选我呢？” 林慧怡摇了摇头，而后又幽幽地补了一句：“况且比起王昭仪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我可算不得什么，就是想也抢不过她的。” “这么看来就是张贵姬最合适了。”郑贵姬听后，也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 “确实。”林慧怡点点头。 “那我应该做些什么，才能让皇上同意？”郑贵姬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把佛哥儿的养母换成张贵姬了。 “最根本的当然是跟张贵姬聊聊，探探她的口风。若是她也有这个意思，咱们再商量下一步。” 郑贵姬想着林贤嫔走前说的这句话，看着眼前还面色憔悴的女人，估计是小产还没恢复过来。 她首先开口问候：“姐姐身子可好些了？妹妹看着，比前些日子没什么好转。” “还好。太医说了，我这个身子急不得，得慢慢调养。”张贵姬微微一笑，答道。 “真是可怜姐姐，被那毒妇戕害。”郑贵姬闻言接过她的一双手，特别凉，看来身体确实伤得很了。 “只怪我命不好，没有妹妹这般的福气。”张贵姬勉强扯了下嘴角，说。只是心里不免有些烦躁，郑贵姬叫她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若是姐姐愿意，不如把妹妹这份福气拿去？”郑贵姬瞧了瞧她的脸色，试探着开了这个口。 “福气又没个实体的，还能拿走不成？”张贵姬闻言奇怪地一挑眉，不明白她的意思，便微微笑道。 “当然能拿，姐姐你瞧。”郑贵姬一笑，朝宫女使唤道：“快去把我的福气抱来，给姐姐瞧瞧。” 宫女“哎”了一声，就去了暖阁。 张贵姬见状，又听得那个“抱”字，心下不免猜测起来。她莫不是那个意思吧…… “姐姐快看，这就是妹妹的福气。”郑贵姬让奶娘把小皇子抱到张贵姬面前，眉眼挤弄着暗示。 “妹妹竟是这个意思，姐姐倒没想到。”张贵姬心中大惊，不知这郑贵姬，为何会起这个念头。 “妹妹也是无法了……”郑贵姬轻轻一叹。 “这边冷，还是快把孩儿抱回去吧。别冻到了。”张贵姬想与她深谈，便三两语把她们支开。 郑贵姬明白了她的意思，挥手让奶娘抱着孩子回到暖阁去。 “二哥儿的养母，不是早预定了王昭仪么。妹妹找姐姐来做这一番是为什么？”张贵姬看着孩子被抱回去，才移开视线，挑眉问道。 “王昭仪那等蛇蝎女子，妹妹怎么敢放心把孩儿交给她。这也是迫于无奈，才想到姐姐，还请姐姐帮妹妹这个忙。”郑贵姬说话间，眼角都渗出了泪。 “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张贵姬对她可是相当了解的，就算这半年已经改了不少，但她的底子自己清楚。没人给她做军师，哪里会想得出这些手段。 “呃……”郑贵姬没想到她一下就揭穿了自己，更没想到她一开口问的就是这个，不知该怎么回答。 “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知道你背后的军师是谁。若是不怀好意的，我可不能答应。”张贵姬微微一笑，身体懒懒地靠在了引枕上。 “是，林贤嫔和冯芳华。”郑贵姬见此，为了自己的目的，只好把人都抖了出来。见她不满意，又细说了几句： “先是冯芳华跟我提的，让我想办法换个养母，还让我去求林贤嫔。所以，我就照做了。林贤嫔给我分析过后，只有你是最合适的。” 第178章 王昭仪到底想做什么 “你居然还敢听冯芳华的话，看来你们和好的传闻并不是假的。”张贵姬颇为惊讶。 冯茯苓这两个月也还算受宠，才从贵人升为从六品下芳华。只是冯氏可是陷害过郑贵姬的，她居然还敢相信。自己不免对其有些佩服，真是胆大。 “呃，姐姐，这样做不对？”郑贵姬被她这样一调侃，便开始怀疑起了冯芳华的动机。 “并没有不对，冯芳华是为你好。”张贵姬摇摇头，看来冯茯苓也并没有那么坏，估计之前是被郑贵姬欺负得太狠了吧。 “那姐姐可愿意答应。”郑贵姬松了口气，急急询问起了正事。 “我答应了还不算，要皇上点头才行。你们打算接下来怎么做？”张贵姬扯了下嘴角，气定神闲地问。 “林贤嫔还没说，她只让我先跟你商量，你同意了再去叫她。”郑贵姬回道。 “她倒是谨慎，又满怀悲悯，跟个菩萨似的，谁有难她都管。”张贵姬哂笑了一声，林贤嫔还真是闲啊。当初，也是她给自己送信，让自己小心王昭仪。只是可惜，自己的警惕性还是不够。 “她本来也不想帮忙的。还是我听了茯苓的话，跟她死缠烂打才同意。”郑贵姬反驳道。 “行了，我是同意了。你们商量出了如何说服皇上的办法，再找我吧。”张贵姬点了点头，又随口寒暄了几句，就回去了。 张贵姬前脚刚走，郑贵姬就派了心腹宫女去了兰林宫，为了避人耳目，还尽挑人少偏僻的小路走。 “我知道了，你去回你们娘娘，就说……”林慧怡跟郑贵姬的宫女招了招手，凑到她耳边，小声嘱咐着。 “是，是，奴婢听明白了。”那宫女是个机灵的，几下就把原话复述了出来。 “让你们娘娘和张贵姬娘娘都注意点儿，别太着急，在皇上面前露馅儿就不好了。我也会去求皇后娘娘，助她们一臂之力的。”林慧怡点点头，又叮嘱了两句，才放人回去。 “姐姐，皇后娘娘会帮这个忙吗？”彩月总觉得自己这个姐姐把黄皇后想得太好了，可能不是件好事。 “应该会吧。不过不管皇后娘娘答不答应，我总要去试试。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揽下了这个活儿，也得尽力才行。”林慧怡也不确定，只轻叹了几句。 “姑娘就是太善良了，这些事本就与你无关，何苦操这份儿心呢！日后她们也未必会记得你的好。”苏苏有些不满。她不反对自家姑娘的善良，只是她也太过了。 “嗐，我这也是不忍看到那么小的一个婴儿，去王昭仪手底下受罪嘛。”林慧怡也不想的，只是看到那孩子，就狠不下心。 “唉……”彩月和苏苏也明白，都是一叹。 “别叹气了，大过年的。”林慧怡见她俩有些低落，便说笑着扯开了话题。 之后几天，张贵姬和郑贵姬就按着林慧怡的指示行动。而她也动身去了凤仪宫，将这件事禀报给黄皇后。 这段时间黄皇后忙得脚不沾地，所以她是专门问了凤仪宫的宫女，挑了个比较清闲的时间过来的。就是这样，在凤仪宫门口还碰见了几个熟悉的女官。 大家见了礼，林慧怡和其中一人对视了一眼，做了个眼色，才各自分道扬镳。 林慧怡对着上座的黄皇后述说了她们的举动，随后就跪拜着等候她的回应。 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黄皇后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林慧怡只以为这就是一件小事，黄皇后太忙没空多做纠缠，就放下了心，跟她谢了恩，就不做打扰回了宫。 “参见贤嫔娘娘。”她回来没一会儿，就有人上门了。 林慧怡看着眼前的两个眼熟的女官，笑着抬手让她们坐：“不必拘束，坐下来说吧。” 来的人正是尚服局司饰司的符女史，和尚食局司饎司的姚女史。她二人一齐坐下了，才说：“奴婢等是奉命来给娘娘送年节贺礼的。” 按规矩，将近年关之时，各处都要互相赠送年礼。她们二人送来的，就是尚服局和尚食局的的了。 “哟，我倒是忘了。彩月快收下，然后去库房挑些好的做礼，让她们带回六尚。”林慧怡这才记起来，招呼着彩月等人去处理。 “娘娘，奴婢还有一件，是作为方姑娘大婚贺礼的，还请娘娘代为转达。”姚女史又掏出一个盒子。 “那我就代嫂子谢过女史了。”林慧怡一惊，而后欢喜地笑道。 姚女史有这份心看来她与嫂子的关系确实好。再过几天，就是她大哥林霁文和方家二姑娘的大婚之日了。将姚女史的贺礼和她的一起送出去，倒也方便。 “对了。吴掌衣、符女史还有奴婢，从一些同僚的嘴里，听到的一些东西，或许对娘娘有用，都写在这张纸上了。 娘娘看过就烧了吧。”姚女史又从怀里摸出一根，折叠了多次的长条纸状物，递给了她。 “有劳你们都记挂着我，等会儿让彩月给你们每人都包个大红包。”林慧怡这才是真地惊到了，万万没想到她们还为自己做了这些。 若说姚女史是出于嫂子对她的关照，那吴掌衣和符女史，只能说是受彩月的恩荫了。 林慧怡展开那张纸条，里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不少。她一眼扫到最底下，关于王昭仪的。 上面写着，王昭仪暗自让人从司药司取了一些药材，黄芪、阿胶、白术、党参。 “这些药材……”林慧怡皱起了眉头。 “是奴婢从司药司的姐妹那儿打听到的，据说暂时不记档。”姚女史解释道。 “这些药材效用不一，也看不出什么……”只是，却都有安胎的效果…… 林慧怡毕竟不太懂医术，所以后半句话就没说出来。 “娘娘，六尚还有事，奴婢等就先告退了。”两人看她陷入了沉思，就起身告辞了。 “这些时日你们也辛苦了，多谢。”林慧怡抬起头，道了谢，将彩月整理好的礼品交给她们。 把人送走了，林慧怡又和彩月、苏苏一起看那张纸。 “这些药材有什么问题吗？”彩月扫了一眼，看向她。 “看上去有问题，也没有问题，这才是最大的问题。”林慧怡搞了个绕口令，差点儿没把二人绕晕。 “说没问题也行，因为这些药材的作用繁多。但说有问题也行，因为这些都有安胎的作用。”她又说。 “那你是怀疑王昭仪怀孕了，但她刻意瞒着想做什么。”彩月道。 “那这还等什么，去禀报给皇后娘娘啊。”苏苏闻言，惊叫道。 “我都能知道的事，皇后娘娘肯定也知道了。但是，王昭仪那么狡猾，她会把这么明显的东西摆给我们看吗？”林慧怡带着疑问看向二人。 “不会……”二人都摇头。 “所以她这么摆给我看，我反而不敢相信了。”林慧怡就是在纠结这个。王昭仪到底是想做什么？ 第179章 还不如她一个无宠无子的贤嫔 很快，王昭仪的意图不需要林慧怡费劲儿琢磨了。 腊月二十七这天一大早，宇文晟就去了前朝，主持祭礼。而后宫的林慧怡她们，则在裴太后和黄皇后的带领下，前往太庙祭祀先皇。 所有人都是庄严肃穆的，没人敢有任何的小动作。她们事先就被警告过了，每年这一天宇文晟的情绪都不好，她们可不能触霉头。 一切都源于十六年前的这天，先帝在妖妃的挑唆下，一日连废三妃，杀四子。甚至诛九族的命令都下了，差点儿就要执行，却发生了宫人暴乱。 久受凌虐的宫人联合起来，拦下了这道诏令，弑杀了这位荒淫无道的君王。按理说，发生这种事，即便宫人都是有苦衷的，但这样可怕的力量，很难不被新帝忌惮，多半会被集体处决。 但是令人惊奇的是，事后被推举登位的宇文晟和裴太后，对他们却没有任何表示。宇文晟当时才两三岁，处理先帝及几位皇妃皇子丧礼的，是裴太后。 这种情况，很难不让人多想。林慧怡也是如此，她甚至开始怀疑，那场暴动的幕后主使，就是裴太后。 不过可能性也不太大，毕竟当时的裴太后虽然有一子一女，但并不受宠信，位分更只是个贵嫔。她能聚集起这样的势力么？ 林慧怡一面想入非非，一面跟着两宫的脚步，叩拜供桌上的几尊牌位。她多看了两眼后边供桌上的几尊，那是当日被赐死的皇妃和皇子。 他们死在先帝的手里，牌位却还要始终跟着先帝，永远都逃不开。林慧怡这样一想，明明室内炭火旺盛，她却感觉浑身陡然一寒。 就在祭祀典礼快要结束，两宫已经带着众人朝外边走的时候，林慧怡的身后却突然传出一道惊叫声：“娘娘，你怎么了？” 她登时就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一边转身一边带着彩月等人往边上退。她的身后是王昭仪，不躲开，谁知道她这是要作什么幺蛾子。 在祭典上闹开，王昭仪不要命了？ “怎么回事！”前头的两宫听见了这番动静，裴太后面沉如水地问了句，就带着黄皇后走过来。 恍然间，林慧怡好像看见黄皇后的嘴角朝上挑了挑。等她再定睛一看，又没有了，黄皇后仍是一副肃容，哪儿来的笑？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也不知道，王昭仪刚刚还好好的，突然就晕过去了。”王昭仪身边的宫女勉强镇定下来，磕头回道。 而刚刚叫出声来的那个宫女，已经吓得面色苍白，两股战战，搂着王昭仪的手都在抖。 “晕过去了也该把她扶出去再说！祖宗面前岂能喧哗！”裴太后厉声斥责了她们几句，又说：“王昭仪也是，有病就告假，这般硬撑，又惹出乱子！” 在这种事上，三宫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只要申请了不参加典礼，他们也不会强求。 “启禀太后娘娘，王昭仪并未生病，一向都挺好，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还请太后娘娘息怒。”那宫女见裴太后已经迁怒到王昭仪身上了，连忙给自己主子辩解。 “母后，不管怎样还是先把人弄出去，总不好在祖宗面前大动干戈。”黄皇后倾身劝慰道。 “还不快把人抬出去。”裴太后闻言略略颔首，又沉着声音呵斥着周遭的宫人们。 “是。”离得近的宫人都有份儿，立刻小心翼翼地合力，把王昭仪抬进了太庙的一个暖阁里头。 行动间，妃嫔队伍又恢复了整齐，林慧怡跟着她前头的张佳怡，脑海里开始掰扯这件事。 是谁做的？目的是什么？ 事件主人公王昭仪，前两日林慧怡才发现她有可能怀孕，还没来得及确认，就发生了这事，但应该不是她策划的。 毕竟她在裴太后身边也有许多年了。不应该在这种大祭典上整事，一个不小心，那可就成丧事了。她就是想讨个彩头，最近那么多节庆，哪个时候都比现在合适。 或许，是有人也知道了她怀孕却隐瞒的事，先下手让她的身孕在不合适的典礼上爆出来。这样就不是给三宫道喜，而是添堵，同样也是给六宫妃嫔增添笑料。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下毒手给王昭仪堕胎？林慧怡表示，这可不是随便能做到的。就是黄皇后想做这事，也得万般周全才行。 唯一能做这种事又不用担心东窗事发的，也就只有宇文晟和裴太后了。 那会是谁做的呢？林慧怡在想这个问题。她眼神飘忽地掠过几个人影，又按实力、精力排除掉其余人，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两宫要留在这里，她们也不能先走，就跟着一起进了暖阁。除了怀孕的几个被赐了座，其余人，都得规规矩矩地站着。 林慧怡心里不爽，她这一大早就起来，折腾了这一上午，现在还饿着呢！却连个座位都没有，还不如告假得了。 她嘴上不说，心里却嘀咕起来了。还好她站在庄小娘、向安娘的身后，可以稍稍倚着她们的靠背，能省些力气。 王昭仪还没醒，她的几个宫女都围在身边照顾，一个个胆战心惊的。 两宫不说话，她们也就只能这么干站着。 太医很快就被叫来了，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举行完祭礼的宇文晟。 一堆人乱哄哄地见了礼，才各自归位，室内又安静下来。 众人都紧紧盯着给王昭仪把脉的太医，恨不能他下一瞬就能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恭喜皇上，昭仪娘娘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那太医面上带笑，但一瞧见三宫脸上的表情，又收了笑意，毕恭毕敬地说道。 “三个月了？”黄皇后惊讶得出声，也因此引起了宇文晟和裴太后的注意，二人皱起眉。 “她为何会突然晕倒？”宇文晟问。 “回皇上的话，昭仪娘娘应该是最近忧思过虑，导致身体欠佳，出现突然晕倒的情况是正常的。”那太医回答。 “那她这就不是第一次晕倒了？”黄皇后又问，从那个太医嘴里得到了肯定。 三宫沉闷的脸色当即就更加难看了，看向王昭仪的眼神就带上了怒意。 林慧怡明白他们在想什么。按王昭仪的位分，是要每五日一请脉的。她怀孕了三个月，太医又肯定她不是第一次晕倒。这就表明，王昭仪是知道了自己有孕才故意瞒着的，想在典礼上讨个喜。 但是在三宫眼里，王昭仪这举动却是动了歪心思，打扰了祭典和祖宗安宁，只会让他们生厌。 幕后主使的这招，真是高啊。本来是件大喜事的，现在却反倒惹恼了三宫。王昭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不敢说自己没动过这个小心思，所以只能自己吞下苦果。 “皇上，母后，王氏有孕，依例该得晋封。”黄皇后见二人半天没说话，便主动提及。 “就德姬好了。”宇文晟到底还念着她，也没驳回黄皇后的话。 德姬？林慧怡差点儿笑出声。王昭仪这下可要吐血了。依着宇文晟之前对她的看重，本来至少也得是德嫔。被那人这番运作下来，虽然还是正四品下，排位却靠后了。 还不如她一个无宠无子的贤嫔。 第180章 帮人做事是真的麻烦 据说那天回去之后，王德姬一醒就又晕过去了。 一众宫人都在幸灾乐祸地猜测，她那是被气晕的。 林慧怡这两天简直是喜上眉梢，春风拂面般的。王德姬不爽，她可就舒坦了。被修整了两回，至少在王氏生下孩子之前，都不可能再敢作妖了。 她总算是可以歇一口气了。这段时间一直盯着庄小娘和向安娘的肚子，总是担心谁会下手，她都快得臆想症了。 “姑娘，难道你就不担心，整治王德姬的幕后之人吗？”苏苏看她松懈下来，不禁有点儿担心。 “咱们姑娘怕是已经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所以才敢放心休息。”彩月笑了笑。 “果然还是彩月聪明。”林慧怡乐得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又嬉笑着看着苏苏，道：“你以后可要多学着点儿。” “哼，说我笨，那就讲给我，给我解释解释听呗。”苏苏哼唧了一声，捧着书凑过来。 “很简单啊。你想想，在宫里能知悉王德姬怀孕，能轻易做下这些布置的，还能有几个？”林慧怡捏了捏她的鼻头，笑道。 “你是说皇后娘娘？”苏苏略微思考了一会儿，才半是惊讶半是怀疑地反问。毕竟有这个能力的，只有三宫。而有这个动机的，却只有黄皇后。 “我想差不离了。当时王德姬晕倒的时候，我偶然看见她笑了一下，是非常轻蔑的笑。那时候，我就开始怀疑是她了。”林慧怡仔细解释起来。 “甚至当时王德姬身边惊叫出声的那个宫女，也是皇后娘娘的人。毕竟王氏才被清理了一拨心腹，被皇后安插了人手，也很正常。”她又说。 “那这么说来，皇后娘娘还真是手段高明。虽然没能把王德姬彻底拉下去，却让她在皇上和太后娘面前丢脸失分。”苏苏点着脑袋，像模像样地分析着。 “没错。要一举击破王德姬也不能说难，但皇上还是对她还是挺重视的。就算一时被弄下去了，但只要皇上记着她，就迟早会翻盘。 所以皇后娘娘这招是循序渐进，慢慢悄悄地，给王德姬在皇上和太后面前的印象摸黑。等他们对王氏的好感消磨殆尽之时，就是彻底清理掉她之时。”林慧怡赞同地拍两下手，又道。 这种方法在后宫才是最稳妥的，一招致命看似简单，但实际上是很难办到的。想要除掉一个人，除了以命换命，就得从长计议。 王德姬出了这么件丑事，她们那件事也该成了。 此时的慈宁宫内，三宫齐聚一堂，讨论林慧怡正想着的事。 “母后，之前我说的，把郑贵姬的孩子给王德姬抚养，您还记得吗？”宇文晟喝了口热茶，开门见山地问。 “记得。怎么，你又改主意了？”裴太后最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他一开嗓，自己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儿子看王氏最近的表现，觉得她似乎还不够稳重，抚养二哥儿不太合适。”宇文晟也不掩饰，点点头，就解释起来。 “但是，皇上，之前您都与王德姬说定了。这时候突然改变主意，会不会让她脸面上过不去？”黄皇后明着是关心，实则是给王德姬上了回眼药。 “不过是口头上的决定罢了。也没公开，她从哪儿丢面子？”宇文晟一皱眉，反问回去。 “我也只是担心。不过想来王德姬一向温顺，应该也不会在意这些。”黄皇后微微一笑，道。 “皇帝，你是已经下了决心？”裴太后看了黄皇后一眼，又问向宇文晟。 “是。”宇文晟点点头。 “郑贵姬那边儿你问过了没？她是个什么看法。”裴太后应了一声，又问。 “她倒是跟儿子提过好几次，想给二哥儿换个养母。儿子一直还在考虑，就没答应。”宇文晟“唔”了一声，若有所思地回答。 “母后，儿媳刚刚也听她提起，说是王德姬刚有孕，怕她分不开身照顾，倒把自己肚子里的给弄伤了。”黄皇后觑了一眼二人，改了个说辞，就说郑贵姬是才跟她提出来的。 “原来郑贵姬早有想法了……”裴太后微微颔首，随后便答应了：“那就依你的意思吧，重新给二哥儿选一个养母。” “谢母后。”宇文晟应道。 “人选你们可有定好？”裴太后轻轻一笑，又问。 “儿子属意的人是张氏。”宇文晟回道。 “哪个张氏？”裴太后一时没反应过来。宫里姓张的可有两个，出身显赫性情持重的张淑嫔，还有她身边出去的张贵姬，都是合适的人选。 “母后忘了。张淑嫔也有了身孕，哪里能抚养二哥儿。当然是张贵姬了。”黄皇后掩嘴笑道。 “哟，确实是忘了。我是真老了，脑子都糊涂了。”裴太后也笑着打趣自己。 “母后年轻着呢，一点儿不显老。咱们婆媳站在一起，不知道的都要以为您是我姐姐呢！您啊，是最近太忙了。”黄皇后笑着恭维了两句，把裴太后都逗得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成你姐姐，那我就是老妖精了。”谁不喜欢听好话，裴太后也是，都乐得直拍她的手。 “阿淑没说错，母后是一点儿不显老。您是太严肃了，人都说笑一笑十年少。您多笑笑，就更显年轻了。”宇文晟也说笑着。 “好了好了，别在吹嘘我了，都说正事吧。”裴太后连连摆着手，制止了儿子儿媳的瞎话儿。 “那母后觉得张贵姬合适与否？”宇文晟便停了，又说了自己选张贵姬的原因：“张氏年纪稍长，性情温和稳重，又曾小产过，让她帮着照顾，应该妥帖。” 早先听到郑氏提起的时候，他还有些犹豫。但后来张氏也跟他恳求，自己就不想拒绝了。本来还不知道该怎么和王氏开口，但她却突然怀孕了。 宇文晟以为，这是上天在指示他，要他答应郑氏和张氏的请求。 “是啊，母后，张贵姬伤了身子，以后很难再有子嗣了。让她抚养二哥儿，也是给她一个依靠。”黄皇后也帮腔。 “郑氏和张氏是商量好了吧。”裴太后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她们这是早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自己点头呢！ “呃，是的，母后。”宇文晟摸了摸鼻子，也不想跟他娘撒谎。 黄皇后也有点儿忐忑地看着裴太后。 “既然她们都商量好了，那就遂了二人的愿吧。”裴太后并不在乎这种小事，只要她们不闹事，刻意刁难什么的，自己也做不出来。 “多谢母后。”宇文晟笑着给她拱了拱手。 “儿媳等会儿就传她们来慈宁宫，给您亲自致谢。”黄皇后笑道。 “用不着，再说郑氏还在坐月子，张氏也因为小产身体不好，跑这一趟做什么。”裴太后摆摆手。 黄皇后也知道是说说而已，裴太后向来不爱这些折腾人的虚礼，不可能同意的。 林慧怡很快就收到了黄皇后的传讯，说裴太后已经答应了，正式宣布等二皇子的满月礼。 她终于舒了口气，心下感叹：帮人做事是真的麻烦，就怕没办成，最后还和人结怨。她在心里默念，以后这种事，还是少碰为妙。 第181章 西巡 接下来就是除夕、元旦、立春、元宵几个大节，祭神祭祖，朝贺宴会。连带着二皇子的满月礼都特别隆重。 因此满宫里都忙着，谁都不得清闲。 因着张佳怡、庄小娘向安娘三个还都怀着孕，林慧怡都还要时刻担心她们的身体，以防累着冻着。 直到过了十六，才算过完年，各种典礼也都结束了，大家才歇下来。不过，她们还是得照常早起去给黄皇后请安。 “今儿倒是有个好消息要说给你们听。”黄皇后一改往日的端庄，今天一开场却带着些笑意，似乎真是有了什么大喜事。 见她还要卖个关子，众人便全都将注意力放到了她身上，等着她宣布。 “那还请娘娘说过咱们听听，让大家高兴高兴。”赵贵嫔笑着接了话。 “昨天皇上跟本宫提了一嘴，说过些时日要去一趟西京行宫。”黄皇后笑着说。她也是很久没出宫去玩了，因此心情甚好。 一干妃嫔都惊住了，西京行宫是前朝的宫殿，本朝也有所修缮，是游玩的好地方。 一时间，众人都有点儿意动，想探听究竟有哪些人可以去。 西京行宫离中京可算不得近，再加上皇帝出巡，肯定人马车辆浩浩荡荡的。这路上再快，怎么着也得十天吧。 “敢问皇后娘娘，可定下了时间？”张佳怡笑着询问。 “还没定下具体时间，约莫着就是二月初了。”黄皇后回道。 现在已经是正月下旬了，二月初那就很快了，众人都兴奋起来，但又不好意思问黄皇后定了人选没有。 几个有心的悄悄看了眼程淑华，互相使了眼色，在她耳边低声撺掇了几句。 “皇后娘娘，那伴驾的人选可有定下？”程淑华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不过她倒是不怕，就假装中了她们的计，胆大地开口问道。 她一问出口，其余妃嫔便眼巴巴地看着黄皇后，眼里的渴望都快要迸出来了。 “你们这般关心这个，都是想去？还是都不想去呢？”黄皇后笑意盈盈地说着，就是要故意钓一钓她们的胃口。 她说的是“你们”，就代表黄皇后看见了她们的举动。那几个撺掇程淑华的妃嫔就有点儿窘迫。 “其他姐妹妾不知道。不过皇后娘娘是知道我的，只要好玩儿有趣，哪里能少得了我的身影呢？”程淑华故意自我调侃着。 “程淑华倒是有自知之明。她确实爱玩儿，明明也是个大姑娘了，却比那些十四五的小丫头还要闹腾。” 郑贵姬看乐了，对着黄皇后调笑了几句。出了月子的她整个人都珠圆玉润的，看来月子里没少补养。 “哎呀，郑贵姬娘娘这话真是笑话妾了。明明我也还是个小姑娘，贪玩儿一点儿怎么了嘛。”程淑华故作不乐意地嗔怪着。 “就是要趁着还小多玩玩儿。小姑娘还是闹腾些好，况且她又知道分寸。”黄皇后还挺喜欢程淑华的，因此说话时就没察觉地带上了一丝笑意。 “还是皇后娘娘懂我，多谢娘娘。”程淑华骄傲地一笑，对着黄皇后做了个揖。 看着她们玩笑，有心打听正事的妃嫔们却不好插嘴，因而都眼神带着嫉妒地盯着程淑华。 她却不理，假装没看见，继续和黄皇后谈笑风生。 “皇后娘娘，您可别再吊着姐妹们的胃口了。快把皇上和您定下的伴驾名单公布了吧。也省得她们小眼巴巴儿地瞅着您了。”林慧怡瞧了一眼那些人，不禁有些好笑地开口。 “哟，光顾着和你们说笑，倒是把这个大事给忘了。也罢，就不戏耍你们了。”黄皇后“哎哟”一声，戏谑地开口： “皇上与本宫决定，这次伴驾西巡的妃嫔是，所有人。” “所有人？”众人先是一愣，而后立刻又惊又喜地叫出了声。 “对，所有人都去。”黄皇后笑着点点头。 这下连林慧怡都有些惊讶了。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结果，宇文晟和黄皇后还挺会做的。当然也可能是因为现在人数不多，所以干脆全都带上了。要是以后宫里人多起来，那估计就不可能了。 众人欢欢喜喜地一齐起身谢恩：“谢皇上圣恩，谢皇后娘娘圣恩。” “行了，回去就都开始收拾准备吧。过不了几日，皇上和前朝商定了时间，会通知你们的。 各宫记得把要带的宫人、器具名单报上来。”黄皇后满意地笑着，抬了抬手，又嘱咐了几句，然后就叫散了。 “是。”得了这般大的一个便宜，一干人等无不俯首贴耳地行礼告退。 “姐姐，姐姐，真好。咱们要去西京玩儿了。我还没去过西京呢！”向安娘忍不住，出了凤仪殿，就乐颠颠地跑过来林慧怡的身边。 这会儿不光是她们，大部分妃嫔都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说话，聊的当然都是关于这次西巡的事了，也没人在意这边。 “我也没去过，不知道西京是什么样的。”庄小娘高兴地也凑过来。 她是从小长在京郊乡里的丫头，进城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所以西京这个地名，对从前的她来说遥远不可及。 “我去过。”林慧怡笑着应道。 “啊？姐姐居然还去过西京？什么时候的事？”向安娘惊讶出声。 这一声，顿时把周围好些人都吸引了过来，都盯着林慧怡。 “是我十二岁那年的事。那时我父亲出任万年县知县，县衙就在西京城里。我就在那儿生活了两年。”林慧怡有点儿羞涩地掩了掩唇，答道。 “那你应该对西京很熟悉了？快给我们讲讲那边儿的风土人情，或者说说你在那儿的两年间的趣事吧。”张佳怡也非常感兴趣，撑着肚子慢慢走过来。 她肚子里的胎儿如今已经七个月大了，鼓得不行，走路都要人搀着。听太医讲，极有可能是双胞胎呢！ “姐姐这么重的身子，行动都不方便。要不跟皇后娘娘打个申请，让娘娘开恩免了最近的晨昏定省吧。”林慧怡瞧着她这笨拙的样子，不免有点儿担心。 “是啊张姐姐，皇后娘娘肚量大着呢！不会不同意的。”向安娘也道。 她和庄小娘才五个多月，肚子还不太明显，但看着张佳怡这个，心里还是有点儿怕。 “不碍事的，太医还要我多走动走动，说是好生产。你们别操心，我慢着点儿就是了。”张佳怡接过她递来的手，一把挽住了。 “你们啊，就让她逞强好了。”赵贵嫔半含着酸地揶揄了几句，不等她回嘴，又催促起了林慧怡：“快快，听你张姐姐的，给大家都讲讲西京的故事。” 说着，她又指了指周围的妃嫔，说：“都想听吧，那还不快求求你们贤嫔娘娘。” “哎！”一众人都看得出赵贵嫔不过是开玩笑，便都乐呵呵地脆生应下。“求求贤嫔娘娘了，快给姐妹们讲讲吧。” 她们中大多都是常在闺阁里的姑娘，出过远门的都少，再加上这届又没有西京地区的秀女中选，所以都对西京不熟。因此，她们都很好奇，那里究竟是什么样子。 “你们这么求我，我还答应可不行了。不然，还不给你们活撕了。”林慧怡促狭地一笑，又道：“还请诸位姐妹移步我的兰林宫，我可不站在这里吹冷风啊。” 第182章 高女秀才不就是宇文晟那个真爱宫女吗 赵贵嫔的步辇打头，除了那几个与林慧怡结怨的，其余人都欢欢笑笑地跟着去了兰林宫。 因为她早早派了人回来主持，因此，屋内的炭火烧得可旺，众人到的时候也能喝上热茶，只是点心小食啥的害得等等。 待所有人都坐定了，林慧怡才笑着问道：“那你们想先听什么？是说人还是说物？” 众人又就着这个问题，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说人说物的都有，人和物下边又分了好几种，互相都振振有词的。 林慧怡见状，只好看向了这里位分最高的赵贵嫔，给她打了个眼色。 “先说说物吧，那边有什么特别的饮食？”赵贵嫔微微一笑，凭借着自己的地位一锤定音。 众人虽有不同意的，但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因此犯不着闹，都乖乖地等着林慧怡开讲。 “饮食嘛。我爹那时虽然是知县，不过清正廉洁，家财不丰。所以我们家的日常饮食也多是平民百姓家吃的。”林慧怡不好意思地笑笑。 “这也无妨，都讲出来嘛。”这里坐着的大多都并不是出身显贵的，因此都不太在乎。名门出身的张佳怡和小柳氏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多话，连吴贵媛都是笑着的。 “你们不嫌弃，我也就不管了。”林慧怡满意地笑着，开口给她们介绍了几种比较特别的当地饮食： “最出名的或许就是火晶柿子了。古代又称朱柿，宋代苏颂的《本草图经》里说，‘朱柿出华山，似红柿而圆小，皮薄可爱，味更甘珍’。 我们去的那年，正好是这种柿子的丰收之年，因此我们家当时买了不少。确实如古人吟诵的那样，清甜爽口。” “我闲暇时也看过这本书，当时读到这里的时候，还特别想尝尝这种柿子的味道。如今听你一验证，就又勾起那个念头了。”王才人听了，不住地叹气，看上去颇为遗憾。 “可惜这次去也是二月份了，王才人怕是吃不着了。”一圈人见状，都调侃着她。 “新鲜的火晶柿子，那确实是是吃不到了。不过有做成柿饼的，虽然不比鲜柿子，但味道也还不错。”林慧怡“呵呵”一笑。 “说到柿饼，我们辽东也有这个。如此一来，倒叫我想起家里娘亲做的柿饼了。可惜再也吃不到了……”程淑华本来欢快地说着，声音又渐渐低了下去。 “程淑华是想家了。”张贵姬轻轻一叹，心里却道：她还有家可念想，自己的家人还不知道到底是生是死，失散了这么多年，怕连个尸骨都寻不到了。 众人也不知该这么劝慰。辽东远在千里之外，与中原隔山隔海。除非程淑华以后大贵起来，给父母挣个官爵，不然就真是老死不得见了。 王才人与程淑华算是同病相怜，便牵起她的手抚慰道：“你家虽在辽东，可来往京城也能称得上方便。妹妹家可在广南，那才是天南海北难相见。” “你我真是一样一样的，都离家远，轻易见不到。”程淑华点点头，忽而意识到自己把整个气氛都带歪了，不禁打两下嘴巴，道： “是我不好了，在这么好的日子说这些话，平白填了些愁苦，扰了诸位姐妹的兴致，真是该打该打。” 那可不是嘛。她说起想家，这么一屋子的女儿，谁不想家，一说起这个，红眼眶掉眼泪的都有呢！ “既然程淑华自己打了两下，那咱们就不罚她了。让她逃过这一回，大家说，好不好？”林慧怡嬉笑着说，打了个圆场。 “那可不行，把大家姐妹都弄得伤心难过，打两下就算了？贤嫔娘娘饶了你，我可不依。” 杜修华就是那个刚刚抹眼泪的，这么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于是不肯饶恕，一定要给她好看。 “哼！贤嫔娘娘都说饶我了，姐姐却这般不依不饶，真是小气！”程淑华和她关系不错，因此也不恼，而是跟着一起玩笑。 “那是贤嫔娘娘宽容，可我不行。你叫我一声姐姐，我当然要好好教教你喽！”杜修华站起来，一把搂住她，玩笑地说着。 林慧怡也知道她们是在活跃气氛，因此就坐在一边看她们玩闹。 “那你想这么教？”程淑华反手搂住杜修华柔韧的细腰，过后觉得手感颇好，还多揉了一把，挑衅地对她一笑。 “好哇！你这小妮子还敢调戏老娘！”杜修华出身市井，是商贾之女，因此话里是带了些粗俗的。以往都刻意避免，今儿是豁出去了，故意做出来愉悦他人的。 “杜修华的腰是真的纤细柔软，又有劲儿，难怪舞跳得好，皇上也喜欢得紧。”张佳怡在一边看着，带着戏谑的语气，悄声在林慧怡耳边说道。 “杜修华是个美人儿，还有才华，别说皇上，就是你我，难道就讨厌了？”林慧怡笑了，也附耳说着。 这边二人说着悄悄话，那边的主人公又来回了几下，两人才撒开手。 “都快坐好，让林贤嫔继续给我们讲故事。真是话题都让你们带跑偏了！”郑贵姬笑着伸手指点了点几人。 “是。”一众人都麻溜儿地坐回位子，排排坐等着林慧怡的故事，好看稀奇。 “讲了物，那我们现在来讲个人吧。你们觉得可好？”林慧怡也端起来，对她们笑道。 “只要贤嫔娘娘讲，不管什么都好。”其中几人道。 “呵呵呵，还恭维起我来了。”林慧怡忍不住笑出声，谁还不喜欢听好听话了。 她清了清嗓子，便开始讲起来：“我父亲在任时，上头有个知府，平日很是严肃刻板，有时见到我跟我娘，都会避之不及。 但有一日清晨，一个衙役顶着一张被抓花的脸来到衙门办事。那知府见了，当场便问：‘这定是你老婆抓伤的吧。’ 那衙役不好意思，只说是葡萄架倒了，刮破的。知府不信，便叫人要当场把那妇人押入衙门受审。” 说到这儿，林慧怡故意顿了一顿。 “然后呢？”有人耐不住了，急切地追问。 张佳怡等人就只是笑，显然是知道后面结尾的。 “然后，那知府的夫人本在内堂偷听，闻言就怒气冲冲地跑出来，作势要打。那知府便慌忙对衙役说：‘你先下去吧，我屋里的葡萄架也要倒了。’” “噗嗤！”众人皆笑起来：“敢情那知府也是个惧内的妻管严啊！” 她们只当林慧怡是真见过此人，只有看过《笑林广记》的几人才心照不宣。 等她们把人都送回去了，林慧怡懒洋洋地倚靠在软榻上，前方就是炭盆，隐隐约约的烟气熏得她有些昏沉瞌睡。 不过她还有一事没想明白，所以睡不着。就是关于宇文晟突然提出西巡的事。真是太突然了，也没个理由解释。不知道宇文晟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忽而她隐约听见窗外面有几个人在小声地说话，话里提到了“西巡”、“皇上”、“高女秀才”…… 听到这个名字，林慧怡陡然睁开了眼睛。“高女秀才”，这个人名好熟悉，是谁来着？既然是个女秀才，那肯定是宫里的人了。兴许是之前在哪儿遇到过？ 她捏了捏发疼的额角，仔细回溯了一下自己进宫以来的记忆，突然在一个犄角旮旯里找出了关于这个人的印象。 高女秀才不就是宇文晟那个真爱宫女吗？ 第183章 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高女秀才之前被送去了西京行宫，看宇文晟的意思，林慧怡她们当时就推测，高女秀才只是暂时去那儿避风头的。 思及此，林慧怡想着今天黄皇后宣布的西巡计划，就觉得非常耐人寻味了。 宇文晟是不是还惦记着高女秀才，不好说。但她倾向是。因为就算确定要西巡，也没必要那么仓促，二月初就出发。她有理由怀疑宇文晟是觉得风头过去了，就想迫不及待地去见高女秀才。 而黄皇后的态度，才是真让人捉摸不透。按理来说，她不应该看不出背后门道的呀。但是如果她确实清楚，出于对高女秀才的憎恶，她难道不应该拒绝阻止，怎么还喜笑颜开的呢？ 林慧怡理不清楚这件事，索性先搁在一边了，反正与她也没什么干系，费这个心做什么。她还是好好看着两个妹妹，别让人钻了空子。 时间就在大家紧锣密鼓地准备行礼中过得飞快，眨眼就过去了半个月。 “明儿就是春龙节，皇上要前往城郊的皇庄行耕藉礼。我们都不能去，但也要在祈求上苍，保佑今年天下风调雨顺。”黄皇后坐在上头，安排明天的行程。 “妾等谨遵皇后娘娘吩咐。”众人皆俯首称是。 下田扶犁亲耕，那可是个苦差事。虽然皇上和百官去了也就是做做样子。但就算是出身农家的妃嫔，也没想着往上凑。享受过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谁还想去体验那等苦日子呢？ “二月二，龙抬头；大仓满，小仓流。妾惟愿上天看见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苦心，保佑我大渝。”赵贵嫔身为妃嫔之首，跟着说了几句场面话。 “愿大渝风调雨顺，天下太平。”一众妃嫔异口同声地说着。 “嗯，明天早晨与往常一样，先到凤仪宫集合，然后跟着太后娘娘去英华殿礼佛祈福。”黄皇后最后吩咐道。 “是。”众人都应下了，随后就被黄皇后遣散了。 翌日一早，林慧怡就让梨花给她整了套庄重肃穆的打扮。这是去祈福拜神的，用不着太鲜艳夺目。 英华殿是一座佛殿，专门为后宫的太后太妃们准备的，这些人大多信佛。因此，虽然大渝诸帝皆崇道而抑佛，但仍容许在宫里建造佛教建筑。 裴太后未必是多么信奉神佛的人，她倒是不介意利用这种手段，只是礼拜的时候就看不出多少虔诚之感。 相比之下，先帝的其他妃嫔中信佛的人倒是不少，她们礼拜的行动倒是毕恭毕敬的，口中念着的经文也是流利熟练。 林慧怡也不信这些，只是不介意跟着拜拜罢了。所以她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只为了表示尊重才保持严肃。 等到一个时辰的礼佛时间终于结束的时候。 不仅是林慧怡这些不信佛的人有些支撑不住了，就是最虔诚的太妃们也不行了。大家跪得腿脚酸麻僵硬，一个个都靠在宫女的身上，就差东倒西歪了。 裴太后竟然还好，都能直立起来，她面色沉静，但含着慈祥地对着所有人说道：“今日大家都累坏了吧，都别硬撑了，先去暖阁歇歇。” “谢太后娘娘体恤。”林慧怡等人都规矩地谢了恩，才由宫女们扶起，忍着酸麻，小步小步地朝门外挪。 这时，她们身后传出一声低促的惊叫：“姐姐，你怎么了？” 众人都好奇地看过去，只见沈贤仪姐妹抱在一起，叫出声的是小沈氏，闭着眼软在她怀里的是大沈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黄皇后看了眼裴太后，转而沉声看着那二人。 “回皇后娘娘的话，姐姐可能是太累了，所以晕过去了。不曾想惊扰了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诸位太妃，妾甘愿代她领罚。” 小沈贤仪小心地将大沈贤仪放进宫女的怀中，跪拜请罪。 “何止是惊扰了太后娘娘和诸位太妃，就是这大殿中的佛祖也被你打扰了。”黄皇后直觉这二人有所图谋，便有意训斥了几句。 “如此小事，就算了吧。你也别太苛责她们了。”裴太后却摆摆手，道。 “太后娘娘仁慈，这次就饶过你们。快把你姐姐搀进暖阁，再叫个太医过来看看，有毛病就要早点儿治疗，别拖久了落下病根儿。”黄皇后抿了抿唇，又说了几句，就让她们快走。 林慧怡听着她后边那两句话，感觉那话里意有所指。于是仔细看了看沈贤仪姐妹俩，盯了半晌，才发现那大沈贤仪的睫毛在轻微地颤动。 如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就是那两姐妹早就写好的剧本儿。闹这一出，估计是要有所图谋吧。 “谢太后娘娘，谢皇后娘娘。妾听命。”小沈贤仪指挥着宫女，一左一右地把姐姐搀扶起来。 恰在这时，大沈贤仪就悠悠转醒。她掀开眼皮，扶着额头缓了一会儿，才看清状况，当场就白了脸色，急急请罪：“太后娘娘恕罪，妾并非故意为之。” “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哀家也没打算罚你们，出去歇着吧。”裴太后那闲工夫管这种小事，随意地说着。 “谢太后娘娘，妾身告退。”大沈贤仪这才定下神，一福身，就站到一边，等着几位娘娘先行。 裴太后一边拉着几个太妃说话，一边朝外走。 黄皇后似笑非笑地侧头瞥了她们一眼，没做声，跟着出去了。 赵贵嫔几人也讥讽地勾了勾嘴角，却没说话。 林慧怡心中一笑，还能有什么事让她们整出一场戏的，大家都明白。 于是在一刻钟后的暖阁里，就如某些人所料的，上演了一场好戏。不过看在林慧怡这些人眼里，就有些滑稽了。 奉命赶来的太医先对几位娘娘行了礼，才到大沈贤仪的身前，为她诊脉。 林慧怡眼珠一转，扫过所有人的神色，还是嫉妒羡慕的居多，便知道这些人有了几回经历，都不傻了。 这俩人是想用佳节讨个好，不过却没想到为自己拉了仇恨。要是这次宇文晟对她们的态度平淡些还好，若是大喜过望，那这两人的好戏以后可有的瞧了。 “启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沈贤仪大喜。”被大众瞩目的太医起身，带着一脸笑意，对两宫说道。 黄皇后心里早有预料，因此没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只淡淡地笑了笑。 “竟是这样，倒是件大喜事。”裴太后笑眯眯地看了眼大沈贤仪，道。 她未必看不穿沈贤仪姐妹的小把戏，她可是从先帝后宫争斗中生存下来成为胜者的人。 但毕竟两人也没闹出什么大事，不过是想讨个彩头而已，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就不计较了。 “恭喜姐姐了。如此一来，宫里现在就有五个身怀皇嗣的妃嫔了，真是可喜可贺。您也不用总为皇上的子嗣忧心了。”崔太妃笑道。 “阿弥陀佛，说不定这就是上天赐给我大渝的礼物呢！”另一边的一个太妃念了声佛号，也道。 林慧怡闻言瞅了瞅几位娘娘喜气洋洋的脸色，又瞟了一眼正在偷笑的沈贤仪姐妹，心道：这二人的目标完成了。就算宇文晟不重赏，裴太后也不会吝啬的。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 第184章 沈修容 “你们说的都对，这就是今年头一件大喜事啊。”裴太后听了心里是真的欢喜起来。 之前她确实担心皇上会子嗣艰难，皇后的长子夭折，第二胎又不小心掉了，后来的赵贵嫔和张贵姬也都流产了。 为着这些，她头发都愁白了几根。现在倒像是一切都有好转，二哥儿看着很是茁壮，没有一丝夭折的迹象，宫里又多了五个怀孕的。 崔太妃这话是说到她心坎儿上了，怎能不让她高兴。 “皇上要下午才回宫，孙嬷嬷，你去让人给皇上传个话。”裴太后吩咐着。 “哎。”这个孙嬷嬷就是选秀时，林慧怡她们的带领嬷嬷，只见她笑得一脸褶子，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母后，既然这是今年头一件大喜事，您看要不要重赏沈贤仪？”黄皇后心思转了转，主动提起这事。 “嗯，这是必须的。”裴太后点点头，又问起了她的意见：“你觉得该赏些什么？” “按规矩，妃嫔有孕即可得晋封，又开宝库赐下金银玉石、丝绸锦缎。”黄皇后先念了会儿宫里的潜规则，假装思量了许久，才提议：“不如就多给她晋几级，赏赐就按照平常的双倍来算，您看如何？” 黄皇后这个提议一出口，林慧怡就瞧见了好些人的脸色变得难看了。就是庄小娘和向安娘也有点儿不高兴，她觉得这俩小姑娘肯定在心里腹诽，说皇后娘娘偏心呢！ 她们不知道，黄皇后这是要捧杀大沈贤仪。沈贤仪姐妹俩这出戏肯定是没跟黄皇后报备的，这种自作主张的行为是她最讨厌的。 林慧怡估计，黄皇后现在心里想的就是：你不是想要讨喜，想要博个出位吗？好，我就给你，让你承受不了了，再来求她。 给大沈贤仪拉一大波仇恨，让其余人都排挤沈氏姐妹。最后让她们向自己靠拢，寻求自己的庇护，才是她黄皇后的打算。 “也好。借着今儿春龙节的好意头，哀家就代替皇上做主，册封贤仪沈氏为从四品上修容。至于金银赏赐，就由你负责吧。”裴太后沉思了片刻，才点头应下。 “是，儿媳一定好好奖赏沈修容的，母后。”黄皇后目的达成，笑得十分畅快。 而沈修容似乎还有所不满，蠢蠢欲动地想要开口说话。 林慧怡知道她在想什么，正常怀孕的妃嫔都会由皇帝下赐一个徽号，比如庄小娘的“柔”，向安娘的“纯”，王德姬的“肃”都是。 但她估摸着裴太后可能是不怎么关注一块儿，于是就把这件事给搞忘了。黄皇后又是故意要整一整沈修容的，才不会提起。 所以，沈修容才想言不敢言。 林慧怡看过去一圈，发现不少人都对沈修容含着嘲笑，看来回过味儿来的人不少，都明白了黄皇后这一番举动的真实目的。 眼看着裴太后又说了几句话，都准备走了。 沈修容实在急不可耐地出声了：“皇后娘娘，妾还有一事不明白？” 亏得她还存有几分理智，没找上裴太后，而是问的黄皇后。不然一个没说好，下了裴太后的面子，就要被宇文晟惩治了。 “哦？修容还有何事不明？说出来让太后和本宫都听听。”黄皇后就是等着沈修容这话的。 黄皇后料定沈修容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人，她担心错过之后就真被忘记了。所以这个时候一定会出言询问。 沈修容见裴太后疑惑地看过来，咽了口唾沫，才小声道：“妾见之前的几位娘娘在怀孕晋封时，都有皇上赐下的徽号。为何，为何……妾没有呢？” 说着她头垂得越来越低，都快要埋进怀里了。 “沈修容这是在怀疑太后娘娘的处置有问题？我劝你一句，见好就收才是最妥当的。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已经重赏于你了，还惦记那些有的没的，真是贪婪。”韩熙嫔冷哼一声，话里尽是酸味儿。 “沈修容有话直说是好事，不像某些人，这话听着好像是在教育人，不过我为什么总觉得牙酸呢？”这时说话的是赵贵嫔，她嘲弄地用手绢擦拭了一下嘴唇。 韩熙嫔被戳到痛处，但在裴太后和黄皇后面前，她又不敢放肆，只好憋下了那些话。 她心里怒骂：就是酸沈氏！凭什么她的修仪之位平白无故地没了，一直被她碾压的沈氏倒爬上了修容的位子！ “怎么？刚刚不还是牙尖嘴利的吗？这会儿又歇菜了？”赵贵嫔又追着她嘲讽了几句。 黄皇后有心要看戏，完全没有要开口阻止的意思。 “一点儿小事也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还是裴太后看不过眼了，沉着脸训斥道。 而后又对着沈修容缓和了语气，说：“徽号一事确实哀家疏忽了。哀家看你性子还算端庄，就赐个‘端’字给你吧。” “谢太后娘娘赏赐。”沈修容先是被吓得浑身打抖，但再见到裴太后完全没有怪罪的意思，又欢喜地谢了恩。 “嗯，日后记得要好生养胎。”裴太后又嘱咐了一句。 “是，妾身定当谨记。”沈修容又是一福。 “没事了，都回去吧。”裴太后站起身，对着屋内众人说道。 一干太妃们也跟随她的脚步站起来。 黄皇后也跟上来，道：“媳妇送您回宫。” 裴太后点了点头，带着一大群人出去。 “恭送太后娘娘，恭送皇后娘娘，恭送太妃娘娘。”林慧怡等人也站起来福身行礼。 等娘娘们都离开了，屋里的韩熙嫔才放开手回嘴：“妾还以为赵贵嫔娘娘经历了滑胎一事，有所收敛了。没想到竟与往常并不二样，真是枉费了皇上皇后的一片教诲之心那。” “韩熙嫔倒是学乖了不少，懂得看场合了。不像以前，那张嘴哟，啧啧啧，牙尖嘴利得让人害怕你把舌头划破。”赵贵嫔脸上表情一沉，可不怵她，直接冷嘲热讽地说着。 “哼！妾再牙尖嘴利，又哪儿能比得过贵嫔娘娘。毕竟您嚣张跋扈是在宫里出了名的。”韩熙嫔嘴一撇，又道。 “韩熙嫔，这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谁告诉你的，让她来做个见证。”林慧怡哼笑一声，又说： “若是你胡说八道的，就快给贵嫔娘娘赔礼道歉，这事就算揭过了。可你要是既拿不出证据，又不道歉。那这污蔑尊者之罪名，你怕是要担上了。” “哟，贤嫔娘娘真是会拍马屁，即便再如何被赵贵嫔羞辱，也要与她一伙。”韩熙嫔嗤笑一声，道。 “韩熙嫔，你是越发来劲了是吧。贵嫔姐姐和贤嫔妹妹都位在你之上，是你随便顶撞的吗？”郑贵姬受了林慧怡的恩惠，这时就不得不出来说两句了。 “哟呵，这是高位娘娘们合起伙来，要欺负妾区区一个小嫔位了啊。”韩熙嫔哪里是能被她三言两语就制服的，反而越挫越勇。 “合伙欺负你？韩熙嫔，到底是谁先挑的事，你别当大家都是瞎子。”林慧怡有些好笑，不屑地回了两句。 “怎么？妾只不过说了句实话，就被几位娘娘如此对待，不是合伙欺负是什么？”韩熙嫔不肯罢休。 “实话？哪句是实话？”林慧怡反问。 “韩熙嫔，贵嫔娘娘小产那是因为身体缘故，你可别胡说。”沈修容记着刚刚韩熙嫔的仇，趁机点了把火。 第185章 韩熙嫔咎由自取，自作自受 林慧怡闻言，脸色微变，偏头看了沈修容一眼。她不是没想过像大沈氏这么做，韩熙嫔这个性子很容易被点火。一旦韩氏口不择言起来，赵贵嫔势必会被刺激到，那时韩氏肯定讨不了好。 但是，小产一事是赵贵嫔心中最深的痛，若有人拿这个做筏子激怒她，一定会让她极其痛苦。所以就算是为了彩月，林慧怡也放弃了这个做法。 可是能想到这么做的不止她一个，沈修容就不会那么好心为赵贵嫔想了。为了打击韩熙嫔，什么事不能拿来利用。 “够了，都回去吧。再吵下去也没什么好处，不过是平白添些气罢了。”林慧怡眼看着不好，韩熙嫔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便想着终止这场争吵。 然而，韩熙嫔已经的火气已经被沈修容点着了，哪里是林慧怡三言两语就能熄灭的。 她脸色扭曲了一瞬，而后指着沈修容的鼻子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来和我对嘴！赵贵嫔流产不是她自己作出来的吗？我看那就是活该！” 沈修容在她眼里不管出身还是为人，都是卑鄙下贱的，就算姐妹联手也被自己压着。但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她却翻身了，还压过了自己。 现在她还敢仗着位分对自己大呼小叫的，这让她怎么忍，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韩熙嫔这番话已经出口，就算林慧怡再怎么气恼也阻止不了。听了这话的赵贵嫔脸色已经漆黑成墨了。 她暗道不好，正要上前拦住赵贵嫔，却来不及了。 赵贵嫔的手已经高高扬起，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狠狠甩了下去。 “啪！”极其响亮的一声耳光，打在了背对着她的韩熙嫔脸上，只把人打得嘴角渗血，脸颊红肿，巴掌印分明。 “你，你，你……”韩熙嫔哪儿受过这种罪，直接被打懵了，嘴唇张张合合半天，也只吐出了几个“你”字。 “你什么？嗯？”赵贵嫔黑着一张脸，如包公一样，她咬着牙阴森森地说着：“你这嘴瞎叫唤，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你竟敢打我，对妃嫔动用私刑是大罪！你，你等着！我这就去禀告皇后娘娘！”韩熙嫔受了奇耻大辱，一时没了神气，只大哭嚷嚷着要去告状。 “嘁，还以为自己是三岁小孩儿呢！说不过了就去跟大人告状。”人群里，一人不屑地冷着脸，小声说了句。 “告状？你要去告谁？”林慧怡抿了抿唇，尽可能地冷着脸，问道。 赵贵嫔毕竟打了人，而宫规里写得很明白了，对妃嫔、宫人私自责打是罪。黄皇后那儿倒是不怕，最多一点口头警告而已。 但就怕宇文晟那儿。到底他对韩熙嫔还是宠爱的，赵贵嫔未必比得过她，说不定真会被责罚一顿。 “还能是谁！当然是告赵贵嫔！不，还有你们！你们一个个的合起伙来欺负我！我要跟皇上说，让他把你们一个个都收拾了。”韩熙嫔想到宇文晟，心里的底气更盛，大声喊叫着。 “呵！你就是告到天王老子那里，也没用。你自己心里清楚，今天这件事是谁挑起来的。就算皇上皇后娘娘来了，你被打也是咎由自取。”向安娘嘴快，直接顶了回去。 “哼！你留着这些话跟皇上和皇后娘娘说去吧。我才不会听！”韩熙嫔看不上她，一个小毛丫头而已，不跟她一般见识。 看她一副打定了主意不松口的样子，林慧怡强自镇定，仍旧摆出一脸毫不畏惧的态度来。至少得让韩熙嫔相信，她们才是占理的一方。 “你不听？哼，不过皇上和皇后娘娘确实要听。要听听你拿贵嫔娘娘的伤心事胡说，拿皇上的子嗣胡说！”她只得尽力想个法子出来，震慑韩熙嫔。 “我才不管你说什么！反正今天这状我是告定了，你们都等着吧！”韩熙嫔自信满满，一脸小人得志地对众人笑。 “嗤，告状也是得讲求证据的。你有么？”见她不为所动，林慧怡又换了个方向，反正今天开始不能让她如意。 “怎么没有！我脸上这么大一个巴掌印，这就是证据！”韩熙嫔一想起自己左脸上那火辣辣的印子，就觉得屈辱无比。 “巴掌印一会儿就消下去了，只留一片红。兴许皇上皇上见了，还以为是你脂粉没抹匀，就疯疯癫癫地跑出门呢！要是又得一顿训斥，那可就难看了。”林慧怡讥笑着，准备再次激怒她。 “你！”韩熙嫔面上不信，心里还是认为有道理的。万一真跟林氏那个贱人说的一样，等会儿巴掌印真的晕红一片，那还怎么当证据。 她苦恼沉思起来。 众人却偷笑着，这韩熙嫔怕是没听出来，林慧怡在话里骂她疯癫呢！ “怎么？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你看，证据都没了，告状还有用吗？”林慧怡温柔和蔼地笑着，看着韩熙嫔的眼神里透着十足的挑衅。 “谁说证据没了！那不过就是一点小证据而已，我还有这么多人证呢！”韩熙嫔复又得意洋洋地笑着，不一瞬却“嘶”了一声。 众人一看，原来是嘴角扯到了伤处，疼得她呲牙咧嘴的。于是都“噗嗤”一声笑出来，顾不得给韩熙嫔脸面了。 韩熙嫔被她们这么取笑，更是气得面色胀紫，对始作俑者赵贵嫔，都恨得牙根儿痒痒，恨不能生啖其肉。 “人证？在哪儿呢？我怎么没看到？”林慧怡一手搭在眉骨上，假装寻找地朝周围望了一圈，奇怪地问。 “满屋子里都是我的人证！连你也是，林贤嫔！”韩熙嫔算是彻底跟林慧怡撕破脸了，连尊称都省了，直接就是林贤嫔。 “呵！她们我们都是你的人证？笑话！”林慧怡讥讽地大笑两声，转而随便抓了一个身边的人，问道：“你是韩熙嫔的人证吗？” “不是。”被抓到的是柔柔弱弱的陆宝林，她也受过林慧怡的恩惠，又很识时务。怎么可能会跟林慧怡对着干，给韩熙嫔作证呢？ “陆氏，你这个贱骨头！果然是下贱胚子出来的，没一点儿骨气！”韩熙嫔闻言，当场暴怒，死瞪着陆宝林骂道。 “呵！大家都听听，这是什么话！是一个妃嫔该说出口的吗？还自诩大家士族出身的呢！说话这么没没干没净的。”庄小娘趁此机会，狠狠嘲笑了一番她的素质，为自己报了仇。 “庄昭媛说得对，她还好意思嘲笑别人没文化，自己也不过如此。”郑贵姬也跟着附和。她也是宫女出身，陆宝林被这么骂，自己脸上也没光。 “要不是韩熙嫔说话污秽不堪，又怎么会惹恼了贵嫔娘娘，硬是当众扇你耳光呢？”人群里一个妃嫔冷笑着说。 “就是如贤嫔娘娘所言，韩熙嫔这是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又一个妃嫔帮腔，对韩熙嫔冷嘲热讽。 韩熙嫔这一番话，表面上是在骂陆宝林，实际上是把在座一大堆人骂进去了。陆宝林和她们一样，出身低微，宫女和平民女又有什么分别。 就连王德姬听在耳朵里都很不愉快，可别说旁人了。 因此，就更没人帮韩熙嫔说话了。反倒惹得众人一齐嘲讽她。 第186章 前往西京 “闭嘴！你是什么下贱玩意儿！还跟着骂本宫！”韩熙嫔忍受了半天她们对自己的嘲讽，终于揪住了比自己位分低的程淑华，于是把气都撒在了她身上。 “韩氏！你说话是越来越放肆了！简直不堪入耳！”本来一直只是坐着看戏，没想掺和进来的张贵姬，也出声斥责道。 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了。韩熙嫔这种疯病一样的性格，也不知道宇文晟是怎么那般喜欢的，还宠爱有加。 “熙嫔娘娘自己没本事，不敢和诸位娘娘理论，倒是只会拿我这种低阶小嫔御撒气了。”程淑华可不是面团做的，任她揉捏，当即就跟着顶嘴回去。 “可不是，都是从小嫔御做起的，神气什么啊！”小沈贤仪也附和着说。 跟着，又有几个低级妃嫔随大流趁机报仇，反正有那么多人站在一起，不用怕她。平日在韩熙嫔身上受够了气，今天也该还还了。 “你们。”韩熙嫔被她们围攻，一时气得说不出话。 “韩熙嫔，你也看到了吧。这里可没有你的人证，你觉得就如今这个情势，去跟皇上和皇后娘娘告状，你能如愿吗？”见众人都对她口诛笔伐的，林慧怡心下畅快得紧。 这就是人缘儿太差的后果啊。所以平时尽量少得罪人，给大家都存点儿体面才是好事，有备无患。 韩熙嫔还不死心，寻求帮助地看向了王德姬，见她微笑着低头不语，心里再憋气也只好收回视线。 申青梅和尤兰更是指望不上了，那两个现在都跟鹌鹑似的，一个屁都不放。所以韩熙嫔连看都没看，只得认清了形势，暂时低头。 “哼！这次就这么算了，下次你们不会这么好过的。”不过就算是低头屈服，她也要摆足了架子。 “请吧，韩熙嫔。不过记得回去多看点儿书，多积点儿口德不会害你的。”林慧怡深深地笑着，对她做了个优雅的手势。临了了，还要再嘲讽一句。 “咱们这么抱团针对韩熙嫔，会不会不太好啊。”人群中一个小妃嫔纠结着一张脸，踌躇小声地问着身边的人。 “有什么不好的，这又不能怪我们。谁让她韩熙嫔平时嘴上不积德，活该。”被问到的女子撇了撇嘴，回道。 “哦……”那小妃嫔闻言，闭了嘴。 林慧怡微微一笑，心道：抱团排挤人是很让人讨厌的事，不过却也是对付疯子最好的办法。无法，她也只能这样。希望韩熙嫔懂点教训，别在没事找事了。 她叹了一口气，转身对着张贵姬做了个手势。 张贵姬见此一挑眉，侧头悄悄看了赵贵嫔一眼，看她还在气恼，便听了林慧怡的意思，主动对众人笑道： “今天这件事闹得太不好看，姐妹们也别往外说了。今天累了一上午，大伙儿都回去好好歇歇吧。” “姐妹们都明白的，这事要让外人知道了，也太丢面子了。”一直置身事外的冰雪美人刘容华，此时才开了口。 谁说不是呢，要让外人知道她们在佛殿里争吵打架。那可是皮子里子全都得都干净，还要不要活了。 众人都直称是，又说了几句场面话，大家就各自散了。 “韩熙嫔是越来越蠢了，还坏。”等人全都走了，向安娘便开始抱怨。她说越来越厌恶韩熙嫔了。 “是越来越疯了，说话不经脑子。”庄小娘也跟着说她。 “算了，都回去吧。闹这一出，春龙节的喜气都要被弄没了。”林慧怡无奈地吐出一口恶气。 “说的也是，不能让她坏了咱们过节的好心情。”向安娘点点头，然后提议：“几位姐姐跟着去我宫里吧。我那儿有一个宫女，特别会做‘熏虫’饼，你们都去尝尝。” 熏虫饼，其实就是黍面枣糕，用油煎过了的；或者是直接用白面和稀，摊为煎饼。人们名之曰“熏虫”。这是二月二春龙节必吃的食物。 无论是朝堂宫庙，还是乡野村庄，都这么吃。宫里自然是要做的，尚食局今天要做出少说百万份吧。 不光是妃嫔，就是普通宫人，也要吃的。饮宴上也有，皇上甚至还会拿这些下赐给大臣百官。皇后和太后会赐给内外命妇们。 “我就不去了，你们吃吧。”赵贵嫔心情不好，便推拒了。还没等她们再劝，她又道：“我有点儿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是要多休息，不过不必为了旁人生气，身体是自己的。”林慧怡点了点头，说。 “好。”赵贵嫔无心再留，抬脚走了。 “怎么样，几位姐姐，跟我去吗？”向安娘一个一个地摇了摇她们的手臂，眉眼弯弯的。 “这东西油的很，你可别吃多了，注意着量。”林慧怡知道这姑娘的饕餮性子，便叮嘱了一句。 “我知道，她们都有盯着我啦，绝对不会吃太多伤到孩子的。”向安娘嘻嘻哈哈地拍了拍小腹。 “你可悠着点儿吧，姐姐。”一旁的庄小娘都被她这个动作吓到了，连忙按住她的手。 “妹妹别担心，你小外甥好着呢！”向安娘嬉皮笑脸的。 “去，给你点颜色就开染房了。”庄小娘拧了下她手臂上的软肉，不过没使力。 向安娘也只觉得痒痒，不疼。 “哦，小外甥很健康，不怕。那要是没有小外甥，你是不是也就不管自己的身体了，放开了吃才最要紧？”林慧怡听了，好笑又好气。 “哎呀，不会不会的。快说，去不去嘛～”向安娘没办法，又得撒娇卖乖。 “去去去，当然得去，不然不就是不给小外甥的面子了。”林慧怡捏了捏她愈发圆润的脸，轻笑着说。 “那快走吧。”向安娘又拉了拉庄小娘，大家笑着，齐齐往外头走。 因为春分那日规定皇上要去祭日，西巡的行程就安排在春分的后一天，二月初九。 这七八天，阖宫欢喜，宫里大大小小的主子都得令伴驾。就是宇文晟他祖父留下的几个老娘娘们也跟着一起了。 到了初九这日，凌晨时分，宫里就闹腾起来了。 宫人们早早起来确认要带的行李。 林慧怡也被叫醒，经过简单地一番梳妆打扮，清清爽爽的，正是早春的清新气质。 玄武门外，大大小小的马车早就候着了，挤挤挨挨的，一望无际，不知其数。 林慧怡带着彩月、苏苏等人上了自己的马车。趁现在时候还早，她掀开车帘往外看了看，忽而才意识到自己的马车排位靠前，离三宫的马车很近，便有些奇怪。 而后又看到张佳怡的马车反倒在自己身后，就更意外了，她伸手拉过彩月，问道：“为什么咱们的马车这么靠前，是不是越矩了？” “没有，姐姐多虑了。其实是因为皇上下令，让怀有身孕的几位娘娘挨在一起，有个什么事也方便照应。”彩月安抚地说着。 “哦，原来是这样。”林慧怡明白了，刚刚庄小娘和向安娘也是上的那边的马车。 据说本来是有人上奏，请怀孕的妃嫔留在宫里的。尤其是张佳怡，她已经快临盆了，万一在路上有个闪失，就糟了。 不过宇文晟却说无妨，而且张佳怡也想去，就一并都带上了。 太医稳婆啥的，都准备得齐齐全全的，而且为了照顾她们，整个行程也都放慢了。 几个时辰之后，队伍终于开动了，整整齐齐地前往西京。 第187章 终于见了她的面 一路上因为有好几个孕妇在，为了稳当，队伍行进得非常慢。于是宇文晟索性传讯给西京守候的官员，延迟了进入西京城的时间。 因此众人干脆就当成出来游玩的了，遇见古迹美景，还要停留个一日半日的。 两京古道上遍布古人时常吟咏的景致，函谷关、潼关，骊山、华山。宇文晟还带着众人去了华清宫，享受了一番杨贵妃的待遇。 虽然那里已经不复前朝盛世的光辉，但仍被修葺得新整，泉水温热舒适，泡那一下感觉气色都好了不少。 于是本来快的话最多十天的路程，他们足足走了有二十天。进入西京城的时候，已经是二月二十九了。 早春时节，西京下着如酥小雨，打在城墙街道上“嘀嗒嘀嗒”的，一眼望去，正是草色遥看近却无。 林慧怡匆匆瞟了一眼，却没功夫去欣赏这古诗里的景色，遗憾地收回视线，在廊下穿行着。 刚刚宫女来报，说张佳怡发动了，就要生产，林慧怡这才赶忙从自己的住处过去。 说起来，张佳怡确实好运气，这路上二十天没动静，一副好吃好睡的样子，昨儿才进城，将将安顿好，她今儿就发动了。 “幸好有回廊遮雨，不然铁定是要打湿裙角鞋袜的。”苏苏感叹了一句。 “是啊，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真是好事。”林慧怡也道。她抬眼看了看回廊顶，这些雕梁画栋都是前朝留下来的，本朝不过是修缮而已。 说话间，几人已经快到了张佳怡的住处，启光阁。 这里临近杏园，如今花苞已开了大半，正是赏景的好去处。 “过几天晴了，咱们过来赏花吧。”林慧怡见了情不自禁地提了一句。 “听说行宫里的桃花、梨花也开了，就在杏园的那边，来这里赏花最好不过了。”彩月赞同地点点头。 “诶，你们看那是谁？”林慧怡正准备继续赶路，却一眼在杏林里瞧见了一个女子，没打伞，在杏林下倚着杏树，手上好像还捧着什么东西。 “她，好像还在哭啊。”苏苏瞧见她脸上滑落的水珠，不像是雨水。 “咱们过去看看。”林慧怡让她们把伞打开，几步走了过去。 等靠近了那女子，林慧怡细细看了一眼。但仅仅这一眼，就让她觉得，这世间竟真有如此惊艳绝尘的女子。 一张秀丽的脸蛋上沾着几滴水珠，给人楚楚可怜之感，如其手捧的带雨杏花一般。但她浑身却散发着，与此不同的清冷高洁的出尘气度，而这两种气质在她身上，却丝毫不让人觉得违和。 三人都看得呆了，安安静静地不愿打扰这副美人泣杏图。 好半晌，那女子才察觉到有人，骤然抬眼看向三人，清澈的眼中带着惊愕，又落下一滴眼泪。 美人落泪，再加上彻底看清了她的面容，双重打击下，再一次惊呆了三人。 “抱歉，我失礼了。三位是……”那女子见三人呆着不说话，只好主动行了个万福，开口询问。 虽说最近来了许多宫妃，但是三人打扮虽然精致，却都没什么特别珍贵华丽的首饰衣裳，让自己无法判断她们的身份，说是女官也有可能。 “真是抱歉，吓到你了。我是今上的四品贤嫔，鄙姓林。这两位是彩月和苏苏，是我的侍女。”林慧怡这才反应过来她们有多失礼，忙自报了家门。 “奴婢不知贤嫔娘娘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那女子听了她的身份，立刻屈膝深深一福。 “不用如此，是我们失礼没有叫你，要论罪也是我有罪，快起来吧。”林慧怡伸手将她扶起，又问：“你是何人，在何处当差，为何在此哭泣？若是受了委屈，可以跟我说说。” 对这样的美人，就该温柔相待，任谁也提不出论罪处罚的道理。 “多谢贤嫔娘娘。”那女子又是一福，道：“奴婢是个女秀才，鄙姓高。” “高女秀才？可是从京城来的那位才女高女秀才？”林慧怡一听她的名号，又连上她的气质容貌，立刻就联想到了那位高女秀才。 “娘娘过誉了，奴婢并非才女。”高女秀才一惊，顿时便低下了头。 “何须如此过谦，你的名声，在宫里可是响当当的。”林慧怡见她默认了，一时惊喜万分。 早就听说了高女秀才如何如何，如今真见到了，才觉得人言不虚。这样才气过人、秀丽出尘的女子，难怪宇文晟会为之倾倒。 “那都是传言，娘娘信不得的。”高女秀才还是否认。 林慧怡却浑不在意，高兴过了头，拉着她问了好些文理上的问题。譬如对某些古诗文的理解啦，如何看待理学家对女子的看法啦。 倒是让高女秀才又惊又窘，不知该如何是好。 “娘娘。”彩月见此，连忙扯了扯林慧怡的衣袖，示意她的举止有些出格，在外边不好。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林慧怡这才收敛下来，重新摆出端庄的架子，道：“你为何在这儿哭泣，是不是受了委屈，你可以告诉我，我能为你做主的。” 高女秀才是被发配过来的，虽然有宇文晟的庇护，但难保有人会为了献媚黄皇后，而去磋磨她。 “娘娘误会了，奴婢并未受委屈，脸上这是雨水。”高女秀才垂头说道。 见她不肯实说，林慧怡也就不好再追问，笑道：“淋雨小心着凉，即便爱花也要仔细身体，女秀才还是早些回去吧。” “多谢娘娘关怀，奴婢正要回去呢。”高女秀才说。 她正要走，却被林慧怡拦住了。 “如此雨天，这伞你先拿去。” “这怎么好，娘娘还需要它。”高女秀才推拒道。 “不妨事的，我们就快到启光阁了。再说路上都有回廊，用不上，你就拿去吧。”林慧怡笑着说。 若不是有这个缘故，就算林慧怡再喜欢她，也不会把伞给她的。自己不用可以，彩月和苏苏总要避雨吧。 “娘娘盛情难却，奴婢感激不尽。”高女秀才不得不接过伞，又说：“奴婢送娘娘与两位姐姐到廊下。” “好。”林慧怡点了点头。 “就送到这儿吧。”四人进到廊下，林慧怡转身对她道。 “奴婢明日上门还伞，再叩谢娘娘的恩德。”高女秀才屈膝一福。 “不用，你若是忙，随便找个人送过来就是。”林慧怡淡笑着说。 “娘娘宽以待人，奴婢却不能忘恩负义。”高女秀才又是一福。 “什么恩义的。你若是念我的好，有空的时候，就多来我的安庆阁，教授文墨好了。”林慧怡趁机做出了邀请。 “娘娘文采不在奴婢之下，实在担不得教授二字。”高女秀才谦虚地低头。 “你这是不肯？唉，那就算了吧。”林慧怡故意做出一副哀伤的表情，叹道。 “女秀才，我们娘娘最是平易近人的，您若能来，她一定高兴，断不会怠慢你的。”彩月在一旁帮腔。 “娘娘诚意邀约，奴婢不敢不从。”高女秀才抿了抿唇，还是答应了。 “这就好了。你有空一定要来啊，我可等着你。”林慧怡如了愿，便笑道。 “是，奴婢必定赴约。”高女秀才应声道。 林慧怡还惦记着张佳怡，只说了几句，就与她告辞了。 第188章 他话里的威胁 张佳怡那日生产颇为艰难，林慧怡等人在她屋里等了一整天，也听了一整天她的哀嚎。 庄小娘和向安娘两个孕妇，也听得心肝儿直打颤，脸色都泛着白。向安娘更是直说自己不想生了，她害怕。 林慧怡只好一个个安抚了好一会儿，才跟宇文晟请示了，让她俩先回去。 但是直到半个月后，两人对生孩子这件事都还有阴影，都在担心自己到时候，会不会也如此痛苦。 林慧怡在产房外坐到腰酸背痛，太阳都要西沉之时，产妇里才传出两声婴儿的啼哭。 一听到这个，屋里众人才都松下一口气。 很快，产房里就走出两个老嬷嬷，各自抱着一个襁褓，对着帝后行礼：“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淑嫔娘娘生下了两位小公主，母女平安。” 说着，二人将襁褓展开给他们看，里面的两个小婴儿，还睁不开眼睛，却不断挣扎哭闹，皮肤皱巴巴的，但还算健康。 见到这个情况，众人又松了一口气。 “好！赏！都重重有赏！”宇文晟看起来非常高兴，没有因为不是儿子就觉得丧气。 黄皇后看着倒有些许遗憾，不过也就一瞬，很快笑着，跟随宇文晟说要重赏。 林慧怡自然是高兴的，这么艰难地生下双胞胎，却能有这个结果，算非常好的了。张佳怡果然是福大命大之人。 林慧怡本来想跟着黄皇后，一起进去看看张佳怡，但医女说她力竭睡过去了。几人才作罢，各自回了宫。 而后就传来宇文晟晋封张佳怡，为从三品皇贵嫔的旨意。虽然比生了儿子的郑贵姬要高，但林慧怡却觉得她值得更高的位分。 毕竟那可是双胞胎，情势比郑贵姬更为凶险。但圣旨已下，哪里是她能说三道四的。 而后的两三天，林慧怡一直在忙着看望张佳怡。她给高女秀才传了话，自己过些天再请她。 她在启光阁的这些天，对宇文晟也有所改观。本来因为张佳怡的位分对他产生的一些怨气，也消了不少。 原本林慧怡以为宇文晟对张佳怡算不上多宠，但这些天，他却天天在启光阁待上几个时辰，留宿也多了起来。 林慧怡瞧在眼里，觉得他还是真心疼爱两个女儿的，因而爱屋及乌才对张佳怡更加上心了。 这是好事。林慧怡明白了这个事实，就不再老往张佳怡那儿去了。 一是让他们俩柔情蜜意的，自己插进去就有些尴尬。二是避嫌，她可不想让人说自己去启光阁去得勤，是为了勾引皇上。 因此，林慧怡就有了时间，和高女秀才谈天说地，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而高女秀才确实没有被分配差事，她从京城被发配过来，人又有点儿高傲，因此在这儿没什么谈得来的人。以往多是自己独来独往，一个人看书写诗。 现在有了林慧怡，这人虽然不擅长吟诗作对，但学识还挺渊博，又没有架子，所以二人聊起来也很投缘。因此她就来得多了，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短短几天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就亲近起来。高女秀才也不总是奴婢长奴婢短的了，露出了自己的真实性格。 林慧怡也因此知道了她的名字——智明。听起来很大气，她很是喜欢，再叫人也是叫的“智明”。 不过因为不熟悉，在庄小娘、向安娘、王才人等人过来的时候，高智明却多是回避。 仅有的几次也很拘束，因而林慧怡劝过几次无果后，就很少在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叫她过来了。 这一日，那三个人商量好了去看两个小公主。 林慧怡就叫了高智明一起研习古代诗文，正巧看到几首写梨花的诗。她意兴高涨，便拉了高智明，一起到梨园里赏花。 “一身娇韵倚东风，骨腻肌香易粉融。好向晓光垂露看，杨妃梳洗出唐宫。兴许，几百年前，杨贵妃就站在这里，和咱们一样欣赏这等美景。”林慧怡折下一枝梨花，叹道。 “怎么，慧怡这是自比杨贵妃？难道你是寂寞了，也想尝一尝杨妃与唐明皇恩爱缠绵的滋味儿？”高智明故意打趣着她。 “我才没有这个心思。再说，杨贵妃下场凄凉，李隆基眼睁睁看着她死，如此凉薄。纵使人们百般吹捧他们的爱情，我也羡慕不来。”林慧怡手中把玩着花枝，摇摇头。 “那你觉得李氏该如何做，才是不负卿呢？”高智明看她表情，起了兴趣，问道。 “若真爱得那么深，何不如一同死了，到地下去做夫妻，那样我才佩服呢！他独活了那五年，都说他悼念杨贵妃，可我瞧着史书里，他也没忘了享乐。 世人只言女子殉情殉节是美事，依我看，男子一同殉了，才值得称道。”林慧怡嗤笑着，将自己的观点娓娓道来。 “真是好一张利嘴，说出这多惊世骇俗之言！”高智明拍了拍手，笑道。 “不过与你说说，旁人也听不见。”林慧怡无所谓地笑笑。这些话也确实不好让别人知道，所以她很少说。 随后她心中一惊，自己已经这般信任高智明了吗？她们才认识十多天，竟让她放下了戒心。 “来，我帮你把花别上。”高智明没有注意她的不自然，笑着接过她手中的那枝梨花，轻轻插进了她的发髻。 “如何？”林慧怡放下那些念头，抚了抚梨花，问她。 “清新脱俗。”高智明笑着，淡淡吐出几个字。她今天没有太多妆饰，因此插上这枝梨花就更突显了天然美。 “呵，那我也要给你别一枝。”林慧怡笑了笑，没当真。 转而又折下一枝梨花，在她发上比划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把花放下了，道：“嗯！不好，你已经很美了，再插上这花，反而是画蛇添足。” “瞧你说的。”高智明掩了掩唇。 林慧怡又将那枝花也递给她，道：“那你帮我把这枝也插上，别糟蹋了花。” “嗤。你还心疼起花来了。早知道，还折它做甚！”高智明笑笑，却从善如流地给她插好了。 “圣驾到！”两人正要再说什么，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高唱。 二人惊得转身去看，只见宇文晟面上带笑，正看着她们。 不，是看着高智明。林慧怡心道。 而守在一边的彩月和苏苏都没有出声提醒她们，那肯定是宇文晟吩咐的。 二人不敢放肆，只在祈祷她俩刚刚那些话没让宇文晟听见。 “妾\/奴婢拜见皇上。”两人一同行了礼。 “都起来吧。”宇文晟伸手扶了一下，但林慧怡没有接，高智明更不敢接。 因此他就颇为尴尬地收回了手，掩饰地轻咳了两声，又道：“你们是来赏花的？” “是的，皇上。”这下林慧怡可躲不开了，只好回答。 “这梨园景色宜人，多来走动是好事。”宇文晟点点头，眼睛却一直都盯在高智明身上，意味很明显了。 林慧怡见此，知道她心中并不乐意。自己已经听说了，宇文晟这段时间偶遇过她好几次，但最后却都没成。 她只好出声：“皇上说的是。不过妾与高女秀才出来也有多时了，为免打扰皇上赏景，也该回去了。” “林贤嫔。”宇文晟没说别的，只叫了她的名字。 林慧怡听出了他话里隐含的威胁，连彩月和苏苏的脸都吓白了。 第189章 逃不出皇上都手心 林慧怡心生反骨，正要装傻，为高智明再争取一下，却又听男人沉着声音说道：“林贤嫔，你很聪明……” 宇文晟这句话说得不清不楚，但在场任何一人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林慧怡动作顿住，僵在了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事件的女主角高智明却站了出来。 她轻轻叹了口气，跪道：“皇上的心意奴婢知道，贤嫔娘娘却不知。还请皇上不要为难贤嫔娘娘，奴婢任皇上处置就是了。” 林慧怡惊得低头看她，明明自己应该什么也看不出。但是，那分明低垂的后脑勺，却并未显得卑贱，反而让她看出了几分骄傲。 林慧怡当然知道她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于是咬着牙跪了下来，刚要开口说话，却被高智明打断了。 “贤嫔娘娘不是还要去看望皇贵嫔娘娘么。时候也不早了，还是赶快动身吧。” 林慧怡一眼瞥见了她眼神中的含义，却有些犹豫，她为自己着想，自己也想再为她做点儿什么。 但很快，宇文晟的话就截断了她的念头：“既然林贤嫔有事，还是快去，顺便替朕把东西带给两个小公主。” 说着，他身后的几个小内侍就站到林慧怡的身前，个个手上都捧着锦盒。 同时，高智明也再次对她使了个眼色，催促她快走。 “是，妾身遵旨。”林慧怡无法，只得无奈地领了命，站起来带着内侍离开梨园。 彩月和苏苏也跟了上来，本想和她说话，但扫了眼紧紧跟在她们身后的几个内侍，还是住了嘴，只一左一右地跟着她。 虽然之前高智明所说，林慧怡要看望张佳怡的话是她临时编出来的，但此刻有了宇文晟的旨意，她也不敢不照做。 等到了启光阁，林慧怡把宇文晟交代的说清楚了，那几个内侍才放下锦盒离开。 张佳怡派人把他们送出去了。 庄小娘她们早就回去了，林慧怡又和张佳怡说了会儿话，确保那些内侍没有在外边监视，才告辞离开。 正巧两个小公主哭闹不休，张佳怡忙着照看，就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只嘱咐了几句就让她走了。 其后的两三天，宇文晟都宿在了高智明的住处。而且因为在西京，需要处理的朝政事少，宇文晟更是白天都常在她那儿。 一时间，高女秀才的名头传遍了整个行宫，称得上风光无俩。 所以最近去给黄皇后晨昏定省之时，林慧怡也总能听见一些酸言酸语。 高智明还没有被赐予妃嫔的封号，所以不用来给皇后请安。而她似乎最近又没有出门，因此林慧怡也没见到她。 关于封号的事，她很奇怪。黄皇后不提，说明她并不乐意。但宇文晟明明挺喜欢高智明的，为什么却也没提。难道他不想把她纳入后宫？ 不过林慧怡知道，这样其实倒符合高智明的期望了。她是一点儿也不愿成为妃嫔的，她说做女官才是自己的毕生追求。 “姐姐，我有事跟你说。”彩月掀帘子进来，探头看没人，才在她耳边悄声道。 “怎么了？”林慧怡奇怪。 “是，关于那天在梨园的事，我听到了一些话。”彩月看着她，顿了顿，才拧着眉头继续说：“虽然我觉得你听了肯定会自责，但是，不告诉你我又觉得不行……” “到底什么事？你快说。”林慧怡听她说得古怪，不禁揪住了她的袖子。 “是刚刚我和皇上身边伺候的一个宫女闲聊时听到的。她说皇上那几天，听说你好高女秀才走得近，才，故意到梨园去的……”彩月说完，就盯着她的眼睛。 “那这么说，是我……”林慧怡听完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晕过去了。 不过好在，只有一小会儿，林慧怡就醒了过来。 “我早就知道，是我……”她一醒来就捂着脸，眼泪只在眼眶里打转。 “姐姐，你先别哭。唉，我就知道你好自责，所以才犹豫要不要告诉你的。”彩月也着急，不会知道该怎么安慰。 好一会儿之后，林慧怡才止住眼泪，急急起身，道：“我去找她。” “姐姐，等等，你慢点儿。”彩月来不及拦，又叫上了苏苏一起追上去。 不过好在，林慧怡刚走近高智明的住处，就看见了宇文晟的御驾停在门前，不用说也知道他现在就在里头。 “咱们回去吧，啊。”彩月忙上来拉住她，怕她一时脑子缺根弦，进去说些不该说的。 “好，我们回去。”林慧怡知道现在进去不合适，只好落寞地调头。 她低着头，漫无目的地在回廊下走着，一不留神，竟然走到启光阁门前了。 “姑娘，要不咱们进去和皇贵嫔娘娘说说话，看看小公主。”苏苏想让她恢复精神，于是提议。 “不了，咱们回去。”林慧怡迟疑了片刻，还是摇摇头。 但是不巧，启光阁里正好走出来张佳怡的宫女紫薇，见到她们，高兴地将人朝里请：“贤嫔娘娘来了，快进来。” 林慧怡无法，只得进去了。她想着，待一会儿就找个借口回去吧。 不过，她甫一进门，张佳怡就看出了她的不正常，只是还不确定。 待到林慧怡还没坐一会儿就说要走时，她就肯定了，拦住她，问：“这是怎么了？你好像看着不大对劲。” “呃……没什么，你别担心了。”林慧怡瞧见她眼里的关怀，有点儿犹豫，但最后想想，还是没说出口。 “有什么事说出来，就算我帮不了，总比你一个人憋着强。”张佳怡按住她，又倒了杯茶放到她手心里。 “姐姐见过高女秀才吗？”林慧怡被她说动了，饮了口茶，才低声问道。 “还没，但听说是个绝美倾国倾城的美人，还与你处的很好，怎么了？”这些天张佳怡都在坐月子，不能出门，这些事也只从别人那里听来一耳朵。 “前天我们去梨园赏花，碰见皇上了。”林慧怡叹了口气，放下茶杯。 “皇上对高女秀才的心思，你应该也知道，为何反应如此剧烈？”张佳怡不解。 “嗯，我是知道。但我也知道她没那个心思，还屡次拒绝了皇上。所以我就想帮她一把，但……”林慧怡不知道如何说了。 “但是被皇上斥责了？”张佳怡心里一想，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个妹妹，就是太善良了，和她关系好一点，她就想尽力帮人家，也不管自己会不会受害。 “嗯。最后还是她给我解围，然后皇上就顺势让我过来了。但她却不得不答应皇上……”林慧怡点点头，支吾着说。 “所以你觉得是你拖了她的后腿，让她被迫委身于皇上？”张佳怡明白了她的想法，微微叹了口气，又问。 “嗯。她一个人的话，至少还可以拒绝皇上。可和我关系一亲近，皇上就拿住了她的把柄。”林慧怡确实是觉得这件事她脱不了关系，所以有些自责。 “你怎么想也是没错，但你有没有想过，凭皇上的态度和性子，高女秀才又能拒绝他多久呢？ 只要她还是宫女，就逃不出皇上的手掌心的。”张佳怡怕她再胡思乱想就要钻牛角尖了，直接指出了这件事的症结所在。 第190章 想要册封皇贵妃 “可她是坐罪入宫的，根本没有离宫的可能……”林慧怡顺着张佳怡的话接下去。 “是啊，她这样的罪婢，能够离宫的基本上没有。所以，等到皇上彻底不耐烦了，强行将其纳入后宫的时候，你觉得，她还会有现在这种日子吗？”张佳怡点点头，耐心地引导她。 “不，不会……”林慧怡猛地抬头，吞吞吐吐地说出这几个字。 她心里一沉，是啊，根本不可能。要是让宇文晟等急了，失去耐心，高智明的下场绝对不会好。 虽然她总说高智明是宇文晟的真爱宫女，可对帝王来说，哪儿来的什么真爱。不过是某个时间，某些人中，他可能会有最喜欢的那个。 但真要计较起来，帝王们最爱的，还是他身下的那个位子，和它背后代表的，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地位。 之前宇文晟对高智明的忍让，肯定是有限度的。等高智明把这个还年轻气盛、喜怒形于色的皇帝逼急了。没有了他的庇护，别说风光了，她可能还要受人欺辱。 见林慧怡已经清醒了，张佳怡才继续说道“想明白了吧。现在这种结果对高女秀才来说，反而是好事。你看皇上白天也在她那儿，就知道皇上对她的喜欢不减。日子不会难过的。” “希望她也能想得开。”林慧怡叹了口气，有些遗憾高智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还操心别人，我看她比你想得通透。”张佳怡轻笑。 林慧怡这才不好意思起来。她想了想，起身，对张佳怡行了个大礼。“谢谢姐姐，对我如此循循善诱，谆谆教诲。” “不过是小事，何须这么客气。咱们是要好的姐妹，你要是因此钻牛角尖，害了自己，我也好不了。”张佳怡笑着把人扶起来，语重心长地说。 “嗯。”林慧怡终于笑开了，对她重重点了点头。 “走，咱们去看那两个小皮猴，一天到晚的不消停。”正巧小公主们又哭了，嚎叫声几乎振动房梁。张佳怡便笑着拉她一起过去。 “哎。”林慧怡也笑了，两人挽着手进了暖阁。 养亲殿里，裴太后正手捧着一卷《资治通鉴》，忽然抬头问向身边守候的孙嬷嬷：“皇上还在掖庭吗？” “是，两刻钟前都还在。”孙嬷嬷忽然被问到，有些为难，但最后也只能实话实说。 “皇上果然喜欢那高氏，就是到手了，也没放开。”裴太后揉了揉看花了的眼睛。 “娘娘，这才几天而已，皇上还新鲜着呢！您也别过分担心了。”孙嬷嬷虽然清楚，也要劝着自己主子。 “可我看，不止是新鲜。除了他和皇后刚结婚那会儿，你见过有哪个妃嫔，能整日和他待在一块儿，还不腻的？”裴太后放下书，摇了摇头。 “娘娘，那高女秀才人也不差，这些天也没见着有什么动静。您也别太操心了。”见她耸了耸肩膀，孙嬷嬷立刻就到她身后，给她捏肩。 “我就是知道她人优秀，才担心那。优秀的人天下多了。但是皇后，却只能有一个。”裴太后重重地说着，而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孙嬷嬷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但那也没办法，皇上就是喜欢上了高女秀才，又能怎么办呢？ 正说着，门外传来通报的声音：“太后娘娘，皇上求见。” “让他进来。”裴太后眉梢一扬，高声叫道。 孙嬷嬷也有些奇怪，皇上刚刚不还在掖庭吗？ “儿子参见母后。”宇文晟进来先行了礼。 “坐吧。”裴太后让他做到了自己身边的炕上，而后开门见山：“你这儿来，必定是有什么事吧。” “娘就这么肯定，兴许儿子就是专程来尽孝心的？”宇文晟笑笑，反问。 “我生出来养大的，你什么样我还不知道？我还猜肯定和你那个新宠有关，说吧。”裴太后好笑地看着他。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娘。”宇文晟爽朗地一笑，紧接着便说出了自己来的目的：“儿子想封高氏为皇贵妃，不知娘觉得如何？” “你这是来征询我的意见的？”裴太后没有急着回答，反而问起了这个。 “儿子觉得册封皇贵妃，还是有必要和您商量一下，所以才过来的。”宇文晟解释着说。 “既然你知道册封皇贵妃意义非凡，又为何非要现在进行册封呢？”裴太后见他掉进了自己挖的坑，才老神在在地回问。 “因为，儿子已经幸了高氏，若不给她一个名分，岂不是愧对皇帝的身份。”宇文晟答道。 “名分？大渝典章里后宫名分繁多，除了皇贵妃，还有太多可以任由你们挑选了。”裴太后又道。 “娘，这事与她无关，她倒是不想要任何名分，是儿子的主意。” “是她的想法也好，是你的主意也罢。都可以选择其他名号。”裴太后对他的说法不置可否，直接道。 “但儿子就觉得，现在只有皇贵妃这个名号才勉强配得上她。”宇文晟皱了皱眉，说。 “即便如此，你也要慢慢来。我是没见过一上来，就封个皇贵妃的。”裴太后直截了当地说了，不行。 “那娘您的意思呢？封什么好。”宇文晟见她态度坚决，只好暂且退一步。毕竟那是自己亲娘，还是要尊重些。 “依我看，就是不从最低做起，也要多分几次，慢慢往上升。不然，你让后宫怎么想，怎么看高氏。还有皇后，她必定是不喜欢高氏的。”他问起了，裴太后便说。 “儿子明白娘的意思，但我不觉得我护不住她。”宇文晟知道，她在担心高氏受到盛宠之后，会被其他人针对。 尤其是皇后，她可是把那次小产的罪名都扣到了高氏头上，恨得不轻。 “你当然护得住，你可是皇帝。但是，正因为你是皇帝，要是哪天你如同许多皇帝那样，有了新欢，不再护着高氏。 到那时，高氏即便不被旧人围攻，也会被新人诽谤。”裴太后细细地给他分析，不想让他一时气盛，就害了高氏。 “可是我也不想委屈她，至少也得给她一个妃位吧。”宇文晟总觉得自己不会有那一天，不肯相让。 裴太后又争了几句，但他却不肯退步，直言妃位是底线，再低就坚决不行。 “你怎么说不听呢！”裴太后被气着了，恨铁不成钢地训斥了几句。 但宇文晟还是梗着脑袋，绝不放下这条底线。 裴太后无语，于是搬出了黄皇后：“你问过皇后的意思吗？” 宇文晟一噎，半晌才缓缓地说：“儿子想的是您要是同意了，皇后也就不会阻拦了。” “你自己跟皇后商量去吧，要是她同意了，那我也同意。”裴太后就知道，所以非常愉悦地抬手送客。 宇文晟走出养亲殿，想起黄皇后的态度就头疼。这几天自己去她那儿，看见的总是一张冷脸。 很显然，皇后对他的行为很不满。 宇文晟很为难，最终也没办法，只能坦然面对，去了甘露殿见她。 两人在里面待了很久，谁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等宇文晟是笑着出来的，同时下发到六宫的，还有一道册封高女秀才的旨意。 第191章 好好求一求洁妃娘娘 “……惟尔女秀才高氏，淑慎有仪，贤德有章，有班昭徐惠之文才，宜加封号，以率嫔御。故特命尔为正三品妃，加徽号曰‘洁’，是欤焉。” 林慧怡一遍遍地念着高智明封妃的册文，细细品味其中的意思。以往她也不会太过在意册文这种东西，因为一般都是套话，什么好话都放上去就行了。 比如林慧怡封贤姬时的册文里，有一句“事朕恭谨勤勉”，听着没什么问题。然而她当时根本还没侍寝，甚至连宇文晟的面都没见几次，还能如何勤奋地侍奉他？ 但是高智明这次的册文，出来得太快了。距离宇文晟从皇后那儿出来，还没半个时辰。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出来，基本可以断定不是找官员代笔的，应该就是宇文晟亲笔所书。 所以，不同于她们那些浮藻的册文。这上面的内容，应该也是宇文晟的心里话，是可信的。 看上去，宇文晟对高智明非常喜欢，前几句都在说她的德行、仪态，还特地点出她有才气。她曾经看过不少前代的妃嫔册文，很少有提到才干的。 但宇文晟居然摒弃了“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句话，将其比为班昭、徐惠，专门点出高智明的才能，属实难得。 最后的“以率嫔御”可就不得了了。最有资格率领嫔御的，就是皇后，除此之外就是妃嫔之首。 林慧怡想，宇文晟这个意思，就是向六宫宣告，别说她今天只封了个妃位，但以后的妃嫔之首，只会是高智明。 这估计也是裴太后试压的结果吧。 还有这个“洁”字…… “姐姐，这次洁妃娘娘的徽号真是有意思，娘娘姓高，连起来，不就是高洁二字了么。”彩月突然打断她的冥想。 “是啊，高洁。这个词足以概括，智明在皇上心目中的形象了。”林慧怡淡淡一笑。 谁也没能像高智明一样，得到宇文晟如此深的用心。从前最得宠的小娘、安娘、韩熙嫔这些，都比不上。 “明天洁妃娘娘就要去甘露殿请安，不知道娘娘还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待咱们姑娘了。”苏苏叹了口气，颇为担忧地说。 “智明心胸开阔，又本就不是自愿，应该不会太疏远我吧。”林慧怡想了想，心里还是有点没底。 “先别说这个了，明日洁妃娘娘哪有空和姐姐说话，肯定要忙着应付某些人的酸话了。”彩月捂嘴偷笑。 “说的是，韩熙嫔那几个心比天高的，想来这回更是要气死了。一个坐罪没入掖庭的宫女，成了妃位，排在所以妃嫔前面。 她们不恨得牙痒痒才怪！”苏苏听了也“嘿嘿嘿”地偷笑，满脸都是看好戏的打算。 “智明明天可有的愁了。”林慧怡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就说韩熙嫔，她可不是那么大度的人，遇着这件事，肯定要嘲讽几句的。 果不其然，翌日一早，林慧怡赶到甘露殿的时候，就听见几个来得早的低阶妃嫔们在议论昨天高智明封妃的事。 “运气可真好，一上来就是妃位。”“一个低级女官，竟然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我看就是个狐媚子，勾得皇上哪儿也不去，就窝在她那个狐狸窝里。” 林慧怡听得越来越不像话，就算是为了高智明的名声，她也要出声弹压一下。 于是，她轻咳了两声，把她们吓住了，才道：“这大清早的，都在说些什么，还不住嘴，仔细让皇后娘娘听见了生气。” “是。”那几人也明白，这些话不该毫无顾忌地说出来，便低头屈服了。 “姐姐。”林慧怡见她们听话，也就点了点头，扭头朝另一边去，正好碰到了刚到的庄小娘。 她的胎如今已经有七个月了，行动非常不便。本来黄皇后是下旨免了她晨昏定省的，但今天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哎，这么大的肚子，小心些。”林慧怡惊讶，连忙搀扶她。 “没事的，太医说我脉象平稳，多走动是好事。”庄小娘笑着说，不过确实是月份大了，走几步就累，因此就朝林慧怡靠了靠。 林慧怡顺势搂住她的肩，让她轻松些，又道：“你还没说呢。来干嘛。不会是专门来看高智明的吧。” “嘿，真让姐姐猜中了。”庄小娘嬉笑着应了。 “你又不是没见过她，再说以后有的是机会，跑这一趟做什么！真是的，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体。” 她原本只是胡猜的而已，结果居然还真是这个原因，林慧怡顿时生出了几分责备，整个人气鼓鼓的。 庄小娘无视了她朝自己连瞪的几眼，解释道：“我之前都没怎么和她说过话，这下可有机会了。而且我也想看看，她撑不撑得起妃位的样子。” “怎么，想提前见识一下妃位的气势，早点习惯，好给自己提供经验？”林慧怡笑了笑。 “是又怎么样！”庄小娘不好意思，凭着这一胎，她真有可能升上妃位。 正说着，又有人到了。不过这人却不是啥安静的角色，一来就嚷嚷开了：“哟，洁妃娘娘还没到啊，那我可不是迟。” 说话的还能有谁，当然是韩熙嫔了。林慧怡都不用去看。 “熙嫔娘娘这可就错了，洁妃娘娘在里头那。”一个小妃嫔指了指甘露殿，意味深长地说。 “这妃位就是不一样呵。咱们都在外边受冻，她倒是先进去了。”韩熙嫔“嗤”了一声，而后又讽道： “这可是咱们皇上的第一位妃呢。连出身高贵，生下两位小公主的张皇贵嫔都比不上，更别说郑贵姬了。” 说着，她看向了在场最高位的郑贵姬，话里满是嘲讽。 这么快就有人准备架桥拨火了？不过想挑拨也得看人上不上当。林慧怡皱了皱眉。 “我是比不上，谁让洁妃娘娘才华横溢，而我却大字不识一个呢？”郑贵姬居然没有生气，反而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不过这话就真是谦虚了，郑贵姬虽然不像其他几个女官出身，能写会画，但也是跟着读过书的。 “但是韩熙嫔就不一样了，出身士族大家，文才方面想必是能和洁妃娘娘一较高下的。”没等人再说，郑贵姬就接着道。 众妃嫔闻言都笑了出来，谁不知道韩熙嫔胸中无点墨，吟诗作对就是难为人。不过她们可不打算帮她说话，谁让韩熙嫔总拿出身嘲讽她们呢？ “是啊，韩熙嫔出身比洁妃娘娘还好，想来这点文才也是有的吧。”庄小娘也接话，故意要给韩熙嫔一个难堪。 “韩熙嫔还文才呢，能顺利写出两句诗就不错了。你们还让她和洁妃娘娘比试，不是故意害娘娘落个以大欺小的名声嘛。”赵贵嫔“噗嗤”一笑，道。 韩熙嫔顿时被这些话嘲得满脸涨红。她原本以为自己文采斐然，吟诗作对一定能在宫中无敌手。 可谁知那些人虽然出身不高，但读过书的不少。她虽然一时压住了她们，但很快自己就被赶上了。 现在还来了一个高洁妃，更是以诗文着称，让她还有什么脸！ “韩熙嫔别生气，当心身子。”林慧怡温柔地关怀着她。而后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又说： “就算你本事不济，但我想着，只要你肯低头，好好求一求洁妃娘娘，她必定愿意倾囊相授的。” 第192章 没人愿意相信 “谁稀罕啊。”韩熙嫔上次在林慧怡那儿吃了亏，这回还不敢回嘴，只小声骂了句。 林慧怡微勾了勾唇角，嗤笑着她的认怂，不过也没再紧抓不放，笑笑就揭过去了。 “我听说洁妃娘娘受幸那天，贤嫔妹妹也在场？”见人都不说话了，王德姬却突然开口，把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到林慧怡身上。 “确实是，德姬姐姐想说什么？”林慧怡心中只拧眉，不知道这王德姬又准备整什么幺蛾子。 “没什么，我不过随口一问。”王德姬笑笑，摆了摆手。 “莫名其妙。”庄小娘正在林慧怡的身边，闻言就翻了个白眼，低声咒了几句。 林慧怡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小声点。 正巧这时，黄皇后身边的宫女通知她们进殿。 林慧怡和王才人，一左一右地将庄小娘搀扶进去。 “哟，庄昭媛今儿怎么也来了。”等行过礼，黄皇后一扫底下的众人，看到庄小娘一挑眉，笑道。 “妾想着许久不来给娘娘请安了，心中想念娘娘，所以来了。”庄小娘微微拍了下马屁，也算不得多献媚。 “话我爱听，不过我看昭媛不是想我了，而是来专门看高洁妃的吧。”黄皇后笑笑，瞥了不远处的高洁妃。 高智明现在就坐在左列第一位，因为这是头一次以妃嫔的身份拜见黄皇后，所以她的服饰装扮都偏庄重。 她听到黄皇后这么说，只好微微朝庄小娘笑了一下，给足两人的面子，但仍旧矜着性子，不肯随便说话。 “哎哟，娘娘这话说得妾可就无地自容了。想念皇后娘娘是真，来看洁妃娘娘也是真。都是专门，才没有厚此薄彼呢！”庄小娘捂了捂脸，羞道。 黄皇后笑了几声，才恍然一拍手，道：“还说呢！你们初次见到高洁妃，也该向她行礼问安才是。” 高洁妃是妃位，就算是林慧怡这些嫔位，大礼也得用跪的了。更别说底下的世妇和女御了，她们还得磕头。 “妾等拜见洁妃娘娘，愿娘娘长乐未央。”众人按着规矩拜了拜，而后在高智明的“平身”声中起身，回到自己的位子。 “洁妃娘娘果然是绝顶的美人，难怪皇上醉心。”这声音不大，还是刻意压低了的，却在霎时间寂静下来的甘露殿里，听得明明白白。 众人都看向了说话的程淑华，她一脸的尴尬窘迫，恨不能把头低到埋进怀里。 “哟，程妹妹也会遣词了。醉心这个词用来形容皇上对洁妃娘娘的喜欢，真是十分地恰当。”在她上首的尤肃容嗤笑一声，说道。 众人听得心头一凛，程淑华更是吓得一抖，个个都悄悄地窥探起了黄皇后的脸色。还好，没有很差。 于是她们又呼了口气，但再也不敢多说一句了。 高智明也跟着看了眼黄皇后，却蓦地和她对视上来，一愣，而后才试探地开口：“皇上不过是新鲜妾，实在说不上醉心这个词。” “醉不醉心只有皇上知道，我们从何能得知呢？”黄皇后意有所指地瞥了尤肃容一眼，然后又对着高智明说：“不过皇上喜欢你，是阖宫上下都知道的。你无需避讳。” 高智明不好回嘴，只笑着。 “皇上对洁妃娘娘是喜欢，但与皇后娘娘更是伉俪情深。两位娘娘都是皇上心中人，看得妾身好生羡慕。”林慧怡见她尴尬，连忙笑着说，还做出一副羡慕不已的表情来。 “你要是羡慕，就该对皇上热情些，多在皇上面前露露脸，不就行了么。”黄皇后淡淡地笑着，回道。 “哎哟，妾实在不堪入目，再怎么努力皇上也还是不喜欢。不敢在皇上面前瞎晃悠了，省得皇上龙心大怒。 所以只得在这儿羡慕皇后娘娘了。”林慧怡作势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以自贬自损来打破僵硬的气氛。 效果不错，一干妃嫔当时就笑开了，说她“自谦”。 黄皇后闻言也大笑了起来，一手指着她，还没来得及回一句，殿中就又响起了韩熙嫔的声音：“贤嫔娘娘不是自谦，是的确入不了皇上的眼。” 她这一句话，将林慧怡好不容易缓和过来的气氛又给弄僵了。 一众人都眼含鄙夷地看向了她，心里估计都在骂这人怎么说话不看形势，这般没眼色。 韩熙嫔不管，又说：“贤嫔娘娘确实不用再费那些功夫了。皇上看了心烦不说，自己也没捞着好啊。” 殿内众人的脸色更差了，尤其是跟林慧怡交好的几个。 “韩熙嫔，皇后娘娘面前，我劝你谨言慎行。”赵贵嫔冷冷地瞟了她一眼，道。 “不会说话就闭上嘴，没人把你当哑巴。”庄小娘更是直接骂了回去。 “你！我难道说错了不成？”韩熙嫔不肯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她一定要一雪前耻，给林慧怡这个贱人一个难堪！ 于是她飞快地继续说：“洁妃娘娘承宠那日，林贤嫔也在场。据说那时，她百般阻挠皇上召幸洁妃娘娘，亏得娘娘还给她头上别花呢！ 不过就算娘娘如此相助，林贤嫔也没能入的了皇上的龙眼。真是白忙活一场了！呵呵！” 林慧怡忽然想起刚才王德姬问她的话，不由得明白了这些人今天打的什么主题。只是没想到，她们今天居然不针对高智明，反而是冲着她来的。 “哼。不知道你从哪儿听来的谣言，也敢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说。”林慧怡从容不迫地反唇讥讽。 “你敢说你没有阻止洁妃娘娘承宠？你就是心虚了！我戳穿你这张虚伪做作的嘴脸了吧。”韩熙嫔洋洋得意地笑着。 “好了，住嘴。这种小事也值得拿来吵。”黄皇后听烦了，狠狠拍了下扶手，将还要争吵的几人制住。 “妾失态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林慧怡也懒得理她，想着早点结束回去，便及时请罪。 她开了这个头，韩熙嫔无法，只得跟着请罪。 黄皇后也就随便说了两句，就叫散了。 没看完热闹，兴致还高着的众人只得起身告退。 出了甘露殿，众妃嫔仍旧按着规矩排队。而才得了训斥，韩熙嫔也不敢在黄皇后的地盘才掀起争斗，只得乖乖让林慧怡离开。 但她不会就此罢休的。 因而这件事后，韩熙嫔就纠结了几个人，拿这个做文章，到处散播谣言，说林慧怡是想截走皇上，才故意阻挠高洁妃承宠。并借着这件事狠狠黑了林慧怡一把，诋毁她从前的善良温柔全是伪装的。 林慧怡知道了她们的手段也是嗤之以鼻，并不在乎。 “满宫里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平日我是什么样，而她韩熙嫔是什么样，谁都清楚。一个总爱挑事、四处树敌的人，谁会信她的。 再说就这么点儿谣言，就能颠覆大家对我的观感不成？要真怎么轻易，那我未免也太失败了。”当苏苏问起时，她就是这么回答的。 就算她这么说，苏苏当然还是担心的。她们才相处了多久，人家就未必那么信她。 不过事实就如林慧怡所言，妃嫔们听到这个谣言，真就没几个相信的。她们当即就摆明了态度，上门来探望林慧怡的不在少数。 而计谋失败了的韩熙嫔，则气冲冲地找上了自己的主子：“你看这个办法根本没用，都没人愿意相信！” 第193章 把你那些龌蹉的心思拿得远远的 “我看你也不比柳氏和孙氏聪明，你是怎么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窝在炕上的女子穿着厚实，她徐徐睁开眼，斜睨着眼前吵嚷的韩熙嫔，不禁嗤笑出声。 “你，别拿我和她们比！”韩熙嫔一怒，自顾自地坐到炕上，瞪视着她。 室内宫女都被她遣出去了，所以女子只得自己动手，给腰下放了个垫子，绒毯子朝下滑落，露出的一个膨大的腹部。 她直起身子和韩熙嫔说话：“我说你蠢你还不信。” “你聪明，就不会想出这么个没用的计谋了。”韩熙嫔最听不得人嘲笑她，当即就不甘示弱地讽刺回去。 “没用？呵，我想凭你的脑子，也是想不明白我这个计谋的真正目的。”女子直翻白眼儿，却仍旧忍下了，把面前这个蠢货赶出去的冲动。 可谁让她没几个帮手呢？这个再蠢也得留着用啊。 “你还能有什么目的？不就是败坏林氏的名声，让其他人改变对她的看法吗？别以为我不清楚。”韩熙嫔被吹捧着长大的，哪里忍得下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嘲讽自己的智力。 她当即就站起身要走：“我看你也没多少斤两，既然我们二人互相看不上，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德姬娘娘，妾身告退了。” 没错，在她面前歪着的女子就是正在养胎的王德姬。 “想走也可以，不过你可得想清楚了。”王德姬的脸上丝毫不见惊慌，从容不迫地饮了口茶，等人都走到了门口，才道。 “你什么意思？”韩熙嫔一脸狐疑地扭过头看她。 “我什么意思？”王德姬又是一笑，缓缓地说：“你自己算算，自进宫以来，都得罪了多少人，有多少人等着对付你。脱离了我的帮助，你还能敌得过她们吗？” “嗤，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我才不怕！”韩熙嫔脸色暗了暗，而后又扬起头，不屑地说道。 “是吗？”王德姬诡谲地笑了笑，又道：“那我就先提醒你一句吧。林贤嫔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我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劝你万分小心。” “林氏我还不清楚，只要我避开她，她也不会主动找我的茬。你别想吓唬我，我是不会回心转意的。”韩熙嫔撇了撇嘴，转头准备掀开门帘。 王德姬又轻声说：“好好利用自己在皇上面前的时间，庄昭媛和向昭容怀着孕，正是你的机会。” “皇上如今都围着高氏转！哪儿还有我的位置！别说我了，连皇后那儿他都没去几次！”韩熙嫔气急，恶声恶气地扭头喊道。 “我不过提醒你几句而已，你自己掂量着看吧。”王德姬没有生气，悠闲自在地拢了拢身上的绒毯。 “哼！多谢德姬娘娘关心～不过我的事，用不着您操心！”韩熙嫔完全不领情，阴阳怪气地行了个万福，也不管她的反应，扭头就走。 等脚步声远去了，隐在室内阴影里的女子，才缓缓勾起了自己的嘴角，对着空荡荡的房间，说：“我会等你再回来的。” 而走出屋子的韩熙嫔，却对王德姬刚刚的话，起了几分怀疑。 她提及庄氏和向氏，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吗？但是那两人现在忙着安胎都来不及，哪里可能主动找她的麻烦呢？ 或许，这只是王德姬故意说出来，扰乱自己心神的，也说不定哦。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韩熙嫔索性把它抛在了脑后。 不过，就在两三天后，韩熙嫔就后悔了。她这才知道，王德姬所说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但是，因着自己的高傲，她也并不打算跟王氏低头。 “可是真的？你亲眼所见吗？”王德姬看着面前的宫女，语气急促地问道，一脸藏不住的惊喜。“皇上真的对林贤嫔说出了那样的话？” “奴婢没有见到，但是这件事宫里现在都传遍了。”那宫女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回答着。 “那你跟本宫细说说，这件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王德姬按耐住激动的心情，柔声道。 “奴婢遵旨。”那宫女磕了个头，才缓缓道来：“事情是这样的……” 事情的开始十分平常。虽然出了那样的谣言，但高洁妃并未对林慧怡产生恶感，和她相处的时候，与从前并无两样。 这天就是她去林慧怡那儿做客，却再次被林慧怡拉出来赏花游园。结果就刚刚出门，就在回廊下，碰见了匆匆而来的御驾。 当时两人正在说笑呢，正撞上御驾，虽然都很惊讶，但也不觉得有什么。 林慧怡也只觉得，是宇文晟一会儿没见到高智明就着急了，所以出来寻。心下还在感叹，今天的游赏又要泡汤了。 她扭头颇有深意地看了高智明一眼，才屈膝福身接驾：“妾拜见皇上。” 高智明本就害臊，又被她那眼神一瞧，登时就面红耳赤起来，还没来得及屈膝，就被大步跨过来的宇文晟一把搂住。 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宫女内侍盯着，她的面皮实在承受不住，当即就狠狠推拒了两下，把宇文晟推开了。 还没等她说话，再次尝到了被拒绝滋味的皇帝，就黑了脸。 他眼中含着怒气，沉声说道：“果然不错，林氏定是跟你说了什么，才让你如此抗拒朕。” “皇上？”高智明一愣，完全没听懂他的意思，便开口询问：“皇上这是何意？” 林慧怡也一头雾水，但只需暗暗地偷觑一眼宇文晟的脸色，和他看向自己那杀人般的眼神，就知道事情不对，所以垂着脑袋，没敢多话。 “你以后少接近洁妃，把你那些龌蹉的心思拿得远远的，别再让朕看见！”宇文晟怒气冲冲地对林慧怡骂道。 这都什么啊？林慧怡的表情更加古怪了，却仍旧不敢接话。 “怎么？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朕一来，你就成哑巴了。”宇文晟怒气不减，也没急着回答高智明的话，只盯着林慧怡道。 “皇上？您先消消气。有什么话还是到屋里说吧。”高智明虽然不明白事件起因，但她清楚，根源一定在自己身上，所以急忙帮林慧怡解围。 “用不着。”宇文晟一把按住她，却仍旧横眉冷脸地凝视跪着的林慧怡，又说：“这是朕戳中你的心思了？为什么不回话！” “妾不知皇上何出此言，妾不明白，所以不敢回话。”林慧怡心中只是无语，完全搞不清楚这人在想什么？什么都不说清楚，还要她回话，回什么？ “你不清楚？好，那朕来告诉你，等朕说完了，看你还如何装傻！”宇文晟气笑了，一手指着她，道： “你是不是在洁妃面前说，你还是更适合做女官，而不是做妃嫔。你是不是还说，朕对她是一时新鲜，很快就会对她厌倦。你是不是百般阻挠朕宠幸洁妃。” 林慧怡和高智明闻言，都是心中大骇。这些话宇文晟是怎么知道的？这些话都是只有她们两人的时候，才说的，根本没有第三人在场。 于是，两人都陷入了沉思，没人回答宇文晟的问题。 因此他就把两人的反应当成了默认，由此更加气愤了，他一把捏住林慧怡的下巴，凶狠地吼道：“怎么不回答？说啊！” 第194章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众人被宇文晟这突然的动作下了一跳，彩月和苏苏都跪下来求饶了。 这个情况让高智明着实着急，不得不放缓了语气，劝慰宇文晟：“皇上，您就看在妾的面子上，还是进屋里说吧。” “呵，洁妃你就只会在这种时候跟我说软话，平时对我，那是连多看一眼都不愿的。”宇文晟看见高智明的反应，更加生气了，掐着林慧怡下巴的手更不会收回了。 “皇上，妾身求您了。”高智明不得不跪了下来，拉着宇文晟的衣摆跟他求情。 林慧怡看得心里难受，但下颚被用力掐着，她也开不了口。 宇文晟气得咬牙，但还是弯腰扶她起来，而后扭头，狠狠用眼神刺了林慧怡几下，才对着宫人们吩咐：“摆驾安庆阁。” 众人应声而动。 林慧怡也在宇文晟移开视线的同时，才敢放开胆子，狠狠喘了几口气。她暗自揉了揉自己的下颚，那里疼得厉害。 等进了安庆阁，又把一众宫人都遣出去了。 “我是不知道，你还会有事求我。我以为，你的傲骨是不会轻易扔掉的。”宇文晟又看着高智明，眼里神色莫名。 “妾之前便扔掉了一次，今天再扔一次也不是什么大事。”高智明看了眼林慧怡，淡淡地笑着。 “但两次都是为了她。”宇文晟语气森冷，一手指着林慧怡。 林慧怡心里又是一声糟了，而后就“噗通”跪倒在地。 “皇上，妾知道从前做错了，以后会全力配合。还请皇上手下留情，放过林贤嫔吧。”高智明脸色一僵，但看着林慧怡痛苦皱眉的样子，却迫于无奈，只得做出了违心的承诺。 “你就这么信任她？愿意为她放弃那么多？”宇文晟心里有气。 “此事因妾身而起，林贤嫔是飞来横祸。若妾身不为她辩白，不仅是违背了我俩的情谊，更是违背了公理。”了解了宇文晟的心结所在，高智明只得尽力缩减林慧怡的份量。 “此事虽与你有关，但绝对错不在你。林氏自己都不为自己辩白，说明她心里有鬼，说明她就是打的这些主意。”宇文晟越说越气，看林慧怡的眼神越加不善。 “皇上认定妾与洁妃娘娘说了那些话，认定妾百般阻挠皇上宠幸洁妃娘娘，妾无法为自己辩驳。” 林慧怡此时只得以退为进。她错过了为自己辩解的最好时机，现在再来已经不行了。 “那你的意思是朕冤枉你？你没有说过那些话，没有做过那些事？”宇文晟冷笑着回复。 “妾不敢说皇上的不是。”林慧怡又道。不知道宇文晟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因此她也不敢随便就说自己没说过。 “皇上，林贤嫔确实并未与妾说过那些话。妾身二人在一处时，聊的都是诗词歌赋，从不讨论这些。”高智明却想着就算她们被揭穿也没事，所以干脆撒了谎。 “但是朕的确听到了这些流言。”宇文晟对此不置可否。 “敢问皇上是从何听来的，说不定就是谣言。”高智明看着他的神色，推断应该是没有铁证的，于是更加坚定了否认的信心。 “朕是听一些宫女内侍说的。”宇文晟闻言，心里觉得自己这回确实是冲动了，对她的气消了，因而面色缓和。 “皇上，没有证据的谣言，您怎么能轻易相信呢？差点就冤枉了林贤嫔。”高智明和林慧怡听了这话，都放下了心，看来只是偶然被听到的，不是有人刻意监视她们。 林慧怡心里还清楚，到宇文晟面前散播这些谣言的人，肯定就是韩熙嫔那伙子人了。好家伙，原来真实目的在这儿那。 她倒是失算了，居然相信了她们放出来迷惑自己的手段，还以为只不过是在妃嫔面前败坏自己的形象而已。 等着吧，她会还回去的。 “但事出有因，空穴来风，这些话未必是捕风捉影。林氏的表现，那天朕也看见了。你无需再费心为她遮掩。”宇文晟那天看得清楚，并不觉得自己对林慧怡的看法错了。 “皇上……”高智明还要再劝，却被宇文晟打断了：“你再为她多说，朕就要治她的罪了。” “是。”高智明无法，又侧头接收到了林慧怡的信号，只好应下了。 “嗯。走吧，跟朕回你的蓬莱殿。”宇文晟不愿多待，起身朝她伸出手心。 高智明默了半晌，在宇文晟沉静的眼神下，思及林慧怡的安危，也只好将手掌放了上去。 宇文晟这才满意地冲她微微一笑，拉着人就往外走。 高智明走前还不忘悄悄侧头看了林慧怡一眼。 林慧怡朝她微微笑了笑，又比了个手势，让她放心离开。 等御驾彻底远离了安庆阁，林慧怡才松懈下来，浑身瘫软地坐在地上。 还是彩月和苏苏进来，才焦急地把她搀扶起来。 “姑娘，这回皇上可真是生气了。”苏苏一脸的忧心，嘴唇都被她咬破了。 “是啊，我看皇上这次对你的成见很深，估计一时半会儿都不会改变了。”彩月也是担心，一边轻柔地给她揉着，跪肿了的膝盖。 “我知道，还是我话太多了。”林慧怡缓缓地叹了口气。 “皇上怎么那么喜欢高洁妃啊，以前也没见他对哪个妃嫔这样在乎啊。”苏苏不禁对宇文晟升起了一丝埋怨。 “智明是如此容貌气质绝佳的女子，皇上喜欢也是常理之中的事。就是你我，难道就不惊艳她的美了？”林慧怡轻叹了一声。 “姐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做？”彩月又问，却一直没有得到回答。 事后，林慧怡以受伤染病为由，跟黄皇后告了假，半个月都没出门。 众人都以为她是因为受到皇上的斥责，不敢见人。 再加上当初宇文晟在廊下的那些话，让她们个个都开始怀疑，宇文晟是不是彻底厌弃了林慧怡，只是碍于高洁妃的面子，没有将人打入冷宫。 林慧怡知道她们的猜想，不禁给她们鼓了个掌。 可不就是如此嘛，宇文晟现在是愈发冷待她了。甚至阻止庄小娘、向安娘和高智明过来，堪称变相禁足。 因此，害怕得罪宇文晟的后宫妃嫔们，来得就少了。只有几个亲近的，或者有所倚仗的，倒不避讳，依旧我行我素地和她来往。 黄皇后也不怎么在乎宇文晟的想法，可能是念着之前自己帮过她的忙吧，所以对她的态度并没变，还赐了不少补药。 “姑娘，你难道就打算这么过下去了？都不想想怎么翻身？”苏苏将这种情况看在眼里，对林慧怡的不闻不问急在心里。 “姐姐估计是有想法了吧。”彩月看着在窗边晒太阳的人，又有些不确定了。 “怕什么，日子还长，又没有实证。皇上对我的厌恶不会持续太久的。更何况，还有好些人帮我说情了不是。”林慧怡是真不着急。 庄小娘、向安娘、张佳怡、高智明，这些人在宇文晟眼中都是有份量的。有她们帮自己做说客，她着什么急。 她现在该操心的，反而是如何修整韩熙嫔那伙人。韩氏好对付，难就难在王德姬身上。她得想出个好办法，才能把这次的仇报了。 而且，最好在回京之前。如此的话，留给她的时间就不多了。 第195章 是谁撺掇的你 “贤嫔娘娘，皇后娘娘召见。”今儿是大晴天，林慧怡原本正倚在院中的秋千上，看着天上形形色色的风筝。 最近天好，宫里的妃嫔、宫人们都常出去放风筝。她还是借着养病的名头不出去，但每天都在院子里看她们放，也别有一番趣味。 结果她今天刚坐下，就见到黄皇后身边的宫女过来传话，让她过去甘露殿。 “皇后娘娘是有什么事？是否着急？”林慧怡看她神色，一蹙眉，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 “皇后娘娘召见必定是有大事的。贤嫔娘娘还是快些去吧。”那宫女低着脑袋，话也不说清楚。 “还请娘子等等，且容我更衣。不然一身病气，怕过给了娘娘。”林慧怡也不能为难她，仍旧和颜悦色的。 “那请娘娘赶快些。”那宫女也退了一步。 “多谢。”林慧怡笑了一下，让菊英接待，然后就带着彩月几个进去梳妆。 “姑娘，肯定是出事了。”苏苏一脸焦躁不安。 “别慌，究竟什么事咱们去瞧瞧就知道了。”林慧怡按住了她，抬手让梨花给她化妆。 “我收拾妥当了，劳烦娘子等候。”林慧怡也不敢让她和她身后的黄皇后多等，而且自己也没有太多打扮的意思，只收拾整齐就行了。 “不劳烦，娘娘快请吧。”那宫女福了个身。 林慧怡微微笑了笑，带着彩月和苏苏就朝甘露殿而去。 她来的不早不晚，殿中的人到了一多半，但并没有平日的活跃气氛，要么低头不语，要么用眼神和人交流。 林慧怡定了定心，才对着座上的黄皇行礼：“妾拜见皇后娘娘。” 黄皇后没有说话，只抬手挥了一下。 “谢娘娘。”林慧怡不再多言，起身坐到位子上，侧头瞧了一圈，发现几个好姐妹都在，便对她们笑了笑。 似乎是真发生了什么大事，也或者黄皇后就是嫌烦不想理，她只坐在上头，盯着手上的红指甲，半句场面话也没有。 人很快就来齐了。黄皇后冷着眼扫视了一圈，才缓缓开口：“今天叫你们来，是应韩熙嫔之请。” 说到这儿，她顿了一下，众人便顺势看向了座中的韩熙嫔。她看上去精神不太好，脸色有些憔悴。 “还是你自己说吧。”黄皇后道。 “是。妾今日劳动皇后娘娘与诸位姐妹，是因为受到了陷害。”韩熙嫔说着，眼神尖利地瞟了眼林慧怡，而后继续道： “妾连日来身体欠佳，夜晚不能安寝。所以今早告假请了太医问诊，结果才发现，竟是被下了毒。” 众人本来不信，以为又是她编出来陷害旁人的。但又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滔天的愤怒，不似作伪，这才相信了几分。 这下不用别人带节奏了，几个低阶的妃嫔便惊讶地感叹：“竟有这等恶事，下毒之人，熙嫔娘娘可有线索？” “当然是有的，根据妾身边的一个宫女的招供，凶手是林贤嫔！”韩熙嫔偏头，直直看向了林慧怡，眼神像是狠毒了她。 “你又在胡说八道！林姐姐才不会做这种事呢！”向安娘登时就开骂了，但被坐在她下手的沈修容按住了，小声劝道： “别冲动，贤嫔娘娘要是没做，皇后娘娘会还她清白的。你这么闹，仔细让娘娘生气，迁怒于你就不好了。” “韩熙嫔，指证别人是要证据的，你可不能信口雌黄！”庄小娘肃着脸，语气森冷。 “你如此斩钉截铁地认定是林贤嫔下的毒，可有证据？”高智明也道。 “妾自有证据，只需要请皇后娘娘审验过就真相大白了。”韩熙嫔没理她们，对着上首的人拜了一拜。 被提到的黄皇后也不能放任不管，便百无聊赖地抬起头，对着身边的宫女招手：“去把宫正司的叫来，审问韩熙嫔的宫女。” “皇后娘娘公正严明，妾感激不尽。”见宫女出去了，韩熙嫔才又磕了个头，而后直起身，冷笑着盯住了林慧怡，并且对她做了一连串的口型，看上去，应该说的是“这次看你还怎么逃掉”。 林慧怡不紧不慢地给她回了个微笑，面上没有一丝畏惧。 韩熙嫔见状，只以为她在强作镇定，便信心满满地笑着坐回了座位。 而就坐在林慧怡对面的王德姬，脸上却染上了一丝凝重。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林氏似乎又做好了准备。她是不是又给人瞌睡送枕头了。 可不是瞌睡送枕头么！林慧怡若是知道她此刻的心中想法，必定要大笑着说出这句话。 那天她刚琢磨着，怎么在回京前收拾王德姬那伙人。结果当天傍晚，庄小娘就来安庆阁和她说话。 “姐姐，我听说王德姬和韩熙嫔闹掰了，你知道吗？”她两三步到了林慧怡的身边，拉起她的手，兴高采烈地说着。 林慧怡点头应了声，饮了口茶，才道：“知道啊，怎么了？” 这件事早些天她就听彩月说起了。当时她还犹豫过要不要拿这个做文章，给自己报仇。但最后还是觉得韩氏应该先放一放，王德姬才是她最需要打击的对象。 “这是个大好时机啊。我们干脆就趁此机会，把韩熙嫔整下去，怎么样？”庄小娘兴冲冲地跟她说。 “整韩氏？”林慧怡挑眉，不明白她为何起了这个念头。 “对啊，韩熙嫔没有了王德姬给她出谋划策，正是咱们收拾她的最佳时机。”庄小娘煞有介事地说着： “而且我听说韩熙嫔最近已经有后悔的意思了，说不定哪天就去跟王德姬赔罪修好了。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你老实跟我说，是谁撺掇的你？”林慧怡轻轻蹙眉，挑明了问她。 “呃……没有人撺掇我，就是我恨死韩熙嫔了，想把她拉下去。”庄小娘支吾了片刻，才瘪着嘴说道。 “你的性子我了解，虽然憎恶韩熙嫔她们。但若是没有人撺掇你，你是不会主动提出这么做的。”林慧怡自信一笑，道：“快说吧，是谁给你吹的耳旁风？” “是，是我之前进位昭媛的时候，分到的一个宫女，叫莲花儿。”庄小娘被她说中了，也不能再瞒，只好乖乖回答。 “彩月，你之前有打听过这个宫女吗？”林慧怡闻言，朝外间叫了声。 “是叫莲花儿吗？你让我找找。”正忙着摆设花瓶的彩月一心二用，一直听着里面的话，听见声音，就从怀里搜出来一本小册子，熟练地翻起来。 “彩月姐姐还有这种东西那。”庄小娘还是头一次见到那小册子，不由得惊叹。 “她怕我们身边被人安插了眼线，所以专门写了个小册子，把咱们各宫的宫人来历都记清楚了。”林慧怡对她这种能力感到非常骄傲。 “啊，这般好的东西，我也想要一个。”庄小娘羡慕死了，撒起娇来。 “那你去问你彩月姐姐要啊，可别找我撒娇。”林慧怡一笑，揶揄道。 两人正说着，彩月一声惊叫：“找到了。那莲花儿是尚仪局才调教好的。但根据我这儿的记录，她和王德姬的人有些来往。” 林慧怡闻言，看向了庄小娘，示意她就着这个话题，说说。 “莲花儿确实一开始是送来长乐宫，当小宫女的。后来是我见她做事说话伶俐，才弄到身边服侍的。” 庄小娘见差点儿自己干了坏事，连忙顺从地把事情的原原本本都告诉她。 第196章 死了就死无对证了 “你没派人盯着她？”林慧怡一挑眉，就等着庄小娘的回答，看自己要不要生气。 “我叫香儿她们看了的，见她没什么异常，才放心大胆地用的。”庄小娘咬着嘴唇，不敢接受她接下来的怒火。 “你怎么就不来问问我呢？你翅膀硬啦？能一个人管事啦？”林慧怡气得歪鼻子鼓眼的，狠狠瞪着她。 “我没啊……”庄小娘被她一吓，瑟缩着脖子，小声喏喏地说着。 “你知不知道，你这么轻率地把她弄到自己身边有多危险，你现在还怀着孕呢！要是有个什么……”林慧怡还在训斥，她一想到庄小娘可能就因此被害，就吓得不轻。 “好了，小娘不也是想帮你分担点儿事嘛。你看你啥都要管，累不累啊。”彩月搂住庄小娘，一手拍了下林慧怡插在腰间的手。 “我当然知道，可就是怕啊。”林慧怡气早就消了，剩下的都是担心。她狠狠叹了口气，执起庄小娘的手，道： “你也别怪我凶，你现在的状况实在特殊，让我不得不焦虑。” “我知道姐姐都是关心我，我不会生你的气的。”庄小娘回握住她的手，笑着点点头。 “下回再有这种事，一定要知会我们一声，啊？”林慧怡又道。 “好，我一定不会再擅作主张的。”庄小娘郑重地点点头。 “小娘做得已经很好了，知道提前查案底，也会派人盯着，观察一段时日再做决定。 只是那人太厉害了，估计当时被她发现了，所以那段时间就无比安分。然后等到你放心了，又再跟外头联络。”彩月又是夸奖又是安慰。 “嗯嗯，比以前厉害多了，很有进步。”林慧怡也夸了几句。 只这么些话，就让庄小娘羞得捂脸偷笑。 “说回正事，那个莲花儿都是怎么跟你说的？”林慧怡看气氛缓和了，又问起了这个。 “她这几天，总在我耳边说，韩熙嫔与王德姬闹崩就得罪了王德姬，她就不会再帮忙了。 这正好是我下手报复韩熙嫔的机会。诸如此类的话说多了，我也就动了心。”庄小娘不好意思道。 “她是王德姬的人，撺掇你对付得罪她的前盟友韩熙嫔。这看上去合情合理，可我却觉得不太对劲儿。”林慧怡扶着下颚沉思。 “是啊，这事放在谁身上都可能。但是王德姬那个人，就算厌恶韩熙嫔，会这么着急地对付她吗？”彩月也赞同。 “对了，你刚刚说，韩熙嫔有意和王德姬赔罪修好，是从哪儿听来的？”林慧怡想起这事，又问向庄小娘。 “也是莲花儿跟我说的。”她猛地瞪大了眼睛，重重点了点头。 “那这问题就来了。王德姬因为张贵姬小产一事，被皇后娘娘削去了不少爪牙，正是缺帮手的时候。 而韩熙嫔虽然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不大听话，但也算得上一个好打手。王德姬会这么轻易放弃吗？ 况且，韩氏还后悔了，想和她再度结盟。”林慧怡慢悠悠地说着，指甲一下一下地轻轻敲在茶船上，清脆作响。 “我觉得不会。”彩月否定，庄小娘也跟着摇头。 “所以，她千方百计地撺掇小娘对付韩熙嫔，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林慧怡轻轻一笑，凑到她俩面前，小声道。 想到这里，林慧怡的思绪从前天傍晚飞回来。她嘴角轻微上扬，瞥了王德姬一眼，眼底掩藏着深深的笑意。 王德姬顿时心中警铃大作，林氏莫不是真知道了她的手段，已经准备了对应策略吧？这下该怎么对付好呢？ 过了不久，宫正司的随行女官，就带着一个宫女回来复命：“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黄皇后坐起身，问道。 “启禀娘娘，是这个叫阿红的宫女主动招认，是她把毒下到熙嫔娘娘梳头的桂花油里。因为这事由她负责，所以才没被发现。”宫正司女官回道。 “桂花油里下毒？你们这些手段真是玩得越来越精了。”黄皇后嗤笑一声，微眯着眼，晃晃悠悠地扫视着底下的一众妃嫔。 “妾等知错，请皇后娘娘息怒。”眼看着黄皇后就要发火，众人一个不落地跪了下来。 “还有呢？”黄皇后淡淡地说道。 “还有……”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啥，却又听见黄皇后的斥责声：“谁问你们了？本宫问的是你，还有什么？” 她指着宫正司女官，冷声道。 她这是故意冲她们发火，众人又被吓得闭嘴，颤颤巍巍的。 “回娘娘，阿红还说，这一切都是贤嫔娘娘指使的。”被指着的宫正司女官额上也沁出了汗，强自镇定地回答。 “嗯。”黄皇后对此不置可否，转而看向了林慧怡，却没有说话。 林慧怡看懂了她的眼神，当即就膝行至殿正中，高喊冤枉。 “冤枉？你如何冤枉。”黄皇后两指掸了掸衣襟，淡淡一笑。 “妾并未做下此事，还请皇后娘娘明察秋毫。”林慧怡喊冤的声音更大了。 “你查了没有，阿红与哪些人有过联系，又与哪些人关系最紧密。”黄皇后勾了勾嘴角，又指了指女官。 “回娘娘，经奴婢查明，阿红确实与贤嫔娘娘的宫女有过来往。”宫正司女官屈膝道。 这话一出，众人哗然。这是坐实了林慧怡的罪名？ 林慧怡及时地挤出两行清泪，哀凄地哭喊着：“皇后娘娘，不是这样的，妾真没有做过这种事。妾冤枉啊，娘娘～” 黄皇后想看戏，想趁此机会再收拾一次王德姬，那她就得好生演戏。得把她伺候好了，她们的日子才好过。 “不过，娘娘，阿红反而与德姬娘娘宫的宫人，关系更加紧密。”那宫正司女官估计也是受了黄皇后的指示，说话还大喘气。 哦豁，这下就轮到王德姬变脸喊冤了。 不同于林慧怡被指控时，众人的不相信。一干妃嫔此时看王德姬的眼神，好似证据确凿，已经给她判刑了。 谁让林慧怡当初那盆污水泼得好呢？至今她们都还记得，那时有关王德姬的流言。她的风评已经是烂透了。 “哦？竟是这样。”黄皇后语气上扬，似乎很感兴趣，而后又看向那个叫阿红的宫女，轻飘飘地说：“你是说实话还是继续说假话呢？” 阿红抬头看了几眼黄皇后和王德姬，又垂头了半晌，才猛地磕起头：“皇后娘娘恕罪！此事全是德姬娘娘指使的，奴婢有把柄在她手中，不敢不从啊！” 王德姬当场差点被气吐血了，这反水得也太干脆了吧。她几乎没傻在那儿。 “具体怎么交接的？说清楚。”黄皇后笑了笑，又道。 “奴婢一直与德姬娘娘身边的内侍李全联系，毒药都是他给的。他是德姬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内侍，拿捏着奴婢孤苦伶仃的娘亲，奴婢不敢不从。”阿红“呜呜”地哭起来。 既然是王德姬身边最得力的内侍，那必然也与她脱不了干系。果然，这就是一个佛口蛇心的女人。众妃嫔心中想到。 “既然只是王德姬的内侍指使的。那就单惩处你们两个好了。来人，将他们押入宫正司治罪。”黄皇后笑着瞥了王德姬一眼，才道。 “皇后娘娘，此女虽然助纣为虐，但尚有一片孝心。妾恳请娘娘，饶了她的命吧。”林慧怡可不能让阿红死了，死了就死无对证了。 第197章 流传千古的宫廷秘闻 黄皇后当然明白林慧怡这般举动的原因，假作沉吟了片刻，才颔首应准了。“既然林贤嫔给你求情，本宫又确实看你可怜，就免了你的死罪。日后再有犯事，绝不轻纵。” “奴婢跪谢皇后娘娘圣恩，谢贤嫔娘娘。奴婢日后一定恪守宫规，有事一定先禀报皇后娘娘。”阿红一颗心总算是安了。 “皇后娘娘慈悲仁厚，不愧为天下之慈母，六宫之表率。”林慧怡带头，殿内所有人都得跟着一起吹捧黄皇后。 “嗯。带下去吧。”黄皇后挥了挥手，阿红就被宫正司女官带走了。 “虽说此事与你无关，但毕竟从你身边之人发起。本宫看，还是得再查查你宫里的人，以免毁坏你的名声。” 众人刚起身，还没坐稳。就看见黄皇后又对着王德姬说道，带着一脸关怀。于是尽皆看好戏一般，注意王德姬的反应。 “皇后娘娘此举甚好，妾感激不尽。”王德姬恨得咬牙，但还是得强颜欢笑。 黄皇后说的是好听，与自己无关，但被她们这么处理，就明摆着，是给她面子，才把她从里头摘出来。 这样一来，其实根本没有洗清她的罪名，只会更让人怀疑。但她现在能做什么？李全马上就会被抓，她连捂严实他的嘴，都做不到。 她如今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全力摆出一副无辜清白的模样。然后默默祈祷，李全不会胡乱说话。 “嗯。这件事也差不多了，你们都散了吧。”黄皇后笑意更甚，转过头对众人道。 “妾等遵命。”众人起身，刚要屈膝，又听见她说：“对了，张皇贵嫔，昨儿皇上跟本宫说了。 这几天忙着返京的事宜，致使两个小公主的满月礼太过寒酸，所以等回了宫，她们百日宴的时候，办个大的好好补偿一下。” 一干妃嫔听了，都有些眼红地看着张佳怡。虽说比不上二皇子的满月礼，但人那时在宫里，又在年关，还是唯一存活的皇子，怎么办都不过分吧。 张皇贵嫔生的只是两个公主，出门在外，那满月礼也不小了，还要补偿？皇上可真是偏心。 郑贵姬心里不是滋味儿，但她始终谨记那些告诫，为了她的孩子，不能任意妄为了。于是，她主动开口笑道： “这个好，妹妹的两个姐儿煞是乖巧可人。之前我还在说呢，皇上和皇后娘娘如此喜爱她俩，百日宴定然不会委屈的。如今倒成真了。” “她俩可经不得这么夸这么宠，要不然日后长大得无法无天了。”张佳怡笑道。 “双生乃是祥瑞，况且是两个小闺女，多疼宠些也无妨。”黄皇后说。 “那妾就代她俩多谢皇上、皇后娘娘的恩典了。”张佳怡笑着一福。 得到皇上皇后这般宠爱，就是女儿也好啊。不少人看着张佳怡就眼热得很了。 “嗯，大后天就出发回京，你们还没收拾好的，得催促了。”黄皇后又吩咐了两句，就让她们走了。 “妹妹因为姐姐宫里的人，受了这样大的苦痛，我真是过意不去。”出了甘露殿，王德姬就靠近黑着脸的韩熙嫔，关怀道：“妹妹什么时候方便，姐姐专程上门跟你赔礼道歉。” 有这等好戏，没人不想看。就是张贵姬、刘容华这些人也站在了不远处，更何况林慧怡这种涉事人员，自然时刻关注。 “姐姐不来，妹妹都被下毒，要是姐姐来了，那还不知道该怎么样呢！德姬娘娘还是好生养胎积德，妾不舒服，先告辞了。” 韩熙嫔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连礼都没行，扭头便走。对于王德姬的呼唤，她头都没回，径直走远了。 “德姬娘娘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不好好安胎，想那些有的没的做什么。女人生育艰难，张贵姬娘娘那般小心，都没保住。您也仔细些才是。”庄小娘差点儿中了她的计，心里有气，便凑到她面前说着。 “哼！庄妹妹就别为她操心了。她有锦囊妙计，不像咱们，都是傻的。”张贵姬听到庄小娘提及自己那个孩子，冷笑道。 “姐姐说什么，妹妹没听懂。”王德姬面上装傻，心里却一沉，她们是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了，还是听信了之前的流言？ “好了好了，德姬姐姐还怀着孕那，哪儿能听这些。咱们啊，还是快回去收拾东西。”林慧怡出声阻拦，防止她们被王德姬套话。 “唉，说起来，这西京行宫我还没走遍呢！这就要回去了，也太快了。”向安娘应声拉走庄小娘，一边往外走，一边感慨。 随着她们的离开，其余妃嫔相互交换了几个眼神，各有心思地笑笑，也都散了。 “王德姬这招确实厉害，要不是她现在没有可用之人，哪儿能那么容易就被我们抓出来。”林慧怡边走边说。 “说的是啊。本来我还以为她在生产前是不会动手的，谁想到还是忍不住。”张佳怡也道。 “估计是计划之外吧。韩熙嫔突然和她分手，为避免失去这一大爪牙，她不得不用点儿手段了。”林慧怡应道。 “给自己的盟友下毒栽赃别人，让她回心转意。她还真敢做，就算成功了。她就不怕以后被韩熙嫔知道了？”庄小娘不住地咋舌。 “以后？说不定她就没想过韩熙嫔的以后。”林慧怡撇了撇嘴，轻轻一笑。 “韩熙嫔不过是她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随时可弃。”张佳怡也笑。 “那咱们这次算成功了吗？可不论是王德姬，还是韩熙嫔，都没受到惩罚啊。”向安娘疑惑，问道。 “我的本意，就是要彻底把这两人离间开。韩熙嫔没有王德姬，就不足为虑。王德姬失去韩熙嫔，又被皇后娘娘趁机再拔掉爪牙，势力单薄。 如此，她们对咱们的威胁，就很小了。你们俩快要生产，我不得不防。”林慧怡低头扫了两眼，庄小娘和向安娘隆起的腹部，说道。 二人闻言，都情不自禁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感受里头孩子的动作，心里充满了对他们的期待。 “说得对，要是在这个时候出事，别说孩子了，就是大人，也不一定保得住。远的不说，就看张贵姬如今的虚弱样子，也知道其中的厉害了。”张佳怡也点头称是。 “皇后，今天韩熙嫔那是怎么回事？”宇文晟听闻宫里有人胆敢下毒，也不得不来甘露殿问两句。 黄皇后照实话说了，见他皱眉，又道：“本来也没有证据说是王德姬做的。所以我的意思，处死那个内侍，重罚那个宫女，再体贴一下韩熙嫔，就算了。” “你既有主意，那就依你的吧。”宇文晟虽然心里不太赞同这么处置，但因为高洁妃的事，他不想再与黄皇后起冲突了。 黄皇后满意了，也就不管宇文晟去哪里留宿。比起皇帝那变幻莫测的宠爱，她更重视权力。 宇文晟同意了，黄皇后就没有后顾之忧，这件事也就按着她的意思处理了。 韩熙嫔成功被她们离间，王德姬几次上门都不见，两人的联盟彻底破灭。 而王德姬这边，这次不消得林慧怡她们出手了。满宫里都在传，王德姬指使宫女毒害韩熙嫔的流言。说不得还会传到宫外，成为一条流传千古的宫廷秘闻呢！ 第198章 她可不是吃素的 为了安慰韩熙嫔，宇文晟也下旨提了一下她的位分。同时，其他不少妃嫔也赶上这次东风，一起得了晋封。 “……容华刘氏进位从四品上充仪，韩熙嫔进位从四品上顺容，申娙娥进位从四品下婕妤，沈贤仪进位正五品下姬，吴贵媛、柳昭训进位从五品下慎仪，王才人进位正七品下贵人，陆宝林进位从七品上才人。册封礼容后再议。” “刘充仪是老人了，皇上也喜欢。申青梅、吴慎仪现在安分了不少，皇上也无意苛待她们。小沈氏、小柳氏、陆才人都是新宠。”林慧怡主仆姐妹几个，坐在一堆聊着这回的晋封。 “就是王贵人，她是怎么回事？说宠爱吧，皇上都快两个月没见过她了。而且这次也就进了一级。 说不宠爱吧，那这次为什么会有她的份？怎么看都轮不到她头上啊。”林慧怡真是很奇怪。王贵人老和她混在一起，皇上咋可能喜欢她。 “说不定是小娘或者安娘跟皇上吹了枕头风呢？不然我也想不通，为什么这次她会得到晋封。”彩月也是不明白。 “那也不对啊。要真是她俩提的，看在孩子的份上，怎么也不会就一级，这也太不给面子了。”林慧怡摇摇头。 “嗐，等明儿王贵人来了问问不就知道了嘛。你们俩在这儿瞎猜咋搞得清楚。”苏苏一拍桌子，道。 后宫里其他妃嫔们也在为这个纳闷儿呢！尤其是这次没赶上，而平时宠爱又在王贵人之上的那些个人，都快要气炸了。 韩熙嫔饮下一整晚苦药，“呸”了一口，随手把药碗扔到桌上，低声骂了一句：“倒是让你们占尽了便宜！” “姑娘不要在想那些事了，现在专心养病要紧。到底，皇上还是在意您的。”翠儿让人把桌上的脏污收拾了，一边劝道。 “哼！皇上要是真在意我，就不会对王德姬一点儿惩罚都没有了！”韩熙嫔斜了她一眼，又骂道：呵！我是怎么也没想到，给我下毒的居然是她！差点儿就被蒙在鼓里了！等我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尤兰更是气得整张脸都扭曲了，她狠狠地骂道：“我那么辛苦地伺候皇上，费尽心机地争宠，结果几次晋封都没我的份儿！那几个小贱人到底哪儿好了，凭什么轮到她们！” 说着，她实在气恼得不行，余光瞥见桌上的果盘，于是猛地一挥，将其扫落下去，“啪”地碎得满地。 “那几个嫔位上的我惹不起，吴氏、小柳氏有家族依仗，陆氏心机深沉，又有圣宠，这些我都暂且放过。 王氏，你算哪根葱，竟敢越过我。等着吧，我第一个就先收拾了你！”尤兰一脚踢飞滚到裙边的果子，恨恨地说。 “可是姑娘，王贵人和林贤嫔她们交好，怕是，不好对付啊。”一直瑟缩在角落里不敢吭声的宫女，此时见她消停了，才敢出来。 “她们算什么东西！你的意思是我比不过她们？”尤兰恶狠狠地瞪住了她，眼里尽是恶毒与寒意。 “奴婢不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那宫女自然见识过她的可怕，立马跪下了。 “不是这个意思就闭嘴，别阻挠我做事！”尤兰哼了一声，瞥过她。 “奴婢遵旨。”那个宫女哆嗦着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又缩回角落里了。这次，听着尤兰各种阴谋诡计，她再也不敢出声了。 但是也有不酸的，与王贵人有几分交情的李八子，对这件事的反应，也只有感慨。 “王贵人甘于平淡，不愿争宠，反而却被皇上看上了。像她，一心争宠，却始终不得所愿。 至于那些争宠争得魔怔了的，与王贵人比起来，怕是事倍功半了。” “娘子不如借着和王贵人的交情，多去皇上面前露个脸吧。”她身边的宫女提议。 “罢了，别弄脏了我两的情分。至于皇上的宠爱，那都是命啊，争也争不来的。”李八子缓缓地摇头叹息着。 翌日，林慧怡还是没去给黄皇后请安。她也不在乎，悠哉悠哉地和几个宫女在院子里荡秋千。 过了请安的时辰，王贵人果然就来了。 “姐姐真是好兴致，好悠闲，不用早起请安，更不用应付那些心思叵测的女人。”她幽幽地叹着，颇为羡慕地看着玩得开心的林慧怡。 “谁让咱们王贵人深得圣心呢？她们可巴不得自己被这么对待。”林慧怡擦了把额上的汗水，接过宝珠递来的湿帕子揩了揩。 “唉，我有心和你说烦恼呢。姐姐怎么和她们一样，还拿这个取笑我。”王贵人嘴一撅，耍赖似的歪在秋千上，不起来了。 “好，说烦恼哈。那请王贵人和我说说，你这烦恼是怎么生出来的？”林慧怡笑了笑，一边轻轻晃动秋千，一边问。 “唉，就是前天晚上，我在桃园那边碰到皇上了。”王贵人抿了抿唇，还不好意思，半晌才说出来。 “大晚上的你跑去桃园做什么？”林慧怡不解，停下摇晃秋千的动作，坐到她旁边，近距离和她说话。 “先说明，我可不是专门去‘偶遇’皇上的啊。”王贵人举出个发誓的手势，一本正经地说。 林慧怡不由得“噗嗤”笑出来，拍下她的手，道：“咋还发起誓来了。我又没说你打的那副心思，快说快说。” “我这不是担心嘛。”王贵人撒了个娇，接着说：“那天安娘不是约我们去桃园赏花嘛。当时去的时候，我就插了最喜欢的那支簪子。 结果到了晚上梳头的时候，我才发现簪子不见了，找了整个院子也没找到。最后实在不行，我就带着宫人，打着灯笼顺着路一路找过去的。然后就很不巧地碰见了皇上。” “什么簪子那么重要，让你大晚上还要去找。”林慧怡忍不住探寻，毕竟王贵人很少表现出特别着急的样子。 “……是我娘给我的，说是我外祖母留下的，所以才特别在意。”王贵人罕见地低了下眼睑，微微叹道。 “啊？那找到了吗？”林慧怡皱眉，惊讶出声。 “找到了。不过是第二天，我专门跟皇后娘娘告了假去找的。被看管桃园的宫女捡到了，我正找过去，她就交给我了。”王贵人万幸地出了口气。 “那可真是好事，要是一时找不到，咱们回了宫，就是真丢了。”林慧怡点点头，又道：“诶，就因为那天你和皇上偶遇了，所以皇上就注意到你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皇上当时对我的态度，确实与平常不同。”王贵人捂了捂脸，回道。 “哦～这是好事将近了呀。”林慧怡戏谑地笑了笑。 “我看不见得吧。昨天皇上完全就没提过我，除了进位的事。”王贵人撇撇嘴，不大相信。 “还除了！要是让别人听见你这句话，她们非掐死你不可。”林慧怡忍不住指着她笑。 “嘁，那让她们来呗。”王贵人晃晃脑袋，不甚在意。 “好了，咱们不想那些了。快，我们一起荡秋千。” 事情与王贵人想得完全不同，宇文晟当晚就点了她的名。不仅如此，第二天就改了诏书，再把她的位分提了一提，改封从六品上充华了。 因此，她可算是又遭了一些恨。部分人看她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 不过王充华一点儿不在乎，她们敢朝自己下手。那她也就让她们尝尝，在内宅斗争里泡大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她，可不是吃素的！ 第199章 晋封元妃 这次回京的行程倒是快了不少，虽然同样有两个待产的孕妇，但因为执事的宫人们都熟悉了，倒也没出事。 林慧怡心里还是很担心的，一直关注着两个妹妹的状况。每到歇脚的时候，下车就直接飞奔到她们那儿，确认她们都没有任何不舒服，才肯休息。 所幸庄小娘和向安娘即便年纪小，但这大半年来也成长了不少，又即将要做母亲了，还是知道轻重的，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和孩子开玩笑。 就这样按原路返回了京城，一路平平静静的。妃嫔们虽然也有小打小闹，但路上辛苦，也没真闹出什么事。 等车驾进了京城，林慧怡终于放下了心，在宫里虽然那些人更容易下手，但也好防备。而在外面的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宇文晟却再一次，整出了一条震动朝野的新闻。 “皇上下令让洁妃娘娘暂居西苑，等另择吉日册封娘娘为元妃之后，再接入宫中。” 林慧怡此时正奇怪，为何车驾全都停下来了，刚要发话让人去打听，就听见车驾外的一个宫女来报。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听完她的话，林慧怡满脸尽是惊讶，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禁不住再次确认。 “娘娘，千真万确。奴婢亲耳听到的，就在御驾边上。皇上和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说的，打算先将洁妃娘娘安置在西苑。 准备在册封洁妃娘娘为元妃之后，再接入宫中。”那宫女是之前受过她恩惠的，因此才会来跟她说这个。 “元妃？别是我想的那个元妃吧。”林慧怡脸上的表情简直控制不住。她侧头和彩月、苏苏对视了一眼，在她们眼中也看到了满满的震惊。 “奴婢走前听到太后娘娘问是哪个元妃，皇上回答说是元旦的‘元’。然后就隐约听见，太后娘娘在大声责骂皇上。之后奴婢就来禀报娘娘了。”那宫女想了想，又说。 “有劳你了。不过这么大的事，你要小心，别让人抓住你了。窥探三宫的罪名可不小。”林慧怡让彩月塞给她一些金叶子，让人出去了。 “姐姐，你说皇上这是怎么回事，‘元妃’这个封号可不简单。皇上这个举动，不是把洁妃娘娘架在火上烤吗？”等人走了，彩月小声凑到林慧怡耳边道。 “是啊。皇上说‘元妃’是元旦的‘元’，但我想，他本来要说的是‘元配’的‘元’。估计皇后娘娘在场，他不好太直白吧。”林慧怡摇摇头， “姑娘，元妃这个封号有什么不对劲吗？”苏苏不解，问道。 “元妃的‘元’字就是第一的、开始的意思。元妃，在被辽主用作妃嫔的封号之前，只有一个意思，就是元配嫡妻。”林慧怡神情凝重，低声跟她解释。 “这！那皇上这不就是在打皇后娘娘的脸吗？”苏苏听完一惊，差点叫出声来，幸好及时捂住了嘴。 不然高智明会怎么样林慧怡不知道，但她们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就是说啊。皇上这不是把洁妃娘娘和皇后娘娘完全对立起来了嘛。还嫌两位娘娘之间的敌意不够深吗？”彩月也直咋舌，想不通宇文晟这么做，究竟过了脑子没有。 “硬要园也圆的回来。元妃在辽圣宗时，已经被用作妃嫔封号的一种了。不过封的都是宠妃，或是不能被立为皇后的女人。”林慧怡又道。 “皇上这是真爱洁妃娘娘了吧。”彩月和苏苏都在“啧啧”称奇。 “兴许吧。但要是皇上说服不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不能处理好皇后娘娘与智明的关系。 那智明以后可就真惨了，除非皇后娘娘被废或早逝。”林慧怡叹了口气。她是不觉得高智明会喜欢这样的。 “皇后娘娘看着身体硬朗，又有太后娘娘撑腰，皇上也并不算厌恶她。我看不会轻易倒台。”彩月撇了撇嘴角。 “那头疼的就是智明了。得看谁先生下儿子，谁活得更长，谁就是赢家。”林慧怡幽幽地叹着。 对于历代以来的真爱宠妃与正宫皇后之间来说，无外乎是。两者几乎永远都是水火不容的状态。并且多数情况下，都是以皇后落败告终。 不过她们这回，黄皇后有裴太后撑腰。虽然比不过高智明，但她在宇文晟心中的份量也不小。要是抢先生下儿子，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未来的皇帝了。 若高智明没有提前生下儿子，那她的胜算还真不大。当然，如果裴太后早逝，那又可能是另一种结局了。 “皇上也真是的，这么大人了还如此任性妄为。这么做不是逼着姑娘站队吗？两边都与咱们没仇，还都有情分，怎么选才好。”苏苏极其小声地抱怨了几句。 “嘘！”外面忽然传出一阵声响，林慧怡猛地按住她，和苏苏一左一右地掀开帘子朝外瞧了瞧，发现是从前面三宫的车驾中，传到后边来的。 于是三人松了口气，林慧怡才道：“幸好没人偷听，不然你都死了十回了。” “我知道了。”苏苏缩了缩脖子，小声回了句。 “看来三宫那边还在吵，估计皇上又固执起来了。太后娘娘劝不动他。”林慧怡又听了听前边的争吵，那声音要再大些，她们都能听清楚了。 “不管结果如何，洁妃娘娘这次，肯定要在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心里头再添一笔了。”彩月摇头叹息。 “是啊。”林慧怡赞同地点点头。 宇文晟不先和她们商量就闹出这种事，黄皇后那儿肯定不高兴。新仇旧恨一起加上来，她之前对高智明再仁慈也得变。 而裴太后就算知道这都是宇文晟的意思，不想偏袒儿子也不行，那可是皇帝。因此能给她做出气筒的人，就只有高智明了。 唉，只求宇文晟活得久一点，死在高智明后头。即便他就是这一切悲剧的根源，但要是没了他的庇护，高智明的下场绝对凄凉。 不久，前边传来的声音渐渐小了。马车队伍也重新动了起来。 林慧怡掀开帘子一角，却看见前面几架马车，离开了队伍，朝西边驶去。 她认得出来，打头的那是高智明的皇妃车驾，目的地应该就是西苑。 这是谈妥了？宇文晟说服了裴太后和黄皇后？林慧怡满心都是不可思议，他是用什么让两宫同意的？ 很快马车就开进了宫城，众人都在新和门下车。 林慧怡刚一下来，就迫不及待地往三宫那边偷瞄，但面上还是得装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三宫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脸一个比一个黑。宇文晟和看不出一点儿如愿的样子。 这么看来是没成？林慧怡怀疑。 人员全部到齐，三宫就随便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坐上舆辇回宫了。看样子，还要再去吵一架。 林慧怡朝周围看了看，发现她们都在窃窃私语。原来不只她收到了风声，有门路的人不少啊。 虽然她们这一路都累了，但出了这么大的事，谁也不肯回去休息了，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跟林慧怡交好的几个人，本来也想要和她一起聊聊这件事。但她拒绝了，原因很有说服力，张佳怡要照看女儿，庄小娘和向安娘是孕妇，不能太累，要休息。 只有王充华，和她同住一宫，倒还说了一会儿话才回去。 “姐姐是不是打算做点儿什么？”林慧怡坐到椅子上，回忆着刚刚王充华的话：“姐姐心地善良，和洁妃娘娘亲近，见她这种情况，肯定想帮一把，对吗？” 第200章 心满意足 是吗？我想帮高智明吗？这个问题始终旋绕在她的脑海之中，林慧怡陷入了沉思。 正如王充华说的，她和智明亲近。智明现在被送到西苑，出了这种事，什么都做不了。但是她却可以。 想到这里，林慧怡的心中，已经慢慢地浮现出一个答案了。 就算我愿意，但我有这个能力吗？我怎么帮她呢？然而很快，她的脑海中又出现了另一个问题。 “姐姐想帮她？”彩月一直守候在她的身边，刚刚林慧怡和王充华的对话，她也听见了。 这么大半年下来，她已经非常了解这个姐姐了。因此推测出她在想什么，已经很容易了。 “嗯。我想帮她。”林慧怡沉默了一瞬，还是点了点头。 她们都没说“她”到底是谁，但却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那就去做吧，遵从你的内心。我会陪着你的。”彩月握住了她的手，面带微笑着说。 但林慧怡却从那轻声细语里，听到了非常沉重而坚定的内心情义。 于是她回握住彩月，重重点了点头，道：“好。” 两人站起来，紧紧握着对方的手。 “娘娘，皇上从慈宁宫出来了。”菊英急色匆匆地进来。 林慧怡惊讶地看她，她不记得自己有给菊英下过这个命令。 “是我叫菊英看着的。等皇上一出来，就来通知你。”彩月知道她在想什么，便说。 “好，准备步辇，我这就去面见皇上。”林慧怡对她会心一笑，转而给菊英吩咐。 “是。”菊英颇为惊讶地看了看自己主子，奇怪她这时候去见皇上做什么？她这还是头一次主动啊。 林慧怡没管菊英的内心想法，毫不耽搁，立刻就动身了。 宇文晟从慈宁宫回建章宫，必定要经过金明池。她就直接过去，应该能正好碰上。 果然不出林慧怡所料，她的步辇才刚到池边，就望见了众星拱月的御驾急速而来。 “妾拜见皇上！”林慧怡没理内官的招呼，直接跪下喊道。 “什么人！”宇文晟此时正带着怒气，心情不愉，见有人敢拦自己，更是不爽，直接就叫人：“阻拦御驾，全都拖下去。” 林慧怡甩开闻声过来的内侍，高喊道：“皇上请留步，妾身贤嫔林氏，有话想和皇上说，事关洁妃娘娘！” 但还没喊完话，她的嘴就被内侍们给捂住了。彩月也逃不掉，两人一同被制住。 “放开她们。”幸好宇文晟已经听见了。他忍着不耐挥手。但凡与高洁妃有关的，他都不能轻纵。 林慧怡闻言，迅速撇开几个内侍，几步跑到御驾前头。 “林贤嫔，有什么话快说。”宇文晟不禁催促。 “妾此刻专程来面见皇上，是为洁妃娘娘晋封元妃之事。妾知晓皇上为此烦扰。妾虽不才，倒是有个歪主意，不知能不能入了皇上的眼。”林慧怡福了福身，缓缓说明来意。 “你既有办法，就快说给朕听听。”宇文晟正为这个烦心，有人帮忙分忧，他肯定是高兴的。 再一想到过去林贤嫔那些事迹，便起了一丝希望。也许她就能帮自己，把这件事两全其美地解决呢？ “是，皇上。依妾身愚见，既然皇上下定决心，要抬举洁妃娘娘，那何不趁此，多抬举几位？ 育有皇子皇女的几位姐姐，资格俱全，何不与洁妃娘娘一同封妃？让几位姐姐沾沾娘娘的福气。”林慧怡轻声说道。 这是她唯一想出来的办法了。能成全宇文晟的心意，又能够尽最大可能，化解高智明和黄皇后之间的矛盾。 至于效果到底如何，宇文晟愿不愿意听，她就不知道了。 “只有这些？”宇文晟皱了皱眉，语气不善地问道。 如果林贤嫔胆敢回答“是”的话，自己就立刻处理了她。这种于根本毫无作用的办法，也敢到他面前说，简直浪费时间！ 林慧怡心下一紧，但仍然从容地回道：“当然不是的皇上。 再来，皇后娘娘身为我大渝朝万万百姓的国母，打理六宫妥帖周到，上至皇上、太后娘娘，下至宫女内侍，无不称道，理应受到尊崇。” 说到这儿，林慧怡不得不抬眼看了下宇文晟的脸色，见他似乎听进去了，没准备发怒，又继续说： “但娘娘已是皇后，无可加封了。可妾忽然想起，下月初七就是皇后娘娘的千秋。皇上何不借此机会大办一场，再与娘娘谈谈心，慰劳娘娘这几年的辛苦。 如此一来，想必皇后娘娘心中必定高兴。娘娘知道皇上心中有她，或许就不会反对洁妃娘娘晋封了。” 听了她的提议，宇文晟沉吟着，半晌没有回音。 林慧怡忍不住心中忐忑起来，但又不敢出声打扰他。她回头与彩月对视一眼，两人眼中都是浓浓的担心与期望。 “你确实主意多。说是歪主意，但依朕看，作用并不差。”宇文晟原本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 还没等林慧怡欣喜，他又笑着对林慧怡说道：“你帮了朕这么大个忙，应该重赏才是。既然你说干脆多封几个妃，要不朕也晋封你为妃？” 林慧怡闻言立刻福身拒绝：“妾本无意于此，皇上何须言赏。再说，皇上，妾无论是资历子嗣，还是才情容貌，都比不过几位娘娘。 如今忝居贤嫔之位已是汗颜，要再封妃，就要惹得闲人指摘皇上的品味了。妾也没有那等厚的脸皮，实在担不得。” “那就是过分谦虚了。”宇文晟笑道：“虽然你不想领赏，但朕却不能坏了规矩，赏罚分明乃是宫规。你说说，想要什么？” “皇上开了这个口，那妾身可就要胡说了。”林慧怡眼珠转了转，琢磨着要什么好。 宇文晟此时因为心头大患解决，心情转好，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十分想知道这个“无欲无求”的林贤嫔，会提出什么要求。 “皇上，妾身想为张贵姬姐姐求个恩典。张姐姐虽然无所出，但受命养育二皇子，理当施恩。 还有赵贵嫔姐姐，她现在改过自新了。请您把二位姐姐一同封为妃。”林慧怡做出一副满怀期待地看着宇文晟。 张贵姬不过是她拿出来的挡箭牌，封妃肯定有她一份。林慧怡的真正目的，在于赵贵嫔。 无论出于赵贵嫔本人，还是对彩月的感激，她都希望赵贵嫔封妃。并且，这对她们来说百利无一害。 再加上肯定封妃的张佳怡和郑贵姬，五妃就全都和林慧怡关系匪浅。日后想动她们，就得掂量掂量了。 “洁妃说的不错，你确实是只为别人想。”宇文晟感慨了一句。 林慧怡闻言心里欢喜得很，果然她和智明不是谁一头热，而是互相扶持帮衬的。 “就依你了。当然，你的赏赐也少不了。虽然你不肯进位，但赏些实物还是可以的。”宇文晟又道。 “多谢吾皇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林慧怡心满意足，下跪都比平时愉快了。 “回去吧，累了半个月，好好休息。”宇文晟语气上扬地嘱咐了一句，就招呼侍从走了。 看吧，她就只这一下。不仅解除了宇文晟对她的变相禁足，还为几个盟友搏到了极大的好处。王德姬、韩熙嫔，你们又该气得砸东西了吧。 林慧怡心中愉悦地想到。 第201章 一定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 “皇上原路返回了。”林慧怡看了眼御驾离开的方向，对彩月说道。 “接下来就看皇上能不能说服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了。”彩月接道，话中还透着满满的忧虑。 “行了。无论成败，咱们都尽力了。要是天不佑智明，咱们也无能为力。回去等着消息吧。”林慧怡此时却觉得一身轻松，她轻叹了一声，侧身拉了拉彩月。 彩月点头应了一声，和她相携着手回家。 吃过晚饭，林慧怡三人一起坐在屋里。虽然看上去各干各的，但要是有人仔细看看，就知道谁都心不在焉的。实际上，她们都在担心这次计划的成果。 “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一起回凤仪宫去了。” 林慧怡手上的书已经很久没翻过一页了。此时猛然被菊英的通报声惊醒，吓得她将书一扔，“噌”地起身去看。“可是真的？还有呢？” “千真万确，皇上和皇后娘娘从慈宁宫出来，就径直去凤仪宫了。而且据说两宫已经和好了，脸上的怒气都消了。”菊英回道。 “那这么说，就是成功了。”林慧怡打从心底的高兴。她长舒了一口气，开心地坐回了椅子上。 “太好了。”彩月和苏苏也相视一笑。 林慧怡心中总算是安稳了，招呼了几人洗漱睡觉。 第二天一早，一众妃嫔又按部就班地，早起到凤仪宫请安。 “本来是想免了你们今日的请安的，大家都累了。只是昨晚皇上又有大事宣布，所以今儿还是把你们叫来了。你们可别气恼。”黄皇后面色温和地看着众人。 “皇后娘娘言重了，给娘娘晨昏定省本就是妃嫔的职责所在。妾等心甘情愿，没有什么可气恼的。”张佳怡主动说道。 “是，妾等心甘情愿的。”林慧怡等妃嫔也附和着她。 早起是很不爽，但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就凭着看戏的心理，她们也要来。高洁妃是不是真的要封元妃，她们十分好奇。 “你们都很懂事。”黄皇后满意地点点头，转而看向了林慧怡，于是又说：“林贤嫔最懂事，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你们都要向她学习，努力为皇上和太后娘娘排忧解难。”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得齐刷刷地侧头看向了林慧怡，各自眼里都带着审视和探究。 被盯得心里打突的林慧怡，不禁在心里想到：黄皇后这是不满她，帮宇文晟解决这件事的行为？ “皇后娘娘说笑了。妾愚钝得很，说话又没个章法，让皇后娘娘取笑了。”她不得不跪了下来，谦恭无比地说着。 “本宫不是胡说的。昨晚你给皇上出的计策极好，无论是皇上还是太后娘娘，亦或是本宫，都非常满意。你合该大大的奖赏一番。” 黄皇后笑了笑，说着又低头看了她一眼，像是才发现她跪着，忙笑道：“快起来吧，大功臣还跪什么。” “皇后娘娘过誉了，妾不过是信口胡说，哪知道皇上就当真了。”林慧怡心里发紧，不知道黄皇后是说真的，还是借机敲打她。 其余人的脸上也全都写着疑惑，不知道她俩到底在说些什么。听着似乎与昨天的事有关，但她们谁都没收到风声啊。 “你们别光看着她了。张皇贵嫔、赵贵嫔、张贵姬、郑贵姬，你们四个也该好好感谢她。”黄皇后收回视线，又提及了她们。 这四人的脸上登时就懵了，这又与她们有什么相干？ 林慧怡是真心觉得黄皇后要敲打她，现在完全不敢多话，尽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你们还不知道吧。昨晚林贤嫔向皇上进言，在册封高洁妃为元妃的同时，也把你们四个封妃。这下，她可不就成了你们的大恩人了吗？”黄皇后笑眯眯地说道。 这就像是一滴冷水，被黄皇后甩进了热油锅里，炸得在场众人耳朵里嗡嗡响。一个个都惊讶万分地看着林慧怡。 林慧怡始终低着头不说话。她心里直叹气，这回是得罪黄皇后了。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有好日子过。 “皇后娘娘，这事可是真的？”郑贵姬最惊讶，她是绝对没想到自己还能封妃的。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个贵嫔之位估计就到头了。 可能在宇文晟晚年，或者下任皇帝登基之后，她能再进一步。但是是万万没想到，居然天上掉馅饼了，还砸中了她！ 她这一问，众人，尤其是被提到的另外三人，都紧紧盯住了黄皇后。 “自然是真的，本宫有必要开这种玩笑吗？”黄皇后瞥了郑贵姬一眼，又看了看其他人，道：“等会儿皇上的旨意就该下来了。你们若是不信本宫，到时候就清楚了。” “皇后娘娘一言九鼎，妾等绝对信服。”众人一听，立即又表了忠心。 “嗯。”黄皇后嘴角微勾，嘴都没张，就从鼻腔里应了一声，随后她看向了门口，就笑道：“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 众人又回头去看，发现从门口的小碎步进来的，就是宇文晟身边的武德。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武德行了个礼。 “起来吧。你来所为何事，本宫已经知道了，直接宣旨就是了。”黄皇后抬了抬手，慵懒地说了句。 “奴婢遵旨。”武德站起身，在所有人的注目礼下，将宇文晟的口谕宣达下来：“奉皇上口谕：朕有感内职空虚，妃位不全。 今特下旨加封妃嫔有能者。洁妃高氏晋封正二品元妃，皇贵嫔张氏、贵姬张氏、贵姬郑氏、贵嫔赵氏，并封正三品妃。 另有昭媛庄氏晋封正四品下惠姬，昭容向氏晋封正四品下丽姬，修容沈氏晋封正四品下良姬。册封礼命礼部负责，钦此。” 被念到名字的几个，谁不是喜笑颜开的。 不过有那么几个有心人，却注意到口谕里没有一个人的名字。但按理说，她应该在里面才对。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这些黄皇后是早就清楚的，便随意地点了下头。 “奴婢告退。”武德全了礼数，才小碎步退出去。 “看吧，本宫何曾骗过人呢？”黄皇后像是浑不在意，一脸笑意地和那四个人说话。 “皇后娘娘是国母，品德高尚，自然是不会哄骗妾等小小妃嫔的。”张佳怡笑了笑，答道。 “皇后娘娘，只是为何不见林贤嫔的名字在其中呢？”郑贵姬心中好奇，实在忍不住开口问了。 “这个，就得你自己问她了。”黄皇后手指从下颌骨滑过，笑着朝林慧怡点了两下脑袋。 于是，众人又听从她的话，带着好奇、疑惑的眼神，看向了林慧怡。 “妾资质浅薄，不能与诸位姐姐相提并论，自然就没有妾的名字了。”她强自镇定，屈膝深深一福，平稳地回了一句。 “可这件事不是你和皇上提的吗？再怎么也就是皇上的一句话而已，为何……”郑贵姬还是没明白。 “得了晋封的，无不是有所生育，或是品德贵重之人，妾实在无法忝颜居于其中。”林慧怡仍带着微笑答了，而后悄悄给郑贵姬眨了下眼。 郑贵姬忽然明白了，便笑着说：“如此谦逊有礼的女子，难怪咱们的皇后娘娘赏识你，以后可要多听娘娘的话。” “妾身明白了，以后一定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林慧怡从善如流地，对上头的黄皇后深深一拜。 第202章 庄小娘生产 “你这次不也以本宫马首是瞻吗？还向皇上进言，让皇上大办本宫的生辰，以此来哄本宫开心。” 黄皇后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慧怡，看着她为自己的怀疑而焦虑，心中竟因此生出了几分快感。 “妾是想着娘娘自从与皇上大婚，入主中宫以来，夙兴夜寐。六宫事宜纷杂烦乱，娘娘三年如一日，以博大慈悲的胸怀接纳嫔嫱宫人，实在应该旌表。 但皇后娘娘已经贵为皇后，六宫之主，还有什么可嘉奖的呢？妾思来想去，最后只好奏请皇上，为娘娘的千秋大操大办，让世人知道皇后娘娘仙寿永昌。” 林慧怡只得搜肠刮肚，把她所能想出来的好词好句，都用到了这上面，不断地恭维吹捧黄皇后。 “你如此为不过着想，真是难得。”黄皇后轻笑，又说：“你不要皇上的恩典，那本宫就再赏你点儿东西吧。你可别拒绝哦。” “皇后娘娘所赐，妾求之不得，怎会拒绝呢？”林慧怡极力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表示自己十分乐意。 “嗯。本宫没说错，你确实懂事。”黄皇后终于满意了，没再刻意针对她。 林慧怡面上仍是恭谨谦逊的笑容，心里却在不停地吐气，黄皇后真是麻烦。她不过是稍微偏向了高智明一点，就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二心。 “好了，这等好事，你们回去好好乐一乐吧。本宫就不耽误了。并且本宫决定，给你们放假三天，不用晨昏定省。”黄皇后温柔地笑着。 “妾等谢皇后娘娘恩典。”一干妃嫔心中皆是欢喜，谁会不愿意有多一些自己的时间呢？ 黄皇后又说了几句，就让她们散了。 林慧怡一早上已经累够了，实在没心情再和人交际，直接就回了兰林宫，带着黄皇后赐予她的东西。 等回了寝室，林慧怡让彩月打开锦盒，把里面的东西登记入库。这时候，她才知道黄皇后到底送了什么东西给她。 “姐姐，你快来看，这是……”彩月连吞了好几口唾沫，实在是被里面的东西给吓到了。 “什么东西，这么吓人？”林慧怡不解地上前，掀了锦盒盖子，把里面的东西大喇喇地摆在她们面前。 “这，这个，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她也被吓到了，里面的东西不是她这个身份能拥有的。 因此，她不禁怀疑起来黄皇后送这个东西的用心。 “怎么了，我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啊。不就是一件普通的霞帔吗？”苏苏看了好半晌，也没懂其中的意味。 这件霞帔上的花纹虽然和林慧怡的不同，看着也更加精致华丽。但不也就是一件小小的霞帔吗？至于让她们那么慌张？ “这是皇后专用的霞帔，上面的云霞龙纹只能皇后使用。姐姐的皇嫔服制，用的是云霞凤纹。”彩月咽了口唾沫，才压着声音解释。 “那皇后娘娘送这个给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苏苏也惊到了。 “皇后娘娘这是在警告我，让我注意自己的身份，让我记住她的身份，不要三心二意。”林慧怡心里沉重，直接把那锦盒又盖上了。 “入库吧。好好收起来，千万别出事。”黄皇后已经送过来了，她们又不能再送回去。她也只能这么处理了。 “哎。”彩月和苏苏也明白，只好万分小心地做好记录，将锦盒仔仔细细地收好。以后得时常来查看了。 别说丢失了，万一有个破损脏污，被查出来，她们都得受罚。这可真是个烫手山芋！ 有了黄皇后这番警告，林慧怡只得收敛下来，反正又没事，干脆就闭门不出。 只是这头她才闭门了两天，那头庄小娘就发动了。 长乐宫的宫女来叫人的时候，才清晨卯时，林慧怡还没起身，但听到宫女的呼叫，她也马上就从梦中惊醒了。 匆匆梳洗完，换上几件衣服就跑了出来，跟着宫女到了长乐宫。 庄小娘刚刚发动，此时还不严重，只是肚子里一阵一阵的疼。但她受了之前张佳怡生产的惊吓，此时有些魂不守舍。 林慧怡直接坐到她的床边，轻声细语地安慰她：“别怕别怕，很快就好了，太医已经叫去了。” “姐姐，我真的好怕，感觉肚子像是要撑裂了一样。”庄小娘眼泪都出来了，“呜呜”地倚在她的怀里哭诉。 “没事的，放轻松，一定要放轻松。不然之后会影响到你和孩子的。”林慧怡也焦急起来，但还是得强作镇定。 “嗯，嗯，姐姐，我会不会有事啊。”庄小娘嘴上答应着，但脑子还是转不过来，已经开始胡思乱想了。 “不会不会，宫里有好医好药，你身体又不差，不会出事的。乖，相信你自己。”林慧怡轻轻拍拍她的额头。 “姐姐，万一我出了事，孩子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照他啊。”庄小娘听不进去，一脸委屈地说着。 “哎呀，你在胡说些什么呢！你的孩子当然得自己照顾，我可养不好。万一养瘦了，你可得怪我了。”林慧怡佯装生气，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才不会，姐姐那么厉害，肯定能养好孩子的。”庄小娘中了招，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唉，我可不行，怎么养孩子都不知道。”林慧怡见效果不错，就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庄小娘成功被她带跑偏了，不再关注自己的肚子，和她聊起了养孩子的注意事项。 她自从怀孕，就在到处搜刮养孩子的书籍经验。因此在这方面很是擅长，和她一直从婴儿期谈到了四五岁。 林慧怡终于放松下来，两人互相依偎着，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以后该如何照顾，这个即将出世的小东西。 虽然是清晨，但太医院是有值班太医的。因此，很快就把人请了过来。 稳婆、产婆早就预备在长乐宫了。之前只是看庄小娘状态还行，就没过来插话。 “娘娘即将生产，要尽快移到产房里去。等到羊水破了，就来不及了。”那太医稍把了把脉，很快就吩咐宫女来抬人。 产妇林慧怡就进不去了，只得在庄小娘被抬走前，紧紧握了握她的手，希望以此给她一些力量。 庄小娘痛得直冒汗，但仍坚持着给她回了一个微笑。随后就被送进了被搭建起来的产房里。 之后林慧怡就一直坐在产房外头等，一边听着里头的动静。 向安娘来得也很早，但她那个状态，也是待产的人。林慧怡可不敢让她在这儿煎熬，强行给送回去了。 之后，就是黄皇后来看护，几个相熟的妃嫔也来了。宇文晟因为早朝没来，但派了身边得力的内官过来守候。 幸好庄小娘不像张佳怡那样惨痛，将将正午的时候，产房里传出一阵婴儿的啼哭声，林慧怡就放下了一半的心。 紧接着，一个医女就出来禀报：“皇后娘娘，惠姬娘娘生下了一位小皇子，母子平安。” “呼。”听到最后几个字的林慧怡，总算是把那口憋了一上午的气吐出来了。 “我大渝再添一个麟儿，庄惠姬辛苦了。”黄皇后站起身，面上带笑。 在场众人也站起来，跟着黄皇后恭贺了几句。 不多时，被收拾干净的小皇子就被带了出来。 林慧怡也顾不得体统了，直接凑上去仔细端详了片刻。小婴儿看着有些瘦弱，但哭声还挺响亮，应该没事。她便放下了心。 第203章 轻松 “八个月早产，还能生下个健康的孩子，自己也没事，庄惠姬是极有福气的。”黄皇后看了两眼那襁褓中的婴儿，心里有些泛酸，感叹了一句。 “都是托皇上、太后娘娘还有皇后娘娘的鸿福。若没有娘娘百般照应，庄惠姬哪儿能安心养胎呢？”林慧怡闻言，恭维了她几句。 “按你说，倒成了本宫的功劳了？”黄皇后轻笑了笑，反问。 “自然是娘娘的功劳。”林慧怡诚恳地应道。 黄皇后“嗤”地一声笑出来，半晌才收敛下来，指着她道：“林贤嫔就是会说话。” “妾只不过陈述事实罢了。”林慧怡掩了掩嘴角。 “罢了。你好好看顾庄惠姬和三皇子。本宫去向皇上报喜，顺便给你的好妹妹请封。”黄皇后摆摆手，跟她说完，又嘱咐了伺候宫人几句，就转身走了。 “恭送皇后娘娘。”林慧怡心里非常高兴。只不过几句好话，就能换得黄皇后施恩于她们。那她不介意以后把好话都挂在嘴边上。 一边想着，林慧怡转身招呼着剩下的几个妃嫔：“这会儿已经正午了。坐了一上午，诸位姐妹也该饿了。长乐宫怕是照顾不周，要不前去我的兰林宫用膳？” “哪里用得着，我们回去吃完饭再来就是，又不远。”张佳怡笑笑，摆摆手。 “是啊。长乐宫正忙着，你也不清闲。咱们何苦在这儿叨扰，还是回去，下午再来吧。” 郑慎妃也附和道，随后看向张顺妃和赵娇妃，见两人都同意，转身又问了下其他人的意见。 “敬妃娘娘和慎妃娘娘说的极是，妾等就不麻烦贤嫔娘娘了。”她们不会反驳这两人的意思，爽快地答应了。 “那我可就多谢诸位姐妹的体谅了。”林慧怡会心一笑，就要送她们出去。 “不用送我们，你去忙好了。”张佳怡又拦了拦，就带着其他人走了。 林慧怡也不矫情，朝她们微微屈膝一福，就转身去打点了。 长乐宫现在要忙的事不少，照顾小皇子的，收拾打扫产房的，还有得提前给庄小娘准备好补汤，等她一醒来就端上来。 正乱着，向安娘就被搀扶着进来了。“小娘可还好，我听说她生了个小皇子。” “你还真是着急，慢着点儿。”林慧怡急忙上去把人扶住，又说：“太医说母子平安，她累着了，要睡会儿。” “那就好。”向安娘长出一口气，终于放心下来，又恢复了叽叽喳喳的本性。“小外甥呢？快让我这个小姨看看。” “你小外甥饿了，刚刚送去奶娘那儿。”林慧怡应了一声，转而捏了捏她的鼻头，促狭道：“你看你还自称小姨呢！给你外甥的见面礼准备了没有啊。” “那当然咯，我可早早就备下了。等洗三那天就正式送给他。”向安娘被扶着坐下，洋洋得意地看着她。“姐姐给小外甥准备了什么？” “哎哟，我帮她妈照顾他，就是我的礼物了。其他的，没有没有。”林慧怡坐到她旁边，做出一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样。 “好歹你还是他的大姨嘞，竟然连个见面礼都不给，真小气。”向安娘被她骗了，撇嘴嫌弃地说：“以后我要让小外甥不认你这个大姨，只认我这个小姨。到时候让你哭去。” “哟，敢情你问我这个，是打的如此算盘那。”林慧怡被她逗笑了，一手点着她，道：“既然这样，我可不让你如愿，想独占小外甥，没门儿！” “哼，见面礼都不给，小外甥不认你了。”向安娘努努嘴。 “哎呀，那可不行。他二姨，快去给咱们准备一份大礼，可千万不能让小外甥不认我们俩了。”林慧怡佯装惊慌地唤着彩月。 “好好好，我这就去，一定把最好的都拿来。”彩月也跟着做戏。 “对对对，最好的全拿来，让那个小丫头片子的孩子只能拿差一些的。”林慧怡捂嘴偷笑。 “那可不行，你二外甥也要出生了，得给我们留一份。”向安娘不干了，嘟着嘴叫嚷，还一把抱住了林慧怡的胳膊。 “哟，还学会护食了呀。”林慧怡快要憋不住了，颧骨都快要翘上天了。 “哼，我不管，反正得公平，两个外甥一人一份。”向安娘哼哼唧唧的，不依不饶。 “噗嗤！哈哈哈哈哈哈哈！”坐在边上的彩月苏苏等人也都笑开了。 向安娘是她们中最小的，一直以来都当妹妹看。所以对她的一些童真表现，还挺喜欢的。 “笑什么嘛。”向安娘朝她们瞪了一眼，又摇晃起了林慧怡的手臂，不肯罢休地嘟囔着：“知不知道，一定不能少了我们那份儿。” “知道了知道了，会给你们留着的。”林慧怡还在憋着，一脸被她磨得不耐烦，最后不得不答应的样子。 “看，我给咱们小鱼儿抱住了两份大礼。”向安娘自鸣得意地和身边的兰儿说着。 兰儿实在忍不住，乐得快直不起腰了，一边还不忘笑话她：“你可真傻，林姑娘那是逗你玩儿那。居然还一本正经地给自个儿孩子要礼物，羞死人了。” “哼！又耍我，不跟你们玩儿了。”向安娘脸色爆红，耷拉下脑袋，不说话了。 “诶，你这么早就给你孩儿取好小名了？小鱼儿？”林慧怡笑够了，才问起这个问题。 “嗯嗯，就在昨晚，我梦到他坐在一条鱼上，喊我‘娘亲’呢！所以，干脆就给他取这个小名了。”向安娘神态骄傲地点点头，一边抚摸着小腹。 “福娃骑鱼，好兆头啊。小鱼儿，看来你这个娃前途无量啊。”林慧怡笑着去摸她的小腹，低头跟里头的小宝贝说着。 忽然，她感觉手心触碰到的地方，鼓起一个小包包，像是小宝宝对她这话的回应。 “诶，他和姐姐击掌了。想必是非常赞同大姨的话吧。”向安娘笑得灿烂。 “嗯，是个好孩子。”林慧怡又道。 “几位姑娘，我们姑娘醒了，叫你们进去呢。”这时，一直守在庄小娘床边的香儿出来唤道。 “定是你太吵了，都把小娘给吵醒了。”林慧怡弹了下向安娘的额头，快步进了产房里头。 “我才没有，肯定不是的。”向安娘不满，嘟嘟囔囔地跟着，一进来就奔到庄小娘的床边，小声试探：“小娘，是我把你吵醒的吗？” 林慧怡转身让彩月去把补汤端来，而后也坐到她旁边，询问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只是太累了。睡了一会儿醒了，听见你们的声音，就想快点见到你们。”庄小娘恬淡地笑着，但声音听着还有点儿虚。 “真没事就好，等下补汤来了就喝下，养身体的。”林慧怡给她擦了额上的汗，嘱咐道。 “好。”庄小娘点点头，又喜气洋洋地问：“你们都看过三哥儿了吗？” “我我我，我还没看到，刚刚姐姐说他吃奶去了。”向安娘高高举起手，兴奋地叫嚷。 “刚刚吃饱，正睡着，你轻点儿啊。”庄小娘把身上的被单揭开，露出身侧的襁褓，让林慧怡把她抱出来。 襁褓里的小哥儿可能是听到了她们的声音，不耐地哼唧了一声，又挣扎了一下，等林慧怡抱稳了，才没再乱动。 第204章 她就能坐上妃位 “姐姐好熟练啊，我刚刚抱他他还挣扎哭叫呢！奶娘说是我姿势不对。”庄小娘看得惊奇，不禁瘪着嘴问林慧怡。 听她这么一说，其余人也跟着看过来，眼前这一幕真是十分温馨，林慧怡怀抱着小皇子，轻轻地哄着。 苏苏和香儿脸色迟疑，想阻拦，却又不知该怎么说。 林慧怡听见庄小娘的询问，淡淡地勾起一个微笑，缓缓道：“这是因为我之前经常抱孩子啊。” “诶？像我家的姐姐，帮忙照顾弟妹那样吗？”庄小娘惊讶，而后又摇摇头，道：“可是姐姐家里不是只有一个哥哥吗？” “其实我下面，本来有个妹妹，我娘五年前生的。但是要满两周岁的时候突然，走了。”林慧怡直觉在这里说夭折不好，换了个隐晦些的词。 “唉，我下面也是，我娘后来生了四个，但最后也只长大了一个弟弟。”庄小娘懂她现在的心情，也道。 “我是我家最小的，不过上面也有没长大的兄姐。”向安娘叹了口气，也跟着附和。 “想把一个孩子养大，真的太不容易了。不说咱们这些人家，就是宫门侯府，不也有吗？ 皇后娘娘生的哀冲太子就是前车之鉴，咱们以后一定要万般小心。”林慧怡看着怀中的三哥儿，她能清楚地感知到这个小婴儿的脆弱。 “知道了，一定好好照顾他们。”庄小娘和向安娘都是点头应和。 “不说这些了，太不吉利，咱们三哥儿一定会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林慧怡这才反应过来气氛太不对劲了，赶忙说了几句吉祥话。 随后，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产房里就充满了吉祥之语。将万千希望，投注在新生的三哥儿身上。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林慧怡除了固定地去凤仪宫晨昏定省，就是在长乐宫照顾庄小娘和三哥儿。 三哥儿也有了小名，是宇文晟给取的。本来让庄小娘取，但她说自己文化不高，取不好，才让宇文晟给取了个“麦麦”的乳名。 “因为正好四月初，临近节气小满，古又称四月为麦月，所以就叫‘麦麦’好了。兼取麦子茁壮成长之意，希望麦麦也能壮实起来。” 当时，宇文晟是这样说的。寓意好，没有不同意的，因此就这么叫开了。 就在麦麦在众人的期待下茁壮成长起来的时候，预产期也差不多在这个时间的向安娘，在四月二十二的傍晚发动了。 当时正是晚膳时分，林慧怡她们还在吃饭，就听见门外宫女报信儿，说“丽姬娘娘在用膳的时候忽然动了胎气，已经要生了”。 如此大事临头，林慧怡也顾不得了，迅速扒了几口饭，灌下一碗汤压一压，就算完。一边吩咐着外间的宫女收拾餐桌，一边擦了擦嘴脸，看上去不邋遢，就出发去了披香宫。 她离得最近，自然是最早赶到的。 庄小娘也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但她还在坐月子，不能出门，就派香儿带了几个手脚麻利的过来帮忙。 所幸和庄小娘一样，一应生产所需的人手、器具都是全的。向安娘只需要在太医、稳婆的指挥下，按部就班地来就是了。 因为时间还早，宇文晟和黄皇后也在不久后赶来，见林慧怡一切安排得妥帖，也就不担心，只坐在外间等候消息。 或许是向安娘自小饮食健康，又很少生病，体质更好。所以她生产的速度，是林慧怡见过最快的。 从发动至婴儿啼哭，还没到两个时辰，林慧怡就见到了这条小鱼儿，也是个男孩子。生得白白胖胖的，十分讨人喜欢。 稳婆抱出来的时候，身上裹得是一个大红色的襁褓，看着喜庆极了。 宇文晟爱不释手，好久都不愿放下，还是小鱼儿一泡尿撒到了他身上，才不得不放开，让小鱼儿去洗屁屁，填肚子。 黄皇后也看得想笑，也想哭。这个场景，让她想起了斌儿刚出生的时候，宇文晟没有经验，把他抱疼了，就非常不给面子地，撒了泡尿在宇文晟脸上。 那时候，宇文晟也像现在这样，一脸的傻笑，无奈却又很高兴。一点儿没有被儿子拂了面子而生气的意思。 要是斌儿还在就好了。她只享受了二十六天的快乐，上天就把他叫走了。黄皇后心里发酸，眼神艳羡地看着那个被抱回产房的红色襁褓。 “这个臭小子，人小，声音可不小，那哭声震得朕耳朵疼。”宇文晟一脸掩不住的骄傲，嘴上却还和黄皇后抱怨。 “皇上可说错了，他人也不小，那么白胖，我刚刚抱了一下，可沉着呢！”她收敛心底泛滥的酸意，笑着打趣。 “是很沉。他应该是朕六个孩子里，刚出生时最重的那个了。”宇文晟也笑。 “斌儿那时候，估计只有他一半重吧。那么小小一个……”见他提及了自己的孩子，黄皇后忍不住，再开口时还是带上了几分难过。 林慧怡在一边听得心里咯噔，害怕黄皇后因此对小鱼儿和向安娘，产生什么不好的念头。那可就是她们的大麻烦了。 “是咱们没福气，斌儿回天去了。咱们多积点儿福，以后会再有孩子的。”宇文晟闻言，脸上的喜气也淡了几分，安慰自己与黄皇后的话里，透着对哀冲太子夭折的惋惜。 宇文晟还是很喜欢孩子的。一般来说，就算是在皇家，夭折的孩子最多只会被记一笔。 但哀冲太子却被续齿、取名、追封，并且风光大葬。与在太子位上薨逝的，并没有什么区别。而且，若是与历史上的某些太子比起来，他的死后哀荣是规格很高的。 毕竟在某些极为刻薄的皇帝控制之下，别说活着，就是死了，葬礼还要被削减。就好像没有那份父子之情一般。 无论是出于对那个孩子的感情，还是出于对黄皇后的安慰，他都尽全力做到最好了。林慧怡在心里叹道。 “我知道，只是看见四哥儿，还是不免想到斌儿。”黄皇后侧身抬手擦拭了一下眼角，转而换上笑脸，说道： “今天是向丽姬和四皇子的大好日子，我就不提那些了。以免让她听见了多想，也不吉利。” “皇后宽明大义，丽姬和四哥儿会念你的好的。”宇文晟安抚地拍拍她的肩。 “我身为皇后，这是该做的。”黄皇后笑着应了，又看向一旁的林慧怡，戏谑道： “林贤嫔最近怕是累坏了。长乐宫才刚快要忙活完，又要忙活披香宫了。不过倒是为我分了许多烦忧。” “庄惠姬和向丽姬把妾当亲姐姐，妾自然要多上心。况且能为皇后娘娘分忧，是妾的荣幸。”林慧怡闻言屈膝回道。 “林贤嫔是个知事明理的。你以后是可以多多器重她。知人善用，也是上位者的本事。”宇文晟点头道。 “皇上知道她好，才应该更加看重她。相比起我这个皇后的器重，想必她更喜欢你的。”黄皇后笑了笑，说。 “朕倒是想，可林贤嫔谦逊，非不让。只得让她多在你这儿帮点忙，熬到了资历，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加封了。”宇文晟看了林慧怡低头不语的一眼，又说。 “皇上真是为林贤嫔着想。”黄皇后轻笑了笑，又对林慧怡嘱咐：“听见了没？皇上说让你保持这份心，等多熬几年，就给你加封。那本宫估计，妃位是跑不掉的了。” 林慧怡听了，觑了宇文晟一眼，见他没有反驳，便拜了一拜，应道：“妾一定秉持本心，为皇上皇后分忧。” 既然宇文晟没反对，那黄皇后的话就能做数。不过是几年而已，依照自己的本心行事，她就能坐上妃位。 第205章 气氛正好 最近宇文晟应该很满意林慧怡的表现。上次册封虽然被她自己拒绝了，但之前位分在她之下的，也没有谁越过她。 王德姬没得到晋封，庄小娘、向安娘还有大沈氏都封的某姬，全在她贤嫔的后边儿。 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为他解决了一件大事不是，还尽心照顾庄小娘、向安娘两对母子。就这半个多月，林慧怡就忙到都瘦了二十斤。 这样一算，她最近何止是表现好啊，简直就该给她立个牌坊表彰表彰了。所以这个妃位的承诺，她林慧怡受得堂堂正正。 于是，她收起那点儿受宠若惊的心情，继续发扬自己宠辱不惊的长处，屈膝对着帝后二人道： “皇上、皇后娘娘，夜已深了。向丽姬这里有妾身照看，您们二位可以放心，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为好。” “你，我们自然是放心的。”黄皇后笑着颔首，又看向宇文晟：“皇上，您是回建章宫安寝，还是去别的妃嫔那儿……” 她说出这话，林慧怡不禁与其他人都朝尤兰看了一眼。 宇文晟今晚本来召幸的她，结果晚膳还没用完，就来了这儿。而且，看看周边几个听了黄皇后的话，已经蓄势待发，准备勾一勾宇文晟的几个人。今晚宇文晟会不会回她那儿还不一定呢。 这会子，尤兰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看了，笑得僵硬。林慧怡看得心里发笑。 “不用。”宇文晟一抬手，立马就击碎了部分人的幻想，而后落在黄皇后的手上。“朕今晚去你那儿歇。” “……”众人一惊，谁也没想到，宇文晟居然会选择去黄皇后那儿。 林慧怡却没觉得有多出乎意料，毕竟黄皇后是宇文晟的发妻，平常也看不出多厌恶。更何况刚刚还谈到了他们早夭的孩子，就凭着宇文晟那个性子，会临时决定去陪黄皇后也挺正常。 尽管黄皇后早就告诫自己，但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一点涟漪，忍不住动容：“皇上……那我就从命了。” “黄振，先去凤仪宫安排。”宇文晟颔首，朝身后一挥手。 随时跟着的黄振应下，与黄皇后的贴身侍女一起离开。 “你们都回去吧。”宇文晟对剩下的妃嫔吩咐着，转身执起黄皇后的手。“走吧。” “皇上，等等。”黄皇后顿住脚步，扭头对正屈膝行礼的林慧怡说道：“这几日，林贤嫔要照顾向丽姬，就不必来请安了。” 林慧怡闻言有些惊诧地抬头，看她表情正常随和，便笑着应下了：“多谢皇后娘娘体恤，妾一定好好照看向丽姬和四皇子，不负皇上与娘娘的嘱托。” “嗯。”黄皇后点点头，转身与宇文晟走出披香宫。 余下的一些妃嫔直起身，来的都是与她们有些交情的人。所以她们倒还好，面上还是恭喜的表情。 只是尤兰却眼神晦涩地打量了林慧怡一会儿，才在四妃的带领下离开了。 林慧怡将她们送出去，才勾着嘴角转身回来。她当然清楚尤兰在想什么，自己若是如期坐上妃位，尤兰的处境就更不好了。 毕竟她人缘好，不说黄皇后，只说妃嫔们。 五妃皆与她关系匪浅。而下面的嫔位里，如今最有希望封妃的，除了王德姬和沈良姬，庄小娘和向安娘都是她的亲密姐妹。 并且，沈良姬也只是和她没什么交情，并没有仇怨。 所以等她坐上妃位，尤兰再想对付她可就难了。因此，林慧怡笃定，尤兰和她身后的王德姬，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对她下手。 时间，她初步推定在王德姬的孩子出世后的一两年里吧。 现在，她倒不用太过担心。目前最要紧的，还是帮助庄小娘和向安娘，把两个孩子平安养大。 所以，林慧怡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专心照看起了这两对母子。 只是才过了半个多月，刚给小鱼儿做完满月礼。林慧怡就听到，有人把黄皇后对她的承诺给传了出去。 “应该是尤兰传出去的吧。当时在场的人，也只有她和咱们关系那么差了。”把这件事告诉她的王充华，补充了一句自己的推测。 “或许吧。她们这是想借刀杀人？我看现在宫里的这些人，没哪个能这么蠢被她利用。” 林慧怡倚在贵妃榻上，闭着眼睛，并不在意。她累了大半个月，实在是不想再理会这种事了。 “是啊，能被她利用的那两个，已经进冷宫了。吃过亏的吴慎仪也不会信她的。”彩月在一旁给她打扇子，附和道。 林慧怡微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蠢的柳庶人、孙庶人在冷宫里。吴慎仪现在除了和申青梅来往，也就和她关系还可以了。哪儿能再听她的。 还有个韩顺容也不太聪明。不过她现在忙着养病祛毒，平时门都不咋出，尤兰也别想利用她了。 至于可能被她怂恿撺掇的人也不是没有，大概也只会是王德姬或者申青梅了。不过这两个不傻，不会轻易出手的。 她不着急，让她们嫉妒去吧。林慧怡非常畅快地勾了勾嘴角。 黄皇后也知道了这件事，本来就与她有关，再说就算为着两个孩子，她也决定帮林慧怡压一压。 所以传言出来的第二天下午，黄皇后就在请安时专门提了这件事，还把林慧怡也叫来了。 “本宫知道你们心里嫉妒林贤嫔。但人家能得到皇上与本宫的这份儿承诺，那是她的本事。 你们技不如人就回去练。但别让本宫知道你们在背后耍阴招。”她视线扫视了一圈，冷声训斥着。 “妾等明白了。”一干妃嫔无论服不服，都只得点头称是。 “嗯。本宫明白，羡慕、嫉妒那是人生来就有的情绪，是灭不掉的。不过本宫也想让你们清楚，后宫由本宫掌管。 小打小闹本宫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可别闹得不像话，让皇上和太后生气了，本宫就不会轻易放过了。”黄皇后又说了一句。 “是，妾等一定注意分寸。”众人又道。 “明白就好。日子见热起来，人的火气也旺起来了。你们都注意点，凡事克制一下。”黄皇后点点头，再三嘱咐。 “皇后娘娘放心，姐妹们都记着呢。”张佳怡道。 “反正啊，妾只要和顺妃姐姐一起看着佛哥儿，就已经心满意足了。”郑慎妃笑着颔首。 “慎妃慈母心肠，我和她一起坐着，随意聊些家常，一天也就过去了。”张顺妃也应和了一句。 “这样甚好，孩子也看大了，时间也消磨了。”黄皇后满意地点头。 “只是林贤嫔就很累了。每天固定长乐宫和披香宫两头跑。偶尔还要去一趟咸阳宫和椒风宫。 我估摸着她怕是恨不能会一门分身术，好一宫一个。”赵娇妃笑着指了指林慧怡，打趣道。 “噗，这倒是了。难怪林妹妹如今来我宫里少了，每次又总是坐一会儿就要走。不像在行宫时，经常过来。”张佳怡也跟着调侃。 “谁让桃姐儿和杏姐儿是姐姐，林贤嫔忙着抱麦麦和小鱼儿那。唉，我们佛哥儿如今也经常看不到林姨娘了。”郑慎妃听了也禁不住笑。 “我竟是不知，是哥儿姐儿们记挂我。还是几位姐姐怪我生疏了。”林慧怡被说得不好意思，回道。 “是说姐姐有了两个小弟弟，就忘了几个哥哥姐姐了。姐姐的爱都给弟弟了。”向安娘也跟着打趣。 “你还说，那我以后可不去看小鱼儿了。分出我的爱给他哥哥姐姐去。”林慧怡笑骂了一句。 “哎呀，当我没说。”向安娘赶忙捂嘴，把大家都逗乐了。 凤仪殿里，气氛正好。 第206章 敢问元字何解 时间一晃又是一个多月过去，期间王德姬生下了五皇子，也被晋封为皇贵姬。 “六月十二是礼部定下的好日子，有册封礼的都准备好，到时候可别出了乱子。”六月初一这天请安，黄皇后终于提起了这件大事。 距离上次册封旨意下达至今，已经隔了两个月了。 因为裴太后想趁此把庄小娘这几个的册封礼也一起办了，所以才拖到现在。高智明也因此还在西苑，没有进宫。 林慧怡心想，裴太后此举或许还有另一个缘故，那就是杀一杀高智明的威风。毕竟从她承宠到现在，四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已经把宇文晟给迷住了。 封洁妃未完，又封元妃。她这个亲娘怎么劝，怎么骂都不听，实在是让她有些气恼了。不管高智明如何，敲打一下是必要的。 林慧怡没有反对，还帮着劝慰宇文晟，又给西苑的高智明送了信，道明实情。务必要让裴太后这一次遂了心，才能让高智明以后在宫里能待得安稳。 高智明也听了她的话，一直在西苑规规矩矩的。平时只在里头赏景吟诗，最多向管事的要书看。但坚决拒绝宇文晟过去见她。 因此，这两个下来，高智明在裴太后和黄皇后那里的形象，还是挽回了一些。 如今册封礼马上要到了，高智明也该进宫了。 “是，妾等遵命。”众人齐齐一福，但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朝前头的几个人看去。 林慧怡坐下的时候，瞥到了她们的视线，当然清楚她们的想法。前边的都是妃位、嫔位，她们才需要册封礼。 之前宇文晟下旨晋封的，嫔以下的在云光殿都举行过典礼了。所以黄皇后刚才说的，只是妃和嫔的册封礼。 高智明封二品元妃，张张郑赵四人封三品庶妃，庄小娘封皇贵嫔，向安娘、王氏封皇贵姬。其他的还有沈氏、韩氏等。 现在宫里的高位越来越多。虽然渝朝妃位其实并不执行纸面上的那些数字，基本不限人数。但晚来的，到底不必早来的。 着急的人可真不少。 但她们也只能干着急，没有三宫的门路，怎么着急都轮不上她们。 然后，林慧怡就感觉到有人把火辣辣地视线投到了自己身上。即便自己现在没有晋封，但也架不住帝后有对她封妃的承诺。一样惹人眼红。 林慧怡浑不在意，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 十二这日天刚蒙蒙亮，不说那些要行册封礼的人。就是林慧怡这种普通的观礼人员，也得早起梳妆打扮。凤冠霞帔都不能少。 不过不同于受册之人，林慧怡她们这会儿只需要在自己宫里等候，直到受册的妃嫔在凤仪宫给黄皇后行完礼。 她才需要出门，按着位分高低的顺序，依次到这些人的宫里行礼道贺。不过比她位分低的就不用了。 这也是一件麻烦事。因为各宫的位置不同，一个上午东南西北地转下来，林慧怡热得出了一身的汗，一点儿不比受册之人轻松。 相反受册之人在行完礼后，就只需要在自己宫里等别人道贺就行了。这天是她们的好日子，也就不需要给位分高的行礼道贺。 等从王皇贵姬的中安宫出来，林慧怡终于舒了口气。这是她要贺喜的最后一人。 不过她坐上步辇，看了眼其他人，就只得默默闭嘴。毕竟她们还要赶好几趟。没脑子的嘚瑟就太招人恨了。 回了兰林宫，林慧怡松懈下来，累得直接瘫在了玉簟上。屋里早早就摆上了冰盆，阵阵凉气稍微疏解了一下她的劳苦。 “册封礼实在是个累活儿。所以无论是皇上皇后还是妃嫔们，其实都不大愿意经常举行。”彩月给她擦着汗，一边说道。 林慧怡实在不想说话，只得微微低了低下巴，以示自己在听。 这个她倒是清楚，毕竟那么多书不是白看的。 从宋朝开始，册封礼就是个麻烦事，一年也没一两次。到了前朝，有些皇帝在位时，恨不得十几年才举办一次册封礼。 所以她之前看书时，每次都很惊讶。一次册封礼封的人多得不行。甚至不少妃嫔还赶不上册封，因此也就有了未封妃的称号。等死了才能得到追封。 到了本朝，没有这么夸张，但也是能省则省。诏书下了就当册封了也很常见。 不过她们因为是宇文晟第一批妃嫔，所以册封礼也行得勤快了不少。估计再过几年，人一多，就要一两年办一次了。 “不过人又觉得，实实在在地行过册封礼才是正经妃嫔。所以对这个事也矛盾着那。”彩月又笑了一句。 “人就是在不停地矛盾。哪儿人真能事事顺心呢？”林慧怡也笑。 “姐姐就是看得开。不过有的人却执拗进去了。”彩月点头应和。 “凡事不是那么容易看开的。有的人自小卑微如尘，就觉得生在云端的人一定活得潇洒舒适。而这些有福的人，又会觉得只有真正成仙了才能不受束缚。”林慧怡淡淡道。 “所以人才要知足，但又不能自暴自弃。知足的同时向上奋斗，才是最好的活法。”彩月说道，也说出了林慧怡的心里话。 她就是这么想的，也一直如此行事。 “彩月就是明白我。”她说。 彩月笑眯了眼睛，抿住嘴唇不说话了。 翌日请安，林慧怡终于有空仔细打量高智明了。昨天事情繁多，就算是在她那儿行礼，也没时间瞎看。 因此，当现在她看见高智明周身气质丝毫未变，仍旧从容不迫、高贵典雅，没有受到委屈的迹象。 她才放下心。 “承乾宫才修理出来，不知道你住得如何？”黄皇后虽然看见高元妃还是心里有气，但作为皇后，她必须得有皇后该有的气量。只好打破了殿内沉寂的气氛。 “劳烦皇后娘娘挂念，一切都好。多谢皇后娘娘为妾身安排。” 高智明知道她不高兴，但为了以后，更为了帮她解围的林慧怡，她也得尽力去缓和她们的关系。 “这倒不是本宫的功劳。承乾宫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寝殿里的每一样陈设摆件，都是过了皇上的手的。 你要谢，还是在今晚好好谢谢皇上吧。”黄皇后本来心里是没别的意思的，但话一说出口，居然就有了几分讥讽的酸意。 她猛地一怔，自己还会在意这些吗？ 高智明也笑脸一僵，饱读诗书的她，此时竟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了。 见到此等情景的底下妃嫔们，都带上了看好戏的表情。不少人心里都在高喊：皇后和元妃果然不和，打起来打起来！ 林慧怡可不能让她们就这么僵下去，只好出声打圆场：“可不是要感谢皇上嘛。咱们如今的这一切，不都是皇上的心意嘛。” “林贤嫔说的是。”黄皇后反应过来，便顺坡下驴了。 “不过皇后娘娘也有功有劳，元妃娘娘谢谢，还是使得的。”林慧怡笑笑，又说。 “妾也认同林贤嫔的话。这一礼，还请皇后娘娘受了吧。”高智明屈膝，对黄皇后深深一福。 黄皇后不想多说，便微微颔首应下了。 想见的战斗没发生，许多妃嫔都不大乐意。但想着黄皇后和高元妃的身份，再念着林贤嫔的人缘，也没说话。 但有的人胆子可不小，硬要头铁碰一碰高智明这个硬茬。“妾身听闻元妃娘娘学富五车，不知能否向娘娘请假一个问题？” 林慧怡看过去，发现居然是小沈氏，心里陡然生出几分不祥的预感。 果然，在高智明点头答应之后，小沈氏便说：“敢问元妃娘娘，‘元’字当作何解？” 第207章 麦麦出事了 林慧怡听了小沈氏的话，心道不好，侧眼去看别人的反应。 黄皇后嘴角向下微微拉了拉，表示她的心情不愉。高智明的脸色也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就平复了。 至于其他人，林慧怡就不用看了。她也知道，大多都抱着看戏的心理，恨不得黄皇后和高智明撕个你死我活。 “元妃不过一普通妃嫔封号，何须尔等如此深究。”高智明稍稍瞥了众人一眼，不好直说，只想着糊弄过去。 “元妃娘娘冤枉妾了。妾实在是从未听说过‘元妃’这个封号，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才冒昧请教您。妾不过好奇罢了。”碍于她的身份，小沈氏只能弯绕着说。 “沈姬不读书了不是，古籍里元妃之号常见得紧。”韩顺容虽然最近只得窝着养病，但性格使然，有热闹掺和岂有避开的道理。 况且她向来看沈氏姐妹不爽，大沈氏封了良姬，怀着孕，在自己前头，她动不得。小沈氏她还是能刺两句的。 于是此话一出口，座中不少人便都掩嘴偷笑，眼神里都是对小沈氏的嘲讽。 林慧怡一眼扫过去，挑挑眉头，心道她们也不是什么博览群书的人，怎么也跟着嘲笑小沈氏了？难道是小沈氏嘴讨嫌，得罪过她们？ 大沈氏也不能看妹妹被这么嘲弄，况且一母同胞，这么说起来，她也跟着没脸。于是她眼眸一瞥韩顺容，便说：“你有空啊，还是多读点儿书，多充实自己才能不让人笑话不是。” “多谢姐姐教训，妹妹知道了，日后一定好好读书。”姐姐都说话了，小沈氏也不多话，福身应下，再不开口。 林慧怡见此还没来得及高兴，又听前头一人继续了先前那个话题。 “妹妹也不是很明白，皇上为何给元妃姐姐取这个封号。妹妹听闻，‘元妃’是原配嫡妻的意思。这可并不合适啊。” 林慧怡头疼，不由得扶额叹息。郑慎妃兴许是觉得自己有儿子、有妃位，就不用再憋着性子了，说话又这么不经大脑了。 这个问题揭过去才是好事，她还揪住不放，这不是惹黄皇后和高智明生气吗？ 或许，她该让冯茯苓搬去长春宫和郑慎妃一起住，让冯氏好好教教她，可不能这么随口就来了。林慧怡不禁心想。 她一抬头，瞧见黄皇后和高智明的脸色，只得出声打圆场：“慎妃姐姐有所不知，元妃一号早已当作妃嫔封号了。 况且皇上与皇后娘娘伉俪情深，这个元字哪里是那个意思。皇上也说了是元旦的元，元妃娘娘是正昭朝第一位妃，称元妃也并无不妥。” 她说完，又瞧见二人脸色缓和了一些，才继续道：“再说，元字还有为首之意。 皇上是看重元妃娘娘的才德，但娘娘是妃嫔，无法与皇后娘娘匹敌，不怒自威。若不以妃首之称封拜，怕我等不服气。” 郑慎妃还想再说几句，却忽而感觉放在椅子扶手上的左手肘被人捏了一下。她侧头看去，是赵娇妃，更疑惑不解地看过去。 见这人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赵娇妃头有些痛。但黄皇后在上头看着，她动作不能太明显。 幸而张顺妃有心要帮郑慎妃一把，故而早就准备好了，又见郑慎妃此时的动态，就主动开口和林慧怡搭话：“原来是这个意思，林贤嫔不说我们还不知道。” “妾愿以皇后娘娘马首是瞻，以元妃娘娘为妃妾之榜样，尽心伺候皇上，保六宫和谐。”说着，她便站起身，对黄皇后和高智明深深拜下。 林慧怡见此，终于舒了口气，跟着一同拜下，口中也重复着张顺妃的话。 与此同时，其余妃嫔亦是如此。连高智明也起身行礼：“妾也愿尽行妃妾本分，助皇后娘娘统协六宫。” “你们能这么想，本宫心里快慰。都起来吧。”黄皇后面色缓和，微笑着抬手让她们起身，随后重新和众人闲聊起来。 林慧怡见黄皇后和高智明都不再僵着脸，心中庆幸，便满怀感激地朝着张顺妃颔首致意。 张顺妃也不多话，微笑着收下了。 时间一晃就是九月了，秋老虎却还在张牙舞爪。正午热得很，宫里人都不爱出去。早晚晨昏定省时，却要人多披上两件。 因而有不及时加衣服脱衣服的，就得了伤寒。 林慧怡也是其中之一，她昨天贪凉吃了太多冰食，又在带着凉意的晚风里，坐了快一个时辰。 隔日一起来就发烧头晕，招来太医一诊，果然是伤风了。于是开了药方子，让人按时取药熬药，还嘱咐林慧怡这段时间少吃冷食，少吹风。 她不耐地应下了，才打发太医离开。 等外人一走，苏苏就出声抱怨着：“看吧，我早说了，你偏不信。非要一意孤行，吃那么多冰的，还不听劝告，硬要吹风。” “哟，咱们苏苏也会用一意孤行这个成语了。看来最近有努力看书啊。”林慧怡现在本来就头晕又疼，可不想听这些，连忙转移话题。 但很遗憾，苏苏这会儿可不上她的当，理都不理，嘴里仍旧喋喋不休地揪着她的错：“你可别转移话题，好好听着。自个儿身体都不好好照顾，还去照顾别人。” “哎呀，苏苏，你看我都病成这样了，还来唠叨我做什么。让我安静躺会儿吧，啊。”林慧怡痛苦地捂住耳朵，哀求道。 “不行。你先听我说完，我就让你好好休息。”苏苏拦住想过来劝的彩月，坐到她床边，板起脸说道。 “你可真是讨厌，我都病了还来欺负我。”林慧怡一生病就没了平时的理智，忍不住撒起娇来。 “谁让你不听我们的。”苏苏“蛮不讲理”地把人摁住，又说：“你若是不让我说完，我就跟夫人说去，让她进宫来治治你。” “诶，你怎么这样啊，还叫我娘。”林慧怡无法，让她娘知道了还不得担心死，估计今天就能打申请，明天就飞进来教训她。 为了不让自己，明天看见她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她的罪行，林慧怡只能屈服在苏苏的“淫威”之下，硬是听了她快半个时辰的训诫。 终于等人说完了，允许她休息了，林慧怡叹口气，窝进被窝。 结果人还没睡着，就又被叫起来：“姐姐，出事了，快起来。” “嗯……什么……”林慧怡头疼欲裂，她捏了捏额角，随口问了一句，却仍不愿睁眼。 “从长乐宫来的，好像是麦麦出事了。”彩月过来，揭去她额上垫着的湿帕子。 “麦麦……”林慧怡无意识地重复了着这个名字，才猛然惊醒，叫道：“麦麦怎么了？” 麦麦出生后身体就不大好，小病不少。林慧怡一直担心他哪天就挺不过去，庄小娘肯定会伤心欲绝。 “不清楚，似乎是生病了。小娘急得直哭，没了章法，是香儿派来的。”彩月说完，又把准备翻身下床的她按下去，道：“你烧得不轻，还是先躺着，我去看看。” “……也好，你把苏苏也带去帮忙，仔细点儿别让人钻了空子。”林慧怡一想自己也生着病，去了还怕把病气过给孩子，便答应了。 “我知道的。”彩月叫了苏苏，又吩咐梨花等人照看林慧怡，就出去了。 第208章 只等着下葬了 出了这样的事，即便林慧怡再不舒服，也绝对是睡不着的。她睁着眼，焦急地等待彩月传回好消息。 “娘娘头疼，奴婢给您按按吧。”梨花见她不住地皱眉，心知她不舒服得紧，就主动俯身询问。 “唉，这样也好。”林慧怡迟疑了片刻，点头同意了。 梨花又给她换了条湿帕子，才在她脑后的穴位上轻轻按揉起来，一边还在宽慰：“娘娘别太担心了，三皇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唉，我也这般期望。可这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奇人，我真是怕……”林慧怡微微闭眼，叹息着说。 “娘娘宽心些吧。小孩子生病是常事。您瞧着宫里的那些小宫女们，连着奴婢这样的，不都是从小婴儿过来的嘛。宫里好医好药的养着，多半都能养活。”梨花又劝道。 “宫里还会有婴儿？”林慧怡倒是不知道这件事，有些奇怪，便问。 “当然有。京城弃婴不少，像女官内官们出宫，偶然撞见了，就抱回宫养大也常见。菊英好像就是被那一任掌设女官抱进来的。”梨花解释道。 “还能这样，宫里不会追究吗？”林慧怡惊奇，她一直以为宫规森严，这种极易混淆皇室血统的行为，绝对是被禁止的。 “可以，只要进宫时跟尚宫局报备登记就行了，但是养孩子的花销得自己出。”梨花点点头，接着道： “不过宫女寂寞无聊，偶然多个孩子，大家都愿意一起养。这么凑份子，别说女官了，就是对奴婢这等普通宫女来说都不是大事。 若是碰见哪位贵人喜欢，带回去自己养，日后更就飞黄腾达了。” “贵人？哪样的贵人可以养？”林慧怡被吸引住了，又问。 “都行，比如娘娘就可以。奴婢记得如今的周尚仪，据说就是何太妃养大的。何老娘娘是皇上的庶祖母，生的小公主早夭，于是就养了周尚仪。 因为老娘娘是个诗书家族出身的，所以把周尚仪教养得知书达理，就被太后娘娘任命为尚仪女官，在三宫面前颇有些脸面。 周尚仪还被皇上封为了淮安郡夫人，只等以后从位子上退下来，估计就是某国夫人了。”梨花又道。 “竟是这样……这么看，皇家也不能说绝对的冷酷无情。”林慧怡点点头，这个稀奇事倒是把她的注意力暂时引开了。 周尚仪她们进宫那日见过，稳重严肃，但又会善意提点她们。如此看来，她也是被何太妃好生教养大的，并不是跟养个宠物一样。 若是以后她没有孩子，倒也可以循这个旧例。要是得以教养出一个周尚仪这样的后辈，倒也不错。 这样想着，林慧怡居然就睡了过去。 “唉……”梨花见她终于睡下，才放心地叹了口气，给她压好被角，起身坐到一旁守候。 林慧怡睡得并不安稳，一直守着的梨花听见她梦呓了好几回，叫的都是“麦麦”。于是心里不住地感叹：娘娘对几个妹妹、外甥，真是实打实的。 “啊……”不知过了多久，林慧怡突然惊醒，尖叫着坐起来，额上的帕子也落到被子上。她大口地喘着气。 “娘娘，怎么了？”闻声而来的梨花端着一杯水，递到她眼前，柔声询问。 “我，我梦见麦麦，他好像……”林慧怡一口喝下温水，从噩梦中缓了一会儿，才皱眉踌躇地说。 “娘娘别怕，梦都是反的，这说明三皇子很快就要康复了。”虽然她有所忌讳没说完，但梨花一下就明白了，当即就宽慰道。 “娘娘！娘娘！不好了！”林慧怡刚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正要点头应和，就听见在门外值班的菊英大叫着跑进来。 “什么事？”林慧怡心里又慌又怕，直觉就是那件事，便一句话说不出来，还是梨花开地口。 “娘娘，刚刚长乐宫来报，说三皇子已经夭折了。”菊英也是满脸的震惊。 “不是早上才生病，马上就叫了太医吗？怎么会，怎么会……”林慧怡一时着急，心里又伤，头更疼了。 “奴婢也不知道，太医很快就来了，可谁知……”菊英一直在兰林宫守门，哪里能知道得那么清楚。 “快给我更衣，我要过去。”林慧怡忍着悲伤，抬手招呼着两人。 “哎。”梨花应声起来，很快给她找出一件偏厚的大衣，给她穿好，就和菊英一左一右扶着她出去。 幸好，长乐宫离得近，没几步路，林慧怡一进到宫门里头，就看见宫人们各自红着眼抹泪，更里头还传出一阵阵哭声。 那哭声哀凄至极，令在门口的林慧怡远远地听着，也能从心底涌上来一股悲意。她闭了闭眼，继续朝里头走。 等进了庄小娘的寝殿里，那道哀凄哭声的主人便已经明了了。当然是早夭麦麦的娘亲，她的好妹妹，庄小娘。 这个失去孩子的母亲，正死死抱着自己孩子的襁褓不肯撒手，任谁劝也不管用。 林慧怡终于忍不住了，两行热泪唰地溢出眼眶，纵横交错地流了满脸。 她拂开搀扶自己的两人，几步上前搂住了哭得伤心的庄小娘，没有任何多余的劝慰，只和她一起，为她们的所爱哭泣，两人一起发泄自己心中的悲愤。 这样的效果却更好，不多时，庄小娘停下来了，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身侧这个和她一样哭得伤心欲绝的女人。 她慢慢地张开嘴，用微乎其微的声音说：“姐姐，麦麦走了。” “嗯嗯，我知道。”林慧怡抹了一把泪，点头回答着她。 这个时候，庄小娘是最需要一个人被她倾诉的。自己，就是现在最合适的那个人。 “你说为什么啊？姐姐，为什么麦麦要走呢？我对他不好吗？”庄小娘任由泪水在脸上滑过，她现在心里只有那个离去的孩子。 “你对他很好，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麦麦很喜欢你。”林慧怡帮她擦掉泪水，回答着。 “可他却抛弃我走了。这说明他不满意我这个娘亲。”庄小娘大幅度地摇晃着脑袋，滚烫的泪珠洒在林慧怡的皮肤上，烫得她心里发酸。 “不是的，麦麦只是生病了，太痛了，人间治不了他。所以他虽然不舍，也只能暂时离开你。他治好病，会再回到你身边的。”林慧怡只管顺着她，开导她。 “麦麦还会回来吗？姐姐，你不要骗我。”庄小娘紧紧抓着林慧怡的衣袖。 林慧怡从她眼睛里看到了哀求，哀求自己点头，告诉她“麦麦会回来的”。林慧怡不忍心，自然照做了。 “那好，那我就等着他，等着麦麦再回到我身边来。”庄小娘一下一下地点着脑袋，哭腔里终于有了一丝希望。 “好，我和你一起等。”林慧怡也止住了泪，和她互相搀扶着站起身，中间还夹着裹在襁褓里的麦麦。 她把麦麦捧起来，看着庄小娘，说：“你是麦麦的娘亲，要给他打扮得干干净净的，黄泉路上才不会有别的孩子嘲笑他，说他是没妈的孩子。” 这不合规矩。一边的宫人想要阻止，却被人拦下了。 “好。”庄小娘眼眶又是一红，手颤抖着接过麦麦，将他放在床上，仔细地给他擦身，最后换上喜庆的小衣服，重新裹进一个新的襁褓里。 这之后，只等着下葬了。 第209章 温暖她此时寒冷的心 “姐姐，这些衣服，我做了他还没来得及穿。”庄小娘抚摸着被送过来任她挑选的小衣服，轻轻说。 “要不要，全都给他带走？”林慧怡心里也是叹息，这里头，还有她做的。永远也看不到麦麦穿的那天了，真是遗憾啊…… 庄小娘摇摇头，道：“问问安娘，小鱼儿要不要吧。” 林慧怡一愣，最后也懂了她的想法。小鱼儿穿着，在她眼里，就是麦麦穿着。只是，不知道安娘会不会介意。 “那就等下叫安娘看看吧。一部分留给小鱼儿，一部分让麦麦带走。”她说。 “好。”庄小娘点点头，眼睛却仍旧看着麦麦，不肯移开哪怕一瞬。 林慧怡无法，只得转身。她刚准备吩咐宫人去问葬礼的事，就一眼瞥到门口站立的男子，面色深沉，含着悲伤。 她一惊，一眼扫过周边的宫人，见他们全都肃立着，心里估摸着，大概刚刚给她们递东西的都是受宇文晟的吩咐吧。 于是，她连忙拉过庄小娘，屈膝行礼：“妾等拜见皇上。” “平身。”宇文晟语气和缓，过来亲手将庄小娘扶起，安慰道：“麦麦知道你那般爱他，会很高兴的，别太伤心了。” “妾遵旨。”庄小娘现在不愿应付他，点点头，就不再说话了。 “我已经下旨，追封麦麦为晋王，谥号殇，丧礼大办，比照哀冲太子的例。”见她不说话，宇文晟只好开口说道。 林慧怡听了有些惊讶，无论是给麦麦隆重的丧礼，还是在庄小娘面前自称“我”，都足以说明他还是很伤心的。 可庄小娘听了也只是点头，这些还不足以把她从丧子之痛里拉出来。 宇文晟于是不得不继续说：“我还给麦麦取了个名字，叫宇文闵。跟斌儿一样，都从文旁。” 林慧怡仔细一想，文旁的闵，那就是那个字了。她心中叹息，见庄小娘还是不为所动，便主动劝慰：“闵字，意为哀闵怜恤。皇上一片慈父之心。” 庄小娘终于有反应了，她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含着哭音说道：“多谢皇上，给麦麦取名。” “麦麦是我们的孩子，无需道谢。”宇文晟拍拍她的肩，又低声劝慰了几句。 好半晌，把庄小娘安抚住了，宇文晟才问起麦麦的死因。 “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三皇子早夭？是不是你医术不精所致？”他指着一直没离开的太医，沉声问道。 “回皇上的话，臣接到诏令就立刻赶过来了。彼时三皇子的病虽然来得快，但还没有恶化。 臣查明是腹泻之后，马上就派人去取药了。可谁知……”那老太医慌得满头是汗，估计是担心宇文晟迁怒他，让他给三皇子陪葬吧。 “谁知什么？快说！”宇文晟又失去了一个孩子，心情极度不好，对庄小娘他不好发火，但对这个太医，他就不想掩饰了。 林慧怡也想搞清楚原因，为小鱼儿以及其他孩子留个经验。 她见那个太医被吓得不住地求饶，便开口道：“皇上，还是让太医先把话说清楚吧。你这么吓唬，太医怕是不敢说了。” “起来，好好说话。”宇文晟还是听进去了，只得收了收脾气，道。 “是，多谢皇上。”那太医如蒙大赦，磕了好几个头，才起身擦了把汗，继续说： “可谁知三皇子的病恶化的那般急剧，又太过严重，臣熬的药还没送过来，三皇子便已然夭折了。臣医术不精，求皇上恕罪。” “三皇子为何会腹泻，还突然加剧？”宇文晟不解，追问。 “小儿腹泻是常见病症，一般很快就能治好。臣推测，或许是三皇子的饮食上出了问题。”那太医一拱手，把问题抛了出去。 “饮食？”宇文晟皱起眉头，难免起了别的怀疑，便看向一旁的香儿，问道：“三皇子的饮食都是由谁负责的？” “回皇上的话，是四个奶娘。娘娘和奴婢只日常检查。”香儿仔细地答了。 “昨天晚上，今天早上，是谁给三皇子喂奶的？”宇文晟立即转头，指着一边的四个奶娘，又问。 “皇，皇上，是奴婢。”四个奶娘战战兢兢地跪到宇文晟面前，互相推搡了一会儿。其中一个面容才蚊子似的出声应了。 “你是怎么喂的？是不是你行动不干净，才导致三皇子腹泻！”宇文晟眼神锐利地盯住了她。 “皇上，冤枉啊！奴婢给三皇子喂奶时，一直规规矩矩的。都是姑娘、奶娘们一起检查了，才敢喂奶的。”那个奶娘猛地磕头喊冤，但还是条理清晰地为自己争辩了几句。 “你没问题，那三皇子怎么会突然腹泻，还因此早夭？”宇文晟不愿相信，恶狠狠地骂着她。 林慧怡也不确定那个奶娘究竟是不是冤枉，也不好开口。 正在这时，刚刚那个太医又拱手补充道：“皇上，若是奶娘在喂奶前饮食了寒凉之物，也是极可能造成三皇子腹泻的。” 林慧怡不禁有点儿奇怪，那太医如此害怕的人，逃过一劫之后不说闭嘴做哑巴，怎么还敢多话呢？ “皇上，奴婢想起来了，米奶娘今早在给三皇子喂奶前，是喝了凉水的。”另一个奶娘主动告发，而米奶娘就是今早给麦麦喂奶的那个。 “这样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简直罪恶滔天的奴婢！”宇文晟闻言，又见剩下几个奶娘都是点头，便不再听米奶娘的求饶，怒喝一声：“来人，拖出去！” 他顿了顿，才从牙齿中挤出一句：“满门抄斩。” 众人一听，都有些发愣，毕竟宇文晟向来还算个好说话的皇帝，从来没用过这等残酷的刑罚。 “皇上，还请听妾身一言。麦麦早夭，皇上慈爱，得以厚葬，已是折寿之举。若还因此造成如此杀孽，恐怕影响轮回。 还请皇上为麦麦着想，也为庄皇贵嫔积福。”林慧怡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还有所怀疑，并不想让宇文晟大开杀戒。 听了她的话，宇文晟气得瞪住了她。连庄小娘也满脸不解地看着她。 “皇上，请您三思啊。”林慧怡仍旧坚持，最后还是庄小娘选择了相信她，跟着说服了宇文晟，改轻判了米奶娘一家。但她本人，还是被处死了。 “皇上！良姬娘娘生下了一名小公主，母女平安！”刚处理完这些，宇文晟本想再和庄小娘说说话，就又听见宫人来报。 林慧怡一听，心里一震，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庄小娘，只见她的脸扭曲成了一块，眼中也爆发出精光。 林慧怡不禁心里感慨：这般巧的事，居然真的发生了。刚刚是听说有这么回事，不过她一心在庄小娘这儿，就忽略了。 只是感慨归感慨，她必须得制住庄小娘，不然宇文晟在这儿，怕是要出大麻烦。 于是，她主动对有些犹豫的宇文晟进言：“如此喜事，皇上要不要过去看看，也好冲冲喜。” 说话时，她还凑到庄小娘身边，用力按住了她。 宇文晟看了眼庄小娘，还是拒绝了：“罢了，朕回建章宫，去准备麦麦的丧礼。沈良姬那儿，自有皇后看着。” 这话倒好，勉强缓和了一点庄小娘如今的怒气。 林慧怡心下一松，与众人一同恭送宇文晟出门了。她才转身，把闲杂人等都赶出去，命彩月香儿守住门，才和庄小娘说话。 “你有话要问我。” “姐姐为何要把皇上请走。”庄小娘站起来，眼里透着疯魔。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了。”林慧怡把她扶到梳妆镜前，映出了她如今的模样，有点儿癫狂。 “你想把麦麦的死归结到沈良姬身上，对不对？”她问。 “难道不是吗？我的孩子刚走，她的就来了！就是她的孩子克死了我的孩子！”庄小娘终于忍不住，咬着牙说出心里话。 “小娘，不说别的，麦麦是皇子，而沈良姬生的却是公主。”林慧怡搂着她，淡淡地说。 “那也是她克死的！”庄小娘眼泪滑下，却仍不肯放过。她太伤心，想找个对象让她发泄，而沈良姬母女正好撞了上来。 “沈良姬是因为听说麦麦夭折了，才动得胎气。”林慧怡轻叹一声，仍旧平心静气地安慰她。 这样还好。如果反过来，是沈良姬先动胎气，而麦麦之后才夭折，那她估计怎么说庄小娘都不会听得。 庄小娘闻言捂住了脸，泪水又从指缝里渗出来。她压抑着哭声，但也不再揪着此事。 林慧怡俯下身，轻轻搂住了她，用她身体的热度，来温暖她此时寒冷的心。 第210章 重新振作 孩子的夭折，对一个年轻，甚至自己都还称得上是小孩子的母亲来讲，并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忘记的伤痛。 无论林慧怡如何去开解，宇文晟用尽办法去抚慰，庄小娘还是无法从丧子之痛中走出来。 麦麦下葬之后，她已经不总是哭了，但却仍旧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她终日窝在屋里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皇后同样是经历过这种痛苦的母亲，所以对她多番照拂。因着这个，还免去了她每日的请安礼，叫她养好精神再出来。 林慧怡时常过去，这么两三个月，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每天去她那儿和她一起坐着，尽力找些有趣的话题，有时能得到庄小娘的反馈，有时得到的，只是屋内的寂静。 向安娘怕她看到小鱼儿触景伤情，不太想揭她的伤疤，因此不经常过去。但每回新得了什么好东西，总要给她看看。 生了三公主被晋封皇贵姬的大沈氏，或许是觉得自己生产时间太过巧合，倒是不在她面前多话，也常派人来慰问。 就这样，大雁往南飞了，京城的天也冷了下来，快要下大雪了。 “再过五日是腊月十七，麦麦的百日祭。”林慧怡轻声对身侧的庄小娘说道。 她本来趴在窗边，头撑在窗沿上，盯着明媚的天空看，此时听见林慧怡的话，缓缓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你也该清醒了，整日这么窝在屋里，会生病的。”林慧怡见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叹了口气，又道。 “……”庄小娘蠕动了一下嘴唇，最后也没有说话。 “难道你想下去，陪麦麦一起投胎？”林慧怡蹙眉，语气就重了一些。 “我……”庄小娘眼神涣散了，失焦地看着远处，不知该怎么接话。 “你别是真这么想的吧！”林慧怡惊得倒吸了一口气，俯身把她肩膀掰正，和她对视着，语气凝重地问。 庄小娘不知道怎么想的，低下了头，不说话，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 “不可以！你要是真这么做了。把我，把你的姐妹们放在哪儿？麦麦要是有意识，会同意你为他陪葬吗？” 林慧怡是真的生气，捏着她的肩胛骨摇搡了几下。她这三个月来吃不好，因而瘦得很，突出的骨头有些膈手。 “我不会的，姐姐。”庄小娘的嘴角轻轻扯了一下，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跟我说不会，你觉得我会信吗？”林慧怡心里泛酸，带着点儿哽咽的声音说： “你都瘦成这样了。再这么下去，还没到麦麦的周年，你就下去陪他了！” “姐姐，我保证，等他百日过后，我就再不这样了。这五天，你就让我继续这样，让我再消沉五天，好吗？”庄小娘攀上她的手，哑着嗓子说。 “你可别骗我。”林慧怡不肯相信，紧接着又道：“那你发誓，等麦麦百日后，你就好好活。” “好，我发誓。”庄小娘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听她的指示发了誓。 “还有，这几天必须多吃点儿，百日那天你撑不住的。”林慧怡不依不饶，又加了一条。 虽然是她儿子的葬礼，还是早夭过世的，但因为宇文晟还是举办得非常隆重，要让庄小娘这么下去，当天各种礼节都行不完。 “好，都听你的。”庄小娘微笑着答应了。“我都答应了，姐姐就先回去吧。这几天让我一个人好好静一静，你去看看小鱼儿吧。” “那，那好吧。我不过来，但我会让香儿盯着你的，你糊弄不了我。”林慧怡不放心，但还是从了她的意，又警告了几句。 “我知道，你回去吧。”庄小娘没在意，点头答应了。 “那我先走了。”林慧怡见她没什么异样，便放下了心，起身离开。 “小娘还是那样吗？”回了兰林宫，彩月上前关心道。她今天有事，就没跟去。 林慧怡把刚刚的事照实跟她说了，才叹气着说：“她是这么说，但不知道是不是真这么想的。我就怕万一……” “反正香儿一直守着她的，应该出不了大事。况且她都发了誓，总不会骗你的。大抵确实想通了。”彩月不得不安慰道。 “希望吧。她想通了就好。”林慧怡揉了揉眉心，只能尽力往好处想。 “会好起来的。” 在林慧怡等人的担惊受怕之下，庄小娘倒如实履行了自己的誓言，在香儿的报告中，她有了重新振作的样子，愿意好好吃饭了，愿意出门走动一下了。 于是，在腊月十七，麦麦的百日祭礼上，庄小娘神情肃穆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不似从前，一味的伤心痛苦，人看着也健康起来，不再瘦得皮包骨似的。 在典礼中，她表现得哀凄，却并不显得颓废。让宇文晟都对她放心下来。 林慧怡总算是吃下了这颗定心丸，不再分出太多心思照看她，安心为麦麦致祭祈福，期望他来世安稳。 百日祭礼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庄小娘就出现在了凤仪宫，像往常一样给黄皇后请安。 “你能从痛苦里脱离出来，是好事。本宫也是经历过的人，自然明白那有多艰难。”黄皇后看着她，不禁说了几句心里话。 “让皇后娘娘费心了。妾也是想通了，生死有命，或许是我与他没有那个母子缘份吧。”庄小娘微笑着颔首，眼里的感情真挚，似乎是真的放下了。 “就算是想通了，也要多出来走动，多看看自然万物，会让你明白很多道理。”黄皇后点点头，又道。 “是，多谢娘娘教诲。”庄小娘笑着应下了。 “再说庄妹妹还年轻，皇上又疼惜你。以后一定还会有孩子的。”郑慎妃安慰了一句。作为母亲，将心比心，若是佛哥儿夭折，她还不一定走的出来。 “是啊，你才多大，养好身体，机会还多着那。”张顺妃也道。 “那就借慎妃姐姐和顺妃姐姐的吉言了。”庄小娘笑笑。 林慧怡见她说话成熟了不少，知道她经历这一遭，吃了太多苦。只在心里叹息，等会儿一定和她好好说会儿话。 “这人和人那，就是不一样。向皇贵姬和庄皇贵嫔一同怀孕，一同生产，可四皇子我看见健壮得很。” 韩顺容看庄小娘没被打垮，还重新站起来了，忍不住刺了两句。还借机把向安娘也抬了出来，别有用心。 正说笑的众人脸色一僵，不知该接不接话，便抬眼去看两个主人公。 向安娘登时就瞪了过去，正要骂两句，却听庄小娘说：“小鱼儿近来可好？我这个姨娘太久没见着了，都不知道长多大了。” 谁也没想到，庄小娘对韩顺容的话理都不理，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受到影响，对向安娘的态度也跟以往一样。 “他啊现在长可壮了，待会儿我去把她给你瞧。”向安娘又瞪了韩顺容一眼，才收回视线，应答庄小娘的话。 “还别说，小鱼儿长得是真快。之前妹妹让我带给他的衣服，都快穿不下了。”林慧怡也笑。她故意把这件事带出来，就是为了告诉其他人，她们姐妹之间没有嫌隙。 “我记得那可是为一岁准备的吧。那可真了不得了，等会儿我一定好好称称，看看他身上的肉有多重。”庄小娘自然听懂她的话，顺着说。 “好了，你们着急抱小鱼儿。那本宫也不留你们了，今天就散了吧。”黄皇后见此，便大方地挥手放行。 “真是让皇后娘娘见笑了。”三人不好意思，俯身谢道。 黄皇后本来就不在意这些，再加上和庄小娘同病相怜，更不会说什么，直接笑着让她们退场了。 第211章 真的走出来了 “本宫静养了这般久，却没想到韩顺容的嘴还是没有长进，仍然这么讨厌惹人嫌。”庄小娘刚出了凤仪殿，就回头对韩顺容讥讽道，算是报刚刚的仇。 听了这话，众人都忍不住捂嘴，都非常想看韩顺容吃瘪的样子。 “妾也没想到皇贵嫔娘娘这么快就出来了。还以为您跟三皇子母子情深，要在长乐宫锁一辈子呢！”韩顺容不甘示弱，顶了回去。 “三皇子被皇上追封，有了正式封号谥号。韩顺容怎么这般无礼，岂不是砸了你辛苦树起来的儒家女的牌子。”林慧怡也嘲讽了一句。 根据礼制，一般只要皇子皇女有了封号，就不能再被叫某皇子之类的俗称了。麦麦如今的正式称呼，该是晋殇王。 林慧怡有心挑她这个刺，也没人会为她辩解。毕竟韩顺容一向自诩高贵知书，犯这种错，可不是打脸吗？ “嗤，看来顺容娘娘该好好研习一下我朝典章礼制了。不然下次还会再闹这种笑话。我们姐妹不介意，万一让外人知道，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小沈氏向来瞧不上她，这回自然不能跑掉。 “哼！我不过是一时口误，才让贤嫔娘娘抓住这么个小错。沈姬可是连书都没读过几本的，也配拿这个说我。”韩顺容不能朝林慧怡开腔，只能仗着位分压一压小沈氏了。 “妾是没读过多少书，这不羞耻，妾大方承认了。不像某些人，肚子里没多少墨水，还偏要逞大文豪。那才叫不知羞呢！” 小沈氏如今承宠较多，风头盖过了韩顺容，自然不甘被其欺负，言语辛辣地嘲了韩顺容一嘴。 “啧啧啧，沈姬这嘴也利索。瞧瞧，倒是把某些人的嘴脸，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了。”郑慎妃没忙着走，看热闹的她也忍不住插了一嘴。 韩顺容拿文才得罪过太多人了。只要有一个机会，她们就会揪着好好羞辱回去。林慧怡脸上带笑，只看韩顺容出丑。 “慎妃娘娘一个妃位，也来掺和妾等嫔位的小事，未免太不知高低体统了。”韩顺容脸上不好看，说话就不太过脑子。 郑慎妃可不在乎这些虚的，当即就嬉笑着说：“本宫说的某些人，与韩顺容有什么干系？竟让你这般生气，还高低体统呢！也没见着你对本宫有多尊重啊。” 嚯，这一顶大帽子扣下去，要是有心人真要追究，韩顺容得落个不敬妃位、无故顶撞的罪名了。林慧怡看得兴起，忍不住在心里给郑慎妃比个大拇指。 “妾自然是尊重慎妃娘娘的。”韩顺容也明白事情严重性，当即就服软了。 “我看你啊，还是病没好，该回去好好歇歇，养好了再出来吧。省得惹姐妹们生气不说，自己还憋屈。”郑慎妃得理不饶人，又道。 这是暗指韩顺容脑子有病，口才不怎么样，惹人嫌不说，好也没讨到。众人想通了，不禁笑出声来。 韩顺容涨得脸通红，但地位悬殊，她又不敢回嘴，只能憋着。 郑慎妃还想再说，却被张顺妃拉住了。“该回去看佛哥儿了，别在这儿浪费时间。” “好。”郑慎妃应下，回头又挑衅地瞥了韩顺容一眼，转身和张顺妃一同上了步辇。 给两位娘娘行了礼，林慧怡侧头觑了眼韩顺容的一张猪肝儿色的脸，笑道： “韩顺容还是听了慎妃娘娘的话，回去养病要紧。不必如此坚强，这么在外头辛苦，我想皇上知道了也会心疼的。” 随后，没等她顶嘴，林慧怡又对着众人道：“诸位姐妹可别怪罪韩顺容了。她被那等恶仆下毒，有些地方异于常人也是正常的。” “噗嗤”几声，好些妃嫔听了这话没大声笑出来，还是顾忌韩顺容的脸面。 “异于常人，林妹妹可真是会说话。”张佳怡没着急走，还在一边看热闹。她这会儿正指着林慧怡的嘴巴，调笑道。 林慧怡却没忙着回话，她断定张佳怡肯定听出了她说这话的另一个目的。 果不其然，张佳怡紧接着，和她笑着对视了一眼，又说：“说起这个，那次给韩顺容下毒的幕后真凶，是，是王皇贵姬……的人吧。” 她说到王皇贵姬时，顿了好一会儿，引得众人遐想不已。 当时，不就是有传言说是王皇贵姬指使宫女给韩顺容下毒的吗？众人不禁悄悄朝她看去。 王皇贵姬却状似没看见，一脸歉意地笑着，正要说几句。 张佳怡却还没说完，又道：“王姐姐该再给韩顺容赔个不是，毕竟是你宫人做下的。你看韩顺容被药成这样，真是罪过啊。” 林慧怡心里大笑，瞧瞧，张佳怡才是会说话的。这一句可是攻击了两个人。暗示了王皇贵姬的罪行，又嘲讽了韩顺容的丑态。可听起来却没有任何不妥，都是好话。 张佳怡是妃位，那两人不好回嘴，也拿不出她的错处。 王皇贵姬便遂了她的意，向着韩顺容一福身，十分诚恳地说道：“敬妃娘娘说的极是。姐姐再给妹妹赔个礼，因我管教不严，让妹妹受罪了。” “王皇贵姬娘娘不必如此，这个礼妾可受不起。”韩顺容记恨着她，当然不肯接受这种虚伪的道歉。 林慧怡心道果然，那次王氏的行为在韩顺容心里打了个很深的烙印，她不会再信任王氏了。 于是，她几步站到二人中间，像是怕她们争吵，但实则阻断了王皇贵姬再说话的机会。“唉，韩顺容实在是伤得不轻，王姐姐可莫要怪罪她。” “我作为姐姐，自然不会怪罪她的。”王皇贵姬非常沉得住气，面上没有任何不满，十分温和地笑着回道。 王氏，真是比林氏还恶心！韩顺容看得心头火起，却不好再继续发做，便匆匆对她们行了个礼，直接回去了。 林慧怡心里“啧啧”两声，猜想马上韩顺容宫里的摆件又要损坏一大批了。她这么爱折腾，尚寝局的女官估计得气吐血。 嫌人精走了，众人也觉得没趣儿。大家互相道了别，就各自回宫了。 庄小娘不是要看小鱼儿嘛，因此林慧怡等人就一起去了披香宫。 庄小娘进到寝殿里，一见到小鱼儿，便兴高采烈地伸手去抱：“诶，姨姨抱抱。” 她接过来，又轻轻掂了一下，惊道：“哟，是真的长成小胖子啦，真重啊你。” “小鱼儿，你看你姨姨多坏。好久没来，结果一来就说咱们是小胖子。”向安娘指着她，假装和小鱼儿说话，逗他笑。 “三姨姨这么坏，咱们不给她抱了。让大姨姨抱抱，大姨姨不嫌弃我们胖鱼儿。”林慧怡也凑过去，作势要和庄小娘抢。 “嗯嗯。”小鱼儿经常看见林慧怡，认识她，但还不会说话，只能“嗯嗯”叫她，手也跟着伸过来。 “看来我以后得经常来了，不然你个胖鱼儿都不认识我了。”庄小娘刚刚和他对视了好久，小鱼儿都没什么反应，如今见得这个场景，不禁有些“吃醋”。 “来，让我们再认识一下三姨姨，她吃醋了。”彩月接过来，竖着抱起，将他的脸对着庄小娘。 然后几人便指着她，给小鱼儿介绍：“这是三姨姨。” “咿呀。”小鱼儿很认真地在跟着学。 看到庄小娘抱着小鱼儿的时候，全无芥蒂、满脸慈爱的样子，林慧怡终于安下了心。 小娘是真的走出来了。 第212章 再给你进一次位 就在披香宫内一片欢声笑语，几人专心致志地教小鱼儿说话的时候，宫里又出了一件大事。 “刚刚太医给元妃娘娘请平安脉，竟然诊出了近三个月的身孕。承乾宫现在上下欢腾，宫人已经去给三宫报喜了。” “是吗？太好了，这是好事啊。”林慧怡惊喜万分，不禁拍了两下掌，连连叫好。 “确实是好事，元妃娘娘真是好福气。”庄小娘感叹着，眼神却有些落寞，心里忍不住泛酸。自己真是没福的，有了麦麦又失去了。 向安娘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直接道：“小娘，你别多想了。元妃娘娘这是刚怀上，生下来养大才难那。” “说什么呢！”这话听起来可太不对劲了，林慧怡惊得拍了她一下，而后见屋里没有外人，才放下心来。 这话是事实，但极为不好听。要是传出去，高智明听着不舒服不说，宇文晟怕也要生气。那才是惹祸上身。 这话当时林慧怡听着只觉得不妥，太不吉利。但在后来，她才明白，安娘的这一句拙言，竟是一语成谶了。 “怎么越大还越不会说话了。难道真是一孕傻三年？”林慧怡敲了下向安娘的额头，又教训了一句。 “安娘现在一切都向小鱼儿看齐。小鱼儿可聪明着呢，她又哪里会傻？”庄小娘捂着唇，嬉笑着说。 “噗嗤。”在场众人都忍不住笑。 林慧怡不由得用手指着她，想说她几句，但实在笑得使不上劲儿，都快笑岔气了。 偏生向安娘一开始，还没觉察出她的话外之音，还为小鱼儿被夸骄傲着那。好半晌看见她们忍笑的表情，仔细一想，才回过味儿来。 这不是说她十几岁的大人，智力也向小鱼儿，这个岁都没满的小婴儿看齐嘛！ 于是向安娘羞得满脸通红，飞身扑过去，拉扯住庄小娘，要和她决一死战。“哼！就你聪明！你还不是才怀了孕的！你也要傻三年！” “我可没傻。倒是你，看不到自己刚刚的表情，那才是真傻！”庄小娘嘻嘻哈哈的，与她抓挠打闹起来。 刚刚向安娘那是真以为，她在夸小鱼儿聪明，还叉腰挺胸，神气得不行。如今大家想起来，又是一阵大笑。 林慧怡笑得腰疼，窝在炕上直不起来，整个人完全没了形象地在“哈哈哈哈”着。 还是彩月忍着笑去把她俩拉开，说：“可别这么说咱们安娘。你看她不是也反应过来了吗？就是有点儿慢。” 她这话一说完，非但没让人止住笑，反而把大伙儿逗得更不顾形象，一个个东倒西歪的。 “好好，彩月姐姐说的是。咱们安娘不是傻，是反应有那么些微的迟钝。噗哈哈哈哈！” 庄小娘还故意那两指比划着“些微”的动作，直气得向安娘要打她，但又被彩月拦着不让。 向安娘面皮薄，脸红得像浸了血的。她一跺脚，一甩袖子，撇开身，哼道：“不和你们玩儿了！都坏！” 不过她倒是并不生气，看着已经三个多月没见过笑颜的庄小娘能这么开怀。就是今儿存心拿她取乐，寻她开心，那她觉得也值得了。 “别生气嘛，小鱼儿他娘。”庄小娘见人被她整得躲起来了，忍着笑去拉。 “那不行，说两句就能抚慰我受伤的心灵吗？你得给我赔罪。”向安娘得意地偷笑了一下，而后板起小脸儿，严肃地说。 林慧怡等人在一旁看着戏，见此不禁发笑：“你瞧瞧，她还不得了了。” 庄小娘也被逗得捂了捂嘴，随后捧着一杯茶回来，屈膝一福，道：“行，我小女子以茶代酒，给您赔个礼。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一般见识，哈。” “这还差不多。”向安娘嘿嘿笑着要去接，忽然又是一顿，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她又坐直了，憋着小脸儿，轻咳了两声，才接过来：“那我便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你啦。” “瞧你嘚瑟的。”庄小娘直接一杯茶给她灌下喉咙，哈哈大笑起来。 她们又玩笑了一会儿，林慧怡才起身说：“对了，智明怀孕，我得去瞧瞧。你们就等等再去吧。” “哎。”两人都应下了，任林慧怡离开，二人继续逗弄小鱼儿。 “姑娘为何不把她们一起带去呢？”出了披香宫，苏苏突然问起这个。 “我这么做是为了给皇后娘娘看的。”林慧怡解释道。 “怎么说？”苏苏还是不明白。 “智明有孕是喜事，按理都要去道贺的。只是去的早晚，就是个需要考虑的事。”林慧怡又道。 “嗯。”苏苏点头，这个她是清楚的。 “但这件事皇后娘娘不一定很高兴，她此时多半就在承乾宫。要是注意到了我们，难免不会有其他心思。”彩月帮着解释了一句。 “那我们干脆晚点儿一起去呗。”苏苏蹙眉，提议道。 “不行。我和智明关系亲近，去得晚了，会有人在背后议论猜测。皇后娘娘也不会信，只会觉得我是别有用心。”林慧怡摇摇头，顿了顿，又说： “所以，我先过去，既堵了闲人的嘴，也不会引起皇后娘娘的不满。小娘和安娘之后和众人一同去，既全了礼数，皇后娘娘也不会在意。” “唉，姑娘夹在皇后娘娘和元妃娘娘之间，真是事事都要小心。连这种小事都要再三算计。”苏苏叹道。 “是啊。多希望大家都能让一让，平心静气地相处，谁都过得舒心不是吗？”林慧怡也叹气。 “只是后妃也是人，不是神。人都有七情六欲，哪里能这么美好。”彩月道。 “说的是啊。所以我也只能夹在中间，尽心周全了。毕竟她们谁我都不愿得罪。”林慧怡轻笑着摇了摇头。 林慧怡回了趟宫，待收拾整理了一遍仪容，才坐上步辇前往承乾宫。 承乾宫与对面的翊坤宫，分别矗立在宫城中轴线的两边，承乾宫在东，翊坤宫在西，是离皇上日常所居的建章宫、皇后日常所居的凤仪宫，最近的两座宫室。里头历来住的都是最尊贵的妃嫔。 林慧怡还没进宫门，就看到一溜溜的赏赐朝里头送，宫人都拍成了一条长龙。 见到这种盛况，她忍不住“啧啧”出声，心道：宇文晟还真是宠爱智明，这种盛况，怕也只有皇后娘娘能比的吧。 就是前面几个生下皇子女的，得到赏赐也没这么夸张。更何况，智明这还只是刚刚怀上，等生的那天，还不知道得多惹人眼红。 智明啊，真不知道这是你的福，还是你的罪了。 思考间，林慧怡已经进了承乾宫的寝殿。她甫一进门，见到屋里的帝后，以及其他几个妃位，刚要福身行礼。 就听见坐在高智明床边的宇文晟，面上喜气洋洋地说：“这等大喜事，朕也没什么东西赏你，干脆再给你进一次位好了。” 此话一出，惊得林慧怡的动作当即就顿住了。她悄悄瞟了其他人一眼，黄皇后的脸上已经没什么笑意了。 其他的妃位倒还好，只是郑慎妃的脸上带着几分嫉妒。只怕她心里在酸吧。毕竟宇文晟这句没什么东西赏你，可真是招人恨。承乾宫门口那一条长龙，难不成都是给别人的？ 高智明也是一脸惊讶，她也是首先看了后妃们的脸色，才有些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婉拒道： “皇上，妾入宫以来一年未满，就得蒙恩眷，两度受封，异于旁人。此已是天恩，妾实在惶恐，未敢再进。望皇上收回成命。” 第213章 心里隐隐有些事 林慧怡暗自点头，高智明还是清楚时势的，知道自己这一年的风头已经太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她很清楚。 所以，她拒绝才是常理。 见到高智明会看自己脸色行事，黄皇后总算是面色稍霁。但她此时并不想张嘴，只干坐着，她肯定宇文晟不会这么轻易作罢。 果然，就算是高智明拒绝，宇文晟也并不会答应。他扶住高智明的肩膀，道：“这是朕的主意，你无需惶恐。皇贵妃这个位置，你完全能心安理得的受下。” “皇贵妃？”这下几个后妃就不能淡定了。连向来平淡的张顺妃都是一脸惊讶，郑慎妃更是惊呼出声。张佳怡和赵娇妃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黄皇后轻扯了一下嘴角，脸上挂起了冷笑。她就说嘛，宇文晟这个性子，怎么可能轻易被高元妃说服。皇贵妃她心安理得？呵！ 林慧怡此时万分庆幸，没把庄小娘和向安娘带来。这种场面，她俩还是经受不住，会沉不住气。 这时候她不太说得上话，也怕引起黄皇后的不满。所以她只得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假装看炉中的炭火出神。 但她的耳朵，还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局势变化的。 高智明这下就真忍不住了，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宇文晟有毛病，到底是爱她还是害她啊！ 好一会儿，她才平复心绪，又说：“只是皇上，您也要考虑一下诸位姐妹的感受，只妾一人三番四次的晋封，这次仅是有孕，又是皇贵妃，实在不妥。再说，太后娘娘那儿……” 她清楚的明白，能制住宇文晟的，只有裴太后。所以没往下说，只把人抬了出来，宇文晟会明白她的意思。 “呃，母后那儿，朕自会去说的。这你就不用管了。”宇文晟哑了半晌，才摸了摸鼻子，说道。 高智明咬牙，又瞥了几眼黄皇后，弯腰俯身道：“皇上，请您三思。您的心意妾已经收到。但妾所受到的礼遇已经足够，无需再加封什么皇贵妃。妾也不想皇上为这种事为难。” “没什么为难的，你只管受着就是。”宇文晟哪儿能让心爱的女人，理解自己这种“难处”，他可是渝朝的皇帝！ “可妾不愿意。若皇上在意妾的心思，就请打消了这个不合适的念头吧。”高智明心里不爽，她干脆直说了。 “皇上，既然元妃娘娘不愿意，您又何须强人所难呢？就遂了娘娘的心愿吧。”郑慎妃沉不住气，就开口了。 张顺妃惊得去扯她的衣袖，眉眼也在不停地给她使眼色，让她赶快闭嘴。 郑慎妃不愿，接着说：“皇上，您就遂了娘娘的心愿吧。” “元妃不愿意，还不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在宫里。见朕待谁好了，就想尽办法去折辱。”宇文晟登时就寒了脸色，斥道。 “皇上，慎妃这些话是欠缺考虑了，但本意并不坏，请皇上恕罪。”张顺妃见郑慎妃又被宇文晟吓到了，当即就拉着她跪下请罪。 “请皇上息怒，饶恕慎妃娘娘失言之罪。”林慧怡此时也帮着说话，因而张佳怡和赵娇妃也跟着行礼。 “皇上，慎妃妹妹一直以来对妾十分恭敬亲热，并未有您说的那些言行。况且她也是为妾身想，您就算了吧。” 高智明和郑慎妃的关系还行，虽然她是有表示过嫉妒，不过不严重，自己也愿意给林慧怡面子。 黄皇后与郑慎妃等人听见高智明为她求情，不禁诧异地看过去。 高智明看到了也只报以一笑。 “既然元妃为你求情，这次就算了。日后说话做事长点儿心，不然朕就不让顺妃见你，别把佛哥儿教坏了。”宇文晟抿了抿唇角，挥手道。 这可是掐在郑慎妃的死穴上了。她自然不敢再多话，这些日子以来的神气也逐渐消散。 她不想再吃一次娇纵的亏。不能见佛哥儿，还不如让她死了！ “妾身谨记皇上圣谕。”她拜了拜，才被张顺妃拉起来，此后就低着头不再言语。 “皇上，您看这晋封一事，可否取消了。妾是真不想要。”硬的不行，高智明干脆软下来说。 说完，她没有办法，眼神瞥到前边的黄皇后。思及她的态度，干脆向她低头致意，希望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黄皇后见此略微挑了挑眉，心里好笑。这高元妃不想晋封皇贵妃，居然找上了她这个正宫皇后，希望她帮忙说情，也真是滑稽可笑！ 宇文晟正打算拒绝，却没想到身后一直沉默的黄皇后发话了。 “皇上，既然元妃执意不肯，您就干脆缓一缓，到小皇子落地之时，再给她晋封，不就名正言顺了。” 她都跟自己低头了，那干脆就帮她这个小忙。反正自己也得了好处不是。 宇文晟身体一僵，对这个妻子，他还是有点儿愧疚的。他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道：“既然都反对朕晋封元妃，皇后又提出了一个好建议，那就这样吧。” “妾多谢皇上体恤，多谢皇后娘娘。”高智明满意了，对黄皇后的谢意也更加诚恳。 “你不觉得委屈就行。”宇文晟无奈了。 “妾有皇上的庇护，又有皇后娘娘及诸位姐妹的友爱，完全说不上委屈。”高智明微微笑道。 宇文晟还想和她再说会儿私房话，刚要把其他人打发出去，就见到一个小内侍进来汇报：“皇上，刘尚书请您过去议事。” “什么事这么着急！跟他说，朕现在没空。”宇文晟不乐意，烦地挥了挥手。 “皇上，尚书大人专门派人请您，想必是大事，您就去吧。妾这里不用您看着。”高智明十分“贤惠”地劝诫。 “那好吧，朕晚上再过来。你好好歇息。”宇文晟无奈地点点头，又和黄皇后嘱咐：“皇后，母后那儿你多费些心吧。” “行。”黄皇后微笑着应下了。 随后，宇文晟就带着黄皇后及几个妃位离开了。 林慧怡本来也跟着出了承乾宫，但故意慢腾腾的。等人都不见了，她又立刻转身回去。 等回到寝殿里，高智明果然在等她。 于是林慧怡快步上前，坐到床边扶住她，而后仔细打量着她的小腹，关心地说：“你这是第一胎，一定要好好养着。” “你放心吧。我会注意的。”高智明虽然不爱宇文晟，但这也是自己的孩子，她并未有什么可怕的想法，毕竟虎毒都不食子不是。 “对了，小娘和安娘那儿有几个十分精于孕事的老嬷嬷，要不要我去跟她们求一个给你？”林慧怡一拍手，又说。 相熟的人，她还是更放心一些。 “不用操心，我有一个贴身侍女，从前在尚食局司药司做过女史，她很擅长这些。”高智明摇摇头兴奋地提起了这个人。 “从前做女史的，又有真材实料，为什么要来干伺候人的活儿？”林慧怡不禁警惕起来。 莫是跟安典饰一样，是王皇贵姬渗透过的吧？ “没有，我很早就认识她了。我之前在尚仪局学习的时候，碰巧看到她十分专心地在研究古代医典，所以跟她聊上了。 我后来还发现她和我说同乡，不过不是一个县的。”高智明解释道。 “她也是淮南的？”林慧怡奇道。 “不是，我是在河东沁州长大的。我爹，原先是那儿的官吏。她也是沁州的。”高智明提起亲父的往事，不禁有些难堪。 “那可真是巧了。”林慧怡心里隐隐有些事，但又想不起来，只觉得自己是多心了。 她把那个念头甩到一边，又把她这些日子，照顾庄小娘和向安娘的经验，都细细说给高智明听。 第214章 性命之忧 关于高智明差点儿就晋封皇贵妃一事，很快就在宫里流传开了。一连好几天，妃嫔宫人们都议论纷纷。 当然，全是背着高智明的。出了这么一件事，除非是真没长脑子的，不然谁都不会再去招惹她。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宇文晟，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林慧怡对此没多大反应，酸言酸语罢了。她们听多了，高智明更是从刚进宫那天就开始，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再则马上就是大年三十儿，作为一宫主位的林慧怡等人，都有的忙，更没那个闲工夫去计较。因而，她们仍如去年一样行事生活。 而林慧怡忌讳着黄皇后。尽管她最近忙着年节祭礼，没空搭理她们。但稳妥起见，她去承乾宫的次数并不多，待个半天就走，尽可能让黄皇后挑不出错。 腊月二十七是先帝的祭日，却也是张佳怡的生日。只是去年她们刚刚进宫，她万事小心，没有声张。故而谁也不知道。 今年却不一样了。张佳怡如今已位列庶妃，膝下育有二女，身份贵重。所以三宫下令，在祭祀完先帝之后，就按着妃位的规格，给她庆贺寿诞。 妃位及以上的人当然不用给她行礼，只道一声喜就罢了。 而嫔及世妇、女御，就要一波一波地给她行礼。林慧怡因此，就在嫔首庄小娘的带领下，跟在沈皇贵姬的身后，与所有嫔位一同道贺。 寿宴开在晚上，这会儿才刚过晌午，所以大多数妃嫔贺喜过后，就都先回去了。 林慧怡与张佳怡关系非比寻常，就留了下来。张佳怡直接把剩下的几人都带进了内室，大家直接上炕说话。 “张姐姐过生日排场可真大。可我只怕，你又要让人看得眼红了。”庄小娘捂着嘴，嬉笑着说。 林慧怡立刻就明白了她话中之意。今天张佳怡的生辰排场，确实超过了皇妃规格，比之前另外三妃过生辰之时的都要隆重。 也不知道是黄皇后的意思，还是宇文晟下的旨。不过结果却都一样，就是如庄小娘说的，她又惹人眼红了。 “本来就将近年关，这样大办也正常。”林慧怡解释了一句。 张佳怡摇摇头，叹道：“是皇后娘娘吩咐的，我本来不想，娘娘本来就很忙了。但她不肯，说我去年就没办，今年好歹大办一场，就当作是弥补了。” “皇后娘娘倒是心疼你。”林慧怡戏谑一笑。 “皇后娘娘何止是心疼张姐姐，就是两个姐儿，她都疼爱得紧，看得我都嫉妒了。”向安娘调侃道。 “又要被人议论上好些日子了。虽然我也不在意，但听到总败坏心情。”张佳怡扶额一叹。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等你坐上皇贵妃的位置，才真正是你发愁的时候。什么才叫血雨腥风，姐姐又不是没见过。”林慧怡意有所指地说。 张佳怡自然明白，斜了她一眼，笑道：“你可别打趣我了。皇贵妃，那是我能肖想的吗？见过了高元妃，我可就自忏形秽了，不觉得自己能比得过她。” “姐姐也不差啊。虽说智明才气盛，但若论起待人接物来，你才是个中翘楚。”林慧怡又道。 张佳怡笑笑，叹道：“唉，我这几日听了那起子人的酸话儿，实在是忍不住想笑。真不知道她们到底在酸个什么劲儿。” “或许是觉得自己能和元妃娘娘比吧。”向安娘快道。 “真是心里对自己没点儿数，不自量力。”庄小娘嘲讽了一句。 林慧怡也说：“谁说不是呢。就是智明真封了皇贵妃，那也不值得她们如此嫉妒，毕竟人家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非凡。 而今又刚有身孕，皇上欢喜太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好酸的。有这功夫到处说闲话，还不如想想，怎么多请皇上去自己宫里坐坐。” 林慧怡这话说的不差，真不至于如此让人嫉妒。渝朝的皇贵妃虽然尊贵，但也不是独一无二的。 渝朝封皇贵妃，大多承袭了前朝的旧例。最受皇帝宠爱的妃嫔，如果不能被立为皇后，就封为皇贵妃。还有太子生母，如果不是皇后，也会被封为皇贵妃。 所以同样承袭前朝旧例的，也就包括了同时在位的皇贵妃的数量。好几朝都同时出现了两位皇贵妃。 更有甚者，先帝死前，同时在位的就有三位皇贵妃，分别是羊氏、陈氏、喻氏。羊氏就是向先帝进谗言的宠妃妖妃。 而陈氏和喻氏，都是母以子贵，在儿子被立为太子之后，被封为皇贵妃。陈皇贵妃之子早夭，而喻皇贵妃母子就是受羊皇贵妃污蔑，被先帝赐死，从而引起宫变的主角。 “话是这么说。但是啊，毕竟她们没那个本事，所以也就只能酸两句了。”张佳怡轻蔑地笑道。 “既然没有本事，见不到皇上，不就更该收敛自己。这么说话不过脑子，什么时候惹恼了皇上，被揪出来处置了，那才是追悔莫及。”林慧怡撇了撇嘴角。 她倒不觉得说几句话，就该被惩处，被说闲话的高智明也没那个意思。但这是宫里，一切都按皇帝的喜好来。 高智明如今是宇文晟的心头好，指不定哪天真让他听见了生气呢？到那时，这些人的下场不会太好看。 “我看王姐姐心态就挺好。皇上不来我也不去找，自己安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庄小娘突然说道，脸上透着羡慕与敬佩之情。 “诶？正说起来，王充华最近都没出来，今儿也没见到她，是怎么了？”张佳怡这才想起这个人，奇怪地问道。 “她感冒了，这一个月都在宫里休养，所以给你的贺礼都是我带来的。”林慧怡解释道。 “竟是还没好吗？那今晚你回去的时候，就带些好药材给她，就当是回礼了。”张佳怡嘱咐了几句。 “那我就代她多谢姐姐好意了。”林慧怡笑笑，没推脱。王充华因为她的缘故，和张佳怡也算熟识，不必太拘束。 林慧怡这边这么一说，那边没过两天，宇文晟就在御花园里听见了宫人碎嘴，议论的正是高智明封皇贵妃的事。 因为说的话不大好听，宇文晟当场就动了怒，把人捆起来带进了凤仪宫，还招来了宫正司女官，要黄皇后严惩那些宫人。 不过当天正好就是大年三十，因着忌讳，黄皇后与匆匆赶去的高智明好说歹说，才让宇文晟答应过完年再严惩。 所以这些宫人，暂时只是拘禁起来，等出了正月，再厉行处置。 听到这个消息的林慧怡摇着脑袋，放下手中剪窗花的刀，和彩月叹气着说：“你瞧瞧，我前天可说中了吧。这些人啊，就是看不清情势，这下恐怕就有性命之忧了。” “那也是她们咎由自取，姐姐别操心这些了。大过年的，可不能叹气。”彩月心里赞同，但这个时候还是要劝着。 “是啊是啊。咱们还是继续剪窗花。姑娘你刚刚还说要给我们剪一个新颖的呢！快，别磨蹭了。”苏苏接收到彩月的眼色，推了推林慧怡的手臂，催促道。 “好，咱们喜庆些，不谈那些丧气事了。”林慧怡也不想扰了大家过年的气氛，于是笑着点了点头，两手继续刚刚没完的活计。 第215章 妃嫔之首深得人心啊 过完了年，刚出正月，宇文晟就催促着黄皇后惩治那些说闲话的宫人，还让她训诫余下的妃嫔宫人。 “皇上没忘记这件事，就代表他是真的在为高氏生气。”黄皇后打发了来传话的内侍，沉下脸自言自语。 “娘娘，那您要不要做点儿什么？”她身边的梅枝小声提议。 “别胡说，皇上本来就爱重元妃娘娘和她肚子里这胎。你让娘娘对她做什么，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害了娘娘。”另一边的竹影蹙眉，越过黄皇后训斥她。 “可，高元妃如此盛宠，咱们娘娘心里可不好受。”梅枝还想再说。 黄皇后抬手打断了她：“竹影说得对，我不能对高氏下手，无论是出于什么。” 看自己主子态度坚决，梅枝也是了解她个性的，便点头不说话了。 “娘娘，虽然您善良宽和，不愿对元妃娘娘下手，但您也可以敲打元妃娘娘一二，以作警示。”一直没说话的竹芳上前道。 竹影扭头看她，一脸的不耐，随后又看黄皇后有所触动，于是焦急地劝道：“娘娘不可。元妃娘娘与林贤嫔关系亲密，咱们与林贤嫔是盟友，这么做会让她和娘娘离心的。” “她一个贤嫔，就算和娘娘离心又如何？难道还能翻出什么风浪不成？”竹芳瞥她一眼，道。 “娘娘，林贤嫔虽然只是嫔，但皇上对她还是看好的，还承诺资历达到后就封妃。再说她人缘极好，您与她对上是弊大于利啊。”竹影没理她，继续劝着黄皇后。 “竹影，你如此为林贤嫔说话，莫不是收了她什么礼物吧。嗯？”竹芳似笑非笑地瞧着她，话中意有所指。 “你！血口喷人！”竹影一激动，声音登时就拔高了。 “我又没说什么，什么叫血口喷人。还是你心虚了？”竹芳轻轻一笑，又说：“再说娘娘面前，哪里是咱们大呼小叫的，你可越发没规矩了。” “我，你？”竹影被堵得心口疼，正想再和她争辩，就被黄皇后拦住了。 “好了，有精力在这儿内讧，不如帮我想个好法子，压一压高氏的气焰。” “娘娘，您？”竹影惊讶，她这么说，可就是同意竹芳的提议了吗？她不能让竹芳害了娘娘！ 竹影一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神情恳切地劝慰：“娘娘，您就听我一言吧。元妃娘娘风头正盛，咱们不宜与她为这点儿小事争斗。” “她都快骑到娘娘头上了，你还说是小事。再说娘娘是皇后，元妃一人独占皇上，娘娘自然可以为此敲打元妃娘娘。”竹芳又煽风点火了几句。 “竹芳！你到底存的什么心思！难道你真想看到娘娘被皇上厌弃，失去妃嫔人心，孤立无援的局面吗？！”竹影怒气冲天，柳眉倒竖地喝道。 “竹影，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太过分的。”黄皇后按住了要大吵起来的两人，对一脸怒气的竹影道。 “娘娘！”竹影还想再劝，但黄皇后心意已决，不肯听了。她狠狠瞪了不怀好心的竹芳一眼，在一旁不说话，却始终关注着黄皇后的反应。 “竹芳，你这般提议，想来是有想法了，说来听听。”黄皇后瞟了她一眼，道。 “二月十二是花朝节。娘娘正好可以借这个由头，以皇后的名义，请诸位娘娘娘子们赏花踏青。”竹芳回道。 “嗯，由头确实名正言顺。然后呢？”黄皇后点点头，又问。 竹芳想了想她刚刚说的“心里有数，不会太过分”，便改了改原计划，小声和她说了片刻。 “是个好主意。”黄皇后满意地笑笑，伸手拍了拍竹芳的肩膀，让人低头，仔细看了好久那张还算清秀可人的脸，才让她起身。“是个好孩子。” 竹芳被盯得心里发紧，还以为自己形迹败露，却没想到黄皇后一点儿没提，似乎毫无察觉。她心里松口气，仍旧恭敬地侍奉着黄皇后。 没过两日，六宫各妃嫔处都收到了一张来自凤仪宫的请帖。 “姑娘，皇后娘娘发请帖做什么？”苏苏看林慧怡拿着帖子没动，神情有些奇怪。 “皇后娘娘邀请所有妃嫔，花朝节那天在御花园赏花踏青。”林慧怡还是没动，但回答了她。 “这不是小事吗？怎么你如此严肃？”苏苏挠挠头，还是不解。 林慧怡见此，叹了口气，便将请帖中夹着的一张纸条拿给她看。 苏苏惊讶地接过来，仔细阅读着上头短短的几行字。 “什么？皇后娘娘这是做什么！元妃娘娘对她还不够恭敬吗？还要打压！”看完字条的苏苏十分生气，但怕惹事，还得极力压着嗓子痛骂。 林慧怡听完又是一叹，心道要不是有人给她递话，她都不知道黄皇后有这么恼恨高智明了。虽说有奸人的煽动，但若说黄皇后一点儿想法也无，那也是不可能的。 “把字条烧了。等下陪我去趟承乾宫，让彩月去通知其他人。”她揉了揉眉心，说这话时感觉浑身都有些无力。 “哎。”苏苏气恼，却也毫无办法，只得答应了。 于是，在众人各有心思的等待下，二月十二花朝节这天，六宫妃嫔如期所至，御花园里群芳争艳。 众人见过礼后，就按着自己的位分顺序站立于黄皇后两旁。 “今儿叫你们来赏花，都放开些，不必太拘着了。”黄皇后和蔼地对众人笑道。 “是，多谢皇后娘娘邀约，妾等感激不尽。”众人笑着福身，都为她眼中的真挚而感动。 若不是林慧怡早就知道了，黄皇后今天的真实目的，不然她也会被迷惑。想到等会儿会发生的事，她心里不禁叹气。 黄皇后致完辞，就该是众人剪花给她，请她戴花的环节了。 “无论什么花，只要你们说得出理由，本宫便重重有赏。”黄皇后又道，暗示众人不必束缚手脚。 “娘娘宽厚。”众人又谢了一声，就各自散开，寻找合适的花朵。 林慧怡早早就有了打算，幸好有那个内应，不然她还无法肯定这把能赢。 半晌后，众人回到黄皇后面前，各自跟着的宫女捧着锦盒，里面盛放着剪给黄皇后的花。 林慧怡一眼扫过去，发现大部分人还是剪的牡丹。她也清楚，虽然黄皇后这么说了，但为保险起见，不够伶牙俐齿的人，是不会冒那个险的。 她又朝前面看了一眼，确认高智明听了她的话，没有按自己的想法挑花，心里总算是舒了一口气。 “咦？元妃娘娘怎么也是剪的牡丹花？”代黄皇后下来检查的竹芳，惊讶出声，把众人都目光都吸引过来。 “本宫不是说让你们别拘着吗？元妃你还是妃嫔之首，怎么也不带个好头？”黄皇后话里有话，面上遗憾地说。 “皇后娘娘恕罪。妾身是觉得，只有名为花王的牡丹，才配得上皇后娘娘的身份。”高智明不慌不忙，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解释道。 黄皇后不置可否地点了下头，应了一声，转而走到边上，问起其他剪牡丹的妃嫔：“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黄皇后心里真实想法，喏喏地小声回答：“是。” “唉，你们都认同元妃的想法，看来她这个妃嫔之首是深得人心啊。”黄皇后随意地捻起一朵牡丹，边把玩着，边幽幽地说。 第216章 没那个体面 黄皇后这番话，说得可是意味深长。这是把剪牡丹给她的妃嫔，全都打成了高智明的手下。 这不是告诉众人，若不想被她记恨打压，就必须在黄皇后和高智明之间做个选择吗？这是在逼她们站队。 林慧怡心下不愉，不由得抬眼看了下黄皇后身后的侍女。 那个挑起此件事端的竹芳，一定要想办法把她从黄皇后身边赶走，不然皇后和智明的关系就无法缓和。 “皇后娘娘，元妃娘娘此言不虚啊。牡丹雍容华贵，不正合娘娘的气度吗？”程淑华向来不大会看气氛，又憋不住话，此时就是她先开口，打破了尴尬。 向安娘也道：“程姐姐说得对，妾就觉得只有大气的牡丹，才配得上皇后娘娘。” 其余人也不由得附和着二人的话，但都没做出什么站队的行为。毕竟虽然她是皇后，但高智明身后又有皇上撑腰，她们哪个都不敢得罪。 张佳怡也是剪的牡丹花，早先也和林慧怡通过气，所以此时站出来解释了两句： “皇后娘娘，诸位姐妹剪花时都是各自分开的。所以要剪什么花奉给您，是大家自己的想法。这不过是个巧合而已。” “敬妃妹妹说的是呢！一个巧合罢了，咱们可没有和元妃娘娘做什么约定，皇后娘娘可别错怪咱们了。”张顺妃见此也帮腔了两句。 黄皇后虽然没得到想要的结果，但看她们也没完全倒向高智明，便也满意了。佯装不解地笑问着： “你们都在说些什么那！本宫不过夸赞元妃几句罢了。怎么一个个还煞费口舌地解释呢？可是多心了。” 这话说得，众人心里都有点儿无语。林慧怡瞧见赵娇妃就已经在背后翻白眼儿了。 也是，经她这么一说。就全都是大家多心多疑，误会黄皇后的好意了。把错都归到别人身上了，自己一点儿没沾着。 此时，高智明也不能再装聋作哑了。她一福身，恭敬道：“皇后娘娘谬赞了。妾才德平平，担不得妃嫔之首，不过是皇上与娘娘怜惜罢了。” “可别自谦了。你的才德，六宫有目共睹。”黄皇后勾起一抹笑，摆摆手，随后将手中捏了好一会儿的牡丹花枝，扔到了锦盒里。 林慧怡见时机差不多了，于是一脸赔笑地上前行礼：“妾倒是选了别的花，就是不知道合不合皇后娘娘的心意。” “哦？林贤嫔心思通透玲珑，惯会周到体贴的。你选的，必然是本宫喜欢的。”黄皇后略一挑眉，一手搭在林慧怡的小臂上，又说：“快给本宫展示吧。” “多谢娘娘夸赞。”林慧怡略一福身，而后稳稳搀住她的手臂，将人引自彩月面前，介绍道：“娘娘，妾为您剪的是木芙蓉。” “哦？”黄皇后忽地顿住了，颇为惊讶，扭头盯住了她的眼睛，道：“你为何选这花？说说你的理由。” 林慧怡见状，心知事成了。于是她站直了身体，恭谨地捧起锦盒里的一枝艳红的木芙蓉，说： “妾以为，虽然娘娘身为皇后，理当簪牡丹。但妾想着，皇后就是皇后，又哪里需要什么花朵来彰显身份？” 说到这里，她略微抬头看了眼黄皇后的脸色，见她眼尾嘴角皆是上挑，心情不错，又继续说道： “娘娘通身的气派，旁人只需瞧上一眼，还能分辨不出来吗？所以，妾为您剪的是您心爱的木芙蓉。” 她还在最后“心爱的”几个字上强调了一下，以示自己的心意。 黄皇后果然听得舒爽，言笑晏晏地将她扶起，和蔼说道：“我说你周到体贴，你还真是不留余力地验证。你又如何知道我喜欢木芙蓉的？” “妾自从接到请帖，知道要为娘娘簪花，便开始思考，如何给您一份饱含妾身心意的礼物，所以多番打听娘娘的喜好。” 林慧怡轻柔地将木芙蓉花枝放回锦盒，又道：“当知晓娘娘喜欢这木芙蓉花之时，妾身更觉得惊奇。 此花又称拒霜花，霜侵露凝之下，仍旧怒放，此外还有照水芙蓉的美称。妾一细想，这不正应了娘娘高贵品格，和妙丽容颜吗？” 她这一番吹捧，直酸得众人牙疼。纷纷朝她投来嫌弃鄙夷的目光。不过她一点儿不在乎。 只要把黄皇后哄好了，高智明也能少受点儿罪。她这也就值了。 黄皇后听得越发爽快，不住地大笑，手掌都把林慧怡拍疼了。可见她此时有多高兴。谁也不会厌恶好听话不是？ “娘娘，可还喜欢妾这个理由？”林慧怡又道。 “你花了这般多的心思，我哪儿有不喜欢的。”黄皇后笑着收回手，点头应道。 林慧怡看事情成了，便笑着福身提议：“皇后娘娘，不如就赏个脸，让妾为您簪花吧。” “好……”黄皇后一个好字都出了口，却硬生生哽在了喉咙口。 林慧怡蹙着眉头看过去，发现是那个挑事的竹芳，在背后拉住了她。这才导致黄皇后顿住了话头。她心里只叫“不妙”。 果然，黄皇后经她这一提醒，就想起来了自己今日举办赏花会的目的。 于是她不顾竹影的眼神劝告，扭头看向了一边的高智明，眉眼弯弯地笑道：“本宫倒是想让元妃，你来亲手为本宫插上。不知道元妃愿否赏光呢？” 林慧怡当即脸色就僵住了。别人只以为她是因为对黄皇后极尽讨好，结果还是被黄皇后拒绝的尴尬窘迫。 但她心里却更加打定了主意，要把黄皇后身边的不稳定因素，竹芳，想办法给撵出凤仪宫！ “怎么？高元妃不愿意？”黄皇后见她一直不动，脸色有些犹豫，便勾了勾嘴角，出言道： “唉，看来本宫这个皇后是真不行了。本来想借元妃的喜，祈求自己能再度有孕。可惜啊，没这个福气咯。” 她这么说了，高智明便不好再没有动作了。 她刚要福身应下，却没想到人群中的另一人上前笑道：“皇后娘娘。原来娘娘是想借一借怀孕的喜气。 妾身不才，却正好有这个能力，为娘娘分忧。就是不知道，妾身身份低微，娘娘愿不愿让妾身尽一尽这微薄之力？” 林慧怡震惊地扭头，发现是前月刚因为怀孕进位晏嫔的王充华。 为着这个原因，林慧怡完全没想过要让她也卷进来的。却没想到，她居然自己主动上前帮忙。 因为王晏嫔这话说得谦卑恳切，黄皇后一时竟被噎住了，没有说话。 她身后的竹芳，却十分不满这个搅局的王晏嫔，当时便上前申饬着：“晏嫔娘娘，皇后娘娘属意元妃娘娘。况且，您怕是没这个体面，给娘娘簪花。” “住口！”黄皇后暂时的语塞，竟让她说出了这般无礼的话。因而颇为恼怒地呵斥住了她，而后扭身看向了王晏嫔与林慧怡等人，她们脸色都相当难看。 “妾身没认清自己的身份，莽撞了。请皇后娘娘恕罪。”王晏嫔揪住不放，还盈盈拜下。 林慧怡知道她的意思，因此没拦着她，在一旁冷着脸不说话。 “晏嫔可不能这般说。你何罪之有，是这个无礼的奴婢有罪。本宫一会儿就惩罚她，还望你念及本宫的好，别气坏了身体。” 黄皇后顾忌着她的肚子，就是真有罪此时也罚不得，更何况还一点儿没错呢？随后，她扭头瞪了竹芳一眼，喝道：“还不快去给王晏嫔赔礼。” 第217章 一定是有人对她做了什么 “是。”竹芳心里不服气，脸上却不敢表露半分，当即就给王晏嫔行了个大礼。“奴婢一时失言，冲撞了晏嫔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与皇后娘娘及元妃娘娘比起来，确实没那个体面。”王晏嫔却不肯轻饶，一手捏着手绢按在眼角，擦拭着不存在的眼泪。 她是看清楚了。黄皇后之所以有今天这一出，就是因为这个竹芳。所以她一定得抓住机会，最好把这人赶出凤仪宫。 “晏嫔可别哭，再哭可是我的不是了。”黄皇后心里一沉，气得又瞪了竹芳一眼，骂道：“你这蠢东西，瞧瞧你干的好事！” “奴婢知罪！皇后娘娘恕罪，晏嫔娘娘恕罪！”竹芳本来心里还憋气，却被她这一瞪，弄得四散，此时不得不惊慌失措地求饶。 林慧怡此时明白了，王晏嫔在为她搭台子，于是一福身，神情严肃凝重地说：“皇后娘娘，您是六宫之主，后宫法度的标杆。” 黄皇后听到这儿，不由得一愣，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她可以肯定的是，为着王晏嫔受辱，林贤嫔已经生气了。 林慧怡还在继续：“虽然妾身以为，这个宫女是您名下的，她犯错只是自己的问题，与娘娘无关。但是宫规森严，她既然犯下大错，也该受点儿教训。” 说着，她瞥了愣住的竹芳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寒光，随后直直跪下，道：“所以，皇后娘娘，妾身恳请将此女罚入宫正司，以为后宫立个榜样。” 她这一跪，御花园内顿时都静下来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都生出一种逃跑的想法。 黄皇后本来安慰王晏嫔的动作也停下来了。大家于是僵直起来。 还是张佳怡打破了这个古怪的气氛。她对着黄皇后一福身，劝道：“娘娘，妾也觉得可行。 这个宫女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只是罚入宫正司已经是开恩了。林贤嫔还是维护住您的颜面的。” 黄皇后瞧了她一眼，微微颔首，挥手道：“林贤嫔说得对，这等宫女不可不罚。来人，就按照她的意思，把竹芳带下去。” “皇后娘娘英明公正，乃六宫表率。”不等竹芳叫嚷求情，也怕黄皇后反悔，林慧怡便带头高声称道。 竹影出了口气，心里高兴，飞快地命人把竹芳的嘴给捂住了。而后又飞快地将人带了出去。 “本宫已经重罚了那个宫女，晏嫔，你可不能再哭了。”黄皇后叹了叹，一手拉住王晏嫔。 “妾这是感激的哭，娘娘真是太宽宏仁慈了，妾身着实动容，感激涕零。”王晏嫔又擦了擦眼角，哑着嗓子说。 黄皇后于是又安慰了几句，把人安抚住了，才正了正面容，道：“本来是就请你们来赏花的，却不想出了这种事。真是，唉……” “皇后娘娘不必自责，这种事谁又能提前预料到呢？可别让这些烦心事扰了大家赏花的兴致。”张佳怡劝慰道。 “敬妃娘娘说的是，皇后娘娘不必为此事烦心。”众人也应和道。 “嗯。”黄皇后的脸上总算是又浮上了笑容。 “娘娘，那这簪花的事……”王晏嫔眼巴巴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期待。 “呃……”黄皇后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有些无语。 这时，高智明主动开口：“皇后娘娘，不如就让妾与王晏嫔一同给您簪花吧。两人一起，您借的福气也更多不是吗？” 高智明居然答应了！林慧怡不由得愣愣地看着她，却没从她的脸上看出不情愿的地方，因此更加疑惑了。 “既然你愿意，本宫自然不能拒绝了。”黄皇后深深地笑了，抬手示意她们二人动手给她簪花。 高智明与王晏嫔一同福身答应，随后一人手持一枝木芙蓉，一前一后地插进黄皇后的发髻里。 黑如乌云、柔亮顺滑的高髻，没有多少首饰，但搭配着这两枝木芙蓉花，衬得黄皇后面色白里透红，娇艳动人。 “皇后娘娘明艳动人，芳华绝代，妾等叹服。”众人看得嫉妒，却真心实意地发出了这样的称赞。 “嗯。”黄皇后接过镜子照了照，确实不赖，便心满意足地说道：“本宫今儿很是高兴，人人有赏。” “多谢皇后娘娘。”众人又行礼谢恩。 黄皇后略一思忖，便说：“就这样吧。司苑司的暖房最近培育了不少好花，都是这个时节见不到的。本宫看，就把其中的几盆魏紫和姚黄，全给张敬妃与林贤嫔分了吧。 还有那几盆石榴花，就赏给高元妃和王晏嫔好了。石榴多子，取个好意头。其余的就每人两盆好了。” 她这么分，自然有人不满意。但东西由她管着，谁也不敢多话。于是无论满不满意，众人皆是欢欢喜喜地收下。 魏紫与姚黄都是牡丹的名种，在牡丹的花期时节都不一定弄得到。更何况是这个冬末春初的时候，真称是价值连城了。 黄皇后这是在抬举拉拢她们。林慧怡这么想着。 没多久，黄皇后就说乏了，回了凤仪宫，留她们自己玩儿。因此，花朝节的赏花会，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黄皇后打压了一番高智明，也算是出了一口气。再加上刻意挑事的竹芳被她们设计赶出了凤仪宫，黄皇后之后就没再有什么大动作。 大家又相安无事的过了半个月，就到了二月二十六这天下午，林慧怡正在王晏嫔这里问她的身体状况。 “娘娘，娘娘不好了！元妃娘娘见红了！”这一噩耗将屋内所有人，都惊得纷纷站立起来。 “怎么回事！”林慧怡更是吓得面色苍白，一边快步朝门口走，一边喝道。 “娘娘，听说承乾宫刚刚请了太医，说是元妃娘娘直叫肚子疼。可还没等叫来太医，就有人传话，说是娘娘已经见红了！”来禀报的仍是菊英，她此时已经慌得语无伦次了。 “怎么会这样！”林慧怡的面庞由苍白转向铁青，她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这让她惴惴不安的石头，还是落了地。 “姐姐，咱们快去看看吧。”王晏嫔也脸色不好，但还有些理智，一边推她的手臂。 “你就别去了。万一再出个什么事就更不好了。我去，你就安心待在宫里别出去。”林慧怡一把按住她，高智明都出了事，她可不希望再有一个姐妹遭难。 “哎，好，我就待在屋里哪儿也不去。”王晏嫔一想也是，指不定高元妃是怎么回事。万一是受人暗算，那她现在过去可就危险了。 林慧怡勉强笑了笑，将她扶回炕上，又招呼宫人们守好几道门，才带着人过去承乾宫。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思考着各种可能性。她几乎肯定，高智明这次出事很可能不是天意，而是受人暗算。 虽然太医之前有说高智明的胎象不稳，似乎指向她身体状况不好。但自从她怀孕以来，自己便心里不安，潜意识一直在向她示警。 一定是有人对她做了什么，自己一定会揪出来的！ 林慧怡到承乾宫的时候，恰好撞见了匆匆赶来的皇后凤驾。她连忙下辇，站到一旁行礼。 黄皇后却一挥手，直接让她起来：“这个时候就别多礼了。还是快进去看看高元妃怎么样了。你应该特别担心吧。” 林慧怡不禁抬眼去看她，觉得她似乎话里有话。 但黄皇后却没有多言，直接转身进去。 林慧怡也不得不暂时抛开这个，因为她也相信。如果有凶手，也不会是黄皇后！ 第218章 与皇后娘娘有关 林慧怡等人方一进入内室，就闻见了一股浓浓的药草味，以及其下完全掩盖不在的血腥气。 她眉头皱得死紧，正要几步跨到床前，就听见身后一个太医禀报：“皇上，元妃娘娘这胎，已是保不住了。还望皇上与娘娘节哀。” 虽然在场众人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从太医口中听到准确的诊断，还是经受不住，不少人都呜咽起来。 宇文晟与黄皇后脸色难看，看向太医与宫人的眼神都像是刀尖。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小产了呢！”宇文晟寒着声音问话。 林慧怡再也忍不住了。不管帝后，三两步就跑到床前，更为浓郁几近实质的血腥气直扑她的脸。 她更为焦急，小心掀开帘子，一眼看见面色苍白、嘴唇干枯，远没有平日清丽绝尘的女子，一颗心更是疼得要死。 她向守着的宫女招招手，低声询问高智明的情况。 “娘娘失血过多，太医说情况很差。”那宫女就是与高智明同乡的明珠，她此时哭得一双眼睛肿起，抽噎不止。 “怎么会这样呢？”林慧怡闭眼强压下泪意，又问：“前天我来问，不是好好好的吗？怎么就这么突然。” “奴婢也纳闷儿。这几天都没什么异常，但今天午时后就突然说肚子疼。我一把脉就知道要遭，赶紧去叫太医。可谁知道，还是没赶上……”说着，明珠又拭起泪来。 林慧怡死死咬住了嘴唇，没让自己哭出声来。她再看了两眼小声呻吟着的高智明，转身回到帝后面前。 “智明醒了吗？”宇文晟一见到她，就急着问。 “还没有，妾看着很是不好。”林慧怡侧身掩面回道。 “怎么会这样！朕问你们，元妃到底如何了。”宇文晟狠狠拍了下桌案，又朝面前跪着的几个太医查问。 “皇，皇上……”几个太医瑟缩着，面面相觑后，由院判回话：“回皇上，元妃娘娘情况危急，若是能醒来就好，但若是醒不过来，就，就……” 这时，后面的话不消他明说，大家也都清楚了。若是醒不过来，就是一尸两命的惨剧了。 林慧怡终于忍不住，捂着嘴退到角落里，“呜呜”地哭起来。 帝后二人也是满脸凝重，谁都没想到高智明会情况如此危急。 “院判！你仔细告诉朕，为何元妃会突然小产，还如此严重！”宇文晟咽不下气，直接站了起来。 被他怒气冲冲指着的院判是个白胡子老头，年纪颇大，此时也不由得两股战战。他颤巍巍地说：“皇，皇上，元妃娘娘的身体，其实半个月前，就，就有所恶化了。” 半个月前？那不正好是黄皇后打压高智明的时间吗？这么凑巧？林慧怡抬头，蓦地睁大眼睛，心里一沉。 屋内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带着惊慌：“半个月前？那，那不就是……皇后娘娘……” 众人闻言，全都惊诧地看过去。 林慧怡更是坚定了心中所想，一定是有人借助这件事，想把矛头对准黄皇后，为真正的幕后凶手做遮掩。 宇文晟惊愕又带着怀疑地看了黄皇后一眼，见她满脸惊讶与不忿，看不出任何演戏的样子。 他掩下心头的烦闷，冷眼盯住了出声的那个宫女，问道：“你刚刚提及皇后做什么？你的意思是，皇后与你们娘娘小产有关？” “奴，奴婢……”那宫女似乎被吓到了，吞吞吐吐说不出话，眼神还躲闪地偷瞄黄皇后。 “黄振，把她带下去问清楚。”宇文晟朝身后招手，那个宫女就被带出了屋子。 “院判！半个月前就恶化了，为什么朕完全不知道！你们是否刻意隐瞒！”宇文晟又看向老院判，厉声喝道。 “皇，皇上，臣绝对没有。”老院判与几个太医当即就磕起头来。 “皇上，臣等没有禀报，是元妃娘娘的意思。娘娘说，她一直身体不好，觉得是正常的。所以只让臣开药调养，不准臣上报。”其中一个年轻些的太医说道。 林慧怡抹了把眼泪，仔细看了看。那就是负责高智明这胎的太医，是宇文晟定下的。所以这就应该是实话，智明是早就知道的。 但她并不觉得智明的判断是对的。一定是有人拿这个做遮掩，对智明暗下狠手了。 她正想着该如何查证，就看见黄振又带着那个宫女回来了。 “回禀皇上，这个宫女是元妃娘娘身边的小答应彩鹊。她说，半个月前元妃娘娘身体恶化的原因，可能与皇后娘娘有关。”黄振拱了拱手，肃着脸说。 黄皇后闻言沉下了脸，眼神转而对准那个叫彩鹊的宫女，探究性地打量了片刻。 “怎么说？”宇文晟狐疑地看了眼彩鹊，又看了看黄皇后。 “半个月前，正是花朝节，是皇后娘娘下帖子举办的赏花会。但是据说，当时皇后娘娘与元妃娘娘似乎起了摩擦。 彩鹊说，元妃娘娘回来后，就不时地说自己头晕、倦怠。但因为孕期也有这种反应，所以娘娘并不太在意。”黄振低着脑袋，缓缓将彩鹊的证词道来。 “院判，你怎么说。”宇文晟没有立时就相信了彩鹊的说辞，而是向院判求证。 “皇上，孕妇心情受损不愉，是可能导致这些症状的。”老院判偷偷觑了黄皇后一眼，又说：“但是元妃娘娘的身体也确实不好，因此这件事只是一个刺激因素。” “嗯。”宇文晟面上没表现出喜怒，应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皇上，妾身为皇后，却因一时之失，酿成此等大祸，虽是无心，但也是罪过。妾愿受责罚，请皇上明断。” 黄皇后心中叹息，高元妃无心害她失子，自己居然也在无意间还了回去。真是因果轮回，命运戏人。 “皇后……”宇文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说，如何做。 “皇上，请听妾一言。”林慧怡见此情形，咬了咬嘴唇，上前跪道。 黄皇后有点儿惊讶地瞥了她一眼，心里对她将要说的话产生了些许兴趣。这林贤嫔，是要为她求情呢？还是帮高元妃踩她一脚呢？ “说。”宇文晟这会儿没有心情应付她，冷冷道。 “皇上，那日妾身就在现场。皇后娘娘与元妃娘娘之间有什么摩擦，妾全都知道。但仅仅是小事而已，皇后娘娘不是有意针对。元妃娘娘也不会计较，更断断不会为此伤神，摧残身体。” 林慧怡顿了顿，又说：“况且，此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等元妃娘娘醒来，一切就清楚了。” 宇文晟此时才如梦初醒，他立刻朝跪着的几个太医挥手：“你说的对，是朕气糊涂了。你们都快去照看元妃，若有闪失，仔细你们的脑袋。” “是，臣等谨遵圣命。”几个太医这才战战兢兢地爬起来。 “别多话了。快进去！”宇文晟见他们还要行礼，又喝斥道。 “是是是。”太医们又慌慌张张地，一拥而上去给高智明诊脉。 林慧怡勉强宽了些心，站在太医们的身后，时刻关注着高智明的动态。 黄皇后此时也跟过来，她十分小声地在林慧怡耳边说：“这次多谢你了。给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我说的都是事实，这就是智明的真实感受，她不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的。”林慧怡淡淡道。 “是么。原来我一直对她有偏见，还得意洋洋地以为，那些言行能气到她。倒是我幼稚了。”黄皇后抿了抿嘴角，叹着气说。 第219章 是妾身有罪 林慧怡没理会黄皇后的感慨，又说：“所以一定是有人害她，我不能让人把你推出去挡枪，而让真凶逍遥。” “你这么肯定她是被害？她自己也说是自己身体太差。”黄皇后微微挑眉，有些难以理解她的斩钉截铁。 林慧怡有些尴尬地抿着嘴唇，罕见地没有回话。 “你是有证据了？”黄皇后没在意，又微笑了笑，问：“万一我就是真凶呢？你怎么都不怀疑我呢？” “没。”林慧怡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头，回道：“如果我说是直觉，你能信吗？” 黄皇后更讶异了，这人居然是完全凭着直觉这么做的。她勾了勾嘴角，又问：“那你有线索了吗？” “没有。我怀疑刚刚那个彩鹊是受人指使的，之后去查查她。”林慧怡说完，顿了片刻，才接着说：“我现在，只想让智明醒过来。其他的，暂时先放着吧。” “嗯。”黄皇后点点头，半晌后才说：“那我就帮你去查吧。就当是还了你刚刚的人情。而且，这件事也涉及到我了。” “多谢。”林慧怡略略颔首致意，随后眼睛又盯住了高智明的方向。 不过，她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以黄皇后的身份权力，去查个宫女再容易不过了。她主动提出来，还省了自己的事。 黄皇后也不在意她的态度，毕竟自己珍爱的人躺在里面生死不明。换作是她，怕是连这点儿理智都没有了。 二人跟着站了好久。 一会儿给高智明望闻问切，一会儿低声争执的太医们才总算是消停下来，有了一个准话。 依旧是老院判出头，他提着袍子衣摆，小跑到宇文晟面前，拱手回道：“回皇上，元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 这会儿竟然好转了不少，苏醒过来的可能性高多了。只要臣等再喂一剂药下去，情况好的话，不出一个时辰，娘娘就能苏醒了。” “这便好。快去，只要元妃醒过来了，你们全都有重赏。”宇文晟面上的冰霜总算是化了一些，飞快地吩咐着。 “是，谢皇上。”老院判长了心眼儿，没再多礼，只应了声，就转身去写药方，派人去抓药熬药。 虽然听到高智明情况好转，但不光是林慧怡没走的意思，就是宇文晟和黄皇后，也一直守在内室。 因此，后来陆续过来的妃嫔们都待在承乾宫，但也没全挤在高智明的寝殿，大多都安排在前殿了。 眼看着太医宫人来来去去，一碗碗药端进来，高智明却还是没有醒的迹象。不说林慧怡，宇文晟都着急了。 申时末的时候，大家都等得不耐烦了。宇文晟刚要揪住一个太医问问，就听见床边守着的明珠高声叫喊起来：“元妃娘娘醒过来了！” 林慧怡闻言一喜，身子就按耐不住地朝床边凑，却被一边的黄皇后拉住了。“快后退，给太医让个地方。” 林慧怡已经看到了睁开眼睛的高智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一边抹泪，一边答应着：“哎，哎。” “这可是大喜事，看你都喜极而泣了。”黄皇后笑着揶揄。 “我太激动了，失礼了，娘娘勿怪。”林慧怡飞快地抹了抹眼泪，微微欠身致意。 “喜极而泣，那说明你和智明情深义重。皇后也不会怪罪的。”宇文晟过来站到二人身边，一边说着。 “皇上说的是呢。谁不知道林贤嫔的好，我夸她还来不及，哪里会怪罪。我刚刚那是打趣，让她高兴。”黄皇后笑着点头。 “让皇上和娘娘笑话了。”林慧怡羞窘地低下头。 “皇上，元妃娘娘已经脱离险境，只待好好修养滋补了。”院判仔细查看过了高智明，才过来回禀。 “好，好，好，这就好了。”宇文晟重重地点着头，拳头捏紧了又放，最后又笑着说：“所有人，无论太医宫人，还是妃嫔，都有赏。” “谢皇上。”这下可好，屋内众人都欢腾地行礼谢恩。 “嗯。”宇文晟淡淡地应了，而后急着朝床边挤。 林慧怡也就顺势跟过去，见到了脸色极为难看，但好歹是清醒着的高智明。眼泪，又唰地流了出来。 “智明，你醒过来就好了。”宇文晟欢欢喜喜地握住她的手，急切地说着。 但高智明没有却看他，她的视线穿过了宇文晟，落到了他身后的正在抹泪、强颜欢笑的女子身上。 二人对视着，眼里都含着泪，泪里含着情义。 正在林慧怡身边的黄皇后注意到了，她略微愣了愣。 半晌，宇文晟也发现了高智明的异常。他扭头，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是林贤嫔。 他也有一霎的怔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将人拉到床边，和高智明近距离相处。 “智明……”林慧怡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颤抖着，轻唤她的名字。 躺在床上的高智明微微动了手指，但她太累了。那动作太过轻微，连握着她手的宇文晟都没有察觉到。 于是，她又全力张开口，想说两句话，安慰一下哭成泪人的姐妹，但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智明，你别动了。我知道，我没事。你没事，我就没事。”林慧怡看出了她眼中的担忧，连忙一边说话，一边抚摸她的手臂，轻柔地安抚着。 高智明这才放心地闭上嘴，又疲累地闭了会儿眼，而后又忽然睁开。一双原本极为美丽，此时却满是红血丝的眼珠，瞪得老大。嘴巴也张开了，无声地小幅度开合着。 林慧怡看了片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但她不忍心告诉她，死咬着嘴唇偏头不看。 高智明实在问她，她的孩子怎么样了？ 可她说不出口，那对她太残忍了。 她这个模样，高智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泪水汹涌出眼眶，在这张苍白的脸上纵横。喉咙里也终于呜咽出声，听得人凄婉。 “智明，智明，你怎么了？”宇文晟见她不好，练练唤了几声都没得到回应，于是不得不将林慧怡掰正身子，沉声询问：“智明这是怎么了？林贤嫔。” 林慧怡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溢出，从下颚滑落。她哽咽着回话：“智明在为那个孩子伤心……皇上，她在缅怀那个已经离去的孩子……” “……”宇文晟沉默了。这件事他无法补偿安慰。他只是父亲，不是亲自怀胎孕育生命的母亲，无法与高智明感同身受。 任由她们哭了半晌，宇文晟才哑着嗓子说：“智明，别哭了。我们还会有孩子的。以后还会有的。” 在这时候，一直不说话的老院判却颤巍着开口：“启，启禀皇上，元妃娘娘身体状况太差，日后恐怕很难，很难……”到底是完全说出口。 “这怎么会！”宇文晟惊怒万分地死盯着他。 林慧怡与黄皇后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个结果，真是太令人心碎了。 “皇上，确实如此。元妃娘娘本来就身体欠佳，再加上滑胎，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实在，实在不能强求……”老院判又跪下了。 “那朕要你们太医院有什么用！都去想办法！”宇文晟怒气冲天，指着他们大吼。 高智明像是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的，不复以往的清冷。 她说：“皇上，不必苛责他人。是妾身没福，是妾身有罪，没有孩子命。” 林慧怡听得心头一震，有罪，原来高智明是把她父亲犯的罪，连坐到自己身上了。 不远处的一个纤瘦的女子，也是同样的反应。但她低着头，没有人看见。 第220章 赎清了 “智明，你别这么说，跟那些事无关。”林慧怡无法反驳高智明的话，只能尽力开解。 宇文晟满腔的柔情蜜意，也霎时间被堵在了喉咙口。他说不出“她没有罪”，她的罪是法律规定的。她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有罪”。 “元妃还是不要过分自责了。你即便是有罪，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你已经赎清了。你现在是大渝的元妃，已经不是掖庭罪妇。” 三人闻言一震，皆扭头去看，是黄皇后，她一脸的冷静严肃。 “是啊，皇后娘娘说得对。你在掖庭那么多年，早已经赎干净了。”林慧怡当即就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话安慰高智明。 “已经赎清了吗？”高智明似乎还没彻底清醒过来，她的眼神恍惚，在面前的三个人身上来回晃动。 “赎清了。早就赎清了。”宇文晟也跟着说。他紧握着高智明的手，给予她温热的触感。 高智明眼皮沉重，一边断断续续地念叨着：“赎清了啊……原来，已经，赎清了……”一边缓缓闭上了眼。 林慧怡惊得一抖，不敢往坏处想，只得慌慌张张地倾身，一手探向她的鼻尖，颤颤巍巍地，生怕无法从自己的手指，感应到她还活着的证据。 索性，上天还是宽宥她们的。林慧怡的指尖，有一缕缕轻轻的风拂动着，微弱得让人害怕，但很有规律，又让人心安。 “智明怎么了。她，她……”宇文晟就坐在高智明床边，此时竟然不敢伸手去验证，只盯着她的动作。看她没动静，不由得慌张起来，叫喊的声音都在抖。 林慧怡猛地扭头，看他一脸的惊讶痛苦，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是泪流满面了。 她立刻擦了把脸，飞快道：“智明应该是睡着了。皇上快让太医过来看看吧。” “好，好，这就好。”宇文晟终于松口气，连忙朝外面喊人：“太医，太医！” 太医就守在外间，此时听见叫唤，全都飞快地小跑进来。 林慧怡让开路，看着几个太医轮流给高智明把脉查看，一会儿后才对宇文晟回禀：“皇上，元妃娘娘是力竭睡过去了。以后只要好好调养，就不会有大问题了。 “没事就好。”宇文晟脸色稍缓，长出了一口气，随后看着老院判说：“院判，以后元妃的身体，朕就交给你负责了。务必要把她养好。” “臣谨遵圣旨，一定不辱使命。”老院判颤巍巍地跪下行了礼，又被人扶起。 林慧怡站在角落里，看着全身心都在为高智明忧虑的宇文晟，觉得自己以前是不是对他偏见太重了。 这么看来，他对智明的心，还是可以足以让人相信的。她以后是不是不需要再担心那些了。智明，可能真的会幸福吧。 “皇后，元妃已经没事了。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宇文晟偶然看见黄皇后还在，心情有些复杂。 “是啊，皇后娘娘。这里有皇上，有太医，有妾身，您也无需担心。”林慧怡也道，又悄悄给她眨了下眼。 “也好。”黄皇后微微颔首，轻轻扶了下她的手臂，又跟宇文晟说了几句，就带着人离开了。 林慧怡目视着她走出承乾宫的门，知道她会旅行对自己的承诺，就转身回到内室。 “娘娘，您刚刚的脸色好奇怪。幸好皇上和林贤嫔都没注意到。”竹影扶着她的手，一边直呼气。“您刚刚在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刚刚那一瞬间，我好像觉得畅快。因为她死了，我的对手没了，我赢了。 但好像又觉得怅然。一个可以与我匹敌，甚至优秀于我的女人，就这样没了。”黄皇后缓慢地朝前走。 “娘娘居然是这么看待元妃娘娘的吗？”竹影有些惊讶。 她没想到，对高元妃一直表现得非常厌恶的皇后娘娘，居然对她的评价这么高。 “我听见她还活着的时候，又生出一种庆幸的感觉，真是好奇怪。”黄皇后没有回答她，依旧自说自话。 “娘娘。”竹影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黄皇后望着前面的竹林，竹叶在寒风下沙沙作响。她撇开竹影的手，慢慢地朝里走：“我现在心里有点儿乱，你让我自己走走吧。” “……是。”竹影拦住要跟上的其他侍从，但也不能完全不管，只远远地跟着。 “娘娘，太医来请平安脉了。” 林慧怡正看着桌上的几张纸，都是黄皇后这几天调查出来的，有关那个叫彩鹊的宫女的人生经历。 上面说，彩鹊几年前与佛女关系亲近。而佛女，则是王皇贵姬从前的侍女，后来被黄皇后赶走。 她听见菊英的禀报，便招手让苏苏收好东西，随后端坐在炕上等候。 今天来给她请平安脉的是刘太医，就是前几天围在承乾宫的几个太医之一。以往她也见过，算是个熟人了。 于是等刘太医给她请完脉，确定自己的身体没有异常后。林慧怡便主动出击，开始自己的计划。 “刘太医请慢，我还想请教你一件事。”她收回手臂，撸了撸袖子，一边整理，一边温着声音说道。 “娘娘但说无妨，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太医顿住身子，一拱手，脸上是十分谦恭的表情。 彩月接受到她使的眼色，微微点头，假借说话的名头，把在一旁等候的两个医女，带出了内室。 这种情况并不少见，只要不出格，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无论是太医，还是医女，都没在意。 等闲人都清出去了，林慧怡才开口继续问：“我问你，元妃小产前后的症状，是不是与某种东西中毒的症状相似？” 刘太医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惊愕，然后是慌张。他猛地低头拱手，掩饰自己，一边说： “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元妃娘娘就是体质欠佳，又忧思过重，才引起的小产，断然与中毒无关。娘娘莫要妄加揣测了。” 林慧怡当然不满意他这个回答。自己看见了他的神色，分明就是被说中了的心虚。 可接下来无论她如何百般追问，甚至威逼利诱。刘太医都死咬着“不是中毒”，就是不松口。 “娘娘若是对臣等的诊断有所疑虑，就请上报皇上查验吧。臣所言，句句是事实。”刘太医跪在地上，面容坚定。 林慧怡见此，也没了办法，只好摆摆手，打发他回去了。 “看来他们为了保住身家性命，是不会说实话了。咱们得再想办法。”看见彩月进来，林慧怡说着，面沉如水，眉头皱得死紧。 “那咱们该怎么办。太医要是承认是中毒，就是失职，皇上不会轻纵的。他们会拒绝，也是情理之中。”彩月也犯难了。 “诶，彩月，你们在六尚局可有相熟的人，擅长医药的。”林慧怡愁眉苦脸还没一会儿，就忽然一拍手，欣喜着说： “对了，去年过年，王皇贵姬有孕的时候，姚女史不是给了我一张纸条吗？我记得当时，她说是司药司的朋友给的。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找她们帮帮忙？” “对啊，她既然有人脉，咱们就该去问问，兴许能成呢？”彩月高兴地点点头。 “那你现在就去找她问问，记得避着点儿人。”林慧怡满心欢喜，催促道。 “好嘞。”彩月应了，转身就往外走。 第221章 反应太激烈了 林慧怡回忆着这几天得来的线索。 高智明已经全然苏醒了。宇文晟自然就问起了那天彩鹊说的话。结果显而易见，高智明没有承认。 她依旧坚持，自己并没有因为与黄皇后的那点儿小摩擦，而心生忧思，给黄皇后洗清了嫌疑。 因此，就加大了林慧怡对她小产的怀疑。她确定，人为因素绝对是主要原因。 正好刚刚黄皇后把对彩鹊的调查送过来。她的背后主使，已经水落石出了。王皇贵姬，大家的老熟人了。 这件事，必定与她脱不开关系。 只等林慧怡从医女那儿找到实证，她就能把王皇贵姬揭发出来。为高智明，为赵娇妃，为张顺妃，还有她们未曾面世的孩子昭雪。 但是要对高智明下手，必须有个契机，或者，能够接近她。所以，林慧怡还得去一趟承乾宫，查一查她身边的人。 说干就干，林慧怡当即起身，朝门外招呼：“菊英。” “哎。”菊英应声进来。 “等会儿彩月回来，你就叫她过去承乾宫找我。若是我回来了，你就直接叫她进来。”林慧怡一边整理仪容，一边吩咐。 “知道了。”菊英点头答应，又看她的动作，忙道：“娘娘这是要出去？奴婢这就给您准备舆辇。” “快去吧。”林慧怡点点头。 高智明虽然已经清醒，但身体受损过于严重，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太医说，至少还要三个月。这还是恢复的快的情况。要是慢，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出门。 老院判已经得了宇文晟的特许，在承乾宫的后院暂住，为的就是时刻关注高智明的情况。 为着这事，还有言官上奏说不合规矩法统呢！但在宇文晟的坚持下，还是力排众议实行了。 林慧怡这几天跑得勤便，没有黄皇后那边的压力，她也不用在乎别的了。每天早出晚归，饮食都是在承乾宫解决的。 宇文晟这几天也常驻承乾宫，不做别的，只看着高智明，累了就在偏殿歇息。不过这时候，他是要回建章宫处理政务的。 要是太过惫懒，疏忽了大事，裴太后就要念叨了。他也没办法。 而这个时候，就是林慧怡和高智明最放松的时刻。平常有宇文晟在，她俩说话也放不开。 “今天几时醒的？还好吗？”林慧怡一进来，看见宇文晟不在，就三两步快跑到她的床边，拉着她说话。 “醒了好几次，但一直迷迷糊糊的。刚刚才彻底清醒。”说着，高智明又打了个哈欠，脸色还是不好看。 “那你要不再睡会儿？现在不用你操心什么，只管养好身体。”林慧怡于是提议，说着就要明珠给她整理被褥。 “不了。”高智明推开她的手，摇头道：“睡多了头疼，和我说说话吧。” “那也行。但是你若是困了，可不能强撑着。”林慧怡无奈地点头，又板着脸嘱咐了几句。 “好。”高智明微微笑开，视线在她肩上滑落，见到一小片雪花，便问：“外头下雪了？” “是啊，昨晚上就下起来了。都三月了，倒春寒也厉害。”林慧怡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猜想可能是刚刚不小心漂上的，便轻拍抖落下去。 “今年有了身子，倒是没好好赏过一场雪，真是遗憾啊。”高智明叹惋着，似乎从那一小片雪花中，看到了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 林慧怡见她提起那事，却没有伤心的样子，不禁心里发慌。 于是顺着她的话题，叽叽喳喳地说：“这有什么可遗憾的！只要养好了身体，以后还怕没机会赏雪吗？” “你别太担心，我已经想开了。”高智明见她手舞足蹈的，看上去颇为不自在，便淡淡笑着说。 “真的？”林慧怡尴尬地坐好，眼睛与她对视，想看清楚她的真实感受。 她瘪着嘴，继续说道：“你可别哄我，那种痛苦我虽然没尝过，但宫里可不少。她们哪一个，不是撕心裂肺，呕心抽肠。 而你，除了那天刚知道的时候，就再没有表现出悲伤了。我，我是担心，你憋在心里，憋出病……” “我是真的想开了。本来就是我奢求了。”高智明轻叹着，神情却是极度的淡然。她一瞟到林慧怡，赶快转移话题： “你今天这身打扮，倒是让我想起了咱们刚认识的时候，不过是在西京行宫，下的也是雨。” 高智明说着，眼神有些飘忽。 “那时候，你在雨中，一身的花瓣，让我差点儿以为是哪个仙女下凡来了呢！”林慧怡笑眯眯地打趣她。 不过感慨是真的，她初见高智明时，确实是对她的容貌气质惊为天人。 “哪里有这么夸张，我可不能和仙女比较。”高智明羞涩地垂下眼睑，又说：“我倒还觉得你是从画儿里出来的呢！” “什么画儿？乡野村姑图吗？”林慧怡嘿嘿一笑，故意拿自己开涮。 高智明“噗嗤”一声笑出来，而后又忍不住咳嗽起来，半天都止不住。 “哎呀，都怪我，说什么笑话！”林慧怡一边自责，一边轻轻拍她的背止咳。 好半晌，高智明才彻底停止咳嗽。她捧着一杯热水，喝了两口，才说：“不怪你，我就是想听。” 怕她累着，林慧怡把杯子抢过来捧着，一边说：“缘分真是奇妙。去年咱们才刚认识，今年却已是知己了。” “是啊。”高智明点点头，和她相视一笑。 二人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林慧怡见她神情倦怠起来，连忙将人往被子按，不顾她的挣扎，一边还唠叨个不停： “你可不能害我。要是你强撑着和我说话，导致你好得慢了。我可是要受罚的。你快休息，我又不走，等你睡饱了，我们再继续。” “好。”高智明确实累了，见她这么说，只得老老实实地窝进被褥。 林慧怡一直坐在她的床边，没有挪动。看她睡着了，正想起身找水，眼前就出现一杯茶：“娘娘是要喝茶吗？” “正是呢！”林慧怡诧异了片刻，才伸出手去接。 就在这时，林慧怡的眼角余光，无意间瞥到明珠露在袖子外的手腕。那里，有一小块红斑。 “这是？”林慧怡盯着那里，惊讶出声。 明珠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倏地弹起，她捂住手腕，堆起笑脸解释：“哦。奴婢这几天不小心长了疮，吓到娘娘了，请娘娘恕罪。” “可有找太医问过？”林慧怡奇怪于她的反应，未免太剧烈了，就像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娘娘不知道，奴婢本来就是司药司的女史，对这个还是有研究的。自己看过了，不是大事，每天有按时擦药。” 明珠似乎是缓过来了。她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恭敬地笑着答复。 林慧怡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笑着说：“没有大事就好，你们娘娘现在可要人照顾，她又十分看重你，可别把自己弄倒了。” “奴婢一定牢记。”明珠又福了福身。 林慧怡又坐了一会儿，面上依旧是笑盈盈的。但心里却在回溯，从第一次见到明珠至今，她的一举一动，如今看来，十分值得怀疑。 她刚想找个什么由头离开，就看见门外进来一个宫女禀报：“贤嫔娘娘，明珠姐姐，彩月姐姐求见。” 这些日子她们总往这边跑，承乾宫的宫人都认得人了。 不等她们说话，林慧怡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说：“哎哟，瞧我这记性，竟是把她给忘了。我有点儿事，过会儿再回来，要是智明醒了，你先跟她说。” “奴婢知道了，娘娘请慢走。”明珠微笑着答应。 “有劳了。”林慧怡点点头，跟着小宫女出去。 她没看到的是，在她们刚踏出门的那一刻，留在室内的人，突然沉下了脸，一双眼睛阴沉沉的，盯着她离开的背影。 第222章 不打算追究此事了 彩月等了一会儿，看见去通传的小宫女出来，刚要与往常一样迎上去，却看见跟在她身后的林慧怡，突然懵了一下。 “你们娘娘若是醒了，就派人来给我传个话，我尽快赶回来。”林慧怡走下台阶，转身和小宫女嘱咐了两句，才拉着彩月离开。 彩月到底是不是个傻的，心中虽然困惑，但仍表现得十分自然，待到彻底走出了承乾宫，她才开口询问：“姐姐，你怎么出来了？” “我刚刚发现了一点儿不对劲的。”林慧怡坐上步辇，小声和她说了句。 “那我们先回去。”彩月明白事情的轻重，便没再多问，指挥着抬辇的内侍们行动。 “姐姐，我找了姚女史等人帮忙。都按你的话问了。那个司药司的女史说，元妃娘娘的症状确实有点儿像朱砂中毒。”甫一回到含芳殿，彩月便和她说起了自己的收获。 “果然如此！我就说肯定是有人害她！”林慧怡沉下了脸，抬手拒绝要给她换衣的梨花等人，直接一屁股坐到了炕上。半晌后，又气得锤了下炕桌。 “但是姑娘，就算有司药司女史作证，也无法证明元妃娘娘是被毒害的啊。”苏苏叹了口气，给她倒了杯茶。 林慧怡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总算是浇灭了一点儿火气，才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有怀疑对象了。” “就是你刚刚说的发现吗？所以你才临时决定回来的？”彩月问。 “没错。这个人从一开始出现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一个在司药司前途无量的女史，怎么会跑来做伺候人的事？”林慧怡点点头。 彩月靠过来，又问：“你是说元妃娘娘身边的明珠？” 她是在六尚局做过使唤宫女的，对明珠还挺熟悉。当初她第一次在承乾宫见到她时，还非常惊讶。 正如林慧怡所说的，司药司女史是正九品，正经女官。明珠又精通医术，以后前途不可估量。就是出宫也能活得潇洒，来做伺候人的宫女确实不可思议。 “对。她刚刚奉茶给我的时候，我看见她露在袖子外的手腕处，有一片红斑。而且我一问起，她就跟被雷劈了一样，反应极为夸张。所以我才怀疑是她。”林慧怡细细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倒确实可疑，等下我再去一趟司药司验证一下。”彩月赞同地点点头，随后又道。 “你现在就去吧。”林慧怡又催促她。 彩月于是就起身出去了。 “那姑娘你现在呢？是再回承乾宫吗？”苏苏又问。 “不，我要等承乾宫来叫我，至少得做做样子。”林慧怡摇摇头，随后就倒在了炕上，道：“我躺一会儿，彩月或者承乾宫的人来了再叫我。” “好。”苏苏应下，和梨花等人一起给她盖毯子。 林慧怡这几天忙得很，确实没睡好，趁这个机会，再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才能为高智明报仇。 或许高智明身体受损严重，睡得沉，也可能是她醒了，但知道林慧怡有事，没着急叫她。 总之，让苏苏把林慧怡叫起来的原因，是彩月。 “那女史说，触碰过水银，也就是朱砂的地方，是有可能生出红斑的。”彩月坐到她边上，小声回复。 林慧怡一边让苏苏给她擦脸，一边听彩月的报告。“这就对了。明珠这种近身侍女，给高智明下毒要容易得多。” “那你打算怎么做？”彩月问。 “先和智明通通气，看看她的想法。”林慧怡揉了揉眼睛，起身说道。 “好，那我去准备舆辇。”彩月点点头，得到她的回复之后就出去了。 “姑娘，咱们这就过去，会不会让明珠起疑心，打草惊蛇啊。”苏苏心中有些疑虑。 “不怕，打草惊蛇，只会让她自乱阵脚，提早暴露而已。”林慧怡摇摇头，让她们整理了一下妆容服饰，还过得去，随即就带着苏苏出发。 林慧怡回到承乾宫的时候，高智明已经醒了，倚靠在软枕上闭目养神。而明珠，就坐在她的床边，那样子，应该刚刚是在和高智明说话。 “你醒了怎么不派人叫我。”林慧怡收回视线，笑道。 “你有事忙，我叫你干嘛。忙完了？”高智明一见她就露出一个笑容来。 “当然弄清楚了。不然我都不知道，你和我还这么客气。”林慧怡瘪了瘪嘴，道。 高智明知道她不是真生气，便继续说：“不是客气。你有要紧事要处理，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不过是多等会儿罢了。” “原来你是心疼我呵。”林慧怡笑眯了眼睛，眼睛瞥向明珠，又一拍手，说：“对了。我刚刚从库里翻出几盒补品。都是去年我受伤的时候，三宫，还有吴王送的。这回给你带来，一起用了吧。” 说罢，就不让高智明拒绝，飞快地对明珠说：“快去，给你家娘娘收起来。可不能让她推让了。” 明珠看了眼高智明，见她只是无奈地笑，也没有拒绝，便福身应下：“奴婢遵旨，一定收好了，等娘娘享用。” “这才对嘛。与我可不能客气，智明你就该和她学学，爽快些才好。”林慧怡又笑道。 “好。”高智明颇为艰难地点了下头，对明珠嘱咐：“那你就拿去好好存起来吧。” “哎。”明珠应下，领着捧锦盒的几个宫女出去。 等人一走，林慧怡就立刻换下笑脸，面色十分凝重地坐到离高智明更近的地方。 “怎么了这是？”高智明敏感地察觉到她的不对，心里开始怀疑，便问：“你刚刚是故意把明珠支开的？” 她虽然是问句，但语气是肯定的。她刚刚看得清楚，林慧怡是扭过头直盯着明珠彻底出了门的。如此的不同寻常，她当然无法忽视。 “你觉得明珠如何？”林慧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过去。 “她，挺好的，对我很是上心，我俩也合得来。除了你，在这宫里，我最喜欢的，就是她了。” 高智明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的意思，收敛了笑容，先是陈述了一下自己的感觉，而后又否定她未出口的怀疑： “但我确信，不是她。” “你都没听过我的怀疑，就先否定了。”林慧怡不满，有点儿着急。要不是顾虑着她的身体，自己就准备上手晃一晃她了。 “那你说，我先听听。”高智明失笑，便说。 林慧怡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自己那一番说辞，她不会真听进去的。但不管如何，自己还是要说的。 于是，林慧怡把自己这几天的收集来的讯息，都给她一一说清楚了。重点包括那个叫彩鹊的宫女，和明珠的不对劲。 “彩鹊做的，明珠已经跟我说过了。但是证据不明，我已经把她赶去了后院养花。”高智明淡淡道： “至于明珠，她手上长疮，我也是早就知道的，在我小产以前。因为这个，她还跟我告假，不肯靠近我，说是怕传染。” “可……”林慧怡还想再说，但高智明却不想再听，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这件事，我相信不是她做的。”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万一呢？”林慧怡见她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真是急得上火。 “她没有动机害我。就是你怀疑的，她来我身边的原因，我也清楚。”高智明边说，还努力伸手安抚她。 林慧怡气恼得很，但看她明明没力气，却还要安抚自己的动作，就觉得泄气。她沮丧地垂下脑袋，声音闷闷地问她：“那你这是打算不追究此事了？” 第223章 阴暗的想法 “嗯，算了吧。一切都是天意。”高智明微微扯动着嘴角，笑了笑，转而看向床帐顶，悠悠地说。 “这分明是人为，哪里是天意。”林慧怡不认同她的话，嘀咕着。 “你不明白。”高智明又微笑着看她。 “我怎么不明白！”林慧怡又要反驳，高智明却打断了她：“这件事，你就听我的，放手别管了，好吗？” 林慧怡盯了她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点头答应：“那……好吧。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不依你？” “谢谢你。”高智明轻轻将手掌覆盖在她的手上，会心地笑了。 “这是你的事，跟我说什么谢谢。”林慧怡撇撇嘴，又叹了口气。 “别叹气，等我好了，咱们再去赏景吟诗。”高智明安抚道。 “好，那可说定了啊，你好好养病，不许反悔。”林慧怡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想开了，不再纠结那件事。 “嗯。”二人相视一笑，又小声地说着话。 正主不愿再追究，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多此一举。因而高智明小产一事，就以身体原因揭过去了。 作为补偿，宇文晟在此下旨晋封高智明为皇贵妃。 而这一次，高智明没有推拒。黄皇后与裴太后也没有反对。 时间转瞬即逝，一晃眼，就到了正昭二十年的八月。 “乖姐儿，慢点儿跑，别摔着啦。” “小鱼儿哥哥，快来追我！” 此时的兰林宫院子里，林慧怡正与两个总角垂髫的小孩儿玩耍。一边摆着桌椅，坐着好几个穿金戴银的贵妇。 “姐姐，你歇歇吧。看你一头的汗！”此时座中的一个娃娃脸的女子起身去拉她，一边还在笑。 “唉，这俩真是精力充沛，我才跑了一会儿就满头是汗，累的不行。他俩都你追我赶了快一个时辰，还不肯消停。”林慧怡任由她帮着擦汗，一边抱怨。 “姐姐要是和他俩比，那可一整天不得休息了。”另一个略显柔弱的女子也上前来，打趣道。 “怎么？小娘，你这是在说我老了吗？”林慧怡佯怒，随手拿了手绢丢她。而后又对身边那人道：“安娘，快把你儿子按住。” 这两个女子，就是庄小娘和向安娘，两年的时间，让她们长得更为成熟，已经担得起妃位的担子了。 一个晋升为柔妃，一个进位纯妃，也是后宫尊崇，前朝也有所耳闻的大人物了。 “我可按不住他！小鱼儿现在都成了个疯孩子。一撒手，不让他玩个痛快，就别想拉回来。”向安娘连连摆手。 “小鱼儿确实野的很。不过姐姐说的也对，一个时辰，也该休息一会儿了。”座中剩下那名肤色略黑的女子也站起来。 林慧怡稍微休息了一下，又恢复了活力。她叉着腰杆，一脸自信地说：“看我的，把这俩都给你们抓回来。” “别俩俩的？我们乖姐儿可不野，喊两声就回来了，可不是小鱼儿，还要你头疼！”庄小娘嬉笑着凑到向安娘身后，戏谑道。 那名肤色略黑的女子也笑：“那你可是没看见，乖姐儿也有疯的时候呢！你别看她两周岁都没满，真狂起来，我也按不住的。” 这位，就是四公主乖姐儿的生母，两年前的王晏嫔，如今也母凭女贵，封了晏妃。 “哈哈哈哈，上次乖姐儿晚上玩得不肯吃饭，不就是我给哄回去的吗？”林慧怡乐得直拍手，一边给庄小娘和向安娘讲乖姐儿的事迹。 “唉，姐姐比我这个亲娘还招乖姐儿喜欢。我说的话，就没那么有用了。”王晏妃摇摇头，叹气着说。 林慧怡听了更加得意，乐颠颠地说：“看吧，你不搬出去是好事。没有我，你一个人咋哄的住乖姐儿！” “我留在兰林宫，可不是为着姐姐的这项本事。我啊，是担心你一个人太寂寞，留着和你解闷儿的！”王晏妃笑笑。 宇文晟提过很多次要把她们娘俩迁出去，但都被王晏妃拒绝了。因此，还招了不少人在背后诟病。 不过这也确实不合规矩，并且非常滑稽。因为兰林宫的主位到现在也还是林慧怡，一个正四品下的贤嫔。而身居正三品的王晏妃，却住在西配殿。 看着也着实可笑。 林慧怡曾经也说过，既然王晏妃不肯搬走，那就换一下，由她做主位。但是，也被拒绝了。 因此，两人就这样，在旁人奇奇怪怪的眼光中继续住着，再加上一个小公主，倒也幸福美满。 “娘娘，三位娘娘！奴婢有重大消息！”正玩笑着，已经被林慧怡提拔为大答应的菊英，却还像从前一样欢脱。她奔跑着进来，一边还在叫嚷。 “什么事这么不得了？”林慧怡略略奇怪，没有外人，她也不管菊英的失礼。 “与小鱼儿和乖姐儿有关，是大好事！”菊英在几人面前站定，欢欢喜喜地说着，跟过年一样。 为了好养活，即便是宫里，只要是亲近些的，宫女也能称呼皇子皇女的小名。 “哦？快让我听听，我们两个小宝贝有什么好事？”庄小娘嬉笑着坐下，等着菊英的消息。 向安娘和王晏妃也坐过来，都带着好奇地看向她。 “我刚刚听说的，皇上在商议，要正式册封几位皇子、公主。”菊英憋了一下，才激动地说出来。 “现在就册封？他们还太小吧。”林慧怡不太明白宇文晟的思路。 现在最大的，郑慎妃生的皇二子佛哥儿，年底也才满四周岁。最小的，就是王晏妃生的皇四女乖姐儿。这未免太早了些。 不过倒也不是不行，前几朝，一两岁就封了号的也不是没有。因为册封皇子皇女一般也是一起，最大的与最小的可能就差了十几岁。 “我也听说有大臣表示反对，认为太早册封，可能有损福气，还有折寿啥的说法。”菊英点着脑袋，又补充道。 “我才不信那些，我们小鱼儿健壮得很。不就册封罢了，才不会折损福气呢！”庄小娘“呸呸”两声，趾高气扬地说道。 向安娘也是一脸赞同，她也不怎么信这些。 而乖姐儿的娘亲王晏妃却抿着唇，没有做声。 林慧怡是知道广南那边比较信奉鬼神之说的，因此连忙转移了话题：“那皇上下定了决心吗？” “还没那，皇上也只是有这个意思，拿出来和诸位大臣商量。”菊英又道。 “那就还早，不一定能成的。咱们也别太在意了。说不定明儿皇上就改变主意了。”林慧怡便笑着将此事揭过去，带着众人继续之前的话题。 但事与愿违，好些天宫里都在议论这件事。或许是有人向宇文晟吹了枕头风，他非但没有改变主意，反而更加坚定了册封子女的意思。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原先反对的大臣，也在宇文晟的坚持下同意了。 于是，八月二十这天，宇文晟就正式下了诏令，册封皇二子为秦王，皇四子为楚王，皇五子为蜀王，皇长女为魏国公主，皇二女为韩国公主，皇三女为冯翊公主，皇四女为临川公主。 这道诏令，带给一些人喜悦，也让一些人笑不出来。 人啊，总是为了这样那样的事争个不休。即便无关利益，或是仅仅只是面子上好看，甚至完全与自身无关。 但人心的某一处，都会滋生出种种阴暗的想法。 有的人，会控制自己。而有的人，会把这些想法付诸实践。 第224章 居然哭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的请安，大家谈论的，就全是这事。 “几位皇子皇女封爵，也是宫里的喜事。本宫看皇上的意思，是准备大办一场，让大家都乐一乐。”黄皇后坐在上首，起的话题，自然也还是关于这个。 “可不是喜事？是要好好恭喜小哥儿小姐儿们，也要恭喜诸位姐妹。子女受封，母亲脸上也有光啊。”高智明作为皇贵妃，妃嫔之首，自然也要说两句的。 “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疼爱几个小的，真是比咱们这些亲娘还要上心。可省了咱们的事了！”张佳怡笑着打趣道。 “是啊，昨儿佛哥儿还说，想去母后娘娘宫里玩儿。我怕娘娘不方便，没准。结果他又说，那我去高娘娘那儿吧。”皇二子的生母郑夫人也笑道。 “那你怎么不让他来？我可正缺人解闷儿呢。”高智明莞尔一笑，对这些小孩子，她还是挺有耐心的。 “本宫这里也没有不方便的。佛哥儿要来，你就准了他吧。”黄皇后也温柔笑道。 “这敢情好，有了两位娘娘这句话。我可就不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了。定是要经常带佛哥儿去你们宫里晃荡。”郑夫人一副要赖在她俩那儿的样子，直逗得大家发笑。 “好，本宫随时恭候。”黄皇后乐得直捂嘴，紧接着又说：“其他的哥儿姐儿一样，这凤仪宫，对他们都是欢迎的。” “那妾等就代孩儿们多谢皇后娘娘，还有皇贵妃娘娘了。”几个有孩子的，都起身行了个万福礼。 “皇贵妃娘娘说的是，咱们更要对诸位姐妹贺喜。尤其是张夫人娘娘，两个女儿都封的国公主，实在是大喜啊。” 一番调侃后，人群中，忽然传出来一道不谐之音。话中挑事的意味，极其明显。听得林慧怡直皱眉。 她们看向说话的韩顺容，她正一脸的笑，好似自己说的是什么正经道理，理直气壮得很。 林慧怡心里对她翻了个白眼儿，骂道：这韩顺容圣宠减少了不少，这气派倒却一点儿没少，还是嚣张得不得了。 韩顺容这两年养身体的时间多，因此侍寝的时间就少了相当多。宇文晟来后宫更多是为了消遣，她不行，自然有别人顶上。 因此，她这位分，就一点儿都没动。看在有些人眼中，韩顺容这就算已经失宠了。只不过没人去找她麻烦而已。 “韩顺容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难道我这只有一个女儿的，就是小喜了？”王晏妃曾经被她挤兑过不少次，因而这会儿就开了口。 既是为张佳怡解围，也是为自己出一口气，更是让韩顺容清楚清楚，自己如今所处的位置。 “晏妃娘娘这就是曲解我的意思了。我可没这么说。”韩顺容别开脸，顾虑身份没太顶嘴。 “有没有这个意思，就不是你这个说话的本人决定了。”另一个只有一个女儿的大沈氏被她挑拨，自然也要说两句：“而是由我们，这些听话者来决定。” 林慧怡听得一挑眉头，明白了大沈氏要干什么。 说完，大沈氏就朝上头的黄皇后跪下行礼，言辞恳切地说：“皇后娘娘，韩顺容以嫔位的身份，对张夫人、王晏妃及妾身言语不敬。还请娘娘还妾等一个公道，正一正宫规戒律。” 林慧怡心道果然，她再往后一看，韩顺容已经怔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下去。 而黄皇后先是看了大沈沈氏一眼，顺便瞟过了张佳怡与王晏妃，最后落到韩顺容的身上，眼睛微微眯起。 韩顺容当即就被吓得面色苍白，“噗通”一声跪倒在铺了地毯的砖石上。 但她此时已经没心情去管生疼的膝盖，而是匍匐在地，慌里慌张地求饶：“皇后娘娘恕罪，妾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那你自己跟本宫好好说道说道，你是什么意思？”黄皇后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是什么意思？林慧怡微微勾了勾嘴角。韩顺容本来的意思，她敢说出来吗？真说了，只怕到时候受到的惩罚就更严重了。 韩顺容傻吗？是有点儿傻气。但她并不是蠢，所以这种明摆着坑她的选择，她当然知道该怎么办。 “皇后娘娘明鉴！妾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妾仅仅只是发表一下，对张夫人娘娘的羡慕，没有旁的想法！娘娘明查！”韩顺容张了张口，片刻后再度喊冤，试图再辩驳一二。 林慧怡原以为她会顺从地认罪，却不想她居然还要再争一争，或许是觉得自己还有一线机会吧。 但别人却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大沈氏的演技比她更好，于是直接哭了出来。大颗大颗的眼泪在脸上滚落，她一手捻着手帕佯装拭泪，一边还抽抽搭搭地说着： “皇后娘娘，妾受辱倒没什么。只是这韩顺容惯会狡辩胡说的，她分明就是在讽刺妾身，您可不能听信了她的谎言啊。” “皇后娘娘，妾没有！”听见她如此的针对，韩顺容急得脸上直冒汗，倒也呈现出和大沈氏一样的效果，面上都是水汽。 只是看在旁人的眼中，一个让人怜惜，一个就让人厌恶了。 “行了。你自己看看，她因为你一句话，都哭成什么样了！好生认个错，回去反省反省，也就罢了。何苦还要再狡辩呢？” 黄皇后一手指着哭哭啼啼的大沈氏，慢悠悠地说，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可是，皇后娘娘，妾，妾真，真没有……呜呜……”韩顺容瘪着嘴，还没说完，竟然也哭了出来，声音尤为委屈，让人听了好不生怜。 林慧怡差点儿没惊掉下巴，甚至开始怀疑这人是不是吃错了药了？ 不光是她不敢置信，其余在场众人，也都惊呆了。韩顺容那么骄矜倨傲的性子，这回居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哭了！简直难得一见啊！ 林慧怡仔细打量了半晌，心中肯定她是真哭，并不是在演戏。 兴许是头一回被逼成这样，一着急就没忍住吧。唉，也是被她家里娇宠坏了。 她不禁在心里微微一叹，撇开脸，不准备落井下石，但也不愿帮她说话。 不过是丢了点儿脸，和她从前做下的坏事比起来，并不足以让林慧怡产生同情。 黄皇后也是没想到，她原本只是想看戏的，结果她来了这一出，自己也就没了兴致。 她颇为不爽地翻了个白眼儿，训道：“你哭个什么劲儿！本宫也没说要怎么惩罚你，看你就哭成这样。让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本宫怎么折磨你了呢！” 韩顺容这才意识到自己出了这么大的丑，眼眶中含着的一层水雾，映射出身边好几人嘲讽的笑。 自尊心逼使她不能让自己被看低了，于是登时就直起了上身，同时胡乱擦了擦泪，强做傲气地道： “娘娘，我，我只是，一时没忍住，不是有意的，还请娘娘恕罪。” 说完，她还规规矩矩地行了个拜礼。 “算了，今儿就这么散了吧。本宫也乏了。”黄皇后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没心情再和她们闲话，一摆手，转身就往后头的暖阁走。 其他人自然也遵从旨意，一同行了礼告了辞。 林慧怡本来以为可能会有一两个，要抓住找个机会，把韩顺容狠狠羞辱一番。 不过出来后，看着妃位上的几个，都没那个心思，随便说了几句就走了。 林慧怡虽然觉得意外，但也能够理解。 不说别人，经过此事之后，她自己对韩顺容，更只觉得这人表面张牙舞爪的，实际上只是色厉内荏，心智还不成熟。 于是，她也不打算去折腾她，快步跟随着几个妹妹离开。 第225章 成为她的噩梦 “姐姐，皇上也太偏心了。张夫人生的两个，封的就是国公主。而咱们小囡囡，却只是封个冯翊这样的小郡，生生低了那两个小丫头一等。” 第二天早上请安，林慧怡等人出来，心血来潮，突然决定去御花园里逛逛。谁知正巧呢，就听见了这样的对话。 几人对视一眼，全都不约而同地躲了起来，准备继续偷听下去，看看这人还能再说出什么话。 从这段话来看，那人应该是小沈氏。而她口中的张夫人就是张佳怡，去年被升为从二品的夫人。 小囡囡指的是大沈氏生的皇三女，是她的乳名，也就是昨天刚被宇文晟册封的冯翊公主。 由此推断，小沈氏对这个决定是很不满意了。在外面都敢撺掇她姐姐和张佳怡对上。就是不知道，大沈氏是个什么想法。 林慧怡心里飞快地想了好一通，一边屏息凝神地等着后面人的回复。 “别瞎说了。皇上册封几个公主都是按规矩来的。张夫人生的是长女，按我朝的制度，就是该封国公主。” 另一个更为冷静严肃的声音透过花墙传出来。林慧怡她们听得清楚，就是大沈氏，如今的沈端妃。 “我怎么瞎说了。说是按规矩，那大渝典章里，也只说的是长女封国公主啊？她二公主凭什么封韩国公主！分明就是皇上偏心那两个！” 小沈氏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义正言辞地和她姐姐顶嘴。 “桃姐儿、杏姐儿得皇上喜欢你又不是不知道。又是双胞胎，皇上不好厚此薄彼。不就是个封号，他才不会吝啬。” 这么一听，林慧怡等人才知道，原来大沈氏也对宇文晟这道诏令有所不满。这段话听着是在为宇文晟解释，但实际听着，还是带了一股怪味儿。 “姐姐就不生气吗？咱们小囡囡可是比那俩矮了一头呢？我是真忍不了！” 那头小沈氏还在抱怨，话里话外都是在为外甥女儿“打抱不平”。 不过林慧怡听着，却不觉得这是她真正的意思。这人，真是心机用错了地方，连她姐姐都算计。让大沈氏和张佳怡对上，对她到底有什么好？ “行了！这里是什么地方，能让你不计后果地胡说八道吗？你就是真心里不舒服，也等到回了宫，有你说这些的时候。” 大沈氏似乎是听出了自己妹妹的实际意图，也可能只是单纯地怕被别人听见，拿来做文章。 不过无论如何，反正是止住了小沈氏的话头。 “是，姐姐。我也知道不该在外面说这些。可我不也是为咱们的小囡囡着想吗？都是皇家公主，做妹妹的，却比姐姐矮一头。让她长大了，还不得伤心吗？” 啧。林慧怡听得直撇嘴。这话可几乎是把她自己给抖出来了。妹妹名分上不如姐姐，就嫉妒姐姐。这是在说她自己？ 作为姐姐，身为正三品妃位的大沈氏，听了这话，难道不会对屈居于正五品上的妹妹，沈容华，生出点儿别样的心思？ 果然，下一刻，大沈氏的声音就冷了下来，哼道： “你这番话？莫不是说给我听的吧。妹妹居于姐姐之下就要伤心了？我竟是不知，你原来是这个想法。” 林慧怡立刻捂住了嘴，以免让自己笑出声来。小沈氏这话，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大沈氏对她是起疑心了。 而后，那头传来一阵衣料摩擦声，听起来像是有人挣脱开了别人的束缚。但林慧怡还没来得及细想，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就朝她们这边过来了。 “姐姐，我没有那个意思。你听我说啊……”伴随而来的，还有小沈氏的呼唤。 林慧怡暗道不好，这要是被她们撞上，可就解释不清了。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跑不掉了。 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林慧怡朝身后的几个妹妹使个眼色，便叫嚷起来： “快！我听闻那边的桂花不错，是司药司好容易才种活的！” 说着，还一手拉一个，朝那边小跑过去。 眼前晃过几个人影，林慧怡眯眼迅速找到一个对象，腿一歪，假装踩滑了，朝那人扑过去。 “啊！”“小心！”“娘娘！”一瞬间，各种惊呼声、叫喊声就此起彼伏。 而林慧怡还好，有个人做肉垫，而她拉着的庄小娘，也被她搂住了，没摔着。只是，得可怜被她压在身下的小沈氏了。 没错，林慧怡刚刚情急之下，只能撞到离她最近的小沈氏身上。 小沈氏应该是为了追她姐姐，所以才小跑到大沈氏前面，因此就被林慧怡“相中”了。 不过也算她自找苦吃，这一切起因都是她嘴坏，不然哪会儿有这事。林慧怡腹诽，给自己脱罪。 刚倒地还没多久，林慧怡就被宫女们搀扶了起来。她站起来缓了一下，才看向还在呻吟的小沈氏。 以此同时，旁边的几个宫女惊慌地叫了两声：“有血！容华娘娘！” “妹妹！”大沈氏也是一惊，立马就扑过去，尖叫的声音都破了。 林慧怡与搀扶她的几个妹妹，这下也吓着了。 这小沈氏，别是有孕了吧？林慧怡心里更是有些慌，她艰难地吞了好几口唾沫，暗自祈祷不是她想的那样。 但目前首要的不是这个，她很快就清醒过来，招呼着周围的宫女，叫太医的，准备担架的。 随后，她低下身子，一边帮着收拾惨剧，一边询问小沈氏的宫女：“你们娘娘这是怎么了？我也没听说她怀孕了啊。” “您有所不知，我们娘娘实际上已经有两个月没来月信了。可太医几次来请平安脉，都说不是，只道是月经失调。”那个宫女急得满头是汗，声音也带着哭腔。 听了这个回答，林慧怡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不安了。太医也有看不准的时候，小沈氏怀孕了的可能性还很大，所以她还不能掉以轻心。 很快，一些宫女内侍，从就近的宫里借来了有软垫的藤编长凳，正适合搬运小沈氏这样的伤患。 事情比较严重，林慧怡也不能让庄小娘她们离开。而她们也肯定不会扔下她不管的，于是浩浩汤汤一群人，就跟在后头就去最近的宫殿。 大沈氏这会儿，已经从刚开始的六神无主中缓过劲儿来了。她让宫女把小沈氏送进暖阁里头，随后制止了林慧怡她们进入。 “不是本宫怀疑你们，但这件事或许事关皇嗣，本宫也不能轻率行事。诸位还是在外面等候吧。” 见她如此不客气，几人对视一眼。就由排位最前的庄小娘说话：“端妃姐姐说的是，那我们就不进去了。” 随后，众人行过礼，林慧怡就跟在庄小娘的身后，坐在外面大厅里。 她面上不显，依旧沉静。但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那颗心，跳动得有多厉害。这次，她确实有些慌了。 无关其他，实在是因为这次有可能因为她的失误，造成一个孩子无法出世，更造成一个母亲无法磨灭的痛苦。 若真如此，就算最后她被赦免了任何刑罚。那她也无法原谅自己，这份罪孽会成为她的噩梦，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只要想到这些，林慧怡就无法真的镇定下来。没有当众失态，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 第226章 一切听凭皇上发落 太医与黄皇后是前后脚到的。就在林慧怡内心万分焦急，快要爆发的时候。 匆匆见完礼，黄皇后想必是已经听说了事情的始末，因此林慧怡才感受到她的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 “太医快进去看看。”黄皇后朝里头一指，太医就被人带进去，随后她又看向了林慧怡，坐到上首，问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是妾身莽撞，忘了规矩，在御花园里奔跑，才撞到了沈容华。事情因妾而起，妾无可辩驳。娘娘只管依法办事即可，妾绝无异议。” 林慧怡心里轻叹了一声，直直地跪在地上，并不为自己的罪行狡辩。 向安娘有些着急，她想要说什么，却被庄小娘和王晏妃按住了。 “你可知道，若是沈容华因此小产，失了皇嗣。按宫规与皇上、太后的态度，你或许会被贬入冷宫，甚至被赐死。” 黄皇后摇着头，对她这次犯的错，有些失望，但更多的，其实是为她的下场着急。 “倘若真是如此，那就是妾身的命。是贬是死，妾都受着。” 林慧怡何尝不知道此罪的严重性。可一想到小沈氏因此受到的伤痛，那些狡辩脱罪的话，她就说不出口。 “你倒是坦坦荡荡，有罪就认。不像别人似的，犯了错只知道诡辩，有意的都能说成无意的。”黄皇后又叹了一声。 林慧怡苦笑着回道：“皇后娘娘高看妾身了。若是旁的事，妾也会据理力争。谁不想少受点儿惩罚呢？可这件事，妾实在不能，良心不允许。” “良心？莫说宫里了，就是放眼这全天下，又还有多少人，有那个良心呢？你果然不同。”黄皇后轻轻一笑，又说。 “……”林慧怡沉默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黄皇后也没在意，她继续劝道：“你真的不打算再为自己争一争了？若是你愿意，我，还有你的好姐妹们，都会帮你和皇上说情的。” “皇后娘娘莫要再劝妾身了。皇上向来公正严明，不会为了一点儿私情，废了宫规。况且，是这样的事。”林慧怡摇摇头，平静地回道。 “我的话不管用，皇贵妃的话，皇上总会听的。她与你关系那么好，说不定还能直接给你免罪呢？”黄皇后此时不知是什么心思，又这么说。 林慧怡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的怅然，随后便行了个大礼，道：“皇后娘娘不必再为妾费心思了。 妾意已决，一人做事一人当。再说，妾更不愿让娘娘与诸位姐妹为了此事，坏了在皇上心中的形象。” “姐姐！我愿意的！我不管皇上怎么看我，只要你好好的。”向安娘终于忍不住了。她猛地扑进林慧怡的怀里，呜咽着哭诉。 庄小娘和王晏妃也是，陪林慧怡一起跪着，眼中含着泪花，一边说着和向安娘一般无二的话。 林慧怡心里很暖很熨帖，但也泛起一股酸意。她一个接一个地抱了抱，而后淡然地一笑，说： “我知道，你们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做。可我不想，我是不行了。可你们还要在宫里生活呢！不能为了我得罪皇上与太后……” 说着，她抚摸了一下几人叠放在一起的手，因为紧张害怕，全都是凉凉的，汗涔涔的。 “那不值当！”她重重握了两下，沉声道。 “可是……”三人当然不能被她这两句就说服，还要再说。 此时，进了内室好半天的太医终于出来了。他满头大汗，步履急促地小跑到黄皇后面前，一边行礼，一边回话： “皇后娘娘，沈容华娘娘已经小产了。臣医术不精，已经无力回天了。” 这话，简直是一锤定音一般，让林慧怡在心里给自己判了死刑。 而她身边的三人更是吓得抱紧了她。 “果真？”黄皇后也是蹙眉，再次求证。 “皇后娘娘，千真万确。臣怎敢欺君罔上？”那个太医愣了一下，才低头拱手，颤抖着声音回道。 “这……唉……”黄皇后也无法了，轻轻叹着。她心道，事情已经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了。 她侧头看了抱成一团，还在哭泣的几人，又看看在她们正中间，面色却更为平静的当事人林慧怡。 “林贤嫔，此事我也不能擅专。等我禀报了皇上，由他定夺吧。”黄皇后此时做不到公正司法，只好把皮球踢给宇文晟。 “是。一切如何，全凭皇上与皇后娘娘作主。”林慧怡轻轻地、却坚定地拨开搂住她的几条手臂，稳稳地拜了拜。 “皇上圣驾到！皇贵妃娘娘驾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外传来宫女的通报声。 黄皇后脸色一变，心里颇为无奈地一叹，这下，她也没法在宇文晟面前给林慧怡说好话，遮掩一下了。 跪着的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惊慌。 大家对宇文晟的到来全都带着惊讶，完全是意料之外的。 但不管她们料没料到，愿不愿意，宇文晟还是带着高智明进来了。 一通见礼过后，林慧怡忍不住抬头看了眼高智明，见她满脸沉静，并不慌张的样子，于是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跟宇文晟说了什么。 “林贤嫔。”宇文晟发话了。 林慧怡这才把视线从高智明脸上挪开，看向了旁边正中端坐着的宇文晟。 奇怪的是，他脸上的表情虽然是严肃的，但却看不出有多愤怒。刚刚叫她的声音，似乎也没有透露出太多怒意。 因此，林慧怡更加疑惑了。到底是高智明给她说了好话，还是宇文晟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又加强了？ 她心里虽然百转千回地思考，嘴上还是不能怠慢了宇文晟，很快就应了一声：“罪妾在此。” “嗯。”宇文晟应了一声，就没话了。 他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指尖轻轻敲击着黄花梨木头，“噔噔”作响，但听在林慧怡与几个妹妹心里，就像是丧钟一般。 就在林慧怡忐忑不安，搞不清他的意图之时，宇文晟又开口了。“此次沈容华小产，与你关系重大。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处置才好？” “事情是妾一人犯下，妾身认罪。一切听凭皇上发落，不敢有异议。”林慧怡虽然不解，但仍然实话实说了。 然后，殿内再度进入寂静无声之中。她没有从宇文晟那里得到任何回应，就好像他根本不在一样。 但那手指敲击木头的声音，却告诉她，宇文晟就坐在上面。 她是真的迷惑了。这宇文晟到底搞什么啊！要杀要剐，还是要放过她，直接给个准话啊。这么晾着她是怎么回事？ 又过了大概过了约一刻钟，宇文晟才开口，但这次，他是带着一丝笑意的。 “看来你说的不错，林贤嫔的反应说辞，与你说的一模一样。” 林慧怡一惊，控制不住地抬眼去看，宇文晟是跟高智明在说话。 只见高智明微微一笑，瞟了她一眼，回道：“妾身可没有骗您，林贤嫔为人坦荡磊落。她又最疼惜母体婴幼，犯下这种大错，她是不会有任何狡辩的。” “嗯。朕这才是见识到了。”宇文晟点点头。 林慧怡心里有所怀疑，但又不能随便说话。因此，憋得有些心痒难耐。 而黄皇后似乎听见了她的心声，不过也可能是自己也想知道，便问道：“皇上与皇贵妃这是？” “哈。是皇贵妃知道了这件事，想为林贤嫔求情，但她又不能罔顾宫规，于是就和朕打赌。 若林贤嫔的所言所行全与她说的相同，朕就轻饶了她。若不同，则严格按宫规处置。”宇文晟笑着答道。 第227章 把罪责都推到贤嫔娘娘身上 “原来如此，皇贵妃果然与林贤嫔是知己，这种反应都能一丝不差地预料清楚。”黄皇后听了，赞叹不已，带着微微的羡慕扫视着林慧怡与高智明。 “是了，若不是她二人皆为女子，不然朕都要吃醋了。”宇文晟拍手笑道。 “皇上，皇后娘娘不要取笑妾等了。”高智明微笑着欠了欠身。 几人又说笑了片刻，宇文晟又瞥见底下跪着的女子没有一丝反应，不禁好奇：“林贤嫔这是高兴傻了？怎么连谢恩都忘了。” 林慧怡确实是傻了，不光是高兴。她此刻心情激动澎湃，原来高智明早就去为她做准备了。 原来高智明早就知道她的个性，知道事态严重，还与皇嗣扯上了关系，就能料想到她的反应。 因此，就没有来见自己，而是直接去见了宇文晟，去为自己求情。为了不违背自己的原则，还想出了打赌这个办法。 宇文晟说的知己一点儿没形容差，她们就是知己！ 不过现在不是想那些，她还需要回一回宇文晟的问话：“妾确实被吓到了。本以为死期已到，却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林贤嫔这会儿还有兴致吟诗呢？” 宇文晟刚要接话，内室又走出一个华服女子，她声音尖利刺耳，带着足足的幽怨，是沈端妃。 她先是给座上三人行了礼，才继续说道：“皇上，妾的妹妹遭此大劫。您怎么能就凭着一个赌约，免去罪魁祸首林贤嫔的罪责呢？妾身求您，怜惜一下沈容华吧。” 说完，她就“呜呜”地哭起来，配上她狼狈凄惨的模样，倒真是惹人怜惜。 “端妃，你先坐下吧。”宇文晟对此，语气也硬不起来，只好让宫女把她扶着坐下，才接着说： “朕自然会为沈容华还一个公道。但你说林贤嫔是罪魁祸首，这个说法，朕并不同意。” “皇上！”沈端妃又要出声，却被宇文晟打断了。 “沈容华小产是由林贤嫔撞倒引起的不假，但她也是无意之举。谁也不知道沈容华怀有身孕。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依朕看，还是那个给沈容华请平安脉的太医。” 说完，宇文晟不管沈端妃，又朝黄皇后询问：“那个给沈容华请平安脉的是谁？叫他过来。” 大沈氏见目的不成，随即朝后头的林慧怡，狠狠地剜了一眼。 林慧怡对她们有愧，没有顶回去，只恭顺地接了。 上头黄皇后被问起，拿过手头的记录，翻看了两页，回道：“皇上，正好就是刚刚被请来给沈容华料理的木太医，挪。” “哦？”宇文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那一直驼背站在角落里的木太医，浑身一抖，便小跑着一下跪到宇文晟面前，主动开口：“皇上，臣在。” “沈容华这些天都是你在照看的？”宇文晟眯着眼瞧着他。 “回，回皇上的话，是臣。”木太医似乎有些紧张，额上的汗直流，说话也不太利索，身体好像也在颤抖。 他有那么害怕吗？林慧怡蹙眉，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抖什么？朕是什么虎狼吗？”宇文晟也不高兴，他是需要强大的威势，但不要人和他说过话都战战兢兢的。那他成什么人了？暴君？ “是，是。臣少见圣颜，难免有些紧张。”木太医深呼吸了片刻，才勉强镇定下来回话解释。 宇文晟一想，确实很少见到这个太医，便也信了他的解释，又走进正题：“这段时间，沈容华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回皇上的话，沈容华这个月没来月信。臣起初也怀疑是有了身孕，但多次请脉下，确实没有。所以只按月经不调治疗。”木太医顿了顿，才慢吞吞地回答。 “哦？那为何沈容华今天又突然小产了呢？”宇文晟眼睛再度眯起，对面前这个太医突然展露出和颜悦色来。 木太医见此竟是被吓到了，再一次抖个不停，结结巴巴地回话：“是，沈容华是被林贤嫔撞倒在地，受到，受到外力压迫。这才导致，小产……” 他悄悄擦了把脸上的汗，虽然还是害怕，但他已经极力忍耐了。 林慧怡这一听，就觉得不对了。按道理，月经不调是瘀血，要通一通血脉的。而怀孕之人，最忌讳用这种药，很容易导致滑胎的。 并且，只要不是身体不好，或者胎象本来就不稳。今天她撞的那一下，是不会直接导致小产的。除非，小沈氏沈当时的胎，就已经在药物作用下，受损了。 所以，这件事就真的如宇文晟所说，罪魁祸首是这个木太医吗？林慧怡打算再仔细看看木太医的发言。 “原来如此。你确定吗？对你的医术。”宇文晟又敲了敲椅子扶手。 “是，是，臣虽医术不精，但这是最平常的医理，所以，臣，臣……”木太医又结巴起来。 宇文晟点点头，轻笑了片刻，才慢悠悠地说：“原来这就是我大渝朝的太医啊……最平常的医理……那就让别人来看看吧。” 说着，他就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对黄振吩咐：“宣院判。” “是。”黄振直起身子，退到一旁，才扯着嗓子，往外头高声喊道：“宣院判进殿！” 林慧怡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高智明几眼，发现她一直都带着微笑。心下更加确定，这一切高智明都有参与。 随后，她又看向那个木太医，却发现他整个人居然都颤抖起来了，以一个非常不可思议的频率。 这下，林慧怡更加坚信，这人就是有问题。说不定，他为了给自己脱罪，故意把沈容华受到的那一撞说重了，好把罪责都推到她身上。 院判应该就是直接被宇文晟带来的，只不过刚刚被安置在外头等候宣传。还没半刻钟，院判就带着几个太医一同进来。 “拜见皇上，皇后娘娘。”几个人一起行礼。 宇文晟直接摆了摆手，懒得再多话，就让黄振把刚刚木太医的诊断全都叙述了一遍。 “你们看看，这其中可有什么不对？木太医说，这是最平常的医理。”宇文晟朝几人抬手道。 “皇上，这是大谬之论。”老院判作为代表发言：“沈容华既然因为月经失调，吃了好些时日活血化瘀的药。 其腹中胎儿就已经收到了损害，所以，今日受到的撞击，只是直接原因，不过是提前了沈容华滑胎的时间罢了。” “哦？院判的看法却与木太医截然不同。”宇文晟微眯着眼，好整以暇地看向了木太医，又说：“木太医，你怎么说？你觉得，你和院判谁才是对的？谁的医术更高明？” “皇上恕罪！臣该死！皇上恕罪！”木太医“嘭”地跪下，像是早就做好了准备，也可能是终于忍受不了了。 “说！”宇文晟终于不再演了，沉着脸喝道。 “是是是。臣全都说。”木太医抖若筛糠，磕磕巴巴地道：“皇上，臣是害怕诊断失误，才把罪责都推到贤嫔娘娘身上的。皇上恕罪！” “污蔑宫嫔，可是大罪！朕岂能饶你！”宇文晟又呵斥了两声。 “皇上，臣有一言。”这时，老院判却说话了。 “你说。”宇文晟皱眉，但还是给了他面子。 “皇上，臣翻看过记录。在木太医给沈容华娘娘诊脉之前，其实另外的太医也是没有诊断出来的。”老院判拱拱手，说。 宇文晟眉头皱得更紧了，不禁问道：“你的意思是？” 第228章 沈容华娘娘不一定是小产 林慧怡不禁微微侧头，看向了白胡子白发的老院判。她听说此人从宇文晟的祖父在位时，就已经供职于太医院了，一直颇得器重。 如今他虽然年事已高，但宇文晟和裴太后还是非常敬重他。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他秉性正直，从不参与宫内斗争，事实如何就如何说。 他方才这番话，林慧怡想来，是要为木太医说情了。 果然，紧接着，老院判便接过宇文晟的话头，道： “臣以为，虽然木太医做下这等恶事，但当时其为沈容华娘娘开的方子并无不妥。换作是太医院其余同僚，或是微臣，也会如此行事。” 林慧怡闻言心下一叹，凭借着老院判在宫里宫外的声望，宇文晟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院判这是什么意思？与朕直说就好。”宇文晟皱了皱眉，假意听不明白。即便知晓这人的秉性，还是暗示性地看了一眼。 老院判如何不明白，但却视如无睹，继续说道：“皇上，微臣的意思，即是木太医虽然有罪，但其之前诊断并无过错，还请皇上明察。” 见他毫不在意自己的暗示，宇文晟深深吸了一口气，刚要出声斥责，黄皇后与高智明却同时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二人见到彼此的动作，都是一愣。高智明顾忌身份，便先收回手。黄皇后则朝她微微一笑，又轻点了点头。高智明也同样回以一笑。 林慧怡本来还有所担心，但一见这个情状，便欣慰地笑笑，再度垂头。 宇文晟明白两人的目的，平复了一会儿心绪，才接着说：“老院判刚正不阿，倒不像医生，更像个风宪官。罢了，就听你的。” “微臣叩谢皇上，皇上圣德严明。”老院判满意了，声如洪钟地唱道。扣了扣头，又被受到宇文晟指使的侍从扶起。 林慧怡余光瞥向弓着腰背的木太医，见他借着擦汗的衣袖做遮掩，嘴角滑过一丝笑意，更觉古怪。心下决定，之后要派人去查查此人。 “既然老院判力证你的医术，朕便饶过你诊断失误之罪。”宇文晟看向如蒙大赦的木太医，嘴角忽然又勾起一抹冷笑，接着说： “不过老院判说让朕明察，朕觉得极是。木氏毫无医德，朕无法再信任此人的诊断。院判，就由你领着，进去再为沈容华诊断诊断。” 木太医脸色发白，眼神躲闪地低下脑袋，额上刚刚擦去的汗珠又滚落下来。 出于疑虑，林慧怡方才一直盯着他。此时看着这人惴惴不安的样子，又开始怀疑他是不是，连小沈氏小产的诊断都造了假。 可又见他还沉得住气，又觉得可能性似乎不大。或者，他是早有准备？ 思及此，林慧怡不再看他，转头目送老院判一行太医，进入小沈氏所在的暖阁之中。 “林贤嫔先起来吧。你的惩罚，等院判看过了沈容华，朕再做决定。”宇文晟忽然看见林慧怡还跪着，便道。 林慧怡刚刚在想别的，此时忽然听见他对自己说话，惊了一瞬，才行礼谢恩：“是，妾身遵旨。” 但她起来了也没坐下，只在几个妹妹的身后站定。 这次等候的时间有些长，连黄皇后都以要更衣的理由，去了另一个暖阁休息。 高智明、庄小娘等人都有些担心林慧怡的身体，跪了那么长时间，恐怕她支持不住，要她坐下。连宇文晟都松口让她先坐。 不过，林慧怡自知自己还能撑住，便一一谢绝，仍旧笔直地站立着。一边等着院判验证她的想法，一边在脑海里思索着各种可能性，以及应对措施。 黄皇后还没回来，老院判等人却先出来了。 林慧怡一个激灵，翘首迎接几人。 只见为首的老院判面露凝重，快步走到宇文晟面前，先全了礼数，才开口道： “皇上，微臣与诸位同僚仔细查看了沈容华娘娘的脉象，确实发现了一些古怪。其脉象虽与小产的相似，但……” 宇文晟本来只是让他们确认一下，却没想到居然其中真的有问题，便皱紧眉头，冷眼扫过木太医，问道： “老院判就别和朕说那些医家话了，就直说，哪里有问题。” 老院判顿了顿，才简洁说道：“皇上，沈容华娘娘是否小产还有待进一步检验。” 一直竖耳倾听的林慧怡，登时就瞪大了眼睛，禁不住抬眼去看木太医，以及端坐一旁的大沈氏。 木太医听了老院判的话，也没显露出更多的惊慌害怕。林慧怡便断定，他就是早就留了一手。 那么，大沈氏知道吗？可林慧怡看着，大沈氏的脸上，表情正常，没有一点儿阴谋被揭穿的慌乱。因此，她不得不暂时打消对此人的怀疑。 上头宇文晟不由得追问：“这是什么意思？” “回皇上，也就是说，沈容华娘娘未必是小产。”老院判回道。 “可她不是被林贤嫔撞到后，流了许多血吗？”宇文晟惊愕地又问。 老院判又道：“微臣无法断定，不过流的血也可能是沈容华娘娘的经血。经过多日的药物治疗，又在跌打的契机下，娘娘淤积多日的经血，正好流了出来。” “还能这样？”宇文晟呆住了。 林慧怡也有些惊讶，竟然还有这个情况。 半晌，宇文晟又说：“你刚才为何说不能断定？” “皇上，医者讲求忘问问切，微臣光是把脉是无法断定病情的。但微臣询问过伺候娘娘的侍女，娘娘体内排出的秽物，已经被处理了。故此无法决断。” 老院判叹了口气，一五一十地说出了实际情况。 林慧怡闻言蹙眉，飞快地扫过木太医的脸。木太医此时已经肉眼可见地冷静下来了，额上都不冒汗了。 呵，原来他的后手在这儿那，我说呢！林慧怡心中冷笑。而后，她又看向了大沈氏。 从大沈氏的表情，虽然还是看不出什么。但林慧怡已经断定，这件事与她脱不开关系。小沈氏被送进去的时候，她可是一直都在里头。 木太医和小沈氏的宫女勾结，她会一点儿不知道？这话说给谁听，都不会信！ 好啊。她原本以为大家关系还过得去。没想到人直接要致自己于死地。林慧怡抿了抿嘴角，心里已经把沈氏姐妹划入了，需要监视的人群。 而此时，老院判后头的一个太医却站了出来。 “皇上，沈容华娘娘的侍女已经告诉了院判大人，娘娘排出的就是胎儿的胞衣。臣等认为已经可以决断，可大人却坚持要亲眼见到才肯相信。” 宇文晟闻言看向他身后的几个太医，全都点着脑袋同意。于是他又看向老院判，等着他的自辩。 “皇上，微臣以为，眼见为实，侍女也可能说谎。所以臣坚持认为，沈容华娘娘不一定是小产。”老院判不疾不徐，铿锵有力地回答着。 “老院判说的极是，朕也赞同。”宇文晟点点头。 “但是皇上，秽物此时已被处理，已经无法验证了。”之前那个站出来的太医又说，神情激动。 林慧怡颇有些奇怪，这人与老院判是同僚，还是下属，却如此积极地与其做对。是想在宇文晟面前露露脸，取代老院判吗？ 但这就涉及到太医院的争斗了。她手没那么长，完全不清楚。 宇文晟听了那个太医的话，也不知该如何才好。 林慧怡瞥了眼已经悠闲自在的木太医，微眯起了眼睛。这次就算让你逃掉，我也会想办法收拾你。 “谁说秽物没了，就无法验证的？” 第229章 大沈氏果然厉害 “谁说秽物没了，就无法验证的？” 这一声如同一道惊雷，在沉闷的殿中打响，震得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说话人。 林慧怡仔细一看，竟然是黄皇后。 她正站在殿门口，却没有带一个宫女，见众人看过去，便迈开步子，慢慢走进来，同时还在说话： “皇上，我刚刚出去更衣，却有了意想不到的收获。事关沈容华小产一事，您想听听吗？” 她还在“沈容华小产”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她的出现，把木太医直接打懵了。林慧怡又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视线转而扫过大沈氏，发现一直镇定端坐的她，此刻竟然也露出了一分惊愕。 “哦？皇后快与朕讲讲。”宇文晟好奇地睁大了双眼。 黄皇后笑笑，慢步走过大沈氏，眼睛貌似不经意间与她对上，竟还给了她一个微笑。 大沈氏心一沉，刚想和她说两句，但她人却扭过头，朝另一边走去了。 黄皇后又慢悠悠地掠过木太医，才回到自己的位置，端坐好了。才在宇文晟不断催促的目光中，开口： “皇上，我之所以在外面如此久，就是因为回来的时候，发现了今天这件事的真相。” “皇后快说吧，别钓真的胃口。”宇文晟扭过身直盯着她。 “皇上请稍等。”黄皇后微微一笑，朝门口招手。 接到指示的竹影当即出去，又很快就回来，身后跟上来好几个宫女，还有一个被捆绑着。 林慧怡看见，木太医和大沈氏在这些人出现的同时，纷纷变了脸色。惊慌，出现在两人的面庞。 她便知道，自己这次要全身而退了。而这并不是自己的功劳，全是由于高智明和黄皇后的帮助。 “皇后，这些人是？”宇文晟挑了挑眉，问道。 黄皇后指着她们，瞥过木太医和大沈氏，才慢悠悠地回答：“皇上，其中两个，是这撷芳殿的宫女。另一个被捆起来的，则是沈容华身边的常在。” 撷芳殿就是她们所在的宫殿，处于御花园里头，是平日供贵人们赏花休憩所用的。 “皇后还是明说吧。”宇文晟懒得猜来猜去，便道。 “是。”黄皇后点点头，但话锋一转，说：“不过皇上，是否要再给本案的犯人，最后一个机会呢？” 宇文晟马上就看向了木太医，喝道：“你还不招吗？” “皇，皇上，微臣，不知……”木太医匍匐在地，却仍抱着一丝侥幸。 “皇上，既然他不领情，那我就直说了。”黄皇后冷哼一声，紧接着又说： “刚才我在回来的路上，突然看见沈容华的宫女鬼鬼祟祟的，怀里还鼓鼓囊囊地抱着一个东西。 我起了疑心，便招来了撷芳殿的宫女跟上去，却正好撞见她端着一个血盆子，要把里头的秽物倒进御河里。 随意朝御河里倾倒脏污也是违反宫规的，于是我就让宫女大声喝止她。却没想到，她并不停手，直接把脏污倒了进去。 我怀疑此事与沈容华小产有关，就命宫女去查看倒的到底是什么，又派人把她捆了起来。” “那究竟是什么？”宇文晟皱眉，冷眼凝视着那个被捆起来的宫女，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得到了黄皇后的指示，竹影跪道：“回皇上，御河流得慢，奴婢中有人下水看过，只是一盆血，腥味儿极其重。似乎，是女子的……葵水。” “其中可有胎儿的胞衣？”老院判焦急地靠过去询问。 “奴婢等仔细地查看过，没有落下一丁点儿东西。其中并没有异物，只有血。”竹影摇摇头，回道。 “皇上，如此可证，沈容华并未怀孕，也并未小产，只是月经失调痊愈了而已。”老院判证明了心中所想，便说。 宇文晟眯眼看向木太医，冷着声音说：“那么就是说，这个木太医，连沈容华小产也诊断错了。” “是的，皇上。”老院判应声道。 “皇后，你可有审问过那个欺君的奴婢？”宇文晟又看向黄皇后。 “我有审过，但她咬死了不肯说，还曾想自尽，不过被宫女控制住了。”黄皇后回道。 “以为不说、寻死，她就能捂得住这件事了？呵。”宇文晟彻底冷下了脸。他轻轻笑了一声，听在众人耳中，却有如阎王的召唤。 林慧怡在心里冷笑，有些人还以为宇文晟是能随便糊弄过去的。那可能吗？人是皇帝，主宰天下，主宰后宫的皇帝。 没那么大的能耐，偏要不信邪，随意地糊弄，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把那奴婢送去宫正司，务必要好好伺候，让她吐出东西。”宇文晟抬手朝身后的黄振吩咐。 “是，奴婢遵旨。”黄振行了礼，就亲自把人带了出去。 他心里却叹道，好好的什么事儿啊。没有怀孕，没有小产，却偏要生造出一个来。难道就为了栽赃给林贤嫔？ “她自寻死路，那你呢？也不肯说？”宇文晟安排好那个宫女，又问向另一个事件参与者，木太医。 木太医抖得厉害，说话也哆哆嗦嗦的。“皇上，皇上饶命。臣，臣什么，什么都不知道。都，都是那个，宫女，指使我的。” “一个宫女能指使你这个太医？她有那么大的能耐？皇上面前，还不说实话！”黄皇后喝道。 宇文晟也不相信，因此任由黄皇后呵斥他。 “真，真是这样，这样的。皇上，娘娘，臣，臣不敢说谎。”木太医结结巴巴地，却仍旧坚持。 “那你倒是说说，她是怎么指使你的？”宇文晟轻蔑地一笑。 木太医似乎找回了一丝理智，勉强不那么结巴了。 “回皇上，臣来的时候，她偷偷，跟我说，说只要我按她的意思做。她就能，说服端妃娘娘，和容华娘娘，在皇，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提拔我。” “什么？竟有此事！”大沈氏似乎被惊到了，忽地一下站了起来，目瞪口呆地指着他。 “端妃，你一点儿都不知情吗？”黄皇后言笑晏晏地看着她，说的话却尽带着怀疑。 “皇上，皇后娘娘，妾绝对没有参与！妾的妹妹也是，绝对毫不知情！”大沈氏当即提着裙摆小跑几步，跪到帝后面前，神情尤为恳切。 “有谁作证呢？”黄皇后一手托着侧脸，笑问。 “这……妾身当时和木太医说的，只和妹妹的伤情有关，而妹妹更是一直昏迷着。当时暖阁里的宫女都作证。” 大沈氏顿了一瞬，而后就毫不畏惧，稳稳当当地说道。 宇文晟便传召了当时在场的宫女。 “回皇上，确实如此。不过，太医和容华娘娘身边的宫女，曾经同时出去过好几次。”那些宫女都是这样回复的。 “既然不关你们的事，就起来吧。”宇文晟挥挥手。 林慧怡心中哼笑，这大沈氏果然厉害，反应够快，准备也够充分。如此难缠的一个人，她以后得万般小心。 “告诉黄振，不用审了，那个奴婢直接杖毙。木太医，发配充军。”既然事情已经清晰了，宇文晟便直接开口判决。 “还有沈容华，到底管教不严，降回姬的位分。那奴婢是你们带进来的，沈端妃你也难辞其咎，罚你们两姐妹带着宫女抄一个月宫规。” 说完，他又指了指黄皇后：“皇后你去监督。” “是。”黄皇后，还有脸色难看的大沈氏，一起接了旨。 “林贤嫔，下次再如此莽撞，朕也要惩罚你了。”宇文晟又看向一直乖乖站着的林慧怡，最后居然只诫斥了两句。 第230章 黄皇后一反常态 此事竟就这么完了。死了一个宫女，废了一个太医，再不过是沈氏姐妹受些贬斥。 林慧怡回了兰林宫，都躺到了床上歇息，却还是觉得意外。她本是已经有了必死的觉悟的，谁曾想就只得了一句斥责。 可若是没有黄皇后与高智明百般为她周全，她这会儿怕是早就过了奈何桥了。 还有沈氏姐妹那里，今天她们到底是如何运作的，又如何与木太医勾结合谋的。她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宇文晟没细审，沈氏姐妹那儿她是没什么办法，那个宫女又被下令杖毙了。只有一个木太医…… 或许，她该跟黄皇后说说，或者让娘亲给父亲带个消息，想办法撬开木太医的嘴，问个清楚。 如若不然，这件事的细节，她还真无从得知了。 终于把心里的事都捋清楚了，困意累意于是迅速占据了林慧怡的头脑。 她一手拂开床帐子，朝边上坐着的彩月和苏苏吩咐：“我中午不吃饭了。太累，要睡会儿。你们自己吃吧。” 苏苏正要劝阻，彩月却道：“那我给你备着些顶饿的，等你醒了再吃。今天你可累坏了，不吃是绝对不行的。” “也行，你看着给我安排吧。”林慧怡实在困得睁不开眼了，随意摆了摆手，就缩回到了帐子里。 下午林慧怡醒后，解决了温饱问题，又精心挑选了两份礼物，准备去给黄皇后与高智明道谢。 为着尊重，林慧怡先去的凤仪宫见黄皇后。 黄皇后似乎早就知道她会来，直接让宫女把她带到了寝殿里头。 凤仪宫的后殿即历代皇后的寝殿，用的是前汉旧名，唤作椒房殿。 这还是林慧怡第一次到这里来。黄皇后不是个太容易亲近的人，所以见客多在前殿，来过这里的妃嫔屈指可数。 她原本不太理解黄皇后的用意，为何要让她进入这里，直到她见到黄皇后的时候。 屋里只她一人，而她没有穿皇后的常服，一反常态地，以穿着便服袄裙的形象见她。看上去，少了往日的威严气势，多了几分和她年龄相符的亲和。 林慧怡先是一愣，好半晌才在黄皇后的微笑中缓过神来。 她忽然觉得，黄皇后对她，似乎是不一样了。好像从上午开始，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更加亲近了。 但她还是不敢造次，依旧规矩地行礼问安：“妾拜见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快进来坐吧。”黄皇后坐在榻上，朝她招了招手，笑容温暖和气。 林慧怡却突然有些紧张，不知该如何回应她，脚步就顿在了门口。 黄皇后见她不动，便失笑地起身，快几步过来，道：“怎么傻了？我这个样子，吓着你了？” 说着，她还伸手去拉林慧怡。 “娘娘……”林慧怡有些受宠若惊，被她微凉的手指触碰到时，还瑟缩了一下，不过顾忌黄皇后的身份，还是任由她拉住了自己。 “四下无人，你也不必再叫我娘娘。你不是爱与人互称姐妹吗？以后，也可以认我做姐姐。” 林慧怡惊得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这，这怎么好……” “这有什么不好？”黄皇后也奇怪，随后又说：“还是说，你觉得我这人不行，不想与我做姐妹？” “没有，妾身只是惊讶。你是皇后，一国之母，六宫之主，而妾身只是小小妃嫔。妾怎么敢与你称姐道妹的呢？” 林慧怡有些傻眼，脑子没转过弯，因此说话也没什么掩饰，直白得很。 “我虽是皇后，可也是未满二十的女儿，从小也是姐妹堆里长大的。总摆着皇后的款也极累，也渴望和人丢开架子，爽爽快快地说话。” 黄皇后没恼，叹了口气，跟她说起了心里话。 这非但没有说服林慧怡，反而让她更惊异了。她脸上笑得有些尴尬，道：“可为何是我能入娘娘的眼？” “谁说只有你入我的眼的？”黄皇后笑笑，灿烂极了。 林慧怡竟然看呆了。 她知道黄皇后是美的，却不知道她的笑如此明媚，就像太阳。原来，那皇后大妆下，掩着这样鲜活的人。 “别站着了。跟我坐下来慢慢聊。”黄皇后捂嘴偷笑，随后将人直接往里带。 林慧怡没有再做挣扎，任由她把自己按到了榻上。 “我只是想以你做一条纽带，从你入手，再慢慢地和其他人修好关系。”黄皇后坐会位置，叉起了一块梨子，状态十分随意。 “原来是这样。”林慧怡恍然，不由自主地点着脑袋。 黄皇后又笑，将梨子送入口中，又道：“别那么拘束，我可是真心想和你交好的。你如何与姐妹相处，就如何与我相处。” “哦，哦……”林慧怡习惯于她不怒自威的样子了，如今亲和下来，倒不熟悉。 她就跟幼时在老师面前一般，说一句做一句。这会儿黄皇后让她吃梨，她就乖乖地叉起一块儿，小口小口地嚼着。 “噗嗤！”黄皇后实在忍不住，笑道：“算了算了，一时半会的，我也不指望你能适应。你这样子，倒像我是个私塾老师。” 林慧怡跟着想了想，把幼时老师的脸换到她头上，倒也一点儿不违和。于是也不禁笑了出来。 这一笑，屋内的气氛就不那么窘迫了。 林慧怡也终于恢复了理智，顺从她的话，像与寻常姐妹一样对待她。 二人闲扯了一会儿家常。林慧怡忍了半日，还是憋不住，问出了心里话：“娘，咳咳，姐姐，你怎么突然就想和我们修好了。” “因为我想通了。和你们斗有什么意义呢？斗倒斗死，不过是换一批人的事儿罢了。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黄皇后淡然一笑，缓缓说道。 “……”林慧怡接不上这话，只能点点头。 “哦哦对了，差点儿忘了这次来的目的。我说来跟你道谢的，关于上午沈氏姐妹的事。”林慧怡这才想起来，飞快地说。 “道谢就不用了。”黄皇后笑笑，紧接着不等她反驳，又说：“不过我当时也不是偶然撞见，是故意去找的那个宫女。” “果然如此！”林慧怡惊叫道。她就觉得黄皇后当时的反应，以及和宇文晟解释的说辞，透着点儿古怪。原来是有意为之。 “我当时收到消息，就觉得奇怪。所以让撷芳殿的宫女监视起了沈氏姐妹。而我在发现木太医似乎胸有成竹的时候，就拿了更衣的借口出去。 并且，我一直让宫女盯着里头的动静。老院判说秽物已经没了。可我问过了，并没有人处理过那种东西。所以才有后面的事。” 黄皇后仔细地跟她叙述了一遍，自己的思考与行动。 “原来费了如此多的心思。”林慧怡一叹，连忙起身行礼：“虽然你不肯接受，但不管怎样，我还是得说声谢。” “你若要谢我，不妨多来几次凤仪宫。”黄皇后摆摆手，笑道。 “好。我记住了，以后一定常来。”林慧怡点点头。 “嗯，你不是还要去皇贵妃那儿吗？快走吧。”黄皇后像是早就看透了她，连这个也清楚。 不知怎的，林慧怡只觉得惊讶，却不觉可怕。她点了点头，也不再拘束，便往外走：“那姐姐，我就先走了，改日再来。” “嗯。”黄皇后颔首，目送她出了门，才微微勾起一抹笑。 那天发生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在宫里也就稍微热闹了两天，之后就逐渐从人们的口中消失。 第231章 对宇文晟改观 不过林慧怡可一直都记着。 于是在众人都不再关注此事，风头已过之后，她找了黄皇后。 “姐姐，那个木太医还没出宫吧。” 黄皇后正捧着一本旧书，听她这么说，便抬头看过去。“还没呢。怎么？你想再审问审问他？” “嗯。我想知道当日，他到底是怎么和沈氏姐妹勾结的。明明只是起因于一个意外，他们怎么那般快就策划出了一场针对我的阴谋？”林慧怡点点头，愁眉不展地回道。 “你去的话，沈氏姐妹会注意到的。她们肯定都盯着木太医的动静。他一日没从京城消失，她们便无法安稳。”黄皇后放下书，悠悠说道。 林慧怡一早就让彩月盯着她们，这件事自己也清楚，但是却不得不做。“这，我也听说了。只是……” “你再等等，不要着急。我会让人再审审，务必把所有细节都给你问清楚。”黄皇后见她确实迫切地想知道，便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姐姐愿意的话，自然是最好的。你的人比我多，在宫正司走动也更隐蔽，实在是上上策。”林慧怡非常高兴。 说实话，她其实就有暗示黄皇后帮忙的意思。结果还是如了自己的愿。 黄皇后还是看得清她的，便促狭地笑道：“你怕是一直盼望着我开口吧。” “没有。这可是姐姐自己主动开口的，可不是我求来的。”林慧怡这些日子也算和她很熟了，便洋洋自得地笑着。 “哦。原来本来没指望我啊。”黄皇后状似遗憾地叹口气，随即便接着说：“要不我还是算了吧。你都没那个意思，是我自作多情了。我收回刚刚那句话。” 林慧怡知道她是故意逗自己玩儿的。但还是配合的演出，毕竟有求于人嘛不是？ “姐姐可是皇后，这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哪儿还能收回啊！”她瘪着嘴，学着向安娘曾经对她的办法，向黄皇后撒娇。 她一点儿也不觉得磕碜，毕竟黄皇后大她两三岁。她也是个妹妹，跟姐姐撒个娇怎么了！ 黄皇后找回了一丝从前在家时的感觉，心情更为愉悦，又故意戏谑地说：“看你这娇撒的，实在是怪怪的。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还是好好和你的妹妹们学一学。” “噫！我都学着跟你撒娇了，居然还嫌弃我撒的不好。算了算了，不和你玩儿了。这事我自己解决好了！”林慧怡嘟囔着，作势要走。 “哎呀呀，你瞧你，我不过说你两句，怎么还要与我绝交不成？”黄皇后很久没这么闹过了，实在乐得不行。 “那你帮不帮嘛？”林慧怡见好就收，又坐回位子，只是样子还是做得足足的。 “帮，当然帮。你都牺牲这么大了，当然得帮。”黄皇后又乐得止不住。 林慧怡也害臊了，一直捂着脸笑。 为了这事，她可真是牺牲大了。 不过审问木太医的事还要慢慢来，但有了黄皇后的保证，林慧怡也不再着急，专心研究怎么回敬沈氏姐妹一回。 就在这时，王晏妃却突然上门了，带着苍白晦暗的脸色，发红的眼眶，和盈满了泪水的一双眼睛。 林慧怡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她就先开了口：“姐姐，李贵人走了。” “谁？谁走了？”林慧怡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名号在她记忆中实在不常出现。 王晏妃有一瞬的沉默，而后解释道：“就是住在永寿宫的李贵人，和我关系不错的那个。” 她刚刚，是真的从心底生出一丝凄凉，为李贵人而悲哀。这个人在宫里默默无名，就连林慧怡这样的，都记不住她。真是可怜！ “就是你之前给皇上推荐的那个李八子？”林慧怡这才有点儿印象，好像是个十分会来事，对蚕桑之事颇有研究的女孩子。 但是因为长相不算出众，在宫里这群美人中间，被盖住了光芒。这几年，宇文晟见她的次数，应该是所有人中最少的。 “嗯，就是她。”王晏妃轻微地点了下头，心里不免又生出伤感。 之前，李贵人和她关系挺好，开导过她，所以她投桃报李，向皇上推荐。可是皇上并不热衷，召幸过几次就扔开了。最终也只是个贵人。 也是她自己不行，皇上只是看在女儿的面子上还常来坐坐，实际上早就腻了。产后失调的她，更加难看了。 她的帮助，对李贵人来说，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见她面露悲意，林慧怡不由得叹气，一手牵住她，柔声劝慰： “你也别太伤心了。人世间，来来往往，生老病死是常事。去年，郑昭华不也突然去了吗？” 去年冬天，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风寒，居然就带走了郑昭华的生命。和她情如姐妹的林丽人哭得伤心欲绝，与她们有过交情的林慧怡等人看得心酸。 宇文晟可能也是被感动了。不光追赠郑昭华为定嫔，大办丧事。连带着，还给林丽人进了个位。 不过，拿一个全心全意为自己着想的军师，换那么两级位分，林丽人并不觉得划算。她能承宠，都是郑定嫔在帮她。 事实证明，林丽人也确实离不开郑定嫔。郑氏活着的时候，她一个月还能见宇文晟好几次。郑氏一死，她这大半年内，见到宇文晟的次数，已经都能用一只手数出来了。 林慧怡估摸着，她心里肯定是有怨的吧。这段时间见她，脸上都没什么肉了。 “姐姐说的是，我也就是突然听到这个消息，觉得心里难受罢了。”王晏妃苦涩地笑着，勉强点了点头。 “唉，咱们过去永寿宫看看，有什么能帮的就帮一把。这已经是咱们现在唯一能为李贵人做的了。”林慧怡轻轻叹息，伸手拉住她。 “谢谢姐姐。”王晏妃按了按发红的眼圈。她知道，林慧怡会这么做，都是因为自己。李贵人和她本来就没有交集的。 “与我还说什么谢呢？”林慧怡扶了下她的发髻，柔声劝慰：“咱们先收拾一下，别让人看笑话了。” “好。”王晏妃点点头。 永寿宫只有这一个主子，虽说不是什么高级妃嫔，连世妇都不是。但也整得十分隆重，该有的都有。 只是在帝后没有发话之前，全在贵人的分例之内。 林慧怡带着众姐妹在她灵前上了几柱香，烧了些许纸钱，也算是举哀了。 因为李贵人很少与人交际，位分又低，因此来哀悼的人很少，嫔位妃位的更是只有她们。 如此凄凉，林慧怡不禁也生出了一丝同情之意。 唯一让她感到一丝慰籍的，是宇文晟随后而来的圣旨：追赠贵人李氏为正六品下贞媛。 林慧怡再一次对宇文晟改观了。原来他也不是那么绝情，至少这个曾经与他有过几次夫妻情义的女人，他还记得。 第232章 后悔让你参加选秀 就算有了宇文晟的追封，李贞媛逝世在宫里也完全没掀起什么风浪。好似这人无足轻重到，没人会在意她。 除了王晏妃母女真心为她缅怀，主动为她素服守丧。 虽然林慧怡与李贞媛是真没什么交情，但看她如此伤怀，便也收起了各式艳装，就算尽一份心罢了。 不过她倒是对一件事特别奇怪。按理说宇文晟既然还记得李贞媛，给她追封位分，也该有其他的表示啊。 可李贞媛设祭的这些日子，林慧怡却完全没听说宇文晟有去，上柱香都是没有的。他与平日并无不同，仍旧在六宫行走作乐。 这情况看得林慧怡纠结得紧，真是搞不明白宇文晟到底怎么想的。 “参见贤嫔娘娘。”就在林慧怡万般纠结宇文晟的心意时，含芳殿迎来了一位客人。 林慧怡抬眼，见是黄皇后身边的竹影，连忙起身去扶：“快快起来。你这会儿过来，可是娘娘有什么吩咐？” “奴婢来啊，是为着您上次求娘娘办的事。”竹影起身，让身后的小宫女将锦盒递过来。 虽然惊讶怎么多了个锦盒，但林慧怡还是十分高兴，拉着她追问：“可是成了？” “那是自然，娘娘让奴婢把这个给您。您要的，都在里边儿了。”竹影将锦盒奉给她，笑道。 林慧怡这才明白黄皇后的意思，异常欣喜地接过盒子，又拉着竹影，一脸感激地说： “可要多谢皇后娘娘费心了。改日我登门拜访，再当面谢过。今儿，就请姐姐就代我谢谢吧。” “哎哟，这是什么大事，何须您说个‘请’字？您说一句就是，奴婢一定把话带到。”竹影忙行了个礼，谦逊地笑着道。 “姐姐最是热心的，又聪明能干。难怪人都说，你是六宫女官的表率。倒是只有你，才能帮衬皇后娘娘了。” 人家待自己客气，林慧怡便也不妨说些好听话。 “娘娘取笑了。奴婢只是侍女，算什么正经女官。要说到帮衬皇后娘娘，还是只有您，还有皇贵妃娘娘才行。”竹影直笑，但话里却似乎意有所指。 竹影不是个擅作主张的人，她说的这话，应该是代表了黄皇后的意思。林慧怡自觉明悟，便笑道： “只要娘娘不嫌弃我等愚笨。皇贵妃娘娘与我，以及诸位姐妹，自然愿意辅佐皇后娘娘。” “娘娘果然是个正直聪明人。奴婢就先回去了，一定把您的话带到。”竹影笑意更甚，福身道。 “那就多谢你了。彩月，替我送送竹影。”林慧怡笑着颔首。 见彩月送竹影出去，林慧怡才抱着锦盒坐下。 她揭开盒盖，露出里头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一叠纸而已。不过，上面写满了字。 “姑娘，这是什么？皇后娘娘怎么送你一盒用过的纸？还用这么华丽的盒子装。”苏苏在一旁看得疑惑。 林慧怡自然清楚那是什么。黄皇后果然说到做到，看来确实是真心与她们修好。她可以放下戒心了。 “姑娘？”见她只盯着那叠纸笑而不语，苏苏更是一头雾水，忙在她眼前晃了晃手，示意她回神。 “去，晃什么。”林慧怡拍开她讨厌的手，稍瞪了她一眼，才解释起来： “我上次求皇后娘娘帮我审木太医，搞清楚沈氏姐妹究竟怎么做的局。这就是证词。用锦盒装盛，不过是皇后娘娘为了掩人耳目罢了。” “原来是这个。”苏苏搬个凳子坐到她身边，想听她念给自己听。 送完人的彩月也回来了。与她一起围在林慧怡的身边，都对这件事表示出好奇。 林慧怡便拿起证词，缓缓念道：“那日事发，木太医收到消息赶来，一开始将沈容华诊断为小产。这样，沈容华就异常愤怒，一定要借此除去我。 于是沈端妃就让她的宫女，威逼利诱木太医，让他极力夸张我撞的那一下，把沈容华小产的责任全都推到我身上。 木太医贪恋沈端妃开给他的好处，就欣然答应了。但后来，他仔细检查过沈容华的身体情况，才发现自己有极大可能是诊断错了的。 于是，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沈端妃，让她想办法。沈端妃说，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正脉象症状相似，就一口咬死了是小产。 并且留下后手，也就是让她的宫女把沈容华排出来的秽物藏起来，趁没人的时候处理掉，这样就彻底没证据了。” “原来是这样，起因就单单只是木太医误诊，却让沈氏姐妹甘愿冒着风险栽赃我。亏我一开始还觉得愧疚。 幸好，有智明与皇后娘娘在，不然她们就真的得逞了。”林慧怡将证词扔回锦盒，恨恨道。 “这手段，也未免太过儿戏了。”彩月摇着脑袋，评价道。 “谁说不是呢？但这么简单的手段，就差点儿成功害我。说到底，还是我不行。”林慧怡阴沉着脸。 “证词都有了。姑娘，我们拿给皇上看，让他处罚沈氏姐妹吧。”苏苏耐着心听完了，便着急建议。 “不可。”林慧怡按住了她。见她不解，便说：“这是皇后娘娘用私刑拷打木太医得出来的。咱们自己知道就可以了。给皇上看，我怕他不信。” 宫里是禁止动用私刑的。虽然名义上，皇后等同于皇上与太后，都是例外。但实际操作中，皇后受制于二者。即便做了也不能声张，为的就是一个贤后的名声。 皇后要贤德宽仁。若是动用私刑的事传了出去，恐怕会危及黄皇后的声誉。宇文晟与裴太后兴许也会猜忌她。 “若是皇上同意的就好了。”彩月叹道。 林慧怡却笑着回了一句：“若皇上知道，还用咱们拿给皇上？早处置沈氏姐妹了。” “说的也是。”彩月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句废后，跟着笑。 “那姑娘打算怎么办？不能就这么放过她们？”苏苏像是怕她还心慈手软，脸绷得紧紧的。 林慧怡却笑道：“我哪有那么傻。不过一件小事，就让她们设计要置我于死地。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们。等着吧，我已经有法子了。” 彩月和苏苏一惊，对视一眼，却都不知道她的办法是什么。 隔天，林慧怡就专程去了趟凤仪宫。因为黄皇后的习惯，屋里只有她们俩，故而彩月苏苏二人也不清楚她们说了什么。 不过两日之后，她们就明白了。 这天一早，兰林宫就迎来了一位两人非常熟悉的人。 “娘。您可来了。快进屋里坐，外头冷。”林慧怡笑盈盈地上去迎。 她握了握娘亲周氏的手，九月天的清晨，还是很冷的。 彩月和苏苏也从懵中醒过来，一起上前迎接周氏。 “原来姑娘说的办法，就是夫人啊。”等几人全都进了屋，苏苏才道。 “什么办法？苏苏在说什么？”周氏只是接到尚宫局传话，说女儿想见她才来的，其余的并不知晓。 林慧怡呵呵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让娘给父亲和大哥哥带一句话。” 随后，她就把沈氏姐妹那天对她做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所以，我想让父亲和哥哥帮我盯着沈家。若是他们有什么动静，您就进宫来告诉我一声。” 周氏听得心惊胆战，眼眶都热了，连声答应着：“好，好。我一定让你爹和你哥哥帮忙。” “娘，您别哭啊。”林慧怡还是心疼，本来说好没事都不跟家里说的，但最后还是让娘亲担心了。 “慧儿，娘真是后悔让你参加选秀。进了宫，好日子没看到，净过的是些勾心斗角朝不保夕的日子。”周氏抹着泪，絮絮叨叨的。 第233章 比宇文晟可靠得多了 “没那回事儿！我平日都过得可好了。再说我人缘好，这种事也不多。”林慧怡连忙安慰。 怕她不信，又扯了苏苏过来，道：“不信您问苏苏。您也知道，她最不擅长说谎了。她的话，您该信吧。” 说着，她趁周氏没看见，朝苏苏狠狠使了个眼色。 苏苏撇撇嘴，却如她的愿，向周氏保证：“夫人您别担心，真是这样的。三宫看的严，这些事确实不多。” “是么？”周氏擦干泪，看着苏苏一脸纯真严肃地点头，这才勉强打消了疑虑，恢复了笑容，道：“真是这样就好。” “娘，您放心吧。我真的过得很好。”林慧怡安抚地握着她的手，随后侧头朝彩月说：“快去把才送来的贡品拿来，给我娘尝尝。” “哎。”彩月应声出去，很快又带着梨花宝珠两个，个个端着果盘，上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各色果子。 “娘，您快尝尝。这些都是皇后娘娘，还有皇贵妃娘娘给我的，都是最好的贡品。若不是我们关系好，我可弄不到。”林慧怡把果盘全都摆到周氏面前，笑着说道。 “真的？皇后娘娘，还有皇贵妃娘娘，都和你交好？”周氏在宫外，也是对这位高皇贵妃的盛宠，有所耳闻的。 此时猛然听见自己女儿和后宫两大尊位，都关系亲密，竟然有些不敢相信。 还没等林慧怡肯定，她又从惊讶中脱身，复又叹气道：“都说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不睦，那你夹在中间，肯定过得非常艰难。” 说完，她也没了胃口。看着这些贡品，她觉得吃的都是女儿的血汗。 “娘！您别听外面的人胡说八道。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好着那！没有不睦！”林慧怡连忙给她解释。 “你别糊弄我了。那皇贵妃娘娘用的元妃一号，打的可是皇后娘娘的脸。你爹还跟我抱怨皇上胡闹呢！怎么可能好得了！”周氏不信，小声道。 林慧怡哭笑不得，仔细和她解释起来：“是真的。之前两位娘娘确实有些误解，但这两年，皇后娘娘已经彻底放开了。皇贵妃娘娘对她也是一如既往的恭敬。” 周氏还是难以置信，便看向两边的彩月和苏苏，见她们也跟着点头，这才肯信，又道： “那可真是奇了怪了。普通人家，遇到这种事，也很少能和平解决的。没想到在皇家，居然还真实现了。” “这还要多亏咱们姑娘的功劳，若没有她在中间斡旋，两位娘娘早就打得火热了。”苏苏打趣道。 “哪有啊，娘可别信她混说。”林慧怡不好意思地摆摆手，道。 这话虽有些夸张，却也不假。高智明虽然对黄皇后是忍让的，但她骨子里实际上还含着高傲。 若是黄皇后持续对高智明动手，她也未必能沉得住气。所以，有林慧怡对黄皇后的多番阻止，以及时常和高智明谈心。这两人才能走到言和的这一天。 “你做得对。不论是对她们，对你自己，还是对整个后宫，都是好事。皇后娘娘是后宫实际管理者，而皇贵妃娘娘却是皇上心上人。 她们闹起来，你们都是无法独善其身的。一定要竭尽全力阻止这种事发生。”周氏点头，先称赞她的做法，最后还是叮嘱。 “娘，我明白的。就算别的不说，皇后娘娘现在待我像妹妹一样，皇贵妃娘娘又和我是知己。我是最希望她们和平共处的人。”林慧怡应道。 听她这么说，周氏终于放心地点头：“这样就好。那我就不担心了。”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周氏才想起女儿叫她来的目的，问道：“你让你爹盯着沈家，有什么用呢？” “我是想让爹爹收集沈家违法乱纪的证据，以备后用。爹爹是风宪官，有监察百官的职责，这样不会很显眼。”林慧怡解释道。 “这我明白，但你怎么肯定他们家会出事的？”周氏疑惑的是这个。 听娘亲问起这个，林慧怡不禁得意地勾了勾嘴角，笑道：“这几年下来，我也算是摸清楚了。她沈氏姐妹就是沈家专门培养出来，贡献给皇上的。” “嗯。”周氏点点头。这并不算稀奇，莫说别处，单就京里，就有不少有点儿能力的人家，都动过这个想法。 进献美女给皇上，那可是美事一桩。做得好，家族封官进爵，飞黄腾达，完全不在话下。 前朝就有好几起，靠着献女儿，白丁也能跻身勋戚乡绅行列。 不过真算起来，这种事实际上是太祖皇帝严令禁止的。只是早被人遗忘到脑后了。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不过是触及到自己的利益罢了。 “所以，一个汲汲营营、追名逐利，甚至把自家女儿当妓子调教的家族。在权势傍身之后，会安分守己吗？”林慧怡脸上极尽嘲讽。 本来因为这个，她不想针对沈氏姐妹的。被家族全然当作追名逐利的工具，已经够可怜了。 因此，即便是要报复她们，林慧怡也想的是从沈家下手，而不是对她们本身做什么。 自从大沈氏怀孕之后，沈氏姐妹的父亲就被宇文晟授官封爵。大沈氏晋封端妃之后，看在临川公主的面子上，沈父被破格加封为正三品指挥使。 而同为正三品妃位，无子的赵娇妃可比不了，赵父只是正四品的经略使。 从商人变为皇亲国戚，可本身的内在不变，沈家能经受得住权势的诱惑？林慧怡可不相信。 “我懂了。”周氏闻言点头，心里跟女儿一样，对沈家只剩下厌恶。把自家女儿那么养，哪个正常人家不骂一句禽兽！ 林慧怡又和她说了会子话，时间就差不多了。没有帝后的允许，外命妇不能在宫里长待。 这个时候，她就有些期望自己怀孕了。只有那样，她才能以陪产的名义，把娘亲接进来长住。 让彩月和苏苏将周氏送到宫门口，林慧怡靠在榻上，揉着眉心，深深叹了口气。 “娘娘，这大好的日子，叹什么气啊。夫人不是笑着回去的吗？”梨花端着茶进来，见她这样，就笑道。 “唉。你是不知，儿行千里母担忧。我虽然是在宫里，她却也不能时常看到，又是个不安稳的地方。 哪儿能不担心呢？她不说我也知道，怕是经常在家里哭吧。”林慧怡又叹着气，这一面，见得她心里发堵。 梨花打小就在宫里，确实不明白这种心情，但又不能不劝，便说：“娘娘多虑了。您总是报喜不报忧的，只这一次说了实话，不也糊弄过去了吗？夫人会宽心的。” “唉，以后还是少跟她说这些好了，以免让她担心。”林慧怡丝毫没有被安慰到，又叹了口气。 之后，周氏又进来过一次，告诉她家里已经按她说的去做了。一有消息会通知她。 林慧怡高兴的同时，却也有愧疚。她爹忙着稽查百官，她娘忙着打理家事，她哥忙着读书科考，自己帮不到就算了。还要他们操心自己的事。 因为这两年宫里完办了好几件丧事，低阶妃嫔缺了不少。宇文晟的子嗣也还不繁盛。 于是，礼部再次奏请皇上选秀，充实后宫。并希望添些喜气，以期压一压后宫的晦气。 宇文晟没有立即下定决心，没答应也没驳回。 但后宫却已经为了这事吵得不可开交。 妃位嫔位倒是不怎么担心，毕竟自己位分不低，就算有新人越过去也保得住体面。 但低阶妃嫔们，就要人人自危了。新人进来，抢的就是她们的位置，她们这些无足轻重的老人怎么办？ 故而，趁现在宇文晟还没答应，新人还没进来。老人们，一个个莽足了劲儿，势必要多侍几回寝。 林慧怡不想参与，她的好日子，不是宇文晟保证的，她懒得去逢迎。有那个闲工夫，她还不如去和黄皇后、高智明拉关系。 她们，比宇文晟可靠得多了。 第234章 下一个是谁? 九月天秋高气爽，惠风和煦，朗日下的披香宫后院，一片欢声笑语。 好些个女子，围着正中的，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玩耍。 “乖姐儿，快抓他。对，拽他的袖子。哈哈哈哈。”林慧怡毫无形象地蹲在地上，张牙舞爪地指挥王晏妃的女儿，皇四女临川公主宇文棠。 乖姐儿才两周岁，已经能跑会跳，说话也利索。她非常喜欢和这个大姨娘玩儿，她的话没有不听的。 于是就跟着她的指挥，两只圆乎乎的小手，紧紧拽着比自己大了一岁的哥哥楚王宇文斐，乐呵呵地叫着：“抓住啦，抓住啦。” 林慧怡看着乐得直流口水的乖姐儿，又看看撅着嘴不高兴，却又没有办法的小鱼儿，乐得不行。 “哈哈哈哈哈。小鱼儿这嘴撅的，可以挂个小油瓶了。”庄小娘幸灾乐祸地，捂着嘴偷笑，还捏两下他的肉嘟嘟的小脸儿。 “娘亲，呜……”小鱼儿没想到自己被妹妹“欺负”了，还没人帮忙，于是哭唧唧地看向自己的亲娘向安娘。 “什么？小鱼儿要做什么？娘亲可不明白啊。”向安娘虽然长大了几岁，但那张脸看着却还像个孩子。 因为小鱼儿不太爱张口说话，她可愁得不行，所以一有机会，就要让小鱼儿多说话。 因此这会儿就装糊涂，让他自己说清楚要做什么。 可小鱼儿偏就不开口，两手纠结在一起，哼哼唧唧的。 “小鱼儿不喜欢，就跟妹妹讲嘛。就说，妹妹不要。”王晏妃也诱导着他，少说几个字也行啊。 但小鱼儿还是苦着脸不肯开口，嘴里“呜呜”个不停。 于是几人就纳闷儿了。又各自哄着让他开口说话，可就是行不通。几人更是奇怪。 “诶。今儿真是奇了怪了。以往多哄几下就行，今儿怎么谁哄都不开口了？”彩月也搞不清楚，一脑袋雾水。 向安娘本来就是个孩子，这会儿也没了耐性，便板着脸恐吓了两句：“小鱼儿，你再不说话，娘可要生气了哦。娘生气，就不管你了。” 小鱼儿有了反应，眼眶里瞬间集聚起满满的泪水，整张脸委屈巴巴地皱起来，却还是不开口。 “哎呀，你吓他干嘛。孩子是吓大的吗？”林慧怡心疼了，抬手拍了她一下，骂了一句，又伸手去抱小鱼儿。 “我也没说什么重话嘛，哪儿知道他就哭了。”虽然已经养了三年多，向安娘却还是不太懂育儿经，挨了打还嘟囔着。 她甚至还在心里想，这孩子这么娇气。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生的了。这小脾气可不随她。那，别是随皇上吧…… 她“嘿嘿”偷笑了一下，才收敛起来，过去哄孩子。 林慧怡虽然自己没生过，但她养孩子可是得心应手。几个姐妹的孩子，她都照顾得不少。因此，哄起来也熟练得很。 但今天却似乎太不寻常，从前极为好哄的小鱼儿。现在她怎么哄都不听，嘴里仍然“呜呜”地哭着，身子也在挣扎，她都快抱不住了。 “怎么了这是？”这下向安娘可就着急了，把孩子接过来自己哄，可还是不见效。 “这，这别是……”庄小娘作为夭折过孩子的人，此时就生出不详之感，但不敢直说。 几人闻言，都看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管是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彩月当即起身，便说边往外跑：“我去请太医来看看，你们注意点儿。” “走，把他抱进屋里去。”林慧怡也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将抱着小鱼儿的向安娘扶起，往屋里走。 庄小娘和王晏妃母女也跟上来。 林慧怡却忽然想到什么，制住了王晏妃，看着被娘亲搂得紧紧的，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乖姐儿，嘱咐道： “你们别进去，怕万一会传染。咱们大人还好，乖姐儿还小，你仔细点儿。他俩刚刚还玩了，等下太医来了也给她看看。” “唉。我明白。”王晏妃听话地点点头，抱着女儿，被宫女领到另一边的厢房里暂歇。 而林慧怡则快步跟进向安娘的寝殿。 此时小鱼儿的奶娘也赶过来了。披香宫里还有两个会些小儿妇科的老嬷嬷，也被叫过来，顶上太医的位置，暂且先看看。 “孩儿，小鱼儿，快看看娘亲！”林慧怡听见向安娘带着哭腔叫唤。 她与庄小娘对视一眼，靠近些一看。不过一会儿，小鱼儿就昏过去，叫不答应了。 这个症状可太糟糕了。林慧怡心急如焚，却不得不先安抚住几欲崩溃的向安娘： “别慌！没事的，小鱼儿只是暂时晕过去了，等下就醒了。啊，别着急。” 她对医术并不太懂，哪里知道小鱼儿是怎么了。这话不过是说来哄向安娘的，让她冷静罢了。 向安娘听了这话，点点头，擦了把泪，又继续柔着声音呼唤小鱼儿。 林慧怡此时也是束手无策，婴幼儿夭折的太多了。别说平民百姓家，就是宫门侯府，随便一个小病也能要了他们的命。 庄小娘想起了自己的麦麦。那时候，自己也是惊慌失措，只能一遍一遍地叫着他的名字，以祈求阎罗王放过她的孩子。 触景伤情，庄小娘拭去眼角的泪花，开始专心地念着“阿弥陀佛”，聊胜于无罢了。 太医来的时候，小鱼儿已经开始身体抽搐了。 两个太医仔细一瞧，道出一声：“娘娘，殿下这是惊风。请您快让人收拾出一块地方，微臣给殿下针灸推拿。” “哎，好好。”向安娘眼中放着光，扭头转身想招呼宫人去准备，却被椅子绊了一下脚，差些摔倒，幸好有兰儿扶着才没事。 林慧怡听了太医的吩咐，便当机立断地喊人：“快去收拾出一张床，按着太医的吩咐去准备！” 宫女们便围着太医和医女，收拾床铺的，准备针灸推拿的，熬煮汤药的，有条不紊。 林慧怡和庄小娘都来到向安娘的身旁，都紧紧握住她的手。几人帮不上忙，只能在一边干看着。 未几，宇文晟、黄皇后还有高智明，也都过来了。 向安娘都没心情行礼，只看了几眼，叫了两声，就匆匆移开视线，旁若无人地死死盯着那张床。 有帝后亲临坐镇，太医们也压力剧增，一个个脸上全是汗珠，都没功夫去擦。 林慧怡拧着眉头，视线直直地盯着里头，正与黑白无常争夺的太医。这场战争，看不见血影刀光，却仍让人心惊胆战。 “小鱼儿后福无穷，这关肯定过得了。”黄皇后见向安娘急得浑身发抖，便轻轻扶了一下，安慰道。 “嗯，嗯。”向安娘却只知道点头，话也不会说了，眼睛始终不肯离开她的孩子。 黄皇后在心里微微一叹， 然而事不如人，约莫着一两个时辰之后，两个太医齐齐惊呼：“皇上！殿下他……” “他怎么了？”宇文晟一惊，慌张地站了起来。 与他同时的，还有向安娘，她尖叫着问：“小鱼儿怎么样了？！” “这……”两个太医转过头，面露难色地垂下眼睑，跪道：“皇上恕罪，楚王殿下已经……请陛下与诸位娘娘节哀。” “啊？”林慧怡万万没想到，小鱼儿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去了。那么快，不过是几个时辰而已啊。 比麦麦走得还急。 向安娘那么个性子，会伤心成什么样呢？她扛得住吗？ 九月，究竟是有什么魔咒。两年前的这个时候，麦麦被带走了。两年后的同一时间，小鱼儿也离开了她们。 那下一个是谁？ 第235章 我们真是不幸，却又是最幸运的 那下一个是谁？ 林慧怡忽地一个寒战，突然想起另一个人，便叫道：“太医！惊风会不会传染？” 众人又齐齐看向她，不知道她为何要突然这么问。 “这……微臣也不确定是什么引起的，还要仔细看看。”两个太医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如此回答。 “那，那……”林慧怡狠狠掐了把手掌，刚要说话，宇文晟却忽然开口询问：“林贤嫔，你这是做什么？” “皇上，方才小鱼儿和乖姐儿一起玩的。我怕乖姐儿也有事，想请太医去看看。”林慧怡急却也无法，只能简单解释一下自己的动机。 “在哪儿？”宇文晟惊讶万分，又问。 “就在那边的厢房里。”林慧怡急得要死，只能胡乱朝外头一指。 “快去。”宇文晟立刻招呼两个太医。 “是。”二人匆匆行了个礼，跟着带路的宫女过去，离开这个危险之地。谁知道一个不好，皇上会不会迁怒他们。 林慧怡让彩月跟过去了，自己却留在这里，搂住已经被刺激得昏过去的向安娘。 她忍不住心里发酸，这是她进宫以来第二次，整个人生的第三次，有亲近喜爱的孩子夭折了。 她非常想仰天长啸，问问老天，养大一个孩子，为什么那么难？更想骂一骂老天，为何要如此残忍，总是在人最幸福的时候将其夺走。 庄小娘和她一起抱着向安娘。已经失去过孩子，有了“经验”的她，却仍然为此悲伤难过。 眼泪一滴滴地打在她们的衣服上，晕染开一片一片花朵。这些衣服不会再穿了，不仅仅因为这些痕迹消除不了。更因为，这些象征悲剧的痕迹，会勾起她们痛苦的回忆。 “……”宇文晟心中也是苦涩得紧，先说什么却又觉得无力，只有沉默代表他此刻的心情。 他又没了一个孩子，九个孩子已经夭折了三个。 这间屋子里的后妃，除了林贤嫔没有过孕信。皇后阿淑，皇贵妃智明，柔妃小娘，纯妃安娘，不是孩儿夭折了，就是小产过。 是祖宗，还是上天，对他哪里有所不满吗？才拿这个来惩罚他，更惩罚这一个个无助的女子。 黄皇后与高智明也说不出任何让人节哀的话，这种痛苦她们亲身经历过，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抹去的。 她们只能各自坐在位上，默默地擦拭眼泪，默默地为夭亡的小鱼儿哀悼。这是她们唯一能做的了。 不久，去给乖姐儿查看的太医回来了。 宇文晟拧着眉头，如临大敌，他实在不能接受一天之内失去两个孩儿。 林慧怡也痛苦地闭上眼，不忍去听，却又不能捂住耳朵。 不过幸而，上苍还没残忍到这个地步，只听那两个太医稍微露出点儿喜色，道：“回禀皇上，微臣等人给临川公主仔细看过，公主并无任何症状。” “嗯，没事就好。”宇文晟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捏着眉心，随后朝二人挥手：“你们退下去吧。” “是，微臣告退。”二人求之不得，如蒙大赦一般扣头谢了恩，而后小心翼翼地，快步退出寝殿。 又过了一会儿，向安娘才幽幽转醒。她先是眨了几下眼，似乎有点儿恍惚，之后彻底清醒过来，就猛地爬起来，朝那张放着小鱼儿尸身的床奔去。 “安娘！”众人一同叫喊出声，林慧怡还伸手去抓她的衣角，却扑了个空。 出于母亲的潜力，向安娘从没有这般快过。谁都没有拦得住她，人就已经扑到床边，一把抱住盖着薄被的小鱼儿。 林慧怡担心地跟过来，见她抱着孩子默默流泪的样子，不忍心地背过身去擦泪。 “安娘，把小鱼儿放下吧。”宇文晟也心疼，坐到她身边，小声劝慰。 “不！谁都不能把他带走！谁都不能带走我的孩子！”向安娘拂开他伸过来的手，搂紧了小鱼儿，朝床内侧缩过去。 庄小娘拦住了还要跟上去的宇文晟，哑着嗓子说道：“皇上，让安娘静一静吧。她一时接受不了，让她一个人待一会儿吧。” “可，万一她寻短见怎么办？”宇文晟不同意。 “皇上，我有经历，我知道这时候她在想什么。相信我，让她自己待一会儿。我们在一边等着她就好。”庄小娘又劝道。 宇文晟还有些犹豫。 林慧怡与黄皇后等人也跟着劝，他才点头同意。几人便放开手，回到之前坐的地方，或坐或站，等着她清醒过来。 庄小娘是最感同身受的人，麦麦临死前的画面，还在她眼前。这两年每一个午夜梦回，都会在她脑海里回放。 她看着向安娘此时的样子，紧紧地抱着小鱼儿，小声地和他说话，好像他还在一样，可怜。 麦麦那时也是一样，她全然没有办法，太医的治疗没有效果。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孩子没了声息，身体慢慢变凉变僵。 林慧怡心很累、很伤，不敢去看向安娘。她站在窗口往外看，天还是那么蓝，云跟几个时辰前也没什么变化。 风也还是如常的和缓温柔，这么一派祥和的光景，怎么就出了如此让人痛心的事呢？她真是不明白。 那日快接近深夜的时候，向安娘才彻底接受小鱼儿已经夭折的事实。小鱼儿的尸身终于被她放下。 原本并不相信神佛的她，抱着人，哭得很凄惨。她一遍遍地问，她做错了什么？上天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谁也答不上来。只能一遍遍地，柔声细语地，说着无谓无用的安慰话。 向安娘哭累了，一天没吃什么东西的她，很快就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宇文晟本来要留下照顾，却被林慧怡等人以夜深，明日还要处理政务的名义，劝让他回了建章宫。 黄皇后和高智明与向安娘也不是多亲近，留下也不自在，于是一起回去了。 王晏妃也被林慧怡，拿乖姐儿要人照顾的名头，给赶回了兰林宫。 留下来照看向安娘，打点小鱼儿丧事的，就是林慧怡和庄小娘，还有彩月苏苏她们了。 这个消息早已传遍了六宫，宫外的人估计也收到消息了。明天，向安娘她母亲许氏就该进来了。估计也是母女俩又要大哭一场。 林慧怡守在窗边，看着外头的满天星辰。她小时候听长辈讲民间的传说故事，有说到人死后会升入天空变成星星。 若果这是真的，那哪一颗是小鱼儿的，哪一颗是麦麦的，哪一颗又是她妹妹的呢？她看不出来。 “姐姐，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吧。明天还有的忙。”庄小娘走过来，给她披上一件衣服。“晚上风大，别冻着了。” “好，多谢妹妹。”林慧怡拢了拢大衣，又给她整理了一下，才道：“你先去睡吧。我再坐坐。” “我也睡不着。”庄小娘在她身边坐下，缓缓说道： “我一闭上眼，就想起了麦麦，那时的我和他，与今天的安娘和小鱼儿，都是一模一样。” “……”林慧怡不知道该如何开解她，沉默地握着她的手。 庄小娘却不在意，继续说：“我们真是不幸。明明生活优渥，是天下所有女人艳羡的。却又与她们同样，受着丧子之痛。 可我们却又是最幸运的。我们还活得好好的，夭折的孩子还能风风光光地葬入皇家陵寝。” “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说起了这个。”林慧怡一边点头同意，一边问。 “有感而发吧。也是觉得人生要对比，不然就了无生趣。麦麦死后，多谢姐姐苦苦救我。否则，我怕是……”庄小娘有些哽咽了。 “我是姐姐，你们哪一个，我都要救，都不能放手。”林慧怡轻轻拍着她的背，说道。 二人没有注意到的是，一个人影在她们身后站了许久，而后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第236章 全是无稽之谈 翌日一早，披香宫就开了大门，早早收拾出来的灵堂，迎接六宫妃嫔女官内使，及宫外京内赶来的诸外命妇，供她们吊唁。 不过因为是夭折的皇子，虽有了封号，但到底是小辈，因而三宫只出现了一会儿，就到后殿去歇息了。 林慧怡抽出空来瞧着向安娘，眼里满是担忧。今日一早起来，向安娘就全然不似昨晚的哀凄，似乎恢复了理智，悲伤却完全不失礼。 她不清楚向安娘是怎么突然间一个晚上，就想透彻了。只觉得担心，毕竟丧子之痛哪里是一晚即能抚平的。 庄小娘这个有过经验的，倒是不太在意，还劝她放开些。 “娘，婶娘。”林慧怡刚要转身回去，就看见周氏与向安娘的母亲令人许氏过来，见许氏精神不好，忙迎上去搀扶。 “你婶娘哭晕过去了，所以这会儿才来。”周氏轻叹着解释了一句。 林慧怡点点头，刚刚看见许氏的样子她就知道了。好外孙夭折，她伤心也是难免的。 “请娘和婶娘跟我过来吧。”她将二人引到向安娘的身前。 “我的儿！”许氏甫一看见向安娘一身素白，幼稚的脸上带着不属于她的哀伤痛苦，就忍不住悲从心起，唤道。 向安娘也绷不住，两行泪当即就下来了。“娘！”她扑过来抱住许氏，母女二人痛哭起来。 林慧怡轻叹一声，未免挡了来来往往的人，与其余几人劝着好一会儿，才让两人停下来，挪到旁边的暖阁去了。 “娘……”向安娘含着泪，张了张口，却说不出多余的话。 许氏却像是自然懂了她想问什么，摇头叹息：“我的儿，一切都是命。楚王的命，就在此。不要怪自己，不要怪别人。” 向安娘侧头看了林慧怡与庄小娘一眼，重重点了几下头，微不可闻地说：“嗯，嗯，好，我不怪，我不怪……” “女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安娘，你还年轻，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周氏也柔着声音劝慰道。 许氏也跟着点头：“对，别多想，好好养着身子。别楚王走了，你的身体也垮了。” “好，好，我记住了……”向安娘无奈闭眼，点着脑袋答应。 “娘娘！”向安娘的宫女此时进来传话：“皇上下了旨，楚王殿下的谥号定了‘哀’字，葬地就选在晋殇王的旁边。” 见向安娘没什么反应，明白她现在没空关心这些，林慧怡便主动发话打发了她：“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倒是与麦麦在一处，让他俩做个伴。在那个荒郊野岭的，也不至于孤单寂寞。”庄小娘被这个勾起一丝悲意，苦笑道。 林慧怡劝不了，只能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肩上，聊作安抚。 可能是和亲娘见了面，她说的话起了效，余下的丧礼，向安娘才像是活过来了。 哭的时候肝肠寸断，但真到小鱼儿灵柩出宫之时，她虽然不舍，却也没有阻拦。 那几日，林慧怡几人都陪着她到城楼上去，遥望两个孩子的墓地，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 等真正出了丧期，向安娘才不去了。恢复了往常的日子，来往几个好姐妹的住处说话耍玩。 抬头看看蓝天，一切都与小鱼儿离开那日一样。只是，这片天空之下，再也没有小鱼儿清脆的笑声了。 “姐姐，我突然有些不舒服。今天还是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向安娘才来了没一会儿，就起身要走。 林慧怡看了看她的神色，知道是心病，叹了口气，才点点头：“也好，咱们什么时候聚都来得及。你身体最重要。” “是啊，你要多休息，慢慢养好身体。”庄小娘也道。 “多谢两位姐姐体恤。”向安娘微笑着福了福身，便扭身出去。 林慧怡却有些奇怪，向安娘什么时候这么规矩客气了？以往她都是大大咧咧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过，她只以为向安娘是还没恢复过来，行为古怪正常，便没放在心上，继续和庄小娘说着话。 只是那天之后，向安娘便不过来了。林慧怡叫人去问，也只说要静养一段时间，不见人了。 “既然是要静养不见人，那我也不过去了。等她好了再说吧。”林慧怡轻叹一声，只好作罢。 却不想，没出几天，彩月就急匆匆从外面回来，脚步飞快地朝她屋里冲，脸色异常凝重难看。 “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看。”林慧怡在院子里瞧见，惊讶非常，便叫住了她。 彩月一向都是个稳重的，这次怎么会这般失态。 “姐姐，出大事了！”彩月闻声回头，一见她，就三两步地跑过来，人还没到跟前，一席话就跟连珠炮似的，出了口：“外面现在都在传小鱼儿的死另有文章！” “什么？怎么传的？”林慧怡猛地拉住她。 她确实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太医说惊风是幼儿十分易得的大病，当时在场的又都是自己人，她就没朝那方面想。 那按这么说，是有人故意戕害小鱼儿？ 彩月歇了口气，才继续说道：“我刚刚出去，见人都背着我们鬼鬼祟祟的说话。我就奇怪，随便找了一个小宫女问了才知道。 就因为麦麦与小鱼儿都是在九月夭折的，所以背后就有人造谣，说是麦麦带走了小鱼儿。 又有人说，是小娘看不惯安娘与小鱼儿，嫉妒心发作，故意害了小鱼儿，好让安娘也尝尝丧子之痛。” “什么，全是无稽之谈！”林慧怡愤怒地一甩袖子，从身边的花枝上，挂掉了好几片叶子。 “可不是！我当时就骂了她们一通，但她们说，这些事早就在宫里传遍了，只有咱们不知道！”彩月愤愤，又道。 这几日，林慧怡都窝在宫里不想出门，黄皇后又免了晨昏定省，因此王晏妃母女也不出去。 几个主子都不走动，所以兰林宫的宫人出门也少了。故而这些谣言就一直都没传进来，她们才都不知道。 “传遍了？那安娘和小娘是不是已经知道了？”林慧怡一惊，想到最近不上门的二人，觉得十有八九就是如此。 “我估计是。听说长乐宫和披香宫的宫女，之前还为着这个吵过一架。”彩月沉着脸回道。 “那她俩是什么反应？”林慧怡更是又惊又气，出了这么大的事，这两人居然一个字都不跟她说。 彩月闻言也是一叹，无奈地说：“她们说小娘带着那几个宫女上门赔礼，却被安娘以静养不见人的理由给驳了回去，连人都没见着。” 见林慧怡气到脸都绿了，彩月吞吞口水，但又不能再瞒着她，于是支吾着又说：“然后，可能小娘明白了什么，那之后就再也没出过门了。” “真是的！这两人到底在想什么！安娘是头发昏了吗？这种谣言是能信的吗？小娘也是，既然听到了也不来和我说！” 林慧怡抱怨了好一通，只觉得这两个都不把她当姐姐了。才连这种事都瞒着她！ 彩月也是不高兴得很，她们不过是在宫里懒了那么几天，外面两个妹妹就跟翻了天一样。怎么不气人！ 林慧怡正打算怎么处理的时候，原本在西边和女儿玩耍的王晏妃，一边走，一边叫她：“姐姐，姐姐，你听说了吗？” 林慧怡都快心梗了，快几步凑上去，焦急地问：“又是什么事？又听说了什么？” “又？”王晏妃被这个字弄得一愣，好半晌才摇摇头，把自己听来的简单说了。 “我身边的平安刚刚出去，听到了一些闲话。说是外头现在都在传，小鱼儿的死，是我故意害的！” 第237章 直接闯进去 林慧怡闻言又是一怔，这又是什么谣言？小鱼儿的死，怎么又和王晏妃扯上关系的？这些人怎么那么闲，到处造谣！ “怎么回事？我刚刚听到的，说的是庄小娘害小鱼儿啊。怎么你又说，外面传的是你？” “这……”王晏妃静默了一瞬，才无语地说道：“这种事，怎么还造出几个版本来了！到底是有多闲！” 这下林慧怡算是明白了。这些人造谣生事的目的，不在于真的把小鱼儿的死因归结到哪一个人的身上。 毕竟她们把矛头对准了两个人，而不是专心地栽赃造谣一个。他们的真实意图，是想借此事挑拨离间。 是要把她、庄小娘、向安娘、王晏妃四个人，组成的紧密的联盟，打破。她们四个分崩离析，这些人才能逐个击破。 林慧怡搞清楚他们的目的，这件事就相对好处理一些了。但是要王晏妃、庄小娘和向安娘能听进她的话。 王晏妃和庄小娘还好说，她们对自己是绝对信任的。只是向安娘这时候刚刚丧子，精神不稳定，相信外面的谣言太正常不过。她不一定劝得住。 林慧怡大略想出了一个办法，便按住有些急躁的两人，带她们进了内室。 “这件事你别理，就全当不知道。”她先是和王晏妃一个人说，而后又对两人道： “等会儿我会去找皇后娘娘，请她明天召集全体妃嫔开会。借此严肃处理一下这次的谣言。” “只怕，遏制不住这个势头啊。”王晏妃抿着唇，十分烦恼的样子。 彩月闻言也是点头同意。她在宫里好多年了。谣言闲话不是说开个会斥责一下就能解决，别说皇后，就是皇上太后都没用。 除非杀鸡儆猴，狠狠罚一批人，剩下的人才会老实，谣言才能消止。 “我知道，若是效果不佳，我再另想办法。”林慧怡也明白，只是这一时半会儿的，她也实在找不出一个极好的法子了。 “那好吧。我就按姐姐说的做。”王晏妃只好点头同意了。 “那我去准备舆辇。”彩月也没有异议，知会了一声就出去了。 “姐姐，安娘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个谣言。所以才，许久不过来的。”王晏妃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问了这个问题。 “这……兴许是吧。”林慧怡还是不愿意相信，她的好妹妹，一直以来直爽天真的好姑娘，会这样。 王晏妃倒没太大的不悦，反而说道：“唉，我明白，小鱼儿去了，她伤心。我能理解的。” “真是委屈你和小娘了。”林慧怡也重重叹了口气，又继续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和安娘说清楚，不会让你俩背这个黑锅的。” “我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安娘是个聪明人，很快就会清醒过来的。”王晏妃点点头。 她还是挺喜欢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的。心地纯真善良，却不笨不傻。只有家里精心教养，才会长成这样的性格。 这让她很羡慕。 也因为羡慕，所以她愿意宽容，愿意保护这份纯真。 林慧怡非常欣慰，执着她的手，道：“谢谢你。安娘又你这样的姐姐，是她的幸运。更是我的福气。” “咱们姐妹，这点小事，何须言谢。”王晏妃回握了两下，微笑着回道。 林慧怡其实还是有些脆弱的，在这种时刻，有王晏妃和彩月，她心里都安定了许多。 她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才上了步辇，去凤仪宫向黄皇后求助。 “这件事我原也知道。不过我看你这些日子兴致低落，便想着先查清楚了再和你说。”黄皇后听了她的来意，便说。 林慧怡惊讶地眨眨眼，她就说嘛。黄皇后身为六宫之主，宫里头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会不知道？ 她本来还有些奇怪，为什么黄皇后不和她说，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 于是林慧怡笑着福身：“原来姐姐早就为妹妹打算好了。多谢姐姐。” “既然叫我一声姐姐，这种事还说什么谢。不是姐姐该做的么？”黄皇后将她扶起，又说： “不过你开了这个口，我也觉得挺急迫的。等下我就传令下去，宣布明天开会的事。” “谢姐姐帮扶体恤。不是我嫌你动作慢，而是小娘和安娘两个不省心，已经为着这事生了嫌隙了。 若我不早些料理了，还不知道她俩会成个什么样子。”林慧怡一说起来还是气，又和她抱怨了几句。 “她俩才多大，小孩子心性，容易闹脾气是正常的。你放宽心吧，好好说一说，很快就能和好如初的。”黄皇后笑着劝慰。 林慧怡点点头，道：“诶，我就这么期盼了。” “放心吧。”黄皇后又拍拍她的肩膀。 林慧怡又和说了几句，就起身告辞：“多谢姐姐相助。我还要去和她俩说说话，今儿就先走了。改日再和姐姐聊。” “去吧。说话温软些，别太直硬了。惹得两人反叛，就得不偿失了。”黄皇后又嘱咐了两句，才让她离开。 林慧怡从凤仪宫出来，思忖了片刻，才下定决心先去长乐宫见庄小娘。 不是因为亲疏之类的缘故，而是庄小娘的情况好些，林慧怡和她说，她会听。向安娘现在是个硬茬子，自己得慢慢来。 果然如林慧怡所料，庄小娘只是因为向安娘的态度，一时赌气罢了。她来是为了什么，自己一清二楚。 于是庄小娘将林慧怡挽着带进自己的寝殿，边走边嘟囔：“我可没有辜负咱们的姐妹情谊，是她不见我。”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人。”林慧怡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又说： “你作为姐姐，要多担待一些。况且她刚刚丧子，一时钻了牛角尖也是正常，你别和她计较。” “我哪里有计较了。我不是直接就回来了嘛，也没去和你告状。更没让别人看咱们的笑话。”庄小娘瘪瘪嘴，说。 “所以我这不是来夸奖你来了嘛。”林慧怡笑道。 庄小娘也一笑，转而又问：“姐姐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先让皇后娘娘斥责镇压一下流言。如果没有用，我再想办法抓出幕后主使。同时最重要的，还是解决安娘因此而生的疑虑。”林慧怡答道。 “嗯。姐姐让我做什么？”庄小娘又问。 林慧怡想了想，便道：“你就表现出，对那些流言嗤之以鼻，对安娘坦坦荡荡。剩下的交给我就行。” “好，我听你的。”庄小娘很轻易地就答应了。 庄小娘理解她，于是林慧怡不多停留，赶去了下一个地点，披香宫，今天最麻烦的一站。 “贤嫔娘娘，纯妃娘娘说要静养，不见人。还请娘娘回去吧。”守门的宫人见她来，先是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依照指令拦住了。 “连我也不让进？”林慧怡这次真是生气了。向安娘在胡闹什么，猜忌庄小娘也就罢了，怎么连她也…… “呃……还请娘娘恕罪。”宫人们也知道她和自家主子的关系，此时有些迟疑，但又不能不遵命。 林慧怡立刻就冷下了脸，眯着眼问道：“要是我执意要进去呢？” “这，娘娘您不可以！娘娘只是嫔位，而这里是纯妃娘娘的寝宫，您擅闯可是大罪！”宫人都惊呆了。 完全无法预料向来温和的林贤嫔，居然要做出闯宫门，这种令人震惊的行为。 彩月也被她镇住了，原本她以为林慧怡会借黄皇后的名义进去，却没想到她打算直接闯进去。 “不能？大罪？呵，我可不怕！你们大可以去向皇后娘娘禀报，看看我会不会受到责罚。”林慧怡不管，直接拂开几人，径直往里走。 第238章 疯成这样 守门的宫人哪里能这么让她们大摇大摆地进去，便还要拉扯。他们虽然不敢对林慧怡怎么样，但是抓扯彩月她们却没什么顾忌。 “娘娘，请您不要为难奴婢等人了。还是改日再来吧。” 林慧怡哪里能扔下彩月，便仗着身份挡在她们身前，又因为正在气头上，听不进劝，语气也不怎么软和，挥着手臂斥骂： “放开！不然小心我禀告了皇后娘娘，治你们的罪！” “娘娘！请娘娘体谅体谅奴婢吧。让纯妃娘娘知道奴婢们，就这么放您进去。奴婢们也要受罚的。” 几个宫人见她不像往日那般好说话，也没了办法，直接就跪了一圈，把她们围起来，拦住去路。 林慧怡闻言非但没有息怒，反而更加生气，骂道： “胡说八道！我妹妹向来最是善良，几时会为了这点小事罚人！再说，小心我治你们一个，诽谤主子的罪名！” “贤嫔娘娘，真是如此。奴婢没有说谎。”几人又磕了几下头，哭道： “自从楚王殿下薨逝之后，纯妃娘娘就开始喜怒无常，连娘娘身边几位亲近的姐姐，都或打或骂，更何况奴婢们这等卑贱人。” “你们！”林慧怡听见他们这么说，竟反驳不了，站在原地生闷气。 她竟是没想到，向安娘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性情大变，哪里能与往日纯真善良的她对上号。 按这些宫人说的，向安娘倒像是受刺激太过，精神上出问题了。 想到这里，林慧怡心一沉。 不行，她必须亲自见一见向安娘，必须搞清楚她现在是个什么状态。万一真是精神问题，就得早点儿想办法。 她垂眸见几人还在磕头哭诉，便放软了些，说道：“若纯妃果真如此，你们就先起来吧。” “谢贤嫔娘娘大恩，娘娘快请回吧。”几人欣喜若狂地站起来，献媚着要搀扶她。 林慧怡抬手隔开，要扶她出去的宫女，道：“即便如此，我今天是一定要见到纯妃的。” 见他们又慌恐起来，紧接着又严肃起来说道：“不过本宫可以和你们保证，不会让纯妃处罚你们的。” 她都用上了“本宫”一词，为的就是让他们放心。她还是有信心可以说服向安娘的。 再说，向安娘要真疯到连她的话也不听了。她还可以跟黄皇后说，把这些人调出披香宫。总不好让他们因自己而得罪。 “这……”几人还是有些犹豫。 林慧怡正要再保证两句，就看见面前一个宫女瞪大了眼睛，十分惊恐地伏地磕头请罪：“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紧接着其他几人也跟着跪了下来。 林慧怡先是一懵，还以为是对自己说的，半晌才反应过来，猛地一回头，就见到向安娘正站在她身后不远。 她的脸上，极其罕见地没有表情，一双杏仁眼半开半合着凝视林慧怡，里头也没了从前的光彩，暗沉沉的。 林慧怡看得心惊，没想到这才多久，向安娘竟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因为太过惊讶，都忘了说话。 “你们下去吧。”向安娘冷眼扫过几个宫人，直把人吓得匆忙离开，连谢恩的词都不敢说了。 林慧怡感受到她的不同寻常，觉得十分棘手，但这是自己的妹妹，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那样她就毁了。 于是，林慧怡率先开口：“你怎么连我也不见？可是不愿再与我做姐妹了？” 她上前，一把抓住向安娘的手臂，发现一股轻微的热流透过不薄的衣物，传到自己手掌心。 她略有些奇怪，但一想打小向安娘就体热，便也没放在心上。 “姐姐随我过来吧。”向安娘虽然仍旧是面无表情，但好歹说了话，没有刚刚那么阴沉沉的了。 她不等林慧怡答应，就迈开步子在前头带路。 林慧怡眉头轻拧，微微一叹，让彩月暂且先等在外面，自己随着她进去。 向安娘带林慧怡进的，是之前停灵的西配殿。如今，里头还有那时候留下的一些东西。因为没别的住进来，估计向安娘就不让别人动了。 向安娘来到里头的暖阁，站在一张案桌前就停下了。 林慧怡奇怪，探出身去看，发现那桌上居然摆着一个牌位。 于是她猛地拉住向安娘，刚想提醒她，宫里禁止私下拜祭。便见她缓步走到灵位前，捻起几柱香，熟稔地拜拜，又插进灵位前的香炉里。 林慧怡跟着走近，惊讶之余方才看清那牌位上的字，我儿小鱼儿之灵位，这种写法并不规矩正统。 她细瞧着，字迹应该是向安娘的。这牌位做工也粗糙，想来应该是向安娘无法找宫里要到，就自己弄了一个出来。 如此一番拳拳慈母之情，林慧怡再多的怒气也消散了，只剩下对这个妹妹的怜惜。 于是她搂住向安娘的肩膀，轻声说道：“辛苦你了，一个人设下这灵堂牌位。小鱼儿泉下有知，必定会十分欢喜。” “姐姐也给他上柱香吧，好歹也是姨娘。”向安娘没有回应，反而又捻起三炷香，侧身递给她。 林慧怡这好一会儿观察下来，发现向安娘确实是有些不对劲，说话动作，都古里古怪的不正常。 她此时已经确信，向安娘就是精神出问题了。 但她不想太着急，便遂了向安娘的意思，祭拜过小鱼儿那粗劣的牌位，才将向安娘拉到一旁说话。 林慧怡扶着她的肩，站到窗前，正面向院里的花丛。 “你这些日子是怎么了？心里有什么话，都和我说说，别憋在心里，难受。” 向安娘摇头，没有开口。 林慧怡抿唇，但也知道对这号病人不能操之过急，又慢慢试探着说：“莫不是，那日宫人们拌嘴吵架，你真气恼了。要和我们绝交，嗯？” 向安娘还是摇头不语。 林慧怡咬咬牙，终于进入了正题：“难道，你还真信了那些流言？认为是小娘，或是晏妃害了小鱼儿？” 向安娘终于有了其他反应，但却出人意料的激烈。 她猛地扭过头瞪住林慧怡，没怎么修饰的眉毛倒竖起来，声音发尖地叫喊着：“难道不是吗？就是她们害了我的小鱼儿！就是她们！” “你怎么会这么想！小娘和晏妃与咱们相处多久了。她们怎么会害小鱼儿呢？你仔细想想，咱们朝夕相处，她们有的是机会下手。为何偏偏等到现在？”林慧怡哀叹一声，苦口婆心地劝道。 向安娘有一瞬的迟疑清醒，但不一会儿，眼睛就再度疯狂起来。 她挥开林慧怡的手，尖声叫着：“你就是来给她们做说客的！连你也这样！你不是我姐姐！你们都不是！” “我若不是，就不会来见你，不会苦心帮你了。”林慧怡见她疯成这样，又气又心疼，连语气都不敢用重了，生怕再一次刺激到她。 “帮我？你没有！你要是帮我，就该为小鱼儿报仇，惩罚她们！”向安娘眼睛赤红，声嘶力竭地吼道。 林慧怡按住她张牙舞爪的手，沉着气继续劝说：“安娘！小鱼儿是病死的，与旁人无干，更与小娘和晏妃无干！” 小鱼儿死后，她确实怀疑过，所以仔细调查过。但结果都指向小鱼儿的死，是意外，是突发的，并无别人插手。 “我不会信你的！”没想到向安娘已经被激怒了，全然不管她说了什么，只疯疯癫癫地叫喊拉扯。 本来只是一个茶饭不思多日的小女儿，林慧怡却按不住她，反倒被掐住了脖子。 她呼吸有些困难，但还艰难地说着话：“安娘，放手。安娘，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但向安娘置若罔闻，她已经意识不到自己在做什么，嘴里仍在叫着那些话。 第239章 求个恩典 就在林慧怡几近呼吸不了，眼前已经开始发花的时候，她终于听见后头传来一声尖叫：“安娘！你在做什么！” 似乎是彩月的声音，林慧怡刚这般想，就感到身上的压力骤减，掐在她脖子上的，那双滚烫的手也被拿来。 她终于挣扎着歪倒在一边，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窒息的感觉真是太差了，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 她眯着眼，看向身边正在和彩月对抗的向安娘，不禁气得冷哼一声：安娘！你这次欠我的可就大发了。等你好了，看我怎么收利息！ 林慧怡缓了一会儿，等到能正常呼吸，眼睛也能看清东西了，她才站起来，跟着彩月制住发狂的向安娘。 “姐姐，安娘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彩月力气大，正整个抱住向安娘的身体，一边还能问她问题。 林慧怡则箍住向安娘的两条手臂，勉勉强强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按理说就算受到了失子的刺激，也不该这么快就疯成这样。等下叫个太医来看看再说。” “行。”彩月点点头，与她一起把向安娘拖出了西配殿，见到兰儿才松口气，喊道：“兰儿快快！派人去请个太医来，给安娘看看！” 兰儿原本见到这个情况还准备跑过来帮忙，听见她的话，又手忙脚乱地扭身回去找人。 很快，兰儿就回来了。“林姑娘，我已经派人去请了。我们姑娘这是怎么了？” 她满脸焦急地看着向安娘，手足无措地不知该干些什么。 “你整天跟在她身边，难道都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林慧怡奇怪了。 “没有，这段时间，姑娘都不让我靠近她，时常一个人呆着。”兰儿眼神有些躲闪，一手下意识地捂着腰际。 林慧怡看着，忽然想起刚刚那几个宫人说的，向安娘最近对兰儿这些贴身侍女都或打或骂。如此看来，这是真的了。 林慧怡轻叹了口气，兰儿可是和她一同长大的，也下得去手。安娘这次欠的债可太多了。 于是林慧怡让她代替自己，帮彩月将向安娘制住，自己则腾开手，道： “你们先把她弄进房里去，我回去把那个小灵堂收拾了。等会儿皇上皇后说不定要来，人多眼杂的，万一被人看到了宣扬出去。安娘可好不了。” “哎。”二人点点头，合力将向安娘朝寝殿卧房里挪。 林慧怡则转身回去，将几扇窗户全都打开了，透一透风，以免香烛的味道太过浓郁，惹人怀疑。 随后，她又把那些牌位香炉什么的，全都塞到角落里最底下的柜子里。这样不是故意的话，根本翻不出来。 等处理好了一切，她才把西配殿关紧，若无其事地去向安娘的卧房。 这个时候太医已经来了，正在给向安娘诊断。 林慧怡就和彩月兰儿对视一眼，三人一同退到角落里得知没出什么事，她才放下心。 彩月又说：“这件事也就禀报给了皇后娘娘，等下她就会过来。” 林慧怡点点头，这种时候，有黄皇后坐镇就很稳妥了。 “没闹得太大吧。”林慧怡又问。 “啧，这件事不好瞒，已经有人传出去了。刚刚我找小宫女问话，才知道皇上已经知道了。估摸着宫里大概是传遍了吧。”兰儿无奈。 林慧怡皱皱眉，很快就舒展开，道：“算了，传就传吧。大不了索性趁这个机会，我向皇上皇后求个恩典，带安娘出去养病。” “出去？”彩月兰儿二人皆是讶异。 “嗯。在宫里约束着，这又是精神方面的，我怕安娘没那么容易好。况且，我还担心有人会趁此机会对安娘下手，别反倒病情加重可不好了。”林慧怡解释道。 “那不会耽误姑娘你的前程吗？”兰儿虽然赞成，但却有些犹豫。 林慧怡失笑：“我的前程都系在她们身上呢！她们好，我才能好。若我因为担心前程，留在宫里汲汲营营，那才是本末倒置。” “那好吧。”兰儿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担心。 “对了，刚刚你怎么会突然赶到的？”林慧怡转而问向彩月。她确实惊讶，彩月会那般及时赶到救下她。 “我见安娘状态不太对，所以悄悄跟了上去。但怕刺激她，就没进去，直到里头传出打斗的声音。”彩月笑笑，简单解释了两句。 “亏得你谨慎小心，不然我今儿可就栽在这里了。要是没死在对手手里，反而被姐妹送上西天，还是因为这个。那可太冤枉了。” 林慧怡不好意思地捂脸，而后又和彩月福身道谢：“这次多亏你了，彩月姐姐。请受我一拜。” “好了，不打趣我了。这会儿哪里是玩笑的时候。”彩月羞赧地一拍她，朝向安娘那边努嘴。 林慧怡这才收敛笑意，专心致志地等候太医的诊断。 随后不久，宇文晟、黄皇后，并高智明，三人都赶过来了。 正巧这个时候，太医确定向安娘的病情，便直接向帝后回禀：“皇上，皇后娘娘，纯妃娘娘是因为受到失子的刺激，所以精神才出了问题，变得有些疯狂。” “如何治疗你已经清楚了吧？”宇文晟点点头，反问。 “是，皇上。要治好纯妃娘娘也不难，只需要娘娘多走动走动，散散心，将心中淤积的闷气全部散去即可。”那太医有条不紊地回道。 这倒便宜了林慧怡，她直接跪到帝后面前，道：“皇上，皇后娘娘。妾身想为纯妃求一个恩典。” 二人先是一愣，宇文晟才道：“你说。” “皇上，太医说纯妃需要多走动散心。可依妾看，宫里束缚规矩多，恐怕不好乱走。况且，这里到处都有小鱼儿生活过的痕迹。如何能让她消除心中闷气呢？” 林慧怡垂着脑袋，三两句说完理由，才说出自己的意图：“所以，妾身想求皇上，恩准纯妃出宫养病，恩准妾身陪同。” “这……”宇文晟拖着下颚，有些犹疑。 既然宇文晟不太赞同，林慧怡干脆再添一把火，便问向身边的太医： “太医，我还有一件事要说，就是方才我与纯妃相处时，发现她手脚发烫，全身发热。这是什么情况，与她的病是否有关？” 她本来也想弄明白这个问题，正好现在提出，还能说重向安娘的病情，增加筹码。顺便，再增加一点儿别的暗示。 “这，兴许有关的吧。”太医不太确定，皱着眉头迟疑道。 见他不敢妄下定论，林慧怡便扭头继续和宇文晟说话： “皇上，妾从前看古书，曾见过魏晋时，人常服用五石散的故事。这东西会致人全身发热，迷惑人心。妾身怀疑，纯妃如此癫狂，或许与此有关。” “你是说，有人以五石散陷害纯妃？”黄皇后脸色唰地就难看了。 这也是常理。毕竟后宫由她管着，出了下药陷害的事，她却不知道。这不仅威胁到她的权威，还威胁她的生命。 宇文晟看向眼前的太医求证。 “皇上，皇后娘娘，微臣虽然没有从纯妃娘娘体内诊断出五石散的痕迹。但是，若娘娘只服用少量，微臣也不能查出来。”那太医当即弓腰回话。 见宇文晟还无法下决心，林慧怡又说：“皇上，这事先不论。就算没人对纯妃下药，但造谣生事是有的。 若非有人编造柔妃、晏妃与纯妃的流言，她又如何能被刺激成这样。当着妾身的面，就叫嚷着柔妃与晏妃杀害楚哀王。 如此恶劣的环境，又如何让纯妃调养精神呢？” 宇文晟见她坚持，理由又充分，实在阻止不了，便摆摆手：“既然如此，就依了你吧。” 第240章 最放心不下的 “虽说答应了你带纯妃出宫去疗养，但也不能太远。”宇文晟眉头微蹙，眼睛盯住了林慧怡，手指在扶手上敲击，又道。 林慧怡心知已经得了便宜，不能有那么多要求，便恭恭敬敬地拜了一拜，道：“只要环境清幽安宁，适宜纯妃养病即可。妾身听凭皇上安排。” “嗯，看你还规矩，并无恃宠而骄之意，朕就放心了。”宇文晟微微颔首，随即道： “朕看西苑就挺好，日常有人照看，不用大动土木。环境也是极好，最适合休养生息。你觉得如何？” 林慧怡想想觉得也行，西苑虽然离皇宫较近，但宫里头的人一年也去不了多少次，还和宇文晟说的一样，适宜调养，确实是个好地方。 目的达成，她便行礼谢恩：“皇上思虑周全。妾身代纯妃多谢皇上恩典，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如此你们过两日就启程吧。西苑，朕会派人去收拾的。”宇文晟点点头。 “是，妾身遵旨。”林慧怡又拜了拜，才站起身退到一边。 黄皇后适时地插了句嘴：“要带的宫女内使，还有日常用品，就尽快腾出单子来，缺什么尽管来找我。” 林慧怡看过去，她神情关切真挚，心里一暖，又福身笑道：“谢娘娘好意，妾身没太多需要的，只看纯妃那里。” 说到这里，她又朝帝后二人道：“皇上，皇后娘娘，纯妃如今神智不清。她的行李，还是由妾来整理吧。” “嗯，你与她亲如姐妹，自然你来做。具体如何，你自己裁夺着就是，不必来烦扰朕与皇后了。” 宇文晟对这种小事不甚在意，随口应了一句。 “是，妾也只是担心外人闲话，才特地请个旨。”林慧怡福了福身，解释了一句。 毕竟她只是个贤嫔，虽然她与向安娘的关系无人不知，但未免有人再生事端，还是有个名正言顺的由头才好。 “对了，你说起闲话，朕才想起来。纯妃如今这个模样，就和宫里的闲话有关。”宇文晟突然沉下了脸，侧身和黄皇后道： “皇后，这件事朕交给你了。务必要查清楚了，严加惩处，别放过一人。这种风气太不像话，有辱皇家威严。” “是，妾身遵旨。”黄皇后先是躬身应了，才说：“妾已经准备动手彻查，方才去了母后那里请旨。母后也是这样说的。” “嗯，你看着办吧。一定要肃清了这种不正之风，确保宫闱安宁。”宇文晟点点头，又严肃着训示。 黄皇后看了看他，转了转眼珠，又和林慧怡对视了一眼，才道：“我恐怕此事或许与哪位妃嫔有关，若是牵连，不知该如何是好。还请皇上示下。” 她早前就动手去查了。表面上看，不少妃嫔都卷了进去。其中自然有比较得宇文晟青眼的。 要是不提前说清楚，万一她罚重了，宇文晟一心疼，找上她，可就全是她的不是了。为保险起见，她当然得谨慎些。 林慧怡听见她这话，便知道事情有了进度。从她透出来的口风看，想必其中肯定有那几个“老朋友”。 既然自己心软不管，她们还不肯罢休，把向安娘害成这样，那也别怪她不客气了。林慧怡暗下决心，思考起来该如何整治她们。 宇文晟略一思索，决定给黄皇后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便道：“妃以下的，随你处置。妃以上的就来回朕。” 想不到宇文晟这么放心她，黄皇后挑了挑眉，笑着应下：“既然皇上如此信任，那妾身就全力以赴，定不辜负您的嘱托。” “嗯。你的能力，朕自然相信。”宇文晟颔首，转而看向高智明：“朕打算去藏书阁，你可要一起？” “今儿妾就不去了，留下来和林贤嫔说说话，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高智明微笑着婉拒了。 “那好，朕就先走了。”宇文晟点点头，随后就起身离开。 等他走了，高智明才牵住林慧怡的手，问道：“纯妃真是被下了五石散？” “我也不确定，没有证据，所以现在还是怀疑。”林慧怡摇摇头，叹气道。 “你可有查过她身边的人。要下药，总得能接近人才是。”高智明又问。 林慧怡点头表示同意，只是脸色不好看。她说：“我之前就看过了。表面上根本看不出什么。而且，这些宫女都是封妃时，淑姐姐甄别过的，没有问题。” “或许是后来才被收买？或者是藏得深我没发现？要不要再查一遍。”事关自己，黄皇后也不能这么坐着了。 林慧怡却摇摇头，道：“先别忙，再等等。以免打草惊蛇。” “你是想顺藤摸瓜？”高智明与她是知己，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打算。 “嗯。此时查出来，也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宫女，最多再加上和她接头的人。区区如此，我怎么能满意呢？” 林慧怡勾唇一笑，又说：“我就看看，那背后之人胆子有多大，敢不敢顶风作案，给我这个机会了。” “野心不小呵。”黄皇后赞叹地轻拍了下掌。 “她都敬了这杯酒，我怎么也要回敬给她才是。反正在西苑无所事事，我索性放开手，就看她敢不敢了。” 林慧怡眯起眼。西苑人少，且多是三宫的人。她只需要盯紧了自己和向安娘带过去的，不怕那人不露马脚。 “你这一走，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了。记得多和我传信，有事就开口。”高智明见她有了想法，便不再多问，只嘱咐道。 黄皇后也说：“我会挑时间，带几个你相熟的过去看你，给你解解闷儿。” “好，多谢两位娘娘挂念我。”林慧怡欢喜地笑着，给两人鞠了个躬。 “都这个时候了，还胡闹呢。快去收拾东西，我也回去查流言的事，争取早点弄清楚。”黄皇后一笑，捏了下她的肩头。 “辛苦姐姐了。我是不着急的，你慢慢查就是。”林慧怡见此，直接把人送出了披香宫。 高智明跟宇文晟说要帮忙，可不就是随便说说而已。 她拉住林慧怡，主动开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只管说。” “没有。那些东西好收拾着那！我那儿自有彩月苏苏看着，这里也有兰儿。我都只做监工，哪里又需要，你这个千金贵重的皇贵妃来帮忙了！”林慧怡戏谑道。 “说正经的呢！真没有？”高智明轻瞪了她一眼，严肃着又问。 “真没有，你就坐下歇着吧。”林慧怡笑笑，直接把人拉下来坐好。 高智明微微一叹，道：“我也只是想帮你。” “你要真想帮我，我倒也确实有一件事要求你呢！”林慧怡知道她的心，一边轻笑，一边撑住她的两肩，说。 “无论什么，你只管说就是。我一定想办法办到。”高智明正色着说。 林慧怡牵住她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其实就是你与淑姐姐。” 高智明听到她说到自己，有些欣喜，也知道她担心的，无外乎是自己和黄皇后的关系。有她在中间调和自然无事，但她一走，就不知会如何了。 于是她严肃保证：“你放心，我会尽全力和皇后娘娘打好关系，不会让你担心的。” “我知道你会尽力，我也知道淑姐姐不会刻意去针对你。但我就怕，有人又在中间挑唆拨火。一旦生了嫌隙，就不好修复了。”林慧怡又道。 她确实担心这个，毕竟高智明和黄皇后好好的，六宫安定，其他自己关心的人也能好。 “我会注意的，一有事就告诉你。”高智明点点头。 “除了你俩，剩下的就是我那两个妹妹，还有一个外甥女了。小娘还很稚嫩，晏妃一心只在乖姐儿身上，你帮我多照顾她们。” 第241章 走前安排 张佳怡和黄皇后关系亲近，又有顶好的家世，不会被轻易伤害，不需要她太担心。其余的与她关系不过尔尔，倒不需要林慧怡特意嘱咐了。 “你放心，我一定都照办。等你回来，还是全须全尾的几个人。”高智明感怀于她的真情，调笑着应下。 “好，等我回来，一定好好谢你。”林慧怡紧紧握住她的手。 剩下的几天，林慧怡一边收拾增减行李，一边等候宇文晟的消息。等西苑清理好了，她们就立刻上路。 不过在此之前，林慧怡却先等来了一道圣旨，就像冷水滴进了油锅里，炸得满宫响。 “姑娘，现在宫里热闹着呢！都在讨论这事儿！”苏苏坐在林慧怡的身边，嬉笑着说。 林慧怡此刻正在检查行李清单，闻言撇撇嘴，不屑一顾地说：“什么不得了的事，让她们这么闹腾！” “这可是大事，本朝以来第一例啊。”苏苏又说。 林慧怡好笑：“不过是皇上下旨取消几位皇子皇女的册封礼而已。与她们有什么关系！” “这事儿也就姐姐不在乎了。就是和自己无关，她们也乐得看戏，甚至时刻准备煽风点火呢！”彩月从外面进来，听了这话，笑道。 确实如此，今日一早请安的时候，宇文晟让人传诏，宣布取消了这次受封爵位的皇子女的册封典礼。 用的理由是：宇文晟惊讶于楚王夭亡一事，所以让钦天监测算了天意。于此得出的结论是皇子女年幼，不宜大肆封赏，以免折他们的寿。 所以为了保障几位皇子女健康成长，宇文晟非常遗憾地取消了册封礼。 也因此，这几位皇子皇女，成了本朝开国以来，首批只有封号，没有册封礼，也没有册宝的亲王公主。 这也可以说是笑话了。因此几个涉及到的妃嫔不太满意。 张佳怡与张顺妃还好，本身也不是在乎这些虚名的。郑夫人看在林慧怡的面子上，又有张顺妃的劝告，她也不会表露太明显。 只是，与她们有些过节的，例如王肃妃、沈端妃就没那么好说话了。明里暗里地说些难听话，对向安娘与已逝的小鱼儿，极其不尊敬。 林慧怡知道，却并不放在心上。让她们气吧，气死最好。反正过不了几天，向安娘就要和她去西苑静养，眼不见心不烦。 如果太过分，黄皇后还会压一压。要是太不幸地，触到了宇文晟的霉头，那就更好看了。 宇文晟这道旨意，明摆着就是要悼念小鱼儿这个夭折的儿子。她们这么没眼色，万一被他撞见，哪里好得了。 林慧怡就等着有人做那个出头的椽子。不用她出手，宇文晟自会修理。 兰林宫这边一片祥和，而同时的中安宫，却是一地狼藉。 “她儿子没福气死了！关我儿子什么事！好好的册封礼都没了，这像个什么样子！”王肃妃狠狠摔了几个茶盅瓷盘，才算稍稍解气。 “肃妃娘娘息怒！要是让皇上听见了，那可就不好了！”她身边跪了一圈宫女，一边磕头一边劝诫。 王肃妃又是一个瓷盘脱手，砸在了刚刚声音最大的那个宫女身前，恶声恶气地骂着： “怎么？本宫在自己宫里摔几件东西，皇上就知道了？还是说，就是你们去跟皇上告本宫状的？” “娘娘息怒！奴婢绝对没有，奴婢一心一意伺候娘娘，不会干这种吃里扒外的事！只是皇上此时正心疼向纯妃和楚哀王，娘娘不宜在这个时候生出事端。”几个宫女继续磕着头。 王肃妃这才停下砸东西的手，重重哼了一声，坐到炕上。 宫女眼尖地给她倒了杯茶，才没让她再挑刺儿骂人。 王肃妃一杯茶下肚，心里有了盘算，一边嘴角上挑，勾起一抹冷笑，冷幽幽地说：“以为跑出宫，去西苑，我就没办法了？哼！” 说完，她就朝身边的宫女招了招手，在她附耳过来的时候，小声说了几句。“就这样做，听明白了吗？” 那宫女却没立刻答应，反而思忖了片刻，才试探着说：“娘娘，奴婢斗胆禀报，觉得此事有些不妥。” “怎么说？”自从被黄皇后整治过几次之后，王肃妃因为缺人手，脾气也收敛了不少，因而还能听得进身边人说话了。 看她没生气，宫女才继续说：“奴婢愚笨，只觉得这个时候不妥。您想，向纯妃才得了疯病，就这般严重，必定引得了林贤嫔的怀疑……” 王肃妃点点头，心里觉得她这话有道理，便指示道：“继续说下去。” 那姑娘放下心，一口气把话说完：“若她们搬离后宫，还不见好转，一定会搜查身边的人。况且，西苑里头咱们并无太多人手，就是事发遮掩也来不及啊。” 说完，她小心地在四周查看一遍，又小声和王肃妃说道：“奴婢听说，林贤嫔已经怀疑是有人给向纯妃下药了，连五石散都猜了出来。 咱们素日与她们有怨，必是头号嫌疑人。所以还请娘娘稍安勿躁，静待时机，莫要白白暴露了线人。” 王肃妃听完她的话，暗自点了点头，转而满含笑容，温言软语地和她说话：“你对本宫如此尽心，可要什么赏赐？” “奴婢不过是尽分内之事，娘娘无需奖赏。”那宫女早摸清了王肃妃的性子，因而见她此时如此温柔，非但没有松懈，反而更加恭敬。 “虽然是分内之事，但你做的甚好，十分合本宫的心意。不奖赏本宫心里过意不去。”王肃妃又笑。 那宫女跪道：“为娘娘分忧解难，是奴婢的荣幸。不敢奢求奖赏，娘娘宽心才是。” 二人又推诿了好一会子，王肃妃才惺惺作态地说：“既然你如此谦逊，本宫也就暂且记着，等你下次立功，一起赏好了。” “是。”那宫女跪了许久，背上已湿透了。 林慧怡马上就要离宫，按向安娘的病情，估计一年半载都不会回来。 所以她得提前布好局，让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务必使这几位“老朋友”，时时刻刻都能感受到，来自她的“关爱”。 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林慧怡请了一些与她关系尚可的妃嫔，到兰林宫小聚，顺便把该安排的都安排了。 她先是对那些位分较低的，拿出自己的诚意：“我即将离宫，之后兴许一两年不能再见。以后还请诸位姐妹帮衬着，别让人欺负了我这两个妹妹。” 大部分人也明白她今天的目的，所以都含笑没有接话。 只林列荣没了郑定嫔的指点，有些傻，直说：“两位娘娘位高权重，哪里是我等小人可比的。贤嫔娘娘可别说笑了。” “诶～话不能这么说。她俩虽然运气好封了妃，但天真烂漫，手段不足。熟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帮衬她们，她们也能反过来帮助你们啊。”林慧怡笑笑，对众人道。 这也是示好，意味着她们只要答应，就能得到林慧怡这边的助力。于是大部分人都心动了。 程贵容爽快，抢先应下：“请贤嫔娘娘放心，我等一定尽力，互相扶持。” “这便好了。不光我放心，就是皇后娘娘也是高兴的。”林慧怡见她们答应，又暗示了一句。 效果不错，之后林慧怡就不再多话，和众人玩耍了一阵，散席后，只留下了庄小娘和王晏妃。 “我会让皇后和皇贵妃护着你们的。再来，西苑也不远，有什么事传信儿给我。凡事保全自身第一，其余的都可以先抛开。”林慧怡嘱咐着。 二人为她这一番打算，实在是感动，热泪盈眶，无法言语。 “还有，你们多和皇后与皇贵妃来往，要注意两人之间的关系，一旦有不对，就通知我。”林慧怡帮她们擦了泪，又道。 “嗯。我们记下了。”二人忍着泪，答应着。 第242章 前往西苑 “姐姐你这一走，就要许久才能再回来，安娘的病情又让我挂心。”庄小娘叹口气，又说： “不如，我去求了皇上，跟你们一起去吧。咱们几姐妹，多一个也多一份照应。姐姐你说呢？” “好啊，我倒是不介意。只怕……”林慧怡起先没当真，只以为她说笑的，便揶揄道：“只怕你离不得皇上呢！” 庄小娘一直对宇文晟有点儿意思，自己也清楚。向安娘也是，只是二人没有为这个闹过，都憋在心里。 林慧怡在二人面前，也很少拿这个取笑。就怕说的多了，她们难免会对比，进而生出什么别的想法，那就不好了。 不过这会儿向安娘不在，王晏妃也不是那种嘴上没把门儿的。她倒可以拿这个取笑取笑庄小娘了。 王晏妃闻言，瞅了庄小娘两眼，轻笑道：“她指定是不舍得的，不过我可不留恋皇上。不如就带我一起，正好有个安静地方抚养乖姐儿。” 庄小娘听了这话，兴许是怕被比下去，要急着证明自己更关心姐妹。明明脸上有些为林慧怡的话羞赧的，此时也都抛开了，道： “我才没有，皇上再好，也不能和姐妹比啊。我也愿意，姐姐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林慧怡见她们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一笑，道：“这事老早就定下了。你们就是千万个愿意，我也不能答应。 再说，你们舍得皇上，皇上可舍不得你们。两个美人儿，外加一个好闺女，他哪里肯放！” 庄小娘却又被羞到了，脸都红了一片，还强撑着说：“王姐姐走不了，我还是可以的。后宫美人那么多，才不差我一个。只要我磨一磨，皇上会答应的。” 王晏妃知道自己去不了，想着总要再留一个，不然以后多寂寞啊。于是便说：“美人是多，可咱们的柔妃娘娘，天底下却只有一个那。” 庄小娘无话反驳，只好瞪了她一下，就复又红着脸垂下脑袋。 “你们俩，还是好好待在宫里吧。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林慧怡又戏谑地笑道：“再说，我还想等回宫后，沾你们的光呢！” “我哪儿有光让姐姐沾啊！都是你为我谋划。”庄小娘不好意思地回道。 “万一哪天得了巧，从此平步青云，做了个贵妃什么的。那我岂不是往后都不用愁了？”林慧怡又笑。 庄小娘见她没个正经，老揶揄自己，不乐意地推了她一下，道：“姐姐别打趣我了。哪有这种好事。” “别妄自菲薄啊。我看皇上还挺喜欢你的，你再努努力，当个贵妃还不是轻而易举？”王晏妃也帮着林慧怡调笑她。 林慧怡被她那一推，差点儿落下炕，此刻又听王晏妃的话，就坐在炕沿上，笑得挪不动地儿。 “你们再说，我可就走了，不管你们了。”庄小娘又羞又气，耳朵脖颈红成一个色儿，急得跳脚。 “好好好，不说了，啊。先别走，和我再说说话。不然，就要好久都见不着了。”林慧怡笑着去拉她重新坐下，又给她敬了杯茶，当作赔礼。 “好吧。看在这个的份儿上，我就再坐一会儿。”庄小娘也只是说说而已，见她这样，便顺水推舟地坐回去。 林慧怡给王晏妃也倒了一杯，而后才坐下，道：“说正经的。我让你们留在这里，目的是想在宫里留几只眼睛耳朵，以防有事我不知道。 而且若我们都走了，这几年苦心经营下来的，就没人看守。等再回来，怕是要不剩个什么了。” 王晏妃和庄小娘闻言，都是点头同意。 “另外张姐姐、淑姐姐、智明，都没接触过咱们的人。她们就是有心，在这上面也帮不了多少。 所以还是得你们费心。并且你们俩都在这里，也好有个伴儿。”林慧怡接着说。 “好，我们明白了。”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答应了。 “还有，我走前布置下去的一些人。你们也看着些，能帮就帮，尽量多结些善缘，要记得宁可多一个朋友，也不要多一个敌人。” 林慧怡又嘱咐道：“这件事，晏妃你更明白，要多费些心。小娘有没注意到的，你提醒提醒。” “哎，我会记住的。”王晏妃听得很仔细，答应得也很干脆。 庄小娘也知道，自己在人心方面比不了从小看惯内宅斗争的王晏妃，也不擅长勾心斗角，所以也没有不服气。 林慧怡点点头，又道：“记住，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与王肃妃她们对立的人，能拉拢就拉拢，不能也不要得罪。为以后扳倒她们，积蓄力量。” “姐姐也未免太小看我们了吧。又不是小孩子，这种浅显的道理，我们还是知道的。”庄小娘一撅嘴，笑着说。 “我还不是担心你们嘛。我一走就要好久，当然要事无巨细，交待清楚咯。”林慧怡也笑，戳了下她手背上的肉肉。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两个做事，你绝对放心。”庄小娘被弄得一缩，不甘示弱地戳回去，边说。 王晏妃也笑着点头：“我一定不辜负姐姐的嘱托。” “那我就放心了，可以专心照看安娘养病了。”林慧怡满意了，狠狠伸了个懒腰，有种卸下担子的轻松感。 十月初一，是宇文晟定下的，林慧怡与向安娘启程前往西苑的日子。 这天清晨，林慧怡早早就起来梳妆。只因为要拜别帝后，所以她还得庄重些，不能太简略了。 等宇文晟和黄皇后训完话，又关心嘱咐了几句。林慧怡才与向安娘行大礼，正式告辞。 这些天，披香宫都有医女驻守，一旦神智开始不清的时候，就给她服下安神药。因而，向安娘倒也好多了。 此时，就安安静静地跟在林慧怡身边，由苏苏和兰儿照顾着。 虽然昨晚就清点过好几次了。但保险起见，林慧怡还是再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纰漏了，才与向安娘坐上马车。 为了方便照顾，两人坐的同一辆。皇妃规格的，更舒适，也能容纳更多人。 “西苑不远，一会儿就到了。不舒服要说出来，累的话就靠着我睡吧。”林慧怡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心疼地说道。 向安娘微笑着点头，又打了个哈欠。她揉了揉眼睛，才嘟囔着：“最近老是瞌睡，一天要睡好久。” “嗜睡？”林慧怡轻蹙起眉头，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面色，思及她这段时间的药方，怀疑着说： “朱砂虽能安神养魂，但也是毒物。大约是你最近喝了太多安神汤，里头的朱砂在起作用吧。” “哦……兴许是吧。”正说着，向安娘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眼睛也眯起来了。 “那就先睡一会儿吧。”林慧怡一叹，将她扶着躺下，在自己腿上放了个厚实的软垫子，让她枕着。 又接过彩月递过来的毯子，给她盖着防着凉，而后便说： “所以你要积极配合我，早点好起来，就不用喝那些安神汤了。是药三分毒，况且还是朱砂，服用太多也伤身体。” 向安娘清醒的时候，还是很依赖她的，于是软软地蹭了蹭，当作回应，随后便闭上了眼睛。 “睡吧。”林慧怡像哄小孩儿似的，一边哼着歌，一边轻拍着毯子。 这让向安娘想起了幼时在娘亲怀里的情景，一时安心极了。人一放松，眼皮子就打架，她也不挣扎，就着林慧怡的节拍，沉沉睡去。 第243章 敲打陈德 如林慧怡所说，西苑着实不远。就在京城的西边，走平整的大道，又是马车。因而没花几个时辰，一路上平平稳稳的，在午时前就到了。 不同于以往节庆，宫里的贵人来这里不过是为了消遣散心，最多住个几天就走。而这次来的两位娘娘，是要长住，一年两年的都说不准儿。 因此，早半个多月收到皇上的指令，西苑上下就在准备迎接。打扫院落屋子、增添摆设用具，安排伺候人手，样样都不能马虎。 由于不知道贵人到达的具体时间，所以今天一大早，西苑的大小总管，就在门口候着了。 此时听见远处传来的响动，虽有些疲累，但个个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力求不在贵人面前失礼出错。 “娘娘，前面就快到西苑了。”恍惚间，林慧怡忽然听见彩月在她耳边说话，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 她挑开窗帘缝朝外面看了两眼，确实快到了，都能看见门口等着的宫人了。 于是林慧怡放下帘子，拍了拍脸颊，让自己彻底清醒了，才低头轻唤还在熟睡的向安娘。 “安娘，醒醒，已经到西苑了。” “嗯……”向安娘只微微应了一声，就没了声响，看来是还没醒。 但西苑就在眼前，林慧怡也不能让那些人就这么等着，便和彩月一起，轻轻推动她的身体，叫的声音也大了些：“安娘，已经到了，快起来！” “嗯～”向安娘可能还以为是在宫里，娇哼了一声，抓着毯子蒙住整个脑袋，不搭理打扰她睡觉的人。 眼看着马车渐渐放慢了速度，林慧怡无法，只得捏住了她的鼻子，又捂住她的嘴巴，加大声音喊道：“起来了！太阳晒屁股了！” “哎呀，什么啊～”向安娘被整得无法呼吸，不得不睁开眼，一边坐起来，嘴里一边嘟囔着。 “都到西苑了。难道你想让那些候着咱们的宫人都知道，大名鼎鼎的纯妃娘娘，是个懒床的小猪？” 林慧怡将她扶正，一边给她整理有些凌乱的发髻，一边打趣。 末了，她还又加了一句：“别忘了。你可是要在这里长住，以后经常要和他们见面打交道的。” 这一句可是插在了向安娘的心口上，本来还气鼓鼓，想反驳两句的她，此刻也偃旗息鼓了，任由两个姐姐帮她整理仪容。 “好了，站起来活动活动，咱们准备下车了。”林慧怡再三打量过她的模样，没有不合适的地方，就拍拍她的肩，准备起身走两步。 但没想到，刚站起来还没迈开腿，林慧怡就“哎哟”一声叫出来。 旁边的几个人当然都齐齐关心地看过来，她却不好意思了，没说话，垂着脑袋，捂着大腿暗暗揉捏。 “娘娘是腿麻了吧。快，奴婢给您捏一捏。”宝珠却一下就明白了，连忙挤过来，把她扶着坐下，然后手法娴熟地按揉起来。 苏苏也蹲在另一边给她按，一边还在笑：“让你逞能吧。没干惯活的人，就想不起来这个事儿。我就说了让向姑娘枕着我，你偏不让。” “我也很少做这种事，当然记不起来啦。”林慧怡有些羞，嘀咕两句。 见她承认，苏苏就笑得更起劲儿了。 向安娘却带着愧疚地坐到她身边，低眉顺眼地说道：“姐姐为了我，真是辛苦了。若不是我不坚强，也不会有这么多事。” “哪儿就能怪到你头上了？”林慧怡腿好多了，便动了动腿，让她俩起来，转而拍拍向安娘的背，道： “在这件事里，你就没有错。错的是那些造谣生事的人，还有给你下五石散的人。你只是受害者。” 对于有人给向安娘下五石散的事，她已经深信不疑。马车里此时只有自己人，她就直说了出来。 并且即便那人就在里头，她也依然敢说。就算打草惊蛇，但是已经来了西苑，那人跑不掉。林慧怡只等着将人揪出来。 “可，要不是我不够坚信我的姐妹，也不会让她们有可趁之机。这一切的起因还是我。”向安娘又道。 林慧怡知道她精神上有问题，容易钻牛角尖儿，也不多话，直接将人搂着拉起来，笑道： “是不是由于你，已经不重要了。你已经意识到自己的不足，只有好好修养，才能弥补不是？” 向安娘勉强点了点头，抬起头试探着询问：“姐姐不怪我吗？” “怪你做什么。磨难与挫折，不过是淬炼我们姐妹情谊的过程。以后还会有，我们需要携手度过。” 林慧怡揉揉她的脸，又笑着说：“说不定下次，就是我出毛病了。到时候，你们可不能嫌弃我啊？” “绝对不会的。我会像姐姐待我一样，包容你的错误。”向安娘拉着她的手，十分坚定地说。 “对，这才是姐妹嘛。你不要太在意这些，我、彩月、小娘、晏妃，我们所有人，都会理解你，包容你的。” 林慧怡又宽慰了一句，想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拉着她准备下车：“好了，别想那么多。咱们下车吧。” “哎。”向安娘点点头，整理好心态，跟在她身后走出马车，在她下去后，一手搭在宫人的小臂上，缓缓下车。 “恭迎纯妃娘娘，恭迎贤嫔娘娘！”候在门口的一众宫人纷纷拜下。 林慧怡扭头，示意向安娘走前说话。 向安娘了然，两步走到最前方，四平八稳地开口：“免礼。” “谢娘娘。”众人只听见一个略带沙哑，本质却十分甜美的声音响起，就齐刷刷地站起来。 几个胆大的，悄悄抬眼朝面前之人看去。那人衣着华丽，长着一张娃娃脸，面色却不太好，想必就是向纯妃娘娘了。 随后，他们又挪开视线，掠过向纯妃，落到后面那华服女子身上。身量纤纤，清丽温婉，应该就是林贤嫔娘娘了。 这两位看着都不像刻薄的主儿，应该好说话吧。一众人都这样想着。 他们打量着二人，林慧怡也打量着他们，看着一个个倒还规矩，也不乏机灵，日后再看看吧。 反正宇文晟给了她管人的权力，黄皇后又派了尚宫局女官随从，要是有人不长眼，她也不会任人揉捏。 双方的打量不过是几弹指的事，短暂交锋之后，西苑宫人中看着最稳重的内侍就弓着腰说道： “启禀纯妃娘娘，奴婢是西苑总管陈德。两位娘娘的居所已经收拾出来了。请娘娘们去瞧瞧，可有还要添减的，只管说与奴婢知道。” “这些事本宫不过问，以后都跟贤嫔姐姐说吧。”向安娘不爱管事，况且本来就是来养病的，因而摆了摆手，让他找林慧怡，就踏上台阶朝里走。 林慧怡微微勾起一抹笑，刚刚这个陈总管的那句话，还有些意思。说与他知道，却没说，是立刻解决，还是等等再解决。 看来是想试探她们的底线在哪儿，于是她抬手制住陈德，道：“总管且先等等，总不能让本宫两人，在大门口和你说话吧。” “呃。”陈德哽了一下，心里直喊冤，自己可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随即在心里，把对这个林贤嫔的评估，改成了不好伺候，要当心。 但人家是妃嫔主子，陈德也不能说什么，只能认下，还得赔笑：“娘娘说得极是，奴婢疏忽了。还请两位娘娘暂且恕罪，先随奴婢前去居所吧。” “嗯。”林慧怡敲打过这个西苑首领，满意了，于是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与向安娘一前一后地走进去。 第244章 安排 “纯妃娘娘，贤嫔娘娘，前面便是二位的住处了。”有了刚才的经历，陈德可不敢再骄矜性子，就算走在前头领路，身子也是轻微弓着的。 林慧怡走在向安娘身后一步左右，看了眼远处的院落，又瞧了瞧周围的环境，觉得这事办的还不错，便笑道： “嗯，小桥流水，树荫环绕，跟前还有一小片花圃，还不错。你们算是用了心。” 陈德闻言先是一笑，而后又有所暗示地瞅了向安娘两眼，似乎是要听听她的意见。 她也不傻，当即便明白了，淡淡道：“确实可以，有心了。” 与此同时，她身后的兰儿便随之站出来，给陈德手里塞了一个大荷包，道：“这是两位娘娘赏的，给总管拿着，与大伙儿吃酒。日后还请各位多费心。” 于是陈德收下，就欢喜地领着随从的宫人行礼：“多谢两位娘娘赏赐，奴婢等一定听凭娘娘差遣，尽心办事。” “陈总管，这院落不知够不够大，住不住得下这么多人？”林慧怡轻笑，扶着向安娘走到院门口。 “娘娘尽管放心。早先宫里就来了旨意，说两位娘娘要住在一处。所以奴婢才仔细挑选出来的这一处。” 陈德亲自将院门打开，露出里头整洁一新的院子，随后让随从将钥匙奉上。 林慧怡点点头，让彩月把钥匙收下，然而仔细看了看上头的牌匾。那上面写着延春院三个字，还是颜体的，丰满端庄。 “延春院？名儿倒是挺应景的。延长春光？我倒正希望你如此呢！”她笑着对向安娘说。 “是个好名字，陈总管着实用心。”向安娘跟她笑了笑，才回头，对陈德随口称赞了两句。 “娘娘谬赞了，都是奴婢分内之事。”陈德献媚地笑笑，又跟在二人后头走进去。 “娘娘请看，这是正厅，后头是纯妃娘娘的寝室，东边儿是贤嫔娘娘的，都是最好的。至于其他的姑姑姐姐们，就自己挑吧。”他介绍着。 “嗯，可以了。你先下去吧。有事再找你。”林慧怡看着还比较合她心意，就让彩月又给他打赏了一个荷包，随后就请他出去。 “是。那奴婢就先行告退了。”陈德欢喜不已，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才带着随从们离开。 林慧怡则带着向安娘，绕着院子慢慢走了一圈，一是查看熟悉环境，二则是让她多走动，有益身体。 那日太医说的话，她可都记在心上的。日后必要向安娘天天遵守，早些康复。 “确实够大，但布置周全，影壁、花园、架子一概不缺，竟也不显得空旷。看来这陈德确实是花了些心思的。” 林慧怡一边说，一边将向安娘带着，坐到院中的竹椅子上。 她摸了两把光滑清润的竹子，赞道：“竟然还有竹椅子，倒也雅趣。” “的确雅致。这北方，竹子，连着竹制品都不多见。”向安娘也道。 “怎么样？这地方还行吗？合不合你的心意？”林慧怡捏着手帕给她擦了擦额上的汗，问道。 向安娘走了这一圈，确实有些累了，便靠着让她照顾自己，一边点头应声：“挺好，花鸟虫鱼，闲情野趣，都齐全了。” “嘿，我是问合不合你的心意呢？可不是让你代我回答。”林慧怡听得好笑，这些可不是她喜欢的，于是捏两下她的鼻尖，道。 “怎么？姐姐还不准我也追逐追逐风雅了？”向安娘被揭穿，嘻嘻笑着。 林慧怡回道：“你还是天真烂漫些好，我更喜欢。” “嘁，你不就是想说我更适合俗气的嘛。”向安娘回嘴道。 “我可没这么说啊，是你自己理解的，与我无关。”林慧怡又道。 “你没说，可就是这个意思。”向安娘瘪瘪嘴，吐了下舌头。 林慧怡笑笑，又和她在树荫底下，说了好一会子话，就有人叫她们去吃饭了。 她抬头看了眼日头，确实已近正午了，是该用午膳的点儿，于是把昏昏欲睡的向安娘拉起来，道：“吃了午饭再睡。” 向安娘也知道自己这般嗜睡不正常，因此即便不爽，也强撑着站起来，一边揉着眼睛打折哈欠，一边让林慧怡拉着走。 到了饭桌上，明明自己也饿，而喷香的膳食就在眼前，向安娘还几次都差点儿睡着。 有一回，正夹着菜那，捏着筷子的手就停下了。若不是彩月一直盯着，看她头一点一点的，当即眼疾手快地把人抓起来，不然那脑袋就直接扣进盘子里了。 于是，这一顿饭，林慧怡几人都吃得不算好。没办法，全盯着向安娘去了，顾不上自己。 好不容易撑过了午膳，向安娘便洗了两把脸，躺到铺上去了。林慧怡去看的时候，还没半刻钟，人就已经睡熟了。 这下，林慧怡是彻底感受到了，向安娘这嗜睡有多严重。于是给她压好被角，拉上帐子，就带着彩月等人到了外间。 “她都嗜睡成这个样子了。我看啊，短时间之内，断断不能再让她服用朱砂了。”她闷着声音对彩月、兰儿嘱咐： “等会儿我会跟太医说，停了她的安神汤。若是不行，想办法倒掉，或者干脆不熬，药材都先收着。” 彩月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但兰儿却有些担忧，便问：“那，不会出问题吗？” “不管用哪种方法，反正不让安娘服用朱砂就行。”林慧怡毫不在意地说完，很快又接着说： “对了，朱砂是毒物，你们要藏好了。可别让有心人弄走作恶。要是害了人，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随后，她朝屋外看了看，才让她二人附耳过来，小声道：“尤其是那人还没揪出来，不能让她再对安娘做什么了。” “明白。”二人点点头，记下了她的嘱咐。 “还有一事。姐姐，那些陈总管送过来的宫人怎么安排？”彩月看她没别的要说了，于是主动发问。 她这次就被林慧怡任命为延春院的掌司，因此管理宫人也是她的事。安排那些人也就由她负责了。 林慧怡思忖了片刻，才说：“毕竟没人为咱们相看，这些人究竟如何，得不得用也不清楚。 还是先让他们在外头干些粗活，咱们近身的事还是你们做。注意别让他们随便进内室，特别是不能靠近向安娘。” “我明白了。”彩月点点头，于是起身出去安排。 看她出去，林慧怡又对兰儿郑重其事地叮嘱：“你刚刚也看到了。不仅要注意不能让安娘发疯，还要时刻注意不能让她突然睡着了。 因此，从今以后，无论她去哪儿在哪儿，身边都必须有人。为保险起见，最好是两个以上。” “啊……可姑娘的性子你也知道，她最讨厌有人一直跟着她了。一有机会，就甩掉随从，自己偷跑。” 兰儿苦着脸，心想林姑娘这要求也确实强人所难。她们姑娘从小就不爱拘束，而爱上看话本子之后，就更野了。 “现在可不能由着她。万一她什么时候发疯，或者突然睡着。就正好在井边河边什么的，那麻烦可就大了。” 都是一起长大的，林慧怡哪里不知道。但没办法，向安娘现在太危险了。跟个幼儿一样，必须要人时刻跟着。 随后，她也知道兰儿估计拉不住向安娘，便道：“我尽量一直和她在一起。要是我正好不在，你就说是我吩咐的，不准她一个人呆着。再不行，你就马上和我说。” “对了，以后你就只管时刻跟着她，其他事别管。别人我也不放心。”林慧怡又说。 “好。”为着向安娘好，兰儿便答应了。 第245章 闲散时光 所幸兰儿到底是打小就跟着向安娘的，虽然之前她疯的时候有对兰儿打骂。 但现在不知什么原因，她也再没对兰儿动过手。兰儿说的话，她还听从。 若不是兰儿身上还有之前留下的一点儿青紫痕迹，不然林慧怡都怀疑，是自己被那几个宫人骗了。 但那些伤痕虽然淡了，却并不是假的。林慧怡思来想去，又观察了小半个月。 最终断定当时向安娘之所以会有那些举动，除了五石散的原因，那个给她下药的宫女，应该也出了一份力。 这都是林慧怡对向安娘几次旁敲侧击得出来的。不过她当时精神有问题，连记忆都有些混乱了。 所以虽然能隐约记得，有人在她耳边说过一些煽风点火的话，但却不记得那人具体长相了。 不过即便如此，有兰儿，这个向安娘身边第一大常在。林慧怡也大概理出了一份嫌疑人名单，只等着那人露马脚了。 其他的时间，林慧怡就带着向安娘到处闲逛，游园赏景。累了就在亭子休息，或者干脆找个干净地方坐下就是。 既玩到了，也陶冶了情操，还有助于强身健体，简直于三处有益。 才一两个月呢，向安娘就再度开朗起来，脸色变得红润了，精神上的恢复也有了起色。 和皇宫的联系也没有断，黄皇后每十天会派一次女官过来。既是问询她们的近况，也给她们捎来几个姐妹的信，顺带还给她们带来后宫的最新消息。 而女官走的时候，也会为她们捎带信件和礼物，给皇宫里头的人带去。 碰上节日，三宫还会派使者来送礼物。之前的寒衣节、下元节都是如此。 这日是冬月初十，又是女官过来的日子。 因为下雪，林慧怡早早就派人等在了西苑门口。不过这一次，女官到的比之前都晚，接近巳时末了。 林慧怡与向安娘等得无聊，这会儿雪大，又不能出门，只好窝在屋子里，和彩月等人围在炉子边打牌。 向安娘最会玩儿，手气也最好，赢得最多。这会儿她身前，已经堆了好几吊钱了。 而林慧怡手气最差，技术也不精，因而越大越谨慎小心。这会儿入了迷，那表情跟在做什么至关重要的决定一般。 她细细瞧了片刻桌上已经打出去的牌，又看了看众人的表情，一个个都笑嘻嘻的看着她。 她无奈了，只好挑了可能性最小的那一张扔在桌上：“九万！” “娘娘真不好意思，我胡了。”坐在她下手的宝珠“嘿嘿”一笑，将那张牌抽走，扣在自己翻开的牌前方。 林慧怡无语，朝她翻了个白眼儿，一边算账，一边道：“只这一张了。你这是就等着我那！老逮着我这只羊薅羊毛也不行啊！” 说罢，将一吊钱放到她手边。 “嘻嘻，娘娘恕罪。谁让您好容易和我们打一回牌，不多挣一点，下一回都不知又要等多久了。”宝珠早已经不怕她了，说话也放肆了许多。 林慧怡叹一口气，继续洗牌，道：“你纯妃娘娘钱才多，你们该逮着她薅才是嘛。” “那也要薅得着啊。我们姑娘那手气，别说薅羊毛了，怕是得倒赔呀。”对面的兰儿接话道。 林慧怡想想也是，无奈了。但这还挺有趣儿，她也没有停手的意思。 但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屋里众人正打算去看看，门帘就被掀开，让她们久候多时的女官就进来了。 “哟，两位娘娘好舒服，竟然在烤着火打牌。”这次来的女官竟然是当然给她们教授礼仪的周尚仪。 林慧怡惊讶过后，连忙起身把周尚仪扶到炉子边坐下，道：“今儿怎么让尚仪亲自来了。之前不都是下头的女官吗？” “过两日是邠国公主的忌辰，我向皇后娘娘请命出来祭奠，顺便揽了这份活。”周尚仪笑笑，解释道。 邠国公主，就是周尚仪养母那个夭折的女儿，爵位是追封的。墓地就在西苑往西的地方，离这里还挺近。 “这倒好，尚仪还可以多住几天，给我们解解闷儿。”林慧怡笑道，亲自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周尚仪接过茶杯，倒是不拘谨，饮过茶水暖和了肠胃，她才道：“皇后娘娘让我给你们带的信。” 随后，她将刚刚抱进来的锦盒放到桌上。 林慧怡有些心急，但想着她还在，又有些犹豫。 周尚仪毫不介意，主动开口给她台阶，道：“且容老身烤会儿火，两位娘娘先看看信，您们觉得如何？” “姑姑最是善解人意的了。您请多坐一会儿，等我们看完了信，再和您说话。”林慧怡会心一笑。 随后，她也不拘着虚礼了，直接揭开盒盖，取出里头的几封信，还挺厚实，看来写了不少。 林慧怡仔细看了一下，分别是黄皇后、高智明、张佳怡的，还有一封最厚的，是庄小娘和王晏妃一起写的。 她想了想，将庄小娘和王晏妃递给向安娘，而自己则拆开了黄皇后的，她先看这个。 黄皇后信上的内容不多，比较简洁，主要要写了三件事。 第一，是之前有关小鱼儿流言一事的处置。所有涉及到的宫人，轻的被杖责罚俸，重的直接驱逐出宫。 妃位以下的，当时宇文晟说黄皇后可以自行处置。于是全部被降位一级，还罚了一年的俸禄，并禁足抄书半年。 而妃位以上的，王肃妃和沈端妃，被报告给了宇文晟。但或许是考虑到皇五子楚王及皇三女冯翊公主，她俩没被降位，只罚了俸禄，并禁足抄书。 这算狠的了，其实已经超出了林慧怡的预料。原本她以为，就算黄皇后处置，也不会这么大的力度，宇文晟或多或少会阻止。 却没想到会这样。她猜测可能是因为这次后果比较严重吧。之前造谣传谣都是小打小闹。可能宇文晟也想起个警示的作用。 第二，是黄皇后告诉林慧怡，冬至那日，她与宇文晟商量好了，要带着妃嫔到西苑来过节。 这倒是震惊到林慧怡了。毕竟冬至是一年最大的节庆之一，民间甚至有“冬至大于年”的俗语。 往年冬至，宇文晟都要去郊外祭天，还要接受百官朝贺。黄皇后要在后宫受内外命妇朝贺，还要互相赠送礼物。 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能来西苑过呢？因为太过离谱，林慧怡甚至怀疑这件事的真实性了。 第三，就是每次都有的，问候她们的近况，并且回复上次林慧怡寄去的信。 林慧怡迅速扫了两眼，不禁笑了起来。上次九月底，林慧怡把自己做的菊花糕让女官捎带了去。 黄皇后在信上说，她尝了后，觉得味道真是古怪，比她以前吃过的都不一样。 于是给宇文晟也尝了，谁知道宇文晟当场吐了出来，还说黄皇后给他吃的什么古怪东西。如果不是她，宇文晟就要叫太医了。 看到这里，林慧怡实在忍不了，“噗嗤”一声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她扶着桌子，乐得直不起腰，一边还在使劲拍打桌面，发出“砰砰砰”的响声，把周围几人吓了好大一跳。 周尚仪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于是好奇地问了一句：“娘娘在看什么那！笑成这样了。” 第246章 三宫即将驾临 另几人也好奇地看过来，林慧怡好半晌才止住笑，解释道：“是我们前些日子无聊，见院中菊花开的极好，便起了自己炮制菊花糕的意头。 上回女官来送信，我就让她给皇后娘娘寄过去了几块。因为味道着实古怪，皇上尝了还以为是什么毒药！哈哈哈！” “噗哈哈哈！”众人皆笑起来，向安娘指着她边笑边说：“我说别寄，你还偏要让娘娘尝尝。这下，你在皇上心中贤惠温婉的形象，彻底毁了吧！” “嗨呀，我哪儿想到娘娘会给皇上尝的。只是幸好，没被治个谋害圣上的罪名！”林慧怡乐得不行，装模作样地念了几句“阿弥陀佛”。 一屋子人笑得更放肆了。 只周尚仪不明白，还问：“真有那么夸张？别是娘娘谦虚之词吧。” 就坐在她旁边的彩月听到，又笑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回答道： “姑姑若是不信，要不尝一下我们娘娘的手艺？前两日她又做了一回菊花糕，还剩了一些，都收着呢！” 却不想林慧怡听见了，赶忙阻止：“诶！姑姑也是长辈，岂能如此折腾人家！” 她到底知道害臊，原本给黄皇后几个姐妹寄送，也是因为关系亲近，存着炫耀与戏弄的心思。 而周尚仪，是她发自心底尊敬的人，还是不好意思让人见着自己的糗事。 “姑姑别怕，虽然味道是奇怪了一些，但还是不会吃坏人的。况且，前两日新做的那些，味道已经好多了呢！” 彩月有心恶作剧整一整林慧怡，不仅不帮腔，反而还极力劝起了周尚仪。 “真是过分！”林慧怡就叫嚷了一句，还来不及再阻止。 周尚仪就笑眯眯地答应了：“好啊，今儿我也沾个光，尝尝贤嫔娘娘亲手炮制的菊花糕。” “好嘞，我这就去给您取来。”彩月恶作剧成功，乐不可支，答应了一声，就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我就不是那个厨子命，没那个本事。姑姑等下可别见笑。”林慧怡实在害臊得紧，只好捂着半张脸，跟周尚仪说着。 “不过玩笑罢了，娘娘无需担心。”周尚仪也只是和她们玩笑而已，也不是非要鉴赏林慧怡的手艺。 “还要多谢姑姑不嫌弃。”林慧怡笑笑，转而又问起了向安娘：“小娘和晏妃的信里说了些什么？” “哦。”还在偷笑的向安娘闻言应了一声，又飞快扫了一遍信，才道： “也没说什么新鲜的，无非是说说她们过得怎么样，然后再问咱们过得好不好。等会儿你自己看吧。” 这回答够敷衍的。林慧怡“嘁”了一声，伸长手把信给抢了过来。 向安娘瘪瘪嘴，垂眸看了看她身前的信纸，又问：“对了，姐姐，皇后娘娘那么几张纸，难不成就说了这么一件小事？” “哟！瞧我，竟然差点儿忘了和你们说了。皇后娘娘可说了几件大事。”林慧怡一敲额头，先将庄王二人的信收起来，然后重新拿起黄皇后的信，简单复述一遍。 “尤兰还降了一级？我记得她好不容易才坐到嫔位的吧，这就又打回原形了？哈哈哈哈，真是报应不爽啊！”向安娘听到被降位之人的名字时，可高兴坏了。 林慧怡也忍俊不禁，尤兰从选秀时就与她们处处针对，进宫后更是多次参与陷害她们。若不是她们还算聪明，不然就是另一个冷宫的柳庶人。 这一次因为造谣小鱼儿，被黄皇后抓了出来严惩。六月才升为姬，册封礼都没举行，就被降位从五品上的肃仪了。 “还有谁还有谁？”事关自己与小鱼儿，向安娘十分积极，势必要记住这些人名，以后一并算总账。 林慧怡看着信，一个一个念道：“还有沈氏姐妹，沈端妃与王肃妃因为子女，没有降位。” 说到这儿，她不由得觑了眼向安娘的脸色，果然不大好看，又不好劝，就继续念，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沈姬也被降位肃仪，申青梅降位娙娥，韩顺容降位承徽，李贵媛降位婉华。皇后娘娘有了皇上的旨意，全权处理。所以只要卷进来的，全都挨了罚。” “哼！只是降位而已，便宜她们了。”向安娘也知道黄皇后尽力了，但心理上还是有些怨气。 “肃妃娘娘与申婕妤娘娘，行为谨慎小心。居然也被皇后娘娘揪出错了？”周尚仪常在后宫走动，对这些人都算了解，于是惊奇问道。 她这个问题屋子里一多半人也想知道，便跟着看向林慧怡。 林慧怡也有点儿疑惑，又看了看那部分，半晌才回答：“皇后娘娘没详细写，我也不清楚。 不过看她说，王肃妃那儿只是揪出了她的宫女，本人一点儿关系也扯不上。所以皇上对她的惩罚是最轻的，只得了个管教不严的罪名。” 看到这儿，她心里就十分不爽，王肃妃怎么就那般幸运，几次都叫她逃脱了。 暗骂了几句后，她就推测道：“大概申青梅也没让娘娘抓住实证。不过因为她只是嫔位，皇上不管，娘娘就直接处置了。” 向安娘闻言也呸了一句：“王肃妃就是运气好！” 林慧怡见她又被这些事带起了戾气，连忙转移话题：“还有一件喜事呢！皇后娘娘在信中还说，冬至那天，她会驾临西苑，和我们一起过节。” 向安娘眼神一亮，急切地问道：“真的？那其他人会来吗？还有皇上……” 这么久没见，她还挺想念皇上，还有这些小姐妹的。 “娘娘说会带人来，至于带什么人，还有皇上来不来，我就不知道了。”林慧怡笑眯眯的，又说：“不如，你专门给皇上写封请帖？” 向安娘蔫蔫地垂下脑袋，闷闷地说：“还是不了吧。我得了疯病，皇上怕是不愿见我了。” 林慧怡这会儿只想打自己的嘴，叫你多话！她叹口气，刚要安慰几句，就听周尚仪笑道：“纯妃娘娘可把皇上想坏了。 皇上向来顾念旧情，又是极喜欢你的，哪里会因为这个就不见你呢？我这次来啊，也是为了提早准备三宫驾临的事那！” “真的吗？”向安娘忽地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直盯着她，还一边娇着声音说：“姑姑最是实诚，可不能诓我。” “怎么会？你要是不信我的话，过两天自会相信。”周尚仪喜欢她这个可爱模样，笑眯着眼说。 “姑姑这么说，那我就信了。”向安娘点点头，乐颠颠地搓着脸。 林慧怡看的眼热，也伸出爪子去揉搓她的脸，引得她哼哼唧唧地表示不满，于是众人又玩闹起来。 “姐姐，今天的话周尚仪可都听见了。你说，她会不会……”临睡时，彩月突然说起这个。 林慧怡明白她的意思，一边盖被子，一边摇头道：“周尚仪不是嘴碎的人。并且这些事她就算跟别人说了，对皇后娘娘也起不到什么威胁。” “那就好。”彩月放下心，躺到她身边。 只要天一冷下来，林慧怡就让值夜的人，彩月或者苏苏，和她睡在一起，为的就是暖和。 这已经成了她们宫里不成文的规矩，即使到了西苑也不例外。 第247章 我们也该还手了 周尚仪当时跟向安娘说的，她过两天就会相信，原来是指的这个。 林慧怡瞧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一个个步履匆匆、肩挑背扛的，见着她们也只能嘴上叫着行礼，身子是肯定不能动的。 不过她是完全不在意这些虚礼的，况且这些人是来干嘛的，她已经猜到了个大概。于是挥手让人离开，自己也带着向安娘朝西苑门口走。 这个时候，门口围了不少人。西苑总管陈德也在，正躬身跟几个内使说话。 林慧怡走近了一看，都挺面熟的，应该都是宇文晟身边的人，只是她见得少，叫不出名字。 那边自然也看到了她们，几人连忙小跑过来行礼：“参见纯妃娘娘，参见贤嫔娘娘。” “免礼。”向安娘抬了抬手，有些着急地询问其中一个内官：“姜公公，你们来西苑可是有什么任务？” 林慧怡这才想起来，这姜公公也是宇文晟的得力内官。宇文晟只要出宫，他就得提前到目的地做准备。 这么说来，三宫驾临西苑的事已经确定了？ “回娘娘，皇上命奴婢等人来准备冬至过节所需的事项，以备三宫及各位娘娘、娘子的使用。”姜公公回道。 “皇上真的要来？”虽早有了心理准备，向安娘还是没忍住出声。 “是。娘娘许久未见到皇上了吧。奴婢会把娘娘的思念传达给皇上的。”姜公公往日也得了她们不少好处，便主动要求传话。 向安娘羞赧万分，只好转过头去。 但林慧怡知道她也是希望的，于是笑着拍拍她的手，代替她答应下来：“那就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 “不劳烦不劳烦，两位娘娘素来爱下，奴婢不过是带句话，实在是小事一桩。”姜公公又摆手道。 林慧怡刚要再寒暄几句，却忽然打了个喷嚏。 姜公公立刻便说：“外头冷，容易着凉，两位娘娘还是进屋去吧。万一因为和奴婢多说了两句话，却染了风寒。皇上，怕是要砍了奴婢脑袋，给两位娘娘出气！” “确实有些冷，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改日再请公公喝茶。”林慧怡也着实不喜欢在寒风下站着，当即就从善如流地应下。 她刚一转身，忽然又想起一事，但她们这回出来没带那些东西，于是就先没做声。等回了屋子，才对彩月说： “你去取些金银锞子，分成一份大的，两份小的。去方才那儿，把大的先给他们，就说赏给所有人的，任凭他们整些酒菜暖身。 小的两份，分别给姜公公和陈德，再说些场面话。记住，大的要当着众人面给，以防他们私吞。” “好，这个理儿我还是明白的。”彩月笑着点点头，去了库房。 “姐姐果然是宫里最心善的，连那些最底层的宫人也看在眼里。可比那些吃斋念佛的老太妃好多了。”向安娘将她拥在炕上，感慨道。 “你怎么说这话？她们做什么了吗？”林慧怡好奇，若不是出过什么事，她怎么会拿那些人和自己做比较。 向安娘点点头，说道：“有一回我在慈宁宫附近玩儿，见到一个老太妃在打小宫女，都抽出血了。” 林慧怡奇道：“不应该啊。太后娘娘是真仁慈严明，怎么会放任这种行为？” 她沉思片刻，又问：“你可以记得那人的模样？” “记得。嗯……但我之前从没见过她。每次太后娘娘带太妃们出来，我都没看见那人。”向安娘迟疑了会儿，才皱着眉头说。 “那是谁呢？”林慧怡想着，裴太后一向大度，但凡她可以，就会把太妃们带出来活动。若她一次都没带过，难道是以前得罪过她？ 可也没听说有这么个人啊…… “算了算了，别想那些了。反正又与咱们无关。”向安娘烦了，推推林慧怡。 “嗯……阿……阿嚏！”林慧怡还没点完头，又是一个响亮的喷嚏。 她揉揉鼻头，眼角都因为这个挤出了几滴泪水，心想：难道自己感冒了？就只出去走了一圈而已啊。她身体有这么弱吗？ 在一边整理炭火的苏苏一听，急忙道：“姑娘别是伤寒了。我这就去叫医女过来看看。” 林慧怡刚想拒绝，就又是一个喷嚏，这下别说旁人了，连她自己也觉得应该让医女把把脉。 幸而两个医女是从宫里带出来的，一直跟她们住在一起。几步路的事，因此很快就赶来了。 这个医女姓刘，年纪不大，医术却不低，不然也不会让她来照看向安娘。她仔细查看了一下林慧怡的脉象，便说： “娘娘是有些虚，可能是被风吹着了。待奴婢开服药让娘娘服下，过两天就好了。不过最近娘娘就要少出门了。” “罢了罢了。外头也怪冷的，不出去就不出去吧。”林慧怡无奈，只好应下了。 “纯妃娘娘身体还没完全康复，也不能经常吹风。要是娘娘闷的话，就在廊下走走吧。” 刘医女也没忘了这屋里最大的病人，对向安娘嘱咐了几句。 “唉，那我就当陪姐姐吧。”向安娘本来是坐不住的，但有她这些话，自己一个人出去也不好玩儿，便答应了。 于是，林慧怡就安心当起了家猫，成日里只窝在屋里炕上，怎么舒服暖和怎么来。 向安娘因为答应了要陪着她，也只能跟着窝在屋子里。和彩月等人一起打打牌，看看书什么的，也算消磨时间了。 就快要到冬至了。但不知怎的，林慧怡这小小风寒却一直没好，搞得两个医女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医术了。 不过林慧怡却不担心，反而安慰她们别着急，慢慢治就是。毕竟伤寒虽小，但也是可以致命的。 之前郑定嫔不就是因为风寒，才英年早逝的吗？ 两个医女听了却丝毫没被安慰到，虽说这都看命，但医者必须尽一切努力去拯救病人。 于是两人把治疗的重点转向了林慧怡，毕竟向安娘的病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好得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恶化的。 但这两人还没整出个结果，林慧怡这头却有了新发现。 冬至的前一天，林慧怡正和几人窝在炕上闲聊。 彩月却带着一脸憋着怒气的表情，匆匆走了进来，凑到几人身前道：“我知道姐姐为什么病还没好了。” “怎么？”林慧怡蓦地睁大眼，愣了一瞬，心底登时浮现出一个怀疑。 彩月沉闷着声音道：“安娘宫里不止一个奸细。” “所以我们忽略了一个？而正好，就是这个不在嫌疑之列的人，给我下药？”林慧怡已经猜出来了。 “没错。”彩月心里满是对自己失职的自责，她垂下眼睑，道：“你一直不痊愈，我就有所怀疑，所以这几天一直在查。 就在刚刚，我去拿点心，正好撞见了她，从厨房里鬼鬼祟祟的出来。于是我跟了上去，然后在她的包袱里，翻出了一包药粉。 里面就有朱砂，所以她与那个给安娘下药的人，是一伙。” 她沉痛地紧闭上眼，朱砂，几次三番地出现在她耳中，都是因为她所在乎的人，被下了这种毒物。 金花，安娘，这次又是慧怡。她不要再查，就已经知道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背后毒手，是谁！ “哼！真是藏得够深！我猜，医女们没查出来，是因为她一次给我下的量很少吧。”林慧怡眼睛眯起，其中冷光乍现。 彩月点点头：“嗯，我翻出来的还是满满一包。” “别自责了。”林慧怡注意到她的情绪，先安慰了一句，而后又冷笑着说：“我还以为她们准备潜伏一下，既然如此，那我们也该还手了！” 第248章 三宫驾临 第二天就是冬至，上午宇文晟会按例前往南郊的天坛，举行祭天仪式。与此同时，黄皇后则与往常不同，与裴太后率领六宫女眷来西苑。 “姐姐，都巳时末了。皇后娘娘她们也应该快到了。”彩月看了眼时钟，提醒道。 就算昨天发现了那般重大的事，已经危及到了自己的生命，今天的林慧怡也仍旧温和沉静。 即便见着对她下药那个宫女，也没有展现出分毫异样。倒是让惴惴不安的那人，自以为没被发现，竟然洋洋得意起来。 那副喜上眉梢、春风拂面的模样，直让向安娘和苏苏恨得牙根儿痒痒。还是在林慧怡的阻拦下，才没有打草惊蛇。 “姐姐拦着我做什么！就应该趁王肃妃没来，直接打她几十板子，让她把事情全都招供出来啊！” 向安娘气得眼圈发红，嘴里噼里啪啦一大堆，那激动的样子，让林慧怡不得不担心她的病情。 “你别那么冲动，要是加剧病情，不更让她们得逞了吗？你先停下来听我说。” 向安娘这会儿理智还没丢，勉强压下心头的熊熊怒火，重重哼了一声，才不甘不愿地坐下来。 见她稍微调整了，林慧怡才解释自己的想法：“王肃妃在皇上心里有些地位，就凭这一个宫女的证词，他不一定会信的。” 说着，她看了向安娘一眼，见她虽不愿承认，但还是认得清这个事实，又继续说： “俗话说‘抓贼拿赃’。咱们只要抓住她们交往下毒的证据，就由不得皇上不信了。” “可她狡猾的很，咱们怎么拿的住？”王肃妃几次犯事都没被抓住现行，最后得以逃脱，故而彩月就担心这个。 “她们能改变计划，转而给我下毒，就说明她们还是有往来的。今儿这么好的机会，让她们述职，王肃妃不得提点提点？” 林慧怡勾起一抹笑，眼睛微微眯起，轻咬着牙说：“就算她们不见面，我也会逼着让她们凑到一块儿。” “姐姐这是，胸有成竹？”向安娘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有了好法子，于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林慧怡一手搓了个响指，笑盈盈地回道：“这是自然。你们只管配合我就是。只要事成，不说直接将王肃妃打入谷底，至少也能削一削她的地位。” 听她说立刻弄死王肃妃很难，向安娘不禁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睑，两只手也死死捏着裙裾揉搓，似乎把那当成了王肃妃的肉身折磨。 “今天这一仗赢了，才算是踏出了反攻的第一步。王肃妃之所以能在宫里尊贵至此，全因为皇上的尊重，和生下蜀王的功劳。 蜀王，咱们就别动那个心思，不然与王氏并无两样。唯一能入手的，只有逐渐打消皇上对她的爱重，恶化她的形象。” 林慧怡知道她心里想什么，解释了半晌，又说：“只要皇上不再相信她，咱们就能送她下去。” “我明白，姐姐。咱们都按你说做。”向安娘重重叹了口气，随后眼神冷冽地说：“我一定要看到她，一切努力化为灰烬的那天。” “很好。”林慧怡摸摸她的脸，而后端正神色，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几人，要她们提早做好准备。 “姐姐，姐姐？”彩月见她神游天外，不禁轻推了她两下。 林慧怡一个激灵，才回过神来，就开口询问，还以为黄皇后她们已经到了。 “还没呢！这次宫里人都来了，如此庞大的队伍，自然要慢些。”彩月笑笑。 “哦，倒是我心急了。”林慧怡赧然一笑，又问：“这个计划，你们可都熟悉了？别到时候出故障啊。” 见她调侃自己，彩月忍不住拍了下她的手，道：“我们哪回有出过岔子的？还小瞧我们。” “是是是，咱们都是最厉害的，绝不会出任何纰漏。”林慧怡也笑。这她是放心的，不过随口一说罢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奉命到西苑门口查看的菊英就匆匆跑了进来：“娘娘！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车驾就到了！您去不去迎接？” “去，怎么不去。” 本来林慧怡是想过不去的，但那样就表示自己病得太重了，连出门都不行。再去参见宴会的话，容易让人抓住把柄，构陷她不敬两宫。 所以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过去，不过要好生装扮一番。 于是林慧怡连忙召唤宝珠、梨花，让她们给自己赶紧画一个带病强撑的妆。 “其实娘娘本来就病得不轻，脸色不好，用不着刻意画什么。”宝珠看着镜中她憔悴的神色，提了一嘴。 梨花也附和：“是啊，娘娘，还不如用些脂粉遮掩遮掩，又好看，又惹人怜爱。” 林慧怡仔细看了看，也确实如此，便答应着：“行，都听你们的。” 二人立马上手，麻利地给她薄薄地抹上一层脂粉，做出一副就算涂脂抹粉也掩盖不了的病态。 而发髻冠服这些都要按制度来，她们就不能胡闹了。 不过打扮好了，看上去还挺合林慧怡心意的。整齐庄重的冠服，像是沉重地压在她身上一般，更显柔弱可怜。 “走吧，随我去迎接两宫。” 外头寒风刺骨，幸好苏苏给林慧怡里头多加了两件。不然她今天一天下来，怕还真扛不住。 林慧怡跟在向安娘的身后，在西苑门口垂手站定。 而这个时候，裴太后和黄皇后的车驾才刚刚在门前停下。又过了半刻钟，两宫才从里头下来。 二人见她们已经站稳，便一同迎上前去，齐齐行礼问安：“拜见太后娘娘，拜见皇后娘娘。” “快别多礼了。这外头严寒，哀家可不愿和你们在这儿冻着。”裴太后风趣地说了句，随后就带着黄皇后进门。 “谢娘娘。”地上着实冻骨头，二人也不推诿，立马站起身，等老太妃们过去，才进到妃嫔队伍里。 因为冷，所以众人就算见到她俩，无论态度是嫌恶，还是亲热，都没有开口，全都脚步匆匆地朝宴会举行的大殿赶去。 大殿里是地暖，早早就准备好了，因而一点儿不冷。 裴太后在自己的宝座上坐下，让大家先缓一缓，自己也趁机饮了口热茶，才开口道：“哀家也还是头一回到西苑过冬至。今年，还是沾了纯妃与贤嫔的光。” 林慧怡与向安娘皆不好意思地垂首应道：“太后娘娘说笑了。与妾等无关，全是皇上与皇后娘娘的一片孝心。” “他们自然是孝顺的。”裴太后似乎很高兴，乐呵呵地说：“西苑风景与皇宫不同，冬天也别有一番风味，哀家很是喜欢，有劳皇后了。” 黄皇后微笑着回应：“媳妇也是喜欢，原本跟皇上提，不过是打算选个清闲日子过来耍耍。结果皇上一听，当即决定今天过来，图个喜庆。” 裴太后笑着颔首，又道：“皇上中午要与百官设宴。咱们，就直接在这里用吧。” “母后说的是。头一回清清爽爽地吃个饭，不用与一众诰命夫人们来往祝贺，媳妇真是欢喜得紧。”黄皇后感叹着。 “你啊，就是爱躲懒。仔细我告诉皇上，让他马上也召集内外命妇，向你朝贺，你说如何？”裴太后指着她笑。 “哎哟。媳妇不过躲一回懒，母后竟要如此惩罚与我。这可如何是好？”黄皇后作势哀叫两声。 “太后娘娘可饶了皇后娘娘吧，也饶了妾身与诸位姐妹，更饶了各家命妇夫人们，就别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还要赶着行礼了。”高智明也凑趣地说。 “哈哈哈哈，哀家不过说笑，你们竟还当真了。”裴太后笑了片刻，又嘱咐众人先去歇息。 第249章 还我们一个公道 用过午膳，一众后妃就来了延春院，探望林慧怡与向安娘。 “纯妃今儿看着气色不错，倒是这贤嫔一脸憔悴。别是你光顾着照顾她，把自己给忘了吧。”裴太后仔细端详着二人，调侃道。 “回太后娘娘，是妾身身体太不争气了。不过是初雪那日在外头站了两刻钟，结果竟病倒了十多天。说出来，真是让娘娘取笑。”林慧怡不好意思地捂脸。 “那你可得趁此机会，与纯妃一同好好休养，别坐下病根儿。”裴太后慈爱地看着二人，嘱咐道。 两人微笑着躬身答应：“谢太后娘娘关怀，妾等一定养好身体，再到娘娘跟前尽孝心。” “那就好了。”裴太后点点头，说了会儿话就走了。 裴太后一走，看在她面子上跟过来的老太妃们，还有一些妃嫔，就随便说了两句离开了。 然后余下的，都是与林慧怡她们关系不错的。 大家说着各自经历的好玩儿的，好笑的事，也抱怨了几句，谁谁谁还那么骄纵跋扈啦，谁又说人闲话之类的。 提到王肃妃造谣向安娘与小鱼儿之时，林慧怡罕见地赞同了一声：“肃妃娘娘，着实过分了。已然失了她贤良温婉的名声。” 于是，人群中的某几个人，便从中嗅到了一丝山雨欲来的气味。其中几人暗暗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一个问句：林贤嫔这是打算反击王肃妃了？ 黄皇后挑挑眉头，岔开话题说了几句，就以林慧怡累了为理由，打发众人出去自己玩，只留了最亲近的几个。 等没了外人，高智明立刻就捉住她的手，一脸焦急地问：“你真打算对王肃妃出手了？” 因为是这两天才定下的计划，黄皇后她们也是完全不知道的，因而全都看向她。 林慧怡笑着对她点头，道：“没错，我本来打算今天动手。” “怎么突然下这个决定？我们连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高智明是听她们说过王肃妃事迹的，故而颇为着急，怕她一时冲动害了自己。 这问题也是其他人关心的，赵娇妃也说：“你别冲动，王氏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我知道。不过昨晚我们已经抓住了一点儿证据，我打算以此逼她出来。”林慧怡让她们安心，随后将昨晚的事全盘托出。 “王氏也未免太过分了！偏就揪住了咱们这些人动手，还回回都用朱砂！她以前是朱砂商吗？”庄小娘听了尤为生气，骂道。 “因为朱砂在宫里最好弄到的毒药，所以她百试不爽。”黄皇后淡淡开口。 确实如此，朱砂用途太广了。可用作颜料，用作药物，并且所有祭祀典礼，全都要用到大量的朱砂。因此，这种东西实在太好获得了。 众人安静了一会儿，黄皇后又说：“你刚刚说本来，这是什么意思？你现在又改变主意了？” “嗯。”林慧怡点点头，思忖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本来是打算今晚动手的。但是刚刚看见太后娘娘那么高兴，我突然觉得不能在今天打扰她的兴致。” 其余人也点头赞同，觉得这话有理。 “你说的不错，最好推迟这个计划，宁愿失败，另寻良机，也不要得罪太后娘娘。”黄皇后点头同意。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这个计划，一旦实行，不管成不成功，肯定会搅了太后娘娘兴致。 以后咱们在太后娘娘面前，很大可能会被难看。所以，倒不如暂缓计划。”林慧怡叹了口气，也道。 向安娘、彩月等知道计划的，听了她的话，便有些失落。若此好机会就要错过，又要让王肃妃再风光一段时间了。 黄皇后一句话，却再度点燃几人的希望：“今天不行，可以再等两天啊。如此良机，万不可轻易放过。” “姐姐是说？”林慧怡讶异地抬起头看向她。 众人也是一惊。 “本来皇上就有这个意思，既然你有这个谋略，等下我干脆和皇上再说说，推迟几天回宫。”黄皇后微笑着说。 林慧怡舒心地笑起来，身侧坐着的向安娘等人也欢天喜地地互相握住各自的手。 她忍住站起来叫喊两声的冲动，对黄皇后真心实意地感谢道：“那就要多谢姐姐帮我们周全了。” “小事罢了。”黄皇后笑笑，摆摆手。 林慧怡长出一口气，将那事暂且放开，终于有心与众人闲聊起来。 大殿里头一片寂静，宴席都还没撤下去，席上的众人却没一人敢继续食用，连出气声也放到了最低，生怕被抓出来迁怒。 三宫依旧坐在上首，却全都沉着脸，觉得扫兴。 林慧怡端端正正地跪在殿中央，不疾不徐地述说着刚刚发生，惹得三宫不快的事：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妾身方才出去醒酒，却发现肃妃娘娘鬼鬼祟祟地朝西暖阁走去。 妾身觉得奇怪，就小心地跟了上去，却发现娘娘居然与向纯妃的两个宫女私下会面。看到这个情状，妾身虽然觉得不妥，但也没打算声张，恐怕错怪了娘娘，故而又偷听了一会儿。 可谁知，就这一小会儿，妾身竟然知道了。妾身此次感染风寒，为何会一直不见好的真正原因。 更知道了，谁是坑害纯妃娘娘得病，不得不离宫来此疗养的，罪魁祸首！” 她说得铿锵激昂，字字悲愤凄厉，引得一众听者不免被她带起情绪，和她一同愤怒，一同怒视那个害人精。 王肃妃到这个时候，仍然未见有一丝惊慌，面上依旧端庄大方，好似身边人说的，不是她一般。 “林贤嫔，你的意思，是王肃妃害的你们？”宇文晟皱着眉头，是真的不愿相信王肃妃会做这种事。 “是啊，本宫看着王肃妃向来还好，怎么会做这种恶事呢？”黄皇后也附和着。 “回皇上，皇后娘娘，若不是妾亲耳听见她与向纯妃的两个宫女，谈及此事。妾身也不愿相信啊！ 一向受人尊敬的肃妃娘娘，竟然会如此戕害我们！”林慧怡说得撕心裂肺，都不用挤，两行泪珠儿就滚落下来。 裴太后见此，叹了一声，道：“林贤嫔，你先别哭，好好把事情说清楚。” “是，太后娘娘。”林慧怡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抹泪的样子都没了仪态，而后又说： “方才，妾身听见，王肃妃和那两个宫女说，‘本宫要你们做的事可完成了？’ 然后两人回答，‘已经给她下了药。’ 随后，王肃妃又说，‘既然如此，为什么她还活蹦乱跳的，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 她们又回答，‘娘娘，朱砂过量容易让医女察觉，所以奴婢每次只放一点点，慢慢毒害她的身体就是。娘娘不要着急。’ 另一个宫女又说，‘娘娘请放心，她不过得了一场风寒，就已经病得不轻了，十多天都不见好转。只要假以时日，一定会完成娘娘的大计。’” 林慧怡说到这儿，不由得悲从心起，又哭诉道：“皇上，直到听到这里，妾身才反应过来，她们说的竟是自己。妾十天前感染了风寒，一直不见好，医女也束手无措。 原来，都是因为她们！因为她们受了王肃妃的指使，给妾身下了朱砂这种毒物！” 说完，她又流出两行泪，哀哀戚戚地伏倒在地上，声音凄厉悲愤地哀求：“皇上！求您为妾身，为纯妃娘娘做主！还我们一个公道！” 第250章 一定是贤嫔娘娘 林慧怡说完，垂头抹泪的同时，瞥过旁边仍旧不急不躁的王肃妃，心里一阵烦闷，又想到自己为了这个局所做的准备。 为了不打扰宇文晟和裴太后的雅兴，黄皇后成功说服了他们，在西苑多住几天，延迟回宫的时间。 于是，她便将计划延后，放在了他们回宫的前夕，并请高智明跟宇文晟提议，再举办一次宴会。 为的就是把众人全都集中起来，以此给自己提供布局的机会。所以，今天才出现了这样的局面。 林慧怡吐出一口气，视线又扫过王肃妃和那两个宫女。她再度自信起来，并不觉得这次王肃妃还能逃过。 “王肃妃！你竟敢，竟然敢，做这种事！”向安娘适时地站起来，带着悲愤、难以置信，高声叫喊。 “纯妃妹妹可不能听信一面之词，我是哪样的人，大家还不清楚吗？”王肃妃微微一笑，这话其实不是对她说的，而是说给宇文晟听的。 “呵。”她此话一出，宇文晟和向安娘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坐在位中的韩承徽却突然嗤笑出声，里头的嘲讽意味十足。 宇文晟不由得瞥了她一眼。 “你是什么人？我早已听说过了！”向安娘跟着哼了一声，道：“比起劣迹斑斑的你，我当然更愿意相信，从来都正直善良的林姐姐！” 宇文晟这才出声：“纯妃，林贤嫔，你们身体都不好，先坐下缓缓。如果这事是真的，朕自会为你们做主。” “是。”林慧怡擦了擦泪，一副艰难病弱的模样，在向安娘和彩月的掺扶下，才能站稳走路。 “皇后，你为何刚刚也出现在那里。”裴太后却突然问起了黄皇后。 黄皇后侧过头，恭敬地解释起来：“回母后，媳妇也是正好出去醒酒，想着在廊下转一圈。就这般巧的，在西廊下听见林贤嫔的叫喊声。 媳妇一是觉得不妥，皇家妃嫔岂能在外大呼小叫的。二又怀疑出了什么事，毕竟林贤嫔一直言行规矩。于是，就过去看看。 正到门口，就听见林贤嫔在指责王肃妃坑害她与向纯妃。媳妇一听觉得兹事体大，立刻制止了林贤嫔。 然后把屋里的三人，即王肃妃与两个宫女请了过来。之后又派人守住了西暖阁，以免让人破坏现场。” 黄皇后这么说也没错，虽然隐去了实情，但仍旧合乎情理。 实际上，黄皇后会出现在那里，是早就和林慧怡谋划好的。她一直在廊下准备着，所以才能去得那么及时。 “竟是这样。”到底她是皇后，说话的份量非比寻常，裴太后和宇文晟都愿意相信她的。 “肃妃，林贤嫔说你鬼鬼祟祟地去西暖阁。你为何要去那儿？”宇文晟终究还是怜惜王肃妃的，才主动问她。 王肃妃于是微微笑了一下，才缓缓开口：“回皇上，妾身方才更衣时，收到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内容十分奇怪。 说什么，是妾身戕害向纯妃和林贤嫔，还说已经拿到了证据。要妾准备钱财去西暖阁，还说如果不去，就要把证据拿给皇上。 妾虽然行得端正，但也不愿有人给自己泼脏水。并且，刚刚向纯妃和林贤嫔的指责，更是让妾之前的怀疑成为现实。” 林慧怡微微皱起眉头，她如此坦荡地承认这张纸条，难道又有了脱身之法？ “什么怀疑？”宇文晟又问。 王肃妃回答：“妾当时就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设下这个局，想陷害妾，并且离间妾与向纯妃和林贤嫔的关系。所以，妾才过去。” “那你到那儿发现了什么？”宇文晟追问。 王肃妃暗自勾了勾唇角，又是一脸疑惑不解地说：“妾身进入西暖阁之时，看见里面有这两个宫女，就惊住了。 然后还没来得及问问，她们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就听见林贤嫔在门口大喊大叫，说妾身戕害她和向纯妃。” “你的意思是，你和这两个宫女，什么话还没说，林贤嫔就叫嚷起来了？”宇文晟在她和林慧怡身上来回晃动。 “就是如此，皇上。”王肃妃端端正正地应道。 “你竟然不承认！”林慧怡心里着急，理智却不断提醒她镇定。她惊怒地站起来，一手指着王肃妃吼了一句，又对着宇文晟跪道： “皇上，我绝没有撒谎，事实就是我说的那样。王肃妃是害怕真相败露之后，她被您处罚，才编瞎话欺瞒皇上！” 宇文晟看了看这两人，头都大了，烦躁地说了一句：“你们各执一词，让朕听谁的。” “皇上，既然王肃妃和林贤嫔争执不下，不如审审那两个宫女呢？林贤嫔不是说，她们俩是实际执行者吗？”黄皇后侧过身，对宇文晟柔声道。 宇文晟当即直起身，眼含怒火地看向那两个宫女，喝道：“说！你们为什么在那里！也是收到了纸条？” “是，是，没错。”那两个宫女有些吓着了，说话磕磕巴巴的。 见到她们这个模样，林慧怡心里稳多了。吓着了好啊。吓得慌了神，宇文晟说什么她们就答应什么，也不细想想。 宇文晟一看那二人的表情就有猫腻，故意放柔了语气，问道：“哦？既然如此，拿出来朕看看。” “呃，呃……”那两个宫女支支吾吾的。 别人不知道，林慧怡这个设局人可最清楚了。她们根本不是因为纸条才过去的，拿出来了才真是有鬼。 “拿出来！”宇文晟突然爆喝一声。 “皇上，奴婢不是因为纸条……”其中一个宫女刚想实话实说，却被另一个吓昏了头的宫女打断：“皇，皇上，纸条被奴婢撕掉了。” “奴，奴婢也是。”前一个宫女反应还挺快，立刻跟着她说。 “撕掉了？呵！这是把朕当猴耍？”宇文晟冷笑一声，道：“既然拿不出来，就直接以毒害妃嫔的罪名杖毙。” “皇上！皇上饶命！”那两个宫女当下就哭嚎起来。 宇文晟当然不打算就这么把人打死了。想着再恐吓两句，她们就该如实招了。 就在这时，一名女官急匆匆地进来。“启禀皇上，奴婢刚刚在冬暖阁里发现了一张奇怪的纸条。” “纸条？”宇文晟先是一愣，转而又道：“黄振，去拿来朕看看。” 黄振领命，接过那女官手中的纸条，递给他。 底下，王肃妃看向那张纸条的眼神一凛，心里慌道：她不是已经销毁了那个东西吗？怎么会…… 她忽地看向林慧怡，只见那人正眼中含笑地看着自己。 她明白了，原来林贤嫔早就安排好了。她早已料到自己会毁掉纸条，所以准备了两份，就等着她呢！ 宇文晟看完，冷哼了一声，又扔给黄振，道：“你念给大家听听。” “是。”黄振捡起纸条，慢慢念道：“肃妃娘娘，奴婢已经掌握了您给纯妃娘娘与贤嫔娘娘下毒的全部证据。 请您立刻准备价值一百两黄金的钱财，前往西暖阁，按那里的纸条放好。还有，不能告诉别人。否则，奴婢就将证据全都交给皇上，后果，您自己估量吧。” “肃妃，你有按他说的准备吗？”黄皇后问道。 “回皇后娘娘，此事本来就是此人蓄意编造的。妾身没做过，当然不能按她说的做了。”王肃妃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回道。 “你说编造？”黄皇后瞥了纸条一眼，才缓缓开口：“你觉得是谁编造的？” 王肃妃刚准备打太极，暗示一番，就听得刚刚还在求饶的一个宫女叫道：“皇后娘娘！一定是贤嫔娘娘！是她叫我们去西暖阁的！” 第251章 终于让她还了一次手 “你血口喷人！我今天根本就没见过你们！”林慧怡又急又怒，骂道。 但她心里并不慌，甚至还很高兴。这人是急昏了头，想着趁乱攀咬，以求最后一丝希望。 不过，她今天根本没见过她们。吩咐她们去西暖阁的，是向安娘身边的兰儿。多的是人作证。 而兰儿是管理她们的常在，经常见她们很正常。就算她们指证兰儿，没有其他的证据，也没用。 “你们说是林贤嫔，可本宫看，这好像不是她的字迹。”黄皇后假装仔细打量着纸条，疑惑着说。 这时，高智明委婉开口：“皇上，若是不怀疑妾身的为人，不如让妾看一看，是否由林贤嫔书写。” “皇上！皇贵妃娘娘素来与林贤嫔交好，让她来查看，岂不是有失公允。”尤兰看见情形不好，当即道。 “放肆！尤肃仪，皇贵妃的品性六宫皆知，你怎么敢说这种话！”黄皇后立马呵斥了一声。 尤兰一缩脖子，刚想辩解，却听得宇文晟森冷地看了自己一眼，当即就不吱声了。 “皇贵妃虽然与林贤嫔关系亲近，但她为人坦荡光明，朕相信她，不会违背事实说谎的。”宇文晟寒着声音道。 “多谢皇上与皇后娘娘的信任。”高智明十分感动地笑了笑。 她是故意的，就看有没有哪个傻的敢撞上来。果然，尤肃仪就是这个傻子。 她接过黄振奉上来的纸条，仔细端详了半晌，才迟疑着说：“妾看来，虽然这个字迹与林贤嫔有几分相似。” 说到这儿，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趁此不动声色地瞟了王肃妃一眼，才接着说：“但从笔锋、收笔、点、撇这些细微处来看，并不相同。” 王肃妃眼珠一动，笑着接话道：“如此看来，这纸条应该不是贤嫔妹妹写的。不过，妾也听闻，字迹可以模仿。 或许是哪个有心人，寻了贤嫔妹妹的作品，照着日积月累地模仿，以此来构陷她呢？” 呵。林慧怡闻言心里一阵冷笑。她这话，表面上在为自己开脱，实则想把矛头转向和她关系亲密的人，例如庄小娘或者彩月。 因为，按她的话说，要日积月累地模仿。而且还需要大量的，她的作品。而要达到这种可能，只能是和她关系最好，经常接触她字迹的人。 “既然这样，干脆交给六局一司去查好了。”许久未出声的裴太后淡淡道。 这些女官今天也跟来了大部分。因而她说完后，一众女官皆跪下接旨：“奴婢遵旨。” 林慧怡却一点儿也不慌。她知道，就算这些人翻遍宫中所有记录，这字迹也查不出来主人。 因为这两张纸上的字，都是她请高智明专门造出来的。这里没有一个人会这么写，这个人是不存在的，那要如何查得出来呢？ “母后，六局去查，一时半会儿也来不及，还是再从其他人入手吧。”黄皇后又提议道。 “你看着办就是。”裴太后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是，母后。”黄皇后笑着应下，而后又笑眯眯地看了半晌王肃妃，才转移视线，低声问起了那两个宫女：“你们是要自己把事情说清楚，还是想进宫正司之后，再说呢？” 那个最慌张的宫女已经吓破了胆，晕过去了。 而另一个有些想法的宫女，则回头觑了眼王肃妃的脸色，而后一个激灵，继续哭嚎：“皇后娘娘，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皇后娘娘！” “本宫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黄皇后轻哼一声，侧头对宇文晟提议： “皇上，依我看，不如去搜一搜这两个宫女的屋子。若确有其事，应该会有物证。并且为求公正，还是您的人去比较合适。” “黄振，按皇后的吩咐去办。”宇文晟闻言颔首，朝身后下令。 “是。”黄振应声而起，带着一群小宫女小内侍，在兰儿的带领下，前去搜查那两人的房间。 这个时候，仅剩的那个宫女，虽然额头有些发汗，但仍旧不肯认罪。朱砂她藏得隐蔽，根本不会被翻出来。 有了这份信心，在自己主子王肃妃看过来时，她给以其十分坚定的眼神回复，让其安心。 林慧怡坐在这边，一直盯着她们，这一举动当然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心里冷冷一笑，突然很想看到，如此有信心的人，等下看到那些东西，会是个什么表情！ 她当然早就派人，把她们的好宝贝，挪到一个，一眼看不到，却完全逃不过仔细搜查的地方。 于是很快，黄振就捧着一个托盘进来，道：“皇上，皇后娘娘，奴婢从她们屋里，搜出了这个东西，就先带来请您过目。其余人还在搜查。” “拿上来。”宇文晟一挥手，黄振便趋步上前，将托盘上的锦囊打开，将里头的东西露出来，呈给他看。 王肃妃见此眼睛一眯，悄悄地，狠瞪了那宫女一眼，心里直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那个宫女已经无心去在乎自己主子的反应了。当看见那个锦囊时，她就吓得脸色愈加发白，冷汗涔涔。 “就是这东西，害了纯妃和贤嫔的，是吧？”宇文晟狠狠一挥手，将那个锦囊打在地上，里头满满的朱砂就哗啦啦撒了一地。 “怎么？还不招吗？”他见那个宫女还是不动，又冷笑着说。 “还不快说！是谁指使你做的！是不是肃妃？”黄皇后随之喝道。 “都是他们指使奴婢干的。其余的，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奴婢从来没见过肃妃娘娘的面。奴婢不清楚啊，皇上！” 这个宫女铁了心要保住王肃妃，只在她身后的宫女内侍身上指来指去，还一口咬定与王肃妃本人没有联系。 “皇上，皇后娘娘，妾身御下不严，致使他们酿成此等大祸。妾难辞其咎，甘愿领罪。” 王肃妃顺坡下驴，以退为进，做出一副毫不知情，但正气凛然、情愿受罚的样子。 林慧怡眼神一暗，心道：早就料到你会有这一出，自己已经准备好要如何对付你了。等着瞧好了！ 一直不曾参与的张佳怡突然开口：“肃妃，不是做妹妹的我落井下石。但还是容我说一句，管教不严之罪，你可不是第一回犯了。” 王肃妃脸上表情一僵，没想到张夫人居然在这个时候说这个。张氏位居黄皇后和高皇贵妃之后，在后宫份量不小，自己这次怕是要栽了。 她微微抬头看了眼宇文晟，还有裴太后，都听见了张夫人的话，脸色都很沉重。 “张夫人这话倒提醒了我。一次两次还情有可原，能够轻纵。但次数多了，还回回都与害人有关，着实不能不让人多想。” 黄皇后涂着红凤仙花的长指甲，在青瓷茶盏上轻轻一碰，“叮”地一声，把众人的注意力又吸引过去。 她语气温和地说：“皇上，母后，虽说肃妃与此事似乎没什么关联。但其多次触犯宫规，实在应该惩戒一番，不知您如何看待？” “哀家自然赞同。”裴太后也只是因为王肃妃伺候过自己，所以日常多些怜惜。今天听黄皇后这么一说，觉得她是该长长记性了。 宇文晟迟疑了片刻，才开口：“既然母后和皇后都同意处罚王肃妃，朕也不能漠视宫规。” 王肃妃一听，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便长出一口气，低下头准备听命，却一下瞟见林慧怡。 见她正面带胜利的微笑，眼睛里的光芒，像在蔑视自己。更恨得咬牙，但还是忍耐着垂首。 林慧怡看她头一次如此吃瘪的模样，真是心情无比舒畅。终于让她还了一次手！这只是第一次，当然还会有下一次！ “肃妃王氏，虽德行不亏，然御下不严，招致祸患。今命尔降等为正四品上贵嫔，以示惩戒。” 第252章 居然是她? 贵嫔？仅仅只是降为贵嫔！ 宇文晟这一道诏令下来，在场好些人恨不能咬碎一口银牙。 掩在衣袖桌椅之下的一双双纤纤玉手，或紧握成拳，或死掐自身，或用力撕扯着身上的衣物布料。 她们全都极力隐忍着自己滔天的怒气，用另外的方式发泄出来，才能不让自己当场变脸失态。 她们非常害怕，自己若不死死闭住双唇，就会有极其粗鄙肮脏的咒骂，从其中逃脱而出。 林慧怡紧闭了闭眼，极力忍下那口气，心道果然，宇文晟还念着王肃妃的好，还发自心底地觉得，她并不是幕后主使。 勉强平复下心情，她才睁开眼，却看见向安娘，面孔有些扭曲，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王肃妃。 而王肃妃，在偏头与向安娘的眼睛对上之时，竟然还笑了。那笑容，看在别人眼里，可能只是示好的微笑。 可林慧怡看见向安娘，在和她对视之后，脸色更加难看，额上的青筋都显露出来，足以可见其愤怒。 那就只能是王肃妃的眼神里，含有对向安娘的挑衅，不然不会刺激她到如此程度。 不过，林慧怡现在也没功夫去深思王肃妃眼神里到底有什么了。因为向安娘的状况极为不好，自己必须去安抚她，以免她在三宫面前失态。 但她刚刚站起来，还没靠近向安娘，这个还在养病的姑娘，就已经爆发了。 “王氏！你去死吧！” 向安娘在众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突然暴起，抄起桌上的一盅鸡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掷到了王肃妃的所在。 因为太过突然，被她攻击的王肃妃，与其身边的宫女，全都没有反应过来，直直被泼了一头一脸。 里头的鸡肉、人参等食材，星星点点地挂在了几人的头发、耳鼻、肩背上。王肃妃还好巧不巧，被盅子正正击中胸膛。 由于这盅子重量不轻，王肃妃人都被打歪了。她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胸口的生疼中咳嗽起来。 众人全都被向安娘这一举动惊呆了。 趁三宫都还没反应过来，林慧怡连忙几步上前抱住向安娘，防止她再做出什么激烈行为。 但她就算被束缚住了手脚，也熄不灭怒火，仍旧手脚并用地骂着：“王氏！你就算逃过了这一次，也还有下次！我不会放过你的！” “纯妃！”宇文晟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喊道：“你这是怎么了？” “皇上，她可能是又发病了。请您叫两个太医过来吧。” 林慧怡害怕向安娘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冲撞三宫，只好与兰儿一同捂住她的嘴，一边还要跟宇文晟解释。 宇文晟自然应允，但他吩咐去的内侍还没一会儿，又返回了大殿，两个太医并一直照顾她们的医女也来了。 林慧怡一惊，视线穿过医女，看见后头的宝珠，便清楚是她提前去请的太医，于是放心地把向安娘交给他们，带去暖阁诊治。 见向安娘被带下去了，林慧怡才到殿中央跟三宫请罪：“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请念在纯妃有病在身，一时怒急攻心才有失礼仪的份儿上，宽恕她吧。妾代她跟您赔罪了。” “不是说有所好转吗？怎么会突然发病呢？”黄皇后率先开口，给林慧怡递话。 宇文晟和裴太后也为此烦恼，因而都没在意她的失礼。 “回皇后娘娘，本来这两个月在西苑休养，纯妃已经好了不少。但或许今天这件事又勾起了她最痛苦的回忆，所以……” 林慧怡又拜了一拜，恳求着：“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若要论罪，请惩罚妾身吧。” “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纯妃到底是个病人，言行无状也是可以体谅的。请您就不要惩罚她们了。”高智明当即劝道。 “妾身也是如此看法，不过是个意外，您就饶了她们吧。”张顺妃也帮腔，而后还侧身对王肃妃笑盈盈地说： “肃妃一向善良宽和，想必不会与一个患病的妹妹，计较这等小事吧。” “自然不会。”王肃妃看了她一眼，忍着屈辱，还得赔笑：“顺妃姐姐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不会计较。” 宇文晟倒是突然笑了，说：“朕也没说要罚她们，你们不必瞎担这个心。” “多谢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体恤之情。妾与纯妃感激不尽。”林慧怡松口气，心道还好，宇文晟对向安娘也还是宽容的。 “就算念及你们二人往日的乖顺，哀家与皇帝皇后，也不能为这点事罚你们。快别跪了，起来吧，林贤嫔。”裴太后也道。 “多谢太后娘娘。”林慧怡又行了个拜礼，才缓缓起身。 黄皇后却在此时又说：“皇上，母后，您看这些小人，竟将纯妃害成这样。好好一个水灵灵的女儿，竟然疯癫起来。 我觉得，实在应该狠狠惩罚她们，不然怎能为向纯妃、庄柔妃，还有林贤嫔等受害者，主持公道呢？” 王肃妃闻言，心里又是一沉，看来黄皇后想借机再打压一下自己。 她朝身后瞥了一眼，思索起来。既要严惩，就不知道这些东西，能不能撑住不供出自己。 “皇后说的也是。这群奴婢，平日不好好伺候主子，竟然背地里做出这种事。害人害己，合该严惩！”宇文晟点点头，道。 黄皇后眉眼含笑，又说：“依我看，不如就按着史书中最重的刑法处置好了。例如腰斩、炮烙、人彘、五马分尸，还有凌迟。” 黄皇后越说越慢，越说语气越温柔，让底下跪着的几个宫女有充分的时间，想象她们受此刑法之时的痛苦。 直到看见这些人全都不停颤抖起来，黄皇后才又缓缓说道：“只有这些酷刑，才能让这些背主胡来的奴婢，得到教训。” 宇文晟都听得有些发懵，没想到自己的皇后居然这么狠的吗？ 裴太后倒还好，脸上表情不变。 而王肃妃，看着身边跪着的宫女们全都抖若筛糠，身上的汗水好似洗澡一般，心里就感觉到不妙了。 她抬起头，希冀着宇文晟或者裴太后出声阻止黄皇后，却没收到任何成效。 因此，她有些慌了。 那些酷刑才真叫人害怕，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不认为，这几个才跟了自己没几年的宫女，能守口如瓶。 就算自己手上握有她们的把柄，那也不行！ 况且，只要她们仔细想一想，就能想明白。她们一旦供出她的罪行，三宫震怒，她就绝对会被严惩。而到了那个时候，她根本就没余力去报复这些宫女了。 此时，王肃妃只能祈祷这些宫女都没那么聪明，能受制于自己。祈祷黄皇后只是恐吓，不会真的用这些刑罚。 一边对她内心毫无所知的林慧怡，倒是对黄皇后这番举动，有些许疑惑。 毕竟那么久了，这些宫女都没招供出王肃妃。就单凭这种恐吓，恐怕也是难以达到目的的。 黄皇后见着这些宫女的反应，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知道时机已到，便抬手在自己发髻上抚动了几下。 突然，在大殿角落里候着的宫人中，有一个宫女脚步匆匆地走了出来，跪倒在几人后头，直接叩首至地，道：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可以作证，肃妃娘娘确实犯下了毒害妃嫔之罪。 并且，肃妃娘娘不仅给纯妃娘娘和贤嫔娘娘下朱砂之毒。之前在宫内造谣楚哀王的，也是她。” 王肃妃听见这个声音，猛地转过头，等看清她的样子时，当时就愣住了。 居然是她？ 第253章 留她一命 怎么会是她呢？王肃妃呆住了，一脸惊恐地看着身后跪着的这名宫女。她知道自己太多秘密了！不能让她说出来！ 但那名宫女却毫不在意自己主子的眼神威胁，说完自己的话，仍旧匍匐地跪在地上，额头也贴着地面。 “你又是谁？”宇文晟感觉又是一个惊雷，在自己耳边炸响。 那宫女应声而起，回道：“回皇上，奴婢是伺候肃妃娘娘的常在，名叫翠翘。” “是肃妃身边的常在，那就是近身侍女。你这些话，朕就不得不好好听听了。”宇文晟点点头，视线扫过王肃妃，而后又回到翠翘身上。 “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断不敢胡编乱造来欺瞒您。” 说着，翠翘还直起上身，做出发誓的姿势，道：“奴婢今天若有半句虚言，一定遭受五雷轰顶之刑。” “皇上，母后，我看这叫翠翘的宫女，如此信誓旦旦，看来她的话，多半是真的了。”黄皇后适时说道。 “真或不真，且要再问问她。”宇文晟说着，眼睛却没动，一直盯着翠翘与王肃妃，观察二人的表情变化。 “请皇上随便审问，奴婢绝不说谎。”翠翘跪得直挺挺的，说道。 王肃妃此时心已经凉了一半儿了。她不甘心地闭上眼，心里满怀怨恨。她这回真是栽了。 这个翠翘，一定是有人早就安排好的，将她伴做毫无派系的人，混进中安宫。从她进到自己这里开始，自己的一举一动就已经被盯紧了。 可笑自己还一心觉得，那些事全都做得万无一失。却没想到，漏洞与危险就在自己眼前。 宇文晟又观察了一会儿，才道：“别的暂且不谈。就说说你刚刚指证的王肃妃的几项罪名，你是否有证据？朕不能凭你几句话，空口白牙的，就审判王肃妃。” “回皇上，肃妃娘娘做事谨慎小心，滴水不漏。她所犯下的罪，大多证据，都被销毁了。”翠翘在一众人的期待中，却说出了这般丧气的话。 林慧怡心中哀叹一声，摇摇头，暗道：还是不行。没有确确实实的证据，怎么可能扳得倒王肃妃呢？她们还是应该另想办法。 王肃妃闻言一愣，侧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翠翘，心里刚要生出一丝侥幸欣喜，就看见上头的黄皇后，十分悠闲地小啜着茶水。 看她如此沉着冷静，一想就知道她还有后招。于是，王肃妃又慌了神，再度沉下脸，思考之后自己该如何应对。 “你的意思，是你完全没有证据？”宇文晟皱起眉头，看着-翠翘的眼神，带上了一丝不耐，又说：“如果你拿不出证据，朕不仅不会信你的话，还要治你一个污蔑宫嫔的罪！” 众人又齐齐将注意力集中到翠翘的身上，看她准备如何回答。 于是，众人就见她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回道：“回皇上，奴婢是没有物证，但是，奴婢有人证。” “人证？什么人，叫他进来。”宇文晟道。 “皇上，人证就是中安宫所有宫人。”翠翘说完，停顿了一下，又解释道： “肃妃娘娘的罪行，都是让手下的宫人去执行的。皇上只需要将中安宫上下所有宫人一一审问一遍，就能拿到证词。” “这也太离谱了。况且动静太大，朕不能答应。你还有没有其他人证？”宇文晟皱着眉头直摇头。 林慧怡也是失望地摇头，觉得今天对王肃妃的反击估计就到这儿了。她还是太狡猾，她们缺少实证。 见宇文晟根本不答应。王肃妃心里乐得畅快。就这么点儿本事，还敢指证她？真是笑话！ 翠翘脸上还是没有表情，又说：“皇上，眼前不是就有几个现成的人证么？皇上可以先拿她们试试手。” 说完，她一个个地指着王肃妃身边的几个宫女，还有给林慧怡下毒的那两个。 “皇上，这些人，都实际参与了肃妃娘娘谋害他人的罪行。您只要审一审，就能窥见肃妃娘娘所犯之罪的其中一二了。”翠翘又道。 “她们参与的，知道的，还只是其中一二？”宇文晟冷下脸，又盯了底下这些人半晌。 黄皇后却在此时开口推动：“皇上，我觉得可行，您不妨试一试。宫正司最擅审查问罪，可以交给她们。” 底下一群宫女不禁又是一抖，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的心，此时又七上八下不得安宁。黄皇后再这么吓下去，她们就要顶不住了。 “皇上，如此行事，岂不容易屈打成招吗？皇上，虽然她们犯下大错，可妾身还是想为她们求个情。请皇上三思！”王肃妃不能坐以待毙，不禁开口阻拦。 “肃妃，我劝你还是不要再为她们考虑了。你看她们背着你犯错，还要你背黑锅。索性抛开，别带累你的名声。”张佳怡又在这时说了一句。 “肃妃，你就听听张夫人的话。别管了这些罪婢了。毕竟她们可是被指证是毒害向纯妃和林贤嫔的主谋啊。”黄皇后也道，彻底堵死了王肃妃继续阻拦的路。 宇文晟这才开口：“皇后说的对，她们都涉及案子，本该审问。” 说着就抬手示意宫正司女官：“把她们带下去，仔细审问，不可放过一人。” 宇文晟下了决断，自己铁定要被严刑拷打，几个宫女都惶恐万分。 其中一个受不了了，当即爬到宇文晟脚下，哭诉：“皇上饶命！奴婢招，奴婢现在就招了！” “那就快说，晚了朕就不想听了。”宇文晟轻瞥她一眼，道。 那姑娘连磕了几个响头，才说：“皇上，奴婢就是肃妃娘娘派去造谣纯妃娘娘与柔妃娘娘的人。” 有了一个，自然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快，王肃妃做下的那些事，就全给抖露干净了。 “王氏！”宇文晟听完所有宫女的供词，一直忍耐不发的怒火便爆发出来。 王肃妃从刚才那个宫女招供开始，就一直垂着脑袋，整个人就像打了败仗的动物，慌张却故作镇定。 此时她忽然听见宇文晟的叫唤，连应声都不敢，只稍稍抬起了头，和宇文晟对视。 宇文晟看着这个自己一直珍重的女子，却完全没想到她的真实面目，是如此可恶可憎，让他觉得十分陌生。 “皇上，我……”王肃妃还想开口说什么，但看着宇文晟的眼神，却最终也没说出口。 宇文晟闭了闭眼，不看她，才道：“你犯下这么多滔天大罪，就不要再抵赖或者狡辩了。” 王肃妃也垂首，不语。 “将王氏废为庶人，即刻赐死。”宇文晟沉默了好久，才开口给予她最终的审判。 “皇上。” 就在林慧怡与众人都喜出望外，王肃妃都要认命之时，裴太后却开口了。 “皇上，蜀王还小。看在他的面子上，暂且留她一条命吧。” “母后？”宇文晟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本来还高兴的众人也是突然齐齐愣住了。 王肃妃更是像抱住了一线希望一般，抱住宇文晟的腿，哭求道：“皇上，求您放妾一条生路。妾身知道错了。您就看在五哥儿的份上，饶妾一命吧。” “皇上，哀家只说留她一命。至于其他的，随你处置。”裴太后到底还念着王氏的主仆情，以及皇五子，不得不开口。 宇文晟无法，揉揉眉心，道：“罢了。既然母后开了口，儿子也不能不答应。那就留王氏一命吧。只是从今以后关入冷宫，不得外出。” 第254章 安插眼线可不是件容易事儿 林慧怡回到延春院，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向安娘。她今天没来得及提醒太医，因此这人就又被灌下了安神汤。 不过想到王氏被成功打入冷宫，林慧怡便放下了悬着的心。反正最大的麻烦解决了，向安娘有的是时间调养。 她脑海中反复回忆着晚上的整个事件，总结经验教训。 这次这件事，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已经远远超出了林慧怡本来的计划。后面那个翠翘指证王氏的部分，她完全就不清楚。 本来按她自己的计划进行下去，王氏就只是降为贵嫔，宇文晟对她还有情义信任，完全无法动摇王氏的根基。 可经过翠翘那一段，王氏就被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可以说彻底让宇文晟失望了。因而她不会有机会东山再起。 但究竟是谁准备的翠翘，安排她在最后来指证王氏，给王氏致命一击。 这个人，林慧怡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这个翠翘，或许是她给自己的惊喜吧。林慧怡这样猜想着。 又坐了一会儿，林慧怡在彩月的提醒下，发现时间已经很晚了。想着向安娘一时半会儿估计醒不来，才决定回去休息。 翌日一早，林慧怡听说向安娘醒过来了，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匆匆忙忙地赶到她床边。 “怎么样？昨晚上又发了一回病，今天感觉如何？”她仔细观察着向安娘的状况，生怕其病情再度恶化。 向安娘一把抓住她的手，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一边还激动非常地连连摇晃着她：“先别管那些，王氏呢？我刚刚听兰儿说她被废入冷宫了。是真的吗？” “嗯，没错。”林慧怡笑着给了她肯定的答复，而后按住高兴得要跳起来的她，详细说着： “最后王氏被她的宫女指认，她的罪行全部曝光。皇上本来要处死她，但太后娘娘求情，所以留了一条命，关进了冷宫。” “还留着她做什么！太后也真是的，她都犯下了那么多罪名，还要为她求情。”向安娘一听，立即就冷下了脸，不满地说。 “太后娘娘说是念着蜀王还小。”林慧怡也不咋高兴，就只干巴巴地解释了一句。 “蜀王还小就更该杀了她！有那么一个恶毒的亲娘，别说容易带歪蜀王，还容易招致别人的嘲笑不是？” 向安娘一副“谁都没我明白”的架势，说道：“我看皇上就应该干脆给蜀王换一个娘，直接把王氏除名！” 林慧怡嗤的一笑，捏捏她的鼻尖，笑道：“改换玉牒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儿。这样还不如让皇上直接掩盖王氏的罪行，谎称其暴死来得容易。” “我就是不甘心嘛。凭什么王氏犯了那么多罪，还留着她的命。让被她伤害的人怎么想？”向安娘着实是很不高兴。 林慧怡当然也和她一样，想让王氏为自己犯下的罪孽偿命，但木已成舟，再纠结也没用。于是劝道： “你就别骂骂咧咧的了。王氏虽然没死，但被永远关进冷宫。那里头是什么好地方吗？活着不如死了。” “皇后娘娘又不是什么严苛之人，冷宫哪儿有那么可怕。”对于冷宫这个地方，向安娘也只是道听途说过，还是很陌生的。 林慧怡噎了一下，突然想起之前和小柳氏谈及冷宫的时候，好像她是不在场，于是只好又说： “你要是不相信，不妨去问问柳容华冷宫的情况。她姐姐可还在里头，她偶尔也亲自去探望的。” 向安娘“哦”了一声，又瘪着嘴，说：“但她一日不彻底死灭，我就还是有点儿心慌，总觉得她还会再兴风作浪。” “她已经被关进去了，皇上亲口下的令，哪里是轻易能出来的？所以，你就放宽心吧。她多半是要被关一辈子的。” 林慧怡想着她是不是被王氏害得，心里有阴影了，只好如此宽慰道。 向安娘想想也是，她的记忆里，好像从没有进了冷宫，还能再出来的，于是便放下了心。 两人停下嘴，早就饥肠辘辘的肚子就开始叫唤提醒她们。 “吃饭吃饭，姐姐就留在这儿和我一起吃呗。”向安娘摸摸快饿瘪了的肚子，招呼着兰儿等人摆膳。 林慧怡也没少和她一起吃饭，不用怎么考虑就答应了。 等二人用过早饭，向安娘的屋子就迎来了一大堆人来探望。 因为昨晚的事，宇文晟一早就就下令，将回宫的时间改在了午后。 因而上午，延春院的客人就络绎不绝。 林慧怡与向安娘的小姐妹们，几乎是一直都赖在这儿。 黄皇后与高智明也借着探病的旗号，在延春院坐了一上午。 挑着没外人的时候，林慧怡就准备向她们求证自己的猜想，找出策划翠翘这出戏的幕后主使。 “姐姐，那个翠翘，可是你安插在王氏那儿的眼线？”她直接开门见山，看着黄皇后，笑盈盈地问。 众人一愣，都跟着看向她。 “你猜到了？”黄皇后指尖挑了挑鬓角，反问。 林慧怡点点头，道：“我把所有人都捋了一遍，发现只有你的可能性最大。要安插钉子，没什么人比掌管宫中人事管理的皇后，更方便了。” “也没你说的那么容易，安插钉子要找准时机。这还是第一步，仅仅是把人送进去。之后的，还要麻烦。”黄皇后摇头笑道。 林慧怡于是笑着走到她身侧，先给她斟了一杯茶，敬道：“那可真是辛苦姐姐了。来，妹妹以茶代酒，敬姐姐一杯，多谢姐姐大恩。” 等她喝下，林慧怡又站到她身后，给她捏肩。“妹妹也没别的本事，就用这个，权且报答报答你吧。” “你既这么说，那我就得好好享受一番了。”黄皇后回头看她，笑道。 林慧怡笑笑，把她头扳正，正儿八经地给她按摩。 “皇后娘娘是很早就安排好了翠翘吗？”许久，向安娘突然出声询问。 林慧怡一惊，作势停手，又给她使眼色，要她别胡说。 她明白向安娘这句话的意思。黄皇后若是在向安娘被下毒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翠翘。那她可是对向安娘见死不救。 “在王氏那儿安排人，我老早便有这个想法了。这才多番折断她的羽翼爪牙，让她缺人手。然后我就在她封妃的时候，将人送了进去。” 黄皇后也看了向安娘一眼，对着众人解释道：“只是王氏不是那么蠢笨的人。翠翘进去好久，也一直没得到她的信任，直到前不久。” “嗐，这可太正常了。要安插眼线钉子，要她得到信任发挥作用，可不是件容易事儿。你啊，就该自己试试，才知道艰难。” 林慧怡一边笑着弹了下向安娘的额头，一边说道。 “哦。”向安娘瘪瘪嘴，明白她的意思，不多话了。 第255章 姐姐只有一个 当天午后，还没到未时，大队车马就动身回宫。 林慧怡与向安娘，站在西苑门口和她们道别，直到车马彻底看不见了。她们才回去。 过了几天热闹的日子，西苑突然又安静下来，倒叫几人有些不习惯了。 “唉，她们才走，我就又想念起来了。”向安娘微微一叹，道。 “那你就快点儿好起来啊。只要你彻底康复了，咱们就能马上回宫。”林慧怡笑了两声，才道。 向安娘一撇嘴，说：“我也想啊。可就是好不快。身体不听我的使唤啊……” “你看你看，自己不长记性。再敢唉声叹气，我可就要打你了哦。”林慧怡使劲揉搓了两把她的脸，末了还感叹一句： “诶，瘦了不少，脸都没以前那么圆了。原来那么多肉肉，现在都没了。揉起来也没以前舒服了。” “嘿，你揉就揉了。怎么还挑三拣四的呢！看我不打你。”看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向安娘不高兴，伸手拍开她作怪的爪子。 “怎么！我是你姐姐，还揉不得你的脸啦。”林慧怡故意逗她，又狠狠揉了一把，然后撒腿就跑。 向安娘一张苍白的小脸被作弄得通红一片，于是大喊大叫地追着她跑。“站住！你这个可恶的坏人！我不认你做姐姐了！” “来呀来呀，追到我，我就让你揉回来。”林慧怡嘻嘻哈哈地边跑边说。 有了她这句话，向安娘斗志十足，于是用尽吃奶的力气，张牙舞爪地去追赶她。 这样闹腾却欢乐的日子，又过了一个多月，就迎来了今年的年关。 小年前，宫里就派来了使者，询问她们是否有回宫过年的意思，好提前做准备。 向安娘还挺意动的。不过，她还是征求似的看向了林慧怡。毕竟这是她姐姐，为了她来的，是走是留，还是要问问她的意见。 “我？回宫过年？”林慧怡闻言挑高眉毛，转而笑道：“我才不回去呢！宫里过年麻烦得要死。 各种典礼祭祀，来往交际，不够累人的。今年好不容易可以在西苑过年，逃过这一切，我哪儿还能上赶着去的。” “真的不回去？”向安娘没想法她居然这么想的，于是再求证了一遍。 林慧怡给她的答复当然还是那一个：“不去，坚决不回去！” 向安娘可想回去了，于是不住地劝说：“好姐姐，你就答应了，回去过年吧。好不好嘛。” 林慧怡有些奇怪，又好笑，便道：“你这么想回去，那就回去呗。在我这儿我纠缠个什么劲儿啊？” “那你这是答应了？和我一起回宫过年？”幸福来的太快，向安娘惊喜地又问。 林慧怡白她一眼，道：“我可没答应和你一起回宫啊。我说的是，你要是那么想回去，那就自己回去嘛。这是你的决定，与我无关。” “可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在这儿嘛。那样多不好啊。你陪我来，我却扔下你一个人回宫。” 向安娘瘪着嘴嘟嘟囔囔的，又说：“再说了，这大过年的，你一个人留在西苑，多孤单啊。” “谁说我一个人在西苑了？不是还有彩月、苏苏她们嘛。”林慧怡又给她一个白眼儿，反驳道： “我们这么多人在，可一点儿也不孤单。我们绝对会很热闹的。” “呃……”向安娘被她顶得一噎，好一会儿才找到尤头，接着劝说：“那姐姐你就不问问她们什么想法？万一彩月姐姐她们都想回宫过年呢？” 这回轮到林慧怡被噎住了。她心道：是哦。自己还没问过她们，就下意识地认为她们会跟着自己留在西苑。这不好，还是得问问她们的意见。 于是，林慧怡直接道：“问就问嘛。”说着，她朝外间喊了一嗓子：“彩月，苏苏，把所有人都叫进来，我有话要问！” 听见她这话，外头的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竟然要主子亲自查问。 于是，除了彩月苏苏等亲近的，其余的一个个都蔫儿着进来，唯唯诺诺地站成几排，等候主子的发落。 “这都是怎么了？咋都沉着脸低着脑袋，出事了？”林慧怡一见到他们这个样子，连忙问道。 于是，一众宫人全都抬头看她，双方都懵懵的。 彩月这才笑着解释：“刚刚您叫大家都进来，要问话。估计他们都以为出了大事，你要调查惩处呢！” 林慧怡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好片刻，才缓过来，说起了正事儿：“别担心，我叫你们都进来，不是为别的。 只是年关将近，皇后娘娘来信，问我们是否回宫过年。所以我这才召集你们，问问你们的想法。” 众宫人闻言，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回答。 彩月收到林慧怡的指示，只好开口：“你们不用有什么顾虑，咱们娘娘是什么样的人，你们还不清楚？心里怎么想的，随便说就是。” “呃，娘娘怎么想的呢？”菊英到底和她更亲近，于是先开口问了。 “啧，问我做什么。你们只管说自己的想法，不许看我。”林慧怡瞪了她一眼，警告着说。 “那我，咳咳，奴婢也确实无所谓啊。只要娘娘在哪儿，奴婢就在哪儿。”菊英挠挠脑袋，说。 她在宫里唯一的好朋友二妹，早就被柳庶人毒死了。如今了无牵挂，只有跟着林慧怡这个主子，还能开心些。 “……行吧。中立也是一种态度。”林慧怡顿了片刻，才提笔记下。 而后跟着开口的林慧怡不认人，便将纸笔给了彩月，让她来记录。 半晌后，所有人的意见都问清楚了。 林慧怡接过纸，看了眼，道：“最终结果，愿意回宫过年的，有四人。不愿的，有七人。中立的，有二十五人。” “你想怎么办？是分开，一部分跟你回宫，一部分和我留在西苑。还是少数服从多数呢？”她笑嘻嘻地看向向安娘。 这个结果她其实并不意外。毕竟在宫里过年会非常忙碌，宫人尤甚。所以他们大多是不愿回去的。 但可能考虑到林慧怡和向安娘的选择，他们大多持有的还是中立态度。随时跟着她俩改变。 “少数服从多数，那不就是大家一起在西苑过年嘛。”向安娘又不是不识数，撅着嘴回道。 林慧怡笑着又说：“那你也可以选择带一些人回宫嘛。我可没硬要你选那个。” “可我离不开你啊。”向安娘才不同意分开过，那等同于是自己抛弃了林慧怡。于心于理，都不合适。 林慧怡捂嘴一笑，挥手把宫人打发出去了，才嬉笑着说：“哟，离不开我？我看你最离不开的，还是皇上吧。” “去！”向安娘又害羞，抬手狠狠掐了她一把，才道：“自从进宫以来，我何曾有与姐姐你分开过？ 而我与皇上，分开的日子可长着呢！就是高姐姐，皇上也不是时时都陪着她的。” 林慧怡一顿，知道她又吃醋了，于是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道：“既然知道，那又何必再在乎这个呢？不过是平添了伤心，嫉妒罢了。” “可我就是忍不住嘛。皇上是我的夫君，是我第一次那么近的接触的男人。又那般优秀，我怎么可能不动心呢？”向安娘又叹了口气，幽幽道。 “优秀？”林慧怡听见这个词，挑了挑眉，表示有些怀疑。 向安娘惊讶地看她，问：“皇上不优秀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英俊潇洒……” “停停停。”林慧怡听得嘴角直抽搐，立刻打住，以免她口中再爆出更多形容词。而后转移话题：“那你就回去吧。” 她本来以为向安娘会兴高采烈地答应，却没想到是摇头拒绝：“算了。皇上身边人太多了。但是姐姐只有一个，我还是陪着你好了。” “行，不过到时候，除夕元旦，你可哭着别后悔啊。”林慧怡爽快地答应，又调笑了几句。 第256章 在西苑过年 既然向安娘下定了决心不回去，林慧怡也不多说什么，毕竟多一个好姐妹在，过年也热闹一些。 剩下的宫人们虽有愿意回宫过年的，但因为两个主子都不回去，他们也没别的选择。虽然没有如愿，但到底不是什么大事，因而大家还是和和乐乐的。 林慧怡直接跟使者说清楚了，她们都不回去，又写了几封祝贺致歉的信，让她带回给三宫与诸姐妹。 于是两三天后，使者再来，就带了一大队车马，里头装的都是宫内众人的年礼。再加上几个姐妹担心她们在西苑过得不好，又加了不少东西。因此，倒成了个车队了。 东西实在不少，林慧怡让彩月等人都去记档入库。而她自己则与向安娘一起，挑选给众人的回礼。 以前的贵重物品携带不便，大都留在了宫中，因此二人在西苑的积蓄着实不太多。 不过幸好有几次节庆三宫的赏赐，再加上每次送信来往，黄皇后、高智明又都有不少的赠送。 才让二人的回礼，看上去也光鲜亮丽，不至于太过寒酸失礼。 林慧怡检查了一遍回礼，总觉得还缺了点儿东西。但到底缺了什么，她一下子竟也说不出来。 “姐姐，就这么些，会不会太难看了。”向安娘也有些忧虑。 林慧怡沉吟了片刻，一边摇头，一边回道：“寒酸倒不至于，就是……是不是有些，缺少人情味儿。” “是吗？”向安娘拿起礼单看看。 “你看。咱们回的礼物里，大多都是之前三宫和姐妹们送给我们的，看上去倒还体面。就是与今儿他们给咱们送来的礼，不太相配。” 林慧怡把从彩月那儿要来的礼单递给她，仔细对比起来。 向安娘细细看了两眼，不得不点头赞同：“姐姐你这一说，倒也确实如此。他们送的，除了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更多的还是日常用品。” “这也是因为咱们身处西苑，饮食起居不比皇宫内院，都担心委屈了咱俩。”林慧怡笑笑：“所以也不能和他们一样，送那些东西。” “那可怎么办？”向安娘犯愁了。 “诶，对了。前些日子，咱们不是做了不少绣品吗？干脆就拿这个做礼，三宫，诸姐妹的礼物中都加上一件。”林慧怡想了半晌，忽然拍手叫道。 “啊？你说那些东西啊。”向安娘惊得瞪圆了眼睛，不好意思地说：“你和彩月她们的还不错，可我那绣工，完全入不得眼啊。” “不用担心，咱们挑一挑，分分类就是。比如给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就用那两件‘百寿图’、‘双龙戏珠’。” 林慧怡打定了主意，一边和她解释，一边拉着向安娘回去翻找挑选。 自从林慧怡感染风寒之后，她们不能随便出门，日子就无聊起来。娱乐方式又不多，老看书、打牌也会腻。 于是，林慧怡干脆想出了这么个打发时间的法子。她们不拘绣什么，所以花样繁多，技法各异。 向安娘这种不擅长的，绣品最少，而且花样都奇奇怪怪的。 “你这副‘大黄猫晒太阳’看着憨态可掬，不如给佛哥儿吧。”林慧怡抽出一条手绢儿，指着上头的大黄猫，对向安娘嬉笑着说。 “这是我唯一可以见人的，给他倒也行。”向安娘略微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毕竟佛哥儿是小孩子，不会在意那么多。绣什么花样，绣工如何，在他眼中都是个玩儿。 “诶，姐姐这两件是一对儿，拼在一起是一幅画。花团锦簇，颜色鲜艳，正适合桃杏两姐妹。”向安娘比着两件绣品，给她瞧。 林慧怡看了一眼，笑道：“本来就想过要给她俩的。上次张姐姐来，我光顾着报复王氏，都忘了给她。” 两人挑挑拣拣，很快就把需要花心思的回礼准备好了。 那些与她们关系一般，甚至是不太对付的。两人就不用花这些心思了。即便做了也是浪费。 几日的光景转瞬即逝，大年三十已经到了眼前。 虽说不在宫里，各种祭祀典礼她们不用参加。林慧怡也早就嘱咐过所有人，可以睡懒觉。 但习惯了早起的宫人，到点儿就醒，之后也不愿睡回笼觉。于是，一大清早，延春院里就开始热闹了。 林慧怡被窗外的声音吵醒，还没睁眼，伸手一摸旁边的被子，早就冷下来了。看样子彩月和苏苏都起了。 于是她也揉揉眼睛，从暖和的被窝里，艰难不舍地爬了出来。 幸而屋里有地暖，她也不至于冷，因此换衣穿鞋的动作还算麻利。 林慧怡刚一走到门边，苏苏就听见了动静，连忙一把搀住她，笑道：“醒了怎么不叫我，先洗漱吗？” “穿个衣服而已，叫你干嘛。”林慧怡朝外头瞧了瞧，带着她走出去，一边还问：“你们这是在扫雪？” “奴婢吵醒了娘娘。奴婢该死。”院中的一个小内侍听见了她的话，当即吓得“噗通”一声跪在雪里。 林慧怡见外头冷，就只在门边站着，招呼旁边的几个宫人去扶：“大过年什么死不死的，快把他拉起来，雪里不冷吗？” “昨晚上雪挺大的，所以一早上都在扫呢。”苏苏在她耳边说道。 林慧怡点点头，便对一众扫雪的宫人笑道：“我看这天，等会儿估计还会下。你们只把几条路扫出来就行，其余的就别管了。” 随后，她又和苏苏吩咐：“你看他们脸都冻红了。等下去吩咐厨房准备些热汤。还有下人房里的炭盆，也别短了。咱们不缺这些东西。” 她们习惯一群人待一个屋，所以炭火省下来不少。 “彩月姐姐都安排好了，你就别操心了。外头太冷，还是回屋里去吧。”苏苏笑着应下，又着急把人往屋里拉。 林慧怡搓了搓手臂，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道：“我先洗漱，等会儿出来，咱们贴春联、窗花儿。” “好。你先进去，我去给你端热水。”苏苏掀开帘子，等她进去了，才转身去厨房。 洗漱完毕，林慧怡又加了好几件衣裳，把之前收好的一个锦盒拿出来，和向安娘等人一起到大门口。 “这几副春联，还是智明专门为咱们写的呢！”林慧怡打开锦盒，把里头最大的一副小心抽出来，展开给她们看。 “皇贵妃的字，果然不同凡响。”彩月接过另一端，仔细端详了半晌，赞叹道。 “唉，谁让人家是才女呢？想我那一手狗爬字，真是自忏形秽。”向安娘极尽羡慕地看着那一手颜体。 “你羡慕？那就好好练嘛。难道你以为智明那一手好字，是天生的不成？”林慧怡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 向安娘却瘪瘪嘴，道：“我就是静不下心，不然也写不成那鬼样子。” “好了好了，还是贴春联才是。今天过年，不说那些。”彩月拉过她，两人各自手持一联，在门上比划。 第257章 又要选秀 过了年，春天就来了。万物复苏，林慧怡和向安娘也再度开始，在西苑里各处走动。 “在那个小院子小屋子里，憋了一个冬天。总算是能出来尽情游逛了。”向安娘终于出来放风，兴奋得不行，蹦蹦跳跳的。 地上才长出来一个嫩芽的草，都要被她踏平了。 林慧怡却调侃地笑道：“你不是早就偷着出来，晃悠过好几回了吗？居然还说这种话，就故意糊弄我吧。” “诶！姐姐你可不能凭空污蔑我！我才没有……我一直都在屋里，从没有出来过。”向安娘一愣，登时绷着脸反驳。 “是吗？你就骗骗我吧。你那个耐不住的性子，我还不知道。真要你在屋子里憋上几个月，还不得憋死你。” 林慧怡挑眉一笑，故意把歪过头去，不肯和自己对视的向安娘掰正，盯着她四处躲闪的眼睛，说。 向安娘见被她拆穿，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才道：“我，我还不是太无聊了嘛。总在一个小地方，憋得慌。” “终于承认了吧。还说要陪我一起的呢。说话不作数！都偷跑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林慧怡放开她，故意做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我也是没办法了嘛。好姐姐，你别生气啦。”向安娘信以为真，一把抱住她的手臂，使劲摇晃着。 “嘁哈哈哈哈！我生气干嘛。不过是担心你在外面玩儿疯了，一时不注意小心感冒。”林慧怡绷不住了，嬉笑着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向安娘又晃了晃她的手臂，道：“嘿嘿，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才不会为这点儿小事生气。” 林慧怡又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 两人走累了，就在一个凉亭里坐着。 向安娘突然说道：“说起来，之前小娘她们来信说，朝上大臣又在提选秀的事。都快一个月了，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皇上答应了没有。” “谁知道呢？我也不怎么关心这个。”林慧怡摇摇头。她确实没怎么在意，听她们提过就算了，没刻意去打听。 就算宇文晟答应选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也是个贤嫔，几个姐妹个个妃位起步。而新进来的宫嫔最高也不过嫔，完全不用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嘛。万一进来一个特别美丽受宠的，怎么办？”向安娘顿了顿，又说：“再万一，进来几个王氏那样，爱兴风作浪的，又怎么办？” “美丽，受宠？论这两样，谁又能比得过智明？”林慧怡笑笑，带着点儿轻蔑，又说：“至于王氏那样的。新宫嫔进宫，位分能有多高？咱们要对付还不简单？” “哦……”向安娘干巴巴地应了一声，不说话了。 林慧怡却戏谑地说道：“我看你不是担心她们吧。恐怕，是在担心皇上。担心他被别人迷了眼，不喜欢你了。对不对？” 向安娘被说中心事，小脸儿绯红，还嘴硬，反驳：“才没有。” “你还骗得过我？你在想什么，那双眼睛就已经告诉我了。”林慧怡指指她那双清澈干净的眼睛，笑道。 “好吧好吧，我就是在担心这个，好了吧。”向安娘感觉自己被她扒光了一样，没一点儿秘密，只好破罐子破摔地承认了。 “别瞎担心了。”林慧怡摸摸她的脑袋，安慰道：“担心那些，不如抛开那些杂念，好好养病。等你彻底好了，我们就回去。” “姐姐，你说等我们回去了，在皇上身边还有位置吗？”向安娘哪里听得进去，她完全陷入了进去。 “会有的，别担心。”林慧怡又抚摸了两把，调笑道：“就算没有了。咱们也抢也要抢一个位子过来！” “好，到时候姐姐可不能不帮我。”向安娘被逗乐了，拉着她的手说道。 “行行行，我帮你抢。”林慧怡揉了两把她的脸，笑着答应下来。 说着，她突然拿起腰表看了眼时辰，随后欢喜地拉起向安娘，道：“今儿宫里会派人来，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快回去。” “好。”向安娘一想到能得到宫内最新消息，立马拉起她就往回跑。 二人回到延春院，菊英迎上来说：“娘娘，宫里的使者已经到了。这会儿正被彩月姐姐安排在东暖阁喝茶。” “行，我们这就过去。”林慧怡挥挥手，直接就带着向安娘过去，把信件都取走。 二人拿着信进了内室，彩月苏苏等人也围了过来，看着她俩拆封。 还是由林慧怡看黄皇后的信，这回这封不太长，只两三页。主要说的，就是向安娘关心的选秀一事。 “淑姐姐说，皇上已经答应了朝臣选秀的请求。”由于向安娘非常关心，林慧怡直接将信的内容念了出来。 “果然如此……”向安娘暗淡下了神色，低声细语地说。 林慧怡没有安抚她，接着看信：“不过，皇上决定只在京城附近选几位秀女，不兴师动众了。” “真的吗？”向安娘一听，又抬起头来。 林慧怡点点头，又继续念道：“淑姐姐询问过了。皇上的意思，是让京城附近的人家自荐，符合标准就选一选，不下达禁止婚嫁的诏令。” “看来皇上并不是多热衷此事，这样其实选不出多少好秀女。”向安娘庆幸万分地说着。 而林慧怡倒是从另一个角度，分析此事：“通过这种方式选进来的秀女，几乎都是被家族卖进来的。其中自小被培养的女孩儿，可能要占多数。” “那，姐姐你的意思是说，这次选进来的秀女可能不好对付？”向安娘讶然道。 林慧怡沉吟片刻，点头说道：“很可能。毕竟是被家族专门培养出来的，目的首先就不纯粹了。咱们回宫之后，要小心。” “唉，看来也不是什么好消息。”向安娘叹了口气，整个人都趴在了桌上。 “担心什么！咱们回宫还要大半年呢！那时候，早就有人替咱们搞清楚她们的为人手段了。”林慧怡又道。 “大半年？怎么还要那么久？”向安娘奇怪，抬起头看她。 林慧怡放下信纸，招呼彩月拿纸笔来，准备写回信，一边回答她：“医女说的，等你彻底康复，彻底清楚体内的朱砂，就至少还要大半年。” “哪用那么久！我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看我都多久没发病了。”向安娘是真的着急回去，于是极力证明自己的健康状况。 “那也不行！表面上看起来好了，不代表身体就真的好了。你还是乖乖听医女的话，多养养，再考虑回宫的事。”林慧怡严肃反驳。 向安娘又趴到桌上，嘟囔着：“我等不及了嘛。原本以为只需要一两个月来着，结果还要半年……” “身体才是本钱。我是不会同意你早回去的，死心吧。”林慧怡直接把话说死了，而后就不管她嘀咕，开始写给黄皇后的回信。 第258章 卷土重来 “不好了！姐姐姐姐！不好了，出大事了！”向安娘还没到她屋里，就慌里慌张地叫嚷着。 “什么事儿啊，这么火急火燎的。是淑姐姐和智明齐齐被打入冷宫，还是王氏又东山再起了啊？” 林慧怡本来在修剪花枝，一听见她嚎这一嗓子，一手抖直接把花苞给剪了。于是又气又笑，嘴上调侃着，一边走了出来。 向安娘乍一听见她的调侃，直接愣在了当场，整个人傻傻地问道：“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林慧怡脸上的笑容一僵，一把抓住她的手，“呵呵”两声，不敢置信地试探：“不是吧，难道我真的说中了？” “嗯嗯。”向安娘还没从惊讶中走出来，愣愣地直点着脑袋。 “是淑姐姐和智明出事了？还是，王氏她复起了？”林慧怡脸色一沉，直接把人往屋里带。 向安娘这才反应过来，她刚刚是开玩笑的，只是就这么巧，瞎猫碰上死耗子。 于是紧紧揪住她的袖子，急切地嚷着：“就是王氏！她被皇上从冷宫里放了出来！” “什么？”林慧怡紧紧皱起眉头，而后怀疑起了消息的真实性，又问：“你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她记得，今天并不是信使过来的日子。 “是我刚刚从几个宫人那儿听见的。我问过了，他们刚给宫里送时令蔬果才回来，消息可靠。”向安娘脸上一片不愉。 “既然是可靠的，那他们还说了什么？都给我说清楚。”林慧怡点点头，叹口气，把人拉下来坐好。 自己刚刚接收到如此巨大的消息，向安娘也很是惊诧慌张，稍微整理了一下，才跟她细说： “我一开始只是听见他们在说闲话，没怎么在意。直到有一个内侍说，‘你们还不知道吧。宫里又有好戏看了。’ 其他人就问是什么。那人回答，‘这场好戏，还与现住在咱们这儿的，那两位娘娘有好大的关系呢！’ 听到这儿我就怀疑宫里出了什么事，于是躲近了些听。那个内侍卖了好一会儿关子，才说， ‘你们还记得吧。去年冬至，宫里贵人都来过节。走前出了件大事，这两位娘娘把一位姓王的娘娘整倒了。’” 说到这儿，她又十分不乐意地补了一句：“我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些宫人都是这么看咱们的。王氏倒台，在他们眼中，都是我们恶意整垮的。” “别打岔，他们怎么看，对咱们有什么要紧的。去在意做什么，不过是白白生气。”林慧怡早就知道部分宫人的态度，只不过因为不在乎，所以没说过而已。 向安娘皱了皱嘴巴，才继续说正事：“其余宫人都说记得。有的就猜，‘是不是那位王娘娘又卷土重来了？那可真是场好戏啊。真想知道这边两位娘娘会怎么办？’ 那个内侍又说，‘就是这样，昨天那位被打入冷宫的王娘娘，又被皇上放了出来。不过没恢复她的位分。’” “皇上没恢复她的位分？那放她出来做什么？”林慧怡奇怪，心想，别是那些人没打听齐全吧。 “姐姐你先别急，我慢慢跟你说。”向安娘按住她，继续讲述：“有几个人也是这么说的。 然后那个内侍又回道，‘据说是太后娘娘跟皇上求的情。蜀王毕竟还小，离了亲娘整日闹腾，太后娘娘也吃不消。’ ‘王娘娘有太后娘娘撑腰，这边两位娘娘有皇上和皇后娘娘撑腰。就是不知道哪边要厉害一些。确实是一场好戏啊。’” 说完，向安娘喝口水润润嗓子，接着说：“那些人这么说的时候，我就忍不住站出来了。 他们见了我吓得一个个脸都白了。还以为我要打他们，都在喊饶命。而我却问完几句细节就走，把他们都吓傻了。” 林慧怡调笑道：“喔？我也以为你要打他们来着。却没想到，咱们纯妃娘娘大人有大量，就这么轻饶了他们！” “哼！我本来是想小惩大诫一番的。但由于这件事太严重了，我急着回来和你说，所以暂且放过他们。 要是他们再敢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向安娘撇撇嘴，回道。 “行，要有下次，随你怎么处置。只是别太过火，诫斥诫斥就算了。”林慧怡又笑了几声，才把话题转回到王氏身上：“你之后又问了些什么？” 向安娘顿了顿，才回答：“我就问了具体细节。他们说是太后娘娘跟皇上提及把王氏放出来。 皇后娘娘反对过，但到底拧不过太后。只是皇上还是听了皇后娘娘的劝，没有恢复王氏的位号。她只能是个庶人。” “现在还是庶人，未必之后也还是庶人。”林慧怡看着眼前杯中的茶水，淡淡地说。 向安娘惊道：“不会吧姐姐。听上去，皇上似乎也不是特别愿意把王氏放出来啊。那都是太后娘娘的主意。” “皇上肯把人放出来，那就代表皇上还没彻底厌恶她。而且皇上本来就念旧情，不会对她太狠心的。 所以，时间一久，再加上有心人时刻在皇上面前念叨，王氏未必不能真的东山再起。”林慧怡又道。 “那咱们怎么办？立即回宫吗？”向安娘着急地问。 林慧怡一把按住她，一边晃着茶杯，一边道：“不忙。三日后是使者过来的日子，看看姐妹们怎么说。” 她始终觉得这件事疑窦重重，很多细节不明，必须得让黄皇后她们详细描述一下。 “好吧。”身处这个地方，向安娘也没别的办法，就算一定要回宫，也得让人先去传话。 所以，等就是唯一之策。 三日之后，从宫廷来的信使，终于把二人千盼万盼的消息带来了。 照例先让信使去休息，林慧怡则首先拆开黄皇后的信，上面果然着重写了，王氏被放出冷宫的本末。 而黄皇后到底不是那些内侍宫女，能力地位在那儿呢，知道的远比他们齐全完整，细节丰富。 而且验证了林慧怡之前，对那些宫人口传八卦的怀疑。 首先，这件事的起因就错了一大半。裴太后确实涉及其中，但并不是主要推动者。 自从王氏被废入冷宫，蜀王的确被送去了她那里。因为宇文晟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 妃位中的，高智明不同意。张佳怡、郑夫人、沈端妃，王晏妃都有自己的孩子。 张顺妃、赵娇妃、庄小娘都疑似和王氏仇怨。其中张顺妃还要照顾秦王佛哥儿。 嫔位合适的更少，因此只能抚养蜀王的任务，只能落到黄皇后和裴太后身上。而黄皇后又以宫务繁忙推脱，所以最后只好送去慈宁宫。 裴太后身体强健，不过是偶尔照看一下孙子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就算他闹腾就闹不到自己那儿，所以并不急着把人往外推。 实际上的主使，是尤兰，还有前年以宫女身份受幸的潘美人，三月新进宫的辛充华。根据黄皇后的调查，沈氏姐妹也有参与其中。 这些人抓住机会就在宇文晟耳边吹枕头风，说什么蜀王见不着亲娘怎么怎么的，又说王氏已经悔改。 居然还说动宇文晟去冷宫探视王氏，见她确实一副知错忏悔的样子，又联系蜀王的近况，才跟裴太后说了这事。 宫里其他后妃听说后，黄皇后与庄小娘、王晏妃等人尽全力劝说无果。而高智明又选择沉默，最后只能敲定此事。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王氏未能如愿复位，只能以庶人身份待在楚王身边。 现在她们娘俩，住在尤兰的安处宫。 第259章 一家独大 “哼！真是好一盘大棋！”林慧怡将手中的信纸狠狠拍到桌上，脸色与眼神，都满含着杀气。 “早知道，去年冬至，就该阻止太后饶她的命，留下这种祸患！我们当时就应该直接杀了王氏！” “姐姐，皇后娘娘的信上到底说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彩月连忙给她打扇子扇风，一边劝慰：“如今天还热，姐姐还是少生气为妙。” “姐姐，是不是王氏又做出了什么幺蛾子！”向安娘听见她口中咒骂王氏，眼神一凛，问道。 “你们自己看吧。”林慧怡确实生气得不行，直接将信纸扔到桌子中央，气得歪靠在椅子扶手上。 她想过很多王氏东山再起的可能，但完全没想到过这种情况。再度怀孕，宇文晟也真能干得出来！ 向安娘直接把信抢到手中，刚看了两眼，就眼冒火星，高声叫嚷起来：“王氏居然又怀孕了！还被皇上封为肃嫔！” 她被这个既定事实，气得有些失去理智，两手抓住信纸就要撕扯。 幸好彩月就在她旁边，一把夺了过去。她赶忙将被揉皱的信纸摊开抚平，一边还说：“你别激动，有气也不能拿信发火啊。” “怀孕？王氏不是被皇上废为庶人，打入冷宫了吗？从哪儿怀的孕！” 菊英在一边，一脸见鬼的表情，而后才神神秘秘地悄声道：“难道王氏给皇上带了绿帽子？” 彩月急忙给了她脑袋一下，低声呵斥：“快闭嘴。这种话是能说的吗？仔细被人听见了要你的脑袋！” “哦哦，我知道啦。这里又没外人。”菊英摸摸发顶，又道：“可不是给那谁带了绿帽子，王氏这个孩子从哪儿来的？” 林慧怡哭笑不得，才想起来菊英之前不常在里头，所以还不知道这件事，就挥手让苏苏跟她解释。 “哦哦，原来早就被放出来了啊。我还想着，可以拿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做文章呢！”菊英叹了口气，遗憾地说。 林慧怡闻言眼中转了转，轻笑一声，道：“也不是不能。刚刚淑姐姐的信里说，她完全不知道王氏什么时候侍寝的。所以，这个孩子也确实来路不明。” “姐姐，什么意思？”向安娘不明白。 林慧怡把正在气头上，在屋里走来走去的向安娘拉下来坐好，又弹了下她的额头，才道：“你是气糊涂了吧。 你忘了？但凡侍寝，都是要有彤使跟着记录的。而彤史每月都要上交给三宫查看，遇着妃嫔有喜，也要拿这个对证。 什么情况，会让皇后，不知道一个有孕的妃嫔，什么时间承的宠呢？” “姐姐，你是说，有人偷偷调换了侍寝之人。所以彤史上没有记录，皇后娘娘这才不知道。”彩月飞快答道。 王氏如今爆出怀孕的消息，那她承宠肯定是两三个月之前的事。而黄皇后在月初查看时，居然没有看到王氏的名字。 那只能说明，是有人把自己侍寝的机会，悄悄让给了别人。所以彤史上没有王氏的名字，只有原本应该侍寝那人的。 “对。彤史上没有记录，王氏这个孩子就无法证明其血统。也就可以说是，来路不明。”林慧怡眯眼笑道。 “那我们赶快写信，把这个消息告诉皇后娘娘吧。”向安娘急迫地叫嚷。 林慧怡摇头制止了她，“淑姐姐很聪明，她肯定也发现了，只是还没查出来到底是谁。” “姐姐，那咱们怎么办？总不能又像六月份那时候一样，干等着吧。”向安娘不满地推搡着她。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会同意的。至少现在不行。”林慧怡板起脸，直接回以冷硬的拒绝。 “为什么啊？我现在不是都好得差不多了嘛。一点儿问题都没有！我都多久没发病了！”向安娘还在祈求。 林慧怡仍旧不许，态度十分坚决地推开她的脑袋，道：“不行就是不行。现在还没到咱们不得不回去的时候。” “哼！”向安娘有没讨到好，一生气，直接就小跑着出去了。 “你们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像好全了的吗？”林慧怡看着她跑走的身影，没好气地跟其他人说。 “安娘也是太着急了。你不让，她不也没死皮赖踹地硬要回去吗？姐姐别生气。”彩月给她倒了杯凉茶，劝道。 “谁不着急啊。我也想着早点回去啊。可医女都无法下定论，她到底好没好全。我哪儿敢就这么让她回宫。 王氏又东山再起，还有那些居心叵测的沈氏姐妹、尤兰、辛氏、潘氏等人。我哪里敢放心让她回去。”林慧怡叹着气，说了一连串。 她可以肯定，上述诸人绝对都与王氏怀孕一事，脱不开关系。上次王氏从冷宫里出来，也有她们的功劳。 她可不信，这些人是生了菩萨心肠，心疼王氏与蜀王母子分离的痛苦，才死活劝着宇文晟放人。 既然她们处心积虑地把人弄了出来，就必定有其他动作。而王氏怀孕，就是她们的后招。 至于她们这些人联合起来，帮王氏卷土重来的目的嘛。 林慧怡觉得，估计是与后宫局势有关吧。 王氏这一倒台，后宫基本上就是一家独大了。 黄皇后、高智明两个地位最高的，已经冰释前嫌。 妃位上，张佳怡、郑夫人、张顺妃、赵娇妃、庄小娘、向安娘、王晏妃全是她们一伙的。 只有一个沈端妃，独木难支。 嫔位上人不多，林慧怡自然算在了黄皇后一伙，柳容华也是一样。 刘惠嫔与杜康嫔自成一派，却与她们关系不错。 韩承徽性格原因，和谁都不交好，隐隐有被孤立的趋势。 申青梅这些年安分了不少，对谁都一个态度，倒像是个中立派。 剩下的世妇、女御，人微言轻，只能各自选一个依附。 但是随着新人进宫，自然想打破这种局势。而不少老人，也打着相互利用的算盘，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 所以，王氏东山再起，只是一众妃嫔，想要打破一家独大局势，恢复平衡的一枚棋子。 林慧怡作为这一家独大的重要代表，当然要极力维护这种局势。 因此，首先要做的，就是摁住王氏，不能让她成功复位。 一旦她复位肃妃，与沈端妃联起手来。二人都不是什么安分善良之辈，势必会给她们添不少麻烦。 林慧怡大致想了个计策，准备写进送给黄皇后的回信里，让她斟酌着使用。实在不行，她必须得回去帮忙。 只是，向安娘的身体情况，着实是个令人担忧的问题。 想到这儿，林慧怡有些拿捏不准，只好放下手中的湖笔，揉着眉心，长长叹了一口气。 “娘娘娘娘！不好了！纯妃娘娘在医女居所闹起来了！” 林慧怡正发愁呢，就听见菊英从外头一路小跑进来，嘴里正嚷嚷着让她烦心的事。 她忍不住扶了扶额，有气无力地问道：“她又是怎么了？” “娘娘，纯妃娘娘刚刚怒气冲冲地，在外头跑了几圈。然后就冲进了医女居所，闹着让她们给个准确说法儿。”菊英进来回道。 “给什么说法！不就是想闹得医女受不了，直接说她好了嘛。我还不知道。” 林慧怡气得咬了咬牙，“噌”地站起来，道：“我过去看看。” 第260章 决定回宫 林慧怡三两步来到西配殿的医女居所，原以为会被向安娘吵得头痛欲裂。 却没想到她到的时候，里头安安静静的，只有正常的说话声音，好像争吵已经停止。 林慧怡还有些纳闷儿，毕竟向安娘那个火炮性子，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她还真怀疑医女是不是被她挟持了。 “纯妃真和医女闹起来了？这瞧着不像啊。”她转头去问刚刚，火急火燎地叫她赶快的菊英。 “是啊……”菊英也奇怪，刚刚跟着向纯妃，确实见着她跟医女们大吵大闹来着，怎么突然就停了？ 林慧怡带着她们进去，发现向安娘正和两个医女坐在一起，好声好气地说话。 “姐姐，你怎么来了？”向安娘见到她，有些不好意思，眼神躲闪，明知故问。 “我这不是听说，你急匆匆地进来，找医女硬要个说法儿吗？我怕你把她们吃咯，所以过来看看。” 林慧怡见两个医女面色还好，于是戏谑地一笑，道。 向安娘羞窘地挠了下鬓角，又偷觑了两眼医女，才赔笑道：“姐姐真是的，这么看我。我哪里会吃了她们嘛。” “那你来做什么的？”林慧怡走近，也在旁边坐下，一边还细细地观察她们三人的表情。 “我就只是来问问，我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向安娘答道。 “喔，那问出来什么没有啊。”林慧怡一手拖着下颚，问道。 向安娘顿了片刻，看了看那两个医女，又十分干脆地说：“问到了。两位医女姐姐说，我身体恢复得不错。” “哦～恢复得不错啊。”林慧怡慢悠悠地重复一句，才道：“那你是不是就打算回宫了啊？” “呃……医女姐姐们都那么说了。我现在回去不是正合适嘛。”向安娘说着，声音就显而易见地虚了下去。 “那好，你先出去。等我问清楚了。要是你确实好了，我们就回宫。要是你骗我，你就给我再待个一年半载。”林慧怡眼一横，对她板着脸说道。 “哦……”向安娘嘟了嘟嘴，乖乖答应，起身朝门外走去。出门前，还悄悄给那两个医女使了个眼色。 等她出去了，林慧怡才正色着和医女们说话：“你们也知道，纯妃性子急。 宫里出了大事，她一心想回去，所以才来闹腾。并非对两位的不尊重，还望你们海涵。” “娘娘这话就是折煞我们了。纯妃娘娘率真可爱，奴婢二人喜欢得紧。”刘医女，笑着回道。 “这样便好。”林慧怡点点头，而后话锋一转，说： “不过，我也希望二位不要受了她的影响，出于怜爱就答应她的要求。还是要以其身体实际情况为准。” “娘娘的意思我们也明白。”两个医女点头称是。 而后刘医女又说：“不过，纯妃娘娘的身体确实恢复得不错。此时回去，倒也不是不行。” “不是不行？那也就是说，最好还是继续养养？”林慧怡抓住她话中潜在之意，追问。 “这当然是肯定的。纯妃娘娘到底是服用了毒物，多调养自然更好。”刘医女点头道。 “所以以我的想法，回宫一事，还是再等等。你们也要这么和她说。”林慧怡面色严肃地嘱咐道。 “这……”两个医女互相对视一眼，犹豫着说。“恐怕不行……” “为什么？”林慧怡皱眉。 刘医女又说：“因为我们已经把这个情况和纯妃娘娘说了。” “那你们就再改个说法，就说你们先前诊断有误，实际情况差一点儿，要再调养一段时间。”林慧怡直接出了个主意。 “这，不太好吧……”二人又迟疑着。 “姐姐！我不同意！”突然，向安娘又大叫着冲进来。 林慧怡转身看去，她整个人气鼓鼓的，眼睛避也不避，直接和自己对上。 敢情她在门外偷听，真是越来越像个小孩子了。林慧怡心道。 “我不同意，你这不是联合医女骗我嘛！姐姐，医女都说了我可以回宫了。干嘛硬要我继续留在西苑啊。” 向安娘快两步走到林慧怡面前，蹲在她脚边，拉着她的手摇晃。 林慧怡一叹，道：“我还不是担心你身体吃不消。万一又被人暗算，你有几条命去抗？” “姐姐，你就放心吧。我吃过一次亏，哪里还会再吃第二次！我会小心的。”向安娘见她有所松动，继续磨。 “等我再问问。”林慧怡白她一眼，恶狠狠地说完，又看向那两个医女，郑重其事地再一次确认：“你们确定，她现在身体没有大碍了？” “回娘娘，纯妃娘娘身体已经好了很多，只要日常多注意休息，应该没有大碍。”两人一齐屈膝回答。 “那，好吧。”林慧怡又叹了口气，才转头将向安娘扶起来，严肃叮嘱：“你给我记住，回去了之后，每一步都要小心，知不知道！” “好好好，全听姐姐的。”向安娘愿望成真，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行吧。我这就回去写信，让宫里尽快派人来接我们。”林慧怡没好气地瞪她一眼，转身回屋。 向安娘没跟她一起回去，反而去了医女居所，一会儿后才出来。 当天林慧怡的回信就送进了宫，黄皇后拿到之后，先去找了宇文晟：“皇上，林贤嫔来信说，向纯妃身体见好，想回来了。” “这么快？”宇文晟没想到黄皇后来是为了这件事。他原以为，向安娘那个样子，估计要个几年，哪曾想这般快就好了。 “是啊，多亏有皇上、母后的福气，还有祖宗保佑。纯妃才能一年不到就大好了。”黄皇后笑着应道。 宇文晟放下兵书，一边思忖一边说：“既然好了，那就早点接回来吧。纯妃话唠，宫里缺了她还挺冷清的。” “这话可不能让她听见了。不然怕是要追着你吵。倒时候，你就只觉得聒噪，要把人撵回去了。”黄皇后笑道。 宇文晟大笑两声，拍手道：“阿淑说的不错。” “那皇上快定个时间，我派人去准备。”黄皇后也跟着笑了一会儿，又说。 宇文晟沉吟片刻，道：“别太麻烦了，她们俩都不在乎虚礼。只是，她们原住的宫室可有找人打理。” “我一直都有差人清扫的。”黄皇后一直等着她们回来，所以兰林宫和披香宫都一直有人看守打扫。 “既然都准备妥当了，干脆就两日后吧。她们都开了口，想必是念着，也好早点如她们的愿。”宇文晟大手一挥，直接定好了日子。 “是，那我就去安排了。”黄皇后应下。 “皇后娘娘来了信，已经定好了日子，就是后日。”林慧怡第二天就收到了回信，于是把延春院众人都招了来。 “那我们得赶快收拾了。虽然只住了大半年，但杂七杂八的东西还不少。”彩月在心里大致算了算，说道。 “说得对。就两天的时间，你们能收拾清楚吗？”林慧怡闻言也点着脑袋，询问众人。 “咱们赶着些，应该也没问题。”众人都道。 “那就赶快吧。这两天，你们首要任务就是收拾行李，别丢了落了。”林慧怡又嘱咐道。 于是，众人就按着她的吩咐，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整理行装。伺候主子的事，都顾不得了。 八月二十八，林慧怡和向安娘如期上了宫里来接人的马车，又带着好几车行李，摇摇晃晃地朝暂别了一年的皇宫而去。 宇文晟要处理政务，没有亲自来接，只派了黄振充个代表。 黄皇后倒是带了一堆妃嫔，在宫门口等候。 林慧怡乍一看去，还吓了一跳。她原本以为最多就关系好的来迎接。 却没预料到，在六宫之主黄皇后、妃嫔之首高智明的带动下，没人敢做那个特立独行的人。甭管愿不愿意，人反正要来。 第261章 杨才人的故事 林慧怡微微一笑，跟在向安娘的身后，快速又不慌乱地迎上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拜见皇后娘娘，娘娘长乐未央！” “快起来吧。”黄皇后微微弯腰，虚扶了一把。 “谢皇后娘娘。”二人顺势起身。 黄皇后照例寒暄：“许久不见，你们还好吗？” “托娘娘与诸位姐妹的福，我们一切安好。”两人回答得一板一眼。 “那就好。”黄皇后点点头，将位子让给其他人。 高智明仔细打量了半晌林慧怡与向安娘，笑道：“两位妹妹身体可大安了？” “多谢皇贵妃娘娘挂念，我们已经好了。这不，就赶着回来和诸位姐妹相见。”二人回道。 高智明点点头，退到一边。 黄皇后听出林慧怡话外之意，将二人引到地位妃嫔的面前，跟那几个新人介绍：“还不快来见过向纯妃、林贤嫔。” “是，妾等尊旨。”人群中站出四个生面孔，一一对二人行礼。 “妾充华辛氏，参见纯妃娘娘，贤嫔娘娘。” 林慧怡闻言，仔细端详了一番这个辛充华。 黄皇后信里有她的详细资料，是刑部员外郎家的侄女。辛氏也是京畿的豪族大户，因而自小也是专心培养过的。 辛充华长得挺不错，一双丹凤眼像能勾魂。不过气质上倒是小家碧玉那一挂的，看着有些违和。 接着是魏昭训，国子监主簿的大女儿，算是书香门第出身，有才女之称。长相不算太出众，重点在气质上，隐约给人有些高智明的感觉。 林慧怡挑挑眉，觉得这人有点儿意思。 这之后，仅剩的两位新人，给林慧怡二人还现场献上了一支插曲。 魏昭训行完礼退回队伍，紧接着，她身后那个总是低头的女孩儿刚踏出一步，就被自己身后之人挤开，抢先行礼。 “妾才人郭氏，参见纯妃娘娘，贤嫔娘娘。” 这位抢先一步的就是郭才人，光禄寺录事之女。黄皇后信上说她性情娇纵跋扈，对待位卑之人缺乏怜悯之心。 如今看来，确实如此，因为被她挡住的那个怯懦女孩儿，就是四人中唯一平民出身的杨才人。 而与她们一同进宫的，辛充华与魏昭训二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有看见。 向安娘一向看不得这些，还爱打抱不平，于是皱了皱眉，刚要发作，却被林慧怡拉着袖子拦下了。 “嗯。”她非常不爽，但碍于姐姐阻拦，只能从鼻子里哼出一声，且当做回应了。 郭才人脸色一僵，却还敢抬头，查看面前的两位娘娘，但被向安娘的眼神吓得缩了回去，再不敢越矩。 之后，被郭才人挡着的杨才人才站出来，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起来吧。”向安娘为着刚刚那一场插曲，不同于对另外三人的冷淡态度，反而温柔着嗓音和她说话。 杨才人都愣了一下，才又行了一礼谢道：“多谢纯妃娘娘。” “嗯。”向安娘看着前头，辛魏郭三人诧异惊愕的表情，心中更加神气，又给杨才人一声回应。 之后，林慧怡见差不多了，暗地里拉了拉她的袖子。 二人才转身和黄皇后说话：“皇后娘娘，天儿又热起来了。还是请娘娘与诸位姐妹回宫歇息。 要是因为迎接妾身两人，不小心中暑，那就是我们的罪过了。” 黄皇后知道她们也累了，这句话不过是托辞，便欣然应允：“你们二人还是这般纯真善良，真是让本宫欢喜。” 而后，她才转身对一众妃嫔吩咐：“纯妃与贤嫔心疼大家。咱们也不能拂了她俩的好意，就都回去吧。” “是，妾等遵旨。”众人福身应下，按顺序跟着黄皇后回去。 时隔一年，林慧怡又回到了含芳殿，这里还是老样子，不像一年没人住的样子。看来黄皇后和王晏妃都有仔细照看。 她刚刚已经和王晏妃说了，等她休息一会儿，下午再接待她们，和她们说话。 一众姐妹都知道她们赶路辛苦，都不多话。 “上午见面这场戏，让我突然想到，咱们该去拉拢杨才人。” 众人还是像从前一样，齐聚林慧怡的兰林宫。 “姐姐为什么选中了她？”向安娘不清楚，她为何一回来，就匆匆做下这个决定。 “因为杨氏是四人中唯一平民出身的。你看今天那三人对她的态度，都算不得太好。辛氏和郭氏明摆着瞧不起她，魏氏好些，却也不和她亲近。” 除了上午见面行礼的时候，林慧怡也抽出空观察了一下，那四个新人之间的关系，算是有了一个初步了解。 庄小娘却说：“她们瞧不起杨才人，却能和潘氏亲如姐妹。这不太合理吧。” 林慧怡解释道：“这也很好解释啊。潘氏是老人，对宫里熟悉得多，又和尤兰她们关系密切，还颇得皇上喜欢。和她交好百利无一害。” “郭氏也真够恶心的。明明和杨氏同为才人，还瞧不起人。”向安娘做出一副恶心欲呕的表情来，说道。 “这也很好理解。杨氏出身低微，却能和官家千金的郭氏平起平坐，凭的全是她的美貌。 郭氏自以为比杨氏出众得多，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嫉妒之心不就生出来了。”林慧怡轻笑一声，说。 王晏妃到底是一直在宫中的，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她自有自己的看法，便说： “可我看杨氏是空有美貌，不怎么会来事儿。进宫都五六个月了，她的位分一点儿没变。” “我也觉得她像是个木头美人。说话行事都束手束脚的，不太大气。”庄小娘也与杨才人打过交道，于是附和她的话。 “你们啊，都是忘了当初咱们刚进宫来什么样了。人杨氏还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照拂。 不像咱们几个姐妹一处，还有彩月提点。”林慧怡伸出指头在她们额头上，一个翘了一下，笑道。 向安娘又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姐姐你之前不是说，这种情况，被送进宫来的，多半是家族调教好的吗？杨氏看着完全不像啊。” “凡事都有例外。我的话又不是天理，还能恒定不变不成？”林慧怡嗤笑一声，嗔怪地说。 “这个我知道，我来说吧。”庄小娘不等向安娘说话，就抬手叫道： “我宫里的一个宫女，和杨氏身边的答应关系好。她和我说过杨氏被送进来的原因，跟戏文里的故事一样，还挺有趣儿。” 众人都被她这话吸引了注意力，全都眼巴巴地望着她，等她细说。 “那你快说啊。”向安娘性急，见她一会儿没动静，就忍不住催促了。 庄小娘撅嘴拍了她一下，才将原委细细说来：“我听说，杨氏自己本来不打算进宫的。她爹娘都觉得这个女儿性子柔软，所以只求将来嫁个厚道人家就好。 可谁知她越长越漂亮，被当地的乡绅看上了，硬要娶她做儿媳。我猜，兴许是那家人不行，杨氏一家才都不同意。” “然后呢？”向安娘又推了推她，示意她快说。 林慧怡见她俩打闹的样子，觉得好笑又熨帖。 庄小娘又讲起来：“然后那乡绅就准备直接用抢的。这可不得了！她们一家都是平头老百姓，哪里都得过土豪乡绅！正为这事着急呢！ 就听说皇上下诏让京畿诸州县人家自荐女儿，杨氏一听，干脆就把爹娘说通了，连夜进京参选。” 第262章 尊卑有别 “如此说来，杨氏也是个可怜人。”林慧怡听完杨才人的故事，不禁对这个胆小怕事的姑娘生出一丝怜惜。 向安娘也是觉得过意不去，刚刚她还非常赞同庄小娘对杨才人的评价，这会儿就觉得有些羞愧。 “姐姐，结交杨才人的任务，就交给我吧。”她略想了想，就主动开口。 “你行么？”庄小娘有些忧虑，“你不是一直都不太喜欢杨氏这种怯懦的人吗？” 林慧怡也想知道向安娘，主动提这个请求的理由，跟着点头。 “我是不太喜欢那样的。”向安娘首先肯定了庄小娘的话，然后又说：“不过，我却对杨才人有些另眼相待，有些想和她结交。” “为什么呢？你仔细说说。”林慧怡来了兴致，抬起下颚对她示意。 庄小娘和王晏妃也感到好奇，全都眼巴巴地等着她说话。 “我是觉得，从刚才小娘讲的，她的过去里来看。杨才人虽然看着胆小怕事，但实际上也还算有魄力的。” 向安娘略微捋了捋思绪，又道：“你们想啊，要是杨才人真的一点儿主意也没有。她如何能那般当机立断地决定参选入宫，还说服父母连夜进京呢？” “你如此一说，倒也是。”庄小娘点点头，成功被她说服。 林慧怡满意地笑笑，觉得向安娘着实有了很大的长进，能沉下心来仔细思考、分析别人的言行了。 “我看，你不仅仅是为这个，才要主动去和杨才人结交的吧。”王晏妃突然掩唇一笑，一双眼睛斜睨着向安娘。 见她又窘迫地垂下脑袋，看来是确有其事了。 于是，林慧怡和庄小娘一齐扯住她的袖子，把人搂住不放，而后拖着她的下颌，调笑道： “怎么？你还有别的缘由？捂着可不好，快说来让姐妹们听听？” 向安娘不好意思支吾着想要蒙混过关。“没，我不过是，看她可怜……” “我想着啊，安娘想必是女侠瘾又上来了。要去宽慰襄助一下，故事里惨遭豪强欺凌的弱女子。要来一个，英雌救美！” 王晏妃说完，就“嘿嘿”大笑起来。只把被看穿心思的向安娘，笑得圆眼怒瞪，作势要打她。 林慧怡一边笑得合不拢嘴，一边搂着她的肩膀，道：“我们安娘果然是个侠女料子，总想着打抱不平呢！” “这回，你打算怎么帮杨才人？是赠她金银财物，还是央求你爹娘，直接帮她娘家？”庄小娘笑道。 “哼！”向安娘羞得很，才肯正面回答，但也没有反驳。 “杨才人虽然位分不高，但好歹也是妃嫔。入选受封，杨家都有朝廷馈赠，不会缺钱。” 王晏妃听后，便笑着说：“你要是担心她家里遭受乡绅报复，就更是用不着了。” 林慧怡也跟着说：“杨才人入宫为嫔御，朝夕伴在皇上跟前。在外人看来，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杨家也算是受皇家保护。那些乡绅又怎么敢继续为难杨家呢？怕是赔礼道歉、巴结奉承，还来不及那！” “你看看，如此说来，你这些帮助，人杨才人怕是根本用不着哇！”庄小娘还在拿她取笑：“唉，这下子，你要拿什么法子去行侠仗义呢？” “哎呀，烦死了！你们真是讨厌！”向安娘不满地撇开，箍着她的林慧怡和庄小娘，吵吵嚷嚷地跑到门口，转身道： “哼！不管你们怎么说，我都要去，我喜欢！” 说完，她还对三人做了个鬼脸，而后飞奔着跑开。 “安娘养了大半年，结果还像个孩子！一点儿也没变。”王晏妃止不住的笑，一手指着她离开的方向，道。 “可不是嘛。不过幸好她看着健康多了，没像走时那般让人担心。”庄小娘一边剥着瓜子，一边感慨。 林慧怡也叹了口气，道：“是啊，健康就好。我也不求她成熟稳重了，只要别再受到伤害。” “只是王氏再度有孕，又有那几个不省事儿的进了宫，怕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王晏妃叹道。 “诶，对了。姐姐，你们如此着急回来，想来就是为了这事吧。”庄小娘侧头看向林慧怡。 “嗯。我本来还犹豫，安娘却等不了，执意要提前回来。”林慧怡点头。 “那你也一定有办法了吧。快说说。”庄小娘又拉着她，催促道。 王晏妃也放下手中的零嘴，等着她的回复。 却不想，林慧怡只是摇头，二人着急，刚要说话，又听她说道： “我是有了个粗略的想法，但还不完善。等过两天，我彻底熟悉了如今的宫中环境，再和你们说。” 庄小娘和王晏妃见此，便放心地点头答应。 因为心中为某事着急，林慧怡和向安娘也不打算休息，第二天一早就如常到了凤仪宫请安。 “呀，我不是免了你们这几日的请安么？怎么来了。”黄皇后一见着她们，有点儿惊讶，挑眉笑道。 向安娘答道：“许久不见皇后娘娘了，怪想的。西苑又不远，我一点儿也不累，干脆就来和娘娘说话。” “哟呵，大半年不见，纯妃越来越好说话了。看来你不光是养病，还有学习啊。”黄皇后指着她笑。 向安娘又说：“娘娘喜欢，那我时常过来和您说话。” “嗯，不错，甚合我意。不过我看，这一切怕又是贤嫔的功劳吧。”黄皇后主动把话头递给林慧怡。 她谦虚一笑，道：“娘娘明鉴，我可没什么功劳。只是纯妃这丫头贪玩，大雪天还偷摸着出门，让我好一顿骂。” 她提到向安娘的糗事，大伙儿才热闹开。 “纯妃就是孩子脾气，贤嫔这大半年怕是累着了吧。”高智明偷笑着调侃。 “估计是提前品尝了养孩子的酸甜苦辣咸。”郑夫人也道。 “诸位姐姐可不能听林姐姐的，她在诋毁我！”向安娘像是被戳破了成熟伪装，嘟起嘴，道。 “诋毁？你自己把你干的好事儿，都和姐妹们说说，让大家给我评评理。看看是不是诋毁。”林慧怡瞪着她，嗔怒道。 众人一听，又有好故事，都想着法儿地催促向安娘说。 那可都是她的糗事，她当然不肯，死咬着不松口。 于是就更被众人调笑、戏谑。 大家说笑一会儿，林慧怡才状似不经意地瞥到王氏，像是才看见她一样，连忙赔笑行礼： “哟，这不是肃妃娘娘吗？给娘娘行礼，许久不见，娘娘别来无恙啊。” “托贤嫔娘娘的福，妾身好得很。”王氏脸一下就垮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 一句话就那么长，“娘娘”、“福”、“妾身”、“好得很”，几个地方，全都被她加重了语气，跟咬牙切齿地说出来一个效果。 林慧怡乍一见到她这个模样，还有些惊诧，毕竟王氏从前总是端的一副，贤良淑德的款儿。 以前的她，势不两立的仇人站在面前，也能波澜不惊地和人家说笑，称姐道妹。如今却好像变了。 或许是上次被她和黄皇后整入冷宫的打击太大，王氏决定撕掉从前的伪装，以真面目示人？ 惊讶也是一瞬的事，林慧怡很快就恢复了笑脸，心道，甭管你用什么面目示人，我都不会放过你了！ 于是，她又状似一头雾水地说道：“娘娘在说什么啊？您才是我的肃妃娘娘，尊卑有别。 怎么能让您对我使用‘娘娘’、‘妾身’这两个词呢？也太不合规矩了！” 王氏见她还要装傻，气得脸都有些歪了。但不肯和她低头，别开脑袋，梗着脖子不搭理她。 “真是奇怪，您为何坐得如此靠后？是不是坐错了，快上前来！”林慧怡见她不说话，暗暗冷笑一下，又道。 说着，她不顾王氏已经铁青的脸色，朝前头一看没有空位，才瞪大了眼睛，对王氏说道： “诶，怎么没了肃妃娘娘您的位子？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第263章 真是可喜可贺啊 王氏被林慧怡一连串的话，堵得脸色发青，眼睛里的恨意浓郁，估计生撕了她的心都有了。 其余人都知道她和王氏的斗争，全都不说话参与，只看戏。 所以只好由黄皇后开口，解答林慧怡的“疑难”：“不奇怪。王氏如今已经不是妃位了，只是正五品下的肃嫔。” 而后，她又在林慧怡佯装出来的惊讶万分中，意味深长地提醒道：“王肃嫔如今还在你之下，贤嫔，可别叫错了。” “竟然只是肃嫔么？妾听闻王姐姐再度怀上皇嗣，被皇上复位。还以为，是恢复肃妃的位分来着……” 林慧怡做出一副才知道的样子，捂着嘴好像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眼中满含“歉意”地和王肃嫔说： “妹妹再见到姐妹们，太过高兴，一时失言了。但并不是有意的。还请王肃嫔姐姐不要多心，千万不要责怪妹妹。” “贤嫔娘娘不必如此故作姿态了。就像您刚刚说的，尊卑有别。妾身位居您之后，何须您和妾身道歉。” 王肃嫔差点咬碎一口银牙，但顾忌着现在二人地位的悬殊，不敢与她过多争执，不过是阴阳怪气几句罢了。 “王肃嫔妹妹是几时来的？”林慧怡却没回复她，反而面向众人，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虽然大家和林慧怡关系更好，如今形势也是她占上风，理应偏向她。 但王肃嫔可是能在冷宫里走一遭，好好出来，还能复宠复位的人。她们也完全不敢得罪。 所以，一干人等只能垂首不语。 “大约是……一大早就到了吧。”还是有胆大的，例如从来都直来直去的程贵容，正儿八经地回答了林慧怡的问题。 果然只有她开口，林慧怡一早就预料到了，并不惊讶。 “哦！竟然是一早就来了啊。”林慧怡对程贵容温柔一笑，而后转过身子，对着王肃嫔挑眉说道： “原来王肃嫔也知道尊卑有别这个规矩啊。那本宫怎么一直不曾等到，你给本宫行礼问安呢？” 众人皆是一愣，纷纷看向她，完全没想到她会拿这么个小事来做文章。 有和林慧怡关系差点儿，担心被她一并敲打的，都开始冒冷汗，仔细回忆自己有没有对她不敬了。 “你！”王肃嫔也根本没预料到她这一招，拿自己的话堵自己的嘴，当即恨得在心头暗骂。 “之前本宫与诸位姐妹说话。虽然亲热，但大家都规规矩矩的。谁不是把自己该全的礼数全好了？ 可怎么就没见着，早已到来的王肃嫔呢？莫不是本宫记错了？”林慧怡摇着团扇，一脸奇怪地“啧啧”两声。 “贤嫔娘娘没有记错，肃嫔娘娘确实没有向您问好。”又是程贵容回答的，她反正是得罪了王肃嫔那帮人，所以一点儿不怕。 林慧怡又惊呼一声，道：“哦！原来真的没有，不是我记错了啊。” 说着，她又朝王肃嫔道：“哎呀，肃嫔姐姐，你可是宫里的老人了，又是女官出身。 也该给新进宫的妹妹们做个表率才是啊。怎么能连最基本的礼数都不懂了？” “贤嫔娘娘，肃嫔娘娘只是一时失误，并非有意，还请娘娘大发慈悲，别再追究此事了吧。”见王肃嫔孤立无援，尤兰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林慧怡本来就讨厌她，完全不买账，直接冷笑一声，回道：“我们两个嫔位说话，有你插嘴的地方吗？” 尤兰脸色一白，狠狠地掐了把大腿肉。 “小人得志的猖狂样儿！”王肃嫔或许是气得急了，把本该憋在心里的咒骂直接说了出来。 “王肃嫔，林贤嫔位高于你。你怎敢如此咒骂她？难道真是去冷宫一趟，把规矩都弄丢了？” 向安娘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戳中了王肃嫔的痛处，把人气得脸色发紫。 “哎哟！王肃嫔可得小心些，别生气啊。纯妃不过是说说，她向来心直口快，你不要介意哦。”庄小娘也插了一嘴。 眼看着王肃嫔气得不行，胸口起伏不定。 沈端妃急着打圆场：“我看这不过一件小事，林贤嫔向来宽厚温柔。今儿揪着此事不放，本宫还挺新奇的。 但是王肃嫔还怀有皇嗣，身子贵重。林贤嫔也该消消气，别把王肃嫔气坏了。若是伤到了皇嗣，就是你的过失了。” “端妃这话可不妥当，林贤嫔不过是指出王肃嫔的规矩问题，哪里揪着不放了？至于她气坏身体，我看啊，找娇妃取取经好了。” 张顺妃作为王肃嫔从前恶毒手段的受害者，此时出声，既是给林慧怡解围，又把话题转到另一个受害人赵娇妃身上。 赵娇妃闻言也冷笑：“我确实有不少治疗孕妇生气的方子，不过啊，治标不治本。真要根除，还是得看王肃嫔自己。” 这就是在暗示王肃嫔给她下毒，致使她孕期暴戾的事了。 王肃嫔被几人围攻，没讨着一点儿好，脸色更加难看。 “好了。你们啊，话题可越扯越远了。”黄皇后适时地开口，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她道：“林贤嫔也是，王肃嫔还怀着皇嗣那！不看僧面看佛面，此时说那些干嘛。快，给她赔个不是。” 林慧怡见着她眼尾一挑，知道她有别的用意，当即顺着她的意思，给王肃嫔屈膝道歉：“我一时疏忽，肃嫔姐姐不要生气。” 而后，黄皇后不让王肃嫔有说话的机会，又说：“不过王肃嫔，你也确实没规矩了些。 昨儿我听说，你在宫道上见到纯妃的车驾竟然连礼都不行，直接走开了。如此没规矩，确实要好好说一说了。” 林慧怡闻言看向向安娘，不知道昨天她回去，还有这一出。 “皇后娘娘，我……”王肃嫔刚要辩解。 黄皇后紧接着又说：“你可是待罪之身，机缘巧合之下，怀上皇嗣。这已是你今生的福气，可不能恃此而骄。” “妾身不敢。”王肃嫔听她提到这个，只能服软。 “嗯，去给向纯妃和林贤嫔赔礼道歉，就当揭过此事了。”黄皇后又道。 “是，妾身遵旨。”王肃嫔无法，只得从命，一一跟向安娘与林慧怡赔罪。 二人还皮笑肉不笑地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硬是让她在地上多跪了一刻钟，才算作罢。 今天早起请安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借着对王肃嫔试压，敲山震虎，震慑新进宫的那几个，还有与王肃嫔结盟的沈氏姐妹、尤兰、潘氏。 黄皇后见此，直接让她们散了。 林慧怡走出凤仪殿，在门口等候的时候，突然转身朝身后看了看。 王肃嫔、尤兰、小沈氏、辛充华，这些被她视线扫过的人，纷纷退避三舍，低头假作鹌鹑。 但林慧怡此时的目标不是她们，因此只是扫过，没有停留。直到她视线在一人身上停下，这几人才勉强放下心。 林慧怡看着眼前这人，清秀可人的脸庞如今已然沾上了好些汗珠，看着有些狼狈。 她微微一笑，在女孩儿的惊慌抖动之中，慢悠悠地开口： “这才多久，潘美人就荣升了丽仪，也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了。当真是春风得意，恩眷正隆，真是可喜可贺啊。” 第264章 我自有办法 潘丽仪哪里看不出林慧怡对她的敌意，当即就跪倒在地，委委屈屈地施了一礼，道： “贤嫔娘娘笑话妾身了。妾身不过区区丽仪，在皇上跟前算不得什么。 恩宠更是平平，三两月方能见到皇上一面。要论荣宠，还是得看皇贵妃娘娘，及柔妃娘娘。” 林慧怡听得一挑眉毛，心道，这潘丽仪真是胆大。 明知道自己对她又敲打的意思，不装聋作哑地糊弄。居然还不怕死地给高智明和庄小娘上眼药，不是上赶着递刀子么！ 与她有相同看法的妃嫔们纷纷退后几步，远离潘丽仪。 “皇贵妃娘娘和柔妃娘娘，她们怎么了？你仔细说说？”林慧怡笑盈盈地看着她，柔声说。 潘丽仪或许是以为自己那席话引起了林慧怡的注意，暗自嘲笑了一番这些虚伪的姐妹情谊，而后继续说： “妾说皇贵妃娘娘和柔妃娘娘荣宠不绝。贤嫔娘娘，皇上啊，一月有近乎一半儿的时间，都在皇贵妃娘娘那儿。 剩下的一半儿，皇后娘娘自然不能少，又去掉一半儿。最后仅剩的那几天，皇上就多是去了柔妃娘娘宫里。 您说，这如何不能说是荣宠不绝？相比之下，妾身那点儿宠爱，真是不值一提。” 林慧怡越听越觉得有趣，这潘丽仪脑子不见长，花花心思倒是愈发多了。早没了前年刚成为妃嫔时的那份儿纯真。 她自以为林慧怡刚刚回宫，势必要争宠，稳固地位。所以才有这出蹩脚伎俩，挑拨林慧怡与高智明、庄小娘的关系。 真是好笑！她林慧怡是谁？怎会因为一个无足轻重之人的三言两语，就对高智明和庄小娘产生什么嫉妒之心？ 于是，她嘴角微微一勾，而后在潘丽仪势在必得的笑容中，迅速沉下脸色，喝道： “潘丽仪慎言！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与柔妃娘娘，岂是你我能随意议论的？还不闭嘴，仔细让皇上听见，拔了你的舌头！” 潘丽仪霎时间就僵住了。她苦心准备好的这番说辞，却没想到林慧怡完全不上当，还拿皇上来警告她。 “贤嫔娘娘，妾身绝无此意……”她好半晌反应过来，当即想要辩解。 林慧怡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一定要把这个罪名给她坐实了。 “怎么没有！你刚刚分明就是在议论三位娘娘，甚至还议论皇上更喜欢去哪个宫！往大了说，你就是在窥探圣上行踪！” 再让她说下去，自己不得荣获一个“谋逆”的罪名才怪！潘丽仪只好匍匐请罪：“贤嫔娘娘恕罪！妾身知错，下次再不敢了。” 林慧怡退后一步，并不受她的礼，道：“这罪可不能和我请，你又没议论我。你议论了哪位娘娘，就去和哪位娘娘请罪。” “这……”潘丽仪一惊，怔在当场，进退两难。 不去请罪吧，林贤嫔说不定就要拿这个做文章，在皇上面前告她一状。但去请罪的话，万一黄皇后顺势怪罪，她也要受罚。 “林贤嫔，这种小事，何必如此兴师动众？既然潘丽仪知道错了，何不就此饶过她，也显示你的仁德。” 见众人都不为潘丽仪说话，沈端妃只好开口。到底是她如今的盟友，可不能随便让潘丽仪被林慧怡打倒了。 林慧怡可不打算给她面子，直接一口回绝：“端妃娘娘这话可不妥当。有罪就罚，有功就赏。这是天下人皆知的道理。 不能因为潘丽仪认了错，就就这样轻轻放过。不然，以后还如何管束妃嫔？端妃娘娘，您把宫规置于何地？” 见她如此不给沈端妃面子，一干妃嫔全都惊呆了。 林慧怡打击王肃嫔和潘丽仪，她们都能理解。可沈端妃与她有什么仇怨？让她不惜撕破脸，在这儿把沈端妃的脸面踩在脚下。 沈端妃也是惊愕不已。 虽说自从她妹妹沈肃仪，诬陷林慧怡一事之后，双方就算是交了恶。可面子上倒还过得去。如今，她这个举动，是想做什么？ 林慧怡不理她，继续对潘丽仪嘱咐：“我的话你可听见了？为保宫规颜面，还望你依照规矩行事。” 潘丽仪见再没人反驳她，只好眼泪汪汪地应下：“是，妾身一定照做。” “嗯，潘丽仪真是听话，快去吧。”林慧怡这才笑眯眯地说。 潘丽仪忍着泪，起身回到凤仪殿去，给黄皇后告罪。 至于脸面尽失的沈端妃，就是气得马上昏过去，林慧怡也不会搭理她。直接就转身，招呼几个姐妹离去。 至于和她撕破脸？林慧怡并不害怕，她已经准备好，随时都可以给予沈端妃一记重击。连同去年那次自己所受的磨难，一并还回去。 等她们走出了老远，向安娘才拉过林慧怡，一脸欣喜地说： “姐姐，你今天真厉害！连战三场，她们都不是你的对手！看着王氏那无比难看的脸色，我真是要高兴坏了！” “这才是刚开始，等着吧。要是她们还敢有所动作，我才真让她们好看。”林慧怡神气地笑笑。 “不过姐姐，你今天这么折辱王氏。她怀着孕，皇上知道了为她出气怎么办？”庄小娘倒是有些忧虑。 王晏妃也是这个意思，害怕她一时冲动，得不偿失。 林慧怡却浑不在意，快步走到一处凉亭里坐下，才道：“若是只有我一个，皇上估计真会降罪。” 另外几人也都跟着坐下，虽没问什么，但明显脸上都是疑问。 她便指了指向安娘，接着说：“但是，还有你啊。你可是受了王氏极大的毒害，我也是受害人之一。 所以我这么做就是出师有名。不过是为妹妹、为自己出气。就算只念着你的好，皇上也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哦～”三人这次明白她为何有恃无恐，谁都敢得罪。 “再说了，今天搅和进去的不少，皇上难不成还一个一个都怪罪一遍啊。”林慧怡笑笑，又说。 “说的也是。包括皇后、皇贵妃在内，我们全添了一把火。”庄小娘点头同意。 “今天王氏回去了，还不知道要如何闹腾呢！如今她不是一宫主位，那些爱打爱砸的毛病，可遮掩不住了。”王晏妃“噗嗤”笑着。 林慧怡还不知道，惊讶道：“她还有这个毛病呢？” “可不是嘛。原来她是一宫主位，宫人管的严，竟然都没泄露出来。直到她被贬之后，咱们才晓得。”庄小娘挤眉弄眼地说。 “真是想不到啊。”林慧怡轻叹一声。 几人稍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回去。 向安娘又道：“姐姐，我看王氏不会那么轻易放弃的。现在她有沈端妃相助，咱们怎么办才好啊。” 庄小娘和王晏妃也看过来，想听听她是如何打算的。 林慧怡微微一笑，道：“咱们只要摁住了王氏，不让她如愿复位就可以了。一个低级嫔位，和一个妃位的力量，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说完，她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至于沈端妃那儿，你们别管，我自有办法，让她无暇分身管闲事。” “哦哦。”三人虽然好奇，但也没问。 “你们啊，只管注意王氏她们的动向。一旦宇文晟有给王氏复位的想法，就立刻想办法阻止。”林慧怡又嘱咐了几句。 “好。” 自那之后，王肃嫔与沈端妃由于接连受到林慧怡的打击折辱，更不能让林慧怡这方继续保持一家独大的局面。 于是，她俩，加上如潘丽仪这样的盟友，全都卯足了劲儿，一个接一个地游说宇文晟，催促他加封王肃嫔。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林慧怡的耳朵里。 哼！沈端妃是如今的一大祸患，必须让她没功夫管王肃嫔的事。她这般想着，决定立即出手。 于是，林慧怡招来彩月，仔细和她嘱咐了几句，就派她去了凤仪宫。 第265章 对沈氏姐妹的回敬 苏苏见林慧怡搞得神神秘秘的，等彩月走了，才小声在她耳边询问：“姑娘，你让彩月去做什么？” “当然是给沈端妃找点儿事儿做。以免她太闲，总为别人操心。”林慧怡勾唇轻笑，答道。 “怎么给她找事？”苏苏还是不明白，但好奇心让她追问。 “去年这个时候，沈氏姐妹不是借我撞倒小沈氏，假作流产诬陷我吗？”林慧怡轻声说着。 “是啊。那个时候，我记得姑娘就说要想办法回敬她们了。可一直不见你有什么动作，还以为你忘了。”苏苏点点头，道。 林慧怡笑道：“怎么可能忘呢？不过是小鱼儿和安娘紧接着出了事，安娘养病要紧，所以我先搁置了而已。毕竟，她们哪里比得过安娘。” “嗯嗯。”苏苏含笑着点头，而后又问：“不过当时布下的，现在还能用吗？” “你姑娘我，是那么短视的人吗？当然做了充足的准备，随时都能拿出来，让沈端妃好看！”林慧怡眉飞色舞地说。 “那就好。”苏苏见她如此胸有成竹，便不再多问了。 彩月很快就回来了，先向林慧怡复命：“姐姐放心，皇后娘娘已经答应了你的请求，会尽快安排的。” “这就成了。只等着淑姐姐的回复了。”林慧怡舒心一笑，暂且放开一切，让苏苏去准备，她要泡个澡。 黄皇后的回复也快。下午，她身边的竹影就来了兰林宫，把黄皇后的安排一说： “贤嫔娘娘，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您娘家通报了。您的母亲周恭人已经接旨，会在明日早晨入宫。” “好，麻烦姐姐趴着一趟了。”林慧怡对黄皇后的安排早有所预料，因此毫不惊讶，只和竹影说了几句场面话，就道：“彩月，帮我送送竹影姐姐。” “哎哟，娘娘不必如此客气。奴婢自己出去就是。”竹影和她还算熟络，因此并不太过拘礼，微微一福，就自己出去了。 傍晚，林慧怡与几个姐妹从凤仪宫请安出来，才跟她们说起自己的计策： “去年，我就跟我家里说过了。让我爹盯着沈家，收集他们的罪状。如今，是该拿来用的时候了。” “沈家真有罪状让伯父拿捏住了？”向安娘惊讶万分，追问着。 林慧怡点点头，回答道：“不错。之前我有专门问过我娘。她说爹爹当时收到我的消息，就着手去做了。 沈家的行为举止恶劣，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又甚少掩饰。所以爹爹十分轻易地就收集了沈家的数条罪状，并且还一直监视着他们。” “那可太好了！沈家出了事，沈端妃想来就要因为给自己家擦屁股，忙得焦头烂额了。”向安娘激动不已，拍手称快。 “也因此，她就自顾不暇，也就没功夫去帮王肃嫔复位了。”王晏妃也非常欣喜地说道。 “真是轻轻松松地消去王肃嫔最大的帮手。没了沈端妃的帮助，她可没那么大的能量，能劝服皇上，恢复她的位分。” 庄小娘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眼底，全都充满了对王肃嫔的不屑，和幸灾乐祸。 林慧怡也跟着冷笑：“现在万事齐备，只等明日一早，我娘进宫来，把这事跟她一说。过不了两日，沈家就要在朝堂上一炮走红。” “那我们就坐等好消息了。”三人皆是欣喜雀跃的样子。 娘亲一走，林慧怡就开始期待着爹爹的行动。 好在林烨是最疼女儿的，一从妻子那儿收到女儿的嘱托，当即就联系了自己的下属，让他明日一早就把准备好的奏章递上去。 于是，九月初四日的早朝上，御史台属下的一名御史，上交了这样一份不同寻常的奏章。 “微臣启奏陛下，时有戚者，河州指挥使沈富，上承天恩，冠于戚里。然其未尝感念陛下恩德，谨修其身，为祸乡里，激起民愤。……” “沈富？那是何人？”宇文晟坐在皇帝宝座上，瞧着手上的奏章，对上头那个人名，并未有多少熟悉感。 倒是这个姓，让他有所怀疑。 “回皇上，沈富即是宫内端妃娘娘的父亲，承蒙皇上的恩泽，加封为正三品河州指挥使。”受命于上司的李御史，按着剧本回道。 “端妃之父……他做了什么？一一给朕说清楚。”宇文晟懒得再看奏章，扔到桌上，面上看不出喜怒。 李御史听命回答：“回皇上，沈富犯下夺人良田家财，纵容子侄家奴作乱之罪。” “若仅是如此，算不得什么大事。”宇文晟瞥了他一眼，道。 “但是皇上，沈富的罪名虽然只这几条。但沈家族亲，及受沈家庇佑的门徒，却并不仅仅只是如此。 他们仗着沈富皇亲国戚的身份，在外头作威作福，欺男霸女，当街行凶杀人，都是有的！”李御史又说，激动得胡子都在抖动。 宇文晟皱起眉头，道：“这些都是真的？” “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李御史匍匐在地，高声道。 此时，林烨也站了出来，道：“皇上，其实此事，李斌是有先来问过微臣。微臣为保陛下与皇家声誉，特地派人去沈家所在详查，结果一切属实。” “那为何不是你来告诉朕？”宇文晟又问。 “皇上，此事事关外戚内宫。微臣亦是外戚，臣女亦在内廷为嫔御，故而深恐引起祸患，致使内宫不宁。 不得已，只能避嫌。”林烨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对答如流。 “朕倒是忘了，林贤嫔就是你的女儿。”宇文晟突然笑道。 “是，皇上。”林烨应道。 宇文晟眼睛微眯，忽然饶有兴致地问道：“那同为外戚的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如何处置沈富呢？” “微臣不敢妄言。只是身为侍御史，微臣请求皇上依法查办。”林烨不接他的话，直接把皮球踢回去。 “依法查办。”宇文晟念着这四个字，半晌后，才道：“既然同为外戚的你都如此说了。朕岂能辜负了你一片正直之心。” 说完，他看向一干臣子，吩咐道：“这件事就交给御史台、大理寺、刑部，共同处理，务必要依法查办。” “沈富嘛，就先革去他的勋职，令其待罪，等候审查。”宇文晟顿了一瞬，随即就下定了决心。 “臣等谨遵圣旨。”林烨目的已经达成，就随着众人一同行礼。 这边宇文晟刚下达指令，那边都不需要林烨让妻子进宫报喜，宫里就满是沈端妃之父被革职的消息。 林慧怡原本还以为没那么快，没想到一天不到，她爹爹就把事情办妥了。 当听见宫人来报信儿的时候，她还吓了一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无论她信不信，事情已成定局。沈端妃的娘家罪行累累，被宇文晟下令彻查，沈父革职待罪。 同样的，宫里人也都知道了。沈家出事，林慧怡的父亲，或多或少有些功劳。 因而下午再去给黄皇后请安时，林慧怡与沈氏姐妹狭路相逢。期间的火花四溅，可让大家看戏看乐呵了。 林慧怡瞅着一脸铁青、直直瞪着自己的沈氏姐妹，完全不知道害怕，还带着挑衅意味地，回以一笑。 “端妃娘娘怎么如此看着妾身？莫不是妾脸上有东西？” “哼！”沈端妃知道自己可能说不过她，不想搭理，冷哼着转过头去。 林慧怡又是一笑，转而看向了小沈氏，对她自己就没那么好的语气了。 “沈肃仪，你瞪着本宫做什么？可是忘了宫规？” 第266章 不敬上位之罪 “贤嫔娘娘别的手段没有，也就只会拿宫规吓唬人了。”小沈氏听见林慧怡的恐吓，不敢直接顶回去，只能从侧面抱怨一下。 “本宫啊，向来不拘用什么手段。只要求一点，有用就行。”林慧怡嗤笑一声，盯着她说道。 拿宫规来吓唬人，绝对是堵人嘴，最简单高效的办法。不过，前提是有人撑腰，或是有个公正的管理者。 林慧怡就是仗着有黄皇后支持她，宇文晟和裴太后又算不上昏聩之人，所以她才能一用一个准。 小沈氏说不过她，又加上位分压制，只得冷哼一声，咬牙切齿地说： “哼，那娘娘可得好好祈求上天，保佑你这点儿手段，不会有失效的那一天。” “失效？沈肃仪以为，本宫这点儿手段，所依仗的是什么？”林慧怡笑盈盈地问她。 她居然不见好就收，还追着自己咬！小沈氏生气，本来不想回答，但位分到底在那儿，又气不过。 于是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娘娘自己心里清楚就够了，何必再来问妾身呢？” 依仗什么？她还好意思问！要不是有黄皇后罩着她，她哪儿能这么嚣张！一个不知道进宫以来，才承过几回宠的贱人，也配和她争！ “沈肃仪，不要避而不谈。本宫是在正儿八经地问你话呢！回答本宫。” 既然她如此不客气，那林慧怡也可以趁势再在踩她两脚，让她再丢一丢脸。 “哼！回答就回答，我还怕你不成！”小沈氏本来就因为娘家受弹劾而生气，这个林慧怡还不知收敛，那干脆就破罐子破摔好了！ 她当即撕破脸，怒气冲冲地说道：“你靠的还不是皇后！不然就你那个样儿，还自以为是皇上不成！” 她这一声极大，直接把原本各自聊天的妃嫔，全都吸引了过来。 沈端妃见自己，不过是生了一会儿闷气，没管她，这个妹妹就闹成这样，还在凤仪宫里头。 于是暗道不好，也不管对林慧怡的仇怨了，连忙打着圆场： “你说你！好好地说话，这么大声干什么！要是惊着了惠嫔姐姐或者康嫔妹妹的胎，你担当得起吗？” 小沈氏被姐姐这一骂，才惊出一身冷汗，当即就跪下请罪：“诸位娘娘恕罪，妾身只是一时失态。” 被沈端妃提到的刘惠嫔与杜康嫔，还是无动于衷，假装发呆没听见，明着表示她们不参与。 沈端妃就是早知道她俩置身事外的态度，才故意把她们提出来的。这俩怀着身孕，万事小心，不愿掺和。 于是顺势对小沈氏道：“你看，把大家都惊扰了。还快给诸位姐妹道歉，祈求大家原谅你的鲁莽。” “是。”小沈氏自然照做，对着众人行礼：“妾身莽撞了。惊扰了诸位娘娘与姐妹们的兴致，是妾身的错，还请各位海涵。” 没等有人接话，门口就传来一声哼笑：“一时失态，莽撞，” “皇后娘娘，妾身还有话要说，望娘娘准许。”林慧怡起身说道。 黄皇后略微点头。 “妾身想纠正一下，刚刚沈肃仪话中的错误。”林慧怡得到批准，侧过身对面无表情的小沈氏道： “你刚刚说，我依仗的是皇后娘娘，是吗？” “难，难道不对吗？”小沈氏没瞧见自己姐姐对她的示意，吞吐着说。 林慧怡“呵呵”一笑，当即否定：“那你可真是大错特错了。” 随即，她不管一脸惊愕的小沈氏，摆正身体，对黄皇后正气凛然地一跪，慷慨激昂地陈述道： “我所依仗的，不是哪一位陛下，或是殿下的威名。而是宫规，历代先祖修订完善的宫规！ 皇帝陛下，皇太后陛下，或是皇后殿下，之所以支持我。只是在维护纪律，维护宫规，维护三宫的权威！” 她这噼里啪啦地一通说完，大殿内都寂静了许久。众人许是被她震撼到了，也可能是觉得太过做作与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她们沉默对林慧怡来说，无需在意。做作、尴尬都不要紧，重要的是，她可以借此占据道德制高点。 这一大段空话套下来，任谁也挑不出她的错。毕竟宫规是历代帝后制定的，是三宫要求遵守的。她这些话，哪里有错呢？ 半刻钟之后，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黄皇后才无奈地对下头跪着，一脸自信笑容的林慧怡，一边笑一边鼓掌。 皇后都鼓掌了，她们总不能无动于衷吧。于是，不管是否嫌弃林慧怡这番话，所有妃嫔都只能表达钦佩赞赏之意。 意思到了就行，黄皇后很快就收了手，道：“快起来吧。难得你有这般透彻的看法，实在难能可贵。” 林慧怡站起身，笑着应道：“不过是随心而发罢了，娘娘切莫太过夸奖。不然，妾身怕是要自鸣得意起来了。” “无妨，本宫特许你得意一会儿。”黄皇后也笑道。 一干妃嫔都顺势恭维了林慧怡几句，只有一人例外。 “林贤嫔这一大通话下来，没有给本宫解惑，反倒让本宫更糊涂了。宫规？原来林贤嫔眼中还有宫规吗？” 沈端妃不甘心就这么被她踩下去了，因此摆出一脸疑惑不解的模样，慢悠悠地说道。 众人皆是挑眉偷笑，看来沈端妃和林贤嫔是彻底扛上了。这么一看，沈家今天被御史弹劾一事，估计真与林慧怡有关了。 “不知端妃娘娘是哪里不明白。说出来，让妾身细细跟您说清楚。”林慧怡丝毫不惧，笑吟吟地看着她。 沈端妃冷哼了一声，道：“你说你维护宫规，可本宫却觉得奇怪。难道维护宫规，是只需要嘴上说说而已，不用身体力行的吗？” “端妃娘娘这是何意？妾身是个笨人，听不懂啊，还请娘娘明示。”林慧怡当然听明白了，不过是装傻，让她直接把话挑明。 “你要是笨人，那满宫里就没多少聪明人了。装傻充愣做某什么！”沈端妃翻了个白眼儿，冷哼道。 林慧怡笑眯眯地又说：“端妃娘娘慎言。这些话让宫里长辈、姐妹听见了，那可不好看啊。 再说，妾身就是不愚笨，宫里的聪明人可多了，和大家一比较，不也笨了？” “林贤嫔说得对。沈端妃，你有话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郑夫人听不得她说自己笨，嘲讽道。 “行，既然郑姐姐都开口了，那妹妹我可以直说了。”沈端妃瞥了她一眼，把郑夫人记上了，以后再找她算账。 但此时还不行，她只是妃位，还是紧着眼前，把林慧怡收拾了再说。 “林贤嫔口口声声在说，自己有多么地尊重、维护宫规权威。但本宫想请问你，你有真的做到吗？” “妾身如何没有？还请娘娘把妾身犯下的罪状，一条一条说明白。”林慧怡仍旧不恼，笑看着她。 “还敢狡辩，还敢让本宫给你细数！光是不敬上位一条，你就已经不知触犯过多少次了！”沈端妃斥骂道。 “不敬上位？娘娘说谁？妾身不敬哪位娘娘了？”林慧怡“哦”了一声，惊奇问道。 “昔日王肃嫔还是肃妃时，你便不尊敬她。一直以来，对本宫，你也是一贯的目中无人。 更遑论，初入宫那时候，你对赵娇妃等人的忤逆！”沈端妃直接站了起来，指着她说道。 林慧怡轻笑一声，朝赵娇妃看去，规规矩矩地行了个万福礼，询问：“娇妃娘娘，妾身是否对您不敬？” 赵娇妃嗤笑出声，嘲讽地瞥了沈端妃一眼，觉得此人真是有点儿蠢，居然把自己抬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和林慧怡早就和好了吗？ “那都是误会，早就过去了。我都不在意，不知沈端妃为何，还记得那么清楚。” “端妃娘娘瞧瞧，娇妃娘娘都说是误会了。不知这个罪名，妾身是否还担得起？”林慧怡对赵娇妃点点头，转而又说。 “她是不在乎了。那王肃嫔呢？她可还没说话。”沈端妃信心十足，王肃嫔可不会让她逃脱！ 第267章 把人带上来 “哦？”林慧怡还是不怕，转过身，看向后头的王肃嫔，道：“肃嫔姐姐，你支持端妃娘娘的观点吗？” “支不支持的，我也说不上。不过是谈谈自己的经历罢了。”王肃嫔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微微一笑，回道。 “那姐姐可得慢点说，让妹妹听仔细了。以后啊，就是没错也要注意，以免旁人听风就是雨。”林慧怡笑道。 “那贤嫔娘娘可听好了。”王肃嫔一笑，才对着黄皇后说道： “皇后娘娘，妾身也不知贤嫔娘娘从前是有意还是无意，对时为肃妃的妾，言语多有不敬。” “哦？怎么从前不曾听你提起，再说，证据呢？”黄皇后挑眉问道。 “妾身当时只觉得林贤嫔年轻，所以并未计较。因此，就无从有证据一说。”王肃嫔只是想给她泼脏水，当然没证据了。 “当时不计较，这个时候又提起来了。又没有证据，只怕是瞎编乱造，恶意诬陷，让人听信不得。”向安娘嗤笑着说。 “谁说没有证据，本宫这个人证不是证据吗？”沈端妃道。 “诶，端妃可别欺负人。指控林贤嫔的就是你，怎么还能当证人了？”郑夫人讽笑道。 “既然郑夫人娘娘觉得端妃娘娘做不了人证，那妾身亦可为肃嫔娘娘作证。”尤兰此时便站了出来。 小沈氏也跟着说：“妾身亦可。” 林慧怡轻笑，朝后头看去，不知道有没有为她说话呢？ 事实证明她人缘是真的不错，平时还不太明显，但一到这个时候，就有人出声了。 首先是冯芳仪，也就是冯茯苓。 她见郑夫人都开口了，少不得也要帮一把，便说：“沈肃仪是端妃娘娘亲妹，怕是要避嫌，不能作这个证。” 而后又有人道：“谁不知道尤肃仪与肃嫔娘娘关系匪浅，怎能做这个证人？” 林慧怡看过去，发现是吴慎仪。因为被尤兰算计差点儿丢命，所以便投靠了，不计前嫌救她的林慧怡。 这些年来，她们之间的关系也好了不少。这事又与尤兰扯上关系，她不开口都对不起她自己。 “你们二人说的也有理。”黄皇后便顺势说道。 眼看着沈端妃与王肃嫔落了下风，她们仅剩的盟友李婉华只得站出。 “皇后娘娘，既然尤肃仪与沈肃仪都不能为肃嫔娘娘作证。那不知妾身可否呢？” “你不也是王肃嫔宫里的常客？总不会是我记错了吧。”与其同住的陆芳仪蹙眉道。 “我去肃嫔娘娘那儿的次数，还没你去兰林宫来得多呢！好意思说我？”李婉华一直看不上这个宫女出身，心机深重的陆氏，哼道。 “可我又没主动要为谁作证，李姐姐这么凶做什么？”陆芳仪像是被她惊着了，带着点儿泪花，委屈着说。 李婉华本想顶嘴，但考虑到她比自己得宠，日后成为长安宫主位的可能性极大，思及以后的日子，只能闭嘴。 此时，一个纤瘦瑟缩的身影走到殿中，慢吞吞地向黄皇后跪下。 还没等她开口，黄皇后便问：“杨才人可是有话要说？” 杨才人这些日子受了向安娘的好，看见她给自己使眼色，便小心翼翼地说： “妾身虽然初入宫廷，与贤嫔娘娘相处并不久。但已然能感受到娘娘待人的真诚善意。因此，妾身愿为娘娘作担保。” “你？确定吗？”黄皇后一挑眉，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慧怡和杨才人搭上的关系。她没听说林慧怡有和杨氏来往啊。 杨才人顿了顿，点头称是：“妾身确实心甘情愿，皇后娘娘。” 见有人打了头阵，后头的程贵容、林列荣便跟着为林慧怡做担保。 一时间，两边的差距彻底拉开。林慧怡这边有好几个人为她做担保。而沈王这边，还是零蛋。 沈端妃本来也想照葫芦画瓢，让新宫嫔中，和她们走得近的辛充华、魏昭训、郭才人三个，一同给王肃嫔说好话。 潘丽仪前几天得罪林慧怡，去给黄皇后告罪之时，被罚了半个月的禁足。因而这次，就没她的戏份了。 沈端妃那边，自然也少了一个助力。 不过很显然，无论是沈端妃，还是王肃嫔都没彻底收服这三个新人。 辛充华和郭才人不过是不痛不痒地说了几句场面话，算是给沈王二人撑了下门面。 然而魏昭训可是个人精，沈王这边明显是颓势。她犯不着为了她们，得罪林慧怡。因此，只道自己才进宫，说不出什么。 林慧怡觉得好笑，沈端妃怕是低估这几个新人了。同意都是被家族训练出来的，怎么可能被她们忽悠几句，就能舍生忘死。 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这种关系完全不能，拿来和她们与杨才人比。 毕竟杨才人是被孤立欺负，向安娘是帮她脱离困境，又得到真心相待。当然比那些心思各异的人尽心尽力。 如此一来，两边的差距虽然有所缩小，但仍然是林慧怡占上风。 于是，沈端妃又得再找人助力。 而这一次，她看上了韩承徽，这个人和林慧怡仇怨颇深，而她不像尤兰她们，与王肃嫔走得近，她足以作证。 有了主意，沈端妃便行动起来，她指着韩承徽道：“韩承徽也是入宫多年的老人了，该问问她才是。” “嗯。”黄皇后点头表示同意。 而王肃嫔听了沈端妃这个提议，不免有些紧张。韩承徽自从那之后，就再不肯和她来往了。不知道…… 林慧怡也想看看，韩承徽会在她和王肃嫔之间，选择哪个？是旧有宿怨但仅仅互相打嘴的她，还是暗地里给自己下药的王肃嫔呢？ 韩承徽微微扯动了嘴角，并未对这个有多为难，直接开口嘲讽： “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我哪儿还记得那么清。林贤嫔我不了解，王肃嫔嘛……” 她故意钓了钓王肃嫔的胃口，见她脸上紧张，才嗤笑着说：“就不清楚咯。” 她一个都不帮！ 林慧怡心道果然，韩承徽厌恶王肃嫔，但不代表她就能对自己示好。 黄皇后听后打了个哈欠，道：“既然如此，林贤嫔这边明显证人最多。结果也算是明了了。” “皇后娘娘，您不能这么看。林贤嫔那边，分明是拉帮结派的结果！不能轻信啊！”尤兰一个着急，就叫嚷着。 “尤肃仪这话说得可笑，不过是因为你们拉帮结派失败了而已。”柳庶人亲妹，柳容华冷笑一声，嘲讽道。 尤兰来不及反驳她，黄皇后便冷声说：“尤肃仪，你这话可就是无理取闹了。分明是你们起的头，找什么证人。” “皇后娘娘，虽然林贤嫔不敬之罪证据不足。但妾身还有一条罪，足以令其束手就擒。”沈端妃着急，打断了她的话。 黄皇后冷冷瞥她一眼，随口道：“你就算真有，本宫今儿也不想再听了。” “可是……”沈端妃还要再说。 林慧怡却道：“皇后娘娘，既然端妃娘娘如此紧追不舍，硬是要将妾身治罪。何不如了她的意，再听听她还能说什么？” 黄皇后一顿，挥了挥手，不再管了。 “好，是你让本宫说的，等下可别后悔！”沈端妃见林慧怡还是那副不急不乱的样子，十分来气，肝火大盛。 林慧怡勾着嘴角，微微朝她鞠躬，恭敬地说：“妾身洗耳恭听。” “把人带上来！”沈端妃冷笑一声，对身后的宫女吩咐道。 林慧怡见此眼睛一眯，她要带什么人？莫不是昨日和娘亲说沈家一事的时候，被旁人听去了？ 于是，她这才决定抛开玩笑的心思，沉下心好好看看，沈端妃准备做什么。 至于应对之策，她倒不着急，以一变应万变罢了。 第268章 你可认得这人 并不需要林慧怡等多久，似乎是早有预谋，沈端妃的常在就带上来一个宫女。 沈端妃见人被带到，脸上浮起一丝笑意，指着那宫女，对林慧怡道：“林贤嫔，你可认得这人？” 那个宫女也跟着她的指示，抬起头来，带着畏惧怯懦地看向林慧怡。 竟然是她！林慧怡无需细想，就能认出这个宫女的身份。竟是她宫里才提拔起来的小答应——芙儿。 娘亲周氏入宫那日，这个芙儿曾经进来端茶倒水。如此想来，沈端妃此举就是为着当天那件事了。 “贤嫔想来是认得了。”沈端妃见她不说话，冷笑一声，又对黄皇后郑重陈述道： “皇后娘娘，宫规金科玉律，严禁私下联系外人。妾身想问您，若犯有此罪，该当如何？” 林慧怡心中哼笑，果然是要揪这个错。 “勾连前朝外廷者，轻则废为庶人，打入冷宫，重则处死。”黄皇后瞥了林慧怡一眼，又看向信心十足的沈端妃，念道。 “但是，在证据属实，罪名成立的情况下，自然是依照宫规处置。但沈端妃，还是先听听你的证据再说。”她顿了顿，又道。 林慧怡一点儿也不慌，还老神在在地盯着沈端妃，看她有什么如山的铁证，能把这个罪名按到自己头上。 沈端妃看她那个样子，又是来气，便道：“林贤嫔有没有勾连前朝，她身边的宫人必定知道得最清楚不过了。 虽然林贤嫔善于收买人心，唬得一干宫人都甘愿沦为其打手爪牙。但总有不愿与其为伍的清醒人儿……” “沈端妃，若你只是来论述自己对林贤嫔的恶意揣测的。那么请恕本宫无礼，没兴趣听下去了。 皇上今儿说了要与本宫下棋，没功夫听你在这儿胡说八道。”高智明放下手中的茶盏，冷着脸说道。 林慧怡心里一暖，高智明之前一直自顾自的饮茶，没开腔，表示中立。这是在为自己说话，故意拿宇文晟来压沈端妃。 因此沈端妃不敢直接顶嘴回去，只能赔笑： “皇贵妃娘娘与林贤嫔交好，自然觉得妾身所言是恶意揣测。不过，日久见人心，娘娘迟早是会看穿她真面目的。” “好了！端妃，说你的正事。”黄皇后一拍扶手，喝道。 沈端妃吓得一抖，只好接着说：“皇后娘娘，这是林贤嫔身边的小答应芙儿，就亲耳听见林贤嫔勾连前朝的罪行。” 说罢，她转头对芙儿吩咐：“你自己把看见的，听见的，全都说与皇后娘娘知道。” 芙儿抬头，见林慧怡含笑地盯着自己，不免有些慌乱，缩了下脖子，才给黄皇后行礼：“奴婢芙儿，拜见皇后娘娘。” 黄皇后看她有些眼熟，却又不知在哪儿见过。 正走神时，身侧的竹影低声提醒道：“皇后娘娘，这是咱们去年给贤嫔娘娘挑的宫女。原本身家清白，却不想是沈端妃的人。” 黄皇后眼一眯，终于想起来了。这个芙儿是去年林慧怡离宫时，怕缺人手，自己亲自选了送去的。 原来，竟是被算计了？ 她眼睛泛起冷光，而后看向那芙儿，道：“你听见了什么，自己一五一十地说清楚。 但若有胡编乱造的诬陷不实之语，本宫就轻纵不得你。宫正司就是你之后的去处。可听明白了？” “是是是，奴婢一定实话实说，一定实话实说。”芙儿经她一吓，整个人都哆嗦起来，但看样子，还抱着一丝侥幸。 林慧怡冷哼一声，随即倚靠在椅背上，悠闲自在地准备听听，她能说出什么来。 经过黄皇后允许，芙儿才开口，把当日自己见到的听到的，全都说来： “皇后娘娘，前日是贤嫔娘娘宣召母亲，周恭人进宫的日子。奴婢一早就起来准备迎接。 刚到卯时三刻的时候，周恭人便到了。于是，奴婢就按吩咐将茶水点心都送进去。随后，贤嫔娘娘就命令奴婢出去，屋里只留了彩月和苏苏。” “周恭人入宫，是本宫允许的。如何能算勾连前朝？若这是罪名，那你们岂不是也打算把本宫也治罪？”黄皇后厉声喝道。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芙儿噗通又跪倒下去，接连磕起响头。 沈端妃只好赔着笑脸，解释道：“皇后娘娘误会妾身的意思了。妾身就算有八个胆子也不敢治娘娘的罪啊。您请先把这个宫女的话听完，之后再做定夺。” “哼！本宫看你们胆子不小，什么事做不出来？”黄皇后哼笑一声，转而又说：“罢了，且听听你们还有什么要说。” 说着，她不理会沈端妃，直接指了下芙儿，示意她继续。 “皇后娘娘，奴婢退出去之后大约半个时辰，想着屋里的茶水只怕是用尽了。所以又沏了新茶送进去。 却在刚刚进门的时刻，听见贤嫔娘娘说，说……”芙儿似乎在惧怕什么，眼神一直往林慧怡这边瞟，却就是不明说。 林慧怡嗤笑了一声，站起来，视线瞥过沈端妃，才对黄皇后福身道：“皇后娘娘，这个宫女说话忒不利索了。 当日妾身说了什么，妾身自己最清楚。还是让妾自己来说吧。也省了端妃娘娘和这个宫女的事儿。” “本宫也觉得这宫女吞吞吐吐，十分厌烦。既然你要自己说，那就随了你吧。”黄皇后冷眼瞥了芙儿一眼，笑道。 林慧怡又福了福身，看了眼脸色微变的沈端妃和芙儿，轻蔑地笑了笑，才道：“皇后娘娘，妾身那日，是与娘亲周恭人说。 自古以来，外戚依仗皇上天恩，授予勋爵。就以此作威作福，为祸乡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着实可恨。 妾身近日闻得先唐时杨贵妃家族之教训，深恐我林家也步其后尘。所以望娘亲给爹爹带话，让爹爹约束族人。 切勿以皇亲国戚之名，作奸犯科。到时，妾身也救不了他们。” 说完，她又对黄皇后一跪，道：“这便是妾身当日的所言内容，望皇后娘娘明察。” 第269章 奴婢对不起您 “我当是什么大事，竟然让沈端妃如此大张旗鼓地要治要罚。”黄皇后知道林慧怡到底说了什么，不过顺着她的话往下说罢了。 “皇后娘娘，当日林贤嫔说的绝不是这些……”沈端妃见黄皇后相信，不得不急着叫唤。 黄皇后今天几次被她打断，本就有火，但仍旧忍让，可她一犯再犯，就说不得自己要斥责几句了。 “沈端妃！本宫话还没说完，何时轮到你了！还不闭嘴，本宫就先治你一个不敬皇后之罪！” 沈端妃见她真的发怒了，才不得不闭嘴，跪地求饶： “皇后娘娘恕罪！妾身也是一心为娘娘为宫规尊严着想，故而言行无状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得，还学会现学现卖了。林慧怡嗤笑一声，讽刺地说：“原来端妃娘娘也是为了宫规尊严，为了皇后娘娘。 只是啊，你虽然嘴上如此说着，却身体力行地打皇后娘娘的脸。如此一来，到底谁才是说一套做一套啊。” “你！”沈端妃刚要反驳，又瞧见黄皇后冷然的脸色，只好把那一通话吞回肚子里，乖乖伏地请罪。 “本宫也觉得奇怪，沈端妃是学舌的鹦鹉不成？林贤嫔这么一说，还让人称道。沈端妃再跟着说，却只让人觉得东施效颦。”张佳怡嘲讽道。 庄小娘也附和着：“张姐姐说的正是。沈端妃言行不一惯了，这些话实在无法让人信服。” “皇后娘娘，妾身真是无心之失。刚刚所言，也全是发自肺腑啊。皇后娘娘，请您饶恕。” 沈端妃见她们越发说得起劲儿，黄皇后的脸色也不见好转。因而两眼登时挤出旺旺泪花，向黄皇后声情并茂地哭诉。 “发自肺腑？呵。”黄皇后冷笑一声，对她的这番表演不屑一顾，自顾自地理了理衣袖。 沈端妃战战兢兢地偷觑着她，刚要再哭几声，就见她无所谓地挥了挥手，道：“你都说了发自肺腑，那就起来吧。” “谢，谢皇后娘娘！”沈端妃喜极而泣，委委屈屈地行了礼，才抹着泪站起来。 众人都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却不想，那沈端妃站起来不久，就继续揪住林慧怡不放。 “皇后娘娘，林贤嫔方才之语岂可为信？她是此事被指控者，岂能为自己作证？所以，还请皇后娘娘，再听听旁人的证词。” 黄皇后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刚要出声结束今天的请安，衣服就被身后的竹芳拉了拉。 “娘娘，端妃娘娘这话有理。还是让她们继续，别让人说您徇私枉法。” 竹影也觉得在理，便没有反驳。 黄皇后只好同意，但已经烦闷得紧，只道：“你们继续，本宫听着。” 沈端妃欣喜地露出一个笑容，狠狠瞥过林慧怡，又对身后的芙儿道：“皇后娘娘叫你呢！还不快说！” 刚刚芙儿见自己的主子沈端妃，都被林慧怡整成这样，狼狈不堪地跪地求饶，顿时生出了一股退缩之意。 连沈端妃都不能那么草率轻易地扳倒她，自己为什么要搅和进来啊？林贤嫔对自己又不错，一年就把自己提拔为小答应了。为什么就着了沈端妃的道呢？ 于是，她带着希冀的眼神看向了林慧怡，期盼自己的意思她能明白。 林慧怡与她对视的第一眼，就已经看懂了她的想法。只是，自己却并不想如她的愿。 都已经背叛了自己，还想回到原点不成？林慧怡嘴角浮上一抹嘲讽的笑。 芙儿见她没有动作，不知道她是没看懂，还是不可接受。正好沈端妃又在催促她，因此，她便开口道： “奴婢遵旨。贤嫔娘娘刚刚所说的，确有此事。皇后娘娘，奴婢亲耳所听，不敢说谎。” 林慧怡一挑眉，这是见暗示没得到回应，所以干脆明示么？她难道就不怕，沈端妃找她麻烦？难道就以为，自己会原谅她一切不忠？ 沈端妃惊愕万分，唰地背过身来，一双美目，瞪得老大，死死地盯住了芙儿。 芙儿低头，不敢看她，还在祈求林慧怡的回应。 黄皇后却道：“既然是确有其事，那你又来做什么证人？莫不是沈端妃把你找来，存心戏弄本宫？” 说着，她就在扶手上狠狠一拍，“咚”地一声，让殿内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一众妃嫔不敢再安稳坐着，齐刷刷地跪倒在地，口中请罪：“皇后娘娘息怒。妾等知错了。还请娘娘保重凤体。” 沈端妃也不敢再背对黄皇后，只得跟着跪下争辩：“皇后娘娘息怒！妾身绝无此意，还望皇后娘娘明察。” 林慧怡此时抽空瞧了一眼芙儿，正巧与她的双眼对上，那眼中满是焦急地祈求渴望。 见她望过来，芙儿一个哆嗦，赶紧给她磕了个头。 林慧怡有些纠结，不知道是再给她一次机会？还是坚定内心，对待叛徒绝不手软？她确实有点儿迷茫。 芙儿还在磕头，口中无声地述说着对自己的祈求。 林慧怡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偏头不再看她。 芙儿一愣，心灰意冷地垂下了脑袋。 黄皇后并不是真的为这事生气，不过是给林慧怡时间，让她做选择而已。 因此，远远见她似乎下定了决心，便叹了口气，道：“本宫不过是生她们的气。你们都跪着做什么？快起来，别把自己跪坏了。” 见黄皇后恢复了笑容，众人才欣然起身。 林慧怡狠狠咬着牙齿，决定赌一把，便对黄皇后道：“皇后娘娘，妾身有许多事不明白，所以想和芙儿说几句话。” “说吧。”黄皇后不会阻拦她，点头答应了。 “芙儿，我问你，今天沈端妃把你叫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不是她威逼你，让你诬陷我？” 林慧怡打算给她一次机会，递个话给她。如果她是足够聪明，又确实悔改了，那自己也不是不能饶过她。 正好，也给自己一个尤头，让沈端妃才吃一次亏。 芙儿先是没反应过来，低垂着脑袋，没有反应。直到听见林慧怡的“我”字，才回过神来，她在暗示自己什么。 于是猛地抬起头，看她眼中别有意味，当即就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抱着她的裙角哭天抢地：“娘娘，奴婢对不起您！” 第270章 倒戈 早在林慧怡问出那些话的时候，沈端妃就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但慑于黄皇后对自己的不满，也不敢回头去看，她们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然后，就听见了芙儿刚刚这一番哭诉。她恨得牙根儿痒痒，没想到自己埋伏了这么久的钉子，还没起一丁点儿作用，居然就倒戈了！ 她记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几次想要阻止芙儿，但每当她一抬头，就能看见上头端坐着的黄皇后，正拿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自己。 因此，她只能打退堂鼓了，不敢轻举妄动。 “芙儿，你哪里对不起我。当着皇后娘娘与诸位姐妹的面儿，你可都要说明白了。”林慧怡等芙儿哭了一会儿，才将她拉起来，柔声嘱咐道。 好不容易被她宽恕，芙儿自然照做。她抹着泪，对林慧怡磕了个头，又对着黄皇后行了礼，才抽噎着说道： “皇后娘娘，今日奴婢前来觐见，实际上，是受了端妃娘娘指使，为了诬告，贤嫔娘娘勾连前朝。” “你胡说！”沈端妃一直等着她的话，见她确实倒戈了，当即怒吼一声，叫她闭嘴，随后对着黄皇后磕头道： “皇后娘娘，请您不要轻信这个宫女的胡言。妾身是冤枉的！皇后娘娘明察！” 黄皇后听得耳朵疼，只一眼，就制住了她叫嚷的声音，随即道：“沈端妃，你先别急，她有没有胡说，本宫仔细问过了就知道。” “……是，是。”沈端妃今天已经几次触怒她了，不敢再反驳。因此，尽管额上冷汗直流，也只得垂头称是。 黄皇后视线转移，看向芙儿，道：“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若有隐瞒不实，仔细你的小命。” “皇后娘娘最是赏罚分明的。只要你听娘娘的话，娘娘会饶恕你的罪过。”林慧怡旋即转动眼珠，给芙儿一个眼色。 芙儿知意，心下安定了不少，才道：“回禀皇后娘娘，奴婢是受娘娘挑选，随贤嫔娘娘去西苑伺候的。 但奴婢走前，却受到端妃娘娘的宫女相邀。起先奴婢并不知道是什么事，因为是同乡，所以便赴约了。 却不知，那时候，奴婢就已经掉入了端妃娘娘设下的陷阱里。” 听到这儿，黄皇后看向沈端妃的眼睛，就不禁越发冷了。她就说，过了自己手的宫女怎么可能早被收买。 原来是知道逃不过自己的眼睛，所以只等着自己把人送出去。那时候林慧怡忙得兵荒马乱，对她又放心，所以根本没去监视这些新宫人。 想罢，她嘴角微挑，继续听芙儿的陈述。 “奴婢和那宫女会过几次面后，就巧合地被娘娘捉住。端妃娘娘硬说奴婢是，贤嫔娘娘派去的奸细。 还说要把奴婢送到皇后娘娘面前按罪处置。奴婢当时就被吓得六神无主了，只能求饶辩解。” 沈端妃越听越急，额上的汗跟洗脸一般，她又不敢去擦，也没心思去管。黄皇后还盯着自己，她没办法出声打断，只能干着急。 林慧怡却听得只想打自己一顿，看来这么几年安稳日子过得，又有众多姐妹相助，自己的警惕性丧失了太多。 她暗暗捏拳，回去就得把兰林宫宫人清查一遍。庄小娘和向安娘那边也是。 芙儿缓了缓，接着道：“之后端妃娘娘就假装是相信了奴婢的辩解，饶了奴婢。 但是，却又跟奴婢说，‘要是你们贤嫔娘娘知道你和本宫宫里人来往，怕是不肯再用你了。’ 于是奴婢又慌了，因为贤嫔娘娘着实待下宽容，奴婢是想一辈子伺候娘娘的。所以就求端妃娘娘不要告诉贤嫔娘娘。” 说着，她还看了林慧怡一眼，含着盈满眼眶的泪珠。 林慧怡心里不为所动，但想着还要用她反击沈端妃，便回以了一个无奈叹惋的笑。 芙儿心里再次安定下来，继续说：“然后端妃娘娘就命令奴婢一直监视贤嫔娘娘，把娘娘的一举一动告诉她。 但奴婢那时才刚刚跟随贤嫔娘娘，很少能近身伺候。所以，一直都没有给端妃娘娘传送太多信息。 直到回宫之后，贤嫔娘娘见奴婢这一年还算尽心，便提拔为小答应。这才有机会探听到一些秘密。” “然后你就把听到的秘密都告诉了沈端妃？”黄皇后眯眼看向她。 一众妃嫔也眼含鄙夷或轻蔑地看着她，摆明了都不喜欢这种背主负恩的宫人。 芙儿见林慧怡也皱着眉头看她，知道自己若不解释清楚，估计回去了也不会被重用，就算离了兰林宫，也没人愿意收留。 于是连忙辩解：“皇后娘娘，奴婢没有！奴婢虽然威慑于端妃娘娘，但贤嫔娘娘的大恩奴婢一直不敢忘记。 所以，传送给端妃娘娘的消息，都是一些不太重要的日常生活。那些秘密，奴婢都没有和她说。” 这话一出口，林慧怡和其他妃嫔这边的危机暂时是解除了。但是，恼怒生恨的人，就自然而然地换成了沈端妃。 这个贱婢！居然一直蒙着自己！她就说嘛，林慧怡那个虚伪的贱人，怎么可能干干净净没有可以指摘的！原来是她没告诉自己！ 沈端妃气得捏紧了拳头，指甲扎着皮肉的痛感，提醒着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等着吧。等她逃过一劫，才去收拾这个胆敢欺瞒自己的贱婢！ 芙儿见众人对她的嫌恶收敛了许多，才松了口气，接着说：“因为没有抓住贤嫔娘娘的把柄，端妃娘娘只能选择编造构陷她。 正好前天贤嫔娘娘的母亲周恭人进宫探望。端妃娘娘就想借此事，诬陷贤嫔娘娘私通外人。 又逼迫奴婢以贤嫔娘娘的近身侍女的身份，来作伪证。所以，才有今天皇后娘娘您所看见的这一出。” 说完，不等黄皇后发话，她便狠狠磕了一个响头，大义凛然地说：“皇后娘娘，奴婢自知背主负恩，诬告妃嫔，违反了宫规。 罪孽深重，皇后娘娘如何处置奴婢也心甘情愿。只是，还请娘娘还贤嫔娘娘一个清白。” 她在赌，赌这么说的话，林贤嫔会不会心软给她求情，彻底原谅她。 黄皇后虽然看穿了她的把戏，但林慧怡向来善良，说不定就信了。 所以她没急着判决，反而询问起了林慧怡的意思：“林贤嫔，你觉得呢？” 林慧怡看了眼前额红肿的芙儿，顿了片刻，还是回道：“既然芙儿并未酿成大错，又及时将功补过。皇后娘娘，妾身恳请您放过她吧。” 芙儿大松了一口气。果然，她赌对了。林贤嫔就是心肠忒软，自己“真情实感”地说几句，她就原谅了自己。 黄皇后早就知道，心里叹气，但面上还是不显，笑道：“林贤嫔果然仁慈，本宫也不好驳了你的面子。她就交给你自己处置吧。” “多谢皇后娘娘，娘娘宽厚之心天地可鉴。”林慧怡起身行礼，赞道。 “嗯。”黄皇后笑笑，很快又严肃下来，看向跪了许久的沈端妃，冷声道：“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沈端妃急得要命，见黄皇后终于想起了自己，连忙高喊：“皇后娘娘！您不能光听这个宫女的一面之词啊！也该听听妾身的才是！” “这个宫女可是你找来的，几次三番打断本宫，也要让她说话。而你现在，却又说她是一面之词。 沈端妃，本宫还要听你说什么呢？”黄皇后冷冷地嗤笑一声，说道。 “皇后娘娘！请您相信妾身，妾身是真的相信了她的话，以为林贤嫔勾连前朝，恶意诽谤妾身的父亲。 妾身只是想为父亲证明清白！妾身是受了这个贱婢的蒙蔽啊，皇后娘娘！”沈端妃丝毫不顾及自己的颜面，爬到她脚边，叫喊着。 黄皇后喝道：“你父亲的事自有皇上和前朝大臣处理，是真是假，自有皇上定夺。何时需要你来查证清白了？” 渝朝虽然不忌讳内廷女眷关注朝政，但沈端妃这种做法，简直就是打前朝三法司的脸，太不妥当了！ 一个朝廷大臣涉案，若是需要内宫女眷想办法查证，那还要御史台、刑部、大理寺这三法司做什么？ 沈端妃被她喝得一抖，这才清醒过来，自己的行为错在哪儿。 她也是太为娘家的事着急了。再加上妹妹的撺掇，芙儿的通报，就气血上头，来找林慧怡的茬儿。 但事到如今，她后悔也没用了，只得苦苦哀求：“皇后娘娘，妾身知错了！娘娘，请您饶了妾身吧。” “这件事关乎前朝，本宫不能擅作主张，且看皇上什么意思。”黄皇后淡淡地说着：“在皇上旨意下达之前，你就先禁足吧。” “皇后娘娘！”沈端妃眼睛大睁，还想继续争辩。 毕竟如果宇文晟知道了，自己肯定得惩戒一番，说不得还要降位。而如果只是在黄皇后这里受罚，自己最多也就禁足抄书罚俸。 她当然想再争取一下。 但黄皇后心意己决，并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挥手让人把她制住，道：“再说你是妃位，又是冯翊公主生母。本宫不好惩戒，还是让皇上定夺。” 这话就是铁定了，她不肯轻易放过沈端妃。 第271章 求求你了 随后，黄皇后手一挥，一群宫人就强制性地把沈端妃带了出去。 黄皇后眼睛再一扫过一干妃嫔，正色着诫斥：“沈家的结果虽说还没出来，但皇上的态度你们也看见了。 回去，都和自己家里通通气，该敲打的敲打，别纵容他们在外胡作非为。要是出了事，就是皇上同意饶了，太后娘娘也不肯。” 她这话就是一道惊醒众人的警钟。她们原本都以为只是沈家太倒霉，或是被整了。还幸灾乐祸来着。都没想到过要居安思危，给自己娘家提个醒。 并且，黄皇后这话中透露出来的意思，是皇上的态度还好，有的可能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太后娘娘更加严厉，要是被抓住了，怕是跑不掉。于是，所有人都想着尽快传家里人进宫。 林慧怡是最不担心这个的，毕竟她爹担任风宪官的资历很长。人也是那种刚正不阿的性格。 她娘亲哥嫂更不会惹是生非。就算有远一些的亲戚想打着自己的名号在外招摇，也有她爹爹去处理。自己完全可以高枕无忧。 向安娘家里也相差不大，少有惹事的，不然也不会和她们家关系亲近。 王晏妃家在广南，进宫的这些年，她和家人也就见了一次。要不是宇文晟开恩，给她亲娘也封了诰命，不然她也只能见到嫡母。 广南天高皇帝远的，这些年王家又在当地培养了些许势力，她爹还肯施舍挣个美名，倒不需要人担心。 真正要担心的，是庄小娘家里。她家是底层农民出身，以前过的都是穷苦日子，也时常遭受官僚乡绅压榨。 所以，自从庄小娘进宫受封，平步青云以后，她娘家也有了恩荫封诰。 虽然麦麦只来了人间短短几个月，但却为其娘亲，以及外祖家族，挣得了极大的荣耀。 且不说庄小娘为此多次晋封。庄父也因此受封正三品坊州指挥使，庄母得了三品硕人的诰命。 连她两个兄弟，也有了六品百户头衔。宇文晟还赐了京城大屋庄田，她全家也搬进了京城。 只是，林慧怡听自己娘亲说，庄父并不太安生，也不听她爹爹的劝告。在外面虽然没有谋财害命，但也是横行霸道。 庄母每次进来，也多有诉苦，说庄父开始左一房右一房地娶小妾，对她的话全当耳旁风。就连亲儿子也不听自己的话。 庄小娘也阻止不了，又不能真的和他们撇开关系，只能尽力维护娘亲的生活。再便是求林慧怡和向安娘的爹娘关照，除此之外，便再无办法了。 林慧怡曾经多次和庄小娘提过，让她和宇文晟说说，先找个由头撤了她家的勋爵，让她父兄知道自己的好日子来自哪儿。 这样才能让他们不得不为庄小娘着想，为自己的富贵着想，也就能勉强约束一下自己的言行。 但庄小娘到底是个孝女，那些思想已经根深蒂固，哪里能下决心做这个。林慧怡知道她狠不下心，也就只能叹息作罢。 如今沈家事发，后宫众人都人人自危。 林慧怡她们唯一的办法，也就是祈祷庄家的男儿能收敛一些，别在这种风口浪尖被揪出来，给庄小娘丢脸。 “姐姐，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和爹爹、哥哥他们见一面吗？娘亲的话一点儿也不管用，他们根本就不听。” 庄小娘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拉着林慧怡的袖子。 “这……宫眷很难见到外男的。”这个林慧怡也没办法，大多朝代的后宫女眷，都不允许见外男。 除非是出宫游幸，或是省亲。但这两项，现在也来不及啊。 庄小娘眼泪止不住，抽泣着说：“那我该怎么办？万一爹爹他们做得太过火，惹恼了皇上，该怎么办？” “我看，你还是听姐姐之前给你出的主意。让伯父他们吃一个教训，或许还能收敛收敛。”向安娘一边帮她拭泪，一边劝道。 “可我，到底是为人女儿的，怎么能这么对待父亲长兄呢？”庄小娘还是过不了那道坎儿。 林慧怡摇头，不让向安娘再劝，只道：“实在不行，你去求求皇上，让他恩准你和父兄见上一面。” “可行吗？”庄小娘忽地抬起头，问道。 “或许吧。皇上也还算心疼你。或许就答应了。”林慧怡也拿不住，只是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庄小娘捏住手绢儿，犹豫了好半晌，才点点头，道：“多谢姐姐，我这就去试试。” 说完，不等林慧怡她们阻拦，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这孩子，也忒性急了。脸上还挂着金豆子，妆也花了不少。这么出去，还不知道要人笑话成什么样呢！”彩月见追不回来，直跺脚。 林慧怡微微一叹，笑道：“她也是关心父母，至纯至孝，人之常情嘛。” 于是几人又坐回位子。 向安娘却道：“姐姐，时候不早，我也先回去了。” “不留下来吃饭？”林慧怡奇怪地看她。 “不留了，下午再来看你。”向安娘摇摇头，朝外边走。 见她自己有主意，林慧怡也不强求。 过了一会儿，林慧怡才想起来今天那个芙儿，被她带回来还一直没处置，于是就让彩月把她叫来。 “奴婢参见娘娘，愿娘娘长乐安康！”芙儿知道自己来是为了什么，因此心中忐忑，便想着法儿地让林慧怡满意。 林慧怡随意应了一声，叫她起来，随后才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知道我叫你来是为什么吧。” 她这不是问句，而是十足的肯定。今天发生的一切，让她相信，眼前这人一点儿也不简单。 “娘娘的心思，奴婢不敢妄自揣测。”芙儿回答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便换了个方向，表示自己谦逊安分。 “你不必在我这儿装腔作势，我很清楚，你在想什么。”林慧怡不给她迂回委婉的机会，直接把话挑明了。 芙儿尴尬一笑，却仍旧强装不懂地说道：“娘娘在说什么，奴婢听不明白。” “不明白……”林慧怡淡淡地念着，而后轻笑一声，道：“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干脆就直说吧。” “娘娘有事请吩咐。”芙儿赔笑着应道。 “你方才在皇后娘娘面前的那一席话，有多少是真多少假，你自己应该是最清楚的。”林慧怡见她脸色微变，勾起一抹笑，又道： “我不清楚你到底是如何与沈端妃勾搭上的。不管是你说的那样被逼迫的也好，还是你主动的也罢。我现在都不想追究了。” 芙儿闻言，暗自舒了一口气。 林慧怡看在眼里，不等她完全放下心，就又说： “不过，你也不要把我当成傻子。你那些谎言，在皇后娘娘面前我不拆穿，是因为可以借此反击沈端妃，不是我相信了。” 芙儿心头又是一紧，刚要辩解两句，就听林慧怡继续说： “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一些消息透给沈端妃也不重要了。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认，今天这出戏，你肯定是出了大力的。 我虽然讨厌沈端妃，但也还算了解她。即便为娘家的事生气，也不会如此不镇定，匆匆对我动手。 这其中，你，还有她那个好妹妹，沈肃仪，一定都有份儿。” 芙儿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完全不能预料到，她居然猜了出来。 “所以你后来反水，向我求原谅，不是如你口中所说的，一直念着我，惶恐不安。 而是，你看见沈端妃在皇后娘娘面前几次失态，惹得皇后娘娘大发雷霆。你们精心安排的那出戏最终成不了。 你害怕跟着沈端妃，最后按诬告妃嫔的罪名处死。所以你才选择倒戈向我，还假模假样地忏悔。 真是好一个左右摇摆，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的墙头草啊。或者说，你觉得自己应该是审时度势的聪明人呢？” 林慧怡看着她眼中越发浓郁的震惊和恐惧，笑盈盈地将她今天的心路历程，一一掰扯了个清楚。 “娘娘，娘娘，奴婢再不敢了。娘娘，求您饶过我吧。娘娘！” 芙儿这才发现自己在她面前，原来就跟个小丑一样，自以为聪明绝顶，实则早已被人摸清了心理。 苏苏是听林慧怡说，才明白这人早就居心叵测，于是当即叫嚷道： “姑娘不可以！如此心怀叵测，趋炎附势的小人，我们不能留着她！那样迟早会成个祸害的！” “娘娘，我也觉得应该将她打发走。”彩月也同意苏苏的看法，附和道。 芙儿着急得很，出了今天的事，别的妃嫔对她的观感很不好。要是一向温柔宽厚的林贤嫔把她赶出去，自己一定得不到好去处。 说不定，惨遭自己背叛倒戈的沈端妃一派，会趁此机会，折磨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低贱宫女，要是死了惨了，会有人为她申冤吗？ 于是她求饶得更加厉害，额头“砰砰砰”地磕在地板上，一片血红。 “娘娘！求求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从此以后，再也不会了！娘娘！求求你了！” 第272章 我给你两个选择 林慧怡看不得别人号哭悲啼，虽然她此时看着可怜，但先前的遭遇还在提醒自己，她并非真正可怜之人，于是当即就要把人打发了。 苏苏却以为她是心软了，一把按住她的手，飞快地说道： “姑娘！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她心怀鬼胎，不能被她这么假惺惺的哭两声，就饶过她！不然，会有人跟着效仿的！” 芙儿一听，赶紧表白心迹：“娘娘！奴婢绝对不会了！有了一次，奴婢就已经知道，自己背叛娘娘的行为有多蠢！以后一定规行矩步，娘娘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苏苏根本无法再相信她，生怕她嚎的这一嗓子，把林慧怡说动了，又要再劝。 彩月却制止了她，沉声对林慧怡说道：“娘娘，不必在意我们的想法，全凭你自己的意愿决定吧。” 听她这么一说，芙儿求饶的声音就更大了，哭哭啼啼的。 于是苏苏急了，叫嚷起来：“彩月！你还不知道姑娘的性子，由她自己决定，不就放过这个背主的奴婢了？你该帮我劝着姑娘啊！” 彩月把人按住，沉静地说：“你就相信娘娘吧。让她自己想清楚再决定。” 林慧怡也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又报以一个微笑，道：“我早就拿定了主意，已经想好了。” “哼！”苏苏一看就知道，她肯定不会听自己的了。因此板着脸别到一边，生起了两人的气。 林慧怡见此无奈一笑，道：“真是的，你们到底怎么想我的？难道我是那么宽宏无私的人吗？” 在场三人一愣，看向一脸微笑的林慧怡，听她又说：“关于对芙儿的惩罚，我早早便想清楚了。哪儿会听她哭几声就改变主意，放心好了。” 苏苏这才消了气，把脸转了回来，但还不放心，瘪着嘴道：“姑娘可不能哄我，一定要好好惩罚她。” 芙儿听完就没她那么高兴了。知道自己如今再如何求饶也没用，只能一脸恐惧不安地盯着她。此外，再做不出任何动作。 林慧怡笑笑，看向芙儿，收敛起笑容，淡淡开口：“你大可以放心，我从没想过要你的命。毕竟，你也没对我造成实际的伤害。” 听到这儿的苏苏又想说话，却被彩月及时拉住了。 倒是芙儿原本难看的面色好转不少。 林慧怡没在意，继续说：“不过，你到底是背叛了我，原本是要害我的。我当然也无法再信任你，任用你了。 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我把你送回尚宫局，你自己另寻好去处。咱们各不相欠……” “不能就这么便宜她了！”苏苏也挣开彩月的束缚，叫道。 林慧怡却没管她，接着说道：“这应该是你所期待的吧。我成全你，去另找个能让你飞黄腾达的地方。 就当是咱们主仆一场，我最后送你的一点儿小礼物。” “娘娘！请您高抬贵手，不要把奴婢赶出去！奴婢帮您指证沈端妃，现在她们一定想找奴婢泄火！ 娘娘，请您发发慈悲吧。别把我交给她们！我会没命的。”芙儿绝对不想要这个惩罚。 经过今天那件事，哪个好去处还想要她啊？离开兰林宫，不说就是个死，也差不离了。 林慧怡冷着脸，看向她，道：“那你想如何呢？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继续重用你吗？可我不是圣人，做不到。” “娘娘，您刚才不是说有两个选择吗？只说了一，那还有二呢？”芙儿试探着问完，又接了一句： “只要不离开兰林宫，有个依靠，不被沈端妃报复。奴婢就心满意足，不敢奢求其他了。” 说完，还怕林慧怡不答应，又急着道：“娘娘，奴婢虽然有错，但今天也有功啊。 娘娘，若没有奴婢，您今日如何能那般快的，揭露沈端妃的阴谋呢？请您看在奴婢那一点儿功劳的份儿上，开开恩吧！” 林慧怡看着她一心为自己谋出路，算计功利的心理暴露无遗，却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毕竟，自己和她，其实也没多大区别。 “第二，则是我允许你继续留在兰林宫。”她道。 “姑娘，不可以！”苏苏又急了，急着要和她理论，只是仍旧被彩月拦着。 林慧怡加重语气，继续说：“但是，你永远也得不到重用。只能去后面的小院子里，干粗活儿。 同时，你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监视。这样，你还愿意吗？” 苏苏听完，才逐渐安静下来。 这样也好，既能把芙儿关在兰林宫里，防止她把秘密说出去，也能堵住外人议论的嘴。还算是成全了她的心意。 芙儿要是还有心，还是个聪明人，就该感恩戴德，毫无怨言地答应。她这样想着，随即恶狠狠地瞪着她。 然而芙儿并不像她想的那样，欢天喜地感谢主子大恩。虽然这和她的请求一致，可她到底还抱着侥幸心理，希望得到林慧怡的赦免。 能够继续在兰林宫里当差，就算暂时被贬到别处，自己也能凭借实力，重新爬上来。但她现在却告诉自己，以后都不可能让自己翻身。 这样，自己还能答应吗？自己还愿意吗？ 林慧怡把她任何一个小细节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微微一笑，自己猜对了。 “你回去自己想清楚，我还可以给你两天时间。两天之后，我就按第一个方案处置你。” 说着，她对彩月道：“把她带回去。记住，这期间，不能让她接触任何人。” 彩月点头应下，把还在天人交战的芙儿带了出去。 “姑娘还是太仁慈了。要是换作别人，怕是直接就把她弄死了。哪儿还给她选择的余地。” 苏苏见她头疼，一边给她揉捏穴道，一边嘀嘀咕咕的抱怨。 “算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她说的也不错，要不是她反水，我们反击沈端妃哪里会那么容易。”林慧怡轻笑道。 苏苏一撇嘴，哼道：“那是她该做的。要不是她没真的伤害到姑娘，不然你饶她，我也不答应。” “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林慧怡拍拍她的手。 第273章 你家男人全都是没心肝的 早朝后，宇文晟回到养心殿，刚准备把剩下的奏章批了。就听见门外通传，说皇后来了。 宇文晟沉吟一瞬，随即让人去传，放下奏章，端坐着看黄皇后进来，指着身边的椅子，主动开口：“皇后来了，先坐吧。” 黄皇后坐到他身边，把今天的事仔细一说，宇文晟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沉声道：“她们沈家，真是宫里宫外都不让我安生。” “到底是冯翊公主的生母，也要顾忌她的颜面，我不好擅自惩罚。所以来问问你的意思。”黄皇后没接话，只说自己来的原因。 “我看暂时先关起来，等沈家的事查清楚了，再一并惩处。”宇文晟玩了会儿手上的扳指，最后道。 “你的意思是，要严惩？”黄皇后心念一动，试探着问。 “既然撞上来了，那就拿他们做那只被杀来儆猴的鸡，好好敲打一下这些不安分的外戚。”宇文晟敲敲桌子，说。 黄皇后心中了然，看来宇文晟是一直都对外戚有所不满，这是要抓住机会，狠狠敲打一番。 不过，这与她关系并不大。虽然因为自己是皇后，她家里人勋爵众多，但大多都庸庸碌碌，空有功名利禄。 没有建功立业，却也沾不上什么恶名。这样的外戚家族，最让宇文晟放心，也让自己放心。 思绪回转，黄皇后便点点头，起身说道：“既然你有了主意，那我就不管了。先回去了。” 宇文晟闻言张了张口，但最后也没说什么，只低沉地应了一声，然后低头只顾自己的政务。 黄皇后微微扯了下嘴角，道了声告退，就离开养心殿。 虽然宇文晟是这么和黄皇后说的，但她不能直接说出来，只先传话给沈端妃所住寝宫的掌司女官，把人暂且关起来，不许外出。 一时间，宫里对沈端妃未受惩罚的原因，议论纷纷。有说宇文晟心疼沈端妃的，有说是在乎沈端妃娘俩颜面的，也有说是宇文晟太忙，要秋后算账。 “姐姐，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只把人关起来，却不做任何惩罚？”向安娘一听到消息，就马上赶到林慧怡这儿了，询问她的意思。 同样没弄懂宇文晟意思的人，还有庄小娘和王晏妃，如今也齐聚含芳殿。 林慧怡笑道：“皇后娘娘和我提了一嘴，大略是皇上想杀鸡儆猴。借沈家的事，震慑约束一下其他外戚家族。” “你的意思是说，皇上想等沈家的事查清楚了，再一并处置沈端妃？”王晏妃皱了皱眉，问道。 “应该是。”林慧怡点点头。 “沈家的事现在还没查清，也不妨碍处置沈端妃啊。为什么就关起来，这不就是禁足吗？”向安娘没理解到她们的深层意思，因而还在抱怨。 林慧怡无奈了，只好细细给她解释：“皇上的意思，是要把沈家和沈端妃一并惩处。也就是说，要严惩，以儆效尤。” “是么？”向安娘愣了一下，仔细思考她刚刚说的话。 “以儆效尤吗？”庄小娘听到她口中的这个词，心里不禁有些忐忑。皇上会揪出她的家人吗？ 林慧怡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叹息一声，安慰道：“刚刚你不是去跟皇上说了吗？皇上同意了没有？” “我就是为这件事来的。”庄小娘这才想起来自己过来的目的，于是焦急万分地说：“我到了养心殿门口，可皇上根本就没让我进去。” “具体怎么回事？”林慧怡咬了咬下唇，一边安抚她，一边询问。 “我当时不是跑出去了嘛，就直接上了步辇去养心殿。但是我到了门口，进去通报的宫人出来后，却说，皇上政务繁忙，请我先回去。”庄小娘细细地叙述道。 “没说别的了？”林慧怡追问，毕竟政务繁忙这完全可以说是个托辞，多半是宇文晟不愿见庄小娘。 至于为什么，她想应该很明了了。 “就是没有说别的，只叫我回来，我才担心啊。皇上明明就刚见了皇后娘娘，却不肯见我。”庄小娘沮丧地低着脑袋叹气。 “可能真是太忙了。你等会儿再去看看，说不定皇上就答应见你了。”林慧怡无法，又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的猜想，所以只能如此劝慰。 庄小娘也是毫无办法，只能听她的，于是点点头，叹了口气，道：“那我先回去，下午再去吧。” “别太着急了。你见到皇上之后，要发挥你楚楚可怜的优势，让皇上生怜才能完成你的目的。 你如今已经是后宫嫔妃，太过在乎娘家人，会让皇上不舒服的。记住了吗？”林慧怡嘱咐了几句。 庄小娘现在束手无策，有这个姐姐帮着出谋划策。她自然连声答应。 她心中有事，也没心情留在这儿说笑，很快就走了。 下午庄小娘又来了，仍旧带着一张丧气的脸。 林慧怡一瞧，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等庄小娘一说，她就说了声果然，宇文晟又没见她。 “为什么啊，姐姐。皇上明明就有时间，却不肯见我。”庄小娘嘤嘤地哭诉着。 宇文晟因为沈家的事，打算对所有外戚家族都发出警告，所以这个时候，庄小娘去见他的原因，显而易见。 林慧怡叹了口气，安慰道：“皇上不肯见你，就代表皇上不同意你的请求，又不好当面拒绝，所以干脆就不见你。皇上这么做，其实还是在意你的。” “为什么啊。明明我也没想求他什么大事，只不过想见父兄一面罢了。皇上为什么不答应！”庄小娘理解不了，仍在哭诉。 林慧怡道：“我说的话看你是一点儿没听进去。你已经进了宫，现在是属于皇上的人了。 平民男子都还不愿见到妻子一心想着娘家呢！何况是帝王。你父兄无法建功立业，又不安分守己，皇上没有严肃处置，就已经是看在你和麦麦的面子上了。” “可他们到底是我的家人啊。难道要叫我眼睁睁看他们受罪吗？”庄小娘觉得自己一点儿错也没有，很是不解。 “你想着他们，他们有想着你吗？”林慧怡叹了一声，语气重了重，道：“他们只顾着自己享乐，何曾想过你在宫里有多难过。” 庄小娘刚要反驳，林慧怡却不给她这个机会，飞快地接道： “麦麦刚走不到百日，你爹就纳了一房姨娘，你哥还去青楼嫖妓。你自己说说，他们有考虑到你的丧子之痛，有在乎过为他们带来荣耀的麦麦吗？” 她真是憋不住了。自从麦麦夭折之后，他们的种种表现，让她对庄家男子真是恶心到透顶。 “……麦麦是他们的小辈，再说他们也进不来。我娘亲嫂子不都……”庄小娘眼神一暗，却还支吾着为他们辩解。 “确实，你家就女人有良心。你娘亲嫂子姐妹，个个都记着你，记着麦麦。你家男人就全都是没心肝的！”林慧怡气得不行，直接吼道。 庄小娘第一次被她这么责骂，不禁掉下泪来。 林慧怡狠狠喘了几口粗气，又道：“我也不怕你恼了我。你父兄干下的好事，我全都一清二楚。你要还死心眼地要为他们辩护，就请回吧。我再也不管你了！” 第274章 我怎么不生气 庄小娘登时就懵了。她何曾见过林慧怡发这么大的火，眼泪也来不及擦，就拿含着水光的一双眼睛盯着她。 林慧怡正在气头上，并且这次是铁了心，要让庄小娘清醒一下，故而不看她的可怜样儿，肃着一张脸，又道： “听清楚了没有？若是还要和我争辩，你就回去。以后别往我这儿来。” “姐姐……”庄小娘沉默着，忽然看见她起身要走，只得出声轻轻唤她，看着好不让人心疼。 “怎么了？怎么了？好端端的，你们俩怎么闹成这样？”这时候，彩月急匆匆地进来，把林慧怡按住，问道。 原来，早先在边上看着的苏苏，眼瞧着二人之间越发紧张，急得不行。但她又不太会说话，所以跑出去把彩月找了过来。 彩月早就听苏苏跟她说清楚了，所以也没让她们解释，一边让苏苏给庄小娘收拾哭花了的妆面，一边劝林慧怡： “姐姐，小娘到底还年轻，不明白你的苦心。她又是从小都那样养大的，一辈子都要孝敬父母兄长。 你这样突然就要让她抛弃，原本二十年来一直坚守的信念。这冲击太大了。你要多给她一点儿时间。” 林慧怡知道她说得对，这个时候也确实需要这么个人来调停，所以并不反驳，只是仍旧坚持自己的态度。 随后，彩月又来到庄小娘身前，抚摸着她的脸，安慰道： “你也别真的生她的气。姐姐也是为你着想。如果不约束你父亲兄长的言行，他们迟早会害了你的。” 庄小娘还想不通，但也知道林慧怡不会害她，便点头应了一声。 “好妹妹，先回去。等我再劝劝她，你也仔细想想。不要为了这事，伤了咱们的姐妹之情。”彩月轻声哄着。 庄小娘看着她点点头，又看了眼林慧怡，欲言又止，最后无言离去。 林慧怡看她离开，板着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长叹了口气，一边摇着脑袋，心里不舒服得厉害。 彩月也叹道：“你啊，就是太心急了。这种事可急不得，得慢慢来。” 苏苏也过来给她按摩，边说：“彩月说得对，庄姑娘太孝顺了，一时接受不了很正常。你别太焦虑了。” “我能不急吗？”林慧怡闭上眼，道：“沈家就是前车之鉴。庄家再不遏制，就是下一个。咱们不能让他们拖了后腿。” “说的也是。他们也太不省心了。”苏苏也知道这件事，不悦地撇撇嘴。 彩月劝道：“再看看吧。没那么快轮到庄家的，咱们还有时间。” “但愿吧。”林慧怡应道。 接连几日，庄小娘都在养心殿碰了壁。 宇文晟一直都不肯见她，也很少进后宫，仅有的几次也是去黄皇后和高皇贵妃那儿。 她没脸皮也不胆子去路上截胡，只能一直焦急等待宇文的准许。 又一次从养心殿出来，庄小娘经过御花园的时候，突然听见花丛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隐约听见几个词，便好奇又小心地凑过去，细细听起来： “听说沈家做的恶事全给揪出来了。圣上震怒，说要严惩不贷呢！” 庄小娘闻言震了一下，又听见另一个女声惊讶地叹道：“啊？真的？” “可不是嘛。我听说，圣上把三法司的长官们都派去了，就怕有所遗漏。圣上这次啊，是绝对不肯轻纵了。”原先那个女声肯定地说。 庄小娘正在心惊的时候，就听见第二个女声发问：“那沈端妃和沈肃仪姐妹呢？皇上会不会迁怒她们？” 这也是她此刻最关心的问题，于是竖起了耳朵，仔细听那人的回复。 “已经迁怒了。我刚刚瞧见一队人去了长杨宫，一问才知道，说是圣上派去斥责沈端妃的。”最开始那个八卦的女声回答道。 庄小娘一双手忍不住抖了两下，丝绢都从手中滑落，差点儿让她们发现，幸好香儿警觉，眼疾手快地勾了回来。 她咬了咬唇，心里着实担心，一手按在香儿的手臂上，想借她的力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香儿心中一叹，主动搀扶住她，一边冲她摇头，手指向花丛，示意她们继续听下去。 庄小娘点点头，此时那头又说：“这可真是，估计沈端妃要被严惩了。这下啊，宫里就没有能和林贤嫔她们抗衡的了。” 一开始那人明显是嗤笑了一声，才说：“谁让她要去碰林贤嫔这颗硬钉子呢？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庄小娘听了她俩的对话，若有所思。然而那头的下一句话，就让她再度陷入惊慌失措当中。 “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趁这个机会，把其他犯事儿的外戚，一并处理了。” 庄小娘手掌紧紧捏住香儿的手臂肉，就怕接下来那人回答是。那样，她估计会立马昏过去吧。 明显掌握着主动的那个女声回复她：“我看有可能。圣上是太后娘娘教出来的，她娘家出了太后都得谨小慎微的。 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太后娘娘看着他们。所以这些普通外戚，还敢胡作非为，那不是撞到刀尖上了吗？” “啊？照你这么说，接下来的风波估计更大了。”问话的那个女声感叹道。 随后，二人多言，逐渐走远了。 而躲着的庄小娘，却越听越害怕，捏着香儿的手也越来越紧，甚至指甲都掐破了香儿的皮肤。 只是香儿能忍，没有出声，所以她也没有发现。 原来太后娘娘对外戚是这个态度。怎么办！说不定太后已经把她家盯上了，正准备发落呢！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她想着。 香儿忍着手臂上的刺痛，适时地提醒她：“姑娘，何不去问问林姑娘呢？那天虽然她说话难听了，可还是关心你的。别生她的气了。” 庄小娘却低下了脑袋，闷声道：“姐姐都那么生气了。我怕去了也是讨嫌……还不一定能有办法。 就算有，也不肯说了帮我救家里人。姐姐那么讨厌他们，肯定不会愿意的。” “姑娘信我。我和林姑娘一同长大，对她最是了解了。在这种事上，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去说点儿好话，她绝对会帮你的。”香儿劝道。 “那好吧。”庄小娘也确实，好久没见到林慧怡了。只是怕再惹她生气，所以一直不敢去。 “姑娘，庄姑娘来了。”苏苏喜气洋洋地进来。 林慧怡放下手中的书，微微勾起一抹笑，轻声道：“终于来了，可让我好等。” 这还是上次之后，庄小娘第一次过来。 “你今天说话就软和些，别太逼着她了。慢慢讲，庄姑娘总会明白的。”苏苏一边给她收拾桌面，一边劝道。 “知道了。”林慧怡笑笑，却摆出一副不甚在意的表情，坐等来人。 不一会儿，庄小娘就掀帘进来，先探头探脑地看了看里头，见她正端坐着看自己，于是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试探着说：“姐姐，我来看你了。” “哟，终于舍得肯来了。好稀客呀。”林慧怡挑眉一笑，戏谑着说。 但是这话却让庄小娘只以为她还在生气，脸皮发红发臊，委委屈屈地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了声“抱歉”，就准备转身回去。 林慧怡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又指了指身边的座位，道：“既然是来看我的，不坐坐就走。叫人知道了，还以为我吝啬那点儿茶水点心呢！” 庄小娘小心觑了眼她的神色，见她还是笑模样，才放心地坐下来，别别扭扭地说：“姐姐，你不生气了吧？” “生气？怎么不生气！”林慧怡立时又板起脸，斜眼看她，拔高了声音道。 第275章 如愿以偿 庄小娘登时就又害怕了，喏喏地说：“姐姐，你别生气，我一定好好听你的，你别不管我……” 林慧怡本来也只是逗逗她，结果却得到她意想不到的保证，于是更好笑地说：“我当然气啊。我气有个人，因为我说了几句重话，就再不来看我了。” “姐姐……”庄小娘不好意思了。 “行了。别那么畏缩了。我只是当时因为你的固执生气，现在早就消气了。”林慧怡笑道。 庄小娘见此，立刻绽出一个明艳动人的笑容，重重地点了点头。 “看你刚刚那副表情，必定是有事找我了。说吧，是因为什么？”林慧怡又是一笑，才问道。 庄小娘抿了抿唇，才把刚刚听见的消息告诉她，而后在她思考的时候，又支支吾吾地说： “我，我还是担心家里。但是，自己又没有办法。所以，才来找姐姐，想和你求个法子。 姐姐，你不要生气……” “我知道。彩月她们说得也对，我是太着急了。你从小就被要求孝顺，突然一下要你对家人狠一点儿，必定是不行的。”林慧怡叹道。 庄小娘轻轻点点头，道：“姐姐，我现在就希望他们不被皇上和太后娘娘惩治。至于富贵，是顾不得了。” 林慧怡总算是舒了口气，回道：“既然你想通了，那这件事倒也不难办。我有个办法，能把这件事的坏影响降低到最小。” “姐姐请说，我一定照做。”庄小娘终于放下了心，不禁感激地回头看了香儿一眼。还要多亏了她，不然自己不知道还要焦虑多久。 “这样，你再去养心殿的时候，提前写封信拿着。到了后，别等宫人通报，直接将信给他们。 就说是给皇上的，让他们给你带进去。然后别等皇上的回应，直接回寝宫。”林慧怡讲起了自己早为她准备好的法子。 庄小娘缓缓点着头，又问：“那信上写什么呢？” “就写，你知道皇上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但其实你一直求见皇上，不是为了给娘家免罪。” 林慧怡回答道：“而是为了陈清娘家所做的恶事，主动请求皇上责罚。并说，请皇上不要看在你的面子上轻饶，按律处置。” “这，这可以吗？”庄小娘非常怀疑，宇文晟会不会因此就顺水推舟，直接把她娘家清理了。 “当然可以，你放心好了。你主动和皇上说，皇上才会认为你一心向着他，才会怜惜你。 怜惜你，他才会爱屋及乌，才会对你家犯的错从轻处罚。所以，你一定要写得意志坚决，但隐约又透着一丝对家人的担忧。 这样，最能激起皇上对你的怜爱，才能让你家有一线生机。”林慧怡仔细和她解释起来。 “……好。”庄小娘纠结了好一会儿，但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何况那是林姐姐想的办法，她最后只能点头。 “注意，皇上收到信之后，很可能会去见你。那时候，你可不要露馅儿了。”林慧怡嘱咐道。 庄小娘点点头表示明白，随后又和她讨论了几句，才回去做准备。 当天傍晚，庄小娘又去养心殿，结果再一次无功而返的消息，被当做笑话，传遍了整个皇宫。 之后请安的时候，好几个妃嫔看向庄小娘的时候，眼里都带着几分嘲笑。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半个时辰之后，宇文晟的御驾就停在了长乐宫门口。 这是沈家之事发生以来，宇文晟第一次去除开黄皇后和高皇贵妃以外，其他后妃的寝宫。 霎时间，一众妃嫔的心情，从嘲笑变成了嫉妒。 林慧怡知道了这则代表计谋成功的消息，心情尤为舒畅，只等着下一步计划实施。 而此时的长乐宫，庄小娘跟着宇文晟进去寝殿内室。 宇文晟一边坐下，一边对庄小娘道：“你先前拿给朕的信，朕看了。是有人教你这么做的吧。” 庄小娘顿了顿，心里再次感叹：林姐姐果然一早就预料到了皇上的反应。因此按着她和自己说的，说与宇文晟听： “呃……是，皇上。是林姐姐看妾身一直不得见天颜，所以才给妾身想了这个法子，让妾身将心意传达给皇上。” “原来是林贤嫔，确实不稀奇了。”宇文晟轻轻一笑，又道：“她只教你写信，信上的内容她没把把关？” 虽然是说笑，不过庄小娘已经听出了他话中的试探，便按计划回答： “这倒没有，我上次说错话惹她生气了。今天也是妾缠得她烦了，姐姐才给了我这个法子。其他的不肯再管。” “嚯，原来林贤嫔也会生气啊。可真是少见。她不是一直脾气温和，朕看宫里人都这么说。” 宇文晟有了兴致，笑道：“快跟朕说说，你怎么惹到她了。竟然连你们姐妹的情谊都不顾了。” 庄小娘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睑，道：“皇上，你就饶了妾身吧。别再提这件事了。都是妾的糗事。” “好好好，不提就不提吧。”宇文晟耐不住她撒娇，只好放弃这分好奇心。 “皇上，您对妾身那封信有什么看法？”庄小娘提起了正事，这才是她关心的。 “你是真的如信上说的，希望按律处置你父兄？”宇文晟没有回答，反而问她。 重点来了，庄小娘绷紧了精神，叹道：“皇上这话可不是存心为难妾身吗？若不是真的希望，如何能写出这封信呢？ 只是，他们到底是妾身的家人，血浓于水。妾身能提笔写下这些话，可嘴上，却实在说不出来。” 这种两处为难的感受，才让宇文晟觉得真实，便相信了她。 宇文晟颔首，将她的头靠进自己的胸怀，安慰道：“爱妃不必如此难过，朕明白你的苦心。放心，朕不会太为难你父兄的。” “皇上！”庄小娘突然拔高了声音，表示出惊喜，而后又迅速做出为难的表情，道： “可是，他们毕竟犯了大错。皇上轻饶他们，会不会太过为难。满朝文武，还有太后娘娘那儿，您如何应付呢？” “这你就不用管了。朕会解决的。”宇文晟拍拍她的肩膀。 “皇上，妾身不想让你为难，还是算了吧。有错就要受罚，家父家兄受些教训也好。”庄小娘又道。 宇文晟轻叹一声，将她扶起，道：“你不用担心朕。” “皇上，要不，让妾身和父兄见上一面，由妾说服他们。让他们主动向您请罪，也好堵住那些悠悠众口啊。” 庄小娘迂回了好半晌，这才提出她的真正目的。 “你想见他们？”宇文晟不置可否，问道。 “嗯。皇上，妾身虽然时常见到家母，可她只是农妇出身，不通书理。家父家兄都不听她的劝告。 连带着，妾身请家母传的话，他们也全当耳旁风。所以，妾想亲自告诫他们，兴许还有用。” 庄小娘顿了顿，又说：“若是能成功说服他们，不再为非作歹。既全了妾的一番亲情，也是为皇上分忧啊。皇上，您看可行否？” “既然如此，你就去见吧。朕会和皇后说，尽快传你父兄进宫见面。”宇文晟微微勾起唇角，答应了。 “多谢皇上怜爱妾身。”庄小娘当即欣喜地屈膝一福。 宇文晟发话，黄皇后不会阻拦，各处的行动就很快。 两日后，庄小娘就如愿见到了父亲和两个兄长。 第276章 庄氏父子 宇文晟不仅允许了庄小娘见自己的父兄，还将地点选在了她自己的寝宫，或许是想着给她提供一个足够私密的环境说话吧。 庄小娘真是好几年都没见到爹爹与两位兄长了。老早就等在了长乐宫门口，翘首以朌着家人的到来。 因为有三个外男，不方便见到后宫其他女眷。 因此，庄家一行是宇文晟特许，驾着马车进来的，直到了长乐宫门口，方才停下。 庄家男子是提前被警告过的，不能乱看。所以即便是没了遮挡，也不敢抬首，只垂着脑袋，跟着引路的宫人进到长乐殿。 这之后，庄小娘将外人都遣出去，只留了香儿，及林慧怡派来的一名宫女。 庄小娘朝那个宫女看了一眼，才带着些许哽咽，轻唤着许久不曾见面的家人：“爹爹，娘亲，大哥哥，二哥哥。” 几人终于能抬头看人了。见她喜极而泣的模样，想要说话，却又想起了内官吩咐的规矩，便跪拜行礼道：“微臣参见柔妃娘娘！” “快快请起，女儿受不得。”庄小娘连忙将父母扶起。 四人齐齐起身，庄母邓硕人则一把抱住了庄小娘，哭道： “我的儿！皇上为什么要把我们弄进来？是不是你爹和你哥哥做的事，被皇上发现了？要论罪？” 庄家三个男人听见她的话，脸色有些变化。庄父更是忍不住瞪了她一眼，想动手把她拉开，却被两个儿子拦住了。 庄小娘一愣，急着问：“娘，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娘从周姐姐、许姐姐那儿听来的。都说最近皇上因为沈家的事生气，可能要牵连其他的外戚呢！ 娘亲可真是担惊受怕的。你爹哥哥做的事，难保不被皇上听到啊！”邓氏抹着泪答道。 庄小娘知道，她口中的周姐姐、许姐姐，就是林慧怡和向安娘的娘亲，周氏和许氏。她们时常在一起说话。 “娘娘别听娘瞎说，我们能做什么事？”庄家大哥担心庄小娘听见了生气，主动赔笑着说。 庄父也粗着嗓子道：“哪有什么事儿！都是你娘这个老太婆胡说的。” 邓氏闻言，当即就住了嘴，勉强地点了下头。 但庄小娘分明看见，自己娘亲听见爹爹和大哥的话之后，向自己瑟缩了一下。那样子，明显不是第一回了。 她一颗欢喜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以前爹爹也就是偶尔会吼一声娘亲，现在，竟然连大哥也这样。 庄小娘在宫里，自以为给娘亲争了光，她能过得好些。原来，她就是在家里被呼来喝去的，生活越加恶劣。 她想起林慧怡的话，侧头看了眼旁边那个宫女。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把将邓氏拉到身侧，一脸严肃地对眼前三个男人道： “爹爹，大哥二哥，你们不要再骗我了。你们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我全都很清楚。我原本不相信，你们会成了那样！” 最后一个字出口时，她发现自己都激动到破音，喉头都有些颤抖。 “你怎么和爹说话的！老子是你爹，皇上的老丈人，什么事做不得？”庄父见她胆敢指责自己，当即就坐起来，吼了一声。 庄小娘见爹爹口中言语不敬，又见两个哥哥都不阻拦，更气了，叫道： “我只是皇上的妃妾，皇后娘娘才是他的妻子。同样的，皇后娘娘的父亲才是皇上正经的老丈人！ 你最好只在我面前摆这个款儿，要是在外面打着这个旗号，胡作非为。被别人抓住了把柄，咱们全家都要给你陪葬！” “那你就有点儿出息，也当个皇后，让老子做皇上的正经老丈人！”庄父越说越了不得。 这些话要让别人听见了，那可真是要全家陪葬了。 庄小娘此时只幸亏把外人都赶出去了。 “爹，爹，您消消气儿。妹妹就是有当皇后的心，也不能乱说。”庄二哥到底还算有点儿眼力见儿的，此刻便拉着庄父劝道。 庄父一把撇开他，大啦啦地坐下，“呸”了一声，道：“怎么不能了？他黄老儿也不是什么大人物出身，他当得，老子当不得了？” 他话里的黄老儿是谁，庄小娘还能听不出来？这话要是让皇后娘娘知道了，她以后还能有立足之地吗？ “你别做那个国丈的梦了！我从来没那个心，去和皇后娘娘争！”她气得不行，不管不顾地吼道。 “你，你这个死女子！老子生你有什么用！当了皇妃，就敢吼老子了！”庄父脾气大，说着就要伸手去抓庄小娘。 邓氏吓得不轻，却仍挡在女儿身前，不让他碰到。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那个宫女却高声呵斥了一句：“大胆庄氏父子，竟敢冒犯皇妃，还不跪下！” 邓氏这才看到这个从一开始都低着脑袋的宫女，仔细一看，惊得腿软跪了下来，道：“参见贤嫔娘娘！” 原来为了面见庄父等人，林慧怡一早就乔装成了宫女，作为自己派来问候的使者，进了长乐宫隐蔽起来。 庄氏父子也才见到，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林贤嫔。 可今日终于看到，却也觉得不过如此，根本没他家庄小娘生得好。位分又低，怎么敢对他们大呼小叫的！ 他们又想到，一直看不上自己一家人的林氏父子，心里升腾起一股怨气。 庄父“呸”了一声，骂道：“你不过是个嫔，也配吼皇妃的亲爹？信不信老子告到皇上那儿去，把你林家都关起来！” “庄大人，您大可以去皇上那儿告。本宫是皇上的妃嫔，代表着天家颜面，岂能受你臣子的侮辱。 您就看着，皇上是会帮本宫，还是帮你这个外人呢？”林慧怡慢慢踱到几人面前，哼笑道。 “你，你！”庄父本就是粗人一个，哪里说的过饱览群书的林慧怡，于是被气得说不出话。 庄大又指着庄小娘，呼喝道：“妹妹，你去。你是皇妃，比她厉害，总可以教训这个蠢女人吧！” “呵！指挥她教训本宫？笑话！”林慧怡冷笑一声，轻蔑地瞥着他。 庄大见妹妹不动，反而拉着母亲靠近了林慧怡，忍不住吼叫着：“你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跟她一个不得皇上宠爱的嫔混在一起，有什么前途！” 第277章 硝烟四起 林慧怡听得方才庄氏父子这一番话，不由气得柳眉倒竖，一边把庄小娘拉到自己身后，一边骂道： “若不是庄小娘在宫里战战兢兢地伺候皇上，你们哪儿会有机会得那滔天的富贵权势！你们不知感恩，竟然还对她呼来喝去！ 你们是哪里来的脸？” 骂完，林慧怡也不等他们顶嘴，转而对庄小娘道：“你也看见了。你想着他们，可他们说如何对你，如何对你娘的？” 庄小娘垂着泪，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忍着心中痛意，狠狠点了点头，道：“我看明白了，姐姐。我会按你说的做。” “就先给他们一个教训，如果以后他们有所收敛，也可以再求皇上下一道旨就是。” 林慧怡一边用眼中寒光制住庄氏父子，一边柔声劝着庄小娘。 “好。”庄小娘擦干了眼泪，极力做出一副冷酷无情的表情，对父兄三人，道： “今天会面已经结束，还请父亲与两位兄长回去，本宫不送。对了，娘亲本宫要多留几日，可不能让你们再拿她出气了。 就算不能永远，只这几日也好……” 说完，也不理会他们的反应，直接朝外面叫人，把那三人强硬地拖出去，再强迫着送出宫。 庄氏父子憋着一肚子回家，还没弄清楚，庄小娘那句“只这几日也好”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就接到了来自宫里的诏书：“陛下有旨，柔妃庄氏不徇私情，自陈父兄所为，以全忠义。 朕今特恩，仅夺妃父兄勋爵，留妃母邓氏硕人之诰命。” 庄氏父子直到接下了诏书，也没想通，究竟是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庄小娘大义灭亲的故事，根本成不了秘密，很快就在宫中传遍。 宫中如今上下皆在关注外戚之事，因而庄家就继沈家之后，成为宫里最新的谈资。 但故事里主人公庄小娘，却向黄皇后告了假，并恳求黄皇后，得到了娘亲邓氏暂居宫中陪护的恩典。 当然，当日乔装打扮出现在长乐宫，面见外男的林慧怡，并没有被其他人发现。庄氏父子也确实想不到，拿这个来报复她。 因此，她很安全。 漫长无聊的时光，就在满宫对各家外戚的讨论中，飞驰而去。 沈家之事终于结案了。 当地百姓没有不知道沈家所作所为的，多数都被沈家坑害过。 是以，在听说朝廷派了好几位钦差大臣过来，调查沈家罪行之时。当地男女老幼，全都积极检举作证。 因为证据太过确凿，又惹得群情激愤。宇文晟震怒，立即下令削去了沈家上下的官爵，并命令三法司按律治罪，不得轻纵。 与此同时，宇文晟也给后宫下了一道众人期盼已久的圣旨，即对沈端妃的处罚。 和大部分想的一样，沈端妃受到家族牵连，自己又在这时撞了枪口。数罪并罚下来，沈端妃就被降为了良姬，妃位册宝都被收回。 对这个结果，林慧怡还是十分满意的。不枉费她精心策划了一年，还劳动爹娘帮忙。沈氏倒台，王肃嫔想翻身就更难了。 但不知为何，同样是沈氏之女，沈端妃之妹，沈肃仪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连一句诫斥也没有。 因此，一干妃嫔宫人都好奇得很，议论纷纷，却也没得到个靠谱的答案。 林慧怡也好奇，但凭着她对沈氏姐妹的了解。这个结果最可能的原因，就是沈肃仪的确“清清白白”。 不过，这只是表面上看。因为从林慧怡好几次对这两姐妹关系的分析来看，沈端妃由于是姐姐，一直觉得自己要保护妹妹。 所以虽然有时也烦沈肃仪的言行，但还是听得进她的话的。 而这，就给了沈肃仪最良好的犯罪温床。也就是仗着姐姐的纵容，明里暗里地把自己的欲求，推给了姐姐去实现。 所以，与沈家私联过密的，就只有沈端妃了。而与沈家私下毫无瓜葛的沈肃仪，就显得完全清白干净。 想到这儿，林慧怡不禁“啧啧”两声，发出感慨，有时候，亲姐妹之间的情谊，还赶不上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由于嫉妒和野心，沈肃仪连一心关照她的亲姐姐都可以算计。真是深渊终有底，人心不可测。 此时的长杨宫，沈良姬刚刚收到了宇文晟的降位诏书，来不及做什么反应，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沈肃仪把传旨的内官请走，又叫了太医给姐姐看病，随后就回了自己的寝殿，其余诸事一概不管。 她姐姐才因为诬陷林慧怡的事，朝自己发过火。她可不想再去姐姐眼前晃悠，平白地惹人讨嫌。 就算沈良姬身边的宫女气得太厉害，这时候也没空去寻这个二姑娘的麻烦。 毕竟自家主子人事不省，外头沈家又陷入囹圄。长杨宫也多的是要她处理的事务，着实没有空去指责那个，没有骨肉亲情的冷心姑娘。 这事又过了将近半个月，才真正地尘埃落定。 沈家大部分人罪名都不小，因此斩首的斩首，充军的充军。 就是罪名较轻的沈父，也被削成了白身，并且抄夺了大半家产，只留了一点儿维持生计。 但即便这样，那也是看在，他是冯翊公主外祖父的面子上，宇文晟才能如此手软。要是没这个外孙女儿，沈家估计就真的全军覆没了。 至于沈氏姐妹的母亲，当然不能像庄小娘之母邓氏那样，还能保留诰命。只能追随丈夫，变成民妇。 沈良姬自从降位之后，就称病不出，整日窝在长杨宫里哀怨宇文晟的无情。 倒是她妹妹沈肃仪，还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照常起居生活，晨昏定省，宴会游赏，一个不落。 有爱搬弄是非的，都在背后说她没心肝呢！ 不过她似乎也不在意，依旧是我行我素。 有罚就有赏，宇文晟惩罚了一批德行有亏的外戚，自然要奖赏规行矩步，甚至有功有劳的人家。 而且并不局限于宫外，相对应的，一些家中安分的妃嫔也得了犒赏，作为表率。 妃位上的都是赏的金玉钱货，妃位以下的，则是她们最看重的位分晋封。 林慧怡因为父亲为官勤勉，被晋为正四品上的贵姬。 申青梅的娘家是安阳县伯，常年在外戍守，劳苦功高，被晋封为从四品上昭仪。 还有因为有孕晋封的杜康嫔，被升为正四品下华嫔。 宫女出身，受幸有些年头，宇文晟也还喜欢的陆才人，也得了晋封，成了从五品上的芳仪。 四个新人中只有魏昭训一人，得到了宇文晟的青眼，被晋封为从六品上的昭华，越过了初封充华的辛氏。 不患寡而患不均，宇文晟这举动，不仅让骄傲的辛充华，面对魏昭华时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 还让本来就不服气的郭才人，抛弃了对杨才人的针对，转而和辛充华结盟，处处给魏昭华使绊子。 倒是让一直如履薄冰的杨才人顿感轻松。 因为记着向安娘告诉她要韬光养晦，于是心中难得升起来的那点儿，不是滋味儿的感觉，就被她打消得无影无踪。 于是，方才平静不久的后宫，又有了硝烟四起的样子。 第278章 韩顺容复位 然而，新人之间那点儿明争暗斗，并未在宫里掀起多大的风浪。 因为，就在这三五天里，宫中又出了另一件大事，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走了。 王肃嫔大概是先前，接连被林慧怡等人刁难针对的缘故，又因为在冷宫里呆了几个月，受了不少磋磨，身体还没等养好，却又有了身孕。 这一胎又好似是来找她讨债的，完全不像怀蜀王的时候安稳，反而孕吐得厉害，没一点儿胃口。 于是几番折腾下来，王肃嫔这些天就一直不好。甚至见红了一回，虽不严重，但太医也建议她静养。 可她哪里静得下来，现在她危机四伏。林慧怡她们随时会对自己发起进攻。 沈氏倒台，她如今势单力薄，也不得不退出争斗，保全自身。 王肃嫔斜靠在贵妃榻上，随口问了身边的宫女：“最近宫中可有大事发生？” “没什么大事，娘娘安心养胎吧。”新来伺候她的金凤忐忑地回道，随即又“哦”了一声，说： “不过今早请安，申昭仪娘娘告假了，说是感染了风寒。皇上知道了，还专门请了太医去瞧，又赏了不少好……” 金凤微微觑了她一眼，不敢说下去了。她来之前是听姑姑们警告过的。王肃嫔害了不少人，让她仔细些。 “嗯。”王肃嫔还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是碍于黄皇后，以及如今的形势，暂时不好处置她而已。 就算是黄皇后送来的又怎样？她要处理，还不是小事一桩！不过不能急于一时罢了，她们且看着吧。 王肃嫔正想着，就听见门外有宫女禀报：“娘娘，昭阳宫的韩承徽娘娘刚请了太医，说是有了身孕，两个月了。” 王肃嫔脸色一变，忽然咳嗽起来。 “娘娘！韩承徽娘娘不过是刚刚怀孕，怎么也不能与您比啊。您千万不能激动。”金凤一边给她拍背，一边劝道。 王肃嫔定了定心神，勉强微笑着将金凤的手别开，道： “你想多了。本宫是为韩承徽高兴，她好歹与本宫姐妹一场。她有了身孕，以后有了依靠。本宫真是为她欢喜得紧。” 金凤默默退到一边，并不接话，也就表示自己并不相信她嘴上说的高兴。 王肃嫔也不在乎，一个小小的宫女，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她现在最要担心的，是韩承徽。 韩氏被自己算计过，已经撕破了脸，她这一怀孕，皇上必定要加封她。到时候，睚眦必报的韩氏势必要和她对上。 她们俩斗个两败俱伤，岂不是正合了林氏等人的心意？她一定得想个法子，把韩氏按住，不能消耗她的力量。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道理韩氏应该也明白吧。 王肃嫔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骨节都泛白了，足以可见她的用力。 消息传开，林慧怡脸色微变，转而又恢复了微笑，道：“好运气，合该庆祝庆祝。” “确实好运气。皇上这半年就去了昭阳宫两次，居然就让韩承徽赶上了。”彩月想了想，笑道。 苏苏皱着眉头，说：“姑娘，韩承徽与咱们夙有旧怨。她这一起来，咱们会不会受到冲击？” 林慧怡又扯了下嘴角，道：“这可说不准儿。韩承徽能到多高，还得看皇上的意思。咱们且先盯着吧。” “是。”彩月出去，找了人盯住昭阳宫的动向，又回到内室，却听见林慧怡说： “韩氏复起，要找麻烦也不应该是我。自有别人要担这个风险。” “怎么说？”苏苏问。 彩月却几步走过去，答道：“你可还记得，上回沈良姬设局，众妃嫔站队之时，韩承徽的反应？” 苏苏听了她的话，仔细回想着当时的场景。 本来是沈端妃拉帮结派，但敌不过林慧怡，只得现拉韩熙嫔帮自己。 可韩承徽与林慧怡和王肃嫔都有仇怨，最后谁都不帮。只是，看她的态度，似乎更讨厌王肃嫔？ “可她看着也并不是特别憎恨王肃嫔。万一，她觉得姑娘更好对付呢？甚至，她俩干脆联合起来？”苏苏还是不放心。 “这也确实并非没可能。”林慧怡点点头，又说：“只是王肃嫔有这个耐力，韩承徽可不一定。” 彩月和苏苏也都同意。 等彩月派去的人回来的时候，她们的午膳都已经摆上了。 林慧怡先喝了口汤听着外头人的汇报：“娘娘，皇上巳时末才去昭阳宫，探望韩承徽娘娘。 皇上似乎挺高兴的，赏赐的东西不少，还将韩承徽的位分提回到了顺容。现在也还在昭阳宫，可热闹了。” 林慧怡淡淡地应了一声。这种情况她早有预料。毕竟宇文晟膝下子嗣单薄，就算是为了裴太后安心，他也得多重视。 她放下汤碗，对身侧的彩月吩咐道：“待会儿去库房取些好的当做贺礼，送去昭阳宫吧。我人就不去了。” “我明白，一早就预备了。”彩月点点头，又给她夹了一筷子青笋，自己也吃起来。 林慧怡对她放心，也就不多话了，专心吃饭。 韩顺容这边自然欢天喜地的。 不过是一次，就有了一个，那以后次数多了，岂不是十个八个都有可能？ 她这样想着，又羞涩地抬眼，偷偷瞧了下，坐得端端正正的宇文晟。气宇轩昂，正合她的心意。 “爱妃瞧朕做什么？”宇文晟当然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又道：“你有了身子，不必如此伺候。好好补养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韩顺容面上一喜，从善如流地放下了手中的紫檀镶金筷子，坐回自己的位子，等着宫女的伺候。 其实她一直都不喜欢伺候宇文晟吃饭，甚至想过宇文晟只要来过夜就好了，吃饭就免了吧。累人的慌。 现在宇文晟免去她这个规矩，代表自己重新得到了他的喜爱。位分只进了一级不要紧，以后有的是机会。 韩顺容想着，安安心心地吃了顿好的。 她这边因为怀孕复位而高兴，后宫里却有人为此烦恼。 尤其是曾在韩顺容落败时，奚落过她的人，如今都在苦心思索，怎么巴结回去。好让韩顺容不计前嫌。 第279章 这就是惜儿的命吧 “诶？皇上为什么巳时末了，才去昭阳宫？以往每次妃嫔有孕，他都很早就赶到了。这回真是奇怪。” 林慧怡用完午膳，才关注到这点疑惑，不禁询问身侧，与她一起坐着喝茶的彩月。 “或许是政务繁忙，被绊住了脚吧。”彩月手没那么长，伸不到宇文晟的地盘，只能依照常理推论。 林慧怡虽然还是觉得不对，却也找不出别的理由，只得点头算了。 但是，宇文晟之所以这般晚才去看韩顺容，不是因为什么政务繁忙，而是在接见沈家一案立头功的御史李斌。 宇文晟与李斌说了好一会儿话，突然又问：“李御史多大年纪了？” 李斌被他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懵，心道：皇上怎么突然关心起，他的年纪问题了？难道他很显老，看不出来真实年龄？ 还是觉得自己太年轻，不够成熟？他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因为妻子喜欢，他剃须剃得勤，所以下巴干净得很。难道是因为这个，皇上觉得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虽然心中疑惑至极，但嘴上却还是应道：“回皇上，微臣刚满三十。” 宇文晟笑看着他，点头道：“倒还挺年轻，也是个美男子，比朕还俊。可见你家的血脉不错。” 李斌于是更疑惑了。皇上怎么在意他长得怎么样？难不成？ 他一双丹凤眼猛地一睁，自以为猜到了宇文晟的目的，当即跪道：“皇上谬赞了。微臣贫寒卑鄙之家，岂敢与天子比较！” “朕金口玉言，说你当得就当得。”宇文晟抬手挥了一下，让他起身，又笑盈盈地说道：“御史家中可有姐妹，是否婚嫁？” “回禀皇上，微臣有三个姐妹，皆已嫁作人妇。最小的妹妹，都已做人母了。”李斌这才明白宇文晟此番的目的，回答道。 “族中呢？可有适龄女孩儿？”宇文晟微微颔首，又问。 李斌先是一跪，稽首道：“微臣家族人丁冷清。男丁稀缺，女孩儿更是少有，仅有微臣那三个姐妹。” “如此倒是不巧了。朕原本见到御史的风采，倒还想与你家结个亲。既然没有，就此作罢是了。”宇文晟玩笑着说。 李斌见他挑明了，又说：“皇上盛情，微臣不敢承受。也是合该微臣家族没有这等福分，辜负了皇上的一番美意。” “诶，什么辜负不辜负的。朕不过是见你先前在奏章上，关于外戚管理的几点说的甚好。 才突发奇想，请你为朝中一众外戚做个表率。既然没这个缘分，就算了吧。”宇文晟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 李斌却已经明白了他话中之意，当即扣头说道：“皇上，微臣所言，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 先代贤人早已对此做过诸多见解，微臣实在担不得这个表率。” “担不担得，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宇文晟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李斌心中大惊，又要辩驳几句，却被他打断了：“好了，今日便就到此。朕又将新得一麟儿，该去瞧瞧了。御史请回吧。” 说着，宇文晟不等李斌说什么，就抬脚朝外走。 被留在殿内的李斌沉下脸色，轻轻蹙起眉头。 “御史，这里是皇上的寝殿，您不宜久留，还是让奴婢送您出去吧。”被留下善后的黄振，看李斌一直没有动静，便主动提醒他。 李斌这才如梦初醒，对他拱了拱手，道：“有劳公公了。” 随后，就跟着黄振离开。 下午，宇文晟从昭阳宫回来，招来黄振问道：“安排你去查的事，可查清楚了？” “回皇上，奴婢已经办妥了。”黄振将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小折子呈给他，然后仔细讲述起来： “李御史确实是得到了林御史的指示，才将沈氏一族之事上奏的。而林御史收集沈家的罪状，正是林贵姬娘娘嘱咐的。” “呵，她是很聪明。”宇文晟意味不明地低低笑了一声，随后又指挥黄振继续说。 “关于李御史家那边，他确实只有三个姐妹。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才满五岁的小姑娘。” 看来他并没有说谎，宇文晟点点头，道：“嗯，那他的母家妻家那边又是如何？” 黄振领命，继续说：“李御史的母家那边，有四个姑娘，不过全都有了亲事。倒是其妻，有个侄女，正好十七，还没有议亲。” “哦？那姑娘是什么身份？”宇文晟早就把手中的折子丢下了，只听着黄振给他讲。 “回皇上，那姑娘姓姚，是李御史大舅子的女儿。因为李御史出身寒微，妻子也是那时娶的，姚家只是普通农户。”黄振又道。 宇文晟颔首，又问：“那姑娘品貌怎样？” “奴婢派去的人回报，邻里都说那姚姑娘品貌端正，长得俊。他也亲眼见着了，在田埂上，一身粗布衣裳，看着也是美的。”黄振只照着折子说了。 “确定没有议亲？别到头来还要朕给你们擦屁股。”宇文晟再次确认。 毕竟在他这里只是一句话，下头的人却为了完成任务，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十七可不小了，别是那群小内侍蒙他的。 “确定。皇上，那姚姑娘是独女，日后要招婿，又一直没挑中，所以拖到了现在。”黄振当然也考虑到了这点，盯得很紧。 “既然合适。黄振，你去和皇后说，派人把那姑娘接进来吧。”宇文晟放心，随口就将姚姑娘的命运翻了个天翻地覆。 宇文晟没有隐瞒的意思，因此，姚姑娘被宣召进宫的消息，就传遍了前朝后宫。 “韬略，是为兄对不起你。” 自从听说了姚姑娘的消息之后，林烨就心怀愧疚，又看着本来说是今天来和自己品茶，却一直都在叹气的李斌，不禁有些怅然。 韬略即是李斌的表字，“斌”字拆为文武，又取文韬武略之意。这还是林烨给他取的呢！ “哪儿能怪兄长呢？这种事，又如何能提早预料。官家的性格捉摸不透，谁也不能肯定他下一瞬要做什么。”李斌摆摆手，叹道。 “唉，我也没想到，不过是为帮女儿一个忙，却害了你的侄女儿。”林烨放下茶盏，胸中憋着一股气。 “娘娘此举并无不妥，实是为民除害。兄长不必放在心上。”李斌说完，又叹了口气，道：“或许这就是惜儿的命吧。” 第280章 与林烨之女同样的起点 此时，李斌口中的姚惜儿，正跪在家中小院的黄土上，看着眼前威风凛凛的官吏、内使、女官，听着领头的那人念圣旨： “…朕闻尔家女姚氏，柔顺表质，品德贞善。今特命入宫，以承天眷……” 她沉默地看待这一切，没有欣喜，也没有悲伤，只满脸木然地在女官的指引下，跪拜行礼，感谢圣恩。 女官只以为她是不懂圣旨上的内容，用本地话，简单地跟她解释了一遍。 姚惜儿没有反驳什么，顺着她假装这才明白，又对着女官行了个万福。 其实，因为姑姑、姑父的照顾，她还是跟着学会了认字，也学会了说官话。 方才不言不语，不过是觉得太过惊讶，一时愣神，竟让他们以为自己没上过学。 但既然他们已经对自己生成这样的印象，那也不错。 惹得皇上下诏宣她进宫，声势浩大，藏拙也是有必要的。 一个出身农家，除了农活女工，其余本事一概不会的女子，被皇帝召进宫，总不会比一个能说能写的更加受到关注。 女官细心地指引着姚惜儿，给欢欣鼓舞的父母行礼道别，随后就坐上宫里来的，那驾恢宏光鲜的马车，去她后半生所属的地方。 林慧怡一早知道，这个姚氏女被宇文晟宣召进宫的消息时，并未有太多感受。 不过是再一次在心里，骂他一句“好色之徒”，就揭过此事了。 毕竟皇帝广纳妃嫔、开枝散叶是天经地义的。连他的正经妻子黄皇后都不能说什么，何况她一个小小贵姬呢？ 因为姚氏女进宫必须宇文晟亲自看过，梳妆打扮是少不了的，因而离她真正进来，还有些时日。 林慧怡觉着早晚都要见到的，若是人不错，就看在是李世叔侄女的份上，多照看照看也就罢了。 不过，林慧怡若是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就不会这么想了。 因为要为其准备衣裳首饰，还要教规矩。所以足足等了三天，姚惜儿才见到自己未来的夫君，天下最尊贵的男子，以及他的正妻。 没错，宇文晟今天是带着黄皇后一起来的。选秀时皇后也是要陪同在侧的，因而他这个做法，并没有不妥。 姚惜儿见到这个情景，连最后一丝对宇文晟的憧憬也消失殆尽。丈夫带着妻子一同来相看小妾，她心中只剩下无语。 接下来，她又听见宇文晟提了半天姑父，说他如何如何正直，反而对她自身的关注不多。 这样一看，再联想到姑妈之前见面时和她说的那些，姚惜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来自己进宫，根本不是因为她好。而是眼前这位皇帝，要用她给姑父做个警醒，顺便验证一下姑父是否真的清正廉洁。 姚惜儿心中冷哼一声，对上所表现出来的，就越发的恭顺，甚至于畏缩。 她因为这个目的进宫，宇文晟看她一定看得特别紧。所以她必须每一步都小心谨慎，万万不能踏错了。 否则，害的不仅是自己，还有姑姑、姑父。 因而，像普通小老百姓一样，初见帝后这样传说中的人物，当然要显得畏惧害怕。 宇文晟看着殿中的女子，长得确实不错，身材也好，就是太过沉闷了，一点儿也不有趣。 他“啧”了一声，不再开口，随手端起茶盏小啜起来。 黄皇后见他对这个姚氏并不满意，随即便在他耳边，小声道： “皇上，我看这姚姑娘看着胆子不大，模样也不过如此。要不就放她回去，另外再挑好的吧。” 宇文晟宣召姚氏的原因，她也清楚。这姑娘看着不像个贪恋皇权富贵的，干脆积点儿德，把她放回去好了。 宇文晟闻言却摇头，回道：“我是为了给李斌家族增光，才找的她，就算不合心意，也不能原样送回去。那不是打李斌的脸吗？” 说着，就正过脸对下头的姚氏说道：“朕看你着实不错，就封你为从七品上的才人吧。正好与当初林烨之女同样的起点。” 姚惜儿不明白他为何提起别人，但也知道自己没权力拒绝，只能叩首谢恩：“民女叩谢皇上恩典，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宇文晟点点头，又对黄皇后嘱咐：“之后的事，就交给你了。皇后。” 黄皇后这才从方才的惊愕中反应过来，微笑着点头应下。 等宇文晟离开，黄皇后又看了眼那姚氏，以后的姚才人，眼里尽是复杂，想要转身就走。 但想到那人，便走到姚才人身前，微笑着说：“皇上刚刚说的林烨之女，就是现在宫里的林贵姬。 听说，她父亲林烨与你姑父李斌有旧。皇上这是在预祝你日后如林贵姬一般，德行出众。” 姚惜儿当即瞳孔一缩，看向她的眼神晦暗不明，脸上却仍做出不懂的样子。 黄皇后不管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自己念着林慧怡的好，提醒她一句，已经仁至义尽了。 “你等下可以出宫，和你姑姑姑父道别，酉时回宫行礼。住处，本宫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说完，她就径直离开了云光殿。 看黄皇后彻底离开了，姚惜儿站起身，先把脑中的一团迷雾搁置在一旁，跟着嬷嬷回去。 林慧怡早上临时接到通知，说黄皇后免了今日的晨昏定省，才得知今天就是宇文晟相看姚氏的日子。 这种皇帝亲自宣召的，相看这一项其实是走走过场，人已经是铁定要入宫的。 想着宇文晟是因为李世叔才挑的姚氏，应该给的位分不会太低。林慧怡便叫彩月好好收拾了一份贺礼，等她进来就送过去。 之后，她便再度躺回了床上，想来个回笼觉。 却不曾想，一个时辰后，彩月进来将她推醒，说是黄皇后宣召她去凤仪宫。 林慧怡登时就一个激灵翻身起来，揉着眼皮，打了个哈欠，道：“淑姐姐是什么事啊。为什么这会儿叫我去？” “竹影说，可能与那位姚姑娘有关。”彩月一边帮她整理仪容，一边小声说。 林慧怡点点头，道：“哦，原来是这个。想必是淑姐姐知道了，我和她那点儿关系，要和我说说吧。” 彩月也猜是这样。 不一会儿，林慧怡就收拾妥帖不慌不忙地出现在凤仪宫后殿。 她见到黄皇后正坐在炕上想事，便几步过去，道：“淑姐姐什么事这么忙？把妹妹从被窝里叫出来。” 第281章 林贵姬走路不看路的吗 “你可真是悠闲呵。”黄皇后抬头看见林慧怡，轻笑了一声，又道：“要是知道自己大祸临头，还能这么懒羊羊的么？” 林慧怡诧异地看了看她，见她还是笑着的，就觉得就算真有事，也不会很严重，便笑道： “姐姐可别吓唬我。要真是大祸临头了，姐姐还会拿我取笑？还要在这儿等我？不早早就去兰林宫掀我被子了！” “说的是。”黄笑笑，拉着她坐下，就说起正事：“你可知道皇上宣召姚氏进宫的原因？” “知道啊。不是说皇上看重李御史的人品，又听闻姚姑娘品貌端正，才专门去请的吗？”林慧怡答道。 这都是宫里传遍了的，她自然也清楚。 “唉。”黄皇后狠狠叹了口气，说：“你可知道，皇上给姚氏的封号是什么？” 难道是给的位分很高，把黄皇后都惊到了？林慧怡猜不到，便摇了摇头，回道：“是什么？” “才人，皇上封她做才人。”黄皇后又道。 林慧怡刚想回一句：“才人就才人嘛，有什么可稀罕的。宫里现在不就摆着俩才人吗？” 就听见黄皇后又补充道：“皇上还专门说，‘正好与当初林烨之女同样的起点’。你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吗？” 林慧怡脸色微变，联系起自己最近做的事，还有她爹爹和李御史的关系。宇文晟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我叫你过来，皇上肯定会知道。他估计也料到了。若是有心瞒着，也不会叫我去陪他。 所以，皇上只是想敲打敲打你，还没有要对你怎样的想法。”黄皇后见她明白，放了些心，又安抚了两句。 林慧怡点点头，叹气着说：“原来姚姑娘进宫是这个原因。唉，是我疏忽了，以为他不会注意到。” 本想着不伤到沈氏姐妹自身，只用打击沈家的方式，来报复她们，给予她们重创。让沈良姬没机会扶助王肃嫔。 却不曾想，反倒把另一个素未谋面的无辜女子卷了进来。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以后，她该用什么面目，去面对因她进宫，要在这四四方方的皇宫，过完后半生的姚姑娘呢？ 还不是进来享福，而是被迫抛弃原本安稳平淡的生活，来这宫里受人猜忌监视，参与到那些并不属于她的尔虞我诈之中。 这是她林慧怡做下的孽啊！ 林慧怡头疼地扶着额头，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就知道，告诉你这个。你就一定会多想。”黄皇后了然地轻叹一声，转而又说： “你现在应该想的，不是如何弥补姚才人，而是如何弥补皇上对你的印象。你自己说说，你有多久没侍寝了？” 林慧怡一愣，没想过这个。她掐着手指算了算日期，竟然发现今年她只侍寝了一回，还是刚回宫那两天的事。 再往前算，她这两年侍寝的次数可谓是屈指可数。 她仔细地反思自己，好像近两年对宇文晟，确实忽略了不少。因为姐妹的地位稳固，自己生活舒适。 侍不侍寝对她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所以日渐怠慢了。初入宫时定下的目标，一个月侍寝一两次，都没达到。 林慧怡抿了抿唇，觉得自己现在太过懒散了，但又觉得并没有改变的必要。 “在宫里要想过得更好，就得让皇上记得你。而不是别的，你舍本逐末了。”黄皇后看她皱眉沉思，便提醒了一句。 林慧怡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但也是真不想伺候宇文晟。于是心里更纠结了。 再说，现在侍寝最多的就是高智明、黄皇后、庄小娘、向安娘她们，难道让自己去和她们争宠吗？ 还是叫她们让一回自己？她可开不了这个口。 黄皇后该说的也都说了，剩下的全看她自己怎么想了。于是叹了口气，让她回去仔细想想。 林慧怡从凤仪宫出来，沿着御花园的小路，慢慢地往回走。 彩月和苏苏就跟在她身旁，见她一直一语不发，又不知道黄皇后到底和她说了什么，急得不行。 几人拐过了一个花圃，彩月和苏苏突然瞪大了眼睛，条件反射地跪了下去。 但她们身边，却缺了一个人。 等她俩反应过来，伸手去拉扯林慧怡裙摆的时候，已经触摸不到了。 又顾忌着身份，不敢越矩。 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的林慧怡，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两人没了踪影，径直撞上了前头的人。 她“哎哟”一声，刚想后退，就踩上了过长而有些许拖地的裙摆，又往前狠狠一下撞了上去。 预想的疼痛没有传来，她被人接住了。 刚准备向这人道谢赔罪，就听见一道醇厚的男声响起：“林贵姬走路不看路的吗？” 这声音她还是非常耳熟的，就属于她刚刚和黄皇后讨论的那个人。 林慧怡像被雷劈了一样，弹跳着后退两步，没来得及看清眼前这人的模样，就跪下请罪： “妾御前失仪，冲撞了皇上龙体，请皇上降罪。” 宇文晟踢了踢靴子，黑缎面上有一块小小的灰迹，是林慧怡刚刚撞到的时候踩上去的。 林慧怡看着自己的“杰作”，忍不住在心里狂扇自己耳光。叫你不看路，叫你走路胡思乱想！ 这下好了，还弥补呢！被你又撞又踩，人对你的印象只会更差！ 她紧闭上眼，等着眼前的男人大发雷霆。 却不想，宇文晟并没有太过在意她的失礼，反而觉得一向端着性子的林氏，也有这样迷糊跳脱的一面，倒也有趣儿。 他一低头，就能看见她露出一小节的白皙脖颈，还能闻见一股淡淡幽幽的香气，不像是平常妃嫔用的头油。 “起来吧。”他将林慧怡拉起，又道：“朕是故意站在你跟前的，就想看看你绕不绕得开。” 林慧怡张了张嘴，有点儿无语，但这时不是抨击这位皇帝奇怪癖好的时候。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轻一福，道：“妾身想事儿想得入迷了。竟然连皇上也没看见，真是该打。” “确实该打。”宇文晟应了一声，又笑道：“你在想什么，那么入迷？说来朕听听。” 他知道林慧怡从哪儿来，也知道她刚刚在想什么。这么问不过是想看看，这个人诚不诚实。 “妾……”林慧怡有些纠结要不要说实话。 说吧。她到底是私下勾连前朝了。而且还会把她爹爹供出来。 不说吧。宇文晟明显是全知道的。自己否认只会让他更加嫌恶自己和爹爹、李世叔。 她一时陷入了两难。 第282章 妾在想皇上呢 虽然林慧怡纠结于此，然而实际上，她该怎么做，已经非常明了。 她悄悄抬眼，偷觑了一眼宇文晟的脸色，见他面上带笑，不像是生气的样子。才放了些心，咬咬牙，决定赌一把了。 “妾在想皇上呢……”她带着一丝羞意，将脑袋别到一边。 “原来爱妃在想朕？这可真是奇了。”宇文晟半开玩笑地看着她，又说：“今儿你可让朕好奇得很，必定要好好和你说说话了。” “皇上若不嫌弃，不妨往妾的兰林宫走一遭。”林慧怡眼珠转转，当即明白他的意思，主动邀请。 宇文晟笑着答应了，转头又对黄振吩咐：“你去和皇后说清楚姚氏的事，朕就不亲自去了。” “是，奴婢遵旨。”黄振领命，刚要离去。 就听林慧怡“呀”了一声，道：“皇上原来是要去皇后娘娘那儿吗？妾不知，竟差点儿与娘娘相争……” 宇文晟挥手让黄振去了，又和林慧怡解释：“你不必担心。并不是什么大事，皇后也不会放在心上。朕许久没和你说话了，还是去你那儿吧。” “那……要是皇后娘娘生气，妾可就要把您供出来。总不能坏了妾身和娘娘的情谊。”林慧怡看他态度坚定，便调侃道。 “行，到时候朕去给皇后赔罪，必定不让你受委屈。”宇文晟笑着揽过她，把人带着朝兰林宫走去。 林慧怡想着刚刚黄皇后跟自己说的话，觉着她应该不会为这个生气，便由着宇文晟做主了。 两人还没到兰林宫，“林贵姬将皇上从凤仪宫截走”的消息，就已经飞进了各处妃嫔宫人的耳朵里。 对此，有真心为她高兴担心的，例如高智明。 “慧怡能积极一点为自己争取，总是好事。不过，怎么就去招惹皇后娘娘呢？要是惹得皇后不快，她岂不是要受罪。”高智明接到消息，轻叹了一声。 明珠看她练字的狼毫停了下来，担心墨汁滴到纸上不好看，便伸手夺了过来，道： “林贵姬与皇后娘娘关系亲近，按她的性子，也干不出这事。兴许是宫人添油加醋也不一定。” “或许吧。”高智明点点头，也没了继续练字的心，擦了手，随意捡了一本杂书看起来。 明珠遂将笔墨纸砚都好生收起来，坐到她对面，继续看自己的书。 庄小娘、向安娘、王晏妃几个和高智明的反应大同小异，多是为林慧怡开窍了高兴，此外就是担心一下会不会惹恼黄皇后。 当然也有对林慧怡的言行，横看竖看都不顺眼的，比如王肃嫔。 “我就说嘛。林氏装得一副不争不抢的温顺清高样儿，结果连皇后的人都敢截走。真是做作的很！” 王肃嫔听完宫女的禀报，把人都撵出去后，才冷笑着嘲讽林慧怡。 “不过都让林氏着急成这样了。那说明皇上对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样的人，最容易除去了。” 她转念一想林慧怡的动机，不由得“咯咯”地笑了一阵，不过笑意却并不深入，那眼底只有冰冷的恨意。 除开这两种人，还有震惊于，林慧怡居然敢从凤仪宫截人的。 魏昭华近来一直被辛充华和郭才人针对。 这二人联合起来，时不时截走宇文晟。她自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人，也瞅着机会原数奉还。 但再怎么斗，也只是三人之间的，极少会涉及到老人。嫔位她们都不敢招惹，更别提六宫之主的黄皇后了。 当然对林慧怡的行为赶到惊讶。 她们是听说二人关系不错，但只以为是林贵姬巴结奉承黄皇后。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做出了这种事。 一个个都想看看，黄皇后的反应。是一脚把林贵姬踢开，还是念着情分，小惩大诫呢？ 就在众人对这件事议论纷纷的时候，全然不知的林慧怡招呼着宇文晟坐下，又吩咐彩月把她的好东西拿出来。 彩月和苏苏两人将几盏茶奉上来。 林慧怡指着它们，微笑着给疑惑挑眉的宇文晟介绍：“皇上，这是用四种水冲出来的茶。您尝尝有什么区别？” 她想借着这些东西，暂缓一下，让宇文晟心情更好，她才能放心地将事情全盘托出。 “这么复杂？朕试试。”宇文晟一一试了试四盏茶，笑着道：“朕粗糙不像你们有这等风情，只能品出个大概。” “皇上说说看嘛。好歹也是妾身和安娘的劳动成果呢。”林慧怡催促道。 宇文晟推脱不了，只能指着第三杯道：“这杯最好，口感甘甜清冽，与朕平时喝的相差不大。” 林慧怡点着头回应。他能尝出来很正常，毕竟也是从小在宫里锦衣玉食，养刁了嘴的。 “皇上，这是妾身在西苑时，闲来无事的时候，和安娘从四种地方收集来的。”林慧怡笑着给他讲解： “您说的第三杯，实是取的山泉水。您日常吃的水，也是山泉水，不过是从郊外玉泉山接来的。” “那朕倒也算是猜对了？”宇文晟笑笑。 “皇上当然是厉害的。”林慧怡顺着他吹了一句，接着又道：“其余的，分别是去年冬天梅花上的雪水，今年夏天莲蓬上的露水，还有则是谷雨那日的雨水。” “爱妃对这个研究颇深，也是名流雅士，倒把朕衬得满身俗气了。”宇文晟戏谑地笑着。 “皇上可别抬举妾身了。”林慧怡笑着让彩月把东西收起来，又道：“妾身弄这个，不过是看书上说的有趣，弄来尝试一下罢了。 真要让妾身来猜，或许连那山泉水也吃不出来。这样论起来，妾才是真正的大俗人一个。” 她这话倒也不是为着宇文晟说的。她虽然爱看各类杂书，但实际上不会欣赏这些奇奇怪怪的癖好。 在她看来，泡茶的水哪儿那么讲究，只要成品出来味道就行了。 “看来爱妃与朕一样。”宇文晟笑笑，转而提起了过来的原因：“朕差点儿忘了为什么过来。你快告诉朕，你方才如何想朕了？” 第283章 与最普通的男人并无两样 林慧怡早已做好了准备，看宇文晟心情确实极佳，便屏退左右，耷拉着耳朵，道：“皇上可不要故意耍弄妾身了。” “爱妃今日这些话，朕真是越发觉得新奇。你说说，朕如何耍弄你了？”宇文晟笑看着她。 “皇上真是的。”林慧怡心中翻个白眼儿，嘴上却娇嗔了一声，才道： “妾身为何想着您，您自己心中清楚得很。非要妾身明说，让妾难堪么？” “朕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呢？爱妃还是告诉朕吧。”宇文晟还在装傻，就想看她笑话。 林慧怡无法，只能佯装嗔怒地说道：“皇上～皇后娘娘都告诉妾了。您册封姚姑娘为才人时，说的那些话。” “朕那些话有什么问题吗？”宇文晟就是想让她全部挑明，所以故意装作不知。 林慧怡实在觉得他恶趣味，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她只能咬着唇，说：“皇上明知家父与姚才人的姑父李御史有旧。也明知妾，妾做了那件事，偏还要说这种话。让妾身心慌害怕。” “那你是觉得朕做错了？在怪罪朕？”宇文晟笑容收敛了一些，问道。 “那倒没有，妾不敢归罪皇上。况且，这件事本来就是妾身有错在先。”林慧怡低眉顺眼地说。 “哦？爱妃觉得自己错在哪儿了？”宇文晟挑眉，又问。 “妾不该借着娘亲可以进宫，就私自与爹爹传话，牵连前朝。这是违反宫规的大罪。”林慧怡做出一副诚恳悔过的表情，道。 她以为自己这样，如今还算好心情的宇文晟能够宽恕她。 却不想，宇文晟听了她的话，直摇头，还皱着眉头，说：“爱妃是有错，可不是错在这里。 沈氏姐妹多次算计你们，你不搞那些阴谋诡计，反而选择从前朝正大光明的报复。朕其实还挺欣赏你。” “那皇上还……”林慧怡有些傻眼，有些震惊，真的完全没想过宇文晟从没在意过这件事。 “朕敲打你，是为了别的。”宇文晟又道：“再说沈家本来就作恶多端，迟早要被清理。你不过是把这件事提前了而已。” 林慧怡愣愣地点着脑袋，既然宇文晟不介意这件事，那是不是说明自己过关了？但他又说自己确实有错。 她脑子这会儿有点儿不太清醒，转不过来弯。便在心里直骂宇文晟有毛病，这种折腾别人的爱好一点儿没改。只不过换了个花样罢了！ 宇文晟看她一直想不通，只好提醒了一句：“你再仔细想想，皇后也应该把这个问题跟你说了才是。” 林慧怡还处在震惊当中，于是顺着他的话去思考回忆。 皇后，淑姐姐，她刚刚确实和自己说了什么来着。对了，她问自己多久没侍寝了，还说自己是舍本逐末。 她说：“在宫里要想过得更好，就得让皇上记得你。” 林慧怡想起这句话，脑海中一片轰鸣。她直觉不对，但又没有其他的解释了。宇文晟难道真的觉得，自己的错在这上面？ “皇上是说……呃，妾身，疏，呃，疏忽，您？”她纠结着，却还是开了口，但结结巴巴的，不像平常能说会道的自己。 “看来皇后确实和你说了。”宇文晟没有肯定，但已经说明白了。 林慧怡心里一片空白，只觉得不可能。他宇文晟作为一个皇帝，后宫妃嫔也有几十了。还有最爱的高智明，最敬重的黄皇后。 怎么还有空去关注自己，疏忽怠慢他没有？ 这是一个皇帝会做的事吗？她不清楚。 “朕有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记住，身为一个妃嫔的本分。 朕要是真的要处置你，你以为靠着皇后、皇贵妃她们，就能逃过了？”宇文晟直接把话给挑明了。 对于林慧怡这种忽视他皇帝、夫君权力的行为，宇文晟觉得很不舒服。所以一直想找机会治一治她。 “妾身知罪了。请皇上恕罪。”林慧怡一直以为他应该不会太关注自己的，毕竟自己承宠并不多。 但好像，自己在他面前出现的频率是有些高了。自己当初的打算也是，可以不做宠妃，但一定要皇帝记住自己。 这下好了，他是记住自己了。结果就是这样记住的。林慧怡有些烦躁。 “既然知道错了，那你准备如何整改？”宇文晟见她明白了，又恢复了笑容。 “自然是专心侍奉皇上，让皇上开心。”林慧怡从善如流地答道。 宇文晟之前种种行为，就是觉得这人不务正业。如今既然她明白了，目的达成，就准备离去。 “看来爱妃着实是知错了。朕还有有政务要忙，晚上再来看你。” “哼。皇上晚上就有了貌美如花的新人，哪里还会来找妾身，这个看腻了的老人呢？”林慧怡想着他对自己的提醒，便极力当好一个妃嫔，便故意拈酸吃醋。 “爱妃不放心，那朕自然得做点儿什么。”宇文晟对随身的内使吩咐：“去跟皇后说，姚才人方才进宫，多给她三日适应。这几日，就不必侍寝了。” “这样，爱妃可相信朕了？”他侧头又看向林慧怡。 “多谢皇上。”林慧怡还能说什么，当然是谢恩，做他合格的妃嫔。 “嗯，爱妃很有天赋。”宇文晟满意她的表现，随口夸奖了一句，抬脚走了。 徒留一脸无语的林慧怡在门口站着。 好一会儿之后，林慧怡逐渐从惊讶中清醒过来。刚刚那一通打击太过突然，她脑子一直不太够用。 这会儿清醒了，她才发现宇文晟话中有多少漏洞。 宇文晟还说敲打自己，是因为自己不把他放在心上，不把自己当成他的妃嫔。她居然还信了。 他明明还敲打了李世叔，连完全无涉于此事的姚才人都弄进了宫，还说他并不介意这件事呢！ 林慧怡彻底明白了，这位虽然是皇帝，天底下最高贵的男人。但他也与最普通的男人没有两样，口是心非、满口谎言。 最重要的是，他与其他男人一样，就算并不喜欢，但只要成为了他的女人，就必须以他为先。 林慧怡将这句话牢牢铭刻在心里，以后就算不爽，也必须对宇文晟笑脸相迎，热情似火。 第284章 直指妃位 当晚，宇文晟确实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临幸了兰林宫。 林慧怡就算心里不快活，但也不会表现出来。 即便是为了家人，为了更好的生活，她也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宇文晟伺候好了，对她百利无一害。 宇文晟对她的知情识趣非常满意，再加上林慧怡确实有趣，便一连好几天都歇在了这儿。 倒是让林慧怡又在心里咒骂他。这算个什么事儿啊！ 姚才人刚一进宫，宇文晟不去她那里，反而老往自己这儿跑。让她怎么想？这不是给自己拉仇恨吗？ 但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宇文晟对她的警告还没忘，林慧怡也不好多说，只在每日晨昏定省时，对姚才人的态度更亲热些。 不过好在姚才人对此，并未表现得如何不满，反而还主动亲近她。 进宫后没几天，姚才人就来了兰林宫求见。 林慧怡初一听见菊英通报的时候，都愣神了许久，还是在彩月的提醒下，反应过来，当下就让菊英把人请进来。 “妾身参见贵姬娘娘。”姚才人在外头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生气的迹象，行礼说话的时候还是恭恭敬敬的。 林慧怡觉得自己怠慢了，又本就认为自己愧对她，有些不好意思，主动解释了两句： “一时没预料到妹妹来，有些惊喜，让妹妹在外头等久了，真是我的过失。快别多礼了，过来暖暖手。” 虽然只是十月间，但天气也冷下来了，在外头站那么一会儿，姚才人的手也吹凉了。 说着，她握住姚才人的纤纤玉手，将人带到了炕上，又接过苏苏递上来的热毛巾，亲自给她擦手。 “娘娘，这，这怎么使得。”姚才人为她这番举动惊到了，当即想把一双手抽出来。 林慧怡却道：“妹妹在我这儿不必拘礼。家父与你姑父私交甚好。你既是世叔的内侄女，就也是我的姐妹。” 她又想到了什么，抿了抿唇，无法将事实说出口，只叹了口气，道：“况且，你本不该进来的，若不是我……” 姚才人看她的反应有些奇怪，悄悄将手抽出来，又略带着一丝尴尬地笑了一下。 “总之，既然你已经进了宫，咱们以后就是姐妹，要互相照应的地方多着呢。要是如此拘束，倒显得生分。” 林慧怡知道她们才将将见过几次面，还生疏得很，一时适应不了自己的热络是很正常的。便不强求，将热毛巾递给她自己弄。 “妾身只是区区才人，您却是直指妃位的贵姬娘娘，哪里能需要妾身的照应呢？” 姚才人对宫里还不熟悉，乍一进来就看见林慧怡接连侍寝，还以为她是实个盛宠的主儿。 所以就算被打脸，被别的妃嫔明里暗里嘲讽，她也没敢生出什么怨怼的心思。 这次来，也是想着姑父、姑母的嘱咐，再加上几日来林慧怡对她的态度都很不错，所以来兰林宫碰碰运气的。 却是没想到，这林慧怡如此的…怎么说呢？这么快就与陌生人推心置腹，她只觉得不敢置信，总觉得很不安。 “什么直指妃位？我？”林慧怡有些懵，她什么时候得到这个评价了？ 虽然几年前宇文晟和黄皇后确实对她做过承诺，要是表现好就能封妃。但到底是“几年”，她可不能确定。 姚才人还以为她是故意谦虚，要自己吹捧一番才肯承认，只好说： “难道不是吗？您深得皇上宠爱，如今已是正四品上的贵姬，离妃位只有两步。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你听谁说的啊。封妃？那还没有影儿呢！”林慧怡不禁失笑。 姚才人微微挑眉，并不相信。 林慧怡看她这个样子，只好先摆出诚意来，才能让她信任自己。于是就说道： “你不要看着这几天，皇上对我还挺热情。就以为我是什么宠妃了。” 姚才人心道，这还不算宠妃，那哪儿样的才算？ 林慧怡又解释道：“你看着我是正四品的贵姬，好像风光无限，是恩宠不断的结果。实际上，我是已经五年没有晋封了。” 姚才人眼睛一睁，颇为惊讶。 “上一次晋封贤嫔，还是正昭十六年，我初次侍寝，按着宫里的潜规则才有的。”林慧怡又道。 “那您是如何坐到贵姬的位子上的？我可听说，与您同一批进来的妃嫔，好些都还在嫔位以下呢！”姚才人惊呆了。 五年没有晋封，除开本人性格不讨喜，样貌不好，家族拖累这几个原因以外，实在是不太可能啊。 难道真是她说的那样，她并不怎么受宠，这几天皇上的宠爱只是一时的，昙花一现？ “你猜猜，我是什么时候坐上嫔位的？”林慧怡看她十分好奇，故意卖了个关子。 姚才人摇摇头，道：“妾身怎么猜的出来。” 她还是有些拘谨，林慧怡也只好作罢，不再吊她的胃口了，开口道：“我初进宫时封的是和你一样的才人，这你也清楚。” 姚才人点点头。她被帝后相看时，宇文晟提到过。黄皇后还特意提醒了她这个，所以她记得很牢。 “我虽然并不讨皇上喜欢，一直没有机会侍寝。但或许是运气好吧。我偶然一次，从一条比较偏僻的小路经过。 就这么巧的，救下了从假山上摔下来，差点儿没命的吴王世子。三宫为了嘉奖我的功劳，才破例。 在并未侍寝的情况下，册封我为正四品下的贤姬。”林慧怡想着要好好和她来往，便说得特别仔细。 “竟然是这样……”姚才人被她的经历震惊到了，口中喃喃自语着。 “虽然我入宫一个月，没侍寝，就晋封贤姬。但贤姬与贤嫔都属于正四品下，要真按着品级算，我入宫五年多，只晋了两次位。” 林慧怡微微笑了笑，又说：“你听了我的故事。就这样，还觉得我是什么高不可攀的宠妃吗？” “是妾身无知了。”姚才人摇摇头，回答道。 林慧怡无奈一笑，道：“所以你真的不需要在我面前你们拘束，我俩算是亲戚，你把我当成远房的姐妹就是了。” “是，是。”姚才人还沉浸在她“传奇”一般的经历中，顺从地点了点头。 第285章 还在最危险的三个月 因为还是头一次私下说话，她也放不开，林慧怡便没有着急，在她提出回去的时候，就放她走了。 出了兰林宫，姚才人才状似无意地问身边的小宫女：“福祥，你进宫十几年。依你看，林贵姬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福祥腼腆地笑了笑，回道：“奴婢从前在别处当差的时候，总听姑姑姐姐们评价宫里的娘娘、娘子。 林贵姬娘娘是她们说闲话最少的，也是她们最希望伺候的主子之一。” “为什么是之一？”姚才人又问。 “因为娘娘虽然脾气温柔，对下宽和。但姑姑姐姐们都是有大志向的，总想着跟一个受宠的主子，吃香的喝辣的。”福祥年纪不大，因而说话还带着一些孩子气。 姚才人联系上，刚刚林慧怡和自己讲的那些话，这才放下了一些对她的戒心。 “你们宫人私下里都会议论妃嫔吗？”姚才人抛开那些弯弯绕绕，看着福祥一脸童真，好奇地问。 “当然……”福祥刚要点头，忽然想起刚被调出来时，姑姑对她的叮嘱。 在主子面前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能再莽撞了。更万万不能的是，把她们私下里的议论内容告诉主子。 遇上好说话的主子还好，要是个气性儿大的。那会给她自己，也给那些姑姑姐姐们惹来祸患。 于是，福祥立刻转变口风，道：“没，没有。奴婢们不，不会议论，主子的……” 但她毕竟还小，演技不过关。说谎的时候还磕磕巴巴，还说着说着就耷拉下了脑袋。 姚才人一下就看穿了。看她这个样子，倒是想起了村里那几个小丫头片子，也是和她这样傻憨憨的。 她想起过往野惯了的快乐，不禁笑了笑，又看福祥还自以为没被发现，偷看她的脸色，便道： “放心好了。我也是乡野村姑出身，不比你高贵。你不用担心我拿主子架子，有什么话跟我直说吧。” 福祥又惊又喜，飞快地扶住姚才人的手臂，一边偷笑，一边小声地说：“奴婢真是有福气，能遇见您这样的主子。就和林贵姬娘娘一样。” 姚才人听见她拿自己和林慧怡比，觉得更惊讶了。连忙问她：“你们都是怎么评价林贵姬娘娘的？” “奴婢只是小宫女，很少见到贵姬娘娘。不过姑姑姐姐们倒是时常被叫去做活儿。有时运气好，侍奉的是贵姬娘娘。 她心疼大家辛劳，总会让身边的姐姐犒劳她们。或者是银钱，或者是一些珠宝首饰，还有娘娘自己的膳食，偶尔也会赏给她们。 我每次听她们这么说，都很羡慕，总盼着哪一天我也能去。”福祥放开了，十分欣喜地和她絮絮叨叨地说着。 “那要是你们犯了错，贵姬娘娘会惩罚你们么？”姚才人虽然在乡村，但见的人也多了。 不会就福祥的凭三言两语，就能相信林慧怡真是个善良宽和的人。毕竟人很复杂，有的人尤其擅长伪装。 她清楚地知道，看一个人是真善良还是伪装出来的。还必须要看看，他如何对待犯错的人。 福祥此刻完全信任了她，她问什么，自己就答什么。 “当然会啊。贵姬娘娘只是宽和，但也不会放纵宫人犯错。”她理所当然地回答了一句，而后又道： “我听说，曾经有一个宫女，仗着娘娘温柔，竟然以为她好欺负。多次居然不把娘娘放在眼里，自己该做的活计也不好好完成。 娘娘一怒之下，就回禀了皇后娘娘，把人打了四十板子，撵出了兰林宫。” 说完，她又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才小声地和姚才人道：“我听姑姑说，这要是遇上别的主子，悄悄弄死了都有可能。 而且因为娘娘缺了一个空，好些姑姑姐姐都争着去呢。” 姚才人微微颔首，这才信服了。她转而又问：“那宫里其他娘娘都是什么脾气？” 福祥知无不言：“林贵姬娘娘自然是最温柔的。其次是皇贵妃娘娘、晏妃娘娘、柔妃娘娘、纯妃娘娘。 她们都是贵姬娘娘的好姐妹，所以对待下人都很宽松。 脾气最差的，就是肃嫔娘娘，尤肃仪，还有郭才人了。动不动就责打宫人，她们也和贵姬娘娘等人关系很差。” 姚才人点点头，听她这么说，心里对林慧怡的好感又多了一层，是个实心眼儿的。 看来她也是有心和自己交好，或许真是因为姑父的缘故吧。有这么一个人缘好的老人帮衬自己，她在宫里应该不会难过。 “主子，主子？”福祥见她想入了迷，半晌没挪动脚，才推了推她。 姚才人被她这一打岔，反应过来这还是在外面，有事还是要回去想，便拍拍她的手，道：“咱们回去吧。” “好。”福祥也知道外面不好说话，无不答应，欢快地跟着她回去。 姚才人登门拜访林慧怡的事，在她刚踏进兰林宫门的那一刻，就已经引起了一干妃嫔的好奇。 她们都想看看，林慧怡会如何对待姚才人。姚才人对这个抢了自己风头的人，又会有什么反应。 可惜，她们派出的几十双眼睛，把姚才人面色如常的离开，这个消息传达回来的时候，全都失望透顶。 “我还以为会有好戏看呢！结果就这？”韩顺容把眼线打发走了，无趣地躺回了炕。 自从她怀了孕，又再度亢奋起来，时不时撺掇，挑拨几句。就等着看热闹，但成功的几率实在太小。 所以她如今是无聊狠了。正这样想着，就听身边的细姐提议：“娘娘，听说现在御花园里的菊花开得极好。不如咱们去逛逛，散散心？” “诶！好主意啊。”韩顺容登时弹了起来，一拍手，高兴地叫道。 正给她捏肩的翠儿却狠狠给细姐甩了个眼刀子，她如何不知道自家主子的毛病，又劝道： “娘娘，您才刚刚怀上，还在最危险的头三个月那，还是好生将养着吧。外头的人，可都不怀好意，就等着您，那什么呢！” 第286章 御花园 但韩顺容并不想听翠儿的劝告，直接回了一句：“她们有本事就来，难道我还怕她们不成？” 说完，就要起身，翠儿赶忙扶住她，又道：“娘娘，您就听奴婢一句劝吧。这几个月咱们还是好生窝着，不要乱惹是非了。” “本宫不过是想去逛一逛罢了。什么叫乱惹是非？”韩顺容登时就竖起了眉毛，斥责道：“翠儿，你最近是越发没规矩了。” “就是啊，翠儿姐姐。娘娘只是想去散散心，御花园又没有危险，您拦个什么劲儿啊。” 细姐见翠儿被韩顺容呵斥，连忙从另一边搀住韩顺容。 翠儿不敢和韩顺容顶嘴，但训细姐两句还是使得的，当即就拉长了脸反问： “没有危险？现在娘娘刚刚有孕，正是不安慰的时候，外头想算计娘娘的人不知有几多！如何没有危险了？” 细姐仗着有韩顺容给自己撑腰，于是顶嘴道：“有我跟着，难道会让娘娘陷入危险吗？再说了，皇上看得紧，断不会让娘娘轻易被害的。” “你！”翠儿还想再教训她，却不想被韩顺容喝止： “细姐说得对，本宫就是去御花园逛逛而已，哪有那么多危险。要真有人胆大包天，皇上也自会给本宫主持公道。” 说完，她便不管翠儿，直接让细姐出去准备，她现在就要去御花园。 细姐自以为争抢到了主子的重视，欢欢喜喜地下去了。 翠儿被她气得狠狠一跺脚，又朝她的背影狠狠甩了几个眼刀子，才扭头跪倒在韩顺容的脚边，还想再劝。 韩顺容却一把按住她，道：“本宫知道你担心，是个忠仆。不过是转两圈就回来，放心好了。” 翠儿见她决心已定，暗自叹了口气，才点头应了一声，又出去监督细姐，务必要保障主子的安全。 与此同时的兰林宫，林慧怡送走姚才人，打算接着看书，就听彩月忽然道： “姐姐，昨儿皇贵妃娘娘不是说想赏菊花吗？她病着，你何不去御花园挑几盆好的，送给娘娘呢？” 经她提醒，林慧怡才想起这件事。 因为三年前的小产，高智明的身体就亏损了不少。这几年百般调养似乎也无济于事，时不时就有个头疼脑热的。 这不，前几天天气骤冷，高智明似乎是多吹了会儿风，就又病倒了。 林慧怡本想天天去看她。高智明却不同意，因为考虑到林慧怡去年才被王肃嫔下了药，怕把风寒传给她。 再加上宇文晟这两天总守在承乾宫，林慧怡着实不想见他，又尴尬，所以只隔一天去瞧一次。 昨天和高智明聊天，她就提起这个时候正是赏菊的好时节，往年她们也要一起的，只是因为病着，今年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正巧宇文晟那时候进来，听见她说想赏菊，当即就派人去尚寝局司苑司，把开得最好的菊花送给了高智明。 想到这儿，林慧怡便道：“宫里最好的菊花，不是全给了智明吗？御花园里的那些，怕是比不得吧。” 因为这事，今早去给黄皇后请安，有人还拿菊花说嘴，挑拨黄皇后和高智明呢！最后被林慧怡给堵了回去。 “御花园那些虽然不如皇上给皇贵妃娘娘的金贵，但也是不赖的。再说你亲自挑的，就算不好，娘娘也会爱若珍宝。” 彩月顿了顿，又说：“而且你最近越发懒怠了。太医说了，你要多走动，身子才能健壮起来。” “哦～我说呢。原来给智明挑花是假，要我出去逛才是真。”林慧怡笑着一点她的眉心，道： “看在你如此为我着想的份儿上～好吧，就给你这个面子。准备准备，咱们去御花园。” 彩月目的达成，当即就乐呵呵地出去吩咐。林慧怡如今身子弱，外头风大，炭盆、暖手炉、大衣一定要多备着。 等收拾齐全了，林慧怡她们一大群人才晃晃悠悠地朝御花园走去。 今天天气不错，虽然风大了点儿，太阳倒是比前两天足，也还暖和。因此出来逛园子的人还真不少。 一路上，林慧怡就遇上了好几波人，都是趁着好天气出来赏花游园的。 林慧怡只和她们寒暄几句，就告辞朝菊花开得最好的地方去了。 这里在御花园边角，因而来的人不算多。林慧怡到的时候，只看见了零星几个，大家各自在一边，互不打扰。 “诶，姑娘，你看，那不是申昭仪和韩顺容吗？”林慧怡正要再往里走，袖子就被苏苏一扯。 她顺着苏苏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是那两人，正站在几盆绿菊前头说话，中间还隔了好几步，倒显得十分生疏。 “从前申昭仪和韩顺容关系不是还不错嘛。怎么今儿就只有她们，还隔这么老远。”苏苏咋舌道。 林慧怡没怎么在意，她们关系生疏还是密切，都与她关系不大，于是拉着苏苏她们继续往里走。 申青梅原也不是和韩顺容约好的，她们早就没什么联系，平日只做面子功夫。就最近两人都进了位，韩顺容更是不和她来往了。 她虽然莫名其妙，但并不把这人放在心上。在她看来，韩顺容太蠢还不自知，不值得她费心。 她来御花园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只是看着天气好，趁着宫人收拾晾晒的时机，出来赏菊而已。 却就这么巧，碰见了韩顺容，她本想随口应付几句完事儿，却不想韩顺容却自己找了话题： “昭仪姐姐今天打扮颇为别致，比花儿还好看，真是叫人赏心悦目。” 申青梅虚虚勾出一抹笑，回道：“顺容妹妹过誉了。不过随意搭配而已，算不得什么。” 她今天心情很好，确实刻意打扮了。发髻首饰、衣裙披风，一概都是应景的。只是她不喜欢韩顺容这种意味不明的夸奖。 “姐姐谦虚了。若不是会打扮，皇上又如何会这般喜爱姐姐呢？”韩顺容暗自撇嘴，意有所指地说。 “既然妹妹知道，就该好好学着，也叫皇上如此喜欢你不就行了。”申青梅不爽她的态度，冷笑着回了一句。 韩顺容见不得她这轻狂样儿，当时就想回嘴，只是被翠儿拉住了。 她一手轻轻捂住小腹，嘴角抽了抽，才重新换上笑容，道：“妹妹不太舒服，先走一步，姐姐慢慢欣赏。” 说罢，也不等申青梅回复，直直离去。 申青梅看着她的背影，不屑地嗤笑了一声，随即不受其影响，继续赏花。 第287章 这种恶毒的谣言 就像彩月说的，御花园里还是有不少好东西的。 林慧怡就在最偏僻的角落里，看到了好几盆诸如“绿牡丹”、“十丈垂帘”、“墨荷”这样的名菊，都是绝佳的珍品。 她当即就让人把这边的管事叫了过来，让人把那几盆最好的送去承乾宫。当然，她也从中挑了两盆，叫人送去了凤仪宫。 毕竟是御花园的东西，她要拿，也得贿赂贿赂管事人不是。 那两盆花就是用来贿赂黄皇后的。 贿赂宫人的，当然还是钱财最好使。这个，彩月早就备下了好多。 因此不用她多说，那些管这片儿的宫人就喜笑颜开地，帮着把花送去它们该去的地方。 林慧怡走动了几圈，心情舒畅了不少，身子也暖和起来。便将手中的暖手炉交给彩月，笑道：“用不着这个了。” “姐姐不冷吗？”彩月想再给她塞回去，又问。 “有你这么贴心温暖，我哪里还会冷呢？”林慧怡故意调侃她。 彩月啐她一口，握过她的手，确认她是真不冷，才道：“看吧，整日抱着火炉，还不如出来走一走，还热得快些。” “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我都听彩月姐姐的话。你说让我出来走动，我就走动。”林慧怡嬉笑着回道。 彩月给她拢好衣领，又说：“外头还是风大，咱们应该回去了。不然多吹会儿，就得像皇贵妃娘娘一样，躺着了。” “是，彩月姐姐。”林慧怡嬉皮笑脸地，又给她行了个万福礼。直把人折腾得不好意思了，才挽着她往回走。 林慧怡回来的路上，又巧合地碰上了韩顺容，两人随意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准备分道扬镳。 却突然看见前方不远处，一个小内侍满脸堆笑地，捧着一方桃红的丝帕，殷勤地奉给申青梅。 而申青梅先是一惊，随后尤其高兴地一笑，收下手帕后，又十分和蔼地说了些什么。那小内侍才欢欢喜喜地离去。 林慧怡这才看明白，估计是申青梅把手帕丢了正在找，那小内侍只是正好捡到了还给她。 不算什么新奇事，林慧怡便随意和韩顺容聊了几句，之后便借口风大头疼，回了兰林宫。 无论是林慧怡，还是身为故事主角的申青梅，当时都以为，这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申青梅更是在拿回手绢之后，和宫人们又四处赏了会儿花，才回去。 她当时还在心中感慨，天气好，花开得也好，是个好日子。还在回味几种形态新奇的菊花。 殊不知，才过了几日，宫里就有了让人心烦的闲话出来。 林慧怡听得彩月禀报，才知道那天申青梅的事被编排成了—— “昭仪久居深宫，寂寞难耐，移情小小内侍，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于众目睽睽之前，眉目传情”。 她听完嘴角直抽搐，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嫌弃，还吐了吐舌尖，做出一副恶心的表情，道： “究竟是哪个不安好心的，编排出这种瞎话来。要是没事做，不如跟皇后娘娘请示了，去刷恭桶。” 她虽然不喜欢申青梅，但也不能接受一个好好的女儿家，被人编排这种毁人清誉的恶毒故事。 要是把罪魁祸首揪出来，可得好好治一治他。林慧怡这般想着。 “可不是嘛。对咱们妇人家来说，名节真是要刻进骨子里不能丢的。那人如此造谣生事，是该好好惩罚。”彩月道。 “唉，寻常妇人要是被编出这种故事，怕是会被逼死。更何况这皇宫禁苑，申昭仪还是妃嫔。”苏苏也赞同她俩的话。 林慧怡也点头。她跟随爹爹在外做官的时候，已经见过好多起这种事了。 明明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妇人，只因为那起子小人生怨，造谣诬陷她们的名声，就被定了不守妇道的罪名。 多的是要按族规处置的，就是她爹身为父母官，有时也救不得。 这还是没问题的，要是真有些暧昧奸情的，更不知赔进去多少女人。 但涉及这种事的男人，却少有得到如此下场的。有时靠着族人说情赎买，就也轻轻放过了。 林慧怡轻叹一声，而后一转话锋，严肃命令她俩：“看着咱们的人，不许他们卷进去。这件事，一个字都不许议论。” 二人知道她的态度，齐齐点头答应了。 此事起先只在宫人之间传说，由于黄皇后没有管束，竟然愈演愈烈，闹得满宫里都知道了。 实在是遮掩不住了，连宇文晟都风闻了这个给自己戴绿帽子的故事。气愤之下，给黄皇后下了命令，让她务必严加审查此事。 于是，这天一早，一干妃嫔来给黄皇后请安的时候，就听见她说： “你们可真是不让人省心，好不容易本宫清静几天，却又传出这种丑事。现在皇上和太后娘娘都已经知晓了，要严查严办。你们知情的，快些从实招来吧。” 林慧怡先是在黄皇后的视线扫过来的时候，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不知道，随后就仔细观察起了另一个人的反应。 这个人当时和她一样在场，看到了事情的全过程，并且还是和申青梅在一处，相处最长时间的人。 她一直凝视着韩顺容，见她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窃笑，就知道这件事就是她的手笔。 因此，林慧怡心中不禁生出一股无名之火，看她的眼神也越发不善。 这个韩顺容，说话行事一直不着调，明明蠢得不行，却总爱耍那些小聪明，还自以为自己十分厉害。 以前都还好，她对自己冷嘲热讽，林慧怡还回去了也就忘了。可是这件事着实太过恶劣，她还不知反省，居然还沾沾自喜。 难道她觉得拿这种谣言来污蔑竞争者，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吗？ 林慧怡还真觉得她是这样想的，没看到她嘴角都要抑制不住了吗？ 好半晌，都没有人接黄皇后的话，她有些生气，刚要发作，却听韩顺容笑盈盈地开口了。 “皇后娘娘，这件事妾身当时瞧见了。与妾身一同的出了妾所带的宫人，还有林贵姬娘娘，她当时也在场。 妾身二人对此还聊了几句，都说申昭仪姐姐好福气呢！” 第288章 粗鄙之语 韩顺容这话甫一出口，便把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林慧怡身上。 被众人视线聚焦的林慧怡，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卷进来，还是以谣言的目击证人，这种身份。 她眼见着申青梅的脸色愈发难看，当即就瞪了罪魁祸首韩顺容一眼，道： “韩顺容说什么，本宫可不明白。你口中的这些话，本宫何时有说过？你可不要胡说八道。” “贵姬娘娘着急反驳个什么劲儿，当日申昭仪与那小内侍眉来眼去之时，你可就在妾身身边儿。 在场的宫人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的。娘娘可别装作不知，包庇申昭仪。”韩顺容轻轻笑着，好似手中握有万全的把握。 林慧怡准备回嘴，却被黄皇后打断了。 “林贵姬，你既然也在场，为何刚刚不和本宫说？”她嘴角微微下撇，面带不愉。 林慧怡一愣，忙道：“妾身本想着这不过是一件小事，事实与谣言大相径庭，就没和您说。” “贵姬娘娘此言差矣。这种丑事，关乎皇上与整个皇室、以及三宫六院的颜面，岂能称‘小’？”韩顺容驳道。 “你先闭嘴，韩顺容。是本宫问话，不是你。”黄皇后眼神冷冷一扫，把她喝止住了，才再度看向林慧怡，又问： “你来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慧怡福了福身，才将当天的情况娓娓道来：“回皇后娘娘的话，这些谣言，都是基于前不久，申昭仪赏菊一事。 妾身从御花园返回的时候，碰巧遇见了韩顺容。又正好看见一个小内侍捧着一方丝帕献给申昭仪。 妾身猜想大约是申昭仪把手帕弄丢了，那个小内侍正巧捡到，送还给她。原不是大事，却不知怎的，就传成这样了。” “不过是一个小小内侍，昭仪娘娘又如何能看得入眼。再说了，皇上时常临幸昭仪娘娘。 由此看来，空闺寂寞之说，简直是无稽之谈。”吴慎仪到底还念着几分，和申青梅的往日情谊，便主动为她辩解。 不过实际上她这番话，不但没有减轻申青梅的嫌疑，反而还给了旁人取笑嘲讽申青梅的机会。 于是韩顺容便笑了笑，道：“皇上时常临幸，申昭仪还这般饥渴难耐。那平日私底下，她在做什么，可想而知了。” 这话实在粗鄙，好些妃嫔都捂了捂耳朵，表示难以入耳。 但同时，也使得旁人，对申青梅产生了种种令人羞耻的联想。 “皇上那般丰神俊朗，昭仪娘娘见惯了，怎么可能看得上小内侍。顺容娘娘，还请你嘴下积德。”吴慎仪脸蓦地一红，又道。 “那小内侍瞧着眉清目秀的，与皇上是两种风姿。也难怪昭仪姐姐会生出那样的心思。”韩顺容不依不饶，还在说。 韩氏这些话着实粗鄙难听。林慧怡忍不住紧紧皱起了眉头，面上满是对她的不喜与嫌弃。 黄皇后也觉得这话实在不雅，当即就厉声喝道：“韩顺容，你好歹也是出身儒学之家的妃嫔。这种话也是你能说出口的吗？” 韩顺容被她骂了才有所收敛，但仍旧梗着脖子，道：“皇后娘娘，妾虽然说话是难听了些。但这就是事实，妾身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实话实说？那与你同样是目击者的林贵姬，所言却与你坚信的谣言，南辕北辙。你说这是为什么？”黄皇后肃着脸，又说。 “宫里谁不知道林贵姬是个老好人。虽然她与申昭仪有旧怨，但是为了申昭仪的名声，她说谎包庇也不无可能。”韩顺容回道。 “本宫可不是什么老好人，韩顺容胡说了。本宫不过是不愿拿这种谣言，去污蔑一个无辜清白的女人。” 林慧怡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哼笑着说。 韩顺容皮笑肉不笑，说：“贵姬娘娘倒是个不计前嫌的主儿。可妾身只怕，有的人根本不领你这份情啊。” 她在暗示谁，林慧怡与众人都十分清楚。 林慧怡略微侧眼瞧了瞧，被韩氏如此污蔑的申青梅。 这真是不瞧不要紧，一瞧吓一跳。 申青梅脸上虽然看着平静无波，与平常无异，但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她眼角眉梢都在微微上扬，代表这人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愤怒。 林慧怡心里默默为韩顺容，念了声“阿弥陀佛”。申青梅这样子，估计是气狠了。但心中有了别的法子治她，所以根本不会当场发作。 既然正主已经有了好办法，她就不想再多管闲事了。 但她不想参与，韩顺容却未必能放过她。 “诶，我突然想起来，当时贵姬娘娘还说了一句，‘申昭仪笑得真是灿烂，人比花娇啊’。 要不是娘娘的这样一句话，妾身还没这个意识，想不到那层去呢！”韩顺容笑眯眯地看着她，道。 林慧怡知道她打的什么算盘。原本估计是觉得自己和申青梅有旧怨，会帮着她打击申青梅。所以才不断向自己暗示。 但她屡屡被自己毫不留情地拒绝，就又生了恨。想再挑拨一下自己和申青梅的关系。让申青梅以为自己也有参与其中。 她想的倒真是不少！林慧怡心中冷笑，随即便回道： “韩顺容惯会捕风捉影，本宫不过夸了申昭仪一句，竟能惹得你如此瞎想。如此一来，倒成了本宫的罪过了。” 韩顺容又道：“贵姬娘娘要记得一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那。更何况，到底有意无意，只有娘娘自己知晓了。” 黄皇后听了她大半天的表演，已经厌倦了，于是便呵斥了一声： “好了！本宫仔细听了你两个在场之人的证词，还是觉得林贵姬的比较可信。韩顺容，你还是好好养胎，别再多生事端了。” 韩顺容还不肯罢休。她准备了那么久，就等着一击打垮申青梅，当然不能就这样算了。“皇后娘娘，申青梅就是与内侍有染。您不能光听……” “韩氏！本宫命令你闭嘴！谁允许你质疑本宫的！”黄皇后怒喝一声，直把韩顺容吓得面色苍白。 她瞟了眼韩顺容的肚子，才吐了口气，道：“这一次就算了，本宫看在皇嗣的份儿上，饶了你。但本宫不希望还有下一次，听明白了吗？” “是。”韩顺容不甘不愿地行了礼。 第289章 我今天就把它送给你 黄皇后很快就叫散，众人不欲久留，便一一退出凤仪殿。 林慧怡看着身影远去的申青梅，只觉得接下来会有一场好戏。 毕竟她这个事件的女主角，今天只说了几句话。但这并不是她的作风，所以，她一定想好了如何整治韩顺容。 她们啊，就等着看戏吧。 来看看这边厢的申青梅。 她回到翠微宫，接过花蕊手中的茶盏，顿了片刻，而后狠狠砸到了地上。青瓷的杯盏被砸得粉碎，足以看出她有多愤怒。 “主子！”屋内众人全都惊得跪倒在地。 申青梅深呼吸了一口气，对着花蕊等人吩咐：“你们几个，跟我去昭阳宫。” “娘娘，韩顺容还怀着皇嗣呢。”花蕊不能任由她胡来，还是得劝一劝。 申青梅却道：“我心里有数，不会伤及她的肚子。” 花蕊只好应下，带着被点到而面面相觑的几个人，随着申青梅离去。 申青梅坐在步辇上，面无表情，心里却在止不住地冷笑。 她已经看透了皇上的心，软绵无趣的不得他喜欢。所以，这次亏，她绝对不能就这样认了！ 韩氏，你自以为怀了皇嗣，就能肆意作死了么？哼，你给我等着瞧好了，看看我如何踩着你往上爬！ 申青梅如此大的阵仗，在长街上浩浩汤汤的。 虽然无法确定她到底是要去哪儿。但有心人便把她的动作，与刚刚韩顺容的言行，联系在了一起。 于是，各处的眼线，纷纷将她非同寻常的举动，报告给了各自的主子。 林慧怡这边也不例外，彩月收到消息，便告诉了她。 “万一申昭仪手下没个轻重，伤着了韩顺容的胎怎么办？”彩月问。 “那也与咱们无关。没事，让她们闹，咱们看白戏就是。”她轻笑着说完。 这两人于她而言，只会是敌人，不可能是朋友。 今早她不过是没帮韩顺容，就能反过来咬她一口。这种人，她结交不得。 而申青梅，从前的账她们还没算清白呢！哪儿能做的了朋友。她看着好像改了，实际上背后小动作不断。 上次小鱼儿死时传的那些流言，也有她的一份功，自己可没忘。 彩月点点头，出去让人继续盯着申青梅的动向，有了动静立即来报。 申青梅一行人多走几步，所有人都明白了，她们是在朝昭阳宫的方向去。 而此时的韩顺容一无所知，正在跟自己的宫女抱怨方才首战失利，还在咒骂林慧怡不帮她的忙。 申青梅带着人，撇开守门人，直接冲进了昭阳宫的后殿，韩顺容的住处。 韩顺容甫一见到她，完全没有预料到她会来这儿，看着她气势汹汹的样子，眉梢一挑，打了个哈欠，施施然道：“昭仪姐姐好。” 申青梅冷笑一声，没接她的话，直接对身侧的两个宫女吩咐：“花蕊，紫苏，把她给我按住。记着，别碰着她的肚子。” “是。”那两个宫女对视一眼，齐齐上手，将韩顺容摁在了贵妃榻上。 “娘娘！昭仪娘娘你要干什么！快放开顺容娘娘！” “你们这些贱婢，竟敢冒犯怀着皇嗣的顺容娘娘！” 眼瞅着自家主子被人挟持，翠儿细姐着急忙慌地上前，想要把韩顺容拉扯出来，却被申青梅一个给了一耳光，将人都给打懵了。 “滚开！金桂玉奴，把她们按住！” 说话间，又有两个身形健硕的粗使宫女上前，将翠儿细姐抱住，令她们挣脱不得。 “来人，你们给我砸，不管什么东西，全都砸烂了。衣服被褥也给我剪了。”申青梅冷笑着，向身后招手。 于是，好几个粗壮的宫女内侍便依照命令，将视线所及之处的物件、摆设，全都砸的稀巴烂。 虽然主子吩咐是无论什么都砸了。但他们作为奴婢，到底是有所忌惮的。因此太过贵重的东西都避开了。 由于没人阻拦，很快，整个春禧殿都被弄得一团糟。 因为韩顺容前几天趁着复位，将一些宫人打发走了，要求宇文晟给她新换。 黄皇后有心要晾一晾她，所以拖到现在都没送新的宫人过来。因此，韩顺容这儿的宫人着实稀少。 哪里会是准备齐全的申青梅的对手。 “申青梅！你这个贱人！我可是顺容，和你同级，你怎么敢做这种事！还有，我还怀着皇上的孩子！你怎么敢！” 韩顺容因为顾虑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反而不敢太过使力挣扎，只胡乱地抓挠那两个宫女，只在嘴里乱骂一气。 申青梅又是冷冷一笑，道：“哼！我是贱人，也没有你贱！居然敢用那些恶心的话来污蔑我！” 韩顺容刚要再说，却见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嘴唇一开一合，缓而已轻地说：“不要拿皇嗣来压我。就算我今天把你那块肉弄掉了，我也不会受罚。知道吗？” “不可能！你要是胆敢谋害皇嗣，皇上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太后更不会留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在宫里！”韩顺容被吓得瞳孔一缩，厉声尖叫着。 “要不，你试试？”申青梅笑弯了眼睛，轻声道。 韩顺容忽地消停下来，没敢再高声叫骂。不是她怂，而是她真的从申青梅的眼中，看到了那一丝狠戾。 她不敢拿这个孩子去赌。那是她后半生的荣华富贵，是她的希望。她不敢。 申青梅满意了，笑盈盈地抽出一条手绢，细细地展露给她看，一边还说：“你看看，认识这条手绢吗？” 韩顺容仔细一看，冷汗就掉了下来，但仍强作镇定，没有回答。她当然认得那个东西，那条桃红色的手帕，就是她用来污蔑申青梅的工具。 “看你这样子，是认得的对吧？”申青梅随意甩了甩手帕，嘴角噙着笑。 而后，她隔着手帕，一手掐在韩顺容的下巴上，死死捏住，一边说：“你这么关注这东西，我今天就把它送给你。” “你干什么……”韩顺容被捏得生疼，感觉下巴处都红肿起来了。 她拼命甩头扭动下巴，想摆脱申青梅的钳制，却始终挣脱不开。 申青梅直掐得她流出口涎，才像恶心一般甩开手，而因为用力黏在下巴上的桃红丝帕，也随着韩顺容扭动的动作滑落。 然后，露出下面覆盖的，原本白皙的皮肤。如今已被捏得红肿。留下了两条鲜红的手指印。 还有淡淡的，丝帕掉色留下的，桃红色痕迹。 “怎么样？好看吗？”申青梅笑眯眯地拿过一旁的小镜子，对着韩顺容，将她如今的样子照给她看。 第290章 总能找到真相 韩顺容看着镜中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心中怨愤不已。这还是她头一次，被这样羞辱。就算是之前最落魄的时候，也只是被嘲讽挖苦。 “申青梅，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极力让自己展现出毫不畏惧的态度，掩藏住色厉内荏，低吼。 她又紧紧咬了咬唇，强自镇定地说：“就算你仗着皇上宠爱，不怕他怪罪。难道太后和皇后你都不怕？如此放肆大胆，她们可容不下。” 申青梅见她还敢直视自己，不禁冷笑着说：“我当然是在回报你啊。回报你这段时间给我编排的好故事。 既然是你来我往的睦邻友好，太后皇后又怎么会怪罪？而且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就算我把你肚子里的肉弄掉了，也不会受罚。” 韩顺容看她毫无顾忌，思及自己如今的状况，索性破罐子破摔了，轻扯了扯嘴角，笑着回道： “不用谢，这是我这个妹妹应该做的。姐姐觉得妹妹这个故事好不好？可还满意？” “别跟我姐姐妹妹的，你配吗？”申青梅看她这个样子，心里本来消了不少的火气又上来了。 韩顺容冷笑着又说：“配与不配的，也不是你我说了算。都是皇上的妃嫔，你就算不愿，也得和我称姐妹。” 她就是看出了申青梅的反应，所以故意恶心申氏。她不好过，申青梅也别想那么轻松愉快！ “啪”地一声脆响，韩顺容感觉自己左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她整颗脑袋，都被打得偏向了右边。 那力道之大，要不是有宫女死死按着她，她估计得摔到地上。 韩顺容下意识地捂了捂脸，难以置信地瞪着申青梅。她是真的没想到，这个贱人居然敢打她，还是在她怀孕的时候。 她气得尖声高叫着，一双手张牙舞爪地，恨不能撕碎眼前这人。 “贱人！你竟敢打我，啊！” 她话还没说完，右脸就再次挨了一巴掌。这下整张脸都齐整了，红得均匀。 “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吗！”申青梅冷笑着，又给了她一巴掌，一边还在说： “我打你怎么了？你不该打吗？恶心龌蹉的贱人！竟敢用那些下流话污蔑我！就你这不要脸皮的样儿！还整日自诩儒家出身，呸！” 就在韩顺容被她打懵了，要挨上第四个耳光时，黄皇后正好进了内室，喝道：“申氏，你住手！” 申青梅没想到先到的居然是黄皇后，她还以为会是宇文晟。要是宇文晟拦她，她还能继续放肆。但是这个女人…… 申青梅不得不顾忌黄皇后的身份，但又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匆匆对黄皇后行了个礼：“皇后娘娘息怒，且容妾身再撒撒野。” 说罢，也不管她再阻拦，就“啪啪”又给了韩顺容两巴掌。打得那张脸上全是指印，肿得老高。 黄皇后见她如此放肆，刚要发作，就听见宇文晟的声音传来：“申氏，皇后叫你住手，没听见吗？” 申青梅撒完泼，这才停手，跪道：“参见皇上，皇后娘娘。妾身一时气急，失礼了。请皇上皇后降罪。” 韩顺容也才反应过来，三两下挥开那两个宫女，哭着扑倒进宇文晟的怀里：“皇上，皇后娘娘，快救救妾身。” “韩顺容的宫女呢？都去哪儿了！还不扶着你家主子？”黄皇后蹙眉喝道。 翠儿细姐这才被放开，哭哭啼啼地爬上前。“皇上，皇后娘娘，不是奴婢不救娘娘。是昭仪娘娘不让，还叫人捆着我们。” 宇文晟与黄皇后登时就冷眼扫过一众宫人。 无论是负责控住韩顺容主仆的，还是负责打砸东西的，全都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 他们没人反驳，那就是事实了。宇文晟眼含怒气，看向了申青梅，道：“申氏，你这是在做什么？” 申青梅不觉得自己有错，跪得笔直，回道：“皇上，妾身是因为韩顺容污蔑妾身而违反了宫规。不过妾并不觉得做错了。皇上要如何惩罚，妾身全都认领。” 韩顺容趁机告状：“皇上，皇后娘娘。妾身虽然犯了错，但经过皇后娘娘的教训已经知错了，还给昭仪姐姐赔了罪。 可谁知昭仪姐姐不肯罢休。就算妾身怀着皇嗣，她也一点儿都不顾忌。还说，她还说……” 韩顺容哭得梨花带雨，加上满脸红肿的指印，叫旁人看着，谁不生出一番怜惜之意呢？ “我刚刚不是说了么？你配和我称姐妹吗？”申青梅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还有功夫找她的茬儿。 “申氏闭嘴！”宇文晟当即喝道，又问向韩顺容：“她还说了什么？” 韩顺容又柔柔地擦了擦眼泪，才委委屈屈地回答：“昭仪姐姐，不，昭仪娘娘还说，就算她把我肚子里的肉弄掉了，也不会受罚。 就算妾身搬出了皇上、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她都毫不顾忌。皇上，您刚刚没看见。昭仪娘娘，真的让妾身好害怕……” 说着，她又“呜呜”地哭起来。 “申昭仪，你真的又说过这些话？”不等宇文晟发火，黄皇后就沉下脸色，冷声道。 “回皇后娘娘，妾身是有说过。但妾身说的只是气话，并没有别的意思。”申青梅冷静答道。 “皇上，皇后娘娘，昭仪娘娘当时明明是盯着妾身的眼睛说的。她那么镇定，怎么可能是气话。 皇上，皇后，你们不能相信她的狡辩。”韩顺容哭诉着。 宇文晟火大得很，听不得她们吵闹，便吼了一句：“都给朕闭嘴！” 随后，他才指着一众宫人，问道：“申昭仪当时究竟是怎么说的，全都老老实实说清楚！” 申青梅这边的宫人哆哆嗦嗦地不敢说，最后是她身边的花蕊回道：“皇上，皇后娘娘，昭仪娘娘说这话时确实还在气头上。请您网开一面。” 韩顺容这边的翠儿当然不能让她成功给申青梅脱罪，于是高声叫道：“皇上，皇后娘娘，不是这样的！昭仪娘娘说这话时非常冷静。” “各执一词。”宇文晟沉着脸。 黄皇后瞧着申青梅一脸从容淡定的样子，觉得她肯定有底牌，而且是大到足以抵消她今日之罪的那种。 光凭着她家安阳县候府肯定不行。她心想，决心再添一把火，便道：“既然如此，肯定是有人没说实话。” 说罢，她一扭头，对宇文晟道：“皇上，干脆把他们全都押进宫正司，分开细审，总能找出真相。” 宇文晟默不作声地颔首，默许了她的建议。 黄皇后便叫了竹影，把这些宫人全都押下去。 当这些宫人经过黄皇后身前时，她的视线掠过其中一人。 第291章 不敢妄下定论 宇文晟看了申青梅半晌，冷然问道：“申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申青梅顿时抬起脑袋，梗着脖子，声音放大了两倍，说道：“妾身就是受不得这种冤枉气！” 她胸口极速起伏着，眼睛对上宇文晟的，又说：“韩氏她凭什么那么造谣了妾身，却因为怀有身孕，就只得个训斥道歉。妾身不服！” 黄皇后闻言，冷声给她扣了个帽子：“你是不服本宫的决定？还是你觉得，你一个妃嫔，比皇嗣还要贵重？” “妾身不敢。”申青梅将嘴唇狠狠咬出了血，才不甘愿地说道：“可要是别的谣言便也算了。妾身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谁让她要用那种，下流肮脏龌蹉的手段污蔑妾身。这要是传出去，让妾身，让安阳伯府的姑娘还怎么活！” “更何况，她还污蔑了皇上！”她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 宇文晟看着她眼中含着，却迟迟不肯落下的泪珠，连着她刚刚的话，不禁有些心软了。 黄皇后没有说话，只沉着脸看向了韩顺容。 韩顺容当即就哭道：“皇上，皇后娘娘。妾身也并不是有意的。只是碰巧看见，觉得不妥。又听了那些流言，就信了……” 说完，她又扑倒抱住宇文晟的腿，道：“况且，妾身经皇后娘娘训诫，已经知道错了，又给昭仪娘娘道了歉。” “你道了歉难道我就该必须接受吗？”申青梅冷冷地看过去，又道： “要是犯了错道个歉就行了。朝堂上也就不需要风宪官了。后宫的宫正司也就没了用处！” 说完，她又哼了一声，道：“你那道歉分明不甘不愿，丝毫都不诚恳，我为什么要接受！” 宇文晟听得眉头紧皱，又有了些许火气，说：“难道就因为这样，你就连她怀着的孩子都不顾了？” 申青梅见他生气，决定先认了错。“是，妾身知错了。” 宇文晟看她还知道认错，才舒缓了一些，又道：“知道错了就好。但即便知错，你此次犯下的也是大错，不能轻纵。待宫人审清楚了，再做定夺。” “是，妾身遵旨。”申青梅乖乖行礼，起身的时候一眼瞟见，韩顺容正得意洋洋地，对自己挑衅地笑。 她装作没有看见，心里却勾起一抹冷笑，心道：韩氏，别高兴的太早，你且先收收，看我怎么翻盘！ 正想着，她刚好走到门口，就头一歪，身体一软，向下倒去。 因为她今天带来的宫人，全都被送去了宫正司，所以没有人伺候，这时也就没人搀扶。 眼看着她就要摔到地上，宇文晟火急火燎地冲上前去，在她触底之前，一把接住了瘫软的她。 申青梅内心浮起一抹自信的笑，心道，赌对了。她就知道宇文晟会接住她的。韩氏，你就好好看着吧！ 宇文晟将她扶起，轻轻摇动几下也不见她醒来，不能放手，只好朝黄振喊话：“黄振，快去叫个太医过来！” 黄振领命，匆匆离开内室。 计谋完美得逞，申青梅满意一笑。随后，她就放心地晕了过去。 太医过来要好一会儿，宇文晟也不能就这么一直搀着她。最后只能将申青梅抱起来，小心地放在了边上宫女值夜所用的小床上。 “皇后，她如今这样没个宫人服侍也不行。还是先叫两个宫女回来吧。”宇文晟思忖了片刻，才和黄皇后商量。 “皇上心疼申昭仪，自然使得。这样也好，韩顺容也还怀着孕，也需要人照顾。她的宫女也叫回来两个吧。”黄皇后略一挑眉，回道。 自从申青梅装模作样地昏过去的时候，她就能猜到申青梅在打什么主意了，于是也不阻拦。 很快，两人的四个宫女都被召回。 紫苏一听到自家主子晕过去了，当即就哭的稀里哗啦的。 她一边哭，一边还说：“皇上，娘娘这段时间听见这个谣言就一直茶不思饭不想，郁气郁结在胸。 今天一早给皇后娘娘请安，又被申昭仪娘娘气到了。所以才会来昭阳宫做出这种事。还请皇上宽恕娘娘。” “她都成这样了。朕想不宽恕也不行了。”宇文晟闻言，又仔细地打量了半晌申青梅的脸色。 确实不好，苍白得很，脸上的肉也少了不少，下巴都尖了。往日，他也是挺喜欢这个女子的。 今天看她如此遭罪的样子，于是对她的怒气就自然而然地消了。现在，就只剩下了担心。 听见宇文晟这话，紫苏和花蕊当然是欢天喜地，不停地给宇文晟磕头谢恩，口中直呼万岁。 但一旁的韩顺容就不那么开心了。她简直是要气疯了！ 好你个申青梅，这个贱人！居然做出装病晕倒的样子，来骗皇上生出怜惜之心，好饶过你！ 我说呢！你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还以为你当真不怕惩罚呢。原来是在这儿等我！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就怎么得逞的！ 韩顺容这样想着，准备再做点儿什么吸引一下宇文晟的注意。让他关心一下自己，转移对申青梅的注意力。 但是，却被黄皇后甩过来的一个眼神，就给制住了。 被她这一警告，韩顺容缩了缩脖子，不甘不愿地收起了心思，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让翠儿给她按摩消肿。 没过多久，黄振便把太医带到了。 他非常心细地请了两位，没叫宇文晟为难，也没让人有机会说宇文晟偏心。 宇文晟也十分满意地说道：“一个去看韩顺容，另一个过来看看申昭仪。” 韩顺容见他还没完全忘记自己，这才勉强松开捏得死紧的拳头，眼红的症状也好了。 她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太医给自己查看脸上的伤势。 在被触碰到时，还发出“嘤咛”的声响。 但宇文晟并没有如她期待的那样，关心她几句，反而一心都在申青梅那里。 连黄皇后也是，围在那边，对她却不闻不问。 韩顺容又生气起来，脸涨得更红了，一不小心，还把脸上的伤口给牵扯到了，疼得她呲牙咧嘴的。 就在韩顺容这边万般不耐烦的时候，却听见申青梅那边的太医，颤巍巍地说话了。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昭仪娘娘的脉象，微臣不敢妄下定论。还是请莫太医来看看吧。他更擅长此道。” 第292章 瞒得挺紧的 “回禀贵姬娘娘，申昭仪娘娘忽然昏迷不醒，皇上正叫太医去瞧呢！奴婢看着，皇上怜惜得紧，估计是不会挨罚了。” 林慧怡端坐在炕上，一脸微笑地看着眼前虚坐在凳子上的小宫女，仔细听着她口中的话。 “有劳你和你家慎仪了。”她听完点点头，随即让彩月把准备好的打赏递过去。 “多谢娘娘赏。我们慎仪能与娘娘亲近，别说这种小事，就是让她亲自过来也不在话下。”那小宫女欢喜地说了一车轱辘好话。 林慧怡却轻轻一笑，道：“好了。哪里能让你家慎仪亲自跑过来传话，外头冷得很，冻坏了还要心疼的。” “是是，娘娘说得对。”那小宫女连声应道。 “你们慎仪帮了我这个大忙，等哪天清闲了，我再专门儿请她过来吃茶。”林慧怡又说了几句，才把人打发走。 “我是真没想到，吴慎仪居然会愿意帮这个忙。”苏苏等人走了，才惊讶地感慨了一句。 那些小宫女前几趟来汇报的时候，苏苏都没在。 林慧怡便解释道：“不过是让宫女多跑几趟，又不是让她做什么。吴慎仪有什么不愿意的。” 吴慎仪就住在韩顺容的昭阳宫，要得到最新一手的消息，找她最好。 所以林慧怡在确认了，申青梅是去昭阳宫的时候，就派了彩月去和吴慎仪商量，让她过一段时间，就派个人来跟她汇报战况。 吴慎仪本来这些年就和她们走得近。这次也只是让她传个消息，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她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 “我只是看吴慎仪还念着申昭仪的情，还以为她会去帮助申昭仪，不会帮咱们传话。”苏苏点着脑袋说。 “她虽然念着那点儿情分，但很显然，申青梅却并不和她一样。孰轻孰重，她很清楚。所以今天她除了早上帮申青梅说了话。 之后明面上，就没再做过什么。就算申青梅直接打上了昭阳宫，她都没露面。”林慧怡轻笑着说。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吴慎仪进宫五六年了，经历的也不少。林慧怡和申青梅到底谁对她更真心，她清楚得很。 苏苏点点头，又道：“姑娘，你说申昭仪这突然一晕，是真的凑巧，还是她刻意计划好的呢？” “这个‘突然’的晕倒，当然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而且是最重要的。”林慧怡微微一笑，又道： “之前你没在，有个小宫女汇报时，说申青梅对韩顺容说了一句话。‘就算我把你肚子里的肉弄掉了，也不会受罚’。” 苏苏细细思考申青梅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也就是说，她很清楚自己这样教训韩顺容的后果，一定会被三宫严惩。所以，她早就准备了保命的后招。”林慧怡道。 “姑娘，你是说，申昭仪是用晕倒作为后招。可是她怎么就能肯定，皇上会怜惜她呢？”苏苏蹙眉，又问。 林慧怡又笑道：“不是晕倒作为后招。而是引起晕倒的原因，那才是她真正的后招。皇上的怜惜在这会儿不值钱。 就算皇上心疼她，原谅了她。但太后娘娘可不会纵容一个在后宫横行无忌，连有孕的妃嫔都说打就打的人。” “引起晕倒的原因才是后招，该不会是，她……”苏苏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猛地睁大眼睛。 林慧怡嘴角噙起一抹笑。申青梅，你可真是好运气啊……不过，你真以为自己能摆脱所有惩罚吗？ 再回到昭阳宫这边，给申青梅诊脉的太医说自己拿不准，而给韩顺容请脉的莫太医精通此道，请宇文晟把他叫过来。 韩顺容听见这个太医的话，当即变了脸色，心口一紧。 莫太医是她怀孕以后叫来照顾的太医，精通的能是什么道？好你个申青梅，居然藏着掖着拿来当免死金牌了。 韩顺容能想明白的道理，宇文晟和黄皇后岂能想不通？因此，申青梅昏迷不醒的原因，已经呼之欲出了。 黄皇后心中冷冷一笑。她早已经预料到了申青梅的手段，所以丝毫不觉得惊讶。只觉得这人命好又聪明，以后多半能成大器。 宇文晟则有些兴奋起来，抑制不住地笑着招呼那个莫太医：“他说你擅长此道，就快来给申昭仪看看，别耽误了。” 韩顺容被他的反应一激，气得双手捏紧拳头，嘴唇都咬出一道齿印了。 人都在这儿了，还能如何耽误？怎么她申青梅就金贵些，这一时半刻的都等不了？皇上就是偏心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翠儿自然看到了她的动静，担心她发作出来惹怒宇文晟，连忙蹲到一边，遮住宇文晟的视线，再悄声劝慰韩顺容。 “娘娘，息怒。” 韩顺容还没真疯，还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所以很快就缓过来，又是一副温柔委屈的模样，道： “太医就听皇上的话，先去给昭仪娘娘诊一诊吧。我这里还不碍事的。” 宇文晟却没丝毫没注意到她，一直看着莫太医过来，将手搭在申青梅的手腕上。他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期待。 莫太医仔细地查看了申青梅的脉象，确认无误后，才笑着回话：“恭喜皇上，皇后娘娘，昭仪娘娘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三个月？瞒得挺紧的哈。黄皇后挑了挑眉头，嘴角浮起一抹笑，心道：既然这般好打算，少不得我也要恭喜恭喜你了。 韩顺容那边也是不爽，三个月，不就和她这胎差不了多久吗？好啊，竟然打着让她挡在前头吸引注意，自己好韬光养晦的算盘。 申氏，你给我记住了！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宇文晟却像是完全都没注意到这方面，十分高兴，又向莫太医确认一遍：“没有错？刚刚他不是说不能定论吗？” 他指着先前那个太医。 莫太医微微一笑，为那个太医解了围：“回禀皇上，这位太医并不擅长妇科，恐让皇上空欢喜一场，所以才不敢妄下定论。” “嗯，是真的就好。”宇文晟挥手让他们都起来。 第293章 明天 “恭喜皇上，皇后娘娘。”申青梅的宫女花蕊和紫苏连忙赔笑道喜。 “嗯，都赏。”宇文晟对二人挥了挥手，又道：“既然你家主子有孕，你们又是她最得力的宫女，朕就开恩饶了你们。 日后，务必要好生照顾你们主子。若是还有下次，数罪并罚，朕绝不轻饶！听明白了吗？” 二人得蒙恩赦，欢天喜地地跪下磕头谢恩：“奴婢多谢皇上圣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起来吧。”宇文晟心情极好，又对黄皇后说道：“申昭仪有孕，今天的事，朕看就算了吧。” 他这话一出口，韩顺容就气得差点儿憋不住，要骂街了。 凭什么同样都是有孕，她申青梅就比自己高贵了！凭什么她申青梅羞辱了自己，还能全身而退！凭什么！ 黄皇后暗示性地朝韩顺容瞟了一眼，才回复宇文晟的话：“皇上，有错当罚，有功当赏。这是祖宗定下的宫规。 申昭仪今日虽然是事出有因，但态度着实有些恶劣了。况且韩顺容同样也是有孕的妃嫔。皇上不能厚此薄彼了。” “这，但申昭仪到底有了身孕，不能惩罚过度了。”宇文晟的提议被她驳回，于是皱起眉头，说道。 “皇上，要是太后娘娘知道了这件事。是肯定不会赞同您这种做法的。”黄皇后见他不死心，又搬出了裴太后。 宇文晟想到自己母亲，也觉得头大，只好这样说：“既然皇后觉得不妥，那这件事还是再搁置一段时间吧。” “皇上圣明，请稍等妾身将那些涉案宫人审问清楚了，再向您汇报，该如何处置。”黄皇后微微屈膝，说道。 “那就依你了。” “多谢皇上，皇后娘娘垂怜妾身。妾身感激不尽。”韩顺容此时也晃到宇文晟面前，盈盈拜下。 宇文晟一看到她整张红肿不堪，指印还未消退的脸，又见到脸上斑驳的泪痕，也不好偏心太过，便道：“你受罪了，起来吧。” “多谢皇上。”韩顺容搭着他的手站起来，又道：“只要皇上心疼妾身，妾身受些罪也无妨。 况且，确实是妾身有错在先，昭仪娘娘惩罚妾身可以理解。妾身只是担心，无法保护好皇上的孩儿。” “要想保护好孩儿，以后就要时刻注意你的口舌，别再说那些闲言碎语了。”宇文晟一叹，又道。 “是，妾身谨遵圣旨。”韩顺容重新获得宇文晟的怜爱，满意地福了福身，退回到一边去了。 而躺在床上还在装晕的申青梅，此时就躺不下去了。再不出声，黄皇后和韩顺容就要把她的全部努力打消的一干二净了。 于是，她这才悠悠转醒。 紫苏也是个机灵的，一见她睁开眼睛，连忙高声叫起来：“娘娘，娘娘，您醒了！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 韩顺容听见这个声音脸一黑，又一次在心里打起了申青梅的小人儿。 宇文晟被这个动静吸引，视线落到还迷迷蒙蒙的申青梅身上，轻声询问：“你觉得可还好？” “皇上……”申青梅像是没反应过来，嘟囔了一声，半晌才忽地坐起来，躬身道：“皇上，妾身有错，请皇上责罚。” “你的错以后再说，现在还是好好养着。”宇文晟被她这一动作吓了一大跳，连忙扶起她。 “皇上，妾怎么了？莫，莫不是，妾身，得了什么重病？”申青梅假意不知，做出一副恐惧万分的样子。 宇文晟哭笑不得，安慰道：“没有没有。你是怀孕了。” “怀，怀孕？”申青梅眼睛猛地瞪大，又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两手还抚摸上去。 她喃喃道：“怀孕，我是怀孕了？” 黄皇后在一边冷眼看着她表演，心里只盘算怎么敲打她。 “是，你怀孕了。”宇文晟将她的脑袋抬起来，肯定地回道。 “真的？真的？皇上，你可不能骗我？我真的怀孕了？”申青梅激动得抓住宇文晟的手，又惊又喜地叫道。 “昭仪娘娘，千真万确。”莫太医笑着说。 申青梅欢喜地拉起宇文晟的手，按在自己小腹上轻轻抚摸，一边还在说：“皇上，妾身真高兴。” “嗯，朕也非常高兴。”宇文晟任由她做弄。 “皇上，我先去审问那些宫人，争取早日还申昭仪一个清白。”黄皇后似笑非笑地瞥了申青梅一眼，说道。 “你去吧。”宇文晟对她点点头，而后又对申青梅道：“你现在能动吗？这里到底是昭阳宫，朕想你还是回去更方便自在。” 申青梅点点头：“皇上，妾身没事，只是太高兴了。” 莫太医也适时说道：“皇上，昭仪娘娘只是一时气到了才会晕倒，身体并无大碍。” “这便回去吧。”宇文晟放心了，吩咐黄振，用自己的御驾，将申青梅送回翠微宫。 韩顺容咬了咬唇，不甘心地看着宇文晟带着那个贱人离去，抓起地上申青梅丢下的那条桃红色手帕，狠狠撕碎。 申氏！你给我等着！就先让你得意一会儿，明天我就让你好看。今天多风光无限，明天就有多灰头土脸！ 林慧怡听完最新消息的汇报，打发走吴慎仪派来的宫女。 “姑娘，申昭仪真是好算计。竟然靠这一胎，不仅免去了自身责罚，连奴婢也跟着得了赦免。”苏苏撇了撇嘴角，却不得不赞叹。 “我看没那么容易，刚刚那宫女不是说了么。皇后娘娘拿太后娘娘，回绝了皇上赦免申昭仪的决定。”彩月却摇头道。 “但皇上有这个想法，就代表了他的态度。申昭仪只要这一胎保住了，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差。”苏苏驳道。 “你们俩说的都没错。很明显，皇上在申青梅和韩顺容之前，是偏向申青梅的。以后她只要没有大错，都不会被皇上贬斥。” 林慧怡出声道：“但是，别说皇后娘娘不肯轻纵申青梅。就是韩顺容，今天被她那么折辱，她却丝毫没有折损。 你们觉得，她会甘心吗？” “肯定不会。”二人皆是摇头。 “所以，先不说皇后娘娘那儿如何判决。就是韩顺容，明天也一定会想办法摁住申青梅。”林慧怡又道。 “为什么是明天？”苏苏疑惑地问她。 林慧怡轻轻一笑，答道：“你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 “是，黎国公主回京的日子。”苏苏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她的意思。 黎国公主是裴太后的亲生女儿，也是宇文晟一母同胞的姐姐。下降之后，跟随驸马在外做官。 明天正好就是公主和驸马回京的日子。她们肯定都要出席宴会。 “可那样重大的日子，韩顺容会发作吗？”苏苏十分怀疑。毕竟韩顺容只是有些蠢，但不是傻子。 第294章 要是他们招供了 “她不需要刻意做什么，只要出现，太后娘娘就会注意到她。”林慧怡微微勾起唇角，回答了苏苏的问题。 当然，依照韩顺容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来看，她肯定会含沙射影，或者鼓动别人，把真相说出来。 只要别太过分，彻底惹了恼裴太后，韩顺容就能达到自己的目标。 “那，咱们要不要做点儿什么？”苏苏又道。 林慧怡摇摇头，笑道：“让她们自己撕就是。再说了，还有淑姐姐呢！ 今天申青梅做的事，肯定让她觉得不舒服了。不然她不会阻止皇上饶恕申青梅的。” 黄皇后就是不允许让人挑战自己的权威。除此之外的情况，她还是很好说话的。 申青梅今天就犯了这个错，她的一番行径，肯定让黄皇后觉得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所以，黄皇后才会干预宇文晟对申青梅的处置。也因此，她肯定会为韩顺容推波助澜，给申青梅一个教训。 不过从宇文晟对申青梅的态度来看，她还是入了宇文晟的眼，至少和韩顺容比起来更得圣心。 这样的话，难保宇文晟不会顶住黄皇后的压力，轻饶过申青梅。如果真是这样，申青梅日后一定不可小觑。 想到这儿，林慧怡轻轻“啧”了一声，觉得有些难办了。 “姐姐，怎么了？”彩月注意到了她的表情，问道。 林慧怡抿了抿唇，回道：“我在估量皇上对申青梅到底有多喜欢。若是皇上执意饶过申青梅，那她以后肯定难对付。” “那怎么办啊？要不，咱们动手压一压？”苏苏惊道。 彩月却觉得奇怪，又问：“这几年，申昭仪不是与咱们关系和缓了不少。我们不一定会对上吧。” “光是咱们多半不会，但庄小娘和向安娘一直讨厌她。”林慧怡扶着下颌，答道。 至于庄小娘、向安娘她俩，和申青梅之间的仇怨，就要从刚入宫的那段时间说起了。 由于庄小娘出身寒微，刚开始也不太会说话。因此被申青梅那伙人明嘲暗讽过可多次。 向安娘是个什么脾气，自然处处为庄小娘撑腰，和申青梅她们打嘴仗。 后来开始承宠侍寝，庄小娘、向安娘后来居上，位分上迅速压过了申青梅。 位分与圣宠就是底气。她俩底气足了，自然更加不怵申青梅，接连几次让申青梅吃亏。 林慧怡还使计，让庄小娘抢了申青梅侍寝的机会，后来又使她宇文晟申饬禁足，她焉能不恨？ 于是，双方就彻底结了仇。 这些仇怨积压下来，这些年也没缓和。现在碰见了，几人也是连招呼也不打的。 而申青梅对庄小娘和向安娘，估计也没什么好感。现在大概是位分低，没办法和她们争，才忍气吞声。 林慧怡和这两人是姐妹，她们和申青梅一打起来，自己不可能独善其身，必定要帮忙的。 与其等以后真打起来，申青梅势大难对付，不如现在就趁早，压一压她的势头。 打定了主意，林慧怡便说：“先不着急，今天看看皇上和淑姐姐还有什么动静，之后我们再做打算。” “好，那我现在就派人去打听消息。”彩月点点头，立即出去安排人手。 林慧怡不在多言，静静思考接下来的打算。提早预料到各种情况，方便她们随机应变。 宇文晟是跟着御驾一起到的翠微宫。 申青梅被他亲自扶着躺上软榻，笑道：“皇上，您也坐吧。妾身没什么大事的。” “你看看你自己，都有了三个月了，却一点儿没发觉。还注意身体，去昭阳宫喊打喊杀的。 幸好没事，不然，朕怕你后悔都来不及。”宇文晟见她还能笑，故意沉下脸又训斥了几句。 听他又提起这事来，申青梅便垂下脑袋，道：“皇上，妾身犯错了，您惩罚妾身吧。” “当然是要罚的。”宇文晟肃着脸，说完，又话锋一转，道：“不过现在你刚刚有孕，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妾身多谢皇上。”申青梅羞涩一笑，道。 “这种事以后不许再犯了，不然，朕都保不住你。”宇文晟又道。 申青梅笑着应道：“是，妾身一定谨遵皇上圣旨。日后务必谨言慎行，不让皇上为难。” “你知道就好。”宇文晟终于缓和了表情，又笑着说：“说完了惩罚。今天这般好的喜事，你不要点儿奖赏？” 申青梅眼珠一转，心里一笑，嘴上却道：“妾身可不敢开口要，全凭皇上做主。” “好，那朕就晋封……”宇文晟颔首，思忖了片刻，才道：“晋封你为贵嫔，你觉得可还满意？” “皇上给的，妾身都满意，多谢皇上。”申青梅心情大好，晋了两级，在这个位置上，算是不错了。 更何况，她还是刚刚“犯错”，正在待罪的人。 “你高兴就好，好好歇着吧。朕晚上再来看你。”宇文晟是抛下政务赶过来的，如今解决了这边的事，就该回去了。 “恭送皇上。”申青梅将人送走，又愉快地躺回舒服的软榻。 “主子，咱们带去的那些宫人还在宫正司呢！看皇后娘娘的意思，是要严加审问。要是他们招供了，怎么办？”花蕊有些担心，不禁问道。 “咱们带去的都是可靠的人，应该不会说。”申青梅对自己驭下之术还是有信心的，因此并不忧虑。 “但愿吧。”花蕊却没她那么信心满满，直觉告诉她，一定会出事的。这次没那么容易让她们逃过。 “恭喜主子，解决了韩顺容，抱了受辱之仇。”紫苏却笑着说。 “嗯。”申青梅应了一声，露出一个极为愉悦的笑容，又喃喃说了一句：“还有一个。” 紫苏和花蕊皆是一愣，不知她说的是谁。 “不过不着急，对付她，还要从长计议。”两人又听见申青梅低声自语着。 林慧怡这边收到了从翠微宫传来的消息，宇文晟是准备了要晋封申青梅的，据说他属意的是正四品上的贵嫔。 如此一来，她的排位就高过了林慧怡，并且多半之后还能继续往上升。要是一个不好，可能孩子还没生出来，她就到妃位了。 她这个势头太猛，林慧怡必须动手，以免申青梅长成以后，她们完全招架不住。 林慧怡有些坐不住了。 “姐姐，我打听到了。竹影说，皇后娘娘并没放弃处罚申昭仪的打算。”彩月匆匆进来，小声和林慧怡说道。 “那咱们就不过多插手了。淑姐姐出马，没问题的。”林慧怡思忖了片刻，笑着回道。 有黄皇后坚持施压，宇文晟大概不会为了申青梅，使她难堪。晋封的事或许还能再缓一缓。 明天就看韩顺容给不给力，能不能让裴太后搅和进来了。 要是裴太后下场，宇文晟根本不能再偏袒申青梅了。 第295章 未来的贵嫔娘娘 翌日一早，林慧怡就起来梳妆打扮。凤冠霞帔穿戴好后，就坐上步辇，前往慈宁宫。既是去给裴太后请安，也是去等候迎接黎国公主。 虽然大家对早起，去等候一个公主，颇有微词。但那毕竟是宇文晟的亲姐姐，裴太后的亲闺女，正经册封受人尊崇的黎国长公主。 她们也不敢表露分毫，脸上都是恭恭敬敬的笑容。没看连黄皇后都你们恭敬地等着吗？谁也不敢惹裴太后和宇文晟生气。 她们还不是来得最早的，先帝的妃嫔早就坐到里间和裴太后说话闲聊了。 众人按着顺序，规规矩矩地坐好。 随后，外命妇们也渐渐进来了。包括品级够的官员家眷，各在京的宗亲夫人，以及公主们。 这么多人，全都热热闹闹地挤在慈宁宫大殿里。 申青梅有孕的消息，是昨天就传进了安阳县伯府的。 因此，趁着闲聊时间，所有夫人命妇都在。 安阳县伯的现任夫人，申青梅的大伯母，起了炫耀的心思，撺掇着婆婆太夫人道： “老太太，咱们何不趁这个机会，向太后娘娘贺喜，在太后娘娘面前露露脸呢？也是为玉儿做个铺垫，您说呢？” 安阳县伯太夫人，申青梅的亲祖母，想了想确实是这个理，便点头答应了，领着儿媳孙媳一同上前祝贺： “恭喜太后娘娘，皇上又将添一麟儿，枝叶繁茂，是皇上、太后娘娘的福气，更是咱们大渝朝的福气。” “什么？谁又怀孕了？”裴太后一时没反应过来，问道。她这几日忙着女儿入宫的事，根本没理会后宫嫔妃。 安阳县伯太夫人不知道，她是故意还是无意，笑容一僵，半晌才笑着解释： “回禀太后娘娘，是老身家的孙女儿，申昭仪娘娘，于昨日诊出了喜脉，已经三个多月了。” “是吗？那可真是大喜事。”裴太后一惊，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于是向黄皇后招了招手，问道：“申昭仪有孕，为何不禀告给哀家？” 黄皇后微微偏头瞟了安阳县伯的一家子，才道：“回禀母后，原是要说的，不过正巧媳妇昨日有事，就迟了一些。” “你也别太劳累了。”裴太后关心了一下，就当揭过去了。 她略想了想，站起来对几人说道：“既然是你家的姑娘有喜，干脆跟着哀家去见上一面，你们祖孙也好叙叙旧。” 安阳县伯太夫人一扫方才的尴尬，连忙笑着福了福身，道：“多谢太后娘娘体恤。” 让太后皇后亲自领着去看望有喜的孙女儿，这是何等的荣耀。 于是，安阳县伯的一家子就欢天喜地地跟着两宫走到嫔妃那一区。 众人一见到裴太后和黄皇后过来，赶忙行礼问安：“拜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快起来吧。”裴太后摆摆手，又笑着说：“哀家最近忙着公主的事，忘了你们，竟然连申昭仪有孕都不知道。” 申青梅被提到，当即福身：“太后娘娘可别这么说，折煞妾身了。妾身不过刚刚怀上，又如何能与黎国长公主相提并论呢？” “好孩子，委屈你了。哀家老了，顾不上，竟连给你贺喜都没赶上。”裴太后笑着将她扶起，安慰着，可算是给足了她和安阳伯府的面子。 “妾身不敢当。”申青梅谦逊道。 裴虽然疑惑她似乎没有进位，但想着或许是别有原因，就没有提出来。 反而看向了她身侧低着脑袋的另一个人，笑道：“韩顺容也有了三个月了吧。最近可还好？” 被点名的韩顺容悄悄勾起一抹笑容，微微上前回话：“多谢太后娘娘关心，妾身一切都好。” 但是，她却始终没有抬起头。 林慧怡见着这个场景，微微勾起一抹笑，心道果然，韩顺容不会坐以待毙。如此适合打击申青梅的天时，她可不能放过。 而申青梅看着她在裴太后面前露脸，不禁有些焦虑。 裴太后见韩顺容依旧垂着脑袋，不禁诧异，又不好下她脸子，便半开玩笑地说：“你怎么一直低着头，难道还怕生不成？” “回禀太后娘娘，妾身面部有些小恙，怕惊扰了娘娘，故才垂首。”韩顺容心道，鱼儿上钩了。 裴太后蹙眉，放缓了声音，道：“哀家没什么好惊扰的，快抬起头来，让哀家好好瞧瞧。” “是。”韩顺容行了个万福，才缓缓抬起了半张脸。一双眼睛，还惶恐不安地看着裴太后。 “你，这脸上……”裴太后经历过的大风大浪，可比她们强多了。哪儿能看不出来她脸上是什么痕迹。 “妾身就说太后娘娘看了会生气。请娘娘息怒，妾身知错了。”韩顺容立刻低下脑袋，带着哭腔边说边跪。 “这是怎么弄的？”这边的动静早就吸引了一堆王妃公主，裴太后就算觉得丢脸，也得问清楚了。 韩顺容支吾了半晌，才道：“太后娘娘，这件事由妾身而起，妾身也有错。还是请太后娘娘不要追究了。” 裴太后看她时不时偷瞄身侧的申昭仪，还能不明白这其中的猫腻，当即便看向了黄皇后，问起这个六宫之主：“皇后，这是怎么回事？” 而申青梅这时，额上已经有了一层薄汗。但她不打算出声。 黄皇后一直默不作声，就等着韩顺容把这件事掀出来。见此，她才看了周围一圈，小声给裴太后叙述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但事关宫廷秘闻，所有人都早已竖起了耳朵。黄皇后的每一个字，她们全都听清楚了。 一时间，一众外命妇们，都或偷偷摸摸，或正大光明地，看向了安阳伯府的那一大家子。 部分人，还窃窃私语。 安阳县伯太夫人心知她们给昭仪娘娘惹祸了。于是扭头狠狠瞪了儿媳妇一眼，准备回去就好好收拾她。 安阳县伯夫人缩了缩脖子，却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这件事本来就是申青梅自己惹出来的。怎么能怪到她头上？ 裴太后听完了黄皇后的叙述，冷而锐利的眼神在跪着的韩顺容，与站着的申青梅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了一会儿。 她才沉着声音说道：“这件事明天再议，哀家今儿可没这个空。申昭仪，韩顺容，先送回去。” 韩顺容和申青梅齐齐抬手看了眼裴太后，见她面色不豫，知道她们打扰了她迎接女儿的兴致，全都不敢争辩，乖乖地行礼离开。 等出了慈宁宫，申青梅才冷冷甩了一个眼刀，给还有些得意的韩顺容。 韩顺容却浑不在意，还笑眯眯地微微屈膝，装作行礼道：“妹妹先走一步了。未来的贵嫔娘娘。” 后面一句，她还故意加重了语气。 申青梅还能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不就是说她整了这一出，让自己原本晋封贵嫔的好事儿泡汤了吗？ 哼，笑吧，得意吧。还有的是时间，咱们走着瞧！申青梅扭开脸，径直离开。 第296章 申青梅的过往 申青梅脸色阴沉地回了翠微宫。想起刚刚一些人的表现，她就觉得生气，更觉得这件事非常棘手。 “主子，怎么办啊？太后娘娘说明天要亲自审问。”紫苏慌得不行，一边说，还一边焦躁地走来走去。 “慌什么！太后娘娘审就审。我们只要保持镇定冷静，就没有什么好怕的。”申青梅冷冷扫了她一眼，喝道。 紫苏被吼得直缩脖子，还是花蕊接道：“话是这么说，可是主子，咱们的人还关在宫正司，没放出来呢！就怕他们抖露出什么来。” “别慌。”申青梅也想到了这个问题。她眉头紧紧皱起，像是安慰她们，也像是安慰自己一般地说着： “应该不会。那些奴婢要是招了，皇后娘娘昨天就该直接处置我了。 可是没有，这代表皇后娘娘大概没从她们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不然她早就动手了。” 虽然她自己也非常怀疑自己的这些话，但是没办法，在黄皇后没有动作之前，她不能轻举妄动。 万一黄皇后就打着按兵不动的主意，吓唬自己，然后坐等自己按耐不住的时候，一举拿下呢？ 她觉得深有可能。 黄皇后不是那么轻易出手的人，何况自己这回也没怎么惹到她。她不会大动干戈，多半是借别人的手敲打自己。 于是，申青梅越想越觉得就是这样，于是放心了不少。 “你们仔细盯着各处，尤其是慈宁宫、凤仪宫和昭阳宫三处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叫我！”她对着花蕊和紫苏二人吩咐道。 花蕊和紫苏虽然不安，但也不能违抗主子的命令，只好顺从地应下了。 申青梅这才起身躺在床上，准备小憩一会儿。 反正裴太后都把她撵回来了。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来找她麻烦。大好的睡回笼觉的机会，不睡白不睡。她不能浪费了。 送走了申青梅和韩顺容，慈宁宫大殿内的众人不管心中如何想的，此时也不会再没眼色地提起这件事。 大家全都有志一同地，装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继续各自攀谈着。 安阳县伯的几位夫人，像是怕被人看了笑话，全都僵着脸，不敢开口，深恐引起裴太后的注意，让自己被申青梅牵连了。 裴太后却似乎并未因此迁怒申家，还笑着说：“今日不凑巧了，申昭仪初次有孕，还是谨慎些好。你们还是下次等她传召再叙旧吧。” 她这个理由编得极妙。表面上看，不仅掩盖了所谓的真相，阻止后宫争斗传出去，也给了安阳伯府面子。 只是，细细一想，却并不是什么回事儿。 初次有孕就要被撵回去？那都挺着大肚子，快要临盆的刘惠嫔、杜华嫔，还有王肃嫔怎么算？ 因此侧面也算给了申家一个难堪。林慧怡仔细揣摩着，裴太后这几句话的含义。 她一抬头，视线却看到不远处，自己的娘亲周氏，与她一起的还有庄小娘和向安娘的母亲邓氏和许氏。 她们都站在外围，似乎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还想着朝里边靠一靠。或许是想趁机和女儿们说说话。 林慧怡和周氏对视上，她闭着眼轻轻摇了摇头，偷偷给她们传递了，“不要过来”的信息。 周氏先是一愣，随后小心地拉了拉身侧的两个老姐妹，不引人注目地，稍稍往后退了几步。 林慧怡看见她们后退之后，周氏又看向了自己，便趁着裴太后没朝她这边看，微微颔首赞同了她们的做法。 周氏明白了，带着邓氏和许氏，就在外围停下，遥望着三个女儿。 为着表示自己一视同仁，裴太后又关心了怀孕的刘惠嫔三人几句，才回到主位上。 她今天是迎接女儿一家回京的，可不能让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坏了她的好心情。 而来时威风八面的安阳县伯的一大家子，没有跟上去，反而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座位，生怕别人说起申青梅的事。 等裴太后走了，林慧怡才叫了庄小娘和向安娘，一起去找三位母亲说话。 她看两个妹妹和各自娘亲有说不玩的话。于是主动拉着周氏朝边上走了几步，又仔细查看周围，确认没什么人。 “慧儿，你想和娘说什么？”周氏看她这副小心谨慎的模样，不禁怀疑是什么大事，便小声询问。 林慧怡微微颔首，答道：“我是想和娘打听一下，申昭仪和她娘家的关系如何？我刚刚看着，似乎并不热络。” 甚至，看上去就好像完全的陌生人一样。 从安阳伯府的几位夫人，被裴太后带过来开始，申青梅好像就没有看过她们几眼，脸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完全没有看见家人的喜悦。 而且，她似乎还从申青梅的眼中，捕捉到了一丝非常轻微的厌恶。 所以，她才会专门来问自己娘亲。 毕竟以往她出门少，关于这些人情来往，各个家族里头的故事秘闻，她也是一概不问的。 而娘亲周氏作为林家的主母，来往应酬的多。夫人们又大多八卦嘴碎，到一处难免不提到谁家又出的各种新闻。 所以这种事，问她娘亲最稳妥了。 周氏果然知晓。她悄悄朝安阳伯府的那桌看了看，才回答：“申昭仪与申家的关系确实不算和睦。” 林慧怡心道果然猜对了，然后继续听娘亲讲述申青梅的故事。 “申昭仪其实是申家二房的女儿。不过父母早亡，一直是祖母，也就是那位安阳县伯太夫人抚养的。”说着，周氏还朝刚刚那位老太太指了指。 “二房就这一个女儿，本来应该是千娇百宠的。但太夫人偏心大儿子一家，所以申昭仪在府里过得并不算好。” 周氏说完，还凑到林慧怡耳边道：“据说，申昭仪从前，经常受她堂妹，她大伯的女儿欺负。” “申家这么复杂？”林慧怡惊讶不已，没想到申青梅还有这样的经历。 周氏点点头，又道：“是啊。而且我听说，申昭仪本来是不愿进宫的。 但安阳县伯夫人，她大伯娘，却以克扣嫁妆，并且给她挑个最差的丈夫做威胁，才迫使申昭仪同意的。” 第297章 谎言就是谎言 林慧怡闻言蹙眉，却问：“她大伯娘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难道真对这个侄女恨之入骨，连婚姻大事也不肯行好？” “我听说，安阳县伯夫人的女儿，那个欺负申昭仪的堂妹，准备进宫。她伯娘就是想让申昭仪给她女儿探路。”周氏又悄声说着。 “原来是这样。这一家子心可真够黑的。那个老太太，偏心也忒没边儿了。”林慧怡心里极其不舒服，打算以后离申家远点儿了。 “可不是，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儿，也能做的出来。”周氏叹了口气，和林慧怡回去。 自从听说了申青梅的惨痛过往，林慧怡就陷入了纠结。 她确实是不好意思再对申青梅下手了。但是申青梅和庄小娘、向安娘之间的关系又着实无法缓和。 她们迟早得有一战。要是林慧怡她们赢了。她还能保住申青梅的性命，但要是申青梅打败了她们…… 结果显而易见，申青梅多半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们的。 所以，即便林慧怡心中对申青梅有百般的同情。但为了最好地保全双方，她也不得不阻止申青梅上位。 第二天一早，裴太后还记得昨天说过的话，下令所有妃嫔到慈宁宫集合。 大家都知道为的是什么，所以不敢耽搁，害怕裴太后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于是一个个都赶早，生怕来晚了挨骂。 林慧怡收拾妥帖之后，就跟着王晏妃一道过来。 她们进入大殿，看见裴太后身边坐着女人，不禁有些惊讶。她们是完全没想到，黎国长公主也会出现在这里。 但惊讶归惊讶，礼数不能忘。二人一同行礼：“妾身拜见太后娘娘，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裴太后微微点了点头。 林慧怡二人直起身，又对着黎国长公主行了个万福礼：“长公主万福。” 黎国长公主见是她二人，笑了笑，也站起身回礼：“两位娘娘有礼了。” 林慧怡也回以一笑，随后坐到相应的座位上。 黎国长公主和她是有些交情的，起因就是自己救了吴王世子。 虽然长公主常年在外，但也一直关注着宫里的各个亲人。裴太后和崔太妃关系亲近，吴王也是算是她从小带大的。 因此吴王世子被林慧怡救下的事，她自然也清楚。上次回京，她就带着礼品，专门去了兰林宫。 自此之后，两人也算是结缘了。林慧怡有了那点儿功勋，黎国长公主朝宫里寄东西，也常有她的份儿。 这在后宫，除了黄皇后，就只有她有这个殊荣了。 说回正题，林慧怡看了看周围，发现今天的两位当事人，却只来了申青梅一个，韩顺容的位子还是空着的。 她估摸着韩顺容大约是要再添一把火，烧得申青梅绝无反手之力。 这件事申青梅的错更大更严重，也是裴太后最无法容忍的，即藐视皇嗣。韩顺容自然要抓住机会，一举击溃宇文晟对申青梅的纵容。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能够证实申青梅确实是十分冷静地说了那句话，而不是她狡辩提出的气话。 想到这儿，林慧怡不禁看向了，坐在裴太后左侧的黄皇后。 她正一脸的平静端庄，在感受到林慧怡的目光时，还微微笑了一下。但很快，她又移开视线，恢复了肃容。 林慧怡咬了咬唇，觉得黄皇后给她的感觉，应该是胜券在握。或许，那些被押入宫正司的翠微宫宫人，有人招供了？ 看前两天黄皇后的态度，她明显是站在了申青梅的对立面的。若果不是有明确的证词的话，她就得有另外的法子。 到时候静观其变吧。大不了她帮一把了。林慧怡想着，又看向了后面几排，和那人对视了一眼。 就算黄皇后和韩顺容都没办法，她也早有准备。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并不想用。 很快，嫔妃们就来齐了。 而事件的另一位主角儿，韩顺容这才姗姗来迟。她仍旧低着脑袋，行礼道：“妾身拜见太后娘娘，拜见皇后娘娘。” 裴太后没有动怒，叫她起身。 等人站起来后，黄皇后却突然发难了。“韩顺容，你为何来得如此晚？让太后娘娘久等，你该当何罪！” 韩顺容“噗通”又跪了回去，急着辩解：“太后娘娘息怒，皇后娘娘息怒。妾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什么不得已，让你迟到？”黄皇后见她识趣，便继续给她递话。 韩顺容又磕了个头，才道：“回禀皇后娘娘，妾身的脸还是红肿不堪，难以见人。妾身未免再次惊扰了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才不得不想尽办法遮掩。” 林慧怡看着她俩一唱一和，不禁挑起了眉梢，好整以暇地观赏着这番表演。 裴太后还能不清楚她们打的什么算盘，当即就道：“起来，让哀家看看你好了多少。” 韩顺容又行了个礼，才颤巍巍地抬起来脸，却因为害怕，不敢直视裴太后的眼睛。 裴太后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敷了厚厚一层脂粉，但即便这样，还是有些难看，便道：“确实难为你了。爱美之人，却受此辱。” “妾身只期望早些恢复，能让妾身继续侍奉皇上和太后娘娘。”韩顺容谄媚道。 “嗯。快坐吧。你还怀着皇嗣，不该动不动就跪，仔细伤着孩子，也伤着自己。”裴太后又说了一句，才让她归座。 韩顺容满意了，她的任务已经宛城区，于是乖乖地坐好。接下来，就看黄皇后怎么发挥了。 “那日的事，哀家已经听皇后仔细说过了。”裴太后的视线从韩顺容身上，移到了前方的申青梅。 申青梅顿时坐直了腰板，准备好应付各种情况的说辞。 裴太后又道：“那些押入宫正司的宫人，皇后也都一一审过了。” 终于提到了这个，底下的人，无论是事件主角申青梅、韩顺容，还是作为旁观者的林慧怡她们，全都聚精会神地关注着。 申青梅额上更是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汗珠。 裴太后却停住了，反而将话语权交给了黄皇后：“皇后，你审的，还是你来说吧。” “是，母后。”黄皇后点点头，看向众人道： “即便翠微宫的宫人，起先都一口咬定，申昭仪口中的，‘就算我把你肚子里的肉弄掉了，我也不会受罚’，是气话。” 她顿了顿，继续说：“但是，谎言就是谎言。” 第298章 三思而后行 “申昭仪，你现在认罪，还来得及。”黄皇后忽然一顿，冷着眸子看向了申青梅，道：“本宫再问你一遍，这句话你是怎么说的？” 申青梅匆匆走到殿中跪下，不卑不亢地说：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无论怎么审问妾身，妾身的回答，只有一个。那就是，当时所说都是气话。” 林慧怡微微一笑，果不其然，申青梅不蠢。都到这个地步了，黄皇后手中必定掌握了证词。 她无论是立即改口，承认罪状，还是绝口否认，咬死了是气话。都逃不了被降罪处置的下场。 并且，如果她认罪，证明是她在十分冷静的情况下，说出的这句话。证明她是恶意谋害有孕嫔妃。那三宫一定会严惩了她。 反而若是一口咬死了是气话。就算有宫人的证词，她也可以狡辩。毕竟她当时的表现确实很生气。还可以说是宫人理解错了。 韩顺容此时也急匆匆地跪在了殿中央，高声哭诉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您一定不能轻信她的话。 申昭仪当时分明是盯着妾身的眼睛说的，那么冷酷，那么残忍。仿佛完全不把妾身和腹中皇嗣看在眼里。” “韩顺容，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之前，你不是已经领教过了吗？”申青梅冷笑着嘲讽道： “你也别觉得，就凭自己哭了几声，凭着自己声音大。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就会信你的话。” “你！”韩顺容气得脸颊发胀，本来就没好的伤处又疼起来。她捂着红肿不堪的脸，继续哭着：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您看申昭仪到现在都不曾悔改，在您面前，还对妾身百般挖苦讽刺。” “哼。”申青梅冷哼着瞥过韩顺容，却没再和她争执。上头两宫的表情很是不高兴，自己不能再多话了。 “别哭了。你看看自己的脸，本来就有伤，还不注意情绪控制。”裴太后训了两句，才吩咐她的宫女：“还不把你们主子扶起来坐好。” “是，奴婢遵命。”翠儿细姐不敢拖沓，直接将韩顺容扶回座位，然后轻轻擦拭她脸上的泪水。 “死不悔改。”黄皇后看着申青梅，口中冷冷吐出四个字，随后又道： “就算是矢口否认，你翠微宫的宫人却已经招认。你说这话的时候，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十分冷静。” “皇后娘娘，妾身斗胆问一句，谁招供的，您就应该把人叫来，与妾身当面对质才是！” 申青梅此时也不管，会不会进一步得罪黄皇后了。昂首挺胸地和她对视，语气也非常冷硬。 现在这个局面，她不能退缩。必须摆出一副理直气壮，丝毫都不畏惧与人当面对质的样子出来。 这样，就算最后她还是逃不了被处罚的命运，也一定会让裴太后和宇文晟起疑。她之后翻身就会容易得多。 并且，她根本就不相信，当天自己带过去的宫人里头，会有人背叛出卖自己。一定是黄皇后刻意诬陷的。当面对质，她才能反败为胜。 林慧怡如何看不出来她的打算。申青梅这番运作下来，别说裴太后和宇文晟了。就是真正旁观的那些嫔妃们，也会有所怀疑。 她抬眼看了看黄皇后，想知道她准备如何应付。一个弄不好，可能会影响她在众人心中的权威。 黄皇后却不紧不慢地冷笑两声，道：“怎么？申昭仪这话，是不相信太后娘娘与本宫的判断？ 还是说，申昭仪，难道你还想着知道了招供之人，回去一一打击报复不成？” 她没有正面回答申青梅，反而抛出了另一个可能，把大家的注意挪开一部分。 林慧怡在心中为她拍手喝彩。这一招不错，直接把申青梅要求对质，扭曲成她想对背叛者打击报复。 顺便还把祸水东引，给申青梅扣一个藐视太后与皇后的罪名。极力让裴太后也对她产生一些反感。 “妾身并无此意。”申青梅狠狠揪住了袖子。她没想到黄皇后三两句，就把自己的路全给堵死了。现在她根本不能再提当面对质的事。 黄皇后冷冷一笑，说：“你什么意思，本宫还看不出来吗？本宫劝你，还是早些认了罪，别再胡搅蛮缠了。” 她是绝对不会让申青梅和宫人当面对质的。申青梅当时带去的确实都是心腹，都是硬骨头，不肯说实话。 因为宇文晟和裴太后一贯的作风，她也不能严刑拷打。差一点儿，这件事就只能不了了之，申青梅也就溜掉了。 不过终究是她棋高一着，早在申青梅入宫的时候。为了防范安阳伯府，她就在翠微宫那儿安插了人手。 那个棋子非常幸运地，得到了申青梅的信任。黄皇后为了留后招，一直没让她有所动作，就怕申青梅察觉了。 今天虽然派上用场，但毕竟是花了大心血，才在申青梅那儿站稳的脚跟。好钢得用在刀刃上。 她是不会让那颗棋子暴露的。于是干脆不点名具体是谁，反正那么多宫人，就让申青梅慢慢去找好了。 正好给申青梅添乱，让她投鼠忌器，不敢有大动作。 申青梅也是咬死了不松口：“皇后娘娘，妾身早已说了。妾身当时就是说的气话，您再怎么问也还是这句话。” “本宫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黄皇后见她如此桀骜不驯，当即厉声呵斥了一句。 “皇后娘娘意欲如何？”申青梅眼睛猛地一睁，心里一沉，喊道：“妾身怀有皇嗣，皇后娘娘凡事请三思而后行！” 林慧怡也是没想到，申青梅竟然会做到这个份儿上。拿皇嗣要挟黄皇后，她是嫌以后的日子太无聊吗？ “你放肆！”黄皇后喝道。 “申昭仪，原来你也知道对有孕之人，需得三思而后行啊。”此时，一直不愿参与争斗的高智明却突然说话了。 林慧怡偏头看了看她的脸色，知道她现在的想法。因为她自己小产没有保住孩子，所以她也看不得别人拿孩子当儿戏。 第299章 终究还是会有争斗 申青梅当然不知道高智明是怎么想的，她听了这话，顿时就愣住了。 她记得自己没得罪过高皇贵妃吧。以前对皇贵妃都是恭恭敬敬的。她还一直很钦佩皇贵妃的文才。 今天又不与皇贵妃，或者她姐妹林慧怡相干。为什么一直不爱参与这些的人，会突然说这种话？ “皇贵妃这一句话说得极好。”黄皇后看着高智明，轻轻一笑，赞道。 随后，她又看向了申青梅，冷笑着说：“申昭仪，你怎么有脸对本宫说这种话。你是怎么对待有孕的韩顺容的，难道你忘了？” “是韩顺容造谣妾身在先，妾身不过是一时气愤过头了，才会如此对她。”申青梅硬着头皮争辩。 “那今日若是本宫执意，要仿照你的旧例，用你对待韩顺容的做法，折腾你。你待如何？”黄皇后嘴角仍旧噙着冷笑，道。 申青梅咬牙，又道：“请皇后娘娘三思。若娘娘当真如此，太后娘娘与皇上定会为妾身做主的。” “太后娘娘与皇上问起来，本宫也能说是你先不敬本宫在先，本宫也只是一时气急，才那样惩治你。就像你所狡辩的那样。”黄皇后说。 申青梅渐渐按耐不住了，她脸色越发苍白难看，眉头皱得死紧，心里也在不停地打鼓。她现在怀疑黄皇后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好了，阿淑。你就不要再吓唬这个什么昭仪了。仔细她跪坏了身子，阿晟找你麻烦。” 就在申青梅额上开始不停冒冷汗的时候，一直旁观未曾开口的黎国长公主，突然出声，对着黄皇后笑道。 黄皇后与她关系是亲近的，又有裴太后的关系在。自己也不会驳了她的面子，于是眉梢微挑，戏谑一笑，道： “唉。姐姐说的也是，皇上可心疼这位申昭仪了。她大伯父安阳县伯又在边关戍守。真要有个三长两短，皇上可不得兴师问罪了。” 林慧怡眉梢一扬，黄皇后这话……可真是阴阳怪气得紧。表面上是说宇文晟看重申青梅，但又暗示她不过是沾了娘家的光，明褒实贬。 黎国长公主没有接话，只拿着绢子掩了掩嘴角的笑意。 她不过是担心真出事了，黄皇后不好交代。可不是真为这个申昭仪说情。因此没必要再多说。 其他人也能看得清白。毕竟黎国长公主刚刚，是拿“这个什么昭仪”，来指代申青梅的。 就算之前不认识，今早那么多次提到申青梅，她焉能不知道？不过是厌恶她的言行，或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罢了。 黄皇后转而看向还梗着脖子的申青梅，嘴角微勾，道：“起来吧。本宫可不是你，不会对别人的肚子下手。” “妾身遵旨。”申青梅跪了许久，膝盖都麻了，还是在花蕊、紫苏的搀扶下，才能站起来。 “虽然证据确凿，申昭仪抵赖不得。但她到底怀了皇嗣，不好过分处罚。”裴太后揉了揉太阳穴，才出来做总结。 申青梅紧张地盯着裴太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等待着裴太后的最后宣判。 韩顺容也翘首以盼，期待裴太后狠狠惩罚她。最好是降位，让她再也没办法，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 林慧怡却听出了裴太后的话中之意，不好过分处罚，也就是她打算看在皇嗣的面子上，轻轻揭过此事了。 裴太后略微思忖了片刻，就想好了对她的处罚。“取消昭仪申氏的进位奖赏，另禁足一个月，每日罚抄佛道两家经典，皇后监督。” “是。”黄皇后与申青梅皆是福身应下。 申青梅心中失落却也庆幸。赏赐没了倒是小事，幸好裴太后对她还没到极其厌恶的地步，不然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韩顺容脸色阴沉地看着她，非常不满裴太后的处理。 但她没想到，接下来还有她的戏份。 “顺容韩氏，为此件事之开端，造谣诽谤之行恶劣之至，实需严肃惩戒。”裴太后自然看到了她的表情，因而脸色也是肃然。 韩顺容一惊，刚要起身谢罪，就听裴太后又道：“但虑其已知悔改，又有孕在身。令其迁为修仪，每日抄写宫规。也是皇后监督。” 韩顺容，不，现在是韩修仪了。她本来还惊慌失措，想要跟她求饶，却突然被这个大馅饼砸到，不禁呆愣住了。 裴太后是将韩氏的心理看在眼里的。宇文晟确实有些偏心，有了身孕也只复位顺容。 而申氏还没怀孕就成了昭仪，昨儿和他谈的时候，他还打算晋封申氏为贵嫔，完全没提到韩氏。 如此厚此薄彼，难怪韩氏不服气。所以她才想着给韩氏迁到修仪的位上，勉强安抚一下。 韩修仪如今是欢喜得紧，就算裴太后还罚她抄书，她也不在意了。 同样都是有孕，都违反了宫规。她申青梅被取消晋封，而自己却得了太后垂怜，不降反升。 即便修仪和昭仪还有差距，那也不多了。以后她就能与申青梅一起晋封。她们就是平起平坐了。 韩修仪洋洋自得，也顾不得脸上的伤，笑得 林慧怡看得可乐。韩修仪真是容易满足。原来她之所以造谣申青梅，是因为自己有孕在身，位分却还低于没有孕信的申青梅吗？ 这莫名其妙的嫉妒心，惹出这么多事儿来。她在心里叹道。 申青梅却不甚在意裴太后的偏向。在这后宫真正有用的，还是皇帝的看法。只要宇文晟喜欢她，裴太后也不会多说。 裴太后又没明说不许自己再晋封。大不了风头过了，她再暗示一下宇文晟，贵嫔之位还不是手到擒来？ 就先让韩氏得意一会儿好了。她在心里冷笑，面上却是恭敬地听着教诲。 “今天哀家把你们都叫来，不是为了审问申昭仪，而是想警醒警醒你们。”裴太后端坐着，面色严肃。 “嫉妒心人人都有，但你们要记得。时刻保持理智，不要被嫉妒心牵着鼻子走。真做出无法挽回的事，哀家就绝对不会轻纵了。” 她扫视了一圈，又道： “你们没事的时候，可以多听听宫中老人讲先帝时的故事。就知道没有限制的嫉妒，会有多可怕了。” “是，妾等谨遵太后娘娘教诲。”众人齐齐行礼。 “嗯，坐了一上午了，都回去吧。”裴太后朝她们摆摆手。 看着眼前一个个如花似玉、各有特色的女人，裴太后在心中摇头叹息。 她根本控制不了。这后宫，终究还是会有争斗的。 第300章 折梅 “周管事，不知这御花园的腊梅，哪处开的最好？皇贵妃娘娘想赏梅，却不得出门。本宫想折两枝给她。” 林慧怡扫视了一圈周围的腊梅树，对着身前伏首做小的内侍说着。 如今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高智明却还病着。今年都冬天比往年都冷，太医劝她少出门为好。 要是这两天还不见好转，估计今年除夕元旦的宴会她都不能出席了。 林慧怡心下叹息，自从智明小产之后，身子骨就时好时坏。这回最是厉害，从秋末一直病到现在。好一阵坏一阵的，真急死人。 偏生高智明又是个喜欢走动赏景吟诗的人。却好几个月都不能出门玩个尽兴，她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 这不，昨天林慧怡去看她，又唠叨着想赏看腊梅了。前几年每到这个时节，她俩都会抽个空到御花园赏梅的。 于是林慧怡没有办法，暂且放下手头的事，过来御花园找管事的，问问看哪一处的腊梅是最好的。她好早些折了回去交差。 周管事一听是皇贵妃娘娘要的，当即赔上笑脸，点头哈腰地朝远处一指，道： “贵姬娘娘，这御花园里头，腊梅开得最好的，当属前头那几株了。每年供奉给三宫的，就是从那上头折的。保管皇贵妃娘娘喜欢。” 林慧怡闻言轻蹙了蹙眉，虽然三宫并不会为了这么点儿腊梅花，跟高智明计较。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还是要问个清楚，她才放心。 于是，她道：“周管事，既然是专供三宫使用的，恐怕擅用不得。本宫想问问，是否早已预定了？数量上可还足够？” “贵姬娘娘尽管放心，三宫并不钟爱腊梅，每年也用不了多少。您只管折了就是。”周管事笑着答道。 “既然如此，就请周管事带路吧。”林慧怡放心地点点头，由周管事领着，朝腊梅林子里走。 刚拐过一株生得极为繁茂的梅树，林慧怡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群宫人，她们所围住的两个女人叫她有点儿眼熟。 林慧怡定睛一看，原来是刘惠嫔与杜华嫔。于是略微挑了挑眉梢，心道：这两人挺着大肚子，跑这儿来做什么？ 况且杜华嫔都差不多九个月了，快到预产期了吧。刘惠嫔比她晚些，但也是接近八个月的。 这段时间天气冷得厉害，又经常下大雪，黄皇后又事多，因此都免了晨昏定省。这两人又专心养胎，轻易不外出。 林慧怡心里估算着，大概有一个月没见到她们了。于是，她决定上前和两人说会儿话，联络联络感情。 周管事显然也是认出了人的，朝林慧怡看了两眼，那样子是打算去行礼问安。 林慧怡便主动开口：“这般巧，居然碰见了刘惠嫔与杜华嫔。若不去打个招呼，岂不失礼。周管事可要随本宫一同前去？” 周管事自然无不答应，跟着林慧怡朝那群人走去。 刘惠嫔和杜华嫔也是认出了林慧怡的，于是行动缓慢地也朝她走来，等她走近了，还屈膝准备行礼：“参见贵姬娘娘。” 林慧怡一惊，着急忙慌地将二人扶起，一边还拍了几下胸口，做出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抱怨道： “你们俩可真是，一个个都挺着这般大的肚子了。还要给我行礼，万一有个闪失，是存心想折我的寿，给我做祸那！” “瞧你说的，哪有那么严重，我们好着那，不过是弯弯膝盖而已。”刘惠嫔被她这话逗笑了，回了一句。 自从刘惠嫔怀孕，气质倒是改变了不少。从前的冰雪美人儿，由于多了几分母性光辉，现在平添了许多柔美。 一旁的杜华嫔和林慧怡关系更好，说话也更放得开。 她笑道：“刘姐姐是个体面人，从不敢违背宫规。妹妹我可就不同了。我啊，就是存心要吓一吓你。” “嘿，你说你，吓我有什么好处？竟让你不顾自己的身体。”林慧怡佯怒，伸着手假装要打她。 “妹妹我呀，就想看看林姐姐，被我吓到的样子。叫我好生乐一乐。”杜华嫔“嘿嘿”一笑，不怀好意地斜睨着她。 “去去去，你就不安好心。”林慧怡瘪瘪嘴，轻啐了她一声，故意撇开她，朝刘惠嫔身边靠拢。 杜华嫔却不放，揪着她的袖子。 “她啊，是憋了太久，想找个人打会儿嘴仗了。鸳鸾宫没人和她斗嘴，她可憋坏了。”刘惠嫔掩唇笑道。 “可不是。刘姐姐话少，我的那些宫女又都忌惮我的身子，都没人让我过过嘴瘾了。”杜华嫔丝毫不觉得害羞，直辣辣地说。 “你可再忍耐个把月吧。等生了孩儿，我日日上门跟你斗嘴，让你好好过一过瘾。”林慧怡轻笑，安抚地说道。 杜华嫔闻言一喜，道：“那我可就等着姐姐啦。你若是不来啊，我就要打上你兰林宫的门了。” “一定一定。”林慧怡失笑，又和她对了几句嘴。 过了会儿，林慧怡准备告辞，忽然又想起什么，问道： “诶，对了。这么冷的天，大雪才刚停，你们怎么就出来了？还是来的御花园。鸳鸾宫离这儿可不近啊。” 刘惠嫔闻言温柔一笑，答道：“我们也是来赏花赏景的。” 杜华嫔也飞快道：“刘姐姐听说这边腊梅开得好，正好下了雪，寒梅配雪景，一定很有诗意。我也想看看，所以就跟姐姐一起来了。” “哟呵！咱们的杜姑娘，什么时候也会附庸风雅了？”林慧怡听了她的话，略有些惊讶，道。 不是林慧怡瞧不起杜小玉，实则是她出身不好，从小学的都是歌舞。家里是期待着她去做人小妾的。 因而鲜少有诗书课程，她之前也仅仅只识得简单的字，会写的就更少了。所以她刚入宫时说话也十分市井，还招来不少嘲讽。 这样的人，才入宫四五年，如今也学会欣赏风雅之事了。如此变化之大，不怪林慧怡会感到惊奇。 “我们也是闲的没事干，想着雪停了出来走动走动。所以才提出来折梅的。”刘惠嫔笑道。 第301章 谶语 “你们也打算折梅？”林慧怡惊讶一笑，道：“真是巧了。我来这儿，也是为了折梅，不过是给皇贵妃娘娘的。 她不能出门，所以我想着折了送她，让她在屋里也能欣赏好看的腊梅。” “林姐姐与皇贵妃娘娘关系真好，看得真叫人羡慕。”杜华嫔由衷地赞叹道。 “到底是自家姐妹，不过是举手之劳嘛。”林慧怡淡笑着回道，而后又问两人： “两位姐妹选好了，要折下来的腊梅花枝了吗？我刚刚问了周管事，他说里头那几株是最好的。” 刘惠嫔明白她的意思，飞快道：“不必了。那几株太过贵重，我们可不能妄动。况且，我们也选好了，就是眼前这棵树。” 林慧怡没有追问，她是怎么知道那几株属于三宫的，只笑道：“你们选好了也罢。只是，这回，还请两位姐妹赏光，让我为你们折下来吧。” “这怎么好！”杜华嫔当即就要拒绝。 林慧怡却道：“你们怀着皇嗣不方便，我来正好。就当是我祝你们生产顺利的礼物吧。” “你不用如此费心。树枝上都是积雪，不好折，仔细落了一身雪。你身子也没好全，当心着凉。”刘惠嫔也劝道，理由充分。 林慧怡却说：“不用担心，我早就好了。” 说着，她就小心翼翼地踏进雪里，站到她们指定的那棵腊梅树下，道：“你们快说说，要哪枝？” 刘惠嫔与杜华嫔无奈地看了看对方，将自己想要的腊梅花枝指给她看。当然，那些很难够到的，都没说出来。 很快，林慧怡就抱着四枝腊梅走回来。 “快，给贵姬娘娘把雪掸了。”她人一到，刘惠嫔就吩咐着周边的宫女。 林慧怡也不拒绝她的好意，将花枝递给二人的宫女，又指着二人的肚子笑道：“只盼着这两个孩儿早些出来，我好做姨娘。” “姐姐这般期待，到时候定要你天天抱着。”杜华嫔乐呵呵地说完， 接过她为自己折下来的腊梅花枝，一边欣赏，一边还吟了一句古诗：“枝横碧玉天然瘦，恋破黄金分外香” 林慧怡更为惊讶，感慨道：“哎呀，杜妹妹果真学成，都会吟诗了。” “怎么了嘛。古人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林姐姐差不多三十日没见到我了。也该用全新的眼光看我了。”杜华嫔略带着些许骄傲，说道。 “是是是，杜妹妹已经不是从前的杜妹妹了，已经脱胎换骨了！姐姐以后一定时刻谨记。”林慧怡笑着说。 杜华嫔闻言，极力抑制着想要不断上扬的嘴角。 林慧怡又笑着打趣：“我今日见到杜妹妹如此大的变化。想来这其中功劳最大的，应该是刘姐姐的吧。” 毕竟在高智明入宫前，刘惠嫔就是公认的第一才女。杜华嫔和她关系亲近，只有经过她的悉心调教，才会进步神速。 更何况，刘惠嫔没被宇文晟纳为妃嫔之前，是在尚仪局教导小宫女的。估计干一行得心应手。 “林妹妹过誉了。我不过是偶尔提点两句罢了。最要紧的，还是杜妹妹一心向学的心。”刘惠嫔谦逊地笑笑，淡淡道。 杜华嫔被她们夸得有些飘飘然，简直脸都要笑烂了。 “怎么是过誉呢？要是没有一个好的老师，光是学生努力，那也成不了啊。你们说是不是？”林慧怡又说。 刘惠嫔只是微笑，没有回应。 杜华嫔倒是不住地点头，表情十分认同地说：“确实是。如果没有刘姐姐一直悉心教导我，我怕还是从前那个，笔都不会拿的傻姑娘。” 说着，她握住刘惠嫔的手，脸上满是崇敬之意。 刘惠嫔回以欣慰一笑，也握住了杜华嫔的手。她在心里感概，这个妹妹还不错，没枉费自己的多番照应。 林慧怡看得钦羡不已，感叹了两声：“唉，真是让人羡慕啊，这亦师亦友的姐妹情。” 刘惠嫔与杜华嫔两人相视一笑。 林慧怡说完，一手又故意对着杜华嫔上下指点着，边说：“嗐，杜妹妹也成了有文化的人，如今啊，只剩我一个大俗人了。” “你就寒碜我吧。明明最博览群书，知识渊博的就是你了。还大俗人呢！去！”杜华嫔撇了撇嘴，啐了她一口。 林慧怡正要顶回去，却突然听见刘惠嫔说：“妹妹与皇贵妃娘娘关系，比我与杜妹妹更加亲密。 皇贵妃娘娘又是皇上认可的第一才女，宫中最会吟诗作对的人了。妹妹这般想学，难道娘娘不肯倾囊相授？” 林慧怡顿时就愣住了，是完全没想到她会说这些话。这话听起来怎么怪怪的，难道她对高智明有那种心思？ 于是，林慧怡仔细品味着刘惠嫔话中之意，最后确定自己不是捕风捉影。刘惠嫔这话里确实不太对劲。 她当即在脑海中推测刘惠嫔说这话的缘由。刘惠嫔与高智明这几年相处得其实还好，并未有过冲突。两人来往着实不多。 刨开日常口角冲突导致的不满，这个可能的原因之外，就只剩下了嫉妒。 或许刘惠嫔嫉妒高智明更得圣宠，位分更高？她在心中摇头，潜意识里告诉她不是这个原因。 凭着这几年的相处，林慧怡其实觉得，刘惠嫔若是嫉妒，应该是由于高智明抢走了，她第一才女的风头。 想明白了刘惠嫔说这话的缘由，林慧怡才做回复。她做出一副感慨万千的模样，笑着说： “皇贵妃娘娘倒是有心要把我调教出来。只是可惜啊，我这一么一块朽木，就是再好的匠人也雕不出花来。” 因为高智明和刘惠嫔她谁都不想伤害。所以她只有用打趣自己的方式，才能把这件事揭过去。 刘惠嫔也知道自己失言了，便顺坡下驴，道：“妹妹要是朽木，我也是朽木了。” 说完，她又佯装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改日请你过来鸳鸾宫再聊。” “也好，我也该去给皇贵妃娘娘折腊梅了。”林慧怡没有反对，双方又说了几句话，二人才离开。 只是今日在场的所有人，都未曾想到，不过是半个多月之后，有一些话就成了谶语。 第302章 用不上了 正昭二十二年正月十七日 兰林宫含芳殿的库房内，林慧怡正满心欢喜地，拿着簿子一样一样地，对着库房里的东西。 方才鸳鸾宫传来消息，说杜华嫔羊水已经破了，估计是要生了。 林慧怡虽然十分兴奋，本来想去看看，但仔细想想，这个时候鸳鸾宫上下一定忙的不可开交。 她们又要接待帝后等人，想必是没有功夫搭理她，所以最后还是决定不去添乱了。她准备趁这个时间，先把之后要送的礼物挑出来。 杜华嫔与她关系不错，林慧怡当然也要好好挑一挑。不说要多贵重，用心是必须的。 正好，她也趁此机会，整理清查一遍库房。虽然彩月管着库房她放心，但自己手里有什么东西，还是要知道的。 “诶，彩月，这簿子上记着咱们有一尊紫檀木的送子观音像，是去年吴王府送来的年礼。这个在哪儿？” 林慧怡四处打量了好一会儿，都没见着这个东西，只好一边问，一边将簿子上的一行字指给彩月看。 彩月仔细想了想，便道：“那个太贵重了，又是外面送进来的。所以我专门收在了里头的小库房里。” 说完，就引着林慧怡走到库房最里边，那里有一扇铁门，门上还挂了几把大钥匙，锁得严严实实的。 林慧怡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个地方，讶然地一笑，道：“我呀，可真是当得好一个甩手掌柜。” 随后，她紧接着又说：“幸好有你，什么事都给我管得井井有条的，从不出一丝纰漏。” 彩月侧过头笑道：“姐姐信任我才让我管，我当然得尽心才是。” 说完，她又对苏苏道：“快去把你们三个的钥匙拿来。” 苏苏听了，暂且将手上另外几本簿子放下，出去拿钥匙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难道还没有这儿的钥匙？”林慧怡疑惑地问道。 “这两里头都是需要特别保存的东西，我当然要慎重些。所以上了四个锁头，四把钥匙分别在我、苏苏、梨花，还有宝珠手上。” 彩月扶着她坐下，解释道：“咱们都是姐姐名下的常在，深受信任。为防止监守自盗，我们四个就各自收着一把钥匙。” 林慧怡点头笑道：“这倒是保险。” 很快，苏苏就把另外三把钥匙取来了。 彩月接过来，一一打开了锁头，随后将铁门一推， 因为之前一个月都是年关，前两天才过完元宵节，各种收礼送礼，库房人来人往的，倒也没有灰尘。 林慧怡走进去，掀开几个锦盒仔细看过，确实如彩月说的，都是极其珍贵的物品，还有就是外面来的。 例如娘家送进来的，还有吴王府、黎国长公主府的礼物，都收在这里。 彩月为的就是担心哪一天，宫里出了事故，要检查从宫外流入的东西。担心有人拿这个做文章，污蔑林慧怡。 锦盒上都写了收藏物品的名称、来源以及日期。林慧怡不禁感慨，彩月真是心细如尘，比她自己强多了。 林慧怡如愿找到了那尊紫檀木送子观音像，打开给彩月和苏苏看。 苏苏直直赞叹：“吴王殿下果然费心，这般好的东西，也送给姑娘了。这寓意也是极好。” 可不是，这尊送子观音是用顶级的小叶紫檀木，一整块雕刻而成的。要是放到市面上，怕是价值连城了。 自从林慧怡救下吴王世子之后，吴王府就一直没忘她的恩情。不说所有的年节庆典，吴王府都要送礼。 就是吴王偶然得了好东西，多半也有她的份儿。这一切，三宫都是默许的，并没谁拿宫规压她。 去年吴王才新娶了继妃，或许是她的意思，才给林慧怡送了这尊送子观音像。估计是祝愿她能早有子女。 彩月却皱着眉头，有些迟疑地说道：“姐姐难道想送这个给华嫔娘娘？” “当然不是。”林慧怡失笑，又道：“杜华嫔马上都要生了。这个时候还送她送子观音，那也太滑稽了。” “呼……”彩月长出了一口气，也笑道：“我就是说嘛。姐姐怎么会突然如此……也太不妥当了。” “我只是突然在簿子上看见了这个东西，又没有印象，所以才想找出来看看。”林慧怡解释了两句。 “倒是我想岔了。”彩月因为把林慧怡想得太傻了，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虽然没有你精明能干，但也爱不傻的。”林慧怡却觉得乐呵，一边说，一边小心地将送子观音像放回原来的位置。 彩月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耳朵，急着转移话题：“咱们进都进来了。要不姐姐就干脆挑选这个库房里的东西吧。” 林慧怡没再纠缠，接下了她的话茬，点头应道：“也好。这里的都是好东西，用作生子的贺礼再合适不过了。” 彩月于是将另一个簿子递给她，道：“这个是小库房的专门记录簿子。姐姐看这个吧，方便些。” 林慧怡点点头，接过来仔细看看，有没有哪个东西适合这次送礼。 彩月和苏苏将外间的凳子挪进来，与她一起坐着。 “诶，这个长白山老参在哪儿？是前年我生日，程贵容送的贺礼。”林慧怡很快找到了一样好东西。 彩月接过簿子，指着老参下头的一行小字，道：“这里写了，是放在丙架子上的。” 说着，她就将林慧怡带到一个靠墙的架子跟前。 林慧怡这才发现，所有的架子上都挂了甲乙丙丁的牌子，以作区分。 苏苏先一步将锦盒取出来，打开一看，惊叹道：“程贵容也太豪气了。这样的好参，居然愿意送给姑娘。” 林慧怡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回复道：“程贵容是辽东人，那边离长白山很近，人参就是当地的特产。 程贵容的娘家似乎给她送了不少，像老参、鹿茸之类的东西。所以也能出手阔绰，仅仅只是贵容，却能用上好的老参做贺礼。” 彩月道：“这个就挺好，华嫔娘娘产子之后，必定元气大伤。老参正好用来补身子。” “那就把这个加入礼单吧。”林慧怡也觉得非常合适，便道。 几人这边正欢欢喜喜地挑选贺礼，却不知道，她们将要送礼的正主那头，却乱作一团。 连这些精心挑选的贺礼，只怕是再也用不上了。 第303章 最后一面 “娘娘，娘娘！出大事了，娘娘！” 林慧怡刚刚将礼单确定下来，正要去鸳鸾宫，就听见菊英焦急万分的声音，远远地从库房门外传进来。 林慧怡听清她在喊什么，顿时觉得心头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腾地升起来，整颗心也跟着慌起来。 她紧紧皱起了眉头，快步朝门外走去。 苏苏觉得菊英这种行为不妥，几步跑出去，乍一看见跑得一头汗的菊英，就更生气了，喝道：“大喊大叫的做什么！越来越没规矩了！” “苏苏姐姐，娘娘呢？”菊英来不及解释自己的苦衷，直接抓住苏苏的袖子，着急地问道。 苏苏刚要再训斥几句，就听见后头林慧怡的声音传来：“我就在这儿，菊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菊英连忙甩开苏苏的袖子，三两步跑到林慧怡面前，一脸悲痛地跪下，道：“娘娘，刚刚鸳鸾宫传来的消息，说，说华嫔娘娘，娘娘她……” “怎么了？快说啊。”林慧怡看她的样子，直觉不好，那股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不断在心头环绕。 “华嫔娘娘难产，已经去了！”菊英咬了咬唇，终于说出了口。 林慧怡登时感觉自己眼前一黑，差点儿就要晕过去。她勉强稳住了自己，才道：“已经去了？怎么会这般快！” 从杜华嫔那边发动请太医，到现在难产而亡，中间仅仅不到三个时辰，为什么会那么快？ 别的孕妇或许都还没开始生产，她却早早就结束了。还是以这样惨烈的悲剧作为结束。林慧怡只觉得心有点儿痛。 “奴婢也不清楚，只说娘娘难产，拼死生下了一位皇子。”菊英是刚一收到消息，就赶紧过来给她报信儿的，所以具体细节她全然不知。 林慧怡只感觉眼眶一热，眼前就变成了一片模糊。她抬手擦了擦，原来是眼泪，为杜小玉而流的眼泪。 她只觉得心痛。好好的一个人，就这么没了。 彩月也记得遗憾，但还是要劝一劝林慧怡，便道：“姐姐，好歹华嫔娘娘还生下了小皇子，也算有后了。” “就算生了皇子，她也看不到了，又有什么用呢？”林慧怡摇摇头，微微倚靠着彩月，艰难地说。 “姐姐，华嫔娘娘已经去了。你再伤心也是无意义了。还是收拾收拾，赶紧过去，兴许还能再见一见她的遗容。”彩月又道。 林慧怡闻言点点头，道：“你说的是。咱们先回去更衣吧。” 本来今天以为有个大喜事，她穿戴的就比平常艳丽了许多。却不曾想过，红事终成白事。 这些艳丽喜庆的穿戴，终究没派上用场。 林慧怡三人回了内室，将头上的珠钗翠环全都卸下来，换成素白的簪子简单挽好发髻，不需要什么样式，只要整洁就行了。衣服也都换下来，穿上素白的衣裙。 等一切都妥当了，她才在彩月的搀扶下坐上步辇，朝鸳鸾宫而去。 一路上，林慧怡遇见了很多妃嫔，都是收到消息去鸳鸾宫吊唁的。 杜华嫔跟随刘惠嫔基本上远离纷争，甚少与人结怨。因而，大家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许多人都没化妆，脸上还带着泪痕。 很少有这种场合，一众妃嫔聚在一起，不是互相挤兑嘲讽的。 但因为杜华嫔，大家都自发地收敛了起来。就算碰见自己讨厌的，也都忍下没有发作。 林慧怡觉得可悲可叹。杜华嫔用死亡，才换来了众人的和平。 原本这个时间，大家应该是喜气洋洋地过来道喜，祝贺杜华嫔母子，或者母女平安的。 可是现在，取而代之的，是来来往往，哀戚的人群。 一到鸳鸾宫，林慧怡就立马快步朝产房走去。她迫切地，想要再看杜小玉一眼，再看她最后一眼。 那之后，就是永远的分别。 产房外面，宇文晟和黄皇后还坐在那儿，脸上都写满了悲伤。 林慧怡上前行了礼，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拜见皇上，皇后娘娘。妾身想进去看一看杜华嫔的遗容，请皇上准许。” “你若是不介意就去吧。”宇文晟已经没心情和她多说，随意地摆了摆手。 林慧怡也没再和帝后闲话，直接起身走进了产房。 刚一进去，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带着极其浓郁的，血腥味的风。熏得林慧怡又一次掉下泪来。 她不禁心里发酸，甚至想要呕吐。但她忍住了，只在心里问：这般浓厚的血腥味，杜小玉到底流了多少血？ 她已经可以预想到产床上的杜小玉，会有多么惨烈了。 但她还是坚持，她想再见她最后一面。 于是，林慧怡强忍住干呕的感觉，咬着唇，一步一步朝里走。绕开遮挡的屏风，她终于清楚地看到了杜小玉，如今的模样。 血，到处都是血，都是杜小玉流出来的血。 地上、床上、几上、盆里，没有一个地方没有血迹。她远远地看去，那盆里的水，还有那条毛巾，已经被染成了鲜红的颜色。 看到这样的惨状，林慧怡终于忍不住了，她身体朝身后狠狠一扭，登时就呕吐起来。 她吐的厉害，无论是早膳、还是不久前食用的茶水糕点，不管有没有消化掉，全都吐了出来。 彩月一直在轻轻拍打她的脊背，给她向下顺着。期盼她能舒服些，能尽快缓过来。 但林慧怡却抑制不住，不停地呕吐着，尽管到后来，她的胃里已经空空如也，什么也吐不出来了。 最后她只能吐出来一摊胆汁、黄水。 彩月无法，只得劝道：“姐姐，你看你都吐成这样了。要不还是别看了，咱们出去吧。好吗？” 林慧怡一听她说“不看了，出去吧”，就心里一酸。自己真是没用，居然连这个场景都看不下去。难道她要连杜小玉的最后一面也看不到吗？ 想到这里，林慧怡强忍住呕吐感，将已经流到嘴里的液体又倒回去。 她强撑着站起来，对彩月艰难地摇头，低声说道：“不行，我一定要去。我一定要见到她最后一面。” 第304章 母子双亡 彩月无法，只能将她扶起，用手绢给她捂住口鼻，然后与苏苏一同搀扶着，将她带到杜华嫔的床前。 幸好彩月的手绢熏了香的，阻隔了血腥气，让林慧怡能够止住呕吐感，顺利走到产床前。 林慧怡甫一看到杜华嫔的遗容，眼泪就再次掉下来。 那张惨白的，死人的脸，写满了她临死之时的磨难，将那一瞬间定格。 紧皱的眉头，微微张开的嘴唇，似乎还能听见她的痛苦呻吟，原本红润的唇瓣也没了血色，变得苍白干枯。 还有瞪得又圆又大的眼睛，已经失去了神采，却仍然闭不上。那样子，就好像还有什么心事未了。 林慧怡忍不住呜咽出声，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被尚有余温的肌肤烫得缩了回去。 她不禁哑着声音，慢慢地说道：“怎么就那么突然，那么猝不及防，我们都还没说上一句话，你就走了？” “刚才你的宫女还来给我报喜，说你即将生产呢！我都准备好了要送你的贺礼，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可是，可是，你都来不及看一眼。” 她一边啜泣，一边小声地絮絮叨叨：“我们不是明明约好了吗？半个月前，咱们在御花园说的，刘姐姐也在场。可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还有过年的时候，你都还和我约定，等你的孩子生出来，要让他叫我姨妈的。你都还没看到那个场景呢。怎么就能先走？” 彩月听见林慧怡提起孩子，猛地惊醒过来，对着身边正在给杜华嫔，整理遗容的宫女询问： “对了。不是说华嫔娘娘拼死生下了一位小皇子的吗？怎么也没看见？” 林慧怡也泪眼婆娑地看过来。她们一路进来，完全没看见孩子的踪影，连一声哭声都没听见，这不正常！ 那个宫女也在抽泣，她闻言跪了下来，一边流泪，一边回道：“小皇子他，也没保住。娘娘刚走，他也去了。” 说完，就按耐不住泪意，背过身子放声大哭起来。 林慧怡只觉得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一瞬间抽走了似的，站立不住。 她倒进苏苏的怀里，捂着嘴哽咽道：“竟是，连孩子，也没能留下来吗？” 彩月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了。只发自心底地觉得，杜华嫔是真的倒霉。连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都没能保住。 让她的死亡一瞬间变得毫无意义了。杜华嫔要是还有意识，还能看得见这部惨剧，会有多伤心呢？ 林慧怡快哭得一双眼睛红肿不堪。 她强忍着不去抽泣，又问那个宫女：“小皇子在哪儿？就算，他，他已经夭折了，我这个做姨妈的，总要去看一眼。” 那个宫女吸了吸鼻子，才能好好地回话：“娘娘，就在这边，奶娘在给他擦洗身体。” 说着，她就将林慧怡带到产房的另一边，两三个一早就给小皇子预备着的奶娘，正围着已经夭折的他。 林慧怡没敢靠得太近，怕自己忍不住。只敢站在奶娘后边儿，远远地对那个浑身青紫的小婴儿说： “是我们没有缘分，留不住你。我无缘做你姨妈。你快去吧。跟你娘亲一起，陪着她，你们两去阴曹地府的路上才不会孤单。” 她说着，眼角又忍不住泛红。 彩月看她实在伤心，只好与苏苏半强迫地把她扶出产房。 彩月还道：“娘娘，快别哭了。你越是伤心不舍，华嫔娘娘与小皇子，就越是不放心走啊。” 林慧怡点着头，却仍止不住抹眼泪。她哽咽着说：“我知道，只是太突然了。我实在是，接受不了……” “娘娘，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华嫔娘娘与小皇子已经去了。悲哀伤肺，你也要保重自己。”苏苏也劝道。 就连帝后听见了，也禁不住劝慰两句：“朕知道华嫔母子去了，你伤心。但你的宫女说得对，你要节哀，要保重自己。” “是啊，你身体也没完好。要是为着他们伤心病倒了。你让他们母子泉下有知，如何能放心去投胎转世？” 林慧怡闭着眼，艰难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稍微平缓了一下，刚要回复一句，却听得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女声哭着进来：“小玉！妹妹！你怎么就这样走了！丢下我一人。” 林慧怡看过去，就见刘惠嫔被几个宫女搀扶着进来，面上满是纵横交错的泪痕。 这还是她头一次听见刘惠嫔的哭声，因而刚才竟然还没认出来。 “你怎么又来了。”宇文晟一见她，眉头皱得死紧，急着起身搀扶住她，又对刘惠嫔的宫女呵斥道： “朕不是说过了。惠嫔有孕在身，不宜大悲，让你们拦着她，好好待在房里的吗？怎么又让她进来了！” “皇上恕罪！”刘惠嫔身边的宫女齐齐跪下，请罪道：“不是奴婢抗旨，实在是娘娘执意要来，奴婢们也拦不住啊。请皇上恕罪。” 宇文晟还准备再斥责几句，就听刘惠嫔一边哭，一边跟他解释：“皇上，妹妹母子亡故。我这个做姐姐的，难道还能安安稳稳地坐着？” “可你也得注意自己的身子啊。你肚子里，也还有一个呢！杜华嫔母子就是你的前车之鉴。你一定要好好保养自己。”宇文晟又道。 刘惠嫔现在哪里听得进去，她脸上泪水肆意流淌，道：“我知道，可我就是，坐不住，我想再看看她。” “罢了。朕扶你进去吧。”宇文晟无法，只得依了她，搀扶着她，小心翼翼地进去产房。 这时候，也没人去管什么“男子、孕妇不许进产房”的老套规矩了。谁也不能拦这二人。 林慧怡看着他们进去，这时，黄皇后过来扶住了她，道：“刘惠嫔与杜华嫔感情好。杜氏一走，她如此悲痛也是常理。” “嗯。”林慧怡已经无心与她说话了，只轻轻应了一声。 黄皇后不在意，知道她伤心，自顾自地接着说：“刘惠嫔知道杜华嫔母子双亡，已经哭晕过一次了。刚刚这才醒过来。 皇上担心的也不无道理。刘惠嫔这么哭，会很容易伤到自己的。她的肚子也有八九个月了。 这个时候，极易动胎气。一个不好，只怕真要步上杜华嫔母子的后尘。” 第305章 特殊体质 林慧怡听得心惊，又开始担心起刘惠嫔了。她哑着嗓子开口：“只盼着她能早些缓过来，不要真的和杜妹妹一样。” 黄皇后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只能指望她自己，想明白了。只怕，她的身子撑不住啊。” 林慧怡也叹了一口气，垂下眼睑，暗自为刘惠嫔祈祷起来。虽然她不信鬼神，但这也是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了。 可老天就不随人愿，这边林慧怡和黄皇后为刘惠嫔祝福，那边产房里头就突然传来一阵惊叫： “娘娘！娘娘！” “惠嫔！” 林慧怡与黄皇后对视一眼，都心道不好，齐齐上前到产房门口，朝里面看去。 宇文晟一见到黄皇后，当即就大喊着：“皇后，快去把太医叫来！惠嫔见红了！” 说完，他就把晕倒在怀里的刘惠嫔打横抱起来，快步朝产房外走。产床上躺着杜华嫔的尸身，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刘惠嫔和她一起躺着。 所以，他也只好求远，抱着刘惠嫔去旁边的暖阁里。 黄皇后在听见宇文晟的吩咐时就已经去了。林慧怡则给宇文晟让开路，而后又跟在他身后。 幸好太医今天来了就一直没走，鸳鸾宫又一早就住下了好几个医女，为的就是方便照顾两个孕妇。 所以很快，一堆太医、医女就围在了刘惠嫔的床前。 为首的是最擅长妇科的一位老太医，他仔细为刘惠嫔把完脉，又命医女查看了她身下的状况。 而后眉头紧锁，对宇文晟拱手道：“皇上，惠嫔娘娘伤心过度，导致见红，已经动了胎气。” “她如今状况可还好？会不会，和杜华嫔……”宇文晟脸色愈发愁苦，最后一句都不敢说完了。 实在是这一个上午，给他的冲击太大了。从杜华嫔生产的大喜，到母子双亡的大悲。此时若是告诉他，刘惠嫔也会和杜华嫔一样。那他也要晕过去了。 “皇上暂且放心。虽然惠嫔娘娘已经动了胎气，但还没到那种凶险的地步。况且，华嫔娘娘之所以会，会那样。 实是因为华嫔娘娘的体质特殊。若非如此，断不会造成母子双亡的惨剧。”老太医回道。 “杜华嫔的事等下再说，先把刘惠嫔这儿料理清楚了。”宇文晟脸色稍霁，又催促道。 老太医又拱了拱手，继续说道：“回禀皇上，惠嫔娘娘这段时间需得静心养着，等待生产那天的到来。 切忌不能情绪大起大落，不能随意走动，不能食用伤胎或者舒筋活络的食材。否则，恐怕也会影响生产，甚至危及胎儿与母体。” 宇文晟勉强放宽了些心，沉吟了片刻，又道：“干脆谭太医住在鸳鸾宫吧。方便照顾刘惠嫔。” “皇上，微臣是外男，怎好如此。”谭太医虽然胡子发须都花白了，也有医者仁心，但还是不敢逾越男女大防。 尤其是在后宫这种地方，更是不敢越雷池半步，深恐引火烧身。 “朕说可以，就可以。朕也会派宫人时刻跟着你，既是监督，也是保全刘惠嫔和你的名节。”宇文晟摆手道。 “是。微臣谨遵圣旨。”有他这些话，谭太医总算放心了。他当然也想好生照顾刘惠嫔母子的。 今天没能救下杜华嫔母子，已经是他毕生的遗憾了。 宇文晟解决了他，又对刘惠嫔的宫人下命令：“这段时间，你们都得给朕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一切听从谭太医的命令，好生照看刘惠嫔。若是有所疏忽，出了什么事，就别怪朕无情不仁！” “是，奴婢等一定谨记，断不敢怠慢。”一众宫人齐齐跪下称是。 “嗯。”宇文晟又对屋内众人道：“除了照顾刘惠嫔的，其余人都出去。” 说着，他自己就率先出了暖阁，回到产房的外间。 众人也不敢违抗，都跟着出来，看他接下来有什么吩咐。 宇文晟给谭太医赐了座，又问起杜华嫔的事：“你刚刚说杜华嫔体质特殊，具体怎么说？” 林慧怡也一直对杜华嫔母子双亡的事耿耿于怀。听谭太医的意思，这里面还有文章，便悄悄走到了黄皇后的身边。 谭太医捋捋思绪，才回复他：“回禀皇上，华嫔娘娘之所以难产，除了小皇子的胎位稍有不正以外。最主要的原因，在与娘娘的体质问题。” “嗯。”宇文晟微微应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谭太医便接着说：“华嫔娘娘生产时，出现了大出血的症状。本来妇人生产遇上大出血，就极易出事故。 再加上，华嫔娘娘由于体质原因，出血一直不能止住。所以才造成了娘娘与小皇子都没抱住的结果。” “谭太医，杜华嫔到底是什么体质？竟然会出现出血止不住的情况。”宇文晟蹙眉追问。 “回皇上，微臣方才问过了华嫔娘娘的宫女，据她所说，华嫔娘娘曾说，自己从小就有这种情况。即使是细微的小伤口，也容易出现出血不止的情况。 那个宫女也说，娘娘进宫后，她一直伺候。娘娘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受伤。偶有几次出血的情况，她见着确实如娘娘所说，好容易才止住血。” “朕竟是不知，她有这种特殊的体质。”宇文晟说完，才猛地想起来什么，脸色唰的一下就变得铁青。 林慧怡立刻就注意到了，还以为他想起来什么，就想不顾身份追问。 正好黄皇后也看到了，便小声对宇文晟道：“皇上，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宇文晟勉强收了收脸色，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林慧怡着急，刚要出声，彩月就紧紧拉住了她，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她狠狠咬了咬唇，最后也只能放弃。 宇文晟好半晌，才道：“皇后，以后再挑选秀女，就禁止有这种特殊体质的女子进宫。” 黄皇后有些错愕，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转向了这个。 谭太医却道：“皇上，其实这种体质本没有什么，只是华嫔娘娘碰巧出现了大出血的情况，才致使娘娘身亡。” “朕这么做，也算是规避风险。”宇文晟叹道，随后又对黄皇后嘱咐道：“皇后，杜华嫔母子的丧事就交给你了。” “……”黄皇后欲言又止，原本不打算开口，但一想到杜华嫔死得那么惨，还是说了：“皇上，可有对他们母子的追封？” 林慧怡一听她的话，才想起来宇文晟还没对这个有过表示。当即就在心里发誓，若宇文晟冷血到连最后的尊荣都不给，那她也不必用心待他了。 第306章 要是你愿意 宇文晟闻言一愣，随即颔首回道：“皇后你提醒的是。妃嫔、皇子女死后追封，是我朝仁政。杜华嫔母子也不能例外。” 林慧怡听见他这么说，才勉强缓和了些许难看的脸色。宇文晟到底还没差劲到那个程度，是她多心了。 宇文晟稍微沉吟了一会儿，才拍板决定：“那就追赠华嫔杜氏为正三品妃，上谥号曰哀淑康妃。 皇六子赐名宇文敷，追赠徐王，上谥号曰徐冲王。朕辍朝三日以示哀戚。” “皇上圣恩浩荡，康妃娘娘与徐王殿下若泉下有知，必定保佑我大渝国势昌隆，天下太平。”屋内众人随即跪下，代杜康妃母子谢恩。 “嗯。”宇文晟微微应了一声，又对黄皇后嘱咐道：“他们母子的丧礼，就按这个品级办吧。” “我知道了，请皇上放心。”黄皇后满意地笑了笑。 定下了杜康妃母子的丧礼规格之后，宇文晟还要知会前朝官员一声，黄皇后也要跟内官接洽，不久就离开了。 其他来悼念的妃嫔也都走了，估计晚上或者明天才会再来。 庄小娘、向安娘、王晏妃等人劝说林慧怡无果之后，也只得各自回去休整。 彩月本来想劝林慧怡也回去，毕竟已经未时了，她们都还没吃午饭。林慧怡又伤心，她担心会撑不住。 但林慧怡拒绝了，她还想留在这里，为杜康妃母子，或者刘惠嫔做点儿什么。即使宫人几乎不会让她帮忙。 彩月无法，只得另想了个办法，劝道：“那我先回去，取一些糕点回来。你不吃东西，身体会撑不住的。” 林慧怡现在根本感觉不到饥饿干渴，她摇摇头，只说：“我实在没胃口。你和苏苏先回去吃饭吧。” 苏苏想也不想就一口回绝了。“姑娘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我们去吃饭，留你一个人在这儿？我反正不去，就跟着你。” 彩月只得再想了个借口，又道：“那苏苏留在这儿陪你，我回去拿吃的。顺便把之前为徐王殿下准备的礼物拿过来，添到陪葬品里头去。” “也好。把那些咱们给他做的肚兜，还有那几个项圈都拿来吧。”林慧怡听到她提到这个，只好答应了。 “我知道。”彩月点点头，转身迅速离去。 林慧怡则咬了一会儿下唇，才下定决心，再一次进到产房里面去。不光是再看看杜小玉母子，也是想亲手为他们整理遗容。 苏苏一听她这个打算，当即就要反驳，却不想被林慧怡直接打断了：“你不要劝我。你呆在这儿，我进去。” 苏苏怎么肯，便说：“姑娘，你身体本来就有些虚，要是进去再沾上点儿什么……该怎么办。” “我是不信那些的。里面就算有那些东西，也只有杜康妃母子。我怕什么。”林慧怡驳道。 “好好好。那你忘了刚刚进去吐得有多厉害了？那里边血腥气那么重，你待不住的。”苏苏苦口婆心地劝着。 林慧怡却一意孤行，并不想听，只说了句“我刚刚不也挺下来了。你放心好了。” 随即就拂开苏苏的手，径直走进了产房。 苏苏哪里放心得下，火急火燎地跟上去，搀扶着她。 不过虽然林慧怡二人进了产房，但也只能在一边看着，整理遗容都有专门的人在做，她并不能插手。 林慧怡也不是非要掺一脚不可，便只静静地站在边上，看着她们将杜小玉母子的遗体清理干净，换上平时的衣物。 之后就要将他们母子二人，移到杜小玉生前的寝室，这便叫寿终正寝。 只是他们死得太突然了。宫里一点儿准备也没有。因此，停尸、祭奠所需的物品，例如帷帐、几筵、酒食，都要等女官内官弄好了送过来。 林慧怡不能在里头呆太久，正好又听到刘惠嫔醒过来的消息。她便离开产房，去了旁边的暖阁看望刘惠嫔。 还没进去，林慧怡就听见一阵刻意压抑着的抽泣声。她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她加快步伐，赶紧走了进去，一眼瞧见正坐在床上哭泣的刘惠嫔。她立刻上前劝慰道：“刘姐姐，斯人已去，姐姐节哀。” 刘惠嫔却止不住自己的泪水，她一把抓住林慧怡伸过来的手臂，揪着衣袖上凸起的花纹，哭道：“妹妹，你说我如何能节哀呢？” “姐姐心头有什么话，不妨和我说，不要憋在心里，说出来就好了。”林慧怡看她哭的伤心，自己也忍不住再次红了眼眶。 刘惠嫔是真的伤心欲绝，听她这么说，不禁真的开口对她倾诉：“妹妹，我不像你，脾气好，有那么好的人缘，身边好姐妹众多……” 林慧怡闻言微微摇头，却没有开口，继续倾听。 “我性格不好，冷漠惯了，在宫里这么多年也没几个知心人。妃嫔里头，就更是仅仅只有小玉一人，真心把我当姐姐。” 刘惠嫔哀凄地哭诉着：“我只有她了啊！可为什么老天爷却不放过我们，要让我唯一的姐妹离我而去。 还是，还是以那么惨，那么惨的样子走的。他们母子，一个，一个也没留下……” 林慧怡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边劝道：“姐姐，你别伤心过度了，当心身子。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刘惠嫔却听不进去，继续哭着：“我刚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真的，真的就像晴天霹雳一样。 我根本就不敢相信。我问了宫女好几遍，却一直都是这个答案。我真的心痛啊，仿佛刀割一样痛。” 林慧怡被她紧紧抓着，只好亲自给她擦泪。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想，要不干脆陪她一起去了。”刘惠嫔停了片刻，却突然又说了这样一句。 林慧怡被她这话吓得一激灵，当即道：“姐姐，你可不能这么想。杜妹妹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不愿你这么做的。你肚子里，还有个宝宝。” “我知道，所以我还活着。我让他们娘俩孤零零的上路了。”刘惠嫔凄惨地一笑，回道。 “姐姐，这不是你的错，何苦要这么想呢？”林慧怡又道。 刘惠嫔却摇头叹息：“我只觉得，小玉走了，以后就只剩我一个人了，好孤单。” “不会的。”林慧怡这才明白她在想什么，便安慰道：“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有一个小宝宝了。 要是你愿意，你还可以有我。我也愿意把你当作姐妹，和小玉一样与你相处。” 第307章 安安 刘惠嫔闻言，没有说话，只靠在她的肩膀上又哭起来。 林慧怡轻轻拍打着她的背，就像哄小孩子一样。 她知道，刘惠嫔现在，不仅是因为杜小玉去了而感到悲伤，还是因为对未来的惶恐不安。 再加上孕期情绪不稳，所以她就在这个时候爆发了。 好半晌之后，刘惠嫔的哭声才渐渐低下来。她抬起脑袋，接过手帕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 而后才看向林慧怡，与她对视上，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失态了。” “姐姐也是性情中人。性情中人，性情之至。妹妹觉得很正常。”林慧怡摇摇头，微笑着回道。 “多谢你，在这个时候来安慰我。不然，我还不知道，还要沉溺在悲伤里多久。”刘惠嫔微微扯动了嘴角，轻轻说道。 “姐姐客气了。不说咱俩的情谊。就算是看在杜妹妹的面子上，妹妹也会这么做的。就当，是最后一次帮她了。”林慧怡叹道。 “虽然你可能是温柔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但我还是要说一句谢谢。”刘惠嫔说着握住了她的手，郑重其事地说：“以后若是有事找我，我一定义不容辞。” “虽然我并不是有目的才来接近你的，不过我也要说一句，谢谢。”林慧怡笑笑，回握住她。 “我知道，你不是那么功利的人。”刘惠嫔回道。 这么些年，她很清楚林慧怡的为人。无论是对上头的三宫，还是对平等的妃嫔，亦或是对下面的宫人奴婢，这人都报以温柔相待。 林慧怡笑着点点头，没有接话，又问道：“既然姐姐哭过了，以后可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希望，过不了多久，我能来给你贺喜。” 她顿了顿，表情又一瞬的失落，而后很快就平复了，接着道：“这一次，我不想再失去了。” “好，我保证。这一次，一定让你开开心心地来。”刘惠嫔重重地点了点头。 林慧怡随即绽开笑颜。 和林慧怡倾诉完自己的心事之后，刘惠嫔总算是缓''和了一些自己低落的心情。勉强冲淡了一些杜小玉母子之死对她的影响。 虽然她与杜小玉的感情很深，不是说不伤心了，就能停下来的。她还是时不时会想起这件悲剧，为这对母子流泪。 但她也还记得自己现在双身子的身份，会刻意克制自己的情绪，尽力减少对身体的不良影响。 就这样又过了差不多一个月，鸳鸾宫就再次传出了生产的消息。这一次，轮到了刘惠嫔。 有了上次杜康妃母子的悲惨先例在前，大家都不敢掉以轻心。 林慧怡更是紧张得不行，当时就赶去了鸳鸾宫，在产房外头守候。 幸好，刘惠嫔比杜康妃运气好太多了。她申时初刻开始生产，不过三个时辰，产房里头就传出了一阵婴儿啼哭声。 这道声音，听在外间众人的耳朵里，就像仙乐一般，叫得他们齐齐起身，一脸焦急地看向产房门。 紧接着，一个小宫女就匆匆走出来，对帝后一跪，喜气洋洋地禀报：“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惠嫔娘娘产下了一名小皇子。” “好好，好！”宇文晟当即一拍掌，喜极，随即又对那个小宫女问道：“那惠嫔呢？她怎么样？” 林慧怡也忐忑不安地盯着她，生怕从她口中听到刘惠嫔的坏消息。 小宫女这才想起来自己话没说完，又道：“皇上请放心，惠嫔娘娘并无大碍。医女说，只要安心调养，很快就能康复。” “这就好。”宇文晟放心了，这才坐回座位。 林慧怡也放下一颗悬了三个时辰的心，喜笑颜开地对帝后二人祝贺：“恭喜皇上皇后，喜得麟儿。” 其余众人也齐声重复着她的话。 宇文晟此时心情大好，笑着回应：“今日朕与你们同喜。” 黄皇后也笑着对宇文晟道：“皇上今儿这么高兴，不如就在这儿，给刘惠嫔进个位分吧。” “就，晋为从三品的皇贵嫔吧。”宇文晟稍微沉吟，想着他对刘惠嫔也有所亏欠，便跳过了贵嫔。还想着等孩子满百日或是周岁，就晋其为妃。 “皇上仁厚，我就代刘皇贵嫔，先谢过皇上了。”黄皇后微微一笑，而后又对之前那个小宫女吩咐：“去给你们娘娘道喜吧。” “是，奴婢叩谢皇上，皇后娘娘恩典。”小宫女又磕了个头，才匆匆回到产房里去。 一会儿，宇文晟又轻轻叹了一声，道：“这个孩子来得好。之前杜康妃母子之死，造成的悲痛，一直笼罩着后宫。这下，总算是要喜庆起来了。” “那皇上何不趁此机会，把皇七子的洗三礼办得隆重些。让大家都好好乐一乐。”林慧怡进言道。 最近宫里确实因为杜康妃母子的事，沉闷得很。她是觉得没什么，但是刘皇贵嫔到底平安生产，再这样就不太好。 “你这个提议不错。皇后，就拜托你了。”宇文晟很快就同意了。 “是。”黄皇后笑着应下，转而又说起了另一件事：“皇上，小皇子的乳名，你可有想过？大家总不能一直小皇子、皇七子的叫吧。” “这朕倒忘了。本来是要让刘氏自己取的，但她却一直说没想好。”宇文晟回复道。 “既然刘氏自己决定不下来，那何不你来取呢？你取的，她也一定满意。”黄皇后便说。 林慧怡没有做声。这件事刘皇贵嫔倒是和自己聊过。她确实一直决定不了，也想让宇文晟给取。黄皇后这么做，也算误打误撞正中她的心思。 宇文晟略微犹豫了一下，就点头答应了。“也行。依朕看，不如……就叫他安安好了。朕就希望他平平安安地长大。” 林慧怡心下一叹，又笑着说：“安安这个名儿好。既带有皇上对他的期许关爱，也好听好叫。 而且，之前刘姐姐和我说，也考虑过这个名儿呢！” “是吗？那正合适。”宇文晟略微惊讶地点头笑道。 “皇上果然了解刘皇贵嫔，都想到一处去了。”黄皇后轻笑着说。 “或许是她和朕提过吧。”宇文晟笑道。 这时候，小皇子被抱出来了。顿时，屋里众人的关注点，就移到了这个红色的襁褓上。 林慧怡仔细看了看安安的小脸儿，被清洗干净之后，还挺红润的，看着很健康。她这才放下心。 第308章 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因为七皇子安安的出生，宇文晟又给他大办了洗三礼。刘皇贵嫔好生风光了一把，往常冷清的鸳鸾宫，如今每日门庭若市。 林慧怡最近常来鸳鸾宫，帮着照料刘皇贵嫔母子，就看见了好些鸳鸾宫的生客。 特别是某些，从前不大看得上，对刘皇贵嫔的做派嗤之以鼻的人。如今也时常来她这儿报道了。 而这些人一旦凑巧，看见林慧怡也在这儿，都会有不等时长的怔愣。她想着，估计是有什么话不方便让她知道吧。 于是这一日下午，林慧怡照常来问候了刘皇贵嫔的身体，又逗弄了小安安好一会儿，就听见又宫女通报，说是潘丽仪与辛慎容来了。 林慧怡听后暗自挑起了眉梢，自己算了算。这潘氏、辛氏等人最近来得可真是勤快。光是自己碰见的，就有七八回了吧。 再加上王肃嫔、尤肃仪、郭才人那些，她们的好姐妹，这个总数可不小啊。林慧怡心头不免有了一丝警醒。 正当她在思考的时候，潘丽仪与辛慎容已经进来了。毕竟人家过来也没有恶意，刘皇贵嫔也不好回绝。 比起这些锦上添花的人，她还是更倾向于和林慧怡闲聊说话。二人已经有了五六年的交情，林慧怡也从没有改变过对她的态度。 她想着，干脆待会儿和潘氏等人说几句场面话，就把她们打发走吧。 她打定了主意，便换上一副略显冷淡，但又并不失礼的微笑，看向了笑着走过来的潘丽仪与辛慎容。 这两个人还没等给刘皇贵嫔行礼，就见到了正悠悠然坐在一边的林慧怡。二人都是一愣，心道这人怎么又在！ 辛慎容到底是被家族各种训练出来的，应对突发事件并不会慌了手脚。 她很快就恢复了笑容，对着刘皇贵嫔与林慧怡行礼：“妾身参见皇贵嫔娘娘，贵姬娘娘。” 她自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不会引起林慧怡的怀疑。可是她却忘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光顾着自己，而忽略了队友。 潘丽仪就没她那么快的反应。直到辛慎容都话都说完了，她才回过神来，匆匆跪下。她脸上的表情都还是忐忑不安的，生怕林慧怡会察觉到什么。 辛慎容心中暗骂，这潘氏就是个蠢货！要不是她们本来就势单力薄，潘氏又有些圣宠。不然怎么会和她结盟！ 她咬了咬嘴唇，又偷偷觑了林慧怡一眼，却见这人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们，只笑看着刘皇贵嫔。 辛潘二人这才舒了口气，自己觉得过关了。 林慧怡确实没看她们，因为不需要。刘皇贵嫔旁边就有一面镜子，正对着她们。所以她只需要分出些注意力给镜子就行了。 她林慧怡又不是傻子。这两人都这般明显了，她还能觉得没什么吗？不过是她不想打草惊蛇罢了。 刘皇贵嫔没在意这些，直接招呼两人起来，又给她们赐了座位。 她刚想继续和林慧怡的话题，林慧怡就站起来，笑道：“姐姐这会子有客，妹妹就不叨扰了。” “诶……”刘皇贵嫔一时有些惊讶。 潘丽仪与辛慎容也心怀忐忑地看向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她们的行为，引起林慧怡的疑心了。 林慧怡略略瞥了她们一眼，心里有了算计，又对刘皇贵嫔说：“这会子有人，咱们还是明天再聊吧。” 刘皇贵嫔更懵了，刚刚她们俩的话题，就是稀松平常，没什么不能让人听的啊。怎么她这样一说，味道也怪了起来。 潘丽仪与辛慎容在她说出这话时，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们心道，这林贵姬与刘皇贵嫔之间的关系，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好。看来她们必须得动手了。 林慧怡瞧着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便不在多言，对还在疑惑的刘皇贵嫔行了一礼：“妹妹先告退了。明日再来探望姐姐与小外甥。” “既然你去意已决，我就不阻拦了。明天等着你。”刘皇贵嫔没有办法，只好随她去了。 小外甥？这林贵姬怎么老是这一套，和人套近乎，谁都认作姐妹、外甥。 潘丽仪与辛慎容心中鄙夷，面上却不敢表露分毫，见林慧怡朝外走，还起身行礼：“贵姬娘娘慢走。” “嗯。”林慧怡随意地应了一声，没回头，径直走出了鸳鸾宫。 我倒要看看，她们又在搞什么阴谋。林慧怡上了步辇，心中这样想着，便对身侧的彩月低着声音说了一句：“你去查查……” 彩月蓦地一皱眉头，点头应下了，随后离开队伍，朝另一边去了。 林慧怡回到含芳殿不久，彩月也回来了。 她直接进了内室，又让苏苏查看了没人偷听，才说起了自己的收获： “姐姐，我刚刚打听到了一些。果然不出你所料，王肃嫔她们，又在暗地里谋划些什么。” 林慧怡眼睛微微眯起，又问：“大概是关于什么的，你可有打听到？” “太具体的我没打听到。只知道，似乎是与刘皇贵嫔娘娘有关，好像还涉及到了已去的康妃娘娘。”彩月摇摇头，只道。 “不要着急，咱们还有时间。就算她们要动手，也不会太快。王肃嫔已经快到穷途末路的地步了。 她要动手，一定会整个设计好了，才会开始。你就继续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好了。”林慧怡又嘱咐了一句。 林慧怡也不会怪罪彩月，毕竟就这么一会儿，她能打听到这么多已经很厉害了。不能太苛责她。 彩月点点头，回道：“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姐姐放心。” “嗯。”林慧怡笑着颔首，随即又思考起了王肃嫔一伙人的目的。 与刘皇贵嫔、杜康妃有关。她们看见自己又明显是做贼心虚的样子。所以，也涉及到了她林慧怡。 还有，看她们最近总是朝鸳鸾宫跑，频繁地朝刘皇贵嫔示好、巴结，应该不是对她和安安下手。 杜康妃又已经去了。一个死人，把矛头对准她没有任何意义。 那么这样说来，她们的目标，就应该是自己了。 只是，她们到底想对自己做什么呢？ 第309章 和王肃嫔混是鼠目寸光 就在林慧怡这边还在，为王肃嫔一伙人的目标头疼时。她让人盯着的主角们，就齐聚在安处宫。 表面上，是尤肃仪找了个赏花的由头，邀请潘丽仪、魏贵容、辛慎容、李婉华、郭才人过来小聚。 实际上，则是王肃嫔主导，叫她们过来商量接下来的计划的。 王肃嫔现在就住在，尤肃仪所在的安处宫，要掩饰起来非常方便。凡事以尤肃仪的名头就行了。 而她本人，在外人眼里，仍是被林慧怡逼迫得无计可施，困守在一方殿阁之中待产的王肃嫔。 就算有人注意到了，王肃嫔也会出现在宴会上，那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她就在这里，也算个主人不是？ 既然自己的地盘来了客人，她出来招待一下，尽一尽东道主的责任，又有谁能说出什么来吗？ 所以，王肃嫔丝毫不惧，直接坐在了尤肃仪的房中，等待着众人上门。 人到齐之后，王肃嫔首先问起了辛慎容与潘丽仪。她们二人今天去刘皇贵嫔那儿套近乎，就是她安排的。 “今天，你们去刘氏那儿，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 潘丽仪率先开口回答：“刘皇贵嫔还好，对我们的态度不改，还是不咸不淡的。说了一会儿话就让我们走了。” “这样不行！”王肃嫔死死皱着眉头，粗着嗓子喝止了她，又急切地说道：“我们现在，就需要赶快和刘氏拉好关系。” “可她本来就是个不爱亲近人的，我们也没有办法啊……”潘丽仪被她吓得瑟缩着脖子，小声抱怨道。 “所以你就要想办法，让她迅速和我们热络起来。”王肃嫔又斥责了一句。 尤肃仪也说：“是啊，潘妹妹，你别怪王姐姐对你凶。实在是咱们时间不多了。要尽快多拉几个盟友过来。” 潘丽仪却小声嘟囔着：“怎么就时间不多了呢？咱们不都好好的吗？向纯妃、林贵姬她们不也没把咱们怎么样嘛……” “等她们把我们怎么样了，你以为你还能安安稳稳地待在这儿，和我们说话？”王肃嫔怒意膨胀，喝道。 尤肃仪见潘丽仪被王肃嫔吓得脸色都白了，只好轻轻拉扯了一下王肃嫔的袖子，示意她来说。 王肃嫔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就躺回了贵妃榻上。她如今月份大了，不能久坐，更不能过度生气。 所以，她才能答应尤肃仪。不然要是以前的她，不把潘丽仪狠狠教训一顿才怪。 尤肃仪与王肃嫔相处这么多年，深谙要如何对待她，便恭敬地给她盖了条绒毯，一边还道：“如今天还冷，姐姐盖着，小心着凉。” “嗯。你费心了。”王肃嫔十分享受她的伺候，更是闭上了眼，表示随她去了。 尤肃仪深深一笑，侧头对脸色还未好转的潘丽仪说道：“王姐姐还是关心你的，潘妹妹。毕竟上回你得罪了林贵姬，姐姐也是担心你再被她们欺负。” 潘丽仪对尤肃仪的观感还是不错，便点着头回应：“妹妹知道，是妹妹方才不知好歹了。竟然惹恼了王姐姐。还望尤姐姐帮妹妹劝一劝王姐姐。” 尤肃仪又是一笑，回道：“你放心，我自然会帮你的。只是王姐姐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不会跟你计较的。” 潘丽仪得到了她的保证，这才放下心。 尤肃仪随即放开她的手，又对着其他几人解释道：“不管姐妹们明不明白，姐姐都说一遍好了。” 其余几人互相看看，都没做声，但也规规矩矩地坐着，等她说话。 尤肃仪满意了，这才说起正事：“王姐姐之所以如此着急，是因为姐姐即将生产。她想趁这个机会恢复妃位，以此更好地庇护各位姐妹。” 她一这么说，魏贵容就明白了。原来是想找帮手助她复位啊。 “王姐姐为了我们，实在是用心良苦。偏生潘姐姐还不理解王姐姐的苦心，还说出那些话。”郭才人立刻就信了，对着潘丽仪阴阳怪气地说道。 潘丽仪也信了，又被她这么一说，满面愧疚地低下了头。 见郭才人如此上道，尤肃仪不禁满意地笑道：“所以，咱们才要拼尽全力帮助王姐姐，报答她的心意啊。” 说着，她对拉起了潘丽仪的手，说：“妹妹，你说呢？” 潘丽仪当即就答道：“妹妹一定全力帮助王姐姐。” 尤肃仪十分满意，又暗示性地看向了其他人。 剩下的几人哪儿能不明白，也跟着表了忠心：“我们也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是再被打入冷宫，也甘愿了。”王肃嫔这才睁开眼，一脸欣慰地看着众人。 话是这么说，不过真做不做。她们的心里全都各有各的想法。 一屋子人又好好展现了一番姐妹情。 辛慎容才把话题转向了正轨：“刚才我们去刘皇贵嫔那儿的时候，又碰见了林贵姬。我怀疑，她已经起了疑心。” 刚开始她还以为她们掩饰得很好，但等林慧怡一走，她们换了座位，才发现那面镜子。 潘丽仪还心存侥幸，而她却并不敢掉以轻心，还是和王肃嫔提起了这件事。 王肃嫔脸色霎时间阴沉下来，当即决定改变计划：“那个机会暂时先搁置，等林氏丧失警惕之后再说。 现在，你们的首要任务，还是抓紧机会，和刘皇贵嫔等人拉好关系。不能让她们再倒向林氏了。” “哎。”众人见她脸色极差，谁也不敢多嘴。 “魏贵容之前被辛慎容与郭才人联手针对，如今居然也和她们混在了一起，真是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慧怡听到彩月新收到的消息，不禁放下茶盏，说道。 “魏贵容虽然一开始还挺得皇上喜欢，但位分始终上不去。这段时间，皇上几乎不去她那儿了。她焉能不急？”彩月回道。 “那她可以来找我们啊。总比和王肃嫔混有前途吧。”苏苏很是不理解魏贵容的行径。她觉得，跟王肃嫔那伙人混简直是鼠目寸光。 林慧怡也奇怪，难道她们看着，比王肃嫔还令人望而却步吗？ 彩月摇摇头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确实没打听到，魏贵容会选择帮助王肃嫔的原因。 第310章 皇上不会再来的 这边厢被林慧怡等人议论的魏贵容，从安处宫回来之后，就一个人躲在了内室，不让任何人上前伺候。 陪她从小一起长大，这次进宫也带了进来的恒香，到底还是比别人体面些。她出于对自己主子的担心，不顾禁令，捧着茶进来了。 魏贵容正坐在炕上思考着事儿，见她擅作主张进来，也没说什么，接过茶盏，但并没饮用，只捧在手心。 恒香看她心里仍然装着事儿，便不肯出去，站在原地，忍不住绞着手上的帕子，却一直没有开口。 魏贵容是了解她的，一看她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知道她有话要说，多半还是关于自己的。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魏贵容放下茶盏，直直看向了她。 “姑娘，请恕奴婢多嘴。奴婢本不该质疑你的决定的。但是，但是奴婢就是觉得，王肃嫔她们，并不是什么好人。 姑娘要是跟着她们走，迟早会在她们身上吃大亏的。”恒香闻言咬了咬唇，还是靠近她，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她还是在担心自己。魏贵容心中轻轻一叹，于是伸手将恒香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微微扯了一下嘴角，叹息道： “我也知道，无论是王肃嫔，还是尤肃仪，都不是什么温柔良善之辈。可是你姑娘我，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为什么啊？姑娘，皇上对你并不差，你实在是不用和王肃嫔她们搅和的。”恒香焦急地问道。 魏贵容出门基本上都是带着她的，所以恒香这一年把王肃嫔等人的一言一行，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对她们是真的非常恐慌。 “恒香你算算，皇上有多久没来我这儿了。”魏贵容没有着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了一句。 恒香顿了顿，小声答道：“四五个月了。” “是啊，皇上已经四五个月没来了。去年冬月就是个分界线。之前，皇上很喜欢我。我是新人中最得宠的。 可是从那之后，就如坠尘埃之中，皇上再也没有踏足景兴苑。”魏贵容叹息着，眼神有些落寞。 “兴，兴许，皇上只是一时被别人迷了眼。过两天就又来了呢？姑娘，你别着急，总会有办法的。”恒香磕巴着说道。 “皇上不会再来了。就算我使出浑身解数，皇上也不会多看我两眼。我知道原因出在哪儿。”魏贵容又叹了一声。 恒香又赶忙道：“姑娘知道为什么，那就快想办法解决啊。” “没有用的。除非我彻底变个样，不再是我。不然皇上不会再来的。”魏贵容叹了口气。 她原本以为，宇文晟不来，是因为自己得罪了他。可一直没收到惩罚，并且最后一次侍寝，宇文晟明明很满意。 后来她又怀疑是宇文晟腻了她。但是平日在外见着了，他对自己的态度并没有改变。只是怎么也不肯过来了。 直到有一天，魏贵容在御花园里赏花，自怨自艾的时候，碰巧听见宫人议论，她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啊？姑娘，你倒是把话跟我说明白啊。”恒香见她不肯明说，不禁恼怒起来，也忘了规矩。 魏贵容摇了摇头，只小声凑到她耳边，说了三个字：“承乾宫。” “姑娘！你是说……”恒香惊骇非常，刚叫出一声，就被魏贵容连忙捂住了嘴。 魏贵容板着脸轻声斥责：“不要命了你。那么大声，叫人听见了你我都要完。” 恒香眼神示意自己明白了，才被她放开。恒香大口喘息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嘟囔着：“姑娘恕罪，奴婢知错了。” “罢了，下次注意就是了。”魏贵容也没心情教训她。说完这话，就歪倒在了一旁的软枕上。 “姑娘若是和承乾宫有关，为何咱们不去求皇贵妃娘娘呢？奴婢听说，娘娘为人挺好的。”恒香又小声说。 “涉及到那事，皇贵妃娘娘就是再好，估计也不会让步的。还是算了吧。”魏贵容闭上眼，冲她摇了摇头。 随后，她又补充道：“我也想过去交好林贵姬，请她帮个忙。可是转念想想，林贵姬和皇贵妃那么好，也没见她多得几次恩宠。 更何况，我之前投靠王肃嫔，得罪了她。我看啊，去了也是徒劳，所以没办法了。我只能跟着王肃嫔一条道走到黑，指望她翻身，庇护一下我了。” “姑娘……”恒香眼中氤氲出了水气。 “好了，有什么好哭的。只要我们还有用，王肃嫔也不会对我下手。”魏贵容勉强安慰了几句。 “嗯。”恒香点点头，抹去了眼角的泪珠。 而另一边，完全没想到自己被魏贵容想坏了的林慧怡，则严阵以待地等候着，王肃嫔一伙人的阴谋。 只是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都这么多日子过去了，她也没等到，王肃嫔她们有任何的动静。 这段时间以来，能说得是异动的。就只有这伙人去鸳鸾宫去得更勤了。几乎是每日都会有一两个人上门报道。 搞得林慧怡都不得不减少了，和刘皇贵嫔闲聊的时间，生怕自己打扰到她们的计划，导致她们不敢动手了。 当然除了刘皇贵嫔的鸳鸾宫，似乎郑夫人、沈氏姐妹、申青梅、韩修仪、冯芳仪、吴慎仪、林列荣、杨才人、姚才人等人的住处，她们也时常光临。 本来林慧怡还没注意到这一点，还是这中间的某几个人告诉她的。 如此大规模的动作，林慧怡自然就明白了这些人想干什么。 王肃嫔即将生产，她是坐不住了。想找人给她在宇文晟面前说好话，为她复位助一臂之力呢。 所幸宫中最有分量的那些人，并不会被她蛊惑。能听信她的话人，对宇文晟也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 于是林慧怡便没有多管，只通知了相好的姐妹，让她们提防。万一宇文晟有透出这样的口风，就立即把可能性扼杀掉。 她是绝对不能让王肃嫔复位的。林慧怡心中想着，很快有了一个比较稳妥的法子，能把王肃嫔摁住。 第311章 你怎么能动不动就打她 阳春三月，冰雪尽消融，风光独好，御花园里也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金英翠萼的迎春花点缀着各个角落。灼灼其华的桃花也赶早，争相竞放，映着一张张饱含春色的人面。 今日天气好，日头足，正是赏花的好时间。黄皇后于是做主，免了今日的请安，邀请了妃嫔们到桃林里去饮宴。 黄皇后相邀，林慧怡当然不能拒绝。于是也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上新裁的衣裙，头上也插着正合时令的桃花簪。 “现在外头风也不小，姐姐身子弱，还是把这件大袖衫也穿上吧。” 彩月是刚从外头回来的，最知道现在的气候，看林慧怡身上只着襦裙，有些单薄，就捧出了一件杏黄的大袖衫。 林慧怡看着它与身上的衣服也搭配，便答应了。又把胸前的杏花子母扣扣上了，她才得准出门。 王晏妃先一步等着了，林慧怡快两步上前拉住她的手，赔礼道：“我们彩月怕我冻着了，硬让再加一件，让你等急了吧。” 王晏妃看了眼她，又看了看彩月，笑道：“姐姐有彩月姐姐这样的好帮手，是你的福气，怎么还抱怨人家。” “嘻，谁说我是在抱怨那。我分明是在和你炫耀来着。”林慧怡嬉笑一声，道。 王晏妃作势要打她，嘴上还说：“姐姐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顽皮，越发像个小孩子了。” 在王晏妃身后，被奶娘牵着的临川公主宇文棠，也跟着她娘笑话林慧怡：“大姨真是羞羞。” 林慧怡跑着躲过王晏妃的袭击，听见她的话，当即跑到宇文棠面前，一把将她抱起来，捏了捏她的小脸儿，撅着嘴说： “乖姐儿你个小混蛋。枉费大姨这么疼你，居然帮你娘笑话我。你再说，我就不喜欢你了。” 宇文棠可不怕她，“咯咯咯”地笑着，又指着她的嘴巴，道：“按我娘的话，大姨你的嘴巴现在都可以挂油瓶了。” 林慧怡气得用额头顶了顶，她香喷喷的小额头，抱怨道：“你还说，真是过分。长大了就开始欺负大姨了。” “娘亲说得对，大姨才是小孩子。而我已经是大孩子了。”宇文棠捏着她的鼻子，笑道。 “哦？我们乖姐儿已经是大孩子了呀。”林慧怡故作惊讶，又说：“为什么乖姐儿不是小孩子了呢？” “因为娘亲说我长大了，已经是姐姐了。”宇文棠昂着小脑袋，说。 王晏妃眼看着时候不早了，便拉了拉林慧怡，笑着说道：“你们啊，有什么话等回来再说吧。皇后娘娘可还等着咱们呢。” “也是，不能让淑姐姐久等了。”林慧怡点点头，抱着宇文棠一边往外走，一边又说：“乖姐儿和我们去见大娘娘，高兴吗？” “高兴。”宇文棠点点头，又问：“姐姐们也去吗？” “当然啊，大家都去，除了安安小弟弟。”林慧怡答道。 “为什么弟弟不去呢？”宇文棠撅了撅嘴，问道。 “因为安安还小，不能被风吹到，会生病的。所以你刘姨姨把他留在家里了。”林慧怡耐心给她解释。 “啊，好可惜，小弟弟看不到好看的桃花了。”宇文棠还是孩子心性，看待问题都是用的自己的视角。在她看来，看不到好看的东西，就是一种遗憾。 “乖姐儿这么想的话，那我们回来之后一起画一幅画，送给安安吧。这样，他不就看到了吗？” 因为两人还在说话，林慧怡索性把宇文棠带在了自己身边，让她娘王晏妃自个儿坐步辇走。 宇文棠当即拍着小手，满心欢喜地答应着：“好耶！” 她们到的时候，桃林里的宴席已经坐得七七八八了。林慧怡将宇文棠交给王晏妃，随后去了自己的位置。 她前头就是刘皇贵嫔，于是林慧怡主动搭话：“刘姐姐今天一个人出来，安安是不是又哭闹了？” 安安这孩子不像他的名字那般安静，反而特别爱闹腾，尤其爱黏着他娘刘皇贵嫔。只要过一会儿见不着人，就要闹个天翻地覆。 “你还说呢。这孩子不知道究竟随谁。我一大早就开始哄了，刚刚才睡着。我都准备告假不来了。”刘皇贵嫔“嗐”了一声，笑着抱怨。 前头的郑夫人听见了，不禁笑道：“安安黏你，你还不知足啊。我们佛哥儿，可是一点儿也不稀罕我。” 被亲娘这么一说，坐在她和张顺妃之间的宇文叙不禁红了脸。 最前头的黄皇后调侃道：“我看佛哥儿倒是挺黏顺妃的。可知郑夫人这是在，吃张顺妃的醋了。” 林慧怡也笑道：“郑姐姐这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刘姐姐还就想要清静一些，却不能呢！” 刘皇贵嫔也说：“郑姐姐稀罕这样的啊。要不妹妹把安安给你养几天，让你也尝尝被人黏着的滋味儿？” 郑夫人却连连摆手，道：“那可别了。你家安安认娘，我可哄不住。到时候，他哭起来，我就头疼咯。” 众人大笑起来。 然而此时，却有一道童声突然传来，打破了这份欢乐：“孩子不听话，都是没打好。七弟闹腾，刘娘娘狠狠打他一顿，就不会了。” 宴席上顿时就寂静下来，众人齐齐看向了声音的发出者，竟然是冯翊公主宇文梨，沈良姬的女儿。 这两母女就坐在林慧怡的后边，所以她是最快反应过来的。 她当即皱起了眉头，问着宇文梨：“梨姐儿，这些话，都是谁跟你说的？” 沈良姬正要阻止宇文梨说话，就被林慧怡一个眼神吓得缩了缩手。 因此宇文梨大声说道：“就是我娘亲说的。我只要不听话，她就让奶娘打我屁股。” “梨儿！”沈良姬脸色铁青，一把把宇文梨拉到自己身前，低声呵斥了一声。 “沈良姬，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林慧怡面色不豫，眼睛直直瞪着坐立不安，眼神躲闪的沈良姬。 黄皇后也出声道：“沈良姬，梨姐儿还小，才六岁不到。你怎么能动不动就打她。” 第312章 亲手足 沈良姬自从降位之后，就一直称病不出。今天还是她近乎半年以来，头一次出现在这种场合。 要不是她听到了一些风声，似乎宇文晟见她这几个月表现还好，打算开恩给她复位。不然她这也不肯出门交际。 沈良姬本来还准备好好表现一番，让宇文晟能尽快下旨。可谁知，就让女儿牵扯出了这些事。 她不能再干坐着了，立刻起身行礼辩解：“皇后娘娘，梨儿还是孩子，稚子之语岂能全信。妾身不过是偶尔吓唬过她，却不知这孩子竟当真了。” “你错了，稚子之语恰恰最为真实。”黄皇后冷淡地说着：“沈良姬，皇上之前还曾跟本宫商讨，不久将施恩与你。 你以为是为何？还不是看在冯翊公主的面子上。不然就凭你们沈家犯下的罪孽，皇上岂能留你在宫中锦衣玉食？” 座中众人听出她话中透出的隐含意思，各有想法。 宇文晟的施恩，必定是要将沈良姬复位。林慧怡眉头一皱，眼珠一动，决定再压一次沈良姬。 她随即朝黄皇后眼神暗示，让她责问宇文梨的奶娘。 黄皇后微微颔首，把视线放到了那个奶娘身上，但眼角余光却盯着沈良姬，见她嘴角绷住，就知道她心中有鬼。 于是沉声问起宇文梨的奶娘：“本宫问你，沈良姬平时是怎么对待公主的？” 沈良姬有些坐不住了，但又不敢阻拦黄皇后，只能低着头，死掐自己的手掌。 宇文梨的奶娘看了眼沈良姬，见她低着头，只能跪道：“回皇后娘娘的话。 良姬娘娘自从去年被皇上降位之后，脾气就愈发暴躁，对公主也失了耐心。所以稍有不慎，就多有斥责……” 黄皇后不等她继续说完，便直接呵斥起了沈良姬：“你若是没这个耐心，不想好好教养公主。这满宫里多的是人想要代劳。 别说在座的姐妹都还年轻，还想自己生养。慈宁宫那边儿，可多的是孤单寂寞的老娘娘。 能养个孩子在身边，她们可求之不得。你要是再不改改，本宫就奏明皇上，把冯翊公主带过去。” 真要按她说的做，那可是会要了沈良姬半条命的。她不得不赶紧跪下，谢罪道：“皇后娘娘恕罪，妾身知错了。” 林慧怡还想再添一把火，便轻轻拉住了宇文梨，问道：“梨姐儿，你告诉我，你娘亲有没有经常打你？” 宇文梨转头看见自己娘亲跪着，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喏喏了半晌，才说：“也不是经常……” 林慧怡又请拍了拍她，柔声问道：“也就是说，娘亲确实打你？都是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 她顿了顿，有些不忍，但最后还是出了口：“你实话实说了。以后娘亲才不会经常打你骂你，知道吗？” 算计一个小孩子，她还是会有负罪感。 宇文梨对了对手指，没有出声。 前边的王晏妃见状低下头，对宇文棠小声嘱咐着：“姐姐害怕，你去抱抱姐姐。叫姐姐好好说出来，知道吗？” 宇文棠重重点了下头，迈着小短腿，几步跑到宇文梨身边，狠狠拥抱着她，道：“姐姐别怕。” 宇文梨比她高了一个头，一低头就能看到她一双大大的、纯真无邪的眼睛。 她眼眶一红，带着哭腔开口：“娘亲说，要是我不听话，她就不管我了。皇爹爹也不要我了。 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就会欺负我。到时候，就没有人帮我了。呜呜……” 沈良姬脸色一凛，忐忑不安地想要看一看，上头黄皇后的表情。 “你就是这么教她的？”黄皇后已经冷下了脸，寒声说道。 张佳怡也面色不豫，招呼着两个女儿：“快去安慰一下妹妹。她还以为你们讨厌她了。” 魏国公主宇文桃、韩国公主宇文杏两姐妹，已经满五周岁了。天天摆着大姐架子，一副小大人模样。 如今听到娘亲的嘱托，就十分严肃地走到宇文梨面前，也像宇文棠一样，先给了她一个拥抱，才齐声说： “三妹妹放心，我们肯定不会欺负你的。我们是亲姐妹，就应该互帮互助。” 一众妃嫔都没管，让几个孩子自己解决。 “真，真的吗？”宇文梨眼中含着泪珠，抽着鼻子问。 “当然是真的。我们都是皇爹爹的孩子，不能互相欺负。”这里年纪最大的，皇次子秦王宇文叙也过来安慰道。 他从小是跟着养母张顺妃的，被教养得很好。因此很少继承到生母郑夫人的坏脾气，反而温柔得很。 宇文梨终于破涕为笑，被几个兄弟姐妹拉着，到一边去玩儿了。 黄皇后看他们走远了，才对沈良姬说：“你自己看看吧。这里没人会像你那样教孩子。” 林慧怡也道：“虽然我不曾生养，但也是帮着照顾了几个皇子皇女的。孩子最是天真，你又是她亲娘，说什么她都信。 就算是为着孩子，也不该对她说那些话。要是把梨姐儿教成一个心胸狭隘，算计亲手足的人，你真的高兴吗？” 她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想想你自己吧。” 沈良姬轻咬嘴唇，知道她在说什么。她话中的形象，不就是自己的亲妹妹，沈肃仪吗？她在告诫自己，不要把女儿养成了妹妹那样的人。 黄皇后见她似乎听进去了，便道：“今日之事，本宫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不愿悔改，那公主你就不需要养了。” 沈良姬听到这个脸色一白，立刻就服软了。“多谢娘娘宽宏大量。妾身一定悔改，好生教养公主。” “希望你记住自己的话。”黄皇后又警告了一遍，才抛开这件事，又招呼众人：“虽然发生了一件小插曲，咱们也不能忘了今日来的目的。” 林慧怡赶紧接话，笑道：“终于捱到这个时候了。我可等不及，要看看娘娘给咱们准备什么好东西了。” “你就关心这个。”黄皇后嗔怒了一句，就吩咐宫人：“开宴吧。” 一众宫人领命，齐齐退下去，很快，就领着一道道小食上来。 “现在还早，大家一边赏花，一边吃点儿零嘴。可别贪多，到正餐就吃不下了。”黄皇后笑着说完，就打了一个老大的哈欠。 众人都有些惊愕，毕竟黄皇后很是注重仪表，很少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打哈欠什么的。 第313章 呕吐 黄皇后身边的竹影赔笑道：“诸位娘娘请勿见怪。皇后娘娘最近有些疲累，总是犯困。” 众人还以为她是为宫务操劳过度，因而全都跪下请罪：“是妾等不知大体，让娘娘忧心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你们别听她瞎说，没有累着。或许是天气暖和了，本宫犯春困了吧。”黄皇后笑着招呼众人起来。 林慧怡抬头仔细观察了一番她的脸色，容光焕发，脸色红润，怎么看也不像身体劳累过度的样子。她也只好信了黄皇后的说辞。 一干妃嫔见黄皇后没事，便安安心心地一边赏着漫天的桃花，一边捻着小食，与人闲聊。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没把心思放在赏玩上面，反而时不时地偷瞄着，最前头的黄皇后。还看一眼，就低头沉思着什么。 林慧怡本来没有察觉，是正好吴慎仪给她敬酒。她才注意到那头王肃嫔，这种古怪非常的动作。 等打发走了吴慎仪，她不着声色地观察了所有人，又抓出了申青梅、李婉华，也是这样偷看黄皇后。 她不禁怀疑这些人，是不是在对黄皇后打什么歪主意。 尤其是王肃嫔那伙人之前，本来要对她做什么，最后却中途停手。这件事一直勾着她的心思。 申青梅也有动机，毕竟之前她怀孕，黄皇后出手压住了她的位分。到现在，她都没得到晋封。 隐隐感觉到危机的林慧怡，一颗游玩的心顿时散了大半。开始假装赏花，实则监视着部分人。 但是直到午宴正式开始，也没见谁有动静。她因此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太多虑，疑神疑鬼了。 午宴是黄皇后自己准备的，因此基本不可能让人借来搞事。林慧怡便暂时歇了心思，专心享用起了美食。 “下面这一道菜名唤‘寒鲤鲙’。取自宋代张耒的诗句，‘何当载酒纵扁舟，一尺鲤鱼寒可鲙’。 这些鲤鱼，就是从诗中所描述的，‘洛水秋深碧如黛’的洛水中捕获的。‘洛鲤伊鲂’，乃是京都一绝。” 竹影就站在前头，上来一道菜，就给大家解释一番来由。 林慧怡觉得很不错，既有的吃，还能附庸风雅，两全其美。 彩月给她夹了一筷子鲤鱼肉，小心挑出其中的鱼刺，才送到她碗中。 林慧怡刚准备提起筷子尝尝，就听见上头黄皇后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呕吐声。 紧接着，伴随而来的还有竹影等人的关心呼喊：“娘娘，您怎么了？快传太医！” 林慧怡心脏猛地揪起，立即离开座位，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黄皇后的桌前，关心地问道：“娘娘怎么样了？” 但黄皇后还在不停呕吐，没顾得上回答。她便先查看起了桌上的食物，但表面上看，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脑中忍不住生出诸多怀疑，又问向竹影：“皇后娘娘是吃了什么之后，才开始呕吐的？” 竹影也是满脸焦急，飞快答道：“娘娘刚刚就是夹了一筷子鲤鱼肉，还没送到嘴边，就吐成了这样。” “或许，不是刚刚吃的，是之前吃的，现在才发作呢？”林慧怡又怀疑着，随后又问：“娘娘在进饮食之前，都会有宫人先尝试的，今天是谁？” “是梅蕊。”竹影指了指正给黄皇后拍背的宫女，又说：“梅蕊跟了娘娘很多年了。一直没出问题，奴婢不认为是她。” 林慧怡听后点了点头，赞同地说：“就是有问题，先出事的也该是她。” 场面一度混乱不堪，高智明身为位分最高的皇贵妃，就出来喝止众人：“都回座位坐好，不得随意走动！” 听到她发话，众人才乖乖坐回去。 “林贵姬，皇贵妃娘娘刚刚吩咐了，你也该归座了吧。”下头的韩修仪见林慧怡不动，便出声道。 林慧怡没管她，继续询问竹影：“今天的食物是由什么衙门负责的？” “还是尚食局。”竹影回道，而后顿了片刻，忽然想起来什么，又叫道：“还有从宫市买的炒货。” 下头的韩修仪等人，见高智明对林慧怡的违抗视若无睹，不禁讽刺道：“林贵姬就是与咱们不一样，谁都不能乱跑。只她一人可以。” 申昭仪笑道：“林贵姬娘娘与皇后娘娘关系匪浅，难怪她如此着急。修仪妹妹可别大惊小怪了。” 韩修仪还以为她是与自己做对，又冷笑一声，道：“是要着急，自己的靠山眼看着要倒，不着急怎么行呢？” 申青梅却只微笑着回道：“什么靠山不靠山的，我可听不懂。兴许，林贵姬是在帮皇后娘娘查清真相呢？” 柳容华听见这话，觉得有些古怪，只淡淡看了申青梅一眼。 她们斗嘴斗得火热，林慧怡却懒得听，直接对竹影吩咐：“你快去把这些负责的人都看起来。” 竹影知道厉害，立刻就叫了些人，准备去把负责这次宴会的人都捉拿起来。 高智明看她吩咐完了，才给她使了个眼色。 林慧怡对她眨了下眼，又转头对着那几个对她不满的人，说道：“本宫一心为皇后娘娘着想，不怕你们说。” 说完，她看也不看那些人，直接坐回座位。 太医还没来，竹影也还没回来，黄皇后倒是先缓过来了。 众人全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她直起身，嘴角没有血迹，只是淡淡的痕迹。 又见她接过手帕擦掉嘴角呕吐的痕迹，饮下一杯温热水，才恢复了笑容，对众人说道：“本宫并无大碍，叫大家担心了。” 林慧怡不禁着急询问：“娘娘真的无事？” 黄皇后点点头，安抚道：“确实无事，只是因为鲤鱼腥味儿太重，本宫实在忍不住，才吐得狠了。” 林慧怡闻言，当即夹起刚刚那块鱼肉，闻了闻，并没有腥味儿，尝进嘴里也没有。她又夹了一筷子热的，还是没有腥味儿。 其余人也跟她一样，亲自试过，这道寒鲤鲙确实没有腥味儿。毕竟是宫里的厨子，要是连这个都处理不好，早被撵出去了。 黄皇后一见她们的表情，脸色就有些不对了，问道：“你们都没闻到吗？” 众人齐齐摇头。 黄皇后脸色一变，又凑到桌前，想再试一试，可还没靠近，鼻尖就浮上来一股浓郁的鱼腥味。 她胃里翻涌，登时又俯身呕吐起来。 第314章 大手笔 一众妃嫔全都站了起来，林慧怡一个着急，正要再冲上去看看，就听见不远处有内侍高声唱到：“皇上、太后娘娘圣驾亲临。” 众人又是一惊，没想到居然连宇文晟和裴太后都惊动了。看来今天这事儿只要有一丁点儿问题，都不能善了了。 众人又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牵连进去，但身体却还没忘了行礼：“妾身拜见皇上，拜见太后娘娘！” 宇文晟随手招呼了一声“免礼”，就扶着裴太后，快步走上黄皇后的座位，查看她的情况。 林慧怡站起身，虽然不能亲自过去看看，但也翘着脑袋，遥望着那边的动静。 黄皇后已经知道宇文晟和裴太后也来了。很快就强忍住恶心感，飞速地擦干净嘴角的痕迹，直起腰对二人笑道：“皇上，母后，你们怎么来了？” 她之前也给二人下过帖子，不过他们都找理由推脱了。她也不在意，本来就不是为他们准备的宴会。 宇文晟见她脸色的笑容有些惨淡，脸色也不好看，皱着眉头将她扶着坐好，回道： “朕与母后听说你在宴席上突然传召太医，实在担心你，所以一起过来了。” 裴太后也在仔细观察黄皇后的情况，见她虽然面色有些不好，但却并未出现什么异状，不像宫人谣传的中毒。 “我只是突然闻见这道鱼肉的腥味儿，有些呕吐罢了。竟还惊动了皇上和母后，真是我的过错。” 黄皇后稍加解释了两句，又见二人都还站着，连忙吩咐竹影等人：“糊涂东西，没见皇上太后还站着吗？还不去搬两张椅子来。” 说完，黄皇后又起身，想把身下的位子让给裴太后坐。“母后，我并没有什么大事，您快坐下来吧。” 裴太后摆了摆手，道：“哀家还没老得站不住。你这脸色也不好看，还是好好坐着吧。” 说着，也不等她再推脱，就强硬地让她坐下。 幸好黄皇后早有准备，备下了多余的椅子，因此很快就不用他们再谦让，都有了座位。 宇文晟瞧了眼身前的餐桌，看到黄皇后的碗里还有一小块鱼肉，想着她说有腥味儿的，应该就是这个，便用筷子夹了起来。 还没等他凑近闻闻，就看见身边的黄皇后脸色忽地一扭曲，很快就一副忍受不了的样子，佝偻着身子呕吐起来。 宇文晟本来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但耳朵里听着她压抑的呕吐声，竟然也生出一丝恶心感。 但他为了查证，还是将那块鱼肉夹到鼻尖，轻轻嗅了嗅，却道：“可这上头并没有腥味儿。” 裴太后听他这么说，也觉得奇怪。 这时，林慧怡主动福身道：“皇上，太后娘娘，妾等都尝过了，却都没尝出鱼腥味儿。” 宇文晟和裴太后因此更加疑惑，看着干呕不止的黄皇后，觉得有些棘手。 而向安娘嗫嚅了一会儿，才小声道：“皇上，太后娘娘，妾身倒是觉得是有那么一点儿腥味。刚刚妾担心给皇后娘娘添麻烦，所以没说。” 林慧怡一惊，连忙看向她，却见她脸色还好，就以为她没事，才勉强放下心。 “太医呢？怎么还没来！”宇文晟看见黄皇后的痛苦样子，不禁拍了一下桌子，忍着怒气对竹影等人发问。 “刚刚派人去叫了。奴婢也不知道……”竹影面色惶恐。 “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太医来了！”就在这时，几个宫人簇拥着一堆太医、医女过来。 宇文晟大手一挥，免掉他们的礼节，又道：“别废话了，赶紧过来给皇后看看。” “是。”这回来的三个太医连忙小跑着过来，一个小心地给黄皇后把脉，另外两个则检查起了食物。 林慧怡心情忐忑地盯着那边，脚步却丝毫没动，仍在原地。 那位给黄皇后把脉的太医连换了几次手，才道：“皇上，微臣看皇后娘娘的脉象并未有异状。 反而像是……像是滑脉。微臣于此道不精，还是让另两位同僚一起来瞧瞧吧。” 在座众人都被这声“滑脉”给震到了，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还忍不住干呕的黄皇后。 林慧怡也没想到事情回来个这样的大反转，一颗心都漏了一拍，随后又紧盯着闻声过来，依次为黄皇后把脉的另外两个太医。 众人，连同黄皇后本人，此时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焦急地盯着二人，想从他们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而二位太医的答案与之前那位一样，都说黄皇后没有问题，只是怀上了。 黄皇后听后，面色当即像花朵绽放一般，她忍不住再次确认：“你们确定？” 三位太医皆是拱手：“若是只有一位太医诊出喜脉，那还可能有假。但微臣三人皆是这个结果，还请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放心。” 林慧怡看着黄皇后整个人都神气起来，又看见宇文晟和裴太后都笑着对她点头，忍不住跟着欢笑起来。 自从六年前黄皇后因为高智明小产后，一直没能再怀上孩子。这都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如今总算如愿怀上了。林慧怡真的为她高兴。 不光是他们高兴，在座的大部分人，即便不感到欣喜，也是羡慕的。 只是少数人，心里只有阴暗的，想要毁灭这件喜事的念头。 高智明看着黄皇后喜气洋洋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有为她高兴的，有羡慕的，还有想到自己那个流掉的孩子，而生出的一丝酸楚。 但她总归是没有恶意的。她很快就缓了过来。 由高智明起头，带领者一众妃嫔，对三宫称贺：“恭喜皇上，恭喜太后娘娘，恭喜皇后娘娘得偿所愿。” 黄皇后脸上是雍容大气的笑。她抬了抬手，回道：“多谢，今儿本宫与诸位妹妹同喜。” 宇文晟也豪气地说道：“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朕有令，内宫上下，无论太妃、妃嫔、女官、内官，或是普通宫人。凡无过者，皆有赏赐。” 宇文晟这真可是大手笔，林慧怡不禁在心中暗自咋舌。 不过有好东西，她可不能拒绝，便跟着众人行礼谢恩：“叩谢皇上，皇上圣恩浩荡。” 第315章 双喜临门 三宫如今可是高兴了，毕竟是皇后怀孕，与她们妃嫔不同。他们都盼着有个嫡长子出世呢！ 即便最后生出来只是个女儿，照三宫现在这个态度，那也并不会差。依旧是三宫怜爱的嫡长女。 三宫对黄皇后嘘寒问暖的样子，看得众人都不禁有些嫉妒了。 好一会儿，宇文晟才从狂喜中脱离出来，又想起刚刚黄皇后呕吐时的样子，又追问几个太医： “为何皇后刚刚会呕吐得那么厉害？她说自己闻到了非常强烈的鱼腥味儿。可朕，还有其他妃嫔都没感受到。” 黄皇后也为这事奇怪，因而也看向了三个太医。 其中地位更高的那个太医回道：“回皇上，孕妇害喜是非常正常的状况。微臣等人看皇后娘娘的脉象十分健康，对鱼腥味儿敏感实属常理之中。” “可本宫前两日才吃过鱼，并未有今天这么大的动静。”黄皇后又道。 “这，敢问皇后娘娘，这鱼从何而来？”那名太医迟疑了会儿，又问。 黄皇后指了指竹影，让她答道：“是娘娘专门吩咐，从洛水里捕捞上来的，最好的鲤鱼。” 那名太医便道：“回皇后娘娘，野生的鱼类腥味儿更重。娘娘平时吃的，都是宫里养的，鱼腥味儿会小很多。” “这么说，只要不吃野生的，本宫还是能吃鱼的？”黄皇后又道。 她毕竟还是生过一个孩子的，知道多吃鱼对胎儿有益。要是就此不能吃鱼，她担心对腹中胎儿不好。 太医点头称是。 黄皇后点了点头，一颗心终于安定下来了。她又恢复了灿烂的笑容。 三名太医刚准备要走，林慧怡想起一事，赶忙阻拦：“三位太医请稍等。” 随即，她又对三宫福身道：“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方才纯妃娘娘也说自己闻到了鱼腥味儿。妾身想请太医给她也看看。” 向安娘被她忽然提及，不禁一怔，脸色忽地红起来，让人一看就知道有事情。 因此宇文晟虽然开始很惊讶，但很快就又笑起来：“既然如此，太医就去给纯妃也看看吧。” 向安娘脸更红了，但她悄悄觑了黄皇后一眼，心中却有些窘迫，便推拒道：“妾身无事，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的。” 庄小娘却笑着劝道：“妹妹今早不是还跟我说，你那个还没来吗？干脆也让太医给你把把脉，兴许也是一场喜事儿。” 黄皇后见此，也道：“纯妃不必害羞。要真是上天垂怜，你与本宫正好凑个双喜临门不是更好？” 向安娘见她不介意，这才点头答应，伸出手，露出手腕，让太医诊脉。 林慧怡掩藏着激动的心情，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向安娘。一天两个喜事，她真是快要高兴疯了。 也是三位太医轮番诊断，但这回，似乎就没有刚刚的好运气了。 他们三人脸色都带着些许尴尬地瞅了向安娘一眼，随后才对三宫回禀：“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纯妃娘娘，并无身孕。” 向安娘在刚刚他们用那种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就已经有所预感了。但她心中还是有一些侥幸。 此时听到他们如此干脆地，说自己并未怀孕。向安娘还是非常震惊，脸上的难以置信都溢于言表了。 她这段时间嗜睡、心情浮躁，再加上癸水一直没来。虽然太医一直没诊断出来，但她也一直认为自己是怀孕了。 所以刚才两个姐妹提起给她也看一看，她就半推半就。她很侥幸，以为自己这回三个太医一起诊断，肯定错不了的。 结果，却成了这个样子。 向安娘不禁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觉得有些难堪。她忍不住低下了头，不敢看宇文晟，对此的失望眼神。 周围一片寂静，连林慧怡都惊得说不出来话了。 还是黄皇后出声为她解围：“柔妃不是说你癸水也没来吗？兴许是月份太浅，在等些时日吧。纯妃，你别着急。” 林慧怡赶忙也道：“或许就是你太想了，孩儿害羞，反倒躲了起来。这就让太医们找不到了。” 宇文晟也说：“皇后说的是，纯妃你确实不必着急。你还年轻，有的是时间与机会，放宽心才是。” 向安娘已经不肯抬头开口，只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庄小娘心知自己这回，好心做了坏事，想着偷偷安慰她一下，便小心地朝她那边挪动着脚步。 谁知刚一凑近向安娘的桌子，她一俯身还没来得及开口，就闻到了一股强烈的鱼腥味儿。 “呕”的一声，她赶忙捂着嘴，别开脸，转到身后去了。 因为担心引起别人的注意，她躲在几个宫女的身后，强忍着剧烈的呕吐感，不敢出声，也不敢大幅度动作。 庄小娘是自幼就不爱吃鱼，尤其是刺多的鱼。而这次上来的鲤鱼刺很多，所以她提起禀告了黄皇后，也就没准备她那一份儿。 也就阴差阳错的，她刚刚才接触到这道寒鲤鲙，才有如今这个反应。 这怎么可能遮掩得住，大庭广众的。向安娘这边现在又是众人的焦点，因此不需要她发出什么动静。 刚刚她作呕的那个场景，大家全都看到了。 宇文晟好笑地一抬手，半是玩笑地说道：“今儿是怎么了？这鱼有多大的力量，能让你们一个个都有这么大的反应？” 因为向安娘的前车之鉴，林慧怡也不敢多嘴了。生怕又是空欢喜一场，让她两个妹妹都觉得尴尬。 黄皇后却道：“本宫看柔妃的样子和我有些相似，太医也给她把一把脉吧。兴许这个月份大些，容易看出来。” 好在她说得委婉，向安娘的脸色才没有更差。 庄小娘被宫女扶到座位上，三个太医又依次给她诊脉。她咬着嘴唇，心情有些澎湃而忐忑。 她期盼出现黄皇后那样的好事，却也担心自己会跟向安娘一样羞窘。 然而，她的运气比向安娘好多了。 三个太医诊过脉之后一商量，脸上都是喜色，对三宫拱手贺喜：“恭喜皇上，柔妃娘娘刚有两个月的身孕。” 黄皇后笑道：“我说呢！柔妃呕吐的样子就和本宫是一样的。果然，你我是双喜临门了。” 宇文晟也高兴地笑道：“看来这胎还要看年龄。皇后和柔妃年纪更大，所以先诊出来喜脉。纯妃年纪小，还是等下次吧。” 庄小娘羞得厉害，垂着头娇羞地应了一声。 而向安娘则悄悄地看着她，眼神有些异样。 林慧怡在远处，眼尖地看出了二人周边古怪的气氛。她没有与人玩笑，只是沉默地看着二人。 第316章 为她求个恩典 林慧怡十分担心向安娘的状况，因而后来大家又说了什么，她是完全都没有关注。 她的眼睛一直都放在了，向安娘和庄小娘身上。后者彻底沉浸在第二次怀孕的喜悦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前者的神情有些不对。 林慧怡咬了咬唇，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为了以防万一，她打算等下，找向安娘好好谈一谈。 好不容易熬过了宴会，林慧怡刚要动身拦住向安娘。就见她领先众人，急匆匆地走了，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林慧怡心里知道坏了。又看看一脸错愕的庄小娘，还有眼含嘲讽看戏的王肃嫔等人，她不禁觉得脑仁儿疼。 但她还没忘记正事，便安慰着身侧的庄小娘：“她估计是觉得羞耻，不好意思待在这儿了。你可别多想。” 庄小娘听她这么说，就抛开了那些阴暗的想法，又在心中唾弃了自己，怎么能那么想自己的妹妹，才点头笑道： “姐姐多虑了。安娘的性子我还不知道吗？我不会胡思乱想的，你放心吧。” “那就好。”林慧怡点了点头，拉着她往外走：“你这可是第二回有孕了。经验也算充足，但还是不能马虎，可得小心些。” 庄小娘无不答应，她说一句自己就记下一句。 几人渐渐走远，落后她们不少的王肃嫔，带着与她相好的几个嫔妃，带着笑意讥讽道：“我说她们虚假吧。你们看看，不就是怀个孕，那两个好姐妹就生了嫌隙了。” 尤肃仪飞快地凑近说了一句：“娘娘，要不要咱们就趁这个机会，好好运作一番，把她们分开？” 魏贵容却道：“只怕没那么简单，她们三人都是好几年的姐妹了。感情非比寻常，轻易分不开的。” 辛慎容难得同意她的观点：“我看也是。尤其还有林贵姬在，她不会让我们轻易得手的。” 潘丽仪、郭才人都想反驳，却被王肃嫔打断了：“你们说的不错。我们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计划。” 这个计划必须周密，不然不能达到目的不说。甚至还会引起林慧怡的察觉，让她有还手的机会。 “要不，把之前那个计划糅合进来？只要能绊住林贵姬，我们就能抓住机会，对另外两个出手。”辛慎容提议道。 王肃嫔仔细考虑了好一会儿，才回应她：“这个办法倒是可行，只是我们得再改一改，务必让林氏腾不开手。” 说完，她顿了一会儿，便道：“我看我们在御花园里多坐一会儿，好好计划计划，回去了就不太方便再聚集。” 余下的几人不会反驳，都点头应下了。 于是，王肃嫔便带着几人往御花园的另一头走去。 回去之后，林慧怡并没有着急去披香宫。她想着今天的事，还是很让人难为情的。打算让向安娘先平复一下，过两天再去和她谈心。 而宇文晟则在宴会结束后，只吩咐了黄振去准备给庄小娘，以及各宫各处的赏赐，随即就带着黄皇后去了凤仪宫。 黄皇后今日不可谓不风光无限，不说再度怀有皇嗣之喜，就看着方才宇文晟和裴太后展现出来的态度，她也愉悦非常。 毕竟一开始宇文晟与裴太后也并不知道她是怀孕了，却仍然担心她的安危，午膳都没用完，就连忙赶了过来。 这样的关心，如何不让她欢喜呢？ 趁着这份喜气还没散去，黄皇后看了看宇文晟舒缓的神色，想起一事，便委婉地开了口： “说起来，刚刚我那个样子，着实吓人。别说诸位妹妹了，就连竹影她们，都被吓得慌了手脚。” 宇文晟也笑道：“是了。就是我刚刚看见也吓了一跳。” “不过还好，这些丫头还算反应快，没忘了叫太医。”说着，黄皇后朝竹影看去，悄悄给了她一点暗示。 竹影见她的手轻抚着，腰上系着的那条宫绦，脑中灵光一闪，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连连摆手道：“主子可是高看奴婢了。” 那条宫绦是林贵姬专门为自己主子打的，如今她这个动作，肯定就是让自己把话题转向林贵姬。 竹影便道：“大多数功劳其实都是林贵姬娘娘的。她不光第一时间冲到娘娘跟前关心，询查食物来源。还提醒奴婢要看住食物过手的人员，保留证据。” 黄皇后心道，竹影果然能懂她的意思。于是做出一副吃惊的模样，说道：“原来是林妹妹做的，真是……” 她叹了口气，又埋怨着竹影：“你怎么不早说！看我，都没和她道谢。今天这么好的喜事，我都没和她说几句话。” “是奴婢的错。一时为主子的喜事高兴得忘了形，就没想起来这事。”竹影回道。 “林氏确实不错。我听见好些个妃嫔都说，她人好心善，对她多有好感。”宇文晟也赞同地说。 黄皇后一看他的语气，就知道他对林慧怡并不厌恶，于是转入自己的正题：“既然大家都这么说，她也确实有功有劳，应该好好奖赏她才是。” 她觑了一眼宇文晟，见他没有反驳，又说：“皇上，五年前，楚哀王出生时，你说等再熬些年头，就能名正言顺地加封她。 如今五年过去，她为人行事仍旧如五年前，分毫未改。不知这个时候，我能否借怀孕之喜，为她求个恩典。” 册封妃嫔，到底是宇文晟的权力。虽然她真要做主，宇文晟也不太会驳她的面子。但还是提前跟他通气才好，以免出现不要的争执。 “唔……确实有这么回事。”宇文晟仔细回想了片刻，才道。 当时庄小娘和向安娘先后产子，林氏都尽力照看。为了勉励嘉奖她的功劳，自己才给的这个承诺。 “皇上觉得，我这个提议是否可行？”黄皇后看不明他的态度，又问。 黄皇后刚有喜讯，庄小娘也是林氏的好妹妹，干脆就给了她这个恩典吧。 宇文晟想了想，便回道：“皇后既然心疼她，她也确实不错。那就加封她为从三品的皇贵姬好了。” 第317章 互相挂念 黄皇后却并不满意。她有心要帮林慧怡一把，又岂能止步于小小的皇贵姬？这不是她的作风。 于是，她又道：“皇上，仅仅只是皇贵姬，恐怕不好。” “那你的意思是？”宇文晟便问。 “皇上，当时我夸下海口，说林贵姬是，‘妃位是跑不掉的了’。当时或许只是一句玩笑话，但后来又不知是谁。 嚼舌头的，将这消息泄露了出去，弄得宫里人都知道了。”黄皇后当时阻止过这个消息的流传，但该知道的人还是知道了。 那时她还没想到，今天反而能用这个结果，来助自己一臂之力，把林慧怡向上推一推。 宇文晟显然也是明白了，她说这个问题所在。皇后当时说这话时，自己就在场，却没反驳。 在别人心里，就代表自己是同意皇后的说法的。 要是这时用这个理由，只晋封林氏为皇贵姬，就会让人说他一个皇帝，连这点儿信用也没有。 见宇文晟听进了自己的话，黄皇后便蹙着眉又说：“只是这样一来，只封个皇贵姬，岂不是让人觉得我这个皇后，说话不作数？” 宇文晟也明白，大多数人还是不敢随便议论他这个皇帝的。但皇后的不是，他们却敢说。 虽然他并不想拂了黄皇后的面子，但林氏确实还没到他封妃的标准。 毕竟他的后宫妃位，除了智明这个例外。其余的张氏、郑氏等人，都是因为有过身孕，才得以封妃的。 再说刚生了孩子的刘氏，即将待产的王氏、申氏、韩氏，都没封妃。要是现在封了林氏，总觉得不好。 宇文晟有些许犹豫，便道：“林氏现在封妃，或许有些不妥，不如先晋封皇贵姬。封妃，就再等等。” 黄皇后却并不打算退让，她执意要将林慧怡推上皇妃的位子上。 但宇文晟又确实不愿意，她便退而求其次，说：“皇上，那就现在不封，等我生产之后，直接晋封她为妃吧。” 宇文晟看她意志坚决，并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再伤及他们的感情，回道：“也行。到时候，就将刘氏等人一同封了吧。” “多谢皇上。”见他松口，黄皇后满意地一笑。 而正在兰林宫库房的林慧怡，却并不知道，有人在为她的未来极力争取。 她一回来，就进了库房，在里头转来转去，挑挑拣拣了大半天，才勉强选出一件合意的礼物。 因为黄皇后好歹也是一国皇后，什么好东西没有。所以她真是想不到要送什么，才能表示出自己的心意。 紫檀木送子观音像，之前吴王府送进来的。 她打算拿来借花献佛了，再抄上一份《观音心经》、《妙法莲华经》，应该能让观音菩萨保佑黄皇后了吧。 林慧怡整个人有多尴尬，全都写在了脸上。 彩月看她为这个头疼得厉害，不禁劝道：“你也不需要想什么特别金贵的礼物。皇后娘娘还在乎咱们这点儿东西不成？” 林慧怡却苦着脸，说：“淑姐姐是不会在意。可咱们也要拿得出去，不会被别人笑话啊。” “你怎么突然在乎起了别人的看法？”彩月惊道。 “我不是看别人怎么想。只是，我不想送的礼物太没有心意了。 淑姐姐待我那么好，她得偿所愿，再有子嗣。我怎么也不能随便啊。”林慧怡叹道。 “那你就送自己用心血做出来的礼物嘛。就像你刚刚说的，手抄《观音心经》。 还有以往送的，丝帕啊，宫绦、络子什么的。那还不够有心意吗？”苏苏看不下去了，插了一嘴。 “说的也是。算了，就听你们的了。”林慧怡其实也只是一时的忧虑，这会儿已经想清楚了，于是拍拍手，准备开干。 “彩月你去尚仪局，给我借一本《观音心经》、《妙法莲华经》，还要最好的纸墨，我这就开始抄写。” 她起身，对二人吩咐起来：“苏苏把这个观音像好好收起来。等我抄完了经，就连着一起送给淑姐姐。” 二人领命，照着做了。 林慧怡则回到含芳殿，将桌子收拾整洁，将自己最常用的笔与砚台都放好，就听见菊英来报：“娘娘，竹影姐姐来了。” 林慧怡一惊，竹影这个时候来做什么？她不是应该在凤仪宫，伺候淑姐姐和皇上吗？ 容不得她细想，就先将人请了进来。 竹影照例先行了礼，才说明来意：“贵姬娘娘，奴婢今日来，是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诉您。” “什么大喜事？淑姐姐有孕，就是今天最大的喜事了。”林慧怡笑着招呼她坐下，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竹影笑道：“贵姬娘娘果然时时念着皇后娘娘。怪不得娘娘要为您与皇上争执，硬要给您求个恩典了。” 林慧怡讶然，愣了一瞬，又急着问道：“什么恩典？淑姐姐为我和皇上争执做什么？好好的大喜的日子，有没有惹皇上生气？” “没有，娘娘不要担心。”竹影心中越发满意，解释道：“皇上今儿高兴，已经准了娘娘的提议。” “你快说吧。”林慧怡这才重视起来。能让黄皇后与宇文晟争执起来的恩典，一定不是什么小事。 竹影站起身，对她福身笑道：“皇上已经答应了皇后娘娘，在小皇子出生之时，就晋封娘娘为妃。” 林慧怡这回愣得更久了。她是根本没有预料到，黄皇后会在这个时候，为她在宇文晟面前争取这个。 即使她一直惦记着，帝后对她封妃的承诺。但是，却不想居然是在这个时候。她还以为，还要再等几年。 苏苏也傻了，直愣愣地站着，和林慧怡互相辉映。让竹影忍不住偷笑起来，但她却没有打扰二人，只站着等候这对主仆反应过来。 还是彩月从外头回来，抱着几本书进来，看见二人惊愕的模样，又瞧见竹影在这儿，懵懵地问她：“这是怎么了？” “她俩高兴坏了。”竹影笑笑，给她解释了清楚。 彩月也是欢欣鼓舞，将怀中的经书放下，抱着苏苏欢笑起来。 竹影不想打扰她们三人，正要告辞，就瞥见刚刚彩月放在桌上的几本经书。 林贵姬不信神佛，她是知道的。怎么如今却看起佛经来了？她这样想着，也就这样问了一句。 彩月答道：“还不是为了皇后娘娘的贺礼。我们娘娘总觉得送那些俗物不够有心，才想的送娘娘观音菩萨的经文，好保佑娘娘平安产子。” 竹影笑意更深了，道：“贵姬娘娘真是用心良苦。皇后娘娘知道了，必定高兴。” 随后，她就起身告辞，准备把这件事告诉自己主子。 这样的人，亏不得主子一心想着她。 第318章 还是更偏向林慧怡 得了这条好消息，林慧怡真是无比兴奋，连抄写经文抄到手酸，她也甘之如饴，心中愈发虔诚。 每抄写下一个字，她都在心中默念。祝愿黄皇后平安顺遂地产下皇子，祝愿其地位更加稳固。 黄皇后打从竹影那儿，听了林慧怡的所作所为，亦是高兴极了。这个女子，确实值得她深交，也不枉费自己执意为她争取。 就在双方都在为这份姐妹情感慨的时候。没多久，林慧怡即将封妃的消息，就在宫里流传开了。 黄皇后由于一心扑在自己的肚子上，忽视了对各宫各处的监视。所以她并没有及时察觉，反而在流言都传遍了，才知道这件事。 她听了梅枝的汇报，脸色越发难看。如今相关流言四起，想找到出处也难了。更何况，闹得这么凶，只怕是所以妃嫔都知道了。 “这消息本该只有我、皇上、林妹妹，以及当时伺候的几个宫人知道。到底是谁泄露出去的！” 黄皇后气得狠了，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其力道震得杯中的茶水都溅了出来。 候在一旁的竹影赶忙拿了丝帕擦去，免得濡湿了黄皇后的衣袖。 梅枝劝道：“娘娘息怒，仔细怒气伤身。” 黄皇后也知道她现在的身子，不宜大动干戈。但她就是忍不下这口气，又道：“本来好好的喜事，闹成这样。我怎么能不生气！” 竹影也劝说：“说出来就说出去了。皇后娘娘与皇上一同下的决定，谁还敢置喙不成？” 梅枝看了看黄皇后的脸色，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娘娘，我听外头就有人在，议论皇上与娘娘的这个决定了。” 竹影一听，忍不住等了梅枝一眼，轻咬着牙齿，又在心里暗骂，梅枝这个不会看眼色的！没看到娘娘这会儿正生气吗？还火上浇油！ 黄皇后听了更气，又拍了一下桌子，问道：“他们说什么了？” 梅枝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听见有人说，娘娘和皇上这个决定非常不妥。说林贵姬无功无劳，又没有子嗣，更没有圣宠，凭什么封妃……” “谁说的？”黄皇后沉着脸，追问。 “还，还不清楚，似乎有不少人都这么说。还把刘皇贵嫔等人拿来，和林贵姬做对比。”梅枝被她吓了一跳，结巴了一下，才说。 刘皇贵嫔？黄皇后听到这个名字，不禁愣了一瞬，心道：怎么也把她扯了进来，难道说…… “流言里还说了什么？”黄皇后又问。 梅枝答道：“别的也没了。只是……”她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说。 “只是什么？快说。”黄皇后看她的表情，已经大略推测得到她要说什么了，只是想确认。 “只是，这些流言未免太过详细了。好多点子都能和，当时皇上与娘娘说的话对上。”梅枝回道。 黄皇后心道果然，冷笑道：“当时在场的，除了皇上的人，就只有咱们凤仪宫的了。好啊，原来我这儿也进了老鼠。” 屋内几人登时一惊，互相看了看，都不太敢相信。 梅枝就是因为担心这种情况，所以才犹豫要不要说的。那些流言给她的感觉，确实就像知情人透露的。 但她也不不想怀疑自己宫里的姐妹，当时能听到皇上与主子对话的人，全都是凤仪宫的亲信，不该有这种人才对啊…… 黄皇后缓了缓，才吩咐道：“竹影，你快去查了来，看看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竟敢嚼这种舌头。” 说完，她顿了顿，又重新道：“还是把她们都给我叫进来，我要一一审问。” 竹影欲言又止，不想反驳主子，但也还是不愿领这道命令。如此兴师动众的审查，她是不赞同的。 竹芳转了转眼珠，说道：“娘娘，依我看，未必就是咱们宫透露出去的。这样不好，会伤了众姐妹的心。” 梅蕊也说：“对啊，娘娘。兴许是皇上那儿传出来的呢？那天有好几个小内侍跟着，是他们也不无可能啊。” “话是这么说，但也排除不了咱们宫的嫌疑。”黄皇后点了点头，又说。 竹芳却又道：“娘娘，我的意思，不是指皇上的人，而是……” 自从她被送去宫正司教训了一次，就谨言慎行多了。她看着黄皇后的态度，只能欲言又止。 黄皇后看向她，疑惑地问：“而是什么？” 竹芳这才把自己的怀疑对象说来：“当时竹影不是立即就去给林贵姬道喜了吗？我觉得，指不定是她们那儿泄露的。” “她们，这不太可能。”黄皇后下意识地反驳。 林慧怡的身边人嘴严实，她是非常清楚的。她最开始也怀疑过，但由于这个原因，所以就打消了这点怀疑。 竹芳又道：“娘娘，请听我慢慢说完。” 而后看黄皇后同意了，她才继续说：“娘娘爱重林贵姬，相信她不会胡说，这我也知道。 可咱们也不清楚，林贵姬，或者她的宫女，是不是高兴过了头，说漏了嘴。也就是说，不是有意泄露的。” 黄皇后沉默了下来，没有反驳她的话。 竹芳一喜，知道她是听进去了，又加大火力，问起了竹影：“当时你去通知林贵姬的时候，她那两个宫女在场吧。” 竹影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只回了一个“是”。 竹芳满意笑道：“娘娘，林贵姬那两个宫女，其中叫彩月的，是宫中老人，确实稳重可靠。 但是那个叫苏苏的，却是她从家里带进来的，说话做事就有些跳脱。说不定，就是她说漏了嘴。” 梅蕊连忙同意：“娘娘，我也见过那个苏苏，确实嘴上不把门。” 竹影和林慧怡她们相处最多，并不觉得苏苏是那样的人，想要反驳，却又拿不出证据，急得跺了跺脚。 而梅枝完全不敢说话，老老实实地低着脑袋。 黄皇后回忆了半晌那个叫苏苏的，印象里确实比较跳脱。因此，对竹芳的话，就更信了三分。 她点了点头，说道：“你们说得也有理。” 竹芳见自己成功将她说服，不免得意地笑了笑。 而竹影看着她，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这几年，竹芳是越变越不像她自己了。总觉得她心思越来越多，而且不放在正处。 “竹影，我还是有些怀疑，你去问问林贵姬。”就在二人心思各异的时候，黄皇后突然又说。 她的心里，还是更偏向林慧怡的。 第319章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 竹芳当时就愣住了。她没想到自己说了那么多，黄皇后居然还是不肯相信她。难道林贵姬在她心里就那么好吗？ 竹影却是欢喜了，她福了福身，答应着出去了。 这些流言传得太厉害，林慧怡也早就有所耳闻。 并且因为她是流言的主角，这两天老是被人偷看。 起先她还不知道是为什么，直到抓了一个太过胆大的宫人问了。她才知道，原来这个消息已经被人泄露出去了。 按着这个流言的走势，林慧怡只觉得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而为。目的，当然是将自己树成靶子。 那人的最终目的，一定是想阻止自己成功封妃。 因此这会儿听到竹影过来了，林慧怡当即就把人请了进来，不等她行礼，就把人拉进内室，说道： “皇后娘娘叫你来，是不是为了封妃流言的事。”她这句话说得非常肯定，就是知道黄皇后一定会来找她。 “没错。我们娘娘本来怀疑是凤仪宫有人胡说，但她听了些花言巧语，就让我来问问娘娘你。”竹影点点头，飞快地说完。 林慧怡还以为，黄皇后叫她来是为了商量对策，结果是起了疑心吗？ 她心里有些失落，抿了抿唇，回道：“不是我说的。我的嘴巴，娘娘应该清楚。我不可能在外面胡说的。” “我们娘娘肯定不会怀疑你。但是，她信了那些话，怀疑是你身边的，苏苏说漏嘴传出去的。” 竹影看了看站在林慧怡身边，一脸焦急的苏苏，不好意思地说。 林慧怡一愣，看了眼一脸不可思议的苏苏，直接回道：“苏苏也绝对不可能。” 彩月也抱住了苏苏的肩膀，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信任。 竹影又偷觑了苏苏一眼，小声道：“我也相信不是她。但娘娘听信她的话，觉得苏苏性子跳脱……” 剩下的话她不用明说，林慧怡三人也明白了。 林慧怡撇了撇嘴角，抑制了一下自己的不满，为苏苏辩驳：“苏苏虽然看着跳脱，好像存不住话的样子。” 说着，她抬手紧握住苏苏的手，继续说道：“但是，她会为我想。不利于我的话，她不会说。不利于我的行为，她也不会去做。” 苏苏感动地快要落下泪来，在自己被人怀疑的时候，姑娘还是坚定不移地相信她。她紧紧地回握住对方。 竹影看得心里发酸，平复了一下，才道：“我也相信，皇后娘娘原本也相信。但是，有人不信。 而且为了不引起凤仪宫的动荡，她们都默许了，把这口黑锅扣到苏苏头上。要不是娘娘还要我来问问，只怕她们都敢直接把苏苏拉去用刑了。” 林慧怡安慰地拍拍有些害怕的苏苏，听到竹影话里多次出现的“她”，心里有了猜想，便问：“你话中这个‘她’，是不是竹芳？” 竹影一愣，十分惊奇她能猜到竹芳身上，连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确实是她，一直想把问题导向你们这里。” 林慧怡心说，这人之前因为煽动黄皇后与高智明对立，在花朝节设计羞辱高智明和王晏妃，被她们合力送进了宫正司。 却不曾想，这人居然还能从宫正司出来，居然还能重新回到黄皇后身边，居然还能继续受到黄皇后的信任。 真是好手段，好运气！ 这等危险的人物，林慧怡当然对她关注有加。就怕她什么时候又煽动黄皇后，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想起这人就生气，便回道：“能在淑姐姐面前搞三搞四的人，除了她，凤仪宫里还能有谁，有这个本事？” 竹影想想也是，有黄皇后这个主子在，底下伺候的人，尤其是日常跟在她身边的，大多都是好的。 原来的竹芳也是，她们都是黄皇后的家生奴婢，作为陪嫁丫鬟，跟着她一同进来的。 却没想到，在宫里浸淫了几年，她还没变。竹芳却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单纯善良的小姑娘了。 竹影心中一叹，为昔日好姐妹的巨大改变，感到痛心与无能为力。 她也劝过，也警告过竹芳，不要打那些歪主意。但是竹芳表面哄她，发誓没那些歪心思。但实际上，依旧悄悄地干。 她还没跟黄皇后提过这事，就是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竹芳只是一时被迷了心窍，很快就会醒悟过来。 但是如今来看，好像她错了。 林慧怡看着竹影陷入了苦恼的沉思当中，想着事态紧急，还是轻轻推醒了她，道： “不是我刻意报复她。竹芳这个人不简单，你一定要看紧她，小心她。我总有预感，她会害了淑姐姐的。” “我……”竹影还想反驳她的话，但联想到竹芳的一举一动，还是默默地点头应下。竹芳，到底还是比不过黄皇后的。 林慧怡现在最担心的反而不是自己，而是黄皇后。 竹芳给她的种种感觉，让她怀疑这人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她担心竹芳会威胁到黄皇后的安危。 “竹影，我有一件事，想让你帮我转告给淑姐姐。”林慧怡其实想了很久，还是准备说出来。 “娘娘请说。”竹影正色道。 “淑姐姐刚刚有孕，一切当以腹中孩儿为先。这次的流言就是一个给咱们的提醒。淑姐姐精力不够，但宫中有居心叵测之人。” 林慧怡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所以我提议，淑姐姐在怀孕的这段时间，可以找若干合适的人，帮着姐姐处理宫务，并且监视后宫。” 竹影想了想，觉得她这话有道理。若是平时，黄皇后肯定会早就察觉此事。但这回，等到流言传遍了她才知道。 “我会把这话转告皇后娘娘的。请娘娘放心。”竹影答应了，随即告辞回去。 林慧怡自然放行，等人一走，就疲累地倒在软枕上，一边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 一事未平，一事又起。 之前向安娘的事，她还解决。不仅添了自己的流言，黄皇后还出了竹芳这个大隐患，叫她分身乏术。 苏苏轻轻按揉着她的太阳穴，一边说：“姑娘，那个流言，你打算怎么解决？” “按我的看法，这件事，肯定与王肃嫔她们脱不了干系。”林慧怡淡淡说道。 她的人缘，注定了就算是自己抢先封妃，也不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应。除非是有人刻意为之。 但有这个动机的，王肃嫔一伙就是最大嫌疑人。申青梅、韩修仪也有可能。 至于传说中的刘皇贵嫔，倒极有可能是幕后主使放出来的烟雾弹。 苏苏也同意她的看法：“对你封妃不满的，除了刘皇贵嫔，就只有她们了。你一封妃，她们就更加被压制，难以翻身。” “是了。所以才要散播谣言，给我树敌。”林慧怡点着头。 竹影这边，回了凤仪宫，就挑了竹芳不在的时候，将林慧怡的提议原封不动地告知。 “她也说的不错。”黄皇后自然明白，目前她的首要大事，就是平安产下皇子，稳固自己的地位。 所以今天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就有了想法。 “既然她也这么觉得……”黄皇后沉吟片刻，对竹影吩咐：“你去求见皇上，请皇上今日来凤仪宫坐坐。” “是。”竹影不多话，直接答应了。 第320章 宫权下放 虽然黄皇后是六宫之主，但事关宫权宫务这等大事，她还是得跟宇文晟先通个气。拿宇文晟的名义下令，以防有人不服，再生事端。 至于具体人选、怎么分配等问题，她心里已经有了底。总得是靠得住的，不说一定得是她的人，至少也得中立。 未几，竹影就回来了。“娘娘，皇上说这会儿有要紧事，请娘娘稍等片刻。” 黄皇后点点头，应道：“嗯。也不着急。” 宇文晟果然说话算话，只让黄皇后等了半个时辰，就连忙赶过来了。 黄皇后一边命人给他沏茶，一边赔笑道：“皇上政务繁忙，还为了我这点儿小事奔波操心，是我这个皇后不称职了。” 宇文晟却不甚在意，笑着拍拍她的手，安抚道：“不是什么大事，就当来看望你和孩子了。不必挂在心上。” 黄皇后点了点头，见他喝了茶，才开起正题：“皇上，我今天请你来，是为着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宇文晟看她脸色严肃，便也重视起来。 黄皇后把林慧怡封妃的流言，全都和他说了个清楚，随后才道：“是我的过失，竟然让这事儿提前泄露出去了。” 宇文晟也并无太大感觉，泄露出去就泄露出去了，反正都敲定了。就算出了意外，他找个由头收回成命就是。 他摆摆手，道：“区区小事，哪里需要你如此兴师动众。” 黄皇后接道：“原是我正好怀孕，精力不足，才导致宫里流言四起而不知。如此下去，只怕之后会越发糟糕。” “那你想怎么办呢？”宇文晟点头道：“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不出大事，你干脆就置之不理好了。” 黄皇后把这一胎看得宝贵，他也一样。有了嫡子，自然稳妥些。 只要嫡子资质不是太差，他都不会动别的心思。庶子成群，要是为了储位争斗起来，麻烦可不少。 黄皇后却道：“这样也不好。若是因为我无暇管理，而发生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故，让皇室的名声受损。也不好。” 宇文晟点着头，没出声打断她的话。 “正巧林贵姬刚给我提了个主意，我觉得可行。所以才请皇上过来听听。”黄皇后接着说。 “又是林氏。”宇文晟挑了挑眉，说了这么一句。 黄皇后看不出他的态度如何，就继续说：“她提议找几个合适的人，在我怀孕的期间，帮我处理宫务。” “这个提议不错。”宇文晟简短地评价了一下，随后又问：“那你现在可有属意的人选了？” “已有了几个，不过我还是想听听，皇上有没有推荐的好妹妹。”黄皇后笑道。 宇文晟轻笑一声，道：“你既有了人选，还问我的做甚？要真说了出来，我还怕你生气吃醋。” 黄皇后垂下眼睑，笑道：“那倒不至于。我不过是想着皇上看人的角度与我不同，或许有我没注意到的。” 宇文晟“唔”了一声，说：“既然这样，我就提一两个好了。” 黄皇后点点头， “六宫除了母后、你，还有几个老太妃以外，有这等本事的也不多。智明自然是第一个。” 宇文晟说完，看了看她的脸色，没有不对劲，但还是解释了两句：“她从前女官考试时的文章，你不也很欣赏吗？” “皇贵妃确实合适。即便我不想承认，但是她的能力或许不在我之下。”黄皇后轻轻笑了笑。 她原本就是考虑了高智明的。虽然她不信任高氏，但只要安排几个人看住她，想她也不敢起别的心思。 “你能有这副心胸，可以称得上是皇后的典范了。”宇文晟赶紧夸了一句，又道： “两个张氏也不错。张夫人行动间颇有大家之风，而张顺妃又是母后从前的女官，都是好的。” 黄皇后这回是真心实意地笑道：“我也正是如此想的。” “嗯，在之后的嘛……郑氏、赵氏行事都过于急躁，庄氏、向氏年纪尚小，也没什么经验。” 宇文晟顿了顿，又道：“原本的王氏还行，只是她有了前科，不知道还能不能胜任。” “皇上，还有个林贵姬那。我觉得她也不错，担得起这份重任。”黄皇后见他完全没有提及林慧怡的意思，只得主动开口。 “林氏？她，行吗？”宇文晟与林慧怡着实相处不多，看上去倒也还像那么回事，不知道真做起来是什么样子。 “皇上，林贵姬还是很不错的，兰林宫就被她管得井井有条。”黄皇后为林慧怡说着好话。 “兰林宫不是王晏妃在管吗？”宇文晟愣住了。 “晏妃说她要专心养乖姐儿，不肯理事。正好林贵姬又是她的好姐姐，她放心，所以一直都是林贵姬在管的。”黄皇后说。 宇文晟恍然，点头道：“原来是这样。我说她怎么不肯从兰林宫搬出来，原来是想躲清闲。” 说着，他又道：“我看王晏妃的谈吐，也是个不错的，你也可以考虑一下。” 黄皇后思及王晏妃与林慧怡的关系，笑着同意了。 “那就让高皇贵妃、张夫人、张顺妃、王晏妃、林贵姬一同协理宫务，你看如何？” “你看着办就行。”宇文晟无所谓地点点头。后宫事务，他还是不想过多干预，避免黄皇后逆反。 “姐姐，你跟皇后娘娘提的这个事儿，她会同意吗？会不会，让皇后娘娘怀疑你有异心？”彩月犹豫了好久，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是她怀疑黄皇后的品格，但毕竟这涉及到宫权。而通常来说，掌权者是非常忌讳下位者染指自己的权力的。 她是怕林慧怡冒冒然提出这个建议，让黄皇后起疑心。两人之间要是有了隔阂，那就会给别有用心的人，钻空子的机会。 林慧怡也想过这个问题。虽然她与黄皇后关系说得上亲密。但是，自古以来，在权力面前，就是亲如父子兄弟，也有相残的时候。 她心里也没底，但还是微微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应该不会。淑姐姐能明白我是苦心吧。” 彩月叹气，也没再多说什么。 苏苏看了看两人，也开始担心：“万一皇后娘娘真对姑娘你起了疑心，那我们该怎么办？” 林慧怡轻轻摇了摇头，叹道：“还能怎么办。要是真的如此不幸，那就全当作一次对她的深入认识吧。” 苏苏想想也是，那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她姑娘仅仅只是贵姬，还没有足够强大的靠山。就算真被黄皇后猜忌了，又能怎样？ 一时间，三人都住了口，室内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没一会儿，菊英来报：“竹影姐姐来了。” 林慧怡心道，为她答疑解惑的人来了。一边对菊英道：“快请她进来。” 彩月和苏苏也知道竹影这次来，多半就是为了宫权下放的问题。黄皇后到底信不信任林慧怡，就看竹影怎么说了。 竹影一进来，先行了礼，就笑着说：“皇后娘娘请贵姬娘娘过去凤仪宫，有要事相商。” 林慧怡起身问道：“可是我的那个提议，皇后娘娘准了？” “是。”竹影点头，又道：“娘娘有事路上说，皇后娘娘还等着那。” “好。”林慧怡点点头，顺势穿好彩月递过来的大衣，跟着竹影往外走。 她一边小声问着：“皇后娘娘可有定下人选？” “已经和皇上商量过了。”竹影应道：“都是与娘娘相熟的。” 林慧怡还想再说，就见另一边王晏妃也匆匆走过来，她跟前，也有一个凤仪宫的宫女。 林慧怡当即就明白了，于是不做多问，跟着竹影去了凤仪宫。 第321章 必须尽快解决 等到了凤仪宫，林慧怡进了大殿一瞧。里面坐了好几个人，高智明、张佳怡、张顺妃都在里边儿。 坐在宝座上的黄皇后，见到林慧怡与王晏妃来了，便笑道：“不用多礼，快坐吧。” 林慧怡坐到张顺妃身侧，就听黄皇后又说：“人都来齐了，本宫就开始说正经事了。” 她看了看林慧怡，道：“除了林贵姬，只怕你们都不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请你们过来。” 听了这话，其余四人都看向了林慧怡，都在疑惑她们两个在搞什么名堂。 林慧怡已经清楚了，在座的五人就是这回，黄皇后选出来帮忙处理宫务的。都是好相处的，她心道。 “最近因为本宫有孕，精力匮乏，闹出了一些事。所以林贵姬提议，找几个左膀右臂来帮本宫。”黄皇后继续说着。 这下，其余的四个人才知道自己被叫过来的原因。 高智明立刻就上前，欠身说道：“皇后娘娘，妾身资质不显，才干不够，又久病缠身，恐怕胜任不了。” 王晏妃也跟着说：“妾身也是，乖姐儿还小，离不得妾身。所以还请皇后娘娘另寻能干的姐妹吧。” 而余下的张佳怡、张顺妃则没有急着回绝，想看看黄皇后接下来会怎么说。 高智明与王晏妃婉拒的原因，林慧怡是一清二楚的。 高智明口中的能力不足是托辞，但久病缠身却也是事实。她病才好没多久，恐怕也不能劳累。 况且最重要的是，高智明担心自己染指宫权，会惹得黄皇后不快。即便是黄皇后主动提出的也不行。 而王晏妃之所以回绝，完全是因为她无心于此。她要是真有这份权力欲，早就霸占兰林宫，把林慧怡排挤出去了。 “你们二人别忙着推脱。”黄皇后挥手让她们先回座位，才接着说道： “你们五个人，是皇上与本宫一同选出来的。所以不要再说能力不足这种话了。要知道，过分谦虚即是虚伪。” 她这话，明显是对高智明说的。用宇文晟来压高智明，想来她也不能再推拒了。 林慧怡向高智明看去，见她面色尴尬，却也不再出声。 黄皇后又看向了王晏妃，说：“也不要求你们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这上面，只要帮着照料一二，也就够了。” 于是，王晏妃也无法再开口拒绝了。 黄皇后又道：“再说，要是实在没空，只挂个名也好啊。在皇上那儿白得了好名声，还不用做事，多好。” 她这话实在是说得很清楚了。由于部分人是宇文晟推举的，她不能拒绝。所以没精力的人可以只挂个名，实事就交给余下的人去做。 林慧怡想着，最后会很忙的，估计就是她和张佳怡了。 张佳怡一直是黄皇后的亲信。而她，肯定是黄皇后推出来的。宇文晟怕是提都没提过她。 其余四人怕也想明白了，便都笑着回复：“是，妾等遵旨。” “嗯。这才对嘛。”黄皇后满意了，又跟她们说明了各自负责的地方，还把钥匙都分给了她们。 林慧怡拿到的，是六尚的尚食局。她眼睛狠狠眨了眨，心道这是淑姐姐信任自己，才会把这么重要的地方交给她。 “其实你们也就是看顾一下，检查没出纰漏就行。具体做事的，都有女官负责。你们也不必过于忧心。”黄皇后又道。 “是。妾等一定不负娘娘所托。”五人一齐说道。 因为正巧之后就是晚请安，黄皇后便没有打发她们离开，一边等着别的妃嫔来，一边跟她们细细聊着宫务的事。 等到请安的人都来齐了，黄皇后就将这件事通知了一众妃嫔。 “你们一定要记住，好好配合她们。若是有人胆敢阳奉阴违，只管来回，本宫来教训就是。” “是。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懿旨。”一干妃嫔，无论服或不服，都只有躬身从命的份儿。 黄皇后又交代了几句，就叫散了。 众人齐齐退出凤仪殿，林慧怡听见韩修仪咂着嘴说：“要说几位妃位上的娘娘也就罢了。你说，这林贵姬是怎么进到这里边的？” “就是说啊，她前头不也还有好几位娘娘嘛。又不是没人了。”尤肃仪帮腔道。 林慧怡冷冷地看过去，嗤笑道：“人选是皇上与皇后娘娘定下的，你们要是有什么异议，只管去和皇上与皇后娘娘说。” “贵姬娘娘说笑了。妾身也没有什么异议，不过是好奇罢了。”韩修仪挺着大肚子，毫不畏惧地回道： “毕竟，贵姬娘娘您前面，还有郑夫人、赵娇妃、庄柔妃、向纯妃、刘皇贵嫔，这几位娘娘在。 妾身着实好奇，你是如何越过了这些人，分到一份宫权的？” “韩修仪，何必如此刨根问题，须知，好奇害死猫。兴许就是皇上皇后觉得，林贵姬才德出众呢？” 申青梅状似为林慧怡解围，实则却给她点了把火。 林慧怡蹙眉，对她说这话的动机感到一丝奇怪。 在场不傻的也能听懂，这话实际上是把林慧怡抬出来和那几个娘娘比了一下，暗指那些人才德不如林慧怡。 如此深藏不露的挑拨，申青梅看来是对林慧怡不满了？边上看戏的部分人这样想着，心中有了盘算。 这话还真让林慧怡不好接，怎么说都有问题。 要说自己才德不行，那不是打选她的帝后二人的脸吗？ 林慧怡咬了咬牙，只道：“我的本事不过尔尔，自然比不过几位娘娘。或许皇上与皇后娘娘有别的标准，我等也不可知。” 她们自然也不敢妄自揣测帝后二人的想法，于是都不做声了。 林慧怡这才转过身来，对着位次在她前面、这次却没有入选的几人，福身道歉： “妾身这次虽蒙恩得以协理宫务。但越过诸位娘娘，妾身心里尤为过不去，还请诸位娘娘谅解。” 庄小娘和向安娘自然是不会和她计较这些。二人刚要说话，又看见对方的举动，居然都停了下来，没了动静。 郑夫人一早就被张顺妃拉住了，所以全程没有说话。 而赵娇妃见到庄向二人的举动，颇有些讶异，但还是没忘了林慧怡，笑道：“什么大事，竟然还要你赔罪。可是把我们都想坏了。” 林慧怡也注意到了两个妹妹的动静，只是现在不方便过问，只笑着回复赵娇妃：“众位姐妹都看着，妹妹也无法，总得做个表示才好。” 刘皇贵嫔依然是冷清地站在一边，好似没参与到这场纷争中。 高智明此时道：“时候也不早了，本宫先行一步。”说着，就率先离开。 她一走，妃位上的就陆续离去。 林慧怡笑看着韩修仪与申青梅，道：“说了这么久的话，两位妹妹又怀着身孕，仔细饿坏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思及刚刚黄皇后的话，这林慧怡就代管尚食局。二人如今身体特殊，不能轻率，受制于人则不得不福身应下。 林慧怡满意了，这才提步去追庄小娘与向安娘。 想想刚刚二人的样子，她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 从赏花会开始，向安娘就在闹脾气。前几天林慧怡去看她，嘴上倒是否认不介意庄小娘。 但林慧怡看得出来，她在撒谎。她就是对那日庄小娘取代她确诊有孕，得到宇文晟的宠爱而嫉妒。 而庄小娘那儿，虽然林慧怡之前安抚住了。但刚刚那一幕表示，庄小娘也往心里去了。 这两人的问题愈发严重了，林慧怡必须尽快解决。 第322章 她就是处处都和我争 也就稍稍耽搁了那么一会儿，林慧怡追过来时，就只见到了庄小娘的仪驾，向安娘又不见踪影。 林慧怡无法，只得让彩月叫住了庄小娘，刚要问两句，就听她道：“姐姐一定是想问安娘去了吧。” “……嗯。”林慧怡看见她有些古怪的神情，愣了一瞬，才点头。 “我就知道，姐姐一见我们生了嫌隙，就要关心关心。”庄小娘勾起一抹笑，又道：“只是可惜，我们的好妹妹，似乎并不想听。” “你在说什么啊。”林慧怡蹙眉，被她这种语气腔调弄得不太舒服，但也来不及说她，只问道：“安娘去哪儿了？” 庄小娘咬了咬嘴唇，鼻子里狠狠出了两回气，才别开脸回了一句：“她早就回去了。姐姐快去寻她好了。” 林慧怡看她情绪不对，但想着向安娘，迟疑了会儿，便说：“我先去看看她，等会儿再去找你。” 庄小娘却只回了一个“哦”字，就没声儿了。 因为她没有回头，林慧怡看不清她的表情，又担心向安娘，所以便吩咐女轿夫们赶紧去披香宫。 眼看着林慧怡匆匆离去，庄小娘才转过头看向她的背影，心里酸酸的，嘴上嘀咕着：“你最喜欢，最在乎的，都是她。却还想着一碗水端平……” 香儿叹了口气，她的感受自己一直清楚，只是不好说。只得轻轻顺着她的背部，权做安慰了。 “走吧。我们也回去。”庄小娘擦了擦眼角沁出来的泪珠，吩咐道。 而林慧怡这边迅速赶到披香宫，由于见识过她的厉害，守门的宫女就算有主子的吩咐，也不敢再拦她。 林慧怡带着彩月快步朝里头走，径直来了向安娘的寝殿。她招来小宫女，让她进去通报。 不久，向安娘身边的兰儿就出来了，脸色沉重地对她小声道：“姑娘可来了。我们姑娘正在闹别扭呢。都是之前那件事。” “我去和她好好聊聊。”林慧怡狠狠叹了口气，又加快了步伐，走进向安娘所在的内室，却见她抱着腿坐在炕上。 向安娘一见她来，嘴上就哼道：“姐姐来做什么？” “明知故问。”林慧怡在她身边坐下，板着脸问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不介意小娘的吗？却还是这个态度。” “哼。我就知道，你是为了她你那个好妹妹，来找我兴师问罪来的。”向安娘嘴一撇，别扭地转头看向另一边。 “你们俩怎么回事，明明在闹脾气，却都对我使性子。连说话的腔调、用词都一样。”林慧怡又气又想笑，抬手拍了她一下。 向安娘又阴阳怪气地说：“我说呢！原来是安慰了她才过来的。看来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还是比不过她。” “说什么呢你。我是看你们两个又在闹，出来一看你早就跑没影了，才问了她，先来看的你。” 林慧怡眉头一皱，又斥责道：“真是莫名其妙。连这个谁先谁后都要争，都要计较吗？真是越大越幼稚了。” “不是我要争，是她好吗？”向安娘依旧不给她正脸，回嘴道。 林慧怡真是要被气死了，她极力压下火气，才道：“她何时有跟你争什么了？这么几年下来，难道她不是总让着你？” “她怎么没和我争？”向安娘这才转过脸来，忿忿不平地细数庄小娘的“罪状”： “她跟我争的东西可多着了。皇上的宠爱，你的关心疼爱，上次还抢了我的风头。她不是处处都在和我争？” “你怎么能这么想她？”林慧怡被她气得呼吸加快，飞快地反驳着：“无论是我还是皇上，她都从来没有主动和你争过。你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向安娘依旧不依不饶，又道：“那上次呢？明明她就是故意把我推出来，给她做铺垫的！是她害我出丑，而她自己却风光了。” “上次那是意外！更何况，还是我开的头。你怎么不说是我害你呢？”林慧怡真是气得不行，说话的声音就拔高了不少。 “你就是在为她说话！你还为了她吼我！你从前都没有吼过我的！”向安娘越说委屈，直接哭了出来。 林慧怡一见她哭，满腔火气就泄了大半，又赶忙安慰起来：“我没有吼你，更没有为她说话。我只是在说事实，让你冷静下来。” 向安娘却不信，一边使劲哭，一边嘴里还含含糊糊地念叨着：“你就有……呜呜……你就更喜欢，她……她才是呜，你妹妹……” 林慧怡如今更是没法生气，更没法说她了。安慰解释了大半天，她额头都汗湿了，向安娘却还是止不住哭。 眼看着向安娘哭得越来越厉害，喘气也越来越费劲，都快有背过气的预兆了。 林慧怡瞧着不好，赶忙招呼人：“彩月，快去请个太医来！安娘看着好像不大好！” 彩月也看见了向安娘捂着胸口，涕泗横流的样子，匆忙应下，就着急万分地几步跑了出去。 而林慧怡和兰儿则手忙脚乱地，给向安娘擦汗，给她拍背。 这个时候，林慧怡也不说别的了。只一边跟她道歉，一边叫她快停下别哭了，小心哭狠了伤到自己的身体。 或许是她的话起了作用，向安娘心里的怨气散去，哭声也就渐渐弱了下来，也不再出现上气不接下气的情况了。 林慧怡这才松口气，连忙给自己的额头抹了一把汗，又起身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哄着她慢慢服下。 向安娘虽然不哭了，但还打着哭嗝，一边还在念叨：“你不许，不许再吼我了。不许再，为着她说话！” 林慧怡现在只想先哄住了她，便满口答应着：“行行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这总行了吧。” “嗯嗯。”向安娘还撅着嘴，眼睛也是湿漉漉的。 就这这时，彩月火急火燎地把太医找来了。 虽然向安娘直说自己没问题，但林慧怡想着刚刚那般大的阵仗，还是担心她，便叫太医过来给她看看。 而后林慧怡又叫彩月先下去休息一下，尤其是她来去都是跑的，出了一身汗，别得了风寒。 但彩月惦记着向安娘，还是要留在这儿看着。 林慧怡无法，只得拿来几块汗巾子，亲自给她擦去背上的汗。 第323章 我看是亲姐妹 这边太医已经把完了脉，正询问兰儿向安娘的近况：“微臣冒昧，敢问娘娘的天癸可有按时来？” “已有两个月没来了。”兰儿答道。 “娘娘可还有别的症状？”那个太医又问。 兰儿想了想，又看了眼向安娘，回道：“还有嗜睡、情绪浮躁，总是想吃味儿重的食物。” 林慧怡蹙眉，这些加起来，确实是怀孕的表现。可上次赏花会的时候，三个太医不是都没诊断出来吗？ 那个太医闻言点点头，又给向安娘把了把脉，沉吟了好久，才道：“娘娘刚刚大悲大哭过，或许有些影响。但综合来看，应该就是喜脉。” “你可别诓我，一个月前，三个太医一起，都没诊断出来那！”向安娘吃过一次亏，是不敢轻信了。 “纯妃娘娘，既然如此，依微臣之见，不如请太医院专精妇科的太医来。毕竟是天家血脉，马虎不得。”那个太医顺势道。 林慧怡见状，堵住想要阻止的向安娘，对兰儿道：“你快去，再请两个妇科的太医过来。” 彩月跑了那两趟，累坏了。还是叫别人去为好。 “不许去！我已经丢了一次脸，你们难道还想让我再丢脸吗？”向安娘急躁地喊道。 事关重大，兰儿也不得不抗命，径直出去了。 “姐姐！你就不想想我。万一诊断出来又不是，那我还能出门见人吗？”向安娘又要哭了。 她叫喊着：“外面的人要是知道了。还不得说我，想怀孕想疯了！” 林慧怡招呼太医先去外间喝茶，随即劝道：“到底是脸面重要，还是你的身子更重要？” 向安娘瘪着嘴，抽噎个不停。 林慧怡苦口婆心地说：“即使不是怀孕。但你既然有了那么多症状，光是一条就足够你警醒了。 何况还不少，又是经期不准，又是脾气暴躁，又是嗜睡的。要是什么大病，你这样拖着。万一拖严重了该如何？” 向安娘嘟囔着：“才不会……” “不会？我看你是太自大了。疾病可不会管你，要是一个不好。我看你要如何跟你娘交代。”林慧怡又骂了两句。 “……”向安娘沉默了。要是真像姐姐说的，有个好歹，娘亲怕是得哭死过去。 “既然明白了。那就好好配合，让太医给你诊脉。”林慧怡见状，放缓了语气。 向安娘这才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林慧怡满意了，又递了条手绢给她擦眼角的泪水。 很快，兰儿就请来了两位专精妇科的太医，其中一位，就是之前给申青梅诊出喜脉的莫太医。 这两位太医先后给向安娘把了脉，也询问了之前那位太医同样的问题，兰儿也都一一回答了。 莫太医这才确定，道：“纯妃娘娘，您确实是有了身孕。不过这才两个月多，所以之前都没诊断出来。” 听到太医确诊喜脉的汇报，林慧怡与彩月才放下心。不然，向安娘怕是真要躲在披香宫不出门了。 “有劳几位太医了。还请好生开些方子，给她安胎，也治一治她那燥脾气吧。”林慧怡笑道。 向安娘闻言，从惊愕中清醒过来，连忙瞪了她一眼。 莫太医连声答应，与另一名太医一起出去外间开方了。 林慧怡又支使向安娘的宫人：“快命人去给皇上、太后娘娘，还有皇后娘娘报喜。” 随后，她又对苏苏道：“去让尚食局重新准备晚膳。之前的怕是不能用了。你多照看些。” “明白。”苏苏应下，也出去了。 林慧怡是等到宇文晟过来之后，才走的。她见宇文晟对向安娘一副欣喜关怀的样子，感叹了一声就告辞了。 宇文晟也不留她，搂着怀中的娇俏可人儿，说着体己话。 林慧怡出来之后，想了想，还是不打算回兰林宫，吩咐女轿夫们先去长乐宫。 彩月自然明白她的想法，庄小娘今天也明显的情绪不对。 林慧怡先去的向安娘那儿，紧接着又出了向安娘怀孕的消息。只怕庄小娘也要瞎想。 索性她们之前做了好事，披香宫、长乐宫、兰林宫都在一块儿，也不用到处跑。 没多久，林慧怡就到了长乐宫门口。守门的宫人一见是她，也不阻拦通报，就让她进去了。 林慧怡稍有些疑惑，之前也没做到这份儿上啊。 正在这时，香儿从寝殿里出来，看见她，连忙迎上来，道：“可把你盼来了。庄姑娘正自个儿生闷气呢。” 林慧怡才勉强解决一个，这就又来了一个讨债的，不禁觉得头大，问道：“她又是怎么了？” “她心里一直都有些委屈，觉得你更在意向姑娘。刚刚你走了，她差点儿就哭了。”香儿回道。 “这两人，还闹别扭呢！我看都像是亲姐妹，还是双胞胎。心里想的，嘴上说的，都一个样儿！”林慧怡气道。 香儿安慰地拍了拍她，又道：“庄姑娘心思敏感些，姑娘好好跟她说说。你多开解她就好了。” “嗯。”林慧怡点点头，快步走了进去。 “香儿，我不是说了想静静。你怎么又……”庄小娘听见脚步声进来，带着点儿烦躁地说，转头却见是她，立即卡了壳。 她扭头飞快地擦了擦眼角，随后才装作若无其事地过来迎接，嘴上还撒娇：“姐姐可算是来了，叫我好等。” 林慧怡拉着她坐下，瞧见她发红的眼圈，心中一叹，便道：“你刚刚在做什么？为什么想静静？” “我在看天，顺便等你啊。”庄小娘掩饰道。 “那为什么要让香儿出去？”林慧怡又问。 “她，她总是唠叨，我不想听。”庄小娘看了眼香儿，强颜欢笑地回道。 “你有事情没必要瞒着我。我们是姐妹，我想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林慧怡见她不肯说，便开门见山了。 庄小娘脸色霎时间苦了下来。她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意，不让自己看起来太矫情，太娇气。 “我不是更在意安娘，你、她，还有彩月，都是我的妹妹，我一视同仁。只是她年纪更小，我不得不多盯着些。”林慧怡轻轻抚上她的脸，低声说道。 “而我更让人放心，所以得到的关注更少，是吗？”庄小娘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泪珠滑下眼睑。 她不去管，又哽咽着，强颜欢笑道：“我知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从小到大，她经历得多了。原本觉得林慧怡会不一样的。 第324章 徐宫正 “不是这样的。”林慧怡心疼地给她擦泪，解释道：“我从没有这样想过。我对你，和她，都是一样的关注。” 庄小娘不同于向安娘，就算是难受，也更多的是憋在心里的。就算是哭，也是无声的。她不会大声叫喊。 但就因为这样，林慧怡才更加心疼她。对付向安娘的招数，用来对她也不会起效。 庄小娘终究还是忍下去了。她擦了擦泪，强自笑道：“好。只要姐姐这么跟我说，那我就信你。” 林慧怡哪儿能看不出来，庄小娘只是这么说来骗骗她，也骗骗自己。 但庄小娘现在这个身体状态，不适合再哭泣悲伤。 林慧怡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清楚。 于是二人就只能做出一副，敞开心扉谈过了的样子，好似什么也没发生，继续与平时一样说笑。 林慧怡叮嘱过她注意自己的身子，多出去走走，少胡思乱想之后。庄小娘就以晚膳时间到了，催促她回去。 林慧怡留下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又叮嘱了几句，就带着遗憾地回去了。 她回到兰林宫，看着满桌子菜，比往常都要丰盛，应该是尚食局收到消息后孝敬的。但她却没有一点儿胃口。 “你们吃吧。我有些累了，想躺一会儿。”她勉强喝了几口汤，就放下了碗筷，径自去床上躺着了。 彩月也知道她心里不舒坦，让其他人先吃，自己跟着林慧怡进来，劝道： “姐姐别把那些事放在心上。她俩就是小孩子脾气，又正好是孕期，情绪不稳，爱胡思乱想。闹一闹也就完了。” “我知道。但是，我还在想，是不是平时她们就有这样的念头，所以才在这个时候爆发的呢？”林慧怡撑着头，回道。 “有这种念头是很正常的，谁都有。就是我，有时候也想你是不是忽视我了。”彩月调侃道。 “你快去吃饭吧。我不会在想这些了。”林慧怡笑了笑，打发她出去了。 那之后，只要是林慧怡在场的情况下，庄小娘与向安娘见面就要刺几句。 林慧怡实在没办法，这俩都是孕妇，也说不得，只能让她们少碰面。 于是两个人的关系，就这样不尴不尬地持续着。二人也不说话，除了凤仪宫，其他场合绝不同时出现。 而林慧怡可忙得很，从第二天开始，她就每天要去凤仪宫报道，与其他四人一起处理宫务。 在高智明、王晏妃有事的时间，她还要代为处理她们的部分。 这日就是，乖姐儿有些小恙，王晏妃无暇管理，就委托了她来代管，其分到的宫正司。 宫正司掌管宫中戒令、纠禁、谪罚之事。现有长官正五品宫正两名，一姓阴，一姓徐，都是林慧怡见过的。 今天就凑巧了。林慧怡她们才将将开工，这二人并一内官一小宫女，就跪在了林慧怡等人的面前。 这阵仗，似乎不是什么小事。林慧怡只得仔细问清楚了。 才知道原来是那位徐宫正涉及了官司，被别处的内官告了。 起因是那位徐宫正，收了一名叫做草儿的宫女做养女。为了她的前程，用自己的官位，威逼利诱掌管太液池的内官李昌，强行把草儿送进去了。 但草儿却并不省事，成日间仗着养母的威名，在太液池作威作福，又懒惰非常，诸事不管。 因而李昌心里本就积怨已久了。 这次爆发，则是因为前些日子，草儿把太液池里养的一条玳瑁金鱼弄死了。而那条金鱼是宇文晟亲手放进去的。 由于担心宇文晟知道了降罪与他，李昌自然大发雷霆，要把草儿弄去宫正司治罪。 但她的养母徐宫正执意不肯。然而草儿犯的错又着实不能轻轻放过，李昌也想趁此机会把她赶走。 因此，徐宫正就想用钱财贿赂李昌，让他揭过此事。 不过李昌却决心已定，不肯松口。就在方才争执的时候，被阴宫正听到了。所以才闹到了几人面前，要她们裁定。 “既然涉及到宫正司，那还是由林贵姬，你来判定吧。”张佳怡见高智明始终不开口，便道。 林慧怡早有预料，会落到她头上。头一次代管宫正司，就遇上了这种事。但没办法，谁让王晏妃与她关系最亲呢？只能自认倒霉了。 于是，她扫过底下跪着几人。阴宫正面无表情，徐宫正看似恭谨，实则并无畏惧，李昌紧皱眉头，草儿则是惶恐不安。 她有了思考，便说：“既然晏妃娘娘今日有事，委托与本宫。那本宫代表的，也就是她背后的皇后娘娘。 本宫的决断，不知道你们，是否肯接受？又是否服气？” 徐宫正与草儿还有些犹豫，李昌与阴宫正倒是立即就回道：“只要合乎宫规，但凭贵姬娘娘审理。” “你们呢？”林慧怡又看了看剩下的两人， 徐宫正母女二人只得跟着称是。 听了刚刚二人的话，她们就知道这次不能善了，已经认栽了。闹到这种地方，哪里还能让她们全身而退。 徐宫正现在只祈祷不要牵连自己，至于这个不争气的养女，她已经顾不上了。 “很好。”林慧怡满意了，又问：“既然如此，那本宫问你们两位宫正女官。按着宫规，这要如何处置？” “撤去肇事者草儿的职务，照原样赔偿那条玳瑁金鱼，之后贬去浣衣局。另外，徐宫正有包庇、贿赂之罪，应当查处。”阴宫正看也不看给她示意的徐宫正，面无表情地答道。 徐宫正见她不为所动，心里着急，额上就沁出了大片汗珠，连忙求饶： “诸位娘娘，奴婢只是爱女心切，一时昏了头，才犯下大错。还请娘娘们念及奴婢素日来的恭谨勤勉，饶了奴婢这次吧。” 见一向威风的养母都求饶了，草儿也只能跟着磕头。 阴宫正却又道：“徐宫正身为后宫法度的坚守者，做出此事。我看不是一时昏了头，而是一直昏着头。” “你。”徐宫正想要还嘴，但又怕她说出更多，只得咬牙，向她服软：“阴宫正，你我共事多年，何必如此绝情。” 林慧怡眼珠转了转，看这两个宫正的情形，好像二人关系并不太好。阴宫正这话，是在暗示她什么？ 半晌后，她才道：“阴宫正所言甚是，草儿就按这个处置即可。但徐宫正嘛……” 第325章 把自己姐姐气晕了 底下跪着的徐宫正当即抬起头来，期盼着林慧怡能从轻发落。 林慧怡见此，嘴角微勾，对高智明等人说：“我听着徐宫正的话也有道理，她到底是多年的女官，功劳不小。” 张佳怡眉头轻蹙，看着她道：“咱们被皇后娘娘委以重任，自然要慎重。” 林慧怡听出了她话中之意，看来黄皇后是支持她们按律行事的，而不是息事宁人。这样她就放心了。 她想着，便一转话锋，严肃起来：“但是皇后娘娘向来公正严明，我当然不能败坏了如此好风纪。” 徐宫正听到她这么说，脸色一变。 林慧怡又道：“徐宫正涉嫌贿赂大罪，且女官之辈，却能一次拿出那般多钱财，必定有以权谋私行径。” 见她提及这个死穴，徐宫正不禁害怕起来。 林慧怡紧接着又说：“宫正乃正五品女官，我也无权惩治。徐宫正，你若这会儿把你的所作所为全都招了。我就做主从轻发落。 但若是你嘴硬，我就让阴宫正好好去查了汇报给皇后娘娘。想走哪条路，你自己选吧。” 黄皇后要是知道了，那她还有好下场吗？徐宫正吓得一抖，不用纠结，赶紧磕头认罪：“奴婢招了。” 但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存有侥幸。因此只将自己多年来的案底中，某几次情节较轻的，招了出来。 阴宫正眉梢一挑，瞥了她一眼，但也没再做声。 林慧怡不看也知道，徐宫正必定没交代干净，但她又不是正经皇后，不过是代管，不能做得太绝。 于是满意道：“既然招认了。我就不重罚你了。就这样吧，罚徐宫正三年薪俸，再抄去其私产十之九，充入女官库。三位姐姐觉得可行？” 所以，她就算不喜欢徐宫正，也只能保留她的职位，更是为了防止狗急跳墙。 高智明等人自然没有反对的。 “你可服气？”林慧怡又看向了呆愣的徐宫正。 那可是她的血肉啊！徐宫正回过神，心里滴血，也只得伏地接受：“奴婢服气。多谢娘娘宽恕之恩。” 林慧怡将她的表现看在眼里，很快将其他人打发走了，却独留下了阴宫正：“宫正娘子，我有一事相求，不知你是否肯答应？” 阴宫正屈膝回道：“请娘娘指示。” 林慧怡知道她不会轻易答应什么，便将自己的请求说来：“你与徐宫正共事多年，必定知晓她的为人。 我一下拿去她那么多钱财，她心中必有怨气。就算是为了皇后娘娘的声誉安危，也请你尽量多看着她。” “奴婢知道了，请娘娘放心。”阴宫正没有异议，直接应下了。 林慧怡满意了。 她想着，徐宫正骤然损失惨重，必定会再偷摸着敛财。所以才叫阴宫正盯着她，到时抓个现行，就可以直接拔除这个不稳定因素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夏季又来了。 林慧怡这段时间要代管尚食局，要照看黄皇后的胎儿，要处理庄小娘、向安娘日渐严重的矛盾，还要安抚被造谣的刘皇贵嫔。 不是她闲得慌了，在这个自顾不暇的时候还去管别人。而是因为刘皇贵嫔被造的谣言，就由她而起。 之前刘皇贵嫔还在坐月子的时候，王肃嫔等人去鸳鸾宫去得太勤，让林慧怡察觉到了她们有所图谋。 但或许是她走漏了风声，也可能是她们太谨慎小心，一直都没动手。 林慧怡虽然事忙，但却不肯对她们掉以轻心，一直都叫人盯着她们的一举一动。从王肃嫔预产期将近开始，她们就有所动作了。 林慧怡没着急阻止，而是悄悄让人看着，或者说是刻意纵容，为的是摸出她们的具体计划。 于是很快，她就听到了一些流言，是关于刘皇贵嫔和杜康妃的。 流言的内容其实不重要，只是说刘皇贵嫔嫉妒杜康妃，害怕她上位威胁自己，所以暗下毒手云云。 这些流言虚假得紧，她们代管宫务的上报给黄皇后之后，只消把之前太医确诊的，杜康妃体质问题公布出去，迅速就被控制了。 然而，如此轻易地扑灭流言，让林慧怡却心生警惕。这不像是王肃嫔精心策划出来的，她们一定还有后续。 很快她的预感成真，宫里又开始传说，之前造谣刘皇贵嫔的人，就是她林慧怡。 林慧怡早有预料，因而并不惊讶。 但是，正当她准备上门和刘皇贵嫔陈清，王肃嫔的阴谋之时，另一件事却突然打乱了她的计划。 庄小娘和向安娘在御花园里吵了起来。 林慧怡心中一紧，这两人已经许久不肯在私底下碰面了。每次一个人远远看见对方，都要立刻转头。 今天是怎么回事？她们为何会碰上面，还吵起来了？ 她深深地怀疑，是有人在暗中鼓动。 林慧怡不敢浪费时间，听到消息就立刻赶往现场。 可还没等她人到，就听见庄小娘被气得昏倒，被送回长乐宫的消息。 林慧怡来不及生气，又赶忙吩咐轿夫赶快去长乐宫。 庄小娘身体本来比向安娘差些，凡事又爱憋在心里，现在又是孕期，情绪不稳。 向安娘却是个真生气了就说话不过脑的，要是有心人挑拨几句，把庄小娘气晕也不是没可能。 这两人闹成这样。林慧怡心里难受，痛得像钝刀子割肉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捏紧拳头狠狠砸了下扶手，发出沉闷的响声。 彩月、苏苏以及抬步辇的女轿夫们，齐齐吓了一跳，因而停了下来。 林慧怡阻止想要劝慰的彩月和苏苏，冷着脸对轿夫们吩咐：“别停，继续朝长乐宫去。” 女轿夫们伺候了好几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林慧怡这样冷脸，看她气成这样，于是不敢耽搁，迅速赶去了长乐宫。 太医已经到了，向安娘却不见踪影。林慧怡越发气了。 彩月也心里不快，但还是要劝一劝她的，但有外人，只得小声道：“姐姐，要不我去找找安娘。” “不用。”林慧怡脸绷得死紧，冷声道：“她把自己姐姐气晕了。自己却不敢过来，还要我们去找？不许去！” 第326章 你太疑神疑鬼了 彩月看林慧怡正在气头上，也不再多言，带着她走进庄小娘的寝殿。 庄小娘还昏迷着，太医正在给她把脉。 香儿则守在一旁，见她们进来，自然知道她们想了解什么，先比了个手势，示意她们先别说话，之后再谈。 林慧怡点点头，现在首要大事还是庄小娘的身体，被向安娘这么一气。别说胎儿了，会不会影响到她这个母体都说不定。 她俩也不坐，直直站在一边，时刻关注着太医的动静。 很快，太医就站了起来，林慧怡赶忙走上去询问：“太医，柔妃她怎么样了？为什么还没醒？” 太医被突然出现的她吓了一跳，捋了捋老长的胡子，才道：“娘娘稍安勿躁，柔妃娘娘并无大碍。” 虽然他这么说，但林慧怡还是放心不下，焦急地又问：“没有大碍，那她怎么还不醒过来？脸也苍白苍白的。” “娘娘不要过分忧虑，柔妃娘娘脸色苍白是因为她自怀孕以来，胃口不佳，所以营养稍有些跟不上。”那太医又慢吞吞道。 林慧怡如今代管尚食局，特别关注着好几个宫，庄小娘不思饮食，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她胃口不好我知道。但之前脸色看着也没这么差。” 太医愣了一瞬，才道：“柔妃娘娘一直都是如此。平日看起来稍好，或许是脂粉掩饰所致。” “你说什么？”林慧怡惊愕得瞪大了双眼。 她不敢相信，又拉住了边上眼神躲闪的香儿，问道：“你老实告诉我，小娘是不是如太医说的那样？” 香儿纠结了半天，才点头：“是。” “那为什么不和我说？为什么要瞒着我？”林慧怡不解。 香儿垂头答道：“庄姑娘从怀孕起，一直和向姑娘有隔阂。你也知道，她什么事都憋在心里。因此就没有食欲。 我曾经让她和你谈谈心。但她说，你平日事多，要照顾太多人，已经很累了。她不想你还为她这些事操心。” “我不觉得操心她有什么，我不觉得累啊。”林慧怡好想哭。庄小娘为了和向安娘的事营养不良，可她却一点儿也不清楚。 她又抬头看向了香儿，揪着她喊道：“我让你来她身边，是让你照顾她的！你为什么反而听她的，这种事都瞒着我！” 彩月见她声音太大，担心吵着庄小娘，又见香儿已经很自责愧疚了。于是连忙扶着林慧怡坐下，劝道： “柔妃娘娘的性子，你还不晓得？她要执意如此，你想香儿怎么办？你快冷静些，别把娘娘吵醒了。” 说着，她让苏苏跟着太医去开药，才又说：“小娘和香儿这么做，还不是关心你？看你太累，哪敢拿这些事打扰你。” “可我不觉得被打扰啊。”林慧怡靠在她身上，声音嘶哑。 “你想着她们，当然不觉得。但是她们也想着你，所以同样为了你多休息，也不肯来打扰。”彩月又道。 林慧怡当然明白，可她还是觉得难过。 香儿低着头，到她面前跪下，低声道：“姑娘，是我错了。” 林慧怡拭去眼角的泪珠，伸手扶她起来：“我知道你也难做。刚刚，是我太生气，所以才吼你的。你别怪我。” 香儿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的。” 林慧怡握着她的手，又说：“只是以后，不能再把这种大事瞒着我了。我就算累得快死了，我也要知道。” 香儿点头，林慧怡这才微微放心。 正这时，床上的庄小娘嘤咛了一声，似乎听见她的声音了，还叫了声“姐姐”。 林慧怡赶忙过去，见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忙道：“别起来了。你现在营养不足，身体虚弱。太医说要好好养着。” 庄小娘彻底张开眼，看到两个姐姐，还有香儿都红着眼圈关心自己，尽力扯起一个惨淡的笑容，道：“没什么大事。姐姐别听他们胡说了。” “你就别骗我了。我全都知道了。”林慧怡又冷下脸，严肃地说：“香儿已经答应我了。以后再这种大事，她不会再帮你隐瞒了。” 这种事不能瞒着，必须得说开。要是庄小娘哪天自己知道了，或许会觉得她是在用香儿监视自己。 以免到时候产生隔阂，不如现在说清楚了。 庄小娘见香儿点头，又看林慧怡冷肃的样子，只得乖乖应下：“哦……” “你也是。我虽然最近忙了些，但也不是忙到万事不知的。你心里不舒服，吃不好睡不好。 不主动和我说就算了，居然还想瞒着我。”林慧怡又说。 “我知道了……”庄小娘垂下眼睑，一副乖乖认错的样子。 “好了，我不说你了，本来就不好。”林慧怡轻柔地拍拍她的手背，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才小心地问： “刚才在御花园，到底出什么事了？她，到底说了什么，把你气成这样？” 本来她想抽空问香儿的，但庄小娘到底是正主，她的感受别人不会知道。 庄小娘闻言脸色一僵，勉强挤出一抹笑，道：“没，也没什么。” “你就老实和我说吧。憋在心里很伤身体的。”林慧怡安抚着。 庄小娘眼圈发红，半晌，才小声道：“我，只是想着逛一逛园子，散散心，正好碰到了，她，还有辛慎容等人。” 辛慎容，林慧怡听到这个人就不用往下听了。她们之所以现在才吵起来，就是有人看不得她们太平，要搞点儿事儿。 林慧怡一边听庄小娘述说，一边在想办法整治一番辛慎容、潘丽仪等人。 等庄小娘说完，林慧怡又安抚着她再次睡下，才出了长乐宫。 不曾想，倒见着了一个让她气得牙痒痒的身影。 她登时沉下脸，几步过去，喝道：“你在这儿做什么？嫌没把你姐姐气够？” 见着她来，躲闪不及的向安娘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姐姐……” 还没说完，就被林慧怡打断了：“我不是你姐姐！你姐姐早都被你气死了！” 向安娘一下慌了，连忙拉住她的袖子，哭道：“我也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会把她气成那样。” “没想到？没想到你还做！”林慧怡恨恨地骂道：“我说了多少次，你如今身体特殊，不要被别人迷惑了。 你倒好，碰见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不先躲开。居然被她们挑拨几句，就和你姐姐吵起来，还把人气晕了！” 向安娘苦着脸，不知道该怎么辩解，看向兰儿，却见她别开脸，连兰儿也不肯帮她说话。 她只得低头受训。 林慧怡气得还想再训斥，却被彩月拉了拉。 她只得扔下一句，“你想弥补还是如何，你自己看着办吧”。随后就带着人回了兰林宫。 这回，一定要让她吃个教训。不然以后还会再出这种事。 向安娘远远望着她离去，只得苦涩地转过脸，看向站在门口，一直盯着她的香儿。 “刚刚，向姑娘在门口。”香儿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说出来。 庄小娘一愣，垂下眼睑，嘴唇蠕动了片刻，才用极其轻的声音问：“她，在那儿做什么……” 香儿看她没有太过激动，才老实说：“她问我，你现在怎么样了？还有，刚刚林姑娘出去，也撞见了她，把她好好骂了一顿。” “她既然还关心，这个，为什么不进来？”庄小娘蜷起手掌，又问。 “我也说了请她进来自己看看。但她没答应，只哭着摇头。”香儿轻轻叹了口气，回道。 庄小娘憋着的一口气吐出来，松开手掌，淡淡道：“那就随她吧。” 说完，就侧身朝里睡去。 今天这件事，闹得宫里都知道了。宇文晟还去披香宫训斥过向安娘。 但是，她们几人到底还是成了宫里的笑话。 林慧怡回去之后，就找了个机会，让黄皇后卖她一个好，直接以言语无状的名头，罚了潘丽仪等人半年薪俸。 宇文晟知道后，又加了半年薪俸，以及一个月的禁足。 林慧怡这才舒畅几分。之后，她除了处理宫务，就时常去长乐宫陪伴庄小娘。 别的事倒还顾不上了。刘皇贵嫔那儿，她也只去说了一次。 她想着，快步凤仪宫外走去。 就在这时，林慧怡却被叫住了。 “贵姬娘娘留步。” 她转头一看，是竹影，赶忙上前：“可是皇后娘娘有事忘了吩咐？” 林慧怡刚刚才看望过黄皇后，或许是有事叫竹影追出来的。 “不是，我有一件事，想和娘娘说说。”竹影回道。 “你说便是。”林慧怡笑道。 竹影看了看周围，才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前不久娘娘说自己腰酸腿痛，竹芳便推荐了一个擅推拿的宫女。 我原本怕她别有用心，还去仔细查过这个宫女的底细。虽然并没有问题，但我却总是害怕。” “既然你都查过了没有问题，也许是你多虑了。”林慧怡仔细听着，见她实在担心，只好宽慰两句。 那个宫女她之前也碰见过，看着还好。 “可能吧。”竹影还是心里惴惴不安。 “或许是我之前叮嘱你小心竹芳，导致你太疑神疑鬼了。”林慧怡又道。 竹影摇摇头，不在多言，就把她送出了凤仪宫。 第327章 谋害皇后腹中皇嗣 “林氏，谋害皇后腹中皇嗣，着废为庶人，立即赐死！” 林慧怡跪在椒房殿中央，仰头看着上头暴怒的宇文晟，将手中的供词扔过来。 纸张坚硬的边角划破她的额头，血液顺着眉骨流下来，映射着四周的烛光，模糊她的视野。 坐在两边的庄小娘、向安娘立马就站了起来，一边跪到林慧怡身边，一边哭求： “皇上，请您饶了姐姐吧。她不会做这种事的！她不会害皇后娘娘的！” 林慧怡感受着她俩温热的拥抱，滚烫的泪水洒在自己脸上，哽咽嘶哑的哭喊声就在自己耳边。 她看着二人明明还未解开心结，却不约而同地为她求情。心中没有对死亡的惊惧，反而生出欣慰之感。 只是很快，她又有些遗憾。因为这些温柔、滚烫与哽咽嘶哑，她以后，都无法再拥有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上午还和淑姐姐好好地说话，而晚上她却背上了谋害皇后腹中皇嗣的罪名？她想不通。 时间倒转回三个时辰前。 林慧怡刚从承乾宫回来，打算休息一下，就听见殿外菊英高喊着：“娘娘！不好了！娘娘！皇后娘娘小产了！” 林慧怡脑子里一懵，她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足足愣了半刻钟，菊英进来，彩月拉她，她才反应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皇后娘娘上午还好好的，怎么突然这会儿，就，就……”她不敢说出来，她还在期盼这只是菊英的误传。 但现实总是残酷的，菊英一脸的惊慌失措，答道：“刚刚凤仪宫传来的消息，皇后娘娘小产昏迷，在叫太医！” 林慧怡差点儿昏过去，彩月一把接住她，掐了把她的人中，将她弄醒，便道： “姐姐，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这件事必定别有原因，你要振作起来，帮皇后娘娘查清楚真相。” 苏苏也扶着林慧怡，点着脑袋无比同意。 林慧怡狠狠呼吸了几次，才勉强稳住心神。她撑着二人站起来，吩咐菊英：“快去准备步辇，我这就去凤仪宫。” 林慧怡到凤仪宫的时候，那里正乱着。宫人们全都行色匆匆，进进出出，没有一人敢歇着。 她走进寝殿，却见宇文晟和裴太后都已经到了。宇文晟面容有些狰狞，在外间走来走去。而裴太后则坐着一语不发。 林慧怡上前行了礼，也不能进内室给太医添乱，更不能私下打听具体细节，只能站在边上，担心里头的人。 陆陆续续的，所有妃嫔都赶来了。除了近段时间卧病不起的高智明，但她也派了明珠过来。 这么一大群人挤在屋子里，宇文晟和裴太后都没发话，她们也不敢乱动，悄悄话也不敢说。 就这样等了两个时辰，一群太医才从里头出来，全都是一脸悲痛，齐齐跪下，对宇文晟和裴太后道： “皇上，太后娘娘，臣等无能，没有保住皇后娘娘腹中皇嗣。请皇上，太后娘娘降罪。” 宇文晟早就预感到了，但还是愤怒。他吼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皇后流产？” 为首的太医院院判回道：“皇上，皇后娘娘是受到外力作用，也就是那名按摩宫女，有意摁压皇后娘娘的腹部，才导致胎儿不保。” “混账！”宇文晟喝道：“那个贱婢是从哪儿来的！” 涉及到她管的尚食局司药司，林慧怡此时站了出来。 “回禀皇上，这名宫女不属于司药司。妾身曾问过，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竹芳找来的。” “竹芳人呢！”宇文晟听完，扫视一圈没见到人，又喝道。 在外间伺候的小宫女，战战兢兢地回答：“回，回皇上，竹芳姐姐，在里面照顾皇后娘娘。” 竹芳是常在，黄皇后最信任的宫女之一，此时当然不会在外面。 宇文晟想到黄皇后，便止了把竹芳叫出来的打算。转而吩咐黄振，去把那个被看起来的按摩宫女拿来。 然而就在这时，徐宫正却着急忙慌地跑进来，不顾规矩地喊道：“皇上，皇上！那个按摩宫女自尽了！” 阴宫正惊得眼睛瞪大，看向了她。 其余众人也是无比震惊。 代管宫正司的王晏妃，更是吓得脸色一白。 “好啊，好啊！瞧瞧你们干的好差事！你们都是朕和皇后信赖的女官，手下却能让一个被缚的宫女自尽！”宇文晟气极反笑。 徐宫正、阴宫正带着一帮女官、宫女齐齐跪下，道：“奴婢等有罪，请皇上息怒。” 林慧怡她们代管宫务的几人，也齐齐跪下。 “有罪朕就要罚！来人，将她们全都拖出去打！”宇文晟气到胸痛，大吼着。 “启禀皇上，那个宫女虽死，但证词却已经交代干净了。”徐宫正这时却说，还将几张纸拿出来。 阴宫正闻言，猛地偏头盯住了她，眉头皱得死紧。 宇文晟眼一眯，将要上来拿人的宫人挥下去，又对黄振说：“拿来！” 黄振立刻将证词接过，捧给宇文晟过目。 “林氏！居然是你！”宇文晟看完整份供词，突然爆喝一声。 在场两个姓林的，林慧怡与林列荣全都惊愕地站了起来。 林慧怡还难以置信地看向了林列荣，心里更是不敢相信，怎么会是她呢？她与淑姐姐无冤无仇，还要依靠她们，怎么会是她？ 其他在场众人也都以为，宇文晟吼的是林列荣，全都看向了她。 林列荣满脸慌张，颤抖着想要哭喊，喉咙里却只能挤出非常轻的几声：“不，不，不是，不是我……” 却不想，宇文晟却看也没看她，对着林慧怡又是一声爆喝：“你还敢看别人！林氏！林慧怡！” 林慧怡闻声看过去，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蓦地愣住了，脑子里嗡嗡作响。 怎么可能是她！ 林慧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算计了。她猛地扭头，看向了王肃嫔，以及其他有可能的人。 却见她们跟别人并无差别，都是一脸震惊地望着她。她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布置下去的，为什么她一点儿风声也没有。 林慧怡这才明白，自己这次怕是要栽了。 她紧闭上眼，而后重新睁开，才跪到殿中央，行礼道：“妾贵姬林氏，拜见皇上。” “你还知道自己是谁？朕还以为，你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宇文晟一直盯着她，怒气也一直积蓄着。此时，却全都爆发。 林慧怡没有起身，回道：“妾不敢。” 裴太后打断正要继续斥骂的宇文晟：“拿来我看看。” 宇文晟将手中的证词交给她，转而继续脸色涨红地死瞪着林慧怡。 裴太后看完证词，眉头紧皱，问向林慧怡：“林贵姬，那个按摩宫女指称，是你为了谋害皇后腹中皇嗣，才将她送进凤仪宫的。” 林慧怡回道：“妾身并没做过此事，也与那个按摩宫女不熟。” 申青梅此时却郑重地说：“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妾身曾在凤仪宫，看见林贵姬与那名按摩宫女会面。” 林慧怡扭头看她，心中冷笑，原来她失算在这儿。原来申青梅早已恨上她，与王肃嫔她们合流了。 难怪她没发现，王肃嫔之流是如何布置这个局的。原来是她太蠢，忘记了申青梅这个大隐患。 彩月见她不出声，只得开口：“皇上，太后娘娘，贵姬娘娘当时是在向那个按摩宫女，询问皇后娘娘身体状况。” “谁知道这是不是你为了主子，故意编出来的瞎话。”申青梅似乎有意要把林慧怡推上死路。 “皇上，娘娘代管尚食局，时刻注意皇后娘娘的身体，所以时常询问娘娘身边宫女。凤仪宫上下皆可作证。”彩月又道。 “林贵姬都能把按摩宫女送进来，让皇后娘娘放心使用，收买个把凤仪宫宫女也不难。”王肃嫔突然说道。 “况且，林贵姬也可以和其他宫女正常询问皇后娘娘身体状况，只与那个按摩宫女商量戕害娘娘的阴谋。”申青梅又说。 “林氏，你还有什么话说！”宇文晟气得眼睛发红，寒声问。 林慧怡知道自己已经栽了。她缓缓拜下，淡淡道：“妾身不认此罪，但也无话可说。” “证据确凿，岂是你不认就行的！枉费皇后那样喜欢你，而你却恩将仇报！” 宇文晟怒目圆睁，死盯着她道：“林氏，谋害皇后腹中皇嗣，着废为庶人，立即赐死！” 如此，就回到最初那段了。 “林氏一族，全部流放广南！”似乎杀了林慧怡，宇文晟都还不解气，连她的家族也要一并惩处。 林慧怡回过神来，再不像方才那样木愣，立刻申辩：“皇上，妾身家人又有何罪，你要牵连他们？” 宇文晟寒着脸说：“他们养出你这么个恩将仇报的恶毒女儿，也是大罪。朕没有将你们满门抄斩，已经是念及你们家往日忠心的结果了。” “皇上，太后娘娘，妾身家人什么都不知道。求皇上太后开恩啊。”林慧怡终于肯求饶了。 裴太后看着她，叹了口气，摇摇头。 宇文晟朝外头喝道：“来人！将林氏拉下去！” 随即，好些个壮硕宫人围上来，要将还在磕头的林慧怡拉出去。 第328章 罢黜贵姬之位 庄小娘和向安娘惊得大哭，与香儿、兰儿等宫女一起抱着林慧怡不撒手。 庄小娘还一边朝宇文晟哭喊：“我是她的妹妹，我也是林家的人。皇上，你干脆连我也杀了吧。” “皇上，请您三思，饶了林姐姐吧。这件事肯定不是她做的！”王晏妃也过来，把那些宫人往外推。 向安娘见宇文晟不理睬，便爬到宇文晟脚边，哀求着：“皇上，看在我和小娘还怀着皇嗣的份儿上，你就饶了林姐姐吧。” “你们两个再跪着，要是伤了胎儿，朕连你们也一并处置了。”宇文晟冷眼看过去，低声喝道。 见他死活不肯松口，庄小娘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掀开围过来的宫人，猛地站起来，凄厉地叫喊着： “皇上要处置就处置好了！反正林姐姐一死，我也不活了！” 谁都没想到庄小娘看着那般温柔娇弱，却能如此决绝。 见到如此情景，许多人也坐不住了。与林慧怡交好，尤其是受了她恩惠的，自然不能眼看着她去死。 张顺妃、郑夫人、赵娇妃等齐齐跪下，其他妃嫔也跪了一地，全都在求宇文晟饶林慧怡一死。 张佳怡想着宇文晟此时的心态，连忙把黄皇后搬了出来：“皇上，要是皇后娘娘现在还清醒着，她也不会同意你处死林贵姬的。” 刘皇贵嫔也道：“皇上，妾身今年年初就失去了最亲近的姐妹。好不容易与林贵姬熟络起来，皇上难道就要夺走吗？” 宇文晟狠狠咬着牙，不为所动，又警告着众人：“你们若是再为她求情，朕也将你们一起惩治了。” 林慧怡见此，含着泪道：“皇上，妾身认罪。求您不要牵连别人了。一切都是妾身一人所为。” 林氏终于低头了！她认罪了！以后再没人能翻案了！ 仅有的几个，还无动于衷地坐着的妃嫔心中狂喜。虽然她们脸上丝毫看不出来，但若是仔细看的话，却能瞧见她们眼中的笑意。 宇文晟刚要命令再来宫人，将拦路的妃嫔拉开。就见一个小内侍从门外匆匆进来，在他耳朵边悄声说了几句。 他好像听到了特别惊讶的事，瞪着眼睛说：“快请老娘娘进来。” 一直不曾出声的裴太后觉得奇怪，问道：“怎么了？” 宇文晟转头回答：“何老娘娘来了。” 裴太后听了也是吃惊：“她来做什么？” 人辈分高，又和她没有仇怨。虽然惊讶她为什么来，裴太后也正准备起身去迎，但人已经进了门。 一个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妇人被周尚仪与崔太妃搀扶着进来。“老身参见皇上，太后娘娘。” 林慧怡扭头，一下就认出了她，周尚仪的养母，宇文晟祖父的妃子，何贤妃。 她又看了看何贤妃两边的崔太妃和周尚仪，心中明白了她们来的原因。泪水更是汹涌夺眶。 宇文晟见人进来了，连忙过去扶：“老娘娘快快免礼。” 裴太后看了崔太妃一眼，大概明白了何贤妃来为何而来，但却仍旧惊讶异常。没想到，这林贵姬连何贤妃都能笼络住。 宇文晟将何贤妃搀扶到座中，才问：“老娘娘此时来，所谓何事？” 宇文晟也有所怀疑，但非常疑惑。他不知道，这林贵姬何时又与何贤妃搭上关系的。 “皇上，这地上跪着的小姑娘们，都是怎么了？哟，那两个还怀着皇嗣那！怎么不搀起来？”何贤妃没忙着回答，反而问道。 宇文晟答道：“都是在为谋害皇后腹中皇嗣的林氏求情。” 何贤妃淡笑着点点头，缓缓起身，对宇文晟微微屈膝，道：“皇上，老身不知是否能用这张老脸，也为林贵姬向你求个情。” 宇文晟哪里能受这个礼，赶忙扶起来，又问：“老娘娘为何要给林氏求情？” 何贤妃回道：“皇上，太后娘娘，我的养女周尚仪，与林贵姬有些交情。林贵姬念着我老婆子，时常给我送一些稀奇玩意儿。 还专门过来逗我，与几位老姐妹开心。如此好的孩子，我实在不忍心皇上，就这样赐死了她。” 周尚仪此时也跪道：“皇上，太后娘娘，林贵姬娘娘初进宫时，就是由奴婢引导的。 这么些年下来，奴婢一直看着，她未曾伤天害理，反倒总是积德行善。奴婢斗胆，请皇上，太后娘娘三思。” 崔太妃也道：“皇上，太后，就当是念着当日她救下亹儿的功劳，请饶她一命。” 见三位长辈都在央求他，宇文晟迟疑了。他扶着何贤妃与崔太妃坐下，才道：“您们先坐坐，容朕再想想。” 眼见着宇文晟有所动摇，底下求情的妃嫔们都是心中一喜，于是更加卖力地求情，期盼宇文晟能快些收回成命。 但有的人就不那么开心了。 申青梅脸色巨变。她刚刚的作为，已经彻底与林慧怡她们撕破脸。要是让林慧怡复起，她肯定会面临围攻的局面。 王肃嫔的脸色更加难看。这可是她最后的机会，要是再输了，她还能怎么办？绝对不行，她绝对不能让林慧怡逃掉！ 正想着，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杀意。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很快有了计划。 两人刚准备实践，有人却比她们更快。 张佳怡一直盯着王肃嫔等人的反应，见她们有了动静。想到林慧怡被她们成功害死的后果，她打算奋力一搏。 她奔到宇文晟面前，跪着喊道：“皇上！你要是杀了林贵姬，等皇后娘娘醒了，你该如何与她交代！” 王晏妃又想起了另一道林慧怡的免死金牌。现在那人虽然人不在这儿，但效果绝对不差！ 她跟着跪到张佳怡旁边，道：“皇上，想想皇贵妃娘娘！林贵姬是才从承乾宫照顾她回去，就过来的。 要是皇贵妃娘娘知道你杀了林贵姬，她会如何伤心，她的病情会如何恶化，皇上你应该很清楚！” 林慧怡却被她们俩吓得不轻，把黄皇后和高智明抬出来虽然会有效果。但是这样做，不是在威胁宇文晟吗？ 她们难道不想想自己以后？惹恼了宇文晟，她们以后还怎么活？为了自己，真的能做到这样吗？ 宇文晟这才像是被戳到了死穴，面容狰狞，吼道：“你们真是好样儿的！拿皇后和皇贵妃来威胁朕！” 张佳怡与王晏妃被吓得一缩，互相看了一眼，一起伏首道：“皇上，妾等非是威胁皇上。 只是请皇上念及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慎重考虑处死林贵姬。” “好！朕饶了她的命。”宇文晟咬着牙，说。 众人一听这话，欢喜得紧，就要谢恩。 而林慧怡却觉得害怕，宇文晟的样子看着完全不像是息怒了的。她看了看前面跪着的张佳怡和王晏妃，心里陡生出不详的预感。 她捏了捏手掌，心中焦虑不安。 宇文晟接着说：“朕饶了林氏，那就拿张氏和王氏你们俩的命来换！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瞬间懵住了口，没有一点儿反应。 林慧怡却早有预料，脱离几个妹妹的怀抱，迅速爬到宇文晟面前，扣头哀求： “皇上，一切都是我的错，她们只是不想看我死。求皇上饶过这些无辜的人，只杀了我出气吧。” 众人也跟着求情。 庄小娘瞪着宇文晟流泪，哭喊着：“皇上，你为何如此绝情？你明明知道，她是不会害人的！” 宇文晟正要说话，裴太后却制止了他，叹着气，视线扫过众人，看向他，才道：“皇帝，闹了这么久，我也算是看明白了。” “母后。” 裴太后又一次打断了他，自顾自地说着：“我身处先帝后宫时，总是疑问，为什么她们总要斗个你死我活？为什么不能和睦相处？ 我一直都想见到一个其乐融融的后宫，今天我见到了。而你却想叫，将她们串联起来的林贵姬去死。” “母后，林氏谋害皇后，证据确凿啊。”宇文晟知道她一直期望后宫安宁和谐。 他曾经也相信林慧怡是个善良人，可是人证物证具在，人又是会表演的。他也想拿林氏做个榜样，警示后宫。 “证据？”裴太后轻笑一声，又道：“看来你还年轻，不知道在这天底下，证据也不是铁打的。伪造证据，在这后宫还少吗？” 宇文晟这才像是被一桶冷水浇了个清醒。他是气上头了，脑子上了轴，连这种事都忘了。 他仔细想想这些所谓的证据，哪一样不是有疑点的，哪一样不可以推翻。 那几页指认林慧怡的证词，是否真实谁也不知道，毕竟那个宫女已经死了。 申青梅的证词，也只能说明林慧怡和那个宫女接触过，但有人已经解释过了。 裴太后见他清醒了，又道：“冷静下来了，再想想皇后和皇贵妃。” 宇文晟颔首。他刚刚是被触动到的，只是在气头上，又被张佳怡和王晏妃激怒，才大发雷霆。 宇文晟想清楚了整件事，视线扫过底下众人，便道：“太后娘娘说得是。但证据确凿，朕也不能太过轻纵。” 庄小娘、向安娘等人还想求情，被林慧怡拦住了。 她刚刚与宇文晟对视上，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氏，罢黜贵姬之位，迁入冷宫静思己过。其伺候宫人皆看押在兰林宫，由王晏妃看管。其余人等，皆不牵连。” 第329章 想让她死在这儿 林慧怡已经完全明白了宇文晟的打算。冒这个险，她不害怕。 于是，她叩首接旨：“妾身接旨，谢吾皇大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她接受了，其他人也不能再求情，生怕宇文晟再发怒，加重对林慧怡的刑罚。于是都不做声。 “徐宫正，带她过去。”宇文晟冷着脸，看了眼徐宫正，道。 徐宫正自以为这是宇文晟赏识她，于是欣然应允，带着一帮宫正司宫女，来到林慧怡面前：“林庶人，请吧。” 林慧怡瞥见她眼中满含的得意，心中嗤笑，面上却不露分毫，又对众人一拜：“多谢诸位今日大恩，若有来日，我定当报答。” 行完礼，林慧怡按住几个姐妹伸过来的挽留手，才站起身，跟着徐宫正出去。 她没有回头，但她清楚，那一张张脸上，都带着泪，都是对她离去，进入冷宫受苦的担忧与不舍。 但她别无他法，这是她最后一条路。 冷宫其实属于掖庭，在皇宫西南方向，它有个别称，名叫永巷。永巷即是汉代关押、幽禁妃嫔宫人的地方。 汉高祖刘邦的戚夫人，就被吕后关在永巷里。不过幸好，她不是戚夫人。林慧怡想着，进了陈朽的宫门。 当然，进了这里，她肯定是要遭些罪的。她只需要隐忍不死，就能早些出去。 林慧怡跟着走进去，路过一间小屋子，在门口看见了，被她送进来的孙庶人。 孙庶人本来还颇有颜色，如今已经消减不少，看上去倒不像二十出头的年青女子，反而更像三四十岁的中年妇人了。 那孙庶人一见到她，愣了片刻，随即就跑了出来，带着污垢的手指指着她，面目狰狞地狂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哈！你也进来了！林氏，我真是想不到啊！真是好久不见了，林氏！你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她估计快疯了吧。林慧怡没有管她，自顾自地朝前走。 孙庶人还想追上来唾骂，却被几个看管的宫人重新推进屋子里。但是隔着墙，辱骂的声音还是传了出来。 林慧怡继续朝里走，又路过一间屋子的时候，她看见了柳庶人。 柳庶人虽然也是林慧怡送进来的，但如今的柳容华是她的亲妹妹。她不像孙庶人那人憎恨林慧怡。 柳庶人看见她，一脸惊愕地出来，盯着她颤巍巍道：“你，你怎么……” “我技不如人，被皇上废了。”林慧怡淡淡回道。 “那，那我妹妹怎么样？她还好吗？”柳庶人惊慌起来。 她原以为林慧怡应该不会轻易失败的。所以才让妹妹投靠她，如今她败了，那她妹妹怎么办？ “你放心，柳容华一切都好。她未曾参与这些事。刚刚，还为我求情了。”林慧怡见她是真心为妹妹着想，才道。 柳容华也偶尔回来探望这个姐姐。只是她很奇怪，为什么柳庶人看着也很憔悴，面黄肌瘦的。 柳庶人松懈下来，念叨着：“没事就好，她没事就好……” 林慧怡还想再和她说两句，却突然被推了一把。她没有防备，被这样的大力，推倒在地上。 永巷的地面像是从来没有打扫过，全是各种各样的灰尘脏物。她这一落地，掀起的灰尘迅速弥漫在空气里。 她被这灰尘呛得直咳嗽，脸上头上身上全是灰。由于今天去照顾高智明才回来，就去了凤仪宫，她穿得极素。 因此，浅色的衣服上落满灰尘之后，显得格外狼狈脏乱。 她忍不住抬头去看到底是谁推的她。却见那人挥开灰尘，嫌恶地骂着： “呸！把我的衣裳都弄脏了！你们，还不快把她弄起来！要是耽误了事儿，看我怎么教训你们！” 原来是徐宫正。她刚刚去门口和永巷主事说话去了。那些宫正司的普通宫女又不会刁难林慧怡，所以刚刚那下，就是她推的。 “是。”宫女们不敢拖拉，七手八脚地把林慧怡拉起来，显然是日常被她欺负的。不过对林慧怡，倒是没太粗鲁。 林慧怡看看柳庶人，见她躲在一旁不敢过来，就知道她经常被欺负了。她也没有做声，跟着徐宫正走到里头的一个空房间。 “林庶人，这就是你今后要待的地方了。我劝你守点儿规矩，免得受罪。”徐宫正把她扔到这儿，说完后，就走了。 接手的是永巷主事，一个中年的嬷嬷，带着几个永巷的宫女，对她冷笑着说： “你现在已经不是娘娘了。被皇上发配到这永巷，就要守我的规矩，听我的话。不然，这就是下场。” 那嬷嬷刚说完，就命一名宫女操起鞭子，狠狠甩在林慧怡的身上。 “啪”地一声，林慧怡疼得直冒冷汗。她感觉被抽打的地方，已经绽开渗血了。她忍着痛，怒瞪回去 “还敢瞪我，你以为这是哪里？这是我的地盘！再打！”主事嬷嬷又冷笑着招呼那个持鞭宫女。 又是狠狠地一鞭，抽在了林慧怡的身上。幸好她及时抱住了头，没让她们得逞，抽到自己脸上。 林慧怡彻底明白了，她们真的就是毫不顾忌，肆无忌惮。在这永巷里，这个主事嬷嬷就是土皇帝。 她不再多言，以免彻底惹怒这些人。那她怕是要直接死在这儿，看不到回去的那天了。 想到那些苦苦为她哀求营救的好姐妹，想到陷害她进来的那些人，林慧怡顿时就清醒了。 她忍着痛，走进了那间属于她的小屋子。 屋子里同样也满是灰尘脏污，还有蜘蛛网。仔细查看，还会发现某些小动物的排泄物。 她忍着恶心，走到桌边，看着瘸了一条腿的板凳，不敢坐上去。 她又抬起头，看了看房顶上。瓦片不全，月光透过几个窟窿照射进屋子，才让林慧怡勉强看清东西。 林慧怡深深叹了口气，暗自庆幸如今是夏天了。虽然晚上也有些凉，但好歹没有冬天那么难过。 第二天清早，林慧怡的屋子就被人闯了进来。 那个宫女一边推搡缩在炕上边角的林慧怡，一边大吼着：“起来了！没死就快起来吃饭！” 林慧怡被她惊醒，没有回嘴，只稍稍揉了揉酸痛的脊背，就被那个宫女一把扭了下来，嘴里还骂着： “磨蹭个什么劲儿！要不是担心把你饿死了，上头怪罪。谁管你吃不吃！快点儿！别磨磨唧唧的！” 林慧怡昨天晚上没吃东西，现在确实饿得腹痛。再加上又受了伤，还冻了一晚上，今天人都有些恍惚。 她脚步虚浮地跟在那个宫女身后，朝外头走去。 柳庶人在这个时候已经出来了。她稍稍放慢脚步，等林慧怡跟上来了，才靠近她，小声道： “你还好吗？昨晚我好像听见你的叫声了。她们是不是打你了。” 林慧怡想也知道这种地方，墙壁门窗都形同虚设，根本挡不住声音，她能听见实属正常，便点了点头。 “啊？为什么？你是不是惹到她们了？”柳庶人看了看，前面在分发食物的永巷主事嬷嬷，极小声地问。 林慧怡轻轻摇摇头，回道：“没有。我刚到那个屋子，就被她们打了一鞭。我还以为是每个刚进来的，都要受这下马威。” “应该不是。我，还有孙庶人刚进来的时候，她们虽然也不客气，但也是惹恼了人才挨打。”柳庶人非常惊讶，咬着牙给她解释。 “那就奇怪了……”林慧怡悄悄觑了主事嬷嬷一眼，见她看着自己，连忙低下头，和柳庶人拉开距离。 柳庶人也看到了，假装二人没什么关系。 但主事嬷嬷似乎是刻意针对林慧怡，不肯轻易放过她任何的非常举动。 因此快步过来，瞪着她吼道：“磨磨蹭蹭的做什么！不想吃这辈子都别吃了！” 但她对柳庶人，却仅仅是瞪了一眼。 主事嬷嬷的这番区别对待，让林慧怡觉得其中必定有事儿，便低着头，没有答话。 “快点儿！”嬷嬷又推搡了两把，把林慧怡推到发食物的桌子旁边。 虽然林慧怡早便知道，永巷的伙食显而易见，不会太好。但看到桌上的东西，还是觉得令人作呕。 桌上的桶里是散发着浓浓馊味的稀粥。 “这就是尚食局，给永巷送来的早饭？”林慧怡惊得看向了主事嬷嬷。 嬷嬷似乎被她看得有些心虚，支吾着半天没有回复。 林慧怡顿时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因为永巷里关的，到底是原本的妃嫔，大多还出身不差。所以给她们定下的餐食，也不会特别差。 真正罪大恶极的都不会到这里来，早就处死了。因此宇文晟和黄皇后都没有虐待这些人的意思。 林慧怡之前代管尚食局，女官们上报的，明明是按最低等的标准，一主食、一小菜，逢年过节一道肉菜来的。 真到了这里，却成了这样。那么，那些钱都花在哪儿了？ 思及永巷主事是由徐宫正管理的，那钱都去哪儿了，林慧怡不需要再想。 但不过一会儿，嬷嬷就反应过来了。她现在又不是娘娘了，还不一定能活着出去。怕她做什么！ 主事嬷嬷想明白了，当即抽出鞭子，又往林慧怡身上狠狠抽了一下，骂道：“这就是！你爱吃不吃！饿死了正好省了我的功夫！” 林慧怡一边躲闪，一边思考她刚刚那句“省了她的功夫”。结合主事嬷嬷对她的不同，她当即就明白了。 看来，是有人要让她死在这里。 不过，她是不会让她们如愿的！林慧怡冷笑一声。 第330章 出了许多怪事 林慧怡这边在受苦，而另一边，她的好姐妹们，都在想办法营救她。 即使知道高智明卧病，或许根本都没收到消息的庄小娘和向安娘，也顾得其它了，齐齐上门求见。 高智明才刚醒，听说她俩过来，虽然奇怪时间太早，但念着是林慧怡的妹妹，就直接请人进来。 庄小娘与向安娘心里着急，都不多等，立刻就进来了。 “皇贵妃娘娘，求求您救救林姐姐吧。”二人刚一进屋，高智明还没来得及问好，就听见二人哭道。 她听到让她救林慧怡，脑子一懵，不顾身体，焦急着坐起来，问：“慧怡她怎么了？快说。” 向安娘吃惊：“娘娘还不知道？” 来不及说这些废话了，救林姐姐要紧。庄小娘想着，直接就把昨天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都给她讲了一遍。 高智明听后脑子里嗡嗡作响，一个没忍住，嘴里就吐出一口血。 这下可不得了，惊得屋内众人都着急起来。 “娘娘！快，快穿太医！” 庄小娘见状心里一凉，高智明吐血，要是皇上知道了。怕是不光救不了林姐姐，还会加重她的惩罚。 却不想，高智明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就揪住丝毫不见一丝异样的明珠，憋着气问她：“昨天晚上就发生的事，为什么我不知道？” 承乾宫的人除了她这个主子，能捂住所有宫人嘴的，只有她身边这个最受信重的常在。 昨晚她不是没醒过，但却没收到一点儿消息。 她当时见到有几个小宫女神色怪异，还纳闷儿，准备问的。也是明珠岔开了话题，把人都支走了。 “奴婢担心娘娘的身体，一直盯着那边，见林姑娘被保了下来，没有性命之忧，所以就没报给你。”明珠仍旧从容地回答。 “你！”高智明气得心里翻腾，差点儿又吐出血来。她竭力忍了下去，又道： “她要是有个好歹，我还要这个身体做什么！你也别忙着叫太医，先去建章宫，说我有急事，请皇上过来一趟。” 明珠却说：“娘娘刚刚才吐了血。要是不及时请太医问诊，皇上惩罚奴婢等倒也罢了。只怕会迁怒到林姑娘，以及通知你的两位娘娘身上。” 庄小娘见状，也只能压下心中对林慧怡的担忧，只道：“是啊。是我们考虑不周，让娘娘忧心，以致吐血。 若再不好好让太医看看，就是我们的罪过了。就是林姐姐日后出来知道了，怕也要责怪我们的。” “那就快去。等太医瞧过，就请皇上过来。”高智明想到这些，才只得暂时歇下心思。 但她依旧不敢松懈，想到林慧怡如今在冷宫里吃苦，就觉得心里发慌。 “娘娘是一时气急攻心，再加上最近气血不足，才导致吐血。按着最初的方子好好调理就行了。” 接到皇贵妃吐血消息，而紧赶慢赶过来的太医，给高智明把了脉，确认没有大碍，才放下心。 要是真出了事，他都怕宇文晟会迁怒自己。 “有劳太医跑这一趟了。”高智明惦记着林慧怡，让太医离去，就催促明珠等人去请宇文晟。 庄小娘和向安娘看着高智明没有大事，才起身告辞。 现在黄皇后昏迷不醒，高智明又卧病在床。 没了林慧怡和高智明分担，张佳怡、张顺妃、王晏妃宫务都忙不过来，也没空和她们商量对策了。 她们是真的黔驴技穷，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二人如今也没了隔阂，没了目标，就在宫道上慢慢走着。 不多时，远处一个宫女边跑边喊着：“柔妃娘娘，纯妃娘娘！” 两人疑惑，等人跑近了，才看清，原来是赵娇妃身边的瑞贞。她们奇怪，便问：“可是赵姐姐有什么事？” 瑞贞歇了一口气，才道：“我们娘娘找你们有事，跑了两个宫才知道，你们来承乾宫了。就让我来请你们过去。” 庄小娘又问：“究竟是什么事，这么着急？” 瑞贞答道：“还不是昨天那事。我们娘娘说想和你们商量一下。” 庄小娘与向安娘对视一眼，随即答应下来，跟着瑞贞过去颐和宫。 赵娇妃见瑞贞将她们带来了，便道：“可算来了。我说一大早就没了人影，原来是去求皇贵妃娘娘。娘娘怎么说？” 向安娘叹了口气，回道：“娘娘听见消息先吐了口血，太医看过没事，才敢去请皇上。” 赵娇妃也叹着：“娘娘心疼林妹妹，有这么大的反应也正常。” 庄小娘想着她叫自己来的目的，赶忙问道：“赵姐姐请我们是要商量什么事？” 向安娘也收了心思，看向赵娇妃。 赵娇妃这才想起来，便说：“昨晚我仔细想了想林妹妹的事，把那些人的计划捋了个大概。” 她见二人都看着自己，又继续说：“这应该是她们的一石二鸟之计。先借按摩宫女的手，使皇后娘娘流产。随即又借流产一事，除去林妹妹。 她们还故意挑了皇贵妃娘娘卧病在床的时候，打了个时间差。让林妹妹的两个靠山，都没机会给她求情。 若不是诸位姐妹都是有情有义的，又有两位老娘娘出面，才让她们馅害林妹妹的计划没完全得逞。” 庄小娘与向安娘二人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想该如何解救林慧怡，完全没功夫去捋清整件事。 因此，这会儿听了她的话，二人都恍然大悟：“真是老谋深算。” “还有，我想着，她们应该从一个月以前就开始动手了。”赵娇妃看了看二人，又道： “林妹妹向来是个稳妥的人，应该早就察觉早有防范才是。但昨日却像完全没料到的样子。” “确实。”庄小娘点点头，林姐姐经历过的事那么多，从未如此狼狈过。 赵娇妃接着说：“之所以会这样，是她们事先安排了几场好戏，迷惑了林妹妹，也让她无暇分心。” “什么事？”二人齐声发问。 “其一，就是皇后娘娘怀孕之后，林妹妹要协理宫务，本身就忙。 其二，她们散播谣言，企图离间刘皇贵嫔与林妹妹，给她添了一层麻烦。” 赵娇妃说着，又看了看二人，抿了抿唇，没急着说出其三。 庄小娘却似乎有所感应，迟疑着问：“还有我们有关？” 向安娘也明白了，脸色一变。 赵娇妃看她们懂了，才道：“其三，她们利用你俩的矛盾，有意煽风点火，致使林妹妹不得不花更多时间精力，去调节你们之间的关系。” 她一说完，庄小娘与向安娘眼中就带上了泪意。两人还看向对方。 赵娇妃瞧着，觉得心里也不好受。她就是因为曾经犯错，导致姐妹离心，不想她们也走上这条路，所以才跟她们说这些。 庄小娘与向安娘当然也明白她的意思，二人伸手握住对方，向她保证：“是我们的错，才使得林姐姐受苦。从今以后，一定不再犯了。” “要是你们能想清楚。林妹妹在冷宫也会欣慰高兴。她甚至会觉得，吃这一次亏，也是值得的。”赵娇妃安慰道。 “嗯。”二人垂着泪点头。 见自己成功促使她们和好，赵娇妃总算舒心一笑。 半晌，庄小娘与向安娘又问：“既然姐姐能想这么多，可否知道是谁，如此大费周章地陷害林姐姐？” “这个我倒是不确定。”赵娇妃心中有人选，但还是没把握，便道：“你们可以等王晏妃回去了，通过她问问彩月。” 彩月一直跟在林慧怡身边，知道的肯定很多。但她现在被关在兰林宫，只有王晏妃能让她们见到她。 二人点点头，又感谢了几句，才出去。 向安娘静默了片刻，才关心着说：“跑了一上午，你的身体也不好，姐姐要不先回去歇歇。” 庄小娘乐得领情，笑道：“也好。反正王姐姐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去。你也休息休息吧。” “好。”向安娘开心地和她一同回去。 又转回林慧怡这边。 早饭时间都过了，但却还不见孙庶人的身影。 林慧怡忍着恶心，一边在心里发誓，出去后一定要把这些尸位素餐的女官全数罢免，一边强逼着自己把馊粥喝下。 完了后，嘴里尽是味儿。林慧怡只能想办法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又注意到孙庶人的异状，才小声问了问身边的柳庶人：“为什么孙庶人不出来吃饭？” 柳庶人也不知道，摇着头：“就今天没出来，以前都要吃的。” 两人正奇怪，却见孙庶人从屋里出来了，一边拿了根细签子在嘴里戳刺。 她见着二人，将细签子拿出来，又“呸”地吐掉牙中剔出来的东西，才得意洋洋地走过来。 两人看她这样子，心中鄙夷。 却听孙庶人炫耀道：“你们俩只配吃这些臭粥，而我可是吃的好饭，有肉有菜。还是被人端进去的哦！哈哈哈哈！” 林慧怡嘴角一抽，不理她，却觉得奇怪，又问柳庶人：“以前也有人给她送饭吗？” 柳庶人却直摇头：“从没有过。” 林慧怡这下心里更加疑惑了。从她进来，就出了许多怪事。 第331章 叫她好好记记规矩 向安娘一直让人盯着王晏妃的动静。一听说她从凤仪宫回来了，就迅速朝兰林宫赶去。 至于庄小娘，先不通知她，等自己问过了彩月姐姐再说。让她再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正想着，向安娘已经到了兰林宫，她先去了趟含芳殿，却见到那里已经被看管起来，就是她也不能靠近。 她收起遗憾，又走向一边王晏妃的寝殿。 这时王晏妃已经回来了。她一见到向安娘，对这人过来的原因就有了数。 她把人拉进内室，便开口道：“你是想见彩月？” “嗯。就是不知道可不可以？”向安娘虽然心里非常迫切，但还是不想让王晏妃为难。 毕竟是宇文晟的旨意，她们也不敢太过违抗。 王晏妃微微一笑，道：“可以是可以，但只能在门口，大家都看着才行。所以很多话说不了。” “这……”向安娘犯难了。不能问彩月那些问题，她该如何知道是谁，阴谋陷害的林姐姐呢？ “你想和她说什么？”王晏妃又问。 “就是想搞清楚究竟是谁害的林姐姐。赵娇妃姐姐说彩月姐姐肯定清楚。”向安娘答道，又把赵娇妃的话跟她说了一遍。 王晏妃肯定道：“我和她的推测一样。” “嗯嗯。那姐姐觉得，会是谁做的？”向安娘又问。 “林姐姐人缘很好，在宫中的仇家，王肃嫔就是最大的那个。其他的就是些小争执，本来不应该怀疑到她们头上的。” 王晏妃顿了顿，又道：“但是有一个人，昨晚我却看得清清楚楚。她肯定有所涉及，说不定还参与了整件事的谋划。” “是谁？”向安娘揪住袖子追问。 王晏妃回答：“申青梅。” “居然是她？”向安娘这才想起来，昨晚出来作证的就是她！ 她恨得咬牙，道：“申青梅，林姐姐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怨，非要跟着王肃嫔害死林姐姐。” “这个我暂时也还不清楚。”王晏妃摇着头。 正当她看向安娘火气太旺，就要安抚几句。 平安却听见她们提及申青梅，便说了一句：“刚刚我们回来还瞧见，申淑嫔朝御花园去了呢！” 申青梅上个月生下了一名小皇子，被晋封为淑嫔了。如今刚出月子没多久，正是出门散心的时候。 王晏妃笑着骂她多话，刚要继续和向安娘说话，却见这人脸色难看，捏着拳头起身就往外面冲。 王晏妃主仆二人先是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她要去哪儿，去做什么。于是赶忙跟上去。 但刚走到门口，却乖姐儿绊住了脚。 “娘亲，小姨姨看着好凶啊。都不叫我了。我喊她她也不理我。”乖姐儿嘟嘴抱怨着。 王晏妃连忙安慰几句，又说自己去把小姨姨抓回来，才脱开身，让平安看着她。 而自己就立刻传来步辇去追向安娘。 但就这一会儿，向安娘就不见了踪影。 王晏妃心下着急，只得催促女轿夫们赶快去御花园。 要是向安娘再出个好歹，林慧怡要是知道了，怕是得伤心死了。 这边向安娘让女轿夫们加快脚力，迅速赶到了御花园，又抓了几个宫女问清楚了申青梅的所在，又风一般赶过去。 而此时的申青梅还不知道，自己会经历什么。 她刚出月子，正需要多走动，又听说莲花开了好，因而这会儿过来看看。 就是碰巧，来赏荷的人还不少，王肃嫔一群，再加上刘皇贵嫔、沈良姬与冯宣仪。 因为日头太晒，大家齐齐坐在池边的亭子里。但她们互相看不上，因此之间界线泾渭分明。 王肃嫔生下女儿后，虽然宇文晟赏赐颇多，但却没有给她恢复妃位。只晋为德嫔，与申青梅的淑嫔，韩修仪的良嫔一个等级。 据说就这，还是宇文晟尽力争取来的。黄皇后那边可不高兴了。 申青梅暗自打量着王德嫔，心里勾起一抹笑。 忽然，一个小宫女偷偷摸摸地走到王德嫔身边，小声说了什么，使得她脸色大变。让众人都看了过去。 王德嫔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小公主不舒服，我就先回去了。诸位姐妹慢慢欣赏吧。” 说着，她就像被什么追赶似的，飞快地往外走。 但申青梅看着，那一条路并不是回安处宫的路，反而是朝御花园里面去。 她心下起疑，怀疑王德嫔这是谎话。她刚要找个借口离去，就听见不远处的宫人通报向纯妃到了。 申青梅心中陡然一紧，怀疑王德嫔就是在躲她。但转念一想，又觉得王氏杞人忧天。这么多人看着，向纯妃还敢做什么不成？ 正想着，向安娘已经走进了。 众人全都得起身行礼：“参见纯妃娘娘。” 向安娘是带着目的来的，因而一来就先锁定了人物，随后一直盯着申青梅。 她故意放慢了动作，下步辇，走进亭子。然后，精准地揪住了申青梅的错处：在自己还没出声的时候，她竟然已经站起来了。 有了好借口，向安娘便冷着声音道：“怎么？申淑嫔生了儿子，这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这还只是封的区区淑嫔，要是来日有造化封了淑妃，那还不得目下无尘，连皇后娘娘都放不下了。” 这个帽子扣得不小，申青梅回道：“妾不知哪里得罪了纯妃娘娘，竟然让娘娘如此诽谤妾身。” “诽谤？呵，是不是诽谤，你看看周围不就知道了。”向安娘冷笑一声，道。 申青梅只好看了看其余人，见她们都还保持着屈膝行礼的样子，而她却已经站了起来。 但她不认为这是什么大错，只觉得向安娘是故意寻了错处给林慧怡报仇的，于是回嘴道：“妾身不明，请纯妃娘娘明示。” “不明？那本宫就跟你说个明白。”向安娘见着刘皇贵嫔，想着她跟林慧怡的关系，于是先说了一句： “其余的姐妹先起来吧。别让申淑嫔没规矩，没家教，却连累了大家。” 众人知道她已经生气，都不多言，起身让出地方。 申青梅可听不懂这话，立即炸了。 “纯妃娘娘不过是为了林庶人，故意挑我的错罢了。就算我再家教，也比你这个小门小户出身要好！” “大胆申淑嫔！竟敢顶撞纯妃娘娘！”兰儿见不得姑娘受委屈，立刻喝道。 “主子们说话，什么时候由得你插嘴！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的贱婢，如此无礼！”申青梅怒道。 众人一惊，这可是指桑骂槐啊。 向安娘却不想忍了，直接上前，抬手就是一耳光。 申青梅这还是平生第一次挨打，当场懵在了原地。 其余在场众人，也被向安娘这一下，吓得呆若木鸡。 听到消息，与王晏妃正巧赶过来的庄小娘，一行人也怔在了亭外。 这还不算完，向安娘又冷着声音说：“申淑嫔不守规矩，还出言不逊，顶撞本宫。本宫令你在这儿跪一个时辰。” “你有什么资格惩治我。就算皇后娘娘如今昏迷不醒，那也有协理宫务的几位娘娘。何时轮得到你！我不服，我不跪！” 申青梅才不把她放在眼里。自己可是生下了健康皇子的。这个向安娘算什么，儿子早就夭折了。这一胎也还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那。 再说了，论圣宠，自己也不必她差！在皇上心中，孰轻孰重，她自己也不掂量掂量，竟敢打自己！ “她是没有资格，但本宫总有吧。”王晏妃及时出声，免去了向安娘的尴尬场面。 申青梅一愣，刚要发作，却听众人行礼：“参见柔妃娘娘，参见晏妃娘娘。”她这才不甘不愿地行了礼。 庄小娘先命大家起身，随后走到向安娘身边。 王晏妃接着说：“本宫刚刚已经全都瞧见了。申淑嫔，你的的确确对向纯妃无礼。 因此，本宫以皇上与皇后娘娘亲赐协理六宫的名义与权力，命令你在此跪一个时辰，好好反省。” 申青梅气怒，咬着嘴唇冷笑两声，道：“晏妃娘娘自然有这个权力，妾身哪里能与几位皇妃娘娘想比。” 说着，她顿了顿，又冷笑一声，道：“只是可惜，林庶人被打入冷宫，皇后娘娘昏迷不醒，皇贵妃娘娘卧病不起。 可惜几位娘娘的靠山尽皆倒塌，分明已经是岌岌可危，却还要在妾身这里逞威风。好，妾身这就跪。” 说着，申青梅就直接跪到了亭子外头，太阳直晒的地方。地面发烫的感觉让她无比清醒。 这群人她记住了。左不过蹦哒不了几天的秋后蚂蚱而已，她就看看她们还能威风到几时。 向安娘更气，庄小娘也气得脸色发青。 王晏妃也怒了，道：“我们是不是岌岌可危，本宫不知道。但你却要先在六宫好好丢个脸了。” 她转过身，对着匆匆赶来的张佳怡与张顺妃行礼：“参见夫人娘娘，参见顺妃娘娘。” 众人一愣，又跟着行礼。她们心里都清楚，申青梅这回可讨不了好了。 “申淑嫔既然嘴上对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不敬。”张佳怡沉着脸，看见申青梅身后跪着的宫女，指着她吩咐： “你，给你主子掌嘴，叫她好好记记规矩。” 第332章 让她跪着反省 “你敢！”申青梅死瞪着张佳怡，但心里却拿不准。她看着面前的张佳怡，觉得她兴许还真敢。 “本宫敢不敢，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张佳怡瞥过她，又指向那个宫女：“还不动手？” 申青梅朝身后看了一眼，见紫苏惊恐地伏地求饶：“求夫人娘娘饶了我们娘娘吧。她只是一时口误，并非有意。” “是不是口误，是有意还是无意，就不需要你来告诉本宫了。除了本宫，这里每一双眼睛都看得清楚。” 张佳怡哪里会听，这申青梅陷害林慧怡之后，不说好好躲在翠微宫，居然还敢出来乱晃胡说。那就别怪她伺机报复了。 只见她冷着脸，说道：“还不打？你是不是想抗旨？” “奴婢不敢。”紫苏只得听命，爬到申青梅面前，抬起手掌，却半天不敢落下去。她仅仅只是和主子对视都怕，怎么敢打。 但张夫人还有那几个妃位，她更加不敢得罪。她们现在代管宫务，只要一句话，就能把自己调出翠微宫。没了主子庇护，还不想打想杀。 想到这儿，紫苏心中一狠，嘴上却哭道：“主子，奴婢也是逼不得已……” 说着，手掌就下来，拍在了申青梅的面上。紫苏紧紧闭着眼，不敢与主子的眼神对上。 “你是没吃饭，还是不知道怎样才是掌嘴？抑或是，存心想糊弄夫人娘娘。”向安娘冷笑。 申青梅当众被自己的宫女掌嘴，已经够羞辱了，却没想到她还不肯放过，咬牙恨道：“向纯妃，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向安娘又是一声冷笑：“比起你给林姐姐带去的痛苦，我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张佳怡也对紫苏道：“你要是不想打，偏要与你主子主仆情深。那就跟你主子一起跪着挨打好了。” “张佳怡！”申青梅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呵，还敢直呼夫人娘娘的闺名，看来申淑嫔还是很嚣张啊。”庄小娘也讥讽道。 张佳怡又看向申青梅带的另一个宫女，道：“你是要自己人打，还是要本宫另外挑人？” “好，好，我记住你们了。”申青梅恨得快要咬碎一口银牙，扭头吩咐花蕊：“你来打。” 花蕊也不敢下手，含着泪看她：“主子……” 申青梅知道这回是必须挨打了，眼中含恨，又道：“我叫你打，你就打，快点。” 花蕊看得心疼，刚要再求一球几位娘娘，就听自己主子喝道：“不许再求她们，我叫你快打！” 花蕊哭着直起上身，抬手，又听主子道：“用力，狠狠地打，叫她们听见响声。” 她无法，知道若自己不动手，就会有更狠的外人来，只得从命，闭着眼，狠狠一甩手。 紧接着一声脆响，她的手掌挨到主子柔嫩的面部肌肤，却震得她手掌发麻。 她睁开眼，看着自己与主子紧贴的地方，感受到那处越来越烫的温度，不禁一抖，抽回手，又向张佳怡道：“娘娘，奴婢已经打了，求您饶过我们娘娘吧。” “谁跟你说，只需要掌嘴一下的？”张佳怡也不怕得罪申青梅。她们早有摩擦，不过是借林慧怡一事彻底撕破脸而已。 申青梅脸色愈发难看，死盯着花蕊，说：“继续打，打到她们满意为止。” 张佳怡不把到底掌嘴多少下说清楚，不就是要等她们满意了，说停才行吗？好，我就让她们如愿，让她们再风光一次。 花蕊哭花了脸，只得持续不断地抬手、甩手，“啪啪”声不绝于耳。她感到自己手臂越来越酸，手掌接触到的皮肤越来越烫，然后才听见一声“好了”。 她才敢停手，眼泪汪汪地看向被自己打得，半边脸高高肿起的主子。 张佳怡冷声道：“本宫也听乏了。虽然还不能饶恕申淑嫔不敬皇后与皇贵妃之罪，但念及两位娘娘心善，也就罢了。” 申青梅没有回复，她脸疼得厉害，在太阳底下火辣辣的。 她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凝视着那点红，心中发誓，日后一定加倍奉还。 张佳怡根本看也不看她，又道：“这日头这样晒，你们有心情跪在这儿。本宫与诸位姐妹可没功夫陪着。” 说着，她拉了拉向安娘，示意她快走。 但向安娘似乎还没解气，还盯着申青梅，见她表情仍旧傲慢，便笑着说：“姐姐心善饶了她，可妹妹看着，好像她还不服呢！” 说完，又问向申青梅：“申淑嫔，本宫劝你还是少嚣张点儿，今日只是嘴贱，才掌了嘴。要是来日手贱，怕是要剁手咯。” 申青梅捏了捏手掌，冷笑着说：“娘娘还是劝劝自己吧。小心乐极生悲，一失足摔个粉身碎骨。” 张佳怡于是又道：“看来确实没服气。既然那么喜欢跪，那就继续跪着吧。再加两个时辰。” 申青梅不再接话。 “夫人娘娘，为防止淑嫔娘娘不守规矩，奴婢自请留在这里，看着她们。”这时，庄小娘身后的香儿站了出来。 张佳怡看庄小娘没拒绝，便答应了。“既然你不怕日晒辛苦，就随你了。” 说完，张佳怡就带着众人离去，只留下盯着申青梅主仆三人的几个宫女。 申青梅眯着眼，看向那个主动请缨留下来的宫女，想起她是林慧怡送给庄小娘的，便明白她想干什么。 于是冷笑道：“本宫还不知道，一个区区宫女，什么时候也敢如此放肆了。到底是没教养的小门小户出来的，跟你主子一模一样。” 她虽然没明说，但香儿很清楚她指的是哪个主子。 于是冷冷一笑，又福了福身，道：“奴婢确实不如娘娘有教养，毕竟奴婢只是作为监督，而娘娘却跪在这里受罚。” 申青梅脸色紫涨，不再离她。 “主子，要不我们还是挪到阴凉地儿去吧。这里这么晒，小心中暑啊。”紫苏看着自己主子额头上的汗，出声道。 “淑嫔娘娘，这地儿虽然是您自己选的，但也是经几位娘娘过目的，怎敢轻易挪动呢？ 奴婢想您这样的贵族女儿，应该不会如此没规矩才是。”香儿却不想她们好过，便满脸堆笑道。 申青梅恨极，没想到自己一时气昏了头跪到太阳下，却让这个贱婢拿来说嘴，让她必须暴晒。 香儿轻蔑地笑笑，又仔细盯了盯两个宫女，慢悠悠地说：“我说你们二位，罚跪可不是让你们坐着的。” 花蕊怒道：“你不过也是奴婢，何必为难我们？” “为难？如何算为难？我不过是谨遵几位娘娘吩咐，监督你们受罚而已？这样才是为难。” 香儿冷笑，说着就要抬手给她一耳光。她打的不是狗，而是狗主人。 但不想，申青梅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寒声道：“你敢！” “哦，我不敢，但是我却忘了一件事。”香儿用力抽回手，笑眯眯地说：“我忘了刚刚夫人娘娘说的，让她跟着一起挨打。” “你！”申青梅恨不能一脚踹死这个贱婢。 她越生气，香儿却越兴奋。想到林慧怡现在兴许也在被折磨，她就恨不能生啖其肉。 于是指着花蕊道：“还不快打，莫不是要违抗娘娘旨意。” 花蕊无法只得再一次抬起手。 香儿本意并不是要折磨紫苏、花蕊，而是要下申青梅的面子。 花蕊一个奴婢，给主子掌嘴还不算完，又给同样是奴婢的紫苏掌嘴。把申青梅与奴婢放在一起，那才叫对她最恶毒的羞辱。 看看申青梅如今的表情，香儿知道自己得逞了。即使转身就被申青梅报复，她也浑不在意。 林慧怡被陷害而打入冷宫，是她如今的痛。只要一想到她的姑娘在里头被折磨受苦，她就恨不能杀了王德嫔与申青梅。 唯一让她感到安慰的，就只有这次事件的谋划者、推动者们，当时听到宇文晟最后的宣判，脸上表情都要挂不住了。 那惨白的面容，简直能用如丧考妣来形容。真是让她看得快意无比！ 今天又见到申青梅那副，恨不能吃了她的丑态，她更是觉得快慰。 申青梅被罚跪还掌嘴的消息，迅速就在六宫传开了。 有的惊讶于向安娘的凶悍，有的却对申青梅的遭遇幸灾乐祸。 正在承乾宫中的宇文晟自然也知道了。 还是张佳怡等人听到宇文晟在这儿，专程过来禀告的。 “妾身原还打算劝一劝几位妹妹，让她们消消气。可不想，申淑嫔尤为倨傲，话中对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不敬。所以妾身才狠心罚了她。”张佳怡解释着。 本来还想免去申青梅惩罚的宇文晟，听到这儿，不禁蹙眉，问道：“她怎么说的？” 张佳怡将原话说了，又道：“这话尤为不妥。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如今本来不好，再说这话不是诅咒两位娘娘吗？” “说的是。”宇文晟也有些气恼。皇后不省人事，皇贵妃久病缠身，这个女人不说祈福，还说出这种话。 “既然如此，就让她跪着好好反省吧。”他挥开手，不管了。 第333章 绝对不能松懈 而申青梅在太阳底下，被香儿盯着足足跪完了三个时辰，直到黄昏，她们才得以起身。 香儿也丝毫不惧她眼中的杀意，笑眯眯地看着她，道：“娘娘果然是大家族出来的，守规矩。” “哼。你等着。”申青梅主仆三人腿都麻了，互相撑着才能站起来。 “娘娘让奴婢等着什么？奴婢听不明白。”香儿仍旧笑着。 “你对本宫不敬，宫规森严，本宫也不能置之不理。”申青梅昂起头，被晒得通红又肿起的脸颊让她看着十分滑稽。 “奴婢如何敢对娘娘不敬？奴婢所做一切，都是按规矩办事。”香儿一点儿不恼，笑道。 “哼。你的狡辩还是等会儿到就是面前说吧。本宫定不会放过你。”申青梅主仆三人相互扶着，一瘸一拐地走了。 香儿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冰冷而轻蔑地看着她们的背影。 皇上就是杀了她，那又如何，她怕吗？ 宇文晟从承乾宫出来就回了建章宫，可惜申青梅根本请不来。就算她亲自去求见，也没得到恩准。 没有办法，但申青梅可不打算放过。她受的罪，就算不能让那几个贱人还，也要那个贱婢尝尝。 就算皇上没功夫，皇后昏迷，那也有太后呢！她就不信，太后会由着她们！ 因而，申青梅又带着宫女，朝慈宁宫去了。 裴太后听到宫女的通报，觉得奇怪，申淑嫔没事来慈宁宫做什么。 就要拒绝，让她回去，却听宫女将刚刚发生的事说了。 裴太后由此推测，申淑嫔是为了找她评理来的，只得放人进来。 “妾身拜见太后娘娘。”申青梅一进来，就哭了起来。 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配上肿了半边的脸，有些可怜，又有些滑稽。 “起来吧。”就算是看在安阳伯府与小皇子的面上，裴太后也不想让她太难看，便放缓了声音：“这是怎么了？” “太后娘娘，求您给妾身做主啊。”申青梅哭诉着： “妾身自知得罪了张夫人等几位娘娘，但妾身好歹也是天家妃嫔，怎能受一个小小宫女的羞辱。” “谁羞辱你了？”裴太后知道她事情没说全，只挑了对自己有利的方面，但还是愿意给她这个面子。 “庄柔妃的宫女，名叫香儿的。她出言不逊，辱及妾身，还有妾身的娘家安阳伯府。妾身受不得此辱，求娘娘做主。”申青梅答道。 裴太后一皱眉，要是真侮辱了安阳伯府，那也确实该罚，便安慰地说：“你先别哭了，且让哀家把那宫女捉来，问个清楚。” “是。”申青梅起身，坐到一边，仍旧抹着眼泪。 裴太后便派了孙嬷嬷去长乐宫，把那个宫女拿来。 庄小娘这边很快就迎来了孙嬷嬷等人，直言要把香儿带走。 香儿倒是无所谓，就要跟着离开。 庄小娘却不肯，她道：“嬷嬷且慢，我一同前去。在太后娘娘面前，好好对质一番，看看是谁侮辱谁。” 孙嬷嬷想到她还怀着孕，就劝了两句：“娘娘身子重，何苦跑着一趟。如果香儿真没无礼，娘娘也无需过去。” “嬷嬷不知道，那申淑嫔惯会颠倒黑白。而我这香儿最是实诚，哪里说得过她。”庄小娘笑着，却没有答应。 孙嬷嬷无法，便让她跟着了。 “拜见太后娘娘。” 裴太后见庄小娘也跟来了，不禁埋怨了两句孙嬷嬷：“柔妃还怀有身孕，让她来做什么？” 庄小娘抢先一步，答道：“太后娘娘请不用错怪了嬷嬷，是妾身执意要来的。嬷嬷哪里劝得住。” “你啊人，就算心疼这个宫女，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裴太后无法，只得让她快些坐下。 庄小娘微笑着坐到申青梅对面，随后冲她轻蔑一笑。 申青梅脸色发沉，盘算着等会儿该如何扳回一城。 裴太后已经开始审问香儿：“你老实告诉哀家，有没有侮辱申淑嫔与安阳伯府。” “回禀太后，奴婢没有。”香儿镇定自若，有庄小娘给她撑腰，不怕裴太后袒护申青梅。 申青梅立即起身，道：“太后娘娘，她当时确实提及妾身家族，暗讽妾身家族没有教养。” 裴太后又看向香儿。 香儿便道：“太后娘娘，奴婢的意思是，淑嫔娘娘出身名门，若是不守规矩，会影响安阳伯府的名声。谁知娘娘会错了意。” 庄小娘不等申青梅反驳，就接着说：“太后娘娘，您瞧，申淑嫔就算受了惩罚，也不知悔改。在您面前，也敢扭曲事实，企图栽赃一个宫女。” 申青梅当即就跪了下来，说：“太后娘娘，妾身并没有，确实是这个宫女对妾身无礼。” “申氏！你还敢说别人，本宫还在说话，谁允许你插话的？”庄小娘揪住时机，又对裴太后道： “太后娘娘，先前她就是这样，对纯妃妹妹，以及几位姐妹不敬，言语之中，还诅咒皇后娘娘与皇贵妃娘娘！” “妾身没有，太后娘娘，请您不要听信庄柔妃的谎言。”申青梅急道。 裴太后眉头一皱，这申青梅着实太傲慢了。 她还听人说这是个硬骨头，但她看来，不过是吃不得一点儿亏，非要所有人都拜服罢了。 简直跟个胡搅蛮缠的泼妇一样，宇文晟吃申青梅那一套，她可不。 于是，裴太后便打断两人，道：“行了！申淑嫔，哀家已经清楚了。你回去好好歇着吧。” 随后又说：“以后没事别来烦我，皇上已经安排了代管宫务的妃嫔，有问题找她们去！” 接着，让孙嬷嬷把人都赶了出去。 庄小娘看着申青梅，直接笑出了声：“申氏，今天丢的脸可不少吧。我要是你啊，就一辈子躲着不出来了。” 申青梅冷哼一声，当真怕人嘲笑，迅速回去了。 而林慧怡这边，也有人上门找茬了。 那么些馊了的稀粥顶什么饿，林慧怡又有伤在身。 为了保持体力，她就尽量减少动弹的时间。不再外头晃悠，一个人缩在炕上，闭目养神。 但她出于警惕性，并未睡着。因而，当门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时，她一下就睁开了眼，望着来人。 是孙庶人。她气势汹汹地跑进来，用十分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但身子却像定在了门口一般，一动不动。 “你来做什么？有事？”林慧怡心中警铃大作，直起上身，随时做好她扑过来逃跑的准备。 果然，孙庶人盯了她一会儿，就疯了似地向她扑来，嘴里还喊着：“都是你这个贱人！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来这儿！” 林慧怡早有准备，因此迅速朝边上一躲，随后下了炕，跑到桌子的另一边，和孙庶人拉开距离。 孙庶人扑了个空，身体摔到炕上，掀起一片灰尘。 她吸入不少，赶快“呸呸”了几口，抹了把脸，又寻找着林慧怡的所在。 林慧怡一直盯着她的任何动作，一边嘴上还在说：“你被打入冷宫如何能怪我？是你自己暴戾恶毒，对陆芳仪百般磋磨，才有今天这个下场。” “芳仪？芳仪？”孙庶人听到她提及陆氏，念了好几遍“芳仪”，好似在回想这个位号的品级。 林慧怡一边盯着她的同时，一边还在寻找周围有什么东西能当作武器。 忽地，她视线掠过角落，发现里头有一个细长金属的物体。 于是，她一边看着还有些懵的孙庶人，一边朝那边小幅度地挪动。 就在林慧怡将要抵达那里的时候，孙庶人却猛地一吼：“那个贱人！她居然都爬到芳仪了！那原本该是我的！” 孙庶人脸色立时扭曲了，眼睛发狠，又朝林慧怡冲过来。 林慧怡也猛地冲到角落，在孙庶人到来前，伸手一把抓过那个物体。来不及细看，就在面前舞了两下。 “啊！”孙庶人被这突然出现的东西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等她退下去了，林慧怡才定睛一看，手上的物体居然是个烛台。 有些长度，铁制的。一头是铁尖刺，是放蜡烛的地方。另一头是个喇叭状，有些沉，好像是放地上的。 她又掂量了一下，不是特别重，她也能舞得动。这种武器好，有尖有钝，可以两用。 于是她将尖的那头对准孙庶人，喝道：“不许动，不然我就不客气了。这尖刺有多利，你可以用血肉感受一下。” 孙庶人又没疯，当然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虽然这里过得比地狱还难受，但她还是不敢去死。 因而，她只能瞪着眼睛，看了林慧怡好一会儿，才不得不罢休，原路返回。 林慧怡毕竟跑了好一会儿，也累了。见她走了，才回到炕上，打算歇一歇。 但她也不敢放松警惕，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她敢肯定，刚刚孙庶人过来找她麻烦，绝对不是她自己的主意，必定有人指使，至少是挑拨。 而那人的目的，她也猜到了。应该是想借孙庶人的手，要么造成意外弄伤她，要么消耗她的体力。 之后她们就不给药不给食，慧怡就能这样死掉。还不给她们落下罪名。 要是孙庶人直接杀了她就更好，不用她们费两道功夫。 至于孙庶人，事成之后，外面肯定要怪罪纠察。她们就能把孙庶人推出去，一个有些疯癫的冷宫弃妃，错手杀人也不稀奇。 但是不凑巧，林慧怡幸运地找到了武器，才让孙庶人惧怕之下，她们的阴谋也无法得逞。 想清楚了这些，林慧怡心中有了思量。这些日子，她必须一再小心，绝对不能松懈下来。 只等着宇文晟过来，解决整个事件。 第334章 抓到你了 之后接连几天，孙庶人都有来找事儿。 但因为林慧怡早有准备，见她一来就拿着烛台严阵以待，让孙庶人无从下手，每次都只能无功而返。 但这却让林慧怡更加坚定，认为孙庶人的行动是受人指使。 都好几天过去了。林慧怡估摸着，孙庶人一直都没有进展，势必会把情况告诉她身后的人。 到时候，她们必定会再找自己麻烦。为了保命，让自己活着从这里出去。林慧怡心中下了决心。 又捱过了两天，孙庶人没再上门，也没有别的什么人来。林慧怡却并不松懈，反而连睡觉都会抱着那座烛台。 终于，第二天一早，闯进来叫她吃饭的，不再是仅仅一个宫女，而是由主事嬷嬷带领的一大群人。 林慧怡如今警惕性很高，她们动静又大，一下就醒了。 她脑子稍微混沌了一下，立刻就清醒过来，将烛台抱在怀里，蜷缩着身子遮掩，让人发现不了。 随后她又闭上眼，假装自己还睡着。 一群人很快就进来了。 主事嬷嬷气势汹汹地进来，见她还睡着，立马吼道：“起来！起来！还吃不吃饭了！” 林慧怡不理她，继续装睡。但眼睛却睁开一条细缝，仔细观察她们的一举一动，手也捏紧了烛台，时刻准备动手。 主事嬷嬷见自己亲自来叫，这个贱人还不搭理，气得声音又尖细了几分，叫嚷着：“还睡！是死人啊！以为自己还是娘娘呢！” 林慧怡仍旧充耳不闻，但却动了动脑袋，做出一副自己已经听见，就是故意不搭理她的样子。 “反了你了！在老娘的地盘作妖！”主事嬷嬷更气，猛地一把从身边宫女手中夺过鞭子，就要往林慧怡身上抽。 “我让你嚣张！” 林慧怡反应很快，立即起身下地，抬起烛台挡住她抽过来的鞭子，而后用力甩向另一边。 “啊！”“我的脸！” 鞭子打中边上的几个宫女，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痛呼。 主事嬷嬷以及宫女们被她突然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直接愣在了当场。 林慧怡手上动作不停，两手秉着烛台，把尖细的那头对准她们，不停挥舞着，嘴里还喊道：“我看谁没长眼睛，敢动我！” 主事嬷嬷这才反应过来，她哪里见过这种情况，在这永巷里，只有她才是老大，只有她才能威胁别人，教训别人！ 于是，她越发生气，举着鞭子尖声高喊：“你这个贱人！还敢还手了！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撒野！” “这里是皇宫，也不是你区区小小主事，能掌握生杀大权的地方！”林慧怡可不害怕，继续挥动着烛台，还故意在她眼前去晃。 主事嬷嬷被那即便生了铁锈，却仍旧闪着寒光的尖刺吓得不轻，见她故意吓唬自己，更是害怕，直往后退躲避。 她快被逼到墙角了，心里恐惧更甚，双手忍不住挡在自己胸前，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上还有鞭子。 自己也有武器，难道怕她不成！主事嬷嬷想着，便举起鞭子，准备好好给她来一下。 “我看你这贱人是不知死活！” 林慧怡早就盯住了她的鞭子，因此在她刚举起来的时候，就用秉着烛台往前一戳，吓得她魂不附体。 然后趁她惊慌失措，用尖刺猛地将鞭子一挑，鞭子瞬间脱手，掉到一旁。 主事嬷嬷立即就要去捡，林慧怡用脚一踩，又挥动着烛台尖刺，直接把人吓退。 “嬷嬷，你现在再看看，是谁不知死活？”她笑眯眯地看着被她逼到墙边的主事嬷嬷，十分温柔地说。 主事嬷嬷虽然害怕，但还不觉得自己到了求饶的地步，毕竟她带了那么多人，还怕她一个？ 于是，她又朝周围被吓得不敢上前的宫女叫嚣：“还不快点儿拦住她！小心我扣你们钱！不许你们吃饭！” 这里的宫女都是被她欺负惯了的，一听这话，哪敢躲着了，就要围上来。 林慧怡却不惧，直接抱着烛台转了一圈，喝道：“我看谁敢过来！” 一众宫女都被她那尖刺吓得再次退后。 有胆大的，悄悄挪到了林慧怡背后，等着时机，一举上前。 林慧怡从身后细微的脚步声，及对面宫女的表情中，猜出了自己背后有什么。 她狠下心，直接往后一扭，烛台的尖刺就狠狠划了一道。 那宫女腰腹的衣裳裂开，出现一道血痕，血液不断从中渗透出来，还能隐隐约约看到被划开的肉。 “啊！” 居然见血了。一众宫女都吓得不敢动弹，连主事嬷嬷都软在了墙边。 “我早说了。是你自己不信邪，怪不得我。”林慧怡虽然心中也慌得要死，但这个时候，她不能懦弱，不然为人鱼肉的就是自己。 因此，她继续抱着烛台，但还强撑着弯腰，把主事嬷嬷掉的那根鞭子捡了起来。 但看在其他人眼中，如此镇定的林慧怡就格外可怕，比真的害死过人的主事嬷嬷还要令人恐惧。 一时间，再没人敢上来。 林慧怡抱着烛台，缠着鞭子坐回炕上，与她们拉开距离，才道：“现在不把她弄出去医治，你们想死人吗？” 屋内众人如梦初醒，慌手慌脚地把那个受伤的宫女抬了下去。至于主事嬷嬷，早就跑了。 等人全都走了，林慧怡才放下烛台和鞭子，准备缓一缓。 但是门外突然又传来脚步声，她不得不再度把烛台抱起来，尖刺对着门口。 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那人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框，小声问着：“你，你还好吗？” 是柳庶人，林慧怡稍微松懈了一下，立刻回答：“你，你进来吧。” 她这才发现，自己声音都在抖。 柳庶人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看到她面上惊魂未定的表情，就想起了自己当初毒死宫女二妹的样子。 和她如出一辙，也是这样惊恐。 出于同情，柳庶人便凑进来安慰道：“你别害怕，那个宫女只是受了伤，并没有死，不是你的错。” 但这只是给林慧怡的安慰。那个宫女受了这种伤，就算医药齐全，多半也是活不下去的。 更何况，有那样的主事嬷嬷，不请医女，不安排人照顾。死了就找个理由，送去安乐堂火化。 她除非身体极为强健，运气也好，兴许还能活下来。 林慧怡放下武器，勉强扯了下嘴角，才道：“多谢你关心。” “你手抖得厉害，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我就先走了。”柳庶人看她一时半会儿还缓不过来，便起身告辞。 林慧怡这才发觉放下了武器，她的手就颤抖不止。 她也不想伤人，只是被逼上绝路，她若不做，自己就得死。 只能祈求那个宫女足够走运，能撑下来。 由于林慧怡当天的行径，直接把宫女们都吓着了，因此再没被人刁难。主事嬷嬷也没敢再来侵犯。 林慧怡好歹是过了两天清静日子。但她一直挂念着那个宫女的伤势，所以也开心不起来。 她也不在外头晃悠，除了吃饭，就在自己屋里。 这天下午，柳庶人照旧过来找她说话。 林慧怡看她神色不对，就主动问道：“怎么了？” “呃……”柳庶人顿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说：“有一些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说吧。”林慧怡看她表情凝重，便道。 “那个受伤的宫女，已经死了。”柳庶人是担心她太自责，所以才迟疑。 不过还好，林慧怡看着没有太大的波澜：“我料到了。” 柳庶人顿了顿，又说：“这也不是你的错。首先挑事的是主事嬷嬷，不给她医药食物，不派人照顾的也是主事嬷嬷。” 林慧怡叹了口气：“到底是一条人命……直接死因，还是因为我。” 柳庶人又想起了被自己毒死的宫女二妹，也是一叹：“是啊，也是一条人命。就算有错，也不该死。” 刚进来永巷的时候，她经常做噩梦，梦到二妹的冤魂来找她。那个时候，她才知道自己错了。 随后的几年里，她又在永巷看到一个个死人。有普通宫女，有犯罪被贬的妃嫔，都是一个样子，被抬出去火化。 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自己从前的傲慢有多可笑。 都是蝼蚁，她们又有什么分别呢？ 林慧怡惊异于她这番感慨，与柳庶人一贯的作风完全不一样。 “你居然也能说出这种话。” 柳庶人这才惊觉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不好意思笑笑：“都进了这里，什么都能看明白了。” 她不想谈太多这些，赶忙转移话题：“对了，刚刚有个宫女告诉我，今晚你别睡太死。主事嬷嬷会派人来偷你的武器。” “真的？”林慧怡不太敢信，但也在她意料之中。 “那个宫女与我处得还行。今晚来的是她好友，怕你伤了她。所以让我透露给你，把人吓走就行了。”柳庶人回道。 林慧怡点点头：“我知道了，会小心的。” 晚上，林慧怡仍旧缩在炕上浅眠，等着那个偷东西的宫女到来。 但那人一直不来，林慧怡一时不察，居然睡着了。 幸好，在那宫女将将摸到她怀中，企图把烛台和鞭子抽走的时候，林慧怡猛然惊醒，喝道：“我抓到你了！” 第335章 震慑主事嬷嬷 这句话实在过分诡异，配着黑乎乎的环境，以及林慧怡猛然抬起来，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 “啊！”那个宫女被吓得半死，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林慧怡没管她，转而思考起了另一件事。 她之前虽然睡觉浅，但现在吃得不好，身体太疲倦，容易睡着。这回能醒过来，下次可不一定。 所以，她必须得想个办法，只要一有人进来，她就能立刻醒过来的办法。 还有，她得再震慑一下主事嬷嬷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林慧怡起来了，就直接抱着烛台出去。 主事嬷嬷正在发早饭的桌边，正和一个宫女说些什么。 那个宫女看到她来，吓得一颤，不敢和她对视。 林慧怡便明白，这就是昨晚那个被吓跑的宫女。 主事嬷嬷看到她还抱着烛台，还有自己的鞭子，立刻跑过来，开骂：“找死啊！还带着这些！不想吃就别吃！滚！” 她这番举动正中林慧怡的下怀，本来就打算靠近她，好施展自己的计划。这下好了，还不用自己想办法，就能成。 林慧怡没说话，直接迎了上去，怀中的烛台举起，趁其不备，用尖刺抵住了主事嬷嬷的喉咙。 “啊！”这番变故，不仅把主事嬷嬷吓得瘫软，连在场的所有人都尖叫起来，个个躲得老远。 “嬷嬷，怎么不吱声了？继续骂呀。”林慧怡一手掐着她的喉咙，温柔笑道。 “没，没。娘娘，有话好好说嘛。别，别这么……”主事嬷嬷被她拿命威胁，知道她真的敢刺穿自己的喉咙，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娘娘？”林慧怡像听见了什么极其好笑的话，轻笑起来。 主事嬷嬷被她这笑声吓得抖若筛糠。 林慧怡又道：“你不是强调了好多遍，我已经不是娘娘了吗？怎么现在又叫我娘娘了？” “那，那是奴婢有眼无珠，是奴婢嘴贱。”主事嬷嬷为了活命，根本不怕丢脸。 “好。”林慧怡轻笑一声，又问：“那我问你，上头拨给永巷的饮食起居所用，都去了哪里？” “回，回娘娘。拨给奴婢的，就是这些。”主事嬷嬷当然不会说实话，于是把罪名全推给了上头。 “哦？只有这些啊。”林慧怡乐呵呵的，又软着声音，在她耳边说：“看来嬷嬷还没看清楚形势，让我再给你提个醒吧。” 主事嬷嬷一听不好，还没来得及阻止，脖子就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啊！娘娘，别，别杀我！”她立即就像傻猪一般嚎叫起来，但身子却一动不敢动，生怕那尖刺戳穿自己的喉咙。 林慧怡只是拿烛台轻轻刺了一下表皮而已，就把她吓成这样。 于是冷笑一声，道：“这样，嬷嬷肯说实话了吗？” “我说我说，娘娘手下留情。”主事嬷嬷不敢再欺瞒她，便把她这些年，与六尚女官合伙侵吞财务的事说了出来。 其中数额巨大，令林慧怡也咋舌，更加愤怒。 光是主事嬷嬷知道的，在这小小的永巷，就吞掉了不知道多少钱财，也害死了不知多少条命。 与永巷有关联的，除了宫正司的徐宫正，其余六局除了尚仪局，全都搅和进来了。 尚食局搜刮饮食医药方面的油水，尚服局就克扣衣裳被褥等物，尚寝局不管洒扫、陈设修整、不发灯烛，尚功局在账簿上做文章，尚宫局则配合修改名簿，以及各文档盖印问题。 尚仪局虽然不涉及此处，但也未必干净。 林慧怡气得要死，从主事嬷嬷口中，似乎还有别的问题。只是她不涉及，就语焉不详。 主事嬷嬷肯定要清理的，只是不是现在。但林慧怡想好了怎么先收拾她：“嬷嬷，你看，现在你的命在我手中，对吧。” “是，是，娘娘饶命。”主事嬷嬷不住地求饶。 “正好是早饭时间，我又饿了这么多天。你不把本该我们享用的东西，呈上来吗？”林慧怡笑道。 主事嬷嬷眼珠一转，连忙吩咐宫女们：“快去准备好饭好菜来，供娘娘享用！” “谁说只我一个了。永巷里关了多少人，就准备多少份。”林慧怡又道。 “去，去全都准备。”主事嬷嬷一僵，只好说。 宫女们立即散去。 主事嬷嬷又小心翼翼地问：“娘娘，您看都按着您的吩咐去准备了。就，就先放开奴婢吧。” “那可不行。”林慧怡冷笑着说：“嬷嬷若此好用，我怎么能轻易松手呢？” “那您想怎么样？”主事嬷嬷心里恨得不行，却不敢发泄，只能哀求。 “等着，我高兴了就放过你。”林慧怡笑道。 主事嬷嬷嘴里发苦，却不敢肆意反驳。 很快，宫女们就把饭菜都端了上来。 看着那些好饭菜，关在这里被馊饭折磨了很久的废妃们都忍不住咽了口水，就要上去大快朵颐。 “慢着！”林慧怡出声拦住了她们。 见她们不解，林慧怡又道：“谁知道这些饭菜里有什么呢？嬷嬷，你说是不是？” 主事嬷嬷身体顿时僵硬，送饭的宫女中几个也垂下了脑袋。 林慧怡早就猜到了她们会做什么，又冷笑着说：“嬷嬷，我看，要不你先吃一口吧。” 主事嬷嬷登时瞪大双眼，完全没想到她居然能猜中。只得赶快吩咐宫女：“快去重新准备。” “别想耍花招。”林慧怡又冷笑着对那些宫女说了一句。 “是。”宫女们齐齐应声。 这一次更快，宫女们就重新将饭菜端了上来。 而后，她们就忐忑地等着林慧怡发落。 主事嬷嬷也道：“娘娘，这回不会有问题了。” 林慧怡却轻笑一声，道：“是吗？那就请诸位宫女先尝尝吧。” 宫女们面面相觑，齐声应是，就低头试吃。 “娘娘，您看，这总能放心了吧。”主事嬷嬷赔笑。 “嗯。看着是没事。”林慧怡不置可否，点了点头。 随后，饿得心慌的众人就飞快地涌上去，抢先吃了起来。 这回是真没有问题，林慧怡便松开主事，笑道：“我一时饿昏了头，让嬷嬷受惊了。你可别怪罪我啊。” “不敢，不敢……”主事嬷嬷整个人都冷汗打湿了。现在都不敢看她的脸，低声下气了几句，见林慧怡不再折磨她，就飞快跑出永巷。 林慧怡见吃了饭食的人全都好好的，就放下了心。 她走近饭桌，还以为最后不会给她留什么。却见桌上有一份饭菜，满满当当的，没人动过。 林慧怡惊讶地挑了挑眉。 柳庶人主动道：“这是我们专门给你留出来的，没有人动过。绝对没有问题。” 她指了指所有人，毕竟这是她给大家带来的好事。为了长久之计，大家都还是想着供好这尊大佛。 林慧怡微微笑了笑，看着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女人们，道：“如今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必客气。” 她随即坐下，好好吃了顿饭。胃里总算没那么难受了。 林慧怡还以为主事嬷嬷挨了次打，会记住教训。却不想，当天午饭，又变成了馊饭馊菜。 林慧怡朝周围一瞧，却只见着一群宫女，不见主事嬷嬷。 她冷笑，以为躲了起来，不让她有机会拿命做威胁，就能逃得过吗？ 林慧怡又举起烛台，在宫女面前比划了几下，威胁道：“去把主事嬷嬷叫来！” 宫女们面面相觑，却全都不动。 林慧怡心一横，直接抓起一个宫女，用尖刺抵着她，说：“去把她叫来，不然我就要杀人了。” 宫女们一阵骚动，还没动身，一直暗中观察的主事嬷嬷就出现了。 “你以为，今天我还会受你的掣肘？别做梦了，区区一个宫女，死了就死了。就跟你之前弄伤的那个一样，找个理由就烧了就是。” 林慧怡早知道不会有效，不过她的目的并不在次，只是要把嬷嬷逼出来而已。 于是，她抛开那个宫女，迅速朝永巷门口跑去。 “你要干什么！”主事嬷嬷惊道，跟着跑过来。 “那我可就要跑出去了！嬷嬷，你知道若我擅自离开永巷，你要担什么罪名吗？”林慧怡站在门口，冷笑连连。 她一边说，还一边挥舞着烛台，逼退门口的守门宫女。 主事嬷嬷刚刚还自鸣得意，却没想到她还有这一招。 如她所说，要是林慧怡真跑出去了。自己肯定要被问罪。再加上昨天自己把那些事跟她说了。 一想到要是皇上知道她们，做了那些事的下场，主事嬷嬷不禁打了个冷颤。 于是，她不管心中再不甘愿，也知道按计划行事，连忙喊着：“娘娘，奴婢服了。娘娘快些回来吧。奴婢一定听您的话。” 林慧怡心中嗤笑，猜也猜的到她心中打的什么主意，面上却做出一副计谋得逞的洋洋得意。 “那还不快点儿给大家准备好饭好菜。” “是，奴婢这就去。”就算那些饭菜也不怎么样，主事嬷嬷也觉得肉疼。那些人可都不肯出这个钱。 还不是她大出血。明明都是一条船上的，都受制于人，竟然还拿品级欺压她。 第336章 会错了意 自那之后，无论是主事嬷嬷，还是普通宫女，抑或是孙庶人，都再没来找过茬儿。 林慧怡很是过了几天舒心日子，不用担心吃穿问题。唯一需要担心的，半夜被人偷袭的问题，她也已经解决。 因此，她总算是好好睡了几天觉，补足了精神。 但是，林慧怡一直忧心的事，却仍旧没有头绪。 莫说宇文晟的真人了，就是以他名义过来的宫人也一个都没见到。就好像她真的被打入冷宫一样。 这种情况，开始让林慧怡怀疑，自己是不是会错了意思。其实宇文晟那个眼神根本没别的含义？ 还是说，自己还没达到要求？还不能翻盘？ 林慧怡百思不得其解，只得稍微安定下来，慢慢考虑之后的事。 如此一晃，半个月都过去了。宇文晟依旧不见踪影，林慧怡开始着急了。 万一真是自己会错意，那她不就得后半辈子，都待在永巷这儿了？ 而且她还不一定能活那么久，徐宫正她们肯定会想办法解决自己的。 虽然最近这段时间，她们好像偃旗息鼓，真被自己吓到了。 但林慧怡并不相信，只觉得她们是改变了策略，假装被她震慑住，以此来让她放松警惕，好酝酿下一场攻击。 林慧怡紧咬着嘴唇，想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要是宇文晟一直不来，她该主动出击，还是继续静待时机？ 正当林慧怡为自己的后半生焦躁不安的时候，外面的人也在为她着急。 庄小娘与向安娘一直没找到，解救林慧怡的办法，但仍旧没有放弃，每天都去建章宫报道，虽然宇文晟一次也没同意过见她们。 每天从建章宫被黄振好声好气地请回来，她们就朝凤仪宫去，问问黄皇后清醒了没有，然后又失望地去承乾宫。 高智明也着急，但她之前面见宇文晟，请求放出林慧怡。 但得到的答复却是，他自有主张，只等时机到了，就会去把林慧怡接出来，洗清她的罪名。 高智明得到宇文晟的再三保证，才肯稍稍放心，于此安心养病。 而且这件事涉及到黄皇后，及其腹中皇嗣，她也不好太过明目张胆，以免让有心人挑拨。 因此，当庄小娘与向安娘再次上门，高智明只得安慰：“皇上说他自有主张，让我们别擅自插手。我也只能干等着” “可都半个多月了，林姐姐一点儿消息也没有。我真是担心。”向安娘本就性子急些，事关好姐姐，她实在是放不下心。 “娘娘，您能再问问皇上，到底还有多久，或者问问林姐姐的近况？”庄小娘也道。 高智明叹口气，回道：“最近好像国事太忙，皇上也一直没过来。见不到人，我也问不了。” 说起来，宇文晟都十多天没来后宫了，连黄皇后那儿都没去。 “刚刚我们去建章宫求见，黄振公公也是拿这个借口把我们赶回来的。好像是哪里又有大灾了。”庄小娘说道。 “这就是了。皇上为了这些事，估计顾不上咱们了。”高智明蹙起眉头，思索了片刻，最后也只得叹息： “现在，只能等皇后娘娘清醒过来，亲自下令把林姐姐接出来了。” “对了，皇后娘娘之前不是醒过吗？现在情况怎么样？”她问道。 向安娘答道：“皇后娘娘之前只是睁开过几次眼，但根本就不清醒，连话都说不了。不然早就把林姐姐接出来了。” “那太医说过娘娘还要多久能醒吗？”高智明眉头皱得死紧，又问。 “太医说，这个只能看皇后娘娘自己。要是她不能清醒过来，可能就要这么躺一辈子了。”庄小娘满面愁容。 “这可怎么办。”高智明也急了，但她不是神仙，对这些生老病死的事也无能为力。 宇文晟这边是忙得焦头烂额，连觉都睡不好，哪儿还有精力去管后宫那些小事。 先是江南洪水，淹没了十几个府州，那里全是财赋重地，要是今年毁于一旦，明年整个国家都得紧巴巴地过日子。 之后中原又出现了旱情，虽然还不算太严重，但若是置之不理，也会酿成大祸。 这两地的人口、粮食、财税在整个大渝都占大头，要是不好好处理，掀起了民乱，他就要成史书里的昏君了。 因此，林慧怡那点事儿，与这些比起来就完全微不足道了。 林慧怡对外头的事一点儿也不知道。 她一边等着宇文晟，一边想办法保全自己。 就这样，又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距离她进永巷到现在，已经过了二十一天了。 这天用过午饭，柳庶人突然请林慧怡去她的屋子里说话。 林慧怡想着这段时间，柳庶人的一系列举动，没有很奇怪的，便答应下来。 这还是林慧怡第一次进到她的屋子，跟自己的也没什么两样。不过或许是她住得久了，倒还算干净整洁。 只是有一点让她特别奇怪，就是屋子里的摆设东西都太少了。可以说和刚进来、什么东西都没带的她没有区别。 可她明明记得，柳容华这几年，是有定期给柳庶人补贴的。 不过这都是别人的事，林慧怡也不好过问，便将此事压在了心里，没有表露。 柳庶人领着她坐下，才道：“我请你过来不为别的，是之前给我报信儿的那个宫女，又让我给你传话。” “又是什么事？”林慧怡一惊。 之前这个宫女就通过柳庶人给她透过话，让她晚上提高警惕，才没让主事嬷嬷偷盗武器的行动得逞。 如今这人又传话过来，想必是主事嬷嬷，或者说她身后的徐宫正等女官，又打算做什么了。 “她跟我说，她们已经对你动了杀心。但具体计划还不确定，只是这两天的晚上，你别睡得太死。”柳庶人小声道。 林慧怡心中一沉，这么快就来了。她早料到她们不会放过自己。既然已经来了，就省得她还提心吊胆的。 更何况，这其实是她出去的机会。她们主动动手，还免去了自己想办法鼓动她们的精力。 她微微一笑，说：“多谢你那个朋友，我已经知道了。日后出去，必有重谢。” 柳庶人眸光一闪，没想到她还觉得自己能出去，还如此信誓旦旦。看来，自己可以再帮一把，说不定…… 于是她也笑道：“那我就原话转告给她了。” 当天傍晚，林慧怡仔细检查过自己布置下去的东西，为的不是伤人，而是提醒自己。万一她睡着了，有这些，还能及时醒过来。 永巷里没什么娱乐方式，晚上睡得很早。因此酉时太阳落山之后，永巷里就陷入了一片寂静。 林慧怡因为有这个提醒，所以一直没睡，只微微打盹儿。 她算着时间，大约是夜里子时过后，自己小院的门口，就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林慧怡一刻心神一凛，打起精神来，左手秉着烛台，以尖刺对人，右手缠着鞭子，时刻准备甩出去。 她抬头看了看屋顶的孔洞，月光的皎皎清辉透过其中照射下来，能把屋内都照个大概。 她想，看来自己的布置是没有用了。 果然，屋外的人没有发出她设计的声音，就已经到了屋门口。 林慧怡悄声下炕，轻轻地走到门口。 等到第一个人影出现，林慧怡立马抬起烛台，用尖刺抵住她的喉咙，大声冷笑道：“看来有人之前没收到教训，又来找死了？” 见到自己的行动已经被发现，门外的几个人登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或许是在小声交流什么。 被林慧怡抓住的那人还想偷偷逃跑，她又用尖刺向前一顶，冷声道：“别乱动，小心你的命。” “是，是。”那人被冷硬的金属吓得瘫软，不敢再做小动作了。 林慧怡视线掠过她，又看向门外几人，说：“你们来干什么我一清二楚，只是你们为她们出力得不了任何好处，还得当心自己的小命儿难保。” 那几人又窸窸窣窣地嘀咕了片刻，这次似乎在为她的话争执。 林慧怡于是又说：“你们可想清楚了。今晚你们要是就这么回去，我也不追究。但要是不听劝，我这根刺，可是尝过血的。” 那几人沉默了半晌，其中一人说：“只是娘娘，若我们就这么回去，嬷嬷不会轻饶了我们的。” “你们就说我早有准备，一进来就被我发现了，还差点儿被我杀掉。她们现在主要目标是我，不会揪着你们不放的。”林慧怡回道。 几人想明白了，齐声道：“是，我们这就退下了。请您放了她吧。” “嚯，还挺有情有义。”林慧怡轻笑一声，收回手中的烛台，对身前那人道：“走吧。” “谢娘娘手下留情。”那人好像行了个礼。 “不必。”林慧怡还没有放下警惕，因而只催着她们离去。 照这几个人的态度来看，或许只是她们派出来当炮灰，试探林慧怡的。 担心她们还有后续，即便人走了，林慧怡也不敢睡，睁着眼到了天亮。 第337章 我可是会杀人的 “大人，昨晚的行动失败了。她警惕性很高，根本无法得手。” 第二天一早，得到了消息的主事嬷嬷就跑去找了徐宫正。 “没用的废物！”徐宫正气得直拍桌子，破口大骂： “皇后娘娘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若不尽早杀了她灭口，等皇后把她弄出来，咱们都得玩儿完！” 一想到这几天太医说的，黄皇后身体好转，睁眼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就开始心慌。林慧怡知道她们太多事了，绝对不能留！ “那我们再怎么办？”主事嬷嬷也慌了，为了保命，她也必须得下狠手了。 “去，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除掉她。”徐宫正咬着牙，狠狠说道。 “那万一被外头的人怪罪……”主事嬷嬷还有些担心。 之前她们一直束手束脚就是因为这个。林慧怡的情况不比别人，要是她突然死亡，一定会有人查看她的尸体。 所以她们要是下毒，或者直接用刀用剑，太容易被看出来了。那样绝对会被追究罪责，与她们的目的不符。 “如今这个时候还管那些做什么！再说皇上现在忙着前朝，皇后还没醒。其他人要追究也不怕。”徐宫正呵斥道。 主事嬷嬷只好应下：“奴婢知道了。” “嗯。”徐宫正现在心慌得很，赶紧把她打发走了。 随后她进到内室，抽出床底下的箱子，把里面的各种单据搜出来，藏到另一个隐蔽之所。 等检查完毕，确定不会有人发现得了之后，才离开寝室，去处理宫正司公务了。 但她没有看到，她离开之后，就有一个身影，迅速溜进了房中。 林慧怡揉了揉酸胀发痛的眼眶，强打起精神来，以全副武装的样子出了小院。 她刚一出来，就看见了主事嬷嬷领着一群宫女站在门外，她们手中拿着各种武器，鞭子、棒槌、铁棍。 林慧怡心下有了计较，便后退两步退回院中，冷笑道：“如此明目张胆，看来你们是等不及了。” 能让她们等不及杀了自己灭口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快要出去了。 想到这儿，林慧怡就燃起一股熊熊斗志。都把她们逼到这个份儿上了，她绝对要坚持下去，很快就能出去了。 “小贱人，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主事嬷嬷含着狞笑，眼中闪着寒光。 “你们大可以试试，今天是谁的死期还不一定呢！”林慧怡没理她，反而扫视着一众宫女。 主事嬷嬷见她们有退却之意，立即与她叫板：“你只有一个人，而我可是带了十个人的！谁会怕你！” “十个人又如何？就是二十个人，你觉得我会怕吗？你觉得就凭这些，也能杀了我？”林慧怡气势十足，没有露出半点儿惧意。 她这么一副毫不畏惧的模样，再联想到之前她的所作所为。倒真把宫女们唬住了，齐齐后退了一步。 “你们怕什么！她就是虚张声势，双拳难敌四手，你们可有二十只手！去，杀了她！”主事嬷嬷训斥着，把人往前赶。 林慧怡眼看着这些宫女的表情，知道自己没办法真把她们吓退，便思考起了别的法子。 她视线扫过所有人，看到其中几个宫女对她有所暗示。 林慧怡转了转眼珠，知道这些人不会跟她拼命，便放心下来，抢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猛地朝主事嬷嬷冲过去。 她被几个宫女挡在身后，林慧怡必须要先躲开这几个人才行。 所幸其中一个是暗示她的宫女，见她过来，就装作一副吓到的样子躲开，把主事嬷嬷暴露出来。 再加上另一个真被她吓破了胆的宫女，也躲开了。 就给了林慧怡足够的空隙，她一把揪住主事嬷嬷，手中烛台再一次对上了她的喉咙。 但她却躲闪不及，被一个宫女打了一棒子。背上传来的剧痛感，让林慧怡差点儿喷出一口血。 她强行忍住，用力把主事嬷嬷一扳，对着那个颇为健壮的宫女，威胁道：“你再敢乱动，我现在就杀了她！” “别别别！”主事嬷嬷被吓得放声尖叫，两手疯狂摆动着。 “嬷嬷，你现在又到了我手中。你自己说说，该怎么办呢？”林慧怡冷笑连连，手中尖刺在她脖子表皮上轻轻滑过。 主事嬷嬷被吓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抖若筛糠，哀求道：“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这话真是耳熟，好像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林慧怡仍旧用尖刺在她喉咙上绕圈，声音十分温柔。 “奴婢这回是真不敢了。”主事嬷嬷吓得浑身无力，脸上老泪纵横。 “想活命是吧。”林慧怡冷笑着，看她不住点头，又道：“那就让你的人把武器放下。” “快放下，全都放下。”主事嬷嬷颤抖着，对一众宫女叫喝。 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除了那个打她的健壮宫女，其余人都卸了武器。 林慧怡心中有了想法，便对着众人，以及过来看热闹的人问道：“哪些是主事嬷嬷的心腹，哪些帮着她欺负你们，都给我指出来。” 但回应她的只是一片寂静。 林慧怡知道主事嬷嬷在她们心中积威甚久，又说：“现在主事嬷嬷在我的手中，你们完全不用害怕。大胆地指出来，我帮你们教训她们。” 说着，她还用尖刺又恐吓了一下主事嬷嬷。 直把她吓得哭喊：“快说啊！” 由柳庶人牵头，她指着那个不肯放下武器的健壮宫女，说：“她是嬷嬷的心腹，帮嬷嬷杀了好几个人。” “很好，多谢你了。”林慧怡回以一笑，又威胁主事嬷嬷：“让她放下武器，不然我就杀了你。” “你快放下来！你想看着我死吗？你这个没良心的，亏我那么器重你！”主事嬷嬷哭喊着。 那个宫女死死盯了林慧怡好一会儿，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棒槌。 林慧怡立刻便说：“把她的棒槌拿走。” 柳庶人便带着几个宫女，迅速把那根棒槌抢走了。 期间那个宫女还想抢夺，林慧怡就再次用主事嬷嬷做威胁，逼她放手。 “现在，你们可以尽情地报复她了。只要别把她弄死了，随你们处置。”林慧怡冷笑着。 这个宫女威胁实在太大，林慧怡必须得想办法令她无法攻击自己。 那宫女闻言暴起，居然不顾主事嬷嬷还在她手中，就朝林慧怡冲了过来。 林慧怡一直盯着她，见状，直接一手扼住主事嬷嬷的喉咙，一手举着烛台，用尖刺对准她，狠狠一用力。 “噗”的一声，那个健壮宫女的腹部被她捅了个对穿。 她像是不知道痛，两手又朝林慧怡抓来。 林慧怡狠狠心，猛地抽出烛台，又用力往上一顶，直接戳穿了她的喉咙。滚烫的血液便喷涌出来，劈头盖脸地浇了主事嬷嬷满头满脸。 林慧怡的脸上也溅到了不少。她来不及恶心，就冷着声音在主事嬷嬷耳边说道：“看见没有，你要是再敢动我，这就是你的下场。” 主事嬷嬷已经吓懵了，瘫软地倒在地上。 林慧怡没管她，只对众人道：“你们也看见了。我可是会杀人的，谁要是再来作死，我就真让她去死。” 她扔开主事嬷嬷，不管外面一片狼藉，转身回了屋子。 不久，柳庶人突然进来，一脸惊叹地说：“想不到之前看你温温柔柔，善良得跟个菩萨一样，却还真能做到这个份儿上。” “她们摆明了要我的命，不能做也必须做了。”林慧怡端坐在炕上，但只要仔细看，她的手是在颤抖的，脸色也出奇地苍白。 柳庶人低头瞥见墙角那一滩污秽，便道：“你吐了？” “嗯，没忍住。”林慧怡没有掩饰，她刚一进屋，就实在忍不住，胃里没有东西，吐的全是酸水。 “对了，我看你走的时候动作有些僵硬，好像受了伤。所以来看看。”柳庶人说回正题。 “哦，背上挨了一下。”林慧怡这才想起来自己有伤，她反手想摸摸，就疼得呲牙咧嘴。 “快走吧，去我那儿，给你擦药。”柳庶人轻轻扶起她，道。 林慧怡本想拒绝，但想到以后，还是答应了。 柳庶人从院中一块砖下面，掏出一个小瓶子，边走边说：“这是之前我妹妹给我带的，我省着用还有不少，专治跌打损伤。” 林慧怡看着那满是灰尘的瓶子，终于忍不住疑问：“你妹妹不是送了可多东西进来吗？为什么要省着用？” “什么？”柳庶人惊得差点儿把瓶子扔了。 “柳容华每个月都会给你寄送东西的啊。有两次我就在场，看里头这样的药物不少。她还说，这是你专门要的。”林慧怡细说道。 “真的？”柳庶人惊喜得抓紧了她的手。 “你没收到？”林慧怡瞪大眼睛。 “很少，只偶尔有点儿东西。”柳庶人摇头。 “可我当时分明看见了啊……”林慧怡沉吟片刻，才想到一个可能，道：“我知道了，肯定是主事嬷嬷把东西都匿下了。” 第338章 苏醒 “原来如此，原来妹妹没有……”柳庶人却没有为主事嬷嬷藏匿她的补贴而愤怒，反而惊喜起来。 “柳容华来看你的次数也不少，你被人欺负，为什么不跟她说呢？”林慧怡十分奇怪，柳容华一年要来几次，却一点儿也不清楚。 “我，我只以为她还没原谅我。何况她一个人在宫里已经很累了，我不想给她添麻烦。”柳庶人如今脸上都带着笑。 “你们两姐妹可真是，明明都有意亲近对方，却都不肯开口，好好说一说。”林慧怡说到这儿，又想起了她自己的几个妹妹。 那天她走的时候，庄小娘与向安娘的关系似乎有破冰的迹象。不知道这么些天过去，她们有没有和好。 彩月、苏苏被关在兰林宫，有王晏妃照拂，日子应该不会太差。只是肯定会担心她的处境。 林慧怡叹了口气。 柳庶人才想起叫她来的正事，便拿起瓶子，倒出一点儿药液在手心，给她的伤处按摩起来。 她虽说也是个大家千金出身，但自从进了永巷，许多事也渐渐会了。 林慧怡忍着痛让她擦完药，感觉好多了，就起身告辞。 依着刚刚的那副大阵仗，她能感受得到主事嬷嬷，和她背后那些人，想杀她灭口的心有多着急。 离她出去的日子不远了，她绝对不能就此掉以轻心，以致前功尽弃。 另一边，落荒而逃的主事嬷嬷在自己房中躲了大半天，才从惊恐中缓过来。 想到自己差点儿交代在林慧怡那儿，她就腿软得厉害。 时间已近正午，是吃午饭的时候，外头传来宫女的声音：“嬷嬷，林庶人那边又在闹，要精致的餐食，要……” “都给她，她要什么都给她！”主事嬷嬷现在一听到这个人就吓得一哆嗦，慌慌张张地打断她的话。 “是。”宫女得到了准话就下去了。 主事嬷嬷抚了抚起伏不定的胸口，让自己稍微缓和了情绪，才动身打算去徐宫正那儿求个法子。 “蠢货！没用的东西！”徐宫正听完她一早上的狼狈，气得直敲桌子。 “大人，您说说现在该怎么办啊！奴婢实在是没办法了。那林氏简直如恶鬼一样可怕！”主事嬷嬷哭诉着。 徐宫正闻言冷笑：“你还怕恶鬼？你我就是恶鬼！你害死的人不知有多少，鬼都不怕，还怕像鬼的人？” 主事嬷嬷还在哭，一张老脸上涕泗横流。 徐宫正听得烦了，吼了一声：“闭嘴！” 主事嬷嬷被她一吓，才抽抽搭搭地停下了号哭，只小声抽噎着。 徐宫正拿起桌上的冷茶猛灌了一口，稍微冷静了一些，才道：“你这个蠢货，明知道她不好对付，还这么大张旗鼓的去！” “那奴婢要怎么去？下毒又不行，奴婢还有什么办法？”主事嬷嬷低着脑袋，在心里埋怨她。 “我居然现在才发现你有多蠢！这么多年的永巷主事，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下来的！”徐宫正怒斥道。 主事嬷嬷驳道：“以前又没出过这种人，我哪儿知道该怎么处理？” 徐宫正气得翻她一个白眼儿，压下胸口涌上来的怒气，极力平和地说：“行了，我自有办法，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去做。” “大人请说。”主事嬷嬷就是为这个来的，见此连忙凑到她面前。 徐宫正小声地在她耳边，把自己的计策和她说了。 主事嬷嬷听得眼睛一亮，连声称是。 末了，徐宫正不放心，又叮嘱着：“这两天你别和她硬来。遇见了就做出被她吓破了胆的样子，让她放松警惕才是。”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奴婢一定记住。”主事嬷嬷自然不敢反驳。 她也确实被林慧怡吓到了，现在如果让她仅仅只是面对林慧怡，也不敢再像原先那样趾高气扬了。 “行了，回去吧。”徐宫正瞥了她一眼，挥了挥手。 “是，奴婢告退。”主事嬷嬷连忙起身，退出了她的屋子。 见她走后，徐宫正捏了捏拳头，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黄皇后再拖一阵儿，拖过这两天，等她们解决了林慧怡再醒过来。 主事嬷嬷回到永巷之后，一举一动都按照徐宫正教的那样，不敢有一丝异样。 林慧怡看她遇着自己，就跟老鼠见了猫的样子。也不管她是真是假，只趁机要了好些东西。 她就算能相信主事嬷嬷不敢再犯她，但却不相信外头那些人能善罢甘休，她得提前为自己做准备。 她很清楚，这几天是那些人用来麻痹自己的时间，不会轻易对自己动手。 所以，林慧怡就趁着这个时候，要来了许多工具，为各种突发情况留下后路。 但因此，她待在屋子里的时间太长了。以免引起注意，其他庶人、宫女感念她的恩德，还都为她打掩护，帮她的忙。 六月二十九，下午，竹影仍旧一脸愁容，小心翼翼地轻轻擦拭着黄皇后的身子。 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个月了，仍不见清醒，虽然太医说她状况好转不少，应该很快就能苏醒过来。 可在竹影这个整天看着她的人眼中，黄皇后还是和刚开始一样，三五天有一次动静，没什么清醒的意识。 竹影时常暗自抹泪，担心黄皇后就这样一辈子不醒了。 她擦去眼角的泪珠，依着太医的吩咐，轻柔地按摩着黄皇后的身躯，每一块肌肉都要按摩，但她丝毫不觉得累。 她只想让黄皇后醒过来。竹影在心中向上天祷告。 因此没有注意到，黄皇后缓缓睁开的眼睛。 竹影仍旧垂着脑袋，仔仔细细地按摩着黄皇后的每一寸肌肤，嘴里还念念叨叨的。 因此她又没听到黄皇后微微张口，由于许久没有发声，所以只断断续续发出的一点点声音。 黄皇后有些心累，但隐约听到她在嘀咕什么，心中就是一暖，也不再想别的，用尽全身力气，动了动正被她按摩的右臂。 竹影被手下的动静弄得一激灵，不敢动作，呆呆地盯着黄皇后的右臂。 只见那条雪白的手臂又朝上抬了抬，她还听见，耳边响起了自己最想听见的声音：“竹影……” 竹影蓦地抬起头，惊异地看见黄皇后睁开眼看着自己，嘴巴还一张一合，说着：“竹影……水……” 竹影猛地弹起来，惊喜地叫起来：“娘娘！娘娘你醒了！” 黄皇后无语地眨了下眼，原谅了她此时忽视了自己的诉求，尽力大声发言：“竹影，我说，我要喝水。” 竹影这才反应过来，惊喜得手舞足蹈，慌慌张张地转身去倒水，一边朝外间叫嚷：“快去请太医，皇后娘娘醒了！” 外间的宫人们闻声，齐齐冲了进来，看见黄皇后朝她们微微扯了下嘴角，又齐齐跪下哭诉：“娘娘！您终于醒了！” “快去通报皇上、太后，把太医叫来！哭什么！”竹影端着茶杯，训斥道。 “姐姐还不是哭了，还说我们！”梅枝朝她撅了撅嘴。 竹影也才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擦了把泪，刚要发作，就见她们已经按吩咐去了。 她只得作罢，小心地给黄皇后喂水。 太医是第一个赶到的，老院判顾不得行礼，匆匆忙忙地跑到黄皇后床边，查看她的情况。 随后，裴太后以及受到消息的各宫嫔妃，也纷纷赶到，连宇文晟也抛下手中的政务，赶了过来。 除了宇文晟与裴太后，就只有高智明与张佳怡几个稳重的，得以进内室探望，其余妃嫔全都在正殿等候。 “恭喜皇后娘娘，清醒过来，就意味着凤体已经好转，之后，只需要慢慢调养了。”老院判愁了这么一个月，终于舒心笑了。 宇文晟等人也终于放心，吩咐宫女把老院判带出去，开药，记下各种禁忌。 “阿淑，你可算是没事了。”宇文晟握着她的手。 “娘娘不知道，皇上为您可是许久不得欢笑了。”张佳怡道。 “皇上……”黄皇后听了这些话，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高智明站在后边儿，一直担心林慧怡的事，但现在又不是可以开口的时候。她也只得在心中叹息一声。 黄皇后看见了她的神色，觉得奇怪，于是主动询问：“皇贵妃可是有事要说？” 高智明蓦地一惊，连忙道：“没有，妾身是高兴娘娘苏醒，在心中期盼娘娘早日康复。” 黄皇后看得出来她表情不对，但此时也没追问，便点头揭过了。 张佳怡明白她的想法，于是主动提议：“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诸位姐妹也担心皇后娘娘。不如让她们进来行个礼，也算了了她们的心意。” 她只能提供这个机会，至于黄皇后会不会注意到林慧怡不在，就且看她的造化了。 宇文晟应允，这样也不会吵到黄皇后。 随后，听闻传召的妃嫔们就都进来。 庄小娘她们是提前被叮嘱过的，虽然同样担心林慧怡，但也不能出声。只跟着众人一同行礼，祝贺黄皇后苏醒之喜。 行过礼，宇文晟就直接挥手让她们出去了。 黄皇后觉得奇怪，一双眼睛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只得出声：“怎么没看见林妹妹？我好不容易醒过来，她怎么都不过来看看我？” 第339章 我命硬着呢 屋内众人闻言，都愣了一瞬。 高智明与张佳怡倒是觉得欣慰，黄皇后是真的喜欢林慧怡，这个时候还能注意到她不在。 “怎么了？”见大家都不出声，黄皇后更纳闷儿了。 依着林慧怡的性子，不说时常守在她床前，至少这个时候，也该来看她的。 再关联众人的反应，她隐约猜到，林慧怡肯定是出了事。 黄皇后拉了拉宇文晟：“皇上？林妹妹怎么了？” 宇文晟觉得有些尴尬，自己完全把林慧怡忘了。 他摸了摸鼻子，才道：“我把她打入冷宫了。” “怎么会？她犯了什么错，皇上你要这么惩罚她。”黄皇后激动得坐了起来。 她还以为，林慧怡最多就是被禁足了，却不想，是被打入了冷宫。 裴太后扶着她坐好。 宇文晟解释道：“当时你小产昏过去，林氏就被告发谋害你腹中皇嗣……” “不可能！她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是有人诬陷她！”黄皇后还没等他说完，就一口咬定了。 “但确实有证据，那个害你的按摩宫女留下的证词，说她是受了林氏指使的。申淑嫔也看见林氏和那个宫女有来往。”宇文晟又道。 黄皇后不肯听，她说：“皇上，我不信。让她过来，我要当面问她。” 说完，也不等宇文晟答应，直接召唤竹影：“去永巷，把林贵姬带过来。” “娘娘！”竹影惊喜地跪下，却又想起宇文晟还在，又看了看他的脸色。 “快去！我是皇后，还是受害者，我不该问问她吗？”黄皇后催促。 宇文晟默许，裴太后也没有出声阻止。 竹影于是欢喜地应下，抬脚飞奔出去。 高智明也起身道：“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妾身也想去看看。” “去吧。若是出了事，你可以处置。”黄皇后当然能想到会有人对林慧怡不利，所以先给了她这个权力。 “多谢皇后娘娘。妾身告退。”高智明心下大定，通知庄小娘、向安娘与王晏妃，一同往永巷去了。 而即将迎来曙光的林慧怡，却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能出去了。一片火海包围了她。 原来，刚刚黄皇后苏醒过来的消息传遍后宫，徐宫正等人大惊失色，仓促之下，决定立即除去林慧怡。 就算日后被清算，也不会比被林慧怡揭露所有事来得糟了。 于是，主事嬷嬷立刻开始行动，确认林慧怡待在自己屋子里后，就在她院中放了一把火。 她们早已在这间屋子里布置下了。因此，这把火迅速蔓延开，很快就将林慧怡的屋子吞没，成了一片火海。 主事嬷嬷一边高喊着救火，一边以添乱的名义阻止其他人靠近，又让自己的手下假模假样地救火，实则是浇油。 柳庶人带着好几个人，在外围哭得声嘶力竭，喊着：“快救火啊！林庶人还在里面！你们快啊！” 正在这时，竹影已经到了门外，她远远见着这场灾祸，心下惊疑不定，连忙叫守门宫女放行。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们居然胆敢阻拦自己。 竹影厉声喝道：“我乃皇后娘娘宫中常在，皇上恩授正五品恭人诰命。此次受皇后娘娘之命，将庶人林氏带出去！你们有几个胆子，敢拦我！” 守门宫女早就被主事嬷嬷换了一批，且刚刚才受她叮嘱，谁也不能放进去。于是仍旧不动。 竹影气极，她来的匆忙，没带令牌，还以为凭自己的身份哪里都能进去，却不想这回碰到硬钉子了。 她看着里头的大火，着急林慧怡的安危，但她也没带帮手，想跟她们硬碰硬都不行。 正在她焦急万分的时候，高智明一行人赶到。 她们老远就看到火光了，因此刚一下步辇，几个人就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又见竹影被拦在门外。 高智明当场明白怎么回事，立即爆喝一声：“让开！本宫是皇贵妃，你们也敢拦？” 守门宫女还是那套话：“没有皇上的旨意，谁都不能擅自进去。” “好！”高智明冷笑一声，立即对带来的宫人吩咐：“把她们拿下！” 她们都是坐步辇来的，带了一大群女轿夫。这些人可不是柔柔弱弱的女子，个个健壮得很，和外头的男人没有区别。 接到命令，女轿夫们一哄而上，把守门的宫女全部压在地上。 没有了阻拦，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狂奔进去。 这个时候，大火已经将那间小院给完全吞噬了。 刚开始还有哀嚎尖叫声传出来，后来火越来越多，连这些声音也没有了，只剩下外面人群的嘈杂声，与大火熊熊燃烧的声音。 主事嬷嬷要高兴坏了，但顾忌着人群，没有大笑出声。她躲在阴暗处，死死盯着大火，嘴角的弧度不住上扬。 死了！死了！林氏那个贱人终于死了！她再也不用怕了！她嘿嘿地笑着。 “怎么回事！永巷主事在哪儿！”高智明冲进来，看见这场惨烈的大火，觉得心里惶惶不安。 不等主事嬷嬷惊愕地看过去，柳庶人一下就认出了几人，忙道：“徐宫正派人放火要烧死林慧怡！” 主事嬷嬷来不及捂她的嘴，刚要趁乱逃跑，就被团团围住。 她的前后左右，都是人。那些，都是从前被她欺负、羞辱的人。有被关押在永巷的罪妃，也有永巷宫女。 而在柳庶人叫出徐宫正的之时，王晏妃登时就反应过来，转身就往外跑。 “你们看着这儿，我去捉拿徐宫正！” 女轿夫们被她们留在里头，王晏妃这会儿坐不了步辇，便派了身边几人： “拿上我的牌子，快点儿跑去宫正司，命阴宫正拿下徐宫正！” “是。”知道事情紧急，平安等人也顾不得主子没人照料，便朝宫正司那头飞奔而去。 王晏妃也顾不得形象，提起裙摆，朝那边跑去。有她这个代管宫正司的人在，不容易出乱子。 而留在永巷里面的高智明等人，则慌得不行，把主事嬷嬷等人交给竹影看管，她们就招呼人赶快救火。 “哈哈哈哈哈！你们再怎么努力也没用了！林氏已经被烧死在里面了！哈哈哈哈！”主事嬷嬷疯疯癫癫地狂笑着。 “她要是死了，我要你千刀万剐！”向安娘脸色煞白，朝她吼道。 庄小娘摇摇欲坠，被香儿紧紧抱着。 柳庶人正要说什么，就见从人群中走出一人，把正在狂笑嚷嚷的主事嬷嬷吓得卡了壳：“你，你，你怎么……” “我什么我？怎么，看见自己阴谋失败，吓得说不了话了？” 林慧怡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看着她：“真以为自己很聪明啊！” “你，不可能，你，你明明已经被烧死了！你怎么可能！”主事嬷嬷不相信，瞪大了眼睛，挣扎着。 “姐姐！”“慧怡！”一众人看见她，转悲为喜，喜极而泣。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林慧怡扔下主事嬷嬷，快几步上前。 本想抱住她们，但想起自己好几日没有洗漱，又从火里出来，身上又脏又臭，实在不能污染了她们。 但她们都毫不介意，紧紧抱住了她。 “姐姐，我还以为，你真的被烧死了呢。呜呜……”庄小娘与向安娘都哭得不能自已。 “我在你们心里有那么蠢吗？就凭她们，就能弄死我？”林慧怡一边用手绢给她们擦泪，一边调笑着说。 “都这个时候了，姐姐你还开玩笑。我们都是担心你嘛。”向安娘气得拍了下她的肩膀，嘟囔着。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我不是好好地在你们面前嘛。别哭了啊。”林慧怡笑着安慰。 “嗯。”两人点点头。 高智明这才看着她，含着泪道：“你没事就好。” “嗯，放心吧，我的命硬着呢！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林慧怡柔声道：“这些日子，让你们操心了吧，都瘦了不少。” “你在这里吃苦，我们在外头哪里能吃得下。”庄小娘带着哭腔，说道。 “没有，我可没吃多少苦。”林慧怡忙道：“你姐姐我可厉害了。进来没几天，就给大家改善了一下生活质量。” “真的假的？姐姐你可比骗我们。”向安娘可不信，看她这个样子，哪里是过得好的。 “我才不骗你们，不信你们问柳庶人？”林慧怡朝柳庶人招了招手。 柳庶人本来还觉得难堪，但为了将来，只得鼓起勇气，笑道： “可不是嘛。她一来，就威逼着主事嬷嬷，给大家改善伙食。之后又给大家换了衣服床铺，可过上好日子了。” “看吧。”林慧怡洋洋得意地笑道。 “姐姐真厉害。”几人这才放心。 在一边候着的竹影，见她们姐妹情深完了，便道：“几位娘娘，皇后娘娘还等着，咱们还是快过去吧。” “娘娘醒了？”林慧怡惊得看向她。 “娘娘刚醒，见不到你，才知道你被打入冷宫了。这不，就赶紧叫奴婢来接你过去。”竹影道。 林慧怡点点头，又道：“正好出了这些事，干脆把她们都带上，让皇上好好审一审。这其中，可有不少猫腻。” “好。” 第340章 你还有没有命呢 幸而之前高智明留了个心眼儿，进来前就先派人去通知了宇文晟，派来了不少帮手，不然这么多人，还真不好带走。 林慧怡又分出一部分人，让他们去六局一司，将所有女官通通带走。 “她们也搅和进去了？”高智明奇怪问道。 “没错。”林慧怡将主事嬷嬷那天说的，六局一司女官联合作案的事，都给她说了。 “如此恶劣，是该全数捉去皇上皇后面前，好好审个清楚。”高智明蹙眉，她代管这几个月，完全不知道底下有这种事。 “我若没进来永巷这一遭，也被她们蒙在鼓里呢！还以为她们个个都是好的，原来外头男官的脏臭都一概学了来。”林慧怡也冷笑。 “走吧，这一次就让皇上好好清理一遍。”高智明与她互相搀扶着，往凤仪宫走去。 时隔一个月，林慧怡再一次见到宇文晟，也是在凤仪宫的正殿，她跪到了同一个地方：“妾林氏拜见皇上，拜见太后娘娘。” 上头只坐着他俩，不见黄皇后的身影。林慧怡也能想得到，毕竟黄皇后才刚刚醒来，哪里能审理这些脏事儿。 两边则坐着所有的妃嫔，她们一见到自己，大多都在为她感到高兴，但仔细看看她这个样子，又十分同情。 林慧怡的视线掠过她们，落到了把她弄进去的罪魁祸首身上。 王德嫔与申青梅刚刚听说，黄皇后传召林慧怡之时，就感到心里一阵慌乱。林氏万一复起，就是她们的大麻烦了。 申青梅觉得惊愕，林氏被打入冷宫，居然也能出来。 明明都有那么多证据，黄皇后当真一点儿都不相信，刚醒就急着释放林氏。她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吗？ 王德嫔此时见到她，只觉得下头的人都是一群废物！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尽快将林氏除去，结果还是让她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不过幸好，她早有准备，必定不会让自己深陷泥潭。 “起来吧。”宇文晟看她一身狼狈，不禁生出一丝愧疚。她之所以成这样，也是自己想拿她引出谋害皇后的真凶。 “谢皇上。”林慧怡站起身，又行了个万福礼，才道：“皇上，太后娘娘，妾身有事启奏。” “你坐下再说吧。”宇文晟招呼宫人给她赐座，道。 “多谢皇上。”林慧怡也不推拒，稳稳坐好了，才说：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妾身被贬入永巷的这段日子里，阴差阳错地发现了一些大事。甚至因此招来了杀身之祸。” “刚刚皇贵妃的人来报，说永巷着火了，而且守门宫女不准她们进去，是否跟这个有关？”宇文晟问道。 “是，皇上。这场大火就是永巷的主事嬷嬷为了杀我灭口放的。守门的宫女也是受了她的指使，为了拖延，才不肯放行。”林慧怡答道。 “你仔细说说。”宇文晟点点头。 “妾身初入永巷之时，就发生了许多怪事……”林慧怡顺从地，将这一个月来她所经历的，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由于妾身被陷害为皇后娘娘小产事件的凶手，又知悉了诸多女官的罪行事迹，她们为了灭口，才屡次狠下杀手。” 她一口气说完，跪拜道：“请皇上、太后娘娘明察，为妾身洗刷冤屈，惩治危害皇后娘娘，与整个后宫的真凶。” “你先做，朕自会查清事实。”宇文晟朝她抬了抬手，又看向裴太后：“母后，这件事您怎么看？” 裴太后在听到六局女官之时，就已经紧紧皱起了眉头。她沉着脸回复宇文晟：“你处理就是。” “是。”宇文晟转回头，朝黄振吩咐：“将涉及此案的宫人全都带上来！” 黄振领命出去，正好这个时候，被王晏妃领头押着的六局女官，还有被明珠、香儿、兰儿等人押着的永巷众人同时赶到。 “参见晏妃娘娘。刚好，皇上正要传唤她们，娘娘且随奴婢进去吧。”黄振瞥了几眼其中的熟面孔，在心里叹了口气，才道。 “好，请公公带路。”王晏妃点点头，跟着他进去。 “妾身拜见皇上，太后娘娘。启禀皇上，所有涉案人员皆已带到。”王晏妃行完礼起身，将身后众人展示给他。 “你们都做了什么，全都从实招来！”宇文晟先是冷冷地扫视着他们，而后突然爆喝一声，吓得众人皆是一抖。 “皇上饶命！”诸如此类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皇上，依妾身所知，这些事徐宫正乃是主谋，永巷主事嬷嬷是执行者。其余宫人则具有配合作案的嫌疑。”林慧怡又道。 “皇上，奴婢什么都没做！您不能听信林庶人对奴婢的污蔑，皇上！” 徐宫正刚刚，突然被阴宫正捉拿的时候，就已经吓得不轻。这个时候完全顾不上规矩，只想保命了。 还没等宇文晟发火呵斥，林慧怡就冷笑道：“污蔑？哼，你做了什么，还需要我一一给你数一遍吗？” “林庶人，你有证据吗？没有证据，那不是污蔑陷害是什么！”徐宫正驳道。 “你要证据？永巷主事嬷嬷将你的罪行公之于众的时候，在场的人可不只有我。人证多得是。”林慧怡又道。 “她一个区区永巷主事，哪里知道那么多事？你们听的不过是她的一面之词，做不得数！”徐宫正极力狡辩着。 “哼！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林慧怡冷笑。 徐宫正被她看得蓦地一抖，感觉背部突然发冷。 “启禀皇上，奴婢有其他证据。徐宫正与他人往来的书信、账簿中记录了她的罪行。”阴宫正从一边走上前来跪下。 她，她是怎么知道的？我明明藏起来了。难道，难道被她发现了？徐宫正心下大骇，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不可能！我藏得那么严实，她不可能发现得了！她是在诈我，对，她只是在诈我！徐宫正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 “证据在哪儿？”宇文晟询问。 徐宫正闻言，整颗心都吊了起来，心惊胆战地等着阴宫正的回答。那决定她的生死，她迫切地希望是错的。 阴宫正答道：“回皇上，就在徐宫正房中，在大柜子底下的地缝子里，藏得很深。” 徐宫正如遭晴空霹雳，她发现了，她真的发现了！ “皇上！不是的！阴宫正在故意诬陷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做！皇上！请您明察！”她突然暴起，跪爬到宇文晟的脚边，嘶吼着。 “你做没做，只要黄振去看看就知道了。”宇文晟一脚踢开她，冷声道。 徐宫正还在哀求，哭得满脸都是眼泪鼻涕。 林慧怡便道：“徐宫正，你做的事已经掩盖不住了。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 说着，她朝王德嫔与申青梅瞥了一眼。 “皇上，既然有了证据，就把她拉下去吧。如此哭嚎，实在不成体统。”王德嫔惴惴不安，担心徐宫正真把自己抖出来，主动提议。 “王德嫔这么着急把人带下去做什么？是怕她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吗？还是想杀人灭口？”林慧怡冷笑一声，直接挑明。 “你！林氏，你现在已经被贬为庶人了，岂能如此放肆地和本宫说话！”王德嫔心里一慌，见到宇文晟看向自己，赶紧转移话题。 “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是庶人了。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觉得非常有必要，把我在永巷的光荣事迹讲给你听。” 林慧怡温柔笑着朝她走过去，一边还在说：“你知道吗？你几次三番想杀我都没有成功，反而让我杀了两个人了，亲手杀的哦。” 听见她如此轻快地，诉说自己的杀人历史，屋内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王德嫔更是被她盯着自己的眼神，吓得毛骨悚然。她敢杀人自己是清楚的，但没想到，她居然敢在皇上面前恐吓自己。 “你，你想做什么！”她尖叫着站起来，见林慧怡还不停下，忍不住朝宇文晟跑去：“皇上，皇上救我！” 林慧怡几步上前，一把揪住她，狠狠勒住她的脖子。 “林氏，你要做什么？”宇文晟蹙起了眉头。 “皇上，妾身只不过是想和德嫔娘娘说说话而已。谁知娘娘这么不经吓，就像是心中有鬼似的。” 林慧怡对宇文晟十分无辜，又低眉顺眼地说着，但手上仍揪住王德嫔不放，并且还一边后退。 宇文晟闻言，眉头皱得死紧，但看向王德嫔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一丝怀疑。 “皇上！”王德嫔被她控制着后退，直到被摁在了座位上。 她惊叫一声，又抖着问：“你，你到底，想，想怎样？” “德嫔娘娘，我不是说了吗？只是想跟你说说话罢了。你怕什么呢？”林慧怡吓完了她，又快步走向了还在磕头的徐宫正。 “我要是你啊，就趁着这个时候，皇上与太后娘娘都在，把话都说了。谁知道再拖下去，你还有没有命呢？” 她轻声说完，见她一抖，狠狠勾起一个微笑，道：“毕竟，那个按摩宫女，不就是在没人的时候，被你弄死的吗？” 第341章 王德嫔倒台 宇文晟看着林慧怡的这些行为，觉得十分不妥，更觉得不舒服。那个善良温柔的林慧怡，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刚要阻止，就看见徐宫正“啊”地尖叫一声，随后就爬到宇文晟面前，哭嚎着：“皇上，皇上救我……” 宇文晟脸色更差了，看向林慧怡的眼神透着不爽。 王德嫔见状，登时便哭着说：“皇上，您看林庶人恐吓妾身还不算，连徐宫正也被她吓成这样了。” 申青梅也插了一嘴：“皇上，要不还是先把此事放一放吧。林庶人这个样子，找个太医来看看才是正经。 真是没想到，只是进了一趟永巷。向来温柔可亲的林庶人竟然成了这样，着实叫人心疼得紧。” 这就是在暗指她得了疯病了。林慧怡冷笑一声，刚要回嘴，向安娘却已经抢先骂了出来： “呸！林姐姐才不需要看什么太医。要我看，你们这些烂了心肝的，倒是需要好好治一治！” “够了！”宇文晟看她们越来越不像话，便吼了一声。 徐宫正却像一只惊弓之鸟，被他这一嗓子吓得尖叫起来：“皇上！皇上饶命！我只是奉命行事，都是她做的！不关我的事！”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林慧怡见王德嫔与申青梅脸色骤变，心里快意得很。 “奉命行事？奉谁的命令？”宇文晟揪住徐宫正的衣领，将她提起来，眼睛含着冷意与她对视。 “皇上，是王德嫔！是她指使奴婢做的所有事！奴婢只是迫不得已！”徐宫正声嘶力竭地哭嚎着。 “你有几个胆子，竟敢诬陷本宫！”王德嫔立刻站了起来，指着她斥骂。 “坐下。”宇文晟冷冷地看向她。 “……皇上？”王德嫔被他这一吓，声音都有些颤抖。 “朕让你坐下。”宇文晟仍旧冷冷地看着她。 “是。”王德嫔无法，只得乖乖坐好。但她极力克制，却仍旧心急如焚。 “你再说一遍，是谁指使你做了什么事。”宇文晟再次盯着徐宫正。 “皇上，是王德嫔，是她指使我。要我毒死那个，按摩宫女，再伪造证词，栽赃给林贵姬，又让我杀林贵姬灭口。”徐宫正磕磕巴巴地回答。 “王氏，她说的可是真的？”宇文晟放下徐宫正，冰冷的眼睛凝视着王德嫔。 “不是，皇上，妾身没有……”王德嫔心里一慌，便哭了起来。 宇文晟没有说话，仍旧凝视着她。 申青梅却道：“皇上，妾身看徐宫正已经被林庶人吓疯了。一个已然疯癫之人，她的疯言疯语怕是不能相信。” “申青梅，你要是再敢插嘴，我就让你变得和她一样。” 林慧怡直接给她一个冷笑，而后又看向宇文晟：“皇上，她是否疯了，让太医看看不就知道了。” 申青梅看见宇文晟的神色，知道这回王德嫔肯定要栽了，便不再为她说话，开始想办法怎么掩盖自己的事。 “皇上，奴婢，奴婢没有疯。奴婢说的，句句都是事实。请皇上明鉴。”徐宫正却不想让宇文晟觉得自己疯了，于是主动平稳下来。 她已经把王德嫔抖了出来，要是不能将王德嫔拉下来，将功折罪，那她的下场一定凄惨无比。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全都给朕说清楚，不许有任何遗漏。”宇文晟瞥了她一眼，寒着声音说。 “王德嫔之前还想让奴婢，把罪名全都推到魏贵容身上。”徐宫正也是才搭上王德嫔的，所以知道的东西并不太多。 魏贵容脸色一白，她一直知道王德嫔不信任自己。却没想到，她居然时刻准备好了，把自己抛出去当替死鬼。 她又扭头去看尤肃仪等人，却见她们脸上都没有丝毫诧异的神色，便知道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她们对王德嫔的安排都一清二楚！魏贵容恨得咬紧了牙齿。 “黄振，把王德嫔身边的宫人全都拉下去，好好审问。”宇文晟见她说不出来什么了，就想从王德嫔的宫人身上入手。 “皇上，妾身是冤枉的……皇上，请您相信妾身……”王德嫔哭得梨花带雨，情感之真切，让人动容。 “朕已经相信你很多次了。但你却次次都让朕失望。”宇文晟不看她，吩咐黄振：“把她也拉下去。” “皇上……”王德嫔面色一冷，刚要再哭几声，就被黄振拿帕子堵住了嘴。 她惊愕地看向宇文晟，“唔唔”着被黄振拖了下去。 王德嫔终于倒了。在场众人心中，全都浮现了这句话。 林慧怡也终于满意地笑了。她走到殿中央跪下：“妾身方才言行无状，冲撞了皇上与太后娘娘。请皇上降罪。” “你只是故意装出来吓唬她们的？”宇文晟惊讶地看着她。 “妾身若不这样，恐怕她们还要拖延狡辩，哪能这般快就解决呢？”林慧怡微笑着回道。 宇文晟看着她那与从前并无二异的笑容，这才放下心，道：“既是这样，何罪之有。你坐吧。” “谢皇上。”林慧怡起身，又回到座位，嘴角滑过一抹讽笑。 眼见着靠山倒塌，郭才人与潘丽仪全都惊慌失措起来。二人惴惴不安地看着宇文晟，担心自己也被牵连。 尤兰却眼珠一转，心里有了思量。 辛慎容瞥了她一眼，又扫了眼一脸冰霜的魏贵容，嘴角的冷笑转瞬即逝，迅速扮出一脸痛苦，跪到殿中哭道：“皇上，妾身有罪。” 林慧怡早就把她们的反应看进了眼里，还能不清楚她们心里那点儿小九九。因此辛慎容这是要干什么，显而易见。 不过为了彻底扳倒王德嫔，并置其于死地，她并不想阻拦。 “说。”宇文晟现在心情极差，看都不看辛慎容。 “皇上，其实妾身之前就知道王德嫔心怀不轨，但苦于没有证据，所以不敢上报。”辛慎容哭道。 “既然没有证据，朕也不追究你知情不报之罪了。”宇文晟摆摆手，不想再听。 辛慎容目的达成，感激涕零地行了大礼，退回座位。 见她没受惩罚，潘丽仪与郭才人面上一喜，也紧随其后，也跪了过来：“皇上，妾等也是如此。” 林慧怡却冷笑，这么着急撇清关系，却也不多想几个理由，当宇文晟是傻子吗？还不如装鹌鹑，兴许还能逃过一劫。 果然，听了她俩的话，宇文晟登时便冷笑起来：“呵，你们三个是一起的？全都有所察觉，又都没有证据？” “皇上……”二人脸色煞白，哆哆嗦嗦的。 “那就一起拉下去审审吧。”宇文晟还能看不出来她们在想什么，直接就招呼宫人去拉。 “皇上，妾身是真的什么事都不知道！”辛慎容快要被气死了，这两个蠢货，要死一边儿去死，居然把她也拉下水了！ “皇上！魏贵容！她和王德嫔走得近，她肯定知道！”郭才人一个害怕，把魏贵容拉了下来。 魏贵容虽然心冷，但还没打算赴死，辩解道：“皇上，虽然妾身与王德嫔平时走得近，但却完全不知道王德嫔的秘密。 她只会让吩咐我们按她说的去做，拉拢刘皇贵嫔，散播林庶人的谣言。至于这么做的目的，她都不和我们说。” “皇上，事实就是魏贵容说的。王德嫔每次都是这么做。迫于她的威势，我们都不敢问，也不敢拒绝。”辛慎容哭道。 潘丽仪与郭才人见状也跟着哭。 林慧怡懒得理她们，出声提醒：“皇上，她们进宫晚，王德嫔不信任倒也可信。只是尤肃仪从进宫起就和王德嫔交好，她必定知道不少秘辛。” 一直装聋作哑的尤兰被她抬出来，心里恨得不行，脸上却做出一副悔恨万分的表情，也哭诉着： “皇上，妾身也是被逼无奈，王德嫔手段狠毒，身居高位，一直威逼妾身帮她做事。妾人微言轻，如何能拒绝啊，皇上。” “把你知道的说清楚。”宇文晟面无表情地盯着几人。 尤兰心想反正王德嫔都是一死，自己推她一把，兴许还能将功折罪。 于是，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知道的，王德嫔的事迹全都爆了出来。 诸如害赵娇妃、张顺妃小产，给韩良嫔下毒，其余造谣、挑拨生事更是数不胜数。 宇文晟脸色愈发难看，他知道王德嫔手下不干净，却不知道她如此歹毒，害死的人命都不知有多少。 “妾身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了，再其他的，妾身就不知道了。”尤兰垂着脑袋，不敢抬头去看宇文晟的反应。 “还有其他的？她害的人还不够多吗？”宇文晟狠狠将手中的茶盏扔到地上。 尤兰被吓得趴到了地上，就算被茶水溅到也不敢吭声。 屋内寂静无声，林慧怡便开口道：“皇上，太后娘娘，王德嫔作恶多端，戕害后妃皇嗣，妾身恳请严肃处置，以儆效尤。” “妾等附议，求皇上与太后娘娘明正法典。”余下的妃嫔也齐齐跪下。 “德嫔王氏，心肠歹毒，有愧天恩，着废为庶人，赐死。”宇文晟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们一会儿，才道。 第342章 封拜 就在众人准备高兴，王德嫔终于倒台的时候，裴太后却突然出声： “皇帝，看在蜀王和五公主的颜面上，对外还是称其，突染恶疾暴薨才是。” 幸好裴太后并不是个是非不分的，林慧怡心中庆幸。不然王德嫔又会有死灰复燃的机会了。 “就依母后所言。”宇文晟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而后想到王德嫔死后，那两个孩子的去处。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扫视了一遍底下众人，竟没找到个合适的人选。 上次王氏被打入冷宫，蜀王就没人接手，只得送去了母后那里养着。这次也还是只能这样处置。 于是，他又道：“母后，蜀王与五公主还是交由您照顾为好。儿子再请老娘娘们帮把手，您也不会太累。您觉得如何？” 林慧怡对宇文晟这个决定没感到惊讶，他自己的后妃无人愿意接收，交给母辈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本来黄皇后是最名正言顺的人，但谁让王德嫔害了她呢？林慧怡估摸着，黄皇后再大方，也不会愿意抚养，害得自己流产之人的儿女。 “我还没老得走不动，两个孩子还是照顾得来的。皇帝不必担心。”裴太后倒是无所谓。 “劳烦母后为儿子伤神了。”宇文晟又道。 裴太后摆摆手，觉得今天自己在这儿也待够了，于是起身道：“你处理完了，就把他们送来，我先回宫了。” “是，母后。”宇文晟也起身，又派人送她。 “恭送太后娘娘。”林慧怡等人也赶紧起身行礼。 等裴太后走了，接下来就该处置王德嫔的爪牙帮手了。 宇文晟扫了一眼尤兰等人，冷冷地说：“肃仪尤氏、丽仪潘氏、贵容魏氏、慎容辛氏、才人郭氏，着降为承衣，禁足半年。” “皇上！妾身冤枉啊，皇上！”除了魏贵容木木地跪在一边不做声，其余四人全都求饶起来。 “带下去。”宇文晟别开眼，看也不看，就招呼着宫人。 正在哭求的四人及魏贵容，便被宫人堵了嘴，像王德嫔一样被拉了下去。 这之后，便要处置女官宫女之辈了。 “这些宫人全部杖杀。”宇文晟冷着脸吩咐。 “皇上饶命！”一众宫人立即哭喊起来，就要被拖下去。 林慧怡此时立即站了出来：“皇上且慢！” “你还有话说？”宇文晟看向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发言。 林慧怡盈盈拜下，才道：“皇上请听妾身一言。这些宫人也并非全都犯了错。其中有的，还是此次的功臣。还请皇上审过之后，再行决断。” “行，依你的吧。”宇文晟闻言便没有反驳，直接把权力交给了她。 “多谢皇上。”林慧怡笑着拜了一拜，起身看向众人。 “娘娘！娘娘，救救奴婢！” “娘娘，求您饶了奴婢一命吧！” 见她看过来，徐宫正与主事嬷嬷，还有涉及此案的女官宫女们，全都爬过来，哭喊着求饶。 林慧怡撇开她们，淡淡说道：“有罪当罚，有功当赏。宫规里头记得严明，我可不能妄自徇私。” 随后，她也不管这些人哭嚎得更厉害，直接将里头，帮过自己忙的那些人挑了出来，比如柳庶人。 座中一直忐忑不安的柳容华，见到姐姐被挑出来，不禁心惊胆战起来。她咬着唇，紧紧揪住了裙子。 柳庶人看见了，便给了她一个微笑。 林慧怡对宇文晟行礼道：“皇上，这些人都是在妾身困居永巷时，曾经帮过妾身的。妾身恳请皇上施恩。” “那就将这些宫女都升一级，再集体从永巷调出来，拨给好差事。”宇文晟点点头，看向代管宫务的几人。 高智明等人齐齐行礼：“是。” 林慧怡想着柳庶人，又笑道：“皇上，这些人可不全是宫女，还有从前被贬待罪的庶人。” 说着，她将柳庶人拉上前，给宇文晟介绍：“皇上，这是柳容华的姐姐，前贵容柳氏。” “柳贵容？”众人一惊，都没认出她来。 宇文晟也诧异地挑了挑眉头。 见柳庶人羞愧地低着头，林慧怡便接着说：“皇上，柳庶人在永巷这些年已经悔改，是此次的最大功臣。” “既然有功，那就从永巷出来吧。暂时去柳容华那儿住着，待考察之后再行决断。”宇文晟扫了她一眼，指着柳容华道。 “谢皇上隆恩。”柳庶人喜极而泣，急忙磕了个头。 真没想到，她还真的从永巷出来了。她还有机会出来！果然，她当时下定决心帮助林慧怡是对的！ 柳容华也含着泪谢恩：“皇上大恩，妾身与柳氏一族没齿难忘。” “嗯。”宇文晟随意地摆摆手。 柳容华遂将柳庶人扶起，拉到一边。 林慧怡满意了，又看向其他几个帮了她的庶人，其中一个正好是她隔壁屋的。 她就是提前把两人屋子之间的墙挖了个洞，才躲过那场大火。所以也不能忘了她的功劳。 林慧怡又道：“皇上，还有几名庶人……” 宇文晟打断了她：“但凭自己意愿，可以发还本家，也可以留在宫里。” 这些庶人都是先帝时被贬进去的，因此比柳庶人幸运，多了一条回家的路。 “叩谢皇上圣恩。”几个才三四十岁，却已经被折腾得垂垂老矣的女人，终于得以离开永巷，自然欢喜得紧。 林慧怡随即又将，虽然没有帮她，但也没有跟着作恶，只是冷眼旁观的一批人，挑出来。 她指着剩下的那些人，道：“皇上，这些人中，要么涉及贪污受贿，要么在永巷助纣为虐。请皇上责罚。” “这些人发回永巷，回归原位。”宇文晟先处理了无罪也无功的那批人，才道：“至于这些人罪婢，全数杖杀。” “皇上饶命！”面临死亡的众人哭喊得更加厉害。 徐宫正更是狼狈，面上的脂粉妆容早已被泪水冲刷得七七八八，梳得整整齐齐的高髻也散了，歪在一边。 这个样子，哪里还能看得出她往日的体面。 她此时根本注意不到这些事上，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只有“活下去”这三个字。 见宇文晟油盐不进，她只得爬到林慧怡身前：“娘娘！娘娘！求您饶了奴婢。奴婢只是一直糊涂啊娘娘！” “你还有脸找她求情，她可是几次三番险些被你害死！”向安娘担心自家姐姐真被她花言巧语给骗到，当即就站了起来，骂道。 “就是！姐姐没有让你千刀万剐已是开了恩，你还想免除一死不成！”庄小娘也瞪着眼睛斥骂。 林慧怡安抚地给她俩一个笑容，却连一个眼神都不肯分给，在她脚边哀嚎求饶的徐宫正。 “贵姬娘娘，你不是号称后宫最善良的人吗？为什么不肯救我！原来都是你装的，是不是！”徐宫正心里慌乱得很，只得拿这个激她。 见她这么说，一众妃嫔全都看了过来，想知道林慧怡会不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而饶过她。 她不说还好，既然说了，林慧怡直接冷笑起来，盯着她道：“善良？呵！你居然还有脸和我讲善良？” 徐宫正被她这个样子吓得不敢出声，只静静地流着眼泪。 “我就是因为善良，因为念及女人取得成就有多艰难，念及你当上宫正不容易，才做了被蛇反咬一口的东郭先生！” 林慧怡一口气说完，又勾起一边嘴角，笑道：“我的善良早已经给你了。只是你并不珍惜，怪不了我。” “娘娘！我错了！娘娘，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娘娘！”徐宫正这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但仍然不肯放弃手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拉下去。”宇文晟看林慧怡面无表情的生着闷气，便招呼阴宫正：“记得让她们把东西都吐干净了。” “是，奴婢遵旨。”阴宫正领命，带着一帮宫人把人全都带了下去。 她知道，这回皇帝是要彻底清理一遍六局一司了。就是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牵连进来。 等到该处置的都处置完了，宇文晟才想起自己还没恢复林慧怡的身份，便道：“林氏，此次你遭此横祸，又立下大功，合该奖赏。” 众人闻言，脑中忽地想起，早几个月宫里流传的，宇文晟会在黄皇后生产时，晋封林慧怡为妃的流言。 于是，好些人看向林慧怡的眼神，都带着嫉妒、歆羡。 林慧怡好似浑然不觉，从容不迫地跪到殿中央。这件事，她早就有了想法。 “这样吧。皇后之前力举你为妃，朕干脆就这个时候将你提到妃位。你看如何？”宇文晟笑道。 “皇上，妾身愚昧，觉得不妥。”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林慧怡会拒绝。全都惊愕地看着她。 她的好姐妹们，都恨不能过来把她打醒，如此好的机会她怎么能拒绝！ 无论是高智明、张佳怡，还是庄小娘、向安娘，都在给她使眼色。 林慧怡朝她们轻摇了摇头，先是行了个大礼，才抬起头，眼睛直视宇文晟，不疾不徐地说道： “皇上，妾身自从机缘巧合之下，晋封贤姬开始，就屡遭劫难。就是因为妾身无功无劳，让人诟病记恨。 所以，就算是为了妾身的安全着想。妾身恳请皇上，等妾身真正为大渝立功之时，再行封拜吧。” 第343章 吊着皇上 林慧怡打从进入永巷开始，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 既然有人一直盯着她，不想她封妃。她自身又确实没有可以依仗的东西。 无论是圣宠，还是皇嗣，抑或是宇文晟的敬重，她什么都没有。这样，她如何能坐得稳妃位呢？ 何不暂且停下来，让她们转移攻击的焦点，使自己有喘息的机会，更有积蓄力量的时间。 她的当务之急，并非是立即坐上妃位。而是要先拿到可以与她们博弈的筹码，并最终取胜。 宇文晟却以为林慧怡是在，责怪自己当时未经查证就要处死她，因此伤了她的心，便道： “你也不必如此小心。若是担心他人攻讦，朕可以向你保证，下次你再遇见这种事，朕一定审慎处理。” “皇上，妾并没有这个意思。但皇上有这份心，妾身深为感动，叩谢皇上。”林慧怡嘴角微挑，这倒是个意外之喜。 “那你为何不肯接受册封？”宇文晟又问。 “皇上两次提及妾身封妃之事，皆是起于皇嗣。晋殇王、楚哀王早夭，连皇后娘娘腹中孩儿也未能保住。” 林慧怡笔直地跪着，提及二王时，还忍不住看了眼两个妹妹，见她们没有太过哀伤，才继续说： “妾身虽不信鬼神之说，却仍为此哀伤。或许，就是因为还不到妾身封妃的时候，才招致这些苦果。” “你想太多了。”宇文晟看她表情真挚，并非假意，不禁安慰道。 “皇上，妾身还没说完。”林慧怡又道。 “那你继续。”宇文晟点头，一直看着她。 林慧怡又拜了一拜，接着说道：“况且，当时皇上与皇后娘娘商定的是，在娘娘诞下皇子之时，册封妾身。 这本该是皇后娘娘与妾身共同的喜事。如今皇后娘娘小产，还卧病在床，妾身又如何有心情独自欢喜呢？” “皇后喜欢你，她不会介意这些的。”宇文晟又道。 林慧怡却是摇头：“皇后娘娘的喜爱与宽宏，妾当然清楚。但是皇上，娘娘虽然不介意，但仍然会伤心的。” 宇文晟语塞，没有接话。 “妾身不想那样喜欢妾身的皇后娘娘伤心，所以愿意取消这件喜事，陪娘娘一同哀伤。”林慧怡继续说道。 “你说的是，是朕考虑不周。”宇文晟被她说服，点头答应了她。 “多谢皇上。”林慧怡又稽首拜道。 “起来吧。”宇文晟抬手示意，又道：“但你到底受了委屈，又有功劳……” 他仔细思忖了片刻，说：“就这样吧，恢复贵姬之位，享受正三品妃的待遇。你父亲加封正四品经略使，母亲授四品令人诰命，兄长授正六品百户。” 他记得，林氏十分在意家人。想来这样做的话，她应该会高兴的。 屋内众人都被宇文晟这道旨意给整懵了。这不就是拐着弯儿封林慧怡为妃嘛。名义上她仍是贵姬，但事实就是妃位啊。 甚至，光凭宇文晟给她兄长也授勋爵来看，比好几个实打实的妃还要强些。 林慧怡也被吓得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谢恩：“妾身叩谢皇上圣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要是单单给她自己，她可能还要推诿一下。但涉及到她的家人，那就不能客气了。他给她就敢要。 总算是补偿了一下林慧怡，宇文晟心情好了一些，看一眼自鸣钟，已经是戌时了。 他也实在是累了，于是起身：“时候不早了，都回去吧。” “是。”众人应命。 等宇文晟离开了，一干妃嫔都围了上来，皆做恭喜状，道：“贵姬娘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林慧怡笑着应道：“多谢诸位姐妹。我这些时日实在累得够呛，今儿是没有精力和大家说话了。 还请姐妹们海涵，容我休息两日，再上门一一感谢姐妹们当日，不惧危险为我说情的大恩。” “什么大恩，不过是说两句话罢了。你也不必放在心上。”张佳怡笑道。 “一定要的，若不是姐妹们帮忙，我怕是早到阎王爷那儿报道去了。哪儿还有今天呢！”林慧怡又道。 众人看她还能说笑，便也跟着笑开了。 过了一会儿，高智明便道：“你不是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日子还长，以后也有的是时间聊。” 众人也都称是，催促林慧怡赶快回去。 林慧怡又跟她们说笑了两句，又对高智明眨眨眼睛，感谢她为自己解围，才与王晏妃一同坐上步辇。 她本来不肯的，还是王晏妃百般要求，才答应下来。 “你我还客气什么，一个步辇又不小，坐两个人也没问题。”她是这么说的。 林慧怡是担心自己身上的脏污，把她的衣服弄脏了。既然她都不介意，自己也没必要坚持了。 “你为何要拒绝封妃？我可不信你那几个理由。”王晏妃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 “你就是聪明。”林慧怡勾唇轻笑，回答：“为了吊着皇上。” “怎么个吊法儿？”王晏妃挑眉。 “封妃是皇上给我的补偿，我若是现在就接受了。岂不是一次性结清，皇上从此以后就再不会记起我受的委屈。” 林慧怡笑了笑，接着说道：“我要让皇上认为，他对我有所亏欠。这样，他就会一直补偿我，不会忘记我。” 王晏妃笑着打量了她半晌，才道：“看来冷宫这一遭，让你想清楚了很多事。” “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林慧怡叹了口气，幽幽道。 二人一起回了兰林宫。 王晏妃扶着她道：“彩月她们虽然被关在里面，但我看着，绝对不会让人亏待她们的。” “我知道。”林慧怡报之一笑，靠近含芳殿的时候，彩月和苏苏率领着所有宫人，出来迎接。 “奴婢等恭迎贵姬娘娘平安回宫。” “都起来吧。”林慧怡弯腰将彩月她们扶起，见他们个个都好，只是精神有些憔悴，放心下来，对王晏妃道： “多谢妹妹这段时间的照顾了。” “小事而已。”王晏妃笑笑，又道：“姐姐早些休息，妹妹明天再来和你说话。” “好。”林慧怡点点头，目送她回去，才对一干宫人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们了，跟着我受累。” “娘娘，不委屈。奴婢们只是被关在这里，每天好吃好喝的有人送，还不用干活儿，都胖了。”菊英玩笑着说。 “是吗？我看看。”林慧怡仔细看了看她，调侃道：“啊呀，确实胖了不少，还白了。看着又小了两岁。” “娘娘，里头备了洗澡水，你先去好好洗个澡吧。”彩月看她一身狼狈，便拦了下菊英，道。 林慧怡想想也是，这么个鬼样子，她也确实受够了。就跟着彩月，直接去了暖阁里。 彩月、苏苏等四个常在，都在边上伺候着。 等彩月帮着脱下她的衣服，露出光裸的躯体，四人全都捂住了嘴巴，一个个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儿。 “娘娘……”她们盯着林慧怡身上的各处伤口，都心疼得快要说不出话。 “没什么，都不疼了。你们别哭。”林慧怡赶快跨进浴桶里坐下，不让她们继续再看自己的身体。 “姑娘，她们打你了？”苏苏一边用手掌轻轻给她擦着身体，一边带着哭腔问。 她手下的那一块，有好几条红痕，虽然淡了不少，但仅仅只是看着，就让她心里酸痛酸痛的。 另外三人也围上来，帮她擦洗身体。 “都是刚进去的时候，被那个主事嬷嬷打的。一个月，都好了。”林慧怡轻声安慰她们。 “她怎么敢。你就算被废了，也只是幽禁，怎么能打你。”苏苏的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地落下，掉进浴桶。 林慧怡也叹道：“那个主事嬷嬷嚣张惯了的，以为我也是好欺负的，又受人指使，当然敢动手。” “那个嬷嬷我一直都有听说，所以自打那天开始，我就在担心你会不会被她……”彩月也抹着泪。 刚刚她见林慧怡背上有一块红肿的印子，还只轻轻碰了一下，就听见了林慧怡“嘶嘶”的声音。说明是最近才受的伤。 “刚刚我们还听说永巷起火了，是不是她们对主子你做的？她们是不是打算杀你？”梨花也道。 “是啊。”林慧怡忍着背后伤处彩月按摩的疼痛，扯着嘴角解释：“王德嫔担心事情败露，派人让她杀我灭口。” “这些人，都应该砍头！不，五马分尸！”苏苏愤愤地骂着。 “五马分尸都算便宜她们了！做那么多坏事，就应该处以极刑。”宝珠搭腔，心里满是怒火。 “虽然不是五马分尸，也不是极刑。但皇上已经下令处死她们了。”林慧怡温柔地朝她们笑笑。 “好！杀的好！”苏苏可算出了一口气。 林慧怡这一次澡洗了半个多时辰，热水换了几道才完事儿。 她换上舒适柔软的衣服，披散着头发，毫无形象地窝在炕上用饭。 因为提前得了消息，尚食局送来的都是平日她最爱吃的，满满的一大桌。 林慧怡喝完最后一碗汤，打了个饱嗝，才放下碗筷，像猫一样伸展着手脚，躺在软枕上。 这才是她想过的生活，她终于回来了！永巷，再也不见！ 第344章 你一定会输的 林慧怡在永巷那一个月养成的习惯，一时半会儿还改不了。因此第二天一早就醒了。 她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起身下床。 正在外间做事的彩月听见声响，赶紧过来扶她：“姐姐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为什么不多睡会儿？” 林慧怡伸了个懒腰，笑着说：“这一个月一直提心吊胆，形成习惯了。刚回来居然还有点儿不适应。” 彩月也笑：“不适应？难道你还没吃苦吃够吗？难不成你还想回去？” “那可别，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去永巷那个鬼地方了。”林慧怡连连摆手，坐到窗前，略微苍白的脸映着晨曦。 “你先洗漱，我去拿早膳过来。”林慧怡点头，彩月转身出去，招呼苏苏等人准备洗漱用具。 林慧怡在几人的伺候下洗漱完，刚好彩月把饭端进来。 几人一起摆好了早膳，正要下筷，就听彩月突然提及：“刚刚我去取早膳，正好碰见王德嫔身边的宫女。” “王德嫔？她还活着？”林慧怡一惊，放下手中的调羹。 昨晚宇文晟明明赐死了王德嫔，难道又出了变故？她不禁心中发紧。 “听说昨晚王德嫔闹得厉害，裴太后特恩，准许她再与两个孩子相处一晚上，今早再行赐死。”彩月回道。 还没等林慧怡说话，苏苏就飞快地说：“她别是还想着翻身吧！还是说她打算给蜀王和五公主灌输给她报仇的想法？” 林慧怡也面色不豫，苏苏的猜测都是有道理的。不到最后一刻，王德嫔绝不会认命，任何可能她都会去争取。 “那也不会，我问了她的宫女，说是太后娘娘派了一堆人看着，不许她跟蜀王和五公主说别的话。”彩月答道。 “既然太后娘娘早有防备，那我们也无需瞎操心了。”林慧怡重新拿起调羹，舀了一勺热粥送进嘴里。 其余几人也都不再闲聊，安心吃饭。 “对了。”林慧怡忽然又停了下来，看向彩月：“王德嫔是什么时候行刑？” “辰时正刻。”彩月咽下嘴里的小菜，回道。 现在是卯时正刻，那就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林慧怡算着。 “怎么了？你问这个做什么？”彩月看她的神色觉得奇怪，便问。 林慧怡抬起头，对几人说道：“我想在她死之前见见她。” “姑娘你去见她做什么？万一她不要命趁机报复你怎么办？”苏苏第一个不同意，她可不想林慧怡再入险境了。 宝珠和梨花也都摇头：“我们也觉得，娘娘你不能去。苏苏说得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彩月没有表明自己的观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林慧怡只好简单解释道：“我有些问题，想要问问她。你们放心，我都是进过一次永巷的人了。难道还怕她不成？” 那三人还要劝阻，彩月却说：“既然你意思坚定，那我们也不拦你了。用过早膳我就去安排。” “行。”林慧怡笑着点头，也不多言，继续用早膳。 苏苏见此，哼了一声，但也不拦着了。 许久没来，安处宫像是突然萧条了下来，即便沐浴在熹微的晨光中，也透着一股衰败的意象。 也不奇怪，这里就住了两个妃嫔，王德嫔被废为庶人赐死，尤兰被降为最末等的承衣，也算是一夜之间，风光不再。 林慧怡说明了来意，守门的宫人不敢阻拦，领着她去见了看守王德嫔的嬷嬷。 “原来是孙嬷嬷。”林慧怡看清那人，不禁心中一喜，既然是老熟人，这下可就好办了。 她又道：“嬷嬷怎么还亲自来看着她，这种事，交给底下人不就成了。” 孙嬷嬷对她印象不错，笑道：“太后娘娘重视这件事，所以便派我来看着，防止节外生枝。” 两人寒暄了几句，孙嬷嬷才问起她的来意：“娘娘这会子不在宫中休养，过来这里，所为何事？” 林慧怡笑笑，应道：“我听说她今早行刑，有些事想不清楚，所以来见她最后一面，解了心中疑问。” “那娘娘快些吧。只有不到半个时辰，宫正司就要行刑了。”孙嬷嬷相信她的人品，便没有拒绝。 “多谢嬷嬷给这个方便。这些小东西，就拿给嬷嬷喝茶吧。”林慧怡笑容更深，接过彩月递来的荷包，交给她。 孙嬷嬷没有推拒，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娘娘无需客气。” 随即，就招呼宫人放行。 林慧怡笑着颔首，转身走进了关押王德嫔的房间。 里面只有她一个人，闭着眼睛，端端正正地坐在炕上。看不出有一丝狼狈，好像即将受死的不是她一样。 听见林慧怡的脚步声，王德嫔睁开眼看过来，见是她，轻笑一声，道： “你来做什么？看我最后的死状？还是想羞辱我？让我奴颜婢膝地向你求饶？” “不，我可没有这么无聊。有这闲工夫，我不如好好睡一觉。”林慧怡嗤笑，一边朝她走过去。 “那你想做什么？”王德嫔闻言，似乎非常惊讶，挑眉直视她的眼睛。 林慧怡在她身前站定，说：“我来，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这些问题困扰我很久了，却一直得不到解答。” “你想问我是如何害你们的吗？”王德嫔又问。 “不。”林慧怡摇头，在她诧异的目光中，才说出自己过来的目的：“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选择这条路？” “哪条路？”王德嫔挑着眉梢。 “你明明有很多比这条路更好的选择。”林慧怡顿了顿，继续说道： “当初你是太后娘娘身边深得信重的女官，前途无量，而你却选择了做皇上的妃嫔。” 王德嫔听着她的话，陷入了回忆。 林慧怡说的不错，她当初是年轻一辈中裴太后最欣赏的女官。和她同时的张顺妃，根本比不过她。 如果她不做妃嫔，再多熬几年，等年纪大的嬷嬷们退下来，她就是裴太后身边的一把手。 太后身边的一把手，少说也是个一品夫人，连宇文晟都要给她面子。这可比她在这后宫里，明争暗斗来得轻松。 她当时是为什么会选择，去做宇文晟的妃嫔呢？ 大概是不想再为人奴婢吧。 太后最欣赏的女官又如何？一品夫人又如何？还不是个奴婢，随时都能被欺辱，被杀害。 她做够了。她要的是人群敬仰、高高在上的身份。 所以，黄皇后的太子夭折，再无孕信之时，她就知道自己机会来了。 其后，赵娇妃与郑夫人先后被宇文晟临幸。但她俩的性子都是嚣张跋扈的，让裴太后不放心。 于是，她就撺掇着好些个嬷嬷，在裴太后耳边吹风，为了后宫与皇上，应该挑稳重可靠的赐给皇上。 计划十分顺利，她和张顺妃从中脱颖而出，被赐给了宇文晟。 林慧怡算着时间，打断了她的回忆，继续说：“做了妃嫔之后，依着皇上对你的爱重，就算你无所出，以后也衣食无忧。 而你又很幸运，有了小皇子和小公主。只要有一个长大成年，你就是享清福的太妃。为什么，你不选这条路？” “为什么，你要选择日日算计他人，沉浸在斗争之中，走上最艰难、最危险的这条路？”林慧怡看她没有回答，又道。 “因为权力，因为地位。”王德嫔笑出了声，像是在笑她，问出了天底下最傻的问题。 “因为我不甘心做奴婢，不甘心屈居人下。我要当太后，要万人敬仰，要握住至高无上的权力。”她站起来，手舞足蹈地诉说着她的野心。 林慧怡冷眼看着她，摇着头，轻声说：“你错了。” “错了？我没有错。”王德嫔猛地扭头，死死盯着她。 “不，你就是错了。”林慧怡在她暴怒之前，抢先说：“即使是太后，也无法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 在这个世界上，能名正言顺地握有这个权力的，是皇帝。而几千年来，只有一个女人做到了。” 王德嫔被她的话说得愣住了。 林慧怡接着说道：“你真想要这份权力，就应该效仿则天女皇。 可你的行为，却局限在，不断伤害和你相同性别、相同处境的女人。就算你成功了，也不过是这重重宫墙，这牢笼里最凶猛的宠物而已。” 王德嫔已经傻在了原地，林慧怡最后再给她一击：“你成不了女皇，也握不住至高无上的权力。” “你说得对……说得对……”王德嫔喃喃了片刻，又猛地抬头：“不，你错了！我就是对的！我可以！” 林慧怡的目标已经完成，不打算再和她争辩，转身准备离开。 王德嫔却不想放她走，追上来要抓住她，却被林慧怡轻巧躲开，而她却摔在了地上。 见林慧怡不理她，径直往外走，王德嫔顾不得摔疼了的身体，凄厉地尖叫着： “林氏！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会赢吗？我告诉你，在这后宫，争斗永远都不会停止，赢了我，还有别人！ 林氏，你会输的！迟早有一天，你一定会输的！” 林慧怡头也不回，嘴角带着深深的笑意，出了屋子。 第345章 后宫动荡 孙嬷嬷早就听见了屋里的动静，见林慧怡出来，赶紧迎上来查看，见她并没有受伤，还带着笑，才放下心，道： “阿弥陀佛，娘娘到底与她说了什么？竟然惹得她大喊大叫起来。昨天就算被皇上下令赐死，也没成这样。” “不过是说了些平常话，谁知她听不得。给嬷嬷添麻烦了。”林慧怡淡笑着回答。 “算了，反正她马上就要死了。也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孙嬷嬷也不想管，转头看见宫正司的人来了。 “参见贵姬娘娘。”来的只是宫正司的一个八品掌正。 “起来吧。”林慧怡笑着应答。 “时候差不多了，奴婢是受命来送王庶人上路的。”那名掌正起身，对孙嬷嬷说。 孙嬷嬷瞧了眼时间，虽然还没到辰时正刻，但也差不了多少了。 于是检查了一下，见她们没有夹带什么东西，就放行，让她们进去。 林慧怡也没忙着走，就站在门口，看着掌正女官进去。 掌正先宣读了一下宇文晟的旨意，之后端着托盘的宫女凑上去，掀开遮盖，露出盘中的东西。 林慧怡猜也猜的到是什么，随即见王德嫔疯狂地想要打翻那些东西，却被几个宫女强行控制住。 之后二人对峙了片刻，掌正女官似乎不耐烦了，直接捧起一个杯子，捏着王德嫔的下巴，将里头的液体灌进她的喉咙。 期间，王德嫔的嘶吼叫骂声一直传到门外。但没过多久，在王德嫔一阵剧烈的抽搐之后，她就倒在了地上。 随后，掌正又伸手探了下她的鼻息，确认人已经死了，才招呼着孙嬷嬷进去。接下来，就是准备她的后事了。 裴太后看在她生育蜀王与五公主的功劳上，给了她一座坟。没让她像别的庶人一样，直接送去安乐堂一把火烧了。 林慧怡看完了整个场面，带着叹息离开。 “姐姐为什么要来跟她说那些话？”彩月还是有些不明白。 林慧怡轻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送她一程。也顺便了解这种人的心理，以后遇见了类似的，才好对付。” 在她死前再刺激一下，让她死也不得安生。也别怪她林慧怡恶毒，谁让她作恶太多呢？ 之后的日子里，林慧怡就开始安心休养。当日答应要上门一一道谢的承诺，她也应允了。 连何贤妃、崔太妃还有周尚仪那儿她也没有落下，倒是让后宫众人对她的观感越发好了。 没几天，林慧怡的娘亲周氏就向黄皇后递了帖子，申请进宫探望。黄皇后问过她的意思便准了。 她当时出了那么大的事，家里知道实属正常。 她估计，娘亲在家里又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就为了她这些事儿。 林慧怡叹气，却没办法，只得做好准备，迎接周氏的到来。 她也提前给众人提了醒，不许她们提及自己在永巷受的罪。周氏问起，只说自己的威风事迹就行了。 第二天林慧怡见到周氏的时候，居然发现她身边还跟了个熟人，就是她的嫂子方氏。 她这才想起来，因为自己拒绝了宇文晟封妃的奖赏，为了补偿她，给她哥也授了勋爵。 因此本来进不了宫的方氏，有了六品宜人的诰命，也可以进来了。 林慧怡高兴坏了，自从她进宫之后，就再也没见到过方氏。连哥嫂大婚，她都只能送礼，人是出不去的。 “娘，嫂子，快别多礼了，我们进去坐吧。”林慧怡拦住要行礼的二人，拉着往屋里去。 周氏与方氏被她按着坐下，来不及说话，就见她一拍手，叫道：“哎呀，早知道嫂子要来，就该把姚典饎叫来的。” 方氏惊道：“她都做到典饎了？” 前不久她们通信，姚氏还只是女史而已，这么快就升到了典饎？ “是啊，就是这几天的事。”林慧怡应道：“嫂子也该好些年没见到她了吧。我这就让人去请。” “不会给你添麻烦吗？要不还是算了吧。”方氏也不是不想见她，但也担心小姑子的安危。 “没什么麻烦的。嫂子放心好了。”林慧怡安抚了两句，转身招呼彩月：“去问问姚典饎有没有空？” “好。”彩月随即出去。 “慧儿，你快坐吧，别忙活了。”周氏看她又要让人去拿果盘，便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好。 “娘，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女儿总要好好招待一下吧。”林慧怡任由她拉着，笑道。 “娘才不稀罕那些。”周氏摆手，道：“娘只想知道你如今好不好？上次被打入冷宫，究竟吃了多少哭？” “娘，你们不用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林慧怡笑了笑，又说：“我可厉害着那！冷宫里的那些人完全奈何不了我。” 看她俩不信，林慧怡就给她们讲了讲自己的英勇事迹。 周氏自然是不相信的，却也说不过她，只道：“要真有你说的那么轻松，娘也就不用担心了。” “娘，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不然我怎么还能完完整整地出来呢？”林慧怡笑着安抚，一边给她剥了颗葡萄。 周氏顺从地吃下，便也不再谈这件事了。 彩月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跟着姚典饎。 “参见贵姬娘娘。” 林慧怡笑着扶她起来，把她带到嫂子方氏面前：“你和嫂子多年没见，应该好好叙叙旧了。” “多谢贵姬娘娘。”姚典饎腼腆笑笑，在方氏身边坐下。 “你可是好福气，这么快就从女史升为典饎了。下次我再进来，你别就成了尚宫。”方氏调笑道。 “哪有那么容易。”姚典饎不好意思地说：“我这次也是碰巧，还是沾了贵姬娘娘的福气。” “哦？怎么说？”方氏好奇，周氏也看过来。 姚典饎解释道：“要不是贵姬娘娘揭发了女官内部滥用职权的罪行，皇上盛怒之下彻查，因此卷进去了可多人。 我们尚食局油水最多，司饎司又掌管柴炭禄米发放之事，因此涉案人员颇多。皇上又要严肃处置，我的上司们好多都被罚了。” 这个林慧怡是知道的，尚宫局、尚食局、尚功局是油水最多的。这三局的人员也就变动最大。 好几个正五品的尚字头女官都被惩治，严重的被处死，稍轻的被流放，再轻些的就是贬官、罚俸。 由此空出了太多高级女官的位子，也因此，像姚典饎这样的女史，只要没有犯案，能力资历都够，就能越级晋升。 还有彩月的好姐妹吴掌衣，也在这次动荡中升为了典衣。 还有之前帮过忙的司饰司的符女史，也升了掌饰。 昨天林慧怡去凤仪宫探望黄皇后，还听她说起这事。 虽然黄皇后还没好，不管这件事，但女官变动还是要汇报给她的。 “你这次可办了件好事，帮我清理了一批混账东西。”黄皇后当时坐在床上，笑着对她说。 林慧怡本来还担心她会为此事生气，如今见她并未有一丝不满，才放下心，应道：“姐姐别怪我多管闲事就好。” “哪里是多管闲事。”黄皇后拍了下她，又说：“我刚坐上皇后之位时，就动过换人的想法。 但那时我才上位，根基不稳。太后娘娘还在观察我，没有完全放权给我。我就歇了这个心思。” 林慧怡听着，点点头，道：“那个时候确实不能轻易松手。既容易得罪太后娘娘，也因为不熟悉，容易办错事。” “是啊。”黄皇后又道：“后来太后娘娘彻底放权给我了。但我看她们都是娘娘提拔的老人了，又有能力，就没大规模撤换。” 她顿了顿，叹了口气，才道：“可谁知，就这么几年的光景，原本正直的女官竟都变成了这样。” “她们都是看你心好，没动她们，就起了倚老卖老蒙骗你的心思。再加上权力惑人，有这样的变化也正常。”林慧怡笑道。 黄皇后也笑道：“是啊。权力，是个人都喜欢。” 林慧怡笑笑，没有接话。 黄皇后转而又说：“我听说，这次皇上可是发了大怒了。别说女官这边，就是其他各处的宫女、内侍，只要揪出错，就要受罚。” 林慧怡也听说了。据说连慈宁宫和建章宫都清理了一大批人。 她的兰林宫因为平日就管的严，所以这回一个受罚的宫人都没有。倒是又让三宫好一顿夸。 “你是不知道，连我这儿居然也有那样胆大的宫女，竟然偷我的首饰去卖钱。难道我平日还亏待她们了不成？”黄皇后抱怨着。 “谁让你好东西太多，看得人眼馋呢？哪儿像我那里，就是想偷也没好东西让她偷啊。”林慧怡打趣道。 “哦~原来你是嫌弃自己好东西少啊。”黄皇后笑盈盈地看她，又道：“那我多赏你几大箱子，看你满不满意。” “有好东西，又不要钱，我能有什么不满意的。”林慧怡嬉笑着，又道：“就怕啊，你心疼，不愿意给。” “嘁！我堂堂一国皇后，还在乎这点儿东西？”黄皇后扬了扬脑袋，朝竹影吩咐：“去，给你林娘娘收拾一箱子宝贝出来。” “诶！姐姐我说笑呢！”林慧怡见她当真了，不好意思，连忙拦住竹影。 “我可不开玩笑，就当这次事件给你的奖励好了。”黄皇后笑着，向竹影挥手。 见自己拦不住，林慧怡羞赧道：“那可就多谢姐姐了。” 第346章 碰见个瘟神 转眼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时近中秋，各宫各院都在为中秋节做准备。 因为黄皇后身体还没好全，林慧怡这段时间就时常过来探望，和她说说话什么的。 这天，黄皇后就突然说起，之前南北水旱大灾一事。 “听说灾情早已结束，但是后续的处理工作，灾地重建、百姓的安排赈济等等事还没做完。” “皇上既然已经派了钦差过去，想来应该很快就能有个结果了。姐姐也不必太操心。”林慧怡安慰道。 “我是在想，往年受灾严重的地方，都会出现许多失去家人的孤儿，尤其是孤女，活不下去。” 黄皇后摇头，又道：“因此每次朝廷都会选一批出来，接进宫当宫女，算另一种赈灾的方式。” “嗯。”这个林慧怡也知道，宫中也不少宫人是这么进来的。例如她身边的彩月、宝珠，还有高智明身边的明珠，都是家乡受灾被选进宫的。 “这次事件，女官、宫女都损失不少。所以我想着，干脆多选一些孤女寡妇进来。既填补了空缺，也算救了灾。”黄皇后提议。 林慧怡笑着点头：“姐姐有这样好的想法，直接跟皇上提就是，哪里还用和我商量。” “或许是昏迷了一个月，我这个脑子总是不灵光。有什么事就想找你聊聊。”黄皇后笑道。 “姐姐你啊，还是少操心，多休息，日后多得是事儿让你忙。”林慧怡调侃她。 “唉，你还真别说，这几个月有你们帮着，我享了不少清闲日子。现在要是叫我一个人干，还有点儿不愿意。”黄皇后叹道。 林慧怡闻言挤眉弄眼地笑言：“姐姐这话，不如当着众姐妹说去。我想啊，她们必定十分高兴为你分担的。” “也不是谁我都放心的。”黄皇后换了个姿势，又道：“也就你们几个能让我放心了。交给别人，怕是会出事。” “所以姐姐还是早些养好身体，自己管着才是正理。”林慧怡一边帮她整理软枕毛毯，一边又说： “你不知道，这一个月来我休息，智明也时不时生病。所有宫务都压在她们三个身上，一个个都说累呢！” “她们还是三个人管那，从前我可是一个人管了快十年。”黄皇后笑道。 “所以你才是皇后，我们只是妃嫔咯，没那个本事。”林慧怡也笑。 两个人都明白，她们之所以抱怨累，难道真是因为能力不够？还不是名不正言不顺，顾忌着黄皇后，不敢擅作主张。 又说了会儿话，林慧怡就起身告辞了。 她刚从凤仪宫出来，就在宫道上遇上了一个老妇人。 等看清了来人，她赶紧上前行礼：“参见奉圣夫人，夫人万福。” “林贵姬。”奉圣夫人焦氏非常温柔和蔼地应了一声。 这是宇文晟的奶娘，十分受其尊敬，裴太后也很喜欢她。因此在宇文晟亲政以后，就被封为正一品奉圣夫人。 不过，即使她身份尊贵，也从来不仗势欺人。无论是对待三宫，还是妃嫔，甚至是最低等的宫人，她都一视同仁，总是温和地笑着。 由于林慧怡的好名声，奉圣夫人对她很是亲热，要是遇见了总要说会儿话。 但是这段时间由于夫人要照顾孙女，因而很少进宫。 她丈夫和儿子全都早逝，儿媳也因为难产而去，只留下了这一个小孙女，夫人最是着急。 林慧怡也许久没见到她了，便笑道：“夫人今日能进宫来，可是姑娘的病好些了？” 奉圣夫人笑着应道：“是啊，若不然我也没空进来。皇后娘娘身体可有好转？我是好些日子没来看看了。” “娘娘身体好多了，如今能坐一上午了。太医说再仔细调养几个月就好全了。”林慧怡回答。 “那便好。”奉圣夫人笑着点点头，又看着她，关切地说：“前些日子听闻你受了伤，我也没时间来看你，可好了？” “谢夫人挂念，已经好了。”林慧怡笑着福身。 “日头还大，你快些回去吧。我改日再登门拜访，今儿先去看看皇后娘娘。”奉圣夫人看她热得出汗，便道。 “夫人肯赏光，那我可就等着了。”林慧怡笑道。 “好。”奉圣夫人也笑笑，两人就此分别。 “姑娘，还是奉圣夫人好，待人慈祥。”苏苏在林慧怡身边感慨，而后又小声嘟囔：“不像那几位夫人，势利得很。” 林慧怡知道她口中那几位夫人是谁，就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训道：“知道她们不好相处还不闭嘴，仔细让她们知道了把你撵出去。” “好好。”苏苏撅嘴，扶着她回宫。 而林慧怡则在想她口中的那几位夫人。 因为宇文晟是年幼登基，所以身边伺候的就有两位奶娘、四位保母。 奉圣夫人焦氏是他最喜欢的，因此地位最高。 另一个奶娘卫圣夫人，则在几年前就去世了。 剩下的四位保母，在宇文晟亲政后也被封为正一品夫人，就是苏苏口中势利的那几位夫人。 这四位夫人性格古怪，着实不好相处。要是在三宫面前，她们就恭敬非常。 然而在她们这些妃嫔面前，就总爱摆“婆婆”的架子。对宫人们也十分严厉，动不动打骂。 所以她们在后宫的形象并不好。人们私底下还总爱拿她们和奉圣夫人比较，以此来嘲讽挖苦。 林慧怡前不久就受过一次刁难。 那是王德嫔刚被赐死后的没几天，林慧怡践行诺言，上门给何贤妃道谢。 出来后，就正好在慈宁宫外边，碰见了恭奉夫人伏氏。 林慧怡知道她的品性，当然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却不想，恭奉夫人就只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叫她起来，让她屈膝蹲了好一会儿，腿都要麻了。 林慧怡本来还莫名其妙，不知道哪里又惹到这尊大佛了，心里不住地嘀咕。 日头又晒，林慧怡和彩月、苏苏都是满头大汗，简直就是一项酷刑。 直到林慧怡快要承受不住要摔倒了，恭奉夫人终于开口：“你就是林贵姬？” “是，妾身是贵姬林氏。”林慧怡勉强勾起一抹笑，应道。 “哦？起来让我看看。”恭奉夫人坐在步辇上，头上有伞撑着挡太阳，旁边又有宫人打扇子，根本不怕热。 林慧怡总算可以站直了，她抬起头，走近恭奉夫人的仪驾。 恭奉夫人又瞧了片刻，才不以为然，道：“我当是什么倾国容颜，也不过尔尔。” “夫人说的是。”林慧怡嘴上称是，心里却在翻白眼儿，骂道：我长的好不好关你什么事？还真把自己当宇文晟她娘了？ “如此平常的姿色，也想争宠争皇恩？简直是痴人说梦。”恭奉夫人似乎对她敌意很深，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林慧怡更加莫名其妙了，但碍着身份，也不能直接说她，只得道：“妾身不知夫人此话何意，还请您明示。” “如此朽木，真不知道皇上皇后喜欢你什么。”恭奉夫人瞥了她一眼，才说：“我听说王德嫔就是被你整死的？” 林慧怡眉梢一挑，嘴角一抽，原来是王德嫔好帮手，来找她报仇来了。我说呢，跟她无冤无仇，找茬儿做什么。 她屈膝又道：“夫人慎言，王庶人可不是妾身整死的。 皇上明察秋毫，王庶人所犯之罪罄竹难书，才赐其死罪。夫人这话，难道是说皇上的处置有误？” “你！真是巧言令色！”恭奉夫人没想到她竟敢驳自己的话，喝道：“真是放肆，你什么身份，敢这么和我说话！” “夫人息怒，妾身也只是实话实说。王庶人一案是皇上查的，是皇上定的罪。夫人有异议，不就是质疑皇上的英明？” 她让自己抓住了把柄，林慧怡才不怕她，反正这是慈宁宫前面，那么多人看着，谅她也不敢做什么。 “好一张巧嘴。你就是这么迷惑皇上皇后的？”恭奉夫人被气得肝疼，脸都涨红了。 “这个妾身就不知道了。到底皇上与皇后娘娘为何喜欢妾身，还是请夫人自己去问吧。”林慧怡笑眯眯地回道。 “哼！”恭奉夫人可不敢真去问，只得冷哼一声，又勾起一抹冷笑，道： “我记住你了，林氏，竟敢对我如此傲慢无礼。你等着，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到时候，要你哭着求我。” “夫人可别冤枉妾身。这宫里谁不知道妾身最是温和亲切的，从没得过嚣张傲慢这个评价。”林慧怡一点儿不虚，回道。 恭奉夫人嘴都给气歪了，她指着林慧怡，狠狠说道：“好，好，你好样儿的！” 说完，她就朝身边的宫人喝道：“磨蹭什么，还不走！” “是。”一众宫人只得战战兢兢地抬起步辇，迅速离去，生怕慢了一步又被她打骂惩罚。 林慧怡屈着膝，等她离去才直起来，见自己满身是汗，对着她的背影直接轻啐了一口：“真是倒霉，碰见个瘟神。” 彩月赶忙拉了她一下，又环顾四周，见没外人才放下心。 林慧怡也知道不合适，收了怒气，带着宫人回去。 第347章 中秋之变 林慧怡想起当天的事，真是无语得要死。 除了这位恭奉夫人之外，其他三位夫人也各有各的怪，林慧怡是一点儿也不想和她们碰上。 然而不久之后的中秋节，这几位夫人就不约而同地作起了妖。 那天恭奉夫人说的让她等着是什么意思，林慧怡这才明白。 因为中秋节是个团圆的日子，所以不仅前朝会有典礼，后宫也一样，这天会以裴太后的名义宣召宗亲入宫陪侍。 一大早，林慧怡就起来，穿戴整齐，又再三检查，保证自己不会在外人面前出丑，就与王晏妃结伴，坐上步辇朝慈宁宫赶去。 早上，内外命妇们会先后向裴太后与黄皇后朝贺行礼。 中午领宴之后，不在宗亲范围内的诰命夫人们，则要出宫。 晚上就是皇室的家宴。 行完礼，人群就散开了，与各自相熟的说话。 林慧怡她们几姐妹自然待在一处，娘家亲戚也凑过来说话，场面还算和谐。 她们虽然在边上，但也关注着，坐在主位上的裴太后与黄皇后。 那边可不得清闲，两宫被一群女眷围了一圈又一圈。恭维的好听话儿跟不要钱一样，从女眷口中连连发出。 “我瞧着，今天好像不少人还带着年轻女儿进来的。”庄小娘扫视了一圈，小声和众人说道。 林慧怡闻言也环顾四周，发现确实和她说的一样，好几家夫人身边都跟着几个小姑娘，而且看上去大多长相、举止都不俗。 以往这种场合，因为有身份限制，大多数千金姑娘是不能进来的。今天这是怎么回事？ 向安娘代她问出了这个问题，但没人能给她答案。 周氏她们都在摇头，也是一头雾水。 林慧怡觉得很是奇怪，便说：“我去打听打听，你们先聊着。” 见她着实好奇，众人就没有阻拦，遂了她的意。 林慧怡带着礼貌的微笑，越过人群，找到了正和自己娘家女眷说话的张佳怡。 她先是向西昌侯夫人行了个礼：“夫人好，我有些事想和张姐姐说，不知夫人能否行个方便。” 西昌侯府的女眷知道她与自家娘娘的关系，于是没有拒绝，微笑着答应：“娘娘姐妹之间说话当然可以。” 于是，林慧怡笑着颔首之后，将有些疑惑的张佳怡拉到一边，小声问她：“你知不知道这些夫人为什么都带着小姑娘。” 张佳怡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蹙眉说道：“我也不清楚。” 她顿了下，说：“去问问我娘，她应该知道。” 林慧怡本来想说别那么麻烦，但人却已经被她拉过去了。 张佳怡把她的疑问跟西昌侯夫人一说，就见夫人轻笑一声，带着点儿玩味的意思，说道： “你们在里头不知道。这段时间，不知是谁起的头，好几个人家都打算向皇上进献美女。” 说着，她悄悄朝边上安阳伯府的女眷一指，说：“看，申淑嫔娘娘的娘家安阳伯府，就打算把四姑娘送进来。” 申青梅的堂妹要进宫，去年林慧怡就知道了。因此还感慨过她的遭遇。 “这事我知道。娘，还有哪些人家有这个打算。”张佳怡又问。 西昌侯夫人稍微想了一会儿，才道：“有不少吧。你也知道咱们家不参与这个，我就没去细查。” “也是。”张佳怡点点头。当初她进宫也只是凑巧赶上选秀，又凑巧被选上了。不然她也不会进宫。 林慧怡见此，便行了个万福：“多谢夫人告知，也麻烦姐姐了。” “不碍事，你去吧。”张佳怡笑道。 “失礼了。”林慧怡又对西昌侯夫人笑笑，这才转身，一边想着该找个机会查清楚，一边回娘亲身边。 她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跟众人一说。 向安娘就忍不住摸了摸孕肚，讥讽道：“有这个打算又如何，皇上可不一定看得上她们。” 庄小娘却摇着头，没有说话。 林慧怡轻笑道：“只怕皇上并不想拒绝。” 之后，众人就一直不着痕迹地盯着，那些带了女儿进来的人家，发现她们总往裴太后跟前凑。 估计是打着让裴太后相看介绍的意思吧。要是裴太后喜欢上，那就更好。 中午领过宴之后，并不在宗室范围里的女眷就退出宫去。 剩下的人则被裴太后与黄皇后，带到了御花园里游玩赏花。 林慧怡她们也得陪着，不能擅自离去，为的就是皇帝的面子。 林慧怡偷偷打了个哈欠，却不想被她身边的吴王妃看见了，笑道：“娘娘累了？不如找个地方歇会儿吧。” 这是吴王的继妃，也就是世子宇文斖的继母。之前那尊紫檀木送子观音像，就是她做主送的。 “让王妃看笑话了。”林慧怡窘迫一笑，却答应下来：“我确实有些困，王妃可要一同前去？” “这是妾身的荣幸。”吴王妃笑着应下，与她一同找了个亭子坐下。 二人小憩了片刻，吴王妃主动找了个话题：“最近京中好些人家打算进献美女给皇上，娘娘可知道？” 林慧怡一愣，笑道：“王妃消息灵通，不像我，今早才知道这个事。” “娘娘困居深宫，不知道实属正常。”吴王妃道。 林慧怡眼睛转了转，不认为她是无意提及此事，便道：“我倒是十分好奇，不知道王妃可知其中细节？” 吴王妃见她如此敏锐，笑意更深，道：“正巧无事，娘娘就当笑话儿听吧。” 林慧怡答应下来。 “究竟是谁起的头，妾身也不清楚。只知道，一两个月前，京中就开始有人动了这个念头。 其实我们吴王府也有人撺掇，但吴王与皇上乃是亲兄弟，不愿动这些歪心思。”吴王妃娓娓道来。 “那你可知，大概有多少人家？”林慧怡追问。 吴王妃估算了一下，答道：“数量着实不少。有的是自己家或姻亲家的女儿，有的是去外面专门找的姑娘培养。” 林慧怡正要再问，就被远处传来的一阵喧哗声打断。 二人蹙起眉头，觉得奇怪，于是相偕着朝那边走去。 等她们走近了才发现，人都围了过来。 林慧怡看见了程贵容，便拉住她询问：“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程贵容差点儿被吓一跳，见是她才笑着回答：“听说是哪家的姑娘玩游戏，没注意把皇上撞到了。” “皇上怎么来了？”林慧怡一惊，他不是该在前头和男宗亲聚会吗？怎么会突然过来？ “听说是哪个宗亲想觐见太后，所以皇上就把人都带进来了。谁知道，刚走到这边，就被一个小姑娘撞了。”程贵容咋舌，回道。 因为人太多，林慧怡也不好朝里挤，只看见宇文晟带着一帮服侍华丽的男子，跟着裴太后走了。 他们一走，人群也就散开了。 林慧怡正好瞟见王晏妃站在最里头，赶紧向她招手示意，让她抱着乖姐儿过来。 “你肯定是要问刚刚这件事吧。”王晏妃不等她她，就直接开口。 林慧怡捏了把乖姐儿的脸，点头道：“是啊，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王晏妃把乖姐儿交给奶娘带她去玩，才撇着嘴笑道：“这可真是一场好戏，可惜你没看见。” “到底怎么了？别卖关子。”林慧怡催促她。 王晏妃只好跟她把当时的场景说了。 因为各宗亲总有几个小孩子，进了宫不安生，想到处玩儿。 于是就有一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主动和太后说，可以带他们一起玩儿。 那个姑娘是恭奉夫人的娘家侄女儿，姓伏，长得眉清目秀的，看着很是温柔可靠的样子。 裴太后就同意了，连带着几个小皇子、小公主也都交给了她。 于是那位伏姑娘就带着一群年纪不等的孩子，在御花园里游戏，玩的就是捉迷藏。 没过多久，宇文晟就领着一班宗亲过来。就那么巧的，那位伏姑娘蒙着眼看不见，一把抱住了宇文晟，还摸了好几下才发现不对劲。 等她揭开蒙着眼的手绢，吓得惊叫一声，脚下一滑，又把宇文晟撞了个满怀。 林慧怡听得直挑眉梢，可不是一场好戏嘛。如此凑巧，让人不得不觉得这件事不简单，像是早有预谋一般。 “那个伏姑娘也跟着过去了。”王晏妃朝人群消失的地方指了指。 林慧怡勾起了唇角。明白了那天恭奉夫人的意思，原来是准备送女儿进宫来争宠，把她打倒。 后来如何，林慧怡没打听到就开了晚宴。 因为是家宴，所以男女也没分得太清楚。 三宫坐在上首，林慧怡这些内命妇们按着品级坐在东边，宗亲们则坐在西边的席上。 林慧怡与刘皇贵嫔同坐一桌，她们的左手边是申青梅和韩良嫔。 出了之前的事，林慧怡完全不想搭理申青梅，因此只低着头和刘皇贵嫔说话，也就没注意到宇文晟那边。 突然，耳边舒缓悦耳的音乐，被一阵急促的琵琶声扰乱，林慧怡诧异地抬起头，想看看哪位乐师如此大胆不同。 和她一样，殿内所有人都非常意外地看过去。 见人群的目光被吸引过来，音乐停下，过了片刻，更加欢快的琵琶声响起。 林慧怡这下才看清，声音的来源，那个弹琵琶的女子，从衣着上来看并不是尚仪局的女乐。 她好奇极了，便一直盯着她。 第348章 尔国王女更佳 只听得一曲终了，琵琶声猛地停住，那个女子才走到殿中，向三宫叩首：“拜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了她这个行为，林慧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指不定又是哪个聪明人写的一出好戏。 她勾着嘴角，视线笑吟吟地在宇文晟和那名女子身上来回移动。 宇文晟没有说话，那名女子低着脑袋，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跪在原地不动。 不知什么时候，宇文晟身边出现了一名中年妇人，从穿戴上来看，应该是位太妃。 林慧怡瞧着不是她相熟的那几位，便认不出来。 “秦荣妃。”坐在她身边的刘皇贵嫔却认出了那人的身份。她在宫中从宫女做到女官，认得出来很正常。 林慧怡这才反应过来，这位秦荣妃是谁。作为先帝当初的宠妃，当时的后宫乱局，她也出了一份力。 因此等宇文晟和裴太后上位，她虽然没有被处死，但也受了冷落。这些年基本都在慈宁宫后头窝着，轮不到什么好事。 今天这一出，兴许是想借这个女子，在宇文晟面前要点儿好处吧。 不过让林慧怡惊讶的是，这次的事居然连太妃也插了一脚。就不知道后头到底还有多少人排着队了。 她心里嗤笑一声，靠在椅背上打算看戏。 就见那头秦荣妃端着一杯酒，对宇文晟赔笑着：“此女能歌善舞，又温柔解意，可以为皇上解闷儿。不知您意下如何？” 宇文晟看了她一眼，朝那个女子吩咐：“起来让朕看看。” 林慧怡一挑眉，宇文晟这就是答应了？果然，男人就没一个不好色的。 那名女子站起身来，微微抬头，将自己姣好的面容展示给宇文晟。即使对自己的各方面条件都很自信，但心中仍是忐忑。 秦荣妃却一点儿也不慌，脸上带着恭敬恬淡的笑容。 她毕竟是服侍过皇帝的。宇文晟的为人虽然与他父亲差了不少，但总是父子，还是皇帝，哪能不好色。 宇文晟看了心中并没多少波动，但那么多人看着，他便无所谓地点了下头：“确实不错，既然是您的美意，朕就却之不恭了。” 随即，他又转头对黄皇后道：“皇后，你就看着安排吧。” “是。”这种事出的多了，黄皇后心里早没了波澜，只微笑着应下了。 林慧怡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所以并不惊讶，也生不出嫉妒的心思。 况且那个秦荣妃与她也没什么仇怨。就算她要提防，那也该提防下午恭奉夫人推荐的伏姑娘。恭奉夫人可是明说了要给她好看的。 在座的皇亲宗室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心里各自有了盘算。 之后再没出过这种事，晚宴顺利进行完毕。 不过到了第二天上午，昨天没讨到好的有心人，就活络起来了。 因为中秋节前后三日宇文晟不上朝，所以一大早，建章宫就有人求见。 来的是宇文晟的另一位保母，肃奉夫人程氏。 宇文晟大概知道她为何而来了，但仍把人请了进来。毕竟是他的保母，面子还是要给的。 等肃奉夫人进了殿，还没来得及说话，守门的内侍就又来通报：“皇上，庄奉夫人与敬奉夫人求见。” 宇文晟闻言嘴角一抽，颇有些无语的意味。他是没想到自己四个保姆，个个都有这种打算。 他还能如何，只得叫她们进来。 立在一边的肃奉夫人面上倒没太惊讶，毕竟给宇文晟献女的事，她们之前都有商量过，只是竟然赶到一起了。 那两位夫人进来，看见她也是一愣，正要行礼，却被宇文晟打断：“妈妈们都先坐吧，你们来的目的朕也猜到了。” 三位夫人面上就有些窘迫，见他表情不太对，不敢多话，只好乖乖坐下。 宇文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才跟她们说起正事：“三位妈妈必定是为了昨日，伏妈妈侄女儿的事来的吧。” 肃奉夫人机灵些，见状就赔笑道：“我们也是看皇上膝下子嗣不丰，今年又死了两个妃嫔，才想出了这个主意。为的也是皇上你啊。” 另两位夫人也齐齐称是。 “或许是有这个原因，不过究竟是为了朕的子嗣着想，还是别的。妈妈们自己清楚。”宇文晟嘴角微勾，道。 三位夫人笑容一僵，肃奉夫人只得尴尬地笑笑，说：“当然是为了皇上，不然我们费这个劲儿做什么。” “行吧。”宇文晟应了一声，懒懒地说道：“那妈妈们只管去和皇后说就是，朕已经同意了。” “诶，谢皇上。”三位夫人快要抑制不住满心的喜悦，齐齐笑着应下。 宇文晟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端起茶盏饮了口茶。 “皇上，那茶都凉了。虽然如今天还热，你也要保重身体，冷茶还是少喝才是。” 敬奉夫人胡氏看见了，劝了一句，上来打算拿走茶盏：“妈妈去给你泡杯热的。” 宇文晟见她这样子，心情总算是舒缓了一些，便笑着将茶杯递给她，道：“妈妈泡的茶最好，朕也许久没吃到了。” “皇上喜欢，妈妈这就去。”得了他这么一句话，敬奉夫人乐呵呵地答应下来，欢天喜地地出去泡茶。 旁边两位夫人见此，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都在鄙夷她那副得意样儿。 “要是没别的事，两位妈妈请回吧。”宇文晟看了她俩一眼，准备赶人了。 两位夫人还惦记着送女儿入宫的事，只装模作样地叮嘱了几句，就赶紧去了凤仪宫找黄皇后。 不多时，三位夫人找上了宇文晟的事，就传遍了后宫。 林慧怡自然也知道了。她嗤笑一声：“这些夫人还真是着急，生怕皇上不会觉得堵心。” 宇文晟不高兴完全正常。毕竟这些夫人的行径并不是为了他着想，只是想为家族攫取利益而已。 “听说肃奉夫人与庄奉夫人都已经去凤仪宫了。估计过不了多久，那些姑娘们就要进来了吧。”苏苏道。 “进来就进来呗。我看啊，她们一时半会儿是成不了气候的。”林慧怡懒散地靠了靠软枕，道。 “为什么？”苏苏疑惑地问。 “你想啊，昨天恭奉夫人，还有秦荣妃那件事，还可以说是巧合。但今天她们如此坐不住，可不就摆明了是早有预谋吗？ 这样，皇上哪里能高兴得起来。”彩月代替林慧怡给她解释。 苏苏点点头：“说的也是。” 上午这点儿事还没引起太大的波澜，最多就是让宫妃们笑话一阵儿，低阶嫔御还上点儿心罢了。 谁知过两天的变化，就让大家都有些坐不住了。 那天三位夫人跟黄皇后，确认过进宫事宜之后，就喜气洋洋地出了宫。 她们都没打算掩饰，有人打听就把消息都透露出去了。 因此这两天，早有准备的各个人家，就纷纷入宫求见三宫，以为宇文晟开枝散叶的名头，进献女儿。 本来有门道的人，也早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便没感到多震惊。只是开始为新人入宫做准备了。 直到八月十九日上午，朝鲜国使臣入宫觐见宇文晟，提出贡女之事，后宫众人才真的感到惊讶。 藩国贡女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前朝初期的几个皇帝，都有向朝鲜国索要贡女的事迹，其中成为宠妃，名垂千古的也大有人在。 大渝开国以来，虽没有恢复贡女制度的意思，但后宫也是有藩国、藩部的女子。 有的是正常被选进来，或是专门进献。有的则是因为战争，成为俘虏，作为战利品被送进来的。 后面这类多是作为宫女，少部分可以成为妃嫔，或是女官。 宇文晟嘴角噙着笑，盯着眼前的朝鲜国使臣，道：“你国怎么突然起了这种心思，我朝可没有索要贡女的习惯。” 他也只是嘴上问问，至于其中原因，他是一清二楚，还不是为了缓和大渝与朝鲜的关系。 朝鲜使臣坐在凳子上，卑躬屈膝的，要多恭敬有多恭敬，回答： “我王听闻陛下子嗣不丰，夙夜忧叹。故此斗胆，以朝鲜国女进贡于陛下，为陛下分忧。” 本来之前渝朝与朝鲜国的关系并不差，但自从裴太后垂帘听政以后，海东发生了长白山争地事件。 朝鲜国与大渝属下的女真诸部，为了长白山地区争端不断。裴太后认为这是背信弃义，对渝朝不敬。于是减少了与朝鲜的贸易往来。 受母亲影响，宇文晟对朝鲜国也不感冒，每年的朝贡都是走走过场。之前的几朝对朝鲜的大规模封赏，也越发削减。 因此朝鲜国王坐不住了，只得催促使臣想办法解决。正巧最近出了向皇帝进献美女的事，使臣干脆提议恢复贡女制度。 让朝鲜国的女儿进宫为妃嫔，笼络住宇文晟，缓和渝朝与朝鲜的矛盾，为朝鲜争夺利益。 “既然尔国如此有诚意，何不将尔王亲女献给朕，以结秦晋之好？”宇文晟可不会轻易相信，笑盈盈地盯着他道。 “我王亲女？”使臣愣了一瞬。 以往贡女都是朝鲜国臣下之女，从未有过用王女作贡女的事。他也不知道该答应，还是如何。 “使臣可以先回去好好想想，问问你们国王的意思。”宇文晟轻轻一笑，没等他放松，又道： “只是朕依然认为，要显示诚意，还是尔国王女更佳。” 第349章 宇文晟败家 林慧怡听闻宇文晟要求，朝鲜国用国王亲女作贡女，都惊呆了。 看来宇文晟是真不待见朝鲜国。这种要求史书里从没见过，估计朝鲜国不会答应吧。 她也没太在乎，毕竟朝鲜国就算答应这个条件，真等到贡女入宫，再早也要明年年初，还有四五个月那。 林慧怡抛开这件事，专心自己当前的任务。 因为之前的动荡，后宫女官、宫女数量减少。马上又有不少妃嫔入宫，再加上庄小娘与向安娘即将生产，正是要人的时候。 所以黄皇后之前的提议，宇文晟很快就同意了。 本来这事儿是黄皇后的，但她身体还没完全好。其他几个人又躲得飞快，林慧怡就被抓了壮丁，负责这件事。 其实也没多难，也就是找几个靠谱的女官、内官作为代表，跟着赈灾的官员一起过去，按着规矩选就是了。 时近秋末，林慧怡正抱着庄小娘才生下没几天的小皇子，坐在她床边，和她一起哄那个小东西睡觉。 这个孩子和庄小娘的第一个孩子，麦麦不一样，刚生下来就很是壮实，能哭能闹，吃奶也很用劲儿。可让她们松了一口气。 皇九子的大名还没有取，暂时就叫他“壮壮”，庄小娘取的，意思显而易见，就是希望他身体茁壮。 好不容易把壮壮哄睡着了，林慧怡将他交给奶娘，才离开。 她边走，边抱怨道：“这孩子可真够重的，抱这么一会儿，我手都酸了。” 彩月一边给她揉捏按摩，一边笑道：“就是要重才好。要是太轻了，你怕是更要不得了了。” “说的也是。”林慧怡笑笑，刚进含芳殿，就听见菊英进来通报：“娘娘，听说朝鲜那边同意了。” “什么？”林慧怡大惊，一下没反应过来。 菊英解释道：“听说刚刚朝鲜国的使臣去了建章宫，说他们大王同意了皇上的要求，答应遣送王女过来。” “居然真的同意了？”林慧怡惊得没合上嘴，又道：“连王女都舍得，估计是真忍不了了吧。” 毕竟渝朝与相当一部分物产，是朝鲜需要的。而朝鲜的许多商品也要销售到渝朝来。 上头限制来往，渝朝还好，地大物博，忍忍也就行了。但朝鲜地狭人稠，国民都不富裕，自然着急。 再说，长白山地方的争端还没解决。渝朝这边可是自从裴太后开始，就在支持女真部落。朝鲜那边抵抗不住，当然想让渝朝停止对女真的扶助。 这样来看，他们同意这个条件，也算在意料之中。 既然朝鲜答应了他的要求，宇文晟当然不会拒绝。毕竟他也不吃亏，至于朝鲜能不能如愿以偿，那他就不管了。 妄想凭借几个女子就能迷惑住他这个皇帝，也太小看人了。宇文晟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份朝鲜国国书。 于是，朝鲜国使臣就将此事传达回母国。同时，渝朝派到朝鲜挑选贡女的使臣，也已经动身。 他们将会在选完朝鲜贡女之后，带着朝鲜国的王女一同回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间，得知此事的女真诸部，也无法淡然处之了。 他们这些年的日子之所以那么好过，全是因为渝朝与朝鲜有矛盾。要是他们的矛盾化解，女真诸部的日子就不会好过了。 于是，由建州五部、长白山三部、海西四部，共同派出的女真诸部代表，也在九月十四日抵达了京城。 “什么？连女真人也有贡女的打算？”林慧怡她们正在用晚膳，就听见外头的人进来传递消息。 或许是受到了朝鲜国贡女的刺激，女真诸部害怕渝朝会因此倒向朝鲜，所以同样提出了贡女的请求。 尤其是与朝鲜交界的长白山女真三部，还有建州女真的栋鄂部，就差指着朝鲜使臣的鼻子，骂他们心怀叵测了。 “皇上呢？皇上是个什么想法？”林慧怡快被这些人无语死了。 都是大国大部落的，怎么争夺利益，还拿女人当工具，用这种小儿科的手断。 那个小宫女答道：“皇上说让他先考虑考虑，就让大臣把使臣带下去休息了。” 林慧怡静默了片刻，宇文晟说考虑，那就是等几天就答应。他也不嫌自己后宫人多，明明都有二三十个了，还朝外面要人。 她偷偷算了算，要是加上即将进宫的那些个京城女儿，再加上朝鲜、女真的贡女，明年妃嫔总数怕是要突破半百了。 要是这些妃嫔们再争点儿气，多生几个皇子皇女，那后宫的主子数目也忒大了。 她忽然觉得，之前定下的选拔宫女的数额，可能会不够用。 林慧怡忍不住“啧”了一声，心里暗骂宇文晟败家。要是他再折腾几次，内帑（皇帝的私库，一般用于宫廷）里的钱怕是要花个精光。 彩月见她半天没有回应，那个小宫女已经站了很久了，便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以作提醒。 林慧怡抬起头，对那小宫女微笑着说：“我知道了。你去领赏吧。” “谢贵姬娘娘。”那个小宫女欢欣鼓舞地领着赏赐跑了。 甭管林慧怡与后宫众人多不乐意，三天后，宇文晟还是答应了女真使臣的请求。 于是，收到消息的女真诸部，也开始紧锣密鼓地选拔贡女。 他们一直监视着朝鲜方面的动向，势必要赶在他们之前，把美女进献给皇上，粉碎他们的邪恶计划。 十月初十，向安娘产下了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公主。 又有了两个健康的孩子，还是一男一女，凑成了一个“好”字，宇文晟大喜过望，当下就晋封庄小娘与向安娘为从二品夫人。 她二人，正式成为了后宫位分最高的人之一，仅次于黄皇后、高智明、张佳怡与郑夫人。 她们是很高兴了，但有的人却不那么开心。 早几个月生下孩子的五人，除了已死的杜康妃与王德嫔，就只有刘皇贵嫔的位分还算高。 申青梅与韩良嫔更是连林慧怡这个，毫无建树的贵姬都比不了。可让她们酸死了。 刘皇贵嫔还好，与林慧怡的关系不错。而且她也探到了宇文晟的口风，明年就会册封她为妃，与朝鲜、女真的贡女一道行册封礼。 但是申青梅与韩良嫔却没这么幸运。 由于申青梅得罪了林慧怡，还和戕害黄皇后的王德嫔不清不楚。 黄皇后秉持着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的原则。多次阻挠宇文晟，试图给申青梅进位的打算。 因为黄皇后才小产，宇文晟看在这个份儿上，也不会为了申青梅和她对着干。 因此，即便是生下了皇八子半年了，申青梅也还是个淑嫔。除了赏赐多点儿以外，完全对不起她这个皇子生母的身份。 更让她生气的是，林慧怡一伙人彻底与她撕破了脸，共处一地是完全不给她面子，让人看了不少笑话。 韩良嫔更倒霉，只因为和申青梅生育的时间相近。为了不厚此薄彼，她也就只能跟着申青梅待在良嫔位上。 她本来就不如申青梅受宠，又树敌太多，没有朋友，也就没人帮她在宇文晟面前说情。 她再不愿意，也只能忍着。倒是由此，对申青梅更加怨恨。 十月初，一切准备就绪的后宫迎来了新一批妃嫔。即是一个多月前，由各位夫人、太妃、王府与官家进献的美女，一共十二个人。 被封为正七品下贵人，申青梅的堂妹申青柳，也在其中。 她穿着锦衣华服，头戴金丝狄髻，跟着领路的宫女前往属于自己的殿阁。 路过一座恢宏的宫殿时，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长袄的艳丽女子，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襁褓的仆妇。 领路的宫女们赶忙跪下，为这些新宫嫔示范：“参见淑嫔娘娘。” 至于八皇子，年纪太小，不能经常受人礼拜，宫里认为那样会折寿。 几个新宫嫔一惊，跟着跪下行礼。有几个还偷偷觑了她一眼，又瞧了瞧身侧的申青柳，心里做了个对比。 申青梅自然是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堂妹的，却并不理睬，直接说了声“起来”，就转身进了翠微宫。 见她彻底消失不见，几个新宫嫔才敢出声：“这就是淑嫔娘娘啊，真是漂亮，难怪皇上会喜欢。” 其中一个同样出身勋贵的宫嫔，瞟了申青柳一眼，笑道： “申青柳，你不是淑嫔娘娘的正经堂妹吗？为何她都不跟你打招呼，难道是没认出来？” 申青柳当然知道申青梅不是没认出来，也看得出来眼前这人就是在故意挑事儿。毕竟她们姐妹关系不好，贵女圈子都知道。 但她并未声张，只因为这人是延长县伯曹家的女儿，位分在她之上。 她只勾起一抹笑，说：“兴许是太忙，没瞧见我。修华姐姐，我们还是快赶路吧，别耽误了。” “不忙。”曹修华微微勾起唇角，一把拦住她，道：“既然是没瞧见，都到门口了，你何不主动进去拜访呢？” 申青柳深吸了一口气，才微笑着说：“修华姐姐，今日如此匆忙，就这样进去，未免太失礼了。” “你是她亲堂妹，何必担心这个。”曹修华有心见她出丑，故意大声说。 旁边等了许久的领路宫女只得提醒：“两位娘子，时候不早了，还是请先去自己的殿阁休息，以免误了用晚膳的时辰。” 申青柳正愁没人解围，便笑着应道：“正是呢！修华姐姐，咱们还是快点儿吧。” 曹修华见自己的计谋没成，不由得瞅了她与那个搅事的宫女一眼。但她也没坚持，跟着走了。 第350章 和高智明长得一模一样 不过当晚最让六宫震惊的，根本不是申氏姐妹那点儿破事。另一件大事，让林慧怡都为之震动非常。 “这个时间，新宫嫔都已经进来了吧。”林慧怡一边和王晏妃逗弄乖姐儿，一边问身侧的彩月。 “应该都在去各自处所的路上了。”彩月点头回答。 “幸好咱们兰林宫没有新人进来。”王晏妃拍着胸脯庆幸道：“之前我还一直担心，要是有新人进来怎么办？” “就是说啊，要是个好相处的也就罢了。万一是个心思多的，咱们可就难搞了。”苏苏点头如捣蒜。 “幸好姐姐去求了皇后娘娘，让她答应不安排新人进来。咱们兰林宫，还有长乐宫、披香宫才能得清静。”王晏妃笑着对林慧怡说道。 林慧怡就是担心新人不安分，所以才跟黄皇后说的情。毕竟她们三个宫都有小孩子，最需要担心。 林慧怡一笑，一把抱起乖姐儿，戏谑地说：“那是自然，咱们兰林宫可住不下人了。东配殿以后是要给我们乖姐儿留着的，谁也不许住。” 一般，皇子皇女在出宫开府成亲之前，都是跟着母亲住的。所以兰林宫必须要给乖姐儿留个地方。 她是不想委屈乖姐儿，让她和王晏妃挤西配殿的。反正宫里空着的地方不少，让新人去别处住呗。 “乖姐儿听到没有，你林姨姨给你留了大房子。你长大了可要好好孝敬姨姨哦。”王晏妃逗着宇文棠。 林慧怡见此“噗嗤”一笑，道：“乖姐儿要孝敬姨姨啊。那就晚点儿成亲，和姨姨在兰林宫多住几年，好不好？” “好。”乖姐儿现在还小，不是很懂成亲的含义，只知道林慧怡很亲近，她的话都忙不迭答应。 “哈哈哈哈哈。”屋内众人都被她这童言童语逗乐了。 而乖姐儿还不明白，嘟着嘴问她们笑什么。 王晏妃捂着嘴，掩不住笑意，指挥她：“乖姐儿，快打你姨姨。她竟然想让咱们当老姑娘。” 乖姐儿看了看亲娘，又看了看喜欢的姨姨，摇着头，一本正经地拒绝娘亲的坏提议：“不行。乖姐儿是好宝宝，不能打姨姨。” 林慧怡笑得更欢了。 王晏妃又道：“那乖姐儿是要当老姑娘吗？” “什么老姑娘，去去！”林慧怡拿着手绢朝她赶了两下，才搂着一头雾水的乖姐儿，柔声说道： “咱们不听她胡说，乖姐儿是姨姨最喜欢的小公主，当然要慢慢挑个天底下最好的夫婿，不然都配不上咱们，是不是？” “是！”乖姐儿听不懂，但出于对她的信任，答应得可爽快了。 见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这时，菊英却突然进来，脸上带着急色，却迟疑着，欲言又止。 林慧怡看得奇怪，便主动问她：“怎么了？在那儿转来转去的，也不嫌头晕。” 菊英赶忙上来，支吾着说：“娘娘，我刚刚听到了一些传言，是关于几个新人的。” “什么传言？”林慧怡与王晏妃对视一眼，彼此都很疑惑。毕竟新人刚刚才进宫，能惹出什么事？ “我听她们说，这次的新宫嫔中，有好几个，都，都很像皇贵妃娘娘。”菊英踌躇说道。 林慧怡愣了一瞬，才追问：“哪方面像？是长相，还得神态举止？” “据传言，好像都有。”菊英蹙眉回道。 “传言中说了，有几个和皇贵妃像的？”林慧怡脸色不太好看，又问。 “好像有五六个。”菊英答道。 若是一两个还可能是巧合。但有五六个，占新人总数一半的人，都和高智明很像。那就不可能是巧合了。一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林慧怡脸色愈发难看，垂首沉思。 菊英看她没了反应，只得开口询问：“娘娘，咱们该怎么办？” 她就是听见这些传言，觉得很不可思议，才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和林慧怡禀报。 “你可打听到了，这些和皇贵妃像的新宫嫔，分别都是哪家的？”林慧怡只得又问。 “我只打听到，其中最像皇贵妃娘娘的，是肃奉夫人推荐的，姓程，封了从七品上的美人。”菊英飞快说道。 “只是美人？”王晏妃有些惊讶。按说要真与皇贵妃那么相像，凭宇文晟对皇贵妃的宠爱，怎么也不能只是个美人啊。 林慧怡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跟着看向菊英，开始对她口中的传言产生了怀疑。 “这，我就不知道了。”菊英挠了挠发鬓，她是一听说此事，就赶紧进来禀报了，根本没怎么确认。 “兴许只是和之前的魏承衣一样，气质上有些相似，就被她们一惊一乍地，传成了这样。”王晏妃便笑道。 魏承衣当初就是因为与高智明神韵相似，就被宫人称为“皇贵妃第二”，好多人都猜测她会平步青云。 结果却想不到，本来颇得恩宠的魏承衣，突然就失了宠，再没侍寝过。还因为王德嫔一案被贬为承衣，禁足起来了。 “可能外人见皇贵妃盛宠，以为皇上喜欢才女，专门进献的吧。”林慧怡勉强笑了笑，但她心中还是惴惴不安。 王晏妃开解道：“究竟怎么回事，明天一见就知分晓了。你也别瞎想。” “你说的是。”林慧怡点点头，又笑道：“晚上干脆一起用膳吧，也免得你回去一趟。” “姐姐盛情邀请，妹妹与乖姐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王晏妃笑笑，答应下来。 林慧怡于是暂且放开那些事，专心哄着乖姐儿，和她们一起吃了顿，笑声不断的晚饭。 昨晚林慧怡听到的传言，后宫其他人也全都收到了。于是，个个都开始期待第二天一早，新宫嫔觐见两宫的仪式。 林慧怡一晚上都没睡好，第二天一大早就醒过来。 “姑娘昨晚就没睡安稳，要不再躺会儿，反正皇后娘娘也不会说什么。”苏苏劝道。 林慧怡却摇头：“我也睡不着。快洗漱了，咱们早点儿过去吧。” “姐姐还是在担心昨晚那些传言？”彩月一把给她整理衣物，一边问。 林慧怡静静地点了点头。她昨晚做梦都是这个，轻轻一叹，说： “昨晚我居然梦见，有个新人和智明长得一模一样，所有人都分不出来，直接把我给吓醒了。” “姐姐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都是反着的。你放宽心吧，这天下哪儿那么凑巧的事。” 彩月牵着她出来洗漱，又道：“皇贵妃娘娘不是说了，她父母就生了她一个独女吗？” “可我这心里总是不安。”林慧怡任由她们给自己擦脸梳头，叹着气。 “你就是太操心了，放轻松就好了。”彩月又道。 林慧怡只得点头，等梳妆完毕，听说王晏妃想照顾乖姐儿用完早饭再走，便自己先赶去了凤仪宫。 她来得实在太早了，凤仪宫才开门没一会儿，凤仪殿内就只有一群忙活的宫女。 黄皇后那边听说她这么早到，便把人叫进了椒房殿。 “你今天可真是早啊。这么着急想见见新人？”她见到林慧怡，一边梳妆，一边笑着调侃。 却半天不见林慧怡有所回应，黄皇后便从镜中看着她。 彩月赶忙笑道：“娘娘可不是猜中了嘛。我们娘娘为了这个，昨晚上都没睡好。” “怎么？见到新人进宫，有危机感了？”黄皇后又打趣道。 这回林慧怡总算是有了反应，她摇摇头，轻叹一声，询问道：“姐姐可有见过这批新人？” “没有。”黄皇后摇摇头，解释道：“这回我身体不好，就没去，是皇上一个人挑的。” 她又看了眼林慧怡的脸色，才试探着问：“她们出什么事了？” “嗯……”林慧怡支吾了片刻，才把昨晚上的传言全都和她说了。 “还有这种事？”黄皇后也皱起了眉头。光是一个高智明就很让她头疼了。还是因为有林慧怡，她才能放些心。 要是再来五六个高智明那样的，那她还玩儿不玩儿了。 林慧怡这会儿都没功夫去揣测她的想法了，满心都是这件事。 黄皇后也没心思去安慰她，好一会儿才道：“究竟是不是，等下就知道了。” “嗯。”林慧怡坐在一旁，也不像以前一样，来早了就和她说说笑笑，甚至帮忙给她梳妆。 等黄皇后收拾完了，宫女也通报妃嫔都来齐了。 她抚了抚发鬓，朝林慧怡一笑，带着她往凤仪殿去。 随着宫女的唱名声，林慧怡跟在黄皇后身后进去，一眼就看到了那十二张生面孔。 见到其中一张脸时，她瞳孔一缩，差点儿没定在原地。 刚刚那一晃眼，她几乎以为梦境成真，那个和高智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真的出现了。 不过幸好，在林慧怡镇定下来，仔细观察那女子的长相之后，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同。 高智明整个人看着更清冷孤傲，而眉眼却略微向下，其实是带有一点儿苦相的。 而这个女子，眉眼却有稍微向上扬的趋势，脸型也更圆，整个人比高智明更丰盈，也更具有烟火气。 虽然如此，但若是远观的话，还是很容易混淆。 林慧怡嘴唇绷紧，看向坐在东首的高智明。 第351章 什么巧合，不过是算计 但是，似乎高智明对此没什么想法，脸上的表情与平时相比并无异样，也不曾去观察那个女子。 或许别人会认为她这是在强作镇定，心中早已翻江倒海。甚至恶劣的会想，她是不是已经有了整死那个“冒牌货”的打算。 但林慧怡却看得出来，高智明是真的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她的心性自己还是了解的，可能初见时会因为，有一个和自己长得极像的人而惊讶感概。 但之后，要让她分出心神给那人，只可能是那人言行举止合她的心意。 她这样想着，一整晚加一个早上的烦闷忧心，就瞬间瓦解。 就算那个女子是有人刻意送进来的，就算他们居心叵测，林慧怡也不怕。 于是，她完全放松下来，视线一一扫过众人。 这时，黄皇后说道：“虽说今日新宫嫔进宫，理应去慈宁宫觐见太后娘娘。 但昨晚娘娘下来旨意，说你们连日来奔波辛苦，所以命你们先休息几日再说。” “是，妾等谢太后娘娘关怀。”十二个新人连忙起身行礼。 黄皇后点了点头，又道：“那就按规矩，给大家一一行礼吧。” “是，妾等遵旨。”新宫嫔们齐齐应下，于是按着之前定下的规矩，在殿中排成两列，随后齐刷刷跪下，对着黄皇后行了四拜的大礼。 之后，黄皇后叫起，她们又按着品级，整齐地对妃位行万福礼。 趁着这个时候，老人们全都盯着十二个新人，观察她们的长相、言行举止，由此得出大致的评估。 林慧怡也对她们有了大概印象，此前她就凭借和黄皇后的关系，对她们的来历有过了解。 这批新宫嫔，四人由四位夫人进献，一位来自秦荣妃，两位来自宗室，剩下五位都来自京中的官家。 其中位分最高的是，敬奉夫人胡氏的亲生女儿，封了从五品上的德仪姜氏。 这个姑娘看上去和敬奉夫人很像，都是圆脸圆眼睛，不过看着比她娘好相处，希望没继承她娘的怪癖。 而那位和高智明长得极像的女子，确实是昨晚菊英提到的程美人，也就是肃奉夫人程氏的养女。 另外，昨晚菊英说的，有五六个和高智明相像的传言，也并非夸张。 确实，这次的好几个新宫嫔，看得出来都是故意照着高智明选的。 有的长相接近高智明，有的气质神韵上与高智明相像。 其中有一位周身气韵，比之前的魏承衣还要酷似高智明，好像姓杨，也只封了美人。让林慧怡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等新人们见完礼，黄皇后便笑道：“既然进了宫，以后都是伺候皇上的姐妹，大家放开些说话儿。” “是。”众人应道，随即都看向了高智明与程美人。但谁都没敢第一个开口，殿内瞬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最后还是黄皇后打破僵局，笑道：“看诸位妹妹都看着皇贵妃和程美人，本宫也十分好奇，实在是太像了。” 她这一开口，一干妃嫔便七嘴八舌地回应：“是啊。” “确实太像了。” “就像双胞胎姐妹一样。” 甚至程贵容还问起了张佳怡：“张夫人娘娘，桃姐儿与杏姐儿有这么像吗？” 众人一听，又齐齐看向张佳怡，等着她的回复。 张佳怡一愣，瞟了高智明一眼，笑着答道：“桃姐儿、杏姐儿到底是货真价实的双生子，还是更像些。有时，连我也分不清。” 郑夫人听后直咋舌，又对比了两人，最后干脆直接问高智明：“皇贵妃娘娘，您与程贵容真的不是亲戚吗？” “我父母只生了我一个，其他的亲戚很早就不来往了。”高智明淡淡笑了一下，回复她。 这期间，那位程美人全程坐的端正笔直，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只是一句话也不说。 韩良嫔轻笑一声，道：“我听说程妹妹是肃奉夫人的养女，那照皇贵妃娘娘这么说，还真没准儿是亲戚呢！” 说完，她又看向程美人，道：“程妹妹原先是哪里人？” 一直不吭声的程美人终于张口了。只听她温柔一笑，答道：“妾身本是江淮人，随父母来到京城，后来被夫人收养。” 众人听见她的声音，又是大惊。不光是容貌极像，居然连声音都如此相像！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林慧怡也直接愣住了。刚刚她差点儿就以为是高智明在说话。 不过，程美人的声音还是有些区别，最明显的就是语气，比高智明要温软得多。 她抬头看向高智明，见她仍旧没什么大表情，好像完全置身事外一样。 那边众人又问：“相貌声音都像，那你是不是也和皇贵妃娘娘一样，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女？” 程美人像是害怕高智明怪罪，觑了她一眼，才垂首，低声说道：“妾身只略识得几个字，并不通文墨。” “诶！我记得皇贵妃娘娘也是江淮人，那，你们别真的是亲戚吧。”林列荣反应慢了半拍，惊道。 林慧怡记得很清楚，高智明说过自己是江淮行省淮南东道江都府人，自小跟着父亲在河东沁州长大。 而程美人也说自己是江淮人。这……难不成还真是？ “这可真是巧！”众人又咋呼开了。 高智明也终于忍不住，看了程美人一眼。 程美人感受到她的视线，连忙向她谦卑地躬身微笑。 “程妹妹是江淮哪儿的？”韩良嫔兴意盎然，又问。 一干妃嫔都瞪大双眼，等着她的回答。而高智明倒是根本不用问，毕竟她们早把她的底细扒干净了。 程美人被那么多人看着，不禁羞赧地低头应答：“妾身是山阳府人。” “山阳，好像就在江都附近吧。”又有人惊诧。 林慧怡撇了撇嘴角，爱看杂书的她很清楚，山阳府与江都府离得多近。难道她俩真有血缘关系？ 不知怎的，若是真事，她明明该为高智明高兴找到亲人啊。可她心中，却一直有个声音在说，别信她！ 黄皇后此时插了一句：“皇贵妃，你家有在山阳府的亲戚吗？” “或许有吧，但妾身当时太小，已经不记得了。”高智明微笑着答道。 她撒了慌，她当初虽然小，但还是记得父母有提过几次老家那边的亲戚，山阳这个地名，也时常出现。 但她却发自心底的警惕这个程美人，所以干脆说自己不记得了。 “妾身身份低微，哪里能和地位尊崇的皇贵妃娘娘，攀亲道故的呢？”程美人低下头，柔柔弱弱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怜惜。 “这话说的，皇贵妃娘娘可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再说了，朝廷还有三门穷亲戚呢！”韩良嫔今天特别积极，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诸位姐妹都在为这是操心，可我倒觉得，就算程美人真是皇贵妃娘娘的亲戚，那又如何？”林慧怡终于忍不住出声。 她算是看明白了，那个程美人打的什么算盘她还不清楚，但有些人却死命想把程美人，按成高智明的亲戚。 于是，她侧头正对程美人，道：“程美人亲生父母可还在世？” “回娘娘的话，已经不在了。”程美人又是垂首，好似说到了伤心处。 “什么时候过世的？”林慧怡对她这副样子没有任何感觉，继续追问。 但却引来部分人的不满，但也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程美人低着声音回答：“四年前。” “哦？”林慧怡挑了挑眉，嘴角一勾，这下揪住你的问题了吧。 她又问：“那你何时被肃奉夫人收养的呢？” 程美人似乎有些不解她问这些，看了她一眼，才道：“五年前，妾身被夫人认作干女儿。父母去后，就被夫人收养了。” 林慧怡轻笑，道：“既然令尊令堂只是四年前刚刚过世，而皇贵妃娘娘早已在五年前，就册封为妃。 而你五年前就已经被肃奉夫人收养。那夫人看见你俩的相貌，难道没起过怀疑，没问过你父母吗？” 肃奉夫人可是时常来往于宫廷的，她就不信，依照肃奉夫人那个性子，看见宇文晟如此喜欢高智明，会对与她极为相似的干女儿，没一点儿歪心思？ “……”程美人罕见地卡了壳，好半晌，才抬起头回道：“兴许家父家母担心影响到皇贵妃娘娘，所以没有声张。”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今年却又进宫来了呢？”林慧怡胜利在望，笑得欢畅。 “皆是肃奉夫人之意，妾身也不知。”程美人没办法了，只得把养母拉出来。 “肃奉夫人没有和你提过皇贵妃娘娘吗？”林慧怡又问。 “提过。”程美人彻底低下了头，心里慌慌的。 “那就很是奇怪了。肃奉夫人明明知道你和皇贵妃长得极像，五年来一声不吭，却在今年突然把你送进宫。” 林慧怡轻笑一声，继续说道：“还要装成不知道的样子。至于夫人打的什么主意，显而易见了。” 众人听了她这一番话，才明白，什么巧合，不过是肃奉夫人处心积虑的算计，想给程美人按个“皇贵妃之妹”的称号，引起宇文晟关注而已。 于是，大家对程美人都没了心思。 林慧怡轻蔑地瞥了难堪的程美人一眼，又和高智明对视一眼，见她眼中带着感动的笑意。 林慧怡也回了一个大大的，代表胜利的微笑。 第352章 名字 既然程美人母女的计谋被林慧怡拆穿，一众妃嫔便不再把视线放到她身上了，纷纷找另外的新人说话。 林慧怡与新人都离得远，就懒得靠过去，端着茶杯小口喝茶，只随意地听着她们的对话，大多也就是唠唠家常什么的。 “引卿？这个名字可真是好听！” 这一声着实很大，把屋内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引起了过去。 林慧怡看去，出声的是程贵容。除了她，再没人敢在凤仪宫里，如此豪放，嗓门儿贼大。 虽然黄皇后看她性情不坏，又还算拎得清，所以从不介意此事。但她却由于嘴快得罪了不少人，连宇文晟也不太去她那儿了。 林慧怡倒是挺喜欢她的性格，程贵容也顺理成章地靠向了她们这边。总在她们不好出声的时候，代替她们发言。 被程贵容评价名字好听的那位，即是延长伯府的女儿，修华曹引卿，人长得还不错。 只见她轻轻一笑，道：“程贵容谬赞了，妾身不敢当。不知程贵容闺名？” “我啊？单名唤作一个‘筠’字。”程贵容爽朗地回了一句。 “筠者，竹也。贵容之名亦是极好的。”曹修华笑了笑，随口夸了一句。 程贵容似乎没觉得什么，还笑着道谢。 林慧怡却觉得，这曹修华对程贵容貌似并不热情。从她说话时的神态动作，可以看出来，她对程贵容好像有点儿嫌弃。 是她看错了吗？林慧怡没做声，继续观察那边的动静。 只见曹修华应付了程贵容几句就不再开口，转而对着申青梅赔笑： “淑嫔娘娘的名字才是最好。青为春之色，东风解冻。梅，傲雪迎春。正如娘娘本身，高洁而又温柔。” 众人听了这话，全都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曹修华这马屁怕得倒是起劲儿。可惜了这一大段话，哪一句都不适合申青梅。 程贵容更是“嗤”了一声，转过头去，撇着嘴角，和前头的小沈氏说话。 还没等申青梅做什么回应，韩良嫔就直接讽笑一声，说：“曹修华这话就有拍人马屁的嫌疑了。依我看啊，青梅青梅，后面跟着什么来着？” 见大家直笑，却没人回应她，韩良嫔也不恼，又道：“青梅竹马啊，只是不知道，申淑嫔的竹马现在何处？” 众人见她又在暗示那种事，都皱了皱眉头。 “韩良嫔，我看你是上次没受够教训是吧。这回还敢胡说八道，你可就没有免死金牌了。”申青梅冷冷一笑。 由于申青梅就坐在她的对面，韩良嫔能够清楚地看到，申青梅眼中的冷意与警告。 但她可不惧，冷笑一声，回道：“申青梅，我有说什么吗？你这么紧张，别是心里有鬼吧。” “我看你是找死。”申青梅眼中登时迸出一股杀意，切声说道。 林慧怡瞟了她一眼，突然想到上次韩良嫔也拿这种下作事做文章，诋毁申青梅的清白，还牵扯了她几句。 莫不是就因为这个，申青梅才帮着王德嫔诬陷她吧。 她越想越觉得很有理，又见申青梅对这个着实憎恶，想来是认定了她有参与，恨上她了。 这么说来，申青梅估计不会对她善罢甘休了……林慧怡想着，眉头皱得死紧。 “诶，好好儿的说着话儿呢！两位娘娘怎么这样剑拔弩张的，真要伤了和气，岂不是妾身的罪过吗？” 曹修华两个都不想得罪，又见上位们全都坐着看戏，没一个打算插手的。于是她只好硬着头皮打圆场。 “我可没那个意思，只不过某些人太敏感了而已。”韩良嫔轻轻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盯着申青梅。 申青梅鼻中冷冷一哼，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对韩良嫔挑衅一笑，又看向曹修华，温和地说： “曹修华不是在聊闺名吗？那你可想知道，韩良嫔的闺名唤作什么？” 林慧怡一直暗中观察着她，见状不禁顺着她的话，回忆起了韩良嫔的名字。到底叫什么来着？ “良嫔娘娘的闺名……”曹修华本来没觉得有什么，却突然瞥见韩良嫔的脸色一变，为了不得罪她，只得拐了个弯儿，避而不谈： “娘娘们的名字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妾身怕是没体面听闻罢了。” 见她避而不答自己的问题，申青梅也不生气，只嘲弄地笑道： “韩良嫔如此喜欢谈论他人的姓名。想必自然也愿意，让大家都品鉴一下她的闺名才是。” 韩良嫔咬了咬唇，却仍倔强着不肯向她低头。 申青梅便轻蔑一笑，道：“新来的妹妹不知道，良嫔娘娘的名字啊，极其蕴含深意，其父母当寄予了厚望。” 老人对这个都心知肚明，大多数新人对后宫还不熟悉，也不敢胡乱搭话。 只有申青梅的堂妹，申贵人张口笑道：“淑嫔娘娘快别卖关子了，快些把答案揭晓吧。诸位姐妹都等不及了。” 几个新人都瞥了她一眼，而后继续低头不语，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林慧怡则看了她一眼，心道，不是说申贵人从小就看不上堂姐的吗？她搞这一出，难不成是想巴结申青梅？ 想想也是，到底是申氏一族出来的，好歹也是亲的堂姐妹。在这后宫自然能联手是最好。 不过，按申青梅的性格，林慧怡并不觉得最后结果会如了申贵人的意愿。 就算申青梅有这个意思，她林慧怡也不会让她们成功联手的。既然素来水火不容，那就干脆斗个你死我活好了。 申青梅完全不在意申青柳的积极回应，只淡淡扫了她一眼，就继续笑看着韩良嫔，缓缓说道： “咱们良嫔娘娘的大名，叫做‘迎璋’。” 韩良嫔立时就捏紧了拳头，整张脸都黑沉下来。 老人们大多都知道，所以并没有多大反应。 而十二个新人，绝大多数秉持着观望的态度，并不想太早选择站队。 只有申贵人为了助长堂姐的气势，当时就拍手嘲笑：“果然是个好名字。只是不知，良嫔娘娘是否辜负了父母的期望呢？” “小小贵人，这里有你插嘴的地儿吗？”韩良嫔登时就扭头狠狠瞪了她一眼，骂道：“别以为有你姐姐撑腰，你就能安枕无忧了！” “怎么？韩良嫔想对我们安阳伯府的人下手？”让人意外的是，一直不把申贵人放在眼里的申青梅，居然帮她顶住了韩良嫔。 “你们两姐妹不是关系差吗？原来好得很那！一进了宫，居然就姐妹情深起来了。”韩良嫔讽刺道。 申贵人刚准备要说什么，就被申青梅一个眼神给吓住了。 这时，王德嫔出事后，躲了几个月的李婉华却突然出声： “许是妾身没什么文化，良嫔娘娘的名字妾看着极好。反而淑嫔娘娘的名字，情情爱爱的，反倒难登大雅之堂。” 这李婉华躲过了王德嫔一案，没有被牵连。之后居然找上了韩良嫔吗？她之前不是和申青梅来往频繁？ 林慧怡奇怪地扫了她一眼，准备私下去打听打听。 李婉华也是心里苦，虽然王德嫔被废当晚，她因为一直装聋作哑，反而逃过一劫，不像多话的尤兰、辛氏她们被贬为承衣。 但失去了首领，她们那一群人根本爬不起来。她只得另找靠山，本来是去了翠微宫，但申青梅直接翻脸，指责她背主忘恩。 平白得了一番羞辱，李婉华哪里忍得下，转身就去找了韩良嫔，勉强结了盟。 今天可算是让她逮住机会，把当日的羞辱还给她申青梅。 申青梅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立刻讽笑道：“看来你自己挺有自知之明的，确实没什么文化。 不过这也不能怪你，谁让你父母也不重视你，连书也不让你读呢？你觉得韩良嫔名字好，也正常，毕竟你可是叫做‘招弟’呢！” 申青梅掩唇笑了两声，又道：“还是弟弟的弟，加个女字旁都不肯，连遮掩一下都不愿意哦。哈哈哈哈。” 李婉华被她笑得脸色极为难看，嘴唇咬得死紧，立刻就别过脸不肯见人。 林慧怡也听得心中一惊，赶忙看向了王晏妃，见她脸色也有些泛白，就知道坏了。 她刚才听到她们谈论名字，就应该阻止的。什么引卿、迎璋、招弟，都是一个意思：她们的父母想要个儿子。 因此，她刚刚扫了一圈，发现好些个妃嫔的脸面都挂不住。 林慧怡不能再让她们说下去，指不定要伤及多少人。 “名字都是父母给的，怎么还能拿来说笑。还是在皇后娘娘面前，申淑嫔，你是越发没规矩了！” 林慧怡厉声斥责了两句，转而看向黄皇后，用眼神祈求她赶快制止。 黄皇后这才想起来，王晏妃的名字也属于这一类。到底也是她的帮手，不能寒了人心，便不再看戏，道： “确实没规矩。以后谁再让本宫听见，有人议论他人的名字，就掌她的嘴。听明白了吗！” “是，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懿旨。”皇后发话，一干妃嫔都只能服从。 总算压下这件事，没让王晏妃等人太难堪，林慧怡勉强松了口气。 “时候也不早了，都回去吧。”黄皇后直接起身，进了旁边的暖阁。 众人也退出凤仪殿，林慧怡先跟高智明使了个眼色，指了指王晏妃。 高智明点点头，先走了。 林慧怡则跟上王晏妃的步辇，与她一起回了兰林宫。 第353章 申青梅的好戏 王晏妃一回来，就挥开一干宫人，躲进了寝室，谁也不见。 林慧怡心里着急，在门口转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跟了进来。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内室，看见王晏妃正坐在床边，倚靠着床架，整颗头颅都埋在臂弯里。 从林慧怡这边的角度看去，就好像在哭一样。她有些担心，只好走上前去，打算开解一下。 王晏妃却已经听见了她进来的动静，抢先抬起了头。 林慧怡走近了，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她脸上并没有泪痕，眼睛也只是有些湿润，没有哭，才放下心来。 王晏妃伸手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开口说话了，声音带着嘶哑。 “没事的，姐姐，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但我知道你不好受。虽然这属于你的秘密，我没有强行打听的权力。但是，我还是想说，请向我倾诉。” 林慧怡郑重其事地搭上她的肩膀，又道：“说出来，就多了一个人帮你分担难受，你会舒服很多的。” 王晏妃仍想要强颜欢笑，但林慧怡的话着实说进了她的心坎儿里。 她实在忍不住，眼角渗出一丝水迹。她低下头，埋进林慧怡的颈肩，带着哭腔诉说着，年幼时的伤痛。 “姐姐，我不像你一样，爹娘恩爱，饱受父母兄长的疼爱。而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 这些年，她们关系亲密，林慧怡是个对亲近之人不设防的，总爱谈论些以往的趣事。 但是王晏妃很少提及家人，所以林慧怡不知道，这个妹妹，在听她满心怀念地，诉说着幸福过往的时候，心中到底有多羡慕。 林慧怡没有说话，只轻轻抚摸着她的后颈。 王晏妃还在倾诉：“我从出生就不受所有人的喜爱。娘亲满心期盼我是个儿子，父亲也是。 因为我家男丁稀少，所以他们给我取的名字，也带着这些期望。但是，我最终也没有完成使命。 就是现在，我这一辈，也只有两个兄弟。这在当地的大族中，是最弱势的。” 林慧怡轻轻“嗯”了一声，以示自己在听。 “本来父亲不愿意让我们姐妹念书，因为他觉得没必要，我娘也不同意。不过幸好，夫人出身读书人家，知道女儿读书有多重要。” 在她的安抚下，王晏妃情绪缓和了不少，继续絮叨着：“她以娘家的威势，逼迫父亲答应了这件事。 就此，我们十六个姐妹，终于能读书了。可是，就算这样，夫人也只是想着给我们挑个富贵人家。能做正妻最好，做妾也不反对。 我是最小的，也是最漂亮的，因此他们一直没挑好。正巧，赶上了选秀，他们还没试过这条路，所以我就被送了进来。” 林慧怡知道很多女孩子生来就苦，她跟着父母走遍大江南北，什么没见过。但仍然会为她的经历感到伤心。 这些痛苦不是来自贫穷，不是来自愚昧，只是因为她们是女儿。 所以林慧怡很幸运，很感激，因为她的父母兄长从没有这样对待过她。她从小就备受宠爱，好事都会有她一份儿。 就算她没有入宫，无论是嫁人与否，她都会有自己的财产。父母早已为她备下，兄长不曾动过争抢之心。 但是，这一切，哪怕是其中的一点点，王晏妃都没有。 她抱住王晏妃的肩背，轻柔地抚摸着。她想让她知道，即使过去再不幸，现在她的身边还有她，还有很多人。 王晏妃很快就倾诉完了，林慧怡一边把她擦泪，一边柔声劝慰： “你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有我，更有乖姐儿，你一定不希望她重蹈你的覆辙。所以，你要打起精神来，好好照顾她，培养她。” “好。”王晏妃抬起哭红了的眼眶。虽然都二十多岁，成了母亲，但她还是在为过去耿耿于怀。 “快，乖姐儿在外面等着你那，咱们出去吧。”林慧怡拉起她。 听见外头女儿的声音，王晏妃赶忙整理了一下仪容，快步走出去。 只见乖姐儿被奶娘牵着，正追问平安，娘亲的下落。 一见王晏妃，连忙迈着小短腿，嘟囔撒娇：“娘亲，你去哪里了？我等了你好久都没来。” 王晏妃一把抱住她，一边往屋里走。 林慧怡在一旁安抚乖姐儿：“娘亲和姨姨去给你准备好吃的了。乖姐儿，想不想吃甜糕啊？” “想！”听到她这么说，乖姐儿立刻就信了，扬起大大的笑脸。 林慧怡朝跟着她们的彩月一眨眼，彩月就下去准备了。 那天，林慧怡一直待在她们母女身边，看着王晏妃紧紧抱着乖姐儿，好像透过她，在拥抱另外一个女孩儿。 直到她们一起用过了午膳，乖姐儿被哄着午睡，王晏妃才拉着她的手，道谢：“谢谢姐姐，我……” “不用说那么多，我只是希望我们都好好的。”林慧怡赶紧止住她的话，微笑道。 “嗯，我会的。”王晏妃点头应下。 林慧怡这才告别，回到含芳殿。 她躺在床上午睡，却一直没睡着。她叹着气，虽然王晏妃自己不说，但别人看得出来，她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所以自从她们关系好起来以后，林慧怡就再也没叫过她的名字，也不许庄小娘、向安娘她们叫。 就算“王妹妹”“晏妃”等称呼，听起来好像有些疏远。但王晏妃却宁愿这样，她心里更舒服。 今天这件事，对她影响还是很大的吧。 林慧怡想着，又想起申青梅、韩良嫔那些人，心里怒气暴涨。她揪了一把被子，决定要好好教训她们一下。 韩良嫔好对付，只是申青梅…… 林慧怡陷入了沉思，那个申贵人，得好好查一查她的态度。不能让她和申青梅真的联手。 想着想着，林慧怡终于睡了过去。 下午翠微宫门前发生的事，早已传遍六宫。 晚上请安之时，无论是刚入宫的新人，还是积年的老人，都打着看申青梅好戏的算盘，早早来了凤仪宫。 申青梅的好戏，林慧怡自然不能错过，跟着王晏妃早早到场。 这个时候，凤仪殿内已经坐了不少人。 她在自己位子上坐好后，借着认人的名义，再一次扫视了一遍所有的生面孔。 这一看才让她惊讶极了。总共十二个新人，一个不多一个不少，齐齐整整的。 她不禁在心中感叹，这批新人也未免太恭敬了，晨昏定省来得比她们这些老人还早。 想当初，她们那批人刚进来的时候，可有好几个踩点到的，一点儿也不慌。 不过，林慧怡她们看戏的主角儿，却缺了一个。申青梅一直没来，徒留她堂妹一人，戏也唱不起来。 林慧怡左手边是韩良嫔，她也懒得搭理，便只和右手边的赵娇妃说些闲话，一边等着申青梅登场。 可惜，让大家遗憾的是，直到黄皇后都来了，申青梅也还没到场。 就在她们都觉得，今天是看不成戏的时候，外头宫女通报：“申淑嫔娘娘求见。” 在座众人齐齐交换了一个眼神，忍不住笑着扫过一脸镇定的申青柳，看向门口那道身影。 看来她们今天也没白来，主角儿都到齐了，戏总是要唱的。 “拜见皇后娘娘，妾身来迟一步，还请娘娘恕罪。” 林慧怡见申青梅目不斜视，根本看都没看申青柳一眼，连个眼神都不给，便直直走向了黄皇后。 看来传闻中她们堂姐妹不和，是确有其事，今天下午那件事，应该不是演戏。林慧怡想着，笑容更深。 既然申青梅敢对她下手，那她也得报复一下。不然显得自己全靠妹妹帮忙，自己倒没本事了。 上首的黄皇后也是有心看戏的，所以并未追究申青梅迟到的错，反而笑得非常和气，道： “淑嫔想必是照顾八皇子累着了。真是辛苦，快起来吧。” 众人一听她提及八皇子，一双双盯着申青梅的眼里，就带上了些许嫉妒。 和她几乎同时怀孕生产，却只诞下了一名公主的韩良嫔，眼神更是阴郁非常。 林慧怡瞥见她嘴角向下，目光冷峻，心中更加想笑。韩良嫔是越发憎恶申青梅了，只要运用得好，就能给申青梅添更多的堵。 申青梅坐好之后，仍旧没有看申青柳一眼。 林慧怡稍稍往后看了眼，申贵人此时作为众的焦点之一，看上去有点儿坐立难安。 她微微勾起唇角，打算等会儿看着形势，推波助澜一番。 黄皇后自然也听说了下午的事，于是打开了话题：“诸位新来的妹妹可还习惯？与老姐姐们相处得如何？” 上午从凤仪宫出来后，林慧怡听说有些想法的妃嫔，就以赏花游园的名头，主动邀约新人。 林慧怡这边也来了人求见，不过她忙着安抚王晏妃，并没有接见。只让彩月去好声好气地把人劝回去了。 此时，她朝后头的扫了几眼，听彩月说，上门的是新来的顾良人、孔芳媛。 顾良人她有印象，看黄皇后那边的档案里记载，她是澧阳府通判顾唯识的女儿。 而顾唯识之前和她爹是同僚，她和顾良人也曾见过几次。 但林慧怡今天看着，那姑娘变化还挺大的，完全没认出来。 至于孔芳媛，她是外戚晋康郡公的孙女。 第354章 是个误会 晋康郡公一族，是宇文晟祖父原配皇后的家族。但孔皇后嫁过去没两年就死了，又没有留下后嗣。 即便后来追封了皇后，也给了孔家后族待遇。但是后来的皇帝和孔家毕竟没有血缘，孔家只能万分小心地行事。 虽然如此，现在孔家的爵位也降了一等，从康国公变为晋康郡公。孔氏一族也早已没落。 孔家为了延续家族的兴盛，只能再送女儿进宫。然而时移世易，孔姑娘这回也就封了个正六品下的芳媛。 林慧怡后来有再打听过，顾良人是只来了兰林宫，孔芳媛则要聪明得多，所有妃位嫔位她都去拜见了。 这样来看，孔芳媛其实好打发，本来就是走个过场，保持体面就行了。但是顾良人那儿，却要好好想想。 顾父与林父当年的关系一般，人品似乎也没什么大瑕疵。顾良人若是还行，帮她一把也不是不可以。 这么想着，林慧怡便再度看向了，规矩坐着的顾良人。 这时候，在众人假意寒暄之后，郑夫人突然说道： “皇后娘娘，听说下午的时候，申淑嫔与申贵人发生了一些不愉快，传得满宫都是，真是让妾身好奇。” 见有人提及此事，一干妃嫔都目光炯炯地扫视着两位主角儿，等着看好戏。 黄皇后也是有这个心思的，故而不等申青梅解释，就佯装疑惑地问：“哦？居然有这种事？” “大家都听说了。不信皇后娘娘您亲自问问她们二人就是。”郑夫人又道。 黄皇后于是扫了两眼申青梅与申青柳，肃着脸问道：“申淑嫔，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堂姐妹吗？” 申青梅见此，只得起身回话：“回皇后娘娘，妾与申贵人确实是堂姐妹。 下午的时候，申贵人上门拜访，但妾身因为要照顾八皇子，着实没有空闲，所以便请她回去了。” “就这样？”黄皇后挑了挑眉，表示她并不相信。 “是的，皇后娘娘，仅此而已。”申青梅福身应道。 “申淑嫔这张嘴啊，惯会四两拨千斤的。”韩良嫔今早才受了屈辱，是铁了心要还给她的，便道： “我可是听说，昨晚新宫嫔进宫的时候，申贵人在翠微宫门口正巧和你碰见了。但是你可是眼高于顶，完全不搭理人呢！” 林慧怡一惊，居然还有这事，她是完全没听说啊。昨晚上她光顾着高智明的事了，根本不关注别的。 “皇后娘娘，韩良嫔是最爱捕风捉影的。妾身都不知道昨晚有碰见申贵人，何来眼高于顶？”申青梅避开她，只对黄皇后说。 韩良嫔却不放过她，说：“皇后娘娘，您若是不信，可以问问当时在场的其他人。妾身听说，曹修华、白顺常、何顺常都在。” 那三人听见她提及自身，赶忙坐正了，等着黄皇后的选择。 黄皇后见此，便看向了那几个新人，刻意带上了些许威严，问道：“本宫问你们，是否和韩良嫔所言相同。” 曹修华、白顺常都不敢得罪申青梅，低头不语。 只有何顺常打定了主意，满脸堆笑地回道：“回皇后娘娘，良嫔娘娘所言就是事实。妾身分明看见，淑嫔娘娘都看见妾等人了。” 林慧怡瞧见这三人的反应，曹修华出身公侯之家，从小的教育使然，在自己势单力薄的时候，并不会随意得罪别人。 只是这白顺常与何顺常，明明都是王府推荐的。白顺常却要识时务得多，何顺常难不成这么快，就倒向了韩良嫔？ 她打算散会之后，再去查一查何顺常的底细。她已经忘记，这二人分别来自哪个王府了。 “哼，小小一个顺常也敢胡说八道了。”申青梅冷哼一声，又道：“皇后娘娘，妾身当时赶着回宫，根本没注意这些人。” “你们各执一词，那本宫就问问申贵人本人好了。”黄皇后瞟了二人一眼，随即指了指申贵人，道：“究竟怎么回事？” 申贵人小心地觑了申青梅一眼，才低头回答：“回皇后娘娘的话，妾身已经不记得了。” 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申贵人居然给了这个回答。 林慧怡也是蹙眉，看来申贵人也不是那么憎恨申青梅，不然这就是她攻击申青梅，最好的机会了。 但她也没有明说帮申青梅澄清，甚至还表现出了疑似迫于申青梅的威势，不得不说出这个答案的神态。 照这么看，申贵人或许有巴结申青梅的意思，但两次碰壁。她应该也明白了，申青梅根本不想搭理她。 然而申贵人可能还抱有一丝希望，所以没敢彻底得罪申青梅。 想明白了这些，林慧怡心里有了算计。 “不记得了？”黄皇后似乎觉得这个回答十分好笑，不禁轻笑出声，说：“不过昨晚的事，就已经不记得了？” 申贵人一福身，点头道：“是的，皇后娘娘。妾身乍一进宫，心中惊喜又惶恐，所以记不得了。” 她也没办法，祖母多次叮嘱她，要尽可能争取堂姐的帮助。所以她才能忍气吞声，巴结申青梅。 昨晚上还能说是没看见，但今天的事，只能说明申青梅根本不愿意帮她。 或许，她该另寻他路了。 只是，她才进宫就转向别人，只怕祖母那里不好过关。 算了，再等等吧。再试两次，若申青梅还是不肯顾及姐妹情谊，那她也可以放心，祖母也不会怪她。 她想通了，便跪拜道：“皇后娘娘，淑嫔娘娘昨晚确实是行色匆匆，或许真是没有瞧见妾身。还请娘娘别冤枉了淑嫔娘娘。” 见她忽然话锋一转，改为申青梅澄清了。众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看来，这申贵人还是挺聪明的。 申青梅却没有任何反应，好像申贵人并不是在为她说话一样。 林慧怡见了这种情形，心中对这两姐妹的关系有了更深的认知。 光是申贵人一头热有什么用。都用不着她做手脚，这两姐妹迟早得分崩离析的。她只消等着就是。 黄皇后看申贵人神色坚定，就知道这回申青梅安然无恙，便道：“看来是个误会。不过，本宫还是要提醒你们。 无论是老人，还是新人，都要和睦相处。别说是亲姐妹了，就是毫无关系的，也要以姐妹待之。听明白了吗？” “是，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懿旨。”众人应下。 “嗯，该用晚膳了，都回去吧。”黄皇后挥了挥手。 “是。”众人齐齐退下。 等出了凤仪宫大门，众人陆陆续续地离开。 “娘娘，你看那边。”林慧怡走得有些远了，苏苏忽然叫她。她便顺着苏苏指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申贵人凑到申青梅步辇前说话。 只是她离得远，不仅听不见她们到底在说什么，连表情也看不清。 林慧怡等了一会儿，就见申贵人后退了几步，然后一旁的韩良嫔似乎说了什么，惹得申青梅又和她互相讥讽了一阵，就分道扬镳了。 申贵人则被凉在了原地。 林慧怡有些好奇，看见程贵容一直在边上看戏，便朝她招了招手。 程贵容快步赶过来，朗笑道：“娘娘想必是要问刚刚的事吧。” 林慧怡也笑：“阿筠就是聪明。既然知道我的目的，还不快告诉我。” “是这样的……”程贵容爽朗一笑，接着给她说了一遍刚刚的事。 原来申贵人出来后，就快步追上了申青梅的仪驾，口中还喊着“姐姐”。 却不想，申青梅身边的宫女却笑着说：“申贵人，宫中不比府中。我们娘娘是四品淑嫔，而您是七品贵人。怕是不好再姐姐妹妹的了。” 这话可是把申贵人的脸拿来踩了。因此，申贵人脸色就不好看，只好退了几步，行了个万福：“淑嫔娘娘。” 那边申青梅就说了几句场面话，什么注意规矩，耐心等候侍寝。 正要走，韩良嫔却突然出现，讽刺了一句： “皇后娘娘刚刚才说，就算不是姐妹，也要姐妹相待。你们可还是堂姐妹那，居然把皇后娘娘的话当耳旁风。” 申青梅自然不能让她捉住把柄，回击道：“不过是多教她点儿规矩，怕她冲撞了某些娘娘而已。” 于是二人又互呛了几句，才各自分开。 程贵容说完，偷笑着说：“我看申贵人被晾在一边，真是尴尬。姐姐你说申青梅好歹是她堂姐，居然连面子也不肯做。” “只怕这对堂姐妹，怕还没有你我关系融洽。”林慧怡笑道：“申淑嫔十分记仇，申贵人从前对她不好，这会子来修补，哪里能行。” “姐姐说的是。”程贵容和她们是一批进宫的，和申青梅打交道不少，自然同意她这番话。 “说起来，阿筠的生日也快到了吧。”林慧怡正打算告别，就忽然想起。 “难为姐姐记得。”程贵容欢喜得眯起了眼睛，道：“二十六就是。” “那我可得好好准备了。”林慧怡点点头，打算回去就找找合适的贺礼。程贵容一向和她们好，自然要用心挑选。 “那妹妹可就厚脸皮等着姐姐的大礼了。”程贵容笑笑，先告了辞。 第355章 徐徐图之 林慧怡回去之后，先交代了彩月去找黄皇后，再要一次新人的资料，而后就钻进了库房里，为不久后程贵容的生日挑选礼物。 申青梅那头刚和韩良嫔分开，这次被分来与她同住翠微宫的白顺常，便笑着说：“淑嫔娘娘这般做，申贵人怕是要多心了。” “那就正好，让她多长几个心眼儿。”申青梅微微勾了勾唇。 这个白顺常和她还算合得来，于是她便主动提议：“这边路过小松林，可要一起去逛逛？” “淑嫔娘娘邀请，妾身怎敢推辞，荣幸之至。”白顺常笑着答应了，跟她一起进了小松林里。 而申贵人这边，脸色尴尬地回了住所，却在门口碰见了与她同住的伏芳华，也就是恭奉夫人的侄女，这次她们得以进宫的推手。 伏芳华不同于她的姑母恭奉夫人那样尖酸刻薄，反而说话行事都十分温柔可亲。 “申贵人妹妹怎么这会儿就回来了？我方才看见你去找淑嫔娘娘说话，还以为你要去翠微宫坐坐，所以自己走了。” “淑嫔娘娘事物繁忙，所以只和我说了几句话，就赶回去了。”虽然看不上她的出身，但申青柳还是知道她得罪不得，只笑着回应。 “是么？竟然这么忙，连和妹妹聊聊天的功夫都没有吗？”伏芳华惊叹不已，又道：“不知道其他娘娘是不是也是这样。” “妹妹也不知道。”申青柳应道。她能怎么回答，申青梅摆明了是不想和她相处，其他妃嫔可不是。 伏芳华见状，又道：“听说孔芳媛姐姐今天一一拜见了诸位娘娘，不知道她见到了几个。我也好想知道哪位娘娘脾气好些。” 申青柳不愿多说，只微微笑着，却不应答。 伏芳华像是看不出来她的心情，接着又道：“妹妹，淑嫔娘娘究竟是怎样的人？我要是冒然登门，好不好显得失礼？” “这，我与淑嫔娘娘多年没见，怕是不能回答姐姐这个问题了。”申贵人尽量委婉地说着。 “你们不是堂姐妹吗？再怎么变，也还是熟悉的吧。”伏芳华看着完全没有眼力见儿，拉着她，语重心长地说： “你啊，就是太小心谨慎了。淑嫔娘娘好歹是你的堂姐，只要你拿出当初姐妹之间的感情，娘娘哪里还能拒绝你。” “姐姐说的是。”申贵人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 “让姐姐我来给你出一招好了。”伏芳华拍拍胸脯，不顾她的推拒，直接凑到她耳边，说道： “妹妹你何不借用，探望八皇子的名义上门呢？八皇子是你的外甥，作为姨娘的去探望，名正言顺不是？” “是，姐姐真是聪慧，妹妹多谢姐姐支招。”申贵人用尽量不伤到她的力道把人推开，又说： “芳华姐姐，马上就到晚膳时间了，咱们还是先回房吧。” “哦，你说得对。多谢妹妹提醒。”伏芳华轻轻捂了下嘴，又拉着她说了几句，才笑眯眯地转身回了寝室。 申贵人等她一走，狠狠出了口气，扭头走向另一边。 这个伏芳华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出来骗她的。她断不能掉以轻心。 一众新进宫嫔回到自己的寝室，几乎人人都开始为等下的侍寝焦虑。 连部分老人也在猜测，今晚宇文晟召幸的会是谁？ 然而直到开始用晚膳了，建章宫还是迟迟没有动静。 林慧怡当然也派人盯着呢！但她并未把太多注意力放在这上面，刚刚彩月从黄皇后那儿，将新人的所有资料都拿回来了一份儿。 等下用完膳，她需要再仔细翻一遍。 就在林慧怡和彩月、苏苏等人悠闲地吃着饭菜的时候，菊英从外头进来禀报：“娘娘，今晚侍寝的是姜德仪。” “哦？”林慧怡略一挑眉，转而又笑道：“这个结果倒是在意料之中。” 姜德仪是这批新人中位分最高的，又是宇文晟保母敬奉夫人的亲生女儿。宇文晟给她面子也很正常。 其他人如何她不想管，但她却不能放过程美人的一丝一毫。 她有预感，这个女孩子不简单，或许会影响到高智明。 林慧怡抬起头，看见菊英还在，便道：“辛苦你了。这边有一品羊肉汤，味道不错，还养身体，你带下去吧。” 在宫里，被主子赏菜是一件荣耀的事。更何况这道菜林慧怡她们只动了一点点，还剩满满的一大盅，菊英便欢喜地应下了。 “快去吃饭吧。”林慧怡笑着招呼道。 “是。”菊英小心捧着汤盅出去。 之后，林慧怡迅速用完饭，等彩月她们收拾了，林慧怡就将手头的资料放好，仔细翻看起来。 彩月让她们把餐具送出去，转头给她沏了杯去油的茶进来，坐到她身边，问道：“姐姐怎么突然又要这个了？” 之前新宫嫔还没进来，黄皇后就给她看过了。 “想再了解了解她们，上次看得太粗略了。”林慧怡微微一笑，打算先找一找白顺常与何顺常的部分。 但她翻了几页，却突然看见一个很特别的姓氏，“羊”。 她记得这回的宫嫔里没有姓羊的啊，倒是好像有一个姓杨的来着。 林慧怡问了问彩月。 彩月也凑过来看了看，道：“就是羊美人吧。原来她是姓这个羊啊。” 林慧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记错人姓氏了。 她不好意思一笑，道：“这个姓氏少见，我上回居然没注意到。” 彩月却顿了片刻，才道：“其实也不罕见。” “怎么说？”林慧怡看她表情有些奇怪，便问。 “先帝不是有一位羊皇贵妃吗？”彩月像是担心别人听见，非常小声地跟她说。 “她，那位皇贵妃，原来是姓这个羊？”林慧怡一懵，敢情她一直都搞错了啊。 而后，她猛地看向桌上的资料，不敢置信地说：“这位羊美人，难道与那位皇贵妃是一家的？” “有可能。”彩月慢慢点了下头。 林慧怡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的心里突然涌上来一丝恐惧，对这个才见了两次面的羊美人。 毕竟，先帝那位羊皇贵妃的“光荣”事迹，可以说是天下妇孺老幼皆知。 要是这位羊美人，成了第二位羊皇贵妃，那她是不是也将经历，先帝时的那些血雨腥风？ 成为后宫争斗的牺牲品？被诬陷，被杀害，甚至牵连朋友、家族。 她吓得浑身一抖，脊背处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应该不会吧。宇文晟又不是先帝，再说了，还有裴太后在啦，一定不会的。林慧怡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 “姐姐也别太担心。皇上和太后娘娘毕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想来是不会让宫里再发生那样的事。” 彩月安慰了两句，笑了笑，又道：“况且这位羊美人，也不一定就跟那位皇贵妃一样啊？放宽心吧。” “你说的也是哦。”林慧怡挠了挠额头，感觉自己是思维发散得太厉害了，都到杞人忧天的程度了。 随后，她和彩月继续翻看起了资料，重点看了白顺常与何顺常的。 这二人都是王府宗亲送进宫的。这在历史上并不鲜见，把美女献给皇帝，为自己谋求利益。 不过，林慧怡却注意到这两人所属的王府。 白顺常来自祁王府，何顺常来自道王府。 这两位亲王，是宇文晟的亲侄子，先帝的孙子。 他们的父亲就是被羊皇贵妃谮杀，那次一日杀三子事件的主角之二。 由于他们当时在宫外，族灭的诏令被拦住了。紧接着就是先帝被弑，裴太后领着宇文晟登基。 所以，他们还幸运地保住了性命。 但是由于他们年纪比宇文晟还大，所以原本也生出过夺位的想法，只是被裴太后镇压了。 这些虽然一直在京城，锦衣玉食，行动也并未受限，然而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 所以，这回进献美女，为的就是讨好宇文晟，解除监视，最好能离开京城就藩。祁州、道州虽然不繁华，但足够逍遥。 因此，两位顺常的姿色都挺不错的。不然哪儿能达到他们的目标呢？ 紧接着，林慧怡又看到，白顺常被黄皇后安排进了申青梅的翠微宫。 难怪她今天一句话也没说。看来是不想得罪上头的申青梅，以免以后的日子难过。 林慧怡叹了口气，又看向何顺常的部分，却见到上头写着，“何顺常出身京城商户，曾为安阳伯府所欺”。 这就好解释了，怪不得今天何顺常明明是第一回见面，就迫不及待地针对起了申青梅，敢情是有旧怨啊。 这么想的话，她倒是可以帮何顺常一把。毕竟何顺常今天肯定是得罪了申青梅，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有人主动给予庇护，想来何顺常应该不会拒绝才是。 林慧怡想着，嘴角忍不住上勾。 她将资料翻到申贵人那一页，却不再看了。 申青梅之事，她得徐徐图之，不能太着急。 与此同时，宇文晟的御驾已经朝着姜德仪的住处去了。 他路过一座座宫殿，将一个个明艳秀丽的女子甩在身后。她们的眼中盯着这里，含着满满的嫉妒。 第356章 这两姐妹可真有意思 第二日一早请安，虽然好些人都嫉妒得要死。但由于姜德仪母亲敬奉夫人的关系，还没有谁敢明目张胆地冷嘲热讽。 因此，姜德仪倒是过了不少舒心日子。 林慧怡因为记挂着昨天顾良人的事，于是在请完安之后，主动邀请她去御花园赏花。 至于孔芳媛那里，她昨儿就送了一些表礼过去。又是彩月亲自去，态度还是有的。孔芳媛也不至于丢面子。 “你看那边有张大庙椅1，正对着菊花花丛，是赏花的好地方，顾良人觉得如何？”林慧怡指着不远处，对身侧的顾良人道。 “娘娘选的地方当然是最好的，妾身也喜欢。”顾良人不知是不是有求于她，对她颇为恭敬，倒是不像她小时候了。 林父与顾父曾是同僚，关系还行，所以林慧怡与顾良人见过几次面。 那时候林慧怡才十二岁，顾良人更是只有七岁。两人都还是孩子，本来就淘气。 林慧怡也还没修炼到如今的成熟，说话行事也还幼稚。所以仅有的几次会面，两人都又吵又闹的。 那之后，两人的父母就不再把她们放到一起玩儿了。再后来，林父调职到别处，两人就再也没见过面了。 如今再说话，林慧怡就感觉十分生疏。 二人在庙椅上依次坐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我最初知道是你的时候，还颇有些惊讶。幼时的玩伴，居然也一同进宫做了妃嫔。”林慧怡主动开腔，拉进两人的距离。 “多年不见了，娘娘竟还记得妾身。”顾良人还担心过她是不是早就忘了自己，所以对父母交代让她拉关系的事，其实并不太情愿。 “当然记得，那时你小小一个，总是惹我生气，如今也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林慧怡笑着，又提了两句往事。 顾良人面色一红，不好意思地说：“我幼时太过顽劣了，还请娘娘宽恕。” “我那时也是懵懵懂懂，不知该如何与你相处。后来大了才明白，谁不是从孩提时代过来的呢？” 林慧怡笑笑，又道：“我当时也是忘了，自己幼时有多惹人厌了。” “娘娘别这么说，您其实一直都温柔明事理，是妾身当时太淘气。现在想来，还应该给娘娘赔不是。”顾良人说着，站起来向她福了福身。 林慧怡看她态度还算诚恳，便笑着拉她坐下，说：“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还赔什么不是。快坐，咱们好好说话。” “多谢娘娘宽怀。”顾良人顺从地坐下。 林慧怡看了眼她，才说起正事：“你初入宫廷，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来问我。就算只看在咱们有旧的情面上，我也会帮你的。” “能有娘娘这句话，妾身真是感激不尽。”顾良人就是担心势单力薄，再加上父母要求，才来找的她。 见她肯帮助自己，自然是欢喜不胜。 林慧怡笑道：“小事罢了，不必挂怀。” 二人又赏了一会儿花，见天阴下来，风也大了，才起身回去。 虽然那人林慧怡是这么说，可顾良人还是有所顾忌。再说又才刚刚进宫，她还盼着宇文晟自发地来找她，犯不着求人。 之后的日子里，林慧怡让人盯着的除了程美人，又多了一个羊美人。另外就是暗地里，派人给了何顺常几回帮助。 何顺常还不傻，一开始也警惕得很。次数多了，又知道了是她，才肯放心。 心中明白，林慧怡为什么帮助自己的何顺常，由此信心大增，面对申青梅姐妹的时候更加不惧。 还从中煽风点火了好几次，挑拨那两姐妹的关系。 对于这些，林慧怡都是看在眼里的。自己不方便出手，有这个人帮忙，她当然是十分高兴的。 只是这一个月以来，申贵人竟然一次也没有被召幸。 其实大多数新人都还没侍过寝。 毕竟自从高智明进宫之后，一个月中超过三分之一的时间，都被高智明占住了。 再有黄皇后还在那儿，宇文晟也不想太冷落她，于是又有几天固定归她。 之后，剩下十余天左右的时间，还要被几个宠妃瓜分一波。 如今林慧怡又搅和了进来。打从她复位以来，不知道宇文晟是出于什么心理，每个月还是会来一次两次的，是比以前强多了。 就这样了，宇文晟也不是每天都会召幸妃嫔的。 于是，仅剩的那几天哪里够，剩下的二三十个人去分。 因此，时至今日，新人中侍寝了的，也就仅有两三人罢了。 有的人还想得开，稳得住，仍旧规矩地待在屋里。 但是，就如申青柳这样自视甚高的人，却想不通，由此钻进牛角尖儿里。 申青柳如今就有些着急，实在是想不清楚，为什么宇文晟不肯临幸她。明明她比起高智明也不差分毫，为什么？ 她想得入神，身边的素锦提议：“姑娘，您既然着急，要不咱们再去求见二姑娘试试吧。” “算了，就怕去了也是白去。”申青柳脸上带着不悦。 前几次她上门求见，申青梅却一次都没答应过，无论她打着什么理由、旗号。直到现在，她连翠微宫的大门都没跨进去过。 “只要姑娘诚心，二姑娘会答应的。”素锦也没法，只得劝导。 申青柳叹了口气，点点头：“那就明天请完安回来，带点儿东西过去吧。” 但是，这一定是她最后一次，向申青梅低头了，她发誓。 素锦应了一声，下去准备了。 第二天早上跟黄皇后请完安，申青柳先回了寝室拿上礼品，才往申青梅的翠微宫去。 哪成想，她到了门口，跟守门宫女说明了来意，却仍被拦在了门外。 “贵人，我们娘娘刚回来，说了要休息，不待客。”守门宫女客客气气地说道。 “姐姐想来还没睡下，我只和姐姐见个面，放下礼物就走。” 申青柳脸色稍变，但很快缓了过来，带着笑，一边说这话，一边让素锦把礼盒捧给她看。 “贵人，淑嫔娘娘说了她已经睡下，除了三宫与诸位娘娘，谁来都不让进。贵人，您看……” 那守门宫女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暗示的意味已经很明确了。 申青柳还能不明白，这是在说她位份低，不配见她高居淑嫔之位的申青梅。 她气得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差点没把一口银牙咬碎。 申青柳扭头就走，连声招呼也不打了。 她可是安阳县伯长子的嫡亲女儿，从小谁对她不是恭恭敬敬的，哪里受过这等屈辱。 她来了几次，就吃了几回闭门羹，还被几个小小奴婢羞辱。这让她如何忍得下！ 回到寝室，申青柳抬手就将那个礼盒扫到地上。但仍不解气，见着桌上有个花瓶，伸手就想砸了。 幸好，素锦一直看着她，早已做好了准备，拦住她的动作，劝道：“姑娘不可！这是在宫里，不是府中，能任由您出气也没事。” 申青柳怒气冲冲地坐到炕上。 素锦又道：“更何况，您前脚才去翠微宫求见不成，后脚就砸了东西。让人听见了，恐会说嘴。皇后娘娘……” 她没明说，但申青柳也明白了。毕竟她们刚进来的时候，黄皇后就说了要她们和睦相处。 但是，她申青梅都不在乎，我还好在乎什么！申青柳愤愤地想。 素锦见她还想不清楚，只得继续劝说：“姑娘，她如今已是四品的淑嫔娘娘了。而您还只是贵人，不比从前在府中的时候了。” 这一个月来，她也听说了不少宫里的事，尤其特地打听了申青梅的过往。 这样，她们才知道，申青梅在宫中到底有多嚣张。不像在安阳伯府的时候，被申青柳压得死死的。 “那我能怎么办？皇上一次都还没召幸我。再这样下去，我都老了，更不可能让皇上喜欢了。”申青柳恨恨地出了口气。 素锦也知道这事是急不来的，毕竟上头有个最得皇上宠爱的高皇贵妃，连申青梅都比不了。难道申青柳就可以了？ “姑娘，您暂且再忍耐忍耐吧。还没侍寝的不是还有七八个吗？”素锦又劝了好一会儿，才把申青柳安抚下来。 而正被申青柳咒骂的申青梅，此时根本没有睡觉，她正抱着八皇子在屋里玩儿。 “主子，四姑娘已经回去了。”花蕊从守门宫女那儿问清楚了，就回来禀报。 “回去了就行。”申青梅随意地点了下头，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主子，您真就一回也不见？”花蕊在一旁问她。 申青梅摇头：“不见。有本事就自己爬上来，没本事却还一副傲骨，就这还指望我帮她？我是没这个本事的。” 说罢，她就继续哄着儿子。 这边两人发生的事，林慧怡很快就清楚了。 毕竟申贵人那儿，她也通过黄皇后，埋了钉子。因此，申贵人的一举一动，她都清楚。 “这两姐妹，可真是有意思啊。”林慧怡打发走了来报信儿的人，笑盈盈地望着外头阴阴的天。 “既然这样，还省了我的事，不用我出手了。” 1庙椅有点儿像今天公园里的长椅，以前多是用在公共场合，以及庭院里的，室内好像也有。 第357章 亲自监视 又过了快十天，就到冬月下旬了，雪天也多了起来。 因为冷，林慧怡越发不爱出门了。除了去给黄皇后请安，陪陪几个姐妹、外甥，她就一概不动弹。 这天，前朝收到消息，说女真诸部的贡女已经选拔完毕，都动身过来了。再有个几天，就该到京城了。 黄皇后这边也拿到了女真贡女，及其所带的仆婢、物什的籍簿。 她看了眼贡女人数，也是十二个人，正好与女真十二部对上。这样来看，应该就是一部一女。 但这样一来，再算上朝鲜贡女的数量。后宫妃嫔的住所，就不能再这样稀疏了。 看来她得给一些妃嫔挪挪地儿了。 凤仪宫肯定是不让别人住进来的，这是皇后的地盘。承乾宫也得了宇文晟的指令，只许高智明一个人住。 忽地，黄皇后又想起之前林慧怡跟她说的，不希望兰林宫等处迁入新人。 但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无法让兰林宫空着东配殿，让长乐宫、披香宫都只住着主位了。 于是，她只好让人去请林慧怡过来，好好商量一下。 林慧怡收到消息，换了件厚实的衣裳，迅速赶来了凤仪宫。 黄皇后没让她行礼，就拉着她坐到桌边。 林慧怡低头仔细看了几眼，桌上一边是后廷宫殿布局，一边是女真贡女的籍簿，还有妃嫔名簿。 她叹了口气，可怜巴巴地看向了黄皇后：“一定要添人进去吗？姐姐。” “我听说朝鲜那边选的人也不少，加上女真贡女，后宫必须要挤一挤了。”黄皇后也叹息道。 林慧怡见状也无法了，只得说道：“那姐姐还是给我们，挑几个老实的进来吧。毕竟都有孩子，我实在是担心……” “你放心。”黄皇后安抚了一下，又说：“不然你以为我叫你来干什么？不就是让你自己挑人吗？” “淑姐姐就是心疼我。”林慧怡赶忙赔上大大的笑容，又狠狠夸了她几句，只把人夸上了天，黄皇后才制止她： “别贫嘴了，快仔细挑挑你要哪几个？” “好嘞，姐姐让我慢慢看看。”林慧怡又笑了笑，才低头仔细查看妃嫔名簿。 她一边翻找，一边询问：“姐姐，是所有人都可以任我挑选吗？” “那是自然，除了各宫主位，其余的你想要就要。”黄皇后答道。 林慧怡放下了心，低头继续翻看，不久又问：“我们那三宫，一共必须要迁几个人进去？” “你的兰林宫要一个，长乐宫和披香宫至少也得各挑一个。要是还不够，就得再加。”黄皇后回答她。 林慧怡算了算，至少要选出三个人，还有备选的。 她仔细看了三遍，才选出了几个人：“姐姐，长乐宫就程贵容、姚贵人，披香宫就杨贵媛、林列荣吧。最好只迁一个进去。” 这四个是她比较放心的。 程贵容心肠正直爽快，姚贵人是林慧怡的亲戚，也都是庄小娘的熟识了，放进长乐宫还算安全。 杨贵媛与向安娘关系不错，刚入宫时由于被辛承衣、郭承衣等人挤兑，还受过她的扶持。 而林列荣，自从其好姐妹郑定嫔去了之后，就一直背靠她们过日子。 所以这两人去披香宫也使得。 最后的问题，就是兰林宫该选谁了。 黄皇后看了几眼，主动提议：“要不让魏承衣进去你那儿？她虽然曾是王德嫔的人，但却被当成了炮灰。 如今也早已失宠，还只是最低位的承衣。去了你那儿，还不是任由你拿捏。” 林慧怡点了点头，本想答应的。但是她却看到了程美人与羊美人的名字。 这两个人一直是她监视的对象，虽然都没承宠，但由于各自在相貌与神韵上，与高智明极其相似，所以她放心不下。 “你难不成，想让这两个迁进兰林宫？”黄皇后见她久未回答，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惊诧地问道。 林慧怡是有这个想法，毕竟隐患在外，就算被监视，也不如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由自己时时刻刻盯着来得保险。 但是这样一来，程羊二美人就会，威胁到与她同住的王晏妃和乖姐儿了。 虽然王晏妃的实力她不会小觑，然而到底是好姐妹，自己不能擅自做下，这种非常危险，容易引火自焚的决定。 于是，她还是抬起头，对黄皇后恳求：“姐姐，你等我问问晏妃的意见。我们同住，还是不好擅作主张。” “好，就依你了。反正也不着急。”黄皇后笑笑，收起那叠书纸。 “多谢姐姐。”林慧怡开心得又吹捧了她几句。 回来之后，林慧怡就让彩月把王晏妃请来了含芳殿。 “姐姐刚从凤仪宫回来，就叫我过来。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王晏妃笑着掀帘子进来。 “你来了，快坐。”林慧怡见她穿的单薄，赶紧拉她坐下，让彩月倒了杯热茶，才道：“是有一件事，关乎咱们兰林宫的。” 王晏妃喝着茶，随即问道：“难道是上回说的有变？咱们兰林宫也必须迁入新人？” “就是这件事。”林慧怡稍作简略，把黄皇后的话跟她说了。 “这样的话，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咱们只管照做就是。反正有你有我，也不会让人伤着了乖姐儿。”王晏妃点点头，微笑着说。 “我也是这么说。”林慧怡想想，接着说：“本来我们该挑两个，老实熟悉的人进来的。可是……” “嗯？”王晏妃疑惑地看着她。 林慧怡叹了口气，只得实话实说了。“可是我突然想把程美人，或者羊美人迁进来，我想亲自盯着她们。” “原来是这样才来找我。我就说嘛，不过一件小事，姐姐决定就是。”王晏妃轻轻颔首，说道。 林慧怡对这两个人有很深的顾虑，这她很清楚。所以也能够理解林慧怡的想法，敌人在哪儿都不如在眼前。 “你就说自己的意愿就好了。不用顾忌那么多，我也是很纠结。”林慧怡又道。 王晏妃点点头，思虑了半晌，才说：“不如就按姐姐想的做好了。不过只弄一个人进来，咱们两个还怕制不住她吗？” “你真的愿意？这样还是很危险的。”林慧怡讶然。 “我也是思考周全了的。只有一个人进来，威胁小很多。但却节省了不少精力。”王晏妃回道。 “既然你都同意了，那我就就这样决定好了。”林慧怡轻轻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觉得，我们该选谁好？程美人？还是羊美人？” “程美人吧。她明显威胁更大，我们亲自盯着，才能洞悉她的一切，预防她耍任何的阴谋诡计。 虽然她是肃奉夫人的养女。但她在咱们手中，肃奉夫人就是想做什么，也投鼠忌器。”王晏妃仔细想了想，才道。 “有道理。”林慧怡赞同道。 “再说羊美人，那天你跟我说了之后，我专门去打听了。羊美人虽然与先帝的羊皇贵妃同出一门。 但就因为这个，我认为，皇上与太后娘娘，肯定早已经在她入宫之前，就盯上了羊家。用不着咱们担心。” 王晏妃又解释了她不选羊美人的道理。 林慧怡这才醍醐灌顶，恍然清醒过来。确实如此，三宫早有准备，她是干操心了。 于是，她展颜一笑：“多亏妹妹点醒我，不然我可不知要浪费多少功夫了。” “我们是姐妹，这有什么好谢的。”王晏妃轻笑。 “好，那我明天就把咱俩的决定告诉皇后娘娘了。”林慧怡喜滋滋地说。 王晏妃点头，二人又说笑了好一阵，她才回去。 又是几日之后，护送女真贡女的队伍已经到达京城。与此同时，朝鲜那边也派来了使者。 “朝鲜那边将贡女名簿传了过来，这次加上朝鲜王女，只选了九人。宫殿数量足够，不用太挤。”黄皇后对着林慧怡笑道。 “这样来看，等她们进宫，妃嫔的数量刚好六十出头，一宫住两三人即可。”林慧怡连忙计算出来。 “嗯。所以你们那三宫，都只消迁入一人就好。”黄皇后又道。 “那长乐宫就姚贵人，披香宫就杨贵媛吧。”林慧怡点头应道。 “你确定不改了？要让程美人住进兰林宫？”黄皇后笑笑，再度问起了她的想法。 “我和晏妃已经商量好了。把她弄到自己手心儿里，才是最好的监视手段。”林慧怡肯定地回答。 “好吧。腊月初三就是女真妃嫔进宫的日子。我要在这之前把地方清理出来，程美人很快会搬过去的。”黄皇后不再管，只道。 “好。”林慧怡点点头，转而又问：“女真贡女的封号都定下来了？” “还没，待过两日皇上、太后与我，亲自见过了再给。”黄皇后一边奋笔疾书，一边摇头回答。 林慧怡点了点头，又道：“听说夷人狡猾凶悍，不知是不是谣传。” “再过些时日，朝鲜贡女也到了。你把她们和咱们汉人比一比，不就清楚了？”黄皇后却轻笑。 在她看来，哪能用几个词就概括得了一大群人的品性。都说汉人勤勉朴实，可她看这后宫男女，却不尽如是。 第358章 朝鲜王女的年纪 腊月初二日，女真贡女进宫的前一天，即是汉妃们迁宫的日子。 林慧怡老早就跟庄小娘、向安娘，还有要搬进长乐宫、披香宫的姚贵人、杨贵媛，都打了招呼。 因此，她们倒是提前就将一些东西送了过来。今天十分麻溜地将余物收拾齐整，赶早搬了进来。 林慧怡趁着程美人还没过来，先跟她们四人一一嘱咐了几句。 好在都是明事理的女子，晓得分寸，不需要林慧怡太过操心。 反而是她自己这边，才需要多加注意。 早先程美人被黄皇后通知此事的时候，就不太高兴。 那日林慧怡拆穿她们母女的计谋，给她难堪，程美人记得十分清楚。 她要是就这么搬过去，还不得让林慧怡盯得死死的。 她也曾去求过养母恭奉夫人，但结果却不尽人意。不是养母不帮她，而是帮不了。 这件事是黄皇后一人说了算，宇文晟并不想插手。所以就算恭奉夫人是宇文晟的养母，也更改不了。 因此，程美人无计可施，只得乖乖地收拾东西，磨磨蹭蹭地来了兰林宫。 未免狗急跳墙，见她十分晚了才过来，林慧怡也并未说什么，只道： “虽然晏妃娘娘是兰林宫位分最高的，但她照顾临川公主事忙。所以兰林宫上下都是我在打理，你若是有什么事，就来找我。” “当然，找陈掌司也是一样的。”她停了一瞬，又轻笑着将身侧的女官指给她。 不过陈掌司与她相处多年，早已成了她的人。程美人找陈掌司，还是找林慧怡并无区别。 她只是不说明白，想看看程美人到底会不会，多生别的心思。 程美人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哪里敢多话，只乖顺地应了。 “是，妾身明白了。” “明白就好。”林慧怡抬手让她起来，又道：“东配殿久无人居住，而你位分也还不够，所以就住我从前住过的常宁阁。” “是，一切听凭娘娘安排。”程美人知道这是正理，她不过是个美人，除非上位特许，不然配殿也是不能住的。 “那就快去吧，那里早就收拾好了。”林慧怡见她规规矩矩的，笑眯眯地说。 “是。”程美人也不愿和她共处一室，立刻就走了。 “虽然这会儿看程美人还算规矩，也不知道咱们走这步棋对不对？”苏苏等她走了，才小声对林慧怡道。 “对不对只看她怎么做了。要是规矩不搞事，我也不是不能容她。若她偏要搞幺蛾子，我也不会手软。” 林慧怡这一步棋可算是引狼入室了。但凡程美人有任何异动，为了王晏妃与乖姐儿的安危，她也会动手的。 屋内静了片刻，林慧怡突然又问向彩月：“最近我没关注，申贵人那儿可有什么动静？” “有那！”彩月应了一声，轻轻一笑，跟她细说起来：“上次申贵人求见申淑嫔不是被打回来了吗？” “是啊，我看她当时可不高兴呢。”林慧怡也笑。 “所以从那之后，申贵人就断了巴结申淑嫔的心思。没几天，转而去了昭阳宫。”彩月笑道。 “昭阳宫？”林慧怡略一思忖，笑出了声：“她怎么想到去昭阳宫的？韩良嫔不仅是申青梅的死对头，她还得罪过韩良嫔的。” 如今，昭阳宫里就住着韩良嫔与吴慎仪两个人。除了韩良嫔，申贵人还能找上谁呢？ 她只是没想到，申贵人刚进宫那天，为了巴结申青梅，可是作了羞辱韩良嫔的推手。都这样了，她居然还能找上韩良嫔。 “韩氏是什么反应？她难不成接受了？”林慧怡讶然，问道。 “可不嘛，听说韩良嫔欣然接受，时常传召申贵人去喝茶聊天呢！”彩月努努嘴，又道。 “既然韩良嫔接受了申贵人的示好，那必定是有了谋划的。反正矛头不会指向咱们，只管看戏好了。”林慧怡轻笑了一声，说。 “我一直让人盯着的，保管错不了一丝一毫。”彩月应道。 翌日一早，女真诸部的十二位贡女，就在盛大的典礼中被迎进了皇宫。 因为她们的特殊性，黄皇后率领六宫妃嫔，亲到宫门迎接。 宇文晟体恤，无论是女真贡女，还是朝鲜贡女，除了在礼仪场合，都可以按照自己原来的风格穿衣打扮。 因此，林慧怡她们见到的，就是一群带有鲜明女真风格的女子。 不过，与她们汉女其实也差不了太多，就是更朴实野性一点儿。看上去，倒是和汉地乡野女子更像些。 “听说不是有几个女真酋长的亲属吗？怎么看着都那么粗俗。”后头不知是谁，小声嘀咕着。 “是啊。虽然脸都还算美丽，就是这穿衣打扮上，也忒土忒俗气了。”还有几人跟着应和。 林慧怡没往后看，大概也捋得出来是哪几个人。见惯了华丽的宫廷女子，她倒是挺喜欢这种风格的。 让她有些怀念，从前跟随父亲在外的日子了。那时候，娘亲和她都是照着当地女子打扮的，也挺好看。 “堂堂天朝妃嫔，怎能如此失礼，亏你们还是大族名门出来的。”黄皇后听见了，稍稍扭头，小声训斥道。 “是。”说话那几人不情愿地息了声音。 没过一刻钟，十二位女真贡女就已经到了众人的面前，按着规矩对黄皇后行大礼：“拜见皇后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黄皇后十分端庄大气地笑着，不需她出声，早已将典礼行程熟记于心的罗尚宫，就高声道：“兴。” “谢皇后殿下。”十二人齐齐起身，又对众人行礼：“参见诸位娘娘。” “兴。”罗尚宫又道。 十二人又起。随后，听过了黄皇后的发言，贡女们就跟在导引女官的身后，进入了后宫。 随即，林慧怡这群人也要赶去凤仪宫，与女真妃嫔亲密接触了。 这十二个人的资料，黄皇后也是一早就给了她，其中四人为各部酋长的近亲，得以封为嫔位。剩余八人则在世妇、女御的行列。 宇文晟还嫌她们姓氏冗长，各自赐了汉姓。 位居从四品上的四人，分别是： 建州女真苏克苏护河部贡女觉罗氏，简称童氏，封修容。 完颜部贡女完颜氏，由于其为金朝皇帝的族裔，特别保留原姓，封昭媛； 长白山女真朱舍里部贡女大佳氏，简称大氏，封淑仪； 海西女真辉发部贡女辉发那拉氏，简称辉氏，封淑容。 刚刚领头的两人，就是完颜昭媛和童修容，举手投足间，确实能看出庄重典雅的非凡气度。 这会儿得以观察所有人，林慧怡反而觉得，位分较低的几人更合她的审美。 其中建州女真栋鄂部贡女栋鄂氏，简称董氏，被封为美人的，是她认为十二人中最美的那个。 这人的说话行事也非常温和谦逊，看上去是个好相处的。 林慧怡暗自点头，觉得这次的女真妃嫔都还不错。 不过，有些人却不像她这样想了。 尤其是位份低的嫔御，还有刚刚进宫却始终未能受幸的新人们，心里着急得不行。 本来就那几天，她们都不够分，何况又进来这么多美人呢？ 再一想，过些天还有九个美人要来分宠，她们只感觉眼前一黑，深感前途无望了。 尤其是申贵人，她这些天隔三差五地就要去和韩良嫔拉关系。但韩良嫔话都应着，却始终没为她做什么。 今天又见到那么多美人，心中无限焦虑的她，开始怀疑韩良嫔的能力，萌生出另寻他人的想法了。 就这样，腊月都过了一半，马上就要过年了。 林慧怡这段时间还过得挺乐呵的。 这些新来的女真妃嫔们，好几个说话行事都很爽快，凑到一处的时候，还乐意给她们讲故事，还会分享她们带来的家乡特产。 林慧怡就一边品尝着女真人的特别零食，一边听她们讲在辽远地方发生的，极富野趣的故事。 腊月十六日，朝鲜贡女也到了。 因为女真诸部抢在了朝鲜前面，刺激到了朝鲜君臣上下。 由于担心女真人使坏，在宇文晟面前诋毁朝鲜。故而他们也加快了动作，赶在过年前，将贡女们送了过来。 本来年关将近的时节，就是渝朝上下最忙的时候。 宇文晟原意是，让她们先在馆驿中度过新年。等明年正月再迎入后宫，但却遭到了朝鲜使臣的反对。 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之下，宇文晟与黄皇后也只好同意了，准许朝鲜贡女尽快入宫。 为此，黄皇后忙得不可开交，再一次抓了几个妃嫔过去帮忙，其中自然就包括了林慧怡。 由于这个，林慧怡原本对朝鲜贡女充满了好奇的一颗心，如今却只剩下怨念。 终于，在后宫上下集体赶工的情况下，腊月二十二，朝鲜贡女们能够赶在小年前，进入后宫。 朝鲜贡女的最高位，当然非她们的王女莫属。 而剩下的八个人，贡女朴氏封正五品上娙娥，金氏封正五品下嫔，其余的则全在嫔以下。 但这些都不重要，最让林慧怡震惊的是，这位朝鲜王女的年纪。 第359章 祝你快乐 不知道这位朝鲜国王究竟是怎么想的，他进贡来的女儿，竟然只有十二岁！ 而且，还是虚岁才十二！ 林慧怡自从拿到了她们的资料，就一直为此事惊讶。直到那日见了真人，她眼睛都要瞪出眼眶了。 这位朝鲜王女，真的太小了！看上去还只是个小女孩子。 身板儿又瘦又小，就好像营养不良的样子。林慧怡估摸着，怕是还没八岁多的吴王世子高吧。 而且，这小姑娘看着也怯生生的，看上去并不像饱受宠爱的王女，倒像是个常受欺凌的贫民女儿。 林慧怡回忆着朝鲜贡女的资料，这位朝鲜王女确实是朝鲜国王的亲生女儿，后宫嫔御所生，被封为贞静翁主。 她实在想不通，打算之后去仔细打听一下。 这时，黄皇后开始说话了。 “都先坐吧。”她抬手招呼，等人坐好了，才继续说：“恩妃年纪尚小，皇上的意思，是先养几年再说。” 是的，这位才十二岁的贞静翁主李氏，被宇文晟封为了正三品妃，还赐了个徽号曰“恩”。 意思很明显，封她就是给朝鲜国的恩典。 别的妃嫔听了心里怎么想，林慧怡不知道。反正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宇文晟到底还不是禽兽。 要是他真敢让这么小的女孩儿侍寝，林慧怡怕是要干出弑君的事来。 幸好，宇文晟还是个正常人。她默默地出了口气。 而李恩妃这边，由于她是才被选上送过来的，以往最多也只学了些汉字，汉话是完全说不来的。 就算这几个月加紧学习了，她到现在也只会说最简单的，例如此刻，她便磕磕巴巴地说：“谢，谢皇后，娘娘。” 语调还有一点点奇怪，不过却没人笑话她。 还好朝鲜国王好歹还知道，李恩妃的重要性，给她身边安排了好几个懂汉话的女官。 此时，就有一个差不多年过半百的女官说道：“多谢皇上与皇后娘娘体恤，恩妃娘娘会遵循旨意，认真学习。” “嗯，本宫给恩妃安排了保母，还有女师傅，过会儿让她们去景福宫。”黄皇后点头说道。 她还犯不着跟一个小姑娘计较。她要是早生两年，都能做李恩妃的妈了。 这么小，还被父亲送到了离家千里之外的，完全陌生的地方，并且还不是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 这么一想，黄皇后只能对她生出怜爱之意。 “多谢皇后娘娘。”这回，李恩妃说话就利索多了。 “不必多礼。日后，你除了学习，也可以到处走走，早些融入进来才是。”黄皇后又道。 李恩妃似乎有点儿不明白，她身后的女官低头，小声用朝鲜话给她解释。 片刻之后，李恩妃整理好要说的，才起身行礼：“是，妾身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好了。你们也早些回去休息，缺什么就派人来找本宫。”黄皇后挥手，直接让众人散了。 林慧怡跟着退出来，见着朝鲜妃嫔们都各自去了自己的寝室，转头却见庄小娘她们都还没走。 她眉梢微挑，问道：“怎么了你们，都不回去，在这儿看什么呢！” “姐姐，我是现在才发现，怎么咱们汉女说话，好像都能听懂。而这些女真啊朝鲜的，却听不太懂。”向安娘疑惑，拉着她问。 林慧怡“噗嗤”一笑，为她解答：“那是因为选秀的时候，那些女官、嬷嬷们，都会看你说话的。 要是完全听不懂的，除非是那种极为出色的女子，不然都不会让选进来。所以，咱们汉女说话，你都能听懂咯。” “啊，原来当时嬷嬷时不时问我几句，是为了这个啊。我说这些嬷嬷怎么那么多话……”向安娘恍然，小声嘀咕道。 林慧怡几人乐不可支，道：“敢情你还嫌弃嬷嬷话多。人一直问你问题，不仅是为了这个，也是缓解紧张的好办法。” “哦哦。”向安娘羞得脸有些红。 林慧怡又调侃道：“谁说汉女说话都能听懂的？最开始那两年，王妹妹说话快了，我都是听不懂的。” 王晏妃是广南人，那边的方言与京城可谓是天差地别。还是幸而王晏妃官话说的不错，不然她们哪里能成好姐妹。 “安娘，要不要我现给你说两句听听？”王晏妃闻言也笑，戏谑地看着向安娘。 “王姐姐，怎么连你也跟着林姐姐捉弄我。”向安娘瘪嘴，几步上前，拉住了王晏妃的衣袖。 林慧怡正要继续取笑她，却听身后有人唤她：“贵姬娘娘！皇贵妃娘娘有事，请您去承乾宫一趟。” “什么？”林慧怡闻言扭头，来人是承乾宫的小宫女。 “奴婢也不知道，但总不会坏事的，请您快跟奴婢去吧。”小宫女也是和她很熟的，说起话来就随意了一些。 “行。”林慧怡点点头，转身和几人到了别，就跟着小宫女去了承乾宫。 林慧怡一进承乾宫的后殿，就见高智明端坐在炕上等她。 屋里炭火烧得很旺，全是为了高智明的身子着想。这些年，她时不时都会病一场，然后绵延一两个月才好。 林慧怡脱下厚实的披风交给彩月，走到炕边，一边瞧她在做什么，一边轻声说：“智明，你叫我来做什么？” 炕桌上放着一本泛黄的古籍，旁边是新的纸墨，看样子是在誊抄古籍孤本。 高智明刚刚抄得入神，见她已经到了眼前，连忙笑道：“你来了。” “这是什么书？”林慧怡指了指桌上的古籍。 “是我从尚仪局书库里看到的，书页泛黄易碎，想着再誊抄一遍。”高智明笑着答了，转而提起主题： “先别说这个了。我叫你过来，是为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林慧怡视线从古籍上挪开，不解地看向她。 有些奇怪，究竟是什么大事，能让高智明觉得，誊抄古籍相比起来，都是可以先搁置一旁的小事了。 “刚刚朝鲜贡女不是来了吗？那位李恩妃，你也见到了。”高智明含着笑，说道：“你觉得她如何？” “看着很是怯怯，而且太小了。都不知道朝鲜国王怎么想的，到底还是不是她亲生父亲了。”林慧怡蹙眉骂道。 “我倒是有点儿喜欢她。”高智明微微笑着。 “哦？就一眼，智明你就喜欢上她了？”林慧怡好奇，略有点儿吃味地看着她，玩笑道：“唉，看来智明有了更好的知己，我可被比下去了。” “说什么那！”高智明嗔怪了一下，才说：“我其实是同情她吧。那么小的年纪，就千里迢迢地来了这个地方。” “是啊，我也觉得可怜。”林慧怡点头，淡淡道。 半晌，她又问：“可这与你的大事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我叫你来，就是想和你商量这个的。”高智明抿了抿唇，片刻后才说：“我想当李恩妃的老师。” “为什么呢？”林慧怡是知道她的，并不是那种好为人师的人。 “一是，我刚刚说了，同情她，见她人生地不熟，还语言不通。”高智明说完，顿了好一会儿，才说了第二个原因。 “二则，我要是成了她的老师，就可以总和她在一块儿。皇上对她的态度你也见到了。因此，我可以避开皇上。” “你……”林慧怡几乎失语。 这么多年，她还以为高智明已经默认了，或者说习惯了，宇文晟这样的“宠爱”。 她知道高智明是不愿意的。却没想到，直到现在，她都还会想办法，尽可能少与宇文晟独处。 前几年，高智明也曾跟宇文晟提出过，去尚仪局教导宫女，或是开课，教授妃嫔、宫人诗书。 但当时她身体并不好，因此被宇文晟以辛苦为名，否决了。 今天有了一个更好的机会，只教授李恩妃一人的话，高智明并不会很累，宇文晟就不好拒绝她了。 “还有一个原因。” 高智明又道：“今年进来了三十三名新宫嫔，竞争越发激烈。我知道，很多人不满我霸占皇上的时间长。 所以，我想让出去。” “这对你也是一种解脱，是吗？”林慧怡轻声道。 “是。”高智明十分肯定地回答。 “那你就去做吧。我永远会在你身后支持你的。”林慧怡向前倾身，轻轻地，将她抱进怀中。 既然这是高智明一直以来的追求，更是对她的一种解脱。那被她视为知己的自己，为什么要反对？ 她没有资格，没有立场，反对。 “谢谢你，慧怡。”高智明回抱住她，语气轻快而愉悦。 下午，林慧怡就收到了高智明的回音。宇文晟同意了她的请求，将她任命为李恩妃的老师。 高智明终于如愿，林慧怡也发自心底地为她高兴。 于是，她带上之前自酿的梅子酒，去了承乾宫。 “为了你愿望成真，咱们好好喝一次。”林慧怡本来并不爱酒，一般浅尝辄止，但高智明却是爱酒的人。 不过，因为高智明身体不好，所以不能常喝。 趁着这件喜事，最近高智明的身体又还好，二人喝了个痛快。 梅子酒带着浓厚的梅子香，并不易醉，却让两人全都面若红霞，借着酒劲儿，说了很多话。 从天南海北，诗词歌赋，到后宫妃嫔，人际关系。 最后，林慧怡说： “智明，祝你快乐。” 第360章 她还能不出来? 这件事起初还并未引起什么波澜，最多有人说嘴，讽刺高智明自大好为人师，或者说她由于不能生育，起了找人的心思。 由此，言语间又涉及到了与她关系亲近的林慧怡，挑拨起了她俩的关系。 不过被林慧怡抓到了两次，借黄皇后的名，狠狠训斥过，才勉强平息了。 由于李恩妃是朝鲜翁主，因此另外的朝鲜妃嫔，倒是时不时就陪同她，一起接受高智明的教导。 林慧怡见状，便主动邀请其余妃嫔，无论是女真人，还是汉人，都去承乾宫，听高智明讲学。 从而借助众人的口，将高智明极为严谨的教学态度，传播了出去，彻底堵住了那些流言。 在高智明的教导下，朝鲜、女真妃嫔的汉话水平倒是突飞猛进。悟性高的，都能用汉话作诗了。 高智明的第一个目的就算初步达成，而她的第二个目的，也得以如愿。 她的事情增多，承乾宫里时常都有人在，李恩妃更是早来晚退。因此，宇文晟倒不好像往常那样，时时来看她了。 由此心生不满，想制止高智明这一举动的宇文晟，在看见她教学时，无比满足认真的模样之后，还是选择了纵容。 而宇文晟作为皇帝，后宫众多，哪里不能取乐。 因此，高智明的第三个目的，也得以完成。 由于她自发让出了宇文晟，其余妃嫔侍寝的次数就迅速攀升。 像申贵人这样的新宫嫔们，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并且莽足了劲儿，使出浑身解数，开始争夺圣宠。 不仅是新人，除了原本就还受宠的几个老人，如庄小娘、向安娘、刘皇贵嫔、申青梅之流，剩下的人中倒是杀出了几匹黑马。 例如陆芳仪，几次承宠之后，就封了嫔。还有柳容华，也升了昭容。 林慧怡承恩伴驾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加上新人们，才真是一场大混战。 林慧怡始终秉持着旁观的姿态，只不过在背后掌握局势，一边盯紧了程美人、羊美人与申贵人，一边帮助晋封充依的何氏。 只要不伤及她的人，这些新人斗得越乱越好。乱了，她正好能从中下手。 不过，与她们那一批不同，宇文晟对这些新人的位分倒是吝啬多了。 初进宫就封德仪，与嫔位只一步之遥的姜氏，就算有敬奉夫人的脸面，也迟迟未能跨过去。 下面的其他人，更是如此，能进个两级就算宇文晟很喜欢的了。封嫔的更是一个也没有，全都在世妇、女御中间打转。 趁着还在正月，所有需要举行册封礼的妃嫔，例如庄小娘、向安娘晋封夫人，就一起办了。 宇文晟也旅行诺言，晋封刘皇贵嫔为正三品宁妃。 然而申青梅与韩良嫔，却仍旧得不到晋封，仍旧是黄皇后的意思。当然，林慧怡也有推波助澜。 于是，韩良嫔对申青梅的恨意，是越发深厚了。 正昭二十三年二月，承宠了两次的申青柳，终于得以晋封列荣。 意料之中的，戳中了她堂姐申青梅的怒点。 林慧怡听完手下的汇报，眼中的笑意几乎如同实质。 现在申青梅在翠微宫里大吵大闹，又是打砸东西，又是咒骂宇文晟，有了新人就忘记旧人。 这样的大喜事，如何不让林慧怡心情畅快呢？ 她敢肯定，对这件事，申青梅一定不会放任不管。毕竟是亲爱的堂妹晋封，申青梅必定要给一份儿大礼。 她只管看戏好了。 谁知当晚请安，申青梅就告了病假，让一众想看戏的人，失了算。 林慧怡不恼，笑盈盈地看了眼后头的申列荣，道：“可委屈申列荣了。你才刚刚得了晋封，堂姐就病了。” 申列荣脸上有些尴尬，她是没想到申青梅都能这么做，看来是存心要打她的脸了。 庄小娘也笑道：“是不赶巧了。不过这也没办法，皇上的旨意难以预料。再说，谁知道申淑嫔会这个时候生病呢？” “庄夫人娘娘说的是。不过啊……”韩良嫔接道，转而嘲弄地笑着说：“上午妹妹晋封，下午姐姐就病了。这天下，居然也真有这样巧合的事儿。” 谁听不出来她的意思，一屋子妃嫔全都笑出了声。 林慧怡又看了眼申列荣，见她已经缓了过来，便不再言语。 这种小事，除非有人专门提起。否则理所当然的，不会传进宇文晟的耳朵里。 因此当晚，宇文晟也歇在了申列荣的处所。 自然而然，接下来几天，翠微宫都只有白顺常一人进出。 而主位申青梅，仍旧称病，告假不出。 林慧怡抓住了机会，趁宇文晟过来时，故意提起了此事：“听说申淑嫔气得不行，只喊心里不舒服那！” 宇文晟接过她递过来的甜汤，喝了一口，才道：“她就是这个性子。” “皇上，话虽如此，可到底是她亲妹子，何苦这样，怄的还不是自己的身子。”林慧怡也端起自己的汤碗，又说了一句。 “这么说，你不是在为申列荣抱不平，反而是心疼申淑嫔的身子？”宇文晟轻笑着看她。 “妾身哪有那些闲工夫，为这个抱不平，为那个心疼的。妾身只是觉得，没必要如此在意。心宽方能长寿不是？”林慧怡摆了摆手，道。 “爱妃说的是。”宇文晟点点头，又道：“不过偶有这种小嫉妒心，也还有趣儿。” “哦~原来皇上喜欢这样儿的啊。那妾身要不要也计较计较，您方才从哪儿来啊？”林慧怡听后，故意拿腔拿调。 宇文晟乐了，也跟着演起来，道：“刚从承乾宫来，看了眼皇贵妃。” “哼！”林慧怡撒了个娇，嗔怪起来：“皇上就喜欢去承乾宫，明明皇贵妃娘娘忙着教书，都没空搭理你，还跑去没趣儿！” 说着，她又幽怨地叹了一声：“可妾身请皇上早些过来，都请不来那。” “演技倒是不错，可惜不太适合你。”宇文晟大笑。 林慧怡接着一嗔：“怎么？难道妾身嫉妒起来不好看，皇上不喜欢？” “那倒没有。”宇文晟乐得不行，解释道：“不过不太符合你过往的形象。朕只要看着你，就会觉得你一身正气。” “什么一身正气？听起来怪怪的。皇上您说清楚。”林慧怡也笑。 “爱妃素来是个温柔大气的，从不会为这种事计较，所以就算扮得不差分毫，却没有那个意思。”宇文晟道。 “也就是说，妾身是没有那种撒个娇，就叫皇上爱得不行的本事。”林慧怡作势哀伤起来。 宇文晟又笑起来：“爱妃是不需要那种本事，你自有旁的好吸引朕。” “真的？皇上可别骗我。”林慧怡惊喜地转过头来，故意压着嘴角看他。 “自然不骗你。”宇文晟搂过她。 “皇上……”林慧怡娇羞地躲了一下，却被他一把抱起来，去了寝室里间。 “姐姐，昨晚的事没成，看来皇上还是很看重申淑嫔的。” 翌日一早梳洗时分，彩月小声在林慧怡耳边说道。 林慧怡却毫无意外，轻笑道：“很正常，我如今算什么，哪儿能比得过她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不说别的，只说申青梅都生了八皇子，就把她比下去了。就算现在位分还不及林慧怡，但要越过她是迟早的事。 她早就料到了。宇文晟并不会因为她上了眼药，就对申青梅做什么。 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加深宇文晟心中，申青梅厌恶堂妹的印象而已。 一次两次，宇文晟是不会说什么。但次数多了，以后再发生点儿什么，宇文晟还能不起疑？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时半会儿，林慧怡是不能拿申青梅怎么样，但时间还长，她也更喜欢慢慢布局。 林慧怡来到凤仪宫，黄皇后还没出来，妃嫔却已经齐了。 见过礼，她刚坐下，就听郑夫人笑道：“听说，昨天申列荣上门求见申淑嫔，又被赶回去了？” “可不是？咱们这位淑嫔娘娘啊，可真是好大的脾气。”有人搭台子，韩良嫔当然不能放过，言语之中对申青梅的敌意，彰显得淋漓尽致。 林慧怡闻言微勾唇角，往后瞥了眼申列荣，见她脸色如锅底，就知道当时的情景，肯定不那么简单。 于是，她道：“申列荣别多心，想来申淑嫔只是有病，并非有意。” 她说得直接，众人一听直接笑疯了。 就在这时，申青梅来了。 “哟！咱们的淑嫔娘娘病好了？”韩良嫔见了她，就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 “皇上一直不踏足翠微宫，她还能不来？”郑夫人也嘲笑道。 申青梅闻言，盯了林慧怡一眼，才道：“妾身不过是身体有些不适，又不是大病，好了自然就来了。” 林慧怡无视她眼中的冷意，依旧笑盈盈的。 申青梅这样看她的原因，她自然心知肚明。 申青梅之所以一直没等来宇文晟，只是因为林慧怡使计拦住了。 申青梅可真是高估了自己，就算她手中还有八皇子做砝码。 林慧怡也能设计让宇文晟去看别的孩子。这宫里乖巧可爱的孩子，可不少。 不说张佳怡的两个双胞胎女儿，一直备受宇文晟宠爱。 就是沈贵姬的冯翊公主也好，林慧怡正好还卖她娘俩一个好。 于是，这么些天过去，申青梅的算盘落空，宇文晟是提都没提到她。 这样，她还能不出来？ 第361章 她会再来的 申青梅当然也明白这些事都是林慧怡从中作梗。因此一出来，就盯上了她。 居然敢摆她一道，她一定会还回去的。申青梅看着林慧怡的眼神越发尖锐。 林慧怡却始终一副笑模样，好似没发现她的敌意。 这边，韩良嫔耐不住寂寞，又嘲讽道：“原来发作了亲堂妹就好了？看来申淑嫔你这是心病。” “什么发作？我怎么听不懂。”申青梅瞥了她一眼，哼笑道。 “自然是说你昨晚，赶走你堂妹申列荣的事咯？”韩良嫔也笑嘻嘻地看着她。 “有吗？我怎么不记得有见过她？”申青梅装傻。她确实没见过申青柳，都是让宫人去赶的人。 说完，她还瞅了申青柳一眼，很快就别开眼，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申列荣打扮得可喜庆，还真是圣宠在身，连妆都不会化了。本宫看你周围那几个，可都没你脂粉涂得厚。” 申青柳脸瞬间就白了，但碍于身份，她也不得不恭敬回答：“淑嫔娘娘恕罪，妾这是天生的。” 观赏着这两姐妹的好戏，林慧怡笑容更深，心情舒畅得紧。申青梅最好再恶劣一点儿，才更合她的心意。 “哦？竟是这样？”申青梅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又道：“本宫记性不差啊，怎么完全没有印象。皇上也没跟本宫提过。” 这是在变相地说申青柳没辨识度呢！连她这种记性好的，还有临幸过她的宇文晟，都记不清她的特点。 申青柳由是更加难堪，只憋屈地说：“淑嫔娘娘何苦这样咄咄相逼。妾身好歹也是申家的女儿，皇上的妃嫔。” “本宫不过随意说两句。瞧你，在说些什么？”申青梅看也不看她一眼。 众人都只看戏，没人想开腔。 申青柳只得咬着牙，道：“淑嫔娘娘，妾身不过小小列荣，威胁不到您。” “威胁？”申青梅嗤笑一声，慢悠悠地说：“你也知道自己只是个列荣，本宫是四品淑嫔，何谈威胁？” “申淑嫔，她好歹也是你的堂姐妹，这般绝情做什么？”韩良嫔笑模笑样地看着她，又道：“你这样岂不是伤了姐妹情分。” “姐妹？”申青梅似乎不明白，笑着反问：“韩良嫔不也是她的姐妹？” “是啊。所以我多次代你这个亲姐妹，照顾她。”韩良嫔应道。 “那就再劳烦你继续照顾她这个姐妹吧。”申青梅轻笑着说。 林慧怡笑着插了一嘴：“有你这个亲姐妹在，何苦还劳烦别人韩良嫔？” “贵姬娘娘无需再为妾身说情了。淑嫔娘娘，是一贯不把妾身当姐妹的。”申青柳低着头说道。 “那可不行！”林慧怡装作惊讶的样子，道：“皇后娘娘可说了，就算不是亲姐妹，也要姐妹相待。申淑嫔，你这样可太过分了。” 申青梅不好驳这个话，只好对申青柳道：“刚刚才说过你是小小列荣，本宫是四品淑嫔，怎么敢随意插话进来？” “什么时候申淑嫔还记得这条规矩了？从前我们妃位说话，你不也插嘴得挺欢的吗？”庄小娘得了林慧怡的指示，嘲讽道。 申青梅冷眼看向她，又瞥向笑吟吟的林慧怡，心中一腔怒火平息不下，刚要开口。 向安娘就道：“不是刚刚还说别人没规矩吗？怎么柔妃问你话的时候，就哑巴了？” “不是妾身哑巴，是纯妃娘娘嘴太快了。”申青梅憋不住火气，冷声道。 “瞧瞧，瞧瞧。这申淑嫔啊，惯会指责别人没规矩，一到她自己，那是记不得的。”向安娘嘲讽一笑，又道： “看来上次挨的教训还没记住啊……” 见她还敢提起那件事，申青梅气得眼眶都红了。 “申列荣还不知道吧。”庄小娘也笑吟吟地说：“你还没进来的前几个月，你堂姐可是因为没规矩，被罚跪了一下午呢！” 申青柳忍着笑，恭敬回道：“怪道淑嫔娘娘对妾身如此严苛，想来是有了前车之鉴，不想妾身重蹈覆辙。” 申青梅恨得咬牙，满腔怒火却无法宣泄出来。 林慧怡见她吃瘪，心里舒爽得厉害，便笑道：“申淑嫔你看，你堂妹可领悟到了你的良苦用心呢！” 转而，她不等申青梅说话，就对申青柳指示道：“还不多谢你姐姐，对你如此上心。” 申青柳见此，起身行了个万福礼：“多谢淑嫔娘娘，妾身一定牢记娘娘的教训，再不敢胡来。” 申青梅实在不想搭理她。 但林慧怡怎么能让她就这么过了，笑着提醒道：“申淑嫔，你妹妹在和你道谢呢？你不是有规矩的？自然也要回个礼才是。” 申青梅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知道自己若是执意拒绝，她肯定会捅到黄那儿去，才深吸一口气，对申青柳应了一声。 “这才是申列荣的好姐姐嘛。”林慧怡乐呵呵的。 申青梅在宽大的袖中捏紧了拳头，誓要让这些人好看。 林慧怡今天算是打了场胜仗，心情好得不得了，一整天都带着笑模样。 即便就在下午，宇文晟就被申青梅请去了，也难以掩盖她的好心情。 “姑娘，申淑嫔把皇帝请了去，肯定会挑挑拣拣地说咱们的坏话。万一皇上信了，找咱们麻烦怎么办？” 不像她这样悠闲，苏苏还是很担心的。 “让她说去。之前我被打入冷宫，就有她的一分力。皇上对我还愧疚着，不对她起疑就好了，还为她兴师问罪？”林慧怡轻笑。 “那申列荣，说不定会遭殃了。”苏苏点点头，又道。 林慧怡只道：“她遭殃更方便了我。申青梅只管放狠点儿，千万别手软。” 苏苏若有所思，没再开口。 翠微宫这边，申青梅确实如她们二人说的，在给申青柳上眼药。 她添油加醋地把早上的事一说，还把八皇子抱了过来。 本来宇文晟是完全不想管这事儿的，申青梅的心思他很清楚，只是看见小儿子，心就忍不住偏了。 “既然她没规矩，就禁足一个月，让尚仪局的嬷嬷再去教教好了。”他道。 “多谢皇上。”申青梅得意一笑。 如今她申青柳不过是区区一个列荣，在宇文晟心目中能有几分地位，也敢和她争？根本不配！ 第二日旨意下达到申青柳那里的时候，直接把她都打懵了。 她满脸满眼的都是不敢置信，昨天明明是申青梅输的一败涂地，为什么皇上还是选择了偏帮她！ 申青柳彻底对申青梅死了心，她算是明白了。这个堂姐不会让她舒舒服服地，在后宫过下去的！ 她恨！恨不能立刻冲到翠微宫，冲进去杀了申青梅那个贱人！也杀了她那个贱人儿子！ 但她恨又能怎样？她现在被禁足，连宫门都出不去。 对了，林贵姬！她昨天还帮了自己。而且，她听说林贵姬跟申青梅几乎是你死我活的仇敌。 找她，找她兴许能帮到自己！ 好，好，等她出去了。等她出去了就去找林贵姬帮忙。 她要让申青梅付出代价！ 被她念叨着的林慧怡忽然打了个喷嚏。 身边的苏苏立即就说：“姑娘怎么打了喷嚏，是不是得了伤寒？我就说嘛，现在天还冷，你要注意保暖，偏不听！” “哎呀哎呀。”林慧怡一边怨念地看了她一眼，一边捂着耳朵哀嚎：“求求苏苏姐姐别念了。” “让我不念你，你也得听话多穿点儿啊。”苏苏板着脸，说道。 “我穿了不少。只是在屋里烧了炭，穿太多也热啊。”林慧怡指着屋内的炭盆，为自己辩解。 “那你还打喷嚏。”苏苏仍不肯罢休。 林慧怡嘻嘻一笑，乐道：“谁说打喷嚏就一定是感冒了。说不定是有人在想我念我呢？” “嘁。”苏苏白她一眼，将大衣又放回去，坐着继续手中的活计。 林慧怡这才继续思考起来。 申青柳反被惩罚是在她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她一点儿也不惊讶。 反而高兴得很，申青梅对申青柳越狠，二人的关系越差，就越是有利于林慧怡的计划。 她敢断定，等禁足结束，申青柳一定会再找靠山。 无论她找的是谁，林慧怡都有办法接近她，夺取她的信任。 一切都按着她的计划在进行，出现的任何偏差，林慧怡都始终保持着微笑，将其拨回正轨。 果然，一个月的禁足期结束，申青柳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兰林宫，求见林慧怡。 林慧怡当然不会那么轻易就让她见到，只让菊英告诉她，自己在照顾临川公主，没时间见客，请她回去。 菊英回来禀报，说申青柳样子有些落寞，但还保持着微笑，和菊英告了别才回去。 王晏妃在一旁问她：“你不怕她就来这一次，马上转下家去？” “她现在能转哪家？”林慧怡轻笑，说：“韩良嫔她也试过了，人家并不在意她。沈贵姬摆明了不参与。妃位上尽是我的人。” “这么说来也是，能和申青梅对抗的就那几个人，她找谁都不如找你合适。”王晏妃颔首同意。 “所以，等着吧，她会再来的。”林慧怡笑得十分温婉，眼中却透露着势在必得的野心。 第362章 她已经变了 林慧怡对人心的洞悉一向都有一套，故而她对申青柳的推测一点儿不差。 申青柳决定来找林慧怡之前，就已经考虑过了其他人。 鉴于林慧怡人缘太好，许多高位妃嫔都是她的好友，找她们与找林慧怡，并没有什么不同。 二则，与申青梅敌对的妃嫔并不算太多。像张顺妃、刘宁妃等人，虽然也不喜申青梅，但现在并没有要与她斗的意思。 所以，综合考虑之后，申青柳就决定暂时投靠林慧怡。等她靠着林氏这根大树站稳了脚跟儿，就再也不用仰人鼻息了。 她对自己充满了自信，认定现在宇文晟对她如此恶劣，只因为申青梅从中作梗。等她击败了申青梅，宇文晟自然会喜欢她。 申青柳想着，虽然对于林慧怡跟自己摆架子这件事，颇有不爽。但她也知道现在需要忍耐。 人都说林贵姬人好温柔，只要她多来几次，定会如愿以偿的。 于是，接连几天，后宫众人都能看见，申列荣在兰林宫附近的身影。 至于林慧怡的反应，她们轻易都能猜出来。多半是心软接纳了申列荣，准备帮她一把了。 于是，一众妃嫔们，又打起了看，申列荣联手林慧怡大战申青梅，这场大戏的念头。 申青柳是第二次上门，才得到林慧怡的接见。当时林慧怡一听她的来意，就叹息着摇头拒绝了。 但她看得出来，林慧怡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眼神里还是有想法的。从她之后继续上门，并未受到阻拦就得以显现。 因此，她并未放弃，连续十几天，天天都来兰林宫报道。 她被迫暂时放下的自尊，磨了林慧怡这么多天，终于得到了回报。林慧怡答应了和她结盟。 “虽说我也确实挺喜欢你的，那么懂事乖巧。只是，你也知道我只是个贵姬，在皇上心中的份量也不过如此。 更是远远比不上你堂姐申淑嫔。所以，我未必能帮到你太多。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林慧怡无奈地笑着，对身前的申青柳说道。 “能得到贵姬娘娘垂怜与庇护，就是妾身的幸事了，不敢再奢求过多。”申青柳当然看得出她只是谦虚，也跟着说。 林慧怡佯怒，叹了一声：“你可真是懂事，看得我都禁不住心生怜意了。 唉，真不知道你那堂姐是怎么想的，不说照顾你吧，居然还处处针对你。真是枉为人姐。” “如今妾身已经得到贵姬娘娘的关怀，淑嫔娘娘不认妾身也无妨了。”申青柳赶紧恭维了一句。 “好姑娘，你且先回去，我会尽可能在皇上面前帮你说话的。”林慧怡笑起来，语气上扬。 见自己的话奏效，申青柳心里又是高兴，又有点儿轻蔑，想不到这个林氏这么傻，就几句话都把她糊弄住了。 但她面上却仍是赔笑：“是，妾身多谢贵姬娘娘。” “彩月，我与申列荣投缘，你亲自把她送出去吧。”林慧怡又点了点头，对身侧的彩月吩咐。 “哎呀，这怎么好？这不是麻烦了彩月姐姐嘛。”申青柳脸上笑意更深，假意推辞了几句。 但林慧怡坚持，她就顺水推舟，跟着彩月出了兰林宫。 等走出了一大截，她才转过头来，笑看着兰林宫的大门，心道：这么蠢钝，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的，上不得台面。 她转回脑袋，冷笑一声，申青梅，你就等着瞧吧。 “送出去了？”林慧怡看着彩月回来，仍旧笑眯眯地问道。 “嗯。眼看着她走远了才回来的。”彩月当然明白，林慧怡这一举动的深意。 除了给申青柳林慧怡很喜欢她的暗示，也是担心她逗留在兰林宫，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你觉得她这个人如何？”林慧怡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团扇，笑问道。 彩月略想了想，便实话说来：“傲慢不逊，心思颇多。可利用，但不可信任。等她达到自己的目的，兴许会反咬咱们一口。” “跟我想的一样。”林慧怡放下团扇，轻声说：“所以，就算到时候她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愧疚。” 彩月点头，表示同意。 “你不觉得我狠毒吗？明明她并没真对我做什么，而我却连她的命都算计进去了。”林慧怡轻叹着，看向彩月。 “不会。”彩月微笑，握着她的手，肯定地说：“况且我知道，你只是嘴上狠。真要拿掉她的命，你也会自责的。” 林慧怡也回以一笑，眼睛看向窗外的天，幽幽地叹了一声：“可惜我做不到真的心狠手辣……” 她的计划里，最坏的几种情况，申青柳都是会死的。 到时候，她不知道还有没有脸，去接受别人真诚地夸赞与信任，还认为她是个温柔善良的人。 她已经变了。 四月初，夏季渐渐来了。日头越来越大，天也越来越热。 虽然还是初夏，但中午时分，外头的人也少了。就是宫人们不是万不得已，也不愿出去晒太阳。 “今年可真是热，明明夏天才刚刚开始啊。”林慧怡抱怨了一句。 她还是好的，屋里早摆上了冰盆。彩月、苏苏等几个亲近的，也已经常在屋里。几个人都只穿着纱衣，胡乱躺靠着。 “谁说不是呢？我听说有几个衙门的宫人，都有中暑的了。”菊英应和道。 “唉，这么热下去，真到七八月那还过不过了。”林慧怡又叹了一声，随手插起一块冰镇的西瓜吃着。 “咱们还算是过惯了的。我刚刚从外头回来，听说有几个女真妃嫔已经生病了。”彩月给她边打扇子，边说。 林慧怡一惊，转而又靠了回去，点头应道：“也是。她们家乡那边儿在东北几千里外，比京城冷多了。 今年还比往年更热，想来定是没见过这样的天道，身体不适应。” “是啊。太医去瞧过了，说是水土不服。”彩月点头。 “等会儿天阴下来，你们也帮我送点儿礼过去吧。我是懒得动弹了。”林慧怡嘱咐了一声。 “哎。”屋里几人都答应下来。 “由于今年天热，好些个刚来的妹妹不适应，都病了。因此，皇上下旨，带大家去西苑避暑。” 没过两天，众人给黄皇后请安的时候，就听她宣布了这样一条好消息。 “皇上可真是怜爱这些女真来的妹妹，还专程下这道旨。”郑夫人忍不住，吃味地说了一句，紧接着又道： “往年，咱们要么不去，要么就是六月去，八月回。到底我们老了，不如这些新妹妹。” 她这一说，后头的女真妃嫔就有些尴尬。 张佳怡笑道：“郑姐姐，皇上不是叫了咱们一道去嘛。可见皇上还是怜惜咱们的，没有忘了旧人。” 林慧怡也应和了一声：“郑姐姐是身体好，皇上没表达心意的机会。要不是有几位妹妹病了，皇上哪里肯四月就去避暑。” “你们说的是，倒是我胡说了。”郑夫人听了好话，心情自然就好了。 完颜昭媛此时便岔开了话题：“妾等才来，还不知道西苑的样子，心里期盼得紧。 郑夫人娘娘恩宠不断，肯定是常去的。娘娘可否赏脸，给大家开开眼。” 完颜昭媛确实会说话，没辱没了她的身份。林慧怡笑着看了她一眼。 郑夫人听得心里舒坦，当然乐意，随口挑了几件往年的趣事，说给了这些新人听。 林慧怡也捧场，在她说到精彩处时，还给她鼓掌喝彩。 “今年估计要待好几个月，带的东西不少。你们回去都早点儿开始收拾，名单拟出来了就来给本宫。” 散会前，黄皇后吩咐道。 于是这天回去之后，后宫上下就全都开始收拾东西了。 几乎每次出宫游玩，后宫妃嫔都一个不落。这次也是，就是被贬为承衣的那几个，都得了恩典，跟着同行。 慈宁宫那片儿的老娘娘们，更是难以熬过热夏，因此一道跟去避暑。 这样忙乱的情况下，争宠的都稍稍歇了歇。因此后宫倒难得清静下来。 四月二十八这天清晨，众人就坐上了前往西苑的马车。 因为是按着品级分配的，妃位以上才能一人单独一辆。所以林慧怡是跟着沈贵姬，还有她女儿冯翊公主一起。 自从去年被黄皇后斥责警告过后，沈贵姬就安分多了，对女儿也耐心多了。 宇文晟见她改了。不仅在今年把她从良姬提到了贵姬位上，平日对她的赏赐也恢复了。 靠着女儿的光，沈贵姬也算是复宠了。 对于林慧怡这个曾经的宿敌，沈贵姬早已没了别的心思。 因此两人坐在一起，还挺和谐，都在逗冯翊公主玩儿。 因为西苑也不算远，因此快到中午的时候，大部队就如期抵达。 这边是清了场的，所以没有百姓观看。 一众人下了马车，就舒展了一会儿，被马车颠簸得有些许酸痛的身躯，尤其是腰杆和臀部。 走在前头的是三宫与老娘娘们，之后才是她们这些妃嫔。 居所都是一早就安排好了的。因此进了西苑，宇文晟一声令下，众人就分散开，径直去了自己的寝室。 这次带的人太多，像妃位、嫔位还能单独住一间小院，世妇、女御就只能三四个挤一处了。 第363章 乌贞容 林慧怡根本不担心自己的屋子差，毕竟是黄皇后分配的，哪儿能委屈她。 她熟门熟路地来了延春院。 自从三年前林慧怡陪向安娘来这儿养病之后，每次来西苑，她都是住的这里。这几年下来，也有了感情。 所以对黄皇后的安排，她是非常服气与欢喜地。 延春院老早就被收拾好了。所以林慧怡一到，就只让宫人们先把东西放下，把午膳吃了再说。 由于晚上有宇文晟安排的晚宴，所以中午的午膳就清淡些许。 西苑果然是皇家的避暑胜地，就算今年天气这么热，这边也还好，冰盆都用不了那么多。 到了晚上，还会有一阵阵轻微的凉风袭来。让人凉快，却并没有寒气。全因为西苑后头，就是一座清幽的山。 才刚到西苑，没过两天，竟然就爆出来两条喜讯。 一是进宫将近七年的程贵容，多年来终于心想事成，有了身孕。 一是去年才进宫的，海西女真乌拉部贡女乌拉那拉氏，宫中称为乌才人。她拔得头筹，成了新人中最早怀孕的。 大喜之下，宇文晟自然赏赐颇多。 “朕念及程贵容伺候朕多年，便进位正五品下嫔，赐徽号为‘英’。” “而乌才人到底去年才进宫，不好晋封太快，只晋为正六品上的贞容，赐徽号为‘娴’。” 这就是当时宇文晟的原话。 林慧怡琢磨着，只觉得他似乎并不是很喜欢这些新人，或许是有一种被强迫收下的感觉吧。 虽然林慧怡对此嗤之以鼻，但宇文晟说不定就这么想的。所以才对这些新人晋封一事，如此吝啬。 怀孕的大喜事，居然连个嫔位也挣不上。不像她们那时候，嫔位都是起步。 这么一搞，她都有些同情乌贞容了。 但乌贞容与她着实没什么交情，所以林慧怡也就是这么想想，转头就开始为程英嫔高兴，琢磨着该给她送什么礼物。 程英嫔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段时间见人都乐呵呵的。即使听到难听话她也丝毫不为之生气。 这种豁达的态度，连裴太后都夸奖了她几次。 程英嫔怀孕之后，黄皇后就提了，要把她院子里的其他嫔御迁出去。但她以“大家都是熟人，处得很好”为理由，拒绝了。 如今，她也还是和杨贵媛同住观澜苑。 她是高兴了。但却引起了另一个怀孕的妃嫔，乌贞容的不满，因为乌贞容是有意要一个人住的。 要是程英嫔答应黄皇后的安排，她就能顺势提出同样的请求。看在皇嗣的份儿上，帝后都不可能不答应。 但程英嫔一个嫔位，理所应当独住都拒绝了。她一个小小贞容又哪里还敢提，只得咽进肚子里。 为此，乌贞容对程英嫔的好感荡然无存，在外头都不愿跟她凑一块儿。 几次下来，林慧怡看出了她的心思，这天来看程英嫔的时候，就顺嘴提了一下：“你可是做了坏人，坏了人家的好事儿。” “我哪儿知道她有这个心思嘛。她要是早说出来，我也不会拒绝皇后娘娘的提议了。”程英嫔撇嘴。 她只是以为乌贞容怀孕了太过小心，没想到是厌恶自己，才不肯和她一块玩耍。 “要不，我现在去求皇后娘娘，让她给我俩清场子？”说着，她的舌头抵了抵腮部，摆明了是不太愿意的。 “你不是喜欢和杨贵媛住吗？还折腾做什么。”林慧怡劝道：“仔细让杨贵媛以为，你是嫌弃她了。” “她不会的。”程英嫔笑笑，又瘪了瘪嘴，道：“可我若是不让她如愿，指不定她要挤兑我到什么时候。” “你如今可是嫔位了，还怕她？”林慧怡轻笑一声。 “可大家都是宫里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老这么僵着可不是个事儿。” 程英嫔只想过舒心日子，所以遇见有人对她不满，能解决就解决。 “再等等吧，不急。”林慧怡将她安抚住，又转移话题：“没想到进宫七年都没动静，这个时候你反倒怀上了。” “是呢。刚开始那两年皇上来得次数不少，可我这肚子却丝毫没动静。”程英嫔一点儿也不害羞，大大方方地说： “可这几年皇上分明是已经厌烦我了，几个月才来一次，结果却突然有了。真是好生奇怪。” “可见这种事也是天意，一心想求反倒求不来。”林慧怡笑着应和。 “你说我都来了，你呢？皇上今年去你那儿可不少，怎么你还是不见动静？”程英嫔笑道。 林慧怡摆摆手，叹气着说：“唉，我已经没这个想法了。或许我就天生没有儿女缘罢。” “兴许跟我一样来得晚吧。你也别灰心，还年轻那！”程英嫔安慰着。 “还年轻那，我都奔三的人了。”林慧怡嬉笑着回了一句。 “呸呸呸，什么奔三！分明是而是出头的大姑娘。”程英嫔笑瞪了她一眼。 “是是是，我们都还是大姑娘。”林慧怡笑着。 “对了，我前两天给家里写了信，说了我怀孕的事，还请爹娘过来看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来？”程英嫔忽然又说。 “这么大的喜事，他们肯定回来的。你只管等着吧。”林慧怡听过她说起家里人。 程英嫔的父母都是辽东的普通老百姓，不过由于女儿做了妃嫔，家里承蒙皇恩也跻身乡绅行列。 这次她封嫔，父母也得了六品恩荫诰命。她的信应该就是跟着传旨官一起去的。 程家父母也是极其疼爱女儿的人，女儿又提了，按理说是会来的。 程英嫔被她宽慰了几句，便也抛开了这些，只和她说笑。 本来想去长秋殿求黄皇后乌贞容的事，被她一劝阻，便也忘了。 可她没想到，才过去几天，乌贞容就因为这个闹出了事儿。 这是一个艳阳天，傍晚看着天气还凉爽，因而出来活动的人不少。 林慧怡也是，带着观景，也带着看戏的心思，来了桃下池。 因为池边种满了桃树，所以才叫这个名。林慧怡就在桃树边上坐着乘凉，一边等着主角儿们上场。 而这个池子，离乌贞容所住的鸣翠苑很近，和她同住的，还有申青柳，以及朝鲜妃嫔车顺华。 远远的，见着戏角儿们都过来了。林慧怡便躲得远些，以免被她们看到，坏了这场好戏。 幸而桃树茂密，她也只带了彩月和苏苏两个人，因此还能躲得下。 那头，好戏已经开演。 申青梅捉摸不透乌贞容与车顺华是什么意思，居然不约而同地约她来池边赏景。 本来她顾忌乌贞容的肚子，想要推辞的，车顺华却插了一脚，主动提议她们三个人一起去。 而这样，申青柳就不好再推辞了。想离乌贞容远点儿，却也不行。被她挽着手臂，挣脱不得。 于是，她就这样胆战心惊地，跟着二人来了桃下池。 三人在池边站定，乌贞容说想再走近点儿，看看池水。 申青柳脑中警铃大作，只想拒绝。 车顺华也道：“池边湿滑，两位姐妹可别靠得太近了。尤其是怀着皇嗣的你，乌姐姐。” 但乌贞容似乎玩性大发，强行把申青柳拉了过去：“哎呀，就到边上看看而已，不会有事的。” “乌姐姐，咱们还是退回去吧。这里太危险了。”申青柳顾忌她的肚子，又是池边，不敢动作太大，额上都沁出冷汗来了。 她猜到乌贞容的诡计了，只得扭头给身后的车顺华，及宫女们使眼色。 “申妹妹！”身后的乌贞容突然惊叫一声。 申青柳刚转过头来，就见到乌贞容瞪大了眼睛，一边尖叫着，一边放开紧抓着的她的手。 乌贞容伸长了手向前抓挠，巧妙地避开申青柳伸来救她的手任由自己落了下去。她满脸都写着，“惊恐落水”四个字。 申青柳还想再抓，但看到她已经掉进水里，想起自己并不会水，只得猛地往后仰，跌坐在池边的湿泥里。 而在此之前，身后已经有人猛地窜了出来，“咚”地一声跳进池中，溅出的水花打湿了申青柳的头发。 与此同时，身后的宫女也大声叫起来：“快来人啊！乌贞容落水了！” 或许是池边太滑，身后只传来惊叫声，却好一会儿没人过来救人。 申青柳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她眼前发黑，却仍盯着池中的乌贞容，见她头颅渐渐被淹没，才猛地惊醒：“快救人！乌贞容要淹死了！” 这时候，才有人越过她跳进池中。 远处的林慧怡看了这一场好戏，面上带着夸赞的微笑，确实如她听说的那样精彩。 后头跳进去的人动作很快，没一会儿，乌贞容与车顺华全都被捞了上来。 在桃下池附近的妃嫔们也赶了过来，其中就包括了黄皇后。 她带着妃嫔走近了，才看见乌贞容与车顺华已经昏了过去。更让她惊讶的是，乌贞容的裙子已经被血染红。 “太医呢！快传太医！”黄皇后蹙紧眉头，赶忙招呼宫人将乌贞容挪回鸣翠苑。 看这个情形，乌贞容这胎怕是已经掉了。 她走前扫了被吓得浑浑噩噩的申青柳一眼，吩咐宫人：“把申列荣也带上。” 林慧怡则凑在妃嫔堆里，跟着去了鸣翠苑，等着看下一场戏。 第364章 反转 众人才进到鸣翠苑里头，黄振就来传话了。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这会儿有事，让您自行审理就是。” 林慧怡一挑眉，不知道宇文晟这话是真是假。若是真的还好，若是假的，那就说明他确实不喜欢这批新人，连孩子也不重视。 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有点儿同情乌贞容了。想来她也没料到自己会小产，遭罪了还得不到宇文晟的怜惜。 不知道，乌贞容会不会后悔策划这出戏呢？ 她这边想着，黄皇后就已经点头答应了。 “请你转告皇上，我一定秉公处置，请皇上放心。” “是，皇后娘娘若没有别的吩咐，那奴婢就回去复命了。”黄振拱手应下。 “你去吧。”黄皇后点头，等黄振走了，才招呼人把涉案人员都带上来。 随后，申青柳及当时在场的宫人们，齐齐被带了进来，全都跪在正堂中间。 林慧怡瞧着，申青柳勉强还称得上镇定，只是脸色很差。但她身后的好几个宫人们，都吓得瑟瑟发抖。 除了车顺华带的两个宫女，还有一个几十岁的老嬷嬷，似乎是乌贞容从女真娘家带进来的。 她们三个人看上去比申青柳还要镇静，似乎胸有成竹，笃定这件事不会牵连自己。 林慧怡一边转着手腕上的玉镯子，一边玩味地笑看着几人。 申青柳在给她发送求救的目光，林慧怡只回以了一个微笑，叫她瞬间忐忑起来。 黄皇后也观察了她们片刻，才怒喝一声：“你们这么多奴婢，居然连一个怀有皇嗣的妃嫔都照看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震慑效果明显，一群宫人都磕着头求饶。 她冷哼一声，只道：“你们最好祈求乌贞容这胎还在。不然，就是你们并未犯错，也要受到惩治！” 一群宫人都吓得抽泣起来。 就在这时，从后头内室出来一个医女，对黄皇后禀报：“启禀皇后娘娘，乌贞容的胎儿没有保住。” 室内顿时陷入了死寂，一众人心里都在感慨，乌贞容可真够倒霉的。这才刚高兴没几天，就成了泡影了。 林慧怡也在轻微摇头，别人或许是以为她同情乌贞容。只有她自己知道，是在感叹乌贞容，偷鸡不成蚀把米。 申青梅原本并没有什么波澜的表情，此时也有了松动，眉头轻蹙。 “那她本人如何？可清醒了？”黄皇后淡淡地问了一声。 医女回道：“乌贞容溺水有些严重，还没有清醒过来。不过，车顺华已经醒了，正在接受诊治。” “嗯，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忙吧。等车顺华好了，尽早叫她出来。”黄皇后收回视线，嘱咐了一声。 “是，奴婢告退。”医女应下便走。 “既然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那就来说说吧，当时到底怎么回事。”黄皇后看向跪着的几人。 岂料，最先开口的不是，受害者乌贞容的宫人，反而是车顺华的宫女抢先哭诉： “皇后娘娘！奴婢当时听见，乌贞容落水时，叫了一声申列荣。然后就看见申列荣把她退下池子。 之后申列荣就坐在地上不动，还是我们车顺华冲下去救的人。结果，到现在人都还没醒……” 她哭了几声，又喊道：“求皇后娘娘为我们车顺华做主啊。” 林慧怡嘴角微挑，车顺华的这个宫女演技不错，汉话也说得流利。难怪能被她委以重任。 “你少信口雌黄！根本不是我们列荣推的乌贞容，是乌贞容自己掉下去的。我们列荣还喊人求救了。” 因为早有预料，知道自家姑娘要被人污蔑，素锦连忙反驳了几句。 “你没有记错？乌贞容是先叫的她，然后才被推下水的？”申青梅突然出声，问向了车顺华的宫女。 众人见她居然出声，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惊讶，也疑惑。不知道她是打算帮申青柳开脱，还是趁此机会再踩一脚。 林慧怡眼珠一转，嘴角勾出一个极浅的冷笑，而后直勾勾地盯着申青梅，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不会是要给你堂妹洗刷罪名吧。你有这么好心？” 申青梅不看她，直接看向那个宫女：“本宫问你话呢！” 那个宫女只得回答：“是，乌贞容是先叫了申列荣，后被推下水的。” “那这就奇怪了。若乌贞容要叫，不该是在被推下水的时候叫吗？为何会提前叫她？”申青梅冷哼一声，道。 林慧怡笑容更甚，知晓她要做什么，可自己，偏不让她如愿。 “申列荣，你怎么说？”黄皇后瞥了两人一眼，又指了指申青柳。 申青柳忍不住看了申青梅一眼，又瞧了眼林慧怡，才道：“回皇后娘娘，妾身并未推乌贞容。 当时，妾身正转头，看着车顺华与一众宫人。直到听见乌贞容叫妾身，妾身才转过头去看看她。 然后，就见她往后仰下去，掉进了池子里。妾身本来，本来想抓住她的，却一直没抓到……” “列荣并非真心实意想救乌贞容，当然抓不到。”车顺华那个宫女又说。 “各执一词。”黄皇后冷声说一句，就看向了乌贞容的宫女：“你们当时没跟在乌贞容身边吗？” 那位神色镇定的老嬷嬷上前行了个礼，才用非常蹩脚的汉话说：“皇，皇后娘娘，奴婢需要……” 黄皇后有些不悦，出了口气，指着完颜昭媛，说：“你来做翻译。” “妾遵旨。”完颜昭媛起身应下，与那老嬷嬷用女真话叽里咕噜了好一阵儿，才回答黄皇后： “皇后娘娘，这个嬷嬷说，当时乌贞容拉着申列荣看池水，不许她们跟着。” “乌贞容也是，知道自己怀有皇嗣，还要去池边湿滑地儿，太不小心了。”郑夫人多了一嘴。 “是啊，也太不小心了。就不知道她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别有所谋。”申青梅嗤笑一声，道。 “申淑嫔，话可不能乱说。乌贞容还躺在里头呢！嘴里可要积德。”庄小娘忍不住讽笑。 林慧怡打断申青梅反驳的意思，对着完颜昭媛说：“请你帮我问问她，可有看见乌贞容是怎么落水的？申列荣究竟也没有推她？” “是。”完颜昭媛知道她与黄皇后关系好，便答应下来，把她的话翻译成女真话转告老嬷嬷。 老嬷嬷听后，激动得用手比划了一阵，完颜昭媛表情也有些惊讶，似乎确认了几遍，才说： “皇后娘娘，贵姬娘娘，这个嬷嬷说，申列荣并没有推乌贞容下水，反而有救她的举动。” 这话一出，别说看戏众人，就是身涉其案的申青柳都呆住了。 她还以为这个老嬷嬷作为乌贞容的人，肯定知道乌贞容的计划，必定要咬死了，是她推的。却不想…… 林慧怡微微一笑，心道，看来她没有看错，这个老嬷嬷非常聪明。乌贞容真是幸运，有这样一个奶妈帮衬着。 紧接着，完颜昭媛又放了个重磅炸弹：“皇后娘娘，老嬷嬷还说，乌贞容是极擅水性的，以前经常去大河大江里游水。 但方才落入池中的时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拉着，浮不起来。所以这其中必有蹊跷，请皇后娘娘明察，不要冤枉了无辜人。” “皇后娘娘您看，乌贞容的宫人这么说，申列荣想必就是被冤枉的无辜人了。”林慧怡笑着看向车顺华的宫女： “就是不知道，这个宫女为何说辞与其他人不一样？” “是啊，都是在边上看着，怎么你们两拨人说的话还不统一呢？”黄皇后也略笑了一下，冰冷的目光直视那个宫女。 “皇后娘娘，或许是奴婢等人所站的地方不同，所以看到的有些差异。奴婢并非有意诽谤谁，奴婢只是将自己看见的说出来而已。” 那个宫女飞快地辩解，言语还十分有条理，有道理，很容易使人信服。 “话是这么说，不过本宫对她话中，乌贞容像被拉着浮不起来一事，有所怀疑。”黄皇后指着老嬷嬷说完，又吩咐竹影： “去看看车顺华好了没有，若是没有大碍，就请她出来，本宫有话要问。乌贞容也是。” “奴婢遵命。”竹影快步进了内室。 林慧怡瞥了眼申青梅，趁这时向黄皇后进言：“皇后娘娘，既然申列荣暂且洗清嫌疑，看她跪了许久，不如让她坐会儿吧。 还有这个老嬷嬷，年纪大了，跪久了不好。请娘娘垂怜。” “也行。”黄皇后无所谓，这种小事她当然不会反驳。 于是，申青柳先叩谢了黄皇后，才十分感激地对林慧怡道：“多谢贵姬娘娘。” 老嬷嬷也向她道谢。 “嗯。”林慧怡只是微笑。 其余的妃嫔们却神色各异。 不一会儿，车顺华就被带了出来，只是乌贞容仍旧不见人影，估计是还没醒，真是可怜。 见她来了，黄皇后就立马发问：“车顺华，你来说一遍，当时发生了什么？” 车顺华趁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在极短的时间内，与自己的宫女对视了一眼，随即便跪倒，说： “回皇后娘娘，当时妾身离乌贞容与申列荣还有好长一段距离，所以并没有看清楚。既像申列荣推了乌贞容，又像她在救人。” 第365章 得不偿失 “好，这事暂且放一边。”黄皇后闻言，便清楚只有乌、申两位当事人，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但现在只能等乌贞容醒了。 她又问：“本宫再问你，你跳下水做什么？” “妾身当然是去救乌贞容。看她当时凶险，妾身太过担心，就不由自主地跳了下去。”车顺华瞪大眼睛，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可根据乌贞容宫人的口供，她是极擅水性的，根本不怕这种小池子。那么，当时你跳下去做了什么？ 让一个水性极好的人，一直浮不起来，不仅让她昏迷到现在，连腹中皇嗣也没了。”黄皇后直接挑明了问她。 众人也都在心里问这个问题。起初她们都以为车顺华真是去救人的，还挺欣赏她。结果听了老嬷嬷的话，就开始怀疑起了这人。 林慧怡也笑看着她。但她心里清楚，车顺华肯定早已经想好了说辞。这个女人，真是不简单。 只见车顺华大惊失色，眼泪顿时就流下来，啜泣道：“皇后娘娘，妾身没有。怎么能这样，想妾身呢？” “你先别哭，解释一下吧。”黄皇后静默了一瞬，才道。 “是，是……”车顺华委屈得很，飞快擦了擦眼泪，便说： “妾身并不知道乌贞容水性好。只是看她掉进池子，心里担心，才不顾一切地去救她。要是早知道，妾身就不去添乱了……” 她的宫女也适时帮腔：“皇后娘娘明察，我们顺华其实是不会游水的，所以才不肯靠近池子。 她要不是真的担心乌贞容，怎么会跳进池中，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呢？皇后娘娘，我们顺华刚刚都昏迷了。” 林慧怡笑容不变，也不插嘴。她早就料到了，这对主仆，算计得深那。乌贞容、申列荣两个，都被她算计了。 要不是乌贞容那个老嬷嬷，懂得随机应变，还指不定结果如何呢？申列荣怕是难逃一劫。 而听了这对主仆的，这番情理交融的自辩。一众妃嫔们，也都相信了车顺华的举动是好意。 但黄皇后还不傻，她又问：“照你这么说，你是无辜的。但乌贞容确实被外力阻挠，才导致溺水。 而当时，只有你和她两个人在池中，不是你拖住乌贞容，会是谁呢？” 听了黄皇后的问题，妃嫔们又都点头赞同，看向车顺华的眼神，又带上了怀疑的色彩。 车顺华正要辩解，就听得旁边一人小声说道：“会，会不会，池子里有，有那种东西啊……” 这人声音不大，但屋内众人都听见了。她便成了众人的视线焦点。 林慧怡也好奇地看了过去，是女真来的辉淑容。她蹙起眉头，对辉淑容突然说的这句话，感到莫名。 “什么那种东西？你在说什么啊。”有人也和她一样不解，问出了声。 “就，就是水鬼啊。”辉淑容似乎很害怕这种东西，那个“鬼”字说得极轻。“不是都有传说，水里的鬼，会将人溺死吗？” 见她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又说得神神秘秘，一众妃嫔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别说了，真是的。”有不少人抱怨。 林慧怡也有点儿无语，不知道辉淑容是如何发散到水鬼身上的。 “辉淑容，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皇上不喜欢。”黄皇后沉下脸，对她警告了一句。 见她闭嘴，黄皇后又道：“世间哪儿有那么多鬼，都是人心在作祟。你们也都小心些，别让皇上听见了这些话。” “是。”众人应下。 辉淑容脸上的表情却并不服气，还有几个女真妃嫔也是如此。 林慧怡记得，女真人非常信奉叫做萨满的东西，也难怪她们会是这个反应了。 其实汉人信这些神鬼的也不少，只是有一些俗语压着，例如“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宇文晟也一向不信这些。为了不让他厌弃，所以她们这些老人，是不敢随便提神怪的。 黄皇后警醒过后，继续问话车顺华：“解释吧。” “皇后娘娘，妾身有个猜想，只是，妾身也不确定……”车顺华咬着嘴唇，吞吞吐吐地说。 “你说就是，本宫自会分辨。”黄皇后摆手。 “是。”车顺华磕了个头，才道：“妾身虽然心急之下下水救人，但因为不会水。所以……所以在池子里，胡乱扑腾的时候，可能碰巧拉扯住了乌贞容……” 她说完，眼泪又出来了，哭哭啼啼地说：“皇后娘娘，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妾身不，不是有意的……” 林慧怡仍旧在笑，心里却已经在为车顺华鼓掌了。这个解释不能说坏。 毕竟人是不会水，却主动救人，又是主动提出这个可能。任谁听了，都不会苛责她这个大善人。 对此，林慧怡只能说，车顺华主仆要么是计划周全，要么是应变能力极强。以后她们若是对上，只怕不好解决。 黄皇后虽然心头还有疑虑，但乌贞容又没醒，暂时只能相信车顺华的话。 她仔细斟酌了一下，便打算把皮球抛给宇文晟：“车顺华说的也有理，本宫不好抉择，等会儿上报给皇上处置。” 众人听闻，都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车顺华与申列荣。她们应该是逃过一劫了。 “在皇上审判前，车顺华与申列荣就软禁在屋里，不许外出。”黄皇后又道。 “是。”二人并没有不满，福身接旨。 “你们也散了吧，本宫去找皇上，皇贵妃在这里看着。”黄皇后扫视了一圈，最后只道。 “是。”除了黄皇后，就是高皇贵妃最尊贵，她又一向置身事外，由她来看着这些人实属正常。 众人没有异议，跟在黄皇后的身后，将她送走，才各自打道回府。只留高智明一人在鸣翠苑。 林慧怡不是不想陪着高智明，只是这个时候不合适。黄皇后或许不会说什么，但难保别人不会嚼舌头。 于是，她便带着苏苏回了延春院。至于彩月，她另有要事差遣。 林慧怡回到延春院没一个时辰，宇文晟的旨意就下来了。 确实抓不出来一个确切的真凶，所以宇文晟只罚了车顺华与申列荣两人，各半年的俸禄。 然后，为了安抚乌贞容，将其晋封从五品上的贤仪。不过依旧没坐上嫔位，倒惹得有些人笑话。 另外，车顺华与申列荣都被迁离了鸣翠苑，只让乌贤仪单住着。 林慧怡玩味地笑了笑，叹了口气，才继续吃着冰凉解渴的水果。 “姑娘，乌贤仪这下可算是如了愿了。”苏苏在她身边，听了宇文晟的旨意，忍不住低声嘲讽。 她一直跟在林慧怡身边，所以对乌贤仪的想法一清二楚。因此，就算乌贤仪反被将一军，小产，她也没生出多少同情。 若不是乌贤仪自己动了害人的念头，哪里会出这种事。真要怪，我看更应该怪她自己。苏苏想着。 “确实，她如今如愿以偿，可以独住鸣翠苑了。只是，我怕她根本高兴不起来。”林慧怡失笑。 乌贤仪本来是打算，借申列荣推她落水一事，将车、申二人赶出鸣翠苑。而她水性好，胎儿也不会受损。 可她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车顺华看穿了她的计谋，将计就计，不仅插了一脚，让她计划泡汤，还致其小产。 如此一来，乌贤仪的最初目的是达到了。但实在是得不偿失，她又如何高兴得起来呢？ 正说着，彩月就赶在晚膳前回来了。 “姐姐，我打听清楚了。车顺华那个宫女姓甄，唤作金叶，也是朝鲜人。据说是她的家生奴婢。” “辛苦了，快坐下凉快凉快。”林慧怡点点头，给她打起扇子。 苏苏则起身给她拿了块，浸了凉水再拧干的帕子，用来擦脸擦身体。 “还有，乌贤仪原也是乌拉部大户人家的女儿，所以自小有个奶妈子跟着。由于其人睿智聪敏，所以进宫也带上了。就是刚刚那个，叫不尔和。”彩月又道。 这就是林慧怡吩咐彩月去做的事。这次事件，只有这两个宫人引起了她的注意。 “难怪，我就说她就算聪明，也不敢随意变更主子的计划。但若是从小奶到大的奶妈，那就不一样了。” 林慧怡笑笑，又道：“车顺华与那个甄金叶，果然是多年的主仆，真称得上心有灵犀了。不过……” 她轻笑了一声，没有把后头的话说完。 “不过什么？”彩月和苏苏都疑惑地靠过来。 “想必你也听说了。这位甄金叶，应该是贱民出身。”林慧怡看向彩月。 “嗯。”她点点头，但还是没懂林慧怡什么意思。 “朝鲜与大渝不同。大渝的奴婢大多是有卖身契的，只要花钱，就能赎出来，重新成为良人。”林慧怡解释道。 苏苏点头，她就是这样的。家里有钱是能赎出去的。 “而朝鲜则完全不同，奴婢就是奴婢，贱民也只能做奴婢，一辈子受人歧视。”林慧怡又道。 “朝鲜那边儿，竟然这样严酷吗？”苏苏都惊了。 彩月也很惊讶。 “还有，朝鲜实行从母法、一贱即贱，也就是母亲是贱民，那你也是贱民。而贱民出身的女子，就算被士大夫看上，也只能是贱妾。 甚至贱妾生下来的孩子，都不被视作士大夫子女，只是家里的奴婢。”林慧怡继续说道。 第366章 车顺华的死穴 “这也太……”彩月和苏苏都震惊不已。 大渝的丫鬟被主子看中之后，就成为姨娘，生下的儿女也是家里的主子。要是有大户人家搞嫡庶歧视，还会被外人非议。 再说，姨娘也是有可能被扶正的。要是儿子出息，就算正室还健在，都可以被授予诰命。 像王晏妃，她的亲娘就只是妾室，但也和嫡母一样，给了三品硕人的诰命。 “那位甄金叶，可算得上颇有姿容……”林慧怡微微笑着，暗示两人。 彩月和苏苏这才明白她的意思。 “这么说起来，我倒是忘了一点。”彩月顿了好一会儿，又补充道：“我还打听到，车顺华与甄金叶可能还是姐妹。” “什么？”苏苏被这一连串讯息，震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只是据说，甄金叶的亲娘曾与车顺华的父亲行房过。而恰好八九个月后，她就出生了。” 彩月顿了顿，接着说：“而且听说，甄金叶小时候和车父长得还有几分相似。” “这……”苏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也不是没可能。毕竟在朝鲜，婢女就是男主人发泄的工具，发生这种事挺常见。” 林慧怡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也捂了下嘴，心里还是有点儿膈应。 “那车顺华的父亲不认吗？”苏苏追问。 “嗯。据说车父不仅不认，言语上还羞辱了一番甄母，甚至涉及到当时刚刚出生的甄金叶。”彩月回道。 “简直禽兽都不如！”苏苏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声。 林慧怡见状，只得给她倒了杯冰镇的果汁，劝道：“消消气吧。在朝鲜，这种情况屡见不鲜。” 苏苏一饮而尽后，就两手抱胸，身体坐直，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 林慧怡心里对甄金叶只有短暂的同情，毕竟之后她们双方可能是敌人。 经彩月这一说，她心中就越发笃定。 车顺华主仆若是汉人，那还难办。汉女对宫女承宠，成为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妃嫔，并不会有太多感觉，还有联手的可能。 而在朝鲜这种尊卑分明，不可逾越的情况下，车顺华就算再喜欢甄金叶，只要她承恩升为妃嫔，心里就一定会不舒服。 那是刻在她脑子里，根深蒂固的观念。贱民怎么能，与她这个两班贵族的女儿，平起平坐呢？ 要是再有人从中挑拨几句，或者甄金叶更得圣宠，位份超过旧主车顺华。那这对主仆的关系会如何，可想而知。 所以，车顺华主仆联合起来再厉害。只要林慧怡揪住了她们这个死穴，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就是不知道，车顺华主仆会不会，让她有这么做的那一天。 鸣翠苑这边，乌贤仪终于从昏迷当中，清醒了过来。 她刚睁开眼睛，身后守候了许久的医女就凑了上来：“贤仪，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碧1……”乌贤仪都没有注意到她的称呼，只感觉全身都疼。 她刚想撑着坐起来就被医女们拦住了。“贤仪，您现在还不能起来。” 乌贤仪拧不过，只得躺回去，疲惫地揉两下额角，神智才算清醒了。 于是脑海中立马浮现昏迷前的情景，她猛地抓住医女，尖叫着问：“我的孩子呢？他还好好的，对不对？” 室内众人全都低下了头：“贤仪，请您保重身体，以后还能再有的。” “贤仪？什么贤仪？”乌贤仪脑子里懵懵的。 边上的宫女连忙劝解：“皇上哀伤于您失子之痛，为了抚慰您，已经将您晋为从五品上的贤仪了。” “什么狗屁贤仪！我不要！”乌贤仪几乎要发狂，涕泗横流，一边推搡着医女：“我要我的孩子！” 眼看着就要控制不住她了，周围的宫女们便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将她按在床上。 “贤仪，请您冷静下来。胎儿已经小产流掉了。您现在需要冷静，不然会有生命危险。” 医女一边奋力按着她，一边用极其严肃的声音说道。 “我的孩子，啊……”乌贤仪一声痛哭，倒了下去，没再挣扎发疯，只是呜呜地嚎哭着她那逝去的孩子。 “贤仪，您只要养好了身体，还是能够再怀上皇嗣的。请您放宽心，好好休养。”医女又劝了几句。 乌贤仪貌似是听进去了，没再大哭大闹，小声啜泣着。 等检查过乌贤仪确实没有大碍之后，医女们才离开。 接下来就是黄皇后留下来，等着询问流产始末的宫女。趁着这个交接的间断，老嬷嬷凑近乌贤仪，用女真话小声说了几句。 乌贤仪眼睛霎时间瞪大了，双手死死地拽着被褥。 见她嘴唇不停颤抖，怕她说出什么不能听的，老嬷嬷便又叮嘱了一会儿。 很快，黄皇后留在这儿的梅蕊就进来了。 她仗着自己是黄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常在，又因为在这儿等了许久，连晚饭也没吃，于是并没有给乌贤仪什么好脸色。 进来勉强行了个礼，便直接问：“乌贤仪，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询问您一些事儿，希望您能配合。” “姐姐请说。”乌贤仪没有在意她的不敬，冷淡地说了一句。 “皇后娘娘希望您将此次事件的细节，原原本本都说给她知晓。”梅蕊道。 “是。”乌贤仪应了一声，又看了眼给自己使眼色的奶妈，面无表情地叙述着：“我本来是想和申列荣看看池水。 谁知一时没注意，脚下滑了，才摔进池子里。但是后来不知道是谁，一直拖着我，让我浮不起来，才导致的溺水。” “也就是说，不是申列荣推您下水的？”梅蕊又问。 “不是。落水，只是因为池边湿滑。”乌贤仪深吸了一口气，答道。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有自己为申列荣辩护的一天。明明，自己就想让她，背上失手推自己落水的罪名。 “好，奴婢知道了，会原话转告给皇后娘娘。奴婢急着复命，请您好好休息。”梅蕊说完，也不等她回应，便快步走了出去。 “你们都出去吧。”乌贤仪等她一走，便把其余的宫女都遣出去了。 等人全都退出去，只剩奶妈一人的时候，乌贤仪猛地将身上的被褥扔到了地上，口中还叫骂着： “佛西拉噜2，佛西拉噜，车爱兰，佛西那噜！” 老嬷嬷生怕外头的人听见，连忙将被褥捡起来，来不及拍灰，就过来捂她的嘴巴，随后用女真话小声劝慰。 乌贤仪也知道，那些不知是否可靠的宫人都在外间，因此只发泄了这一次，便咬着嘴唇，又躺了回去。 但她在心里发誓，一定要给车顺华好看，一定要报她失子之痛。 在心里把车顺华大卸八块，各种报复之后，乌贤仪总算是镇定下来了。随后困意笼罩下来，她沉沉睡去。 此时，被她在梦中大肆报复的车顺华，则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不疾不徐地收拾着行礼，准备搬离鸣翠苑。 而另一个当事人，申青柳就没她那么镇定，现在还心有余悸，呆愣愣地坐在屋子里。 收拾东西的事，则全交给了素锦领导。 她今天是头一遭亲身体验这种事，以往在安阳伯府里，也就见过母亲算计，不听话的姨娘庶妹。 那时候，她只是个旁观者，甚至还会为母亲叫好。可她今天，却成了被陷害的人，并且毫无还手之力。 若不是，申青梅与林慧怡帮她。或许，她至少也得降位，尝点儿皮肉之苦，哪里还能全身而退。 正想着，素锦收拾完了，见自家姑娘还坐着，不禁有些担心：“姑娘，您没事吧。可是有不舒服？” 申青柳回过神，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今天的事。要不是林贵姬，还有她，我怕是……” “到底是一门所出，二姑娘就算不愿亲近咱们。但真遇上事儿，还是会帮一把的。”素锦当然是期盼姑娘与申青梅搭上的，便道。 “她只是不愿被我牵连，不愿让我影响到沈家罢了。”申青柳勉强笑了一声，道。 “姑娘，可二姑娘到底救了咱们。”素锦劝道。 申青柳说：“我知道，虽然她可能并不大愿意救我，但也确实救了。我也不能忘恩负义。 明日再带上礼物去一趟吧。甭管她见不见，我总要做出个态度来。” “姑娘明白就好。”素锦松了口气。 半晌后，申青柳又说：“林贵姬那儿也不能断了。我算看出来了，传闻并不假。她很得皇后娘娘欢心，靠着她，我也会有好处的。” 素锦想说，可她与你堂姐水火不容，未必会真心待你。但想到这位主子的脾气，还是算了。 “是。” 第二日申青柳再度上门，求见申青梅，不出所料，仍不被放行。 但她一点儿也不生气，说了两句场面话，就回去了。 宫里人见了，都说这申列荣不知轻重。明明救她出力最多的是林贵姬，她反而却先去向申淑嫔道谢。 林慧怡知道了却丝毫不恼，看着眼前略有些紧张的申青柳，笑道：“你昨日才遭罪，今儿不休息着，来跑这一趟做什么？” 12都是满语音译，1写成拼音“bi”，是第一人称“我”；2写成“fusru”，意为“贱人”。 第367章 随侍万岁殿 “昨日多亏了娘娘，妾身才得以脱险。自然要来跟娘娘道谢。”虽然她看上去温温柔柔的，申青柳却不敢放轻松。 “好了。你我这些日子也处的不错，我当然要帮你。难不成看你蒙上不白之冤吗？”林慧怡笑笑，又道： “快回去歇着吧。昨天肯定吓着了，后来又忙着搬家，想必累得够呛。我这里不需要你做这些表面功夫。” “娘娘怎的不介意？”申青柳又确认一遍。 “自然。”林慧怡又笑。 申青柳又说了几句效忠感激的话，才在林慧怡的催促下回去。 “姑娘，你干嘛要对她那么好。一看她就不是真心与你好的，何必管她死活。”苏苏憋坏了，等她一走，就抱怨着。 “我也只是利用她而已，又在乎她对我不是真心做什么？”林慧怡失笑，趁机弹了下她的额头。 “呀！”苏苏痛呼一声，还是不高兴，道：“我看她野心不小，怕你被她反咬一口。” “放心，我都让人盯着那。不会让她有那个机会的。”林慧怡笑笑，又道：“这次若不是有人盯着，我们哪里会提前知道？” “好吧。”苏苏只得放弃劝说。 日子越过越快，气温也一天天升高。到六月初的时候，已经热得不行了。 为此，有好几个女真妃嫔都病倒了。其中病得最厉害的，就是栋鄂部来的，已经升为贵华的董美人。 再次，就是辉淑容与乌贤仪。 尤其是乌贤仪，由于刚刚小产，她的身体本来就元气大伤，再加上水土不服。这段时间更是连房门都不出了。 别说这些从北国女真来的妃嫔了，就是她们这些汉女，也搞不懂这天气。 近些天，只要太阳还大，外头就不会有人。只有清晨和傍晚，才会有人出来玩耍。别的时间，都窝在屋里纳凉。 “娘娘，娘娘！” 晌午，林慧怡正躺在玉簟上昏昏欲睡，就忽然听见菊英的声音，从屋外靠近。 她只得坐起来，问向已经进了里屋的菊英：“什么事啊？这么着急。” “娘娘，是辉淑容，听说她并不相信太医的诊断，非说是有邪灵作祟，现在大吵大闹，嚷嚷着要请萨满跳神呢！” 菊英都来不及擦掉身上的汗水，就先给她解释了一下。 林慧怡招手让苏苏给她擦汗，轻笑道：“这可真是奇了。有天下最好的医生给她治疗还不要，偏要找什么巫师跳大神。” 一旁的彩月、苏苏等人，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慧怡又问：“皇上、皇后娘娘那边儿是什么反应？” “皇后娘娘那儿不知道，但是皇上听说后已经过去了。”菊英凉快了许多，出了口热气，回道。 “其他人呢？”林慧怡是不怎么想去的，所以就期盼着，与她地位相当的妃嫔们，就别自讨苦吃，在这个时候出门了。 “兴许娘娘都许久没看热闹了。好几个都过去了，包括庄夫人与向夫人。”菊英猜想着。 林慧怡闻言忍不住叹气，抱怨道：“这大热的天儿，有什么热闹可看的，还不如在屋里凉爽。” 但庄小娘她们都去了，自己不去也不好，于是她只得起身，跟着彩月等人换衣服。 她看了眼自己的发髻，虽然蓬松了点儿，但也还能看，便不让她们再修整了，直接跨出大门。 这个时候是一天中太阳最晒，也是最热的时候。林慧怡还有步辇上头的伞打着，可彩月她们若是自己不打伞，就只能晒着了。 即便如此，等林慧怡到达辉淑容所住的曲江阁时，身上也有了一层薄汗。 她三两步快速进了室内，用手绢擦了擦汗，别让自己看上去太狼狈，随后才慢悠悠地走进里间。 她进去一看，有些脸面的，或者住得近的妃嫔，都已经到了。 她先行了礼，就坐到沈贵姬旁边，悄声询问：“怎么样了？” “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才刚到一会儿，还没正式开始呢。”沈贵姬笑笑，又瞅了一眼她的打扮，不禁说道：“你这身打扮……” “怎么了？不好看，还是不体面？”林慧怡一慌，就开始在心里唾弃自己真是太懒了，连整理一下发型都不愿。 “没有，挺好看的，就像海棠初醒。”沈贵姬戏谑地一笑。 “嗤，可别磕碜我了。我哪里有这样的风情，姐姐才是美艳动人。”林慧怡笑笑。 沈贵姬笑而不语，此时黄皇后又发话了，两人就没再私下交接。 “皇上，我听说，几位女真来的妹妹都有这个意思。就算配合治疗，也想请萨满跳神，图个心安。”黄皇后说。 宇文晟视线瞥向，别安排坐在近旁的女真妃嫔们。 几人见状，立刻应声：“是的，皇上。妾等虽然有不信萨满的，但还是想求个心安、吉利。” 宇文晟见此，只得点头：“既然你们都有这个意思，那就遂了你们，改日请个萨满巫师过来。” “多谢皇上。” 众人还以为凭着宇文晟的性子，估计要她们好好磨一会儿的。结果，也就说两句，这么简单就答应了？ 于是，早先因为鬼神之事，被宇文晟训斥过的妃嫔，就有些不乐意了。 郑夫人撇了撇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皇上可真是偏心。想当初咱们姐妹说想请个法师看看。 结果您说什么都不让。偏偏这些新妹妹一说，您立马就答应了。” 众人都愣住了。虽然她们也觉得是这样，可谁都不像她，胆敢当众说出来。 林慧怡也叹气，看来冯宣仪搬进长春宫的这几个月，没有真的教会郑夫人说话。 这些话，私下和宇文晟说说也没什么事。但是，当面说可怎么使得？ “你也想找人来跳大神？”宇文晟不冷不热地瞥了她一眼。 郑夫人好歹也是伺候他，那么多年的人了。一看就知道自己坏事了，当即就摆手摇头，拒绝：“不，不想。” 宇文晟视线瞥过她，看向众人，道：“你们有这个需求的，就说出来，朕今天都准了。” 底下的妃嫔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集体拒绝。 看玩笑，没看见连郑夫人这样，不懂看形式的人都反应过来了吗？她们当然不会上赶着触霉头。 林慧怡知道，宇文晟答应女真妃嫔请萨满巫师，只是看在女真诸部的面子上，人家又确实喜好这个。 再说，宇文晟一直以来的表现，都是不太喜欢这些女真、朝鲜妃嫔的，所以才会表现出无所谓来。 要是她们这些汉女也要求这个，铁定是要被宇文晟记住的，以后难以出头。 宇文晟果然讨厌这些东西。林慧怡想着，大概是遗传自裴太后吧。 毕竟裴太后年纪大了，都不像别人求神拜佛，每天都只看经史子集，也很少参与道佛法事。 这边宇文晟便和黄皇后商定了，召请萨满巫师的时间与大概流程。 随后，宇文晟就站起身，打算离开。却忽然朝后一瞥，瞧见了林慧怡的打扮，忍不住心里有些荡漾。 林氏今天这副妆容，倒是十分别致。他这样想着，便说：“林贵姬随侍。” 他突然搞这一出，把屋内众人都震懵了。刚刚宇文晟分明说了，他是要回万岁殿的。 而整个后宫，有资格去万岁殿，或者建章宫的妃嫔，就不足十个。除了林慧怡，哪一个不是盛宠在身的。 而今宇文晟突然点名林慧怡随侍万岁殿，那还能说明什么？ 于是，众人看向她的眼神，就带上了嫉妒。 林慧怡也惊着了，迟迟没有动作。她是想回去继续躺着的啊。可没打算跟宇文晟去万岁殿辛苦。 她虽然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无论是高智明，还是庄小娘、向安娘，都曾侍墨过。 那可不是什么好玩儿的事，所以庄、向两人也就去过一两次。 黄皇后、高智明、张佳怡、刘宁妃，这类大气又有文采的，才是宇文晟经常宣召过去的。 “还不快去。”在她前面的刘宁妃，见林慧怡一直傻愣着不动，担心她惹急了宇文晟，就轻轻推了一把。 林慧怡这才反应过来，看宇文晟还等着她，先对刘宁妃回以一笑，才快步上前，跟上了宇文晟。 而在他们走好，沈贵姬就望着她的背影，轻轻一笑。 虽然她跟着宇文晟来了万岁殿，却仍旧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选上。 “给朕研墨。”宇文晟回到万岁殿，先是接过凉帕子擦了身上、脸上的汗，又喝了杯茶，才道。 林慧怡便放下茶盏，也放下疑虑，专心致志地给他干活。 所幸自己也是经常研墨写字的人，故而这项工作对她来说并不难。 宇文晟埋头写了一会儿，他才抬首看向一本正经的林慧怡，轻笑着说：“你怎么不说话？” “啊？”林慧怡被她吓了一跳，袖口就沾上了一点儿墨迹。但她来不及擦拭，先回答宇文晟的问题： “妾也不知该说什么。更何况皇上在专心朝政，为天下臣民操劳，岂能受人打扰。” “原来你是如此看待，朕叫你过来的目的？”宇文晟又笑，让她坐下了，才道：“若有大事，朕哪里还有心思宣召妃嫔？” “皇上说的是，妾想岔了。”林慧怡不好意思地笑笑。 想想也是，宇文晟要真的很忙，才不会让妃嫔到他跟前讨嫌，最多能让黄皇后或高智明跟着。 她转而又问：“那皇上今天忽然选了妾身过来，究竟是为何？” 第368章 时常叫你来 “自然是见爱妃姿容华美，想一亲芳泽了。”宇文晟伸手，一把将林慧怡的纤纤细腰搂住，另一只手则勾起她的下巴，笑道。 “皇上！”林慧怡被他这动作吓到，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而后羞赧地垂眸，用衣袖半遮半掩地说： “皇上，妾尚未梳妆打扮，形貌鄙陋，恐会污了皇上您的龙眼。还是让妾收拾一番吧。” “无妨。朕就喜欢你这副模样，未施粉黛，却有一股浓睡初醒的慵懒风情。” 宇文晟一把捉住她的手，露出下头面带红晕的美人面庞，边含笑说道。 “皇上……”林慧怡看见他的眼神，又见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上下摩挲着，更加不好意思，再度垂下眼睑，支吾着说： “皇上，现在还是白天呢……” 她实际上想说的是，白日宣淫并不好。你都是个快而立之年的皇帝了，怎么还如此急色。 要是传出去，让人知道宇文晟带她来万岁殿，都等不到晚上就迫不及待地同房，还不得给她扣个“妖妃祸水”的罪名啊。 她林慧怡可是连妖妃祸水的待遇，一丝一毫都没拿到的。那是一点儿也不想要这个名号，多冤枉啊！ “白天怎么了？现在朝中无事，朕连享一时半刻的乐，都不让了？”宇文晟还是挑着她的下颚，又道。 林慧怡摆出一副欢喜，而又纠结的表情，手指勾着他的衣带，一边说：“皇上，这要是让外人知晓了。 有碍您与妾身的名声啊。皇上是明君圣主，妾身自诩也是贤良妃妾。岂能为这点事，得那等恶名呢？” “原来爱妃是担心这个。”宇文晟轻笑一声，又说：“爱妃不必害怕，朕会护着你的。谁诽谤你，朕就惩治他。” “皇上，妾身就在这里，又不会跑。您就为了妾身想一想，稍等两个时辰，好不好嘛~~” 林慧怡难得地，对宇文晟使用了，从向安娘她们那里，学来的撒娇大法。 不等宇文晟回应，她又撅着嘴说：“难道皇上并不想久留妾身，打算过会儿就把妾身赶回去？” 见宇文晟一时半会儿有些怔愣，却不是生气，林慧怡却假装没看出来，委委屈屈地，又道： “既然这样的话……那好吧，皇上，妾身答应您了。” 说完，她就委屈巴巴地牵住宇文晟的手臂，也不怎么用力，只做出想将他拉起来的样子。 “看你。”宇文晟这才反应过来，他着实很少见到林慧怡撒娇的样子，难免有些心神荡漾。 他道：“朕什么话都没说，倒惹得你想了那么多，快坐下吧。” 林慧怡垂着脑袋，只顺着他的动作坐回去，却不吭一声。 “朕哪里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方才那样说，不过是想逗逗爱妃罢了。”宇文晟握着她柔软的手，笑道。 林慧怡抬起头，脸上红晕更深，又羞又窘地说：“妾太笨了，连皇上是在捉弄妾身都没看出来。”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才是一个字都不信。宇文晟刚刚分明就是有那个意思，现在这样说，不过是为他自己补救而已。 “好了。”宇文晟放开她，又瞥见她一方袖口上的墨迹脏污，便道：“你看你为朕研墨，衣服都弄脏了。” 林慧怡垂首捻起那边袖口，看了两眼，笑道：“不过是一点儿墨迹，不碍事，回去让尚服局清洁一下，又可以继续穿了。” “怎么？尚服局没定时给你送新衣裳吗？为何还要穿旧的。”宇文晟颇有点儿惊讶。林氏好歹是四品贵姬，哪里需要穿旧衣裳。 “皇上可别错怪了尚服局的女官们。”林慧怡微微一笑，解释道：“不是她们懒怠，是妾身念着皇上与百姓的不易，不愿太过奢靡。” 她顿了下，又指着身上这件，道：“就像这件衣裳，料子舒服，妾身常在寝室穿着。若是换了别的，妾还不喜欢呢。” “朝廷国用充裕，实在无需你这样简朴，也该对自己好点儿。这些旧衣服，也可以丢弃了。” 宇文晟知道她一向不喜铺张，却不想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就是出身农家的母亲裴太后，这么多年养尊处优下来，也做不到了。 别说皇族宗亲了，就是普通贵族家里，那些最爱标榜“简朴持家”的人，洗过的衣服也是不会再穿的。 史书里要赞美某个皇帝后妃，或者大臣贵族节俭，就会说什么“衣浣衣”、“澣（浣）衣濯冠”。 就是指他们穿洗过的衣冠，那就是值得赞扬的美德了。 所以林慧怡做到这种地步，着实让他惊叹。 “皇上怜爱，妾本不该辞。只是自小已形成了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过来。”林慧怡笑笑。 “朕帮你改。”宇文晟大手一挥，对外间喊了一声：“黄振，去尚服局，吩咐她们为林贵姬，多做几身好衣裳。” 黄振探出头，有些疑惑地看了宇文晟与林慧怡一眼，才应声下去。 要皇上下令为某位妃嫔添置衣物，还是头一回遇见。更何况还是位四品的贵姬娘娘，离妃位都不远的人，难道还缺衣服穿吗？ 他搞不清楚，只得奉命办事。 林慧怡也不打算阻止，毕竟这是位皇帝，就算再心软，那也是有脾气的。她不能为了这些小事，触怒了他，得不偿失。 “多谢皇上恩典，那妾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继续为朕研墨吧。”宇文晟笑笑，又拿起了笔。 “是。”林慧怡微笑应下，起身，轻手轻脚地继续自己的工作。 就这样安静地过了许久，宇文晟眼睛看得有些累，于是打算休息一会儿，便道：“你也累了，歇会儿吧。正好和朕说说话。” 林慧怡在这个时候就是最安静的，连墨锭与砚堂相触的声音都放得极轻，生怕打扰了正忙于国事的他。 “是。”林慧怡也确实手酸，顺从地放手，转而走到宇文晟的身后，给他轻轻按揉学位舒缓。 “朕让您随侍万岁殿果然是对的。”宇文晟享受了一会儿，忽然出声。 “皇上为何这么说？”林慧怡笑问。 “安静，不骄不躁，不会打扰朕做事。还会这一手推拿技术，能让朕疲累时缓解一二。” 宇文晟睁眼，一边牵住她的手，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一边笑道。 林慧怡轻笑：“皇上过誉了。妾这不过是从医女那儿学来的一点皮毛，勉强能用罢了。” “那也不错。”宇文晟点头，又道：“以后倒是可以时常叫你来侍墨。” 林慧怡本想婉拒，毕竟她可不想过来受累。但这事确实不好拒绝，便只得应下：“只要皇上需要，妾身随叫随到。” 她也只能期望，宇文晟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真的上心。 “对了，今天女真妃嫔那件事，你怎么看？”宇文晟饮了一口茶，突然问起了这件事。 “啊？”林慧怡有点儿懵，愣了一瞬才道：“妾身还能如何看？皇上您都已经答应下来了。” “朕先前一直没听见你说话，想听听你的意见。”宇文晟又道。 “这……妾不是女真人，又向来不信鬼神，确实理解不了，她们如此强烈的祈求。”林慧怡只得照心里话说了。 “嗯。”宇文晟点点头，又问：“那你是如何看待鬼神的？” “妾身当然是不信的。”林慧怡答道：“或许鬼真的存在，毕竟有太多人见过。可神仙之说，妾着实不信。” “怎么说？”宇文晟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见他兴味正浓，林慧怡就解释道：“妾身自小随父在外为官，许多次遇见大灾大难，再如何虔诚地求神拜佛，却不见效果。 所以这就是妾不信神的原因。如果神仙真的存在，求神拜佛，家父为官清廉正直，又为何无效？” “说得好。”宇文晟听得笑容渐深，赞赏地给她鼓掌，又应和道： “神仙要真的存在，去年江南洪水、中原也不该出现了。可见鬼神之说，不过是蒙人的罢了。” “皇上圣明。”林慧怡笑道，转而又说：“不过到底是人们的一种寄托，也请皇上不要太苛责诸位姐妹了。” “你真是善良，这个时候还要为别人着想。”宇文晟轻轻揉捏着掌中柔荑。 “不是善良，只是能体会别人的想法吧。”林慧怡略微垂首，说道。 “能体会别人的心意是已是难得，愿意去体会别人的心意，更是难上加难。”宇文晟又道，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两下。 “哪有皇上说的这么夸张。”林慧怡不好意思。 “不要谦虚。”宇文晟将她拉起来，道：“随朕去用晚膳吧。晚上，就歇在这儿。你说可好？” “皇上喜欢，妾身自然觉得好。”林慧怡笑笑，跟着他出去。 宇文晟御膳理所当然是最精细的。 除了刚开始，林慧怡还帮着布菜伺候。没一会儿，宇文晟就叫她坐下了。 因此，林慧怡这顿饭吃得还算舒心。 用完了晚膳，宇文晟再次提及男女之事林慧怡当然就不能拒绝了。 跟着宇文晟沐浴过后，重重帷帐放下，林慧怡被他放倒在床上，头上玉钗敲击在脑后的玉枕上，发出一阵细碎的轻响。 长夜漫漫，绛纱映着灯影，玉钗敲着枕函，自是浓情蜜意。 第369章 大封六宫 当晚林慧怡在万岁殿过夜的事，早已传遍六宫。这可是莫大的殊荣，能有这个经历的，后宫怕是就没几个人。 因此，翌日去给黄皇后请安时，一众妃嫔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 大多还顾及着与她的关系，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那些老早就和她撕破脸皮的，却丝毫不在乎，酸言酸语是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扔，不要钱一样。 林慧怡得了实惠，心情舒畅，当然不跟她们计较，在一双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中，八风吹不动。 于是，那些说酸话的人也没了意思，自然而然地就停歇下来。 “昨日我就说妹妹妆容别致好看，你还偏不信，说我磕碜你呢！”沈贵姬调侃笑道：“这回，总该信了吧。” “我说皇上怎么会突然瞧上妹妹，原来是沈姐姐这张开了光的嘴，给妹妹带来的好运气。” 林慧怡也笑：“以后诸位姐妹要是有什么愿望，就找沈姐姐好了，保准能心想事成。” “妹妹这是在谢我，还是在害我那！要是别的姐妹真听了你的话，来找我，结果不灵，那还不得恨上我。” 沈贵姬埋怨地瞪了她一眼，又道：“分明是妹妹本来就姿容甚佳，皇上看中喜欢乃是常理。” “沈贵姬如今说话也好听了。倒不像从前还是端妃的时候，与林贵姬的针尖对麦芒。”申青梅淡笑着，说了一句。 但这一句，可是讽刺了两个人。 一，是讽刺沈贵姬降位之后，没了嚣张跋扈的底气，学会巴结讨好林慧怡了。 二，则是借此说明林慧怡根本是虚有其表，沈贵姬的赞美之语是献媚。 林慧怡哪儿让她舒服，便嗤笑了一声，道：“沈姐姐当然不像申淑嫔，这张嘴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 “是啊。申淑嫔自以为如此乃是直率，实则是嘴贱讨嫌。”庄小娘插了一嘴，附和道。 “庄夫人娘娘觉得讨嫌又如何，皇上喜欢，那妾身说话就是直率纯粹。”申青梅冷笑道。 “那你就好好求求上天，让皇上一直都这么喜欢，不会有厌烦的那一天。”林慧怡嘲讽道。 “这么多年皇上都没厌烦，妾身可不需要。林贵姬头一回进万岁殿，倒是需要求求，不知道下次是哪年哪月了。”申青梅又说。 林慧怡丝毫不受影响，挥着扇子，回嘴：“那就不劳你操心了。是头一回又如何，只要皇上满意，永远都不是最后一回。” “林贵姬真是好自信。”申青梅道。 “本宫又哪儿来的自不自信，不过是皇上给的底气罢了。”林慧怡讽笑道。 如果宇文晟昨天没说以后让她时常过去，林慧怡还真不好回嘴。但宇文晟既然说了，她肯定不会当做耳旁风。 之后回到延春院，宇文晟的赏赐就下来了。排成长龙的宫人，或一人捧着，或几人抱着抬着，将诸多珍宝送了进来。 负责此事的中官将礼单交给林慧怡，还献媚地笑道：“贵姬娘娘，有几样还在宫里。皇上已经让人去取，会送进兰林宫的。” 兰林宫自然有人守着，林慧怡倒是不用担心什么。 “好，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她乐呵呵地谢了一声，又让彩月给他一些赏银：“给公公拿去吃酒的。” “多谢贵姬娘娘。”中官笑嘻嘻地接了，作揖道谢。 “不必客气。”林慧怡笑笑，又吩咐彩月把人送出去。 “姑娘这回可真是扬眉吐气了。皇上这样心疼你，日后怕是福气不小。”苏苏将礼单收好，又调侃了一句。 “这才只是刚开始而已，且瞧着吧。”林慧怡最晚累得够呛，便倚靠在竹枕上，淡淡地说了一句。 半个月后，萨满巫师就来了西苑，给女真妃嫔的住所都做了法事。 知道宇文晟不喜欢，且没有亲自过去。林慧怡便也没去凑热闹，顺便把好奇的几个姐妹也都拦下了。 向安娘还疑惑为什么，林慧怡只说：“以后这种鬼神之事能不碰就不碰，皇上并不喜欢。” 因此，几人都乖乖听话，齐齐待在林慧怡这儿玩耍，逗孩子。 然而，即便请了萨满巫师做法跳神，董贵华的身体还是一天不如一天。随着气温的不断升高，她的病情也每况愈下。 终于在七月初五的这天未时，久居病榻的董贵华去了。 林慧怡对这个柔美女子的死，还是颇为遗憾的。 虽然两人才认识七个月出头，真正相处的时间更短。但董贵华为人着实温柔娴静，林慧怡很是喜欢。 况且宇文晟也挺喜欢她的，进位速度在三十三位新人中，是最快的。 之前，林慧怡一直认为，她极有可能是最早突破嫔位的新人。甚至有可能，比完颜昭媛、辉淑容这些人，更早坐上妃位。 若她不死，以后的日子绝对好过。 可惜，这一病直接带走了她。 这样一位女子，就此香消玉殒，遗憾谢世。 宇文晟也觉得遗憾，但也只有一点点。于是只下诏，追赠贵华栋鄂氏为正五品下姬，赐谥号曰令，是为董令姬。 董令姬的丧礼中规中矩，由于相处时间短，除了她的宫人，也没有特别伤心的人。 等出了丧期，栋鄂部又上奏宇文晟，提议再次贡女，以填补董令姬的位置。但被宇文晟回绝了。 不过为了安抚栋鄂部，宇文晟将董令姬的宫人，也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封为了美人，与她当初一样。 毕竟该部紧邻朝鲜，还是用得着的。宇文晟这种做法，栋鄂部也能接受。 宫里也没引起什么波澜，但称呼这位董美人的时候，为了与其姐区分，会称作小董氏。 小董氏与她姐姐，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相差无几，秀丽而温柔。 或许栋鄂部当初派她，跟在姐姐董令姬的身边，就有这个意思吧。 这种以防万一的预备人选，其他女真妃嫔身边也有，但并不都是亲属。 林慧怡打听过，似乎有几个部，是将容色尚佳，但出身不高的贡女候选人，当作后备人员。 她不得不感叹一句，这些酋长们真是好算计。 七月下旬，程英嫔的父母来京，宇文晟或许是为了抬举她，不光接见了程家二老，还举办了一场宴会，西苑众人都有份参加。 程家二老果然是程英嫔的父母，很高大健壮，所以程英嫔才长得修长高挑，身上还有股英气。 因此，宇文晟才赐给她“英”作徽号。 二老身体看上去还十分硬朗，谈吐虽然很村野，但在宇文晟面前也并不怯场，讲的趣事连裴太后等老娘娘们也喜欢。 于是，宇文晟为此倒留下程家父母，在西苑住了一两个月，连八月十五中秋节也带着他们一起过。 好生让七年未见父母的程英嫔，享受了一把团圆之喜。 由于照顾女真妃嫔的缘故，今年等到天气完全不热了，宇文晟才带人回到皇宫。 所幸今年国家太平，政事比往年少，宇文晟也好好休息了一年。 就这样，日子平平淡淡地过去，又是一年年底，宫里宫外都是一片喜气洋洋的热闹景象。 除夕夜当晚的家宴上，宇文晟喝了不少酒，视线扫过满屋子妃嫔。 他顿了好一会儿，突然说道：“朕想起来，这么多年还没有大封过妃嫔。今天朕心情好，干脆就大封六宫，让爱妃们好好高兴一下。” 他这回一说完，屋内众人都愣住了。 几瞬之后，所有妃嫔脸上，都是狂喜与兴奋，还有翘首以盼。 “是啊。诸位妹妹伺候皇上、太后娘娘与本宫，都是极尽心尽力的。皇上确实要好好嘉奖一番，沾沾过年的喜气。”黄皇后也道。 林慧怡心里却没那么兴奋，她没怎么喝酒，脑子还很清醒，因而此时便飞快地算计着，宇文晟接下来的多种封法。 去年生了孩子的申青梅、韩良嫔，估计都能坐上妃位。还有上个月刚生下小公主的程英嫔，也有可能。 难怪程英嫔生产之后，黄皇后提及给她进位，宇文晟却说不忙，等过完年才决定。原来他早就有这个心思了。 林慧怡估计她这回能升上妃位，但她却并不想。 本来她靠着位分，圣宠也在增多，勉强还能压申青梅一头。要是她俩同时坐上妃位，申青梅有八皇子做依仗，必定排在自己前头。 到那时，申青梅肯定要与她对上，虽说有个韩良嫔帮她分担。但是，在申青梅眼中，自己应该威胁更大，是该更早除去的人。 与其这样，不如稍微示弱？或许能争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她的计划还没准备好，不能这么早就和申青梅正面交锋，斗个你死我活。 正想着，宇文晟又道：“这次，妃位上的就暂且不动了。” 闻言，妃位上的几人，眼中色彩就淡下去了。不过她们本来就位高，也不在乎这些，因此脸色还好。 林慧怡转了转眼珠，妃位不动，那就说明除了高智明以外，最高位还是张佳怡的从二品夫人位。 这个意思就是，宇文晟还是不想让别人威胁到高智明，要让她一人独大。 紧接着，宇文晟就从妃位往下，一个一个开始安排：“贵姬沈氏，复位正三品端妃。” 坐在林慧怡旁边的沈贵姬，登时就笑开了花。 这并不让人惊讶。沈贵姬这两年安分了许多，看在冯翊公主的面子上，她复位是迟早的事。 “贵姬林氏，进位正三品妃，徽号嘛，让朕再想想。” 第370章 充妃 宇文晟刚说完，一众妃嫔便都看了过来。 林慧怡脸上表情不变，心里却一点儿也不高兴，她必须得想个办法。 随后，宇文晟又将申青梅与韩良嫔都提到了妃位。至于程英嫔，却只晋为贵嫔。还有乌贤仪终于捞到了嫔位，封了承徽。 另外，还提拔了几个近两年颇有宠爱的妃嫔。 之后，宇文晟就道：“余下的妃嫔也都有晋封。皇后，朕就交给你安排了。” “皇上，这是您提出要给诸位妹妹的喜事。交给我，恐怕不能服众。我也怕没有悟到皇上的心意。” 黄皇后瞥了眼底下的妃嫔，看着她们神色各异，只谦逊地说道。 “你按着她们过往的表现来就是。即便是最差的，也给她晋一级权当做新年贺礼好了。” 宇文晟放下酒杯，又看向一众妃嫔，道：“皇后的意思，就是朕的意思，你们必须服从。” “有皇上这句话，那我可就放心，自作主张了。”黄皇后见底下有些人脸色微变，就轻笑着说。 “嗯。你定下来把名单给朕就成。”宇文晟应了一声，继续饮酒。 “是。”黄皇后笑容渐深。 底下的妃嫔该高兴的，高兴自己有了晋封，就算不高，也足以让人欢喜了。 该苦恼的苦恼，例如林慧怡则在发愁，该如何解决这次的困境。 有的则是在想临时抱佛脚的办法，该如何巴结黄皇后，才不会让她给自己穿小鞋。 当晚，宇文晟自然是与裴太后、黄皇后一起过的。 别的妃嫔都是各回各宫，或者去找相好的姐妹一起过。 林慧怡虽然心里有事，但不想把自己的愁绪带给其他姐妹，便强自打起精神，与她们玩了大半夜。 接下来又是大年初一，庆典不少，林慧怡也找不到空隙，跟帝后说明自己的意思。 就这样拖到了快十天，年节终于快过完了，林慧怡找到机会，听说宇文晟就在凤仪宫，便迅速赶来。 凤仪宫的宫人还很奇怪，她怎么这么早就来凤仪宫，而且看面色还挺凝重，不像是来玩儿的。 不过，她们也没多问，跟帝后通报过了，就将人请进去。 林慧怡刚一进椒房殿的内室，就见黄皇后向她招手：“妹妹来得正好，我和皇上正商量你的徽号呢！” 她笑着快步走进来，见宇文晟坐在黄皇后对面，先行了礼：“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别多礼了，坐吧。”宇文晟面带微笑，抬手让人跟她填了个绣凳。 “你快来看看，这些拟出来的徽号，你喜欢哪个？”黄皇后拉住她的手，将一张纸递过来。 林慧怡先瞟了几眼上头的几个字，有“充”、“慧”、“徽”、“懿”、“宜”、“翊”等，内在含义都是好的。 黄皇后又笑道：“本来那个‘慧’字极好，尤为适合你，可偏偏犯了你的名讳。因此皇上与我只好将其删除了。” 林慧怡低头一看，确实，那个“慧”字上划了一道。 她微微勾起一抹笑，道：“皇上与皇后娘娘如此爱重妾身，妾身真是感激涕零，无以为报。” 宇文晟听了，笑道：“怎么会无以为报？你加把劲儿，为朕生下一儿半女，就是最好的回报。” “是啊。”黄皇后也道：“你我姐妹如此要好，你的孩子便也是我的孩子。我膝下空虚，早些生一个让我好好抱一抱才是。” “若有那个机会，必定让姐姐如愿。”林慧怡笑着应下，又迟疑了片刻，才道：“皇上，淑姐姐，我有一事相求，想请您们答应。” “别又是关于晋封妃位的事吧。你难道又要推拒？”黄皇后到底与她相处多年，眼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就有所感。 宇文晟闻言，也忍不住蹙眉，说：“这次大封六宫是所有妃嫔的喜事，你可不能再推拒了。” “皇上，淑姐姐，你们请听我说。”林慧怡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 “我自然明白皇上与姐姐的心意。只是我心里总是有些遗憾。” “什么遗憾？”二人同时发问。 “刚刚你们也说到了，我一直没有子嗣。而几乎所有坐上妃位的姐妹，绝大多数都膝下有子女，或是曾有过孕信。” 林慧怡深深叹了口气，道：“可我一直没有。这回封妃的姐妹中，除了我，也是为皇上有所贡献的。” “这又有何妨，你着实不用担心，妃位上没有子嗣的不也大有人在，何苦操这份儿心呢！”黄皇后劝道。 林慧怡还想再说，宇文晟直接摆手，语气严肃地说：“你若是再拒绝朕的意思，让朕没面子，朕就取消这次大封。” “皇上……”林慧怡有些惊愕。 要是真让宇文晟因为自己取消大封，那不是让六宫妃嫔都与她结怨嘛。她怕是要被孤立起来。 见他快要生气了，林慧怡只得垂首，仔细考虑起来。她升上妃位也不是不行，只是与申青梅斗起来，会更难一点。 唔，倒也不一定。看宇文晟的态度，自己虽然没有子嗣，但与申青梅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 真要斗起来的话，她也不一定会吃亏。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好运都来了几回，她也不能回回都不要。指不定是过了这村没这店呢？ 林慧怡想通了，便抬起头，莞尔一笑，道：“皇上与姐姐如此爱重，那妾身可就不再谦虚了。免得辜负了你们的一片心意。” “这才对嘛。”宇文晟展露笑容，拍拍她的肩膀。 “来，徽号就让你自己选好了。”黄皇后也笑眯眯的，再次将那张纸递给她。 “多谢姐姐。”林慧怡顺常地接过来，仔细端看了半晌，最后在“充”字上点了一下，道：“就它好了。” “充妃？倒也不错，谐音还是宠妃那！”黄皇后戏谑一笑。 宇文晟也笑道：“爱妃原来想做宠妃？那可得多奉迎奉迎朕了。” 林慧怡垂眸，不好意思地说：“皇上与姐姐可别取笑我了。我是想着，‘充’字古文里是养育子女成人的意思。 正好借此字，为自己求得一个孩子。就是自己不能生，养一个也好。” 她是有这个意思，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们拟的这些徽号，大多都有溢美夸张的意味。 要是让别人选也没什么，可这回是林慧怡自己选。如果选了个太夸张的，岂不是有自卖自夸的嫌疑。 还是这个“充”字好，常用意为满足、担任、假装等。无论用哪个意项来解释，都不会让她尴尬。 “既然你喜欢，那就定下充妃之号。”宇文晟颔首，执起朱砂笔，笑着在“充”字上头，画了个圈。 “册封用的冠服册宝还在赶制，因此册封礼要再等些时日。”黄皇后又道：“不过，诏书过两天就下来，到时候你就是正正经经的充妃娘娘了。” “就是一年两年，我也等得起。”林慧怡笑笑。 又与帝后聊了会儿，帮着商定了部分妃嫔的晋封事宜，林慧怡就起身告辞，回了兰林宫。 “姑娘，你为何要选‘充’字？我看‘懿’字就更好，还是美好的意思呢！”等没了外人，苏苏就问起来。 她可不信林慧怡说的那一套，虽然林慧怡偶尔是有感慨过自己膝下空虚，但也并未为这个太过忧愁。 “充妃这个名号也不错。前朝太祖的胡充妃，还有仁宗的黄充妃，那都是史书有载的宠妃。 尤其胡充妃还是个寡妇呢！用这个名号，难道还委屈了你家姑娘？”林慧怡觉得自己选的徽号挺好，便回嘴道。 “可那胡充妃野史里是被虐杀的，黄充妃最后也为仁宗殉葬了。这也太不吉利了。”苏苏抱怨道。 “所以你也担心我，日后和她们一个下场？”林慧怡笑盈盈地看着她。 “呸呸呸！才不会，你以后一定会享尽清福，千岁万岁。”苏苏恨恨地瞪了她一眼，转而神神叨叨地嘀咕着。 林慧怡轻笑：“好了。你放心好了。咱们皇上顾念旧情，是个仁慈的皇帝，既不会虐杀我，也不会让我殉葬的。” “好好好，你都有理。”苏苏无法，只得放开此事。 三日后，宇文晟的诏书就下来了。 首先就是封妃的四人，端妃沈氏、昭妃申氏、熙妃韩氏、充妃林氏。 由于林慧怡没有子嗣，资历与她们又差不多，所以只能排在最末。 从此，妃位上的格局就变成了。 高皇贵妃为首，其下是张、郑、庄、向四夫人。 再下头就是九妃：王晏妃、张顺妃、赵娇妃、刘宁妃、李恩妃、沈端妃、申昭妃、韩熙妃、林充妃。 拢共十四人。 妃位上人数越来越多，可正一品的皇贵妃只有高智明一人，从一品贵妃、正二品四妃都还空着。 十三个人都挤在从二品夫人，与正三品妃之中，过分畸形了。有的人自然就在动心思，想办法冲破这个格局，爬到更高的位置去。 而剩下的嫔位，还有世妇、女御们，看到如今登高位越来越难，都想法子，削尖了脑袋也要向上爬。 但从古至今，都有三条捷径：一，绝对的宠妃，如高智明。二：极高的家世，如李恩妃。三：生育子女。 然而，只有三是普通妃嫔，唯一可以努力的方向。 因此，新一轮的争宠日渐激烈。 第371章 够狠 由于受到堂姐申青梅的阻碍，申青柳去年大半年都很少接驾，最后导致在这次大封六宫中，只被升了一级，成为从六品下的芳华。 为此，她不知恨得砸了多少东西。 明明都是安阳伯府一门所出，申青梅一进来就是嫔位。而她，进宫初封才小小贵人，不可谓是天差地别。 不仅如此，她好不容易承宠得了晋封，申青梅就来坏她的好事，害她不仅被禁足，还被礼仪嬷嬷折磨。 更可恶的是，明明都是大封六宫，申青梅成了高高在上的妃位。而她，却只是个微不足道的芳华。 让她岂能不恨！ 林氏也是个没用的！不说阻止申青梅晋封妃位，居然连位次都被申青梅挤下去了。真是丢人！ 申青柳咬着牙，知道林慧怡是帮不上她的，或者说不想帮她。她不能一根树上吊死，得另谋出路了。 她冷静下来，招来素锦：“带上礼物，去见皇后娘娘。” “姑娘，这个时候，你去见皇后娘娘要做什么？”素锦疑惑，难不成她想去跟黄皇后求情，再给她升两级？ “我想见我娘了。”申青柳只道。 “好。奴婢这就去准备。”素锦点点头。申青柳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许久没见娘亲了，这倒是很正常的。 还在正月里，黄皇后当然不会阻拦她。 因此，没过两天，安阳县伯夫人就进宫来了。 林慧怡很快也知道了此事，只是其中细节，倒还不明确。 “让他们仔细盯着，有任何消息都来告诉我。还有，不许轻举妄动。” “是。”彩月应声出去。 申青柳有了想法，倒正和她意。 如今她与申青梅同为妃位，虽然申青梅有八皇子傍身，比她高一头，但还不能对她做什么。 林慧怡必须趁这个时候，好好布置下去，不然等申青梅再爬一步，彻高过自己，那她就铁定难过。 时近七月，今年夏天没有去年那么热，女真妃嫔们也都适应了不少。因此今年是六月下旬才动身前往西苑避暑。 刚过来的这两天，总是要乱一些的，往年最多出一点儿芝麻小事。可谁曾想，今年却乱出了大事儿。 “娘娘！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这天傍晚，林慧怡用过了晚膳，正在院中的大树下乘凉，就听见菊英慌里慌张地从外头进来。 她笑着扭头，却瞧见菊英那副惊恐的样子，这才反应过来恐怕是真有大事发生，脸色一沉，道：“怎么了？” “刚刚迎福馆传了太医，说是八皇子的食物似乎出了问题。”菊英焦急地跑过来，倒豆子似的说道。 因为知道自己主子，和申青梅的关系势如水火，所以不管那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担心会牵连到主子。 迎福馆是申青梅在西苑的住所，八皇子还小，自然是跟她一起住的。 林慧怡闻言，转头和彩月对视了一眼，她才又问：“皇上和皇后娘娘可知道了？” “已经去通报了，估计等会儿就会过去。”菊英答道。 “彩月、菊英你们再去打听打听，我去更衣洗漱。”林慧怡起身吩咐，随即进了内室。 只是在八皇子的食物中发现了异常，而不是八皇子中毒。这超出了林慧怡的预料，而且说明，申青梅早已有了准备。 不过，即便超出了她的预料，林慧怡也并不担心，她也早已有了防范。这件事，牵连不到她。 她就知道，申青梅哪里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她也从一开始，就没指望成功。更何况，策划此事的人还是个蠢货。 然而，谨慎起见，彩月还是得去查查才妥当。 林慧怡想着故意放慢了速度，想等彩月回来，汇报了具体情况，让她有了完全准备，再去迎敌。 彩月动作素来都快，因此林慧怡将将梳妆完毕，她就回来了。 林慧怡听她将打听来的一一说清楚了，便出门上了步辇。 她到的时候，迎福馆外头已经被宫正司的人围起来了。 林慧怡先跟阴宫正打了声招呼，才面容肃穆地走进去。 宇文晟与黄皇后坐在主位上，申青梅不在。 林慧怡行过礼，在韩熙妃旁边坐下。 “姐姐想清楚该如何应付了吗？”韩熙妃见她来了，于是用团扇做遮掩，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应付什么？我可不明白。”林慧怡同样拿了把团扇，轻笑着回复。 “姐姐和我装什么傻呢？申青梅有了这档子好事，甭管真凶是谁，可不得揪几个不顺眼的下水？” 韩熙妃鼻中轻哼了两声，又道：“依申青梅的个性，咱俩可不就是她栽赃的最佳人选？” “只要自己没做，还怕她栽赃什么呢？妹妹你说是不是？”林慧怡笑道。 “话是如此，可申青梅那张嘴的厉害，你是见过的。我只怕，皇上信了她的瞎话。”韩熙妃又说。 林慧怡见宇文晟望过来，便轻轻摇了摇团扇，片刻后才回复她：“那妹妹觉得，她会先对付谁？” “依妹妹拙见，当然是非姐姐莫属了。”在扇子的遮挡下，韩熙妃笑盈盈地看着她。 “那你还担心什么呢？与你无关的事，就别凑热闹了。”林慧怡哼笑道。 “我这不是想帮你一把嘛。正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韩熙妃确实是有这个意思。 申青梅和她可以说是不死不休，她一个人应付着实吃力，必须得找人分担。而林慧怡与申青梅也是势如水火，所以便想与她结盟。 “可是姐姐自信满满，并不惧她。”林慧怡没有明着拒绝，只道。 韩熙妃见她油盐不进，便歇了那些心思，随意应了一声，就不再和她搭话。 林慧怡并非自大，若没有万全的把握，她是不会如此笃定的。 虽然她讨厌韩熙妃，但真到了危急关头，和她暂时联手也不是不行。 两人刚停下没一会儿，里间就走出了几个人，申青梅在前，两个太医在后。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八皇子的粥里被掺进了夹竹桃的汁液。”领头的太医说道。 林慧怡闻言嘴角微微勾起，夹竹桃的汁液可是有明显苦味的。到底是有多蠢，才会以为不被人发现？ 不对，她应该没蠢到这种地步。林慧怡手中的扇子忽然一顿。 那这么说，她也是被人算计了？或许，那些被她收买的人里头，就有人早就将此事跟申青梅说了。 不然，实在是说不通啊…… 这边厢，宇文晟却疑惑地皱眉，问道：“夹竹桃的汁液也有毒？” “回皇上，夹竹桃浑身上下都是毒，而以其汁液最毒。误食后，容易导致呕吐、昏睡，甚至死亡。”太医答道。 “将这种毒物混杂在八皇子的食物里，此人真是好歹毒的心那！”宇文晟大发雷霆，狠狠锤了下手边的椅子扶手。 与此同时，殿中的一名女子，被他这巨大的声响，吓得一哆嗦。 周围的妃嫔见状，又看她脸色泛白，心里也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但个个都保持着沉默，假装没有看见。 “皇上，幸好妾身今天想亲自照顾攸儿，亲口尝了攸儿的粥。不然，攸儿怕是在劫难逃了。”申青梅面有戚戚然。 真是演技不错，宇文晟还不得怜惜她？林慧怡在心中为她鼓掌喝彩。 “爱妃亲口尝过？那不是将毒物吃下了？太医，快给昭妃也看看。”宇文晟闻言大惊，赶紧招呼。 太医们齐齐拱手：“启禀皇上，昭妃娘娘只是误食了极少的量，就有所警觉。方才已经处理过了，并没有大碍。” “那怎么行。”宇文晟皱着眉头。 “皇上，当务之急，并不是查看妾身如何？而是要尽早揪出谋害攸儿的真凶，否则，妾身如何能坐的住？”申青梅劝阻道。 “你说的是，朕这就为攸儿查明真凶。”宇文晟摆正身体，对黄振吩咐：“带着宫正司，将迎福馆仔细搜一遍。” “是，奴婢遵旨。”黄振领命，带着一群宫人出去。 “昭妃先坐下吧。宫正司查案也要时间，你要是倒下了，八皇子就没人照顾了。”黄皇后见申青梅还站着，便说。 申青梅福身应下，在韩熙妃前边坐下。而在此之前，她的眼睛向后，视线滑过仍旧安稳微笑的林慧怡。 林慧怡还朝她轻轻颔首，眼中似有挑衅。 申青梅心中冷笑，挑衅我，就看你等会儿还有没有命了。 林慧怡浑不在意，依旧坐的端端正正，目视前方，丝毫不乱。 过了不久，黄振带着好几个宫人回来复命：“回禀皇上，皇后娘娘，这些都是刚才接触过八皇子食物的人。” 还没等宇文晟说话，这些宫人就齐齐扑倒在地，哭声震天，口中喊冤：“冤枉啊皇上，不是奴婢做的！皇上饶命！” “是不是冤枉，待朕审过再说！”宇文晟怒喝一声，把哭声吓得小了，他才继续说：“从实招来，朕还能网开一面。” 底下的宫人闻言，互相看了一眼，便一一把刚刚的事说了清楚。 只有一个宫女，说话声磕磕巴巴，眼珠乱转。 林慧怡一瞧就知道，演技这么差，就是这个人了。 她瞥向申青梅，见她面色不豫，似乎是生气，也像是轻微中毒的样子。 对自己也能下得去手，够狠！ 第372章 是林充妃 “皇上，皇后娘娘，此宫女说话吞吞吐吐，说不定就是心中有鬼。依妾身看，不如好好审一审，才能知晓内情。” 林慧怡别开眼，略勾了下唇角，指着那名宫女，对座上的帝后提议。 后头的某个嫔御，见她非但不帮着遮掩，竟然还主动，把人提溜了出来，于是急得直冒冷汗。 申青梅也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似有所疑虑。 “充妃说的有理。”宇文晟点点头，看向黄振。 “启禀皇上，这是昭妃娘娘名下的宫女，名叫圆圆，是娘娘封妃时才进来的。”黄振明白他的意思，当即介绍道。 “皇上，奴婢只是被这样大的事吓着了。并不是充妃娘娘说的，心中有鬼。请皇上明察啊。”圆圆见此，连忙叩首。 宇文晟早有怀疑，并不相信，道： “这群宫人里，只有你眼神躲闪，不得不让人怀疑。你若是不老实招了，朕就让宫正司好好治治你。” 说着，就要让宫正司女官吓唬她一下。 圆圆一见她们狞笑着上来，登时就吓得魂飞魄散，不住地磕头，道：“皇上！皇上，奴婢说，奴婢招了。” “呵，这倒真是奇了。头一次见到连打都没挨，就招了的。就好像，年节上演的戏一般。” 林慧怡轻笑着，扫了圆圆一眼，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看申青梅。 黄皇后见状，便帮了一嘴：“你这奴婢，可别是打算说个假的，蒙骗皇上吧。当真如此，你可是犯了欺君之罪，要诛九族的。” “奴，奴婢，不敢，奴婢怎么敢欺瞒皇上与皇后娘娘呢。”圆圆吓得一哆嗦，忍不住朝申青梅看了眼。 “咦？你朝申昭妃看什么呢？莫不是再等她的什么指令吧。”韩熙妃瞧见了，当即就嚷嚷了出来。 “熙妃。”宇文晟蹙眉，刚要发火。 黄皇后却抢先一步，道：“熙妃可别胡说，事关八皇子，昭妃的亲子，如何能和她扯上关系。” “是啊。昭妃姐姐乃是慈母，岂会与企图伤害自己孩儿的人，有什么关联呢？熙妃妹妹断不能胡说，污了昭妃姐姐的清白。”林慧怡也道。 “慈母？先唐时，武后为了陷害王皇后，可是拿自己刚出生的女儿做工具的。谁又知道，咱们今天不会再出这样一位慈母呢？” 韩熙妃一点儿也不客气，就差直接指着申青梅说她自导自演了。 “住口！”宇文晟喝道。 韩熙妃刚准备回嘴，就被圆圆打断。 “皇上，皇后娘娘，不是昭妃娘娘，是，是……啊……”圆圆还没说完，就口吐白沫，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站着的嫔御中一人，终于松了口气。 宇文晟赶紧招呼太医：“去给她看看。” “是。”那两位一直候在边上的太医应下，迅速到了圆圆身边，稍作检查之后，便道：“皇上，已经死了。” 另一位太医赶忙又道：“皇上，应该是夹竹桃汁液中毒而死。” “拉下去。”宇文晟脸色阴沉，之后挥手，就有宫人上前，将圆圆的尸体拖了下去。 林慧怡见状挑了挑眉，这个圆圆的死因，想来不是申青梅安排的。这可是一条人命，她可真是大手笔啊。 “皇上，她死了，线索岂不是就断了。”黄皇后说道。 宇文晟沉着脸，点了点头。 林慧怡却道：“熙妃妹妹，这下你可愿相信昭妃姐姐是清白的吧。刚刚圆圆可说了，不是昭妃做的。” 韩熙妃冷哼一声，说：“也就充妃姐姐这般善良。我们刚怀疑起了昭妃，她就突然死了，死前还说了这话。 依我看，她这死也是在某人的计划之中，以死为昭妃洗清嫌疑。毕竟如皇后娘娘说的，她死了，线索就断了。” “好了。”宇文晟出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请皇上不用为妾身担心，妾身自有办法证明自身的清白。”申青梅微微笑道，自信满满。 “哦？你快说。”宇文晟见此，当然是不愿意相信申青梅与这件事有关的，那可是她的亲生儿子。 但是，他转念一想，申昭妃既然有办法，为何不一早就说出来，反而等到现在？突然，他又想起刚刚林充妃与韩熙妃的话。 于是，宇文晟的脸色复又沉了下来。 申青梅笑盈盈地开口：“皇上，妾身幼时也是见识过夹竹桃汁液的厉害的。妹妹，你应该还记得吧。” 说着，她就看向了人堆里站着的申青柳。 骤然被她提及，申青柳心里一抖，勉强笑道：“昭妃娘娘说什么呢？妾身一点儿也不明白。” “诶，真是奇了。我好像还是头一次，听见昭妃叫申芳华，妹妹啊。”林慧怡忽然惊讶地说了一句。 见众人又看向她，连忙告罪：“抱歉，妹妹失言了。还请昭妃姐姐恕罪，继续为自己洗刷冤屈吧。” 她这一声，就让屋内众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 申青梅没理她，只是凝视着申青柳，眉梢微微挑动，道：“妹妹现在不明白没关系。我待会说了，你就明白了。” 说完，她也不管申青柳，对宇文晟说道：“妾身幼时，大伯家有一妾室，惹恼了大伯母，也就是申芳华的生母。 结果，没两天，突然就死了。妾身当时好奇，便在大人议论的时候，悄悄听了一耳朵。原来，她就是被夹竹桃汁液毒死的。” “昭妃，咱们现在说的是正经事，你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家事做什么？”庄小娘瞥她一眼，道。 “庄夫人别急啊。我就是靠着这桩家事，才能知道夹竹桃原来也是毒物。今天，才能快速反应过来，救我儿一命。”申青梅道。 而申青柳越听脸色越差，但仍旧强作镇定，没有当场失态。 林慧怡瞧了她一眼，只轻轻摇头，是个没用的。就这点儿小场面，都扛不住。就算今天她赢了，也长久不了。 “昭妃，你说这些究竟意欲何为？时间也不早了，赶快说清楚了，好让皇上与诸位姐妹回去休息。”黄皇后懒得听她废话，催促道。 申青梅只好说：“皇上，皇后娘娘，妾身曾见圆圆，多次在八皇子的附近鬼鬼祟祟，所以最近才会亲自照看饮食。 同时，妾身命令下头的人盯着她。也因此，偶然得知了她曾与一个内侍来往亲密。不过妾身还没来得及细查，就出了事。” “那个内侍是谁？哪个处所的？”宇文晟问。 “花蕊，你就把你查到的都说出来吧。”申青梅对身侧的宫女说道。 “是。”花蕊上前行了个大礼，才冷静陈述起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奴婢奉昭妃娘娘之命，暗中追查圆圆的踪迹。 却发现，她与申芳华的内侍李四儿来往频繁。” 这话一出，屋内众人的目光，瞬间都投向了脸色巨变的申青柳。 林慧怡心下叹息，申青柳果然没把屁股擦干净。这么大的疏忽，她居然一点儿也没有察觉，着实不中用。 “皇上，妾身什么都不知道！不是妾做的！妾没有！”申青柳登时就扑倒在了宇文晟的面前，哭嚎着。 “是不是你，把那个李四儿拿来问问就知道了。”宇文晟瞥了她一眼，随即对黄振招手。 黄振自然领命，带着几个人，脚步迅速地走出去。 “皇上，您不能听信这个贱婢的一面之词，妾身是清白的，妾身根本没有给八皇子下毒。”申青柳扔在哭诉。 “妹妹，我劝你还是早些招了吧。你知不知道你这些行为，很可能害了整个申家。”申青梅眼睛与她正对着，缓缓说道。 “我，我……”申青柳看出了她眼中的威胁，思及刚刚她说的，幼时那件旧事。分明就是在说，她知道夹竹桃汁液是从哪儿来的。 所以，她在威胁自己，让自己认罪。不然，就要把夹竹桃汁液的由来说个清楚。 那样的话，别说帮她传递毒药的娘亲了。就是整个申家，也会遭难。 “妹妹，我知道，因为我忙着照顾八皇子，忽略了你，所以你才心生恨意，要报复我。” 申青梅叹了口气，又道：“所幸八皇子没有事，我也不想赶尽杀绝。只要你把幕后主使说出来，我就求皇上饶你一命。” “幕后，幕后主使……”申青柳愣住了，这件事哪里来的幕后主使？ 韩熙妃闻言，稍稍侧头，朝林慧怡给了个眼色。 林慧怡仍旧一副事不关己的看戏样子，心里却在冷笑，这不就来了？申青梅啊申青梅，你以为我意识不到，你会做什么吗？ 见宇文晟没有反驳，申青梅微微颔首，道：“对，只要你说出幕后主使，让真凶现形，就饶你不死。” “否则，你犯下谋害皇嗣的大罪，是该立即处死的。”宇文晟也帮腔。 申青柳和她对视了许久，才明白她的意思，为了保命，还有母亲，她当然不能拒绝。更何况，那人并没有帮自己脱困的意思。 她深吸了一口气，应道：“好，只要皇上饶过妾，不牵连申家，妾身就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只要你说的是实情，朕就答应你。”宇文晟面无表情，道。 得到了宇文晟的承诺，申青柳便不再等了，一手指向林慧怡，高声道：“皇上，指使妾身谋害八皇子的，就是林充妃！” 第373章 草草结案 申青柳如此直白地指向了林慧怡，任谁都忍不住惊愕。 申青梅面色稍霁，申青柳总算不是彻头彻尾的蠢货。这次就算林慧怡你逃过一劫，我也要给你泼一盆脏水。 “你有何证据？”黄皇后冷着脸，先问。 申青柳只得回答：“林充妃身边的大答应川药，就是她跟我联络的。” 林慧怡却不像旁人想象的那样，立即为自己辩护。反而悠闲自在地摇着精美的扇子，幽幽然叹了一声。 “充妃，你怎么看？”宇文晟还记得前几次的事，并不太相信林慧怡会做这种事，所以没有立即说什么。 “皇上，妾还能怎么看呢？”林慧怡又是轻轻一叹，道：“现如今，妾身只能感慨，刚刚来时，熙妃妹妹说的那句玩笑话，一语成谶了。” 韩熙妃闻言，脸色有些不自然。 “什么话？”宇文晟又问。 “熙妃妹妹说啊，搞不好这口黑锅又得扣到妾身的头上，让妾身好生注意呢！”林慧怡看了眼韩熙妃，微笑着说。 “熙妃，真有此事？”黄皇后问。 “是，是，妾身开玩笑的，哪知道竟然成了真呢。”韩熙妃嘴角抽搐，强颜欢笑地应道。 “可不是嘛。”林慧怡满脸的深以为然，又对着宇文晟嗔怪起来：“皇上，我早说了，我当不得这个充妃，您偏不信。” “又与这何干？”宇文晟疑惑了。 “皇上您想啊。在这一干妃位中，妾身是唯一德不配位的那个。论子嗣，妾身从未有过孕信。 论家世，家父位卑人微，出身草芥。论皇上您的宠爱，那更是不值一提，连许多不是妃位的姐妹都不如。” 她说完，总结了一句：“您说，就妾身这样儿的，都成了妃位，哪里能不招人恨嘛。这一恨，妾身又成了众矢之的了。” 宇文晟听着她的自陈，忍不住同意地点着头。林充妃确实多次被人陷害，都是遭人记恨的缘故。 “再说，妾身又最爱四处瞎晃，胡乱结交，可不给有心人陷害栽赃的机会？”林慧怡明明白白地看了申青梅一眼，又道。 众人见此，齐齐看向了申青梅，怀疑她是不是自导自演，来陷害林慧怡。 毕竟比起林慧怡的人缘，申青梅可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大家比起来，当然是更愿意相信林慧怡的。 林慧怡面上仍旧一副哀伤叹惋的表情，心里却洋洋得意起来。 她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先给宇文晟和一众妃嫔敲个警钟，让他们都想起来，自己为什么回回遭人陷害。 先给他们心里种下一粒怀疑事情真伪的种子，自己才好辩驳。 申青柳一语不发，她已经按着申青梅的话做了。至于别人信不信，她可就不管了。 申青梅见此，心中暗骂林慧怡真是难缠。面上却带着思索，迟疑道： “林充妃的为人，妾身自然也清楚。只是，申芳华既然如此笃定，她与充妃又一直来往亲密……” 说到这儿，她像是做出很大的决心一样，严肃地对宇文晟道：“皇上，事关妾身孩儿，妾身不能仅凭感情判断，还请皇上详查。” 呵，她倒是说得大义凛然，嘴上说相信她，实际上就是提醒宇文晟要“秉公处理”，不能徇私情。 林慧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但转瞬即逝，重新换上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情，对帝后二人行礼： “皇上，皇后娘娘，你们不用为难。妾身同样也有自证清白的办法。” “既然有，那就快说出来吧。省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宇文晟催促道。毕竟申昭妃与林充妃，他都挺喜欢的。 “不过皇上，妾在自证之前，希望皇上答应妾身一件事。”林慧怡又道。 “什么事，你说。”宇文晟微微颔首。 “就是在妾自证清白成功之后，希望皇上，依旧旅行对申的诺言，饶其性命与家人。另外……” 林慧怡停下，微笑着说：“请皇上将申芳华的处置权交给妾。无论妾做什么，都请不要阻止。” 申青柳刚听见前半段的时候，还有些做梦般的惊喜。但听到了最后一句，她大惊失色，吓得歪倒在地。 本来看在眼中温柔和善的笑容，她现在只觉得无比恐惧，就好像那笑容下面，藏着什么恶鬼一般。 “申芳华诬陷你，你难道还想饶她？”宇文晟问道。 凭着林充妃的性子，要自己答应这些，还能是为了什么，不就是善心大发，不肯大动干戈嘛。 “皇上，妾身并不恨她，因为妾身明白，她之所以诬陷妾，不过是受人逼迫，不过是为了家人，不过是想要活命罢了。 人之常情而已，妾又有何不可饶恕她的？”林慧怡慢悠悠地说着，还抽空看了仍沉浸在恐惧中的申青柳一眼。 宇文晟闻言，只想了一瞬，便答应了下来：“只要你确实与此事无关，朕就全都同意。” “多谢皇上恩典。”林慧怡笑盈盈地拜下。 “充妃娘娘果然是咱们姐妹中最善良的那个，以德报怨，真是让妾身佩服。”程贵嫔作为妃以下地位最高的，带头说道。 “充妃娘娘善行，妾等佩服。”余下的嫔御也跟着说。 这个情形，倒是摆明了，大家都坚信林慧怡不会害人。 “诸位姐妹谬赞了，我愧不敢当。”林慧怡回以一礼，才扳回正题： “皇上，我兰林宫的宫人行的端坐的正，都可以任凭检查，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的问题。” 申青梅见她如此胸有成竹，就知道自己这回还是没成。 申青柳却不敢相信林慧怡的话，她总觉得，自己并不会好过。 “妾身也可做担保，兰林宫上下皆感念充妃姐姐的恩德，言行规矩。”王晏妃也起身说道。 “朕自然相信。阴宫正，你去兰林宫，将那个叫川药的大答应带过来。”宇文晟点头吩咐。 阴宫正出去的同时，被宇文晟派去捉拿李四儿的黄振回来了，但是是空手而归。 宇文晟还来不及生气，就听他说：“启禀皇上，奴婢赶到时，李四儿已经悬梁自尽了。” “好大的胆子！”宇文晟气得直接将手边的茶盏挥到了地上，摔成碎渣。 “但是，他留下了一封遗书。奴婢检查过了，确认是他的笔迹。”黄振赶忙又说，更不等宇文晟招呼，就将遗书呈到了他的面前。 申青柳又慌张起来，祈祷宇文晟不要追究这件事。 “皇上，这信上说什么？”黄皇后见他半天没动静，便主动询问。 “没什么。”宇文晟直接将那张纸捏成了团，眼中带着寒意，道：“这件事已经明了了。是这个李四儿一手做下的。” 黄皇后本就奇怪于，他不让自己查看遗书的举动，忽而听见他这话，就怀疑那纸上一定有什么东西，需要宇文晟遮掩下来。 既然宇文晟不肯告诉她，那她就必须另外想个办法，知道遗书上的内容。 “李四儿身为申芳华的内侍，受其恩惠颇多，见其不受堂姐申昭妃的喜爱。故此，才谋划了此事。” 宇文晟冷着脸，临时编出了一个故事，随即又道：“林充妃与此事并无瓜葛，不必自证了。” “是。”林慧怡才不管事情为何急转直下，只要她没事就行。 “申芳华虽然不是主谋，但有所涉及，且有御下不严之罪。着降为正九品下采女，禁足一年。”宇文晟又飞快地，下达了对申青柳的判决。 虽然没有如林慧怡的意愿，不过宇文晟这个处置，倒也符合她的计划。因此，她心情大好。 “行了，这件事就这样，不许你们再说起。违者，严惩不贷。”宇文晟又警告了一遍，才把一众妃嫔赶出迎福馆。 连黄皇后和高智明都被他请了出来。 如此反常，连林慧怡也怀疑那封遗书里的内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了。 她小心地落后于众人，凑到黄皇后身边，小声询问：“姐姐，遗书……” “你我分头去查，但要小心行事，别让皇上知道了。”黄皇后小声回了一句，就走了。 彩月自然也听见了，悄声道：“我会小心去查的。” “实在行不通就算了，别引起了皇上的注意。”林慧怡凝重地嘱咐了一声。 “我知道。”彩月应下，走进了另一条小路。 “咱们回去吧。”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林慧怡才对一众宫人说。 这场仗，变故颇多，她得仔细复盘一次。 她必须要，尽可能全面地掌握局势。 今天要不是林慧怡早有准备，加上多出了那封遗书，不然宇文晟再相信她也得栽。 幸好，她一早就让人盯死了申青柳，所以申青柳的一举一动，她都清楚。夹竹桃汁液是申青柳母亲进宫时，偷偷带进来的。 林慧怡探查到的原计划，是申青柳叫被她收买的圆圆，将夹竹桃汁液循序渐进地，渗透进申青梅的饮食用具中。 可没曾想，圆圆的行迹败露得太早，反被申青梅拿来将计就计，将申青柳早早地揭发出来。 川药则是申青柳埋在林慧怡身边，在她陷入困境时，用来推脱罪责的媒介。 也就是以川药为证人，证明一切坏事，都是林慧怡指使她做的。 可惜，林慧怡宫里的规矩，四个一组，随时注意对方的动向，有异常情况要向上报告。 而川药多次与申青柳的人见面，自然也让她的人撞见了。 所以，川药已经被她收服，就算被传唤作证，也只会证明林慧怡是无辜的。只是今天还没用上，事情就发生了变故。 想到这儿，林慧怡更加好奇，那封遗书里到底写了什么，让宇文晟决定草草结案？ 第374章 金镶玉簪子 等人全都走了，申青梅刚要说话，就听宇文晟又道：“你们都下去，朕有话要单独和昭妃说。” “是。”花蕊等人心里虽然担心，但也不敢违抗圣命，只得看了申青梅几眼，才满怀心事地退出去。 她俩本来还想在门口偷听，却见黄振直接守在了那里，还笑眯眯地对她们抬手示意：“两位姑娘，请。” 花蕊与紫苏不由得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忧虑。但没有办法，黄振不是她们能得罪的，只得勉强笑着应下，离门远了几步。 申青梅刚刚就有些奇怪，如今看宇文晟这么做，便理所当然地怀疑起了那封遗书。她怀疑其中的内容与她有关。 于是，不等宇文晟发话，她就主动开口：“皇上，您怎么了？脸色好难看，那封遗书里写了什么吗？” 见她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重点全然放在了自己心情不好上，宇文晟面色稍缓，将那被捏成纸团的遗书递给她。 “难道这遗书与妾有关？”申青梅装作惊讶万分的样子，连忙展开纸团，轻轻抚平了，才细看起来。 这一看，申青梅顿时就又惊又怒。 原来，李四儿的遗书中，写明他十分感念申青柳的恩德，却不知该如何回报。 在这个时候，就见到自己来收买他，想让他诬陷申青柳毒害八皇子。于是李四儿打算将计就计，假意答应了自己。 而暗地里，则在想办法揭发自己的罪行。由于自己对他并不信任，所以很久之后，才得到能做证据的信物。 但就在他准备上报给黄皇后的时候，出了八皇子被下毒的事件。 他担心自己会牵连申青柳，便选择了自尽，并将事情原委写成了遗书，以求证明申青柳的清白。 这篇遗书写得声情并茂，但用词简单，很符合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内侍的水平。 不过，宇文晟怎么能仅凭这么一封不知真假的遗书，就怀疑自己呢？申青梅略思考了片刻，想好了对策。 于是，她做出一副无比惊骇的样子，语气饱含怒意，却仍不卑不亢地说：“皇上，妾身绝对没有做过这些事。” “朕知道……”宇文晟微微颔首，却被申青梅着急打断：“况且，这封遗书是否就是李四儿写的，也未可知。皇上，您不能轻信。” 申青梅虽然担心，但心里还是有底的。有这些东西，宇文晟却没有当场揭发出来，而是编了个谎圆了过去。 那就说明，宇文晟心中是有自己的，他虽然有了怀疑，但并不太相信这封遗书。自己还有回转的余地。 “朕也不相信，但是你再看这个。”宇文晟捏了捏额角，将装遗书的信封交给了她。 申青梅一惊，难道还有别的东西？她打开一看，信封里头是根金镶玉的簪子，并且，是属于她的。 她皱紧了眉头，将其取了出来，在灯火的映射下，那根簪子闪闪发光。 “朕记得，这是朕几年前赏给你的。”宇文晟叹道。 没错，就是宇文晟赏给自己的那根。申青梅一边心里发沉，一边又惊讶于宇文晟居然一眼就认了出来。 看来，他对自己还是挺上心的。申青梅想着，却道：“可是妾身明明把它收在了，清辉殿的梳妆匣里……” 清辉殿是翠微宫的后殿，也就是申青梅的寝殿。 说着，她也想明白了，能有这个本事从自己屋里取走这根簪子。只有一个可能，她这里进了老鼠，还是非常靠近她的老鼠。 因为能有机会进她屋里，并且不起疑的，必定是受她信任的常在和大答应。她想着，紧紧捏住了那根簪子。 “皇上，这种簪子，您是只赏给了妾一人吗？”申青梅还抱着一丝希望，又问。 “好几个人都有，但是朕敢肯定，就算现在派人去一个一个搜宫，也只会找到你这里。”宇文晟道。 见他丝毫没有动怒，申青梅没有着急，反而微笑起来，眼中还闪着泪光，说：“皇上，您是不是相信妾？” “嗯？”宇文晟轻轻蹙眉。 “您明明有了这般强有力的证据，不但没有惩治妾身，反而帮妾瞒了下来。说明您相信妾，是不是？”申青梅又道。 “是，朕相信不是你做的。”宇文晟大方承认。 “皇上，谢谢你，在这种时候，愿意相信我。”申青梅笑着，向他鞠躬。 “朕与你相处了八年，当然相信你。”宇文晟将她扶起，道。 “皇上，这件事，你就交给我来解决，好不好？”申青梅眼中满含着笑意，对宇文晟说道。 “你有办法？”宇文晟问她。 “有。”申青梅笑着应道。 “好，那朕就放手不管了。”宇文晟点点头，又道：“陪朕去看看攸儿吧。他怕是也吓坏了。” “攸儿像皇上，胆子大，一点儿小事吓不着他。”申青梅笑着说，随后任他牵着，朝内室走去。 而林慧怡这边，彩月很快就回来了，但是一无所获，什么都没打听到。 因此，林慧怡没有办法，只得招来川药，再次盘问起来：“川药，我再问你，你认不认识申采女宫里的李四儿？” “奴，奴婢……”川药吓得扑倒在地，结结巴巴不知该怎么说。 林慧怡见此，知道她之前对自己还有所隐瞒。但目前情况，她还非常需要川药的。 于是，她便温柔地说道：“说吧。只要你把所有事都告诉我，我就饶恕你不报之罪，继续留着你。” 川药似乎被吓着了，脑袋左顾右盼地转动着，但并没有开口。 苏苏早就气她胆敢背叛主子，对林慧怡的仁慈耿耿于怀，如今见她还有事瞒着，便厉声呵斥： “你若是不说，或是再敢诓骗欺瞒娘娘。我就拔了你的舌头，让你一辈子都说不了话！” “不！”川药吓得大叫。 见吓唬有效，彩月也恐吓她：“你可不要以为从兰林宫出去会有什么好下场。别做梦了，申采女如今自身难保。 况且她已经害了两条人命了。为她做事的圆圆、李四儿都已经死了。你确定，还要对她忠心不二？ 你要知道，在宫里，只有咱们娘娘才是真正温柔宽厚的。你现在全说了，至少命可以保住。” 林慧怡一句话不说，任由她俩唱白脸儿。 “我说，我说！”川药已经吓得不行，爬到林慧怡脚边，揪着她的裙子，哭求：“娘娘，求您救我！”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只要你一五一十地说了，我一定会保护你的。”林慧怡便唱起了红脸儿，温柔地安抚她。 “是，是，娘娘最是仁慈的。娘娘，求您一定要保护我。我不想被拔舌，更不想被灭口！”川药哭得涕泗横流。 林慧怡阻止苏苏催促她的意图，耐心地安慰了她半晌，又给了她无数次安全的保证，才把人安抚住。 川药用袖子擦干泪，抽噎了好一会儿，才捋清思路，说道： “娘娘，奴婢曾受申芳华之托，收买了从前的一个姐妹。让她从昭妃娘娘的首饰匣子里，偷出来了一根金镶玉的簪子。” “昭妃那里戒备森严。你那个姐妹，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将簪子偷出来？”林慧怡皱起了眉头。 她在翠微宫也有眼线，所以对那边的情况还是十分清楚的。就算是她的人，都不一定能轻而易举地做成这件事。 “具体怎么回事，奴婢知道的也不是特别仔细……”川药忍不住低头。 “别是你又像上回那样，瞒着咱们娘娘的吧。”苏苏死盯着她，冷哼一声。 “没，没有！奴婢这回，不不，从此以后都，绝对不会再隐瞒娘娘什么了！娘娘，请您相信奴婢！” 川药害怕林慧怡真的相信苏苏的话，吓得赶紧抱着她的腿，发毒誓：“娘娘若是不信，奴婢立刻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么发誓，倒还有一分可信了。”彩月舒缓脸色，点头说道。 苏苏却继续唱着白脸儿，嗤笑道：“发誓有什么可信的。就是让我现在发一个，我也行。” 川药没有别的法子了，只得死死抱住林慧怡的大腿，声泪俱下地哭诉着，不断地发誓效忠。 “好了。苏苏也是担心，但我是相信你的。”林慧怡又和蔼地劝慰着。 “娘娘！”苏苏还做出不乐意的样子。 “你别再吓唬她了，看把人都吓成什么样了。”林慧怡也陪她演戏，训斥了她一句，才继续安抚着川药。 川药见她仍旧温温柔柔地笑着，才放下心，半晌后，才接着说道：“奴婢的姐妹确实没提过，她是怎么偷的。 “那我问你，是什么时候偷出来的？”林慧怡带笑着问。 “就是这两天的事，因为昭妃娘娘看得严，所以一直无法得手。”川药答道。 “原来如此。”林慧怡点点头，已经大致明白她们成功的原因了。 这几天正是乱的时候，先是在宫里打包东西，而后又把东西搬来西苑，来了又要一件件拿出来。 可不正是人手杂乱的时候，她们成功从申青梅那里偷出一件有了年头的东西，也不足为奇。 想来，那根被偷出来的簪子，就是作为申青柳留下的后手，用来证实此事为申青梅自导自演。 这件事大概有眉目，林慧怡总算是放了心。 第375章 等着某些人上钩 林慧怡刚喝了口茶，又想起一事，问向川药：“申采女那儿，你还有没有熟识的人？” “有，除了跟奴婢接头的李四儿，还有她身边的一个小答应，名叫彩帛的，我跟她很说的上话。”川药老老实实地应答。 “嗯。”林慧怡笑着点点头，随即对彩月使了个眼色。 彩月示意她知道了。 林慧怡便再问：“你那个在翠微宫的好姐妹，叫什么？” “娘娘，您，您打算做，做什么？”川药到底还是记挂着她们姐妹情谊的，着实害怕林慧怡害她姐妹。 “娘娘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哪儿来的那么多废话！”苏苏又厉声喝道。 川药被吓得一激灵，但始终还是不想开口。 林慧怡心里顿时就生出了一片欣赏的感觉，真心实意地笑道： “你别害怕。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害她。即便请她帮忙，也会想办法保住她的性命的。” “娘娘……”川药抬眼，见她十分坦荡地与自己对视，便稍稍放心，回复她：“她名叫玉箫，是昭妃娘娘身边的大答应。” “原来是大答应，难怪可以进出昭妃的寝室。”林慧怡点点头，十分真诚地笑着，道：“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 “娘娘，您不会赶奴婢走，也不会伤害奴婢吧。”川药瞧了眼凶神恶煞的苏苏，还是有些担心。 “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人伤害你的。”林慧怡做了个保证，又叮嘱道： “这几天风头没过，你就别出门了。若是有人来找，就让别人回复你病了，见不得客。” “是，多谢娘娘大恩。”川药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喜极而泣，又连磕了几个头，才小心翼翼地出去。 苏苏见她走远了，才恢复了平时的模样，道：“姑娘，你难道不担心她会二次背叛？还留着她？” “她很清楚，如今只有在我这里才安全。”林慧怡微微一笑，又道：“况且，我又没说让她恢复原职，只答应不赶她出去。” “难道姐姐是打算继续留下她，只是不给她触碰正经事的机会？就像当初的芙儿那样？”彩月问道。 “对啊，可以把她发配到后院儿去和芙儿做伴！刚好一对背主忘恩的东西，就让她们去自生自灭吧！”苏苏狠狠道。 芙儿就是当初投靠了沈端妃，泄露林慧怡秘密的宫女。不过沈端妃不靠谱，她临时倒戈，又回到了林慧怡的阵营。 但是，她到底是有前科的，林慧怡可不敢放心使用，便给了她两个选择： 一，把她遣送回尚宫局；二，留在兰林宫，但只能一辈子在后院干粗活。最后芙儿选择了第二个。 现如今，有这个先例在，怎么处置川药已经不需要再深思了。 “她比芙儿要好，也没必要做得这么绝。”林慧怡想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摇了摇头。 “怎么做绝了！这么做都已经是便宜她了！”苏苏又不高兴，哼道。 林慧怡揉了揉眉心，叹道：“唉，就让她去负责正殿的事吧。别的不许她插手，尤其是我屋里的事。” 正殿除了比较正式的见客，平时都不会使用。所以那里的活计，看管物品、洒扫清理占多数，都不是很重要，正适合川药。 “既然姐姐决定了，就这么办吧。我等会儿就去和川药说。”彩月拦住还要反驳的苏苏，笑着应下。 林慧怡点点头，叹了一口气，道：“今天累得不行，咱们也早些休息吧。” “好。我们这就去准备。”两人应下，齐齐转身出去。 即便今晚她早有准备，但变故太多，又是晚上，持续了两个多时辰，她也真的累了。林慧怡懒懒地靠在榻上。 接下来几天，听说迎福馆里动静不小，申青梅打着八皇子险些遇害的旗号，清理出了好一批人。 连她自己身边的常在、大小答应们，也撤换了好几个。俨然有将迎福馆翻个地朝天，要大换血的意思。 结果报到黄皇后那里的时候，被林慧怡、韩熙妃等人集体拦下了。 黄皇后也斥责她无事生非，不过看在八皇子宇文攸的面子上，还是给她换了不少人。 但就算这样，申青梅还是觉得自己身边有不干净的人。于是行动越发小心，生怕叫人抓住了错处。 林慧怡那天从川药那里听来的玉箫，也被调离了本来的岗位，被派去清理花草了。 不过幸好，林慧怡自己的人藏得深，一直也没什么动静，这次也就没被怀疑上。只是她担心打草惊蛇，命线人暂时蛰伏。 随着时间推移，八皇子被下毒一案，也渐渐从宫人们的茶余饭后消失。这件事，也算是揭过了。 等事情差不多平息了，林慧怡才开始有所动作。 鉴于申青柳毫不犹豫地，倒戈向自己的行为，她原本还颇为犹豫的心里，也逐渐坚硬起来。 更何况，她后来还从川药那里查到，申青柳一早就有把黑锅扣给她的意思了。埋下川药这颗钉子，就有这一部分原因。 既然申青柳根本不把她当回事，那林慧怡也不必太在乎她了。于是，她正式开始实行自己的计划。 正好，宇文晟给她打下了极好的基础，十分方便她行动。 “现在她那里人手稀缺，正方便咱们下手。你悄悄地让人联系那个彩帛，不要惊动了别人。”林慧怡招来彩月，小声嘱咐。 “我省得的，宁可放弃，在寻找时机，也不能让人抓住蛛丝马迹。”彩月微微一笑，说道。 “你知道就好。”林慧怡拍拍她的肩膀，又道：“去吧，先去探探路。” “好，我去去就回。”彩月点点头，转身出去。 林慧怡微笑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她很清楚，现在看似事件平息了，人们的关注点不会在申青柳身上。 但她敢肯定，一定有不少人盯着申青柳，其中，就肯定包括了申青梅。 不过她并不惧怕被她们发现，因为她有足够充分的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何要接触申青柳。 她，就等着某些人上钩。 果不其然，在林慧怡连续大半个月，都派人去接触申青柳之后。就有人耐不住了，将这件事捅到了黄皇后面前。 林慧怡听到传召，与彩月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浓厚的笑意。 “看来姐姐的预想成真。”彩月笑道。 “走吧。咱们去看看是谁，这般愚蠢。让咱们看她的笑话。”林慧怡轻轻一笑，稍作整理之后，就出了门。 长秋殿这会儿又是人满为患，所有妃嫔都齐聚一堂。大家都交头接耳，窸窸窣窣地小声交谈。 “充妃娘娘求见。”随着宫人都一声通报，林慧怡面带笑容地走进来，殿内却突然一静，众人都齐刷刷地盯着她看。 看来是都收到了风声。林慧怡仍旧笑着，没有一丝松动，对着黄皇后盈盈一拜：“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坐。”黄皇后对她的行为都是知道的，或者说是林慧怡主动跟她报备的，所以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谢娘娘。”林慧怡刚坐到自己的位上，坐在她对面的韩熙妃就笑道：“充妃姐姐可真是不走运，今儿又摊上事儿了。” 林慧怡没有回应她，先朝她上首的申青梅看了一眼，见她表情不变，仍旧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来。 她才道：“真让妹妹说对了，谁让姐姐总是那么倒霉呢？时不时就有苍蝇，闻着味儿，就嗡嗡叫地来了。” 她说的辛辣讽刺，在座有歪心思的，脸上都不好看。 林慧怡一眼全将这些人记了下来，除了本就与她做对的那几个老人，新人倒是不在少数。 看来是觉得自己无德无才，却得以封妃，挡了她们的道了。尤其是坐在她下首的，海西女真辉发部的贡女，辉发那拉氏。 由于刚怀上身孕三个月，辉氏只从淑容升为了淑姬，次于升了小公主的程贵嫔，为嫔位第二。 自己可不就是挡在她面前的，最容易拉下来的妃么？当然要想点儿法子了。 林慧怡看得通透，只微笑着摇扇子。 “充妃妹妹说话是越发犀利了，倒不像从前，那样乖巧直率。”郑夫人指着她笑。 “郑姐姐冤枉，妹妹也不想的。可任谁被死命欺负，也要变得牙尖嘴利的。”林慧怡娇嗔了一句，又道： “不过郑姐姐要是不喜欢妹妹说俏皮话儿，就带着佛哥儿来妹妹这儿，让您多听几句正经话儿。” “哈哈哈哈，充妃妹妹邀约，姐姐当然不能推辞，改日就带着他上门来了，希望妹妹别把我们娘儿俩赶出来。”郑夫人笑得不行。 林慧怡又笑道：“一定不会。只是怕佛哥儿听到妹妹唠叨个不停，以后再不愿来了。” “好了好了，你们有什么约会、聊天都等忙完正事再说吧。”黄皇后笑着打断两人。 “是。”林慧怡与郑夫人都乖巧应下。 “今日召诸位妹妹过来，是申昭妃有事要查。”黄皇后开了个头，就指着申青梅，让她继续。 林慧怡嘴角弧度越发大了。原来是申青梅，居然这般沉不住气么？看来是自己高看她申青梅了。 申青梅起身行了一礼，才道：“之前，八皇子被下毒一案，虽然最后有了说法。不过还是与我都还有疑问未解。 故而，我奉皇上之命，暗中继续追查。终于在这段时间，查到了疑似真凶。” “哦？是谁？”黄皇后装傻。 一干妃嫔心里都有底，也不用说，就看向了林慧怡。 第376章 最愚蠢的想法 “充妃，听说最近你的宫人往申采女那儿跑得很勤，是么？”申青梅还是留了一点余地，没有说得太死。 虽然她并不觉得林慧怡有多厉害，但林慧怡遇见那么多次算计，几次从死亡边缘脱身，还是让她有点儿警惕。 “是又如何？这难道有什么可说道的吗？”林慧怡脸上表情未变，仍旧笑盈盈地看着她，答道。 “那我可就奇怪了。半个多月前，发生那件事的时候，申采女可是直指你是幕后真凶。 难道说，你一点儿也不介怀，不说报复她，还想着照看她不成？” 申青梅已经从申青柳的宫人那里得到了消息，林慧怡必定没那么好心。 “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林慧怡轻笑一声，张了张嘴，又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瞥向申青梅，道： “我照顾她的理由，你确定想听？想让我说出来，给皇后娘娘与诸位姐妹听？” 申青梅一蹙眉，感觉她说的必不会是什么好话，刚想岔开话题，就听黄皇后道： “充妃，有什么是不能让大家听的？你且说出来，本宫自有决断。” “是。”林慧怡笑吟吟地应下，又斜了申青梅两眼，才说：“昭妃姐姐刚刚问我为什么照顾申采女…… 我只能说，你这个做亲堂姐的看都不看她一眼。我这个勉强和她有两年交情的，再不照顾一下，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这话一说出来，申青梅脸色立即就变了。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黄皇后，见其面色不豫，其他妃嫔也都忍不住朝她看。 “至于那天的事，我当时不是说过了吗？”林慧怡不给她反驳的机会，接着说： “我知道申采女诬陷我，是受人逼迫，是为了家人，是为了活命。所以，我并不想为难她，仅此而已。” 她抢先给一众妃嫔画了一条路，让她们跟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 “受人逼迫？”韩熙妃紧接着笑出了声，慢悠悠地说道：“可不是受人逼迫么。 昭妃可是一直在用申采女的家人，还有她的命，逼迫她编出个幕后主使呢！这种情况下，敢问在座各位，有谁能反抗呢？” 一众妃嫔听了，都在点头。毕竟对她们来说，没有什么东西比命，还有家人重要了。真让她们做选择，跟申采女也并不会有两样。 “如何不能反抗！当时皇上与皇后娘娘都在场，她若是受我逼迫的，难道不会向皇上与皇后娘娘说明？” 申青梅反应速度很快，又道：“还是说，熙妃觉得，皇上与皇后娘娘分辨不出，她话中真伪？” “昭妃真是伶牙俐齿。”庄小娘适时地笑了一声，道：“只是谁不知道，你素来厌恶申采女。她自然怕再得罪你，惹你报复咯。” “庄夫人，说话可要讲求证据的。你如何能证明我素来厌恶申采女的？之前她被诬陷，我可是帮她解围了。”申青梅立即驳斥她的说法。 “就凭她数次上门求见，而你一次也没有答应，还命宫人羞辱她。这就是证据。”林慧怡嗤笑一声。 随即，她满含笑意地盯住申青梅的眼睛，道：“怎么？昭妃姐姐要不要传个宫人来，再自证一回清白呢？” 申青梅是有这个打算，但听她这么一说，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难道迎福馆还有她的钉子？ 但是，也可能是林充妃故意这么说，来扰乱她的视线，让她对自己的人也疑神疑鬼。毕竟，她已经清理过一次了，应该不会…… 她拿不到注意，只得抬眼，直视林充妃的眼睛，想从中看出这人的破绽。 只是可惜，林慧怡哪儿能看不穿她的心思呢？便毫不遮掩，坦坦荡荡地和她对视，一边还笑吟吟地问： “昭妃姐姐为何看着妹妹不说话？您要怎么选择呢？是召宫人来对质？或是让宫正司去一一审问？还是承认呢？” 她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的线人暴露，因为这件事可以说是人尽皆知，翠微宫里也不止她的人，验证起来很轻松。 更何况，就算她的人暴露了，也还有后招。这样想着，借着申青梅说话的间隙，她便抬眼看了看黄皇后。 “皇后娘娘，妾从未羞辱过申采女。若您不信妾身，就请将迎福馆上下都召来，一一审问便是。”申青梅最后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她只能这么选了。不然，要么承认自己羞辱厌恶申青柳，要么就让宫正司去审。综合来看，这条路是最好的。 她有办法将那件事遮掩过去。顺便，趁此机会，也看看自己身边到底还有多少漏网之鱼。 “既然如此。竹影，你去把迎福馆所有宫人都叫来。”黄皇后吩咐道。 “是。”竹影接收到主子的暗示，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林慧怡闻言轻笑着摇了摇团扇，不着痕迹地给韩熙妃使了个眼色。 “昭妃，你继续说你的。”黄皇后又道。 “是。”申青梅应下，收起深思，继续说道：“皇后娘娘，妾打从知道充妃还与申采女有接触之后。 就起了疑心，也担心堂妹会受到伤害，因此就让妾身的宫人去询问她的宫人。结果，却打听到充妃，悄悄给申采女药物。” “什么药物？”黄皇后追问。 众人也都看过来，心中升起怀疑，难道林充妃真的对申采女做了什么？ 林慧怡也跟着看向申青梅，心里却在大笑，申青梅也不过如此，果然让她的鱼饵给钓上了钩。 申青梅瞥了她一眼，才道：“妾让宫人偷了一点儿去司药司验过，是会致人发狂发疯的，五石散！” 五石散这种东西，对在座众人来说并不陌生。不说古书里提到的多，之前王德嫔也用过五石散，毒害向安娘。 因此，众人都猛地扭头，看向了林慧怡。 却见她又是一声嗤笑，紧接着说：“说我给申采女下五石散？昭妃，你可不要凭空污人清白。” “皇后娘娘，妾有证据，申采女身边的宫女彩帛是人证，其屋中也藏有林充妃送去的五石散，可做物证。”申青梅淡淡地对黄皇后说道。 “梅蕊。”黄皇后朝身后又知会了一声。 “遵命。”梅蕊应道。 “昭妃，若是证实是你污蔑我，你想好了要如何跟我赔罪吗？”林慧怡悠闲自得地倚在椅背上，一边笑看着她。 申青梅见她一副毫不畏惧的模样，顿时心中一凛，又看见她眼中的笑意，暗道不好，自己是中了她的计了。 想清楚了这个，她的脸色唰地变得铁青，是她小看林氏了！ “怎么？昭妃敢做不敢认？”林慧怡又笑道。 “这件事还没个结果呢！充妃娘娘何必如此着急，您就那般肯定，自己是被污蔑的？”辉淑姬忍不住开了口。 “辉淑姬可别引火烧身。本宫不过是把话说在前头，免得到时候有人输了赖账。”林慧怡说完，又轻蔑地笑了一声： “毕竟我不比某些人，深得皇上的宠爱，有个什么事去皇上那儿哭一回，什么惩罚都可免了。” 这说的是谁，众人心里都清楚。申青梅仗着宇文晟的宠爱，就算是她欺负别人，最后被惩治的也不会是她。 当然，她也只敢对不及她受宠的妃嫔嚣张。要是对上黄皇后、高皇贵妃，那她比谁都恭敬。 林慧怡这话，就是在暗指申青梅，会在诬陷她失败之后，向宇文晟献媚，以此逃过惩罚。 “在座的诸位姐妹，谁不是光明磊落的人，岂会赖账。充妃娘娘可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辉淑姬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帮申青梅跟她杠上。 林慧怡对她也不客气，只道：“看来你的汉话学得不错，这些成语古话都会用了。你如此为昭妃张目，想必也能为她分担吧。” 说完，她也不看辉淑姬乍变的脸色，对黄皇后说道：“皇后娘娘，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 申昭妃与辉淑姬对妾身百般污蔑，若她们的证据无法证明，妾身恳请处置她们二人，以免让宫中人效仿。” 怎么就连她也要受罚了？辉淑姬当即就要反驳。 高智明却抢先道：“皇后娘娘，林充妃说的有理。若污蔑他人者毫无惩戒，只怕会形成不良风气，影响六宫秩序。” “妾赞同皇贵妃娘娘之言，恳请皇后娘娘以宫规处置。”张佳怡也应道。 见此，一众妃嫔都起身行礼：“妾等附议。” “既然你们都希望本宫秉公处理，本宫也不能徇私情。”黄皇后微微笑着，先吩咐众人坐下，又对申青梅与辉淑姬道： “这是全体妃嫔的意愿，本宫会奏明皇上与太后娘娘。若你们当真污蔑林充妃，惩罚是必不可少的。” 申青梅知道自己这回输了，不言不语地应下了。 林慧怡莞尔一笑，看来她这番言语效果不错。 果然，广结好友是正确选择。像申青梅一样处处得罪人，自以为有了宇文晟的宠爱，就无所畏惧了。 那才是最愚蠢的想法！ 第377章 可堪大用 申青梅认了，辉淑姬可不愿意受罚，喊叫着：“皇后娘娘！妾身并未污蔑充妃娘娘，为何连妾也要受罚？” “辉淑姬，刚刚你的言行在座众人都看到了，你抵赖不得。”黄皇后只淡淡扫了她一眼，直接一口回绝。 又见辉淑姬还想再争辩，便沉声道：“你若再抵赖，本宫到时就从重处置。” 辉淑姬被吓了一大跳，只得不情不愿地垂下脑袋，恨恨地瞪着她身旁的林慧怡。 林慧怡似笑非笑地看过去，用眼中的冷意把她又吓回去了。 辉淑姬不敢再往她那边看，一颗心吓得扑通扑通地跳着。她之前听说林充妃杀过人，还以为是谣言，并不信。 但林充妃刚刚那简单的一眼，就让她手脚发凉，手心都出了一层薄汗。 她捏了捏手掌，将汗在裙子上擦干净，心中却想到，林充妃如此厉害，她不能掉以轻心。 林慧怡不知道辉淑姬心中所想，只悠闲自在地给自己打着扇子，一副十分笃定的样子，更让众人都以为申青梅输定了。 半晌后，竹影与梅蕊都回来了。 先是竹影领着一大群人复命：“皇后娘娘，迎福馆的所有宫人皆在此了。” “嗯。”黄皇后点了点头，又和她对视了一眼，明白自己交代的完成了，才开始问话： “本宫问你们的话，你们要从实招来。若有撒谎骗人的，立刻拖出去打板子。听清楚了没有？” “是，奴婢遵旨。”一大群宫人齐齐跪倒。 “嗯，那本宫问你们，申采女是不是多次去求见了你们昭妃娘娘？”黄皇后扫了眼申青梅，问道。 一众宫人都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了片刻，只得回答：“回皇后娘娘，是。” “那你们娘娘见了她几次？”黄皇后又问。 “……一，一次，也没有……”这个问题宫人们都有些犹豫，最后是个小内侍回答的。 黄皇后见状，又瞥了眼申青梅，继续问：“申采女求见，你们去通报的时候，昭妃是什么反应？” “回皇后娘娘，申采女几次来得都不是时候，昭妃娘娘要不是在照顾八皇子，要不就是在休息。”花蕊抢在前面回道。 “难道回回都是如此？”黄皇后略一挑眉，认出说话的这个宫女，是申青梅最信任的常在，于是再次确认。 “……是。”花蕊一顿，无法，还是回答了。 “大胆奴婢，竟敢诓骗本宫！”黄皇后厉声爆喝，随即对梅蕊吩咐：“把她拖出去重打二十板子，给这些奴婢们醒醒神。” “皇后娘娘！奴婢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撒谎！皇后娘娘！”花蕊还想据理力争，却直接被梅蕊给拖了出去。 林慧怡瞥了申青梅一眼，道：“昭妃姐姐，你难道打算看着自己的宫人受苦？你真的忍心？妹妹劝你，还是自己招了吧。” 申青梅见此，只得开口求情：“皇后娘娘恕罪！这个宫女不过是为了维护妾身，并非有意欺瞒娘娘的。” “本宫就是让他们知道，在宫里，皇上、太后娘娘、与本宫最大，才是他们的正经主子！” 黄皇后这话颇有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思，说的是宫女，实际上却看着申青梅。 申青梅心口堵得慌，又听见外面很快传来了木板打在皮肉上的闷响，还有花蕊的痛呼声。 她气得眼眶都红了，恨极地扭头盯住了林慧怡。 “昭妃姐姐盯着我做什么？不忍心，就早些说实话，让你的左膀右臂少受点儿罪。”林慧怡轻笑。 申青梅本来还想揪出几个奸细的，这下也无法得逞了。 她狠狠咬着牙，又见黄皇后准备再问，便深吸了一口气，主动开口：“皇后娘娘，妾确实不喜欢申采女，故而避之不见。” “昭妃，早说了不就行了？”黄皇后扭回头，对着她又问：“你是否有羞辱过申采女？” “是……”申青梅知道自己这一回答“是”，就铁定要受罚了。黄皇后对她不满，她现在唯一能寄予希望的，就只有宇文晟了。 “看看，林姐姐说得对，申昭妃就是敢做却不敢认，还直性子呢！我看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货！”向安娘讽刺道。 林慧怡嗤笑一声，道：“妹妹可别这么说，她当然是直率刚硬的。不过啊，只是在皇上面前才这样表现而已。” 申青梅如今腹背受敌，只得将她们的咒骂忍了下来。 来日，这里所有人，她都会一一报复回去。 黄皇后挥手让迎福馆的宫人全都出去，随即又问起了梅蕊：“申采女那儿如何？” 到这一步，申青梅勉强打起了些许精神，她还抱有一丝希望，没准儿这件事还有转机呢？ 但她刚一偏头，不可避免地看见了林慧怡，那镇定自若的模样，甚至还打了个哈欠。瞬间击碎了她心中的侥幸。 梅蕊将彩帛带到殿中，道：“奴婢到了聆风馆，先跟申采女打了招呼，随即就将彩帛拿下，又问出了药的藏处。” 然后，她就让跟着的宫女，将搜出来的药包，都呈了上来。 “奴婢顺便也将楚司药请了过来。”梅蕊又将一名中年女官带上殿。 “楚司药，你仔细检查一下这些药物，看看都是些什么东西。”黄皇后点了点头，吩咐道。 “奴婢遵旨。”楚司药行了礼，小心地拆开药包，将里头的药材都抖落在托盘中，随后仔细查看起来。 她接连拆了所有的药包，很快就道：“回皇后娘娘，这些只是普通的补药。” 楚司药到底是做了很多年的医女的，对医理十分精通，比之普通太医也毫不逊色。她这么说，那就是肯定的了。 故而众妃嫔都歇了看戏的心思。 辉淑姬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受的惩罚，慌得紧紧揪住了裙子。 “全部都是补药？”黄皇后又问。 “是的，皇后娘娘，以补气血的药为主，都是从司药司出来的，档案里有。”楚司药点头应下。 “充妃，你为何给申采女传递这些东西？”黄皇后明知故问。 林慧怡笑道：“妾听说申采女最近身体不适，气血两亏。所以才跟司药司买了药，给她送去。” “你可是太好心了。”黄皇后叹了口气。 一众妃嫔也道：“充妃娘娘仁善，妾等佩服。” “申采女之前好歹也来陪我说过话，还是有点儿情分的。这些小事，实在无足挂齿。”林慧怡笑笑。 黄皇后点点头，又审问起了彩帛：“本宫问你，充妃给的都在这儿了？” “回禀皇后娘娘，全在这儿了。”彩帛似乎被吓到了，有点儿慌张。 “昭妃，你不是说充妃给申采女下五石散吗？这又如何解释？”黄皇后侧过身，扬起下巴，看着她。 申青梅知道自己是中了林慧怡的圈套，但她现在无论如何也说不清楚了，谁都不会信她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妾身不知。”她只回道。 “不知？不知你就敢大动干戈，就言辞凿凿地指称林充妃，为了灭口给申采女下五石散？”黄皇后喝道。 “妾身知错。”申青梅在袖中捏紧了拳头，嘴上却认了错。 “知错就要受罚。”黄皇后冷哼一声，转向林慧怡：“充妃，你说该如何惩罚昭妃与辉淑姬？本宫全都交给你了。” 本来就是林慧怡设的局，黄皇后自然愿意让她自己来。 “请皇后娘娘容妾好好想想。”林慧怡思及宇文晟对申青梅的宠爱，还有辉淑如今的肚子，她都不好太过分。 她仔细思索了片刻，最后只说：“皇后娘娘，虽说申昭妃与辉淑姬污蔑了妾身，不过到底没造成太大的损害。 所以，依妾的意思，不如就罚她们二人禁足一个月，再抄宫规三十遍，《道德经》十遍，您看如何？” “实在过于宽纵了。”黄皇后叹了一声，又严肃地说：“林充妃仁慈，本宫却不能罔顾法纪，再加两个月的俸禄！” 申青梅和辉淑姬再不甘愿，也只得领罚。 “本宫会告诉皇上和太后娘娘，不会让你们有偷懒的机会。”黄皇后又警告了一句。 “是。”二人憋着气回道。 林慧怡计谋得逞，心情好得不得了，笑盈盈地看着二人，道：“昭妃姐姐、淑姬妹妹别伤心，我会与你们一起抄书，以求静心。” 申青梅看都不看她一眼，心里憋着一股气，就快要爆发了。 辉淑姬直接甩了她一个白眼儿，侧身到另一边去了。 林慧怡丝毫不介意，毕竟这场仗她赢了，何必在乎败者的不甘呢？ 至于跟着抄书嘛，当然是另有意图。 当天回去后，黄皇后立即就去了万岁殿与长信殿，将此事告知了宇文晟与裴太后。 裴太后那里没什么反应。 宇文晟等黄皇后走后，倒是叹息了一声，申昭妃还是不行。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林慧怡赶在这之前，将自己的份抄了出来，在申青梅与辉淑姬解禁的这天，一起交到了黄皇后与裴太后那里。 她的目的就在此处。 这段时间自己涉及到的风波，有点儿太多了。难免让裴太后怀疑她改了性，开始搞事了。 所以，林慧怡借着这件事，以静心修心为名，跟着抄书。做足姿态给裴太后看，才能让她相信，自己仍旧是稳重仁善的。 果然，裴太后见了她用心抄写的书，不仅对她的态度大加赞扬，而且十分喜爱她的这手楷书。 “着实不错，颇具风骨。依我看，这字在六宫妃嫔中，能排前三。”裴太后笑着对宇文晟感慨。 “她确实用心了。”宇文晟看着桌上的宣纸，字迹清晰工整，态度十分明显，点头应道。 “这孩子不错，不骄不躁，以后可堪大用。”裴太后收起纸张，又道。 “儿子知道了，以后有机会就提拔她。”宇文晟对林慧怡也算喜欢，便笑着应下了。 第378章 宝珠的嫁妆 因为裴太后这些话，宇文晟当晚就歇在了林慧怡这儿。当然，也就把这些话都和林慧怡说了。 “妾不过随心行事，哪里称得上太后娘娘这般赞许。妾着实有愧，以后定当尽心竭力，为三宫分忧。”林慧怡当时是这样回复的。 宇文晟听了当然说好，从此对她的宠爱更甚从前。 她得了裴太后的赏识，而申青梅却吃了大亏，被裴太后与黄皇后好一顿训斥，说她对亲姐妹尚且如此，想必对旁人更是冷心。 为此，申青梅不得不时常派遣宫人，去申青柳那儿“嘘寒问暖”。 林慧怡对此自然是乐见其成的，申青梅越厌恶申青柳，却不得不做表面功夫。这对她的计划只会有利无弊。 “娘娘，我，奴婢有事和您说。” 这天，林慧怡正在看书，屋里只有她一个人。梨花却突然进来了，脸色十分为难的样子，不仅给她行礼，说话也支吾着。 “怎么了？”林慧怡奇怪得很，梨花素来稳重可靠，自打与她熟悉了，私下里也未曾这样郑重。于是她坐正了，问道。 “奴婢，有些事，不，不知道该怎么说。”梨花依旧是吞吞吐吐的，似乎心中为这事极其纠结。 “既然你是打算一辈子跟着我的，我们就不是普通的主仆，更是姐妹。无论是什么事，你只管跟我说就是。” 林慧怡知道她心里为难，也不催促她，只拉着她坐下，语气沉静地说。 梨花点了点头，静静坐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是关于宝珠的。” “宝珠怎么了？”林慧怡略有些惊讶，见她如此凝重迟疑，应该不是什么小事。于是她难免怀疑，是不是有哪个妃嫔有关。 她倒不是不信任宝珠，毕竟这么多年了，宝珠对她一直忠心真意。只是，难保不会被别人拿什么做要挟。 “不是娘娘想的那样！宝珠绝对不会背叛娘娘的。”梨花似乎看出了她的怀疑，赶紧否认，为好姐妹辩解。 林慧怡闻言轻笑一声，安抚道：“我当然相信你们，只是你这副样子，又不说清楚。我怎么可能不朝那方面怀疑？” “不是关于那方面的，是……”梨花张了张嘴，还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是什么？你快说吧。”林慧怡也纳闷儿了。 梨花狠狠咬了咬唇，心一横，闭着眼，语速极快地说了：“我发现宝珠最近和一个侍卫走得极近，好像有那方面意思！” “什么？”林慧怡怎么也没有想到，是关于这方面的，眼睛都瞪圆了。 “娘娘，求您为宝珠想想办法！她，她这样……”既然说出了口，梨花着急得不行，哀求道。 “这有什么不得了的。如果那人是个可靠的，我们应该祝贺她才是啊。”林慧怡回过神来，脸上倒是喜气洋洋的。 “可是，可是……”不知道梨花到底想到了什么，脸一红，又结巴起来。 “到底怎么了？”林慧怡这才看出了不对劲，脸色一变，看了眼门口，小声问她：“宝珠难道与那狂徒，已经，行过礼了？” 至于行的什么礼，她俩都懂。 “那倒没有。”梨花猛地摇头。 “既然她还是好好的闺女，那还担心什么？”林慧怡实在是捉摸不透。 毕竟若宝珠真和那狂徒，行过周公之礼了。不光是有怀孕的风险，仅仅是被人发现，两人都得死。 但只是有好感，就不是什么大事，林慧怡还能遮掩一二。 再确认宝珠的意思之后，就能求了黄皇后，放她出宫成亲，皆大欢喜。 宝珠毕竟是从小就进来的，年限早就满了。林慧怡都问过几次了，只是她一直不愿意出去而已。 “咳！但是，我，在她房里，发现了一些不太正经的物件。”梨花脸红成了猴屁股，磕巴着说。 “不正经？”林慧怡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是她说的是什么。多半是那个侍卫给的书信，甚至与男女之事相关的东西。 这些玩意儿，确实不能让人发现了。不然别说宝珠，就是她也要被人指指点点，甚至被严肃惩处。 她赶紧问道：“除了你俩，还有别人发现了没？” “没有了。”梨花摇摇头，道：“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偶然找到的。我知道这东西厉害，当时就藏起来了。” “那你问过宝珠没有，她怎么说？”林慧怡这才放心，又问。 “她只是脸红，什么也说不清楚。”梨花回答。 “那就是还没想清楚。”林慧怡叹了口气，又问：“那个侍卫是在哪儿当差的？你见过没有？” “我有一次悄悄跟着她见到了。似乎是驻守西苑的侍卫，人长得倒还端正，但是谈吐，我离得远听不见。”梨花老实答道。 “你继续和她交流，有异常就和我说。记得叮嘱她注意隐蔽，别让人发现了。以及那侍卫的人品，究竟值不值得她依靠。”林慧怡又道。 “哎，我知道了。”梨花了却了一桩心事，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将她的话全都记下。 又过了几日，林慧怡还专程挑了个空，假装散步，去了那个侍卫日常值班的地方，见到了那个让宝珠倾慕的男人。 正好，这也是宝珠过来和她幽会的时间。林慧怡就想亲眼瞧瞧，这个男人到底对宝珠如何？ “看着也就那么回事，普通男人罢了。”林慧怡见过了那侍卫值班的样子，觉得不过如此，完全配不上她的宝珠。 因为苏苏藏不住话，很可能会去调侃宝珠，所以林慧怡一直瞒着她，这回只带了彩月和梨花过来。 “虽然人看着一般，但是宝珠喜欢，那也没辙。”彩月笑着叹道。 “哼，宝珠就应该找个更好的。”林慧怡撇了撇嘴角，翻了个白眼儿，表示她对这个男人的直觉就不好。 “诶，宝珠来了。”梨花拉了拉她的袖子提醒，几人立时躲了起来。 这头宝珠远远地，和那个侍卫打了声招呼。 那个侍卫就看了看周围，随后悄悄地跟上了宝珠。 等他们走远了，林慧怡喘了口气。她几乎感觉，刚刚那个侍卫都看见她们了。不过有树挡着，应该是错觉。 见他们就快要没影了，林慧怡赶紧拉着两人跟上去。 幸好这一带还算偏僻，宫人也少，没人注意到她们。 等顺着幽静小路，走近了一座高大的假山，那二人才停下来。 林慧怡三人也赶忙躲进了假山后头。所幸这座假山有不少孔洞，她们可以透过孔眼儿观察。 只见那个侍卫一把抱住了宝珠，嘴一开一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而宝珠虽然脸上满是红晕，却也不退不拒，顺势倒进了男人的怀里，一门心思地听他甜言蜜语。 林慧怡就算再怎么伸长耳朵，也听不清二人说话的内容，只能勉强听到侍卫，还算厚重的声音。 她气得想狠狠敲假山一把，还好被彩月给拦下了。不然可得让那浓情蜜意的两人发现，那就窘死了。 这边林慧怡急得抓耳挠腮，那边两人已经互诉完了衷肠，已经到了交换礼物的阶段。 林慧怡瞧见，宝珠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里头装的是什么，用脚趾头想也知道。 她顿时气得肝疼，这个傻女子，才刚刚好上，就拿自己的钱去补贴男人！现在开了这个头，以后还不得填无底洞！ 她看着那个侍卫看见荷包，眼睛都亮了，立马搂住宝珠，估计又是一通甜言蜜语。 林慧怡见此，紧紧揪住手帕，恶狠狠地看向身边的彩月和梨花，似有警告她们不能学宝珠一般行径。 然而接下来，那个侍卫也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手帕包着的东西。 林慧怡挑高了半边眉，想看看这个吃软饭的男人，能送宝珠什么好东西！ 只见宝珠将手帕打开，露出里头的一根珠钗，远远看着就是外头的普通货色。 于是，林慧怡鄙夷地撅了撅嘴。 不过宝珠却一点儿也看不出嫌弃，十分欣喜地握着那根钗，害羞地靠进侍卫的怀里。 林慧怡真是恨铁不成钢，恨不能冲过去，揪住宝珠的耳朵大喊：你张开眼睛，仔细看看这个男人！哪一处好了？ 不过她忍住了。 由于侍卫不能长时间旷班，跟宝珠又拥抱了一下，二人就准备往回走了。 林慧怡三人赶忙朝假山后头躲。 在她们转到假山后头的时候，没有看到身后，侍卫见着宝珠离去后，扭头看了几眼刚刚她们待的地方，皱着眉头。 林慧怡这次仅仅只是见到了那个侍卫，秉持着人不可貌相的原则，她不能太过武断，对男人产生偏见。 于是，她又托彩月去查了查，那个侍卫的底细，最重要的就是人品，比如对待家人如何？ 不过她们也没什么渠道，只打听到侍卫家里只有一老母，平时为人随和，很是热心。 林慧怡又让梨花旁敲侧击地问过宝珠，得到的回答当然是喜欢。 既然宝珠喜欢，那人也还过得去，林慧怡便也抛开了自己的偏见，为宝珠真的感到高兴。 她一边偷偷地为宝珠准备嫁妆，一边调侃起了梨花：“我说你们可是好姐妹，宝珠都找好了人家。 你怎么还不着急？莫不是，看不上我这些嫁妆？嗯？” “我可说了要陪你一辈子的，我才不出去，也不要什么嫁妆！”梨花羞得不行，捂着脸道。 “唉，估计也就这会儿说说，真要碰见了那个人，还得食言。”林慧怡捂嘴偷笑。 如今好事连连的她，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每天都喜笑颜开。 然而，古语有云：“夫物盛而衰，乐极则悲。” 就在林慧怡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时候，上天却再次给了她一个沉重的打击。 第379章 公主不见了 马上就九月份了，天气转凉，本来六宫该准备回宫的。但宇文晟却突然起了秋狩的兴致。 而且，秋狩是妃嫔们也可以参与的。就算不喜打猎之事，也能在猎场附近游玩，一样有趣。 所以没有几个人会发表怨言，个个都欢天喜地。甚至那些对狩猎之事有些兴趣的，已经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林慧怡也丝毫没有察觉到，悲剧即将降临。她兴味正浓地与姐妹们讨论，该如何打发时间。 “我从前随父亲外放，学了一点儿。但是只能骑着慢慢走，稍微快点都不行的。”她不好意思地笑道。 “我也只能坐着让人牵着走，要是没人，我可不敢上去。”向安娘也道。 “你们能骑得走就不错了，我可是连马背都没上过的。”庄小娘出身农家，来京城前都没见过几次马，当然是不会的。 王晏妃笑着与她拉手，道：“广南马不常见，我家也不让姑娘骑马。所以我也没骑过，咱俩同病相怜了。” “那干脆就趁着这次秋狩，咱们好好骑一回。”林慧怡笑笑。 几人正说笑着，乖姐儿宇文棠就进来了。她快要满六周岁了，走路十分稳当，说话也伶俐。 宇文棠今天穿着一身青碧色的襦裙，显得娇嫩可爱。她先跟几个长辈一一打了招呼，又赖在王晏妃身边，眨着大眼睛，道： “娘亲，我想去划船，采莲花莲叶，好不好？” “现在都九月了，哪儿还有荷花？”王晏妃疑惑地问她。 “锦鲤池里就还有，我刚刚路过的时候看见的。”宇文棠回答，而后又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娘亲：“好不好？” “不好。”王晏妃一听，本来还盈满了笑容的脸，立马就沉了下来，想都别想，一口就回绝了。 “娘~”宇文棠拉着她的袖子，撒娇地摇晃着。 “我说不许就是不许。湖里可危险了，你才这么小。”王晏妃冷着脸，跟她讲理：“你要是想要莲花莲叶，娘让宫人去采。” “你别着急。”林慧怡拍了拍她的肩膀，对宇文棠柔声商量：“咱们一起去划船采莲，你说好不好？” “姨姨，可是我想一个人去……”宇文棠对着小手指，低着头，却时不时抬头偷瞄一眼她们的反应。 “那就更不行了！”王晏妃一听她还想一个人去湖里，气得七窍生烟，喝道：“你才多大，就想着独自去划船？” “你娘说得对，你还太小了，不能去划船，太危险了。乖姐儿乖啊。”林慧怡也劝道：“等你再长大一些，就让你去好不好？” “是啊，等你长大了，咱们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起去采荷花，你说好不好？”庄小娘与向安娘也劝着。 “娘亲，姨姨，我等不及想去了。”宇文棠固执得很，又委委屈屈地说道：“马上就是我的生日了，你们就让我去嘛~” “不许去就是不许去！”王晏妃见她固执，也不容商量地否决了。 “哼！娘亲是坏人，不喜欢你了！”宇文棠见她就是不答应，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跑出去了。 林慧怡可不能任由她就这么跑了，赶忙吩咐宇文棠的奶娘、保母：“快跟上去，别让她遇着危险！” “是。”几个妇人齐齐福身，赶紧追了出去。 见她们去追了，林慧怡才对王晏妃劝道：“你也别对乖姐儿太严厉了。她还小，正是需要好好讲道理的时候。” “姐姐，我如何不知道。只是每回一遇着她的事儿，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王晏妃也知道自己的毛病所在。 她沮丧地垂头，一手捂住了自己的额角，慢慢按揉起来。 “你就是太担心她了，本意是好的，只是没有找对方法。太过严厉会导致孩子叛逆的。”林慧怡又道。 “姐姐，你说我要是再改不了，乖姐儿以后会不会恨我，会不会真像她说的，不喜欢我这个娘亲了。”王晏妃苦恼地问道。 “姐姐真是想多了。”庄小娘笑道：“你一片慈母心肠，乖姐儿岂会不知道？她不过一时不乐意，待会儿就会回来，继续黏着你的。” 向安娘也附和着：“是啊，她还小，爱说气话，转眼就要忘的。她都不当真，你这个大人怎么还当真了呢？” “真的吗？”王晏妃狐疑地看着她俩，又跟林慧怡确认。 “当然是真的，谁还不是从小孩子过来的？我看啊，你这个做娘的，倒是比女儿还幼稚了。”林慧怡轻笑一声，安抚道。 “那就好。”王晏妃放心地叹了口气，才重新恢复了笑容。 正这个时候，宇文棠的一个奶娘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娘娘，公主不见了！”她一进来就扑倒在地，哭道。 “什么！”这话就像平地一声雷，直接把屋里几个人都炸得站了起来，尖声叫道。 王晏妃更是几步窜到了奶娘的面前，拉着她的衣服用力扯起来，瞪大了眼睛，不停地推搡着奶娘，问：“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林慧怡看她太过激动，连忙过来扶住她，随后看向了奶娘：“别关顾着哭，快说清楚。” 奶娘赶紧站住了，抹了把泪，说道： “奴婢等人刚刚奉充妃娘娘的命令，去追公主。但是追到外边林子里的时候，却不见了公主的身影。 奴婢们吓得不轻，都喊着公主的名字，分头去找。可是，可是，等我们找遍了林子，也没看见她的人！” “怎么能找不到呢？”王晏妃差点儿没晕过去，还是林慧怡支撑着，四肢都软了的她，才没倒下。 “别处呢？林子附近呢？”林慧怡一边搂着王晏妃，一边着急地追问。 延春院门口确实有一片松树林，说大也不大，但也不能说小。要是宇文棠故意藏起来，一时半会儿还真不容易找到。 “奴婢们还在找，但是担心出事，所以奴婢过来禀报。”奶娘答道。 “还在找就是好消息。”庄小娘立刻上前，劝慰着：“也许就是乖姐儿故意躲起来吓唬大家的，王姐姐别着急。” “是啊，咱们再多派些人去找，去打听。西苑里都是人，她又是公主，总能找到的。”向安娘也劝道。 “或许我刚刚就不应该那么凶的。”王晏妃叹道。 “别瞎想了，快振作起来，咱们一起去找。”林慧怡赶紧拍拍她的背，道。 “嗯。”王晏妃闭着眼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强作镇定，才道：“我这就去锦鲤池看看，说不定她就去了那里。” “对，乖姐儿刚刚就是吵着要去那儿，这会儿她在那边可能性很高。”林慧怡应道，又说：“咱们一起去。” “好。”王晏妃强撑着站起来。 林慧怡转身对庄小娘和向安娘嘱咐道：“你们俩身子不方便，去了也是添乱，就待在这儿吧。” 庄小娘刚生了小公主，而向安娘又才刚刚怀上，都是不方便的时候。 “好。我们在这边等着，看乖姐儿会不会回来。”二人也知道事情轻重，没做无谓的争辩，点头应下。 林慧怡点点头，有派了彩月去通知帝后，就拉着王晏妃出了门。 锦鲤池离这边不算太远，希望她们能赶得上。 所幸那边是有人看着的，宇文棠应该没办法独自上船。 一路上，都有人在喊宇文棠，不光是她们的人，应该是听到了消息的别处的宫人。 林慧怡二人心里安定了一下，脚步更快地朝锦鲤池跑去。 但是等她们抵达的时候，锦鲤池附近却找不到管事儿的人，只有几个小宫女小内侍守着。 王晏妃来不及管别的，急着问道：“你们可有看见临川公主？” 几人连连摇头，都说没看见。 林慧怡皱紧眉头，吩咐道：“你们围着池子转一圈，说不定她就躲在这附近。” “是。”她发话，这些宫人还是不敢不从的，各自确定了个方向找过去。 “姐姐，怎么办啊。他们都说没看见，你说乖姐儿会不会掉水里了？”王晏妃急得左右踱步，胡思乱想起来。 “不会的，他们都没看见，就说不定，乖姐儿根本没来这儿。”林慧怡也看出了这些宫人并不用心，但只得安慰她。 “是吧，是吧……”王晏妃急得不行，也绕着池子转起来。 林慧怡怕她这个样子出事，只得拽住她的袖子，一边也四处打量寻找宇文棠的踪迹。 可依旧一无所获，直到宫人都饶着池子转了一圈回来了，她们才停住脚步。 “两位娘娘，池边的船都没少，公主或许是没过来。”管事的中官终于来了，一脸献媚地赔着笑。 林慧怡瞥了他一眼，勉强应了一声，刚要和王晏妃说再去别处找找，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哗哗哗”的水声。 两人如今对水声极其敏感，顿时一个激灵，抬脚就往那边跑。 等到了地方，就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从水里钻出来。 林慧怡二人登时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那不就是宇文棠吗？ 第380章 高烧 王晏妃立即惊叫一声，身体前倾，就要下水去把宇文棠抱上岸。 幸而林慧怡一直拽着她的袖子，没让她就这么跳下去。 “妹妹等等。”她稳住身体，一把抱住王晏妃，一边朝身后喊道：“快下去把临川公主抱上来！” 几个宫人不等她说完，就窜了过来，“噗通”几声跳进了池子里。 “乖姐儿，你听话，快上来吧。娘亲真是要担心死了。”王晏妃怕宇文棠固执不肯上来，还带着哭腔劝说。 可能宇文棠也是害怕了，她虽然扑腾着，却没有挣扎阻挠救援，乖乖地让几个宫人合伙抱上了岸。 “苏苏，快去叫个太医过来！”林慧怡见宇文棠整个人都湿透了，扭头对跟过来的苏苏喊道。 “哎。”苏苏应下，飞奔而去。 宇文棠如今真的是，一身全都打湿完了。软软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她的额头上，脸上全是水，却还在笑。 “你啊，真是要着急死为娘了。”王晏妃见她似乎没什么大事，才终于放心点儿了，嗔怨了一句。 “没事就好。”林慧怡也叹了一声，帮着给宇文棠擦拭身上的水。 “娘亲，姨姨，我没事。”宇文棠擦干净了小脸，就站了起来。 “娘，给你。”她小手一挥，将怀里红的绿的摆出来给她看。 这个时候，林慧怡与王晏妃才注意到，她怀里还抱着不少荷花荷叶。之前光顾着她的安危了，完全忽略了这些东西。 “你这是从哪儿来的？”林慧怡都惊了，问了个很蠢的问题。她刚刚从锦鲤池里爬起来，这些荷花荷叶还能是从哪儿来的。 “你去里面采的？”王晏妃也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问道。 “嗯嗯。”宇文棠重重点了点头，手中始终捧着荷花荷叶，保持着送给王晏妃的姿势。 “你会游泳？什么时候学会的？”林慧怡差异得很，乖姐儿这些年和她都在一处，可她从没听说过这回事啊。 王晏妃也奇怪，她根本没教过宇文棠游泳。那她是怎么采到荷花荷叶的？这些可都在靠近池子里头的地方。 “嘿！娘，姨姨，我一下水就会了。我是一个人游到湖中心，才采到的这些哦。” 宇文棠十分骄傲地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长辈听了她的话后，全都脸色难看了起来。 “你这孩子！”王晏妃一把擒住她，给她转了两圈儿，仔仔细细地与林慧怡一起检查了一遍，又问：“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没，没有……”宇文棠赶连否认，一双小手摆得飞快。 “怎么可能没有！”王晏妃急了，吼道：“你这是第一回下水，就算学得再快，总也会灌两口水的。” 一看就是在撒谎，林慧怡赶紧拉着宇文棠嘱咐：“有任何不舒服都要说出来，我们都不会怪你的，知道吗？” 宇文棠只得乖乖说道：“我，我是喝了点儿水，不过也没什么……” “怎么可能没什么！”王晏妃又道，赶忙催促周围的宫人：“快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 “是。”宫人们不敢耽搁，四散开去找了。 “娘，送给你！”宇文棠又把怀中的荷花荷叶捧给王晏妃看，一边说道：“你看好不好看？” “这是，给我的？”王晏妃本来还要发火，但听见她这些话，便愣住了。 林慧怡也有些惊讶。她们都以为宇文棠那般固执地要来采荷花荷叶，是自己想要。原来，这是给她娘的礼物吗？ “嗯嗯，我本来想在生日那天送给娘亲的，但是奶娘说，那时候荷花就全都凋谢了。” 宇文棠嘟了嘟嘴，奶声奶气地说道：“我想让娘亲收到我送的花，所以只好现在就采来了。” 宇文棠是在九月十七出生的，那时候别说荷花了，就是荷叶也不剩什么了。难怪她听了着急。 林慧怡闻言一叹，然后欣慰地摸了摸她湿漉漉的头，道：“好孩子，才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为娘亲准备礼物了。” 宇文棠听了她的夸奖，露出十分开心的笑脸，但见到王晏妃没什么反应，不禁低头：“娘亲为什么不收下，是不是不喜欢？” “胡说！乖姐儿准备的礼物，你娘亲绝对喜欢。”林慧怡立即安抚道，又轻轻推了两下呆愣的王晏妃。 “喜欢……”王晏妃眼眶中都是泪水，她将那捧最珍贵的礼物，无比慎重地收下，才哽咽着应道：“娘最喜欢，乖姐儿的礼物了……” “嘻嘻，娘亲喜欢，乖姐儿就高兴了。”宇文棠见她说喜欢，兴奋地直踮脚。 王晏妃看她这般懂事，直接将她搂紧了。 “娘的好孩子……” 林慧怡也在心里感慨，这世间被娇宠着长大的孩子，能像乖姐儿这样纯真无邪的，都少了。 让她们抱了一会儿，林慧怡就叫两人先回去。宇文棠浑身湿透了，再不换身衣裳，就是没事也有事了。 王晏妃是亲自抱着宇文棠回去的。 得到了消息的帝后以及太医，也随后赶到了濯锦阁。 两位太医将宇文棠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再三确认之后，才起身回复：“皇上，皇后娘娘，晏妃娘娘，临川公主并无大碍。” “你说真的？可别骗我。”王晏妃抱着宇文棠，脸上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林慧怡又补充道：“公主说她咽了几口湖水，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娘娘，锦鲤池水还算干净，公主如今形色正常，应无大碍。”太医回答。 “既然没事，你们就回去吧。”宇文晟闻言点了点头，朝他们挥手。 “是，臣等告退。”太医们行了礼，很快就走了。 “没事就好。刚刚听到宫人来报，说乖姐儿不见了，可把我吓坏了。”黄皇后笑着，伸出手指逗了逗宇文棠。 “大娘娘。”宇文棠对她也很熟悉，乖巧地叫人。 “真是乖孩子。以后可不许一个人到处乱跑了啊。你娘亲可是为你急坏了。”黄皇后又道。 “是！”宇文棠一口答应了。 宇文晟笑着说：“乖姐儿只给娘亲准备了礼物，爹爹就没有吗？” “谁让爹爹这几天都不来看我，我不喜欢爹爹了。所以你没有礼物。”宇文棠撅着嘴，哼了一声。 林慧怡等人闻言，忍不住捂嘴偷笑。 宇文晟也被逗乐了，又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道：“那爹爹接下来都陪着乖姐儿，好好弥补弥补，就可以得到乖姐儿的礼物吧。” “那，可以。”宇文棠思考了一会儿，高兴地点头。 “乖姐儿真是爹爹的好闺女。”宇文晟乐不可支，抱着她玩了好一阵。 林慧怡见宇文晟今天要留在濯锦阁，就先告辞了。 黄皇后也起身告辞，跟她一起出来。 “这儿女啊，都是讨债的命。所幸我没有孩子，不然若是他老来这一出，我怕是经受不住。” 她走在林慧怡的身边，幽幽叹了一声。 “乖姐儿还是非常乖巧的了，只是这回着实闹得阵仗挺大。”林慧怡也叹气。 宫里如今小孩子还不少，五个皇子，九个皇女。 最能闹腾的，就是庄小娘今年才生下来的九公主。还有刘宁妃生的七皇子，韩熙妃生的六公主，都是不省心的。 听说时常吵得一宫里，上到妃嫔，下到宫人都睡不好觉。尤其是庄小娘那儿，九皇子才一岁多，和他妹妹加在一起，真是让人头疼。 和他们比起来，宇文棠真的很懂事了。 “不过说起来，虽然是累，是焦心，但也是一种幸福。可惜你我，都无法真正地感受到。”黄皇后又道。 林慧怡听出来她话中的寂寞与遗憾，便劝道： “太医不是说了嘛，姐姐身体已经养好了，说不定哪天就有了好消息。到时候，生他七八个，让你幸福去吧。” “嘁！你以为我是老母猪啊，还七八个。”黄皇后摇头笑道：“说起来，你身体也一直还好，太医也没说你不能生。为什么……” “许是没有儿女缘吧。我也想得开，要是再过几年我老了，还是没有孩子，就收养个孤女好了。” 林慧怡还惦记着之前梨花她们说的，何贤妃抚养周尚仪的故事。她若是生不出来，干脆也效仿这个例子好了。 “唉，这也是一条出路，总比没有好啊。”黄皇后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 “是啊……”林慧怡应着她的话，二人渐渐走远了。 就在众人都以为没事了的时候，当天晚上，宇文棠就发起了高烧。 大半夜的，值夜照看宇文棠的奶娘见她脸色发红，一摸额头，上头的温度都烫手，才知道坏了。 于是，她喊起了其余的奶娘保母，又赶着去叫王晏妃与宇文晟。 做爹妈的当然着急，立刻就派人去传了太医过来。 但宇文棠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开始是药喂不进去，宇文棠一直紧闭着牙关，让奶娘使劲掰开，才能把药都喂进去。然而，并不见效，反而烧得越发厉害。 王晏妃都不敢合眼了，生怕她一觉醒来，女儿已经离她而去了。 但总这么熬着也不是办法，就是参汤也不顶用啊，林慧怡好说歹说，才让她答应，两人轮班照顾。 第381章 抚国孝怀公主 两天后，宇文棠还是高烧不退。能用的法子都试过了，可还是没有效果，最后连太医也束手无策。 宇文晟也暂时停了秋狩的准备，专心看顾女儿的情况。 王晏妃又累又怕，脸色越发憔悴，精神都有些不稳定了。 或许是病急乱投医吧，她居然打起了用咒禁之术，驱魔除鬼，为宇文棠治病的主意。 可能宇文晟也没了办法，没有阻止她。 王晏妃家里就是广南的，那边很信鬼神之说。因此耳濡目染之下，她也学会了一点儿。什么请神送神，烧纸上香，都试了个遍。 或许她只是个半吊子，不灵，也或许世上根本没有鬼神。总之，宇文棠仍旧一点儿起色也没有。 宇文晟让太医都住到了濯锦阁，那些什么道士、和尚，甚至女真妃嫔上回请来的萨满巫师，都来尝试过了。 这样药石无灵的情况，后宫上下也都有了心理准备。 兴许是天命如此，宇文棠终于在八月三十这天夜里，失去了生息。 得到这个消息的王晏妃立刻就昏厥过去，让宫人死死掐了半晌人中，才苏醒过来。 可她刚一睁眼，还没说别的，就先掉下两行热泪。 林慧怡也很快就赶了过来，她这几天都在濯锦阁帮忙，刚刚才眯了一会儿，就被彩月给摇醒了。 她还没来得及张口，就听彩月说，乖姐儿已经去了。 如此震惊人心的消息，她如何还能睡得着，立马就爬了起来，仪容仪表都管不着了，急匆匆就来了宇文棠的屋。 她刚一进来，就听见王晏妃抑制不住的呜咽声。其中悲恸哀凄的心情，任谁听了都会动容。 林慧怡自然不能幸免，眼泪立时就下来了。她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王晏妃，劝道：“妹妹，保重身体。” “姐姐，我想不明白，我真的想不明白啊！”王晏妃哭得声嘶力竭，歪倒在她的怀中。 林慧怡知道在这种时候，任何的劝慰都只是徒劳，只是事不关己的大度之语。这个时候，就只能让她发泄。 于是，她只是给王晏妃擦泪，却不应声。 “我想不明白。我只是转了个身，她怎么就走了。我还没来得及和我的孩子道别！”王晏妃自顾自地哭着。 林慧怡也任由眼泪在脸上纵横，听着她控诉老天不公，将她可爱懂事的女儿夺走。控诉自己没用，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 她只是静静地听着，轻轻地拍打着王晏妃的肩背。 这，就是她所能做的全部了。 宇文棠夭折的消息瞬间传播西苑各处，已经睡下，或是还醒着的三宫、妃嫔都赶了过来。 不管从前跟宇文棠或是王晏妃她们，有什么过节矛盾。此时，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哀悼之意。 宇文晟见到哭成泪人的王晏妃，心里满是疼惜之意。 他先看了眼宇文棠的遗容，一张乖巧可爱的小脸儿，被烧得一片红干燥，原本粉嘟嘟的嘴唇，也干裂起皮。 不过是一会儿不见，女儿就已经离他们而去，宇文晟心中也有些许遗憾。 他招手让宫人为宇文棠整理遗容，随后指挥林慧怡起来，自己代替了她的位置，将王晏妃搂着拉起来。 “乖姐儿已经去了。晏妃，咱们该准备她的后事，让她风风光光地离开。”他低声劝道。 “皇上！”王晏妃抬眼看了看他，忽然又大哭起来。 宇文晟看着扑倒在他肩上的女人，心里叹息一声，劝道：“乖姐儿只是投胎转世去了。兴许，还会再回到咱们身边的。” 林慧怡听到他这番蹩脚却质朴，满含真情的劝慰之语，心里感到一丝慰藉。 毕竟宇文晟本来就厌恶鬼神之说，估计对这方面也没什么了解，能说出这些话，大概也是绞尽了脑汁的。 “是啊，她只是去投胎转世了……”王晏妃听了他的话，喃喃自语着，看上去精神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已经濒临崩溃了。 紧接着，在西苑值班的官员进来询问，宇文棠的丧礼事宜。 林慧怡看了宇文晟一眼，顺从地从他手中接过王晏妃，扶着她坐在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背部。 对于宇文棠的丧礼，她倒是不是很关心。毕竟一切都会按着规矩来，左不过因为宇文晟的怜惜，再多加点儿什么，以示哀荣罢了。 这边宇文晟已经想清楚了，只道：“追封临川公主为抚国公主，赐谥‘孝怀’。” 追封国公主，加谥号是渝朝历来的规矩，并不鲜见。林慧怡只微微听了听，继续安抚王晏妃。 紧接着，宇文晟又说：“丧礼就按晋国哀顺公主的例来办，朕辍朝五日，百官服丧送葬。” “皇上！”来请旨的官员都惊呆了。连一直闭着眼的裴太后也不由得睁眼，看向了宇文晟。 林慧怡也颇为惊讶，这可是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晋国哀顺公主的例，那可是渝朝所有公主中丧礼最隆重的。 晋国哀顺公主是先帝的女儿，生母是大名鼎鼎的羊皇贵妃。 据说晋国公主生来美丽非常，又聪明智慧，说话行事十分灵巧，却不像她的生母一般奸诈狡黠。 因此，深得宫廷上下的喜爱。先帝这个父亲对她当然也是极其疼爱。莫说别的后妃生的孩子，就是同胞的兄弟，都比不过她的宠爱。 可惜，这样的好孩子也是命运弄人，八岁时生了场病，不久就夭折了。 为此，先帝十分痛惜哀悼，直接将她的丧礼规格提高到无人能及的地步，没有哪个朝代，早夭的皇子皇女能得到。 此后，先帝也失去了很多个孩子，却没有一个能得到，与晋国公主相差无几的丧礼规格。 因此，在座的无论是谁，都极其惊讶于宇文晟的这一举动。 请旨的礼部官员更是跪倒在地，求道：“请皇上三思，临川公主只是公主，六岁夭折，于国于民并无贡献，岂可使用如此重礼。” 林慧怡安抚王晏妃的动作一顿，视线瞟见部分窃窃私语的妃嫔，似乎在小声议论宇文棠的丧礼，不是她能配得上的。 “朕意已决，你们照做就是。”宇文晟一口咬死了，不容商量。 “皇上，臣请皇上三思！”礼部官员还想再争，就听宇文晟又道： “这孩子品性孝顺纯良，若不是在生辰将来时，为其母采摘荷花以作礼物，岂会独自下水，染病夭折？” 他语气十分沉重的说完，又哀痛地道：“如此孝女，朕若不大加推崇，令世人知道，岂不枉为人父。” “原来如此。”裴太后一直听着宇文晟的话，此时才重重叹了一声，对着那礼部官员说道： “徐盛，哀家做主，令你们立即按照皇上的意思去办。” 她虽然早已归政于宇文晟多年，但积威仍在，说话还是非常有分量的。 徐盛闻言，见两宫都是一副意志坚决的样子，只得垂首应下，缓缓退了出去，将这份旨意下达到各处。 第382章 辉氏早产 解决了宇文棠的丧礼规格，林慧怡就没别的可关注的了，只跟在王晏妃的身边。 之后，王晏妃因为连日来的劳累与担惊受怕，精力严重不足，昏过去好几次，林慧怡都守在她身边照顾。 幸而是在西苑，可以停灵久一些，因此宇文棠的下葬之日，就安排在她百日之前。 秋狩虽然因此取消，但宇文晟还是要回皇宫理事的，大部分妃、嫔宫人都跟着一道回去了。 但王晏妃作为宇文棠的生母，伤心过度，身体受损，一时无法动身。宇文晟怜惜她，也就准许她留在此处。 林慧怡当然不能看着她一个人在这儿，便向宇文晟自请留在西苑照顾王晏妃，等宇文棠下葬之后，再一起回去。 宇文晟对这种要求当然没有不允许的，又赏了她好些东西，就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地回去了。 林慧怡送走他们，回到濯锦阁，王晏妃刚吃了药睡下。 她走到王晏妃床前，看她面容枯槁，即便是睡下了，眉心仍旧皱得紧紧的。这段时间哭得，她眼角的泪迹都去不掉了。 看着如此憔悴的她，林慧怡心里只剩下心疼。但宇文棠已经去了，再如何也活不回来了。 如今她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她所能好好开导王晏妃，让其好好活下去。 林慧怡清楚地知道，宇文棠是王晏妃生存的希望，是好好活着的支柱。现在这根支柱轰然倒塌，王晏妃也摇摇欲坠。 要想成功开导她，极其艰难。 但林慧怡并没有放弃，每天尽量减少王晏妃独处的时间，减少她待在宇文棠灵柩、卧房附近的时间。 强行拉着她去西苑各处走走，散心有助于疏解心中的郁结之气。 林慧怡还和王晏妃谈了许多话题，只要是有开导作用的，她都拿出来说，还不停地引导王晏妃参与进来。 在她这两个多月的努力下，王晏妃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些许，能够主动和她旁人说话了，虽然只有少量的几句。 但这也是个极好的开始。 只要林慧怡不放弃，王晏妃就能恢复过来，回到宇文棠夭折之前的样子。 等到宇文棠的棺椁下葬之后，林慧怡又奏明了宇文晟，继续在西苑逗留了十多天，两人才回到皇宫。 刚一回来，宇文晟就下了道圣旨过来兰林宫。 林慧怡有些摸不着头脑，拉着王晏妃在正殿跪迎。 “……咨尔晏妃王氏，以恭慎侍朕，……今特封尔为从二品夫人，惟谦以育德，惟善以裕躬，……钦哉。” 说了一大串溢美之词，中心思想就是宇文晟哀悯王晏妃女儿夭折之痛，所以晋封她为夫人，以示安抚。 林慧怡觉着这也不是坏事。宇文晟还知道怜惜王晏妃，那就说明宇文晟对她还是有感情的，日后再有孩子也不是没可能。 只要再有个孩子，王晏妃的丧女之痛总会愈合的。看看庄小娘与向安娘不就是吗？ 当初麦麦与小鱼儿夭折，她们也伤心欲绝，后来不也挺过来了。如今各自又有了孩子，丧子之痛早就淡去了。 这样想着，林慧怡心中的大石头就落了地。 见身边的王晏妃还傻愣愣地不动，林慧怡才拉了她一把，提醒她赶快接旨。 王晏妃这才反应过来，叩首接旨：“妾身接旨，叩谢吾皇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她领了诏书，脑子都还是浑浑噩噩的。她实在有些高兴不起来。这次进位，是用她女儿的命换来的。 她真的，宁愿不要什么夫人之位，只要乖姐儿还在她身边就好。 如今的王夫人越想越难过，等被林慧怡扶起来的时候，她的眼中又盈满了泪水。 “别哭了。这是喜事，知道吗？”林慧怡见她又想到了宇文棠，只得一边为她擦拭眼泪，一边劝慰。 “乖姐儿那么孝顺，她要是知道，你还在为她伤心，还过得不好。她在天上又如何安心呢？” “她不安心，就该回来陪着我啊。”王夫人吸着鼻子，那么多天好不容易养好了一些的嗓子，又哑了起来。 “你又说糊涂话了。哪儿有人死了，还能复活的。”林慧怡干脆牵着她慢慢朝西配殿走，接着说道： “虽然乖姐儿虽然现在已经不在你身边了。但是啊，她会一直在天上看着你的。所以你要好好活下去，等着与她团聚的那天。 不然，乖姐儿会伤心的，知道吗？” 王夫人被她一顿忽悠，勉强止住了泪，轻轻应了一声：“真想早点儿，和乖姐儿团聚啊……” 林慧怡拉着她进了殿中，仍旧轻声细语地安抚着。 因为她们在西苑待了太久，如今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到处都是过年的气息。 林慧怡也忙起来了，自从升了妃位，再不像从前那样清闲，除了兰林宫的事务，外头还有许多赏赐要给。 而她今年又要负责王夫人的份，更是忙得不可开交，连和其他姐妹说话聊天的功夫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宫里又出了一件大事，已经怀孕八个多月的辉淑姬，突然摔了一跤，导致早产了。 林慧怡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过多在意，只按着规矩去了趟永寿宫。 辉淑姬出身海西女真，从小就跟着练骑射，身体素来很好，康健体壮。这大半年以来更是养得珠圆玉润的。 因此，即便是早产，辉淑姬也没有经受太多的痛苦折磨，居然只用了四个时辰，就产下了一名还算白胖健康的皇子。 为此，上到帝后妃嫔，下到宫人就没有不惊讶的。 辉淑姬这运气简直也太好了。没见过哪个受外力压迫导致早产的，能有个母子平安的结果。 于是，宇文晟还挺高兴的，当场就升了辉淑姬为从三品皇贵姬，又给小皇子取了个乳名，叫“有福”。 取的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意。 至于辉皇贵姬摔跤早产之事，大家都以为只是个意外，虽然也惩治了当时服侍的宫人，但也只是罚俸。 因此，不管是林慧怡，还是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可谁知，没出两天，辉皇贵姬那儿就传出消息，说她早产是有人害的。 因此，黄皇后便再度召集全体妃嫔，去了永寿宫问话。 林慧怡想着自己才刚刚回宫，应该不会沾上这事儿，所以先去看了眼王夫人，才慢吞吞地过来。 王夫人还在为女儿服丧，身体又不好，所以黄皇后根本就没叫她，连日常的请安也免了。 林慧怡到的时候，妃嫔已经来齐了，并且连宇文晟都坐在了永寿宫的宝座上。 她眉头微蹙，看来此事并不小。不然宇文晟哪里会临时过来。 但是即便在这个时候，林慧怡也没有预料到。这件被她小瞧的早产案子，会给她一生带来多大的影响。 先见了礼，林慧怡就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低头冥想。几个月没参与这些事，林慧怡突然都觉得有些生疏了。 按说辉皇贵姬虽然做人失败，但在宫里也没什么真正的仇家。她也只是运气好才怀上这胎，宇文晟并不太宠爱她。 因此，为了争宠害人的可能性也就不高。剩下的，就只有借她这胎陷害别人了。或者，是辉皇贵姬自导自演。 但无论哪种情况，林慧怡都是非常危险的。 前一种还好，矛头对准林慧怡的可能性不算太大。可若是后一种的话，辉皇贵姬和她关系不好，说不定真会把罪责推到她身上。 林慧怡越想越不对劲，眉头皱得死紧。 而这个时候，本应该在寝殿里坐小月子的辉皇贵姬出来了。 “你怎么还是出来了，不是说了让你在里头躺着，有话让宫女传递就好吗？”宇文晟不由得训斥了一声。 “可是皇上，此事关系到妾身流掉的那个孩子，是妾身的痛啊。又哪里能在里头躺得住？”辉皇贵姬眼中有泪，诉说道。 “既然你坚持，就让人把躺椅抬过来，多垫些软和的。”宇文晟沉默了一瞬，才对宫人吩咐道。 “多谢皇上体恤。”辉皇贵姬裹着保暖厚重的狐裘袄，躺到椅子里，火红的皮草衬得她脸色更白，让人生怜。 “既然人都到齐了，皇贵姬，你就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宇文晟扫了一圈，视线又回到辉皇贵姬身上。 林慧怡闻言，不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眼睛直直地看向辉皇贵姬，想知道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是。”辉皇贵姬应下，又咳了两声，才说道：“启禀皇上，方才妾身边的四妞突然来禀报，说妾身小产并非意外，实乃人为。” “嗯。”宇文晟应了一声，示意她继续。 “妾听了是又惊又怒，便让她把话说清楚。”辉皇贵姬顿了顿，又接着说： “四妞说，因为妾身忽然小产。她十分恼恨，就命人将当时服侍不当，让妾摔倒的几个宫女打了一顿。” 听了这话，黄皇后的眉梢忍不住动了动。私下对宫人用刑，却不禀报她这个皇后，看来是心大了。 她略微勾了勾嘴角，打算过些时候警告一下辉氏。今天这事，且再瞧瞧，若是没必要就不管了。 辉皇贵姬还在继续：“因此，四妞听见妾身名下的大答应喜燕，受不得疼，招供了一些事……咳咳咳！” 她这回小产着实伤着了，故而说了这些话，就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宇文晟赶忙让人去请，这几天住在永寿宫的医女，而后又对辉皇贵姬的宫人道：“那两个叫四妞和喜燕的来回话，其余的照顾你们主子。” 第383章 怎么会是她 “奴婢四妞，拜见皇上。”从辉皇贵姬身后走出来一个宫女，跪倒在殿中。 林慧怡记得，辉皇贵姬的这个四妞是汉人女子，从小跟着她，所以她的汉话才比其他女真妃嫔学得快。 而那个叫喜燕的到现在还没上场，林慧怡也不确定会不会和她扯上关系。 她忍不住瞧瞧侧头去看彩月，见她轻轻摇头，就明白了，彩月也没见过这个喜燕。到时候，就有的辩驳了。 “喜燕呢？”宇文晟问着四妞。 她回道：“回皇上的话，喜燕涉及谋害皇嗣，被暂时看押起来了，还请皇上稍等片刻。” “好，那朕先问你。”宇文晟继续道：“那个喜燕招供了什么？” 四妞答道：“喜燕说，当时她陪着皇贵姬娘娘在御花园里散步，故意把娘娘往有积雪的地方引，好以冰滑为掩饰，害娘娘小产。” 林慧怡闻言蹙眉，辉皇贵姬是怀孕了八个多月的，又不是刚刚怀孕。现在搞这一出，能起什么作用。 况且，辉氏是海西女真辉发部酋长的亲生女儿，那边冬天苦寒，比京城要冷多了。她对冰雪已经最熟悉，哪里会轻易滑倒？ 就算怀着身孕，一时不察滑倒了，造成的影响也不会太大。这不，辉皇贵姬只是早产，还母子平安。 如此看来，这次事件只可能是，辉皇贵姬自己一手策划的。 她这边各种怀疑推论，那边四妞还在继续说：“奴婢当时就觉得奇怪，皇贵姬娘娘是在冰雪堆里长大的，不应该轻易滑倒。 所以，奴婢又仔细问了喜燕，才知道，她当时借着滑倒，用劲拽了娘娘一把，导致娘娘摔在了非常坚硬的冰块上。 本意是要叫皇贵姬娘娘流产，或者难产。幸好娘娘福大命大，母子平安，才没让她的奸计得逞。” 林慧怡刚刚还在怀疑这个，她就及时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此一来，如何不能让林慧怡怀疑呢？ 辉氏倒是想得周全缜密，这确实是一项好计谋。只是她可真是狠绝了，连怀了八个多月的自己都能下得去手。 这要是万一有个闪失，她们母子可是一个都活不了的。真就是福大命大啊…… “她一个小小的宫女，主子平安生产她得利更多，费尽心思谋划这些做什么？”宇文晟听完，觉得实在不对劲。 “回皇上的话，皇贵姬娘娘也觉得奇怪。但是奴婢当时听了这些，心里害怕，就赶紧禀报给了娘娘。 而娘娘知道后，就派奴婢来请皇上了。所以后面的事还没有问，奴婢也不清楚。”四妞垂首答道。 黄皇后也看出来了，辉氏这事儿是她自导自演，想借这胎害人。 至于被陷害的对象是谁？她慢慢转头，向林慧怡那儿抛了个眼神。 林慧怡立即接收到了，微微朝她颔首。辉氏在宫里最想害的人，除了林慧怡估计就没有旁人了。 一开始，辉皇贵姬可能还只是期盼妃位，所以想把她拉下来。 但自从她与申青梅上次交锋，辉氏硬要搅和进去，结果让她一起惩治了之后，辉氏大概就恨上了她。 听说这段时间，辉皇贵姬经常在一众妃嫔中间挑拨离间，说林慧怡的坏话。 这些，都是林慧怡回宫后，那些想向她投诚的新人，告诉她的。 她本来想多休息几日，再去吓唬吓唬辉皇贵姬的。结果时机不等人，却让辉氏抢先下手了。 林慧怡心中冷笑，辉氏敢给她扣这种帽子。她就让辉氏知道，“后悔”两个字是怎么写的。 宇文晟又问了四妞几句，就等来了被捆得结结实实，脸上身上还有血迹的喜燕。 林慧怡见此，刚刚对辉皇贵姬的推断又有所动摇了。喜燕这个样子，分明是被严刑拷打过的。 若是演戏，也未免太逼真了点儿。就算辉氏有这么狠毒，那这个喜燕呢？又怎么能忍得住？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宇文晟已经开始审问了。 “喜燕，朕问你的，你必须老老实实回答。若有半句虚言，朕就将你凌迟处死！”他瞪着眼睛恐吓道。 “皇上饶命！奴婢绝对不敢欺瞒皇上！皇上饶命！”喜燕听了心中大骇，不住地求饶。 凌迟处死，这个酷刑光是听到，都让她毛骨悚然。可是她不敢违背那人的吩咐。她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 家里几个弟妹还小，已经穷得揭不开锅，父母又病了。她的俸禄根本不够，主子又不肯借她。 为了给父母治病，为了养活几个弟妹，不让他们也像自己一样被卖了，她只能答应那人的条件。 林慧怡看着喜燕抖个不停的瘦小身躯，感觉这事一时半会儿还真搞不清楚。 “为何要设计戕害辉皇贵姬腹中皇嗣？”宇文晟问道。 “奴婢，奴婢是受人，受人指使的。”喜燕按着那人的吩咐，磕磕巴巴地回答着。 “受谁的指使？”宇文晟蹙眉，既怀疑她话中真假，又感到十分气愤。这个后宫真是一天都不让他省心。 喜燕抬起头，看了周围一圈，最后视线落到了林慧怡身上，指着她道：“皇上，奴婢是受充妃娘娘指使。” 林慧怡心道果然，还真是冲着她来的。 她咬了咬牙，坐正了身体，脸一下就沉了下来，眼神冰冷地盯着喜燕。 “贱婢胡说！”接连出了几次事件都在诬陷林慧怡，宇文晟哪里会轻易相信她的话。 他吼了一声，又道：“别说充妃才刚刚从西苑回来，就是她一直都在宫里，也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黄皇后也冷着脸喝道：“大胆奴婢！在皇上面前也敢信口雌黄，本宫看你是不想活了！” 喜燕有一刹的恐惧，但眼前忽然浮现家里的悲惨境况，又想到那人说的，事成之后为她照顾家人。 只要她按照那人说的做，就算她死了，也值得！ 于是，喜燕眼中满是勇气与决绝，她说话不再磕巴，言辞凿凿地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奴婢真的没有胡说！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还在网图诓骗皇上与本宫！”黄皇后厉声喝道：“来人，将她拖下去！” 众人见黄皇后如此维护林慧怡，又见宇文晟没有任何阻止的打算，不禁都愣住了。 但林慧怡自有解决办法，并不想让他们为自己这样做。况且，她没做过的事，她不洗刷清楚，绝不罢休！ 于是，她高声喊道：“且慢！” 正拽着喜燕的身体将她往外拖的宫人们，不得不停下，又等着帝后二人的反应。 黄皇后沉声道：“充妃，本宫知道你心地善良。但此等恶仆若不惩治了，只会让其他人也跟着效仿。” “皇上，皇后娘娘，请听妾一言。”林慧怡起身行了个万福礼。 “你说吧。”宇文晟抬手示意。 黄皇后也只得闭上嘴，用非常不赞同的眼神看着她。 林慧怡又行了一礼，露出一个微笑，才缓缓说道：“皇上，妾知道您心疼妾身，相信妾身。 但是，若不及时将妾身上的嫌疑洗干净，这件事就不会这样停止。所以，还请您答应妾身，仔细审查。” “充妃说的有道理，皇上，皇后娘娘，人言可畏。既然有人想陷害她，自然还会想别的法子。 如若每一次都让两宫这样处置，只会给人留下把柄，不仅危害充妃清白，更是有损您二位的清誉。”高智明开口为她说话。 黄皇后也知道这个理，不过在她看来，自己握有后印，自然有办法解决掉这些隐患。 但是宇文晟更倾向于林高二人的说法，便点头道：“皇贵妃说得对，还是该仔细审清楚了，还充妃一个清白。” “是。”黄皇后不得不应下，对还拽着喜燕的宫人摆手。 喜燕被放开的一瞬间，她就扑倒在帝后面前，哭道：“皇上，皇后娘娘，奴婢真的没有撒谎！” “你有没有撒谎，不是靠你一张嘴决定的，而是要靠证据。你指控本宫谋害辉皇贵姬，就要拿出证据来！” 宇文晟将审问权交给了她，林慧怡就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冷冷地盯着喜燕。 喜燕如今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根本不害怕她，直接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奴婢有证据！” “那你就拿出来！”林慧怡脸色难看，理智告诉她，这就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但是不知怎的，她心里总是惴惴不安，潜意识在向她预警。因此，她十分怀疑，接下来会发生超乎她想象的突变。 “皇上，皇后娘娘，奴婢担心充妃娘娘使诈，想单独说给黄振公公，请他将证人带过来！”喜燕按着原定计划说道。 宇文晟当然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但是，如那人所料，林充妃一定会答应她的要求。 林慧怡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冷哼一声，对宇文晟说：“皇上，您就答应了吧。妾身想看看，她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黄振。”宇文晟无法，只得吩咐。 黄振领命，走到喜燕身边，听她小声说了证人的名字。他瞳孔一缩，忍不住看向了林充妃。 林慧怡见此，一颗心更是揪了起来。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 她看着黄振的身影远去，又盯了半晌喜燕那张志在必得的表情，心里越发沉重。 不久之后，黄振就将证人带来了。 “奴婢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跪在林慧怡面前的，是她无比熟悉，无比信任的，可以说是家人。 她的出现，林慧怡直接愣在了当场。现在，她满脑子里都是：“怎么会是她？” 第384章 这件事是我做的 不仅是林慧怡，屋内其余所有人看清这人的样子之后，全都惊愕不已。 好几个妃嫔更是被吓得指着她，叫出了声：“你……” 林慧怡已经被这人惊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只摇摇晃晃地被彩月和苏苏扶着，退回到座位去了。 这就是自己前不久，还在为她的终身大事操心，为她欢欢喜喜准备嫁妆，把她当成姐妹的人——宝珠。 “怎么是你？”宇文晟这几年去兰林宫次数多了不少，因此一下就认出来了。 “皇上，是奴婢。”宝珠谁的眼睛都不敢看，一直匍匐在地，额头直抵手背，规规矩矩地跪着。 她更是不敢看那个满脸惊讶，盯着自己连眼睛都不眨的人。她有愧，愧得鼻子发酸，眼睛发红。 “抬起头来，把话说清楚。你为何是喜燕的证人？”黄皇后脸色不好看，声音中带着威吓之意。 “……奴婢有罪，不敢见天颜。”宝珠沉默了一瞬，还是不敢抬起头来，只闷着嗓子回了一句。 林慧怡就一直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中尽是不敢置信，想不通为什么她要背叛自己？ 宇文晟刚要说话，喜燕就主动开口：“皇上，皇后娘娘，林充妃位下的常在宝珠，就是奴婢的证人。” 说到这儿，她低头瞥了边上的宝珠一眼，又高声道：“她可以为奴婢证明，这件事都是林充妃所为。” 林慧怡看了她一眼，转而再次凝视着宝珠，想听听她要怎么说。 “是吗？”宇文晟拧着眉，对着宝珠又道：“起来把话说清楚！林充妃待你们可是最宽和的，若你这奴婢胆敢胡说，朕绝不轻饶！” “奴婢遵旨。”宝珠这才有了反应，不得不直起身抬起头，但是，却仍旧不敢朝向林慧怡这边，背着脸。 “说！”宇文晟喝道。 “奴婢，奴婢，受娘娘之命，和，和喜燕联系……”宝珠实在是说不出口，磕绊着说完，眼泪就掉下来了。 她对不起娘娘，不敢去看娘娘的表情。但是她只得这么做，为了她和情郎的命，她只能听从那人的吩咐。 林慧怡听她说完，只觉得心累。自己那般真心实意地待她，结果却换来了她帮着外人诬告自己。 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一个字也不想说，一个动作也不想做。她只想回去休息，她一点儿也不想再呆在这里了。 “皇上，皇后娘娘，您看，奴婢并没有污蔑林充妃。奴婢所做的一切，都是她指使的！”喜燕赶紧跟进，叫嚷道。 “林充妃！我哪里碍着你了，你居然这样害我！亏你还敢顶着后宫第一大善人的名号！” 见她真的做了这件事，辉皇贵姬也凄厉地尖叫了一声，恨不能立刻冲过去掐死将她掐死。 “辉氏！事情还没有定论，朕自会还你与有福公道，你且安静听着就是。”宇文晟赶忙喝止她。 “宝珠，朕再问你，充妃到底如何吩咐的你，把其中细节都给朕说清楚！”他转脸对宝珠喝道！ “奴婢……奴婢……”宝珠满脸都是水，不知道是汗还是泪。她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句完整话。 “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做了这个证，你主子就是死罪！而你帮着主子犯事，也是死罪！你要想清楚！” 黄皇后看出她的纠结，怀疑她是被胁迫的，故意恐吓道。 “不！”宝珠登时直起了身子，慌张地朝林慧怡这边喊了一声：“你骗我！” 与此同时，门口飞快走进来一个身影，大喊道： “皇上！这件事是我做的！” 刚为宝珠的行为而疑惑地众人，又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林慧怡听到几位熟悉的声音，也连忙将视线从宝珠身上，转到了那人。 在他们面前的，是被特许不来的王夫人。 先前宫人来传旨的时候，王夫人根本没放在心上。自从女儿夭折之后，这些无聊的事，再也无法引起她的关注了。 她就像平日一样，呆呆地坐在床边，或窗前，要么就缩进从前女儿的卧房里，抱着她的遗物，醉忆过往。 今天她是坐在窗边的，所以看到了来请宝珠的黄振。 牵涉到了兰林宫的人，尤其是林慧怡的，她心里莫名地升起了些许惊慌，于是起身走了出去。 黄振看见她自然要打招呼。 王夫人便故意拖延了片刻，想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 然而黄振是宇文晟的人，嘴巴严实得很。因此她根本毫无所获，只得放任黄振将宝珠带走。 不过，王夫人在与宝珠擦肩而过的时候，却忽然看见了她眼中的挣扎与后悔。 她当场就愣住了，仔细品味了一番宝珠眼中的意味之后。直觉告诉她，林慧怡一定出事了。 一想到林慧怡如今的处境，她就不由得担心起来，在兰林宫的庭院里走来走去，不得安生。 她想要过去帮忙，却被平安拦住了。 “娘娘，充妃娘娘聪明得紧，哪里需要您去帮忙。再说了，这也只是您的推测，说不定只是叫宝珠去问两句话就回来呢？” 王夫人听她的话打算回屋去，但走了几步，心里的不详感越发强烈。 她实在坐不住了，立刻叫平安准备了步辇，迅速赶来了永寿宫。 但她没忙着进屋，也没让人通报，而是站在外头偷听。直到她听见黄皇后的话，担心林慧怡的安危，才站了出来。 王夫人进来后就跪在了殿中，语气十分沉静地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这件事并不是林充妃所为，而是妾的手笔。” 屋内众人都被她吓到了。不知道她这话是真的，还是在为林慧怡顶锅。 而接连几次惊吓，林慧怡此时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她呆呆地看着王夫人，眼中都是困惑。 “你的手笔？你又有什么原因，要在刚刚回宫后，就戕害辉皇贵姬母子？”宇文晟实在不解。 “王夫人，您可不要想着维护林充妃，冒冒然为她顶罪，最后却害了自己。”辉皇贵姬出声道。 “不劳烦辉皇贵姬操心，本宫敢作敢当，你早产就是本宫做的。”王夫人看也不看她，说了一句。 “为什么？”宇文晟又问了一遍。 王夫人顿了半晌，才回答：“皇上，妾身之所以涉及陷害辉氏，皆是因为辉氏害我孩儿。” “你是说，乖姐儿的死和她有关？”宇文晟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忍不住侧头去看辉皇贵姬的反应。 却真好看见她脸色微变，于是心中怀疑更甚，又问：“到底怎么回事？乖姐儿之死是否另有隐情？” 王夫人默了一瞬，才道：“是。” 她说完，不等辉皇贵姬反驳，就接着说：“皇上，辉氏在西苑时，居于锦鲤池左近，对那边的情况了如指掌。 而锦鲤池的宫人也早被她收买。那边荷花开的好，就是辉氏示意他们，故意说给我儿听的。” 没想到乖姐儿的死因也并不简单，包括林慧怡、宇文晟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王夫人！你不要血口喷人！”辉皇贵姬见着众人看她的眼神，哪里还能坐得住，当即就叫嚷着。 “你闭嘴！”宇文晟喝止她，又对王夫人示意：“你继续说。” 王夫人面无表情，接着说：“辉氏知道我性子严厉，不会答应。所以设计怂恿我儿，独自下水采摘荷花。 等到我儿上当，独自过去。她又让锦鲤池的掌事中官躲走，假装没有看见我儿下水，让她有机会悄悄下水。” 林慧怡听得脸色发白，盯着辉皇贵姬的眼睛瞪得老大。难怪当时她们去锦鲤池的时候，管事的很久之后才来。 并且问及剩下守池子的宫人，都说没看见乖姐儿是什么时候下的池子。她当时就有怀疑，只是乖姐儿的事着急，没发作而已。 “辉氏，可真有此事？”宇文晟气得眼眶发红，狠狠抓起茶杯砸到了地上，随即用发红的眼珠盯着辉皇贵姬。 辉皇贵姬脸色一变，慌慌张张地站起来辩驳：“皇上，皇后娘娘！妾真的没做过！是她凭空捏造污蔑！” 随后，她又对王夫人叫嚷：“你有证据吗？就敢胡说八道！” “是啊。皇上，皇后娘娘，凡事都讲求证据。若王夫人娘娘没有证据，又如何服众？”申青梅也帮腔道。 “王夫人，你可有证据？”黄皇后见此，便问道。 于是，众人全都看向了王夫人。辉皇贵姬甚至紧张到，额上都沁出了汗珠。 “没有，妾只是查到了这些，但没有任何铁证。”王夫人面色未改，回道。 听闻这话，辉皇贵姬顿时长出了一口气，随后又叫嚣起来：“没有证据，难道就凭你红口白牙地胡说吗！” “辉氏！”宇文晟又喝了一声。 他这个举动，很明显地表明他是偏向王夫人的。 “皇上！分明是她污蔑我，还害我们母子，您怎么能偏瘫她！”辉皇贵姬委委屈屈地说道。 申青梅也缓缓开口：“皇上，虽说王夫人痛失爱女实在可怜，但也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相信她的一面之词。 还有辉皇贵姬母子受害一事，究竟是不是王夫人所为，还有待商榷。请皇上，皇后娘娘明断。” “是啊，皇上，皇后娘娘，说不定王夫人就是为了给林充妃脱罪，才故意编出来这些话转移您视线的！您不能轻信啊！”辉皇贵姬赶忙附和。 “皇上，妾身觉得，应该再审一审这个宝珠，才能得知真相。”申青梅又道，随即看向了宝珠。 第385章 见血 林慧怡已经不想再管这件事了。就算宝珠一口咬定是她做的，帝后也不会信的，况且她也还有办法。 她现在在想的是，王夫人刚刚说的这些，究竟是真的，还是让辉氏说对了，就是编出来帮她挡罪的。 如果是真的……林慧怡想到这儿，忍不住抬头看向煞白着脸的辉皇贵姬。 而这边，宇文晟又按着申青梅说的，审问起了宝珠：“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说清楚。若再支吾搪塞，就把你送进宫正司！” 林慧怡闻言侧头去看宝珠，却仍然看不见她的脸。她打从进来，就一直背着脸对自己，一次也没有转过来过。 见此，她心中忍不住怀疑宝珠是受到了胁迫，实在不得已才背叛自己的。 于是，她不禁哑着嗓子开口：“宝珠，你为什么背着不肯看我？是不是有谁威胁你来的，是不是？” 宝珠听见她的声音，身子显而易见地打了个哆嗦。 见此，林慧怡心里更为肯定，又放缓了声音，道：“你转过来看着我。相信我，无论发生什么，我会保护你的。” 宝珠闻言浑身又是一抖，但身子就一直没动。就在林慧怡都要失去信心的时候，她的头颅微微朝这边骗过来。 然而，林慧怡还没来得及高兴，连她的脸都没看清，她就又缩了回去。 “你这丫头，既然你主子这样跟你保证了，你还有什么害怕的还不好好跟她叙叙感情。”申青梅轻笑一声。 宝珠闻言，头颅不由得垂下去，像失去了生机而枯萎的花朵。 林慧怡心中有所怀疑，忍不住冷下脸对申青梅喝道：“看来昭妃很闲，几次没讨着好，就管起闲事来了！” “充妃妹妹，姐姐说错什么了吗？姐姐不是在帮你说话，让她尽早跟你坦白不是。”申青梅脸上噙着微笑，淡淡回了一句。 林慧怡刚要再回嘴，眼角余光却瞥见宝珠抬起头，又猛地朝地板上撞去。 她瞳孔一缩，飞一般地冲过去，将宝珠的身体扳倒。 然而她的动作还是慢了半拍，宝珠大概是用了全力，头颅触地的闷响让她惊慌失措，也吓着了屋内众人。 林慧怡不敢轻易晃动宝珠的身体，只得轻轻将她放平在地上，一边喊道：“太医！皇上，皇后娘娘，帮我叫个太医！” 宇文晟见状，赶忙让一直在边上，照顾辉皇贵姬的医女过来。 几个医女赶忙过来，赶快给她止血。 林慧怡就在一边，忽地瞧见宝珠在意识模糊之前，对她不断做着一个口型。她刚要低头仔细听，宝珠就彻底昏过去了。 但她已经看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于是，林慧怡放下宝珠的手，站起身扫视了周围一圈，锁定了自己正在寻找的人。 她冷笑一声，几步上前，在那人没反应过来之前，狠狠甩了一个耳光。 “啪！” 这一耳光林慧怡用了死力，直接将人扇倒在地。 众人也吓了一跳，齐齐看向了两人。 林慧怡没管他们，死死盯着那人，见她站起来，便抬手准备再来第二个。 “充妃！”宇文晟赶忙喝道。 张佳怡见此，几步过来将林慧怡拉开。庄小娘与向安娘等人则围在了她身边。 “昭妃娘娘，你的嘴角……”有人注意到申青梅不光左脸肿得老高，连嘴角都渗出了一丝血迹。 “你现在应该满意了吧。她被你逼得走上了绝路，只能以死来解脱自己。”林慧怡冷冷地看着她，声音里满是寒意。 “林充妃，你打本宫这件事，本宫还没计较。你居然又信口雌黄，污蔑本宫。”申青梅忍着疼说话。 “别装傻，你做没做过自己心里清楚。”要不是张佳怡拉着她，林慧怡早就冲上去，再给申青梅几个耳光了。 “皇上，妾无端受辱，但绝不可能咽下这口，请您裁决。”申青梅不看她，只对宇文晟跪道。 她本来想自己动手还回去，但林慧怡被几个人团团围住。她一靠近就被挡住，根本连林氏的头发都碰不到。 宇文晟抿了抿唇，才道：“充妃，你为何如此冲动？” “皇上，宝珠素来对妾忠心耿耿，若不是被申氏胁迫，断不会出来做伪证，诬陷妾身。”林慧怡也跪下，说道。 “你如何断定她是被昭妃胁迫的？”宇文晟没有反驳诬陷的事，端看宝珠以头抢地的决绝，就极为可信。 “刚刚她昏迷之前，对妾身指明了幕后主使。”林慧怡答道。 “敢问充妃娘娘，奴婢刚刚就在宝珠身边，并未听见她张口说话，不知娘娘是如何得知的？”喜燕突然出声。 林慧怡只道：“她虽未出声，但说话口型却非常明显。我与她相处多年，很轻易就能理解。” “说话口型也能作证，林充妃，你自己听着不觉得可笑？”申青梅冷笑一声，道。 “没有申昭妃肿着半边脸可笑。”林慧怡冷冷地回道。 “你。”申青梅刚要发火，却突然停了下来，随即嘴角上扬，笑眯眯地看着她。 林慧怡毫不畏惧，同样看了过去。 “刚刚你身边有人，这回就没人帮你了。”申青梅轻声说着，而后奋起，抬手挥向林慧怡。 林慧怡冷不丁挨了一耳光，激起心头的怒火，也不管别的，直接揪住她的手，又回敬了她一巴掌。 申青梅也不甘示弱，站起来就想踹她一脚。 林慧怡及时躲开，随后抓住她的小腿狠狠一扯，把她再度拉倒在地。但自己也没躲过，被她揪住了肩膀，两人一起滚到一边。 本来好好的争辩场面，变成了这种市井泼妇的打战，屋内众人都被吓住了。 “都给朕住手！”宇文晟气得脸色发青，厉声喝道。 林慧怡心头火正盛，对他的话充耳不闻，抬手扯住申青梅的头发，而自己的头发也早已缠在她的手中。 两人都没有放手的意思，互相拉扯撕打着。 “还不上去拉开！”宇文晟见她们谁都不肯罢休，又对一旁傻愣看戏的妃嫔、宫人呵斥着。 被他这一声吼，众人才将将清醒，纷纷上前劝架拉架。甚至有的，还趁机给两人中自己的仇人下黑手。 因此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好半晌，林慧怡二人才被拉开。但这个时候，两人谁也别说谁，都衣衫不整、发型全乱，狼狈极了。 “都是大家闺秀出身，昭妃你还是有了孩子的人了。竟然这般不管不顾，大庭广众之下扭打成团，成何体统！”黄皇后抢先呵斥道。 林慧怡哼了一声，拂开为她整理仪容的姐妹，跪道：“妾身知错。” 那头申青梅当然不能落后，几乎是同时认了错。 “皇后说的不错，成何体统！”宇文晟脸色难看得要死。他是喜欢活泼的，但不是这种市井泼妇。 “昭妃申氏、充妃林氏，有失体统，罔顾妃位仪表，令尔等上缴半年俸禄，再抄宫规、女四书各五十遍。 抄书期间禁足，不得随意外出，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出来。”他咬着牙说道。 “妾领旨。”林慧怡行了礼，退到一边。 申青梅本来还想再争谁先动手，但看见他的眼神，还是咽了回去，跟着叩首接了旨。 就在这时，太医查看了宝珠的情况，赶忙过来禀报：“皇上，这个宫女起了高烧，怕是挺不过来了。” 林慧怡又是一惊，恨极地瞪了申青梅一眼，又跪倒，哀求道：“皇上，妾愿交出妃位，求您一定要救她。” 众人闻言大惊，各自起了各自的心思。 “你为何如此看重一个宫女？”宇文晟蹙眉。 “皇上，不仅因为她是妾最信任的宫女之一，也是因为她知道这件事的真相。若她死了，妾身上的罪名如何洗清？”林慧怡答道。 “充妃娘娘，不是微臣不肯救。而是她伤势颇重，若不是您拉了一把，否则她当场就死了。如今只能看天意。”太医拱手说道。 林慧怡闻言，眼神暗淡下来。 “你们尽力救治就是。”宇文晟朝他挥手。 “是，微臣遵旨。”太医领命离去。 “皇上，我看宝珠神态异常，应该确实是受人胁迫，才不得已指认充妃。”黄皇后说道。 辉皇贵姬怕宇文晟偏袒林慧怡，只得开口：“皇上，宝珠早前就已经招供了是林充妃所为。 即便不是她，也该是不打自招的王夫人。皇上，请您明断。” 黄皇后不由得瞥了她一眼，嘴角挂起一抹冷笑。 宇文晟皱起眉头，又问向喜燕：“你指称林充妃，可还有别的证据？” “皇上，奴婢没有了。”喜燕磕着头，想到刚刚趁乱那人告诉自己的事，一颗心越发冷硬起来。 “但凭一个认证，还是举棋不定的人证，朕着实无法相信你。”宇文晟见此，便道。 喜燕闻言，脸色唰地白了下来。她狠狠咬破了嘴唇，高喊一声：“皇上！这件事确实是林充妃所为！奴婢愿已死为证！” 说着，她就拔下头上的簪子，尖细那头对着自己，用尽全力，向自己的胸口一刺，顿时血流如注。 第386章 顶罪 喜燕身体里流淌的，滚烫的热血，就霎时间喷发出来，溅了一地。 距离她较近的林慧怡、王夫人、太医，全都被溅到。林慧怡离得最近，直接被血浇了一脸，将她给打懵了。 屋内众人先是被这场突变，惊得愣了一瞬，等反应过来之后，就全都惊叫起来：“啊！” 好些个胆小的，都在不停往边上跑，或是躲到别人身后。 林慧怡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直接愣在了当场。还是王夫人将她拉到边上，冷静地用手绢给她擦拭脸上的血迹。 见到场面失控，宇文晟赶忙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砰”的一声，叫所有人都吓得安静下来。 他这才开口：“都坐回去。” 他的语气十分不悦，一干妃嫔只得乖乖地坐回去。有吓得不行的，都是闭着眼让宫人扶回去的。 林慧怡总算是缓了过来，见到王夫人异常冷静的模样，感觉太奇怪了。她就像是什么也没看到一样，太冷静了。 此时，黄皇后不得不说话：“皇上，这个奴婢竟然已死为证，而宝珠又奄奄一息，证人全无，该如何处置？” 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能偏袒林慧怡太过明显。否则让裴太后知道了，又少不了被警戒训斥。 “弄干净。”宇文晟拧着眉，不耐地抬手吩咐。 宫人们领命，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喜燕的尸体与地板上的血迹。 “这件事……”宇文晟等他们收拾干净了，才肯开口。 但是辉皇贵姬生怕他包庇林慧怡，立马高声叫嚷着：“皇上，喜燕可是用自己的命，来证明林充妃的恶行。求您为妾身母子做主。” 宇文晟颇为不悦，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才道：“但是单凭她片面之词，朕不能全信。林充妃已经被冤枉过太多次，朕不愿再多了。” “皇上……”林慧怡已经又跪到了地上，此时听他这么说，忍不住抬头看他，心里也忍不住泛起一丝涟漪。 “可是皇上！”辉皇贵姬还想再争，却被宇文晟当即打断： “朕已经想好了！喜燕如此决绝，朕也不能太偏袒林充妃。就令其禁足、罚俸半年，接着抄书。” 这么轻的惩罚，让屋内众人脸色各异。相信林慧怡人品的自然满意，但想趁机打压她的，却只能赶快想办法阻止。 辉皇贵姬当然是最坐不住的那个，登时就哭喊着：“皇上！证据明明确凿，您不能这样包庇林充妃！” 说着，她就不顾自己刚刚生产的身体，被宫人扶着，艰难地走到宇文晟面前跪下。 她起了头，别的人也坐不住了。 申青梅立刻跟着说：“皇上，虽然林充妃的人品六宫皆知，但此事事关皇嗣，过于重大，还请皇上三思。” 还有几个妃嫔也跟着开口，意思都是让宇文晟严惩林慧怡。 “那就降林充妃为贵姬，这总行了吧。”宇文晟见她们都反对，只得暂退一步。反正等风头过去了，又把林氏提上来就是。 “皇上！请您为想一想妾身母子啊！要不是我们命大，否则就早已含冤而死，魂归地府了！”辉皇贵姬还不满意，又哭道。 申青梅便又道：“皇上，您瞧辉皇贵姬哭得有多悲痛。都是做母亲的，妾真是能理解她的心情。 只要是为人父母的，任谁也无法容忍，谋害自己孩儿的人，逍遥法外。” 她很清楚，直接反对宇文晟是绝对行不通的，只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设身处地地去思考。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宇文晟冷着脸，但到底是喜欢申青梅的，只得又问向了辉氏。 “皇上，妾要求严惩林充妃。如此心肠歹毒之人，怎能容她留在后宫猖狂！”辉皇贵姬当即顺竿子往上爬。 “辉氏，别说得好像林充妃真的做了这些事一样！你拿不出铁证，凭什么如此污蔑她！”庄小娘为林慧怡争辩。 向安娘等人也跟着附和。 “证人都死了，现在你们当然可以说没有证据咯！”辉皇贵姬丝毫不惧，顶嘴道。 至始至终，林慧怡都没有开口，只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些人。且让她们高兴这回吧，她迟早会让她们偿还的。 她们正争得激烈，王夫人突然冷不丁跪下来，道：“皇上，皇后娘娘，妾早说了，这一切事情都是妾身所为。 是妾为了报复辉氏谋害我儿，所以才暗中派人接触喜燕，让她设计辉氏早产。请惩治妾，不要冤枉了林充妃。” 辉氏等人明摆着，是想狠狠咬林慧怡一口，甚至想把她逼死。王夫人当然不能让她们如意。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可在乎的了，不如就替她顶了这宗罪名。这样自己还不算彻底没了用处。 “王夫人，你不要为了给林充妃顶罪就胡说八道！”辉皇贵姬怕她又提及抚国公主的事，当即喝道。 “辉氏！”宇文晟又斥责了一声，才叫辉皇贵姬不情不愿地闭嘴。 “皇上，皇后娘娘，妾所说，句句都是事实。”王夫人又道。 “要是你做的，那你怎么解释喜燕和宝珠的证词？”申青梅不肯让林慧怡毫发无损，又问。 其余人也为这个问题疑虑，所以全都看了过来。 林慧怡也搞不清楚，她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始终皱着眉凝视着她的脸。 “我曾经让宝珠帮着跑了一回腿，叫她送信给喜燕。而宝珠是林充妃的常在，或许就是这样，让喜燕以为是林充妃指使的她。”王夫人回道。 这倒也不是不可能……众人心中都这样想到。 “那宝珠呢？为何她要指控林充妃，而不是把你供出来？”辉皇贵姬又道。 王夫人回答：“宫里人都知道，林充妃待我如同亲姐妹。宝珠是她的常在，自然明白林充妃宁愿自己喊冤，也不肯让我被处罚。” “为何你刚刚不说？”申青梅又问。 辉皇贵姬明白她的意思，立即接道：“是啊，现在她俩一个死了，一个半死不活，究竟是什么样，还不是任由你说？” “事实就是如此，你们信不信无所谓，只需要皇上与皇后娘娘信即可。”王夫人只道。 于是，众人又看向帝后二人，等着他们的裁决。 宇文晟更不想惩罚她，若是她做的，动机是给乖姐儿报仇。在他看来，天经地义。 况且，辉氏母子不是好好的嘛…… 见他不做声，黄皇后只好开口：“王夫人，你可是认真的？” “是。”王夫人答应得十分干脆。 见她如此镇定坦荡，林慧怡不禁相信了她的说辞。 “这样的话……”黄皇后点了点头。 她肯定是要保下林慧怡的，况且王夫人刚刚顶罪有极其充分正当的动机，就算是真的，宇文晟也不会太过苛责。 干脆，就顺着王夫人的话说好了。 黄皇后想着，就道：“本宫见王夫人丝毫没有慌乱躲闪，说话如此坦率。这些事想必是真的了。” 辉皇贵姬见她表了态度，只得希冀地看着宇文晟。 “朕也认同王夫人所说的。”宇文晟同意了黄皇后的选择。 王夫人与林充妃她都不想罚的太狠。但若是选择林充妃，那她毫无理由地谋害皇嗣，罪名可大发了。 然而换成拥有了充分理由的王夫人，罪名就小了许多。他就可以仅仅小惩大诫，揭过此事了。 宇文晟正色道：“此事已有了结果，起因皆在于夫人王氏。但念其事出有因，特仅降位晏妃，再罚俸半年，禁足一个月。” 没想到王夫人的惩罚还要轻，众人皆是一愣。 辉皇贵姬尤为不满，还想再争，却被宇文晟打了回去。 “朕累了，先回去休息，你们也都散了吧。”宇文晟捏了捏眉心，说完就走了出去。 见他走了，申青梅慢慢踱步到王晏妃身边，淡淡地一笑，道： “听说晏妃娘娘最是疼爱女儿。就是不知抚国公主在天有灵，知道自己亲娘为了救别人，拿自己的死做伪证，会不会伤心呢？” 林慧怡一听不好，然后转头一看，便见王晏妃脸色骤变，呼吸也乱了。 又听辉皇贵姬阴阳怪气道：“昭妃娘娘说的是，不过妾想抚国公主应该不会计较的，毕竟她是个孝女。 即便亲娘那她做这种事，她估计也只会憨态可掬地笑着说，‘娘，没事的。’” 王晏妃听后更是摇摇欲坠，林慧怡赶忙一把扶住她。 见她这样，辉皇贵姬迅速又说：“哟，晏妃娘娘这是怎么了？可是想起了女儿，心里愧疚啊？” “够了！”黄皇后听不下去了，厉声呵斥着：“抚国公主是皇上的爱女，岂容你们这样编排！” 申青梅知道她真的生气了，便闭了嘴。 辉皇贵姬却还想再说，只被她一瞪，就不得不收敛了。 林慧怡扶着呼吸急促的王晏妃，刚想劝几句，就被她一把拂开。 王晏妃坚持着说：“皇后娘娘，妾并未说话，也并未拿，我儿，作伪证。妾所言，皆是事实。” “本宫知道。你看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黄皇后微笑着对她说完，又冷着脸对申青梅等人道：“你们也都回去！” “是。”众人皆应下。 第387章 永远失去她 林慧怡见王晏妃脸色着实很差，知道她被刚刚申青梅两个的话刺激到了，便执意与她一起乘坐同一驾步辇。 王晏妃拗不过她，只能默认了。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进了兰林宫，看她脸色稍稍好转，林慧怡才开口： “妹妹，我想问你，乖姐儿的死，是不是真的另有隐情？你刚刚的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 她是真的想知道。她不希望是真的，宁愿乖姐儿的死是意外。但如果是真的，她不会放过那些，恶毒到对一个小女儿下手的人！ “三分真，七分假吧。”王晏妃沉默了很久，才轻轻说道。 “她们真的对乖姐儿动了手脚？”林慧怡闻言，眼中霎时间迸射出一股冷光，手掌都捏紧了。 “不知道，或许是有怂恿她采摘荷花吧。”王晏妃苦涩一笑，又道：“我是不是很没用，连女儿的死因都搞不清楚。” “没有。你已经很棒了。”林慧怡赶忙劝慰。 当时乖姐儿得病虽然突然，但太医也说了，并非有意为之，因此他们都没有刻意追查过。 就是锦鲤池那些宫人，都被宇文晟发落了。管事的中官因为擅离职守，还被流放到广南的瘴气之地去了。 所以，林慧怡还是很奇怪，她是从哪儿打听来的这些。 王晏妃闻言只是微笑着摇头，没有说话。 林慧怡见她心情又不好，便没有再继续问的打算了。 却不想，王晏妃主动开口：“你应该还有问题想问我吧。现在都问个清楚吧，以后兴许就不能了……” 最后半句话声音很轻，林慧怡没有听清，便问：“以后什么？” “没什么，让你快问清楚。”王晏妃摇头笑道。 “这件事真是你做的？”林慧怡抿了抿唇，还是问出了口。 虽然她并不相信，但刚刚王晏妃又确实承认了，乖姐儿的死有人掺和了。就不得不让她有所怀疑。 “不是，我和你一样，在这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王晏妃轻轻摇头。 “既然你根本就没有参与进来，何苦要背这口黑锅，为我顶罪呢？”林慧怡心中满是愧疚，说道。 王晏妃微微一笑，淡淡地说：“因为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我不想做一个什么都不会的人，你是我仅剩的家人，我要为你做点儿什么。” “可我不需要你这么做啊。”林慧怡看她这副模样，胸腔中满满的全是酸意。 她紧接着又道：“我可以自己解决的，不需要你这样为我顶罪！即使我为此事受罚，也不想你为我顶罪！” “原来，连我为你顶罪，也是不被需要的吗？”王晏妃垂下眼睑，用微乎其微的声音，呢喃着。 林慧怡没有听清，也不想去问。她此刻心里只有怨愤与愧疚，怨自己没用，让王晏妃为她顶罪，为她用乖姐儿编造谎言。 两人这样沉默地，站在兰林宫的院子里很久了。四周都静悄悄的，宫人们也不敢冒然上来。 “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林慧怡在心里发泄完了怨愤，捏了捏王晏妃的肩膀，轻声说道。 “……好，你也早些休息吧。”王晏妃顿了好一会儿，也凝视了她好一会儿，就好像要把她牢牢记住一样。 她说完，转身朝惜春殿走去。 林慧怡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恐慌，突然想要叫住她。 她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是等她反应过来，想要开口叫住王晏妃的时候，院中已经没有了那道消瘦的身影。 林慧怡轻轻蹙着眉，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又呆呆站了半晌，直到身上被披上一件披风，沉重感才让她惊醒。 她扭头一看，原来是彩月。 “姐姐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晏妃呢？”她一边帮她穿好，一边又问。 “她，她先回去了。”林慧怡回道，那股莫名的恐慌感仍未散去，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消除。 “她都走了，那你为何还在这儿？在想什么？”彩月轻笑，扶着她的肩把人往含芳殿带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她走了……”林慧怡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描述。 “晏妃回去了，可不是走了嘛。”彩月笑道。 “不是这种走了，而是，而是……”林慧怡苦着脸，好半晌才憋出来一句：“就好像她走了，再也不回来了。好像我要永远失去她了一样。” “姑娘你在说什么傻话呀，什么走了不回来了，又是什么永远失去她了，说谁？”苏苏出来迎她，便也听到了她的话。 “晏妃。刚刚看她的背影，突然有这种感觉。”林慧怡回道。 “那肯定是你胡思乱想了。晏妃娘娘就在这儿，随时都看得到，她能去哪儿啊？”苏苏嗤笑她。 “唉，我也想不通。”林慧怡轻轻叹了一声。 “好了，别想了，早些上床去睡吧。今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咱们都累了。”彩月安抚道。 “嗯。”林慧怡点点头。 炭火早就烧好了，屋里暖呼呼的，三人换下外衣，齐齐躺进了被窝里。 身边两人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均匀下来。 而林慧怡仍旧在想刚刚那个事，她总觉得心里慌，因此很晚了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然而就好像刚刚才睡着，林慧怡就被人大力地摇醒了。 她感到头痛欲裂，勉强睁开眼，就听到耳边彩月在喊：“姐姐快起来！晏妃没了！” “什么？你说什么？”林慧怡吓得一个激灵，脑子也清醒了，不敢相信地揪着她的臂膀，连连问道。 “刚刚平安进里屋一看，晏妃已经悬梁自尽了！”彩月脸上也是泪，带着哭腔说道。 林慧怡听后猛地站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感觉眼前的景象一花，而后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了。 在她彻底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之前，耳边还环绕着彩月等人的叫唤声。 这一昏迷就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等林慧怡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大亮了。 她缓缓睁开眼，等意识回笼时，慌忙坐了起来，就要下床往外走。 外头有很多人的声音，兰林宫很少会有这么多人，今天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她很清楚。 林慧怡才刚刚下床，因为头晕扶着床栏，就见苏苏进来了，一看她醒了，着急地过来扶住，道：“姑娘醒了怎么不叫我？” “让，让我去……”林慧怡身体有些虚弱，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姑娘，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是继续躺着休息吧。啊？”苏苏见她执意要往外走，不禁哭着劝道。 “不，我要去，要去看，晏妃。”林慧怡有气无力地说完，就听见庄小娘的声音由远及近： “姐姐还没醒吗？太医不是说只是急火攻心，很快就能清醒的吗？” 回答她的是彩月：“你别着急，晏妃自尽这么大的事，她一时受不了伤着了。多休息也好，省得她哭。” 她的话里满是无奈。显然对林慧怡的反应了如指掌。 “彩月说得对，姑娘还是再休息会儿吧。还有那么多天，我怕你撑不住啊。”苏苏哭着说。 林慧怡却固执地摇头：“不……” 而听到屋里说话声的庄小娘与彩月，也飞快地跑了进来。 “姐姐，你可算是醒了。真是急坏我们了。”庄小娘一见到她，就扑了过来。 彩月见她脸色煞白，连嘴唇都是白的，焦急地喊道：“我再去叫太医来看看。” 说完也不等她回应，直接出去了。 庄小娘看她虚弱的样子，也劝道：“姐姐，你再躺会儿吧。你看你现在站都站不稳，等会儿肯定扛不住的。” “不，扶我出去。”林慧怡谁的话都不听，执意要走。 “姐姐！”庄小娘急得直跺脚，又想了个话题转移她的注意力，道：“咱们先去看看安娘吧，好不好？” “她又怎么了？”林慧怡心里一惊，揪着她问。向安娘可还怀着孕呢！不能再出任何闪失了。 “安娘听到王姐姐去世的消息，本就伤心，又听到你晕过去的消息，一时着急，就喊着肚子不舒服。”庄小娘回道。 林慧怡极力直起身，又问：“她在哪儿？” “就在旁边的暖阁里，她硬要来看你。”庄小娘牵着她往那边走。 林慧怡被二人扶着过去暖阁，就见到向安娘听着大肚子，歪在榻上，让医女按摩。 她一见到林慧怡，就委屈地叫道：“姐姐，你可算醒了！我都担心死了。” 庄小娘闻言赶忙拉了她一把。 向安娘也注意到自己失言了。这种时候，还在林慧怡面前说什么死啊死的，不是刺激她嘛。 “你没事吧。”林慧怡没在意，问道。 “没有，太医说只是太着急抽筋了，让我多多按摩就好。”向安娘老实回答。 “既然没事，你好好在这儿待着，我先去惜春殿了。”林慧怡点点头，转身就走。 苏苏怕她摔着，只得扶着她。 庄小娘跟向安娘嘱咐了几句，也跟了上来。 走了一段路，林慧怡轻声发问：“她的遗体怎么样了？” “现在还在她屋里放着。姐姐是悬梁自尽的，遗体不太……”庄小娘才从那边过来，小声答道。 “皇上与皇后娘娘呢？她的丧礼确定了吗？”林慧怡拖着沉重的步伐边走，边问。 “三宫都在堂屋，商量王姐姐的丧礼。”庄小娘有问必答。 林慧怡默默地点了点头，心中尽是酸楚，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她真的，永远失去了她。 第388章 为何不为她报仇呢 林慧怡一出现在惜春殿的正堂，就把屋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妹妹醒了？”黄皇后最先开口。 “是。”林慧怡被苏苏与庄小娘扶着，刚要屈膝行礼，就被宇文晟拦住了。 “你看你都成这个样子了，还顾忌那么多虚礼做什么？快起来。” 黄皇后赶忙让宫人，给她搬了个软凳过来。 张佳怡等几个关系好的，看她状况极差，也过来扶她。 “既然充妃你身体如此虚弱，何必强撑着过来，好好将养着才是。”裴太后看她坐直身体都难，忍不住劝道。 “太后娘娘说的是。只是妾与晏妃，多年来情谊深厚。如今她一朝去了，我这个做姐妹的，岂能不来。” 林慧怡勉强挤出来一个微笑，回道。 “那你进去看看吧，但也别太伤心了。若你为此伤了身体，只怕晏妃泉下有知，也不会安心。”宇文晟嘱咐道。 “是，多谢皇上。”林慧怡来这儿，就是为了看王晏妃最后一眼的。只是碍于他们在，必须得来打声招呼。 如今宇文晟开了口，她自然不会拒绝，让苏苏她们搀扶着，进了王晏妃的寝室。 因为王晏妃唯一的孩子，宇文棠早一步夭折，就没有儿女为她服丧。如今在她灵前哭灵的，只有平安等几个近身侍女。 林慧怡自从一进了内室，泪意就终于忍不住了，大颗大颗地从眼眶滚落，模糊了她眼前的视野。 “姐姐，别哭了。”庄小娘跟着她进来了，此时见她哭得厉害，让苏苏扶好，就抽出手绢给她擦拭脸上的眼泪。 但任凭她怎么擦，林慧怡的眼泪就像决堤了的洪水一般，完全控制不住，在她一张憔悴的脸上肆意纵横。 “是，我不能哭，哭了就看不清她的脸了。”林慧怡自己也擦着泪，一边步履缓慢地，朝王晏妃的床边走去。 这个时候她的遗体还没有进行完小殓，才刚刚沐浴完，正在给她穿衣服。 林慧怡见此，强行忍下泪意，接过平安等人准备好的衣服，仔细看了两眼，却发起了呆。 “娘娘，您怎么了？”平安由于急着为王晏妃举行小殓，见她拿着衣服不动，忍不住轻声询问。 “没。”林慧怡摇摇头，泪意又疯狂地涌上来。 她擦了擦眼泪，才断断续续地叙述：“这套衣裙，是她最喜欢穿的。是乖姐儿刚出生那年，我帮她选的花样……” “姐姐……”庄小娘也忍不住落泪，想劝她，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没事，没事……”林慧怡向她们摆手，擦干净眼泪，吸了吸鼻子，才展开衣裙，小心翼翼地为王晏妃穿上。 她的身体已经冷硬了。当林慧怡再次搭上她的手之时，已经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温暖了。 林慧怡忍不住低声问平安：“她是什么时候，自尽的？” “奴婢也不知道……”平安一边帮忙，一边忍着哭腔，说：“昨晚回来，娘娘就说想一个人静静，不用值夜。 我原以为她只是心情不好，也没有起疑心。直到今天凌晨，我进来看炭火，就发现，娘娘已经，悬在了房梁下。” “她是早就想好了，却一个人都没告诉。”林慧怡为王晏妃穿好那套衣裙，已经累得动弹不得了。 苏苏将她拉到边上坐下，又听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昨晚，我分明已经看到了预兆，我明明有机会阻止她的，可我却没有……” 林慧怡哭了一会儿，又道：“都怪我……都怪我啊……” 她哭得厉害，将王晏妃自尽的事归到了自己身上，她此时又没力气做别的，只能不住地哭泣。 “不怪你，姐姐，王姐姐只是自己一时没想开，怎么能怪你呢？”庄小娘在一边苦苦劝慰。 “不，就是怪我！”林慧怡哭得有些喘不过气了，却仍然哭诉着：“我已经有了预感，我应该再和她说会儿话的，再开导开导她的。 可我没有。在这之前，我还说了那样的话，她一定觉得很伤心吧。对，我说的那些话，肯定让她觉得很伤心，是我的错啊……” 她当时说不需要王晏妃为她顶罪的话，一定伤了王晏妃的心，再加上用乖姐儿的死作伪证，一并成了王晏妃自尽的导火索。 “嗯……”她啼哭着，突然呻吟了一声，而后又晕了过去。 “太医！我现在去叫个太医！”见她再度晕厥，几人急成了一锅粥，庄小娘让苏苏扶着她，赶忙向外面跑去。 三宫见她火急火燎的跑出来，不禁问道：“什么事如此惊慌？” “林姐姐她又昏过去了，妾身去找太医。”庄小娘要回话，只好指示身边的兰儿等人去找。 听了这话，三宫及大部分妃嫔脸上都带着无奈与同情。 高智明更是直接进了内室，亲自去看林慧怡。 但是另外的少部分妃嫔，却并不买林慧怡的账，只觉得她是在故意做戏，想引得三宫怜惜。 宇文晟轻叹：“都说了让她节哀，却仍然不听。如此糟蹋自己的身体，不是让关心她的人心疼吗？” “皇上息怒。昨晚发生了那些事，外人都说王姐姐是为她顶的罪。回来王姐姐就自尽了，难免不让她多想。”庄小娘回道。 张佳怡也叹道：“是她的性子。只怕是觉得自己害死了晏妃吧。” “充妃就是容易多想，爱找自己的错。”黄皇后也说。 宇文晟也是一叹，摇着头，不做声了。 等林慧怡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王晏妃已经收殓完毕，穿戴整齐地躺进了楠木棺中。她的身边，已经放置了一些陪葬品。 而她的葬礼规格也已经确定了。 “皇上说，追赠王晏妃为从二品夫人，上谥为顺静晏夫人，辍朝五日。她的墓地也选在了抚国公主的旁边，让她们娘俩儿做伴。”高智明说着。 “嗯……”林慧怡两度晕厥，身体着实没力气了。 “因为马上就过年了，必须早些送出宫去。你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少哭些吧。不要耽误了王夫人的丧礼。”高智明又劝道。 除了帝后驾崩，可以在宫里长期停灵。其他的妃嫔、皇子女还是别的身份，停不了太久就得送出宫去。 更何况，王夫人这回还赶上了过年，当然不会让她呆太久。 “好……”林慧怡轻轻应了。 高智明见她答应了，才端起刚热好的药碗，试了试温度，随后小心地舀起一勺，喂给她。 林慧怡吃了药，就再度闭上了眼。智明说得对，她必须养足精神，不能连王妹妹的丧礼都错过。 由于王夫人自尽的那天就已经是腊月十六了。因此她的丧礼赶得急，在腊月二十八就送出了宫，放置于金山皇族墓地附近暂安。 之前去世的哀冲太子、王德嫔、杜康妃母子等，都葬在那一片。 因为今年有丧事，宇文晟又愿意抬举王夫人，所以今年这个年过得不算太喜庆，大家都收敛着。 而林慧怡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过来的，每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了。 就是高智明拉她谈天说地，她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久而久之，虽然姐妹们都不介意，还老是邀请她。但林慧怡全都拒绝了，免得扫了大家的性。 这日，林慧怡又不由自主地来了惜春殿，看着往日热闹的地方，如今已成了冷清寂寞之所。 托黄皇后的福，除了没来多久的，惜春殿的宫人大多都被保留下来了。 平安等王夫人最亲近的宫人，都跟着棺木去了，要等彻底下葬了才会回来。 因此留在这里看守屋子的很少，如今又还在过年，他们大多都在一处玩儿。 林慧怡推开惜春殿的门，看着这些布局摆设，每一样都有她们的记忆，或是关于王夫人的，或是关于乖姐儿的。 如今已物是人非，徒留她一人在此。心中百感交集，林慧怡忍不住靠在窗边，低声抽泣起来。 但没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高智明的声音，柔声问道：“充妃娘娘，您没事吧？” 她一听这话中用词，就知道并不是高智明，而是与她声音极像的程列荣。 “没事。”林慧怡擦了把泪，扭头看着她，又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程列荣进了宫后就只侍过一次寝，位分更是只在去年年初大封六宫之时，进了两级，从美人到列荣。 而这些并不是林慧怡，或是别的谁从中作梗导致的。只是因为宇文晟不肯召幸她们。 就这，还是看在肃奉夫人的面子上。有些新人，像羊美人一次也没被临幸过，大封六宫也只进了一级，成了贵人。 因而，程列荣与肃奉夫人再不高兴，也只能忍着。 于是，程列荣在兰林宫更是夹着尾巴做人，平日里完全不敢做妖，对林慧怡也伏首做小，这才能安生。 “妾刚刚吃多了，出来逛逛消食。没成想刚走到这边，就听见娘娘您的哭声，所以进来看看。”程列荣 “哦，既然如此，你继续去逛吧。本宫也先回去了。”林慧怡微微点头，起身准备走。 虽然程列荣不作妖，自己能容得下她。但是，让她看见自己这种狼狈脆弱的样子，还是很让人不爽。 “娘娘请留步。”不曾想，程列荣却主动叫住了她。 “你还有事？”林慧怡不耐地问。 “娘娘，妾只是有些话想和您说。”程列荣微微福身，道：“您为王夫人伤心，为何，不为她报仇呢？” 第389章 她也有她的顾虑 “报仇？你什么意思？”林慧怡闻言，转身看向程列荣。 “王夫人自尽的导火索，并非抚国公主早夭，或是为娘娘顶罪。”程列荣顿了顿，见她表现出了兴趣，才继续说： “而是当晚申昭妃与辉皇贵姬对她说的话，不知您还记不记得？” “我当然记得。”林慧怡虽然整日沉湎于王夫人自尽的悲痛，但并没有忘记，她自尽的原因。 “娘娘记得，就应该明白。真正促使王夫人自尽的，不是别的，正是她们二人当时说的话，刺激到了王夫人。” 程列荣缓缓说完，又道：“王夫人本来就怀念女儿，又经她们一说。她心里必定对女儿万分愧疚，于此钻进牛角尖儿，导致自尽。” “所以呢？”林慧怡明白她的意思，但仍然想听听她的主意。 “所以娘娘应该打起精神来，不要再整日为王夫人哀伤。您现在能为她做的，只有帮她，还有抚国公主报仇。”程列荣微笑道。 “嗯，说的很不错。”林慧怡应了一声，又问：“你和我说这么多，目的呢？你想要什么？” “妾想要更好的生活，仅仅是不被人整日监视还不够，妾想要更多。”程列荣见她极为通透，便挑明了。 “可是你应该知道，皇上并不愿意宠幸，与皇贵妃相似之人。”林慧怡回道。 宇文晟这个心理，她也是才摸清楚没多久的。早在魏承衣当年离奇失宠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 明明魏承衣当时颇得恩宠，并未有任何得罪宇文晟的情况。宇文晟为何会再不肯召幸她？ 若说她失宠，可宇文晟没有降位，没有消减她的待遇，日常的赏赐魏承衣依然不少。所以林慧怡当时非常疑惑。 直到这一批新人进宫，与高智明相似的太多了，还有个哪儿哪儿都像她的程列荣，恍惚以为宇文晟就是喜欢这一挂的。 但是，这些人，没有一个得到了预想中的圣宠。要么被临幸过一次，要么一次都没有。位分更是低得可怜。 这样，林慧怡才弄清楚，她们不得宠的原因，恰恰就在于她们像高智明。 而宇文晟或许是担心高智明吃醋，或是有别的什么想法。总之，他并不愿意召幸这些人。 “能不能得到皇上的宠爱，我现在已经不在乎了。我只希望能让您减轻对我的敌意，让我好过一些。”程列荣笑着回道。 “可以。”林慧怡看她姿态放得很低，又想到她如今确实在自己手心里，无计可施，便点头答应了。 “多谢娘娘，那妾身就恭祝娘娘早日完成心愿。”程列荣目的达成，心里舒坦多了，向她盈盈拜下。 “嗯，多谢。”林慧怡点了点头，离开了惜春殿。 刚刚程列荣这番话对林慧怡并非没用，答应她的要求也无不可。 她说的不错，自己现在能为王夫人和宇文棠做的，只有帮她们报仇。林慧怡不能让王夫人带着冤屈罪名下葬。 从那之后，林慧怡就重新振作起来。那些为她焦虑的人看着，也总算是放下了心。 就在林慧怡想办法赶在王夫人下葬前，为她洗刷冤屈的时候，有一个无比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来了。 “娘娘，宝珠醒过来了！”自从宝珠出事，梨花就被她派去照顾了。平时寸步不离的她，今天兴高采烈地跑来道喜。 “真的？”林慧怡也惊喜万分地站起来。 宝珠自杀未遂之后，林慧怡就求了帝后，将她带回了兰林宫养伤。 虽然这一个月来，宝珠一直没真的断气，但也时不时陷入危险，直到前几天，医女才说宝珠有好转的迹象。 然而她也没报太大希望，毕竟伤到了头，哪里是那么容易好的。 “是真的，宝珠刚刚睁眼了，还管我要水喝呢！”梨花激动不已，说话也带着无尽的喜意。 “太好了！”林慧怡也高兴不已，不仅是为宝珠高兴，也是因为宝珠作为证人，她醒了，就能证明王夫人的罪名不成立。 “你过来了，那现在谁在照顾宝珠？”林慧怡突然脸色一变，又问。 “娘娘放心，是菊英在照看，绝对不会给她们机会的。”梨花明白她担心有人趁机灭口，连忙解释。 于是，林慧怡跟着梨花飞快朝她们屋赶去。 见到她来，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四肢都使不出力的宝珠，居然挣扎着起来了。 “娘，娘娘，奴婢，奴婢有罪。”许久没说话的嗓子也有点儿不听使唤。 “没事，你没事就行了。”林慧怡哪里还能生得起气来，宝珠最后也没有真的背叛她，甚至被逼到自杀。 “娘娘！”宝珠流着泪，艰难地在床上动作着，想给她行大礼。 “诶，你才刚醒，好好躺着，动弹什么？”林慧怡连忙将她摁住，与梨花、菊英等联手强制她躺好。 “娘娘，奴婢对不起您。”说了几句话之后，宝珠说话才顺畅起来，又道：“奴婢诬陷您，罪该万死。” “……事情都过去了，你别放在心上了。”林慧怡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才道。 “是啊，你要是真觉得愧对娘娘，就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娘娘。”梨花在一边帮腔。 “对，你好好说清楚。”林慧怡点头。 宝珠这才止住了哭声，缓了好一会儿，才说：“起因是奴婢与西苑的一个侍卫，私定了终身。” “这我知道。”林慧怡叹了口气，没想到是这事。 “您，您是怎么知道的？”宝珠慌了。 梨花帮林慧怡回答：“那时我不是发现了吗？想着这件事太大，就跟娘娘说了。娘娘还带着我们去考察了你们俩的。 本来娘娘只等你想好了，就去和皇后娘娘求个恩典，送你出宫成亲的。娘娘连嫁妆都给你备好了。” “我，我，怎么会这样？”宝珠惊得连声音都变了。 由于惊吓过度，她不由得抱着隐隐作痛的脑袋。 “你才刚刚苏醒，别乱想了。我也不忙着问你话了，好好休养才是。”林慧怡见她不好，赶忙安抚着，又派菊英去请医女。 宝珠头疼欲裂，很快又昏了过去。 林慧怡叹了口气，兴许这个消息对她打击太大了。早知道，自己应该直接跟她挑明的。本来想给她一个惊喜，却到了这副田地。 她没有离开，坐在她们屋里，等着医女过来。 不过好在宝珠已经苏醒了，说明问题不大。医女只说让她们别再刺激她，先让她静养几个月再说。 林慧怡点头应下了，又让梨花好好照顾宝珠，有事再来找她，随后就打算回去，却被已经醒来的宝珠叫住了。 “娘娘！” “怎么了？”林慧怡又转过身来。 “娘娘，刚刚梨花说的，是真的吗？”宝珠探出了上半身，满脸焦急地等着她的回复。 “嗯，本来是打算给你一个惊喜的。”林慧怡轻声说道。 “娘娘，抱歉。”宝珠痛苦地闭上眼，无力地倒了回去。 “你也别多想了。我已经和皇后娘娘说过了你的事，等你养好了身体，就出宫成亲去吧。”林慧怡又道。 “娘娘，您先别走，我把这件事都说清楚。我知道，您很需要。”宝珠又叫了一声。 “也不着急，医女说了你现在该静养。”林慧怡看她脸色极差，便说。 “娘娘，让奴婢再为您做一点儿事吧。”宝珠抬起头，眼中带着期盼。 “好吧。”林慧怡轻叹一声，又嘱咐了一句：“不过你要是扛不住了，就停下来休息，我并不着急。” “是，多谢娘娘。”宝珠应下，才将这件事细细说来：“奴婢与他的事，在九月的时候不小心让申昭妃撞见了。 她拿这个威胁奴婢，要奴婢为她做事，不然就将此事传扬出去。奴婢害怕，只得答应了她。” 这件事一旦传出去，别说她和情郎的命不保，就是她的主子林慧怡也会受到牵连，被人耻笑。 所以，她不敢不从。 申青梅。林慧怡在心中再度默念了这个名字，对她的恨意有一次加强。 “之后，申昭妃并未要求我做什么。奴婢当时心存侥幸，想着明年开春，皇后娘娘估计会再提起宫女返乡的事。 那时候，奴婢就可以趁机出宫，既圆了心愿，也不用背叛娘娘。可是，申昭妃并没有那么好心，那天辉皇贵姬出了事。 娘娘刚去了永寿宫，她的人就来找奴婢，要奴婢作伪证，指认娘娘是谋害辉皇贵姬母子的凶手。” 宝珠说完，垂下眼睑。当时，申昭妃明明答应她，不会致娘娘于死地的。也怪她太傻，居然相信了这人。 明明申昭妃与她们娘娘水火不容，又如何肯放娘娘一条生路呢？她心里愧疚，眼角也渗出一滴泪。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吧。”林慧怡叹了口气，对她嘱咐了一声，转身出了门。 “宝珠也是命苦。好不容易寻到了如意郎君，偏又出了这种事。”彩月叹道。 “谁让她不信咱们姑娘的。只要她和姑娘说了，肯定不会让她被申昭妃威胁的。”苏苏却瘪着嘴道。 “唉，她也有她的顾虑。”林慧怡也叹了一声。 第390章 危险 林慧怡现在需要关注，不是宝珠为何不把这件事告诉她，而是该如何保住宝珠的同时，为王夫人洗清罪名。 若是实话实说，宝珠私通侍卫的罪名不小，莫说他们两个，就是林慧怡都一定会被惩治。 所以她得想个足够好的办法出来，不然就是杀敌一百，自损一千了。 就在林慧怡冥思苦想的时候，一个小宫女鬼鬼祟祟地从兰林宫溜出去，进了旁边的小树林里。 半晌后，她假装采了两朵花，快步离开。而后不久，一个年轻内侍从小树林里出来，拐进了远处的一座宫殿。 “娘娘，线人来报，说林充妃身边的宝珠，已经清醒了。据说林充妃还在她屋里待了很久。”小内侍对面前正在饮茶的女子说道。 “知道了，下去领赏吧。”女子脸色未变，放下茶盏，只吩咐了一句，就有身边的宫女拿出两个荷包递给他。 “谢娘娘。”小内侍小心地揣进怀中，又行礼谢了恩，见她没有别的吩咐，才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等人走了，女子身边的宫女才开口：“娘娘，咱们要不要？”说着，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指向十分明确。 “想什么呢你。那可是兰林宫，是我们现在能撒野的地方吗？”榻上的女子轻笑出声，斜睨着她。 “那就看着林充妃为王夫人翻案吗？”宫女不解地问道。 “那也得林充妃敢翻啊。宝珠犯的事儿如果处置不好，足够让她也死一回了。她哪儿那么容易翻案。”女子不甚在意地回道。 “可是娘娘，万一林充妃成功了呢？”宫女又道。 “成了就成了呗，反正也查不到咱们头上，怕什么。”女子笑了一声，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是还有人给咱们挡刀吗？” “您是说，申昭妃？”宫女琢磨了一下，试探地说。 榻上的女子没有回答，只是脸上的笑容越发加深了。 这边厢林慧怡已经打定了主意，也想了个还算稳妥的法子。 由于担心宝珠苏醒过来的消息传出去，让某些人动歪心思，所以她只得选择速战速决。 于是赶快写了封信，让彩月去凤仪宫，交给黄皇后。 随即，她又命苏苏去建章宫，将宝珠苏醒的消息禀报给宇文晟。 同时也让梨花等人，将宝珠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收捡起来。为了保证别人找不到，还放进了惜春殿里头。 这件事就算爆出去，要搜查的也是宝珠与林慧怡她们的屋子。王夫人那儿，宇文晟是不会让别人动的。 至于宝珠那儿，她就亲自过去，把自己的计策告诉她，让她好好演一出。成了，她的目的达到，宝珠也能全须全尾地出宫成亲。 “好，奴婢一定按您的吩咐做。”已经死过一次的宝珠，现在已经不在乎，还能不能活着成亲了。她只是害怕，会因为自己牵连到娘娘。 “别担心，我有把握。”见她有些紧张，林慧怡安慰了一句。 “娘娘一定能得偿所愿的。”宝珠点头应道。 “是我们都能得偿所愿。”林慧怡笑了笑，又道：“我还等着把嫁妆交给你呢。” “奴婢做了那么多错事，实在没有脸面，再要娘娘的嫁妆了。请娘娘留下吧。”宝珠满脸愧疚地说。 林慧怡摇摇头，叹道：“都过去了，你别再记着了。那些就算是给我们这八九年情分的，你不需要有负担。” “娘娘……”宝珠眼中带着泪，还要再推拒，却被林慧怡按住了。 “里头不光有我的一片心意，彩月苏苏她们都有份。就算是为了她们，你也得收下。” “……”宝珠张了张口，最后也只得伏首答应：“多谢娘娘，也多谢各位姐妹。” “好了。你再休息一会儿，等下可要好生折腾你了。”林慧怡又道。 “好，奴婢一定为娘娘办妥。”宝珠点了点头，目送她出了门，就开始闭目养神。 林慧怡让菊英等人守着宝珠，才回到含芳殿，等候宇文晟与黄皇后的到来。 或许是还想再跟林慧怡确认一下她的计策，黄皇后几乎是刚看完那封信，就飞快地赶了过来。 所以，她是直接进的含芳殿，也只带了竹影和梅枝两个值得信任的宫女进来。 “真要麻烦姐姐帮我演这一出戏了。”林慧怡听到消息，就赶忙迎了上来。 “这件事还挺严重，你确定要这么做？”黄皇后小声问。 “我也是没办法了。我又想赶早给王妹妹洗清罪名，又想保住宝珠的性命。这是我唯一能想出来的法子。”林慧怡轻声叹道。 “只要皇上不多心，不怀疑你，那就没事。但是就怕……”黄皇后没说完，就转移了话锋： “要不，把皇贵妃请来。你也知道她说的话，在皇上心里边儿是什么份量。只要她帮你说话，皇上肯定不会多心。” “我，我也不想把智明卷进来。”林慧怡也想过。 但是高智明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她躺浑水的次数已经够多了，林慧怡实在不想玷污了她的品行。 “但是这件事太危险了，一不小心你这九年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黄皇后沉声说着，见她还在犹豫，便替她做了决定：“你觉得对不起皇贵妃，那我帮你叫。” 随即，不等林慧怡阻拦，就将竹影打发出去，把皇贵妃请来。 林慧怡当然明白她说得对，最保险的做法就是请高智明帮忙，但她心中还是有愧疚。 尤其是在王夫人自尽后，她就越发担心自己的行为，会不会伤害到这些姐妹。 高智明本就不爱掺和这些争斗，平时为了她在宇文晟面前说情，已经违背了自己的原则和理想了。 她实在是觉得愧疚，也感到自己的无用。她总是依靠姐妹，这次不仅请淑姐姐帮忙，还要智明卷进来 林慧怡心里不住地叹气。本来已经孑然一身的高智明，却时常要为她操心。 如她所想，高智明一听竹影说林慧怡会有危险，一刻也不耽搁，立马就赶了过来。倒是与宇文晟撞到了一起。 “智明怎么也来了？”宇文晟下了御驾，亲自将高智明扶起来。 “是皇后娘娘传话来，说这件事兹事体大，妾身为妃嫔之首，理当过来一起听审。”高智明早就想好了借口，掩盖了她们的真正目的。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就一起进去吧。”宇文晟随意地点点头，牵着她的手走进了兰林宫的正殿——兰林殿。 林慧怡与黄皇后已经等在了里边，见他们携手进来，林慧怡先是高兴高智明又笼络住了宇文晟，那这件事就好办了。 随后她又是一惊，忍不住觑了眼黄皇后，担心她为这个心里不舒服。 不过看上去，黄皇后并未在意这个。她这才放下了心。 等四人见完礼坐定，林慧怡才主动开口：“皇上，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妾之所以兴师动众，实在是因为宝珠招供之事过于重大，妾心中惶恐。” “她到底说了什么？”宇文晟闻言，不禁蹙眉。 林慧怡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来：“回皇上，宝珠说，她是被申昭妃拿住了把柄，被她胁迫，才不得不听命诬告妾身。” “什么把柄？”宇文晟眉头皱得更紧了。 “宝珠说，去年在西苑时，她曾为了帮妾采摘石榴，差点儿从树上摔下来，幸而遇见了一位侍卫，才被救下。 为了报答恩情，宝珠就时常赠送他一些吃食。这样一来二去，两人就结识了。后来，宝珠发觉，她对那个侍卫产生了男女之意……” 说到这儿，林慧怡禁不住抬眼偷看宇文晟的表情，见他脸色已经黑了下来，又飞快地继续： “但她也知道这件事有违宫规，所以禀报给了妾身。妾责骂之后，却念及她侍奉多年的辛劳，打算帮她一把。 所以，妾身就禀明了皇后娘娘，请求娘娘恩准今年放她出宫。这样，既不算违背宫规，也能全了我们主仆情谊。” “继续。”宇文晟脸色阴沉地说了两个字。 “是。”林慧怡心中忐忑，接着说：“虽然皇后娘娘恩准了她今年出宫，但为了二人名誉着想，妾还是禁止了她再与那个侍卫来往。 不过，就在她奉妾身之命，将皇后娘娘的吩咐转告给那个侍卫之时，却被申昭妃发现了。 然后，申昭妃就拿这个做把柄，威胁她为自己办事，不然就要将这件事传扬出去。宝珠为了不牵连妾身，才被迫与昭妃合作。” 宇文晟依旧阴沉着脸，半晌没有给她回音。就在林慧怡跪得腿有些发软的时候，才听见他出声： “这个宫女仅仅只是动了心，没有与那侍卫苟且，做下秽乱后宫之事？” “皇上，妾身敢发誓，绝对没有。”林慧怡赶忙叩首：“皇上也可以派人搜查兰林宫，绝对没有那种东西！” “既然你都开了口。黄振！”宇文晟喊了一声。 “奴婢在。”黄振站了出来。 “你去带着人，将兰林宫里里外外都仔细搜查一遍，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物。”宇文晟冷着声音吩咐。 第391章 她做不到 黄皇后知道林慧怡的布置，故而开口道： “皇上，惜春殿那边儿是王夫人与抚国公主的旧居。她们母女才去世，恐怕不好如此搜查。” 高智明听着她的话，飞快地扫了林慧怡一眼，而后很快就明白了，便跟着劝道： “皇上，皇后娘娘说的是。为了王夫人与抚国公主的泉下之灵安息，就请排除了惜春殿吧。” “皇上，妾身斗胆禀报。自从王夫人与抚国公主去后，惜春殿的任何摆设都再没有动过。 皇上若不信，可亲自去查看。但是这样兴师动众地搜查，还是为了查那些东西，实在侮辱了王妹妹与乖姐儿啊。”林慧怡拜道。 见她们三人都在反对，又个个都说得在理，宇文晟便摆手道：“那就依了你们。黄振，惜春殿就不用查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黄振领命，带着一帮内侍宫女出去。 “充妃，你刚刚的意思，是说昭妃胁迫那个宫女，将辉皇贵姬早产的事栽赃给你？”宇文晟冷冷地问。 “是。”林慧怡低头应道。 “可有证据？”宇文晟又问。 林慧怡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回皇上，没有。” “没有？”宇文晟挑了挑眉。 “是。妾问过宝珠了。她说申昭妃十分谨慎，没有给她留下任何证据，来证明这件事。” 林慧怡这段话说的倒是完全的事实。申青梅动作太隐蔽了，连她，还有与宝珠同住的梨花，都没察觉到宝珠有和她们接触。 “既然是没有证据的事，朕如何能相信你那个宫女？万一，她是故意诬陷昭妃的呢？”宇文晟道。 “皇上，宝珠的话虽然无法证明申昭妃的行径。但是，妾冒险将这件事禀报给皇上，并非是为了报复她。”林慧怡面色平静地说。 “那你是为了什么？”宇文晟面色冷峻地看着她。 “妾之所以冒着被皇上怀疑清白的风险，捅出这件事。只是想在王妹妹下葬之前，洗清她身上莫须有的罪名。 王妹妹质本洁来还洁去，妾不愿意让她含冤下葬。请皇上明鉴。”林慧怡说完，又稽首拜下。 听她提及王氏，宇文晟不禁顿住了。 高智明适时开口：“皇上，慧怡对王夫人一片拳拳之心，连自身的安危名声都能置之不顾。请您三思。” “既然如此，朕自会下诏为她平反，充妃先起来吧。”宇文晟微微叹息，道。 “妾多谢皇上隆恩。”林慧怡又是一拜，但没着急起身，又道：“皇上，妾身斗胆，想问皇上，打算如何处置宝珠？” “你的意思呢？”宇文晟垂眼看她。 “妾身当然念着与她的情分，不想皇上罚她罚得太过重。但是宫规严明，妾也不能求皇上就这么饶了她。”林慧怡说道。 “所以你想如何？”宇文晟盯着她的眼睛，又问。 “妾，妾想求皇上保全她的性命。毕竟宝珠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已经为此事尝到了苦果。妾求皇上开恩。”林慧怡回道。 “朕若是不肯呢？”宇文晟冷声道。 “皇上，妾恳求皇上开恩，饶了她的性命。”林慧怡看他似乎是认真的，只得叩首哀求。 “皇上，林妹妹早就与我报备了。那宫女早已满了年限，我也答应了。本来就等着今年放她出去，却出了这件事。” 黄皇后顿了顿，又说：“况且太祖皇帝定下宫女满足年限，即可出宫返乡的规矩，本就是希望她们成家的。皇上又何必苛责呢？” “皇后，宫女私通外男，这可是个不小的罪名。难道依你的意思，就这么算了？那以后，宫女们都效仿该如何？”宇文晟冷声道。 黄皇后被他这样一顶，脸色立即就难看起来。 林慧怡见状也后悔起来，竟是连累了淑姐姐。 高智明又帮腔道：“皇上，黄振还没搜查完毕。但按着慧怡的说法，宝珠只是有了意思，却并未逾越礼法。 况且，慧怡与皇后娘娘作为她的主子，已经为她定下了身后事，便也算不得私通了。” 宇文晟闻言，抿了抿唇，没有吱声。 见此，黄皇后脸色就愈发难看。 林慧怡赶忙又道：“皇上，妾恳求您，放她出宫去吧。” “那得先看看，她是否有秽乱后宫的行径。”宇文晟到底被她们说服了，只道。 “妾敢为她担保，她绝不是做出那等事的女子。”幸好林慧怡老早就问过了宝珠，确认她还是完璧之身，不然还真不敢这么肯定。 “既然如此，皇后，你去派几个嬷嬷给那宫女检查一下。”宇文晟吩咐道。 “是。”黄皇后应下，对梅枝道：“去宫正司找两个相关的老嬷嬷来。” 宫正司也管宫女私通之事，有不少检查这些的经验。 林慧怡虽然不爽这种行为，也为宝珠委屈，但这已经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要想打消宇文晟的疑虑，就只能这么办。 于是她只得忍下这口气。 剩下的事就交给黄振和梅枝了，林慧怡只能干坐着等结果。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梅枝带着几个老嬷嬷回来复命：“启禀皇上，经宫正司的嬷嬷检查，宝珠确实仍是姑娘身。” 林慧怡嘴角忍不住向下拉了拉，心里不舒服得厉害。就好像被检查的不是宝珠，而是她一样。 “行了。既然查清楚了，就下去吧。”宇文晟脸色好转，对她们挥手。 “是，奴婢告退。”那几个老嬷嬷行了礼，就回去了。 “皇上，都查清楚了，您可以答应妾身的请求了吧。”林慧怡勉强挤出微笑，道。 “再等等黄振搜查的结果再说。”宇文晟没有应允。毕竟宫女出了这种丑事，他心里还是膈应着的。 林慧怡脸一下就垮了下来，抑制不住地轻哼了一声，扭头不再看他。 见她敢对自己甩脸子，本就不怎么高兴的宇文晟心里更加烦躁，只是刚准备发作，却被高智明制止了。 “皇上，慧怡也是太关心宝珠了。就是妾设身处地地想一想，也觉得被怀疑清白，还要让别人检查自己，都觉得难堪。” “既然自己没做过，何必还怕人怀疑检查呢？”宇文晟顿了顿，才道。 “皇上，这您就不知道了。贞洁二字，可是压在所有女人身上的大山。仅仅只是怀疑，就足够要了一个女人的命了。” 高智明心里不高兴，但为了林慧怡，也耐着性子解释：“就说宝珠这件事放到宫外，指不定是要被私刑处死的。” “私刑处死妇女，为何没报到朕这里来？”宇文晟有些疑惑。 “皇上，这都是约定成俗的，大多数官员都认为这很正常。不贞洁的女人就该死，即便她极有可能是被污蔑的。”高智明又道。 “竟是朕孤陋寡闻了。”宇文晟蹙眉，天底下有权处死不贞洁女人的，只有他一个才对。 高智明没有再接话，心里的不适却在增加。 林慧怡更是全程不想搭理宇文晟，她真是不爽得很。 黄皇后也因为宇文晟驳她的面子，选择了沉默，自顾自地发呆。 一时间，兰林殿内一片寂静。 正好在这时，黄振进来打破了这种气氛：“启禀皇上，奴婢带人在兰林宫各处搜过了，并未发现可疑之物。” “既然没有，那就算了。剩下的就交给皇后处理了。”宇文晟已经没了心思，随意吩咐了几句，就离开了。 等他一走，林慧怡就忍不住狠狠翻了个白眼儿，才起身跟黄皇后和高智明道谢： “多谢淑姐姐，多谢智明，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帮我解决这件事。” “算了，只要你日后多注意别再出同样的事，那我今天就没白忙活。”黄皇后略微笑了笑，叮嘱道。 “是，妹妹一定谨记，日后一旦察觉到任何端倪，就来禀报给姐姐。”林慧怡从善如流地应下。 “等宝珠养好了身体，我就送她出去。”黄皇后点点头，又道。 “多谢姐姐施恩。”林慧怡欣喜，代替宝珠向她行礼谢恩。 “好了，我也累了，先回去了。”黄皇后说着，跟高智明打了声招呼，就抬脚走了。 等她走后，林慧怡才有些担心地对高智明道：“今天皇上对你的那些举动，只怕淑姐姐又不舒服了。” “没事，皇后娘娘现在不会为难我的，别担心。”高智明轻轻笑着安抚。 “唉，都是我多事，不然你哪儿用得着跑着一趟，什么好处都没捞着不说，还受了气。”林慧怡羞惭地叹道。 “没有。”高智明笑了一下，才淡淡道。“若说受气，倒是皇上让我生气了。” “谁不是呢？今天在场的女人，怕是每一个不生气的。他可真是个标标准准的男人。”林慧怡讥讽一笑。 “你是与他相处得不多，我可是早就看清了的。”高智明微微勾起嘴角，轻轻笑了一声。 “算了，别提他了，平白添了怒气。”林慧怡一撇嘴，转移了话题： “智明，若我也跟她们一样，变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会讨厌我吗？” “你为何这么问？你想达到什么目的，我可以帮你？”高智明见她神色异常，连忙询问。 “我想为王妹妹报仇，可能会伤及无辜者的性命。”林慧怡神色忧郁，轻轻说道。 她还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儿。之前在永巷时杀死的两个宫女，仍旧是她心中隐隐作痛的疤。 她做不到，随意地取人性命。 第392章 慎之又慎 “既然你心中并不愿伤及无辜，就要慎重地去谋划，尽可能减少伤亡。”高智明见林慧怡神色黯淡，只得轻声说道。 “嗯。可我担心，计划赶不上变化。”林慧怡叹着气。 高智明毕竟不喜争斗，也极少参与争斗。再加上她是因为父亲残害百姓才被罚入宫的，所以她也只能劝。 “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帮你，不过这种人命关天的事，你要慎之又慎。” “我会的。”林慧怡点头应下。 二人又说了会儿话，高智明才回去。 林慧怡首要目的已经完成，她已经给王夫人洗清了罪名。离王夫人的下葬日期也还有些日子，她便开始谋划下一步的事了。 “申采女那儿最近如何了？”林慧怡低声问着彩月。 去年申青柳谋害申青梅的计划暴露，反被降位禁足一年，现在还在禁足期间，和外界都没什么联系了。 除了林慧怡这边时常和她接触，再就是申青梅被黄皇后责问之后，偶尔会派宫人去做做样子。 多亏了宇文晟的处置，给了林慧怡下手极好的可乘之机。 “她被贬之后整日哀伤怨愤，已经不太正常了。”彩月一直都关注着申青柳的动向，因此很快就说清楚了。 “不是咱们动的手？”林慧怡略一挑眉，虽然她早有了计策，可到底过不去那道坎儿，一直没有真的下手。 即便申青柳对她表面亲热，背地里也早已给她忘了坑，但她还是不想就这么将人给弄死。 因此，这件事就一直拖着。 “没有。姐姐你一直没下定决心，我也只是让他们盯着，没有动手。”彩月点点头，回道。 林慧怡听了这话，不禁咬了咬下唇，思虑了半晌又问：“她除了哀伤怨愤，还有什么动静？” “听说她时不时就打砸东西，好些陈设坏了烂了也没人来换。姐姐也知道，她一个待罪的九品采女，六尚当然没空管她。”彩月又道。 这很正常，虽说有宫规压着，但拜高踩低实乃常事。申青柳得罪禁足，又不肯好好思过。 再加上采女的用度本来就不多，她这么大肆打砸，六尚当然不想，也没那个能力经常给她换新的。 就是帝后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谁也没有那么大的家业，任她败不是。 林慧怡点点头，示意彩月继续说。 “我还听彩帛说，她时常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嘀嘀咕咕地咒骂申昭妃，还有姐姐你。”彩月接道。 “让她骂去吧。”林慧怡浑不在意，不过被骂几句，还是她自己听不到的，对她来说完全是不痛不痒。 她想了想，又问：“她这样持续多久了？” 彩月仔细算了算时间，才回答：“应该是大半年了。自从她被禁足开始，就已经有预兆了。 再加上身边可靠的，就只有从娘家带来的素锦，阻止不了别人欺负她，所以加重了她这种情况。” “别人？谁？”林慧怡本来还以为是宫人，但想想也不对。 即便申青柳被宇文晟怪罪禁足，但她好歹是安阳伯的嫡亲孙女，很受重视。应该没有那般胆大的，会欺负她。 别说申青柳还有翻身的可能，就是她以后再不得宠幸，光靠着安阳伯府的庇佑，也不能被宫人欺负。 所以，应该是与她同住的妃嫔，而且是并不惧怕安阳伯府势力的妃嫔。 这么一排除，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伏贵媛？”林慧怡不禁问出了声。 伏贵媛是恭奉夫人伏氏的亲侄女，家世虽不显赫，但仅凭恭奉夫人的名号，就足以让安阳伯府忍气吞声了。 而与申青柳同住的，除了伏贵媛，就只有一个朝鲜来的低级嫔御鱼贵人，无宠，又没有家族根基，应该不敢对申青柳无礼。 “伏贵媛，姐姐你知道的，看着有些天真乖巧，但也最能干出刺激申采女的事。”彩月点头。 “要是真的，那这个伏贵媛还真跟她姑母是一家子。她倒是蒙上了一层皮子，里子却没什么不同。”林慧怡耻笑一声。 之前她还以为伏贵媛和她姑母还不一样，看着倒是温柔可爱。原来都是一丘之貉，上梁不正下梁歪。 “再盯着吧。但别让伏贵媛整的太狠了，适当时候调解一下。”林慧怡搞清楚了申青柳那边的状况，已经有了谋算。 “姐姐，那之前的计划，还用不用？”彩月迟疑着问她。 林慧怡顿了一瞬，才下定决心，说：“再等等，若申采女的情况一直没好转，就开始动手。” “好，我这就去办。”彩月明白了她的意思，立刻就出去布置了。 申青柳是林慧怡用来对付申青梅的，需要慢慢谋划，还不着急。 不过，她可以先对付辉皇贵姬。这个女真人的弱点太明显了，又不用伤她性命，倒是可以先拿来练练手。 林慧怡坐在炕上，仔细盘算着之后的计划。 “娘娘，程列荣求见。”正在她想得出神时，门外的菊英喊了一声。 林慧怡稍微愣了一瞬，坐直了身子，才道：“让她进来。” 自从那日程列荣撞见，她偷偷在惜春殿哭之后，林慧怡就满足了她的愿望，撤除了大部分监视的人。 这段时间见她也没作什么妖，反而对自己恭谨起来，林慧怡也算勉强接受了她的示好。 “妾参见充妃娘娘。”程列荣顶着那张与高智明相差无几的绝美容颜，操着和高智明极为相似的声音，对她行礼。 就算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了，还是林慧怡习惯不了。 她嘴角有些抽搐，略笑了笑，道：“不必多礼，过来坐吧。” 她指着旁边的炕示意，程列荣又福了福身，才坐到那里。 “列荣这会儿过来可是有事？”林慧怡直接开门见山。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之前听说娘娘忧思过重，夜间睡不安稳。妾特意向姑母求了个有助眠功效的玉枕，献给娘娘。” 程列荣说着，对身后的宫女示意，将盛放着玉枕的锦盒呈上来，又亲自揭开给她看：“娘娘请看，是西域昆山玉做的。” “如此贵重的东西，列荣应该自己留着才是，怎好给我呢？”林慧怡只消一眼，就看得出来这玉枕的价值。 第393章 程列荣的示好 昆山玉本就昂贵，再加上这玉枕的制作工艺绝对不凡，单从那上头精细的花纹就能窥得一二。 她确实不太愿意收，这样价值不菲的礼物。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林慧怡收了这礼，指不定要怎么换她呢！ “娘娘，这本就是妾专程为娘娘求来的。若您不收，妾身这一片心意，不就白费了吗？”程列荣又道。 “这着实太贵重了，我是真不能收。”林慧怡又推拒了片刻，才一笑，道：“就这样吧。这玉枕你就拿回去自己用，权当我收下了。” “那怎么好，本就是送给娘娘安眠用的。妾素来无事，也没什么可忧心的，实在用不着它呀。”程列荣仍在劝。 “你用不着，也可以还给肃奉夫人嘛。夫人年纪大了，正是需要的时候。”林慧怡笑着摇头。 “娘娘……”程列荣还想继续劝说。 林慧怡却摆手道：“列荣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玉枕太过贵重，我确实不能收。你还是拿回去吧。” 见她态度十分坚决，程列荣也没了办法，只得行礼告辞，又带着那个锦盒，原路返回。 “姑娘，你说这程列荣是什么意思？为何偏要送你一个玉石枕头？”苏苏见她走了，才坐到林慧怡身边，问道。 “她这般殷勤，要么是有求于我，向我示好。”林慧怡轻轻一笑，道：“要么就是想加害与我，那枕头是工具。” “啊？那可幸好你没收下。没想到这程列荣还真是歹毒，居然用玉枕来害人。”苏苏忍不住愤愤地骂了两句。 林慧怡闻言失笑，说：“你啊，我又没说她一定是害我，瞧你紧张的劲儿。说不定她就是想与我示好呢？” “反正没收她的东西就行。我总是看她不顺眼，姑娘以后也不能收她的东西。”苏苏撇嘴说道。 “总是不收多伤面子啊，她可还住在兰林宫呢！反正收了用没用别人又不知道，收起来便是。”林慧怡又笑。 “好吧。”苏苏瘪着嘴应了。 而回到常宁阁的程列荣，却忍不住坐在炕上叹气。 “姑娘可是为林充妃，不肯收下玉枕而叹气？”她从家中带来的侍女着墨给她倒了杯茶，问道。 “是啊。”程列荣确实没说错，这玉枕是她好不容易才从肃奉夫人那儿求来的，结果林充妃根本不领情。 “姑娘别难过，林充妃不收是她没眼光，不知道这个玉枕的好处。给了她也浪费姑娘的一片心意。”着墨忍不住讥讽道。 “她都进宫快十年了，如今又位列皇妃，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估计是看不上我这玉枕吧。”程列荣说道。 兰林宫原本的宫女梨枝赶忙解释：“娘子，充妃娘娘不收这个礼物，并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玉枕太过贵重，充妃娘娘担心收下了之后，还不了您的人情。” “这么说林充妃还是接纳我。”程列荣又叹了一声。 要不是她没有别的出路，又怎么会找上林充妃呢？皇上根本不召幸她，找皇后她们和找林充妃没有区别。 但是投靠那些与林充妃是死对头的人又做不到。她在这兰林宫，被林充妃死死地监视着，哪里能行？ 这样一算，她可不就剩，示好林充妃这一条生路了吗？ “娘子，其实充妃娘娘很好相处的。”梨枝跟着程列荣也有两年多了，觉得这人也并不坏，于是开了口，准备提示她一下。 “你们都那么说，可我怎么没有感觉到？”程列荣睨着眼看她。 “可能是因为娘子刚进宫时，闹的动静太大了。”梨枝解释道：“您也知道，充妃娘娘和皇贵妃娘娘关系极亲。 您刚一进宫，就在六宫出了名儿，再加上有心人的推波助澜。充妃娘娘难免怀疑您一进宫，就算计上了皇贵妃娘娘。 或许是由于这个原因，充妃娘娘与您初见，就怀有敌意。” 听了她这话，程列荣脸上的表情就有些僵硬尴尬。林慧怡怀疑的一点儿没错，她当时进宫确实是算计好的。 她是突然忘了这茬儿了。这么看来，林充妃对她的芥蒂很深，估计是不可能真的接纳她了。 于是，程列荣不吱声了。 梨枝见她这样，便劝说着：“不过娘子别灰心。只要您拿出诚意来，充妃娘娘会相信您的。” “诚意？我都把那么贵重的玉枕都拿出来给她了，她都不接。还要如何有诚意啊？”程列荣也是有点儿着急了。 毕竟进宫两年多了，她就侍过一次寝，位分仍旧低微。若是一直这么下去，她后半辈子就毁了。 即便得不到宇文晟的宠爱，只要生活还不错，她也就知足了。但挡在前头的林充妃，是她首先要解决的问题。 “奴婢所说的诚意，也就是充妃娘娘在乎的诚意，并不是送多贵的礼物，而是用心。”梨枝又道。 “你的意思是？”程列荣挑起了眉头，心里有了猜测。 梨枝给她出了个主意：“您可以学宫里的其他娘子，例如已去的王夫人娘娘。 王娘娘之所以和充妃娘娘有那样深厚的感情，就是靠她每日陪伴充妃娘娘积累下来的。” “行吗？”程列荣有些怀疑，但还是心动了。 王夫人自尽的时候，林充妃的所有表现，她就在兰林宫，看得最清楚。要是林充妃能对她也这样，还愁什么生活呢？ “肯定行的，充妃娘娘最吃这一套了。她心软善良，只要用心和她好，肯定会有好处的。”梨枝信誓旦旦地说着。 “那我就按你的去试试好了。”程列荣点了点头。甭管有没有用，先试过了再说，反正都要巴结林充妃的。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林慧怡就察觉到程列荣改变了策略。不再用昂贵的礼物巴结她，改每日陪她说话了。 程列荣也根本不管二人有多不熟，坐在一起有多尴尬。反正是每天都来报道，没有一个时辰绝不离开。 不知道是谁给她出了妙招，林慧怡也不想去查，反正对她而言不是坏事，就当是解闷儿了。 她也是有心想看看，程列荣到底能坚持多久。 第394章 疯癫之兆 然而令林慧怡极为惊讶的是，明明自己对程列荣的示好装聋作哑，总是表现得不冷不热的。 她仍旧坚持了下来，一两个月下来，每天过来含芳殿陪她说话逗趣儿。 即使林慧怡已经跟她明说了，不会再监视她的一举一动。并且直说了，自己因为高智明的存在，并不会对她太热络，劝她不必如此讨好自己。 为此，林慧怡还专门和高智明解释过，就是担心她会对程列荣的举动感到不舒服，影响两人的关系。 不过还好，高智明不是那么小气的人，虽然程列荣一进宫就算计她，但没有产生什么损害，也不会对这人有什么恶意。 然而，就算林慧怡这么说了，程列荣也没有放弃。只是不再那般刻意巴结，言行举止也自然多了。 令林慧怡意想不到的是，把话说开了之后，倒让两人相处起来不那么尴尬了。 “今儿已经是二月二十一了。再过不久，王妹妹就要下葬了。”林慧怡坐在窗前，突然瞧见日历，便想到了这件事，叹道。 “姑娘不必伤感。王夫人早些入土为安是好事，你该高兴才对。”苏苏放下手头的针线活，劝了一声。 “我总是在幻想，只要她没有下葬，就还会有回来的希望。”林慧怡看了眼远处的天空，轻声说道。 “姐姐，王夫人已经去了。现在回来算什么呢？你应该祈祷她早日轮回转世，开始新人生啊。”彩月看她又胡思乱想了，便说。 林慧怡闻言笑了一下，应声道：“你说的是，是我胡说了。她这辈子没真的如意过，早些投个好人家，才是她所向往的吧。” 彩月与苏苏二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很无奈地摇了摇头。 彩月只得转移话题：“对了，姐姐。你之前让我继续盯着申采女的情况，这段时间我看着，好像更糟了。” “是吗？”林慧怡果然转过了头，好奇地看着她。 “不光是伏贵媛欺负她，连鱼贵人都敢跟着挖苦她了。她如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太医都叫不去。”彩月细细说着。 “为什么？安阳伯府难道没打点太医院，请他们照顾申采女吗？”林慧怡挑眉，颇为疑惑。 “她现在只是采女，平时就医女来请平安脉，只有生了病，才能请太医诊治。”彩月回道。 “她都快被逼疯了，也算得了病，为何还请不来？”林慧怡更纳闷儿了。 “因为伏贵媛收买了中安宫的掌司女官，不让她的宫人去给皇后娘娘说，也就请不来太医。”彩月又道。 妃嫔、宫人有病，都要先上报给皇后，经过她的同意才能去请太医。就算特别着急，也得先斩后奏，皇后必须要知道。 中安宫没有主位妃嫔，所以管理宫人的责任就全交给掌司女官。她不让申青柳的宫人出去，那就确实没人能把申青柳的需求带给黄皇后了。 “申青梅那边知道这个消息吗？”林慧怡思索了片刻，又问。 “恐怕是不知道。申昭妃只是偶尔派宫人去问一声，走个过场而已。那些宫人根本不在意申采女的好坏。” 彩月回答后，又补充道：“更何况申采女贼心不死，对申昭妃还抱有怨恨。这样，申昭妃怎么可能会可怜她？” “这样啊……”林慧怡轻轻点了点头。 她得再确认一次申青梅对申青柳的态度，如果申青梅完全忽视申青柳，或是仍抱有敌意，那她就可以动手了。 但是，如果申青梅对申青柳还有些感情，那她就得再想法子。必要时，可以再叫何七子帮个忙。 林慧怡仔细想了想，才道：“把消息透给申青梅，看看她的反应再做决定。” “好。”彩月应声出去。 “姑娘，宝珠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送她出宫？”苏苏又想起一事，说道。 林慧怡颔首，回道：“等会儿再去看看她，这两天就跟淑姐姐定个时间。” 本来宝珠醒来把那件事说清楚之后，宇文晟就要将她赶出宫的。还是林慧怡拦了下来，硬求得他同意，等宝珠彻底好了再走。 若是别的伤林慧怡也就算了，但宝珠伤到了头，还挺严重的。 要是那时候就把她赶出去，还没收了她的财产，不是存心想让她死吗？ 林慧怡当然是做不到的，所以才会顶着宇文晟的不满，将宝珠继续留了下来。 彩月办事效率很高，当天申青梅那边就知道了申采女的情况，随手吩咐宫人去给她请了个太医。 林慧怡知道后眉头一皱，看来申青梅对申青柳还有点儿同情的意味。 于是，她就赶紧派彩月给中安宫下了指示，让她们想办法刺激申青柳，或者将申青柳之前对申青梅的咒骂放出去。 就在林慧怡等着结果的时候，彩月回来汇报：“她们在太医来之前刺激了几句，申采女便在申昭妃的宫人和太医面前阴阳怪气。” 申青柳的情况果然不太好。虽然林慧怡之前说她蠢，但她其实还算明白的。 现在她已经脑子不正常了，被人暗示几句，就能发疯。 林慧怡大概猜得到，但还想了解细节，便问：“那申青梅的宫人是什么反应？” “听说那个宫女当场就冷下了脸。”彩月捂嘴偷笑。 “那她铁定是要跟申青梅告状的了。”林慧怡轻笑。 有了这个前车之鉴，只怕申青梅再也不会对申青柳生出什么怜惜之情了。倒是省了她的事儿。 然而，事情却并没她想的那么顺利。 申青梅的宫女确实是把，申青柳的不识好歹，告知了申青梅的，而且还添油加醋了一把。 不过同时告知她的，还有太医对申青柳的诊断。 “有幻觉疯癫之兆？”申青梅不禁皱起了眉头，追问道：“她不是好好的在中安宫禁足吗？怎么会疯的？” “奴婢也不知道，太医是这么说的。”宫女应道。 “莫不是……”申青梅及时住了嘴，没把她心里的怀疑说出来。 之前申青柳刚刚开始禁足的时候，她就收到消息，说林充妃给申青柳下了有致幻作用的寒食散。 她就是信了，最后才被林氏摆了一道。 这次，是真有其事，还是林氏还是别人，又搞的鬼呢？ 第395章 挑拨 申青梅屏退了那个宫女，才对花蕊吩咐道：“你派人中安宫打听打听，问问看申青柳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主子，你是怀疑四姑娘是被人害了？”花蕊瞬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嗯。”申青梅点了点头，又说：“你再去仔细问问给申青柳诊治的太医，确认是否有被下毒。” “哎，奴婢这就去。”花蕊立刻应下，转身出去。 如果申青柳真是被人下了毒，是林充妃做的可能性最高。那么上次的事就是她为这次打的掩护。 如果不是下毒，要么是申青柳太脆弱，一年的禁足就把她打垮了。要么就是有人趁她禁足，欺负她。 不过这事也并不大，申青梅想明白了就没再多花心思，转而照顾起了儿子。 花蕊很快就回来了。 “主子，奴婢问了太医，确定四姑娘没有被下毒。” “那就与林充妃无关了？”申青梅蹙眉，还是不相信林充妃没有掺和，肯定不是她多心才怀疑林氏。 “但是奴婢从中安宫那边打听到，四姑娘自从禁足以来，就被伏贵媛明里暗里地嘲讽欺负。”花蕊又道。 申青梅淡淡道：“那这就是申青柳发疯的病因了。” “太医也是这么说的。四姑娘被贬本就心中不甘，又受人欺凌，郁结于心，才导致神智失常。”花蕊也点头。 “这就受不了了？”申青梅轻笑一声，随即摆了摆手，道：“既然是生了病，我也不计较了，让太医好好给她看看吧。” 不过被人欺负了几个月，申青柳居然就快疯了。如此不堪一击，就算禁足结束了，她也翻不了身。 自己也不必再分给她眼神了。申青梅懒懒地想到。 “奴婢知道了。”花蕊点头应下。 因此，林慧怡这边收到的消息，就是申青梅念及堂姐妹的情谊，特别赐下药物补品，令申采女的宫人好好照顾她。 “竟然成了这样，那我也得换一个方案了。”林慧怡听后挑着眉梢，嘴角微勾，对彩月嘱咐： “你去吩咐中安宫的宫人，让她们把申青柳今天，还有之前对申青梅的咒骂，全都抖露出来。” 随即，她又对苏苏说道：“你去透个信儿给何七子，暗示她明天当众将这件事捅出来。” 其实光是一个何七子力量多半不够。但是还有一个韩熙妃在嘛，她一定会自发地，帮着扩大这件事的影响。 “好。”彩月与苏苏二人齐齐应声出去。 林慧怡这一番布置下去，当天晚上，申青柳对申青梅各种诅咒之语，就细无巨细地在六宫疯传。 听说申青梅听到其中某些句子之后，气得连果盘都给砸了个粉碎。 不过她还存有理智，既没有冲到中安宫去把申青柳打一顿，也没有下令收回对申青柳的照拂。 还装出一副特别大度的样子，说什么“申采女患有疯病，本宫哪儿能与病人计较”。 林慧怡听着觉得好笑，人申青柳只是有疯癫的征兆了，但还没真的疯。但申青梅这一句，是直接认定申青柳是个疯子了。 于是，林慧怡又将申青梅的话，添油加醋地传递给申青柳，又惹得她暴跳如雷，连申青梅送的补品都直接泼了。 这一出戏闹得正欢，六宫妃嫔们都不想睡觉了，无时无刻不让人盯着，这两姐妹的动静。 但林慧怡这个始作俑者，却睡的正香。今晚的这些算什么，明天早上请安时上演的，才是重头戏。 林慧怡睡了个舒服觉，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让梨花好生给她打扮了一番，又穿上新裁的一件嫩黄色褙子，就晃晃悠悠地朝凤仪宫而去。 她起得其实不算晚，但到的时候空位已经没多少了。要是平日，至少还有一半空位才对。 林慧怡与众人见完礼，坐下的时候，忍不住一一扫过所有人的脸色。 结果发现好几个眼下都有青黑的痕迹，还挺明显，又看她们个个都一脸看好戏的窃喜表情。 林慧怡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敢情是熬了夜又清早起来看戏。看来她们是太无聊了，只能对这个感兴趣。 她又扫了众人一眼，现在黄皇后还没来，她们都坐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说小话。 而她自己嘛。不是她不想和人说悄悄话，实在是没人。 因为她现在的座位，一边是还没来的申青梅，一边是有仇的辉皇贵姬。双方都不愿搭理对方，哪里能聊的起来。 算了，她林慧怡也不是那么话痨的人，便趁此机会，朝后头的何七子看了一眼， 何七子很清楚她的意思，微微向她颔首。 林慧怡很快就抽出了视线，回首的时候，却正好和韩熙妃对上。 见她眼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林慧怡也挑眉回了一个同样意味深长的笑，才垂首等着好戏上演。 可能是知道妃嫔们都关注着她的吧，今天申青梅来得比往常都要晚，几乎是与黄皇后前后脚进的凤仪殿。 等行过礼，黄皇后说了几句场面话，大家都似笑非笑地看着申青梅，何七子收到林慧怡的指示，便装作和身边的人说话： “听说还在禁足的申采女得了疯病，不仅对照拂她的亲姐姐，昭妃娘娘破口大骂，还砸了娘娘送的补品，是不是真的啊。” 低位嫔御们碍于申青梅的地位，不像她一样与安阳伯府有仇，又没有林慧怡的扶持，因此并不敢接她的话。 还是与申青梅不对付的韩熙妃接了话茬：“昭妃，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听说太医都是你帮忙请的。” “哎哟，申采女好歹也是有品级的妃嫔，怎么生了病连个太医都叫不着，还要住得大老远的昭妃帮忙请？” 郑夫人闻言，阴阳怪气地接了几句：“伏贵媛，你是中安宫里位分最高的。怎么回事？” “妾，妾身也不知道，申妹妹是怎么回事。”伏贵媛万万没想到，这场大戏的焦点还能轮到她头上。因此毫无准备，磕磕巴巴地回了一句。 “你不是与她同住吗？还能不知道？难不成，申采女是一夜之间得了疯病？”郑夫人不依不饶地揪着她。 郑夫人怎么把话题带跑偏了？林慧怡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眼神不善地向后看着，就更奇怪了。 第396章 奸计得逞 “回郑夫人娘娘的话，妾身虽与申采女同住，但她打从禁足以来，就性情大变。妾几次想要帮她，却反被挖苦。 因此，妾身后来就不敢过问申采女的事了。娘娘若不信，可以问一问与妾等同住的鱼贵人。” 伏贵媛刚刚也只是由于太过突然，没有准备，这回就有理有据地堵住了郑夫人的嘴。 郑夫人瞥了一眼点头赞同的鱼贵人，随后又说：“本宫也只是问一句。毕竟你是中安宫位分最高的，那里的事你该最清楚才是。” “姐姐也太苛求伏贵媛了。她又不是中安宫的主位，哪里能管那么多事呢？”林慧怡笑笑，又把话题转到申青柳身上： “申采女患病的事，连我也不曾知道，倒是没能及时为她请个太医。说来也有趣儿，一向不搭理她的昭妃，怎么开始心疼人呢？” “就是说呢！昭妃是从来都把申采女当空气的，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这位亲堂妹了？”庄小娘也笑着接了一句。 “这就不知道充妃是怎么回事了。一向关照申采女的你，居然连她多月来的不适都不知道。”申青梅微微勾起嘴角，笑道。 “反倒是昭妃娘娘偶尔才遣人去问一声的，先一步知道申采女的需求，为她请了太医。 如此看来，到底还是血液里流的，同样血的亲姐妹，更值得托付。”辉皇贵姬听懂她的话，接嘴说道。 这是在讽刺林慧怡关心申青柳，只是做做样子？ 她轻笑一声，又道：“辉皇贵姬说得正是，这亲姐妹啊，到底不一样。连对方的老底儿都能揭个干净。” 林慧怡这是在暗示众人，昨晚流传的申青柳咒骂申青梅的话。其中大部分都关于二人在家里的旧事，把申青梅不少底细揭了开来。 韩熙妃闻言，便顺竿子往上爬：“充妃姐姐这话可不假。确实只有亲姐妹，才能知晓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呢！” 申青梅听得脸色变差，冷哼道：“一个得了疯病的人说的话，岂能当真？再说申采女也不只提了我，难道还缺了两位？” “昭妃姐姐，瞧您说的那么难听。太医说了，申采女只是有疯癫的征兆，还没真的疯呢。 您这般着急地给她下确诊书，难道也比太医的医术还好？”林慧怡讥讽完了，接着又说： “再说了，申采女也不过是指责了我几句。可我送给她的补药，可是被欣然接下了呢！” “是啊，两个关心申采女的人都送了补药，充妃姐姐的被好好收下了。另一个人的，就不知道喂了什么咯。”韩熙妃顺着她嘲讽。 “听说昭妃娘娘赐下的补药被申采女当众给泼了？那可真是不给娘娘面子。”何七子适时地插了一嘴。 “不知如此呢！”韩熙妃笑容满面地睨了申青梅一眼，接着又说：“听说昭妃刚请太医过去的时候，申采女还不领情。 也亏得昭妃大度，居然还肯继续帮她，求医问药真是毫不含糊。若是换作了我呀，可受不了这等气。” “嗐！熙妃妹妹你就别胡说了，指不定昭妃姐姐见堂妹如此可怜，便心生怜意，又勾起那久远的姐妹情谊了呢？”林慧怡半笑着说。 “嚯，林姐姐不说我倒是忘了。申采女能有今天的惨况，不是昭妃一手促成的么？那这么说，不就成了，猫哭耗子？” 向安娘瞥了申青梅冷硬的一张脸，笑嘻嘻地嘲讽了一句。 “向夫人这话我可听不懂了。申采女被贬是她的宫人作孽，与我有何干？”申青梅抓住漏洞，反击道。 “与你有没有关，在座的诸位姐妹，哪一个不清楚呢？”向安娘冷笑一声，道。 “若是不与你有关，申采女为何揪住你不放？她可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留，直接骂你是‘克父克母的丧门星’呢！”庄小娘也帮腔。 见痛处被戳中的申青梅，脸色骤然变得铁青，林慧怡赶紧佯怒嗔怪二人： “诶，你说你们提什么不好，偏提这个。人家昭妃姐姐被堂妹这样骂，心里已经够难受了，偏你们还拿出来说。” “充妃说得是，这种事岂能拿来开玩笑。庄夫人、向夫人，你们日后可要警醒些。”黄皇后抢在申青梅发火前，训诫着。 “是，妾等知道错了。”二人也瞟见了申青梅的脸色，乖顺地应下。 “没事就散了吧。”黄皇后点点头，又道。 于是一众妃嫔便行了礼，退出凤仪殿。 而一腔怒火被强行压制住的申青梅，已经没了一点儿好脸色。她深深地看了刚刚说话的几人，才扭头上了步辇。 林慧怡看她不快活，自己心里就快活了。于是笑盈盈地招呼姐妹们去御花园赏杏。 她的人缘真的很好，大多都答应了下来。因此，一大群风华正茂的秀丽女子，就有说有笑地朝御花园走去。 不过杏花没欣赏多久，就有新的八卦传了过来。 “我刚刚不就回去，把小芙蓉抱过来嘛。出来的时候路过中安宫，就听说昭妃派人把赐给申采女的药物补品，全都拿走了。 还扬言‘既然本宫的一片好心有人不稀罕，那就拿去喂狗好了’！”程皇贵嫔故意做出一副高傲尖酸的模样，却学得惟妙惟肖。 林慧怡笑得不行，伸手将八公主小芙蓉接过来。 因为出生在冬月，而那年天暖，冬月芙蓉花还开得很旺，因此程皇贵嫔就给她取了这个乳名。 这小家伙也没有辜负这个名字，长得唇红齿白的。如今才一岁多，却也会说些小短句了。 “你瞧瞧你娘亲，学得一点儿也不好。”林慧怡故意逗弄她。 “没有，没有！姨娘乱，乱说！就是这样的，那个，那个姐姐，好凶哦，就是这样叫的！” 小芙蓉不许她说自家娘亲的坏话，磕磕绊绊地嚷嚷着反驳。 连小芙蓉都出来作证了，那肯定就真是这样，程皇贵嫔并未夸大其词。 一众妃嫔个个脸上都带着看戏的笑。 林慧怡面上浮现出一抹奸计得逞的笑，接下来只需要按计划行事即可。 于是，她彻底放松下来，抱着小芙蓉，和众人好好的赏花聊天。 第397章 先下手为强 申青梅不傻，自然看得明白，这些都是林慧怡的手笔。因此对她更恨，开始谋划着该怎么还她一回。 长远的计策还得慢慢筹谋，但眼前正好有一事，可以让她先吃点儿利息。 申青梅想着，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而林慧怡对此毫无所知，她正在考虑要不要跟帝后申请出宫，亲眼看着王夫人下葬。 “姐姐要是真的想去，那就去说好了。皇上与皇后娘娘应该不会反对的。”彩月见她满脸纠结，便劝了一句。 “我不是担心皇上和淑姐姐不同意。”林慧怡叹了口气，趴在炕桌上，嘟嘟囔囔地说：“我是担心去了之后，看见王妹妹的棺椁，失态。” 她还是放不下，怕看到王妹妹下葬。那样两人就是彻底天人两隔，永别无期。 “那姑娘你就别去了。万一你打扰了王夫人的葬礼，不光丢你自己的脸，也丢皇上的脸，更让王夫人不好看。”苏苏赶忙说道。 “可我又想去啊……”林慧怡虽然担心失态，但又放心不下，因此烦得不行，直接上手揪了把头发。 幸好她现在是在自己的寝室里，也没有别人。不然让人瞧见她这副模样，那是真的丢人丢大发了。 “唉，那你就再考虑考虑，反正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不着急。”彩月无法，只得让她稍安勿躁。 林慧怡烦闷地“嗯”了一声，便继续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 她正头疼发愁的时候，菊英匆匆进来了。 “娘娘，翠微宫刚刚请了太医。” “请了就请了呗，不就一个太医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林慧怡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儿，嘟囔着。 更何况翠微宫里住了两个人，申青梅请太医还可以关注关注。要是毫无威胁的白充依，那就完全没必要费精力了。 “可是奴婢打听到，是昭妃娘娘派人去请的，但是又说不清怎么回事。”菊英顿了顿，解释道。 “你的意思是申昭妃对这件事遮遮掩掩的？”林慧怡终于抬起了头，表示她起了兴趣。 “是。反正奴婢打听了一圈儿，都没人知道昭妃姐姐为何请太医。”菊英答道。 “呵，她申青梅还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又怀上了嘛。不然遮遮掩掩的做什么？”林慧怡讽笑一声，一下就猜到了。 这是申青梅的惯用技俩了。她怀八皇子的时候，也是瞒着不说。然后就靠着有孕，狠狠修理了韩熙妃一回，却没得到什么惩罚。 她再度怀孕，这回的倒霉鬼，多半就是自己了。 林慧怡心里冷笑，却丝毫不惧。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申青梅就是想借怀孕做点儿什么，也得先护住自己的肚子。 于是，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只让菊英继续盯着。 结果自然不出林慧怡的所料，半个时辰之后，申青梅有孕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 紧随其后的，是宇文晟亲自去了翠微宫探望。 然后宇文晟再没出来，反而是一道晋封申青梅为从二品夫人的诏书，从翠微宫下达六宫。 “申夫人果然得宠。”彩月听说了这个消息，忍不住咋舌感慨：“妃位上的晋封太难得了。 就是小娘与安娘，也是在妃位上待了好几年，生了孩子才升为夫人的。她才封妃一年，刚刚怀上就晋封夫人。” “我就不明白了，申夫人哪儿比庄姑娘和向姑娘好了？皇上居然更喜欢她！”苏苏忍不住撇嘴。 “小娘和安娘到底没什么心计，不如申青梅会说话，会哄皇上，所以宠爱不及她。”林慧怡叹了一声。 妃嫔存在的意义，除了为皇帝开枝散叶，就是让皇帝开心。甚至对许多皇帝来说，后者比前者更重要。 不然历史上某些专宠的后妃是怎么来的？其中不少人的生育能力都很差，因此绝嗣的皇帝也不少。 可那些皇帝本人并不觉得有错，喜欢的女人让他高兴了，自然不肯再临幸别的女人。绝嗣就绝嗣，反正他自己爽过了。 古诗有云：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反正他死都死了，也不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至于朝廷大臣与继任者，他哪里能管那么多。 扯远了，林慧怡收回思绪，又道：“我估计不仅是怀孕晋封夫人，恐怕生了孩子，哪怕只是女儿，也会再进一步。” “再进？那不就是……”苏苏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夫人之上就是正二品的四妃，宇文晟登基以来，还只有高智明当过其中的元妃。像张佳怡都止步夫人，多年没有晋升了。 真要让她升上去成为妃嫔第二，那可就不好对付了。 “不会吧。”连彩月都有些怀疑。 “不信的话，你们就瞧着吧。”林慧怡摇头叹息。 申青梅势头太猛，林慧怡必须想个法子遏制一下了。 但申青梅怀孕了，反而让她投鼠忌器。 毕竟，她还没有丧心病狂到，对孕妇幼儿下手的程度。 那就再等等吧，林慧怡想着，头更疼了。 然而林慧怡念着申青梅的身子不肯动手，申青梅却正好知道这一点，打算先下手为强。 翌日从凤仪宫请安出来，林慧怡回去的路都走了一半，突然想起前几天桃姐儿邀请她去玩，便临时掉头，打算去张佳怡的咸阳宫，看看两位公主。 不过，事情就是那么巧，在离咸阳宫几座宫殿的地方，碰见了大摇大摆坐在步辇上的申青梅。 “参见申夫人娘娘。”林慧怡心里再不乐意，也得行礼。 “哟，这不是林充妃吗？”申青梅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 “正是妾身。”她不叫起，林慧怡只能继续屈着膝盖。 “充妃这是打算去哪儿啊？”申青梅像是看不见，她还保持着行万福礼的姿势，笑盈盈地问道。 林慧怡知道她存心的，毕竟曾经自己被打入冷宫的时候，向安娘也拿行礼的事羞辱过她。 如今，只是风水轮流转。 林慧怡也不气，只道：“妾打算去咸阳宫看看两位公主。” “哦，原来是这样，本宫刚刚还看见桃姐儿了。本宫说她怎么一脸喜气，原来是好姨娘到访啊。” 申青梅继续自顾自地说着话，仍旧不叫她起来。 林慧怡蹲得腿都麻了，身体也有些摇晃，但仍旧忍着。她明白，申青梅就等着她坚持不住。 苏苏见状，不得不出声提醒：“申夫人娘娘，您还没叫充妃娘娘起来。” 第398章 让她跪着 林慧怡一听就知道不好，刚想阻止，但还没等她有所动作，还跪着说话的苏苏，就被申青梅身边的紫苏一声爆喝打断： “哪儿来的野丫头如此没规矩！两位娘娘说着话，何时有你这个小小奴婢插嘴的份儿！” 而步辇上的申青梅虽然没有明着赞同，但保持沉默的她，实际上就是纵容了紫苏的举动。 虽然听着刺耳，但顾忌她的肚子只得忍一忍，林慧怡一边示意彩月护住苏苏，一边蹲得更深，勉强笑道： “申夫人娘娘可别见怪。她是妾从家中带进来的，自小的情谊在，便娇纵了些。因此才失了规矩，还望娘娘海涵。” 然而申青梅却只是淡淡地笑，好似没听见一般把玩着鲜红的指甲，因此被默许的紫苏，阴阳怪气儿地又说了句： “怪道她这般没有规矩呢！连个奴婢都做不好，原来是出身就低贱下流，平日又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你！”她这话可不光是在骂苏苏和林慧怡，更是辱及了林家上下，林慧怡不打算再忍了，便要发火。 但苏苏抢先一步，她直接站了起来开骂：“我确实做不好奴婢，可谁让我有老爷夫人公子姑娘疼爱，还把我当个人。 你倒是会做奴婢！有人不当，偏要当一条狺狺狂吠的哈巴狗儿！说我没规矩是上梁不正，那你这条哈巴狗又是从哪儿学来的呢？” 这话可真是辛辣，本来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妃嫔宫人们，集体目瞪口呆。有好事者，带着幸灾乐祸地笑，来回打量着几人。 林慧怡没想到苏苏这般激动，这段话着实刺人，别说紫苏花蕊这些奴婢了，被她讽刺到的申青梅，表情已经冷了。 可林慧怡这边的人却都觉得骂得好，虽然也担心苏苏之后会被惩罚，但有主子在，至少命是保得住的。 “主子，您看林充妃养的刁奴！简直没有王法宫规了！”紫苏气得脸色紫涨，忙不迭地跟自家主人告状。 都撕破脸了，林慧怡也早不再拘着规矩，直挺挺地站到了苏苏的身前，态度十分明确坚定。 而她大袖摆下掩藏着的双手，已经暗暗地伸展着，时刻准备教训人。 “既然她没有规矩，不识尊卑，出言不逊，那就去掌她的嘴。”申青梅冷冷地看了林慧怡一眼，略勾起唇角，说道。 她当初受到的羞辱，今天也要一并还给你们。林氏，你就等着瞧好了。她眼中泛起一丝冷笑。 “奴婢遵命。”紫苏闻言，脸上的皱纹都笑出来了。她卷了卷袖口，阴笑着，慢慢朝苏苏这边走。 林慧怡才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向前两步，挡住了她，冷哼一声： “你是什么东西？哈巴狗仗着主子的威势，想在本宫面前逞威风？” “林充妃，这是我们夫人娘娘下的淑旨。还请您不要挡着我，教训没规矩的贱婢。万一伤着您，那可就不好了。” 紫苏有主子撑腰，当然不怕她，甚至还敢在话中威胁她。 林慧怡抬手拦住想绕过去的紫苏，冷笑一声，说：“既然没规矩的奴婢要管教，那妹妹就先代姐姐，好好管教一下你的这条疯狗！” 说着，抬起来的右手就狠狠甩了她一个耳光。 “紫苏！”花蕊上前赶忙扶住了，被打得差点儿摔倒的紫苏。 “林充妃，你确定要与本宫对着干？”申青梅也站了起来，看了眼左脸高肿的紫苏，冷眼盯着她，说了一句。 “姐姐在说什么呢！不是您说没规矩的奴婢要教训的吗？”林慧怡毫不畏惧地与她对视，笑盈盈地说： “刚刚这个贱婢对妹妹言语不敬，身为奴婢竟敢直呼妹妹品级，而且还胆大妄为地威胁我。 妹妹好歹也是堂堂的三品充妃，一时没忍住，越俎代庖了。不过姐姐素来宽宏，想来不会生妹妹气的哦？” “那充妃你可就错了，姐姐我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你这般肆无忌惮地打了我的人，我怎么能不生气呢？” 申青梅一边慢慢地说着，一边被扶着踏出了步辇，几步就站到了林慧怡的面前，直直与她对视。 林慧怡对她的品行早已熟知，因此毫不意外，表面上仍旧笑得温柔，但身体已经做好了抵抗的准备。 说时迟那是快，申青梅飞快地抬手，准备扇林慧怡一耳光，但早有预料的林慧怡一把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申夫人娘娘怎的也忘了规矩？宫规里可说了，只有三宫才能教训妃嫔，您这个大族出身守规矩的人，可不能违反了。” 抓着她一只手的林慧怡，还有心情戏弄她。 “如今我是谁，你是谁。就算我违反了宫规，你能奈我何？”申青梅哪里有她力气大，挣脱不开，又准备用另一只手给她一拳。 但林慧怡到底算是有点儿战斗经验的，直接用捏着她手腕抵挡，使她一拳锤在了自己手上。 “妾区区一个充妃，无宠无子，确实奈何不了您。不过啊，这后宫还不跟您姓申，自然有为妾做主的。”她仍旧笑着。 “不就是皇后和皇贵妃？她们再如何，也没有儿子，往后的后宫跟谁姓，还真说不准。”申青梅冷笑，小声说。 “以后跟谁姓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跟谁姓。”林慧怡仍旧摁着她，说完，又轻笑着补了一句： “更何况，姐姐还是不要太自信了。谁知道有您这样的亲娘，八哥儿还长不长得成？而您又有没有那个命呢？” “想动我的孩子，就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申青梅见她提及儿子，眼中登时迸发出一股寒光。 林慧怡不知她突然哪儿来的力气，忽然挣脱开了自己的禁锢，一时不妨，竟被她扇了一耳光。 “啪”地一声，林慧怡被这股力道带得歪了下去，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 彩月等人见状，顾不得其他，纷纷过来搀扶，以免她真的摔在了地上，又伤到就不好了。 而趁这个时候，申青梅挥手就让紫苏过去掌苏苏的嘴，一边又命令其他花蕊：“林充妃对本宫不敬，让她跪着。” 第399章 申青梅，必须死 林慧怡本来就只是来探望两位公主，顺便出门逛逛的。因此步行的她，根本就没带几个人。 然而申青梅那边可是一大群人，光是抬步辇的女轿夫就有八个，还个个都是身强体健的妇女。 所以两相对比，林慧怡这边肯定寡不敌众，一行人都被死死按住了。 不远处看戏的人们，被这一连串的动作吓得不轻。有偏向林慧怡这边的，赶忙偷偷让宫人离去报信儿。 而林慧怡自己，也被宫人强行摁着跪下。 身后，则是紫苏抽打苏苏两颊的声音，和她的咒骂声：“贱婢！竟敢骂我是狗！你难道还成主子了？” 苏苏打从跟了她，就再也没受过这种委屈。即便苏苏忍着没出声，但林慧怡也气得肝疼。 她用力挣扎了一下，但摁着她的人太多，根本动弹不得。于是她消停下来，气极反笑，抬头对申青梅说道： “你只管打她，我记着呢。有多少下，以后你就会挨多少下。” “你也只管过嘴瘾，你多说一个字，她就得多挨一下，你们就得多跪一刻钟。” 申青梅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不过是些垂死挣扎的威胁话罢了。 林慧怡捏紧了拳头，指甲扎得她掌心肉生疼，又说：“我们不过受些皮肉苦，可你，就得拿命来还。 到时候只可怜你儿子，小小年纪没了亲妈，以后就得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哦，要是碰上个心狠的，只怕小命儿都要断送在你手中了。” “闭嘴！”儿子就是申青梅的逆鳞，见她胆敢拿儿子威胁自己，便抬手就是一巴掌，直打得她嘴角渗血。 “娘娘！”边上被制住的彩月等人急得不行，挣扎得更加厉害，几个人联合都有压不住的趋势了。 “别打，别打我……”苏苏又叫喊起来。 “苏苏，你怎么了？”林慧怡顾不得自己的伤，挣扎着要扭头看她。 “哟，这就受不住啦，才二十巴掌而已呢！”紫苏暂且停手，笑盈盈地说：“求我啊，说你错了，我就饶了你。” 但苏苏却根本不是被打疼了求饶。她直接一口血沫“呸”地吐在紫苏脸上，骂道：“你也配！” 接着她不管一脸惊恐的紫苏，又叫喊着：“申夫人，你要打就打我，别打我的姑娘！打我姑娘，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都不会饶了你的！” “既然你这么忠心，那本宫就成全了你。”申青梅还是看周围人多，皇后和皇贵妃又确实在宇文晟心中份量极重，便没再打林慧怡。 但是，紫苏掌掴苏苏却越发狠辣。 林慧怡没再出声，只紧紧捏着拳头，听着身后的那一下下抽打血肉的声音。她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将申青梅除去。 这人才刚刚升上夫人，比她高一级，就这样肆无忌惮。 要是真让申青梅坐上四妃，甚至成为帝母。那她，还有所有和她亲近的，都别想过好日子。 “苏苏！”彩月看苏苏两边脸都渗血红肿，而紫苏又越大越有劲，便打算代她受过。 正在这时，收到消息的张佳怡快步赶了过来：“住手！” 申青梅根本没把张佳怡放在眼里。原先是因为位分不及她，但现在同为二品夫人，自己还有八皇子，而她只有两个公主。 用不着再忍让了，因此申青梅的身体动也不动，淡淡地说了一句：“别停。” “还不停下！” 张佳怡之前知道林慧怡说要来，就一直在咸阳宫等着。可好半晌还没见到人，才听说申青梅将人堵在了前面，还动手了。 于是，她这才慌忙火急地赶过来，连衣服都没换。 “申青梅！你要干什么！”张佳怡到底还想给她一点儿面子，先跟她说话。 “张姐姐不是看见了吗？这个贱婢没有尊卑规矩，我正在教她。”申青梅这才转过脸看她。 “宫规有载，无论妃嫔宫人有错，都由皇后交与宫正司审理。”张佳怡见苏苏一张脸都快肿成了猪头，脸色难看，又问： “你是什么人？皇后，还是宫正司女官？你有什么权力惩罚她。” 说完，她就吩咐宫人：“去把林充妃她们都扶起来，再去请个太医过来。” “不许。”申青梅仗着人多，直接驳了她的话。 于是她的宫人，又理直气壮地拦住张佳怡的人。 “你们这些奴婢胆敢助纣为虐，视宫规为无物，皇后娘娘定将严惩！”张佳怡又呵斥了一声。 “这个贱婢羞辱本宫，致本宫胎气不稳，危害皇嗣，着实罪无可恕。皇后娘娘知道了也不能包庇她！”申青梅仍旧一脸淡然地说着。 “呵。敢情申夫人有了保障，竟是连皇后娘娘也不放在眼里了。”张佳怡怒极，冷哼一声。 “张姐姐可别胡说，我肚子里怀的是皇上的血脉，当然要重之又重。万一让这贱婢气得伤了胎气，皇上可是要心疼的。”申青梅轻笑道。 林慧怡嗤笑一声，道：“那你可得好好保着，别忒乐过了头，一不小心失了，那才叫皇上心疼。” “看来林充妃还是没得到教训，还有闲心多嘴多舌。”申青梅微微低头，勾着一抹冷笑看她。 “我不过是提醒你一句罢了。毕竟乐极生悲这个道理，想来你应该是清楚的。”林慧怡又讥讽道。 申青梅还要再顶回去，就远远看见黄皇后的凤驾来了。 紧跟着的，还有高智明的仪驾。 眼见着林慧怡的帮手来了。知道自己爽完了的申青梅，轻轻打了个哈欠。 两驾步辇都在不远处停下，黄皇后与高智明一前一后地快步走过来。 这下按着林慧怡的宫人再不敢放肆了，纷纷瑟瑟发抖，跪拜行礼：“拜见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 “申氏，这是在做什么？”黄皇后理都不理他们，径直走到了申青梅面前。 高智明则弯腰，伸手将林慧怡扶了起来。 林慧怡还不及跟她道谢，先去查看苏苏的伤势。 她连苏苏的脸都不敢碰，只能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脖颈，仔细查看那浸血高肿着的面部，心疼得无以复加。 申青梅，必须死。林慧怡在心中咬牙切齿地念了一句。 随即将苏苏交给彩月等人，她就扭身回到黄皇后身边。 第400章 惩处 “申氏，解释。”黄皇后用眼神稍稍安抚了一下林慧怡，又冷眼看向申青梅，抬起下巴示意。 “回皇后娘娘，这个奴婢不识尊卑，竟敢羞辱妾身，致使妾身胎气不稳，所以才掌嘴教训教训她。” 申青梅不过是面上给她一点儿面子罢了，实际上根本不惧她，说话时还带着几分倨傲不逊。 “确实吗？”黄皇后又侧头示意林慧怡。 “皇后娘娘明鉴，妾身的宫女苏苏见申夫人的宫女紫苏，辱及妾身与林氏一族，由于感念妾等的恩惠，才斥责了紫苏。 但不想，申夫人听了紫苏的谗言，硬说苏苏是在影射她。不管妾如何辩驳，都要严惩。”林慧怡飞快地说道。 “林充妃倒是也学会了颠倒黑白。”申青梅轻轻“嗤”了一声。 “六宫皆知，颠倒黑白是申夫人您，惯使的阴招，如今倒来指责妾的不是了。”林慧怡嘲讽回去。 而后她又屈膝对黄皇后行礼：“皇后娘娘，刚刚所发生的一切，旁观者亦多，只要问几个就是，无需再听申夫人空口捏造。” 林慧怡这话，是直接给申青梅扣了帽子，当然也不会让申青梅辩驳成功。她很清楚，旁观者之中肯定有愿意帮她的人。 毕竟刚刚她带来的人都被申青梅压着，根本动弹不得。因此去给张佳怡、黄皇后、高智明报信儿的人，必定在她们当中。 于是，林慧怡指向了不远处，还未散去的一小撮妃嫔、宫人。 人群的几个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忍不住忐忑不安地瞧了林慧怡一眼，又偷觑申青梅的脸色，心中满是担忧。 林慧怡也不是恩将仇报的人，不会把帮自己的人抖露出来，让人被申青梅恨上。因而又补充说： “皇后娘娘，未免有人知道了，打击报复这些无辜的旁观者。妾身请您将这些人召入凤仪宫，私下问询。” 申青梅知道黄皇后必定要帮她打击自己，因此根本毫不在意，反而兴致缺缺地欣赏着手上的绢帕。 那头心里惴惴不安的几人听了这话，总算是安定下来了。这边人不少，这样做申青梅根本抓不出来，帮林慧怡的人。 “林充妃的提议甚是可行，请皇后娘娘准许。”高智明与张佳怡对视一眼，一同福身说道。 “妾等附议。”那头的妃嫔们也跟着行礼。 不是她们都喜欢林充妃，实在是申夫人太不得人心了。她们都是低位嫔御，没什么宠爱。 因此稍有差错惹到了申夫人，都会遭到她的打击报复，偏偏还没处说理去。所以，比起申夫人，对外温柔的林充妃还靠谱点儿。 “既然诸位妹妹都同意林充妃的看法，那本宫自然也要答应了。”黄皇后满意地笑了笑。 这是她一贯的手法，打定的主意得让别人说出来，披上一层广开言路的外皮，真出了事她也好摘除。 既然主意已定，黄皇后便将在场众人全都带去了凤仪宫。 而宫正司的女官一早就候在了这里。 “阴宫正随本宫去暖阁，你们也都跟进来。”黄皇后进了殿，就迅速吩咐着。 被叫到的人全都称了一声“是”，随即跟在她身后去了旁边的暖阁。 申青梅仍旧老神在在地坐着，还悠悠闲闲地喝茶品茗，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惊慌、恐惧。 林慧怡知道她有所倚仗，宇文晟的宠爱、聪明伶俐的八皇子、还有如今她肚子里的那个，都是她的保命符。 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宇文晟都不可能惩治她的。 所以林慧怡从一开始就没指望，靠黄皇后查清了这件事，就打击到申青梅。 没用的，只要宇文晟还喜欢她，只要她这个人还在，申青梅就根本不会倒台。 林慧怡想起了王夫人的死亡、想起了几次三番被她陷害、想起了刚刚苏苏那饱受折磨的面容。 她在心里说道：我只能靠阴谋诡计了。这是唯一能报仇雪恨，击垮申青梅，彻底解决的办法。 但是，智明会对我失望吧……林慧怡忍不住抬头，紧咬着嘴唇，看向了病歪歪地坐在那头的高智明。 申青柳很可能会死。可她在自己与申青梅的仇怨中，是个无辜者，是被自己拖下水的牺牲品。林慧怡下唇都被咬得发白。 “妹妹，怎么了？”张佳怡就坐在她的身边，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常，连忙小声在她耳边询问。 “没，没事。”林慧怡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皱得死紧的眉头勉强松了松，才轻轻摇头答道。 “不用担心，皇后娘娘很疼你的，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张佳怡还以为她是在担心这件事的结果，便微笑着安慰了一句。 “我知道，我没有担心这个。”林慧怡笑笑，回答着。 张佳怡感觉奇了怪了，但出于关心，还是想问个清楚：“那你在想什么？我看你脸色很不好。” “我……我……”林慧怡有些说不出口，不由自主地抬眼看了看，正在闭目养神的高智明。 她现在还在生病，今天是为了自己的安危才赶来的。林慧怡看着她十分苍白的面庞，忍不住在心中埋怨自己没用。 张佳怡见她又不说话了，就顺着她的目光看见了高智明病弱的样子，觉得自己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便劝道： “皇贵妃是小产伤了身子，但太医不也说了，没有大碍，只是小症状不断。宫里好药材多，必定不会有事的，你别自责了。” “嗯。”林慧怡知道她想岔了，但没有反驳，点头应了一声，半晌后，才下定决心，道： “我有些事想不通，拿不定主意，不知姐姐可否愿意帮妹妹开解一二。” “当然是愿意的。等会儿事情了结了，一道去我那儿吧。既能帮你开解，也能让你和那两个小女子好好玩儿玩儿。 她们俩啊，可念叨了好久了。”张佳怡露出了笑容，点头答应。 “好，那就麻烦姐姐了。”林慧怡正需要一个比她更通透明白的人，帮她好好想一想该如何做。 现在来看，张佳怡就十分合适。 林慧怡正想着，黄皇后就领着一群人出来了。 座中四人除了申青梅还有些懒散，其余人都坐直了，等着黄皇后的发落。 “这件事本宫已经明了，双方都有过错。今判夫人申氏罚俸一个月，抄写宫规十遍。其位下常在紫苏，掌嘴四十，没收私产十之八，撵出宫去。其余为虎作伥者，皆罚俸半年，调离翠微宫。” 第401章 泼辣的充妃娘娘 黄皇后的话一说完，高智明与张佳怡都笑了起来，纷纷用眼神安慰林慧怡。 “为何没有对林充妃的惩罚？难道皇后娘娘要偏袒包庇她么？”申青梅微微勾起唇角，笑盈盈地说。 “放肆！”没等张佳怡说什么，黄皇后身侧的竹影就怒喝了一声：“区区妃嫔，如何能质疑皇后娘娘的处置！” 申青梅直接无视了她，对着黄皇后笑道：“莫非在皇后娘娘眼中，腹中怀有龙裔的妾身，还比不过小小贱婢？” 她这话不单单指苏苏，也是在暗指呵斥她的竹影。更是在威胁黄皇后，若处置不公允，就要告到宇文晟那儿去。 “本宫不过没有宣布完审判结果而已，申氏，你也未免太心急了。” 黄皇后本来就没有，太过偏私林慧怡的意思。因此听了她的话，眼中只是冷冷的笑意。 “不过本宫看对你的惩罚还不太够，刚刚坐上了夫人之位，就想着挑战威胁本宫了？”她轻哼一声，满是不屑。 “皇后娘娘何出此言，妾不明白。”申青梅依旧笑盈盈的。 “申青梅，皇后娘娘面前还在装腔作势。要不要把皇上、太后娘娘，还有六宫妃嫔都请来，听听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呀？”林慧怡淡淡道。 “本宫刚刚说什么了？本宫只知道，你一个充妃，竟然敢直呼本宫名讳，合该重罚。”申青梅斜眼看她。 “那不如就请大家来听听，如何？”林慧怡也不拿正眼看她。 “请就请呗，本宫怕么？不过本宫可告诉你，没有证据污蔑本宫，皇上可不会轻饶你哟。”申青梅嘴角噙着笑。 “你当然不怕，毕竟有一张颠倒黑白的嘴嘛。我这张只会说实话的嘴，哪里争得过你呢？”林慧怡冷笑一声。 “笑话，理是越辩越明的。你争不过本宫，只是你因为你说的是假话，仅此而已。”申青梅又道。 “皇上还说你敢作敢当，不就是被你花言巧语给唬住了么？看看，自己做的那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林慧怡讽刺回去。 “林充妃！”正在门口的宇文晟听见她的话，登时就气上了头，怒喝一声，快步走了进来。 林慧怡看也不看他，行完礼就坐回了位子。 “充妃，你竟敢妄自怀疑朕的判断！”宇文晟脸色可不好，沉着声音道。 “皇上一心只有申夫人，自然认为妾身是妄自怀疑。可六宫上下，除了您，谁不知道她的真实嘴脸。”林慧怡站直了，不卑不亢地说。 “放肆！”宇文晟气得不轻，又爆喝了一声，指着她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你信不信，朕立刻就废了你！”他吼道。 “呵，你最好直接杀了我。正好，也不用大操大办，一口薄棺材就跟着王夫人进土里去，让我们姐妹死了也做伴儿！ 之后地府阴司询问死因，我们姐妹就都把申氏供出来，又一起回来报仇，多好的安排！” 林慧怡一点儿也不害怕他，直辣辣地大声叫嚷着，一副真的不惧死亡的刚硬模样。 “你！”宇文晟被她这些话气得，不住地咳嗽起来。 黄皇后、高智明、张佳怡三人都搞不清楚，她这么做的原因目的，只得一齐劝慰宇文晟。 申青梅本来想靠近宇文晟，却被三人齐齐挤开，完全近不得身。于是，她干脆就坐回了位子，继续喝茶。 虽然被林慧怡这些话气着了，但宇文晟却也听进去了。 王夫人的死因确实和申氏有关，虽然他当时并未追究，也无法确定申氏究竟是否是存心的。 但是，林氏身边的那个私通宫女，也招供说是受申氏胁迫诬告林氏的。 再思及还有阿淑与智明，都对他说了那些话，着实不能不叫他起疑。 今天这件事，应该就是申氏挑起的开端。 罢了，林氏说这些话估计也是被逼急了。王氏的死给她的打击太大了，对申氏的恨恐怕是无法轻易消除。 宇文晟想清楚了，才道：“朕念在王夫人与抚国公主的面子上，今天就饶了你，快回去兰林宫好好反省。” “是。”林慧怡没有反驳，稍稍屈了屈膝，扭身就走了。 宇文晟也不想再留在这儿了，招呼申青梅一起回了翠微宫。 本来以为这件事，大概就这么结束了的几人，完全没有想到，宇文晟跟着申青梅回去没两个时辰，就有两道旨意出来。 一道是下到兰林宫的，宇文晟要求林慧怡交出那名叫苏苏的宫女。 林慧怡听了破口大骂：“我不给！你回去告诉皇上，要想把苏苏带走，就先杀了我，踩着我的尸体！” 那个传旨的小内侍，一直都很喜欢素来温柔大方的充妃娘娘，哪里见过她这般泼辣的时候。 因此，被吓得浑浑噩噩地回去了，还把她的原话跟宇文晟说了个清白。 等小内侍清醒过来才感到后怕，不过幸好宇文晟没追究，否则挨打是免不了的。 而另一道口谕，则是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下到了咸阳宫。 “你确定是咸阳宫？”林慧怡听了菊英的汇报，脸上的惊愕是完全抑制不住。 “没错的娘娘，就是去了咸阳宫。”菊英点头。 “那口谕到底说了什么？”林慧怡蹙眉又问。 菊英因着自家主子的感情，对zj夫人也观感不错，便撇嘴道：“据说皇上在口谕中，斥责了张夫人娘娘。 说她身为从二品夫人之首，不想着调和妃嫔之间的矛盾，反而从中挑拨，致使申夫人与林充妃争斗不休，理当惩治。” “然后皇上就真的惩罚了张姐姐！”林慧怡气得七窍生烟。她实在没想到，这件事还能牵连到张佳怡头上。 “皇上还下令，将张夫人的排位往后挪，反而把申夫人挪到夫人之首了。”菊英也生气，心里直犯恶心。 必定是申青梅见张佳怡偏向林慧怡太明显，所以才找了借口，撺掇着宇文晟训斥张佳怡的。 至于把申青梅朝前挪，她估计就是宇文晟在给申青梅未雨绸缪，等着孩子一出生就把人升到四妃。 “是我连累了张姐姐。彩月备一份好礼，替我送去，顺便表达我的歉意。”林慧怡冷着一张脸，吩咐道。 看着彩月去办了，她才狠狠磨了磨牙，心中暗骂：等着好了，申青梅，我不会让你如愿的！ 第402章 告状 “我得想个办法，不能让申青梅如意……”林慧怡皱着眉头，轻声呢喃着。 “娘娘，咱们不是早已有了计划吗？不用那个？”梨花闻言疑惑，便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 “那个计划肯定会用，不过需要很久的绸缪，现在肯定还派不上用场。我得先想办法，压一压申青梅的势头。 不管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张姐姐，我都得做，不能让张姐姐平白遭受屈辱。”林慧怡解释道。 虽然申青柳已经有了疯癫的征兆，非常方便她下手，能缩短那个计划所需的准备。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她必须另寻办法。 “可皇上的态度是摆明了偏爱申夫人，连皇后娘娘的处置都能置之不理，咱们还能怎么办？”梨花叹气。 宇文晟能被申青梅说动训斥张佳怡，还来传旨要求带走苏苏，就代表黄皇后的处置有一部分是无效的。 这就可以算是在打黄皇后的脸了。 “是啊……”林慧怡点了点头，叹了一声。但在她沉吟了片刻之后，忽然就笑了起来： “对了！在这宫里，还有一个人，有绝对的权力，能驳回皇上的旨意，也有极大的可能，会帮助张姐姐。” 梨花思虑回转间，迅速明白了她的意思，惊喜地询问：“你是说，太后娘娘？” “对！我们这就准备准备，立刻就去慈宁宫。”林慧怡嘴角的弧度不停上扬，话中也透着十足的信心。 裴太后是宇文晟的亲娘，对他的影响力极大。宇文晟又是个孝顺儿子，只要裴太后提了，他肯定不会为了这种小事，驳了亲娘的面子。 而张佳怡之所以从一进宫，就能稳坐妃嫔最靠前的位置，除了她娘家西昌侯府忠心不二，也是出于裴太后非常欣赏她的缘故。 不然单单靠着两个还算得宠的女儿，还有黄皇后的扶持，张佳怡是不可能得到这种地位的。 因此，只要林慧怡在裴太后面前好好表演表演，将张佳怡无辜遭殃的悲惨说清楚，裴太后肯定会帮忙的。 这是目前能够压制申青梅的，最好的办法。 梨花很快就准备好了步辇，回来一见林慧怡脸上的红肿，还有嘴角的血迹，不禁又问： “娘娘，要不要再收拾一下？这样过去，会不会被那些长舌头说闲话？还有太后娘娘……” 她的担心是肯定的。今天的事早在后宫传了个遍，林慧怡挨了申青梅的打，还被宇文晟斥责，正是个极好的笑话。 她再顶着这张面容出去，绝对会引来妃嫔宫人的围观。 不过，她必须这么做。 “不用担心。咱们是去跟太后娘娘告状的，当然要把自己受到的委屈好好展示展示。” 林慧怡虽然这么说，但也让梨花稍稍给她清理了一下。 “但是太明显也不好，太后娘娘很聪明的。我们弄出一种收拾过了，但还有痕迹的模样，才能引得太后娘娘怜惜、相信。” “哎，我懂了。”梨花按着她的意思，将血迹擦干净，又扑上了一层淡淡的细粉，稍稍遮掩了一下红肿的脸庞。 “这样就好，走吧。我们动作越快，也越能让太后娘娘相信。我是一心为了张姐姐，而不是老谋深算过，带有太多自己的私心。” 林慧怡立刻就动身，上了步辇，又对女轿夫们吩咐：“去慈宁宫，搞快点儿。” “是。”女轿夫们等她坐稳，立刻就抬起步辇，速度极快地朝慈宁宫赶去。 在慈宁宫里练习书法的裴太后，听到孙嬷嬷来报，还感到有些惊诧。 虽然她看好林充妃，林充妃也很孝敬她。但她爱清静，不让妃嫔多来打扰。 因此林充妃私底下，也就一个月来个四五次。而她上次来就是前天，也太紧凑了些。 于是，凭着直觉，裴太后先打发了宫女去请，然后又问了孙嬷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娘娘料事如神。奴婢刚刚听说，林充妃在宫道上与申夫人起了争执，被掌嘴羞辱了一顿，把皇上都惊动了。”孙嬷嬷笑道。 “那她这是来找我告状的？不像她的作风啊。”裴太后笑了一声，摇头道。 林充妃很聪明，一般受了委屈告状，也是找黄皇后，连提都很少会在她面前提起这些事。 “听说皇后娘娘的处置申夫人不服，皇上也偏帮申夫人。就连帮着调停的张夫人，也被皇上下旨训斥了。” 孙嬷嬷想着林充妃与张夫人，都是她看好的妃嫔，便详细说了一嘴。 “佳怡只是帮着调停，都被训斥了？”裴太后是极喜欢张佳怡的，后妃中除了黄皇后，就属她最得自己的心意。 “是呢。奴婢听闻，都是申夫人在皇上面前，说了她的坏话。”孙嬷嬷应道。 “佳怡与林充妃关系不错吧。”裴太后点了点头，又问。 “是的，林充妃十分敬慕张夫人，因此往来频繁。听说今天，林充妃就是在去看望两位公主的路上，碰见了申夫人的。”孙嬷嬷回答。 “呵，那就不知道这林充妃是为自己，还是为佳怡来的？”裴太后轻笑一声，加快了脚步，进了正殿。 林慧怡在慈宁殿中等了一会儿，才等来裴太后。期间为了真实，她还做出一副极其焦急担心地模样，在殿中回来走动。 裴太后远远地就看见了她的举动，因此心里犯嘀咕。这是什么大事，让她这么焦虑，倒没有之前稳重了。 “充妃前来所为何事，说吧。”她坐上宝座，抬手示意。 “启禀太后娘娘，妾有冤屈要诉，请太后娘娘明察秋毫，以正宫闱。”林慧怡跪下，满脸憋屈地说道。 “什么冤屈？”裴太后挑眉问道。 林慧怡先仔仔细细地，将今天发生的事都说给她听了，才说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太后娘娘，张夫人从未行过挑拨离间这种恶事。皇上却仅凭申夫人的几句谗言，就惩罚张夫人，着实不公。 妾也因为自身的过错，却将无辜的张夫人牵连进来，感到极度愧疚。请太后娘娘为张夫人与妾身做主。” 第403章 下定决心 裴太后听后心里淡淡一笑，林充妃这招倒是玩儿的不错。不说自己受到的委屈，只说为姐妹申冤，对她使用，效果绝佳。 而她就算看穿了林充妃的伎俩，出于对张佳怡的喜爱，和对林充妃的怜悯，却并不会生气。 林充妃确实聪明。裴太后心中一叹，本想直接如了她的意愿，却突然又起了一股玩心，便笑道：“那你想如何？” 林慧怡一眼窥见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把戏。但林慧怡并不害怕，反而把戏做全了。 “妾不敢奢求太多，这道旨意毕竟是皇上亲口下达的。妾只想求太后娘娘，为张夫人正名。”她叩首哀求。 “你只为张夫人求，不为自己求求吗？哀家瞧着你脸上还有巴掌印，嘴角也还有丝丝血迹，必定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裴太后早已下定了主意，因此只是想和她玩儿玩儿而已。 “妾不过受了点儿皮肉之苦，算不得什么。况且皇后娘娘经过查证，相信妾身冤枉，妾就已经知足了。” 林慧怡当然不能太做作了，因此听到她这么说，便遗憾地叹了一口气，随后立马又做出一副浑不在意的表情，说道。 “这样就知足了？”裴太后靠在柔软的引枕上，轻笑道：“难道在你心里，自己被当众羞辱的委屈，还比不过别人的冤屈？” “回太后娘娘，张夫人并非别人，是妾身极为崇敬的好姐姐、好榜样。再说她是无辜受妾身牵连的，妾心中实在不安。”林慧怡轻声说着。 “好吧，既然你坚持，那哀家就成全了你的一片心意。”裴太后也玩儿够了，于是点头答应了她。 “多谢太后娘娘。”林慧怡做出一副惊喜万分的样子，叩首谢道。 裴太后转头对孙嬷嬷吩咐：“你去传哀家的懿旨，就说皇上未曾查清便匆忙处置，冤枉了张夫人与林充妃。 因此，哀家特旨，恢复其二人的名誉，并令挑起事端的申夫人来慈宁宫受训，其余处置尽依皇后判处。” “奴婢遵旨。”孙嬷嬷福身应下，随即就赶往宇文晟所在的翠微宫与凤仪宫传旨。 “妾身多谢太后娘娘大恩，还张夫人与妾身公道。”林慧怡泫然欲泣，对裴太后行了大礼。 “日后你也要更加谨慎，申夫人到底怀了龙裔，若是真出了事故，哀家也不好偏袒你。”裴太后又警示了几句。 “妾身听训，以后必当谨慎小心。”林慧怡欣然应下。 “回去吧，去给张夫人道喜。你不是要去探望两个姐儿的吗？”裴太后轻笑道。 “妾这就去，让两个姐儿知道娘娘的恩典，亲自来给娘娘谢恩。”林慧怡没有惊讶，裴太后知道很正常。 裴太后听了笑着连连摆手，说：“那就算了。这俩如今大了淘气，可别把我这老婆子折腾散架。” “那妾也将您这话带给张姐姐了，好好管一管姐儿们，等省心了再来陪伴娘娘。”林慧怡也顺着她的话调侃。 “那倒也不必，姐儿们活泼点儿挺好。”裴太后也乐了。 “娘娘一片慈爱，妾身一定带给两位姐儿。”林慧怡又道。 “嗯，去吧。”裴太后点了点头。 林慧怡便行礼告退，恭恭敬敬地退出慈宁殿。 “恭喜娘娘，计划成功。”等走远了，梨花才笑道。 “我是喜了，可有些人就喜不起来了……”林慧怡笑得无比灿烂，坐在步辇上晃晃悠悠地朝咸阳宫去。 孙嬷嬷的脚程很快，因此这一路听说了裴太后旨意的人，都看着林慧怡嘀嘀咕咕。 她一点儿也不介意，就当是给她们敲个警钟吧。告诉他们，自己可不好惹。就是风头日盛的申青梅，也斗不过她。 不过她应该庆幸，在以孝治天下的渝朝，宇文晟还是抵不过亲娘裴太后的脸面的。这是她胜利的关键。 正要到咸阳宫门口的时候，远远的林慧怡就瞧见了申青梅的仪驾。 因此，林慧怡故意让女轿夫们动作放缓了，悠悠闲闲地等着她靠近。 等两人相遇，林慧怡才看清申青梅的脸色，十分难看，盯着自己的眼睛里，时不时就闪过寒光。 看来她是被自己这招气到了，估计是动了杀心吧。林慧怡莞尔一笑，起身对申青梅行礼：“参见申夫人娘娘。” “哼，你倒是走运。”申青梅让步辇停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刚才您不是说了嘛。理是越辩越明的，您有这个结果，怎么能归结到运气呢？事实决定了结果而已。”林慧怡笑盈盈地回道。 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申青梅没有对她的嘲讽有所回应，反而也下了步辇，走了出来，死死地盯着她。 “怎么？娘娘还打算动手教训妾身？”林慧怡时刻谨记着刚刚裴太后的警示，因此没打算与她对上，而是后退了两步。 “你居然也会怕？”申青梅见此，冷笑着逼身上前。 “娘娘错了，妾身不是怕您。只是刚刚太后娘娘嘱咐了妾，您这个身子金贵，自己作死，不能让妾身沾上倒霉。” 林慧怡仍旧微笑着往后退，不过不用担心，后面就是咸阳宫的大门，她随时都能躲进去。 “哼！”申青梅冷笑着，竟然也退了几步。 “敢问娘娘这是做什么去？”林慧怡微微挑眉，半晌后见她一直没有动静，只好又开了口。 “你干的好事，你说呢？”申青梅冷着脸，嗤笑一声。 “既然娘娘清楚，还是赶快去慈宁宫为好，可别让太后娘娘等急了。”林慧怡笑眯眯地“关心”道。 “日子还长，你不过赢了这一回而已，以后怎么说，还不一定，你且先乐着吧。”申青梅冷声警告了一句，才转身离开。 林慧怡等她走远了，才用极轻的声音说了一句：“是啊，日后如何还不确定，咱们走着瞧好了。” 语罢，她清澈透亮的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冷光。 经过今天这件事，林慧怡已经下定了决心，申青梅必须除去，而且要尽快。 最好的时机，就是在她生下皇嗣，或是不幸小产之后。 这之前，申青梅还怀着孕，她下不去手。这之后，申青梅更进一步，她则是无法下手。 因此，她必须牢牢把握住申青梅的动向，还有申青柳那里，也得开始动作了。 这些事她一个充妃做不到无声无息，最好找几个帮手。 至于找谁，她心里早就有了名单。 第404章 开解 咸阳宫里，张佳怡与宇文桃、宇文杏三母女已经等候多时了。 林慧怡一进来，两姐妹就迎了上来，一左一右地将她的胳膊抱住，撒娇道：“姨娘可算是来了，都让我们等久了。” “这么想姨娘吗？”林慧怡任由她们拉着坐下，又抬手揉了揉二人的脑袋。 因为她俩才七八岁，还留着披发，又是在家里，便只用红头绳扎了扎，被她这么一揉，立刻就散了。 于是两姐妹哼唧着：“姨娘真是的，把我的头发都弄乱了。” 林慧怡嬉笑着道：“姨娘把你们的头发弄乱了，怎么办呢？要不，让姨娘给你们扎好，怎么样？” “好。”两姐妹见自己着实扎不好头发，便乖乖地应了，站到她面前等着。 “姐姐，这俩的头发可真好，又多又黑，柔顺亮滑。”林慧怡一边帮她们扎头发，一边对张佳怡笑道。 “确实是。可能是像我，我小时候头发也很好。但打从生了她俩，发质就差了许多。”张佳怡放下茶盏，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应道。 “娘，发质还和生孩子有关的吗？”宇文桃已经扎好了，便凑到张佳怡身边，好奇地问道。 “生孩子可是大事，与女人全身上下都有极大的关联。”张佳怡把她抱到身侧，郑重其事地说道。 “那我以后可不能生孩子，万一变丑了就不好了。”宇文杏则窝在林慧怡的怀里，大咧咧地说。 “嗤，小丫头片子还说什么生不生孩子的，不知羞！”林慧怡戏弄地捏了捏她的鼻尖。 “姨娘是不是也因为害怕变丑，才不给我们生个弟弟妹妹呀？”宇文杏吐了吐舌头，又问。 张佳怡闻言，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又看向林慧怡，怕她伤心。毕竟林慧怡还是有点儿遗憾，一直没有孩子的。 “是呀。”林慧怡却不在意她的童言童语，笑眯眯地应道：“你看姨娘本来就不好看，要是再生个孩子，那不就更丑了吗？” “姨娘才不丑呢！姨娘最好看！”宇文桃却高声喊道。 宇文杏听了也跟着叫嚷附和。 “哦？原来你们都觉得姨娘最好看啊……”林慧怡乐不可支，又戏谑笑道：“那姨娘和你们亲娘比，谁更好看？” “快说，娘也想知道，谁更好看？”张佳怡也存心逗弄，肃着脸看向她们。 两姐妹从炕上下来，站到两人身前，左看看右看看，又凑到一起叽叽咕咕一会儿，才笑嘻嘻地说：“都好看！娘和姨娘都一样好看！” “哎哟！你们俩可真是聪明，都不会上当了。”林慧怡笑得不行，一手捏着一人的小脸蛋儿。 “她俩啊，跟着女师们认了几个字，现在都吵着要去皇贵妃那儿读书了。”张佳怡也笑道。 宇文桃、宇文杏两姐妹都八周岁了，早就启蒙，跟着女官里的杰出之辈上学了。 “是吗？”林慧怡稍有惊讶，便看着二人，问道：“你们真的想跟高姨娘学习吗？” “当然想啊。大家都说高姨娘是宫里学问最渊博的女子。”两姐妹重重地点着脑袋，小鸡啄米似的。 “你可别把她俩的胡话当真了啊。才认识几个字，基础都没打牢，就去跟皇贵妃学更高深的知识，哪里能行。” 张佳怡怕她真听进去了，赶紧劝了两句，又道：“再说也浪费皇贵妃的时间，况且她还要养病。” “她俩有这个上进心，智明怕是求之不得那。只是最近确实不行，她身体不好，怕是兼顾不来。” 林慧怡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便对两姐妹说道：“高姨娘最近在生病，要不我先跟姨娘说说，等她好了你们再去上学？” “嗯嗯，都听姨娘的。”宇文桃、宇文杏还是明白道理的，乐癫癫地答应了。 张佳怡见此，也不好说什么，只无奈地扶了扶额。 林慧怡又跟两姐妹玩耍了一会儿，张佳怡才想起了之前两人的约定，便支开了两个女儿，只留了她们二人在屋里，才开口询问： “先前你说有事想让我帮忙的，现在就说吧。” “是关于申青梅的。”林慧怡也坐正了，先跟她说了自己的计划，然后将自己的纠结之处娓娓道来： “因为我的计划涉及到了申采女，最坏的情况会害死她。所以我很纠结，而之前和智明说起的时候，她也让我慎重。” “原来是为这个。依你的品行，确实难办。”张佳怡点点头，顿了片刻，才道：“五石散危害很大，你确实要慎重。” 虽然她也厌恶申青梅，在今天的事发生后，更有除去此人的想法。但申青柳确实未曾伤害到她们，这样擅自利用她的性命着实不妥。 “所以我在想，要不要换一个法子。”林慧怡点头称是。 “你还有别的办法吗？”张佳怡便问。 “没。”林慧怡讷讷地吐出一个字。 “那也只能用这个法子了。五石散虽然危害大，但也并非不能解的。只要事成之后，咱们好好照顾申采女，也算赎罪了。”张佳怡闻言叹道。 “好吧。”林慧怡也重重叹了一声。她只得在心里安慰自己，只要计划好了，申青柳未必会死。 她自我安慰了一会儿，抬起头刚要再和张佳怡商量一下申青梅的事，便见到张佳怡脸色有些不好。 于是，她有些担心：“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叫个太医来瞧瞧？” “没事，你别着急。”张佳怡无奈地笑了笑，阻止了她叫人的动作，才道：“可能是刚刚被申青梅气到了，这会儿头有些晕。” “我给姐姐按摩一下吧。”林慧怡主动提议，也不等她拒绝，就站到了她身后，轻轻按揉着她头上的穴位。 “姐姐不必为那种人生气，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她劝道。 “好，我都听你的。”张佳怡享受着她的按摩，笑道：“你这手功夫，怕是只有皇上有幸享受过了。” “姐姐要是喜欢，需要的时候也可以叫我过来，我保证随叫随到。”林慧怡回道。 “那倒也不用麻烦，我宫里也有会按摩推拿的宫女。”张佳怡轻轻摇头，又一手抚上她正在忙碌玉手，笑道： “就是没有，我也不愿叫你给我按摩。你又不是专门伺候人的，太劳累我可会心疼。” “姐姐也帮了我许多，我回报回报也是应当。再说不过按摩而已，算不得劳累。”林慧怡轻笑。 “你呀……”张佳怡轻叹着，又拍了拍她的手背。 第405章 宝珠离宫 林慧怡又在咸阳宫陪了她们三母女一下午，才告辞回去，之后便开始着手准备，为王夫人报仇的事了。 “你去告诉彩帛，可以开始给申采女服用寒食散了。但是一定要慢慢来，量少点，别太心急。”她对彩月叮嘱道。 “我知道的。”彩月又跟她确定了几件事，才去传话。 申青柳这条线需要的时间很长，而且申青梅还有孕在身，林慧怡不方便下手。 于是，她决定像之前说的那样，用弱点已经暴露无遗的辉皇贵姬练手。 不过，要完成对辉氏的报复，她需要黄皇后的帮助。永寿宫里没有她的人，而她的计划必须要人配合才行。 因此，林慧怡打算先将自己的计划好好细化一下，确定各处节点。过两天再跟黄皇后沟通沟通，取得她的帮助。 “你不用担心，永寿宫除了辉氏自己从老家带来的，剩下都是我的人。”黄皇后听完了她的计划，知道了她的来意，便笑着说。 “这就好了，我若是有需要，就来跟姐姐说。”林慧怡喜道。 “不用这么麻烦。我等会儿就让竹影挑几个合适的布置下去。你要有吩咐，直接跟她们说就是。”黄皇后道。 这就代表她非常信任自己了。林慧怡惊喜欲狂，笑盈盈地道谢：“多谢姐姐帮忙，日后姐姐有需要我的只管提，我也义不容辞。” “我现在最焦虑的是什么，你还不知道？”黄皇后斜睨着她，笑道。 “只是那种事我也没办法啊。况且这段时间皇上也不常来我这儿了。”林慧怡当然明白她想要什么，但只能叹气。 黄皇后的根本目的是巩固自己的地位与权力。因此现在最急需的，就是一个可以被立为太子的儿子。 但三年前她小产的时候，大伤元气，太医说极有可能影响到生育。所以，她就起了抱养一个的心思。 当然找谁抱养也是个大问题。她只想要个刚出生的男婴，但又不愿干那去母留子的勾当。 所以，张佳怡和林慧怡自然成了她最先考虑的，毕竟她对这二人一直都放心。抱养她俩的孩子最好不过。 可问题是，张佳怡打从正昭十七年生了魏国、韩国两位公主之后，肚子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而林慧怡则是万年雷打不动地安静。要不是无论哪个太医都说，她身体没有问题，她都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生了。 而且，自去年抚国公主与王夫人相继去世，林慧怡实在没有心思应付宇文晟，便已经有了半年没侍寝。 再说，之前林慧怡还圣眷正隆的时候，肚子都没有任何动静，何况现在呢？ 于是，她又叹了一声：“今年除了姐姐与智明，得幸最多的就是申青梅了。再有小娘、安娘、柳华姬、陆婕妤、丁姬等人。 前两天又才发生申青梅那件事，我可算是得罪皇上了。哪里还有办法，为姐姐分忧呢？” “没有。我刚试探过皇上的意思了。他没有真的生你的气。”黄皇后劝慰道。 “是吗？皇上怎么说？”林慧怡眉头微动，好奇追问。 “皇上说，他虽然恼你不给他面子，但也清楚你为何如此激动。就算是出于对王夫人与抚国公主的愧疚，也不会真生气的。” 黄皇后说完，又笑着说：“这样你还担心什么，放宽心吧。过几天我再和皇贵妃劝劝皇上，你不就轻松复宠了吗？” “那我可就先谢过姐姐了。”林慧怡出了一口气，笑道。 “想要谢我，就加把劲儿生个皇子出来，不说让我有个依靠，也能让你和申氏匹敌不是？”黄皇后又道。 “好，我一定加倍努力。”林慧怡无奈了，只得乖乖答应。 林慧怡从黄皇后那儿，拿到了永寿宫的宫女名簿，能够为她所用的，名字上都做了记号。 这一趟，可说是满载而归。 “娘娘，尚宫局与宫正司的人已经等了很久了。”林慧怡刚刚回到兰林宫，就听菊英来禀报。 这几天，宝珠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宫，苏苏也在养伤，所以她出门都带的是彩月和梨花，留守的常在只有菊英。 “她们来做什么？”林慧怡蹙眉，一边走进了含芳殿。 “娘娘您忘了？今天是宝珠离宫的日子。”梨花一下就反应过来了，忙道。 “诶，我确实给忘了。”林慧怡闻言，禁不住拍了一把额头，懊恼地说：“真是该死，居然连这件事都忘了。” “呸呸呸！什么该死不该死的！”苏苏就在殿中看守，听到她的话，立刻瞪了她一眼。 “娘娘放宽心，宝珠知道娘娘的心意，不会为了这点儿小事伤心的。”梨花也跟着劝了一句。 “嗯，宝珠的东西收拾好了吗？”林慧怡起身，带着她们朝宝珠的居所走去。 “已经收拾妥帖了。宝珠还想跟娘娘告别，所以一直等着。幸好几位女官知道娘娘与皇后娘娘好，才没有催促为难。”梨花应道。 “那就好。不过也不能白白耽误了她们的时间，彩月等下多给她们包点儿银子。”林慧怡笑着嘱咐。 “哎。”彩月欣然应下，转到一边的库房准备去了。 等到了宝珠所在的东耳房，就看见好些个女官围在了门口。而宝珠本人，则背着包袱，在中间翘首企盼。 “娘娘！”宝珠远远瞧见她，便快步上前，给她行了个跪拜大礼。 “快起来。”林慧怡赶紧扶起她，却被梨花阻拦： “娘娘，这是宝珠的一片心意，您就安心接受了吧。别让她带着遗憾离宫。” “……好吧。”林慧怡低头看宝珠也是坚定地跪着，只得站直了身体受她的礼。 “奴婢犯下大错，却承蒙娘娘宽仁不计，得以健全离宫。奴婢心中着实过意不去，日后无论身在何处，都一定不会忘了娘娘。” 宝珠以头触地，起来后复又跪了下去，接着说：“奴婢会日夜为娘娘祈福，祝愿娘娘长寿健康，心想事成。” 林慧怡眼眶也泛起热意，微笑着说：“我也会记着这份情谊。愿你出宫后能得偿所愿，平安喜乐，一生无忧。” “多谢娘娘。”宝珠行完四拜礼，又和梨花等人道别。 尚宫局的女官上前说道：“娘娘，时候不早了，奴婢等也检查过姑娘的包袱，可以离宫了。” “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你出宫后就去我家，我娘会照顾你的。”林慧怡最后嘱咐道。 “奴婢谢娘娘大恩。”宝珠眼含热泪，依依不舍地被女官们带出了兰林宫。 林慧怡就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身影远去，直到彻底消失。 第406章 铁丝 送走了宝珠之后，林慧怡就专心准备为王夫人母女复仇的事。 本来她是还想亲自去看着王夫人下葬的，但向安娘的预产期就在这一个月，她还是担心的。 所以，她现在只得等着。要是向安娘在王夫人的葬礼举行之前平安生产，那她就能放心去了。 或许是老天听见了林慧怡的祈祷声，在三月初十日的正午，披香宫那边传来消息，向安娘发动了。 林慧怡当然是一收到消息，就立刻赶去了产房陪着的。 直到向安娘开始生产，为了不碍事，她才出来，抱着向安娘三年前生的皇七女宝娘，一边哄着她，一边焦急地等着。 向安娘这回生得很快，午时初发动，未时末产房里传出来了，婴儿洪亮有劲儿的啼哭声。 林慧怡实在忍不住站了起来，翘首望着产房门口。 “恭喜皇上，恭喜皇后娘娘。向夫人娘娘产下了一名小皇子，母子平安。” 先是宫女来禀报，过来一会儿，奶娘就抱着，用大红襁褓裹着的婴儿出来了。 “这小家伙哭得可真响。”林慧怡赶忙牵着宝娘围了上来，先瞧了一眼小皇子皱巴巴的脸蛋儿，喜道：“长得也壮实，可真是好了。” “诶，皇上你看他的眼睛，长得挺像你的。”黄皇后也凑进来看了几眼，当时就认了出来。 “是挺像的。”宇文晟没有接过襁褓，只轻轻捏了捏他露出来的小手，兴高采烈地说道： “既然长得像朕，又是个男孩子，还是在中午出生的，就叫他阳阳好了。愿他像太阳一样光辉耀眼。” “皇上慈父心肠，阳阳定不会辜负您的厚望。”林慧怡笑着说完，又勾了勾阳阳的小手，道：“是不是呀，小阳阳~~” 但回答她的，只有阳阳高亢的哭声：“呜哇哇哇！” “皇上，皇后娘娘，小皇子可能是饿了，奴婢这就去喂奶。”奶娘还是很有经验的，在宇文晟问话前福身禀报。 “去吧。”宇文晟见状朝她摆摆手。 林慧怡也让到一边，又问了一下向安娘的状况。 “回充妃娘娘，向夫人娘娘现在还清醒着，只是累着了。”小宫女回复道。 林慧怡点点头，又对宇文晟福身：“皇上，妾想进去看看安娘。” “皇上，妾也是。”庄小娘也道。 “你们去吧，顺便代朕问个好。”宇文晟现在高兴着呢，当然不会拒绝。 “是，妾身遵旨。”林慧怡又福了福身，才带着庄小娘走进弥漫着血腥气的产房。 不过因为产房毕竟被人认为是污秽不吉的地方，林慧怡便没有将宝娘带进来，让她跟着奶娘去了。 向安娘这会儿全身无力，又疼得厉害，正皱紧了眉头，躺在产床上闭目养神。 林慧怡见此，便对身后的庄小娘等人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而轻手轻脚地靠近产床，顺手接过兰儿手上的帕子，帮着给向安娘清理。 床上的人忽然“嘶”了一声，眉头皱得更紧，却仍没有睁开眼，只用沙哑的声音抱怨了一句： “兰儿，我的头还是好疼啊。你再去问问太医，是不是哪儿出了问题。” “怎么了？头很疼吗？”林慧怡手上的动作一顿，当即问出了声。 “姐姐？”向安娘睁开眼，见到她，立即委委屈屈地哼唧着：“姐姐，我头真的好疼啊，感觉就像要裂开一样。” “这么严重？”林慧怡与庄小娘都是一惊，赶快招呼宫人：“快去请太医过来，就说向夫人头疼得厉害。” “哎呀，两位姑娘不用着急，我们姑娘就是看你们来了才这么娇气。”兰儿指着向安娘额头上垫着的巾帕，笑道： “太医刚刚都给了方子了，让我们用冰袋子给她冷敷。只是这会儿没有冰块，但已经让人去取了，先用浸了冷水的帕子缓缓。” “那我再叫人去催一下。”林慧怡笑了笑，支使梨花去办，随即又对向安娘道：“你且忍耐些，过会儿就起效了。” “哼……那我要姐姐给我推拿一下。”向安娘哼哼唧唧地提出了要求。 “好，我这就给你按摩。”林慧怡失笑，坐到她身侧，找好了她头上的穴位，轻轻按捏起来。 “你呀，就是仗着自己刚生了孩子，跟林姐姐撒娇。”庄小娘斜睨了她一眼。 向安娘嘴角带笑，嘻嘻说道：“不光是林姐姐那。我还对彩月姐姐和你撒娇呢。快来一起给我按摩嘛~~” “好，好。”彩月忍俊不禁，抬起她一条无力的手臂，缓缓揉捏起来。 “都不叫我姐姐，还想让我给你按摩？我可不干！”庄小娘哼了一声，作势要走。 “别走~我叫你小娘姐姐还不成吗？”向安娘撅了撅嘴，伸手就要去拦她。 “这还差不多。”庄小娘也就是戏弄她一下，见她服软了，便笑嘻嘻地走回来，带着香儿一起给她按揉小腹，手法熟练。 阳阳出生后的第三天是洗三礼。本该高兴的日子，却发现了一件让林慧怡心生怒火的事。 因为向安娘这次生产身体恢复得比较缓慢，不方面出门，因此林慧怡便代替她操持洗三礼。 就在宴席散去，林慧怡开始整理各宫送来的礼物之时，却忽然发现其中有一件小衣服，捏起来不对劲。 出于谨慎，林慧怡对这些别人送的小衣服，是一件件地仔细检查过后，才让人收起来的。 刚开始她还没发现，都准备放心收起来了，却突然感觉，手指被什么尖刺刮了一下。 “嗯？”她重新拿起这件小衣服，然而翻来覆去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但刚刚她确实感受到了剐蹭的瘙痒。 她当然不肯掉以轻心，便摊开这件小上衣，仔仔细细地抚摸揉搓过每一个点。 表面上看没有任何问题，和其他的小衣服没有区别，布料上乘，柔软舒适。 直到她秉持着，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的理念，顺着布料的接缝处摸过去的时候，才找到问题所在。 “你们快来看。”林慧怡招呼着彩月和梨花等人，将自己发现的那处接缝，展开到两人眼前。 “这是？”彩月眯着眼盯了好一会儿，又上手在那条接缝处抚摸过去，才惊讶出声。 “没错，是铁丝。”林慧怡肯定地点点头。 第407章 机会来了 没错，刚刚林慧怡突然感受到的剐蹭感，就来自，藏在这条接缝里头的铁丝。 林慧怡数了一遍，看得见头部的，就一共有六根，还不知道里头藏了多少。 而这些铁丝，非常纤细。因此如果不仔仔细细地摸过每一处角落，根本发现不了。 并且这些铁丝的头部都削尖了，仅仅只是擦过，就有剐蹭的痒感。 若是穿在了阳阳的身上，怕是他哭哑了嗓子，大人们也发现不了他被扎得有多疼。 林慧怡现在只要想到后宫有这样歹毒的人，居然能想出这样阴狠毒辣的招数，就觉得心慌。 她原以为，在婴儿衣服里埋根针，就已经很恶毒了，所以才想到检查。但现实真的是防不胜防。 她若不是亲自发现，怎么可能预料得到会有人用这种招数，谋害一个刚出生才三天的小婴儿呢？ 思及此，林慧怡不禁沉下脸色，眼中饱含怒火。 彩月又眯着眼看了看那接缝处，眉头禁皱，下唇也被咬出了一条血痕，才道：“我去把安娘叫过来。” 梨花也能明白这其中的可怕，焦心问道：“幸好娘娘仔细提早发现了，要是真的给阳哥儿穿上，可就遭了。” 林慧怡点头应了一声。 虽然别人送的衣物，向安娘多半不会给阳阳穿的，但就怕，万一哪天奶娘没注意拿混了呢？ 所以今天发现这种事，林慧怡一定要查清楚了，将那样歹毒的人揪出来。 “姐姐！”向安娘很快就过来了，明白事情严重性的她，一脸惊恐。 “你先别着急，既然找出来了，那我们就仔细查一查。”林慧怡安抚道。 “好……”向安娘心里慌得很，坐在一边，手中捏着这件小衣服出神。 “快，咱们再仔细检查一遍其他的衣服，不能有任何遗漏。”林慧怡对着身边几人嘱咐。 “嗯。”众人都应下，开始仔仔细细地检查，用手指揉搓每一寸衣料，唯恐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就这样搜查了三遍，她们一共找出了十六件如出一辙的小衣服。其中十二件，还是林慧怡之前检查过的。 就在几人心惊肉跳，不知所措的时候，林慧怡一刻不敢停歇，指挥道：“兰儿把礼单拿来对照一下，看看都是谁送的。” “哎。”礼单先前是交给兰儿收着的，因此她很快就找了出来。 林慧怡接过礼单，和彩月仔仔细细地对照了一遍，发现有问题的衣服，分别来自： 申青梅、郑夫人、庄小娘、韩熙妃、辉皇贵姬、大昭仪、乌承徽、金容华、姜嫔、丁姬、沈姬、权贤仪、柳贵容、关昭训、羊贵人、鱼贵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林慧怡整理出这个名单差点儿没背过气去。 “不可能！小娘不会害阳阳的，肯定是有人栽赃给她！”向安娘接过名单一看，立刻就叫嚷起来。 “我知道。”林慧怡冷着声音说完，将她摁住，才接着说：“但她出现在名单上，就说明长乐宫不干净了。” 彩月点点头，接道：“不过现在来看还不算太严重。这些小衣服应该都是自己宫里做出来的。 小娘送来的衣服有三套，只有这一件肚兜有问题，说明她身边虽然进了奸细，但还没有得到完全信任，还来得及。” “姐姐，那我们该怎么办？告诉皇上皇后吗？”向安娘此时已经没了主意，只得看着两个姐姐。 “先跟淑姐姐说，想好了对策再告诉皇上。至少，小娘肯定要先摘出去的。”林慧怡沉思了片刻，才下定决心。 “那我这就去请皇后娘娘过来。”彩月起身说。 “也好。咱们大张旗鼓地去凤仪宫容易走漏风声，还是找个由头请她过来。”林慧怡点头赞同。 “嗯，我这就去。”彩月说完就往外走。 林慧怡垂首，继续盯着那张名单出神。 其中有几个人肯定是可以排除的，例如庄小娘、郑夫人、柳贵容、羊贵人。 庄小娘与郑夫人与她们关系很好，也没有理由害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柳贵容是被林慧怡带出永巷的，和她妹妹柳华姬也在林慧怡的队伍中。 也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大封六宫时，黄皇后才将柳氏从庶人复位贵容。 而羊贵人如前所说，是先帝羊皇贵妃的亲族，一早就被盯得死死的。若她犯下这种事，当场就会被揪出来处置。 所以，这四个人肯定是被人陷害的。 剩下的人中，申青梅、辉皇贵姬最近和林慧怡交恶结仇，害人的可能性最大。 另外，韩熙妃有前科。虽然沈端妃和林慧怡和解了，但她妹妹沈姬却并不买账，又有心机。 乌承徽、鱼贵人虽然都比较愚蠢，但也是有害人前科的。 所以，这四人也是有可能的。 除此之外的六个人，大多来自朝鲜和女真，与林慧怡关系一般，能犯事儿的可能性不太大。 想罢，林慧怡先在名单上勾出了重点怀疑对象——申青梅与辉皇贵姬，才对旁边急得咬手指的向安娘说： “我打算只将这两个人放出去，其他的先掩盖下来，慢慢查。你是否同意？” “为什么呢？”向安娘不解。她针对申、辉二人自己理解，可为什么放跑其他有嫌疑的人？ 林慧怡慢慢解释：“我的意思，是利用这件事，给这两人头上扣一盆脏水，遏制她们进一步的势头。 如果把其他人一起爆出来，皇上只会认为是别人在栽赃陷害，就起不到遏制这两人的作用了。” 她很清楚，光靠这些小衣服，定不了她们的罪。她们本人最多被训诫、禁足，小惩大诫。遭罪的只会是负责做衣服的宫女。 并且，若是爆出所有人，涉及范围太广。宇文晟出于偏心，必会认定是诬陷。那申、辉二人根本得不到惩罚。 还不如只爆出申青梅与辉皇贵姬，先给她们泼一盆脏水，遏制了她们上升的势头再说。 私底下，通过黄皇后继续搜查，找出真凶。 “我，我……”向安娘有些犹豫，毕竟涉及到了她的孩子，她还是希望尽快找出真凶的。 “你不想选这个也没关系，我不是在逼你听我的。”林慧怡心里虽然遗憾，但也没有生气，笑着摸了摸她的发鬓。 “姐姐……”向安娘见她如此温柔，又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心里摇摆不定。 第408章 传唤 “姐姐，就按你说的坐吧。”经过好一会儿的深思熟虑之后，向安娘想清楚了，最终选择了林慧怡的方案。 “你确定吗？”林慧怡当然看得见她的纠结，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鬓，说：“你要是不愿意，不用勉强的。” 毕竟林慧怡是她的姐姐，肯定不会害她的。跟着林姐姐的思路走，她们母子三人才能安稳过活。 向安娘心里想着，便郑重地点头：“w我没有勉强。我只是相信姐姐，肯定会保护我们的，对不对？” “对。我一定会保护你们。”林慧怡十分肯定地点头称是。 “那我全按照姐姐说的做。”向安娘立刻露出了一个纯真的笑容，握着林慧怡的手，说道。 林慧怡见她放心答应了，才把自己的方案给她解释了一遍。对她的唯一要求，也就是哭得真实一点儿。 “姐姐放心，我一定演好这出戏。”说着，向安娘想到小儿子差点儿就被害了，便捏了捏拳头。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黄皇后就被彩月给请来到了披香宫。 就在林慧怡跟黄皇后仔细商量应付策略的时候，披香宫请皇后过去的消息，就传到某些人的耳朵里。 “娘娘，刚刚林充妃身边的彩月，将皇后娘娘请去了披香宫。”一个小宫女跪在了清丽女子面前。 “娘娘！”旁边坐着给女子捏腿的宫女，被吓得叫出了声。等她反应过来后立刻闭上嘴巴，看向了自己主子。 “慌什么。”斜靠在软榻上的清丽女子轻轻看了她一眼，才问向小宫女：“可有打听清楚，是什么原因？” “奴婢听说，好像是七公主哭个不止，吵着要见皇后娘娘，所以才劳动娘娘过去。”小宫女也不敢瞎看，赶紧回答她的问题。 清丽女子闻言，眉头微动，直接坐了起来，又问：“可还有其他的？” “其他的奴婢就再没有听说了。”小宫女老老实实地回答。 “嗯，下去吧。”清丽女子随意对她摆了摆手。 小宫女当即领命，小心地退了出去。 “娘娘，是不是林充妃发现了我们的动作，所以才请皇后娘娘过去商议对策的？”等她走了，清丽女子的宫女才开口询问。 “多半就是。不然七公主平白地要见皇后做什么，不过是她们打出来的幌子罢了。”清丽女子轻轻一笑，肯定地说。 宫女见她一点儿不害怕，忍不住又问：“娘娘，万一她们查到咱们这儿怎么办？” “我问你，吩咐你去办的事办妥了吗？”女子没有忙着回答，反问了她一句。 “当然，当然办妥了。”宫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句，惊得顿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回道。 “既然你办妥了，那挡在咱们面前的，就多得是替死鬼，你怕什么？”女子瞥她一眼，又吩咐道： “叫人进来给我梳妆。照林充妃的性子，估计我要跑一趟了。” “是。”宫女点头答应了，刚准备出去叫人，就听身后的主子淡淡地警告着自己： “你若是遮掩不住就留在宫里，我叫别人跟着。要是走漏了风声，你知道下场。” “是，奴婢知道。”宫女心里一凛，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又效了几回忠，才得以走出里间。 而留在室内榻上的女子，却露出了一个悠然自得的微笑。 再回到林慧怡这边，几人已经商定了对策，就按林慧怡的意思行事，只将申青梅与辉皇贵姬抖出来，其余的按住不动。 “把其他的都收好了，我这就派人去请皇上和六宫妃嫔过来。”黄皇后抬了抬下巴，让宫女先把另外十四件证物收捡了，才给竹影等人下了命令。 林慧怡又跟向安娘与兰儿等人，叮嘱了几句“别露馅儿”，才换上一副凝重不悦的神情。 向安娘也听话地挤出几行眼泪，做出又惊又怕的模样。 传旨的宫女出去了没多久，就有离得近的妃嫔赶过来了。 庄小娘的长乐宫就在附近，一听说阳阳险些被害，就匆匆赶了过来，因此她是来得最早的一批。 向安娘深知做戏要做全套，见她一来，便哭着扑了过去：“小娘，我好怕，有人要害我刚出生的孩儿！” “别怕别怕，我们都在呢！皇后娘娘也在，肯定会把奸人揪出来的！”庄小娘拥着哭个不停的向安娘，温柔哄着。 “小娘，安娘被吓到了，你先陪她进去休息一会儿吧。等其他人都到齐了，再叫你们。”林慧怡说着，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 “好。”庄小娘立刻明白里头有事儿，一边答应，一边将向安娘往里屋带。 林慧怡也不打算将这件事瞒着庄小娘，所以才把她们支开，让向安娘有机会跟她细说。 而她自己，则跟着黄皇后去了正殿，应付其他妃嫔。 这会儿披香殿已经来了零星几个人，林慧怡与黄皇后一出场，就引来了她们的围观和打探。 但看着她难看的脸色，几人便打了退堂鼓。又不敢去问黄皇后，便只得抓耳捞腮地坐等。 林慧怡全程都端得一副气怒的架子，只在申青梅与辉皇贵姬到时，才肯露出破绽，狠狠地盯了她们半晌。 见此，一干妃嫔便也明白了。这会儿大张旗鼓地传唤她们过来，究竟是针对谁。于是全都不再忐忑，反而打起了看戏的主意。 而林慧怡却没有真的陷入恼怒中，一直在观察众人的反应，只是并没有收获。 连嫌疑最大的申、辉二人，就算被她盯了，也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看上去好像与她们无关。 难道真不是她们？林慧怡心中起疑，但转而又想到，这两人的演技也不差，申青梅更称得上精湛娴熟。 因此又觉得是二人在装傻充愣，她便没有放下警惕，继续盯着她们。 从竹影口中得知阳阳被害的消息，又被暗示是申夫人所为，宇文晟眉头紧蹙，将手头的事放下，立即赶了过来。 他一进殿，先瞧见了淡然处之的申青梅，心里的大石头刚放下，却又一眼瞥见脸色阴沉的林慧怡，又知道此事不能善了。 宇文晟头疼地坐在黄皇后身边，还没主动开口问，就听她将事情说开： “启禀皇上，方才林充妃在整理各宫送给十一皇子的礼物时，偶然发现其中两件小衣服，暗藏玄机。 她与向夫人都被吓得六神无主，才叫我来查看。但此事兹事体大，这才请皇上与各位妹妹来，仔细审理。” 第409章 意料之中而已 听完黄皇后的叙述，一众妃嫔这才搞清楚原因。于是，全都朝嫌疑最大的，申青梅与辉皇贵姬二人看去。 只有一人，虽然表面上随大流，心里却犯了嘀咕。她明明布置了不少人，为何林充妃只单单挑出了这两个。 难道林充妃是想借这件事，将申夫人与辉皇贵姬整倒？ 她想着却觉得不对。这件事说起来很大，但申、辉二人肯定能开脱，把罪名推到宫女身上不就行了。 毕竟她们才不会亲手制作这些小衣服，就算罪名按死了，也伤不了二人的根基。最多脏了她们的名声而已。 还有庄夫人，难道就任由林充妃摆布吗？这可涉及到她自己的孩子啊。 她越想越摸不清林充妃的用意，反正火烧不到她身上，就暂且先看看局势再说。 林慧怡也趁着这个时候，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却还是没有发现有怪异举动的人，心里不禁有些泄气。 “居然对一个才出生三天的婴儿下毒手，真是蛇蝎心肠。”宇文晟沉声骂了一句，才道：“充妃，你来说清楚。” “是。”林慧怡立刻应下，将刚刚的事都说了清楚，着重描述了那些铁丝藏得有多深，来证明犯事的人有多恶毒。 “可恶！”宇文晟听得心惊，禁不住摔了茶杯。他忍着怒气，又问：“那两件小衣服，是谁送的？” 林慧怡福了福身，带着怒意的眼睛往边上一瞥，才道：“回皇上，妾仔细对照过了，分别来自申夫人与辉皇贵姬。” 被点到名的二人知道事情严重，齐齐站了起来。只是申青梅面上平静无波，辉皇贵姬却惊恐不已。 “你二人可有辩驳？”宇文晟虽然生气，但看见申青梅，还是忍下了。 “皇上，妾没有干这种事！妾什么都不知道！”辉皇贵姬赶忙跪了下去，高声喊冤。 申青梅却不紧不慢地说道：“皇上，妾亦不知情。您是知道妾身手艺的，并不算好，所以这些衣服，都是出自翠微宫宫女之手，妾未曾染指。” “是是是，妾也是。皇上，妾身来自女真，从小就不喜欢女工针指。所以这些衣服跟妾身没有关系。” 申青梅给了条生路，辉皇贵姬立刻顺竿子往上爬，飞快地给自己想了证词。 林慧怡一早就有预料，因此并不意外。 “黄振，阴宫正，去翠微宫、永寿宫，将碰过这些衣服的宫女全都带来。”宇文晟沉声道。 “是。”黄振与阴宫正领命，带着一群人出去。 此时，庄小娘也搀扶着向安娘过来了。 宇文晟一见向安娘哭得跟孩子一样，心里就软了下来，赶忙安抚：“你还没出月子，出来做什么？” “皇上，我的孩儿才刚出生，就被人惦记上了。我如何能坐得住啊……”向安娘哭得梨花带雨。 “你先回去，朕会秉公处理，不让你和阳阳受委屈的。”宇文晟连忙保证。 “不，我要在这儿看着，究竟是哪个毒妇要害我孩儿！”向安娘胡乱擦了把泪，狠狠地说。 “好吧。”宇文晟赶紧招呼宫人：“去给向夫人弄张软榻过来。” “谢皇上。”向安娘抽抽搭搭地，被庄小娘搀着躺下。 林慧怡与她俩对视一眼，便知道向安娘跟庄小娘说清楚了。 她立即转过视线，又饱含怒意地盯上了申青梅与辉皇贵姬。 无论这两个是不是真凶，今天都逃不掉。阴宫正是黄皇后的人，会按着她的意思，暗示两宫中的线人。 只是真凶不显，她们只能暗地里去查了。 林慧怡正想着，黄振与阴宫正就带着，两宫涉及此案的宫女回来了。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人已经带到。”黄振将分为两队的宫女带到殿中。 “说！谁在这两件衣服里埋铁丝的！”宇文晟趁她们不注意，爆喝一声，吓得正行礼的宫女们纷纷跪趴在地。 “皇上饶命！” “快说，谁做的！”黄皇后也厉声喝道。 林慧怡问问侧头，这时候就该向安娘出场了。 向安娘果然按着计划，道：“你们现在招了，本宫还能跟皇上、皇后娘娘说情，饶你们一命。若是矢口抵赖，惹怒了两宫，本宫也救不了你们！” 宫女们还是只顾磕头求饶。 “快说！”黄皇后见火候差不多了，又吼了一声。 这时，一个哭成了大花脸的宫女，手脚并用地爬到前头，磕了两个响头，说： “皇上，皇后娘娘饶命。奴婢也是逼不得已，这一切都是皇贵姬娘娘逼我做的。” 原来是永寿宫的宫女。林慧怡又瞥了眼辉皇贵姬，她的表情陡然变得极度恐慌，身子也摇摇欲坠。 林慧怡不禁蹙眉，这个反应，她莫不是真的做了什么手脚吧。 “说清楚，就饶你不死。”宇文晟冷声说完，又警告了一句：“若有半句虚言，就立刻拖出去斩了。” “皇上饶命！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啊。”那宫女又磕了个头，才道：“是皇贵姬命奴婢在衣服里埋铁丝，谋害十一皇子的！” “你胡说！我没有！”辉皇贵姬像是才反应过来，又有了底气喊冤。 “皇贵姬娘娘，你叫奴婢做的坏事，你不能不认账啊！”宫女指着她哭喊。 “皇上皇后娘娘，奴婢也招了，是申夫人娘娘命奴婢做的！”翠微宫的一个宫女也爬过来。 申青梅看见她先是一惊，脸色就沉了下来，随即冷哼了一声，才对宇文晟跪道： “皇上，妾都很少见过这个宫女，根本不会吩咐她，做这种容易招来祸端的事。” “这个奴婢在你宫里是什么职务？”宇文晟见她沉着冷静，心里已经信了大半，耐着性子问。 林慧怡见状，就知道申青梅这次又安全了。 但是她却一点儿也不生气，本来就没打算靠这件事击垮申青梅的，意料之中而已。 只要把这口锅扣到申青梅头上，让她暂时无法再进一步就行。 因此她用眼神制止了庄小娘和向安娘，打算静观其变。 “回皇上，妾甚少与她打交道，并不了解，还是让花蕊答复您吧。”申青梅微微一笑，侧身让花蕊上前。 “启禀皇上，这个宫女名叫灯花儿，只是普通宫女。奴婢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掺和进，为十一皇子制作衣服中来的。” 第410章 各降一级 “她不是受你们吩咐，为十一皇子做衣服的吗？”宇文晟瞥了灯花儿一眼，又问向花蕊。 “回皇上的话，不是。我们娘娘将这件事交由奴婢负责，因为涉及皇嗣，万事都要小心。 所以奴婢是专门挑的翠微宫里，最稳重可靠、细致如尘的宫女来做的，并未叫她。”花蕊沉着地回道。 黄皇后又对着其余涉案的宫女问：“你们谁都没让她插手吗？” “是。”余下的几人齐齐整整地点头。 “你这贱婢，为何要污蔑申夫人？”宇文晟见此，便对灯花儿斥了一声。 林慧怡按兵不动，观察着黄皇后与灯花儿的动作，想知道她们要怎么给申青梅扣下这口黑锅。 “皇上，皇后娘娘明察，真是申夫人命奴婢做的！这种事她当然不会让别人知晓，所以是偷偷知会奴婢的。” 灯花儿哭得宛若窦娥再世，又见宇文晟满脸的不相信，慌不择言地嚷嚷了一句：“皇上若是不信，奴婢也可以已死为证！” 说完，她就重重磕了一个头，表示自己的决心。 林慧怡大惊失色，禁不住侧头看向黄皇后。她是想给申青梅扣黑锅，可也不能用人命来换啊！ 黄皇后与她对视一眼，和满眼惊愕焦急的她不一样，黄皇后脸上的表情十分淡静，用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 林慧怡咬了咬唇，想着黄皇后也不是那种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应该还有后招，便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继续盯着众人的反应。 黄皇后则时刻关注着宇文晟的神色，见他沉着脸就要说话，于是抢先一步，喝道：“你不要以为拿死做威胁，皇上与本宫就能相信你的说辞！” 宇文晟被她抢白，脸色不太好，嘴唇动了动，最后也没说什么。 “皇上，皇后娘娘，奴婢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您若是不信，奴婢真的唯有一死，以证清白了。” 灯花儿的额头已经红肿一片，搭着她泪眼朦胧的样子，倒是让人生怜。 申青梅脸色阴沉，这件事凭空将她卷入，一步一步给她安上罪名，就像是被人策划好的。 于是她扭头看向林慧怡，是不是她贼喊捉贼？ 这时，指证辉皇贵姬的宫女也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奴婢可以为灯花儿作证。皇贵姬吩咐奴婢的时候，提到是申夫人出的主意。”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你少污蔑我！”辉皇贵姬气急败坏，就要伸手去撕扯那个宫女。 “辉氏！”宇文晟一声将她喝止。 “你呢？有没有证据？”黄皇后又问这个宫女。 “因为事情隐秘，奴婢无法保留证据。那些铁丝都被皇贵姬收走处理掉了。” 宫女沮丧地回答，而后看了眼灯花儿，垂首沉默了片刻，也重重磕了个头，咬牙切齿地说： “奴婢也可以已死为证。” 两个宫女都这么说，一时间殿内众人都面面相觑起来。 林慧怡接受到黄皇后的眼色，捏着手绢儿挡在嘴前，一脸纠结，做出要说什么却又不能说的样子。 她看了灯花儿几眼，而后转身看着向安娘，也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向安娘自然懂她的意思，在庄小娘的搀扶下起身，对宇文晟说道： “皇上，皇后娘娘，妾看她如此言辞凿凿，实在可信。但到底没有旁的证据，妾也不想为此事伤及人命。” “那你想如何？”宇文晟看她心中已经认定申夫人是凶手，便有些无奈。 “皇上，毕竟被林姐姐早早发现，没有真的伤及阳阳。妾身想着，就息事宁人好了，就当是为阳阳积福。请皇上应准。” 向安娘虽然气愤，但这两个宫女并未参与。要是真让她们死了，就是他们这些人的罪过了。 与此同时，座中的妃嫔都在小声议论着。 林慧怡听见后头传过来几声耳语，好像是说，“皇上就是偏心申青梅，不想惩治她。向夫人没有办法，还不得吞下这口气。” “简直无法无天了。她坐上妃位就对嚣张跋扈。要真生了孩子成了四妃，还不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林慧怡听得心里泛起喜意，又淡淡地扫视了一圈，见大多数妃嫔都是这个态度。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这口黑锅，已经成功地扣到了申青梅头上。宇文晟虽然不信，但六宫妃嫔信了。她们信了，就代表大部分宫人也会相信。 又借着宫人进出，最后传到宫外的，只会是申妃恃宠行凶，谋害皇嗣。再请她父母亲族运作一下，申青梅的名声会彻底烂透了。 甚至，“名流千古”，写进野史传说里也是极有可能的。 言官们听到了，现在也不会说什么。但到了宇文晟要进一步抬举申青梅的时候，递上来的反对奏章怕是能淹死他。 林慧怡按下那股喜意，现在要做的是将那两个宫女摘出来。 挨罚肯定是要挨的，只能她们以后再弥补了。 “你确定要放过她们？”黄皇后又抢在宇文晟之前询问。 “是，既然找不出真凶，那就当没事发生好了。”向安娘脸色忧郁地垂下眼睑，轻声回道。 宇文晟轻叹了叹，他并不相信是申夫人做的，但眼前这个也是宠妃，还给她生了三个孩子。 他沉思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既然向夫人都不再追究了。那朕也只能息事宁人。” 众人闻言，都将视线聚焦到他身上，等着他的判决。 “但是，有罪不罚也失了公允。这两个涉案宫女，各打五十大板，没收全部私产，逐出宫去。” 宇文晟说完，不忍地看了眼申青梅，才道：“夫人申氏、皇贵姬辉氏，御下不严，各降一级，再抄写宫规三十遍，权做警示。” “妾身领旨。”申青梅没有预料的撒泼，反而沉默着领了旨。 辉贵姬见她都认命了，也只能伏首。况且她心里本来就有鬼，因此不敢多说。 向安娘心中此刻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皇上还没有完全偏心申青梅，她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于是，她脸色稍缓，对着宇文晟盈盈拜下：“多谢皇上怜惜妾身。” “你快回去歇着吧。朕……”宇文晟刚想着等会儿去翠微宫安抚申青梅，忽然又记起今天是小儿子的洗三礼。 话到嘴边只能转个弯儿：“朕过会儿去看你和阳阳。” “是，妾与阳阳等着皇上。”向安娘功成身退，回了寝殿歇息。 林慧怡看在眼里，心里也舒坦了。 第411章 前往金山 虽然申青梅与辉贵姬都栽了跟头，林慧怡也没真的放心下来。 只要申青梅还有一口气，这人就还有死灰复燃的机会。更何况仅仅被降了一级而已，小坎坷罢了。 林慧怡只是暂时对她放心，但还惦记着辉氏之前的奇怪表现。 因此，她跟黄皇后说了一声，就派彩月去跟永寿宫的宫女接触，意图打听清楚，辉氏是否真做了什么手脚。 还有这次在衣服里埋铁丝，谋害阳阳的真凶，好几天过去了仍旧没有眉目，她也得继续往深了查。 “姐姐，查出来了。” 这天中午，林慧怡刚从披香宫照看阳阳回来，被她安排专心查案的彩月就进来了。 她有些疲累的精神为之一振，连忙追问：“哪件事？是关于辉氏的，还是跟阳阳有关的？” “都有关。你让我去查辉贵姬是否有对阳阳下手，果然让你猜中了。”彩月从袖中掏出一卷纸，交到她手上。 而后她一边擦汗，一边说：“那边打听到的，全在这上面了。” 林慧怡赶紧摊开被卷起来的宣纸，仔仔细细地阅读上面的内容。 原来，辉贵姬真的对阳阳起了歹意。 根据她身边的常在汇报，曾在半夜看见辉贵姬从女真带来的侍女，偷偷摸进了一个房间，里头存放着，将要送给十一皇子做洗三礼物的衣服。 之所以没有上报给黄皇后，是因为后来等侍女离开了，她进去检查过没有问题。为了保险，第二天白天也看过，都很正常。 于是她只以为是自己多心了。谁知却忽略了衣服的接缝这些边角。 至于辉贵姬为何要对十一皇子下手，这个宫女说不出来。 因为辉氏只信任她从家里带来的人，而这个宫女听不懂女真话，所以无法探听到更多了。 林慧怡看完这几张纸的内容，脸色变得极度阴沉。辉氏当真恶毒至此，连刚出生的婴儿都能下这种毒手。 本来只是想教训辉氏的林慧怡，此时却动了杀心。 要是留这种人在宫里，她们无时无刻不需要担心。 林慧怡打定了主意，又想起即将举行葬礼的王夫人。她神色一黯，辉氏的事又勾起了她，去亲自看护王夫人葬礼的念头。 她把自己的想法又跟彩月说了。 “姐姐想去就去吧。亲眼看着王夫人下葬，或许才能根除你心里的幻想。”彩月叹道。 林慧怡沉默了。她说得对，大概只有亲眼见着王夫人被埋进土里，自己才能真正、彻底放下。 “好，我这就去找皇上说。”她想清楚了，立刻就站了起来。 “现在正午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姐姐还是吃了饭再去吧。”彩月劝道。 “也对。”林慧怡愣了愣，便又坐了回去。 宇文晟一般用完午膳之后，会小憩半个多时辰，所以林慧怡便等到了未时才过去建章宫。 “她怎么来了？”宇文晟刚起来没一会儿，就听见外头的宫人来通报。 这人就基本没来过建章宫，今天怎么会突然过来求见，难道是有什么大事？ 他也只惊讶了一会儿，就命宫人去传。 林慧怡站在建章宫门口等了一会儿，才得到准许进入的命令。 建章宫到底是宇文晟饮食起居、处理国家机密要务的地方，除非宇文晟带进去，不然都要等着通报。 没得到准许就闯进去，往重了说就等同逼宫，可以诛九族的。 所以林慧怡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直到进了宇文晟寝居的紫宸殿，才放松下来。 “充妃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宇文晟率先开口。 “是。妾身有事恳求皇上应准。”林慧怡俯身行了大礼。 “什么事，说吧。”宇文晟见她如此隆重，看来是真的有大事。 “妾恳求皇上让妾出宫前往金山，亲自护持王夫人的葬礼。”林慧怡说明了来意，又行了个拜礼。 “你为何想要去那儿？”宇文晟蹙眉，问道。 “妾始终挂念着王夫人，太医说已经损伤到了精神。所以妾为了了却心事，恳请出宫。”林慧怡老实回答。 这话并不是编的，王夫人自尽对她的打击真的很大。太医也让她多散心，休养精气。 “那就去吧，朕会派人护送你。”宇文晟看她意志坚决，便答应了，只是该警醒的也要说： “但在王夫人葬礼结束后，你要立即返回，不得延误。更不能随意外出，听明白没有？” “妾身遵旨，多谢皇上圣恩。”林慧怡本来就是为这个目的才想出宫的，因此根本不在乎这些警告。 “回去跟皇后说一声，快些准备。”宇文晟又说了一句，就让她回去了。 林慧怡先去凤仪宫跟黄皇后知会了一声，才回到兰林宫收拾东西。 王夫人的葬礼就在三月三十，她必须尽快赶过去。除了顺道将宝珠的嫁妆带出去，其他的林慧怡也不让多拿。 林慧怡这次不是出门游玩的，所以没花多少时间收拾，反而等了几天皇妃出行必需的仪仗。 万事俱备之后，林慧怡就动身前往金山。 提前收到消息的林家上奏宇文晟后，林霁文夫妇得以恩准沿路陪同。 一起带过来的，还有林慧怡的侄子侄女。 她的大侄子是嫂子方氏过门第二年生的，如今都八岁了。小侄女则是四年前生的，两兄妹都长得像娘，很是漂亮。 林慧怡很少见到他们，因此爱得不愿撒手，一路上都要抱着。 宝珠也跟了过来，一路上尽心尽力地照顾林慧怡。 “你打算什么时候成亲？”林慧怡刚跟她说了嫁妆的事，忽然问道。 “我……还没定。”宝珠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说。 “定了日子记得告诉我。”林慧怡看出了她的不对劲，但并未挑破，只道。 “好，奴婢知道了。”宝珠也乖乖应下。 但林慧怡却把她的反应看在了眼里，趁着她去弄饭的时候，拉着嫂子方氏询问：“宝珠这段时间在府里怎么样？” “我们都是按照你的意思安排的。只是她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除了每天给娘和我请安，就再不出门了。”方氏回答。 “那也没人来找她吗？”林慧怡皱眉，又问。 “没有。”方氏想了想，直摇头。 “那就奇怪了……”林慧怡思虑了片刻，只得讲宝珠的事简单和嫂子说了，又叮嘱道： “你帮我问问她，要是还有成亲的意向，就让哥哥去找那个侍卫谈谈。” “哎，你放心。”方氏点点头。 但林慧怡心里却有些不安，或许是偏见，她总感觉宝珠的情郎并不靠谱。 第412章 喷发 由于金山就在京城西边不远，林慧怡下午就到了这边的住所。 王夫人的棺椁，也暂时安放在这边，要等到下葬那天才会移走入土。 林慧怡坐了大半天的马车，感觉头有些晕，所以没有着急过去，先在屋里睡了一会儿。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傍晚，林慧怡用过了晚膳，虽然都是乡野菜色，不比宫里精致丰盛，但是味道不错。 她惦记着要去王夫人灵前祭拜，所以极快地吃完饭。 彩月等人自然也不会让她等着，迅速解决完剩下的饭菜，命人收拾了餐具，就召来负责守灵的平安。 “奴婢参见充妃娘娘。” “不必多礼，快起来。”林慧怡赶快向她伸出了一只手，让平安虚扶着起来。 “多谢娘娘。”平安微笑着抬起头。 林慧怡看她这几个月瘦了不少，脸上的肉都没了。精神似乎也不太好，脸色发黄，显得相当憔悴。 这么多年的相处，林慧怡还是心疼她的，便道：“等王妹妹下葬之后，你就跟我回去吧。” “多谢娘娘关怀。只是奴婢还想继续为夫人与公主守丧，怕是不好跟随娘娘，免得有所冲撞。”平安先福了福身，才叹气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皇后娘娘说了，惜春殿五年内都不会再安排人进来。回去之后，你可以去看守惜春殿。”林慧怡带着她坐下，慢慢细聊。 平安轻轻摇头，说：“皇后娘娘和娘娘的好意，奴婢感激不尽。 只是奴婢这几个月在这里习惯了，还想继续留在这里。以后，就成为夫人和公主的守墓人吧，用奴婢的一生陪着她们。” “你这样折磨自己的身体，妹妹和乖姐儿知道，也不会心安的。”林慧怡见状，只得劝道。 “并不算折磨，奴婢只是不想再回到宫廷了。”平安轻声说：“夫人与公主都死于宫廷斗争，奴婢不想再回去，只愿一生陪伴两位主子。” 林慧怡听得眼眶一酸，就要掉下泪来，哽咽着说了一句：“是我的过错，才害了妹妹和乖姐儿。我会为她们报仇的。” “与娘娘无关。”平安摇头，接着说：“是宫廷的本质，争斗。是它促使了后妃、宫人互相倾轧，造成了这一桩桩悲剧。” 林慧怡垂下眼睑，她何曾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她没有办法，只能被驱动着参与争斗，倾轧别人，也被别人倾轧。 “所以不是娘娘你的错。你再厉害，也不能抵抗住所有攻击。何况你也不想斗，只是被动地接招拆招。 而我的主子，更是无心于此，只一心一意地抚养小主子。”平安说道。 她想到自己主子明明有能力，却执拗地不肯施展，最终被人毁灭。她只能轻轻地叹一声。 “我现在已经不一样了。我不会再处于被动的境地，我会主动使用阴谋诡计，去伤害他人了。” 林慧怡凄惨一笑，虽然她有足够正确的理由，有名为复仇的旗号，却仍旧对自己这种改变，感受不到一点儿快乐。 “娘娘虽然被迫选择了阴谋诡计，选择了害人，但你的本性并没有变。奴婢也会为你祈福，祝你永远都不会变。”平安微笑着说。 “希望吧。”林慧怡勉强笑了笑。 在泥潭里沉沦久了，真的还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吗？她极度怀疑自己。 眼见着话题越来越怪，林慧怡的神情也越发不好，彩月赶忙开口打岔：“诶，姐姐叫平安来，不是有事要说吗？” “哦，是，我一时忘了。”林慧怡这才反应过来，稍稍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才对平安说道： “听说你现在负责管理王妹妹的棺椁祭祀，我想去妹妹灵前祭拜，不知道什么时候合适？” “夫人将娘娘当作亲姐姐，自然什么时候都合适。”平安直接微笑了一下，道。 “那就现在吧。请你带我过去。”林慧怡立刻就站了起来。 “是。”平安也起来，等她们收拾好了，在前头领路，将一行人带进了王夫人暂安的灵堂。 林慧怡被她带着走完了上香祭奠的流程，又问道：“我想一个人在这儿待一会儿，和妹妹说说话，不知是否可行？” “当然可以。”平安也不担心她大闹灵堂，便叫了一旁守灵的宫女出去。 彩月、苏苏等人也跟着退了出去。 灵堂里顷刻间就剩下林慧怡一个人了。 刚刚还十分矜持微笑的她，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力气，一声闷响，就跪倒在了王夫人棺前的蒲团上。 几个月以来挤压在她心里的怨愤、不甘、恐慌、迷茫、悲伤，此时此刻，一股脑儿地喷发出来。 她忍住不让自己哭得太大声，一边絮絮叨叨地，好像王夫人就在她身边听着一样，说着话儿。 “妹妹，我真的好恨申青梅和辉海兰，恨不得她们立刻都去死。她们害了你，害了乖姐儿，现在还想害阳阳。” “我也好恨自己，真的好无能，好懦弱。我迟迟不敢下手，拖到现在还在犹豫，还在举棋不定。” “可我害怕，自己以后会变成像她们一样的人，心狠手辣，机关算尽。智明要我慎之又慎，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我也担心。” “万一有一天，我双手沾满鲜血，变成阴险狡诈之人，智明会不会对我失望。那时候，我还是我吗？” 林慧怡哭了好久，终于感到累了，也感受到了心中压抑的情感，全都宣泄出来后的轻松。 她擦干眼泪，重新换上一张温柔的笑脸，对着王夫人的棺椁拜了拜，才起身朝灵堂外走去。 在走到灵堂门口的时候，她忍不住回头，再看一眼那口楠木棺，轻轻说完最后一句话：“妹妹，无论如何，我都会为你报仇的。” 随后，她就跨出门槛，笑着和平安打招呼。 在她的身后，灵堂内，不知道从哪儿吹起一阵微风，将熊熊燃烧的烛火，吹得跳动了一下，似乎在对她的话，做出回应。 林慧怡在金山附近住了近十天，每天早晚都去王夫人的灵堂，跪在蒲团上自言自语。但除了第一天晚上以外，她再也没哭过。 第413章 托梦 三月三十很快就到，下葬的吉时定在辰时正刻。 因此林慧怡一晚上没睡，检查过葬礼的流程没有问题后，便待在灵堂一直没走。 等到自鸣钟提醒寅时已到，葬礼开始，林慧怡顶着一张憔悴的面容，踩着哀乐，跟随送葬人员，步行到不远处的墓穴。 属于王夫人的那口墓穴的近旁，是葬有抚国孝怀公主宇文棠的宝顶。 将母亲的墓地安排在女儿的近旁，宇文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林慧怡止步于此，不能进去地宫，只能看着王夫人的棺椁被抬进去。 直到棺椁的最后一角也隐没进那洞穴中，她才终于忍不住，两行热泪淌下，口中也忍不住喊出声：“王思娣！” “娘娘。”彩月等人赶紧扶着林慧怡后退，不能让她打扰了葬礼，不然别说皇上怪罪，她的名声也要糟了。 林慧怡强忍住心里想说的话，任由她们给自己擦拭泪水。 昏昏噩噩地挺过了葬礼，她就被轿子抬回了住所。 “姐姐，真的要吃吗？是药三分毒啊。”彩月看着躺在床上的她，嘴角向下撇着，很明显是不赞同她这个行动的。 “嗯。”林慧怡接过她手中的小纸包，打开露出里头的深色药丸，是她拜托嫂子专程带过来的。 她捻起药丸，又问向彩月：“准备好了吗？” “嗯，都安排好了。”彩月无可奈何，点头应下。 “好。”林慧怡点点头，直接将那颗药丸喂进嘴里，又接过彩月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将药丸彻底服下。 随后，林慧怡就躺回床上，闭上眼睛，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但这一觉睡得并不好，本来就是强行服药所致，而且还专门要的，有发烧出汗等副作用的药。 因此，等林慧怡重新有意识的时候，只感觉全身都粘腻不堪，汗水濡湿了衣服，粘在身上极其不舒服。 她刚一睁眼，就被彩月过来灌下一碗苦药。 与此同时，苏苏也叫唤着：“娘娘醒了！” 林慧怡赶紧与彩月对视一眼，见她点头露出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证明计划成功，才放心下来。 随后，屋内进来一个男人，隔着纱帐给她看诊。这人也在她的计划当中，因此并未惊慌。 “娘娘脉象平稳，已经没事了。”男人说完，行了礼就出去了。 林慧怡这才坐起身，悄声问彩月：“怎么样了？可还顺利？” “一切都按着你的计划来的，没有一丝偏差。”彩月笑着点头。 “那就好。”林慧怡露出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又道：“把东西拿出来吧，我要开始演戏了。” “哎。”彩月从怀中掏出一对珍珠耳环交给她。 林慧怡接过耳环，对她使了个眼色，就高亢地尖叫了一声：“啊！” 屋外很快冲进来一群人，苏苏跑在最前头，叫嚷着：“出什么事了？娘娘您怎么了？” 她掀开纱帐，将林慧怡的样子，完全展露出来给众人看。 只见林慧怡正坐在床上，满脸惊讶地盯着，两手捧住的一对珍珠耳环。 “娘娘，您怎么了？”苏苏看她一动不动，焦急地推搡了她一下。 林慧怡好像这才清醒过来，顾不得有外人在，就拉扯住身边的彩月、苏苏，尖叫着，神神叨叨地说： “王妹妹给我托梦了！你们看，这就是她留给我的证物！居然是真的，刚刚那个梦居然是真的！” “托梦？王夫人给您托什么梦了？娘娘您快说啊。”苏苏一把制住激动不已的她，将她手掌摊开，露出那对耳环。 “她跟我说，她已经知道害死她和公主的凶手是谁了！她会回来，亲自动手报复！”林慧怡神情动作夸张，手舞足蹈。 屋内站着的众人齐齐变了脸色，有人退了出去。 “她会回来的，她会回来的，她一定会报仇的！”林慧怡一个劲儿地笑着，口中不住地念叨着这一句。 这时，刚刚那个为她诊治的男人过来，在她身上连扎了好几针。 林慧怡慢慢安静下来，昏昏沉沉地摇头晃脑了一会儿，才表现出彻底的清醒。 她揉了揉脑袋，“嘶”了一声，才道：“我刚刚怎么了？” “娘娘你不记得了？”彩月惊呼一声。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王妹妹跟我说害她的凶手，她要报仇……”林慧怡按着穴位，缓缓说。 “那娘娘，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苏苏赶忙问。 “是……”林慧怡刚要回答，又像是才发现屋里站满了人，于是立刻住了嘴，肃起脸，冷声道：“不过是梦罢了，不能胡说。” 她又对彩月、苏苏招手，纱帐立刻放下来，遮掩住她。 屋子里人中官位最高的一人上前拱手道：“娘娘说的是，一个梦而已。” “让诸位大人费心了。大约是本宫昨晚没睡，精神不振才昏迷过去。如此兴师动众，真是不好意思。”林慧怡欠身说道。 一群人顿时摆手，连声说“不”。 “娘娘没事，臣等就先告退了。”那位大人又道。 “有劳诸位大人了。”林慧怡又客气了几句，才将人都打发出去。 “这件事可有报信儿给宫里？”林慧怡等人一走，便问。 “姑娘一昏迷，就有人报信儿去了。”苏苏回道。 “那就成了。”林慧怡轻笑一声，又道：“苏苏你等下再跟管事的中官说一声，我身体不适，祈求皇上推迟几日回宫。” “哎。”苏苏赶忙应下，起身出去。 当天林慧怡的举动，完完整整地传递进了皇宫。宇文晟准了她的请求，还派了太医、医女过来。 一道而来的，还有众多姐妹捎带的信件与补品。 林慧怡将信都看完，内容全都是在关心她的身体状况，外加询问托梦的事。 她还注意到好几个姐妹都提及，辉贵姬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色不对劲。 若说黄皇后是早有准备，一直盯着她才有发现。但其他不知情的也提到了，说明辉贵姬的表现很明显。 那她必定心中有鬼。 林慧怡勾了勾唇角，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既然辉氏极度信奉鬼神之说，那她就用这个来谋算。 这才是刚开始，辉氏，后头的好戏还多着呢！你就慢慢瞧吧。林慧怡笑眯眯地看向窗外的天空。 至于不信鬼神之说的申青梅，她另有法子，只是不能急于一时，要从长计议，慢慢谋划。 林慧怡又低头看了眼黄皇后的信，瞥见上头“按时服药”的字眼。 这四个字看上去是黄皇后，在嘱咐她要按时服药治病。实际上是在告诉她，给申青柳下药的事在按部就班地进行，让她放心。 林慧怡放下信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即便她心中仍旧犹豫，但也不会动摇。她向王夫人保证过的，一定会为她们母女报仇，她一定会做到。 第414章 有愧自然生出心鬼 林慧怡又在金山住了六天，期间一直在与黄皇后等人通信。直到确定王夫人给她托梦一事传得人尽皆知，她才启程回宫。 她回宫后，没有急着到处走动，先召来留守兰林宫的梨花等人，询问宫中人对此事的反应。 “大部分人都是幸灾乐祸。毕竟娘娘你也知道，申昭妃与辉贵姬的人缘都不太好。大家都巴不得她们遭殃。”梨花总结了一下，回道。 “那她们是否相信托梦这件事的真实性？”林慧怡点了点头，又问。 “应该是半信半疑，因为娘娘一直没回来，大家都是道听途说来的，并不知道其中细节。”梨花说道。 “既然如此，这两天你们就想些隐蔽的法子，把细节散播出去吧。有鼻子有眼的才让人信服不是？”林慧怡微微一笑，道。 “哎。”屋内众人都应下了。 林慧怡饮了口茶，忽然又问：“对了。申青梅和辉贵姬有什么反应？” “申昭妃依旧我行我素，好像没受到什么影响。”梨花说完，接着凑近她，小声说： “但是辉贵姬这些天脸色不太好。我从永寿宫打听到，似乎她这几天都有些魂不守舍，晚上也有做噩梦。” “这么说来，她果然是怕了。”林慧怡放下茶盏，面露冷笑，哼道。至于没什么反应的申青梅，她并不在意。 “正所谓‘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她存心加害抚国公主，又刺激王夫人自尽，心里哪儿能不怕。”苏苏也跟着哼笑道。 “嗯。”林慧怡应了一声，由于舟车劳顿不免觉得疲倦，便打了个哈欠。 “娘娘累了的话就先去歇会儿吧。”苏苏与梨花赶忙起身来扶。 林慧怡也不强撑着，但制止了她们扶自己去床上的动作，道：“我就在榻上眯一会儿就行。一路上风尘仆仆，我晚上沐浴过了再睡床。” “哎。”二人记下了，找出一床被褥给她盖上。 担心动静太大打扰她休息，两人正要到外间去，就听她又抬起头，喊了一声：“我才想起来，张姐姐不是有喜了吗？” 正是前天从宫里传给她的消息，说张佳怡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并在黄皇后的进言下，宇文晟答应待其生产，便晋封四妃。 这样的好事，林慧怡自然不能不去给张佳怡贺喜。 “是呢。娘娘有什么吩咐？”梨花赶忙转身答应。 “那就为我准备一份礼物，我明天去咸阳宫。”林慧怡嘱咐道。 “知道了。”二人应下，见她又躺了下去，没别的吩咐，随即退出内室。 因为又有大半个月没有早起，给黄皇后请安了。第二天林慧怡起得有些晚，到凤仪宫的时候，人都来齐了。 “妾拜见皇后娘娘，妾来迟了，请娘娘恕罪。”林慧怡对着高座上的人大礼参拜，口中称罪。 “什么大事，值得你这样小心。快起来吧。”黄皇后轻笑着抬手，又道：“我本来要免了这两天你的请安，谁让你偏要来的。” “妾也许久没见到娘娘与诸位姐妹了，还怪想的。”林慧怡一边插科打诨，一边坐到自己的位子上。 众人闻言皆笑。 韩熙妃笑了一声，意有所指地说：“充妃姐姐在金山有王夫人娘娘陪伴，还有时间想着咱们？真是妹妹的荣幸了。” 她说罢，就侧首瞧了眼林慧怡身旁坐着的辉贵姬，挑动的意思明确。 林慧怡不跟其他人一样明显，只稍稍瞥了辉贵姬一眼。 今天从她进来到现在，辉氏就一直眼神躲闪，不敢和自己对视。眼下也有两圈青黑，摆明了告诉别人，她心中有鬼。 辉贵姬心里也慌，她都那样极力避免与林充妃正对了，居然还让韩熙妃给抬了出来。她感受到身侧的视线，因此不禁垂首咬唇。 林慧怡挪开视线，笑着应了韩熙妃的话：“熙妃妹妹说出这话，想必也是听信了那些传言吧。” “可不是嘛。听说姐姐打从王姐姐下葬那天起，每天都被托梦。那说得叫一个真呀，怪不得熙妃姐姐相信。”庄小娘也插了一嘴。 “嗐，不过是梦罢了，如何能信？大约是我太想念王妹妹了，所以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林慧怡叹了一声，佯装辟谣。 “可不是说，娘娘醒来手边就有王夫人娘娘留下的证物吗？好像是一对珍珠耳环。”已经升为丽人的何氏，一脸好奇地问道。 “是啊，妹妹，那对耳环可是真的有？”郑夫人也问她。 林慧怡面露犹豫，等到吊足了众人的胃口，半晌后才道：“珍珠耳环确实是有的……” “那不就是真的了？”众人得到这个回复，全都惊呼一声。 辉贵姬更是听得面色苍白，脑后生汗，肉眼可见地慌张起来。 林慧怡仍旧一副不信的表情，连忙摆手道：“但也可能是我为王妹妹守灵时，不小心从她的陪葬品里勾到带走的。” 她这可算是实话，那对珍珠耳环确实是林慧怡趁着为王夫人守灵时，从她的陪葬品里拿走的，是她生前最喜欢的一对。 林慧怡这么做，都是为了增强托梦的真实性，以便取信于人。 虽然她这么解释，极力“辟谣”，也未能让众人相信。毕竟天性使然，谁都更喜欢这种奇事。 林慧怡看着一众人讨论得热火朝天，个个信以为真的样子，心里惬意得紧，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这时，就坐在林慧怡旁边的申青梅，扭头看向了她。看见她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便明白了事情真相，心里冷笑。 林慧怡感应到她的目光，侧头看过去，笑着问：“昭妃姐姐难道也相信，这种神神鬼鬼的事？” “我跟皇上一样，对这事不感兴趣，自然也不相信。”申青梅轻轻“嗤”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这是在用宇文晟警告她，不要搞这些神神鬼鬼的事吗？林慧怡心想，便道： “果然，昭妃姐姐深得皇上宠爱是有原因的。只是妾也无法，尽我所能澄清解释，却还是阻止不了。敢问姐姐有何妙招？” “我哪儿来的什么妙招。”申青梅冷哼一声，说：“我只知道，心中无愧，自然不惧鬼神。” “可就怕某些人心中有愧，有愧自然就生出心鬼。”林慧怡笑盈盈地回了她一句，又眼珠朝边上一转，意指辉贵姬。 “旁的人我可管不了。我只知道自己心中无愧即可。”申青梅看也不看，只道。 “昭妃姐姐心胸宽广强大，自然做什么都无愧。”林慧怡轻轻一笑，说罢便不再理她，与别人攀谈起来。 第415章 姜嫔 林慧怡回来后，先去咸阳宫跟张佳怡贺喜，也顺便多陪了她们母女三人一段时间，后来又去披香宫探望阳阳。 之后便专心准备复仇的计划，永寿宫的宫女虽然大多都是黄皇后的人，但也不能全都拿来用。 她还得慢慢挑选可用之人，仔细布局，不能留下纰漏，致使之前的诸多努力，付之东流。 与此同时，林慧怡也没忘了之前答应向安娘的，先将罪名按到申青梅和辉贵姬头上，之后再暗地里查找真凶。 她拜托了黄皇后，对当时送了衣服的十六个人，身边的宫女进行了检查。 为了不打草惊蛇，大部分她只是派人去悄悄地打探。 只有与她交好的四个人，尤其是涉案的庄小娘处，方便她深入查探。 就在林慧怡已经有了些许眉目，就快要顺藤摸瓜，找出幕后真凶的时候，这件事被直接爆了出来。 “娘娘！不好了！” 林慧怡正在屋里翻宫人名簿，就见菊英飞快地跑进来，一边还叫嚷着。 “怎么了？”她抬起头，蹙眉问道。 “刚刚有人来报，用铁丝谋害十一皇子的真正凶手找到了！”菊英瞪大了眼睛，语速极快地汇报。 “什么？”林慧怡脸色一沉，登时就站了起来。 “因为今天天好，各处都在洗晒厚衣物被褥。听说翠微宫也是，但就在翻找东西的时候，有个宫女的柜子里翻出来一堆信件。 当场就被申昭妃抓获，等检查了两封信的内容，才发现是关于，前头十一皇子被害之事的。”菊英细致地回答。 林慧怡闻言一愣，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明明她就要就出真凶了，为何在这个时候，真凶就被爆出来了。是真的，还是真凶放出来迷惑她的？ “娘娘？”菊英见她直愣愣地站着，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赶忙询问。 “没事。”林慧怡轻轻摇头。 “娘娘快收拾一下吧。翠微宫已经去给皇上皇后报信儿了，估计等会儿就会传唤六宫。”菊英赶紧提醒她。 林慧怡是才午休起来，又没打算出门，因此发髻松散，身上也只着了几件居家的旧衣裳。 她定了定神，招呼菊英去叫梨花给她梳妆，才转身坐到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沉思。 思来想去，林慧怡打定了主意。不管是真凶暴露，还是那人的金蝉脱壳之术，抑或是申青梅的反击，她都得严阵以待。 等到梨花给她弄好妆发，黄皇后宣召的懿旨也到了，林慧怡这便领着一行人出门。 因为是在翠微宫发现的，所以六宫妃嫔齐聚于此。 林慧怡走进翠微殿，看见人已经到了大半，黄皇后一人坐在上首，脸色微沉，便徐徐行礼。 “起来坐吧。”黄皇后点了点头。 林慧怡坐到申青梅的下首，看她脸色颇有郁气消解的意味，便知道这事儿肯定有足够证据，为她洗清谋害皇嗣的罪名。 估计，她的位分也能恢复成夫人。林慧怡想到这儿，感觉头有些疼。 自己好不容易才把申青梅拉下来，止住她大盛的势头，就被这人搅和了。还不一定抓到幕后真凶呢！她是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正想着，上头的黄皇后见人已来齐，便开了口：“皇上今儿有要事在身，不会过来，所以这件事就由本宫审理。” “妾等一定服从皇后娘娘审判。”众人皆俯身应道。 “嗯。”黄皇后应了一声，才指挥着早候在一旁的阴宫正：“将你查出来的结果公之于众。” “奴婢遵旨。”阴宫正应下，面向众人说道：“经奴婢检查，翠微宫宫女复秀柜中的信件，皆是来自姜嫔娘娘。” 一干妃嫔闻言，全都扭头去看姜嫔。 林慧怡也惊讶不已地看过去，她是真没想到会是姜嫔。 毕竟姜嫔展露出来的性子，并不像她亲妈敬奉夫人那样古怪，还是挺天真可爱的。 她一直觉得，倒是和向安娘十几岁的时候挺像，言行举止都一样透着傻气。 虽然最开始她也怀疑过，姜嫔这样是装出来的。毕竟有伏贵媛这个表面纯真，内里恶毒的前车之鉴，她也不能掉以轻心。 但将近三年的相处，姜嫔从未有过奇怪举动。 林慧怡私下也去查过姜嫔的过往，发现她是敬奉夫人的独生女，被娇养长大的。但并未养成骄纵跋扈的性格，反而乖巧得很。 思及此，她又观察了片刻，姜嫔被指认出来的反应。惊愕、迷茫、不知所措，看上去并不是假的。 于是，林慧怡开始怀疑，姜嫔是不是被抛出来的替死鬼。 或许是真凶发现自己，将要把她揪出来了，不得不找人栽赃嫁祸。也可能是申青梅为了洗脱罪名，才捏造信件，诬陷姜嫔。 好一会儿，姜嫔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诬陷了，慌慌张张地跪倒在殿中央，皱着一张脸喊冤：“皇后娘娘明鉴，妾是被冤枉的！” “你是不是冤枉的，等本宫审过再说，先坐回去。”看在敬奉夫人的面子上，黄皇后不愿为难她，朝她摆手。 “娘娘……”姜嫔见她面色冷峻，只得乖乖地坐回去，但一直用力咬着发白的嘴唇。 林慧怡见状，心里的怀疑更深一分。 接着，阴宫正收到黄皇后的吩咐，继续念证据：“几封信将上个月十一皇子洗三礼被害之事，解释了清楚……” 林慧怡听见她说，姜嫔恼怒于自己久未承宠，没有怀孕的机会。所以对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向安娘横生恨意。 正赶上十一皇子出生，要送小衣服，才布下这个局，并利用母亲的人脉，栽赃给辉贵姬与申青梅。 “这几封信的笔迹，奴婢已经查证过了，确实是姜嫔娘娘的。”阴宫正最后又说。 “皇后娘娘，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可以对天发誓，娘娘请你相信我。”姜嫔已经吓得满脸苦色，眼眶里盈着满满的泪珠，时刻都要滚落。 “对天发誓就能自证清白？那以后诸位姐妹遇事都对天发个誓就行了，还要什么宫正司啊。”伏贵媛出声讥讽。 “就是。姜妹妹还是尽快认罪得好，别哭得太丑，再丢了脸面。”庄奉夫人的外甥女钱贵媛也跟着嘲讽她。 姜嫔听了，心里更加委屈，嘴一瘪，就要哭出来。 林慧怡移开眼神去看伏氏与钱氏。这二人虽然与姜嫔同属于保姆夫人的亲属，是向来不喜姜嫔，在这个时候也要挖苦她。 第416章 拉拢姜嫔 林慧怡虽然看不上伏贵媛与钱贵媛的做派，但此时事情尚不明朗，她也没打算开口帮姜嫔解围。 “你就是靠着这副装可怜的模样儿，才骗过了诸位娘娘，如今可没人会信了。”伏贵媛与钱贵媛你唱我和地嘲讽道。 她们就是看不惯，明明都是同样的出身，姜氏一进宫，初始位分就是从五品上德仪，与嫔位仅一步之遥。 而她们，却只是从六品下的芳华，并且两年多了也没升几级，姜氏分明还不如她们聪明，却轻轻松松地成了嫔位。 幸而姜嫔也还是有两个盟友的，没真让她急得哭出来。 已经升为姬的冯茯苓，斜睨着她们道：“此案尚在查证，怎么你们二人就急着让姜妹妹认罪了？万一峰回路转，冤枉错了人，你们来承担后果吗？” “正是呢！祖宗定下的宫规，赐予了嫌疑人自辩的权力。岂是你们区区贵媛就能剥夺的？” 与姜嫔同住的陆婕妤便轻笑一声，帮腔道。 伏、钱二人虽然不把冯姬放在眼里，但圣宠正隆的陆婕妤，她们确实不敢得罪，因此只得闭嘴。 林慧怡见状忍不住轻“嗤”了一声，随即出声：“此等大事可不能叫这两个多事精给打乱了。阴宫正，请你继续。” 被叫做“多事精”的伏氏与钱氏，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非常难看，齐齐用怨毒地眼神看向她。 林慧怡丝毫不惧，她就是故意的。恭奉夫人与庄奉夫人可没少给她脸色瞧，恭奉夫人更是直言要让伏贵媛给她好看。 若是这两个人品还过得去，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会针对她们。可谁让这两个并不安生，刚进宫就给她找麻烦。 所以就凭这一点，她就不会让这两个恶女出头的。这两年她们宠爱单薄，位分更是变动不大，其中都有她出的一份力。 阴宫正听了她的话，才继续说明：“另外，奴婢奉命审过姜嫔娘娘名下的宫女。其中一人已经招认，这些事都是姜嫔娘娘指使的。” “不，不，不是我，皇后娘娘，真的不是我……”姜嫔一张小脸已经吓得惨白，终于忍不住哭泣。 “证据如此确凿，你还想抵赖不成？”辉贵姬显然已经信了，恼怒万分，呵斥着。 “就是。刚刚冯姬还说什么峰回路转，我看现在可没这个机会了。”钱贵媛洋洋得意地笑道。 “姜嫔，没想到你如此伪善恶毒。原来你所有的纯真都是装出来，诓骗皇上与诸位姐妹的。”伏贵媛说话更为辛辣。 “皇后娘娘，求您相信我。我真的没做过这些事。”姜嫔还在无力地哭求。 “证据太过确凿。”黄皇后摇摇头，道：“姜嫔，本宫也只得依照宫规律法处置了。” 她并不相信这件事是姜嫔做的。单说刚好她和阴宫正审问姜嫔的宫女时，并没有提到另外十四件衣物，就能说明一些问题了。 还有，那个宫女一看就是早有准备，挨了顿打就立刻招供。但说完供词就迅速自尽，连拦都来不及。 现在看姜嫔这个样子，看着就不像是有谋划这些事的本事。 但另外那十四件衣物不能拿来作证，否则就把她和林慧怡拖下水了。 如今所有证据全都指向姜嫔，要想不惩罚过重，就得看向安娘的意见了。 黄皇后想着，侧头看了她一眼。 这时，姜嫔已经濒临崩溃，跟黄皇后苦苦哀求并不奏效。 她病急乱投医，看到林慧怡，赶忙哭着跑过去，抓着她的衣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充妃姐姐，林姐姐，你帮我求求情。我真的没做过这些事，你相信我。求求你帮帮我，以后我一定好好报答你……” “我……”林慧怡本来也不认为幕后真凶是她，此时看她哭得这么可怜，想到向安娘，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 “林充妃，你难道想包庇她吗？”辉贵姬见她面露为难，赶忙喊了一声，紧接着又道：“还是说，你是想保住你的打手？” 这话就是在暗示林慧怡才是幕后主使了。 她冷着眼扫了辉贵姬一眼，吓退了她，才仔细盘算起来。 姜嫔就是个替死鬼，她不能让那个真凶得逞。再说可以借此拉拢姜嫔和她亲娘敬奉夫人，对以后也大有裨益。 林慧怡想通了，抬头刚对上黄皇后的眼睛，见她私有指示，观察了一下，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于是她面露迟疑，说：“这件事涉及十一皇子，我就是有心也不好多话。姜妹妹，不如你去跟向妹妹说说好话？” 姜嫔顿时醒悟过来，来不及和她道谢，就转向前头的向安娘。 向安娘没顾得上搭理姜嫔，她是听出了林慧怡的话外之音的，因此不得不转头暗暗确认。 林慧怡干脆又微笑着开了口：“妹妹不必看我。阳阳是你的儿子，你这个做母亲的，必定有更合适的想法。” 向安娘已经确定，虽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但也照她的意思去做了。 “姜嫔先起来吧。看在你是初犯，也没造成伤亡的份儿上，本宫便帮你求个情好了。”她说完，又对着黄皇后俯身说道： “皇后娘娘，妾身是十一皇子的生母。皇子尚且年幼，不如饶了她为皇子积福积德，您说如何？” “只是她到底是犯了错的，没有惩罚可不行。”黄皇后转了转眼珠，微微蹙眉，说道。 “那皇后娘娘，您看这样如何。就罚她禁足为阳阳抄经祈福吧。”向安娘便说。 “既然你执意如此，本宫就不让你没脸了。”黄皇后顺着答应下来，转而又问仍旧哭着的姜嫔：“你可接受？” “妾身接受，感谢皇后娘娘、向夫人娘娘、林充妃娘娘大恩。”只是禁足抄经，姜嫔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们可还有意见？”黄皇后又扫了眼一众妃嫔。 自然是有不同意的，别说本就看姜嫔不爽的伏贵媛和钱贵媛，就是涉案的申青梅和辉贵姬也不高兴。 但林慧怡不会给她们机会，当即就给高智明和张佳怡等人使眼色，于是她们抢先站了起来，齐声说：“妾等绝对服从皇后娘娘处置。” 剩下事不关己的妃嫔们也都跟了上来，口中重复她们的话。 于此，那些对此不满之人的路，就被她们截断了。 林慧怡扫了眼申青梅与辉贵姬，见二人面露不悦，却仍旧只得服从大众，便感觉心中舒爽。 不过她想也知道，这两个肯定会扭头就跟宇文晟告状，姜嫔估计是无法这般轻松逃脱的。 第417章 再次分权 果然，姜嫔的事还没有彻底谢幕。 黄皇后将此案的证据、审理，以及结果呈给宇文晟之后，不用申青梅与辉贵姬做什么，一道旨意就从建章宫下到了长安宫。 虽然宇文晟认为仅仅禁足抄经的惩罚太过轻率，但向安娘的面子，保姆敬奉夫人的面子要给。 因此，只是加了一道降姜嫔为正六品上慎容的旨意。 只是降三级而已，实在是非常轻的惩罚了。所以必然引起另外两位受害者的不满。 宇文晟自然也不会忘了她们，便又下旨恢复了申青梅的夫人之位，以及辉贵姬的皇贵姬之位。 林慧怡之前一番努力尽成空，付之东流水。 她叹了口气，对彩月抱怨：“她还真是难缠。我就知道这种小打小闹肯定伤不了她，现在果然如此。” 见她捏着额头，一脸丧气，彩月一边给她按摩，一边劝着：“姐姐别灰心，咱们还有机会。再说那个计划，不是还稳步进行着吗？” “是啊。那个计划还有希望，我不能现在就丧失了斗志。”林慧怡无奈地笑了笑，点点头。 在那之后，林慧怡就尽量少出门，避免和申青梅碰上。暗地里专注地布置，对申青梅和辉皇贵姬的报复。 期间，因为好些个皇子皇女的年纪见长，宇文晟便按着规矩给了他们封号。不过依旧以年幼福薄的理由，没有举行册封礼。 虽然感觉名不副实，但还是喜事一件，不过是等到成年再行礼，也跑不掉。涉及到到妃嫔及其子女，自然还是高兴的。 于是，刘宁妃所生皇七子宇文敉受封檀王，申夫人所生皇八子宇文攸受封舒王，庄夫人所生皇九子宇文效受封夔王。 王庶人所生皇五女宇文梅受封真阳公主，韩熙妃所生皇六女宇文桂受封襄阳公主，向夫人所生皇七女宇文李受封华阴公主，程皇贵嫔所生皇八女宇文榕受封新安公主。 与此同时，又有一件足以令林慧怡，兴奋不已的喜事来临。 这天，黄皇后突然命人，将林慧怡招到凤仪宫。 事出突然，林慧怡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路上心里突突的。 等到了凤仪殿，见到妃位上的人全都在，便更加心慌。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黄皇后这般兴师动众，众人都在沉思。 她们稍等了片刻，黄皇后才姗姗来迟。 林慧怡听到宫女的通报声，赶紧看向了门口，就见到黄皇后并未如她想象的那样面色凝重，反而一副喜上眉梢的样子。 她先是一愣，什么事能让淑姐姐高兴成这样？随即才有了一丝隐隐约约的惊喜情绪，淑姐姐莫不是…… 她怀揣着一颗激动的心，与一众妃位行礼：“拜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坐吧。”黄皇后连说话也能明显地听见，与往常不同的，遮掩不住的高兴。 林慧怡一颗心跳动得更加激烈，她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于是，她面带微笑，盯着黄皇后，等着那条特大好消息。 “今天本宫之所以叫你们来，是有事要交代。”黄皇后先说明了来意，才笑着说：“经太医诊脉，本宫已经怀有身孕。” 她说完，笑眯眯地等着这些人的反应。 大殿内先是陡然陷入一阵极度的宁静，随后才又热闹起来。 由于她早有猜测，林慧怡是最先有所反应的。 她满脸笑容地福身行礼：“恭喜皇后娘娘得偿所愿，又将为皇上再填一位麒麟儿。” 其余人也跟着行礼恭贺，不管心中是否真觉得高兴，面子上总是要过得去的。 “大家同喜，都坐。”黄皇后将她们的每一点反应都尽收眼底，心里早有算盘，因此随意地抬了抬手。 顿了一会儿，她才接着说道：“本宫之所以叫你们来，就是为了此事。 本宫有孕，太医嘱咐要静心休养，不能过度操劳。故此，本宫打算将宫务，再次交给你们来处理。” 林慧怡闻言眉头一皱，上次黄皇后怀孕也是这样，但最后效果并一般，而且黄皇后还栽在了这上头，被按摩宫女害得流产。 因此，她不得不心生忧虑，想阻止黄皇后这样安排。万一代管宫务的人起了异心，或者能力不够，让人钻了空子，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皇后娘娘，妾等一共有十三人，怕是数量太多，更加影响管理。”张顺妃谦逊地提醒她。 “本宫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把你们都请过来，先说明白，再商定一下，究竟由哪些人来管。”黄皇后点了点头，道。 听了这话，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部分都有了意动。毕竟是黄皇后主动让出宫权，虽然只是代管，那也能做不少事了。 只是，黄皇后会那么轻易交给她们吗？上回就只有少部分人侥幸拿到了。某些人心中想着。 见高智明就要婉拒，黄皇后立即堵了她的嘴：“皇贵妃，你自然是不能缺的。身为妃嫔之首，理当做个表率才是。” “皇后娘娘，妾久病缠身，怕是不能好好为娘娘分忧。这里还有诸多比妾有能的姐妹，娘娘会挑到更好的。”高智明还是不想接手。 “诶~”黄皇后笑了笑，又指着李恩妃说道：“你要是生病不好打理，就让恩妃帮忙，你在旁边看着。” “皇，皇后娘娘，妾年纪尚浅，本事不济，恐怕担不起这等重大责任。”李恩妃忽然被提及，又磕巴了一下。 经过两年多的滋养，还有高智明的调教，李恩妃总算是不像，刚来时那么的瘦小胆怯了。 虚岁十五的她，已经成了一位容颜秀丽、谈吐不凡的少女。 “你可不能学你老师那般谦虚。本宫看你把景福宫管理得不错，本事肯定是好的。但你说你年纪不够。 所以本宫才叫你和皇贵妃处理一份宫务，这样不就妥帖了？”黄皇后笑着睨了她一眼，道。 林慧怡听着，只觉得黄皇后是铁了心要让高智明领一份走。就不知道目的是什么，应该不是要针对她。 高智明与李恩妃师生俩听黄皇后这般坚持，只得双双答应。 张佳怡见黄皇后笑着看向自己，赶忙起身说：“皇后娘娘，妾亦是有孕在身，怕是没精力帮娘娘分担了。” “好吧。”黄皇后无奈地笑了笑，又看向林慧怡：“你总不会推脱吧。你既没病，也没身孕，可是没有理由的。” 第418章 刺杀 黄皇后好不容易才又怀上，林慧怡当然要极力帮忙。况且张佳怡也有孕在身，黄皇后信任的人只有她一个了。 于是，她便半开玩笑地应道：“妾整日无所事事，可巴不得有点儿事儿做，皇后娘娘只管吩咐就是了。” “充妃就是爽快。”黄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对她一笑，又看向众人：“你们啊，可都得向她学着点儿。” “娘娘可别抬举我了。哪是我爽快，分明因为我是个大闲人儿。而姐妹们却都各有各的事儿，自然要慎重考虑了。”林慧怡笑道。 “你说的也是。你看这一个个的，养胎的养胎，抱孩子的抱孩子，还有身子不好要养身体的。确实有心也无力。” 黄皇后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完，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既然这样，干脆本宫直接把人都定下算了。你们看这样可行？” “妾等但凭皇后娘娘安排。”众人皆说。 仅有的几个不高兴的妃子，也不敢在她面前搞事，全都毕恭毕敬的。 申青梅面上不显，心里却嗤笑黄皇后虚伪，这般兴师动众地把她们全都召来，结果早就有想法了。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嗯，既然你们都没异议，那本宫可就自作主张了。”黄皇后点了点头，便一个一个吩咐起来： “皇贵妃，尚宫局就交给你了，若是精力不支，就让李恩妃帮衬着。” “是。”高智明与李恩妃齐齐应下。 “尚功局事儿又繁又细，就交给郑夫人与张顺妃你们俩一起管好了。 尚仪局给沈端妃，尚服局给韩熙妃，尚寝局给赵娇妃，尚食局给林充妃，宫正司则交给刘宁妃。” 黄皇后一口气说完，又笑盈盈地看向申青梅等没叫到的人，道： “至于张夫人与申夫人有孕，也需要养胎。庄夫人与向夫人则孩子多又小，本宫就不给你们多事儿了。” 申青梅没拿到宫权，心里自然不快活，便只淡淡地应了。 而张佳怡、庄小娘、向安娘这三人就并未有不甘的感觉，无所谓地和黄皇后说笑了几句，就罢了。 林慧怡等人又说了几句表忠心的话，接过各管内的账簿和钥匙，便起身回去了。 尚食局是她之前就代管过的，那边的女官和她也熟悉了，因而再度上手很是轻便，不用她多费什么心。 并且因为这个，她暗地里给申青柳喂食寒食散的事，就变得更加隐秘，正方便她的谋划。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但是辉皇贵姬那儿，却受到了一点小小的阻碍。 本来林慧怡凭借着王夫人托梦一事，是已经将辉皇贵姬吓住了的。 但根据她查到的消息看，看穿了她计谋的申青梅，却横插一杠子，将她的意图告诉了辉氏，给人安抚住了。 林慧怡并未太过恼怒，仅仅是冷哼了一声，便轻声地喃喃自语着： “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我了？可笑，我还有更大的后招。这一回，我看你怎么救她，呵……” 她转手就吩咐了埋在永寿宫的线人，开始着手进行对辉皇贵姬复仇的第二步。 只是她的这些计划，却被另一件事彻底打乱。 “你说什么？丁姬竟然下毒刺杀皇上？还是被大昭仪救下的？”林慧怡大惊失色，手上的笔都掉落在纸上，留下一道道墨迹。 “姐姐先别着急。”彩月见她猛地站起来，赶忙劝道。 苏苏也凑过来，一脸的不敢置信，扯着菊英问：“不可能吧。丁姬哪儿有胆子敢给皇上下毒，你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我也没有听错，确实是这样。听说现在承光宫还闹着那！咱们快过去看看吧。”菊英赶紧催促。 林慧怡定了定神，才追问：“皇上呢？丁姬可有伤到皇上的身体？” “这个具体的我也没打听全，刚听完这些我就已经吓傻了。只知道赶快回来给娘娘报信儿。”菊英摇头。 “姐姐别担心，既然都说大昭仪救下了皇上，那皇上必定就没什么大碍。咱们这就过去看看。”彩月赶紧给她加了件外衣。 林慧怡顺从地穿好，才带着众人往承光宫赶。 她倒并不是多心疼担忧宇文晟，只是她现在还需要这个“夫君”好好地在位。无论从哪方面看，她都需要。 这一路上林慧怡碰到了不少，听到消息的妃嫔，大家脸上都很凝重，有的都快要哭出来了。 确实，无论是于普通女人而言，还是于她们这些妃嫔来看，丈夫在世，相对来说是利大于弊。 更何况，宇文晟还算是个不错的丈夫，至少不会对她们动辄打骂，杀人更是少见，并且该有的尊重还是有的。 于情于理，她们不希望宇文晟现在就驾崩再正常不过。 各宫各院的妃嫔全都朝承光宫聚拢，林慧怡到的时候，仪驾步辇都挤满了门口。 她下了辇，拉过脸上带泪的庄小娘与向安娘，一边朝里头走，一边轻声安抚：“皇上是天子，哪儿是那么容易被刺杀的，放宽心。” 她们顺着人流，走进承光殿，见到此时是高智明在主持大局，便估计黄皇后与裴太后都在后殿。 她将两个妹妹安抚着坐好了，就过去帮高智明的忙：“皇上现况如何？” “我已经看过了。皇上只是因为中毒，被丁姬用匕首刺了几刀。不过皇上到底是经常练武的人，所以没伤到要害。 并且，大昭仪来得很快。她是女真来的，身强体健，武艺超群，轻而易举就拿下了丁姬。”高智明低声回道。 “幸亏皇上没有荒废武学，不然大昭仪就是来得再快都无力回天。”林慧怡闻言轻笑，又道： “大昭仪果然厉害，这回她立下大功，皇上可得好好奖赏她了。” 这两年，她有好几次路过承光宫、小树林这些地方，都碰见了在练武的大昭仪。而且听说这人每个月要去好几次教场，宇文晟也允许。 这回救了皇上的命，那可是绝对的大功一件，估计至少也是个妃位。 林慧怡想着，又有了一个疑问，便道：“大昭仪是怎么知道皇上被丁姬刺杀的？还有当时皇上身边，难道没有别的宫人了吗？” 第419章 可笑 “听说是因为丁姬要给皇上表演舞蹈，但不想让被人瞧见，所以让皇上把宫人都遣出去了，只留他们两个在屋里。”高智明轻声回答了林慧怡的问题。 只给宇文晟一个人看的舞是什么，林慧怡当然一听就明白，因此嘴角忍不住抽了抽，甚至心里还有些幸灾乐祸。 让你平日好色吧，不然哪儿会有这么个事儿。这下看你以后兴致还高不高了。她在心里默默嘲笑宇文晟。 “至于大昭仪，似乎她是刚从外边儿回来，听说皇上在这里，就想过来和皇上商量事儿。然后就这么撞见了。”高智明接着说。 “那可真够巧的。”林慧怡不得不感慨，每个人的境遇都不同。像大昭仪这样的好运气，还真不是谁都有的。 满宫妃嫔在承光殿等了好几个时辰，三宫才过来。 众人齐齐起身，目光炯炯地看向宇文晟。见他虽然面色苍白不豫，身上也有几处包扎好的伤口，但没有大碍，她们才齐齐舒了口气。 “拜见皇上，拜见太后娘娘，拜见皇后娘娘。”众人行礼。 “免。”说话的还是宇文晟，但声音低沉，并且透露着他满腔熊熊燃烧的怒火。 “谢皇上。”林慧怡又跟着起身，随后看见黄振与阴宫正等人将一群人拖了进来。 她定睛一看，为首的就是刺客丁姬，还有推荐其成为妃嫔的先帝秦荣妃。但秦荣妃身边还有一位老妪，她好像并没有见过。 后面跟着的，自然是她们的宫人，被牵连进来。亲近的少说也要挨一顿打，再没收私产被撵出宫。 林慧怡心里暗暗叹息一声，不愿再想这些，只抬眼看向三宫。 宇文晟沉着脸，沉着声，道：“你们是自己招，还是想朕让宫正司，掰开你们的嘴？” “皇上既然都把我们押过来了，那就是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计划，又何必再问这些无谓的问题呢？” 那个林慧怡不认识的老妪开口，面上带着满满的笑意，十分嘲弄地说。 林慧怡先是觉得震惊，这个老婆婆居然敢这么跟宇文晟说话，胆子好大。 随后又注意到她的声音，虽然听着有几分粗哑，但稍微仔细听的话，就会觉得她声音真是曼妙，就像出谷的黄鹂一般清亮婉转。 只听这个声音，林慧怡会觉得这人才最多三十出头。可再看她的面容，实在是难以对上号。 她深感疑惑，便偷偷地仔细地打量了一番，这人裸露出来的肌肤，发黄粗糙，连头发也花白一片，看着都像是个七十岁的人。 林慧怡微微撇了撇嘴，抬眼的时候，却瞧见向安娘看这位老妪的眼神不对劲，心里就更疑惑了。 这时，她听见上首传来一声冷笑：“看来这么多年的冷宫生活，你是一点儿没变，仍旧嚣张跋扈。 不过，你还以为如今是先帝在世，任由你胡作非为的时候么？羊皇贵妃。” 裴太后这段话简直如同一声惊雷，在原本寂静的承光殿中炸响，震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她。 林慧怡脑子里也嗡嗡的，视线在裴太后和那位被称为“羊皇贵妃”的老妪身上，来回挪移。 不是都说先帝的羊皇贵妃，是个绝色美人吗？并且她比裴太后最多大上个十来岁，可面前这个老婆婆，看上去比裴太后大了二十来岁。 所有妃嫔都面面相觑，眼里都是难以置信，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林慧怡又仔细端详了片刻羊皇贵妃的脸，虽然饱经风霜，但隐约还是看得见美人的底子。 这下，她可算是信了。 旋即，那位羊皇贵妃便笑着讥讽回去：“嚣张跋扈，胡作非为？这么多年本宫都听腻了。 裴贵嫔，你难道就只有这种陈腔滥调？就没有新鲜的，可以说给本宫听？” 嘶，众人跟着倒吸一口凉气。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羊皇贵妃，这气势，就算身体佝偻了，也很是震慑人心。 况且，她居然敢在这种时候，众目睽睽之下，用先帝时的位分称呼裴太后，还自称本宫，简直无所畏惧。 因此，这种轻蔑的言行，如何不激怒孝顺的宇文晟？ 只听他爆喝一声：“放肆！朕的母后岂是你这个废妃可以藐视的！来人，掌她的嘴！” 林慧怡闻言立刻转头，想看看羊皇贵妃的反应。 却见她脸色如常，依旧高昂着头颅，轻蔑带笑地看着三宫。 怪不得她名声那么差，除了人品低劣恶毒外，就是太过傲慢无礼，绝对不肯对人低头。 随即，一群宫人就要围上去，几个人按住羊她的身躯，另有一人抬起手掌准备挥下去。 见她仍旧没有低头求饶的打算，众人都认为她肯定是要挨打了。 然而裴太后却突然朗声喊了一句：“住手！” 不光准备掌掴的宫人顿住了，就是林慧怡这些人也都顿了一瞬，随后立马看向裴太后。 “母后，您这是做什么？”宇文晟也是不解，皱着眉头看她。 裴太后面上表情淡淡，说道：“算了。她的德行你我皆知，这么多年了，我们犯不着还为这个生气。” “母后……”宇文晟并不赞同，但裴太后意志坚决，便只能答应。 于是宫人们又都退下。 一众妃嫔都忍不住开始交头接耳，甚是不明白裴太后这个举动。 羊皇贵妃理了理被抓皱的衣服，又讥笑着：“我早就说你上不得台面，成不了气候。裴贵嫔，你说果然是吧。” 她站直了，笑眼如弯月，继续道：“就算你成了皇帝生母，当朝太后，都依旧没有胆量，敢和我作对。” 座中的部分人，见到刚刚的场面，居然开始相信她的话。认为裴太后实在窝囊，竟连个毫无凭恃的废妃都不敢动。 但林慧怡却并不认同，她肯定裴太后不是胆怯。一个曾经垂帘听政，将偌大一个国家治理得蒸蒸日上的女人，会是个窝囊废吗？ 答案是肯定的。所以林慧怡自认为裴太后是有别的考虑，才没有整治羊皇贵妃。 “母后，此等恶妇无礼至极，惩罚她乃是合乎宫规律法的。您着实不用多虑，还是让儿媳派人好好教训她吧。” 黄皇后受裴太后这么多年的爱抚疼惜，自然听不得她被羊氏这般，当众诋毁羞辱，便主动提议。 而不知道自己在人们脑中，正被各种定义的裴太后，却再次拒绝了这个提议，转而在她表达疑惑之前，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羊氏，我不同意惩治你，并非我懦弱窝囊，也并非我碍于流言闲话，更并非我要惺惺作态。 我只是觉得你可笑，可笑你看不清形势，明明已经深陷泥沼，还妄图做一步登天的美梦。 可笑你就算吃尽苦头，被幽禁深宫二十五年，却仍旧死性不改。还做着你一人之下的风光梦，不肯醒来。” 她说完，顿了顿，才接道：“我只不过是拿你，给这满宫妃嫔竖起一个榜样，看看谁要学你？” 第420章 你还没死 林慧怡听见裴太后这话，立刻表现出谦恭安静的模样。 一众妃嫔也听得心中一凛，平时言行较为温顺的还好。那些行事向来乖张傲慢的，就只有些心虚慌乱。 但裴太后也只是拿羊皇贵妃警告她们而已，并未要在这时大动干戈的打算。因此视线仅仅扫过她们，就回到羊氏身上。 与她锐利的眼睛对上，羊皇贵妃有一霎的愣神。 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裴氏当真不同以往，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忍声吞气的小小贵嫔了。 还真是权势养人，当初匍匐在她脚边的家鸡，如今竟然也有凤凰的气势了。但她不肯承认自己被裴氏比下去了，又讥笑道： “学本宫又怎么了？就算本宫如今虎落平阳被犬欺，那也是虎，是百兽之王，依旧风光。” 林慧怡连呼吸都放缓了，静静地看着这二人你来我往。 “风光？”裴太后轻轻“嗤”了一声，又微笑着凝视她，继续说道：“羊氏，你看看现在的你，还能说出风光二字？” “裴贵嫔，风光可不是穿金戴银、锦衣批身。所以即便本宫现在落魄了，那也风光仍在，尤胜于你。” 羊皇贵妃摆出一副嘲讽轻蔑的神态，笑着说。 “那你就慢慢过你的风光日子吧。”裴太后听完只淡淡勾了勾嘴角，似乎对她这种自欺欺人的说法感到滑稽。 “不过既然你仍旧冥顽不灵，那我就再给你换个地儿。”她说完，侧头对黄皇后轻声叮嘱：“给她在安乐堂备一间屋子。” “母后，这等恶妇还留着做什么？不说以酷刑处死，也没有饶了她的道理。”宇文晟很是不解。 “让她活着，好好地看着，曾经被她欺辱谋害的人，如何恣意快活。”裴太后瞥了羊皇贵妃一眼，淡淡说道。 “儿媳明白了，请母后放心。”黄皇后见宇文晟还要反驳，抢白答应。 宇文晟见状，虽然心里仍旧不爽，但也只得就此作罢。 “你好好看着，自己的阴谋诡计如何被拆穿。”裴太后又对羊皇贵妃说了一句，随即又看向，自从进来就一直垂着脑袋的秦荣妃：“秦氏，你怎么想的？” 秦荣妃被她提及，抖抖嗖嗖地抬起头，顿了一瞬，才猛然指向羊皇贵妃，说道：“回太后娘娘，这一切都是她策划的！ 妾其实并不知道个中细节，也根本不知道她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竟然刺杀阴谋皇上！请太后娘娘明察！” 她这话，别说是林慧怡或者三宫了，就是有眼睛耳朵的都不会信。她不过是想把罪名全推到羊皇贵妃身上，好给自己脱罪罢了。 “你还敢说自己不知道！那丁姬总是你推荐的吧。这你又如何解释？”宇文晟冷着脸，喝道。 秦荣妃立刻苦了脸，辩驳道：“皇上明鉴！丁姬乃是她，羊氏这个贱人引荐给妾身的。 就是她迷惑了妾，说什么，只要将貌美多艺的丁姬推荐给皇上您，讨得您的欢心。您和太后娘娘就能宽恕妾身从前的过错。” 她作势，还挤出了几滴眼泪，拿着袖口假模假样地擦拭，一边哭诉：“妾也只是想日子过得更好点儿，哪里想得到竟被人利用了。” 还没等宇文晟再开口，就听见丁姬冷笑着嘲讽道：“荣妃老娘娘如今就这么轻飘飘地，把罪名推给我？ 不知道是谁当初跟我抱怨，皇上和太后就是运气好，才得以至尊无上。还说他们不过是见着便宜罢了，并没有什么真本事。” 林慧怡与在场所有人一样，都坐着看这一场狗咬狗的戏码。反正牵连不到她们身上，有乐子看，哪儿能错过。 三宫也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也都不说话。 “你胡说！我最是敬佩皇上，治国安民乃是少有的明君。太后娘娘更是女中尧舜，德才兼备，巾帼不让须眉。” 秦荣妃为了给自己洗脱罪名，拍马屁的辞藻甚是华丽。 “我怎么可能会说那些话！这全都是你瞎编出来的，想要诬陷我，好将我拉下水！我告诉你，三宫耳聪目明，才不会被你这些谎话迷惑！” 她意有所指地咒骂完了丁姬，又对着三宫哭诉：“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裴太后轻轻笑了笑，柔声问她：“那你想要我如何为你做主？” 秦荣妃自以为说的话起了效，立刻欣喜地说着：“遭了这回罪，妾也别无他求了。只希望您能宽恕妾身的罪孽，不要被她们蒙骗了。” 林慧怡看她这般生动地演绎，只觉得非常好笑。而后又看了两眼羊皇贵妃和丁姬，这两个却不同于她，冷静而高傲。 甚至，她们还用看小丑一样的嘲讽目光，看着声泪俱下的秦荣妃。 因而，林慧怡不禁对这二人产生了一丝敬意。即使面临死亡的威胁，却仍能保持自己的傲骨，确实难得。 裴太后看耍猴已经看够了，理也不理她，只淡淡地扫了羊皇贵妃一眼，才吩咐孙嬷嬷：“去传吧。” 孙嬷嬷福了福身，快步走出承光殿。 林慧怡的目光跟随着孙嬷嬷，顺着视线，看到她领着又一个先帝的老娘娘进来了。 等人到了近前，她才认出来，是罗婕妤。这人和裴太后的关系似乎还不错，经常出席宴会，只是人挺阴沉。 她正要收回视线，却突然瞟见，本来无比倨傲地站着，一脸讽笑冷漠的羊皇贵妃，看见罗婕妤，表情陡然间沉了下来。 林慧怡起了兴趣，仔细看向她，黒沉的脸色，眼睛迅速睁的老大，里头闪着寒光。处处都昭显着她有多么愤怒，对眼前这人有多憎恨。 难道罗婕妤对她做过什么？可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才能让极端傲慢的羊皇贵妃，如此不镇定。 和林慧怡有同一个疑问的人还不少，大家都盯着二人，却没人知道其间内情。 “羊氏，你应该认识她吧？”裴太后抬手免了罗婕妤的礼节，对羊皇贵妃说道，脸上带着轻笑。 罗婕妤闻言，侧过身，正对着羊皇贵妃，眼睛淡漠无波，直视着她。 “认识，本宫当然认识。这不是罗宝林吗？”羊皇贵妃恨恨地回答裴太后，眼睛却一瞬都没有挪开过，死死地盯着罗婕妤。 “认识就好。”裴太后貌似很满意羊皇贵妃的反应，嘴角都噙着笑。 “你还没死？”羊皇贵妃忍不下心头的浓浓恨意，咬牙切齿地说。 林慧怡闻言，眉梢微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二人，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421章 步上她的后尘 “娘娘您都没死，妾身又如何敢先死呢？”罗婕妤微微露出一个浅笑，轻轻地回答。 “呵，呵呵，呵呵……”羊皇贵妃恨不能把眼珠都从眼眶里瞪出来，嘴里发出几声冷笑，听着极为古怪瘆人。 因为二人就在林慧怡身前不远，她又直觉羊氏接下来肯定会做什么，因此时刻准备起身躲避。 果然不出所料，下一瞬，羊皇贵妃就忍不住扑了过来，张牙舞爪地想要撕扯罗婕妤，嘴里还在尖叫： “贱人！就是你！就是你杀了我的儿子！毁了我最后的希望！就是你让我沦落至此！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给我儿子陪葬！” 罗婕妤根本没动，任由她揪住自己的身体拉扯抓挠，由是她的脸上、身上，很快就出现了条条血痕，有的深可见骨。 “啊！”附近的妃嫔被吓到，吩咐尖叫躲闪。 林慧怡赶紧护住有孕的张佳怡，又招呼其他几个相熟的姐妹，退到黄皇后身边，躲避混乱的中心。 不过宇文晟反应极快，在突变发生时只稍稍愣了一下，就赶紧招呼宫人去将二人分开。 因此，这场单方面的斗殴，只持续了不到半刻钟，就被人为停止。 羊皇贵妃还在愤恨地挣扎叫骂。 而罗婕妤已经被宫人扶着坐下查看伤口。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好懵啊。”向安娘站在前面，一头雾水地问。 众人皆摇头，连入宫多年的彩月也说：“我也不知道。” “再看看吧。咱们先别回去。”林慧怡只得将好奇上前的向安娘拉了回来。 她话音刚落，那头羊皇贵妃又叫喊起来：“裴氏！你居然包庇她，留下她的命，还封她做婕妤！ 你不是号称善良公正吗？你不是极端厌恶对孩子下手的人吗？她亲手杀害我的儿子，皇上已经判了她凌迟处死。 可你，你居然敢违抗皇命，留下这个贱人！” “是，杀害你儿子洛殇王的凶手确实是她。”裴太后站起来，拂开阻拦她的儿子、儿媳，走到她面前，冷声道： “但你不知道吗？真正导致这场悲剧的元凶，其实是你。” 她这话将本来有些头绪的众人，又给搅迷糊了。 林慧怡一刻不敢错眼，盯着几人听她们的对话。 “你胡说八道！他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害死我自己的孩子！你就是为了给她洗清罪孽，才故意说这些话！”羊皇贵妃根本不信，吼道。 “不，确实是你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将你最后的希望破灭。”裴太后轻轻说完，看她仍旧不信，才继续说： “我记得，当时陈皇后刚刚驾崩，独得圣宠的你，是最有可能成为继后的人。那时候，你是那么的意气风发。 可是，天道有轮回，你还没高兴两个月，你仅剩的孩子，也是你唯一的儿子，洛王却突然被罗宝林推下假山摔亡。” 这个林慧怡是知道的。除了之前宇文棠夭折时提到的晋国哀顺公主，羊皇贵妃还生有一子，便是洛殇王，自幼被父母看得比什么都珍贵。 只是她没想到，洛殇王是被罗婕妤杀死的。 这边裴太后仍旧继续：“在烈火烹油之时，突然被毁灭唾手可得的胜利。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 “是什么有意义吗？你不过是在给她找借口罢了。”羊皇贵妃高昂着头，眼神疯狂地看着她。 “我并非是为罗婕妤找借口。只是解释，为什么说是你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儿子，毁了你的所有努力。” 裴太后微微一笑，接着说：“若不是你当初在罗婕妤受宠之际，极尽羞辱折磨她，将她逼疯。她又如何会对你的儿子下手？ 若不是你在儿子死后，不仅不思悔改，还要求凌迟处死罗婕妤。并且变本加厉，怂恿先帝大肆残害妃嫔子女。 一日废三妃，杀四子，诛九族，还有数不清的宫人，这都是你的杰作。你沦落到这个田地，都是你一手造成的，与人无尤。” 事情已经发展到她们不能涉足的程度了。不仅是林慧怡，所有妃嫔全都停止窃窃私语，低头表示恭顺。 “你们都先回去。”宇文晟见状，便派人将一干妃嫔遣送出去。 林慧怡扶着张佳怡，身边跟着其他姐妹，站在承光殿前的院子里放松，心中还有几分余悸。 “真是没想到，那位羊皇贵妃竟然还活着。”程皇贵嫔站在她们身边，实在忍不住惊叹一声。 众人皆是点头赞同。她们都听说过羊皇贵妃的事迹，还以为这样的恶妇妖妃，在宇文晟登基的时候，就被杀掉了的。 结果裴太后饶了她的命，把人幽禁在深宫里，难怪她们都没见过。 “我曾经见过她的……”向安娘突然出声。 “什么？”众人都围了过来，脸上都带着好奇与惊讶。 林慧怡也惊了一下，赶忙问：“你什么时候见到她的？” “五六年前了吧……”向安娘迟疑了一会儿，才猛然说道：“就是那次姐姐陪我在西苑养病，我提到的那个太妃。” “西苑……”林慧怡仔细回忆了片刻，才惊呼一声：。“你是说，那个将小宫女抽打得出血的太妃，就是羊皇贵妃？” “对。”向安娘不住地点头，撇嘴骂道：“她老得好快，刚刚进来的时候我还没认出来。现在想想，那件事还真是她的作风！” “都被幽禁二十多年了，还这么嚣张跋扈，居然还企图刺杀皇上！真是死不足惜！”有人骂了一句。 白充依也应了一声：“果然老话说得好，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都要谨言慎行才是。” “种其因者，须食其果。羊皇贵妃这也算是咎由自取。”申青梅跟白充依关系好，因此接过话茬，叹道。 “原来申夫人也知道这个道理啊。有什么因，就有什么果。那娘娘你可知道，自己种下了什么因？”林慧怡听了她的话，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申青梅眉头猛然皱紧，沉声道：“林充妃，你什么意思？” 两人这剑拔弩张的氛围，当然也把其余的妃嫔都吸引了过来。 “我什么意思？”林慧怡嗤笑一声，“嚣张跋扈，不把他人当人的，迟早会被反噬，你说是吧？” “你想做什么？”申青梅眼睛眯起，全身上下都戒备起来。 林慧怡轻笑一声，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道：“我能做什么？我不过是听到刚刚羊皇贵妃的故事，想到了你，所以给你提个醒。 作为正昭朝后宫最跋扈的妃嫔，我真是怕你，步上她的后尘。” 第422章 辉氏疯了 出了那样的事，担心被牵连到的一众妃嫔，也不敢到处乱跑，直接就回了自己的寝室，老老实实地待着。 最后结果当天晚上就出来了。 羊皇贵妃引诱秦荣妃，对皇位产生野心。因此培养出了聪敏美丽的丁姬，送到宇文晟身边找准机会行刺篡位。 若不是大昭仪巧合之下，过来撞破了这件事，成功救下宇文晟，不然还真让她们做成了。 原本林慧怡还以为，几个主犯会被凌迟处死，毕竟历朝历代谋逆的，都是这种凄惨下场。 但或许是裴太后的意思，除开羊皇贵妃这个意外，只是被幽禁在了安乐堂。另外两名主犯，秦荣妃和丁姬都被废为庶人，并赐死。 她们身边的宫人，知情不报的被处死，剩下的则被饶过。 被牵连进来的还有白充依和羊贵人。 羊贵人好解释，她是羊皇贵妃的亲族，虽然并未参与此事，但也被连坐，降为正九品上的御女。 羊氏一族也遭到贬斥，所有官爵都被夺去，为首知情的被处死，家产也被抄去了大半。 只有羊御女所出的那一支，因为实在不知情得以免罪。 而白充依则因为与丁姬关系来往较多，又是祁王府送进来的，所以被连坐降为正九品下的采女。 祁王本来无辜，并不知情，但羊皇贵妃与秦荣妃的计划里涉及到他。即成功刺杀了宇文晟之后，扶持祁王上位。 由于祁王的亲祖母黎淑妃，还有他父母，都被羊皇贵妃谮杀。 因此在先帝被弑，宇文晟登基后，当时年纪尚幼的他，便由祖母的好姐妹秦荣妃抚养。 这也导致亲子早夭的秦荣妃，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由此引发了今天这件事。祁王也无辜受牵连，被降为蒲阴郡王。 一系列诏令从建章宫发出，看到下场凄惨的丁姬，以为无辜受累的羊御女和白采女。 一众妃嫔在那几天都人心惶惶，生怕一个失误就被牵连进去。 不过这件事实际上，也就涉及后宫，所以很快就尘埃落定。 有罪的都处置完毕了，那就轮到所有人都关注的，论功行赏的时候了。 不仅是别的妃嫔，就是林慧怡也好奇宇文晟打算怎么奖励大昭仪，毕竟那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宇文晟也没想好该如何奖赏大昭仪，发愁了几天，最后干脆去问了她本人的意见。 幸好大昭仪出身女真部族，性格比中原女子要来得豪放直爽，没有那么多女德规矩限制。 因此被问到这个也不扭捏，直接就说了自己的愿望。 她具体说了些什么，林慧怡是没打听到的。不过也不需要她瞎猜，因为第二天宇文晟的旨意就下来了。 “朕感念昭仪大氏救护之恩，特加奖赏，如其所愿。晋封昭仪大氏为正三品妃，赐徽号曰‘昌’。 并升其父为正二品渤海都督，兄为正三品显德指挥使，赐其母二品淑人诰命。赐朱舍里部敕书三千道，以通马市。” 林慧怡听完这道诏书，明白这就是大昌妃提出来的。 真正利好大昌妃本人的只有封妃这一条，而加封其父母也只能算是锦上添花，毕竟其父是一部酋长，地位尊崇。 她猜测，大昌妃最在意的是最后一条，敕书和马市。 敕书是朝廷和女真诸部贸易的凭证，没有敕书就不能，在辽东的马市进行贸易。所以敕书就是女真诸部互相倾轧争斗的焦点。 这一回宇文晟直接赐给大昌妃的父亲三千道敕书，估计如今其他几个部落手上的，加起来都没那么多。 这就是大昌妃被送来的原因：给朱舍里部争夺利益。 林慧怡忍不住轻叹一声：“昌妃可真是个孝顺女儿，想的都是她的父母，她的部落，而不是她自己。” “这样来看，昌妃娘娘倒是不太会与姑娘为敌了。”苏苏却是很高兴。 林慧怡一下就明白她在想什么。只要大昌妃至始至终都向着自己的部族，就不会真正得到宇文晟的信赖与宠爱。 而她本人也未必多在乎，她只需要维持宇文晟对她自己，以及对朱舍里部的尊重而已。 因此，这样的人和林慧怡对上的可能性，就变得极小。 “昌妃为人直来直去，并不喜欢玩那些弯弯绕。她也不会趟这趟浑水的。”林慧怡轻笑道。 “那就正好。”苏苏更放心了。 “你去准备一份礼物，最好是简单大方的，昌妃比较喜欢。”林慧怡对她嘱咐了一声。 “哎。”苏苏应声出去。 过了一会儿，林慧怡突然想起一事，对彩月道：“那件事暂且停一停，这段时间宫里风声鹤唳的，还是按兵不动才好。” 虽然刺杀案已经过去了快十天，但宇文晟仍旧在意。她现在可不能闹出什么事来，宁可再等等。 “好。我等下就递消息过去。”彩月点点头。 这一等足足等了两个月，见到宇文晟的神色，已经恢复到之前的样子了。林慧怡才肯放心动手。 她先是派人再度提及，王夫人给自己托梦一事，透露出更多信息，例如王夫人出身广南，会巫术，要开始报复害她的人。 等这流言传得沸沸扬扬，将辉皇贵姬又一次吓到，林慧怡就开始进行，耽搁已久的第二步计划。 因为黄皇后提前将永寿宫的线人交给了她，这几个月她一直在观察，最终定下了这个计划的人选。 一切都按着她的步骤前行，永寿宫的消息也不断传过来。 先是辉皇贵姬最近脸色难看，夜间睡不安稳，时常做噩梦。 慢慢的就是辉皇贵姬开始神志不清，总是疑神疑鬼，看了太医也不见效，因此只能靠安神汤才能勉强睡着。 再后来，就是辉皇贵姬开始自言自语，念叨着“有鬼”、“王夫人来找我索命来了”，等等疯言疯语。 林慧怡见此嘴角微勾，前提条件已经具备，只等她最后一击了。 她对彩月淡淡说了一句：“是时候了。” 彩月点头应下，转身出去。 等她走后，林慧怡才缓缓叹了一口气，心里满是郁气。 第二天一早，还没等众人先去给黄皇后请安，就听到消息说，辉皇贵姬疯了。 林慧怡自然清楚是怎么回事，她让梨花给自己简单梳洗打扮了一下，就坐上步辇前往永寿宫。 她的复仇计划如何，今天就可以见分晓了。 辉氏，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第423章 计划泄露 永寿殿里挤满了人，殿内却没有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的声音。 林慧怡身在其中，面上一片冷漠平静。让人猜不到，这件事是否是她的手笔。 黄皇后坐在上头的主座上，看着殿中央跪着的辉皇贵姬。 她已经疯了。打着赤脚，身上也只穿了里衣，头发披散凌乱，一张原本秀丽的面容，也变得极为消瘦枯槁。 她此刻正瞪大了眼睛，两手不停地在空中挥舞，嘴里还念念有词，声音不小，不用仔细听就能听清她在说什么。 只是已经没了条理，东一句西一句的不甚明朗。但终归有一个着落点，即是忏悔。 她在忏悔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 林慧怡就坐在她身边，可她却不敢看自己一眼。只要稍稍对上一眼，这个人就会变得更加疯狂。 “皇后娘娘，您看这事该怎么办？”见黄皇后一直不说话，高智明便开口询问。 “辉氏虽然疯了，但这些话也未必是假。”黄皇后当然一早就知道了林慧怡的计划，因此对辉氏如今的模样并不惊讶，只是面上还有做做样子，才一直拧眉。 “皇后娘娘，辉皇贵姬已然神志不清，怕是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因此这些疯言疯语岂能为信？” 申青梅坐不住了，辉氏的话中好几处提到了自己，若再不争上一争，黄皇后怕是就按照这个论罪了。 “申夫人，皇后娘娘刚刚也说了。辉皇贵姬的话未必是假，却也没说要信她。娘娘自有判断，你又何必如此着急。”林慧怡开口讽刺了一句。 “还是说，申夫人你不相信皇后娘娘的慧眼，认为娘娘断不清案子，分辨不清真伪？”庄小娘也道。 申青梅立刻便跪了下来，道：“皇后娘娘明鉴，妾绝无此意。只是妾无故被辉皇贵姬的疯话牵连，必须要自辩以证清白。” “清白？”林慧怡听后冷笑一声，又说：“既然你认为自己清白，那就让皇后娘娘好好审一审，不就堵住悠悠众口了吗？” 申青梅当然明白这是最好的处理方案，但她又不是瞎子，还能看不出来，林慧怡和黄皇后是故意针对她的？ 要真就让辉氏落入她们手中，自己就是无罪也会被强行扣上罪名。只有让宇文晟来，她才能从中脱出。 她想清楚了，便再次开口说道：“皇后娘娘，事关诸多妃嫔皇嗣，实在重大。而娘娘如今身怀六甲，尤恐消耗娘娘的精力。 所以，妾恳请娘娘上报给皇上处置。” “你以为报给皇上，就能万事大吉了？告诉你，皇上公正严明，是不会包庇你的罪行的。” 林慧怡想也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当即就冷笑道。 “林充妃，本宫还未被定罪，你一口一个包庇，污蔑本宫，也触犯不敬之罪。”申青梅先呵斥了一声。 又立刻转向转向黄皇后，不肯浪费太多时间，道：“皇后娘娘，这件事兹事体大，请娘娘深思熟虑。” “好，本宫便如了你的愿，上报给皇上处置。只是到时候，无论结果如何，都希望你老老实实地接受，不得有任何异议。” 黄皇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讽笑，说道。 这件事根本阻拦不住，因此林慧怡没有一丝不悦，反而嘴角勾起一抹笑，淡淡地说：“皇上亲自审理，想必应该能让申夫人信服吧。” “妾身必定服从皇上与皇后娘娘的处置。”申青梅看她们镇定自若的样子，不禁有些心慌。 于是黄皇后当即起身，派人将辉皇贵姬带上，就朝建章宫而去。 林慧怡起身，朝被宫女扶起来的申青梅笑了笑，见她脸色阴沉，才心情舒畅地转身离去。 这才是刚刚开始，申青梅你就等着好了。 宇文晟的处理结果，在当天上午就传到后宫了。 结果与林慧怡预料的一样，他谁都没有处罚。 辉皇贵姬已经疯了，再处置她也没有任何意义。况且她犯下的罪行说不上多严重，因为不是自己亲手做的。 只是用言语引诱宇文棠下水采莲，用言语将王夫人逼上绝路。 不过她还招认自己，也曾在送给十一皇子的衣服里做手脚，但并不是埋铁丝，因此也没造成什么后果。 最后，辉皇贵姬被送到南宫幽禁起来，十皇子则被送到了大昌妃宫里，由她抚养。 这个处理很正常，两人都出身女真部族，大昌妃又是妃位，品行也端正，让她抚养辉氏的儿子再好不过。 然后是关于申青梅的，辉皇贵姬明言，申青梅参与了陷害林慧怡，逼死王夫人之事。 然而宇文晟到底偏爱她，因此死咬着辉氏疯癫之语不足为信，只答应黄皇后在其生产之后也不得晋封。 林慧怡早有预料，因而并不生气。 这件事本来就是为辉氏安排的，对申青梅起到的作用，只会有非常微弱的一点。 不过幸好有黄皇后坚持，宇文晟看在她怀有身孕的份儿上，也只能取消了原本跟申青梅的承诺。 由此晋升四妃的愿望泡汤，申青梅一张脸拉得老长，抬手就砸了茶杯。 张佳怡也同样都怀着孕，宇文晟本来是打算她们生产之后，将二人并庄氏、向氏一并升上四妃的。 由于都做过淑嫔，张佳怡身后有裴太后和黄皇后，她身后则是宇文晟，谁能坐上淑妃之位还有的争。 不过到底宇文晟更喜欢她。她都跟宇文晟拿到了承诺，四妃之首的淑妃原本都已经是她掌中之物了。 现在，却被林氏给毁了。想起林氏刚刚那副奸计得逞的鬼样子，申青梅就气得心里堵得慌。 “主子，您还怀着小皇子呢！皇上都没有听信谗言，处罚您。这说明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您以后还有机会的，现在为了自个儿的身子，且消消气吧。”花蕊劝道。 她话中谗言指的就是黄皇后，却不能明说，只能暗示自己主子，正位六宫的皇后都不及她有分量。 申青梅很快被她安抚下来：“是，我肚子里还有一个。离生产还有四个多月，封妃的事还早，我没必要太生气。” “主子想清楚了就好。”花蕊松口气，赶紧收拾了地上的碎片。 就在林慧怡成功解决了一个，想松口气的时候，宫里传出流言，将她吓疯辉氏的计划给抖露出来。 她登时就沉下脸，派彩月去查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那人知道得十分详细，若不是偷听到的，就是林慧怡计划中人。 她倾向于是永寿宫里的线人，作为此次事件的执行者，她们自然知道得最详细，也最有可能泄露。 第424章 落水 由于泄露的消息着实很多，例如提到林慧怡命令辉氏的宫女扮鬼，于深夜子时到她房中吓唬。 还提到林慧怡为了防止辉氏的亲信发觉，还让人给她们下了安神药，才能保证装神弄鬼顺利进行。 光在宫里广泛传播的这两点，就已经让许多人都信以为真。 只不过大部分人都讨厌辉氏，同情王夫人和宇文棠，所以这些流言倒也没有对林慧怡产生多大的影响。 只是让许多人对她产生了惧怕感，让更多人相信她的手段。 而这其实对林慧怡是有好处的，能让部分心存不轨之徒，在做坏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会给她省很多事。 并且，这些流言在无形中，也给林慧怡树立了威信。让她这个充妃，做得更加名副其实。 但是，即便林慧怡没有受到多少危害，甚至还从中获利。但被人背叛的赶紧并不好受，她还是坚定地派人去查。 没用多久，她就锁定了泄密的人。就是之前向林慧怡透露，辉氏是有谋害阳阳意图的，那个名叫芝兰的常在。 因为这位也是黄皇后交给她的线人，所以林慧怡多番考察之后，就选定了她作为这次吓疯辉氏的第一内应。 结果，却是黄皇后和她，双双看走了眼，挑了条另有主子的狗。 为什么她肯定芝兰背后有人？ 因为若只是外人偷听到的，爆出来也挺正常，不一定是受人指使。 但芝兰在之前，一直被她们认为是黄皇后的人。她这个时候反水，根本得不到任何好处。 因为她表面上的主子辉氏，已然疯癫幽禁，只留了从女真带来的侍从。像芝兰这样的，就必须依靠黄皇后，才能再有好个前程。 她为林慧怡立下大功，得到信任。有了这层关系，她完全不用忧心前途。 可芝兰却在这个时候泄密，毁了自己的前途。 那就只能说明她身后有人，一直将林慧怡的计谋看在眼里，只等着辉氏倒台后，一箭双雕。 然而这人却并没有，要立刻弄死林慧怡的意思，泄密只是个小把戏，是一种试探。 让林慧怡无法确定芝兰是否是泄密者，更加无法抓到她这位幕后主使。 想清楚了这些，林慧怡捏紧拳头，狠狠在凉椅扶手上捶了一下。 那“咚”的沉闷响声，都把苏苏和彩月吓了一跳。 两人赶紧抓起她的手查看，确认只是有些红肿，并没有受伤之后，才劝道：“姐姐不必如此不镇定，现在也只是猜测而已。” “就算真是芝兰干的，姑娘也犯不着为她生气，伤了自己个儿的身子。直接和皇贵妃一说，把她调去最差的岗位就是。 何况她主子辉氏都已经疯了，没了依靠的宫女，还不是你想怎么处置就这么处置？”苏苏也道。 “你说得是，要真是她，还不是任由我揉搓拿捏。就是她幕后的主子也救她不成。”林慧怡沉着脸说。 “那姑娘想如何惩治她？我这就去跟皇贵妃说一声。”苏苏点点头。 “不忙。”林慧怡先将她拦下，又道：“正如彩月说的，我们还不能确实是否就是她，暂且再观察看看。” “是啊，若是弄错了，反把好人给磋磨了。姐姐心里肯定会过意不去，感到愧疚的。” 彩月无不赞同地点头，接着说：“反正她还在宫里，也不能跑，什么时候不能收拾她？还是谨慎为上。” “嗯。”林慧怡和她想法一样，又示意苏苏坐下，才继续说：“这件事暂且不要告诉淑姐姐，她有孕在身，尽量少接触这些事。” “这倒是，皇后娘娘生完哀冲太子后，还流产了好几次。娘娘就盼着有个孩子，现在还是保胎要紧，其他事都先靠边。”彩月也道。 “我也明白。”苏苏点头，将这条记在心里。 “至于芝兰那儿，她现在肯定会装作无事发生，就算我们去质问，也会一口咬定不是她泄露出去的。 彩月你派人继续盯着就是，不用太着急。近段时间，她应该都不会再有动作了。”林慧怡又道。 “嗯。”彩月从善如流地应下。 流言这种小手段她们用得多了去了，因此也明白是很难揪出真正源头的。 现在能确定的，就是流言从永寿宫传出来。除此之外，都无法确定，是不是参与了吓疯辉氏一事的宫女。 所以，以林慧怡的秉性，她们还真无法立即反击。 紧接着，没出几日，宫里又出了一件大事，申青梅在金明池赏锦鲤的时候，突然掉进了池子里。 此事比较严重，林慧怡接到消息，就立刻让梨花给自己梳洗更衣。 为了预防穿得太华丽，招人恨也刺人眼睛，她换上了家常素淡的衣饰，确认无误后才去翠微宫。 她这样做并非杞人忧天，而是她与申青梅的关系已经水火不容。 万一申青梅这回倒霉透顶，孩子没保住，自己若还打扮得花枝招展，既惹宇文晟厌恶，也会刺激到申青梅。 别的她不怕，怕就怕申青梅万一被气狠了，想方设法把小产的罪责，推到她身上，那可就是飞来横祸了。 所以，保险起见，今天她最好尽量缩减自己的存在感。 于是，林慧怡先派人去确认了一下各妃嫔到翠微宫的时间，尽量让自己掐在中间到场，不引人注目。 不过等她一到翠微宫，就知道自己多虑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 虽然林慧怡装聋作哑，鹌鹑一样缩在座位上，和谁都不交际，但别人可不担心，因此一来就有打听细节的。 但林慧怡打着提早做准备的心思，也竖起了耳朵，注意她们的谈话。 回答这个问题的当然是白采女，她与申青梅关系极好，因而即便被宇文晟贬斥，申青梅也没有嫌弃她，照常和她说话游玩。 因此，今天去金明池，申青梅也带上了白采女，她便最清楚其中细节。 “申夫人娘娘是看这会儿天阴下来，外头没那么热。再加上八哥儿想去看锦鲤，所以娘娘才决定去金明池散散心。 承蒙娘娘不弃，妾身也得以随行。”白采女先说了起因，才继续往下说： “我们先在金明池边坐了一会儿。然而八哥儿想靠近些，娘娘又不放心，便亲自领着他去到池边，妾自然也跟了上去。 谁知我们刚走到池边，娘娘牵着八哥儿俯身看鱼的时候，余芳突然脚下一滑，将娘娘推进了池子里。” 第425章 死无对证 原来是这样，林慧怡面上仍旧平淡无波，心里却有了思量。 照白采女的说法，那个叫余芳的宫女，是脚滑才把申青梅推下水的。池边湿滑，这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长期伺候申青梅，得到她信任的贴身宫女，会在主子怀孕的时候，这般不小心吗？ 不知道她是不是因为，最近脑子里有太多的阴谋诡计了，才会下意识就怀疑起了那名叫余芳的宫女。 旋即，在她思考的时候，那边有人叹了一声：“那个宫女也太不小心了。要是申夫人有个三长两短，她怕是要赔命进去。” 紧接着沈肃仪嗤笑着说：“你又知道她是不小心了？万一余芳就是存心，要推申夫人下水呢？” “不是吧……”林慧怡听见，姜慎容声音犹疑恐慌。 “怎么不是。能跟在申夫人身边的，那都是资历深厚，受到主子赏识的。金明池边日常有人清理，哪儿会那么容易滑倒。”沈肃仪又道。 何丽人插了一嘴：“那照你所说，余芳是故意的。可她为何不推舒王，却针对还在腹中不知男女的胎儿？” 何丽人这话将沈肃仪成功堵住了，但白采女却哀叹一声，说：“何姐姐你有所不知，申夫人娘娘一片慈母心肠。 在落水之际，还不顾自身安危，叫妾身护住舒王。妾身受此重托，自然不敢怠慢，只能拼尽全力，将舒王抱到安全的地方。” 被她这话一噎，何丽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了。于是殿内突然就安静下来。 听了白采女的话，林慧怡眸光闪烁，心里也难免起了一丝涟漪。 就算申青梅再惹她厌恶憎恨，却也不得不承认，她还是个好母亲。 殿内始终安静着，直到高智明代表帝后过来传话：“申夫人的胎儿已经保住了。但太医说母子皆受损伤，在生产前都不能再受刺激。 所以，皇上严令，要六宫上下都谨慎待之，若再出现这种事，定会严惩不贷。请诸位姐妹好生注意。” “妾等谨遵皇上教诲。”一众妃嫔面面相觑，林慧怡瞧见有几个，眼中有明显的失望之意。 她仔细看了看，都是些低阶嫔御，想来是成不了事的，便也没管。 随后，最为胆大的程皇贵嫔上前，追问高智明，帝后对申青梅落水一案的处置： “娘娘，这件事究竟是人为还是意外？那个名叫余芳的宫女，是什么下场？” 原本要走的妃嫔全都停步，又转过身等着高智明的回复 林慧怡自然也表达了恰到好处的关注，没有显得太过热烈，也没有太冷漠。 高智明轻轻摇头：“皇上正要审问余芳，却收到消息，余芳自尽了。她留下的遗书，诉说了自己由于失误才导致申夫人落水。 因而在满心的羞愧与焦急之下，她来不及等到申夫人的消息，就先以死谢罪了。” “死了？”众人一惊，没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死无对证。林慧怡心头猛地跳出这个词来。 她皱紧了眉头，虽然余芳留下了遗书，将自己的过错都交代清楚，但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无论余芳是“真自愿”自尽，还是“被自愿”自尽，如此匆忙仓促，都有极大的可能，是为了不让宇文晟查到幕后主使。 事实也确实如此，高智明后来又说，宇文晟已经听信了余芳遗书中的内容，并不打算深究。 余芳之死的目的已经达成，消除了宇文晟继续查探的想法，保护了幕后主使。 林慧怡回到含芳殿，也还在想着这件事。她躺在凉椅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挥舞着团扇。 若说宇文晟是怕麻烦，才没往深处想。 但申青梅可是最明白这些腌臜事的，林慧怡敢肯定，她不会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余芳遗书里的说辞。 申青梅必定会在缓过来之后，暗暗地去查余芳是否背后有人，她落水一事究竟是不是意外。 林慧怡想着，心里总觉得不安，强烈的预感告诉她，这件事不简单，甚至会影响到她自己。 她抿了抿唇，最后决定喊来彩月：“你去让翠微宫的人盯紧申青梅，有任何异动都来告诉我。” “姐姐你是担心，她落水一事另有蹊跷？”彩月先是一愣，很快就明白过来。 “嗯。申青梅很聪明，余芳的遗书肯定糊弄不住她。而且我担心，她会把问题引导到我们身上。”林慧怡点头。 听完她的陈述，彩月也凝重地蹙起眉头，“好，那我这就去安排。” 再看申青梅这边，终于从溺水昏迷解脱出来的她，刚有了意识，就想起自己的肚子，连忙叫唤：“花蕊！花蕊！” “主子！你终于醒了。”花蕊喜极而泣，赶紧轻手轻脚地端过来一碗药。 “花蕊，我的孩子还好吗？”申青梅手掌抵住火烫的药碗边沿，焦急地揪住她的袖子，连声问。 “主子放心。”花蕊担心药洒了，连忙一只手护住，一边回答她： “太医说您腹中的小皇子福大命大，只是受了损伤，日后必须好好调养。还有八哥儿也好着那。就因为主子那句话，白采女把他护住了。” “那就好，那就好……”申青梅终于放心，随即落水的危害就上来了，她捂住口鼻，狠狠咳嗽了几声。 “主子，你赶快把这碗药喝了吧。太医说你怀着身子，又受了损伤，不能用猛药。所以这药要慢慢喝到病好。” 花蕊又将药碗端到她面前，捏着勺子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 申青梅忍着浓重的苦味，将那一碗药全喝干了，又吃了两块蜜饯祛除口中的不适，才问起刚刚的事： “皇上可有查清楚，我落水究竟是怎么回事？” 花蕊闻言一顿，好一会儿才慢慢说：“皇上本来要查，但接到余芳自尽留下的遗书，就以意外结案了……” “遗书？”申青梅拧紧了眉头。 “是余芳留下的。”花蕊当时也在场，因而对遗书的内容也很清楚，便和她说了仔细一遍。 申青梅听后眉头拧得更紧，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主子？”花蕊见她神色不对，赶紧询问。 “皇上信了，可我不信。余芳平时没那么胆小，肯定不是这样。花蕊，你去私下查。”申青梅沉着脸，对花蕊吩咐。 “主子，这事就交给奴婢好了。太医说你身子受损，在生产前都不能过度操劳了。”花蕊赶紧说。 申青梅先是有些不放心，但最后也答应了。 “好。” “主子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花蕊笑了笑，又道：“皇上说晚上会过来，主子你再休息会儿吧。” “嗯。”申青梅应了一声，便也放开睡了过去。 第426章 失算 由于之前申青梅当众羞辱林慧怡和苏苏，污蔑张佳怡，林慧怡便跟裴太后告了状，令她颜面尽失。 并且最重要的一点在于，裴太后明令要求，按黄皇后的审判处置申青梅的宫人。 因此，当时申青梅身边跟着的常在紫苏，就挨了打被撵出了宫，其余帮忙的宫人也都调离了翠微宫。 由此，申青梅身边得力忠心的人手，立马就稀少得可怜。而且其中还包括了好几个，其他妃嫔的眼线。 这样的情况下，最是方便林慧怡探听申青梅的动静。 因而在知道她派人去查余芳之死的时候，也让人盯上了负责人花蕊。 不过花蕊到底是申青梅从家里带进来的，对她忠心耿耿，又算是有能力的。所以林慧怡的线人，其实也没那么容易探听到消息。 林慧怡也不着急，毕竟申青梅现在多半是要好好养胎的，就算查出来了幕后主使，也不会那么快动手，她还有时间。 然而这一回林慧怡失算了。 她前脚刚得到消息，说申青梅查到余芳跟张佳怡有来往，正要确认的时候，申青梅却已经动手。 林慧怡听到从咸阳宫传来的消息，只觉得恼恨又愧疚，来不及想别的，就坐上步辇赶过去。 刚刚咸阳宫传出消息，张佳怡被吕贵人撞倒，腹部着地，已经见红了。 思及前两天刚从翠微宫得到的信报，林慧怡直接就怀疑上了申青梅。 如此巧合的时间，不是她还会是谁！她忍不住咬牙切齿，对申青梅的恨意又更加一层，彻底在心里给她判了死刑。 林慧怡赶到咸阳宫的时候，黄皇后的仪驾刚好正到门口。 二人相视一眼，林慧怡扶着她，一同踏进去。 两人刚走进张佳怡的寝殿，就闻到了一股异常浓厚的血腥味，紧接着一个宫女就端着铜盆出来。 而铜盆里的水已经染上了鲜红色，变成了血水。 林慧怡大惊失色，心道不好，正想直接进去看看，又想起黄皇后的身子，连忙道： “姐姐也是有身子的人，这样进去恐怕会有冲撞。还是让妹妹代替姐姐进去吧。” 黄皇后本想反驳，但被竹影拦住了。 林慧怡趁这时候，转身快步走进人生嘈杂的内室。 越往里走，张佳怡的痛呼声就越发清晰，同时还夹杂着医女的指挥声，还有压抑着的哭声。 但里头人很多，她担心自己贸然进去会妨碍到医女的救援，只得站在屏风外，探头探脑地想往里看。 林慧怡眼看着又一个端着血水铜盆的宫女走出去，顿时心急如焚，两瓣嘴唇紧紧抿着，几近成为一条线了。 “不行，我要进去看看。”她再也忍不住了，脚步匆匆，但又唯恐成为她们的阻碍，只得沿着边缘往里走。 顺着屏风的边框，林慧怡终于看到了里头的景象，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凝重与恐慌，血腥气始终萦绕鼻息，鲜红的血色无处不在。 这样可怕的惨状，不禁让林慧怡想起了杜康妃。这是她亲眼所见的，因产而亡的女人。 那个时候，杜康妃也像张佳怡现在这样，惨烈得让人害怕。 医女们急促的，无比严肃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娘娘受外力压迫，情况十分危急，快用参汤给她吊着！” 都到这个地步了吗？林慧怡眼眶发酸发痒，眼前泛起水雾，模糊她的视野。 她的一颗心，为床上哀嚎的女人紧紧揪起，无比恐惧这个女人就像杜康妃一样，就这样撒手人寰。 林慧怡感觉自己身体有些发软，然后就听到苏苏的呼唤：“姑娘！” 随即，她感到自己被彩月和苏苏合力搀扶着，离开了内室，因为张佳怡那凄厉的声音离她越来越远。 直到完全听不清的时候，她才猛然惊醒：“不，我要待在里面，直到张姐姐没事。你们快扶我进去。” “姐姐，你现在去里面也帮不上忙，还是在外面等吧。”彩月知道她心里忧虑，只得劝道。 苏苏语气就凶多了，她吼了一句：“你看看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还提什么帮忙？你不倒在里头给她们添乱，就不错了！” 说罢，她也不顾林慧怡的反对，强行把人弄出了内室，回到寝殿正厅。 而这个时候，宇文晟已经过来了，正满脸阴沉地坐着，见到她们这副架势，不禁问道：“充妃，你又是怎么回事？” 林慧怡这会子心里不舒服，根本无心回答他。 还是彩月见状，飞快地答了一句：“启禀皇上，我们娘娘见到张夫人娘娘疼得厉害，感同身受，所以才失了礼数。请皇上恕罪。” “罢了。扶着你们娘娘坐下吧。”宇文晟听见张佳怡情况不好，也做不出这会儿苛责她的事，便叹息着摆手。 林慧怡依旧充耳不闻。 “多谢皇上。”彩月苏苏二人行了礼，就扶着她坐下。 “院判，张夫人究竟如何了？你快给我一个准话。”黄皇后一见林慧怡的样子，就觉得不好，赶紧询问老院判。 “皇后娘娘，张夫人娘娘的腹部受到极大的压迫，胎儿当即受损死亡，却仍残存于娘娘体内。 只有尽快将胎儿打下，才有保住娘娘性命的希望。”老院判拱手叹道。 黄皇后面色一沉，又问：“若是拖得久了，是不是连她也保不住？” “是，皇后娘娘。女子生产本就是从鬼门关走一遭的事，娘娘这胎六个多月，又是以这种方式小产，造成的伤害无可估量。 因此这对张夫人娘娘来说，是极为伤身的。就算今天成功将娘娘救了回来，恐怕以后也再难有孕，甚至会从此缠绵病榻。” 老院判无奈地点了点头，将这件事的后果一一说清楚了。 林慧怡听后差点儿没撅过去，心里更加担忧张佳怡。 “该死！”黄皇后气得怒拍了下椅子扶手，一张雍容华贵的脸，此刻因为怒气纠结皱起，显得有些凶神恶煞。 “娘娘不可！”老院判瞧见她的动作，赶忙苦口婆心地劝告：“您现在也怀有皇嗣，不可大动肝火，恐伤着胎儿。” “皇后，你先息怒。张夫人已经出了事，你可要保重自己。”宇文晟闻言，立即拉过她的手劝慰。 林慧怡闻言也才想起黄皇后肚子里还有一个，便跟着说：“张姐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娘娘还是保重自己为先。” 想到自己肚子里的那个，黄皇后这才忍下了满腔怒气。这是自己的希望，不能再有闪失了。 林慧怡见她平静下来，关注点才回到张佳怡身上。对此完全束手无策的她，现在也就只有向上天祷告了。 第427章 不太平 或许林慧怡的祷告真有用，也或许真如她所说，张佳怡吉人自有天相。 总之，在众多医女的努力下，当天深夜，张佳怡总算是从危险中脱离出来。虽然情况仍不够乐观，但好歹还有一线生机。 林慧怡也勉强放下了心，再次进去看了眼张佳怡的情况后，才回到兰林宫休息。 她这一天心都是悬着的，此时勉强落了地，也实在是没胃口吃饭。 但拗不过苏苏，直到她拼命逼自己喝下一碗粥，才得以离开餐桌。 造成这件惨案的元凶，来自朝鲜的吕贵人已经被关了起来，只等张佳怡彻底恢复，再行审判定罪。 林慧怡明白帝后的想法，若张佳怡保住了命，那吕贵人还有苟延残喘的可能。若张佳怡因此而亡，那她也活不了。 而林慧怡认定的幕后主使申青梅，今天却称病没来。林慧怡只觉得她是心虚，不敢过来面对自己犯下的罪孽。 若是张佳怡就此死了，她就算将之前的计划全都推翻重来，前功尽弃，也一定要为张佳怡报仇。 让张佳怡死得那样惨烈，林慧怡觉得，只有用尽所有酷刑折磨申青梅，才能抵消她的罪孽。 然而即便她再恨得牙痒痒，但也知道现在不是纠察真相，报复吕贵人或是申青梅的时候。 她仍旧期望，张佳怡能够好好地活下来。折磨申青梅和张佳怡的命比起来，简直微不足道。 林慧怡这边恨她恨得睡不着觉，申青梅却十分平静。 打从知道张佳怡被撞小产之后，她就窝在翠微宫，称病不出。 她很清楚，林氏极有可能将这件事摁在自己头上。若是那个疯子发起疯，只怕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她才落水受难，好不容易保住这一胎，需要好好调理才能保证母子平安，可不能再出事了。 但张佳怡那儿……申青梅抿了抿唇，接过花蕊递上来的补药，看着深黑色的药汤出了神。 花蕊还担心她是觉得苦，不想喝，便说：“主子，这药是太医千叮咛万嘱咐要熬的，补身子的效果极为显着。 还说什么差一丝一毫就反而会对母体、胎儿造成伤害，奴婢们可是一个眼神都不敢错，每个步骤都按着医嘱来的……” 申青梅本来就有些心不在焉，听得烦了，直接一口全都灌下去。 她忍住强烈的呕吐欲望，一手捂着嘴，急急催促花蕊：“什么药啊真难喝，快给我蜜饯，快点儿！” “哎哎。”花蕊一听忙不迭地将蜜饯碟子捧过来。 申青梅连连吃下七八个甜得掉牙的蜜饯，才缓过来。 花蕊正要开口询问喝完这药的感受，就见申青梅面色不豫地抬手：“。” 花蕊无法，只得伺候她安寝。 然而后半夜，花蕊正躺在外间的小床上守夜，忽然一阵凉风从窗户吹进来，将她激得清醒过来。 她想着今晚风大，担心申青梅受害，便起身将开着的窗户给关上了。 随后她又去给自己打了杯水，喝完后，花蕊刚想回去继续躺着打盹儿，却隐约听见里头传来一阵呻吟。 花蕊心里蓦地一惊，赶紧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查看。 隔着青纱帐子，她看见里头的人好像在小幅度地滚动，呻吟声也变大了。 惊恐立即爬上她的脸，花蕊赶紧上前掀开帐子，看见申青梅正闭着眼左右晃动身体，一张皱起来的脸上，满是汗水。 她又低头朝下，看见申青梅捂着自己的腹部，便知道不好，赶紧将人叫醒：“主子！主子，快醒醒！” 由于张佳怡小产，现在四处都盯着凤仪宫和翠微宫，因此这边闹出的事，很快就将六宫都惊动了。 “听说值班的太医、医女都过去了。皇上也动身了。不过皇上担心皇后娘娘的身体，没让她跟着。”彩月一边帮林慧怡穿衣，一边汇报情况。 林慧怡点点头，打了个哈欠。她本来今天就心累，上半夜一心想着张佳怡，睡得并不好。 下半夜刚睡着没一会儿，谁知道又出了这么个事儿！ 一群小宫女打着灯笼在前引路，林慧怡坐在步辇上摇摇晃晃，头疼欲裂。 今天极端地不太平，上午张佳怡才出了事，半夜申青梅就闹上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忍着头疼，开始思考申青梅今晚的动静。 大概是受了白天张佳怡被申青梅算计小产的影响，她现在一想到申青梅，怒火就蹭蹭蹭地往上窜。 但是这样会严重影响到她的判断，比如像现在，她满脑子都是申青梅自导自演，想借此消除自己的嫌疑。 虽然这确实是有可能的，但仅剩的理智告诉林慧怡，申青梅这么做风险极大。 因为她是才被推下水，母体、胎儿都受到了伤害的。这个时候再用苦肉计，一个弄不好，恐怕就得不偿失。 除非她只是做做样子，雷声大雨点小，实际上并不会伤及自己的身子。这样倒是也有可能。 林慧怡越想头越疼，于是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必须清醒一点儿，万一申青梅自导自演，再将黑锅扣到自己头上，她得提前想好对策。 就这样到了翠微宫，整条宫道上都是灯笼的光亮，林慧怡和大家打了声招呼，就齐齐进去。 宇文晟已经守在了后头的清辉殿，黄皇后没来，高智明便再度主持大局，安排众人好好坐着，等宇文晟的指令。 “不就是叫个太医嘛，居然把我们都叫来，有什么大不了的！真是，小题大做！”一向厌恶申青梅的韩熙妃没忍住，直接骂了一句。 其实也真怪不得她，在场一部分人心里都有些不爽。任谁本来睡得好好的，被这么闹起来，过来在这儿干坐着，都不会高兴。 “可不是，谁大晚上的不睡觉来这儿坐冷板凳！没看见连一向好脾气的充妃娘娘不也黑了脸吗？”沈肃仪也跟着嘲讽了一句。 “这就是你不知道了。充妃娘娘并非是被叫起来不高兴，而是因为今天一整天都在担心张夫人，累着了。” 柳华姬看了她一眼，主动帮林慧怡解释。 林慧怡无心关注她们的话题，靠在椅背上沉思。 这时，与申青梅同住翠微宫的白采女，却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 众人一见到她，立即八卦地围了上去。 “白妹妹可知道太医怎么说？申夫人究竟有没有事？” 林慧怡闻言也不禁看向了门口那人，当见到白采女一脸悲痛的表情之后，心里就已经确定了。 第428章 计较不了 果然，白采女先是叹了一声，才回答道：“申夫人娘娘已经小产了。” 由于张佳怡刚刚才被申青梅害得小产，性命垂危，林慧怡怎么也可怜她不起来，只是心里沉重。 之前对申青梅自导自演的怀疑也被打消。现在把今天发生的事都串联起来看，多半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她只是有些担心，等申青梅缓过气来，会不会把账算到她头上。毕竟双方互相憎恶，申青梅可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了。 或许，她应该先下手为强，将张佳怡小产的罪名摁到申青梅头上？ 林慧怡抿了抿唇，张佳怡小产本来就和申青梅撇不开关系。她这么做的话，也不算是污蔑，应该能说得上是正当的反击吧…… 这时候，听到这个消息的一众妃嫔，个个神态各异。有受过申青梅欺负的，已经捂着嘴开始幸灾乐祸了。 存着看热闹心思的人，赶紧拉着白采女追问：“申夫人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小产呢？白妹妹可知道太医是如何说的？” “我也是在外间听到了这些，别的并不清楚。”白采女似乎非常为申青梅感到悲伤，摇头叹息着。 何丽人收敛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尽量让自己显得遗憾悲痛，才问道： “那申夫人呢？肚子里的胎儿虽然流掉了，那她人呢？怎么样了？” 白采女侧头看了她一眼，才回答：“申夫人娘娘福泽绵长，虽然不幸小产，但母体损伤较小。太医说照常调养个一年半载，就能恢复了。” “原来是这样啊……”何丽人闻言，嘴角极其轻微地扯了一下，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 林慧怡听得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随后又注意到其他人。 不仅是何丽人，剩下的一群人中一大半都表现得颇为遗憾，看上去十分企盼听见申青梅重伤，最好从此一命呜呼的消息。 白采女哪儿能看不出来，但她着实理解不了。自从搬进翠微宫后，申青梅对她非常不错，对于申青梅遭受的这些，她心里只有惋惜。 因此见到众人这副样子，她忍不住出声讽刺了一句：“难道诸位姐妹还很遗憾，申夫人娘娘没有如你们所想的去死？” 林慧怡听见她这句话，不禁侧头看向她。白采女进宫三年，向来温和亲近，没想到也会有这般上火的时候。 见她脸上、眼中表达的怒意并非作假，林慧怡便明白，申青梅待她估计是真的好。不然哪儿会让人如此真心实意，为她心疼、动气。 “说什么呢你！”李妙媛被人揭穿伪装，听清她说的这些话，当即心里腾起一团火，厉声呵斥了一句。 打从王德嫔倒台被赐死，而她投靠申青梅不成反被羞辱了一通之后，她就与申青梅结下了梁子，这几年时不时要瞅准机会踩一脚。 李妙媛的盟友韩熙妃便也跟着喝道：“就是，区区一个采女，还是被皇上贬斥无宠的，有什么资格对我们大小声？” 林慧怡看见白采女丝毫没有示弱的意思，心里反而对这人产生了一丝兴趣，也更加确定申青梅和她的情谊匪浅。 “熙妃娘娘，妾身也不过是询问了一句罢了。若诸位姐妹心中没有鬼，又何必动气呢？”白采女不卑不亢地福身说道。 “你！竟敢和我顶嘴！看我不教训教训你，让你这小小采女知道，别以为有申青梅撑腰，就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 韩熙妃看得火起，眼尾向上一挑，登时就抬手想打她一耳光。 “住手！” 林慧怡见她们就要闹起来，先侧头看了眼高智明，见她脸色不好，靠在明珠怀里睡着了。 于是她更不愿这些人闹起来，打扰高智明休息，便快步走过去喊了一声，又拦住韩熙妃抬起的手臂。 “充妃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韩熙妃小臂被她捏住，挣脱不开，因此面露不善地问道。 林慧怡强行将她的手臂按下去，一边细声细语地说：“张夫人与申夫人接连小产，皇上连失两子，必定闹心。 妹妹确定要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处罚白采女吗？万一皇上听见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韩熙妃闻言，脸上的怒气有所消散。 这时，白采女也道：“皇上刚刚确实说了，等下要过来问话。” “那你不早说？”韩熙妃蹙眉，又斥了一声。 “诸位姐妹有给妾身这个机会吗？”白采女仍旧不太高兴，所以语气并不太委婉。 陆婕妤见状，赶忙笑道：“是我们的不是，还请妹妹别怪。” 说罢，她又指了指旁边，脸色仍旧阴沉的李妙媛，道：“瞧你干的好事，还不快给白采女道个歉。” “……”李妙媛一张脸唰地拉长，本想拒绝，却被陆婕妤斜睨了一眼，便只得屈辱地屈膝福身，向地位比她低得多的白采女致歉。 谁让陆婕妤圣宠不绝，仅是婕妤，就被宇文晟特别指定为长安宫的主位呢？自己在她手底下讨生活，也不得不看她的脸色。 李妙媛咽下这口气，道过歉后就退到后边一语不发。 韩熙妃也“哼”了一声，扭头回到座位上坐下。 见她们消停了，林慧怡才回头去看高智明，见她没受什么影响，才放心地坐回去。 所有人听了白采女的话，都规规矩矩地坐着等宇文晟的到来。 但众人都等了快半个时辰，都没见到人影，就在大家都快熬不住的时候，门口才出现了一个影子。 众人刚要起身行礼，却看清来人并不是宇文晟，而是宫里地位最高的内侍，大总管黄振。 林慧怡猜想或许是宇文晟有事要吩咐，便走到高智明身边轻轻将她叫醒。 与此同时，黄振已经进了殿中，对众人行了个礼，道：“诸位娘娘娘子，皇上今晚要照看申夫人，就不来问话了。还请诸位先回去歇息吧。” 好些人听了这话当场黑脸，她们在这儿干坐着熬了那么久，结果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 申青梅那个贱人，居然流产了都仍旧死缠着皇上不放！ 林慧怡却感到庆幸，松了口气。她实在是累得够呛，巴不得现在飞回去睡觉，才不想看见宇文晟呢！ 高智明身为妃嫔之首，便应了一声：“多谢总管告知，我们都知道了，这就回去。总管也回去复命吧。” 黄振却笑道：“娘娘，皇上让奴婢将您送回宫后，再回去复命。” 黄振这话反而没引起一众妃嫔的嫉妒，皇上偏心高皇贵妃的次数还少吗？她们都习惯了，懒得计较也根本计较不了。 她们敢对得宠的申青梅这些人阴阳怪气，甚至煽风点火制造混乱，却不敢真的惹皇贵妃。 惹到了皇贵妃，她本人或许不会在意，但皇上必定要找她们麻烦。 因此，众人连再唠嗑嘲讽申青梅的心思都没了，赶紧对高智明行了礼，陆陆续续地离开翠微殿。 林慧怡也对高智明打了声招呼，实在是没精力再聊天了。 高智明也理解她，叮嘱了几句，看到她的步辇远去，才对黄振笑了笑，坐上步辇，指挥女轿夫们回宫。 第429章 汤药 第二天不是举行大朝会的日子，因此宇文晟便有正当理由不去前朝理政，专心处理昨天发生的两起案子。 接连两位有孕的妃嫔小产，还都是高级妃子。宇文晟心里非常不爽，甚至担心如今仅剩的黄皇后，会不会也遭到暗算。 他又给凤仪宫增派了人手，再不能让黄皇后这胎有任何闪失了。 随即，为了照顾身体受损，正在坐小月的申青梅，宇文晟召集六宫妃嫔聚集翠微宫，跟黄皇后一同审理此案。 而张佳怡一案由于本人还未清醒，仍在危险期中。所以暂且推迟审理，只将犯案的吕贵人，及其宫人严加看管。 林慧怡一脸冷肃，端坐着低头凝视身前的地砖，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昨晚朕已经查问过了。太医言明申夫人是由于所服用的汤药出了问题，才导致的小产。 太医给她开的药方极为特殊，只能完整地按照方子煎药，若有一丝一毫的差错，就会产生反作用。” 宇文晟说完，带着审视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将她们的表情尽收眼底。 林慧怡闻言面上虽然不显，但心里却有些惊讶。若问题出在汤药上，那就很难揪出真凶了。 毕竟申青梅现在身边的宫人，被渗透得跟筛子差不多了。外人清楚地知道她的药方，再容易不过。 林慧怡是没那个心思，不愿对孕妇下手。不然哪儿用磨蹭到现在，老早就把申青梅弄死了。 再说有的人还可以凭人脉，找太医院和尚食局司药司留存的档案，所有宫内用到的药方都有记载。 但若牵扯到这上面，她就铁定要被纳入怀疑对象了。谁让黄皇后将尚食局，交到了她手上呢？ 不过她也不需要太过担心，毕竟黄皇后是出于极度的信任，才将至关重要的尚食局交给她。 就算是为了接下来自身的安全，黄皇后也不会让人给她泼上脏水。 再说，自己多次被诬陷的印象，在宇文晟心中也算根深蒂固了。若没有铁打的证据，宇文晟是不会轻易相信的。 因而林慧怡全身放松，没有什么紧张感。 而这个时候，韩熙妃出声道：“皇上这是怀疑，是我们动了申夫人的药？” 一众妃嫔听后，也看向宇文晟。 “朕希望不是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宇文晟瞥了韩熙妃一眼，沉声说道。 郑夫人随即不乐意地开了口：“皇上您刚才也说了，那个药方奇特，稍微有一点儿差错就反而有危害。 说不定，是负责给申夫人抓药、煎药的宫人出了纰漏呢？您怎么能一下就怀疑到我们头上？” “既然你们都不承认，那朕就暂且相信不是你们做的。”宇文晟先是扫了众人一圈，又对黄振道：“将她们带上来。” 林慧怡便随波逐流，跟着众人一同看向门口。 未几，黄振就领着好些个宫女进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昨天负责为申夫人娘娘抓药、煎药的宫女带到。” 那些宫女全都跪倒在地，口中喊着“饶命”、“冤枉”。 林慧怡仔细地打量过这些宫女，发现自己和黄皇后的线人并没有在里面，心里不由得感到庆幸。 “说，昨天你们是怎么给申夫人抓药煎药的？”宇文晟厉声喝道。 一众宫女被吓得一抖，便一个一个上前回明自己负责的工作。 负责去司药司抓药的，负责煎药的，负责看守的，所有触碰过昨天有问题的药的宫女都在这里了。 但等到每个人叙述完自己的，却没有发现有任何问题，所有的都按药方要求对上了。 并且，大部分都不是单人行动，少说也有两人一起负责。有了证人，更难以抓住凶手。 “这就奇怪了，既然都是按药方来的，又怎么会出问题？”黄皇后听完后，忍不住“啧”了一声，话中有所暗示。 “她们每个人都有证人，三两成群，总不能是共同作案吧？”林慧怡闻言，明白她的意思，进一步给了暗示。 韩熙妃一听，当即便说：“皇上，皇后娘娘，妾身听完她们的叙述，发现有两项行程，是单由一个人负责的。” “你说。”宇文晟蹙眉，道。 “皇上，妾刚刚听到她。”韩熙妃指着一个宫女，继续道：“她说，去司药司抓药，还有给申夫人喂药，都是由她一人负责的。” 那个宫女听到这些话，忍不住开始紧张颤抖。 林慧怡看过去，发现居然是申青梅从安阳伯府带进来的花蕊，一直忠心耿耿，深受器重。 她是肯定不会害申青梅的。所以就有些奇怪了，黄皇后为何要将这个，不可能是凶手的人抬出来？ 她忍不住蹙眉，一眨不眨地盯着花蕊。 只见花蕊赶忙辩驳：“皇上，皇后娘娘，奴婢自小就跟在娘娘姑娘身边，是不会害她的。 奴婢之所以独自负责这两项，也是担心有人会钻空子，在主子的药里动手脚。请您明鉴！” 李妙媛赶紧插嘴：“你说自己不会就不会了？谁知道你是不是收了别人的贿赂，背叛了主子。” 陆婕妤轻轻摇头，说：“不过妾看她言辞恳切，似乎可信。” “陆婕妤不也是宫女出身，抛弃了先前的主子孙氏，才得以有今天的荣光。指不定这个奴婢也是如此心思呢？” 见陆婕妤两次和她做对，韩熙妃面色不豫，说起话来也夹枪带棒的。 甭说陆婕妤了，就是听在其他宫女出身的妃嫔耳朵里，也极为刺耳。 郑夫人脾气差，当即就要开骂：“韩氏……” 却被宇文晟一声爆喝打断：“都给朕闭嘴！现在是你们说这些的时候吗？” “是，妾等知错。”几人见他气恼，赶紧认错。 “朕警告你们，与案子无关的朕不想听。谁敢违抗就去永巷过下半辈子好了。”宇文晟黑着脸，冷声说道。 这道警告效果显着，一众妃嫔当即神色一凛，齐齐应声称是，随即缩起来没一个敢露头的。 林慧怡刚刚本来对陆婕妤突如其来的插话，感到些许惊奇，又听见韩熙妃的话，才推测或许是由己及人了吧。旋即不再关注她们。 第430章 凄惨 黄皇后见一众妃嫔都缩了起来，估计是没人敢再多话了，只得自己开口：“皇上，李妙媛刚刚的话也没说错。 这个宫女虽说是自小陪着申夫人的，但人心隔肚皮，谁又能知道她是否起了背叛主子的心思呢？” 林慧怡听得极其惊讶，心里奇怪为何黄皇后会揪住这个花蕊不放。无论怎么看她都不是害申青梅小产的凶手啊。 她眉间轻蹙，忍不住抬头看向黄皇后。 这时，宇文晟闻言也侧身看向她，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皇上，我认为既然是已经确定问题出在那碗药上头，而唯一没有证人，又多次接触那药的人，就是她。” 黄皇后感受到林慧怡热切疑惑的目光，知道她不想牵涉无辜，便先对她眼神示意了一下，才回答宇文晟的问题。 “嗯，但这件事证据却不足。”宇文晟还是知道，花蕊在申青梅心目中所占地位的，因此对此还有所怀疑。 “皇上说的是，只是目前来看她是嫌疑最大的。”黄皇后应了一声，又说： “所以我的意思，是请申夫人亲自来审查判断。不光是和这个宫女对质，也顺便看看剩余人的反应。”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极小声，除了身边的宇文晟和伺候宫人，其余人都没听清，只看到她的嘴巴一张一合。 林慧怡还算坐得近的，也一点儿没听清，因而更加疑惑，只是出于对黄皇后的信任，才没有做声。 宇文晟没有说话，面色阴沉地坐着思考。 “我也只是提一提，皇上若不同意就算了吧。”黄皇后见状，只得叹了一口气，佯装失意地说。 “朕没不同意。但她刚刚小产，这会儿出来见风怕是不好。”宇文晟虽然觉得这个方案不错，但还是有些心疼申青梅的。 黄皇后闻言悄悄勾起一边唇角，道：“就像之前辉氏一样，好好保护着即可。再说这也只是跟她建议。 若申氏执意不来，也不强求，咱们继续审就是了。皇上只需要跟她说一声，让她自己选择。” 她面上带笑，根本不怕申青梅不来。别说花蕊在申氏心中的地位，就单说她现在面临的困境。 翠微宫里得力的人手早就不够了。若在这个时候再失去最信任的左膀右臂，树敌过多的申氏，怕是要被一干妃嫔直接弄死。 这次她小产就是个先兆，凭申青梅的聪明，一定看得清楚，所以不会容许自己再失去帮手。 林慧怡见黄皇后提出这个方案，更加放心。只要申青梅出面，肯定会保下花蕊。 不过这么看来，黄皇后果然是另有所图，所以才费劲心力，先将罪名按到花蕊头上，又请申青梅出来给她解围。 只是她目前还不清楚，黄皇后这么做具体是为了什么。 “也好，让她自己选吧。”宇文晟点头，吩咐黄振，将黄皇后刚刚的话带给申青梅。 本来忐忑不安，抱有一丝希望的花蕊此时眼睛都亮了。她长出一口气，只要主子在，她就不会有事了。 而在她身后，剩余的几个宫女却没什么高兴的意思，互相看了一眼。 果然，黄振进去没多久就回来复命：“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申夫人娘娘无法下床，不能前来。” 这话一出，本来脸上还带着喜意的花蕊，直接僵在了原地，眼睛瞪得老大，满是不可思议。 林慧怡也十分惊愕，没想到申青梅会放弃这个从小陪伴她的丫鬟。但她还不想让花蕊为此而死。 因为特地将花蕊提出来成为焦点的，是黄皇后。若花蕊被冤死，就是她的罪孽了。这不是林慧怡想要的结果。 于是怔愣一瞬之后，她就扭头看向黄皇后，见其也面带惊讶，却还对自己轻轻使了个“放心”的眼色。 既然淑姐姐自有办法，那她就别瞎操心了。林慧怡随即镇定下来。 “不过，申夫人娘娘还说，花蕊姑娘绝不会是害她的人，定是有人诬陷。请皇上明鉴。”黄振又道。 在场众人闻言，都忍不住嘴角抽搐，怎么这黄总管也学会说话大喘气儿了，一口气说完不好吗？ 花蕊却完全不在乎，为了这句话激动得直接流下了泪水。她就说嘛，主子从小和她相依为命，怎么会看着她去死呢？ 正在这时，阴宫正端着一个托盘进来，行礼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奴婢在花蕊姑娘的屋中搜出了这个。” “这是什么？”众人都看过去，宇文晟问道。 “回皇上，奴婢拿给医女瞧过了，是马齿苋的汁液。这东西对孕妇有害，用量过多甚至会导致滑胎。”阴宫正平静地回道。 本来还一头雾水的花蕊，听闻这话，直接被吓白了脸色，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几近昏厥。 “你屋子里都有这种东西了，还敢说自己无辜？”宇文晟闻言爆喝一声：“亏你主子那样信任器重你，可你呢？你做了什么！” 林慧怡看着花蕊的样子，直觉告诉她，这多半是陷害。 而花蕊已经记不得，还要自辩以证清白了。整个人浑浑噩噩地，死死地盯着那个盒子。 “为什么不说话！没听见皇上在问你吗？”黄皇后见此，皱了下眉头，厉声呵斥了一句。 而花蕊仍旧没有回应，眼睛直直瞪大，泪流不止。 黄皇后与林慧怡齐齐拧紧眉头，这人怎么这般不上道，简直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看来是无话可说了。”宇文晟等了这许久，仍不见她有反应，便沉声说了一句，随后就要给她定罪： “谋害妃嫔与皇嗣，证据确凿，拉出去杖毙。” 正当一群宫人七手八脚地上来拖人的时候，一声呼喊从门口传来：“皇上且慢！” 众人齐齐看去，是被几个人一起搀着，满脸病容的申青梅。 “你不是下不了床吗？怎么过来了。”宇文晟蹙眉，赶紧吩咐宫人给她准备软椅。 昨晚上才小产，今天就要被迫出来，也是够惨了。林慧怡看她整个人虚弱得不成样子，忍不住在心里一叹。 不过她来了，花蕊就绝对不会死了。想到自己不需要再担心黄皇后犯下冤孽，林慧怡倒是心情舒畅了不少。 “皇上，请听我一言。花蕊打小就跟了我。而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大伯母刻薄，她跟我吃了不少苦头。” 申青梅脸色苍白，言语艰涩，快速说完了自己悲惨的过去，又脸色严肃地说： “可即便如此，她也从来没有抱怨过，还会主动替我背锅，替我挨打挨罚。所以我可以用性命为她担保，她不会害我。” 第431章 奸细 “主子，我对不起你。”花蕊闻言，终于放声哭了出来，还忍不住冲过来，跪倒在申青梅的脚边。 “即便申夫人相信这个宫女，但证据确凿无从抵赖，请皇上严肃处置。”韩熙妃自然想削去申青梅的左膀右臂，于是进言道。 申青梅闻言，连看都不想看她，直接就对宇文晟祈求：“皇上，请您相信我，饶了她吧。” “皇上，申夫人这个受害者，都在为她求情了。就算她有罪，也可以宽恕了。要不您就大发慈悲，饶了这宫女？”黄皇后眼睛一转，微笑道。 “皇上！”申青梅闻言瞳孔一缩，只觉得黄皇后这是在故意煽风点火，于是当即喊了一嗓子： “就算皇上认定了她有罪，可妾身原谅她，您就看在妾身的面子上，饶了她这条命吧。” 宇文晟迟疑了半晌，才点头答应：“好，朕就法外开恩，饶了她的命。只是她不得再留在宫里。” “……妾身叩谢皇上圣恩。”申青梅脸色微变，但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暂时同意，等为花蕊平反，就再接她回来。 花蕊也跟着行了跪拜大礼。 她没死，林慧怡也不再关注，抬首与黄皇后相视一笑。这回减去申青梅的有力臂膀，是意外之喜。 审完了这事儿，宇文晟就抬脚回建章宫处理政务了。没有处死谋害他儿子的凶手，让他心情烦躁得很。 宇文晟走了，一众后妃们也不多留，纷纷回去补觉休息。昨晚后半夜才回去，今天又起了一大早，真是让人吃不消。 林慧怡有话要问黄皇后，故而催促女轿夫们赶上她的仪驾。 黄皇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早就等着了，便主动开了口：“你是想问为什么，我要把罪名摁到花蕊头上，对吧。” “嗯。我有些不明白，这件事与我们无关，为何姐姐要大费周章。”林慧怡点头，疑惑地问。 “因为我收到消息，真凶可能会把罪名推给你。”黄皇后笑了笑，答道。 “那姐姐也没必要这么做，反正皇上不会信的。”林慧怡笑容一下变得灿烂，挽着她的手臂，道。 “万一证据太确凿，申青梅再死咬着不放。皇上就是有心偏袒也无法。就算治不死你，也是个大麻烦。”黄皇后又道。 林慧怡也明白，点头道：“是啊，万一坐实了是我害她流产，我俩非得斗个你死我活，说不定都活不到明年。” 申青梅本就睚眦必报，那样的话自己可是有无尽的麻烦。现在申青梅还没花大力气对付她，就已经让她感到麻烦。 若申青梅将自己全身心都投入进来，自己能躲过一次，怕也不能次次都躲过。 “所以我才不让你沾上这趟浑水，就算申青梅好怀疑报复，也是针对我。”黄皇后笑道。 林慧怡立刻皱眉，反驳道：“那可不行。姐姐你还怀着皇嗣，这样对你太危险了。” “不怕，她不敢此时对我下手。现在皇上盯得紧，一旦失手，她就万劫不复了。”黄皇后自信一笑。 “好吧。”林慧怡虽然嘴上答应着，但心里却在想办法，准备消除申青梅对黄皇后的怀疑。 此时的清辉殿内室，只有申青梅与花蕊两个人。 “主子，我对不起你……”花蕊还在哭个不停。 “好了。你快把话都说清楚，别哭了。明天你就要离宫了，万一我不成，咱们就再也见不到了。”申青梅无奈地叹道。 “不会的。”花蕊赶紧抹了眼泪，又吸了吸鼻子，道：“主子一定会是最后赢家，奴婢会为你日夜祈祷的。” “好了好了，说正事。”申青梅轻笑。 “主子，那个盒子是春香送给我的礼物，因为还挺喜欢，所以藏得比较深。现在里头的东西却变成了马齿苋汁子。”花蕊简洁地说道。 “你是说里头的东西，是春香掉包陷害你的？”申青梅皱眉。 春香是她才提拔上来的常在，平日看着还挺可靠，没想到也是个居心不良的。 “对。我收起来的时候只有她在场，也只有她知道位置。”花蕊点头。 申青梅闻言，立刻对门外喊话：“去把春香叫来，我有事吩咐。” “是。”门外的宫女听见吩咐，立刻动身去找。 没一会儿，春香就过来了。她一见到躺在床上一脸阴沉冷肃的主子，又瞥见狠狠瞪着自己的花蕊，赶紧跪倒在二人面前。 “怎么？知道自己犯了错，这般主动地忏悔？”申青梅冷笑。 “说！你为什么要害我，要害主子，我们到底哪里亏待你了！”花蕊恶狠狠地呵斥着。 “主子饶命！不是我！不是我！”春香当即哭了起来。 “还说不是你！那个装了马齿苋汁子的盒子是你送我的，也只有你知道放在哪儿，你如何抵赖得了！”花蕊怒气冲天。 申青梅实在没力气，不开口，只冷冷地看着她。 春香似是忍不住压力，苦道：“主子，奴婢不是存心要陷害花蕊姐姐的。是，是云朵逼我做的！” 花蕊一怔，云朵也是主子的常在，她忍不住偏头和申青梅对视。 申青梅脸色越发难看，示意花蕊继续问：“云朵？她又为何要害我？” “她说自己是充妃娘娘的人，要我将那些东西放进姐姐你的房中。不然就想办法弄死我。 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没办法，只能按她说的去做。主子，求你饶了我吧。”春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看上去真得不行。 “林氏……”申青梅脸色一沉，想到了一些事，眼神就有些复杂。 “林充妃还让你们干什么了？是不是动了主子的药，故意害主子小产的！”花蕊又喝了一声。 “没有没有。奴婢只被威胁做了这件事，其他的都不知道。”春香飞快地辩解完，而后迟疑着说：“只是……” “只是什么？”申青梅赶忙追问 “只是奴婢好像听见云朵提到了药。”春香赶紧回答。 “主子，肯定是林充妃让云朵害的你！”花蕊恨恨道。 “不一定。”申青梅却摇了摇头，道：“我没让云朵负责饮食部分，她根本碰不到那碗药。” “对了！”春香忽然又说：“主子，我听云朵经常说‘她们’，好像还有别人在翠微宫里。” “主子，说不定那几个煎药的人里，就有林充妃的奸细！”花蕊听了立时怒骂起来。 “仔细想想，还听见了什么。”申青梅没有着急下定论，又看向春香。 “没，应该没有了。”春香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垂头思考了片刻，支吾着说。 第432章 掉以轻心 “行了，出去吧。”申青梅淡淡地瞥了春芳一眼，随口说道。 春芳忐忑不定地抬头偷觑她的脸色，支吾着问：“那，主子，那您这算是原谅奴婢了吧？不会把奴婢上报给皇后娘娘吧？” 没等申青梅做什么反应，花蕊也冷笑了一声，道：“你想得倒挺美的！害了主子和我，不受惩罚，难道还想得个奖赏不成？” “主子，奴婢真的没有参与害您腹中皇嗣。奴婢掉包陷害花蕊姐姐，也是被逼的。主子，请您相信我。” 见花蕊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春芳惊恐不已，急急对着申青梅下拜求饶。 “主子，这样没有骨头的东西，不能留在翠微宫。指不定下回谁再威胁一下，她就敢直接谋害你。”花蕊又道。 “主子，主子！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就留下奴婢吧。奴婢以后遇到任何事都先告诉您。”春芳惶恐道。 “哼！记住你说的话，本宫且再给你一次机会。至于你抓不抓得住，就看你到底忠不忠心了。”申青梅似乎被说动了，冷声说。 “奴婢一定忠心，主子有令，奴婢万死不辞。”春芳赶紧附和，一副坚定无比的表情。 “主子。”花蕊却不赞同，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申青梅抬手按住她，又严肃着脸对春芳道：“出去做你该做的事，本宫有吩咐再叫你。” “是，奴婢一定听从主子的吩咐。”春芳这才出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等到出了清辉殿，她才露出一个笑容，但很快又消失不见，随即老老实实地去做她的分内之事。 “主子，你为何要留着她？这样的人迟早是个祸患。”等她出去了，花蕊才急切地问道。 她马上就要离宫，若主子身边都埋伏着这种危险之人，那她怎么能放心。 “我知道，但她嘴里的东西没吐干净。”申青梅累得瘫软在床上，微微点了点头，才道： “但我这个孩子不能不明不白地没了，我必须查清楚幕后黑手，为她，也为我自己报仇。” “你不信是林充妃所为？”花蕊又问。 “我不知道。她从没对孕妇、幼儿下过手，所以我不确定，究竟是不是她。”申青梅叹道。 她虽然厌恶林慧怡，认为林氏虚伪。但这么多年了，即便她不愿承认，但心里也确实相信了林氏的秉性做派。 所以，自己这回小产，要么与林氏无关。要么就是林氏改了性子，或者不想再伪装了，才对她下手。 “主子，你才刚刚小产，身子还虚弱着，就先别想那么多了。以后总会有机会报仇的。”花蕊见她脸色煞白，赶紧劝道。 “嗯。”申青梅也清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当务之急是恢复元气，之后再慢慢和她们计较。 于是她在花蕊的伺候下，沉沉地睡了过去。 申青梅小产这件事对林慧怡来说并不重要，查清真相是申青梅自己的事，与她无关。 所以打从那天她回去稍作休息之后，就每天去咸阳宫报道，既是照顾仍在昏迷的张佳怡，也是帮忙看顾两个公主。 宇文桃和宇文杏都已经懂事了，明白娘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意味着什么。因此每天都担惊受怕，固执地守在张佳怡床前。 不过到底是两个小姑娘，见到这种场面又不知所措，哭是很正常的。 林慧怡也不嫌弃吵闹，总是抱着她们轻哄，告诉她们，也告诉自己，张佳怡总会好起来的。 所幸张佳怡身体一向健康，因而即便遭受了这种重创，也比黄皇后那次小产好得快。半个月不到，她就清醒了。 当时正是晚上，林慧怡刚回去兰林宫没一会儿，就接到咸阳宫传来的好消息，故而连夜宵也不想吃了，欣喜若狂地又回来了。 “姐姐真的醒了？”她脚步匆匆地向内室走，一边向紫薇求证。 “真的，纹玉刚请医女看了，娘娘已经恢复了意识。”紫薇也一脸守得云开见月明的喜意。 林慧怡一进来，就看见张佳怡已经坐了起来，靠在软枕上，由纹玉一勺一勺地喂药。 她简直要喜极而泣，立刻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前，对张佳怡略带委屈地说：“姐姐可算是醒了。” “让你操心了吧。”张佳怡声音还有些虚弱，但脸色还好，没有之前那般苍白了。 “我也还好，是两个姐儿吓着了。”林慧怡握着她的手，顺势坐下。 张佳怡闻言稍微愣了一瞬，又带着疑问看向纹玉。 纹玉自然明白，笑道：“姐儿们晚膳前才哭了一场，好容易才让林姑娘哄睡了。所以奴婢们还没去叫。” “那就让她们继续睡着。”张佳怡淡淡地笑了笑，又拉着林慧怡，道：“多谢你了。” “我们姐妹还说什么谢呢。”林慧怡笑得十分开心。 “把这些天的事都跟我说说吧。”张佳怡笑了笑，又道。 “姐姐要不再休息两天，现在就费精力，会不会更伤身体。”林慧怡有些忧虑。 “哼。”张佳怡轻哼了一声，脸上笑意深了深，又道：“我的身子都已经这样了，还能如何伤呢？” “姐姐……”林慧怡不知该说什么，看来张佳怡是已经知道了自己身体状况。 不光是失去了一个儿子，而且以后再有孕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更不要说下半辈子缠绵病榻，连寿命都会受到影响。 这样，张佳怡哪儿能不恨呢？ “你别担心，在收拾了那些人之前，我不会把自己作死的。”张佳怡勉强对她微笑，道。 “好吧。”见她意志坚决，林慧怡无法，只得将这些天的林林总总都说了一遍。 最后，她又满含歉意道：“姐姐小产的前两天，我是收到了预警的。 都怪我当时太自负了，以为申青梅不会这么快动手。来不及告诉你，也没有一点儿防备。” “这哪儿能怪你。是我掉以轻心，以为在自己宫里不会有事，才让人有机可乘。”张佳怡摇头。 “既然姐姐醒了。那咱们也该计较害你至这般田地的人了。”林慧怡忽然沉下脸，压着嗓子说：“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她好过的。” “吕贵人一向对我恭敬有加，她自己怕是没这个胆子的，多半是有人撺掇，或是陷害。”张佳怡蹙眉说了一句。 “姐姐，当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林慧怡见她如此相信吕贵人，不禁询问。 张佳怡回忆了片刻，才说：“那天我只是按时出来廊下走动，而吕贵人这两个月每天过来陪我说话，那天也一样。 所以我很放松，身边只带了两个小宫女。我们一起走了一段路，正要拐弯的时候，吕贵人忽然朝我撞了过来。 然后，我就感觉身下疼得厉害，似乎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之后便没意识了。” 第433章 吕贵人 “那两个小宫女呢？”林慧怡听后，赶忙问向纹玉和紫薇。 “当时就被吓破了胆，这些天都被皇上锁在屋里看管着。我瞧着两个人浑浑噩噩的，怕是说不出什么来了。”纹玉答道。 “算了，你让人好好照顾她们吧。”张佳怡叹息一声，对纹玉嘱咐。 这些天被关着，怕是担心宇文晟会迁怒她们吧。毕竟她们也有保护不力的罪名。 不过她小产和这两个小宫女，并没有什么关系，她不想迁怒无辜之人。 “姐姐仁慈。”林慧怡赞道。 “才十多岁的小姑娘，本就被吓到了，又不是她们害的我。我又何必揪着她们不放呢？” 张佳怡勉强笑了下，又道：“今天也很晚了，你快回去休息吧。这些天都累坏了。” “也好。姐姐也早点儿休息，我先走了。”林慧怡想想也是，便笑着起身，叮嘱了一句才离开。 “姑娘这下可放心了吧。”回去的路上，苏苏笑道。 “还早着呢！害张姐姐的凶手一日没弄清楚，我就要担心一日。”林慧怡摇摇头，道。 “看张夫人的意思，是怀疑吕贵人的宫女有问题。”彩月插了一句。 “吕贵人一向胆小，对谁都毕恭毕敬的。张姐姐和她同住三年，更了解她的为人。她都这么说了，估计真不是吕贵人。”林慧怡点头。 “姐姐还是怀疑是申夫人挑动的？”彩月又问。 “是啊。”林慧怡出了一口气，才道：“我这边才收到信息，张姐姐就出了事。若说不是她，我真不太相信。” “申夫人一向和咱们有怨，不是她还能是谁。”苏苏撇了撇嘴，也赞同道。 “可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彩月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究竟是不是她，过两日审过了不就清楚了？”林慧怡便道。 “哎。”两人具是点头答应。 当天晚上，帝后就去咸阳宫探望，得知她想尽早查清事实真相的意思，都念着张佳怡才刚醒，想让她再休养两日。 于是三天后的上午，张佳怡小产一案正式开审。 所有当时在场的人，包括张佳怡的两个小宫女，吕贵人，及其所带两名宫女，都跪在了咸阳殿中。 这样的大热天，张佳怡为了亲自出场，不得不裹得严严实实，窝在软椅中。 林慧怡看她热得满脸通红，时不时就有汗珠渗出，有心说几句，却又不敢质疑太医的吩咐。 因此她只得别过脸，不去看张佳怡。 人员到齐，坐在上首的宇文晟开口喝了一声：“吕氏，当时你为何撞倒张夫人，从实招来！” 吕贵人一来，看见张佳怡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伤心得不行，好像受害小产的是她一样。 此刻，她勉强收了收哭心，抽抽搭搭地说：“启禀，皇上，妾当时不知为何，感觉脚下，有东西，绊了一下，所以才…… 妾身并不是，有意要撞倒张姐姐的。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求皇上，明察。” 林慧怡心道果然，吕贵人说她被绊了下脚，才撞向张佳怡。而当时跟着她的，就只有两名宫女。 于是她朝那两人看过去，只见二人脸色都白了下来，一脸焦急想要辩解的神情。看上去谁都不是那个绊人的凶手。 “当时地上有东西？”黄皇后便问向张佳怡。 “当时我们正走到廊下的拐角处，那里并没有放置杂物。”张佳怡摇头。 “是吗？”宇文晟担心她没记清，又问吕贵人等人。 “是。”几人都肯定了张佳怡的说法。 “那就是说，有人蓄意谋害张夫人腹中皇嗣咯？”郑夫人闻言，忽然开口，还一边扫视着在场所有妃嫔。 朴承徽担心吕贵人若坐实这个罪名，宇文晟会牵连她们所有朝鲜妃嫔，便道：“吕贵人素来恭谨小心，哪里有胆子做这种事。” “吕贵人还有好几次和妾说张夫人娘娘待她宽和，不知道怎么报答娘娘。她肯定不会故意加害娘娘的。”金容华也附和道。 除了李恩妃，其余几个朝鲜来的妃嫔，也都跟着帮吕贵人洗脱罪名。 林慧怡眉梢微挑，心道：平日看不出来，这会子她们倒团结起来了。 由于女真和朝鲜的利益争斗，女真出身的童惠姬为了削弱对手的力量，忍不住开口反驳： “话可不能说得这么绝对。前些天皇后娘娘不也说嘛，‘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吕贵人究竟怎么想的。” 童惠姬原姓觉罗氏，是建州女真首领之女，其父是如今女真的领头人。因而她一张嘴，剩余的女真妃嫔便也不得不出声附和。 这一来一回，吕贵人的罪名暂时是洗不清了。 宇文晟没在意她们的小算盘，便开始审问余下的宫女：“当时怎么一回事，说清楚。” 张佳怡的那两个小宫女果然被吓坏了，结结巴巴说不清楚，差点儿就被宇文晟拉出去处置了。 还是林慧怡和张佳怡劝了下来，保住了两人的性命。 宇文晟无法，只得又问吕贵人的两个宫女。 这两个宫女一个是吕贵人从娘家带来的，另一个则是黄皇后分配给她的。 那个朝鲜来的宫女抢先一步，说：“启禀皇上，奴婢当时被贵人派去采花给张夫人娘娘，所以并没有看见。但是，奴婢相信贵人不会故意谋害娘娘。” “小小宫女，你说相信，吕贵人就一定不会做了？何况你根本没看见，岂能如此大言不惭。”童惠姬嗤笑着说。 林慧怡也蹙眉，但确实是这个理。一个不在场的宫女，如何能为吕贵人作证。 “皇上，奴婢有证据。”没想到那个宫女却自信满满，又道： “皇上，事发之后，奴婢赶紧回来，见到张夫人娘娘躺在地上，而她的宫女吓得不知所措，还是我们贵人喊的太医。” “是否属实？”宇文晟向其他人求证。 “是。”连张佳怡的两个小宫女也肯定地点头。 于是那个朝鲜宫女笑道：“皇上，若吕贵人真有心谋害张夫人娘娘，又何必劳心劳力呢？” 林慧怡皱起眉头，这个证据力度不够，还是无法洗清吕贵人的嫌疑。 同意清楚的童惠姬又道：“但她撞倒张夫人娘娘是事实。当时娘娘已经小产，吕贵人的目的达到，做做样子又不是什么难事。” 宇文晟看了她一眼，也赞同这句话，便再问最后一个宫女：“你当时跟在吕贵人身边，应该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吧。” 第434章 拉扯 林慧怡刚刚一直在观察这个宫女。 因为她是除了吕贵人外，最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的人。若想弄清楚事实真相，就必须让她实话实说。 从刚才的观察中，林慧怡注意到这名宫女，露在袖子外头的指尖都在颤抖，脸上也尽是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的焦虑。 由此来看，这人大概还真有点儿猫腻。不过她虽然有些焦虑，还有点儿心虚，但似乎并没有失去希望。 此时听到宇文晟问话的她强作镇定，回答：“回皇上的话，奴婢就跟在吕贵人身后，了解事情本末。” “究竟是怎么回事，快说。”众人都探头盯住了她，宇文晟也催促道。 “是。吕贵人撞向张夫人娘娘的时候，奴婢刚巧低头，故而看见吕贵人，故意绊了自己一脚。”那名宫女沉着气说道。 “吕氏，你怎么说？”宇文晟闻言，立刻冷眼扫向一脸震惊的吕贵人。 林慧怡也惊住了，扭头去看张佳怡，便看见她脸上也满是惊讶。 若这人说得是真的，那吕氏此人绝对不简单，并且伪装技巧极高，都能骗过与她朝夕相处的张佳怡。 不过，更有可能是这名宫女害怕受罚，故意诬陷的吕贵人。 而被指称故意撞倒张佳怡的吕贵人，此时一边哭，一边喊着：“皇上明鉴！妾绝没有做这种事，月梅她诬陷妾！ 张夫人娘娘对妾的关怀无微不至，妾一直感念娘娘恩德，连报答都来不及，又怎么会谋害娘娘呢？” 那名朝鲜宫女扭头对月梅骂道：“既然你不忠不义，将罪名推到贵人身上，那我也不会手软了。” 就在众人为她的话感到惊讶之时，她又对着宇文晟说：“皇上！我们贵人是无辜的！奴婢有证据，证明此事完全是月梅刻意所为！” “什么证据，说！”宇文晟见她刚刚居然有所隐瞒，当即喝了一声。 “其实当时月梅本来并不应该在场，是她听说贵人每天会在固定时间，陪张夫人娘娘散步，才专门跟贵人求来的机会。 我们贵人虽然不明白她为何想跟着，但看她平日做事还算老实，才同意的。”朝鲜来的宫女飞快陈述道。 林慧怡闻言眉头拧紧，她这么一说，那月梅肯定有点儿旁的心思。 那名朝鲜来的宫女只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另外，奴婢曾经看见月梅，和翠微宫的宫人有来往。” “嘶。”众人听到“翠微宫”三字，不约而同地倒吸一口凉气，随后便纷纷看向张佳怡，眼神复杂。 林慧怡掩在大袖底下的双拳狠狠捏紧。果然，这件事还是跟申青梅脱不开关系！她真的对张佳怡下了毒手！ 而申青梅向张佳怡下手的原因，怕是和她也逃不开关系。 于是，林慧怡禁不住侧头去看张佳怡，眼中带着一丝愧疚。 张佳怡本来皱紧了的眉头，在和她对视之后，越放松下来，随即又对她轻轻摇头。 林慧怡微微点头，收回视线，转而看向了月梅。此时她已经满头是汗，瞳孔里也尽是惶恐震惊。 黄皇后眼睛稍稍眯起，又问向那个朝鲜宫女：“你可有证据？” “月梅执意跟着贵人一事，紫云台的宫人都可作证。只是她与翠微宫私联一事，奴婢并没有证据。”那宫女回道。 “黄振，带人去搜她的住所。”宇文晟闻言便吩咐了一句。 黄振随即便应了一声，带着宫人匆匆离去。 而听见他这道命令的月梅，直接瘫软在地上，好半晌才缓过劲儿来，爬到宇文晟脚边磕头道： “皇上饶命！奴婢虽然是有和申夫人联络，不过她也只是让奴婢想办法，往张夫人身边凑而已，绝对没有要害娘娘的意思！” “不害张夫人，那她让你往张夫人身边凑干什么？”黄皇后闻言，当即冷笑了一声。 月梅被吓得一抖，支吾了半天，但求生的欲望还是逼迫她开了口： “是，是申夫人想让奴婢，在皇上来看望张夫人的时候，鼓动吕贵人分去娘娘的圣宠。” 宇文晟闻言忍不住蹙起眉头，脸色也不好看。 林慧怡则有些怀疑，也有点儿相信。毕竟这种办法，也确实像申青梅能想出来的。 与此同时，黄皇后又问：“她为什么要让你这么做？”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月梅垂头回答。 这人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林慧怡不清，但她却清楚原因。多半是申青梅相信，是张佳怡设计将其推下水池的，这是报复。 “申夫人大费周章地让你接近张夫人，难道就只是让你怂恿吕贵人争宠这么简单？”黄皇后满脸的不相信，说。 “皇上，皇后娘娘，月梅此时说的不过是狡辩之词罢了。她就是想接近张夫人，好行谋害皇嗣之事。”那名朝鲜宫女又道。 吕贵人也抽噎着说：“妾身确实，感觉自己被，绊了一下脚……” 涉及到自己颇为喜欢的妃嫔，宇文晟不禁感到有些难办。 “皇上，皇后娘娘，奴婢真的没有做什么！是吕贵人自己撞向张夫人的，她们主仆在合谋诬陷奴婢！”月梅焦急地叫喊起来。 “皇上！申夫人自己也在同一天小产，这件事必定不是娘娘做的！”白采女起身说道。 “她会小产，说不定就是她谋害张夫人的报应。”韩熙妃嗤笑一声，语气恶劣地说道。 一众妃嫔都跟着点头，显然是信了这个说法。 林慧怡虽然不信，但也并不反驳。申青梅害得张佳怡小产后，自己也流产了，只能说明还有一个人在幕后下了手。 整件事只是证明了一句老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张佳怡是蝉，申青梅是螳螂，那位幕后之人则是黄雀。 月梅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死亡的逼近，迫使她头脑转得飞快，因此想起了一件实打实的铁证，能为她洗脱罪名。 “皇上，皇后娘娘，奴婢可以自证清白。”她跪下，镇定下来，说道： “当时奴婢距离吕贵人足有三尺多长，若是伸腿去绊倒她，岂不是一下就被看见了。可没有人说看见我伸腿了。” 林慧怡在心里头估摸了一下三尺的长度，这种距离伸腿的话，确实一下就被发现了。于是她又陷入了沉思。 宇文晟闻言，又问向其他人：“她距离吕贵人是否有三尺长？是否有伸腿的动作？” 吕贵人自然说自己不知道。毕竟月梅是在她身后，无论她说看见了还是没看见，都难以让人相信。 那名朝鲜宫女也只能说不知道，毕竟她当时不在场。 而张佳怡的两名小宫女，其中一个还是哭着摇头，一问三不知。 另一个倒是清醒地回答：“奴婢不知道究竟有没有三尺，不过距离确实挺远的。至于她有没有伸腿……” 第435章 激怒 众人全都翘首盼着她的答案。 谁知这名小宫女迟疑了片刻，才道：“皇上恕罪，奴婢记不清了。” 不仅是林慧怡，其余众人也都忍不住，怒瞪了她一眼。 “记不清了？”宇文晟寒着声音说了一句。 那名小宫女顿时吓得又哭起来，不住地磕头求饶。 “皇上，她到底年纪小，又被吓着了。请皇上不要苛责她。”张佳怡轻叹一声，虽然遗憾，但也不想让宇文晟伤她性命。 “这两个宫女照顾主子不力，着杖责六十，撵出宫去。”宇文晟看了看她，只得把即将脱口而出的处死，又咽回去。 没等那两个小宫女再求饶，一群宫人就上来将人拉出去了。 不过受些皮肉之苦，性命无虞，张佳怡便也没再求情。 林慧怡就更不能吱声了。这件事与她无关，她不能随便发散自己的善意，否则就是引火烧身。 只是她有些遗憾，也有些不忿，这件事居然揪不出来一个真凶。难道就让张佳怡吃这一个哑巴亏吗？ 见宇文晟就要判决剩余的人，张佳怡赶紧又说：“皇上，这件事既然查不清楚，妾身就当它是个意外吧。请皇上饶了她们的死罪。” “你……”宇文晟刚要出声劝阻，谁知吕贵人忽然跪爬到张佳怡面前，声嘶力竭地哭着说： “谢谢娘娘，妾身多谢娘娘救命之恩。娘娘，真不是妾身害的你……” “皇上，吕贵人对妾素来恭敬有加，从未有过坏心思。请皇上轻罚。”张佳怡只得又道。 “既然你都开了口，朕自然要考虑的。”宇文晟沉默了半晌，才道： “贵人吕氏致张夫人小产，着降为从九品上淑女，罚俸一年，禁足三个月，抄写宫规、女四书。” “妾叩谢皇上圣恩，谢张夫人娘娘恩德。”总算是保住了命，吕淑女边哭边笑，对着二人行跪拜大礼。 而月梅则没有这样好运，被判处流放云南边徼。从京城过去几千里地，一路上尽是蛮荒瘴地，苦不堪言。 这件事就这样轻轻放过，不过仅仅是明面上而已，林慧怡知道，张佳怡并没有放下搜查真相的心思。 然而不需要她帮忙，没过几天，黄皇后就告诉了张佳怡一则消息。申青梅确实联系了月梅，让她撺掇吕贵人谋害其腹中皇嗣。 由此，不仅林慧怡对申青梅恨之入骨，连张佳怡也恨不能除之而后快。 不过林慧怡还记着她小产造成的伤害，劝她好好休养，自己则将报复申青梅的事揽了过来。 张佳怡还是信任她的，也知道她的计划，便只叮嘱了几句，随即放心地坐小月子，弥补自己受损严重的身体。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月，八月初九，受损较轻的申青梅恢复了元气，又重出江湖，来到凤仪宫请安。 而并不知情的林慧怡，却这般巧合地与她，在凤仪宫门前撞上。 “哟！这不是申夫人嘛。有日子没见，您可好啊？”林慧怡如今是恨毒了她，别说好好打声招呼，就是视而不见都不愿了。 “托充妃你的福，我如今可好得很呢！”申青梅亦是如此，见到她这副模样，牙齿都咬得死紧。 “娘娘可别胡说，妾可没什么福气能让你托的。您所享受到的福分，可都是您一早种下的因，而今结出来的果。” 林慧怡阴阳怪气地说了这一大通话，最后又补了一句：“这可都是娘娘您的福报啊。您可得好生受着……” “呵！有日子没见，林充妃这牙口倒是越来越尖利了。只是听见本宫耳中，却似是疯狗的狺狺狂吠呢？” 申青梅当然不肯忍气吞声，更不肯认输，因而反唇相讥。 “狺狺狂吠？原来娘娘认为妾这几句话，就是狺狺狂吠了？”林慧怡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轻轻勾起嘴角，讽刺道： “那娘娘从前到现在的种种言语，又是什么呢？狂犬吠日？抑或是毒蛇吐信？” 说着，她又叹了一声，又道：“唉，可惜妾才疏学浅，竟然翻遍古书，也找不出一个适合娘娘的词语了。” 不远处围观的几个妃嫔听了，好险才没笑出声。 林充妃这句话可真是够辛辣的了。拿自己的谦辞，来讽刺申夫人的疯癫之状，连古人都没见过，都形容不出来。 林慧怡笑盈盈地等了半晌，却见申青梅一直眯着眼盯着自己，一语不发，便道：“怎么？娘娘这就生气了？妾可还没说什么呢！” “林充妃未免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高了。”申青梅嘲讽一笑，道：“让本宫生你的气，岂不是自甘卑贱吗？” “卑贱？原来妾与娘娘只差了一级，就是卑贱，娘娘竟是至高无上的贵人了？”林慧怡“哦”了一声，回嘴道。 “一个人卑贱与否，只有林充妃这样的，才会与位分品阶对等。”申青梅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接着说： “真正的高贵，不是位分有多崇高。而是与她的内涵、气质息息相关。不过本宫想林充妃怕是无法理解的。” 说着，她又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着林慧怡，欲言又止：“毕竟你这个出身……” “娘娘自诩高贵，原来竟也是个庸俗透顶之人。内涵，或是气质，岂能与出身门第划等号。” 林慧怡闻言一双清亮的眼珠转了一圈，笑道：“纵使有关，也该是父母家教的影响，您说是不是？” 她是刻意将话题倒向家教的。毕竟众所周知，申青梅自幼父母双亡，又十分在意这个点。 之前申青柳的那些疯话之所以能彻底将申青梅激怒，全在于申青柳提及了她的父母，说她是“克父克母的丧门星”。 这才导致申青梅暴怒，不仅收回了自己的赏赐，并且再不肯给她分出一丝眼神。 果然，申青梅听后脸色骤变，一双含着怒火的眼睛狠狠瞪了林慧怡一下，脸上的表情都狰狞起来，冷笑道： “家教！你也配跟本宫谈家教？谁不知道你爹只是草莽出身，你娘亦是乡野村妇之流。如此低贱的父母，家教还能好？” 不远处看戏的几个妃嫔，全都被她这话惊掉了下巴，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这也太过分了。她申青梅是什么皇亲贵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出身同样低微的李妙媛忍不住骂了一声。 “申夫人确实太过了。”一旁的完颜贤嫔不好跟着骂，只不轻不重地评价了一句。 另外几人也跟着附和。 “且看林充妃如何应对吧。” 旋即，在几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声极度清脆的响声传来。 “啪！” 第436章 以下犯上 几个妃嫔都被这声响惊得呆住了，纷纷看向倒在地上，一脸惊愕捂着面部的申青梅。 林慧怡收回刚刚使尽全力的右手，抬脚向申青梅逼近，脸上带着浓厚的冷笑，道：“怎么？娘娘这就被吓着了？继续说啊，停下做什么？” “林氏！”申青梅终于反应过来，本来就高涨的怒气此时瞬间爆发。她迅速站了起来，抬手就要还回去一耳光。 但林慧怡岂能让她如愿，在她起来还没站稳的时候，飞快地又挥手向下，在她已经有了一道巴掌印的左脸颊上，再添一道。 不过这次她没有成功将申青梅扇翻在地，几个宫女及时地接住了怒极的申青梅。 “娘娘好像没有上次那般经打了？可是因为没了儿子，玉体亏损，连带着精神也不行了？” 与此同时，林慧怡不等她再开口，直接就着挥过去的趋势，反手又在她右脸上来了一下。 见申青梅被她打得嘴角渗血，扶着申青梅的其中一个宫女，抬手格挡她再度挥来的手臂，跪道： “充妃娘娘！我们娘娘小产后身子还没彻底恢复。请娘娘高抬贵手，不要再打了。” “既然没恢复就该滚回你的翠微宫好好儿养着，还出来撒什么野！”林慧怡使劲挥开她，对着申青梅吼了一句。 “充妃娘娘，您大人有大量，求您饶了我们娘娘吧。”那名宫女见她又要打，赶紧扑过来阻拦。 只是这劝阻求饶的话，听着却有些不妥。 尤其听在自视甚高的申青梅耳朵里，那简直就是羞辱，都忍不住喝道： “你闭嘴！让她打！本宫只怕她今天尽了兴，明天就连命都没了。” “怎么？申夫人娘娘都掌握妃嫔生杀大权了？今天被我教训了，明天就要取我的命？”林慧怡冷笑。 “我不过是提醒你一句而已。”申青梅牙齿咬得紧紧的，连个正眼都不给她。 林慧怡冷笑着扯了扯嘴角，嘲讽道：“哦……我差点儿忘了。您可是宠冠后宫的申夫人娘娘呢！ 皇嗣您都不在乎的，不过是一个无宠无子的充妃而已，还不是轻轻松松就收拾了？我说的可对？” “少把自己说得多清白似的。我这个孩子是怎么掉的，你比我更清楚。”申青梅恨得咬牙切齿。 “你流产怪不了别人！我记得和你说过的，居心不良残害他人者，迟早会被反噬。这是你的报应！” 林慧怡目眦欲裂，死死地瞪着她，口中的话语充满了疯狂的恨意，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给她听。 双方此时都彻底被激怒，眼神之间火花四溅，就要纷纷再战一场。 正好这个时候，得知了消息的黄皇后带着妃嫔们赶了过来：“怎么回事？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林慧怡跟着众人一同行礼：“拜见皇后娘娘。” “都起来吧。”黄皇后走近了先看了眼她的状况，见她没吃亏才摆手让她们起身。 随后，她不看林慧怡或是申青梅，向完颜贤嫔询问：“你们刚刚在场，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林慧怡早已打好了算计，刚刚也没有起身仍旧跪着，此刻便抢先开口： “皇后娘娘，妾方才言行无状，以下犯上，当众掌掴申夫人，请娘娘责罚。” 众人见她抢白居然不是自辩，反而先领了罪求责罚，于是都有些惊诧。 本来屈膝福身准备回话的完颜贤嫔，此时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幸而黄皇后注意到了她的尴尬，先让她起身，才看向林慧怡：“先别说罚不罚的，到底怎么回事儿，本宫得先知道。” “事实就是妾一时冲动，竟然不顾宫规体统，更不顾女德闺范，对方才出月的申夫人施以掌掴。 妾已知错，求皇后娘娘责罚。”林慧怡说完，又行了个拜礼。 “贤嫔，你说呢？”黄皇后看向完颜贤嫔。这是围观者里位分最高的，也没有明显地站队哪边。 “呃……回皇后娘娘，充妃娘娘所言乃是事实。不过……”完颜贤嫔犹豫了片刻，才接着说： “不过是申夫人先出言辱及充妃娘娘的父母，并且讽刺娘娘出身低贱，不会有好的家教。” 她说着，忍不住瞟了申青梅一眼，见这人没注意自己，才放松下来。 见黄皇后看过来确认，李妙媛等人福身应道：“贤嫔娘娘所言非虚，确是如此。” “我就说充妃姐姐一向温柔和善，怎么会这般泼辣凶悍。敢情是出身高贵，极有家教的申夫人侮辱人家父母了啊。 怪不得连充妃也这样生气，就是换作了我，也少不得要在申夫人脸上添几个巴掌印了。”韩熙妃讽笑道。 “既然事出有因，着实情有可原，本宫也不能罚得太过。”黄皇后点点头，微笑着说： “就这样吧，充妃。罚你禁足一个月，再抄写宫规十遍，你可接受？” “妾自知有错，但凭皇后娘娘责罚，妾绝无半句怨言。”林慧怡又稽首拜道。 “申夫人，你呢？这个结果你可如意？”黄皇后笑着点头，转而又看向申青梅。 却不想申青梅连演都不想演了，直接嘲讽一笑，说：“皇后娘娘何苦在这里演戏。就是你光明正大地偏袒林氏，我又能说什么呢？” 众人皆被她这话惊了一下，齐齐看向黄皇后，见她表情一垮，就知道不好，于是又齐齐别开眼。 “简直不识尊卑！你不过是一个妃子，如何敢对皇后娘娘说这种话！”韩熙妃眼珠一转，立即做出义愤填膺的表情，厉声呵斥。 “看来申夫人是对本宫的处置非常不满。”黄皇后没有恼怒，只轻蔑地勾了勾嘴角，又道： “那本宫便报给皇上，让他给你一个想要的结果好了。现在，请你回去歇着吧。” 说罢，她顿了顿，复又笑起来：“或者，你干脆自己去建章宫跟皇上诉冤，也省得本宫费一道事儿。” “妾正有此意，便不陪皇后娘娘说话了。先给您请个安。”申青梅浑不在意她的讽刺，行了跪拜大礼，就起身离开。 见她如此倨傲，一众妃嫔都不禁撇着嘴角，心里也不住地嘲讽。 黄皇后倒是无所谓，这会儿的事自有人跟宇文晟说个明白，申青梅就是想添油加醋也没用。 再说她如今可是有皇嗣傍身的，申青梅来硬碰那是自寻死路。 于是，她便对众人道：“这么一闹，本宫也乏了。你们也行过礼请过安了，今儿都回去吧。” “妾等遵旨，皇后娘娘长乐。”一众妃嫔不想触霉头，就纷纷行礼告退。 林慧怡也不久留，口中说着“妾给娘娘添麻烦了，请娘娘恕罪”，一边行礼。 还有外人在，黄皇后只淡淡应了一声。 林慧怡又说了一句“妾这就回去静思己过”，旋即起身回宫。 第437章 不是她 林慧怡回来后直接上了床。 她今天是故意刺激申青梅，故意引导申青梅侮辱自己，给自己找借口教训申青梅的。 虽然把她爹娘扯进来了稍显罪过，不过效果极佳。 大部分妃嫔都偏向自己，认为申青梅是将小产的怒火，发泄到了无辜的自己身上，是迁怒。 还有，林慧怡也是故意下申青梅的面子，当众被自己那样扇耳光，毫无还手之力。申青梅的脸可算是丢尽了。 尤其是那个站出来求情的宫女，她说的那番话，更是将申青梅羞辱了一番。 “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娘娘”，这哪是代表高位该对低位说的话，简直是疯狂打自己主子的脸。 分不清她是嘴笨不会说话，还是刻意为之，都让林慧怡不禁怀疑，她是不是自己这边的人了。 “彩月，除了三宫的事，其余人来都说我开始禁足自省了，不见客。”林慧怡躺好，嘱咐了一声。 “哎。”彩月和苏苏给她盖好被子，拉好帷帐才出去。 当天上午申青梅去建章宫果然碰了壁，由于黄皇后留了一手，就算只看在未出世的嫡子面上，宇文晟都没有驳她的面子。 因而申青梅虽然进了建章宫，被宇文晟好一通安抚，最后也没能让林慧怡的惩罚加重。 气得她当即就使起小性子，扭身头也不回地回了翠微宫。 宇文晟虽然宠爱她，但也分得清孰轻孰重，因而没有去追，只派人给她送去了一批赏赐，就没了下文。 之后林慧怡就安安心心地，以禁足思过为名，行绸缪设局之实。 由于林慧怡一直在派人，给申青柳喂食寒食散，虽然为防止太医查出问题，每一次份量极少，但本来就有疯癫之兆的申青柳，如今是彻底不正常了。 伏贵媛和鱼贵人也仍旧，时不时过去刺激磋磨她。 同时，林慧怡则让人暗示，这一切都是申青梅的指示，不断引导申青柳憎恨申青梅。 而申青梅那边，似乎真生了宇文晟的气，就算宇文晟几次上门，都没有见到她的面。 林慧怡冷笑，在这个时候欲擒故纵，那我就让你连擒的机会都没有。 于是，她便给几个姐妹传信儿，尤其是有子女的，让她们主动留住宇文晟，让他没机会去看申青梅。 从而令申青梅破功，逼迫她自己出门去求宇文晟。 然而这一回，申青梅大概是真的恼怒，即便宇文晟再也不踏进翠微宫的门，她也不肯低头去求。 “主子，您何苦这样犟呢？皇上还是喜欢您的。您何不主动一点儿，跟皇上示个好。”自从花蕊走后，被提拔上来的玉箫劝道。 “不必！大不了今年就不接驾了。”申青梅冷着脸，直接一口回绝。 如今也八月多了，不过是三个月不接驾，宇文晟也不会忘记她。再说还有攸儿在，还怕宇文晟厌弃她？ “主子，机会不等人。万一皇上再也不来了，您和八哥儿以后该怎么办呢？”玉箫着急得不行，又道。 申青梅无所谓地回了一句：“我都到这个位子上了，哪儿还需要担心以后。 左不过是个王太妃，运气好留京居住，继续荣华富贵。运气不好就藩之国，也逍遥自在。” “主子……”玉箫无法，只得住了口。 申青梅现在想的，除了养好自己的身体，就是打算怎么去报复林慧怡。 她会小产，就是林氏所为。为了给她的好姐妹张佳怡报仇，就动了自己的安胎药。 亏她之前还信了林氏不害胎儿幼儿的鬼话，让自己吃了血的教训，成了满宫笑柄。 又因为张佳怡小产，和她扯上了关系，申青梅晋封四妃的事也化作了泡影。 张佳怡可以靠小产，赢得宇文晟和黄皇后的怜惜，年底晋封淑妃。 而她，同样受了委屈，却只能自己吞下去。连晋封四妃的抚慰，也被黄皇后截住了。 还不都是林氏吹的风！不然黄皇后哪儿会这样对她！ 申青梅气愤不已，一个劲儿地想要找出林慧怡谋害自己的证据。 然而，却找到了截然相反的东西。 “你是说，春香在和别人接触？”听了手下内侍的汇报，申青梅脸色沉重。 “是的。但是她们来往很隐蔽，警惕性很高，奴婢没能查清楚，和她接头的人是谁。”小内侍回道。 “我让你盯紧的云朵呢？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申青梅想到，春香曾告发云朵是林慧怡的人，便问。 “没有。这段时间，云朵并未和兰林宫有来往。”小内侍摇头答道。 “那林充妃的人在我小产那段时间的动静，你可有收集到？”申青梅皱眉，继续追问。 “充妃娘娘当天一直在咸阳宫照看张夫人，深夜才离开。回去后就睡下了，直到主子小产。”小内侍老实说了。 “那兰林宫的人呢？”申青梅一愣，又问。 “在主子小产前，没有靠近过咱们宫，也没有和咱们宫的人有联系。”小内侍肯定道。 “我中计了！林氏当时一天都在咸阳宫，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哪儿有空派人来给我下毒。不是她！”申青梅恼恨不已，忍不住狠狠锤了下软榻。 “对了主子。那些马齿苋汁子的来历，似乎与中安宫有关。”小内侍忽然又说：“主子，会不会是申采女？” “她？她不是都疯了吗？难道又做了什么？”申青梅一愣，迟疑道。 “奴婢听说，申采女前段时间听说主子您怀上皇嗣，便大吵大闹。后来，好像还一直都在诅咒您小产。”小内侍叙述道。 “真是恶心。”申青梅不忿，冷声说：“既然她不消停，那我也不客气了。不再给她一个教训，她怕是以为我是纸糊的。” 她本来是不信这些诅咒术法的，只是单纯对申青柳的行为感到恶心，正好自己还小产了，于是心头火气，便想治治她。 至于马齿苋汁子，应该和申青柳无关。 因为她患上疯病，黄皇后便派人给她看起来了。连安阳伯府的人上次进来探望，都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她又只是个九品采女，哪儿弄得到这些。况且又疯了，怕是想不到那么周全。 因此，申青梅开始怀疑中安宫里住着的另两名妃嫔，伏贵媛和鱼贵人。 鱼贵人是从朝鲜来的，进宫才三年不到，按说也不太可能。 而伏贵媛是恭奉夫人的侄女儿，想弄到这些东西，门路多得是。她又生性狠毒，能害自己不是不可能。申青梅沉思着。 第438章 出气 “姐姐，听说申夫人派人给建章宫送了点儿东西。”彩月忽然进来，对林慧怡说道。 “这才多久，她这么快就耐不住了？”林慧怡闻言放下手中的账本，讽刺一笑。 “可能皇上取消了将她晋为四妃的计划，让她着急了吧。这些天，皇上也没去过翠微宫。”彩月猜测地说。 宇文晟这一个多月不进翠微宫，是林慧怡的手笔。后宫美人众多，宇文晟膝下子女也不少了。 林慧怡又刻意给她们机会，当然不会有人拒绝。这些人团结起来的结果，就让宇文晟想不起来申青梅母子了。 “我还以为她真能抗住，今年都不接驾呢？结果也不过如此。”林慧怡轻笑，话里尽是嘲弄的意味。 当时宇文晟没有偏帮申青梅，致使她生气自己把自己关在了翠微宫，还对宫女说什么今年不接驾了。 林慧怡听说的时候就觉得好笑，都等着看她的笑话。果不其然，还没到两个月呢，她这不就巴巴儿地跟宇文晟低头了。 “事关位分利益，她又岂能坐等自己落后于张夫人？”彩月也笑道。 林慧怡闻言颔首，讽笑道：“是了。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赶上来，和张姐姐平起平坐的，还险些高过姐姐一头。 人呐，享受过了高高在上的风光，再想回头低人一等，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张佳怡出身西昌侯府，申青梅出身安阳伯府，一个是大宗庶女，一个是二房独女。 从前申青梅就和一群，仗着自己嫡出身份的姑娘千金混在一起，暗地里嘲讽过张佳怡的。 若不是西昌侯府不搞嫡庶歧视，张佳怡在府中也很有地位，不然都该让她们当面踩她的脸了。 当初选秀，两府都有一个进了殿选，又各有各的风采，相持不下。因而难免让有心人做比较。 不过由于张佳怡的出身更高，裴太后又喜欢她的性子，所以封了婕妤。 而申青梅只封了姬，差了两级，倒是让她被比了下去。 申青梅前两年被林慧怡抢占先机，死死压住了，没能冒头，导致她沉寂了两三年。 后来终于夺得宇文晟的宠爱，于正昭二十二年产下八皇子，但偏偏受制于人，位分始终上不去。 而那时，张佳怡已经是夫人之位了。她却还是个淑嫔。 如今她好不容易赶上张佳怡，有了反超的机会，申青梅哪里能这样轻易放弃？ 所有趁着宇文晟对她小产还有怜惜之情，申青梅再努力一把，兴许还能升上去。 对于申青梅主动示好宇文晟的举动，林慧怡和彩月都是这样分析的。 然而申青梅却并不是为了这个，或者说主要目的不是这个。 接到宇文晟欣然收下礼物的回音后，她就断定宇文晟今天必定会来翠微宫，因而一上午都全副武装地候着。 终于在午膳要端上来之前，建章宫传来消息，宇文晟即将驾临翠微宫。 申青梅不由得勾起一个十分轻松的笑容，她对自己还是很自信的，宇文晟果然对她有些情份，不是说弃就弃的。 她打发走了来传话的中官，又吩咐人去通知了儿子宇文攸。 母子俩没等多久，宇文晟的御辇就到了门前，二人在门口迎接。 不消申青梅给什么指示，宇文攸就乐癫癫地扑进宇文晟的怀里，撒着娇：“皇爹爹，您都好久没来看攸儿了。” “爹爹这不就来了嘛。”宇文晟确实想他了，一把将儿子抱起来，还掂了掂，又笑道：“攸儿重了不少，看来最近有好好吃饭，值得嘉奖。” “启禀皇上，舒王殿下最近确实不怎么挑食了，食量也有所增加。”伺候宇文攸的奶娘看见申青梅的眼色，主动开口。 “攸儿真乖。”宇文晟捏了捏宇文攸的脸蛋儿，又对着奶娘等人大手一挥：“你们照顾舒王有功，赏。” “谢皇上赏。”一众宫人皆喜笑颜开地行礼。 “攸儿饿了没有？爹爹陪你一起吃饭好不好？”宇文晟感觉有些饿了，便哄着宇文攸。 “爹爹，娘亲也要和我们一起吃。”宇文攸当然不会忘了他娘，揪着宇文晟的袖子，又撒娇。 “那是自然。爹爹怎么会忘了你娘亲呢？”宇文晟哈哈大笑，转而侧头对一个多月没见的女人道： “攸儿都这么说了。夫人可还生气？可否愿意与我们父子一同用饭？” 申青梅心满意足，微笑着答应：“皇上是我的夫君，攸儿是我的儿子，我当然是愿意的。” 随即，宇文晟笑笑，一手牵着她，一手抱着宇文攸，进了内室用饭。 饭后，宇文晟先是继续逗了宇文攸一会儿，等他打着哈欠要睡午觉了，才有空和申青梅说体己话。 “你别心急，如今皇后怀着孩子，朕不好和她起冲突，暂且委屈你一段时间。等明年，依然封你为德妃，仅次于张氏。” 他说完，又叹了一口气，才接着说：“日子还长，你也尽量缓和与皇后、皇贵妃她们的关系。 想要超过张氏，更是要和她们打好关系。这样朕才好抬举你。” 申青梅听了这话，眼珠转了转，嘲笑道：“皇上莫不是以为，我就是为了这个，才请你来的吧。” “哦？竟不是为了这个？”宇文晟挑眉，确实惊讶。他收到的风声，就是申青梅为了升四妃的事，才找他。 “当然不是。我要是生了皇上的气，才不会为了这点儿事，就憋屈自己。我要升四妃，自然靠我自己。”申青梅撇嘴说道。 “那你是为了什么，才肯跟朕低头？”宇文晟好奇地看着这个女人。 申青梅收敛笑意，沉声将她查到的申青柳对自己的诅咒之语，挑挑拣拣地说了一遍，又道： “我虽然不信这些诅咒术法，不认为是她靠着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害了我的孩子。但我就是觉得不舒服。” “所以你想朕帮你和孩子出气？”宇文晟轻笑。 “那也是皇上你的孩子。”申青梅补了一句。 “不过她到底是疯了，疯子的话不能去计较。你祖父、大伯也有功劳，直接处死不太妥当。”宇文晟沉吟着说。 “皇上，我可没说要把她处死。”申青梅心下好笑，只道： “虽然我憎恶她这些言行，但到底没造成什么伤害。她又是我亲堂妹，为了这个要了她的命不合适。” “那，就将她降为最末等的承衣，加一年禁足，再派人去训斥她一顿。你意下如何？”宇文晟展唇笑了笑，才道。 “多谢皇上。”申青梅满意了。 宇文晟便招来黄振，将他的旨意传给黄皇后。 很快，六宫各处都知道了，申青梅请皇上过去，不提封四妃的事，反而怂恿皇上教训申青柳。 第439章 再难有妊娠 林慧怡正要午睡，接到消息感到极为诧异：“好端端的，她突然又去打击申青柳做什么？” “我也不清楚，听皇上口谕中说，申承衣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还让皇上派人去狠狠斥责了一顿。” 菊英也摸不着头脑，只得大胆推测：“或许是申承衣又咒骂了申夫人？也有可能就是申夫人迁怒她而已。” “就算是迁怒申承衣，也该有个理由啊？难道申承衣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林慧怡也纳闷儿。 如今申青柳那边牢牢被她掌握在手心里，没听说申青柳又对申青梅做了什么啊？ 她摩挲了一会儿下巴，感觉自己实在想不出来，便让菊英等会儿告诉彩月，让她去打听打听。 随后，她便放心地午休会周公去了。 宇文晟在翠微宫睡了一会儿才走。这个时候，宇文攸也醒了，申青梅就把他抱了过来，母子俩坐在榻上玩儿。 “攸儿今天帮了娘亲一个很大的忙，娘亲要好好奖励你。攸儿想要什么？”她想着刚刚的事，就笑着对宇文攸说。 宇文攸才三岁，哪里懂什么，见到娘亲很高兴地要奖励他，于是笑得口水都流出来了，只说要什么小玩具。 申青梅自然依他，又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又说：“真是娘亲的好宝贝。” 她并没有事先和儿子说过什么，刚刚的那些反应都是他的真情流露。才三周岁的小孩子，肯定希望父母常在身边。 因而申青梅根本就没打算画蛇添足，万一攸儿说错了，恐怕还达不到这样好的效果。 宇文晟也是个慈父，对所有孩子都很上心，所以用不着教会儿子刻意去讨好，真实点儿就可以了。 申青梅看着玩儿地起劲儿的儿子，心里相待那个流掉的孩子，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酸楚，而后火气就要上来。 她拼命忍下，不想在儿子面前发火吓着他。 今年接下来的两三个月，她不用担心宇文晟那儿，只管将谋害她孩子的凶手找出来才是。 而午睡起来的林慧怡，见彩月不在，多半是去查申青柳的事了。 于是她便起来继续核对尚食局的账簿，倒不是防止有下毒啊什么的事。 最需要担心的黄皇后，如今被宇文晟里三层外三层地保护起来了，不需要她操心。 还是那个老问题，即便有了上一次大清洗，尚食局女官损失严重。但三年的恢复期下来，侵吞宫廷财物的事再度发生。 林慧怡就是受了黄皇后委托，要好好治一治她们。因而最近她查账查得特别细，杜绝任何的中饱私囊行径。 下面的女官见她一副包拯在世的模样，也不敢搞什么贿赂的歪门邪道。要想保住自己的身份，只能老老实实。 被林慧怡查出来的女官中，侵吞数额较大的，全被降级，为首的更是削去所有职位，判处流放之刑。 有黄皇后罩着她，如此雷厉风行，这些人明面上也只得乖乖服从。至于背地里她们怎么骂，林慧怡才不管。 不过她这样留一线的行为，倒是让黄皇后说了好几回。 但林慧怡还是不想闹得太大，也想再给这些人一个机会，所以没有听她的话，做得更绝。 殊不知，她的一次留情面，却给自己埋下了一个大隐患，在不久的将来，差点儿将她害死。 当然，这是后话了。 林慧怡还没看几页，彩月就从外头回来了。 “今天天怪冷的，快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她赶忙招呼苏苏倒茶，自己则帮她脱下大衣。 彩月一边收拾自己，一边将自己的收获告知她：“这事儿其实我是跟姐姐说过的，不过当时我们都没放在心上。” “是吗？到底怎么回事？”林慧怡诧异地看向她。 彩月喝了口茶，缓了缓，才慢慢说来：“还不是伏贵媛，在申夫人怀孕之后，就三五不时地去刺激她。” “你是说申青柳诅咒申青梅的事啊，我这才想起来。”林慧怡忽然说道。 那时候，她听说伏贵媛总说：“怎么都是一家子出来的。姐姐都第二胎了，妹妹却连皇上的影儿都见不着。” 申青柳本就疯了，被她这样刺激，那还能好？ “对。申承衣被伏贵媛刺激得更疯狂了，经常嘴里都会咕噜咕噜地诅咒申夫人。”彩月点头说道。 “这伏贵媛可真是……”林慧怡不得不用满含嫌恶的语气说道。 “她的手段又蠢又坏，人品忒差，姑娘以后可得小心她。”苏苏也撇嘴。 彩月也点头赞同。 林慧怡也说：“是不能让她出头了。幸好皇上不咋喜欢她，不然我也难办。” 光冲着恭奉夫人对她恶意，林慧怡都不能让伏贵媛爬上来。更别说这个姑娘做人着实很差，让她不喜。 “不过她的恶毒，反倒省了我的事。”林慧怡转而轻叹一声，道： “伏贵媛那样刺激申青柳，咱们就少给她吃寒食散吧。也是留个希望，万一事成之后，她还能好起来呢？” “姑娘根本不用同情她！”苏苏瘪嘴，说道：“申承衣也没少算计你，说你坏话诅咒你也常有的。” 彩月闻言赶紧扯了扯她的衣摆，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可她到底没把我怎么样，反而是我，算计了她的性命。”林慧怡还是于心不忍。 虽然这么说起来很虚伪，一边算计人家的性命，一边猫哭耗子假慈悲。可她还是有不忍心的感觉。 苏苏见她神色黯然，心里懊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便不再多话，跟彩月在一旁静静地坐着。 林慧怡也没有太过纠结，开弓没有回头箭，她既然已经动了手，就不能再犹豫，那样会毁了全盘机会，所有努力付之东流。 “说起来，这次申青梅可是帮了我一个大忙。”她轻笑一声。 宇文晟派去训斥申青柳的人，可是直接提到了申青梅的，只会助长申青柳心中对她的恨意。 因此不需要林慧怡再故意灌输挑拨了。 时间过去很快，冬月二十三日辰时，黄皇后在万众瞩目之下，产下了一名女婴。 林慧怡看着宇文晟脸上的表情，从惊愕转变成失落，很快又平静下来。 她看见宇文晟叹了口气，又换上笑脸，将那个襁褓从稳婆手中接过。 “太医怎么说的？小公主状况如何？”宇文晟看着女儿弱小的身体，又皱起眉头，问向稳婆。 林慧怡本来已经放下的一颗心，又陡然提起，紧张地看了眼红色的襁褓，等着稳婆的回复。 “回皇上，皇后娘娘凤体有缺，故而影响到了小公主。不过太医说小公主并无大碍，很是健康。”稳婆答道。 “嗯，那皇后呢？”宇文晟放下心，轻轻拍了拍襁褓，又问。 “皇后娘娘本就体弱，能平安产下小公主实属艰难，因此以后恐怕再难有妊娠了。”稳婆又道。 第440章 勉力一试 林慧怡听后浑身一震，立刻去看宇文晟的反应。见他脸色也微沉下来，只得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 稳婆的意思，就是说黄皇后几乎不可能有自己的儿子了。换句话说，宇文晟没有嫡子，继任者得从庶子里挑。 本来这种事从古至今，从皇室贵族到乡绅商贾都不稀奇，没有嫡子长大成人的情况才占多数。 要是发生在别的时候，按嫡长制立庶长子为太子，或是挑一个资质好的庶子，都是可行的。 只是先帝时候带来的影响太大太恶劣了。先帝的原配陈皇后就是没有儿子，才引起了一众妃嫔庶子的争斗。 而先帝又是个昏庸无道的君主，凡事只看自己喜恶，更加剧了这种斗争。 这种阴影仍旧笼罩在宫廷所有人的头上。 因此，在听见太医对黄皇后的诊断之后，众人都各有心思。 像林慧怡这种更希望后宫和平的，对此只会感到忧心。 而那些有儿子也有野心的，或者还年轻有希望生儿子的妃嫔，就难免会有心动。 尤其是生下了皇次子，即事实上的长子的郑夫人。要按旧制，她的儿子秦王宇文叙应该被立为太子。 因此，即便宇文晟并不是很喜欢她，她也忍不住产生了一些想法。 这里没人分析不出来这种可能，于是纷纷侧目仔细地打量她。不少人都开始思考，是否要和她打好关系。 不过在见到郑夫人抑制不住的兴奋之后，部分人都扭头收回了视线。有这般沉不住气的亲娘，宇文晟不大可能选择秦王。 再往下就是皇五子蜀王宇文齐了。但他就更不可能，他的生母王庶人作恶多端，是被宇文晟赐死的。 等他登基之后，必定要追封、迁葬生母，由此那些宫廷里的阴私事儿，不就被暴露出来了吗？ 为了名声和皇室尊严，宇文晟不会允许的。 再剩下的几个都还小得很，宇文晟不会现在就定下来的。 林慧怡仔细想想，感觉现在还不是着急的时候，应该有办法避免出现，大规模争储的混乱局面。 于是，她放下心，对宇文晟行礼道：“皇上，妾想进去看看皇后娘娘。” “你去吧。”宇文晟无所谓地点点头，又将自己怀里的襁褓，交给奶娘带去喂奶。 林慧怡再看了眼小公主，才踏进了产房。 黄皇后累得力竭，正躺在床上，由竹影喂着参汤，见她来了，勉强抬起手招呼她过来。 林慧怡笑笑，快步走到床边，接过竹影手中的汤碗，代替她给黄皇后喂食，一边说：“姐姐辛苦了。” “姐儿呢？她怎么样？”黄皇后咽下一最后一口汤，擦了嘴，有气无力地问道。 “姐儿虽然看着有点儿虚弱，但太医说她身体并不差。姐姐放宽心，多养养就好了。”林慧怡安慰道。 “那就好……”黄皇后长出了一口气，沉默了半晌，又叹了口气，说：“可惜只是个女儿，不是儿子。” “女儿怎么啦？姐儿可讨人喜欢了，皇上都接过去抱了好一会儿呢！”林慧怡赶紧笑着说。 “是吗？”黄皇后还是有些惊讶的。 除了长子哀冲太子宇文斌出生的时候，宇文晟亲手抱过，后来的孩子好像都只是看几眼，逗弄一下。 她原本以为只是第一个孩子特殊些，现在看来，或许是因为看重嫡出的原因吧。 黄皇后勉强勾了下嘴角，又沉下脸，说：“你也知道了吧，我无法再生育的事。” “姐姐可别胡说，太医分明说还是有可能的。”林慧怡道。 “可能性微乎其微，几近于零，我不能把赌注压在那上面。”黄皇后心里清楚得很，摇头道。 林慧怡也无法，只好劝慰她：“姐姐别太忧心。你是皇后，无论将来谁登上皇位，你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但到底不是自己的亲子，我的晚景全凭运气，看这对母子的良心而已。”黄皇后又是一叹。 林慧怡也跟着一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我敢信任的，只有你和佳怡。然而佳怡也不能生育了。所以慧怡，你一定要帮我。”黄皇后突然撑起身，紧紧握住林慧怡的手。 “可我一直没动静，怕是生不了……”林慧怡也为难，也明白生个儿子带来的好处。但她不是不愿意，是没办法。 “我相信你可以的。”黄皇后摇头，仍旧紧握着她。 林慧怡抿了抿唇，提议道：“要不姐姐再看看别人？万一我不行，你也还有希望。” “我不想玩去母留子那一套，别的人我也不放心，更没有让我捡便宜的机会。”黄皇后仍旧摇头。 林慧怡想想也是，黄皇后想要从小就开始抚养，可宫里没出现过母亡子存的情况。生母在世的，她又不愿意。 “所以我只能靠你了。”黄皇后眼睛直直地看着她，满含着期盼渴求。 林慧怡受她照拂多年，从没见过她这样求人的样子，心里一软，只好答应下来：“但是这种事向来是听天由命，我也只能尽力。” “我会让太医用最好的坐胎药，你身体一直不差，肯定能成的。”见她答应，黄皇后放下心，笑道。 “好，我就勉力一试吧。”林慧怡无奈地笑了笑，点头应下。 从那天后，受黄皇后的指令，林慧怡就开始服用太医院开的坐胎药。 她还特地问过了，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偏方，是专门用来给妇女滋养身体的。由此她才放下心，但也对太医口中的功效半信半疑。 不过连续喝了大半个月下来，林慧怡觉得倒还行。 由于用药的时间短，还没有感觉到什么大的改变。只是她自我感觉，身体好像确实更健康了。 因而，她服用这个药的心情，也更加心甘情愿了。 光她一个人努力也不行，总还要宇文晟配合。 幸好她的好姐妹都大度，纷纷劝宇文晟常来兰林宫。黄皇后更是以坐月子为由，将专属于她的，固定的那几天，让给了林慧怡。 这样一来，从正昭二十五年的冬月底，到二十六年的正月初，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侍寝的次数，林慧怡就占了大头。 正月二十一，总算是过完了年。因为今年黄皇后坐月子，宫务都是妃位们处理的。 并且一到冬天，高智明就得病上一场。李恩妃年纪也确实有些小，尚宫局事关重大，她不敢擅作主张。 还有代管宫正司的刘宁妃，也是个身子不好的。而且她性子比较孤僻，只有林慧怡说得上关系好。 所以这两处的很多事，都要林慧怡帮忙。 再加上为了怀上孩子，她侍寝伴驾的次数大幅增多，伺候宇文晟也耗费精力。 因而，这一个冬天下来，林慧怡好不容易养出来的肉，又给瘦回去了。 大概那个补药真是好东西，她这么忙也只是觉得累，却没感觉到伤了身体。 第441章 语言不通 过完年，黄皇后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就将宫权收了回去，林慧怡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她懒懒地靠在软榻上，屋里炭火烧得很旺，暖烘烘的感觉让她想睡，手里的《上洞八仙传》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着。 旁边一起坐着看话本小说的苏苏，忍不住打趣她：“这几日姑娘可是越发懒怠了。得让皇后娘娘再给你找点儿事做。” 彩月也笑说：“要不我开开窗，用这冷风让姐姐清醒清醒？” “你们这两个小丫头，看我累了两个月，也不知道心疼我。我好容易懒一会儿，就要作怪。” 林慧怡掀开眼皮，打了个哈欠，又道：“这么好的天儿，正是睡觉的时候。” “你要睡就去床上睡，就这么靠着仔细着凉。”彩月笑笑，又说。 “唉，懒得动弹，就这样吧。”林慧怡又是一个哈欠，懒洋洋地回了一句。 “嘁！又不让你干什么重活儿，还懒得动。”苏苏忍不住嘲笑她，起身去扶她：“我不懒，我扶你去总行吧。” “哎呀，屋里暖和着那，你们别瞎操心了。”林慧怡推搡着她的手，还是不想动。 苏苏不依，硬要她起来。而林慧怡又硬是不动，两人拉拉扯扯，就僵持在那儿。 没一会儿，外间的宫女来报：“娘娘，淑妃娘娘身边的纹玉姑娘来了。” 去年年底，趁着过年，宇文晟就封了一批妃嫔，主要是为了晋封四妃。 张佳怡进位正二品淑妃，庄小娘进位惠妃，向安娘进位丽妃。 申青梅不在其中，又惹来一阵笑话。 还有张顺妃晋封从二品夫人，程皇贵嫔晋封正三品妃，成了英妃。 另外，辉氏虽然疯了被幽禁在南宫，但为了十皇子的脸面，也给了妃位。不过她的实际待遇并没有什么改变。 朝鲜来的权贤仪有孕，也进了嫔位。 林慧怡一听就清醒了，纹玉是张佳怡从家里带进来的，亲自过来必定不是什么小事。 她回道：“可是姐姐有什么事？快请她进来。” 等候的时间，林慧怡坐正了身体，又喝了口温水。 纹玉进来先行了礼，起来后先看了眼周围没有外人，才放心开口：“充妃娘娘，我们娘娘请您过去议事，与她小产有关。” 林慧怡猛地抬头，见她眼神肃穆，想来是真有了大进展，便应道：“你先别走，我收拾一下就跟你过去。” “是。”纹玉福身应下，跟着彩月、苏苏等人，一起帮她梳妆更衣。 毕竟只是和张佳怡见面，林慧怡不用太精致，于是很快就上路赶去了咸阳宫。 她脚步匆匆地进入内室，见到半坐在床上的张佳怡，赶紧上前询问：“姐姐发现了什么？” “你也知道，我一直在私底下查小产的凶手。”张佳怡拉着她坐到自己床边，才慢慢说来： “这一个月因为过年，人多眼杂，我还真的找出了些新东西。” 林慧怡见她苍白的脸色染上一些红色，表示出她的愠怒，猜到那些东西必定颠覆了张佳怡的推测，便试探着问：“不是申青梅所为？” “嗯。”张佳怡点头，又沉着脸说：“她不是没参与，是没成功，让人捷足先登，甚至拿她当了垫脚石。” “姐姐快跟我直说吧。”林慧怡眉头皱紧，赶忙道。 “我真是傻得可怜，被人骗得团团转，还一心以为那是个好姑娘，处处施以援手。”张佳怡狠狠咬着牙，半晌后，才挤出两个字：“吕氏。” “她？”林慧怡完全被震惊了。 吕淑女一向都表现得谨慎小心，对张佳怡恭敬有加，完全是一个温柔娇软的小姑娘。原来竟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吗？ “你说我是不是蠢，明明她就是直接凶手，并且指向她的证据足够了。可我却信了她的眼泪，只降位就算了。”张佳怡冷笑着。 “姐姐……”林慧怡不知该说什么，只得转移话题：“既然姐姐已经将她揪了出来，何不上报给皇后娘娘和皇上，处置了吕氏呢？” “我没拿到证据。”张佳怡顿了顿，才道。 “没拿到？”林慧怡又是一惊，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那你是如何知道，是吕氏害的你呢？” “除夕夜的时候，我让紫薇去给吕氏送东西。因为我放了话，那些宫人都各玩各的去了。 所以没人看门，紫薇进去的时候，就那么巧的，听到她的一个宫女在说，‘淑女当时还是手软了，不然她哪里有命坐上淑妃之位呢？’” 林慧怡听得眉头拧紧，不过又有些怀疑：“吕氏是朝鲜人，她的宫女就算要说这种阴私事，也该用朝鲜话。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让紫薇听见的？” “你的猜测也不无可能，所以当时我没有立即相信。但是接下来大半个月，我都派人注意着紫云台。” 张佳怡咳嗽了两声，让林慧怡拍了拍背，才接着说：“我在那边也留了眼线，之前是没怀疑吕氏，所以没用上。 这次，我就让她们偷听吕氏，和她从朝鲜带来的宫女说的话，并且记录下来，又找了李恩妃帮忙翻译。” 难怪前段时间紫薇、纹玉，都往承乾宫和景福宫跑得勤，原来是为了这么个事儿。 语言不通可真是个麻烦事儿，幸好李恩妃受高智明的教导，在这种大事上，不会偏袒同族。 她点点头，又问：“她们都在说什么？” “她们可真是胆大。恩妃说，她们讨论的，几乎全是怎么害人，自然也说了怎么害的我。”张佳怡现在说起来，也还是气得不轻。 “果然隔着语言这一层，她们无所顾忌。”林慧怡脸色也沉下来。 如今宫里女真、朝鲜妃嫔都不少，难免出几个心怀不轨的。 为了避免再出现这种情况，最好在她们身边，安插几个懂女真话、朝鲜话的线人。 张佳怡这边有接着说：“原来申青梅确实是让那个月梅怂恿吕贵人，不仅是和我争宠，也想办法让她给我上眼药。 可惜吕贵人看穿了月梅的把戏，将计就计，拿申青梅当挡箭牌，设计好了圈套，让月梅，还有我，往里钻。” “这么来看，流放云南的惩罚也不算冤枉了月梅。”林慧怡顿了顿，又道： “那姐姐打算如何报复吕氏？可惜没有铁证，不能按律处置她们。这样只能想其他的办法了。” 第442章 吕氏自尽 “我忍不了了。当然是越快越好。”张佳怡冷着声音回道。 除夕夜她知道了这件事，整个年都没心思过了。除了最重要的仪式，她全都以养病为由推掉了。 这二十多天，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忍下来，没有立即冲去紫云台杀了吕氏。 林慧怡还是头一回见到，张佳怡如此不镇定的样子，明白她有多愤怒，便道：“可是想尽快除去吕氏，也不好办。” “嗯，我明白。”张佳怡轻叹了一声，又接着说：“所以我才叫你来。说给你知道了，咱们两个一起想办法。” 林慧怡点点头，说道：“姐姐现在一定要忍住。咱们得从长计议，才能找个万全的法子除了吕氏，又不沾染到自己。” 说着，她伸手覆盖在张佳怡的手上，稍微用力地握了握。 张佳怡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点头答应：“好。” 林慧怡又和她说了会儿话，两人想了许多办法，都没有一个能称得上万全的。 快到巳时末的时候，林慧怡见她精神不太好，便起身说：“今天就先这样吧。咱们慢慢来，姐姐好好休息。” “行。”张佳怡也知道自己不能心急，便微笑着应下，打算起身送她。 林慧怡一把拦住她要下床的动作，劝道：“姐姐身体还没好，外头冷得很，仔细着凉，快别折腾了。” “那你路上小心。”张佳怡想到外头的大雪，只得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一句。 “我知道了。”林慧怡戴好卧兔儿，穿上厚实的大氅，正准备往外走，忽然又想起一事，回头叮嘱她： “姐姐要是看见吕氏闹心，干脆称病闭门谢客吧。避免和她多接触，让她看出什么来，就打草惊蛇了。” “我省得的。”张佳怡笑着让她放心。 林慧怡也只是担心，她一时没忍住露馅儿，不过提醒一句罢了。因而又道了别，才转身离开。 “真没想到，平日看着挺好的吕淑女，竟也是个包藏祸心的。”等回了兰林宫，彩月便摇头叹息了一声，说。 “就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亏得淑妃娘娘那样照顾她，不然她哪儿有今天的安稳日子过。”苏苏跟着骂了一句。 林慧怡换上家居的服饰，窝进了软榻里，才道：“张姐姐估计心里都要怄死了。当时皇上打算一并严惩了吕氏的，还是她求的情。” “救了条白眼儿狼，淑妃娘娘怄气实属正常。”彩月叹道。 “你们也帮忙想想法子，怎样才能，在不牵连其他的情况下，给吕氏她应得的教训呢？”林慧怡撑着下颚，愁眉不展。 “这……”彩月和苏苏对视一眼，一起摇头：“我们能想到的办法，你和淑妃娘娘都盘算过了。” “唉……”林慧怡无奈，斜靠在软榻上冥思苦想。 林慧怡和张佳怡两边都挖空了心思去想，然而都过去了大半个月，仍旧没找着一个合适的策略。 于是，眼看着张佳怡越发坐不住的林慧怡，只得提议：“姐姐，要不我们故意打草惊蛇试试？” “你是说，吓一吓她？”张佳怡皱眉，迟疑道。 “对。”林慧怡点点头，解释道：“咱们故意透露出你已经怀疑上她的讯息，看能不能吓得她自乱阵脚。” 张佳怡斟酌了半晌，最后点头答应：“有道理，可以一试。” “姐姐，吕氏最近还上门吗？”林慧怡笑着问。 “来，每天都会过来说几句话，今天还没过来。”张佳怡回答。 “姐姐你也真能忍住，还让她进里头来。真是太厉害了。”林慧怡惊讶得不行，发自内心地钦佩。 “好了，别贫嘴了，快商量商量该怎么做。”张佳怡轻笑一下，无奈地拍了拍她的手，催促着。 “那就从今天开始，她再上门你一次都不要见。头两天还找个理由，之后就直接回绝，理由也不给一个。”林慧怡说道。 “嗯，然后呢？”张佳怡在心里记着，一边问。 林慧怡接着说：“这样过后，吕氏肯定非常疑惑，甚至会怀疑你是否知道了什么。所以你再给她一个验证的机会。 抽个时间出趟门，故意让她碰见。吕氏必定要上来搭话，询问怎么回事。你就暗示她，你已经知道了害你小产的凶手。” 张佳怡听完她的陈述，点头笑道：“妹妹果然有一手，姐姐我真是比不上你。” “姐姐可别自谦了。那是姐姐现在身子不好，不然哪儿需要我来班门弄斧。”林慧怡谦逊地摆手。 “唉，我是不行了，以后就要靠你了。妹妹，你可别嫌弃我们母女仨。”张佳怡调笑道。 “姐姐说得什么话，越发爱调侃我了。”林慧怡不好意思，扭过脸说道。 “哪是调侃，我说的那可都是真心话。”张佳怡一手搭上她的肩膀，道。 林慧怡又和她插科打诨了几句，正要告辞，却听到宫女进来通报吕淑女求见。 她眉梢微挑，低声和张佳怡说：“这可能真是来得巧啊。咱们才选出对策，她就送上门来了。” “可不是。”张佳怡也勾唇冷笑，回道：“好戏该开幕了。” “姐姐好好演，妹妹先回去了。”林慧怡笑容更深，轻声说了一句。 张佳怡向她微微颔首，随即迅速沉下脸，对那个通报的宫女说了一句：“我现在不太舒服，你让她先回去。” 林慧怡也跟着告辞，在通报宫女的前头走出去。 她一出到室外，先被冷风吹了个透心凉，而后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吕淑女。 她一见到林慧怡，自然要行礼：“参见充妃娘娘。” 林慧怡终于不用再在她面前伪装了，只“嗯”了一声表示听见了，随后也不管她的反应如何，直接越过她扬长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吕淑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拧着眉头刚思考了一下，先前进去通报的宫女便道：“吕淑女，淑妃娘娘说她有些不舒服，请您先回去。” “啊？”吕淑女先是一愣，转而满脸堆笑着问：“娘娘哪儿不舒服，可要传个太医？我也想进去看看娘娘。” “娘娘说了她不见客，淑女请回吧。”宫女按着张佳怡的吩咐回答。 “这样啊……”吕淑女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才转身离开。刚刚这两个人的反常，让她有些奇怪。 难道她们吵架了？ 她想到这个可能，蓦地勾起一个大大的笑容。吵架了好啊，她们吵架对自己大有益处。 吕淑女这样想着，心情舒畅地回了紫云台。 那之后，张佳怡便按着计划，一次也没有召见过吕淑女，让她自己猜去。 等到火候差不多了，她才找了个由头，去了趟凤仪宫。 回来的路上，自然碰上了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的吕淑女。 她泫然欲泣地问道：“是不是妹妹哪里做错了，才让姐姐嫌弃我了？” 张佳怡心中冷笑，果然上钩了，于是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随后在吕氏震惊愣神的时间，她迅速回了寝殿，又吩咐纹玉等人通知紫云台的线人，盯紧了吕氏。 吕氏果然如她们所想，开始惊慌起来，回去之后就称病不出，窝在屋子里想办法。 然而，就在林慧怡和张佳怡，自以为胜利在望的时候，紫云台却传来消息：吕氏自尽了。 第443章 德妃 “什么？这是怎么回事？吕淑女怎么会突然自尽的？”林慧怡惊得瞪大了双眼，盯着那个传话的宫女。 “奴婢也不知道。只是今天一早，吕淑女的宫女进去叫她，才发现淑女服毒自尽了。”那个宫女回道。 “你们娘娘呢？”林慧怡面色难看，又问。 “我们娘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震惊，立刻就派奴婢来通知娘娘了。”宫女老实答道。 “我这就随你过去。”林慧怡怎么也想不通，吕氏居然会选择自尽。 为了赶在妃嫔们之前先了解一下情况，她只能现在就动身。不过理由好找，她就说是担心张佳怡，不会有人怀疑。 林慧怡动作迅速，本来就是一个九品淑女而已，重视的人不多。所以她赶到的时候，咸阳宫一个妃嫔都没有。 “我一收到消息，就将吕氏的屋子给封起来了。”张佳怡见到她，立刻说道。 “姐姐怀疑她不是自尽？”林慧怡一惊，试探地问。 “对。”张佳怡点头，解释道：“和她一起服毒自尽的，还有她从朝鲜带过来的两个宫女。” “都死了？”林慧怡顿住脚步，惊愕地看向她。 “没错。而且我去看了现场，还有一封遗书留在吕氏的床边。”张佳怡拉着她一边走，一边说。 “确实可疑，现在就只能看遗书上说了什么，才能确定是自尽还是他杀。”林慧怡颔首应道。 林慧怡走进紫云台的内室，看见外头守夜的小床上躺着两个宫女，嘴唇青紫，嘴边都有血迹，一看就是中毒所致。 她收回视线，几步走进里头，看向吕淑女的尸体，表面看上去和那两个宫女是差不多的。 但是，有一个宫女的下颚，有被人掐过的痕迹，很可能是被人捏着下巴，硬灌进去的毒药。 林慧怡还注意到除了那个宫女，另外两人的表情都挺安详。而那个宫女，手指做出抓挠的动作，身上的衣服也有一点儿损坏。 问题就在于，她是被自己人灌的毒药，还是被别人。 正在她还要再看的时候，外头人来报，黄皇后来了。 两人只得出去迎接，顺便将疑点说了出来。 黄皇后见状，便跟着进了现场，首先打开了遗书。 林慧怡就在她身边，因此也将遗书的内容看了个全。 上头写着，吕淑女惊觉张佳怡发现了自己害她的事情。担惊受怕之下，只得选择了自尽，并且将自己如何害人的细节写明白了，求宇文晟不要牵连她的家人。 “你们信吗？”黄皇后将遗书递给张佳怡，问道。 “不信，但不得不信。”林慧怡简而言之。 “没错，咱们找不到他杀的证据，只能相信是她自尽。”黄皇后轻笑一声，好一会儿才道：“可真是不得了，一次拿掉三条人命。” “姐姐，咱们怎么办？”林慧怡问。 “还能怎么办，按规矩处理。”黄皇后应道，随即吩咐竹影去办。 由于三人是服毒自尽的，所以还要请太医来检查是什么毒物，并且要将咸阳宫搜一遍，确认没有残留才肯罢休。 “夹竹桃汁液。”林慧怡再一次听见这个名物，不禁挑起眉梢。 上次是申青柳带进来的，那这次呢？申青柳可还被关在中安宫，这些人总不会是她毒死的吧。 “要不将后宫都搜一遍？”林慧怡提议。 “搜也没用，那人既然敢用，就必定准备好了后路。除非将皇宫翻个底朝天，否则是搜不出来的。”黄皇后摇头。 “看来咱们得暗着查了。”林慧怡叹了口气，半晌后又说：“吕氏能被这样轻易毒死，她身边想必早有了那人的眼线。咱们都要小心。” “嗯。我也该清理一遍咸阳宫了。”张佳怡也同意。 “去给皇上报信儿。”黄皇后吩咐完梅蕊，又对二人说道：“走吧。权当她是自杀的。” “哎。”两人不再关注吕氏三人的尸体，跟着离开紫云台。 由于自己是受张佳怡小产一案牵连，失去了晋封四妃的资格，申青梅便一直耿耿于怀，对咸阳宫看得紧。 因此，今天的事，她很快就收到了消息。 其中毒死吕氏三人的夹竹桃汁液，难免让申青梅想起了申青柳。 这玩意儿在北方十分罕见，宫里更是头一回见到用这个害人的。所以她想不怀疑申青柳都难。 于是她便派人去跟申青柳的宫女打听，确认申青柳之前弄进宫的夹竹桃汁液，还有不少留存，便认定她有参与其中。 但申青柳被关在中安宫已经很久了，无法证明她参与这件事，更无法证明她陷害自己。 申青梅只得再从宇文晟身上下手了。 而听到梅蕊汇报的宇文晟，关注点不在吕氏如何死的上面，而是想到了申青梅。 因为她没能升上四妃，心里不太高兴，跟宇文晟使了几回小性子。 这回证明张佳怡小产和她无关，宇文晟就能正大光明地晋封申青梅为德妃了。 于是他对尚在殿中候着的梅蕊道：“吕氏等人罪有应得，尸体烧了便是。 至于无辜受累的申夫人，朕不能继续让她背黑锅，就晋封她为正二品德妃吧。” “……是。”梅蕊没想到宇文晟这般喜欢申青梅，心里有些憋气，但皇命难违，她只能原话转述。 “皇上可真是偏爱她。”林慧怡闻言，忍不住撇嘴说完，又勉强对张佳怡笑道：“不过德妃到底在淑妃之后，她也还是没能越过姐姐。” “现在越不过，以后可就难说了。”张佳怡悠悠叹了一声。 林慧怡一时语塞，找不到该说什么，屋内顿时寂静下来。 “你那个计划准备得如何了？”黄皇后打破寂静，问向林慧怡。 “准备得是差不多了，但我……”林慧怡支吾着。 “你还是有些犹豫，是吗？”黄皇后又问。 林慧怡叹了口气，点头应“是”。 “申青梅害了王夫人，还害了佳怡，难道你还想留着她？”黄皇后肃着脸，问她。 “我知道，我只是担心申青柳……她不该死的……”林慧怡对申青梅还是恨的，但申青柳罪不至死，才是她犹豫的原因。 “申青柳不一定会死。她是疯子，是被申青梅逼疯的，她做什么都是可以理解的。”黄皇后又道。 “我们到时候跟皇上说说情，你再让皇贵妃帮一把，申青柳可以保住的。”张佳怡也附和着。 “你回去好好想想。我们一定要赶在申青梅正式晋封德妃之前除掉她。”黄皇后叹了一声，说。 林慧怡也知道等申青梅真的成了德妃，就更难对付了。 “好。”她只得点头答应。 第444章 风筝 既然答应了黄皇后她们要做，林慧怡就不能再犹豫不决了。回去之后，她就开始思考如何实行自己的计划。 申青梅和她们仇怨太深，肯定是要不死不休的。按宇文晟对她的宠爱，德妃之位几乎不可能是结束，而应该是开始。 为避免申青梅势力稳固，林慧怡她们难以下手的局面出现，她们只能现在彻底解决掉她。 至于无辜的申青柳，林慧怡只能想尽全力去保住，犯事后极易被盛怒之下的宇文晟，处以极刑的她。 “娘娘，皇上下了两道圣旨。”菊英从外头进来。 “两道？”林慧怡一愣，疑惑地抬头看她。 她知道宇文晟刚刚去了翠微宫，也知道申青梅即将晋封德妃，但没料到会有两道圣旨。另一道是关于什么的？ “一道是晓谕六宫，晋封申夫人为德妃。”菊英脸色郁郁地说：“另一道，是皇上下到中安宫的，罚申承衣掌嘴四十。” 宇文晟为何突然要惩罚申青柳，林慧怡清楚得很，但她没有说话。 彩月轻叹一声：“申承衣都已经落到那般田地了，何必如此穷追不舍。皇上也是，这不是特意刺激申承衣吗？” “可不是，都不需要咱们再做什么手脚了。申夫人有那个下场也是她自己作的。”苏苏却面上带笑，嘲讽道。 “好了，她要作死不是正便宜了咱们吗？我们还是想想该用什么办法将申青柳弄出来吧。”林慧怡不想讨论这个，赶紧转移了话题。 “要不，让中安宫的人故意将她放出来？”菊英很快提议。 林慧怡摇头：“不可。这样若是追究起来，别说中安宫那些人，就是咱们兴许也会被查出来。” “既然偷偷摸摸的不行，那就只能正大光明地把她弄出来了。”苏苏皱着眉头，道。 “可是要把申承衣弄出来，得三宫发话。那就只有请皇后娘娘帮忙。”彩月抿了抿唇，说道： “并且得为皇后娘娘想个合适的理由出来。只有皇后娘娘的理由正当，皇上才不会起疑。” “那这么看来，皇后设宴就是最好的理由。”林慧怡点点头，顺着她的话想着。 “可是如果没什么特殊理由，皇后娘娘突然大张旗鼓地设宴，也很奇怪。”彩月又说。 林慧怡想了好一会儿，忽然瞥见那边桌上放着的黄历，立刻惊喜地叫了一嗓子：“不会！” “怎么？”几人齐齐看过来。 林慧怡起身将那本黄历拿过来，笑道：“你们来看，过几天就是清明了。今年的清明正巧和三月三上巳节是同一天。” “姐姐是说让皇后娘娘用这个理由，大摆筵席，请所有妃嫔赴宴？”彩月很快反应过来。 “对！这两个节日都不算小，碰巧同一天是喜事，理由绝对充分。”林慧怡十分满意，一边解释： “况且清明上巳的时候，宫里一向都有重要活动。踏青插柳，秋千蹴鞠放风筝，哪次不是大场面。” “对啊，到时候人多眼杂，正是下手的好机会。”苏苏也笑起来。 “没错。而且咱们可以再运作一下，彻底绝了申青梅的生路。”林慧怡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冷光。 “那我这就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听听她的意见。”彩月一直听着，此时点了点头，立即起身。 “去吧。可以张扬一点，就算日后追究起来也好对付。”林慧怡嘱咐道。 “好。”彩月应了一声，笑盈盈地出去了。 “我有些饿了，你们去看看有什么吃的，端上来我用点儿。”林慧怡将苏苏和菊英也支开了。 等屋里只剩下她一人，林慧怡脸上的表情瞬间便暗淡下来，心中五味杂陈。 她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却看见一只五颜六色的蝴蝶风筝。 她蓦地怔住了，随后飞快地跑出了含芳殿，寻着那风筝的方向。 这个风筝，跟前年春天她和王思娣一起放的那个，极其相似。 王思娣喜欢蝴蝶，所以风筝也爱玩蝴蝶样式的。前年那个，是她们为了哄乖姐儿，一起亲手做出来的。 林慧怡不顾身后跟着唤她的宫人，一口气跑到了兰林宫的东边空地上，才找到放风筝的人，是住在常宁阁的程列荣。 林慧怡看见她，脚步一顿，随即盯着那只风筝，不动了。 程列荣发现了她，赶快让宫人将风筝收回来，才过来行礼：“参见充妃娘娘。” “起来吧。”林慧怡随意地应了一声，眼睛仍旧直勾勾地看着那只蝴蝶风筝。 “娘娘也喜欢这个风筝么？”程列荣见她一直盯着，便主动拿给她看，问道。 “样式很别致，你是从哪儿弄来的？”林慧怡没有直说。 “回娘娘，妾身前两天看见惜春殿将旧东西拾掇出来晒，碰巧瞧见了一个蝴蝶风筝，十分精巧好看，只是破败了。 所以便跟尚功局说了一声，照着做了个差不多的出来玩儿。”程列荣笑着回答。 “原来是这样……”林慧怡闻言勉强笑了笑，将风筝还给她。 那个风筝也就前年春天玩了几回，后来乖姐儿兴趣淡了就收起来了。 去年春天那两母女悉数逝世，她也没心情放风筝，因此一直收着，没拿出来修补。如今两年过去了，早该烂了。 “娘娘？”程列荣看她脸色不对，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赶忙询问。 “没事，你接着玩儿吧。”林慧怡摇摇头，转身便要走。 “娘娘要不要和妾身一起放？”程列荣看她不像是生气，便主动示好。 “不用了，我也只是看那风筝有些新鲜，你玩吧。”林慧怡轻声拒绝，头也没回地往回走。 只是，她心里对申青梅的恨意，忽然猛涨到一个极点。 若没有申青梅，今年她至少还可以和王妹妹一起放风筝。 可是，她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忽然，林慧怡感到自己眼睛发烫，两滴热泪从眼眶滚落下来，打在她的衣领处，晕染出几多花。 即使王思娣已经死了一年多了，她仍旧是放不下，她还在耿耿于怀。 “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彩月刚从凤仪宫回来，正好在含芳殿门口碰见她，看她脸颊上的两道泪痕，忍不住询问。 “没事，突然被风迷了眼睛。”林慧怡不想让她们担心，赶紧擦了擦脸，跟着辩解了一句。 “少骗我，我可不傻。”彩月看她眼里还有水光，哪里会信。 这时，弄了吃食回来却找不到人的苏苏看见两人，赶忙跑过来，道： “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姑娘去哪儿也不说一声，连个人都不带。” “我反正也是在兰林宫里头，又不会去外面，带人做什么。”林慧怡吸了吸鼻子，极力与她调笑。 “你哭过了？谁欺负你了？”苏苏看她眼眶还红着，表情警惕地问。 “没，出来看风筝却被吹了眼睛。”林慧怡还是那个理由，也不等她们反驳，便叫着：“我饿了，快回去吃东西。” “正说呢！给你弄了藕粉糕，快走吧。”苏苏被她这一打岔，便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拉着她往里走。 林慧怡立刻跟上，心里松了口气。 第445章 成功了 彩月也没有再追问林慧怡什么，只把黄皇后的回复跟她说了。 “皇后娘娘说这个方案可行，晚上再找你商量一下，尽早定下来。” “行。”林慧怡一边吃着藕粉糕，一边含糊地应了一声。 晚上请安之后，林慧怡就被黄皇后用一起吃饭的借口留了下来。 两人商量出了结果，对各个环节都安排得细致入微。任何可能出现变动的地方都要兼顾，准备多种应变方案。 确保一击即中，万无一失。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无论是谁，都不想让申青梅逃过去。 林慧怡听了张佳怡之前说的，跟高智明说了一声，请她到时候出面为申青柳说说情，保她一命。 林慧怡请她帮忙，高智明当然不会拒绝，更何况还是请她救人一命。虽然申青柳品行不好，但正如林慧怡所言，罪不至死。 林慧怡她们为了除去申青梅这个大隐患，不得不利用申青柳。那她帮个忙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于她的身体，高智明唤来明珠：“你帮我准备好药，我要确保三月初三那天全程在场。” “你这个身体只有慢慢养才行，那种猛药是以透支身体为代价的，你确定要用？”明珠沉着脸，盯着她说道。 “你还担心我的身体？”高智明与她对视了很久，忽然说了一句。 “你什么意思？”明珠皱眉，沉声问道。 “什么什么意思？我只是问你，是不是在担心我？”高智明眼睛眯起，笑着回复她。 明珠顿了顿，答道：“当然。” “不用担心，我知道分寸，你只管帮我准备就是了。”高智明不再看她，语气坚决地说着。 明珠没有动，仍旧盯着她，说：“她对你有这么重要？能让你不惜透支身体，就为了完成她的一个嘱托，值得吗？” “值得。”高智明回头看她，脸上的表情郑重却温柔，道： “因为我们是知己，更是亲人。为了不让她手上染上血债，我愿意为她这么做。当然，你也一样。” “我……”明珠看着她眼中的温柔笑意，瞳孔倒映着自己的面容，一颗心突然被她的话震动到。 “什么？”高智明仍旧微笑着看她，轻声问道。 “没什么，我答应了，这就去准备。”明珠忽然顿住，低头说完，转身出去。 被留在榻上的高智明眼神寂寥黯淡，还是不行啊……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不会放弃的，总有一天，她会明白的，我相信。高智明低声说服着自己。 三月初三这天按时来临，黄皇后早几天就上报给了宇文晟和裴太后，以清明上巳聚首的喜事，在御花园设宴，邀请六宫所有妃嫔。即使是有罪的，也被请来了。 “都安排好了？”林慧怡正坐在梳妆台前，梨花等人在帮她梳头。 “嗯。申承衣没有疯到失去自我意识的程度，咱们派人多次暗示过，她已经听进去了。”彩月一边给她插上发簪，一边回复。 “事后如何应对，她们都记清楚了吗？”林慧怡应了一声，又问。 “都记住了。即使是为了活命，她们都会按你的意思去做。”彩月又道。 “那就好，能少牵连一个就少一个。”林慧怡叹了一声。她不想因为自己的个人仇怨，拉别人跟着陪葬。 那些宫女大多都没有错，她不能平白害死她们。 “幸好智明今天身子还好，有她在一边劝着，皇上到底不会牵连太广。”林慧怡又笑着说。 “是啊。幸好皇贵妃娘娘这两天身子大好，不然可也难办。”苏苏也附和着。 “说起来也奇怪，前些天智明都还病怏怏的，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一半都躺着，这两天倒还能四处走动了。”林慧怡笑道。 “或许是两个节日福气大盛，让皇贵妃娘娘好转了吧。”苏苏回答。 “兴许吧。要是智明能真的好转，我也不用担心了。”林慧怡笑着应道。 这时候梨花已经给她梳好头，她便起身穿好应景的吉服，桃红的袍子，配着海棠花补子，娇艳欲滴。 “娘娘穿着真好看。”菊英进来看她们的进度，忍不住夸赞道。 “你们今天也好看。”林慧怡笑着夸了众人，才动身过去御花园。 此时御花园里的宴席已经坐得差不多了。她来得算晚的。 林慧怡先跟众人见了礼，才望向前头第三个位子，那是给申青梅的，此时却还空着。 这里是一大片空地，这边摆着宴席，正对着的那边老早就架起了好多座秋千。 等会儿不仅她们会去打打秋千，宫女们也会去比比看，好的都会有赏。完了还有尚仪局、教坊司的艺人在秋千上表演，惊险刺激。 林慧怡又扭头往后看了一眼，座位的末尾，坐着申青柳。虽然身形凄惨，早已没有从前的窈窕，但看着倒也不像疯子。 她收回目光，心里松了口气，这样的申青柳，应该能按着计划进行吧。 没过多久，宇文晟、裴太后，还有先帝的老娘娘们也过来了。又是一通忙乱的见礼场面。 幸好林慧怡是妃位，倒也不用对谁都下跪。只是位份低的嫔御们参加这种大宴会，就很痛苦了。 三宫依次举起酒杯发言，众人也一直端着酒杯，等黄皇后说完了，便齐齐一饮而尽。 随后，宇文晟宣布宴会开始。 接着就是老娘娘们愿意上场的，去打打秋千，林慧怡她们则坐着看。 但先帝的妃嫔大多都上了年纪，玩几下就不行了。 随后是宇文晟的妃嫔按位分次序上场。本来是高智明和张佳怡的，但二人身体都不好，便由德妃申青梅顶上。 申青梅是从不矫情的，能玩儿的活动她绝不推拒，因此这回也玩得漂亮，得到宇文晟的赏赐。 林慧怡今天的重点不在玩儿上，所以只略略荡了几下，在一众妃嫔中平平无奇。 妃嫔玩过了，就是宫女们上场。所有妃嫔的宫女都要去排队，而这个时候，就是林慧怡设定下手的时间。 于是她假装赏景，侧头看向了申青柳，见她缓缓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申青梅身边，笑着和她说了什么。 但申青梅并不想搭理她，一个眼神都不分给她。 眼见着计划要落空，林慧怡忍不住咬唇，却看见申青柳不知道又说了什么，使得申青梅脸色大变，竟然真的跟她离了席。 成功了。林慧怡在心中说道。 第446章 惨案 林慧怡见此，来不及细想申青柳是如何做到的，急忙侧头去看宇文晟的情况。 幸而张佳怡等人早有准备，因此在申青柳动身去找申青梅的时候，与高智明等人相继走到宇文晟跟前敬酒，挡住他的视野。 见宇文晟没有发现，林慧怡放下心，先给黄皇后使了个眼色，回头去看走到花丛边上的申氏姐妹。 只见二人刚走到花丛边上，申青梅就停了下来，不肯再进一步。 申青柳背着身子停顿了一下，才慢慢转过身面对申青梅，因而也面向了林慧怡。 紧接着，林慧怡看见她朝自己看了一眼，然后露出一个疯狂的笑容，盯着她身前的申青梅。 林慧怡被刚刚那个眼神惊到了，难道申青柳已经知道自己对她做的那些事了？ 她来不及去想，方才只愣神了一刹那，再回头来，申氏姐妹就全都面向了她这边。 同时，申青柳的左手扼住了申青梅的脖颈，右手则紧紧攥着一只细长的簪子，用尖的那头抵住了申青梅的喉管。 发现这一幕的人不少，林慧怡身边传出起此彼伏的惊叫声。 林慧怡也跟着站起身，朝那两姐妹走过去。刚刚申青柳的那一眼，让她有些怀疑，计划到底会不会顺利进行。 宇文晟和裴太后自然也被这边的动静惊扰，快步走了过来。 林慧怡让开位置，退到黄皇后、高智明等人身边。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窜了出来，大声哭叫着：“娘！娘！” “你要对我娘做什么！” 是申青梅的儿子八皇子舒王宇文攸。 林慧怡就在他身边，因此想也没想，直接一把抱住他，将他禁锢在怀中。 “放开我！你放开我！”宇文攸仍在哭闹挣扎。 “攸儿！听娘的话，别乱动，别过来！”申青梅看见紧紧抱着儿子的林慧怡，眼中又是惊恐，又有一丝自己察觉不到的放心。 “娘！”宇文攸当然不肯，挣扎的幅度大得林慧怡都快抱不住他了。 “德妃是你的亲堂姐，你挟持她究竟想做什么。”宇文晟一边帮着护住宇文攸，一边阴沉着脸对申青柳说道。 不知申青柳是被他的话刺激到了还是如何，原本还有一些清明的神色顿时染上浓厚的癫狂。 “亲堂姐？”她似乎听见了极其好笑的事，冷冷笑着：“皇上，你问问她，她把我当堂妹吗？” “她为何不喜欢你，你自己应该清楚。”宇文晟冷声回复。 “我从前对她的欺负，她都已经变本加厉地还给我了！我都已经跌到泥里了，为何还不肯放过我！还要侮辱我！” 申青柳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又盯着人群中的伏贵媛和鱼贵人尖叫着：“皇上！你知道伏鱼这两个贱人，背地里是如何欺辱我的吗？” 众人闻言，全都看向了伏鱼二人，她们附近的妃嫔都不由自主地往边上退，将二人孤立出来。 宇文晟回头狠狠瞪了她们一眼，才继续和申青柳谈判：“你放了德妃，朕会为你主持公道。” “公道？”申青柳听后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皇上，在这后宫里，哪儿来的什么公道！有的只是你的偏好而已！” 宇文晟被她这样指责，脸上的表情顿时不耐烦起来。 申青柳仍在喋喋不休：“皇上！你只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却看不到真正喜欢你的！我那么虔诚地爱着你，却被你弃如敝履！ 而她，申青梅！她根本就不爱你！她只想要权势地位！只是在利用你！可你却拿她当块宝！” “天下爱朕的人多了，难道朕全都要放在心上吗？”宇文晟嗤笑一声，回道。 “所以我恨你了！我恨死你了！你任由她们欺辱我！任由申青梅在你耳边进谗言，无尽地偏袒她！”申青柳哭叫着。 林慧怡也是才知道申青柳的内心想法。她只能轻叹一声，世间女子皆是如此，什么情情爱爱，整日围绕着它转。 千百年来，诸多女子的故事，足以充做教训。女人一旦陷入爱情，爱上一个男人，就会给自己招来祸患。 所有，她林慧怡从来不信爱情，也不需要爱情。她此生唯一的男人，更不值得她去爱，也不值得任何一个世间女子去爱。 “你到底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宇文晟懒得和申青柳废话了，直接切入正题。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她死！死在我的手里，拉她和我一起下地狱！”申青柳目眦欲裂，面目扭曲。 “好，你杀了她，朕就将你申氏满门诛灭，一个不留。”宇文晟冷笑一声，冷声说道。 “皇上！此事不可！”黄皇后闻言立即劝阻。 连高智明也开口劝谏：“皇上，这等宫闱秘事岂能大张旗鼓地传扬出去。更何况由一人之过，殃及太多无辜，对您的名声也有损。” 林慧怡知道，她们都明白宇文晟只是吓唬申青柳的，但她们计划了这么久，如何肯让他得逞。 果然，本来听了宇文晟灭族的威胁，申青柳差点儿就害怕了，然而听见宇文晟最重视的两个女人都在劝阻，就知道必定不会如此。 更何况，家里的人，除了父母，还有谁真的看重她呢？从前最疼她的祖母，为了巴结申青梅，对她不闻不问，还责骂她娘。 于是，申青柳心一狠，直接手下用力，金簪子就戳进了身前人的喉咙里。 她快意地笑着，瞪大了双眼，又抽出簪子，接连捅了三四下，血流如注，侵染得到处都是。 “娘！”林慧怡来不及捂宇文攸的眼睛，让他将申青梅的死状看得一清二楚，随后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 即使林慧怡亲手策划了这一场惨案，但仍旧担心已经疯了的申青柳，会伤害宇文攸，便用尽全身力气，将小孩死死箍住。 林慧怡用身体将他完完全全地笼罩住，任由他疯狂踢打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这种行为，算不算是恕罪。 当她看见申青梅如她所愿，死在申青柳手里的时候，没感到任何快感，没有大仇得报的狂喜。 她只感觉到心冷，感到羞愧，感到不耻。 她害死了一个人，害得一个孩子失去了母亲。而这个孩子，下个月才过四岁的生日。 或许他的母亲，早早在为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做准备，或许给她的孩子准备了饱含母爱的礼物。 可是，她亲手将这一切都毁了。 那边，林慧怡看不到的地方，原本狂笑着的申青柳，在一声轻微的“噗嗤”之后，笑声渐弱，最后彻底消失。 她又害死了一个人。林慧怡垂头埋入为宇文攸，也为自己建造的蜗牛壳里。 她没能保住申青柳的命，还是让她死了。 林慧怡顿时感觉，从灵魂深处涌上来一股泪意，那是她的愧疚，她的恐惧无助。 她忍不住，滚烫的泪水，如同永不干涸的江河，从眼眶里倾泻而出。 第447章 咎由自取 林慧怡极力地压抑着自己，没有让自己哭出声，没有让自己将那拥堵在喉咙口的“对不起”，说给怀中的孩子听。 良久，林慧怡感觉身边的混乱渐渐停止，熟悉的味道来到她的身边，两只手搭在她的双臂。 “充妃，将攸儿放开吧。”是宇文晟，他此时的声音温柔，却透露着疲惫失落。 她还没有失去理智，林慧怡赶紧收敛自己的表情，换上一副哀伤却不惹人奇怪的神色，随即松开圈住宇文攸的双臂，抬头去看宇文晟。 “你怎么哭了？”宇文晟看见她脸上的泪痕，顿时惊了一下。 “妾抱着舒王的时候，被他与申德妃的母子之情所感染，所以忍不住流泪。”林慧怡早便想好了说辞，淡淡地回道。 “快起来吧。”宇文晟看了看她，又低头将已经哭得几近昏迷的宇文攸抱了起来。 林慧怡也跟着站起身，等宇文晟抱着宇文攸转身离去，她才与身边围着的高智明等人对上视线。 庄小娘和向安娘在两边抱着她的胳膊，无声地安慰。 高智明站在她的身前，轻声问她：“你后悔了？” 林慧怡顿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笑着回答：“有一点吧。” 只是她这个表情，既不像笑，也不像哭，看着极其让人怜爱。 “别哭了。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你还有很多人要保护。”高智明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花，轻轻说。 “我知道。”林慧怡闭着眼狠狠吸了一口气，才换上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 “走吧。皇上下令要严查此事。”高智明拉着她往旁边的殿阁走。“不过太后娘娘下令，封锁了消息，不许任何人乱说。” “嗯。”林慧怡微微点头。这种姐妹互害，还闹出了人命的丑事，是不会让人泄露出去的。 就算是事主的亲生父母，也只会在事情彻底解决之后，收到宫廷悄悄递出来的消息。 而今天在场的宫人，若是不幸，恐怕一辈子也别想出宫了。 为了宴席方便，因而专供休息的殿阁就在旁边不远，林慧怡一行人没走多久就到了。 三宫正严肃端坐在高位上，其他所有在场人员，按着身份高低，或坐或站，挤了满殿。 中间，跪着伏贵媛、鱼贵人，还有申氏姐妹的宫人。 林慧怡埋下去的暗线自然都在此列。 她不能再让这些人受害了。她想着，便坐到留下的空位上，悄悄看了那几人一眼，算是给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黄振以及宫正司的女官，带着一大群宫人过来。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翠微宫与中安宫的宫人全数带到。” 林慧怡趁此机会，赶紧和翠微宫的线人对视了一眼。 随即，宇文晟便对一众宫人喝道：“申承衣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都给朕说明白！” 于是，申青柳身边的彩帛赶紧抢在素锦之前，跪爬着到宇文晟跟前，哭诉着： “皇上！我们承衣这一年多来，每日都要受到伏贵媛和鱼贵人的欺辱。还有申德妃，时不时都要来作贱她。请皇上明察！” 素锦听后脸色骤变，这才看清彩帛的真面目。 但她主子已死，为了还在安阳伯府的家人，她不能随便说话，因而暂时垂首观察情况。 “皇上，不是的！妾身没有欺负申承衣！”伏贵媛早就换上了一副柔弱纯真地模样，哭着说。 “你闭嘴。”宇文晟声音不大，但语气足够震慑住伏贵媛了。 “你说德妃时常来作贱申承衣，是何时的事？”宇文晟又问向彩帛。 “皇上您不知道。打从我们承衣被禁足开始，申德妃就打着关照堂妹的名号，派人来说难听话，羞辱她。 而我们承衣自小就是个千娇万宠的公侯千金，性子最是高傲。申德妃分明最清楚，还刻意这样羞辱她。”彩帛哭着回答。 “朕问你们，德妃有没有做过！”宇文晟又看向翠微宫的宫人。 由于黄皇后抓住几次机会整治翠微宫，所以现在她身边还效忠的人已经极少。 这会儿便只有零星几个人，出来反驳彩帛的话。 “你们就是申德妃的走狗！皇上面前还敢歪曲事实！”彩帛怒道：“皇上，您若是不信可以问她，她时常受申德妃之命过来！” 被她指着的宫女就是林慧怡埋下的暗线，只见她吓得脸色苍白，哭着求饶：“皇上恕罪！” 她这一嗓子，摆明了彩帛所言皆是事实，都不需要验证了。 “看来是真有其事了。”黄皇后轻叹一声，转而怒目瞪向伏鱼二人：“你们还不招吗？申德妃已死，没人能为你们撑腰了！” 她这话也是林慧怡等人商量好了的，引导伏鱼二人将自己的过错推到申青梅身上，坐实了她迫害申青柳的罪行。 这两人果然不是傻的，有一个减轻罪名的机会在前头，她们当然得紧紧抓住了。 若她们恶意折腾申青柳的事暴露，肯定会被偏袒申青梅的宇文晟，当作主犯治罪。 所以她们当然得想办法给自己挣来一条生路。 伏贵媛匍匐在地，悔恨地说：“妾身招了！确实是申德妃指使妾身做的。申德妃许诺妾身，若妾听话折磨申承衣，就帮妾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 “是是是，妾身因为和申承衣同住，申德妃也是这样吩咐的。”鱼贵人也顺着她的话往下说。 “皇帝，这件事很清楚了。申承衣之所以如此怨毒德妃，疯癫之下将其当众杀害，皆是德妃咎由自取。” 裴太后当然清楚，其中多半还有别人插手，将此事推到这种局面。 只是涉事二人皆已死亡，而且申德妃的嚣张跋扈，及其对堂妹的打压，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因而，为了避免牵连太广，干脆就按这个处理了，也不算冤枉了申德妃。 林慧怡只感觉揪着的一颗心忽地放松。有了裴太后这句话，这些人大概不会受到惩处了。 “母后这样说，朕也只能就此结案。”宇文晟还想整个水落石出，但亲娘发了话，申青梅的性子他也确实清楚。 “只是对外，得换一个体面的说辞，也是为了皇家颜面。”他又道。 “这就随你了。”裴太后当然明白这种丑事不能大肆宣扬，就点头应道。 林慧怡等人也不再插手。除去申青梅的目的已经达成，她们也没必要揪着她的身后事计较。 已死之人，就让她风风光光地走吧。 第448章 喜事 最后伏贵媛与鱼贵人两位，都被宇文晟降为了最末等的承衣，禁足在中安宫不许外出。 这场悲剧也给套上了一件华丽的外衣，对外宣称申青梅为救落水的堂妹申青柳，不幸双双遇难。 其中细节编得绘声绘色，申青梅的无私大爱简直可歌可泣。 若不是林慧怡亲手策划了这一切，亲眼看着申氏姐妹死亡，差点儿就要信了。 这件事的真相虽然被黄皇后封锁了，但哪里能真的堵住所有人的嘴巴。 只是碍于三宫下达的严令恐吓，宫人们都仅仅私下传递，并不敢当众谈论。 因而外间倒也确实不知道事实如何，只能相信这个故事。 除了安阳伯府，当天安阳伯府的女眷就被黄皇后召进宫，说明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并且严正警告不许她们向外边透露半个字。 安阳县伯太夫人直接被吓晕了过去。现任夫人，也就是申青柳的亲娘，更是哭成了泪人。 黄皇后不能让她们就这么出宫，便做主留了她们一晚。等第二天两人稍微缓和了，才送出去。 至于申氏姐妹的身后事，宇文晟给申青梅想了这么一个精彩故事，自然不会亏待她。 于是申青梅被追封为贵妃，给了“怀荣昭靖”的谥号，定下的丧礼规格也颇为隆重，昭示着宇文晟对她逝世的遗憾。 而申青柳的尸体，若不是黄皇后和高智明拦着，就直接被愤怒的宇文晟烧掉了。 最后也就按着王庶人的先例，赏了一口薄棺材，随意地拉到了金山，在那里又添了一座无名孤坟。 林慧怡此时能做的，除了为她烧香祈福，就只有让人记住她坟墓的位置，以后再做弥补了。 不远处的殿中，颜色秀丽的女人地懒洋洋地靠在贵妃榻上，嗤笑一声，道： “看来我是高估申青梅了。皇上居然连追封都只给她贵妃，却不是最高的皇贵妃。啧啧，皇上对她的喜欢也不过如此。” “娘娘也说笑了。她在皇上心中才几斤几两，哪里能和皇贵妃娘娘相提并论呢？”正给她捶腿的宫女应道。 “这么说来，皇上可真是喜欢高氏。不仅空出了贵妃这一级，谁都不给。连宠妃死后追封也吝啬得紧。”女人说着又叹了一声。 “是啊。皇上为了将皇贵妃娘娘和其他妃嫔拉开距离，可真是费尽心机。”宫女又道。 女人闻言，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慢悠悠地说：“若皇后和皇贵妃这两个，后宫最高的女人不出事。 皇贵妃之位多半就是高氏一人独占了。我们这些妃嫔，能活着当到四妃估计就顶天了。” 宫女却笑着劝慰：“娘娘不必忧心。皇后娘娘没有儿子，皇贵妃娘娘更是个病秧子。娘娘不是没有机会的。” “你倒是看得明白。”女人扬起一抹艳丽的笑容，又轻轻将她的下颚勾起，盯了一会儿，才道：“且先看着呗。” “这申青梅啊，我还以为她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也是个蠢货。狗急了还会跳墙呢！这么折腾，有这个下场也算是活该了。 皇上的宠爱，荣华富贵，这些东西还是下地府去，慢慢享受吧。”她松开手，笑盈盈地说着。 被放开的宫女吓得背上全是汗，给她捶腿的动作更是变得无比小心。 “林氏也确实厉害，看来我得再动动手了。”榻上的女人笑眯眯地扶着下颚，轻声说着。 相比起那些曾被申青梅欺负过，喜笑颜开偷偷庆祝的妃嫔，林慧怡这个始作俑者反而安静多了。 她实在是高兴不起来，从昨天回来后，就一直躺在床上，连饭也是随意吃了两口，就搁开了手。 她其实不后悔做这件事，只是心里依旧过不去。 阴谋诡计，用一个人的命，去报复另一个人。这些都是她以前相当厌恶的，如今也用上了。 “娘娘！娘娘！快起来！”林慧怡正检讨着自己，却听得菊英慌里慌张地叫着她。 她只得坐起身，掀开床帐走了出来。“什么事？” “娘娘，刚刚我听到了一些流言，咱们的计划又被泄露出去了。”菊英一脸急色，拉着她说。 “你是说我设计谋害申青梅的计划？”林慧怡皱紧眉头。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回吓疯辉氏的时候，也被泄露过一次。 “没错。流言里指称娘娘你给申承衣下五石散，又教唆伏鱼二位承衣欺负她，最后栽赃给申贵妃。”菊英说得飞快精炼。 “看来是有人一直都在盯着我。”林慧怡沉下脸，道。 “哼，这人也就这点儿本事了，不敢玩真的揭发我，只能给我传播流言。”她又冷笑着说。 “那咱们怎么应付？”菊英见她没有慌张，知道她有法子，便也镇定下来。 林慧怡轻笑一声，道：“不需要应付，由着他去。” “那我们就任由他们乱说吗？”菊英却不赞同。 “放心，只是流言而已，当不得真的。我们先看看皇上的反应再说。”林慧怡微微笑道。 “好吧。”菊英这才放心。 由于林慧怡的纵容，这些流言越发甚嚣尘上，最后被宇文晟知道后，命令黄皇后严惩传谣之人。 得了他的指令，黄皇后当然是以雷霆手段，迅速处置了一批传得最凶的宫人。 林慧怡知道后嘴角微挑。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申氏姐妹一案已经定性，以后都只能按宇文晟给的故事传颂。那人却在这个节骨眼儿挑事，能不让宇文晟生气吗？ 她正觉得讽刺好笑，就听见宫女来通报：“娘娘，黄振公公求见，皇上有要事吩咐。” 林慧怡听后愕然，能是什么重要的事，要让宇文晟这个时候，派黄振过来。 但她不能深思，只得高声应了一声：“知道了，请黄振公公稍等，我就来。” 门外的人立时领命离去。 林慧怡也不好让黄振久等，只得赶快换上一件披风，又理了理发鬓钗环，才出门去正殿。 黄振一见到她，便笑着迎了上来，拜道：“参见充妃娘娘。” “公公不必多礼。”林慧怡虚扶了一把，见了他的脸色便放下心，又笑着客套：“敢问公公此时前来，可是皇上有什么要事吩咐？” “奴婢此行必然是有喜事要告知娘娘的。”黄振一边回答，一边暗暗地观察她的表情。 喜事？林慧怡心中奇怪得很，面上却不露分毫，笑道：“公公请说。” “娘娘，皇上说，怀荣昭靖贵妃已逝，舒王却还年幼，欲寻一位德才兼备、温柔和软的妃嫔代为教养。” 黄振一边将她的反应记在心里，一边说：“皇上认为，此时宫中最符合这个条件的，就是充妃娘娘您了。” 第449章 抚养舒王 “皇上的意思，是让我抚养舒王？”林慧怡是怎么也没想到宇文晟会做这个决定的，因而大为震惊。 “是的，娘娘，皇上就是这个意思。”黄振点头，又道：“皇上说，皇贵妃娘娘身子不好，其余妃嫔又多有不足，只有娘娘最合适了。” “那也可以请皇后娘娘啊？皇后娘娘本就是诸位皇子皇女的母亲，没有比她抚养更名正言顺的了。”林慧怡还有些惊愕。 “皇上也想过。但皇后娘娘去年才产下小公主，又要养身体，又要管理六宫，恐怕精力不济，所以才选了娘娘。”黄振笑眯眯地说道。 林慧怡嘴角略微抽搐，终于恢复了理智，又问：“皇上这是已经决定了，只是知会我一声？” “当然，娘娘若实在不愿，奴婢也可代为转达。”黄振仍旧笑得和蔼。 “没有，我很愿意。”林慧怡这才注意到黄振有观察自己的动作，瞬间明白了宇文晟的意思，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她还笑着补充：“舒王是个聪明乖巧又孝顺的孩子，我素来喜欢。更何况我一直未能有孕，正盼着有个孩儿呢！ 我还要多谢皇上这般为我着想，更要感谢皇上对我的信任。公公请为我转达，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舒王的。” “娘娘这样愿意，奴婢也就放心了。请您放心，奴婢一定将您的话转告给皇上。”黄振笑眯眯地拱手。 “那就劳烦公公了。”林慧怡又让彩月去给他取了一个荷包。 黄振收了才走。 而林慧怡也立即回了含芳殿。 “姑娘，你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啊！明明外头还在传言是你害了申贵妃，这个时候却提出要把舒王交给你抚养。”苏苏仍旧懵着。 “这你还不明白？皇上这是在试我，看我的反应。”林慧怡冷哼一声。 “难道皇上真的信了那些流言？”苏苏惊恐不已。 “那倒还没有，只是心里肯定是起了疑的，不然哪儿会将舒王交给我。”林慧怡翻了个白眼儿。 “皇上也真是大胆。若姐姐真是个蛇蝎心肠的，他这么做不是把亲儿子送入虎口吗？”彩月叹道。 “舒王是他的爱子，他当然不会送入虎口。所以跟着舒王过来的人里，绝对有皇上的眼线，时刻盯着我。”林慧怡轻笑道。 彩月又问：“那姐姐真就答应了？” “养就养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林慧怡无所谓地回了一句。 “可毕竟是你害了他亲娘，万一他知道了……”苏苏咬着嘴唇，道。 林慧怡仍旧不以为然：“他才四岁，才多大，哪里记得住这些？” “就怕外人也误以为姐姐要害他。若是有心人再从中作梗，岂不是个大隐患？”彩月也说。 “所以我得想个办法，打消外人对我的怀疑。要让她们知道，我对舒王的到来欢天喜地，绝对不会害他。”林慧怡应道。 “姐姐有法子了？”彩月看她自信满满，又问。 林慧怡一手轻轻抚上平坦的小腹，应了一声。 “你是说拿它来做文章？”彩月看见她的动作，蓦地瞪大眼，指着说。 “没错。”林慧怡点点头，又道：“我也两个月没来月信了。不出意外，这里就该有一个了。” “你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可别胡来。”苏苏赶紧阻止。 “想什么呢？我会拿这么重要的事作死吗？”林慧怡笑着斜了她一眼，又道：“等舒王送过来了，我再跟你们说。” “哦。”彩月和苏苏见她不像是没分寸的样子，只好应下。 舒王到底年纪小，自从申青梅死后这些天，都是宇文晟带到建章宫养着的。 不过那里毕竟是国家机密地方，宇文晟又是个不会照顾孩子的，因而跟林慧怡说定后，没过几天，就把舒王送了过来。 林慧怡收到消息后，早早就在兰林宫门口等着了。 也不知道宇文晟怎么和宇文攸说的，今天他居然没哭。 林慧怡可都做好了，兰林宫被吵得天翻地覆的准备，结果宇文攸却跟往常一样，乖乖地和她打招呼。 “攸儿不要多礼。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不要怕生，我会代替你娘亲，好好照顾你的。” 林慧怡是不会把对申青梅的怨恨，加诸到宇文攸身上的。 因此只是温柔地拉着他的手，将小孩抱了起来。 再说宇文攸也确实是个好孩子，林慧怡挺喜欢他的。 “攸儿瘦了好多，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吗？” 听见她的话，宇文攸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小嘴也瘪了起来，就要哭了。 林慧怡见此，赶紧抱着他哄道：“是不是姨娘说错话了？攸儿乖乖，不哭不哭。” “不，我，不哭……”宇文攸虽然脸都皱了起来，眼眶都红了，却跟着她的话点头，哽咽着说。 “攸儿好棒！攸儿是最乖的孩子！”林慧怡专为孩子准备的夸奖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冒。 她让人打发走了建章宫的内侍，嘱咐他们把宇文攸的行李搬进东暖阁里。那儿离她的卧房很近，方便她照顾。 林慧怡指挥完了，才一路轻拍轻哄地抱着宇文攸往卧房里走。 好不容易把人哄睡着了，林慧怡刚想把人往床上放，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他攥得紧紧的。 林慧怡无法，便只得维持着怀抱的姿势，窝进软榻里。 苏苏及时送来一条软毯，将宇文攸裹住。 她见宇文攸睡熟了，才小声说：“姑娘，你何必如此上心呢？他到底是申贵妃生的……而且你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既然送来了，以后就是我的孩子，我当然要上心。这些话你以后不许说了，其他人也是，让他听见不好。”林慧怡严肃朝她摇手。 “我知道了。”苏苏还是不高兴，但明白她是什么样的人，只得老实照做。 宇文攸睡了一上午，林慧怡就保持着这个姿势，抱了他一上午。 等到午膳时分，林慧怡才不得不将小孩叫醒。 见他揉着眼睛，埋在自己怀里咕哝着什么。 林慧怡便笑着问：“攸儿昨晚没睡好吗？” “嗯……”宇文攸糯糯地点了点头。 “那吃了午饭继续睡吧。”林慧怡接过彩月递来的脸巾，轻柔地给他擦脸。 宇文攸彻底清醒了，看见自己还窝在她的怀抱里，小脸儿一红，站了起来，才小声说：“姨娘为什么，不把我放下来？” “因为你一直抓着我的衣服啊。”林慧怡拉着他往桌边走，一边笑道：“抓得可紧了呢！姨娘没有办法，只好就抱着你睡了。” 宇文攸嗫喏了半晌，才极小声地说：“姨娘真好……”就像我娘亲一样。 第450章 送子小仙童 林慧怡笑着摸了摸宇文攸的头，柔声道：“攸儿喜欢姨娘吗？” “喜欢。”宇文攸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所措地绞着手指，软糯糯地应了一声。 “攸儿真的喜欢姨娘，我好高兴哦。”林慧怡乐得不行，搂着她又道：“姨娘也好喜欢攸儿。” “嗯……”宇文攸害羞地揪住她的衣袖，将头埋进她的怀里，轻轻地蹭了两下。 林慧怡是真的挺高兴，毕竟不出意外，是要和宇文攸相处几十年的，自然互相喜欢为好。 若是他不喜欢自己，不认自己这个养母，那自己也无法照顾得好他。别说外人说闲话，就是自己也不满意。 这样倒好，不用她刻意去讨好，以后大概率也能母慈子孝了。 于是，林慧怡将他放到自己身边的座位上，轻声问道：“攸儿喜欢吃什么？姨娘给你夹。” “这个……”宇文攸说完，先是看了眼一旁的奶娘，而后又有些瑟缩地看了看她的表情，似乎有些害怕说错话。 林慧怡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多半是他的奶娘提前提醒过什么。倒也不一定是怀疑她会做个恶毒后妈。 但到底自己不是宇文攸的亲妈，又素来和他亲妈申青梅水火不容。奶娘担心他说错话，惹自己嫌恶也实属正常。 她略想了想，便先对奶娘笑道：“八哥儿既然送来了我这儿，以后他就是我的儿子。我不是什么死板的人，实在不用拘着他。” 说完，她也不去看奶娘的反应，又低头微笑着对宇文攸说：“攸儿喜欢什么都可以告诉姨娘，不需要害怕。” “好，好……”宇文攸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抿唇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哪里能懂那些弯弯绕，只知道跟着自己的感受走。 林慧怡满意地笑起来，柔声又道：“那姨娘再问一次，攸儿想吃什么？” “姨娘，攸儿想吃鱼。”宇文攸从善如流地回答。 林慧怡笑着答应，阻止了彩月等人帮忙的意图，亲自从那盘清蒸鲫鱼上头，夹下来一块肉，对眼巴巴的宇文攸道： “姨娘先给你把刺挑了，好吗？” “嗯嗯。”宇文攸当然点头。 林慧怡又笑着夸了他一句，才小心地将鱼肉里的刺都挑了干净，才用汤匙舀进他的碗里，柔声说： “刺都挑干净了，鱼肉也不烫了，攸儿慢慢吃啊。” “好。”宇文攸乖乖地应了一声，接过勺子刚准备吃，忽然又小声地说了一句：“谢谢姨娘。” 林慧怡闻言一愣，又无奈地笑道：“攸儿，跟姨娘不用说谢谢。” “攸儿知道了。”宇文攸先是抬眼看了看她，才答应下来，埋头还是吃饭。 因为这是宇文攸来她这里吃的第一顿饭，林慧怡想着务必要给他留下一个好的初次印象，因此时刻都关注着他的动静。 虽然她没吃好，也有些累，但宇文攸很乖，让她对以后的母子生活很是期待。 吃完了饭，林慧怡哄着宇文攸睡着后，才回到卧房，问向彩月：“现在外面都是什么反应？” “妃嫔都在等姐姐的反应。不过我听见有人已经等不及开始造你的谣了。”彩月撇了撇嘴，道。 “哼！让她们先放肆几天，过两天我再给她们好看。”林慧怡冷笑一声，转而又道：“可以开始做戏了。” “好，我会让她们把消息散播出去的。”彩月点点头。 “姑娘对八哥儿会不会太上心了。”苏苏从东暖阁出来，小声嘟囔。 林慧怡轻叹一声，道：“他会被送过来都是因为我。是我没害得他年幼失母，既然他来了我这儿，就当是恕罪吧。” “申贵妃那下场是她咎由自取，哪能算在姑娘头上。”苏苏不满地说。 “话是这么说，可他是无辜的。何况不说别的，单就他本身来说，也是个让人怜爱的孩子。难道我还能讨厌他？”林慧怡按住她，驳道。 “我是觉得姑娘对他太好了。”苏苏鼓着脸嘟囔了一句。 “好了。你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林慧怡失笑。 宇文攸就这样成为了兰林宫的一员，这些天林慧怡可以说是尽心尽力，不仅让宇文攸不再那么拘束，也成功让兰林宫宫人都重视起来，不会在背后嚼舌根。 为了这个，宇文晟来过几次，不过见着林慧怡对宇文攸的关心不似作假，还是放了些心。 趁着这几天，林慧怡也在为自己的事做铺垫。 彩月从外面转一圈回来，说道：“姐姐，现在应该是时候了，宫里不少人都听说了你疑似有孕的传闻。” “那就传个太医，记得要表现得无比欢喜，不然不能让她们相信。”林慧怡勾起一个笑容，点头道。 “哎。姐姐好容易有了身孕，我这个做妹妹的可不得欢天喜地吗？”彩月打趣了一句，才笑嘻嘻地出门。 林慧怡也有些羞赧，垂头看向自己的小腹，心中叹道：是啊，等了这么多年，本来都没抱有希望了，却真的有了。 看来淑姐姐给的那个方子确实有效，得好好谢谢她。这胎若是个男孩，就让她抱去吧。对大家都好。 这样想着，林慧怡忍不住突然笑了出来。 “姑娘笑什么？”苏苏被她吓了一跳，忍不住凑过来问。 林慧怡忍着笑，把自己刚刚想的事和她说了，又道：“我是在笑啊，这孩子都还没出来，我却连他的未来都想好了。” “姑娘是个好母亲，自然要为自己的孩子规划好。只盼着我们的小主子能平平安安地出来，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 苏苏一边抚摸她的肚子，一边说着，就像是在和她肚子里的小家伙说话一样。 “是啊，平安就好。我也不在乎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都喜欢。”林慧怡也一脸笑，正熠熠散发着母性光辉。 “我也这么想，女孩儿一点儿也不比男孩儿差。咱们才不像那些人，明明自己就是女人，却瞧不起生了女儿的。”苏苏也道。 “毕竟世世代代都是这么下来的，她们也是可怜。”林慧怡微笑着摇头，又道：“咱们不管别人，自己做好就行了。” “嗯。”苏苏依旧将手覆在她的小腹，一脸甜蜜地注视着那里。 林慧怡对自己的身体还是有数的，她的月信一直都算准时，又没别的病，两个月没来几乎可以确定了。 不过当太医笑着恭喜她“怀孕两个多月”的时候，她还是很激动，笑盈盈地让人给太医拿了赏银，将人送走。 “恭喜娘娘！”兰林宫的宫人早就等着这个结果，于是一拥而上，对着她行礼道贺。 “都有赏，都有赏！”林慧怡瞧见有几个比较陌生的脸，便故意做得无比兴奋，叫嚷道： “快去把八哥儿抱来！他一来我就有了身孕，可知他就是我的福星，是我的送子小仙童！” 第451章 烂事 因为林慧怡这样声势浩大地宣传，没用一个时辰，六宫上下都知道，“林充妃怀孕了”，“林充妃说舒王是送子仙童”，“林充妃很喜欢舒王”。 起初有些人还不相信，仍旧认为林慧怡这个后妈，迟早会对宇文攸下毒手。 只是接下来林慧怡的一系列精细表演，把这种声音彻底压了下去，绝大多数人都信了林慧怡打造出来的形象：将宇文攸视若福星。 被匆匆抱来的宇文攸起初很是懵懂，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这些宫人个个都欢声雷动的。 后来见到林慧怡，被她又是抱又是亲的，就更懵了。他软软地窝进林慧怡的怀里，瞪大眼睛，“姨娘？” “别怕，姨娘太高兴了。攸儿是姨娘的小福星，给姨娘带来了一个小弟弟或者小妹妹。”林慧怡抱着他，说。 “姨娘肚子里，也有小宝宝了吗？”宇文攸听懂了这话，惊讶地看着她。 林慧怡倒是不奇怪他能听懂，毕竟去年申青梅有孕肯定跟他说过类似的话，便点头笑道：“对啊。攸儿高兴吗？” “高兴……”宇文攸想了想，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真棒。”林慧怡见他才四岁都如此懂事，忍不住又亲了下他的额头。 说了没一会儿话，得到消息的帝后妃嫔们就都来了。 宇文晟自然也听说了林慧怡的反应，此时又见她始终欢喜地抱着宇文攸，心下更信了几分。 但他想到林慧怡的身体，又问：“要不朕给攸儿另外再找一个养母，你这样不方便照顾吧。” 位分够高，在宇文晟面前也有些地位，却没有子嗣的妃嫔立时看了过来。 林慧怡精心为自己打造了一个好故事，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扔了，便抱紧了宇文攸，一脸警惕地看向他： “妾好容易才有了一个，您可不能把我的福星带走了。” “瞧你这话说的，难道送子仙童送来的还会收回不成？”宇文晟失笑，一边逗着宇文攸。 “那可说不准，反正我是不会同意把攸儿送出去的。他可喜欢我这个姨娘了，肯定也不愿意走的。”林慧怡哼道。 原本有些意动的妃嫔们，见她意志坚决，也只能歇了心思。 “是吗？”宇文晟却对她后一句话感兴趣，于是将宇文攸抱到自己腿上，问道：“攸儿喜欢姨娘吗？” “喜欢。”宇文攸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林慧怡，点点头。 “皇上你看吧。”林慧怡得意一笑，捏了捏宇文攸的小手。 “那行吧，攸儿就继续由你养着。”宇文晟也只是试探而已，见两人相处得不错，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朕建章宫还有事，晚上再来看你和攸儿，你注意多休息。”他也是暂时抛下政务来的，此时打消了疑虑就要走。 “皇上可不能食言。要是今晚皇上不来，妾身可就和攸儿在兰林宫门口眼巴巴等着了。”林慧怡接过宇文攸，道。 “君无戏言。”宇文晟爽朗一笑。 效果不错，林慧怡心里得意，跟着众人行礼：“恭送皇上。” 宇文晟一走，余下与她关系一般的妃嫔道了声喜，也都离去了。 与她关系比较亲近的那些，在一起插科打诨了半晌后，也散去了。 最后只剩下最好的姐妹，高智明才说起心里话：“慧怡你现在如愿以偿，不知我是否有幸，能做宝宝第二个娘？” 她这话虽然委婉，但意思很明确的。众人一听就明白。 林慧怡从前也听她说起过这个念头，如今看她一脸期待艳羡，心里有些不忍，但这个孩子却是黄皇后帮她得来的。 她先看了眼黄皇后变得尴尬的脸色，只好明说：“智明，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能怀上这个孩子，淑姐姐功不可没。 若是没有她给我的那个坐胎药方，养好了我的身子，只怕我的肚子现在也还没影呢。” 此时几个人已经没了八卦的心思，听到有这种好方子，立即齐刷刷地看向黄皇后，眼中尽是渴求。 连已经有了两个孩子的庄小娘和向安娘，也有点儿眼热。 “抱歉，原来皇后娘娘已经和你说好了，是我唐突了，请皇后娘娘勿怪。”高智明脸上立即泛起窘迫的红色，起身对黄皇后欠身说。 “不知者不罪。我就是要怪，也该怪林妹妹。”黄皇后犯不着为这事生气，便笑着转移了话题。 “嘿！怎么又怪我了？淑姐姐今儿可得说清楚，不然我不依。”林慧怡也顺着她的话说道。 “若不是你交了这么多好姐妹，个个觊觎你的好宝宝，皇贵妃也不会提这个。”黄皇后指着她嗔怪。 为了缓解气氛，庄小娘也戏谑一笑：“就是，林姐姐的好姐妹可真是多，我都要吃醋了。” “照你们这一说，还真是我的错了。”林慧怡欣然接受这项罪名，笑嘻嘻地起身行了个万福礼，道： “我啊，先给各位好姐妹赔个不是。不过可也不能全怪我，毕竟诸位姐妹个个都是好女子，我也实在忍不住要喜欢啊。” “你这话，说得颇像那等风流的登徒子。”高智明也恢复了笑，打趣道。 “那我就做一回登徒子好了。”林慧怡说着，就着最近的向安娘挠她痒痒。 “姐姐真坏！”向安娘痒的不行，与她打闹起来。 本来一场尴尬局面，就这样在嬉笑声中化解得一干二净。 可谁知，没过两天，宇文晟突然提出，要将林慧怡这胎，指给高智明抚养。 这一道口谕可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不光黄皇后和林慧怡气得不轻，就连高智明也当场白了脸色，随后知道黄皇后那边的反应，直接就晕了过去。 林慧怡真是急得焦头烂额，黄皇后这边还没解决，没想到高智明又突然晕了。 她只得再三跟黄皇后保证，这绝对不是高智明的意思，才将愤怒的黄皇后堪堪安抚住。 紧接着，林慧怡就赶往了承乾宫。 好几个太医挤进了寝殿里，林慧怡一眼扫过去，全是熟面孔，看来高智明这次晕倒有些严重。 她赶忙朝内室走去。高智明最近本来就在病中，虽然三月三那天精神了不少，可没过两天反而病得更狠了。 这两天才好些，结果又出了这么件烂事。 林慧怡不得不忧心她的病情。 第452章 怀疑 林慧怡刚一进内室，瞧见床上躺着，脸色苍白，额头冒汗的高智明，焦急地走过去。 刚给高智明换下额上的湿布，听见身后的动静一转头，看见是她，忍不住阴阳怪气了一句。 “哟，林充妃现在才来啊。” “你这是什么话，智明都晕倒了，我当然要来。”林慧怡有些莫名其妙，制住要维护自己的苏苏，回了一句。 “您勿怪，奴婢也是想着这兰林宫和承乾宫离得也不算多远吧，怎么这半天了您才来呢！”明珠面色不豫，继续讽刺着她。 林慧怡向前两步想查看高智明的状况，又得了明珠一句，“太医说了，娘娘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醒”。 这才看着她说：“我先去和皇后娘娘说了一声。毕竟涉及到智明和她，作为她们的姐妹，我自然不想让她们之间产生嫌隙。” “奴婢想也是，若不是将凤仪宫的那位安抚好了，您哪儿有功夫来看我们娘娘呢？”明珠显然对她不怎么高兴，依旧阴阳怪气的。 “你……”苏苏刚要憋不住发火，就被彩月拉着出去了。 林慧怡在床边坐定，一边打量了明珠几眼，才问：“你这些话总不是智明让你说的吧？” “依着我们娘娘的为人，你觉得她会做这种事？”明珠任由她打量，只关注着高智明的情况。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指责我偏向皇后，辜负了智明？”林慧怡此时笑不出来，于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是有这个意思。我们娘娘为你付出了多少，皇后又付出了多少？可你呢？”明珠侧头和她对视，冷声说。 “这个孩子本就是皇后帮我才怀上的。昨日我就和智明说清楚了，智明也不会揪着不放。” 林慧怡沉着脸刚解释完，忽然又皱起眉头，问她：“皇上为何会知道智明想要我这胎，难道是你说的？” 别怪她胡乱猜疑，这个明珠究竟如何，在她心里一直就不清楚。 八年前高智明小产，林慧怡分明查到和明珠有关。只是高智明始终不肯相信，还把她搜来的证据给销毁了。 那次的事件，后来认为是王庶人做的，为了挑拨黄皇后和高智明的关系。可今天这事也造成了这种后果，就难免让她起疑心。 而高智明既然已经清楚了林慧怡这胎的来龙去脉，又知道宇文晟的性格，所以绝对不会在他面前提一个字。 但高智明不提，又能让宇文晟相信她确实有这个想法的，就只能是她身边的人。 由此推断，明珠就是嫌疑最大的那个。 “你怀疑我？”明珠听见她的话，却并没有感到任何愤怒的情绪，只轻笑了一声：“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自己都不上心。” “你也可能是故意害她。”林慧怡看她过于镇定了，心里更加怀疑，沉着声音又说。 “那就更不可能了。我要害她哪儿需要用这种小手段。我们每天同起同卧，什么时候不好下手。”明珠表情不屑。 林慧怡闻言盯了她好一会儿，实在买看出什么破绽，只得哼了一声，警告道：“你没有最好，但若是让我知道你别有用心，就算智明护着你，我也不会再手软的。” 明珠听后没有什么表示，只轻哼了一声，又为高智明换了条巾子。 林慧怡感觉自己这一拳像打在了棉花上，顿时有些气恼。不想看她，却又放心不下高智明，只得忍着继续坐在床边。 没过一会儿，宇文晟匆匆进来了。 听说高智明晕倒的时候，宇文晟正在和大臣商议北方边关的要事，实在走不开，便只派了黄振过来守着，又传了最好的几个太医。 刚刚好容易将紧急要务处理了，他才得空过来。 见到林慧怡在这儿，他只问了一声，就坐到高智明身边，仔细查看她的情况。 等他查看完高智明的情况，林慧怡刚要开口提一下那道口谕的事，却被他打断了。 “你还怀着身孕，哪儿能像以前一样亲自照顾智明，先回去吧。” “我……”林慧怡还想反驳说自己不累，就看见他紧紧皱起的眉头，和不耐烦的脸色，便只得答应：“那妾身先告退了。” “嗯。”宇文晟摆了摆手。 林慧怡既不能解决了横在眼前的麻烦事，又不能亲自照顾高智明，最后回去的时候很是不开心。 她刚回到兰林宫，就听菊英提到宫里的流言，说什么高智明故意装病，就为了和黄皇后对抗。 还有涉及到林慧怡的，说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肯定要忽略宇文攸。说什么可怜宇文攸亲娘死了，后娘也不爱。 林慧怡本就气恼，听了这些谣言更是气得胸口不住地起伏，她对彩月道： “你去查一查，把那些参与的人都记下来。等智明好了，我解决了这边的事，回头就跟她们算账！” “好。我就去，你先冷静下来，别气坏了身体。”彩月无不答应，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胸脯。 林慧怡催促她去查案，自己缓了好一会儿，才吩咐人把宇文攸抱来。 看着乖巧的小孩儿，她的心情才彻底平静下来。 彩月要查流言的起头者需要时间，林慧怡这几天除了养胎，和宇文攸培养母子情，就是往凤仪宫和承乾宫跑。 黄皇后暂时是被她安抚住了，但只要宇文晟那道口谕一日不收回去，她们三个就一日别想好。 而高智明这几天都病得昏昏沉沉的，根本提不起精神。林慧怡本想和宇文晟提，但每次话到嘴边，都被他打断。 几次下来，林慧怡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件事只能由高智明来提，自己和黄皇后是不可能让宇文晟收回成命的。 于是她只得和黄皇后说清楚了，等着高智明身体好转。 幸好高智明的状况还没有糟到病入膏肓的程度。所以过了快半个月，她就能起来和林慧怡说话了。 她心里也一直惦记着此事，因而在精神好些之后，趁着宇文晟在她这儿，便道：“皇上，关于您之前的口谕，妾有事想说。” “若你担心皇后不高兴，我自有办法，你就安心等着抱孩子吧。”宇文晟想也知道说话内容，回道。 高智明见状，只得解释：“不是的，妾虽然也想抱养慧怡这一胎。但是皇上，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 皇后娘娘是和慧怡很早就约定好了的，妾不愿横刀夺爱。还请皇上收回成命，让皇后娘娘、慧怡和妾都能欢喜。” “你让朕再想想。”宇文晟无语凝噎了半晌，只得敷衍了一句，没一会儿就起身走了。 “唉……”高智明不禁叹气。看宇文晟这态度，估计要她多说几次，才能成了。 第453章 把我也斗倒 可随后几天，宇文晟都没去承乾宫。高智明也有些无奈，她又病着，不能出门，派人去请宇文晟也得不到回应。 与此同时的宫里，又传出几则流言。 有人信誓旦旦地谣传，太医说林慧怡肚子里这胎，极有可能是男孩儿。 紧接着，又有人谣传，黄皇后放话，说对林充妃这胎势在必得，若高皇贵妃不赶快让步，就要让她的病变成真的。 林慧怡气得不轻，黄皇后现在也懒得管这些流言，便只有她派彩月去查了。只是那边藏得深，她们把人挖出来也要时间。 在这种情况下，高智明哪里还能坐得住。若让这些流言愈演愈烈，她和黄皇后不闹得水火不容才怪。 那样就苦了，夹在她们中间的林慧怡了。 所有，高智明就算是为了林慧怡，也不会坐视不管。 她直接让明珠去求见宇文晟：“就说我病情加重，请皇上来见我最后一面。” “你确定要做到这种份上？这不是在咒你自己吗？”明珠蹙眉，有些不高兴。 “我现在哪儿还能管那些有的没的，再说，也是为了以后的日子能更安稳。”高智明叹了一声，又催促她赶快去。 “知道了。”明珠不耐烦地答应，按她的吩咐去做。 随即，高智明又唤来弄玉：“去请林充妃，让她将皇后娘娘请过来，我有要事相商。” “哎。”弄玉应声出去。 高智明下达完毕这些指令，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叹道：“要是这样还不行，那就是天命如此，我也没办法了。” 林慧怡这边得到消息，就赶紧去了凤仪宫。本来黄皇后是不肯来的，还是她好说歹说，才把人请出来。 因为她们耽搁了一会儿，所以宇文晟已经先到了承乾宫，正坐在高智明床边说话。 宇文晟一见到她们俩，脸色就有些不爽。 还是高智明指挥宫女，给她俩安置了两把椅子。 二人坐定后，高智明才开口道：“皇上，我请您、皇后娘娘还有慧怡过来，就是要把这件事说个明白。” 宇文晟兴致缺缺，半靠在床架上。 黄皇后闻言，瞥了她和宇文晟一眼，也不做言语。 林慧怡也不好多话，只能等着高智明说完。 “皇上，皇后娘娘，我虽然有意抱养慧怡的孩子，但并不着急。只要慧怡能生，等下一次也未尝不可。” 高智明说着，又看了眼黄皇后和林慧怡，继续说： “况且为着这点小事，宫里流言四起，平白破坏了我与皇后娘娘的情谊，实属不美。 所以我恳请皇上，收回口谕，全了我们三人的心意吧。” “那万一充妃只能生这一胎呢？”宇文晟看向她。 高智明回答：“那又如何？就算皇后娘娘将慧怡这胎抱走了，那也还在宫里。 我要是喜欢，仍旧可以去帮忙照看，皇后娘娘也不会阻拦，对我们三人倒更好了。” “智明说的极是。这样我这个小宝贝可就有了三个娘了，真是好福气。”林慧怡赶忙附和，又悄悄拉了拉黄皇后的衣摆。 “这样也着实不错，我是不反对的。”黄皇后微微点头，道。 “算了，由着你们自己折腾去吧，朕不管了。”宇文晟的眼睛一一看过了三人，最后只得作罢。 见他要走，林慧怡赶忙又问了一句：“皇上，妾身斗胆，敢问您是如何知道智明有这个想法的？” “哦，那天朕过来，正好听见她说的。”宇文晟随意指了指明珠，又见三人没别的事，就走了。 等他一走，黄皇后看了眼明珠，又和二人随意说了几句，也回去了。 等没了外人，林慧怡才冷下脸，指着一脸若无其事的明珠，怒斥道：“你不是说，不是你做的吗？” “充妃娘娘这话可笑，我在屋里又不知道皇上来了，说什么话让他听见，又不是我刻意的。”明珠嗤笑。 “你。”林慧怡气恼，对高智明道：“我看她就是居心不良，直接把她打发走！” “你别错怪她了。当时她是在和我说话，确实不知道皇上来了。结果却让他听见，闹出这么大的乱子。”高智明赶忙安抚她。 “哼，你就袒护她吧。我看她迟早要把你害了。”林慧怡如今怀孕了气性大，见她这样维护明珠，气得说完就跑回了兰林宫。 见她板着脸，担心她气坏了自己，彩月便转移话题：“那些传谣传得最积极的，我都记了下来，姐姐要不要看看。” “好，让我看看都是哪些不怕死的。”林慧怡正愁没地儿发泄呢，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找茬儿收拾那些人。 根据彩月查出来的资料来看，韩熙妃、童惠姬、车宣仪、钱贵媛这几个闹得最欢，其余的多半是随波逐流。 所以，她的重点自然就放到了这四人身上。 车宣仪和钱贵媛好对付。 只是韩熙妃身居妃位，又有一女襄阳公主。童惠姬又是女真诸部首领之女，在女真族妃嫔中间威望很高。 这两人才需要她多上点儿心。 林慧怡捏着那叠纸看了半晌，才道：“都动到这上面来了。等着吧，我这就给你们紧紧皮。” 说完，她就派人去打听韩熙妃现在在哪儿，随后开始思考怎么敲打这些人。 没一会儿打探到消息的小宫女就回来了。 “娘娘，熙妃娘娘刚刚去了桃林赏花。” “桃林？”林慧怡闻言眯了眯眼，想起桃林在御花园的位置，就露出一个讽笑：“那正好啊。” 紧接着，她就让梨花给自己梳妆打扮了一番，坐上步辇迅速赶去了桃林。 桃林不算大，林慧怡一来就瞧见了韩熙妃一行人。她下了步辇，勾起一抹笑，不疾不徐地朝韩熙妃走过去。 等走近了，林慧怡注意到，韩熙妃一看见自己，就露出了心虚的模样，便知道这事她确实参与了。 于是心里更加不爽，冷笑着走近她，道：“熙妃妹妹好雅兴，这个时候来赏花？” “自然比不过充妃娘娘志趣高雅，我不过是随便看看罢了。”韩熙妃强颜欢笑着说。 林慧怡一听，她果然心里有鬼，往常她自诩甚高，哪里会这样恭维自己。 于是她道：“随便看看？要不随姐姐去前边的菊园看看？” “姐姐真是糊涂了，如今三月里，不是菊花开的时节，那边光秃秃一片，哪儿有什么可看的。” 韩熙妃脸上的表情好容易恢复了自然，勉强能和她说笑了。 “是啊，菊花已败，就该赏桃花了。”林慧怡意有所指地说完，盯了她一会儿，才把话挑明了： “就好比，申贵妃才刚死，熙妃妹妹就想着，把我也斗倒了？” 第454章 心痛 “充妃姐姐说的哪里话？妹妹如何会有这样的心思。”韩熙妃脸色一白，辩驳道。 “妹妹不明白？”林慧怡眯着眼看她。 “不明白。”韩熙妃强颜欢笑着说：“咱们不是在说赏花吗？姐姐怎么扯到别处去了。” 林慧怡闻言笑了一声，信手拈了一朵桃花，递给她看，边说：“熙妃妹妹怕是忘了，五年前从那边菊园引发出来的，一系列事端。” 韩熙妃没有接过那枝桃花，听到她提起五年前的事，回忆了好半晌才想起来。 五年前深秋，她怀着女儿还没满三个月，就耐不住出来赏菊，正好碰见申青梅和林慧怡。 因为自己有孕在身，位分却还比不过没有孕信的申青梅，所以借着小内侍给申青梅找手帕，编了一个谣言攻击她。 结果反被申青梅一通教训暴打，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两人就此结下了深仇大恨。 林慧怡刚刚指的，应该就是这件事吧。 她还是不太摸得清林慧怡的意思，便笑道：“这种陈年旧事，不知姐姐提出来有何深意，妹妹不明白。” “五年前，赏菊成了妹妹与申贵妃结仇的开端。不知道今年赏桃花，会让妹妹恨上哪个？” 林慧怡轻轻“嗤”了一声，才道：“我只是最近听到了一些风声，以为自己要成下一个申贵妃了。所以来问问妹妹。” 她果然知道了。韩熙妃额上瞬间沁出一颗冷汗，勉强笑道：“妹妹别的不知道，但姐姐福气绵长，哪里是申贵妃能比的。” “五年前，谁又能知道申贵妃福薄命短呢？事在人为，妹妹你说是也不是？”林慧怡勾起嘴角，眼神锐利地盯住她，道。 韩熙妃被她这个眼神吓得有些心慌，立刻福身发誓：“别人妹妹不知道，但妹妹必定不会做那个人，还请姐姐放心。” “妹妹记住今天这句话，可别让姐姐抓住你食言哦。”林慧怡见将她敲打得可以了，便温柔地笑起来，轻声在她耳边说。 “妹妹一定不会，请姐姐放心。”韩熙妃被吓得有些发抖。 可别说她胆小怕事，这么些年下来，林慧怡的手段她也见识过了。 远的不说，就说刚刚死掉的申青梅，她们可是斗了好几年的。但申青梅非但没被她整垮，反而步步高升，最后却被林慧怡活活整死了。 这种本事，她可没有。既然惹不起，她也只能表示恭顺。 “很好。妹妹继续赏花吧，姐姐就不打扰你了。”林慧怡目的已经达到，直接就回去了。 徒留韩熙妃在煦煦春光里冷得发抖。 好半晌，她才缓过来，委屈得揪了几朵桃花狠狠蹂躏起来。 “我不就是跟着她们八卦了几回嘛，又不是我造的遥，这么凶干什么！” “主子，咱们还继续赏花吗？”一边的细姐上前询问。 “还赏个屁花！回去！”韩熙妃将手里被揉搓得不成样子的桃花扔给她，气呼呼地转身离去。 林慧怡回去的路上，彩月忍不住开口：“姐姐，我总觉得熙妃娘娘，不像是能做出这件事的人。” “我也知道，这件事做得还算隐秘。她那么傻，要真是她做的，你也不会花那么久的时间才把人揪出来了。”林慧怡点头应道。 “我觉得也不一定啊。这件事挺像韩熙妃的风格，就是恶心人。”苏苏却不同意。 “所以我才没忽略她，还专程跑这一趟警告她。”林慧怡下了步辇，一边往含芳殿走，一边说： “若真是她做的，我这样恐吓她代表我知道了主使是她，她多半不敢再轻举妄动。 如果不是她做的，但她也确实参与了传谣，我这样也算是敲打了她。 再说我这么大张旗鼓的，正好也可以告诉那个幕后真凶，我信了她放出来的假象，方便我后面抓人。” “原来如此。”二人点头，总算是明白了她这个举动的动机。 “剩下那三个，钱贵媛比韩熙妃还蠢，不用我多费心。童惠姬和车宣仪才是有这个本事的人。” 林慧怡净完手脸，饮了杯热茶，一边上软榻，一边继续说： “童惠姬身份不简单，我必须斟酌好了再动手。倒是车宣仪那儿，我却有现成的法子对付。” “你是说她身边那个叫甄金叶的宫女？”彩月还记得之前她说过的话，立刻反应了过来。 “对。既然她太闲，我就给她找点儿事做。”林慧怡冷笑一声，随即嘱咐彩月：“你去帮我问问淑姐姐，车宣仪身边有没有她的耳目。” “行，我这就去。”彩月立即起身出去。 林慧怡闭目冥想了片刻，又对苏苏道：“你去找姜慎容，问问她有没有报复钱贵媛的想法。” 上次姜氏被诬陷，从嫔位降为慎容，钱贵媛和伏承衣就有推波助澜。 伏氏是受申青梅一事牵连被贬，但钱贵媛还好好的。 姜慎容虽然是个单纯的性子，但不是东郭先生。若她有意，自己倒可以帮她报复钱氏，顺便给自己出一口气。 至于童惠姬那儿就有些难办，她父亲到底是女真诸部的领头人。宫里的女真妃嫔多数都听她的话。 要想给她找麻烦的话，最好从大昌妃和完颜贤嫔身上下手。这两个与童氏似乎并不太亲近，且位分都比她高。 若是能利用这两个，引起女真妃嫔的内讧，倒是可以削弱童惠姬的势力。 林慧怡闭目沉思着，身上盖着的毯子暖和得紧，竟然让她睡着了。 办完事回来的彩月和苏苏，也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安静等候。 于是林慧怡这一觉睡到了吃饭的时候，被叫醒的她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伸懒腰，才带着浓睡初醒的鼻音问：“怎么不叫醒我？” “朕看你睡得香，便没让人叫你起来。怎么，你最近没睡好？” 耳畔突然响起的成熟男人的声音，把林慧怡吓得一激灵，困意瞬间消失。 她赶紧睁开眼坐起来，看清了眼前果然是宇文晟，就有些不好意思，赶忙下来行礼：“参见皇上。” “行了，肚子里还揣着一个，那么多礼做什么。”宇文晟将她扶起来坐回去，又道：“朕刚刚问你话呢。” “皇上您还好意思问我那。”林慧怡见他神色还算不错，便嘟囔着说：“还不是为了您那一道圣旨，让我忧心了好久。” “你也知道那是圣旨，不说乖乖遵旨，居然还伙同皇后抗旨。你说，朕该不该罚你。”宇文晟沉下脸，说道。 “那我也没法子啊。谁让皇上您听了宫女的几句话，连问都不问一下，就擅自做主了。” 林慧怡仗着自己怀着孕，他会多怜惜几分，说话也没规矩多了。 “真是可怜我了，怀着孕，还要为这些事操心。一边是疼爱自己的淑姐姐，一边是一生知己智明，选谁都让我心痛。” 说罢，她便捏着手绢假哭起来。 第455章 甄金叶 “选谁你都心痛，那你怎么还帮皇后，和朕对着干？”宇文晟看得想笑，一把抽了林慧怡的手绢，却仍旧佯装严肃。 “谁让我这一胎就是淑姐姐帮忙得来的呢？那我为了报答姐姐，也只好委屈智明咯。”林慧怡说完，无奈地撅起嘴。 “你能有这一胎，不该是朕的功劳吗？你怎的又归功给皇后了？”宇文晟挑起她的下巴，笑道。 “反正我和淑姐姐说一早就说好的，皇上又不和我通气，智明只能等下一回了。” 林慧怡说着，又忍不住促狭地笑看着他：“皇上若真想帮智明抱养我的孩子，等我生完这一胎，可别嫌弃我丑了胖了。” “你都还没生，就操心下一胎，担心起生产完发胖变丑了？”宇文晟被逗笑了，捏着她的脸，调侃道： “哟，脸上都有肉了。看来爱妃都等不到生产，就要变胖了。” “我这叫丰满，不叫胖。”林慧怡闻言横了他一眼，排开他作乱的大手，随即问道：“皇上怎么突然来我这儿了？” 这些天，为着那道口谕的事儿，兰林宫、凤仪宫、承乾宫，宇文晟全都远远避开。 今天她也没收到宇文晟要来的消息。 “是智明说朕这多日没来看你了，让朕多陪陪你。”宇文晟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回答道。 “智明心地纯净善良，却不得上天垂怜，身子一直不见好转。我也总是为此忧心。”林慧怡闻言叹气。 宇文晟想到高智明时坏时更坏的情况，也跟着叹了一声，转眼间瞧见林慧怡一脸愁容，赶紧阻止： “行了。智明的事有朕和太医院操心，你就安心养胎，生个大胖小子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皇上怎么就知道，我肚子里这个是小子了？”林慧怡侧眼看他。 “宫里不是都传说，太医断定你腹中胎儿是男孩儿吗？”宇文晟奇怪地挑眉。 “皇上居然也信这些谣言了。哪儿有这回事，我这个当事人都不知道哩！”林慧怡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儿。 “啧，这些人也是太闲了，让朕误以为真，都在为孩儿想名字了。”宇文晟不爽道。 “宫中女子常日无聊，不说点儿闲话还能做什么，皇上也别为这生气。”林慧怡劝道。 “嗯。”宇文晟应了一声，才继续刚刚的话题：“其实女儿也不错，朕现在也不缺儿子，不着急。” “我也是这么想的，皇上的女儿们个个都是好的。”林慧怡这句话是真心实意。 由于宇文晟不太拘着女儿，因此这些小公主们都各有特点，爱闹爱笑的，林慧怡尤为喜欢。 翌日一早，宇文晟提及给她进位一事，又让林慧怡婉拒了。 这回她倒不是担心谁使绊子，而是她所图不小。 若此时进位，按宇文晟对她的态度，也就一个夫人，生完孩子估计就不会动了。 但如果她现在不进位，等到生完孩子再说，能谋划的可就多了。 战战兢兢了这么多年，她这回也想干一票大的。四妃之位，还不能让她肖想肖想了？ 故而当几个好姐妹问起来的时候，林慧怡就是这么回答的。 结果意料之外，几个姐妹都异口同声地感慨，林慧怡转了性。 而在预料之中的，姐妹们纷纷表示，到时候会帮着在宇文晟面前吹耳旁风的。 林慧怡先谢过了她们，才开始谋划敲打车宣仪的事。 昨天让彩月和苏苏去问的事，都得到了她想要的答复。 黄皇后确实在车宣仪身边埋了眼线。是在乌承徽落水小产那件事后，同样认为车氏必须提防的她，趁其进位安排进去的。 那边姜慎容也答应了，帮林慧怡对付钱贵媛。 不过钱氏那边林慧怡还不着急，先准备整治车宣仪。 林慧怡靠着黄皇后给的耳目，摸清了车宣仪和甄金叶之间的情况，和她之前推断的相差无几。 由于甄金叶美貌和聪慧并存，宇文晟宣召车氏侍寝见过两次，意料之中地注意到了她。 为此，车宣仪就甚为不满，一个贱民出身的奴婢，怎么能勾引皇上？ 于是，车氏不仅和她疏远起来，还派人监视甄金叶，不让她靠近宇文晟。 起初甄金叶对这个主子还是有愧的，就忍气吞声接纳了她这些怒气。 不过日子久了，车宣仪非凡没有适可而止，反而变本加厉，甄金叶也就越发不想再忍耐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林慧怡，便开始让线人在两人之间挑拨，又偷偷游说甄金叶抛开车氏，自立门户。 但是甄金叶还有些犹豫，林慧怡知道后也不着急，但也在等时机刺激刺激这对主仆。 车宣仪进宫以来也还算得宠，宇文晟一个月还是会去个一两次的。 因而林慧怡就一边养胎，一边等着宇文晟宣召车氏侍寝的日子到来。 四月十一这天晚上，宇文晟终于想起了车宣仪，派彤使去给重华宫挂上了红纱灯。 林慧怡知道机会来了，嘱咐彩月：“你去让绣春告诉甄金叶，就说今天皇上夸了我这身天水碧衣裙清新脱俗，让她也换个差不多颜色的。” “好，我这就去办。”彩月对她的计划了如指掌，也不多问，直接应下了。 但苏苏却不明白，便问：“她会按你的吩咐去做吗？” “今晚只是一个试探，她做不做都没关系。”林慧怡笑着给她解释： “若她换了，代表她已经动心，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扶她一把。若她拒绝，说明我预估错误，就该调转枪头，用车氏逼她就范。” “姑娘好计谋，称得上女中尧舜了。”苏苏点头如捣蒜，夸赞道。 “你别瞎吹捧我了。就我这些蹩脚伎俩，到历史上那些真正的女中尧舜的面前，根本不够看的。”林慧怡失笑。 那些女中尧舜，无不都是聪明绝顶，善于谋划人心。小则称霸后宫内宅，大则治国理政，受万民敬仰。 如今的世上，或许只有裴太后勉强能担当这个称号了。她是远远不够格的。 就这样等到晚膳过后，林慧怡正坐在宇文攸床边，用故事哄他睡觉。 忽然见到菊英在门外向她颔首示意，林慧怡知道有事，便笑着对宇文攸道：“姨娘先出去一下，攸儿乖乖的啊。” “攸儿可以自己睡，姨娘也去睡觉吧。”宇文攸眨巴着漆黑透亮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 “乖，攸儿先自己睡，姨娘等会儿再来看你。”林慧怡摸了摸他的头，起身出去。 菊英赶紧凑到她耳边，说道：“听说甄金叶果然穿了一身青碧色的衣裙，皇上当时就看上了她。” 第456章 提醒皇上 “嚯。一眼就看中了？”林慧怡抑制不住地挑起了眉梢，眼中饱含讽意。 “可不是，据绣春所说，甄金叶打扮得相当精心，一身青碧色的衣裙，衬得她确实脱俗。” 菊英咋舌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在一身红装艳丽的车宣仪对比下，就更显得别致了。” “她居然在车宣仪眼皮子底下勾搭皇上？”林慧怡更惊讶了。 她原以为甄金叶即便要做，也是偷偷摸摸的，没想到她居然这样大胆。这简直是在挑衅车宣仪。 “是啊，绣春也称奇呢！而且据她所说，车宣仪这段时间防甄金叶防得可紧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躲过车宣仪监视的。”菊英煞有介事地不住点头。 “甄氏很聪明，不然也不会跟着她来大渝了。况且她在车氏身边这么多年，车氏又一副瞧不起宫人的高傲样子，那些人放水很正常。” 林慧怡微微勾起一抹笑，心道，甄金叶聪明点儿才好，不然轻易就被车宣仪整死了，让她白忙一场。 对于这个甄金叶，林慧怡是没多少好感的。 当初刚进宫半年，甄金叶就帮着车宣仪将乌承徽害得小产，还栽赃给了申青柳，最后主仆俩全身而退。 那时候乌承徽虽然不好相处，却也和这对主仆无冤无仇，竟被如此算计。 这种聪明又心狠手辣的人，她如何喜欢得起来。 她随即又问：“今晚皇上让她侍寝了吗？” “这会儿还不知道。不过依我看那，车宣仪也不是什么善茬儿，未必会让她如愿。”菊英讽笑着推测。 “希望甄金叶今晚争点儿气，成功上了龙床，明儿我也好向淑姐姐给她讨个恩典。”林慧怡也跟着讽笑了一声。 “只怕没那么容易啊。”菊英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成不了就说明她没那么大的造化。”林慧怡淡淡说了一句，又道： “盯着她，如果今晚没成，让绣春护着点儿，别让她被车宣仪弄死了。” “我知道的。”菊英应下，先将林慧怡送回了东暖阁，随后才出去办事。 林慧怡回到东暖阁，脚步放得极轻，走近小床边，想看看宇文攸睡着了没有。 谁知凑近了一瞧，宇文攸的一张小脸儿就露在外边，兴许是感受到她的气息，还睁开了眼睛。 “姨娘。”宇文攸软软地叫了一声，眼睛笑得眯成了月牙。 “乖，攸儿没睡着吗？”林慧怡无奈地摸了摸他的头，坐到床边问道。 “姨娘说会回来，攸儿就睡不着了。”宇文攸回答道。 林慧怡失笑，又道：“那姨娘继续给攸儿讲故事吧，好吗？” “好。”宇文晟的乖乖地缩回被窝，眼巴巴地等着她的故事。 林慧怡微笑着，继续刚刚没讲完的，哄小孩儿的故事。 翌日一早，林慧怡正在和宇文攸一起用早饭，瞧见菊英进来，便知道是什么事，微微摇了摇头。 宇文攸还在这儿，那种事还是不让他这个小孩子知道为妙。 等用完饭，林慧怡嘱咐了宇文攸几句，这才坐上步辇去凤仪宫请安，路上正好询问菊英刚刚要说的事。 “昨晚没成。”菊英先简洁地给了结果，才细说起来：“车宣仪果然不是个没用的，即便皇上被甄金叶吸引住了，她也有法子将人勾回去。” “嗯，这样看来皇上对甄金叶也没多大兴趣，不然车宣仪抢不走。” 林慧怡应了一声，昨晚没发生什么动静，她就已经有预感了。 她道：“只能咱们帮皇上加深加深印象了。” “娘娘打算怎么做？”菊英又问。 “很简单，昨晚什么原因让甄金叶吸引住了皇上，那我们就如何帮她，给皇上提个醒。”林慧怡轻轻笑了笑，道。 “我懂了，这就去安排。”一直沉默听着的彩月瞬间明白，跟她打了声招呼，就转身回去。 林慧怡笑着看彩月道背影消失在拐角，扭头回来却见着苏苏和菊英仍旧一头雾水，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今天请安跟平常没什么不同，大家随意说了几句，就散了。 林慧怡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眼车宣仪的脸色，忍不住嘴角勾起一个冷笑。 就算有绣春的帮忙，甄金叶触到了车宣仪的怒点，也不能好过。 当天车宣仪回去，就狠狠将她折辱了一顿，都叫嚣着让宫人打她耳光了。 最后还是绣春进言，拿“皇上今晚说不定还会过来，万一见她被整得太惨，可能会认为主子善妒”作理由，将人劝住了。 林慧怡听说后，觉得绣春这事办得不错，让人给她带去了一些赏赐。 然后，她就去给宇文晟提醒了。 彩月当时回去，就将林慧怡那套天水碧的衣裙收拾了出来。 昨晚上林慧怡那些话都是骗甄金叶的。这套衣服是尚服局才送过来的，她就没穿过。所以今天也是宇文晟头一回见她穿。 彩月一直在帮林慧怡注意宇文晟的行踪，因而知道他巳时正刻去了承乾宫看望高智明，立即让她换好衣服过去。 高智明可不会在乎林慧怡是不是有所企图。再说，她又不是去勾引宇文晟的。 因此，林慧怡丝毫没有愧疚，来了后先关心了高智明的身体，随后才问向二人： “皇上，智明，这套衣裙是尚服局才送过来的，你们觉得如何？” 说着她转了一圈，故意展露出自己如今还纤细的腰身。 她问过了，昨晚甄金叶就在宇文晟面前来了这一出，所以刻意模仿了个大概。至于宇文晟能不能想起甄氏，她就管不了了。 高智明躺在床上，眉眼微动，心下好奇，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的？慧怡竟然也会来主动拉人了？ 她不动声色，先看了眼宇文晟，见他神色有一瞬的恍惚，心里好笑起来。果然好色，只是慧怡还在孕中，怕是不能让他怎么样。 “皇上怎么不说话？难道我这么穿不好看？”林慧怡也注意到了宇文晟的短暂失神，便道。 “确实好看，这是最近宫里的风尚吗？”宇文晟微微咳了一声，才道。 “没有啊。还有哪位姐妹也这么穿了？”林慧怡心道成了，面上却佯装惊讶。 “没有。”宇文晟否认，转而继续和高智明说话。 林慧怡微微勾起唇角，既然宇文晟记起来了，那她也不再多话，陪高智明唠了会儿嗑，就起身告辞了。 高智明还想留她，却被她婉拒。于是心里越发奇怪，不是要吸引宇文晟的注意吗？这就空手回去了？ 但她的疑惑现在还解不开，只得放林慧怡回去。 当晚，重华宫果然再度挂上了红纱灯。 就在低阶嫔御们羡慕嫉妒的时候，本该承恩合欢的车宣仪，此时却黑着脸独守空房。 第457章 扶持 当晚林慧怡一直等绣春传来了甄金叶侍寝的消息，才肯睡去。 “走吧，去看看皇上对甄金叶是个什么想法。”林慧怡换好衣裳，搭着彩月的手上了步辇。 她来得很早，就是为了看戏。不过当她见到车宣仪竟然更早就坐在了凤仪殿里，就更加来了兴致。 另外早来的几个妃嫔，也都用带着探究意味的视线，不住地打量着她。 车宣仪一脸冷漠，跟尊雕像一样坐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林慧怡看得心里直乐，十分想看到，甄金叶来的时候，她会是什么反应。 甄金叶或许是昨晚累着了，一直没到，不过却等来了同样住在重华宫的林芳媛。 作为昨晚之事的唯二知情人，她一来就被众人围了起来。 林慧怡也好整以暇地看向那边。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好像皇上昨晚临幸了一个宫女，早上就在安排铺宫的事呢。” 林芳媛本来畏惧车宣仪不敢多话，但实在被磨得受不了了，只得含糊说了一句。 “哦？原来昨晚车宣仪没侍寝呀。我说呢，怎么一向娇贵的她今天这般早就来了。”关昭训忍不住嘲笑道。 她们女真族妃嫔本来就和朝鲜人不对付，车宣仪以往又没少挤兑她这种不受宠的。 今天好不容易让她逮着了一个好机会，还不好好报了以往的仇怨。 “林芳媛，昨晚侍寝的宫女，是不是车宣仪身边的金叶？”金容华注意到车宣仪今天带的宫女有所不同，便有了猜测。 “呃……回容华娘娘的话，妾并没太关注这件事，实在不知。”林芳媛着实不想回答，便撒了个谎。 “那就是了。”金容华也不在意，轻蔑地瞟了车宣仪一眼，讽刺着：“连个奴婢都看不住，你们延安车氏真是丢我朝鲜的脸。” 车宣仪脸色骤变，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狠狠剜了她一眼，却没有回嘴。 林慧怡闻言看向二人，依着车宣仪刚刚的反应，金容华口中的延安车氏，应该是车宣仪的家族。 这么看，两家有仇？ “怎么？本宫说错了？你延安车氏如此卑劣无能，也就会耍点儿小花招罢了。”金容华不依不饶，嘴里依旧恶意满满。 “金容华，你别太过分。”车宣仪见状，沉下脸色，威胁道。 林慧怡扫了一圈，李恩妃和朴承徽都还没来，怀孕的权景嫔低着头不说话，其余朝鲜妃嫔位分较低，没人能劝止两人。 于是，她放心地靠在椅背上看戏。 金容华当然不会怕她，嘴里又骂了几句，直指车宣仪的家族。 车宣仪彻底被激怒了，喝道：“你们安东金氏才是没用！我父亲不过三言两语，就瓦解了你们在朝堂上的势力。 你应该趁早跟我多说点儿好话，兴许还能劝我父亲饶了你们一家的性命。” “哼！穷乡僻壤里出来的，也配要本宫低头，你做梦！”金容华傲得很，仰着头用鼻孔看她。 两人这边正对骂，林慧怡却一眼瞟见门口走进来一人。 一袭青碧色的襦裙，随着穿着者的徐徐走动，在阳光下呈现出像水波一样的光彩。 这人还能是谁，不就是刚刚的话题中心——甄金叶嘛。 林慧怡挑眉看着她这一身打扮，难怪宇文晟会一眼看中，着实不差。除了她自身容貌很好，最重要的就是这条裙子。 林慧怡还没看出这是什么料子的，竟然能有这种效果。 注意到甄金叶进来的众人，纷纷盯住了她。 连正骂得欢的金容华和车宣仪也停了下来，一齐看向了她。 车宣仪还忍不住开口嘲讽：“哟，你可算来了。不知皇上给了你什么位分，我们该如何称呼？” 甄金叶无视了她的挑衅，先按着位分一一行过礼，才回答她的话：“宣仪，皇上的旨意还未下来。” “那你可得抓紧了。万一皇上忘了给你封号，你可就又得回我身边做奴婢了。”车宣仪冷笑着说。 林慧怡顺势插了一嘴：“车宣仪这话说笑，就算是没有封号，但承了天恩的宫女，也是不会回去继续伺候人的。” 这话不假，只要侍寝后铺宫完毕，这个宫女也就不同于普通宫女了。就算皇帝以后再也没宣召过她，也不愁吃喝，更别说继续伺候人了。 车宣仪被她一堵，一口气差点儿上不来，又不敢和她呛声，只得憋着。 甄金叶倒是向她福了福身，表示感谢。 林慧怡本就是要用她给车宣仪添堵的，因而只回以一笑，不再搭理她。 她不说话，周遭的气氛也冷了下来，各自窃窃私语着。 跟以往差不多的时间，负责传达晋封妃嫔口谕的内官武德来了。 看来甄金叶是没有抓住宇文晟的心，也就得了个正九品下采女的封号。不过宫女初封大多都不高，这也不能说明什么。 即便位分不高，连住所宇文晟都没提到，但甄金叶似乎并没有什么不满，恭恭敬敬地领旨谢恩。 瞧着车宣仪丝毫没有遮掩地露出一抹嘲笑，存心要给她添堵的林慧怡，却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幸好她早有准备。她抬眼，看见黄皇后笑了一声，拦住就要回去复命的武德，道：“且慢，本宫还有话说。” “娘娘请吩咐。”武德不明所以，拱手道。 “本宫看这甄采女言行举止规矩稳重，心下喜欢，竟是觉得仅予其采女一职稍显委屈，有意再提拔一二。”黄皇后淡笑着说。 她这话可是惹得好些人看了过来，尤其是宫女出身，初封不高的几位。 甄金叶先是错愕，没料到自己被这等大饼砸中，随即便是狂喜，对着高座上的黄皇后匍匐拜下。 车宣仪可就没有刚刚的傲慢了。得了黄皇后青眼的甄氏，她要对付起来会艰难百倍。 “娘娘若是喜欢，再赐个恩典也是使得的。您只管吩咐，奴婢转告皇上即是。”武德虽然有些惊讶，但也不觉不妥，笑道。 “不过到底是初封，也不宜太高。你就告诉皇上，给她从八品下的芳婉。”黄皇后依旧淡笑着。 “是，奴婢遵旨。”武德行礼告退。 只要是嫔位以下的变动，黄皇后还是可以自己做主的，不过要知会宇文晟一声。 所以林慧怡昨日才跟黄皇后撒了个娇，请她在甄金叶的位分上帮忙。 虽然这时候才是芳婉，但有了黄皇后这个靠山，甄金叶再努力点儿，相信不久就能与车宣仪抗衡了。 林慧怡就想看看，车宣仪自顾不暇的时候，还有没有本事来找她的麻烦。 第458章 意图联合 接下来的十天半个月，甄金叶确实没让林慧怡失望。 在她和黄皇后明里暗里的帮助下，宇文晟又还是正新鲜的时候，让甄金叶的风头勉强压过了旧主车宣仪。 再加上林慧怡本就是打算，让这两人掐上。因而黄皇后便将甄金叶安排在了重华宫，并且和车宣仪分住东配殿两边。 二人同在一个屋檐下，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车宣仪又恨她恨得咬牙，回回碰上都要互呛几句。 于此分化了两人，削弱了车宣仪的力量，让她自顾不暇，林慧怡便能安心养胎。 如今胎象稳定，又还没到行动不便的时候，于是林慧怡便跟宇文晟提出了，去金山拜祭王夫人。 “五月初七是王妹妹的生忌，我终得喜事，也该去和她说一声。” “你如今还怀着身孕，万一有个闪失，王夫人在地下也不会高兴的。”宇文晟看了眼她的肚子，劝道。 “妾身也知道，所以专门问过太医了。太医说妾身体健康，胎象稳固，只要平时小心些，是不会有事的。”林慧怡道。 “还是等到生完了孩子再去吧。”宇文晟还是不太放心。 但林慧怡是打定了主意的，便笑着说：“皇上，等孩子生出来了，妾哪儿还敢到处乱跑？只有趁现在还能走动，早些去看看。” 说完，她顿了顿，又叹了口气，补充道：“再说，妹妹一周年祭礼，妾因为代管宫务事忙，也没能抽身亲自过去……” “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朕也不好再反驳，倒显得朕冷漠，不顾你们姐妹之情了。”宇文晟淡笑道。 “多谢皇上体谅妾身。”林慧怡终于得了准许，便起身拜下。 “别多礼了。”宇文晟将她扶起，又道：“等会儿让皇后多给你安排些人手，千万不能出差错。” “谢皇上隆恩。”林慧怡又福了福身。 宇文晟陪了她一晚上，第二天就通知了黄皇后。 黄皇后没说什么，只叮嘱她保重身体，又多加派了侍从护卫。 因为林慧怡不能把宇文攸一起带走，便托付给黄皇后暂时看护着，又让梨花和菊英跟着照顾。 五月初五一早，林慧怡便启程赶往金山，由于她有孕在身，速度较慢，傍晚才到。 坐了一天的马车，林慧怡累得够呛，匆匆用了晚膳便睡了。 初六她先祭奠了王夫人，又按着宫人传递给她的信儿，找到了申青柳的坟墓。 这也是她执意出宫过来的目的之一，申青柳的死，仍旧是她心头的一根刺。甭管怎么说，申青柳都是被她害死的。 林慧怡看着眼前的孤坟，心里默念了几句往生咒。 这就是个小坟包，处在非常偏僻的地方。大概连稍有些头脸的宫人之墓，都比她这个好些。 宇文晟没说要好好安葬，底下负责的人就随便找了个地儿，草草埋了。 林慧怡轻叹了一声，让彩月拿出带来的香花五供，在她坟前摆上了，又烧了些纸钱冥镪。 她无话可对申青柳讲，在墓前呆呆站了一会儿，苏苏就催促道：“姑娘，太阳马上就出来了。待会儿热，咱们快些回去吧。” “……好。”林慧怡叹了口气，应道。 担心这些东西太明显，让人发现了不好，林慧怡又让跟来的宫人清理了一下，将这座孤坟还原成本来的模样。 “娘娘，平安姑娘求见。” 林慧怡回去才坐了一会儿，就听见门口宫人禀报。 “快请她进来。”她许久没见到平安了，也不知道在这儿守陵日子好不好过。 “参见充妃娘娘。”平安一身素衣，发髻只让一根白发绳扎了起来，除此之外，全身上下再没有别的装饰。 林慧怡看她虽然穿着丧服，精神却还好，便放了些心，将人扶起坐下，道：“看见你还好，我就放心了。” “娘娘不必担心奴婢。”平安笑着应了，低头瞟见她略微凸起的腹部，笑意加深，道：“听说娘娘怀了皇嗣，真是可喜可贺。” “是啊……”林慧怡和她说笑了一阵，又面色严肃起来，道：“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行不行？” “娘娘但说无妨，只要奴婢能做的，必定相助。”平安道。 “你在这儿为妹妹守陵，应该对这边很熟悉吧。前不久从宫里送来的申承衣，本与我也有旧，故而想请你帮忙照看她的坟墓。”林慧怡细说着。 “申贵妃的堂妹？”平安想了想，才道：“那就不用娘娘操心了。申承衣的墓，她父母请了人看护的。” “竟是这样……”林慧怡轻声呢喃着。 可怜天下父母心。这世上，究竟还是只有申青柳的父母，时刻记着她了。 “罢了，有人看护就好。你就帮我定期祭拜一下吧。”林慧怡又道。 “好。”平安一口答应了。 初七的早上，林慧怡起得很早，等祭拜完了王夫人，她将其他人遣散了，一个人跪坐在墓前，絮絮叨叨着： “妹妹，我为你和乖姐儿报了仇。申贵妃如我所愿，死了。辉静妃也疯了，被幽禁起来。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开心。明明我成功了，我赢了，可是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或许是害死了无辜的申承衣，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为了杀一个所谓有罪的人，我却拿另一个人的命去换。 妹妹，如果你还能听得见我的声音，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究竟怎么做才是对的？” 她将这些日子压在心里，不能说给别人的心事，那些困扰着她的疑问，全都发泄了出来。 她不想让彩月、苏苏，或是智明、淑姐姐，更不想让小娘、安娘，不想让任何一个活人来为她操心。 所以她只能对已故的王思娣说，因为不会得到回应，更不会让这个好妹妹为此感到忧虑。 林慧怡絮叨完了，太阳也高照在头顶。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站了起来，最后跟王夫人道了别，才转身离去。 她转身的同时，又变成了稳重成熟、足智多谋的林慧怡。 微风拂过两边的花草，像是给她让开了一条路。轻盈的衣摆披帛被吹动，像是给了她一个拥抱。细微的风声，像是在对她刚刚的话做回应。 林慧怡总共在金山待了三天，初九就启程回宫。 她走前安排好了一切。不过，世事并不会完全按照她所想的，来发展。 林慧怡走前，甄金叶已经升为了从七品上的美人，与车宣仪差距拉小，正是斗得激烈的时候。 可等她回来，却得到绣春的消息：“甄美人有意与车宣仪联手，已经多次向她示好。” 第459章 推她一把 “好啊。”林慧怡听到彩月道汇报，微微勾起一抹笑，轻轻鼓了几个掌，赞道：“甄美人果然是个聪明的。” “姐姐觉得她的想法能成？”彩月疑惑地看着她此时的样子。 “能成……”林慧怡说完这两个字，没等彩月和苏苏反驳，紧接着又说：“那需要车宣仪心够大，够聪明。” “那姑娘也是觉得她们成不了？”苏苏没懂她到底什么意思，便问。 “按车宣仪的傲骨脾性，还因为甄美人，被金容华那样羞辱，你说她如何能忍得下来？” 林慧怡轻笑着解释：“本来她俩联合，确实是上上之选。不过单凭甄美人一头热，是绝对成不了的。 车宣仪心头一直记着这股仇恨，就算她们一时联手，只消我，或是别人稍稍挑拨一下，就会瞬间分崩离析。” 甄美人如今是正正经经的妃嫔，也算是地位稳固了。此时和车宣仪强强联合，确实有极大可能，在后宫争得一席之地。 但两人之前的仇怨是真的，不是演出来的。所以，合纵连横这个道理谁都懂，但做不做得到，还要看真本事。 “那咱们要不现在就出手？”彩月着急提议。 如今林慧怡怀着身孕，正是容易招祸的时候。车宣仪对她们似乎早有异心，若不此时扑灭了这股火苗，难保以后不会酿成大患。 “绣春说没说车宣仪的反应？”林慧怡没急着回答她，反问道。 “绣春说她虽然有些意动，但却存心想晾一晾甄美人。所以一直模棱两可，没给个准话。”彩月答道。 “那就是有这份儿心了。”林慧怡眸子一眯，原本温软的声音冷下来，道：“既然这样，去给漪兰宫传个信儿吧。” 漪兰宫里住着金容华。她这是让那边的眼线撺掇金容华，给车宣仪加深加深印象，免得她忘了甄美人给她带来的屈辱。 林慧怡这边才有动作，金容华这个急脾气，当天下午就沉不住气，当了这杆枪，对着车宣仪好一通攻击。 据说当时战况十分激烈，金容华紧抓着车宣仪的家族，凭着安东金氏强大的人脉，抖露出车氏一族好些秘辛。 被一大群妃嫔宫人看了笑话的车宣仪，气得当场叫喊着要撕了她的嘴。 偏巧林慧怡又指使林芳媛，以赏花的名头，强行拉着甄美人去御花园，结果直直撞上了二人。 金容华一看，送上门来的哪儿能放过。又揪住她不放，拿她的身世作筏子，再一次将车宣仪的脸面丢了个干净。 可怜的甄美人夹在中间，大庭广众之下，被指明了出身，母亲和生父的那点儿事，全被抖出来了。 而车宣仪还不放过她，打不过金容华，就只会侮辱她母亲，满口的“贱婢勾引家父，生出一个小贱婢勾引皇上”。 甄美人气得差点儿没当众痛哭，本来想和她修好结盟的心彻底破灭。并且因为这事，将车宣仪和金容华恨进了骨子里。 林慧怡听着菊英对当时盛况的复述，眼里闪过一丝冷笑。 结盟联手，想得倒美！你们不斗起来，我哪儿有空休养自身呢？ 消解了甄美人和车宣仪，那差点儿成功的联盟，林慧怡再度过上了安心养胎的日子。 其余时间，要不在教养宇文攸，要不就在几个姐妹处说笑。 这日子，过得好不快活。 随着夏天的深入，天气也越来越热了。 本来要去西苑避暑的，却因为各地传出的大旱灾情，宇文晟下令今年留在宫里，并消减了一些开支。 林慧怡也热，但为了腹中胎儿，却不能在屋子里放太多冰块，以免寒气伤着孩子。 宇文攸也是，年纪尚小，身子骨不够结实，林慧怡便整日将他带在身边。 这天，林慧怡正在教宇文攸念书，就听得菊英从门外进来，口中说着：“娘娘，听说甄美人那儿传出了好消息。” “是吗？那真该恭喜她了。”林慧怡并没有什么特别反应，淡淡地说了一句。 “据太医说，已经有两个多月了。皇后娘娘查了彤史，好像就是她第一次侍奉皇上那天怀上的。”菊英又道。 林慧怡闻言，嘴角微勾，笑道：“我记得她母亲好像也是一次就怀上了吧。这可真是母女俩。” “可不是。我刚刚听见有宫人在说她好运气呢！”菊英一脸八卦，笑嘻嘻地说。 “皇上呢？什么反应？”林慧怡也就笑了笑，又问。 “皇上还在为外头的旱灾忧心，哪儿还顾得上她。只让黄公公给皇后娘娘传了话，一切凭娘娘做主。”菊英撇了撇嘴。 “罢了，左不过是要晋一晋位分的，正好让我送她一份人情。”林慧怡说完，摸着宇文攸的头道： “攸儿先自己看看画本，姨娘等会儿回来再给你讲好不好？” “好。”宇文攸不像他娘申青梅，乖巧得很。 林慧怡看得心软，又亲了下他的额头，哄了几句，才让梨花给她梳妆打扮了，往重华宫赶去。 甄金叶住在东配殿的北边屋子，林慧怡进去一瞧，同住的林芳媛在，车宣仪却不见踪影。 她还能想不透车氏现在的心情，便在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微笑着走进去。 黄皇后坐在上首，甄金叶坐在她身边，过来道贺的妃嫔分坐两边，数量不太多。 林慧怡见完礼坐定了，才开口笑道：“我一听说甄妹妹有孕，就赶来贺喜了。 你这身子可真是让人羡慕，才承宠两个月，就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倒是让我这个侍寝十年才得一胎的，想来沾沾福气。” “充妃娘娘别说笑了。妾不过侥幸，娘娘才是有福气的，都不需生育，就能坐上妃位。”甄金叶笑着吹捧她。 “说起位分。”林慧怡略微挑眉，甄氏专门提及位分，想来是有些着急，那她就推一把好了。 于是她又看向黄皇后：“娘娘，皇上可有说明给甄妹妹奖励什么位分？” “皇上倒是没说，却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了本宫，让本宫正发愁呢！”黄皇后佯装难办地叹了一声。 “皇后娘娘哪里需要发愁。你可是六宫之主，给什么位分不是恩典，谁敢有异议？”林慧怡说着，脸色严肃下来，视线扫了一圈。 “你既这么说，不如你来帮本宫决定吧。”黄皇后见她有想法，干脆道。 “娘娘不嫌弃，那妾身就信口胡说了。”林慧怡假作谦逊地推脱了两回，才答应下来。 “妾身想着，从前的几位姐妹，初次有孕多封为正五品下的嫔、姬。前头权贤仪有孕，也是封的景嫔。” 她佯装沉思了许久，才道：“不若也给甄妹妹正五品下的品级，您看如何？” 第460章 见红 黄皇后闻言看了眼，忍不住面露喜色的甄金叶，也明白林慧怡这样抬举她的目的，便笑道：“本宫也觉得很好，就依你了。” 说完，她又对甄金叶道：“就封你为正五品下的姬好了。至于徽号，本宫怕是选不好，还是等皇上给你挑吧。” “妾身一切听从皇后娘娘安排，谢皇后娘娘恩典。”甄金叶欢喜非常，毕恭毕敬地行了拜礼。 在得到黄皇后的回应后，她又站起来，对着林慧怡行了个深深的万福礼：“多谢充妃娘娘进言相助。” “我不过随口一提，还是皇后娘娘疼你。”林慧怡笑了笑，抬手虚扶了一下。 屋内品级在嫔以下的都起身道贺：“恭喜甄姬娘娘。” 因为徽号尚未确定，于是大家都只称其为甄姬。 “众位姐妹同喜。”甄金叶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一边在心中感慨：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感觉真好，她再也不是谁都能踩一脚的贱民了！ 林慧怡冷眼看着她激动的神情，嘴角微勾。 大多数人和甄金叶都没什么交情，因而都不打算久待，只和她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相继离去。 林慧怡回来后，继续抱着宇文攸教他读书。 没一会儿，菊英又笑嘻嘻地进来了。 林慧怡一瞧见她这样子，便忍不住失笑，戏谑道：“可又是谁有好消息了？瞧你这个八婆的样儿！” “娘娘可别笑话我。我又不像你和诸位姐妹，实在看不进去书。所以只能老去打听这些家长里短了。”菊英瘪嘴，叹道。 林慧怡不禁笑了几声，才道：“行了，快告诉我，又是什么事儿啊？” 菊英又乐起来，颇有些幸灾乐祸地说：“据说车宣仪知道了甄姬进位的事儿，这会儿正躲在屋子里骂街呢！” “让她骂去吧。她不骂我才觉得没趣儿呢！我抬举甄姬，就是为了给她添堵的。”林慧怡轻笑着说。 后来者都爬到自己头上去了，还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奴婢，又是同父异母的妹妹，能不让车宣仪生气吗？ 更何况，要是甄姬平安生产，过不了一两年，就能坐上妃位了。到时候，车宣仪拍马都赶不上。 要是她的肚子再不争气，等宇文晟厌倦了她，估计就要被甄金叶压着一辈子了。而且还同住一宫，以后做什么都要过问甄氏的意思，她还不得生不如死？ 林慧怡完全能猜到车宣仪此时的心情，计谋得逞的感觉真是让她身心愉悦。 由于忙着赈灾的事，宇文晟是第二天才去看的甄金叶，顺便给她补了个“容”的徽号，又将人迁到了重华宫的东配殿正屋。 这可算是夺走了原本属于车宣仪囊中之物的东西。毕竟在郑定嫔死后，冯姬又迁到了长春宫，重华宫就只有林芳媛一人。 所以打从车宣仪进宫来，她就是重华宫里位分最高的，如今又是从五品上的宣仪，离嫔位只差一步，东配殿都已经被她当成自己的东西了。 这会子让甄金叶抢走，还能不让她冒火？ 再加上有人暗中撺掇，以及金容华毫不停歇的攻击，车宣仪丧失了不少理智，不但不避讳怀孕的甄氏，反而时不时凑上去挖苦嘲讽。 林慧怡知道后眉梢一挑，心道这可不是一件好事啊。车氏这般莽撞，万一哪天不小心把甄氏给弄流产了，罪名可不小。 于是，她嘱咐彩月：“让绣春暂时别鼓动车宣仪了。甚至在必要时候，还要劝一劝她，别真弄出大麻烦了。” “哎，我这就去说。”彩月也明白这事儿要真发生了，查估计查不到她们这儿，但害了个胎儿，林慧怡心里肯定不会舒服。 林慧怡月份大了，身子也有些重，这段时间坐久了就腰酸。她只得站起来慢慢走动。 离预产期还有差不多三四个月，但该准备的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她娘亲嫂子也时不时进来看一眼，叮嘱几句应该注意的。 她一边绕着屋子四角转悠，一边等着彩月回来。 “姐姐我已经把你的话转达给绣春了。不过我顺便打听到了一些别的事。”彩月顶着一头汗，有些气喘地说着。 “别着急，你歇会儿再说吧。”林慧怡拉着她坐下。 彩月接过苏苏等人递来的冷帕子，又喝了口解渴的汤水，才道：“我刚刚听说，甄容姬似乎有想法弄掉这个孩子。” “这是为什么？”林慧怡十分惊讶，在宫里谁不是千方百计想要生一个孩子。这个甄金叶明明有了却还不想要？ 她狐疑地问道：“难道她是不喜欢孩子？” “才不是呢！我听说，甄容姬是觉得自己这胎保不住，担心车宣仪等人会害她。所以想用这个孩子，对付车宣仪。”彩月摇头，飞快说道。 苏苏听后“啊”了一声，一脸惊呆了的神情看着她。 林慧怡则非常不赞同地摇着头，轻声叹道：“这个法子可谓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了。万一有个意外，后果非同小可。 对女子来说，生育本就是从鬼门关走一遭的事儿，人为小产同样伤身。她这么做，害的是自己的身体啊。” “或许她觉得自己月份小，此时小产影响最小吧。况且她还年轻，又有母亲的遗传在，估计觉得自己以后还能再怀吧。”彩月说。 “她是还年轻，不知道在宫里能有个孩子，是件多不容易的事儿。”林慧怡仍旧摇着头，严肃道。 前头赵娇妃初次有孕，被王庶人弄掉了之后，虽然宇文晟还时不时去她那儿，身体也没问题，却怎么也怀不上了。 之前听到林慧怡用的那个坐胎药方后，她还专门来问了林慧怡和黄皇后。现在每天都在吃药，还想着再怀一个呢。 赵娇妃还是宇文晟最早的一批妃嫔，情分非比寻常。甄金叶要是错过了这回，以后未必会再有那么多机会。 不过怀孕的是人家，流产伤的身体也是人家，她哪儿管得了。 林慧怡只对着几人叮嘱：“让咱们的人最近都小心些，没事儿别往甄容姬那儿凑，免得引火烧身。” “我们明白了。”几人都知道事情轻重，无不答应。 林慧怡也让彩月，又给绣春传了道口信儿，叫她尽量劝阻车宣仪，别让她去纠缠甄容姬。 就这样过了几天，林慧怡一直关注着重华宫的动向，结果在七月初二这天，还是出事了。 “说是车宣仪当众和甄容姬吵了起来，推搡间将甄容姬给推倒在台阶上，腹部朝下，当场就见红了。” 第461章 生了 “可怜那个孩子了。”林慧怡摇摇头，又问：“确定咱们的人没有牵连进去吧。” “应该是没有的。打从姐姐几次提醒之后，绣春就称病不出屋子了。咱们的那些人也都避开了车宣仪和甄容姬。”彩月赶紧回答。 林慧怡这才放下心，点头道：“既然与咱们无关，就说我现在见不得这些事，不过去了。” 她现在行动都有些不便，既然这事儿扯不到她们头上，那她就犯不着跑去瞎操心。 本来就是甄容姬和车宣仪狗咬狗。况且黄皇后也在场，为了让两人继续斗下去，也不会让车宣仪直接被弄死的。 所以林慧怡完全不用担心，得到黄皇后的回音之后，她就彻底不管，只让人盯着最终结果。 有黄皇后在，暗地里给车宣仪伸了把手，只是让她担了个，过失导致甄容姬小产的罪名，降位禁足罚俸一条龙也就完了。 宇文晟忙着各地旱灾的事，也没空搭理后宫这点儿破事，也就在知道甄容姬小产后，下赐了一些安慰礼而已。 裴太后知道黄皇后的性格品行，就更不管事了。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算了。 付出的代价太大，收效却甚微的甄容姬，气得差点儿没引起血山崩。好容易止住了，却搞得元气大伤，得闭门休养一年半载。 至此，车甄之争算是落下了帷幕。 林慧怡也如其所愿，狠狠报复了一通车宣仪。 另外钱贵媛那里，她也不用操心。 自从被申青梅一事牵连的伏承衣，禁足期结束之后，为了复位复宠，真是什么办法都想尽了。 姑妈恭奉夫人那里的关系她已经试过了。宇文晟虽然看在保母的面子上，没再追究此事，却一直没去过中安宫。 于是，在林慧怡的授意之下，伏氏身边的人让她找上了钱贵媛。 而钱贵媛这会子可看不上，有罪被贬的伏承衣了。更何况钱氏自己就没多少圣宠，哪儿肯分给她？ 因而即便面上没做得太明显，但心里是不乐意的，回回都敷衍过去。 再加上受林慧怡指使的姜慎容，在两头挑拨，彻底让伏钱二人对立起来，每回见面都掐得跟乌眼鸡似的。 特别是伏承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对付钱贵媛怎么恶心怎么来。让爱面子的钱贵媛颇有些招架不住。 想着干脆弄死伏氏一了百了吧。但碍于伏氏的姑妈恭奉夫人，在宇文晟面前有几分薄面，她又不敢动手。 于是只能和姨妈庄奉夫人诉苦，话里话外撺掇她斗倒恭奉夫人，好让自己有机会除去伏氏这个祸害。 庄奉夫人也有些意动，毕竟少一个竞争对手，她就能从宇文晟那儿多捞着一笔。 以往她都光盯着奉圣夫人去了。那个女人虽然软弱仁慈，但极受三宫的敬爱，她根本无从下手。 就是姜慎容的亲妈敬奉夫人胡氏，也不好对付。毕竟为了保持平衡，其余几人都会帮胡氏一把。 这么说来，其实真正好对付的是恭奉夫人伏氏，那几个人未必会帮她。 于是，庄奉夫人开始绸缪怎么把伏氏一家弄下去，给自己和外甥女让位。 于是乎，钱贵媛那边也没功夫找林慧怡的麻烦了。 只有童惠姬实在让她捉不住什么把柄，不得不暂时放一放。 时间慢慢过去，七月十一，权景嫔生下一个女儿。 但与此同时，大旱灾带来的麻烦升级，瘟疫开始流行，逐渐波及到了京城。 宇文晟为着这事忙得焦头烂额，越发没空进后宫了。 对于权景嫔的封赏、小公主的洗三礼也减省了不少，说是等年后再补给她们娘俩。 权景嫔倒是不在意，只安安心心地照顾女儿。 但正值多事之秋，岂是想想就能如愿的。 疫病逐渐蔓延到了宫里，虽然还不严重，也有了几例。 黄皇后立即下令将染病的宫人，隔离到安乐堂去。又免了妃嫔每日的晨昏定省，叮嘱有孩子的多上点儿心。 林慧怡如今怀着身孕，担心出事，直接不出门了。就连白天，都将兰林宫的大门关了起来，进出都要熏艾草去病气。 像她这么做的人不少，倒也颇有成效，这场瘟疫在宫里总算被控制住了。 过了快一个月，宫里宫外的疫病已经在缓解了，却突然传出真阳公主，和权景嫔所生的小公主染病的消息。 两个孩子当时就被隔离进了，一间空着的殿阁，连带着不肯撒手的权景嫔一起。 林慧怡知道后直觉就不太好，却不敢胡说，只默默为她们祈祷。 但天不遂人愿，没过几天，两位公主就双双夭折。 “唉，我就知道。”林慧怡听到消息后忍不住叹惋。 真阳公主是王庶人所生的皇五女，才四岁多。或许是王氏怀她的时候，被林慧怡她们联手挤兑，气着了。 这孩子从一出生就有点儿先天不足，再加上半岁不到就没了亲妈，还是被宇文晟赐死的。 因此，她虽然被抱到了慈宁宫，由众多老奶奶抚养，但总有不尽心伺候的宫人。 所以这么几年养着，也总是生病。这样差的身子，染上瘟疫能活下来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林慧怡自知真阳公主的身子弱和她有关系，看她可怜，故而时不时去探望。 这个小姑娘又是个过分乖巧懂事的，林慧怡倒也和她有些感情。 这样突然夭折，她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是个好孩子，可惜命薄……”她悠悠叹道，好一会儿，才问起另一边：“女儿在自己手上夭折，权景嫔应该很伤心吧。” “是啊，听说已经哭晕过去了。”彩月点头。 “这孩子诞生的时候不对，赶上了这场瘟疫，不然怕是要好些。”林慧怡又是一叹。 晚上，两位公主的丧礼规格已经定下来了。 真阳公主宇文梅追封英国悼淑公主，权景嫔所生的皇十一女赐名宇文柳，追封沂国殇公主。 只是棺椁暂安在隔离的殿阁中，等到瘟疫彻底退去再举行葬礼。 七月底的时候，这场瘟疫终于结束了。 后宫众人也不用整日闭门不出，人心惶惶，害怕被传染上。 不过除了少数地区，旱情仍旧没有缓解。 就在朝野上下还在愁眉不展的时候，深居后宫的林慧怡却突然发动了。 当肚子已经开始出现下坠感的疼痛时，被火速送进产房的她，仍旧一头雾水。 明明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两个月，又没有碰过不该碰的东西，她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何会早产。 不过现在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林慧怡很快适应过来，按着亲朋好友传授的经验，在医女的指挥下，迅速服下一碗参汤。 为了保持体力，防止自己大喊大叫，林慧怡咬住了彩月递过来的帕子，随即开始吸气用力。 幸好此次有惊无险，虽然早产，但林慧怡并未折腾太久，顺利地生下了这个孩子。 “生了！生了！充妃娘娘生了！” 第462章 皇上的不满 感觉自己像是虚脱了一般的林慧怡，正准备睡过去，就听见产婆贺喜的声音：“恭喜充妃娘娘，是位小公主！” 公主？林慧怡困意瞬间消失，眼睛猛地睁开，看向产婆怀里皱皱巴巴，正哭闹不休的小婴儿。 “娘娘不要担心，咱们皇上对公主一样疼爱喜欢。”稳婆或许是以为她失望不是个儿子，劝道。 林慧怡闻言轻轻笑了一下，忍着酸痛探手去触摸女儿的小手，片刻后又叹道：“我倒是不在乎是男是女，只是皇后娘娘……” 稳婆对这两位主子之间的约定，也是有所耳闻的，便又劝了一句：“这个娘娘也不必忧心，您还能生，下一胎准是个健康的小皇子。” “承你吉言了。”林慧怡笑着点头，让她抱着女儿出去给黄皇后等人道喜了。 宇文晟还在前朝商议政事，就只有黄皇后领着一群和林慧怡关系好的妃嫔，在这边等着。 当黄皇后听见产房里传出的，极为洪亮的婴儿啼哭声时，忍不住心潮澎湃地站了起来，脸上都是喜意。 她站在产房门口等了一会儿，看见产婆抱着一个襁褓出来，就像怕人抢了一样，伸手要接过来。 却听见产婆欢喜地福身：“恭喜皇后娘娘，充妃娘娘产下了一位小公主。” “公主？”不仅是黄皇后当场愣住，连屋内的其他妃嫔们也都凑了过来，个个都顶着一张惊愕脸。 “是啊，小公主看着都不像个早产的孩子，又白又胖，健康得很！”产婆笑得一脸皱纹。 “这倒是。”黄皇后虽然心里满是遗憾失望，但还是接过了小公主，低头看着她，笑道。 高智明看出了她的心思，主动凑近二人，惊叹道：“长得真好，眉眼有些像慧怡，都是大眼睛。” “皇贵妃喜欢，要不要抱抱她？”黄皇后看了她一眼，略想了想，带着暗示开口。 高智明假装惊喜非常地说：“妾也可以？” “当然。”黄皇后笑意加深，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襁褓交给她。 众人都有些稀里糊涂，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迷。 高智明抱着小公主哄了一会儿，才试探着问黄皇后：“皇后娘娘，妾身实在喜欢小公主，不知娘娘可否愿意给妾一个恩典，将小公主的交给妾身来抚养。” 她这话可没头没尾的，屋里众人都愣住了。 向安娘和庄小娘想起上回宇文晟的口谕，引起了太多麻烦，便心里着急，想要过来打圆场。 谁知黄皇后却欣然一笑，一口答应：“既然皇贵妃这般喜欢，那我也不会夺人所好。等会儿皇上来看充妃，咱们就和他商量一下。” “那妾身就先谢过皇后娘娘恩典了。”高智明抱着小公主，脸上也露出一个笑容。 黄皇后本来还记着上次的事，为高智明护住了那个多嘴的宫女而心中有气，现在却不得不说，高氏是极聪明的，也是极有眼力见儿的。 此时，她叹了一声，笑着说：“怪道皇上和充妃都那般喜欢你。就凭着你这样的聪敏智慧，我也讨厌不起来。” 高智明将小公主交给奶娘去喂奶，闻言才谦逊地低头笑道：“皇后娘娘过誉了。” 二者又对着彼此会心一笑，算是再度消除了隔阂，甚至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因为林慧怡已经睡过去了，黄皇后便将大多数人都二人没遣走了，只剩下林慧怡最亲近的几个。 她们一边等着林慧怡的苏醒和宇文晟的到来，一边新奇地抱着小公主说说笑笑。 宇文晟是在结束了朝政之后才过来的，因此已经挺晚了。 累了一天，他接过健康强壮的小女儿，看着她心里的烦躁竟然消散了不少，于是笑着哄她：“小闺女长得和朕真像。” 黄皇后闻言忍不住嘴角微抽，宇文晟这是睁着眼说瞎话。 别说孩子还小哪儿看得出来什么，就是硬要说像谁，小公主也更像林慧怡。 不过让宇文晟这么说了，代表他确实挺喜欢小公主的。 “皇上快给小公主起个乳名吧，不然都不好叫。”向安娘笑嘻嘻地提议。 “充妃没给她取吗？”宇文晟问完见众人点头，又笑着对小公主轻声道：“你娘可自顾自己睡去了，竟然都不给咱们小闺女起名。” 他说完想了一会儿，才道：“不如就叫她团圆，正好八月十五快到了。她也长得团团圆圆的，多合适。” “这个名字寓意真好，慧怡想必也会喜欢的。”高智明点头应道。 “是啊……”众人七嘴八舌地又夸赞了一番。 片刻后，趁着团圆犯困被奶娘抱去睡觉的时间，黄皇后便主动开口：“皇上，刚刚我与皇贵妃又商量一下。 既然她那么喜欢团圆，我也不想大家争抢起来伤了感情。所以与皇贵妃说好，团圆交由她抚养。” “皇后，你莫不是嫌弃朕的闺女吧。”宇文晟闻言面色难看起来，蹙眉瞥了她一眼。 “皇上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黄皇后没想到会被他这样怀疑，愣愣地说。 “皇上，其实是妾身太喜欢团圆了。皇后娘娘实在是拗不过我，又才同意换给我的。”高智明眼见着不好，赶紧解释。 其余几人想着往常林慧怡的做法，齐齐为黄皇后和高智明作证。 “罢了，随你们去，朕懒得管了。”宇文晟摆了摆手，兴致也没有了。更何况小女儿去睡觉了，他便起身回了建章宫。 见他兴义缺缺地离开，黄皇后忍不皱起眉头。 高智明见状劝道：“娘娘别放在心上，皇上也是一时想岔了。” “嗯。”黄皇后随意地应了一声，紧跟着也离开了。 余下的几人面面相觑，看着时间很晚了，纷纷起身打道回府。 而林慧怡这个亲娘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她靠在软枕上，就着娘亲周氏的手，一口一口地喝着参汤。 好容易清醒了一些，没那么累那么饿了，她才擦了擦嘴，问向彩月：“大家都是什么反应？” “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达成了一致，成功说服了皇上。团圆，也就是小公主，被交给了皇贵妃抚养。”彩月收好食具，答道。 “是吗？”林慧怡听后却忍不住蹙眉，又问：“她们这样反复，皇上难道没有说什么？” “谁说没有！皇上可不高兴呢。”苏苏当时就在外间伺候，便把当时宇文晟的反应全说给她听了。 “这倒不好，皇上怕是对淑姐姐有些不满了。”林慧怡嘴唇抿起，好一会儿才说。 “慧儿，为何小公主硬要在她们之间选一个当养母呢？为什么不能你亲自抚养，反正都养了舒王了，也不差这一个公主吧。”周氏不明白其中门道，奇怪地问道。 第463章 争取惊喜 “娘你不知道，我这个孩子是淑姐姐帮我得来的。她想要养一个儿子，去争那个位置。” 林慧怡让几人注意门窗，才小声给周氏解释着：“而智明无法生育，和我关系最好，也想抱养我的孩子。 皇上偏心智明，已经在两人之间点过一把火了。要不是我在中间斡旋，只怕非要生出嫌隙不可。” “唉。”周氏叹了一声，才道：“两位娘娘都照顾了你许多，你无法拒绝，左右为难也是正常。” 林慧怡点点头，无奈地说：“就是这样。要是生个儿子，让淑姐姐抱去也就算了。大家都好。 可谁知生的是女儿，淑姐姐或许是担心抱养了团圆，下次再有合适的皇子，皇上不会答应。就又闹了这一出，惹得皇上不满。” “皇后娘娘也是难，没有自己的儿子，难保以后的晚景如何。”周氏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不住叹气。 林慧怡也伤感了一会儿，才又想起一事，招来彩月、苏苏、梨花、菊英四人，问道：“我这次早产，太医他们都是怎么说的？其中是否有什么问题？” “没有。”彩月也在这上面有疑心，当时林慧怡睡下后，她就专门去问过了。 “太医说可能是误诊，将姐姐的月份诊断小了。其实不是七个多月，应该有八九个月了。” 她脸上也仍旧有些疑惑，继续说：“况且团圆身体很健康，不像早产的。” “是吗？”林慧怡还是有些怀疑，便道：“太医在这上面虽有偏差，但也不应该差这么多啊。” “可娘娘这段时间都极少出门，饮食起居都是经过咱们四个的手，不应该钻得了空子啊。”菊英飞快说道。 “自从姐姐有孕，我们四个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含芳殿每时每刻都有人在把守。”彩月也说。 林慧怡仍旧拧着眉头，面容沉重。 “会不会是饮食药物上出了问题？”周氏又问。 苏苏回答她：“夫人您有所不知。自从怀孕，姑娘的饮食便被并入进了，皇后娘娘的御膳。 每一道菜，从原材料来源，中途过了谁的手，谁掌的勺，最后谁送过来的，都由尚食局女官记录着。 而且烹调的时候，不光尚食局女官时刻监督。皇后娘娘每到饭点，就派竹影姐姐去亲自盯着，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娘娘用的药物，也是我们四个轮流看守熬好的，取药端药都没让其他人碰过。”梨花也说。 “虽然知道中招的可能性很小，可我心里总不踏实。”林慧怡一反常态，有些疑神疑鬼。 “那我们最近就多盯着她们吧。看看谁有不对劲的，兴许能找出什么也说不定。”彩月见此，就提了一句。 “也好。”林慧怡无法，只得点头答应。 翌日一早，林慧怡还没起来，就听见外头热闹得很，好像有许多人说话的声音。 她被吵醒，揉着眼圈，艰难地坐了起来。 周氏和苏苏就在屋里，听见她的动静，连忙过来搀扶。 林慧怡一边让她们扶着坐起来，一边嘟囔抱怨：“真是，生个娃，弄得跟残废了一样。” “可别胡说！你这还算好的，有的媳妇儿生完孩子，那是动都动不了。”周氏板着脸，教训了一句。 “我也就是说说。”林慧怡最怕娘亲生气，赶紧打了下自己的嘴巴。 等二人服侍她洗漱完了，彩月也领着黄振进来：“娘娘，皇上派黄公公送赏赐来了。” “昨儿不是赏过一回了吗？怎么还有？”林慧怡疑惑地看过去，见黄振一脸笑意，便问。 黄振笑眯眯地说道：“娘娘有所不知。昨天的那是按惯例赏的，今天这是皇上特地加的。 皇上刚刚接到荆湖的官员报告，那边普降甘霖，旱情已经解了。皇上以为小公主是福星，欢喜极了。” “不过凑巧，皇上何须如此大张旗鼓。团圆还小，哪里担得起这样的名号。”林慧怡也忍不住笑，但还是谦虚了几句。 “皇上为这场旱灾忧心了几个月，好不容易缓解了。正好小公主又讨喜，一时高兴多赏些东西，也没什么。”黄振又说。 林慧怡颔首道：“那我便替团圆收下了，还请公公代为转达我的谢意，并请皇上保重龙体。” “奴婢一定如实转达。”黄振说完又行了礼，才恭恭敬敬地退出去。 有了这位深受皇上喜爱的小公主，又有皇后和皇贵妃保护，本人又是个聪明和善的，林充妃以后都倒不了了。 黄振思及刚刚宇文晟的欣喜模样，不禁有些感慨。就不知道皇上这回，会给林充妃晋个什么位分？ 林慧怡倒是没去想进位的事，毕竟有黄皇后和高智明在，她怎么也跑不了的，不过是因为宇文晟暂时太忙，还没决定而已。 她正一边抱着女儿，一边搂着宇文攸，让他认识妹妹：“攸儿，这是妹妹，叫团圆。” “妹妹为什么不睁开眼睛？她不喜欢我吗？”宇文攸嘟着嘴巴，盯着团圆眼睛都不眨一下。 林慧怡听见他这童言童语，忍不住笑出了声，戏谑着说：“妹妹是只小懒猪，只知道睡觉。以后攸儿要帮姨娘教训妹妹，知不知道？” “妹妹好乖乖，不能教训。”宇文攸趴在她的手臂上，眼巴巴地看着团圆，摇着小脑袋拒绝。 “你瞧你，说的什么话！”周氏看得无奈，接过团员，对宇文攸说：“攸儿才是好孩子，知道不能欺负妹妹。” “嗯嗯，攸儿是好孩子，不会欺负妹妹。”宇文攸也见过周氏好几次，倒也不怕生了。 林慧怡“噗嗤”一声倒回床上，笑得腰疼。 就在含芳殿一片和乐的时候，建章宫迎来了一位高贵大气的女人。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守门的宫人一见到这凤驾，赶紧跪拜行礼。 “起来吧。快去通传，本宫想见皇上。”黄皇后下了步辇，吩咐道。 宫人正要离开，却远远地看见另一架步辇过来，不禁顿住了脚。 黄皇后顺着他们的视线看过去，发现竟是高智明，于是挑了挑眉。这般巧，莫不是为了同一件事来的？ 等人近了，她才开口：“皇贵妃这会子过来，可是为了林妹妹？” “倒是和皇后娘娘想到一处去了。”高智明先是一愣，旋即笑了起来。 “正好一起，皇上就是不愿也不行了。”黄皇后调侃了一句，又催促宫人前去通报。 “娘娘应该也知道慧怡之前那个志向吧。”高智明凑近她，轻声问道。 “想要四妃之位嘛，林妹妹总算是开窍了。”黄皇后轻笑。 “就不知道皇上肯不肯给？”高智明又说。 “你可别把自己看扁了，只要你开口，恐怕皇上连皇贵妃都能给她。”黄皇后斜睨着她，道。 “皇后娘娘别说笑了，快看，通报的宫人回来了。”高智明不好接话，见着那人回来，顺着转移了话题。 “走吧，一起去为林妹妹争取一个惊喜。”黄皇后笑笑，竟然伸手扶了一下她的手臂。 第464章 宸妃 黄皇后与高智明携手进去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喜笑颜开地出来了。 至于她们到底和宇文晟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看见负责传达妃嫔晋封口谕的武德总管，跟着二人朝兰林宫去了。 听到这个风声的六宫众人，无比好奇，想知道宇文晟究竟会给林慧怡什么位分。 林慧怡接到黄皇后和高智明相携而来的消息之时，还有些惊讶，这两人何时这般要好了？ 但又听见小答应提及武德也在，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二人是去为她争讨喜事了。 林慧怡忍住惊喜之情，假装自己仍旧什么都不知道，带着疑惑的表情，做在床上等他们进来。 黄皇后进来后先免了众人的礼节，才笑道：“猜猜我和皇贵妃给你带什么好事来了？” “你们俩能一起过来，对我来说就是一大喜事了，哪儿还需要其他。”林慧怡见二人此时似乎亲近了许多，忍不住发自内心地喜悦，感慨道。 黄皇后闻言和高智明相视一笑，分坐在林慧怡的两边，又说：“看见他你总该明白了吧。” 说着，武德便满脸堆笑地走进内室，行了个大礼，道：“奴婢奉皇上之命，来给娘娘道喜了。” “武德公公过来，那自然是大喜事了。”林慧怡微微一笑，接着说：“还请公公说明。” “是。”武德站起身，庄重地宣布：“皇上口谕，晋封充妃林氏为正二品宸妃，册封礼待年后举行。” 宸妃？林慧怡本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给自己的封号会是宸妃。 虽然都是正二品四妃可供选择的九个位号，但排序不同，位次也有高低。 从先帝起，便是淑妃第一，德、贤、惠、丽、华、宸紧随其后，良妃排在最末。 正昭朝则因为宇文晟为高智明造了一个元妃的名号，淑妃退为第二。不过又因为元妃只属于高智明，所以淑妃仍是事实上的第一。 而其他七个封号，宸妃最为特殊。因为在渝朝初年，宸妃恰恰是四妃之首，专为宠妃设置的。 只是后来的皇帝喜好不同，导致宸妃的地位逐年下降，如今沦落到倒数第二的位置了。 她倒不是不满意这个封号，而是惊讶于这个封号会给她。毕竟怎么看，她都称不上“宠妃”。 这么说来，宸妃的封号绝对不是宇文晟选的，大约是淑姐姐和智明为她争来的吧。 林慧怡这边正想得出神，屋内众人见她愣愣的一动不动，忍不住笑了起来：“咱们宸妃娘娘是乐傻了。” 林慧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赶忙笑着回应：“是我太高兴了，让公公见笑。” “不妨事，娘娘欢喜之心，奴婢明白。”武德连连摆手。 “多谢公公跑这一趟了。彩月，给公公取些钱打酒吃。”林慧怡吩咐了一句，又道：“还请公公替我转达对皇上的谢意。” “奴婢一定。”武德又说了几句吉祥话，接过彩月的荷包，才回去复命。 等他走后，屋子里众人便异口同声地跟她道喜：“恭喜宸妃娘娘。” “我大喜，你们也大喜。”林慧怡让彩月给兰林宫众人加了赏赐，便又收获了一箩筐好听话。 直到将他们打发走，林慧怡才能和黄皇后、高智明二人说话：“我能得到宸妃的封号，想必就是你们二位的功劳了。” 说罢，她就要起身向二人行礼道谢。 “快别了。咱们姐妹之间，何须如此客气。”两人赶紧制止，拉着她再度坐好。 “你好容易才有点儿野心，我们岂能不成全了你？”黄皇后笑道。 早先对林慧怡还有戒心的时候，没什么野心的她，自己是非常满意的。 不过自从二人交了心成了好姐妹，她就着急起来了。说好听点儿就淡泊名利、不疾不徐，说难听点儿就是没志气、拖拖拉拉。 所以黄皇后是一直担心她被其他妃嫔挤下去，幸好这回她表现出了对四妃之位的渴望，让自己放了些心。 “你们怎么会想把宸妃之位给我的？”林慧怡又道。 “这是皇贵妃提的，你问她去。”黄皇后笑着指了指。 高智明随即便解释起来：“我想着，虽然惠妃、丽妃都是你的妹妹，但为了不让外人有机会挑拨生事。 所以给你排位靠后的封号更稳妥些，宸妃之号虽然排在倒数第二，但意义非比寻常，正适合你。” “你可费心了。”林慧怡忍不住握了握她的手。 确实如此，若按封嫔时的惯例，她该封贤妃的。但这样，她就越过了庄小娘、向安娘二人。 她本就只有一个女儿，圣宠更不及两个妹妹，难免引得那些长舌头说嘴。 她们姐妹间倒不会计较，只是怕惹来麻烦闲话，坏人心情。 因此，她对高智明这番话是极赞同的。 兰林宫这边正一片欢声笑语，其他各宫就没那么高兴了。 别说本来就和林慧怡不睦的那些人，就连和她关系尚可的郑夫人都说了几句酸话： “皇上也太偏心了！张淑妃、庄惠妃、向丽妃这些人升上四妃也就算了。凭什么林慧怡才生了个公主，就比我这个生下长子的更尊贵了！” 幸好张夫人和冯姬正在这里闲话家常，好说歹说总算是劝住了，没闹出什么大动静。 “宸妃？”另一位华服女子听见这个消息，脸色沉下脸，反手就摔了茶杯。 “当时我就该用点儿猛药，让她直接流产。若不是我一时手软，她哪儿有今天的风光！” “娘娘……”宫女小心拾掇完了碎瓷片，不安地看着她。 “看来她们是挡在我面前了，还轻易动不得。”女子站了起来，面色阴沉。 宫女被吓得不敢说话，缩在一边等着她的吩咐。 “罢了，我现在还缺点儿气候，且让她们继续乐吧。”女子抬手摸上自己的腹部，出了心口的郁气。 本来以为林慧怡忙活一场，却连个晋封都没有，心里正在嘲讽鄙夷的某些妃嫔，此时此刻都忍不住泛酸。 以前连孕信都没来过，就坐上了妃位，现在才生了一个公主，就爬上了四妃之位，还是宸妃这样特殊的封号。 林宸妃也未免太走运了。她们就是想不嫉妒也难。 可心里酸是酸，真对她做什么，她们也是做不到的，只能恭恭敬敬地上门去道贺。 因此，原本不算太热闹的兰林宫，终于也门庭若市了。 就在林慧怡舒舒服服地坐月子的时候，拖了快一个月的，两位公主的葬礼也该举行了。 林慧怡不能出门，只派了彩月作为代表过去举哀，顺便安慰一下失女后过度悲痛的权景嫔。 可谁知第一天就出了事，据说权景嫔在灵堂里闹了起来。 林慧怡心下奇怪极了，按说权景嫔这样的人，到底出了什么事，才会让她在女儿的灵堂闹起来。 但因为不光彩，消息被封锁了，还是彩月回来后才跟她细说： “景嫔娘娘，也就是现在的德嫔娘娘认为，沂国殇公主染上疫病，是关昭训刻意为之。” 第465章 利好于我 “什么？”林慧怡听见这种说法，极度惊讶。 彩月叹了一声，回答：“沂国公主染病的那天早上，关昭训曾经不顾德嫔娘娘的劝阻，硬是离开了启祥宫。 结果回来后没多久，公主就染上了疫病。就因为这个，德嫔娘娘今天一看见关昭训，就跟疯了似的，扑上去要杀了她给公主陪葬。” “竟是这样。”林慧怡也忍不住叹气，道：“其实真不一定是关昭训传染给公主的，只是正巧撞上了。 由于失去女儿的莫大痛苦，德嫔难免会生出迁怒旁人的心情，所以这样激动也实属正常。” 谁让关昭训不听权德嫔的劝告，硬要在瘟疫还没完全退去的时候跑出去乱晃的，这就是给她的一个教训。 林慧怡到没有想错，这件事不仅给了关昭训一个极其深刻的教训，还让她寻到了对付童惠姬的办法。 打从沂国公主染病，关昭训惊慌之下，就将自己锁进了卧房里，哪儿也不敢出去了。 为的就是怕权景嫔趁机找她麻烦，宇文晟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多半就要拿她开刀。 还有黄皇后那边，自己不听命令，随意出门，让她知道了还不得再挨一通教训。 因此，她就一直躲在屋里不出去。 幸好这段时间宫里大小事不断，无论是谁都没注意到她。 就是女儿夭折悲痛欲绝的权景嫔，也都一心扑在女儿身上，连启祥宫都没回去过，哪儿想得起来找她的麻烦。 不过因为沂国公主的葬礼，关昭训作为没病的妃嫔，自然要露面的。 她已经够小心了，都是避着权景嫔走的，结果谁曾想还是被她看见了。 这下可不得了，权景嫔当场就红了眼，不顾宇文晟和黄皇后都在，张牙舞爪地要扑上来。 关昭训被吓了一大跳，当场就愣住了。 幸好权景嫔及时被宫人们拦住，不然那十根许久未修剪的指甲，非得把她那张脸都给抓烂不可。 关昭训心有余悸，赶紧缩到了一边，不敢看权景嫔，更不敢看上头皱着眉头的帝后，期望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 但这么大的动静，只要不是瞎子就忽略不了。 宇文晟立刻沉着脸摁住权景嫔，冷声问她：“你想破坏女儿的灵堂吗？” “皇上！就是她害死我们的女儿的！就是她硬要出去，把瘟疫传染给了我的女儿，把她害死了！”权景嫔一边尖叫，一边“呜呜”哭着。 “怎么回事，景嫔，你先别哭，把事情说清楚。”黄皇后闻言瞥了关昭训一眼，柔声劝慰道。 “她偏要出去，我说了也不听！我只是个嫔位，又不是启祥宫的主位，根本拦不住她！”权景嫔大声哭诉着。 同族牵扯上了这种事，此时女真族的妃嫔们脸色都不太好看。 “关氏，过来说清楚！”宇文晟见权景嫔哭得伤心，便对关昭训喝道。 “皇上！妾身不是故意的，不是妾身害死的沂国公主！”关昭训心里一慌，跌跌撞撞地跪到帝后面前，辩驳道。 “这么说你承认当天自己出了启祥宫？”黄皇后冷眼看着她。 她当时早已下了明令，禁止随意外出。别人都好好遵守着，偏这个女人不听她的话，还惹出了乱子，害了个刚出生的小女儿。 “说，你的理由呢？”宇文晟脸色阴沉，盯着关昭训问。 关昭训身形一抖，磕磕巴巴地回答：“妾，妾身去，去找惠姬，娘娘拿，拿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帝后同时朝童惠姬看了一眼，又问。 “是，是妾身从家里带来的玩具，之前坏了放在惠姬娘娘那里修。”关昭训害怕极了，这个人抖似筛糠。 “惠姬，是否确有其事？”宇文晟脸色未变，又问向童惠姬。 “是，当天关昭训确实来取了那个玩具。”童惠姬也跪了下来，额上冒着冷汗。 她当时就不该放瓜尔佳氏进屋，本来自己没事的，却因为这个蠢货，平白沾上了罪责，还不知道宇文晟要怎么处置她。 “你们难道忘了，本宫之前是怎么叮嘱你们的？还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的话也全当耳旁风？”黄皇后怒道。 “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关昭训与童惠姬齐齐求饶。 关昭训还想着为自己脱罪，补充了一句：“妾当时也是听说瘟疫已经退了，才敢出门，求皇上恕罪。” “若是真的退了朕会不通知你们？皇后会瞒着你们？”宇文晟怒气冲冲地爆喝一声：“真是不知死活！” “妾身知错了，求皇上恕罪！”关昭训吓得魂不附体，“砰砰砰”地磕头求饶。 “皇上，妾亦知错了。”童惠姬深知此时不能再跟帝后辩驳，不然就是嫌自己命长。她直接摆出深刻忏悔的模样，稽首拜下。 “皇上，皇后娘娘，关昭训犯下戕害皇女的大罪，童惠姬也有牵涉，还请皇上明正典刑，以警告六宫。” 眼见着童惠姬要逃过一劫，朴承徽有心要打击这些女真人，便插了一嘴。 另外一些朝鲜妃嫔也都跟着她附和着。 而女真妃嫔这边，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部分都选择了沉默。 大昌妃是不爱管这些，反正护住了她朱舍里部的利益就行。 就凭救了宇文晟一命的功劳，她和她的部族在正昭朝，就永远不需要担心朝鲜的攻击。 完颜贤嫔则是对此刻的情势有深刻的认知。虽然朝鲜人开了头，但是打出的旗号正当。 若她们搅和进来，就成了两个部族之前的争斗，会引起宇文晟的厌恶。一个不好，或许会加重对关、童二人的处罚。 所以她对此，保持了缄默。 乌承徽则因为曾经小产过，能明白权景嫔此时的痛苦，所以出于同情，她也不打算帮关昭训说话。 这些中高位同族不肯帮忙，余下的低阶嫔御也不敢出这个头。 因此，宇文晟便采纳了朝鲜妃嫔的提议：“降昭训关氏为承衣，既然你呆不住，朕就让你被好好关一关，明年再出来吧。 惠姬童氏，稍有牵涉，降为修容，罚抄宫规。” 宇文晟又想起权氏的凄惨样子，又道：“景嫔权氏，诞育皇嗣有功，晋封正四品下德嫔，命为启祥宫主位。” “谢皇上。”权德嫔不甘心地看了眼关、童二人，干巴巴地行了个万福礼。 “当时德嫔娘娘的眼神，我看了都觉得害怕。”彩月给她讲完当时的经过，最后感叹了一句。 林慧怡听后，却有了思量。 她道：“德嫔这般憎恶童修容，是利好于我。” 第466章 风口浪尖 林慧怡吹开茶汤上层飘着的沫子，小啜了两口，才道：“我正好可以利用德嫔对童修容的怨恨，给她制造点儿麻烦。” 童修容素来谨慎，好容易才捉住这一条小错。再则权德嫔已经恨上了她们，林慧怡只需要暗地里盯着，别让童氏有个空闲。 “不过德嫔娘娘就算要追究，也是先找关承衣算账，未必会立即与童修容对上。”彩月思忖着说。 “现在德嫔已经成了启祥宫的主位，关承衣又被禁足，可以说是一条命都在她手中捏着。” 林慧怡轻声说着，顿了顿，又笑起来：“一个自己随时都能杀灭，一个却仍逍遥法外，德嫔已经知道谁更难对付。” “话是这么说，但我看德嫔娘娘温柔久了，一下子怕是凶狠不起来。”彩月又说。 “所以才要我们在其中做点儿事。”林慧怡又轻笑道。 彩月闻言点头应道：“那我就去准备，探探德嫔娘娘的口风。” “不着急，等我出了月子再说吧。”林慧怡笑着摇摇头。 如今沂国公主之事算是有了结果，权德嫔不会这么快就再有所行动。这个时候，她应该更关注女儿的葬礼。 况且宇文晟明说了要把关承衣禁闭到明年，童修容受了斥责也要闭门思过，轻易做不了什么。 这个时候没有威胁，权德嫔不会着急这一时半刻。 林慧怡也要好好坐月子养好身体，等出了月，又要继续使用那个药方，争取尽快怀上下一胎。 之前宇文晟的那句话，让林慧怡感到有些心惊。若不赶紧让黄皇后成功抱养一个皇子，只怕会出大事。 九月中林慧怡彻底出了月子，回到六宫的视线中，也重新开始接驾。 跟之前一样，由于黄皇后和高智明的帮助，在承宠侍寝方面，她可说是独占鳌头。 又因为女儿和养子的关系，她又霸占了宇文晟，相当一部分白天的时间。 由此，其余妃嫔能分到的就十分稀少了。 御花园里，几个妃嫔边走边在抱怨，只听性子急躁的金容华撇着嘴，嘲讽道： “我原以为林宸妃真是个温柔和善的，原来竟比皇贵妃还要霸道！之前我还能分到一口肉吃，现在是连汤都不给我留了。” “谁不是一样。上个月我就见了皇上一面，这个月竟然一次都没有了。”崔芳华也冷着脸说。 “你们少说两句，小心让别人听见，告诉了林宸妃，以后给你们穿小鞋。”朴承徽笑着指了指二人。 金容华是个说话不过脑的，直接瘪嘴回了一句：“她算老几啊她？凭什么给我们穿小鞋。” “就凭宸妃背靠皇后和皇贵妃两棵大树，靠生娃拉拢人心。她如今能霸占皇上，还不是这两人的手笔。”朴承徽嘴角上扬，讽刺道。 见她提及黄皇后和高皇贵妃，崔芳华立即住了嘴，显然是认命了。那两个人是她能置喙的吗？ 但金容华可不愿意，仍旧嘟囔：“她也就这点儿本事了……” “这点儿本事？那你有吗？”朴承徽嗤笑着看她。 “我也能生啊，要不是皇上来得少，我还不是可以生了抱给她们养。”金容华想也不想，驳了一句。 “你倒是能生，也愿意，可她们要你的吗？”朴承徽被她气笑了，道。 “啧，烦死了。”金容华不愿听，垮着脸跑掉了。 崔芳华和她关系更好，便对朴承徽打了声招呼，跟着走了。 朴承徽看着二人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林慧怡自然知道，这段时间自己的做法引起了众怒。但为了早日实现黄皇后的愿望，她也只能这么做。 因此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她，对妃嫔们对她的背后议论嘲讽，全都当做了没听见，也都不去计较。 所幸上天垂怜，没让她在风口浪尖上站太久，终于在第二年正月，被太医诊断出了喜脉。 林慧怡在兴奋惊喜之余，也升起了满满的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她登时就借着怀孕养胎的理由，请黄皇后在彤使那儿勾去她的名字，以便拒绝宇文晟的过多亲近，为着缓解一众妃嫔对她的怨气。 “为何你都怀孕四个月了才被看出来，太医是不是诊断错了？”宇文晟上下打量着她的小腹，若有所思地说着。 “或许是妾身身体特殊，喜脉不好把。再说有了上回的事，为着以防万一，太医也只能往大了说。”林慧怡按着太医的话，解释给他听。 “是吗？”宇文晟闻言又看了一会儿，才笑道：“之前朕还以为是你胖了，腰上都长肉了，没想到竟是又有了身孕。” “我可不就是胖了嘛。”林慧怡轻叹一声，掐着自己的腰身认认真真地比划了一下，才说： “打从我怀上团圆，就开始发胖。本来还说不愁，生完了再减。结果等生完她还没瘦下来，这孩子又来了。” “胖点儿挺好，你之前是太瘦了。现在称得上是珠圆玉润。”宇文晟挑起她的下巴，调戏了一句。 “皇上，我已经怀孕了，太医说最好不要行房。”林慧怡见他又起了歪心思，偷偷翻了个白眼儿，拿话堵了他的想法。 “啧。”宇文晟有些烦躁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沉声道：“你勾起的火，还不打算灭，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 “皇上可别冤枉我。我可什么都没做，都是皇上自己，年轻力盛，龙精虎猛。”林慧怡心里忍不住大笑，脸上却只做委屈的表情。 “罢了罢了。看在孩子的面上，朕暂且饶了你。”宇文晟无奈，收回了手。 林慧怡差点儿要笑出声，赶紧拿手绢遮掩了，才问他：“那皇上今晚还留下来吗？” “你怀了身孕，朕当然不会再去找别人。”宇文晟虽然好色，但也没到染上瘾的地步，便道。 林慧怡自然也清楚，每回妃嫔传出有孕，无论是谁，当晚宇文晟都会歇在那边的，基本没有例外。 所有她也就是故意调侃一句，这会儿看了眼自鸣钟，笑道：“皇上，时候不早了，还是歇息吧。” 宇文晟到底被败坏了兴致，只无所谓地应了一声，拉着她进了里间。 一夜无梦，林慧怡早上醒来的时候，宇文晟还没走，听见她这边的动静，才说：“你的册封礼本来定在下个月，现在你怀孕了，要如期举行吗？” 林慧怡闻言清醒了许多，眼珠转了转，才应道：“我现在怀着身孕，太医说了不能太过劳累。册封礼非比寻常，还是等我生完这胎再说吧。” “也行。朕本来也想着你生了这个孩子后，再给你升一升位分。”宇文晟无不可地应了一声。 第467章 赔罪 “妾已是四妃，六宫最尊贵的妃嫔之一了，倒是不甚在意位分。” 林慧怡不是不在意，而是十分清楚地知道，有高智明在，她们是不能活着拿到贵妃，甚至更高的位分的。 “嗯，朕也知道你的品行。”宇文晟已然穿戴整齐，又嘱咐她好好休息，才抬脚离去。 林慧怡等他一走，又倒回床上，打了个哈欠，对彩月嘱咐了一句：“今天我就不去凤仪宫听她们的废话了，你帮跟淑姐姐告个假。” 她还有些困，况且肚子里又揣了一个，实在不想去听那些酸言酸语、冷嘲热讽，影响她的好心情。 昨天她就已经领教过一次了。 因为近半年来她的所作所为，惹来了一干妃嫔的不满。昨天她传出喜讯，妃嫔们来贺喜，就暗地说些不好听的话。 她是不想计较，却也不想强迫自己去听这些废话。反正黄皇后会护着她，何不告个假，舒舒服服地再睡个回笼觉呢？ 果不其然，当一众妃嫔们，或是为了嘲讽林慧怡，或是为了看戏，纷纷早早地来凤仪宫等着的时候。 然而让她们意想不到的是，她们齐齐整整地在凤仪宫坐到黄皇后出现，也没看见林慧怡的身影。 没来好呀。好些妃嫔便起了拿她错处的心思，还想顺便挑拨一下，黄皇后和林慧怡之间的关系。 只听韩熙妃最不客气，一脸酸气地跟黄皇后告状：“皇后娘娘您瞧，这才刚怀上呢！林宸妃就敢给在您请安时迟到了。” 自从林慧怡越级升上宸妃，她可就心里不平衡了。明明都只生了一个女儿，凭什么林慧怡就能越级升四妃，而她却还是个正三品庶妃。 要论圣宠，她以前可比林慧怡得宠多了。生女儿也比她早得多，究竟凭什么！ 有了这点子嫉妒心，她就把林慧怡的警告忘在了脑后，时不时跟着众人一起说林慧怡的闲话。 所以今天她来开这个头，实是顺应心意而为。 众人见她起了头，齐齐看向黄皇后，见她没有反应，一众妃嫔便都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是呀是呀，从前林宸妃无子无宠的时候，对皇后娘娘那叫一个恭敬有加啊！现在有了子嗣圣宠傍身，就不把娘娘放在眼里了。” “何止啊！打从林宸妃怀上十二公主，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对身为六宫之主的皇后娘娘，竟也怠慢起来。” 而与林慧怡素来交好的几人，见黄皇后只是笑着，却没有半点儿表示，不禁心里有些打鼓。 不知皇后娘娘这是心里有别的打算，还是真的对林慧怡起了疑心？ 这边，连郑夫人也忍不住说了一嘴：“说的也是，宸妃以往都来得很早的，今天却到现在还没来。难不成真变了性子？” 张夫人听得眉头拧紧，赶紧给她使眼色，让她别说了。 后头的冯姬听了也是扶额，这郑梅香是真改不了小心眼儿的个性。 不就因为林慧怡抢在她前头升四妃，堵死了她的路嘛。但宇文晟本就不喜欢她，就没打算再给她晋封的。 她还老惦记着自己生了事实上的长子。但凭冯姬对宇文晟的观察，宇文晟对宇文叙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所以她生的这个长子根本不值钱。除非宇文晟突然驾崩，不然皇位怎么都轮不到宇文叙。 这些郑梅香都是清楚的，根本犯不着她这样紧抓不放。 冯姬当初搬来长春宫，就是想帮郑梅香，阻止她乱说话的，结果好像作用不大。 她想着私底下郑梅香还要放肆的言行，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这就跟头倔驴一样，要想点醒她，真是难啊！ 底下一片乱哄哄，坐在高位上的黄皇后却丝毫不在意，仍旧一脸淡笑，动作优雅地喝着茶。 等她们吵得差不多了，黄皇后看戏也看完了，才慢悠悠开口：“其实，林宸妃是一早就跟本宫告了假的。” 她这一句出口，殿内瞬间安静，所有妃嫔都被这话给噎住了，迟迟不敢出声。 庄小娘、向安娘等人则长舒一口气。看来黄皇后是故意试探她们的反应，或许有帮林慧怡立威的意思。 好半天没人说话，还是郑夫人耐不住张了口：“皇后娘娘，那您为什么不早说？” “本宫看你们吵得这么欢，哪里敢打扰你们呢？”黄皇后轻轻瞥了她一眼，道。 郑梅香的心思她很清楚，一直没什么动静，是看在林慧怡和张夫人的面子上。 今天郑氏这么不给林慧怡脸面，那她就不得不帮林妹妹给她一个教训了，警醒点儿也好。 张夫人和冯姬一齐叹了一声，没打算为郑夫人说情。她们都觉得，郑夫人好日子过久了忘本，得醒醒神了。 她也不想想，当初是谁帮她出的主意，让她保住了儿子。这才过去十年，竟然就忘了？ 黄皇后的话将一干妃嫔震得屏息凝神，不敢再多话。 “没有证据，就敢胡乱猜疑指控，冤枉一个有孕在身的妃嫔。”黄皇后说完，像是想起什么，嗤笑了一声，又道： “更何况，刚刚指摘林宸妃的人里，有多少是受过她恩惠的？嗯？对自己的恩人恩将仇报，可是不知礼义廉耻？” 原本只是一件小事，但被黄皇后这样居高临下地一指责，倒显得她们都是无义无信的小人了。 所有妃嫔，尤其是像郑夫人这种受过林慧怡帮助的，全都跪倒在地，口中应道：“妾等知错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知错了就该有个惩罚。”黄皇后满意地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慢悠悠地说。 “妾等甘愿领罚，请皇后娘娘尽管吩咐。”庄小娘等人明白了黄皇后的打算，恭敬地叩首答应。 而大部分妃嫔虽然嘴上认了错，但心里却对黄皇后的话嗤之以鼻，是根本没打算接受惩罚的。 但是，让庄小娘等人这一搅和，她们就不得不跟着领罚。 因此，一群人都忍不住在心里咒骂几人，甚至怀疑，今天这出戏就是林慧怡故意策划出来的。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黄皇后满意了，又道：“除皇贵妃与四妃外，余者皆抄一部《地藏菩萨本愿经》，为林宸妃母子祈福。” 说罢，她又看向明显不高兴的几人，又补充了一条：“另外，请安结束后，都去兰林宫向林宸妃赔罪。” 第468章 庄家父兄 尽管有不少妃嫔是不愿跟林慧怡赔罪的，但黄皇后她们可得罪不起，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成群结队来了兰林宫。 林慧怡听见翠娥的通报，顿时皱紧了眉头，疑心道：“她们这样声势浩大，是来做什么的？” 难不成又出了什么事，和她扯上了关系？ 思来想去只有这一个可能的她，如临大敌，立刻吩咐翠娥，在前殿好生伺候她们，随即起身穿好衣服。 “姐姐不要着急，最近宫里并没有什么大事，咱们牵涉进去的就更少了。”彩月一边安抚，一边扶着她前往兰林殿。 林慧怡带着一脸肃容，进了殿一看，来得可真齐全，上至皇后，下至承衣，没一个缺席的。 于是她更是打起了精神，不疾不徐地走到殿中行礼：“拜见皇后娘娘。” “快起来，你刚有孕，可得好生注意。这些虚礼能免则免。”还没等她跪下去，黄皇后就招呼了彩月等人将她扶起。 见到黄皇后这个样子，林慧怡心下安定了许多，看来事情应该不是很严重，于是笑着应下了，才坐到位子上。 随后，她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一干妃嫔，见她们几乎所有人都面色不豫，又觉得不是小事。 思及此，她便笑了一声，主动开口：“不知今儿是什么风，竟把诸位姐妹都吹来了我这儿，齐齐整整的。” 黄皇后闻言笑了一声，却没解释，反而好整以暇地看向了一众妃嫔。 收到黄皇后眼神示意的妃嫔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似有什么话，不好开口一样。 林慧怡见状挑眉奇怪，又看向高智明，见她对自己微笑示意，传递了“不要担心”的意思，这才放下心，等着有人开口。 “怎么？都不吱声，等着本宫来说？”黄皇后见她们迟迟不肯低头，便放下手中的茶盏，轻笑着说。 众人闻言，都有些蠢蠢欲动，但又不想做这个出头的人。 还是张夫人对郑夫人示意之后，才打破了僵局。 张夫人带着有些不情愿的郑夫人，对林慧怡恭敬行礼，道：“我们言语无状，给妹妹添麻烦了，在这儿给妹妹赔个不是，还请妹妹不要计较。” “这……是从何说起啊？”林慧怡被她俩的动作给惊呆了，迟疑地问道。 黄皇后这才不紧不慢地，给她解释了刚刚的事，最后补充道：“她们犯了错，作为惩罚，你就安心受着吧。” 林慧怡听后，现对黄皇后行礼表示感谢，随即又对众人说道： “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处置，我也不好为你们求情，否则岂不是驳了娘娘的面子？趁着时候还早，姐妹们早些完事，也好再一起耍会儿。” 知道了黄皇后和林慧怡的态度，又有人开了头，其余的妃嫔也不想再僵着了，齐齐起身向林慧怡赔罪。 “是妾等行事莽撞，还请宸妃娘娘恕罪。” “大家都是妃嫔，也是姐妹，一同侍奉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有些口角争执是难免的。 不过既然误会解除了，我自然也不会记仇，希望诸位姐妹亦是如此。”林慧怡当然还是端着自己的态度，笑着应了。 “宸妃娘娘说得是。”一众妃嫔又齐齐应道。 “皇后娘娘，既然诸位姐妹都认了错，也诚恳地跟妾身道了歉，就请您将惩罚降一降吧。 《地藏菩萨本愿经》可有两三卷，近两万字，又是佛家经典语言，着实难以抄写。”林慧怡想了想，又跟黄皇后道。 众人也是这么想的，抄书还好说，但抄写佛经就很麻烦，内容晦涩拗口，有些字还认不得。 因此有不少不甚通文墨的妃嫔，就对林慧怡产生了感激之情，期待着黄皇后答应下来。 黄皇后清楚林慧怡的动机，又看见某些人的神情变化，便笑道：“如今你怀孕，你最大，随你吧。” “谢皇后娘娘。”林慧怡恭恭敬敬地又行了个万福礼，又说：“不若改成《大悲咒》，篇幅短小，大家也熟悉，更富有哲理。” “行。”黄皇后应了一声，又严肃地看向众人，道：“希望你们记住林宸妃的好，别再为了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使人寒心。” “妾等一定谨记于心，谢皇后娘娘，谢宸妃娘娘。”一众妃嫔一同起身应答。 黄皇后成功帮林慧怡敲打了一遍妃嫔，树立起了一些威望。 经此之后，后宫对林慧怡的议论少了许多。再加上林慧怡不再霸占宇文晟，倒也很快风平浪静下来。 但是，风平浪静之下，到底隐藏着多少暗流涌动，谁也不知道。 二十二年进宫的这一批妃嫔，也过去快五年了。 随着年岁的逝去，最小的虚岁也二十了，但这一批中有子嗣留下的寥寥无几，大多连孕信都没有过。 因而，有不少人开始担心以后的日子了，于是越加奋发向上，积极争宠，想为自己留下后路。 林慧怡一边养胎，一边听着后宫里发生的这一件件趣事，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韩熙妃经过两次警告，已经不敢再多话了，只窝在昭阳宫里，一心教养女儿襄阳公主。 伏承衣仍旧没有复宠的迹象，在姜慎容的撺掇下，跟钱贵媛掐得有来有往，谁也占不了上风。 就是之前最难对付的童修容，现在也有权德嫔帮她压制着，已经没功夫找林慧怡的茬儿了。 就这样进了五月，林慧怡这胎已经到了快临盆的时候了。 由于担心上一回她早产的事再度重演，因此兰林宫一早就预备得整整齐齐。连母亲周氏也住进了宫，时时陪在林慧怡身边。 这天林慧怡正和母亲坐在卧房里做针线活。 当然，因为她怀着身孕，被周氏和苏苏以“孕妇不能动针线，不然生的孩子会小心眼儿”的理由，给拦住了。 于是，就变成了她在边上看，周氏等人亲手缝制，给孩子们的小衣服。 宇文攸和别的皇子皇女出去玩了，团圆也睡得正香，林慧怡只觉得无聊。 正在这时，她听见翠娥在门外通报：“娘娘，惠妃娘娘身边的香儿姑娘来了。” “香儿这会儿来做什么？”林慧怡有些好奇。 今天庄小娘得到宇文晟恩准，与其家人相聚。香儿应该陪着她呀，为何会突然过来她这儿？ “先请她进来。”彩月见她想得入神，便对门外喊了一声。 林慧怡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等香儿进来，看见她的脸上的表情，更觉得不妙，便问：“什么事？” 香儿脸上都是汗，眉头紧锁着，见屋里没外人，也不在意规矩，飞快说道： “是庄姑娘的父兄，又要求姑娘奏请皇上，赏赐他们官职！” 第469章 气血上涌 “不是都给了庄父六品百户吗？还赏了那么多钱财田产，他们还想要什么！”林慧怡听后，气得立马站了起来。 庄小娘的父兄，林慧怡一直都极其厌恶，甚至是恶心。 最开始，庄小娘得宠后封嫔，庄家依靠着宇文晟给的恩荫迁进了京城居住。 林慧怡特意让父母关照庄家，由此便把他们家的男人看得是一清二楚。 最初刚发达的时候，庄小娘的父兄还忍得住。后来日子久了，富贵迷人眼，这些人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庄父跟着在京的各家外戚，多去了几回秦楼楚馆，就嫌弃起了，跟着自己穷苦了大半辈子的糟糠之妻。 庄小娘的哥哥也是一样，对庄家嫂子越发不耐，还动手打人。 再加上一房接一房的妾室进入庄府。这些人中不少出自妓院，手段颇多，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在她们的刻意排挤算计之下，仅仅是憨厚老实的农村妇女出身的庄母和庄家嫂子，只得整日以泪洗面。 要不是林慧怡让父母从中调停，又和在宫里风头正盛的庄小娘施压，才没让这对父子休弃发妻。 林慧怡又让庄小娘做主，发卖了其中最猖狂恶毒的姨娘，警告了庄府里的一干人等，才让庄母和庄家嫂子好过起来。 然而最让林慧怡觉得恶心愤怒的，是在庄小娘第一个孩子，晋殇王麦麦夭折的时候，庄家人的所作所为。 当初麦麦才夭折不到百日，庄父就又新纳了一房姨娘，庄家大哥还去了妓院嫖妓，浑然不顾骤然失子，痛苦万分的庄小娘。 而和他们相反的是庄家女眷，例如庄母、庄家嫂子，还有庄小娘的亲姐妹们，倒显得悲痛得多。 为此，林慧怡对庄家的男人是深恶痛绝。 后来他们越发不知检点，在外头什么事都敢干，气得林慧怡和向安娘的父母都不愿再和他们来往。 幸好，那时候林慧怡报复沈端妃姐妹，让父亲揭发了沈家的不法事，使得宇文晟大肆打击作奸犯科的外戚。 庄小娘出于孝顺，仍旧不肯放弃父兄，最后林慧怡只得给她出了主意，主动请宇文晟拿掉了庄家父兄的勋职。 但是保留了庄母的诰命，提高了她在庄府里的地位。 这样一番打击之下，庄家父兄倒还老实了许多。 这几年庄小娘接连生了一子一女，位分也从柔妃进位夫人，去年又升为惠妃。按正理，也该恩荫她的母家。 但她听了林慧怡的劝告，只同意给了庄家女眷诰命。男人那边，只给她父亲一个六品百户。 不过这实在不够看，让庄家父兄在外十分丢面子。因此，这对父子时不时就撺掇妻子，来宫里找庄小娘说情。 庄小娘也确实心软孝顺，好几次要不是林慧怡拦着，就真让他们如意了。 也因此，庄家的男人对林慧怡是极其怨恨的。 今天这一出，林慧怡算是看透了，名义是庄家骨肉团聚，实则是庄家男人想趁机找庄小娘要好处。 “这群吸血的蝗虫！”苏苏自然跟林慧怡一个态度，跟着咒骂。 周氏和彩月虽然同样看不惯庄家男人的言行，但还有理智，先劝住了林慧怡，才问起香儿：“具体是怎么回事？” “今天皇上在延庆殿摆酒招待庄家人，我跟着庄姑娘去了。结果吃完席，庄父等人就拼命要把我支开。 我觉得不对劲，就躲在屏风后面偷听，这才知道他们的目的，就是冲着官职来的。”香儿语气急促。 “那小娘同意了？”林慧怡一听眉头拧紧，脸也垮了下来。 “姑娘是知道庄姑娘的品性的。她那样的孝女，如何能当面拒绝他们，还是几次三番来求的。”香儿答道。 “小娘这孩子，真是可怜见儿的。怎么摊上了这样的老子和兄弟。”周氏也是喜欢庄小娘的，因而忍不住叹气。 林慧怡狠狠喘了口气，才道：“他们现在回去了？” “是，我看庄姑娘答应了他们，所以才来找姑娘想办法。”香儿说。 “她都同意了我还能想什么办法。”林慧怡气得浑身难受，胸口涨的发痛。 庄小娘就是太孝顺了。若不是她爹对她娘不好，凭着对娘的心疼，还能硬气一两次。不然爹娘一起逼迫，她肯定什么都答应了。 “慧儿，你别着急。我看这几年他们也算改了不少，兴许不会出事。”周氏看见她的脸色，赶紧劝道。 “改？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林慧怡顺着胸口那股气，一边对香儿说：“去把小娘叫来。” “姑娘，如今你身体最重要，还是等你缓一缓再说吧。”香儿是跟她一起长大的，当然不能忽视她的不适。 “没事，你去吧。”林慧怡极力忍下了心里的火气，道。 香儿无法，只得听命。 庄小娘很快就来了，一脸心虚地看着她，小事开口：“姐姐……” “你答应你老子兄弟的要求了？”林慧怡一看就明白了，先喝了口茶压压火，才道。 “姐姐，我爹说得那样恳切，都在求我了。我若是还不答应，岂不就枉为人女了？”庄小娘喏喏地回道。 林慧怡闭了闭眼，又问：“他们是什么德行，你不清楚？” “我听我娘她们说，爹爹哥哥都改了不少了。”庄小娘又说。 “那你答应给他们什么官职？”林慧怡见她虽然心虚，但意思还挺坚决，顿感头疼。 “他们也没要多的，只说按着惠妃的规格来。”庄小娘总算大声一些了，自以为能安抚住林慧怡。 “呵！按惠妃的规格，你爹就是正二品都督，你家兄弟三人则四品到六品不等，这还不够？ 你想过没有，他们拿到官职，会不会又恢复本性，甚至变本加厉？”林慧怡又问。 “可我，都答应了，那还能怎么办嘛。况且他是我爹啊！”庄小娘也不是不犹豫，但百善孝为先，她看她爹说得那样可怜，就心软了。 “你！”林慧怡气血上涌，突然赶紧眼前的景象一花，整个人都有些发软。 “姐姐！”庄小娘吓得脸一白，连忙叫唤起来。 “慧儿！”“娘娘！”其他人也都赶紧围过来查看，又有人去叫太医。 第470章 迟早会害了她 兰林宫的动静很快惊动了宫内众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专门派人盯着这边的黄皇后，也飞快地赶了过来。 她一脸焦急地进了内室，见到林慧怡面色发白、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其母周淑人及彩月在给她做简单护理。 于是她心里更慌，问向周边几人：“林妹妹这是怎么了？” “皇后娘娘，是妾身有罪，不小心刺激到了姐姐。”庄小娘吓得面无血色，满脸泪水地跪倒在地。 “你？你究竟做什么刺激到她了？”黄皇后神色一凛，拉起她急着追问。 林慧怡还没晕过去，听到黄皇后的诘问，担心她惩罚庄小娘，强撑着不适，虚弱说道：“姐姐，你别怪她，她也是身不由己。” “你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样了，还有空担心别人。”黄皇后闻言赶紧凑过来，看她眉头紧锁的样子，忍不住叹道。 “姐姐……”庄小娘也在她后头探头探脑的，却不敢真的上前。 “你们别担心，我大概只是一时着急，血气上涌，休息会儿就没有大碍了。”林慧怡轻声安抚了一句。 正说着，就听苏苏高喊着“太医来了”，一边领着人飞奔进来。 黄皇后本来还有心说两句，见此立即让开位置，站到一旁，一步不离地看着太医给林慧怡诊脉。 这回来的太医是十分擅长妇科的郑太医，很快查明了她的症状，面色沉重地起身拱手，说道： “皇后娘娘，宸妃娘娘这是急火攻心，导致血气逆转，伤着了胎儿与母体。微臣会立即开服药煎来给娘娘服下，以固胎保气。” 周氏一听眼泪差点儿决堤，但又不敢哭出来，只悄悄抹着泪，一边抓着女儿的手微微颤抖。 黄皇后见到状况严重，立即吩咐了一句：“你快去，不管有什么办法，必须尽全力保住她们母子。” 郑太医先开了药方交给林宸妃的宫女，让她随医女去取药煎药，随后轻声安抚着黄皇后： “皇后娘娘不用太担心，宸妃娘娘身体康健，又一直在用补药，所以对胎儿的影响不大，待宸妃娘娘服了药就好了。” “这样就好。”听到他这话，黄皇后总算松了口气，摆手让他下去。 屋里的众人也稍稍放松了一些，刚刚抵达的高智明、向安娘等人看过林慧怡之后，也都安安静静地守在一旁。 林慧怡本来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了地，这次又多亏了淑姐姐的药方，不然她们母子都会有大麻烦。 她心放宽了，不适的症状也渐渐退了些许，只是肚子还有些隐隐作痛。 不过等她服下郑太医开的药，一个时辰后便好转了。 见郑太医给她把完脉博，眉开眼笑地确认她已无大碍，林慧怡才有种如同死里逃生的侥幸感。 “只是宸妃娘娘，您最近似乎火气旺盛。这样对胎儿无益，还是尽力平心静气。微臣也会开些下火清热的汤药。”'' 郑太医蹙着眉头，似乎有什么疑惑之处，随即恢复了平静，叮嘱道。 “我一定谨记，多谢郑大人费心。”林慧怡一应要求全都记住，答应了一声。 郑太医随即就要告辞，林慧怡则与喜笑颜开的众人，说了一箩筐褒奖的话，又给了好些赏赐，才让彩月恭恭敬敬地把他送出门。 这时候，林慧怡才有空和，把她围了几圈的姐妹们说话：“今天是我不自重，吓着诸位姐妹了。” “这种事，你可不要再来第二次了。”黄皇后长舒了一口气，斜睨着她，道。 “是啊，可把我们吓坏了。”向安娘也嘟囔着附和。 “太医说得对，你现在身子特殊，不可随性而为，还是要平心静气得好。”高智明也劝道。 其余人也都对她叮嘱了几句，林慧怡全都应下了，才道：“多谢姐妹们提点，在生产之前，我一定时刻告诫自己，不能生气。” “你记着就好了。”黄皇后点点头，笑道。 期间林慧怡一直注意到，庄小娘欲言又止，色缩在边上的可怜样儿，便和众人闲话了几句，就说自己累了。 一众姐妹们都知道她需要休息，吩咐做了叮嘱，齐齐离去。 林慧怡看着众人离开，却没有睡下，一直半靠着软枕，盯着门口。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庄小娘就原路返回，帘子外小心翼翼地窥探里头，想看看林慧怡睡没睡。 “在那儿看什么，还不进来。”林慧怡看她这样子，仍旧是当初那个楚楚可怜的小姑娘，心里一叹。 彩月旋即笑着过去，将还有些羞愧的庄小娘拉到她床前。 “姐姐……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件事会害得你动了胎气。都，都是我的错……”庄小娘看她躺在床上，脸上仍旧没什么血色，于是抽泣起来。 “这哪儿能怪你，是我要操这份心。”林慧怡轻叹了一声，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又说：“你有孝心我知道，可你父兄的人品，我害怕。” 庄小娘垂泪不止，低头听训。 “你要是把我当姐姐，就一定要听进我的话。”林慧怡看着她，实在无法狠心不管，只得说道。 “我一定都听姐姐的。”庄小娘忙不迭地点头。 林慧怡勉强笑了笑，又说：“这次我们可以答应你父兄所求，给他们官位。 但你一定不能忘了，让人盯住他们的一举一动，千万不能让他们又做出什么恶事来。” 庄小娘还以为她不会同意，先是愣了一下，又破涕为笑，点头应道：“好，我都按姐姐说的去做。” “你去吧。”林慧怡微微颔首，看着她面上带笑地离去，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口气。 “看起来，小娘似乎仍旧在乎着她的父兄，姐姐的话，或许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彩月将刚刚的一切看在眼里，评价了一句。 “小娘是个孝顺孩子，但是太孝顺了，而且她父兄又是那样奸诈贪婪。”林慧怡顿了顿，才说出自己长久以来的担心： “我只怕，她终有一天，会被自己的亲父亲兄给害了。” 她这种怀疑不是随口乱说。 古往今来，孝字就是压在所有做儿女的，头上的一块巨石，一把尖刀，无法抵抗，委曲求全。 多少好孩子被这个字害死，有多少人死在自己亲生父母手中。 但只要被冠以高大的“孝”字，他们的死就成了应该的，是值得推崇，要广布华夏大地的。 第471章 火气旺 不说别的，只说庄家。 当初庄小娘得宠之后没多久，她二妹妹快成年了，准备出嫁，原本定的人家是同乡的农民。 然而庄父发达了就不肯认，威逼利诱着那家人退亲。 林慧怡最初还以为，是要给庄二姑娘挑个更好的人家，心里还有些赞许。 结果，她听娘亲说，才知道原来是庄父想巴结权贵，准备把二姑娘送给那家老爷做妾。 那老头都六十多岁了，算起来比庄小娘已逝的亲祖父都大。 林慧怡听了当然生气，心里直犯恶心，去问庄小娘，结果她并不知晓此事，家里竟然瞒着她。 于是，林慧怡当机立断，求了黄皇后，隔日就召了庄母邓氏进宫。 确认确有其事之后，庄小娘气得当场哭了出来，吵着绝对不许让妹妹过去。 但邓氏是个懦弱的农村妇人，根本拦不住丈夫。 最后还是林慧怡和向安娘，请了各自的父亲出面，才让庄二姑娘嫁了个好人家。 那会儿若不是庄小娘，结识了林慧怡和向安娘，她妹妹岂不就被送去做老头子的妾了？ 万一庄二姑娘出个意外，不就是被她亲生父亲害死的？ 所以十年来的林林总总，林慧怡是对庄氏父子没什么好感。他们敢卖女求荣，就必定敢为了荣华富贵，害了庄小娘。 因此，她一直都提防着，绝对不过他们这种机会。 当天晚上，宇文晟也来看了林慧怡，知道她为何着急上火之后，也忍不住皱眉。 庄家人的事他不是不知道，只是看在庄惠妃的面子上，没有去追究而已。 甚至当听说惠妃想帮她父兄谋取勋职之时，他也没什么抵触情绪。 只要他们不再作奸犯科，宇文晟也不是不能让他们享受荣华富贵。 不看僧面看佛面，惠妃一向贴心，又给他生了三个孩子。壮壮、花苞儿虽然闹腾，但都是好孩子，是他的开心果。 因而他只能劝慰林慧怡：“这些事爱妃被操心，有朕呢。不会因为庄家迁怒惠妃的。” 虽然宇文晟理解错了林慧怡所担心的问题，但有了他这句保证，林慧怡还是放心多了。 于是她真心满满地对宇文晟道谢：“有了皇上这句话，妾身就可放心让他们领受勋职了。” 看来庄小娘这十来年的小心伺候没白费，宇文晟到底是念及旧情的人。 “你呀，就是操心太过太多。如今有了身孕，还是保重自己为先。”宇文晟扶起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之前是妾太操心了，如今有了皇上，妾就不再管了。”林慧怡笑着软下来，说道。 “你今天动了胎气，为了保险起见，在生产之前，你就别出去了。皇后那儿，朕去跟她说。”宇文晟又说。 林慧怡闻言，轻笑着说：“淑姐姐最是疼爱妾身的，哪儿还需要皇上出面，一早就免了妾身的晨昏定省。 连太后娘娘也派了孙嬷嬷来，叮嘱妾要休养自身，等妾身母子平平安安地，去陪娘娘说话。” “你倒是讨人喜欢。”宇文晟笑了笑，也不觉得尴尬。 “妾若不讨人喜欢，怕是早被皇上扔到一边去了。”林慧怡调侃了一句。 宇文晟笑笑，扶着她上了床，“时候不早了，安歇吧。” “嗯。”林慧怡应了一声，朝里边挪了挪，安心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宇文晟见过了庄小娘之后，便颁布了旨意，加封庄父为正二品凤州都督，庄大为正六品百户。 不过庄家男子仅此而已，反倒是庄家的女眷不少都得到了诰命身份。 “这必定是小娘的意思，看来姐姐的话还是有用的。”彩月笑着说。 林慧怡点了点头，心情好了不少。 毕竟庄家男子不少，光是庄小娘一母所出的兄弟就有四个，却只有大哥得了个六品百户，其余的全是白丁。 反倒是她的姐妹、嫂子、弟妹，人品不错的都有诰命，身份上倒压了丈夫一头。 为此，这事儿还引得某些朝中大臣不满，言称“阴阳颠倒”、“阴盛阳衰，不利于家国”。 林慧怡知道当时嗤之以鼻的，但还是担心宇文晟会在意。 幸而宇文晟不是受大臣摆布的皇帝，这点小事才不在乎，只把那些太过危言耸听的人给教训了。 由此，这股风波才平息了下去。 这件事了结了，林慧怡也就奏请了黄皇后，关闭了兰林宫的大门，平时不出入，以静养安胎。 这样效果还不错，距离上次动胎气过去快一个月，郑太医说她胎象稳固，彻底没问题了。 “只是……”郑太医欲言又止。 林慧怡奇怪，便问：“只是什么？大人有话请直说。” “娘娘，您有按时服用微臣所开的降火药吗？”郑太医蹙眉问道。 “都是按您的嘱咐服用的。”林慧怡和彩月等人面面相觑，答道。 “可，为何娘娘体内火气依旧聚集旺盛？”郑太医闻言脸色凝重起来。 “这，会不会是我身体本就如此？”林慧怡差异得很，但她确实每天三顿都在吃药，并没有落下。 郑太医眉头仍旧拧紧着，但找不出别的缘由，只说：“这种情况也有。娘娘火旺，但有皇嗣在身，微臣不敢下猛药。” “那暂时就这样吧。”林慧怡只好点头，随即又玩笑起来：“我说这段时间怎么总是容易心浮气躁，原来是火太旺了。” “娘娘若是感到心烦意乱，就请静心冥想，或找些别的办法发泄，万万不可轻易动怒。”郑太医又嘱咐她。 “我知道的，劳您费心了。”林慧怡笑着应了。 有赵娇妃的前车之鉴，她两次怀孕都时刻谨记，绝对不能动不动就冒火。 郑太医很快就回去了。 林慧怡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腰，因为月份大了，她坐久了就腰疼。 于是，她打算和彩月出去走走。 虽然兰林宫就她和程列荣住着，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彩月待了一堆人跟着。 当转悠到前殿的时候，林慧怡注意到川药，正在里头擦拭各式摆件的灰尘。 她停下来，问向彩月：“她在前殿做得如何？” “还算认真老实，没动别的心思。”彩月回道。 “她年纪也不小了吧。也没有出宫的意愿？”林慧怡又问。 “前几回都没听她提过，兴许是没那个打算。”彩月又道。 “改天我专门问问她吧。”林慧怡想了想，边说，边继续朝前走。 又过了两日，林慧怡刚用完午膳，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像是有一股气憋着出不来。 她有些烦躁，对苏苏说：“或许是中午那道烧鹅有些腻了，咱们出去透透气吧。” “我也这么觉得，待会儿可得问问彭司膳，是谁做的。”苏苏打了个油嗝，不耐地扇了扇风，扶着她出去。 刚走到前殿，就听得里头一声脆响，林慧怡皱紧眉头，三两步走了进去。 见是川药打碎了御赐的五色玻璃莲花尊，她有些着急上火，抚着胸口，一脸不满地看着她。 苏苏却不客气，立即走过去呵斥：“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小心点儿！这可是皇上赐下的，宫里就没几件！你这样砸碎了，咱们娘娘怎么和皇上交代？” 第472章 难产 林慧怡虽然不满，但东西已经碎了。即便珍贵，宇文晟也不会此时苛责她，没必要给自己找气受，因而正要转身离开。 可谁知，川药却和正在气头上的苏苏顶嘴：“咱们娘娘现在都是宸妃了，又怀着身孕，是皇上最看重的人。 要什么好东西得不来，不就一个玻璃玩意儿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姐姐何苦拿我撒气！” “你这小蹄子！还说不得你了！”苏苏气急，抬手就要打她。 哪知道川药十分大胆，竟然闪身躲过这一巴掌，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朝林慧怡跑过来。 到边上见着林慧怡了，还大叫着：“娘娘救我！” 林慧怡心里火气上来，但还念着太医的嘱咐，强忍着怒气，不打算理她，扭头就要回去。 然而川药不知是发了什么疯，忽然在苏苏追过来的时候，拿林慧怡当盾牌抵挡。 林慧怡这会儿已经九个月左右了，身子重，动弹都不方便。再加上这会儿只带了苏苏，没人帮忙，根本躲不开她。 苏苏也不知道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见着她被川药拉扯，虽然气恼，然而却不来帮忙，反倒追着川药打。 川药揪着林慧怡不放手，让本就心浮气躁的林慧怡，在被当成盾牌给苏苏推搡了两下之后，就气上了头，挥开川药的手，指着她骂起来： “放开！你再不住手，我今儿就把你送进宫正司，让你好好学学规矩！” 苏苏一边扶着她的腰，也跟着骂了两句。 可是川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又顶嘴叫嚷着：“分明是她的错！你就知道袒护她，对我苛刻！你把我送去好了！让后宫都看看你伪善的真面目！” “你！”林慧怡没想到她这般无礼，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一股无名火烧得她浑身发烫，连眼睛都红了。 她不管不顾地上手，狠狠扇了川药两巴掌，跟着一边叫骂，一边巴掌、拳头齐下地殴打川药。 直到看见她这个不受控制的模样，苏苏这才像是清醒过来了一样，赶紧上前劝阻保护林慧怡，一边朝门外叫喊：“快来人啊！” 可这会儿正是宫人们用膳的时间，中午日头又晒又毒，在外晃悠的人极少，因而并没有人回应她。 苏苏心下着急，又看见林慧怡瞳孔赤红，一脸暴戾的表情，直在心中唾骂自己。 但现在后悔也晚了，姑娘已经成了这个模样，很有可能伤着腹中胎儿。苏苏一边抵挡川药的反击，一边查看周围有什么可用的东西。 诶！她正好瞥见脚边躺着一把伞，是刚刚拿出来给姑娘遮阳用的。 她回头见川药被林慧怡打得招架不住，便迅速弯腰，一手扶着林慧怡，一手抓住伞柄，回首狠狠敲在了川药的头上。 挨了这一下重击的川药瞬间软倒在地，眼看着林慧怡还要扑上去，苏苏赶忙扔了伞，半拖半抱地把她弄出兰林殿。 林慧怡还在叫骂挣扎，这边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别的宫女。 “娘娘！” 苏苏见人来了，没来得及送气，就听见林慧怡在耳边尖叫起来：“我的肚子！” 她赶忙低头掀开林慧怡的裙子，有鲜血顺着大腿留了下来，将雪白的衬裤染红。 “快叫太医产婆！”她厉声尖叫起来，与梨花等人咬牙将林慧怡抬了起来，快步朝产房赶去。 林慧怡此时意识模糊，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只感觉自己下身疼得厉害，一股股热流从身体中流出。 “疼……好疼……”她无助地呻吟着，伸手想抓住什么东西。 “彩月……苏苏……你们在哪儿……” “我在这儿！姑娘，我就在这儿！你现在别乱动，别说话，一定要保住体力！”苏苏腾不开手，只能口头安抚激励。 “我要生了吗……好疼……”林慧怡睁了睁眼，却被强烈的阳光晃花了眼，眼泪被刺激得淌了满脸。 菊英带着几个内侍冲过来，接过林慧怡的身体，以更快的速度进了产房。 那边动静那么大，周氏以及产婆、医女早就得到消息，在这边准备好了接驾。 因此，林慧怡一被抬进来放到产床上，一群人就围了过来，给她解下衣裙查看子宫的情况。 这些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连周氏都没顾得上哭，一心想着要保住女儿母子的命。 快要昏迷过去的林慧怡被医女扎了两针，被迫清醒过来。她还没来得及喊疼，就被周氏灌了一碗苦药、一碗参汤。 被这一折腾，她才明白自己如今是什么形势，赶紧抓住医女询问：“情况如何？” “娘娘，您现在只管听我们的指挥，一定会没事的。”几名医女哪儿敢说实话，只能撒了个谎。 若在平时，林慧怡肯定看得出来医女们神色不对劲。 但是这会儿，她痛得根本注意不到这些，又听见娘亲周氏的安抚，便放下了心，跟着她们的指挥，拼命分娩。 但是这胎比上回艰难得多。她感觉已经过去了很久，浑身力气已经用尽了，但她的孩儿还是没有出来。 就在林慧怡疲累得犯困的时候，忽然听见外头传来孩子的哭声。 她瞬间睁开了眼睛，揪着身边的人，问道：“是谁在哭？” 现在守在她身边的是彩月，她握紧了林慧怡的手，几乎是吼着回答：“是团圆和攸哥儿！姐姐，你要打起精神来，不能睡！你的孩子还等着你！” “好，好。我不睡……”林慧怡想起外头的两个孩子，还有仍在自己体内的孩儿，强迫自己睁着眼睛。 但效果并不好，她感觉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一直在她下身忙活的产婆忽然喊了一嗓子：“娘娘！是个男孩儿！娘娘，再加把劲儿！孩子就要出来了！” 林慧怡蓦地想起黄皇后，想起自己和她的约定，想起自己的孩儿。 她立刻对彩月说：“掐我，快！不管用什么办法，让我清醒！” 彩月忍着泪，将她的话转告给了医女。 一名医女迅速过来，在她身上扎了几针。 林慧怡感觉哪儿哪儿都疼，下身疼，头也疼。但她不想认输，也不能认输，忍着疼继续用力。 可还是不行，胎儿还是出不来，于是一名医女凑到她耳边说：“娘娘，现在情况危急，要让胎儿早些出来，必须要在那里开一道口子。” 林慧怡这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原来已经到难产的地步了。 虽然她实际上怕得发抖，但却不能退缩，于是强自镇定，回道：“照你说的做，我没事。” “是。”医女赶紧去准备，先给金剪刀简单消了毒，便在林慧怡的下身操作起来。 “啊！”林慧怡赶紧下身撕裂般的疼痛。但此刻她像是不知道痛一般，狠狠咬住了边上彩月递来的手，拼尽全力往下身使劲儿。 她只感觉那里疼得快麻木了，才听到产婆喜极的叫声：“娘娘，生了，生了！” 终于听到这个迟来的好消息，林慧怡才松开嘴，极其艰难地抽动了一下嘴角，都来不及说一个字，就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姐姐！”耳畔的叫声此起彼伏，但她已经无法回应了。 第473章 金容华 林慧怡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她从黑暗中恢复意识的时候，只感觉浑身酸痛，下身更是疼得没有知觉了。 她费劲地撑开，像是有千斤重的眼皮，久违地接收到光亮。四周轻纱飘动，影影绰绰，似乎连阳光都温柔了的样子。 林慧怡不敢闭眼，害怕自己一闭上眼，就又昏过去了。 但她睁了好一会儿，眼珠都干涩流泪了，不得不迅速眨了两下。 她试着发声，却感觉自己说不出来话，想伸手掀开被子，却感觉连手指都使不上劲儿。 林慧怡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却没打算放弃，仍然尝试着弄出点儿动静。 她累出了一身的汗，却只挤出了几个单音，身上的被子更是动也没怎么动。 她累得够呛，打算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这时，门外有脚步声传来，还有低低的说话声。 林慧怡想着多半是彩月、苏苏她们，要不就是她娘。 果然，来人走近了，掀开床帐，是一脸憔悴的彩月和苏苏。 二人一见到她睁开的眼睛，先是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脸，再度确认不是做梦，才欢喜地询问： “姐姐，你都昏迷大半个月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饿不饿？渴不渴？” 林慧怡极力想说出点儿什么来，却仍只有一两个单音出口。 彩月和苏苏等了许久也只有这些回应，忍不住一齐变了脸色。 彩月催促苏苏：“快去找太医。” 苏苏慌里慌张地跑走。 彩月又问了两遍，还是没得到，哪怕一个能听懂的词，便知道这回难产造成的伤害，还没彻底愈合。 见她不再努力，林慧怡也暂时歇了心思，但眼睛仍不肯错一步地盯着她。 所幸彩月到底是极了解她的，猜也能猜出来她此刻想说什么，便道： “姐姐不用担心，小皇子身体很健康，比以往哪个皇子皇女出生时，都要壮实。” 但她也隐去了一部分没说，太医也怀疑难产对小皇子的脑部造成了伤害，只是现在无法查证，要等以后小皇子大几岁了才能确定。 “团圆和攸哥儿也很好，虽然担心你，天天来看你。但没有生病，没有经常哭。”彩月又说。 林慧怡闻言，心下发现了许多，便朝她眨了眨眼睛。 彩月一直看着，收到她的回音，忍不住落了泪，嘴里却还絮叨着：“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小娘，安娘，还有其他的娘娘们，大家都很挂念你。 还有夫人，夫人恨不得一刻都不离开。只是她到底年纪大了，今天好容易让我们劝回家休息一天，估计收到你醒来的消息，又要赶回来了。” 说着，她还笑着调侃：“佛哥儿还带着所有殿下，每天都去奉先殿，说要跟老祖宗们说话，给你祈福。” 佛哥儿是郑夫人所生的皇次子秦王宇文叙，被张夫人养着，从小就喜欢林慧怡。 林慧怡听了就觉得心里很暖和，不禁笑弯了眼睛。 “姐姐你一定要早点儿好起来。”彩月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眼睛滑落的泪水，却见她紧紧盯着自己手背上的牙印。 她没有避讳，反而像开玩笑一样主动提起：“这可是你咬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快点儿好起来，我要咬回去。” “呵呵……”林慧怡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胸腔振动，嗓子发出的笑声嘶哑低沉。 “诶，是不是胸痛？那我不逗你笑了。”彩月赶紧给她按揉，缓解痛感。 与此同时，出去请太医的苏苏，带着一大堆人回来了。 林慧怡看见庄小娘、向安娘、张佳怡，还有赵娇妃、刘宁妃、程英妃等都在其中。 但她此时无暇顾及她们，等着几位太医的联合会诊结果。 “几位娘娘，宸妃娘娘的脉象好转，趋于平稳，性命已经无虞。”几位太医先是拱手，说道。 “但娘娘却始终无法说话，也动不了，这是为何？”彩月忙问。 众人一听，本来转悲为喜的表情，又凝重着急起来。 几位太医便齐齐检查林慧怡的嗓子、手脚，最后松了口气，说：“娘娘或许是受累受惊过度，一时没缓过来，多养练习便会康复。” “那就好。”众人齐齐笑道。 林慧怡也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笑着和一众姐妹对视。 众人送走前去开药方的太医，一齐围在林慧怡的床前，看着她安然无恙，竟都无语凝噎，喜极而泣。 林慧怡刚用笑容安抚了她们，紧接着，门外就有几道急匆匆的脚步声传进来。 她忍不住越过人群望过去，是高智明，不，是两个高智明。 林慧怡差点儿要抬起手来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睡迷糊眼花了。 仔细看了看，才分辨出，一个是高智明，一个是和她极像的程列荣。 只是，她心里奇怪，为何这两人会走到一路的。于是林慧怡看向彩月。 彩月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小声回道：“皇贵妃娘娘这段时间都在咱们宫里歇着，方便照顾你。 而程列荣也是，每天都来帮忙。皇贵妃见她态度真诚，就放下了芥蒂，勉强和她说的上话了。” 对于这个改变，林慧怡颇有些惊讶，只是看着身形消瘦的高智明，眼圈忍不住发红。 明明她自己都久病缠身，连抱养的团圆都无法接过去亲自抚养，只得留在兰林宫。现在却还来辛苦照顾自己。 高智明坐到林慧怡床前，听见彩月提及她现在还说不了话，便只简单问候了几句。 林慧怡给她眼神，示意她“安心”。 不多时，三宫并六宫众人都来看她了。 裴太后今天格外慈祥，不断地抚着林慧怡的发顶，一边说：“好孩子，你受苦了。” 林慧怡笑着，浑身使劲儿，轻轻蹭了蹭她的手掌，以作回应。 随即，宇文晟也先安慰了几句，又提起当日她难产的事：“那日的事，朕和皇后已经查清楚了。” 林慧怡闻言，蓦地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她极其弄清楚，当天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她心神不宁，最终早产还难产。 宇文晟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道：“所有凶手朕都处置了。” 说罢，他才细说起来：“是金容华指使了彭司膳，一直在你的饮食里面下毒，使你肝火旺盛。 那天又给你和宫女川药都下了猛药，致使你们暴躁易怒，从而引发早产。” 第474章 贤妃 林慧怡听完宇文晟的述说，只觉得奇怪。 金容华与她关系虽然并不多好，但也没什么大仇怨，前几个月的小摩擦根本无足轻重。为何金氏会这样毒害她？ 还有，彭司膳一向对她恭敬有加，做事一丝不苟，是女官中的杰出者，深受她和黄皇后的信赖。 并且，彭司膳就是林慧怡前年提拔起来的。 当初黄皇后怀孕，将尚食局的管理权下放给了林慧怡。后来再次爆出尚食局女官中饱私囊的罪行，她受命查处。 跟着一大批女官落马，流放的流放，降职的降职，从而使得尚食局空出了许多高级职位。 就是这个时候，林慧怡看上了彭司膳，见她为人踏实，学识也不差，便跟黄皇后说了，将她提了上来。 不然就凭着彭司膳的年纪资历，哪儿能这般快就坐上正六品司膳的位子，前头比她有资历的人多着呢！ 这样正经说起来，林慧怡还算是彭司膳的伯乐。 所以，林慧怡实在想不通，也难以相信，彭司膳会跟着金容华一起谋害她。 况且，就凭金容华那个脑子与脾气，林慧怡十分怀疑，她是否能想出这个还算周密的计划。 因而，她看向宇文晟和黄皇后的眼神，就带上了一丝疑虑。 “我本来也不相信，但证据确凿，毒药、与金容华往来的书信，全都在彭司膳的房中搜了出来。”黄皇后叹了一声，柔声解释。 林慧怡这才肯相信这个事实。她只觉得自己做得挺失败的。一个与她并无仇怨，一个深受她的信任，却联合起来害她。 想到这儿，她的心情难免低落起来，紧跟着血气上涌，忍不住闷闷地咳了两声。 彩月赶紧轻轻在她背上拍了几下，又将她翻成侧卧的姿势，在顺着她的背部往下安抚按摩。 见她脸色又难看起来，众人赶忙又叫了留守的医女过来。 两个医女急急忙忙地查看了林慧怡的症状，才松口气，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宸妃娘娘需要休养，不能再受刺激了。” “刺激？”宇文晟愕然，没想通刚刚究竟说了什么刺激到了她。 还是高智明瞬间明白，开口说道：“慧怡定是为金容华和彭司膳的事，钻了牛角尖儿。” 见众人看过来，她就把林慧怡向来的思路，细细说明了。 黄皇后闻言又是一叹，心里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又怕话太重，再伤着她，便只温柔劝慰： “你啊，就是爱挑自己的毛病。这件事与你何干，分明是她们二人心思不正，恩将仇报。你该好生休养，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皇后说的是。这十来年，我是将你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的。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不要苛责自己。” 裴太后也劝了一句，顿了片刻，最后又补充道： “每个人的想法不同，你不能要求她们和你一样。有时候，真心换来的，是虚情假意。” 宇文晟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林慧怡，便只警示众人：“以后都不许在宸妃面前，提起此事了。” “是。”殿内的无论是妃嫔还是宫女，全都恭顺应下。 “对了。朕忽然想起来，你生了夏生，还没给你晋封呢。”宇文晟想着让林慧怡高兴高兴，便道。 夏生就是林慧怡刚生下来的皇第十二子。因在夏至日附近出生，才给他取了这个乳名。 林慧怡的注意力确实被他这话转移开了。 之前她刚怀上的时候，宇文晟也说过要给她晋封的事，只是她没当回事儿。毕竟宇文晟的心思，她很清楚，也不去肖想贵妃位。 但现在他这么说，还真的引起了林慧怡的好奇心。难道宇文晟还真肯破了自己的规则，升她做贵妃？ 屋内的其他人也都想知道，宇文晟是不是真能开禁。若是可以，她们就又有盼头了。 于是，在所有人的关注下，宇文晟笑道：“干脆把你迁封为贤妃，正合了你的名声。” 众人一听，瞬间都有些失望。皇上到底还是不愿让她们更进一步，以免威胁到高皇贵妃。 林慧怡倒是早有预料，因而没什么失落感，笑着眨了眨眼，表示自己知道了，多谢皇上恩典。 不多时，因为医女说林慧怡需要休养，屋里的众人便都散去了。 连高智明也让宇文晟带走了，以其身子虚弱的理由。 屋子里只剩下林慧怡和彩月、苏苏几个人。 她还是放心不下金容华和彭司膳毒害她的事，极力地想告诉彩月她的疑问。 所幸彩月对她很了解，因而在观察了她的唇形变化之后，试探地询问了几遍，才弄清她要问什么。 “皇后娘娘当天查出来之后，就把彭司膳，还有她手底下或参与，或知情不报的几个下属，全都杖毙了。” 彩月叹了一声，又说：“金容华则是让皇上赐死，连尸体都被烧了。骨灰跟普通宫人的一样，洒进了安乐堂那边的枯井里。” 林慧怡闻言沉默了许久，最终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还有那个川药，虽然皇后娘娘说她也是被下毒才冲撞你，但还是革去了职位品阶，赶去永巷做事了。”彩月又说。 林慧怡听到她提及川药，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姐姐？可是有什么不妥？”彩月疑惑地看向她。 林慧怡略略晃动了头颅，表示“没有”。 而苏苏却忍不住说：“可我看那个川药并不干净。当天虽然她是被下了毒，可她对姑娘说的话，却不像是胡说的。” “她说什么了？”彩月奇怪，问她。 这段时间她们哪儿有空去关心这些，都在提心吊胆地照顾守候，昏迷不醒的林慧怡。 苏苏把当时发生的所有细节全都告诉了她，才说：“你觉得呢？” “听你这么说，川药似乎心里是真的对姐姐有怨气。要这么说的话，她也未必是清清白白的。”彩月也蹙紧了眉头，道。 林慧怡也想起了那天川药的情况，虽然她的言行怪异，表面上看毫无章法，但实际上却是一直都冲着她，似乎早有预谋。 “只可惜现在已经结案了，就算再查，证据啥的我估计也都没有了。”苏苏气得心堵，却只能无奈叹气。 “但也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会告诉皇后娘娘，请她帮忙盯住川药，看她有没有和外人勾结在一起。”彩月面色严肃，说道。 随即她询问起了林慧怡的意见，得到的是肯定的眨眼。 又过了几天，在不断的努力下，林慧怡勉强能说几个字了，身体也能动了。 一直担心自己会瘫痪变哑的她，总算是放下了心。 第475章 拒绝抚养 这日，宇文晟带着黄皇后和高智明，一同来探望林慧怡。 正说了会儿话，在外守门的翠娥就急匆匆来通报：“启禀皇上，崔芳华不知何故，急着求见贤妃娘娘。” “让她进来。”宇文晟无所谓地回了一句。 林慧怡却有些好奇地坐了起来。 崔芳华向来和她没什么来往，再加上又出了金容华的事。作为金容华好姐妹的她，应该避开自己都来不及吧，为何还会专程找上门来？ 她正想着，崔芳华就脚步匆匆地跑了进来，扑倒在地上行礼：“妾身拜见皇上，皇后娘娘，皇贵妃娘娘，贤妃娘娘。” “免礼。”宇文晟随意地答应了一声，又打量了她几眼，问：“你有什么事找贤妃？” 当崔芳华抬起头的时候，林慧怡忍不住惊得吸了口凉气。 崔芳华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煞白煞白的，就像被什么可怕的事吓着了一样。 林慧怡对她的好奇心又多了两分。 随后，崔芳华着急，又有些磕巴地回答：“启，启禀皇上，妾，妾身来，是为了金容华的事……” “够了！”她还没说完，就被宇文晟的厉声呵斥给打断。 崔芳华虽然吓得脸色更差，但还想继续说：“皇上……” 然而宇文晟并不想给她这个机会，吼道：“朕说过了！因为贤妃要静养，受不得刺激，禁止你们提及这件事！ 既然你执意不听，朕就将你禁足，不许你来兰林宫！” 说罢，他不等崔芳华求饶，也不等其他人求情，就招呼黄振：“把她拉出去，关禁闭两个月！” “是，奴婢遵旨。”黄振心里叹了一声，虽然同情崔芳华，但也只能照做，将她强行托了出去。 等将崔芳华送回了寝室，黄振于心不忍，便嘱咐了一句：“芳华娘子，奴婢知道您与金容华情谊深厚。 但这件事皇上明令禁止，在贤妃娘娘面前提起。您还是不要再想着给金容华翻案了，以免惹怒了皇上，得不偿失啊。” “公公，请您信我，这件事真的不是金容华做的，她是被陷害的，呜呜……”崔芳华一边说，一边哭，伸着手想拉住他。 黄振轻叹一声，说了句“奴婢言尽于此，您好自为之”，就转身离去。 而等到黄振走了一会儿，崔芳华哭够了，想起身去睡会儿，便把宫人都赶了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身边好像有人，便猛地惊醒过来。 她睁开眼，却看见眼前一个带着恶鬼面具的人，死死地盯着她，狞笑着说：“你看见了？你知道了？” “啊！”崔芳华被这恐怖的一幕吓得白眼一翻，立即昏死了过去。 回到林慧怡这边，刚刚崔芳华的举动，她看在眼里，只觉得甚为蹊跷，等送走了宇文晟他们，就吩咐彩月：“去，查，查查，崔，芳芳，华。” 但她嗓子还未恢复，说起话来尤为费劲，气得她直接上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咙，用力揉搓着。 彩月和苏苏脸色一变，赶紧阻止她这种危险的行动。 “姐姐，你别胡来。现在说不利索，咱们再练练，总会好的。” “哼！”林慧怡躺回床上，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整个人恼恨不已。 “姑娘，你慢慢说，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们会明白的。”苏苏劝道。 林慧怡生了一会儿闷气，才重新振作起来，按着她说的，一个字一个字地把自己的想法叙述出来。 “姐姐，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查查崔芳华这几天的动向？”彩月看着手上的记录，试探地问。 见她听清楚了，林慧怡才点点头：“嗯。” “那我这就去。”彩月又和苏苏又劝又夸地哄了她好一会儿，才动身去办事。 结果没多久，她就皱着眉头回来了。 “我刚刚过去漪兰宫，打着给崔芳华送安抚表礼的名头，却看见那边乱成一锅粥，似乎是崔芳华病了。” “病，了？”林慧怡立时拧起了眉头，反问。 “是这么说，我都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只听说好像崔芳华回去后，正睡着觉，不知怎的突然尖叫了一声。” 彩月坐到边上，面色严肃地说：“等宫女进去查看的时候，发现崔芳华躺在床上，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病得这么凶？”林慧怡差异得很。刚刚崔芳华就看着不太对劲，没想到才回去没多久就吓成了这样。 “现在那边还没闹清楚究竟怎么回事，我晚些再去瞧瞧。”彩月又说。 “嗯。”林慧怡颔首，随即也躺了回去。 当天晚膳时分，漪兰宫才有消息传出来。 “说是崔芳华从梦中惊醒，看见一个恶鬼站在面前盯着自己，然后就吓晕了。结果就在她的床底下，发现了一个鬼面具。” 菊英跟说书一样，绘声绘色地跟她们讲述，自己打听来的故事。 听到鬼面具，林慧怡若有所思。 彩月便问：“没查出来是谁的吗？当时难道崔芳华屋内没有人值守？” “面具没人认领。但据值守的宫女说，她一直守在外间，根本没有人进去过。”菊英回答道。 “这就奇怪了……”彩月蹙起眉。 “难不成真是鬼？”梨花听得脸都皱起来了。 苏苏闻言，胡乱猜测道：“可她又没做亏心事，哪个恶鬼会来找她？难道金容华之死和她有关？” “我，觉，觉得，查，那个，值，守，宫，女。”林慧怡费劲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她是不信什么鬼的。这件事怎么看都是有人装神弄鬼，就像她之前吓疯辉静妃一样。 既然那个值守宫女说自己从未离开，又没见到一个人进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扮鬼吓唬崔芳华的，就是她！ 不过她为什么要吓唬崔芳华呢？还有崔芳华今天来找自己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林慧怡陷入了沉思。 崔芳华的事不了了之，都认为是她自己睡迷糊了，眼花看错了。 而林慧怡还没来得及和崔芳华接触，就又被另一件事打乱了阵脚。 “你说什么？”林慧怡听到菊英的禀报，震得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直起上身的动作顺滑无比，连说话都不磕绊了。 “据说皇上严词拒绝了皇后娘娘，抚养夏生的请求，打算让你自己抚养。然后皇后娘娘回宫后，就喊着不舒服。”菊英细说了一遍。 “我……”林慧怡刚要下床，就感觉额角隐隐作痛，又倒了回去。 “姐姐！”彩月赶紧扶起她，按揉着她脑袋上的穴位。 林慧怡缓了缓，又准备起来：“我，我，去，凤……” “娘娘，你现在身体还没养好。医女说了，不能随便出门。”菊英给她倒了杯热水，劝道。 “我不，我，一，一定，要，去……”林慧怡担心黄皇后，一定要亲自去看一眼。 正当彩月和菊英二人快要拦不住她的时候，翠娥又来禀报：“娘娘，凤仪宫传了太医！” 第476章 喜脉 “我，我要，去！”林慧怡一听，更着急了，挣扎着要甩脱彩月和苏苏。 “姐姐，你现在连话都说不清楚，去了能做什么？还不是添乱！”彩月一着急，直接下了大力气将她摁住，怒斥道。 “可，我……”但林慧怡此时哪里还能坐得住。 她很清楚黄皇后现在的心情。黄皇后一直想要一个儿子巩固地位，使出了浑身解数，好不容易才让她完成自己的心愿。 然而这个时候，却让宇文晟的一句话，将她的这几年的努力，化作泡影。黄皇后哪儿能好过？ “姐姐，你现在不能太激动了，让我代替你去，帮你尽姐妹之情，好不好？”彩月见她实在劝不住，只得想了个法子。 苏苏看她还在犹豫，便道：“彩月你都不放心吗？姑娘，你就答应了吧。” “那，那好，你，你，快去。”林慧怡虽然还是担心，但没办法，只能答应她们，便催促道。 “好。”彩月又嘱咐了苏苏、梨花，要她们好生劝着林慧怡，才匆匆赶往凤仪宫。 林慧怡在床上躺不住，硬是避着苏苏等人扶着她，在屋里走来走去，消磨时间。 这一等就等了一上午，除了彩月派人传过来的消息，凤仪宫的其他动静，她就一概不知了。 而且林慧怡也怀疑，彩月是害怕她担心，所以隐瞒了一部分事实，只说太医们还在会诊，没出来结果。 因为担心黄皇后，她连午膳也吃不下，随意喝了几口汤，就靠在软枕上，一脸愁苦地发呆。 终于在她耐心快耗尽的时候，翠娥来报：“彩月姐姐回来了。” 林慧怡听到外面的动静，兴奋得一下就坐了起来，连说了两声“快”。 彩月知道她着急，所有是一路跑着回来的，这会儿正一头大汗淋漓如沐浴洗澡，进了殿也来不及擦，直接跟林慧怡报喜： “太医们都说，皇后娘娘的脉象，看着像是喜脉。” “喜，喜脉？”林慧怡怎么也没想到是喜脉，惊得抓住了她的袖子，一双眼睛也瞪得老大。 “嗯。”彩月接过苏苏递来的冷帕子，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又继续说：“太医院的太医都来看过了，应该不会有错。 不过胎儿好像才一个多月左右，皇后娘娘身体又不太好，刚刚还受了委屈生气，所以他们也拿不准。” “可，之，之前，雪孩儿……”林慧怡觉得又惊又喜，然而忽地想起一事，磕磕巴巴地想问。 “姑娘是想问，之前雪孩儿出生的时候，太医不是说皇后娘娘身体受损，很难再怀上的吗？”苏苏帮她问了个清楚。 雪孩儿就是黄皇后前年冬天生的，皇十女宇文槿。那天下了大雪，她皮肤又白，便取了这个名儿。 “皇上和皇后娘娘也问了这个问题。但太医都说，这种事看天意，皇后娘娘并未完全失去生育能力，所以还是有一线希望的。”彩月说道。 “好，好啊……”林慧怡是真的高兴。黄皇后又有了身孕，要是这胎是男孩儿，她就不用发愁了。 至于自己亲生的夏生，既然宇文晟不愿让黄皇后养，指明了要她自己抚养，林慧怡也不会再往外推。 “确实是好事，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很高兴。皇后娘娘也没有再提抚养夏生的事了。”彩月也说。 林慧怡闻言抿了抿唇，希望借着这个孩子，能让宇文晟和黄皇后和好。 上次团圆出生时，黄皇后和高智明就谁来抚养的事先斩后奏，果然让宇文晟心里有些不满。 并且这件事显而易见是黄皇后主导的，所以宇文晟便把怨气都对准了她，才有这次拒绝让她抚养夏生的事。 至于宇文晟口头上说什么，林慧怡生孩子千辛万苦，差点儿连命都丢了，都是他找的借口。 林慧怡是不信他会这般心疼自己的。 “幸好皇后娘娘突然有了喜，不然我还真不想把夏生送出去。抱了他这么个把月，我都舍不得了。”苏苏笑嘻嘻地说。 林慧怡也笑了，先让彩月去吃饭，自己则去暖阁看望三个孩子。 宇文攸年纪大些，一个人住东暖阁。团圆和夏生两个小的住西暖阁。这个时间，三个孩子都在午睡。 林慧怡没有打扰，又有奶娘在边上看护着，她便只瞧了几眼就回来了。 黄皇后那边，她并没有众人想象的那样欣喜，反而带着一丝愁容，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一边叹气。 “娘娘，要不咱们还是想办法打掉这个孩子吧。”竹芳站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说。 但她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却并没有引得其他几个宫女的反驳。连素来和她不对付的竹影也没有。可见她们都是赞同的。 “不。”黄皇后摇了摇头。 “可太医不是说了，您身体不好，这要是有个万一……”梅蕊也劝道。 竹影听后在心里重重一叹。其实黄皇后本来身体很健康的。 但自从进宫成为皇后，生了一子一女，又流产了好几次，早就伤着了。所以之前太医才说她很可能无法再生育了。 而且，对于今天这个意外之喜，太医们也是不太乐观的。毕竟母体有损，胎儿安能健康强壮？ 他们是不赞同黄皇后生下这个孩子的。但堕胎对母体的伤害同样很大，还不一定有效果。 指不定胎儿没打下来，人倒没了。或者生出来是个死胎，或是生个有缺陷的婴儿。 所以这些太医秉持着多说多错的原则，只在帝后面前简单提了提。 黄皇后还是从自己人那儿得知的消息。 “堕胎药没有十全的把握，凭借外力风险更大。索性好好养着，生出来试试，兴许还有希望。” 说罢，她勉强笑道：“好了，你们也别哭丧着脸了，开心点儿。要是我这胎是个健康的男孩儿，就不用费心抱养别人的孩子了。” “嗯，娘娘一定会如愿以偿的。”竹影率先笑着附和，其他人也跟着说了些祝福语。 黄皇后听得高兴了些，又严肃道：“这件事你们就别往外说了。谁都不能知道，听见没有。” “是。”众人齐齐应下。 为了确认黄皇后是否真的怀孕，接下来的半个月，太医们每天都会去凤仪宫报道。 随着胎儿的发育，这件事终于定了下来。 紧跟着，黄皇后跟之前一样，将宫权下放给了一众妃位。 只是林慧怡还在休养，没有接受。她现在就只管休养身体，练习说话，时不时再去看看三个孩子。 “对，对了。崔芳华，那儿，现，现在怎么样，了？”林慧怡忽然想起她，问向彩月。 “哦，这些天没太关注，不过听说她情况没有好转，还是叫着有鬼。”彩月想了想，答道。 “啧，咱们，帮她，一把。”林慧怡这下肯定崔芳华是被人故意吓唬的了。 “行，那我这就去安排。”彩月点点头，刚要出去，就见翠娥从外面进来禀报： “娘娘，听说崔芳华疯了。” 第477章 疯了 “疯了？”林慧怡惊诧莫名。离她第一次被吓，过去也没一个月，怎么这般快就疯了。 “是啊，奴婢刚刚听说，崔芳华在漪兰宫里大嚷大叫，又疯又傻。”翠娥点头肯定道。 “我们，去，去看看。”林慧怡沉思了片刻，直觉告诉她，崔芳华一定和金容华向自己投毒一案有关，便吩咐众人。 这个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其他妃嫔耳朵里。 有一个人的反应就十分让人恐惧了。 “哦？这么快就疯了？”坐在玉簟上享受凉爽的美艳女子，瞥了眼来禀报的宫女，轻笑着反问。 “是。咱们的线人说，她已经神志不清，开始胡言乱语了。连她从朝鲜家中带来的奴婢，都认不得了。”宫女回道。 “是么？可我却不信。”女子盘起腿，食指一下一下地翘着自己的膝盖内侧。 “娘娘的意思是，她这是在装疯卖傻？”宫女小心地问道。 听了她的话，女子嘴角大幅度上扬，形成一个极度诡异的笑容，一张红得鲜亮如血的唇轻轻开合： “不管她是真疯还是装疯，我都会让她成为，真正的，疯子。” “娘娘打算怎么做？”宫女又问。 “走吧，先去瞧瞧她。”女子微笑着将腿放下来，让宫女给她穿好了鞋子，才起身朝外走。 林慧怡自从生产之后，就甚少出门。因此当她出现在漪兰宫的时候，来看热闹的妃嫔都惊住了。 “参见贤妃娘娘。”只有一人，没有丝毫惊讶，恭恭敬敬地屈膝行礼。 如此鹤立鸡群的人，林慧怡想不注意到都难。她朝那人看了眼，原来是朴承徽。 这人是朝鲜妃嫔中地位排第三的，仅次于李恩妃和权德嫔。好像出身朝鲜名门望族，在她们中威望挺高。 据说还和金容华关系不错，在她被赐死的时候，还出来求情了。 这时，反应过来的众人也齐齐行礼。 “免礼。”林慧怡应了一声，便不再关注她们，朝崔芳华的寝室走去。 一众妃嫔自然也跟在她后面。 一路上可说是一片狼藉，有砸碎的瓷器，摔烂的水果，还有撕成破布条的衣服。 等走近了崔芳华的卧房，还能听见一阵“呵呵呵呵”的笑声，有些瘆人，让好些妃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林慧怡皱起眉头，踏步走进内室，见到崔芳华被宫女压在床上，一名太医正在给她诊脉。 林慧怡挥手阻止了要行礼的众人，示意彩月开口：“贤妃娘娘想着上回崔芳华去兰林宫，没说上话就回来了，所以来看看她。” “多谢贤妃娘娘挂念，只是外面芳华已经无法亲自跟娘娘道谢了。还请贤妃娘娘勿怪。”一旁的宫女跪道。 “无妨。”林慧怡也是好面子的，所以不想让外人知道她说话的样子，要么只说一两个字，要么就让彩月她们代劳。 她扭头示意彩月去询问那个宫女：“崔芳华怎么变成了这样？之前不还好好的么？” “贤妃娘娘有所不知，我们芳华自从那日午休做了噩梦，就再也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总是叫着‘有鬼’。” 那名宫女一边抹泪，一边回答：“可奴婢们里里外外都搜遍了。除了那日找到的面具，就什么也没有了。” “嗯。”林慧怡一边在听，一边四处打量着。 崔芳华的房间只有一扇窗户，正对着前面的院子。这种格局，根本不可能进出不被发现。 所以，扮鬼吓唬崔芳华的，的的确确是她的身边人。 正好，太医为崔芳华诊断完毕，向她禀报：“贤妃娘娘，崔芳华确实神志不清，说话也没有条理，确实是得了癔症。” “嗯，开药吧。”林慧怡简洁地应道。 “娘娘，崔芳华这病无药可治，只能让她静养，或许摆脱了这种环境，兴许还能恢复。”太医道。 “哦？”林慧怡闻言，转了转眼珠，沉思下来。 这时，躺在床上傻笑的的崔芳华却看向了她，不一会儿突然暴起扑了过来，揪着她的衣袖，不停地问：“你是人吗？还是鬼？” “放手。”林慧怡被吓了一大跳，惊慌失措地想将袖子从她手中抢出来。 哪知崔芳华忽然放开她的衣袖，害她差点儿滑倒，随即又被拽住金璎珞圈儿，勒得她后颈生疼。 崔芳华还在胡乱说着疯话：“你不能走！不能出去，外头有魔鬼，有恶鬼！他们吃人，他们要吃了你！” “你，你，快松，松手！”林慧怡惊慌中，被她拉扯到了一边，正对着她的脸，她的身后则是朴承徽等人。 忽然，她瞥见崔芳华朝自己，狠狠眨了几下眼睛。 林慧怡瞬间明白，崔芳华根本就没有疯，只是靠装疯来保护自己。 她心思转了几转，立即有了法子，便张牙舞爪地厉声叫喊起来：“快来，来人，我要，被，被她，勒死，了！” 随即，她又抓着崔芳华转了个圈，背对众人的她，向崔芳华也眨了下眼睛。 心意相通的两人便演了起来。 崔芳华灵机一动，松开她再向后一推，把她推进彩月等人怀里，又指着林慧怡哈哈大笑：“你是个结巴，结巴肯定不是人。你是结巴鬼！” “你！”林慧怡佯装怒极，就像每一个丢了面子的人一样，面红耳赤地大喊大叫：“我看，你，你根本，就，没疯！” “贤妃娘娘息怒。崔芳华已是疯人，求您网开一面，饶了她吧！”几个崔芳华的宫女赶紧跪下来恳求。 林慧怡往四周看了看，好像被人耻笑一样缩了缩脖子，又怒骂了几句，迅速带着人跑掉了。 “哼！我，我要，找，皇，皇后，娘娘。”临走时，她愤怒地扔下这句话。 崔芳华还在疯狂地大笑，又打算上前来拉其他人。 一众妃嫔跟躲瘟疫一样，迅速撤退出来。 朴承徽本来还想留下来，却被权德嫔拉了一把：“朴姐姐，崔芳华都疯成那样了，你就别进去了。” 朴承徽有心说几句，却被权德嫔强硬地拉走了。 而林慧怡来到凤仪宫，将刚刚的事跟黄皇后说了。 “崔芳华如果是装疯，那就一定有人想真的逼疯她。”黄皇后脸色阴沉，道：“那我们得想个办法把她救下来。” 得到林慧怡示意的彩月又道：“我们娘娘怀疑是崔芳华身边人做的，要把她救出来，就必须摆脱那些人。” “嗯。”黄皇后点了点头，略略思忖了片刻，才道：“她不是疯了吗？那我们就按疯子处理。” 说罢，她招呼梅枝：“传我的命令，崔芳华疯癫可怖，令其迁居南宫静养，不得携带任何宫人。” 南宫不比后宫，在皇宫的南边，守卫深严，属于三宫的势力范围，没有妃嫔能把手伸过去。 将崔芳华以养病的名义送过去，又赶走所有嫌疑人，才能真的保护她。 第478章 朴承徽 随着黄皇后的命令下达，宫正司迅速做出了反应，由宫正女官亲自带领着人，将崔芳华押去了南宫。 林慧怡想着等等结果，便留在凤仪宫没走，故而亲耳听见阴宫正的回话： “启禀皇后娘娘，崔芳华已被押入南宫三号院。奴婢亲自检查过，没有任何夹带。院外也安排了中官、侍卫把守。” 阴宫正做事，林慧怡还是放心的。既然她亲自处理的，就不用担心那些人会越过重重关卡，对崔芳华下手了。 “崔芳华没有别的表示？”黄皇后看了眼阴宫正，低声询问。 林慧怡这才反应过来，崔芳华都主动暗示自己了。她们把她弄进南宫保护起来，也该透露点儿什么才是。 于是，她也看向阴宫正。 但阴宫正却轻轻摇了摇头，回道：“奴婢一路紧随她身边，但周围人太多，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既然这样，那就再等等吧。”黄皇后蹙眉有些不悦，不过想到这件事不算小，人多眼杂确实不方便，因而也就没说什么。 等阴宫正走后，林慧怡才肯开口：“姐姐，我看，过几天，我亲自，去问，问她吧。” “只是那样的话，会对你的名声有所损害。”黄皇后明白她的打算，但还是想找个更好的办法。 “无妨。反正，今天，我来找，姐姐的，事，传出去，她，她们，也会，笑的。”林慧怡轻笑着说。 为了保护崔芳华，她只能找黄皇后帮忙，所以刚刚才想做出，被崔芳华的话激怒而羞恼的模样。 她的性格宫里人都清楚，因此只有她倍感羞辱，才会撺掇好姐妹黄皇后，给崔芳华厉害瞧。 这样以静养为名，报复为“实”，将崔芳华弄进南宫，才不会惹人怀疑。她才能尽快揪出，谋害自己的幕后真凶。 想到这儿，她便轻叹了一声，道：“我，也，等不及了。那人害，害我，还不够，连无关的，金容华，崔芳华，也不放过。” “既然你意已决，我也不再拦你了。有些什么需要的，尽管跟我说。”黄皇后想到她受的罪，也不好反驳了。 不仅是难产差点儿死掉，昏迷了大半个月，现在连话都说不利索。而且那人还害得她彻底丧失生育能力。 难产出生的夏生，也可能有缺陷，只是现在还看不出来。 这样的深仇大恨，林慧怡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当然不会，跟姐姐，客气。”林慧怡顺从地应下。 当天从凤仪宫回去，林慧怡一路上就见到了，不少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看热闹。 经过御花园的时候，还听见几个妃嫔在说她，什么“虚伪”，“跟一个疯子较劲儿”，“没一点儿四妃的气度”，诸如此类的话。 她没在意，也就是些闲话而已，实在不用放在心上。 不过林慧怡还算要敲打敲打她们的，便没绕开，坐着步辇大摇大摆地，直直撞进人群里。 那惊吓效果不可谓不大，而且她还冷着一张脸，直接把几个胆儿小的给吓白了脸，还不忘抖抖嗖嗖地给她行礼。 林慧怡没搭理她们，直接让彩月发话：“贤妃娘娘生完十二皇子还没恢复，脾气不大好。 若是一个不称心，惩处了哪位娘娘、娘子，还请诸位娘娘娘子见谅。” 一群人被她吓得忙不迭地摆手，口中直说“不敢，不敢”，然后就开始跟林慧怡赔罪道歉。 林慧怡全程一句话没说，直面无表情地端坐着，都是彩月应付她们。 等吓唬完了人，心情舒畅的林慧怡便带着人满意而归。 那之后，就没人敢无所顾忌地说她坏话了。倒是让她耳根清静了不少。 又过了两日，林慧怡摆出一副记仇，要去炫耀刺激一下崔芳华的阵势，趾高气扬地去了南宫。 南宫自然不许人随意进出，不过林慧怡是谁啊。当然早就从黄皇后那儿拿到了手谕，于是没遇到阻拦，光明正大地进去了。 而且她还有人给带路，顺便介绍南宫的布局：“贤妃娘娘，这就是一号殿，住着静妃娘娘。” 林慧怡闻言，右手忍不住捏紧了，也不由自主地喊了一声：“停。” “娘娘是想过去看看？”领路的老妈妈偷觑了眼她的表情，试探地问。 “可以吗？”林慧怡感觉嘴唇有些发干，忍不住舔了舔，问。 “别人兴许不行，但娘娘是肯定可以的。您有皇后娘娘的手谕，南宫没有您不能去的地儿。”老妈妈满脸堆笑着说。 “那就……过去看看吧。”林慧怡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跟随了心声。 虽然辉静妃被她设计吓疯，报了王夫人和宇文棠的仇，但林慧怡心里却没有一点儿快感。 往常是避着不去想，但今天都过来了，就去瞧瞧她过得怎么样吧。 思索间，步辇已经抬到了一号殿门前，院门打开，林慧怡一眼望进了里头。 大约是有人勤快打扫，杂草丛生的院子却还挺干净。 几个宫女坐在正堂屋檐下，中间是一个形容呆傻，头脸衣着却干净整洁的女子，似乎是在玩儿什么游戏。 “她，还好吗？”林慧怡看辉静妃如今跟个孩子似的，忍不住问道。 “静妃娘娘这两年已经好多了，不再像之前一样整日叫喊。娘娘的宫人也很上心，就把她当小孩儿哄。”老妈妈答道。 “嗯，这样就好，这样就好……”林慧怡低低地呢喃着。 看了一会儿，见辉静妃耍赖不玩了，要朝门口过来，她赶快扭头吩咐：“走吧。” 过了许久，林慧怡忽然又说：“她们，要什么，你就来找我。还有，别让人，欺负她。” “哎。”老妈妈惊讶地看了看她，应下了。 很快来到了三号院，林慧怡进了院中，屏退了所有人。 等到屋门被关上，屋里只剩了两人，崔芳华才不再装疯卖傻，一边流着泪，一边走到林慧怡身前，“噗通”跪倒，哭诉道： “贤妃娘娘，真的不是金容华害的你。我也没疯，只是我再不装疯，就真的被她们给逼疯了。” “起来吧。我都知道了。”林慧怡叹了一声，将她扶起来。 “多谢娘娘信我。”崔芳华大概是这大半个月被折腾惨了，整日疑神疑鬼，今天有人可以倾诉，就激动得哭个不停。 林慧怡没着急催她，只递给了她一条手绢擦眼泪，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问询： “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被逼疯，是不是因为，你知道了真凶？” “对对！”崔芳华听见她问到真凶，立即伸手抓住她，眼睛瞪得老大，但声音却像害怕被人听见一样，极其小声。 “朴承徽，是她！” 第479章 特别寿礼 “朴承徽？你确定？”林慧怡都没有怀疑过她，便拉着崔芳华确认。 “没错！就是她，我亲耳听见的！绝对不会有错！”崔芳华表情十分坚定，还怕她不信，又将自己听到的细说起来： “就是在我去兰林宫找娘娘你的那天，我先去了朴承徽那儿，在她门外听见了……” 事实就是朴承徽与彭司膳串通，在林慧怡的饮食里下毒，害她早产甚至致其于死地，最后见瞒不住，就拿出早就捏造好的伪证，栽赃给了金容华。 而且据崔芳华所说，当时听朴承徽的意思，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上一回生团圆时早产，也跟朴承徽有关。 并且，崔芳华当时只听到这儿就已经被吓坏了，只想着怎么为金容华洗脱冤屈，听说帝后都在兰林宫，便想着告诉林慧怡。 只是不小心触怒了宇文晟，一句话没说成就被关了禁闭，还被掩藏在自己身边的宫女扮鬼恐吓。 至于朴承徽是否还做了别的坏事，还有更详细的细节，她就不清楚了。 林慧怡听后，不禁陷入了深思。 不是她不信崔芳华这些话，只是朴承徽进宫才五年不到，位分也就是中等偏上，还是从朝鲜来的。 她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串通收买那么多女官、宫女吗？ “娘娘，我说的真的千真万确，请您一定要相信我。”崔芳华见她低头不语，还以为她仍然不信，就急了。 “没，我信你。”林慧怡赶紧摁住她，解释道：“只是，我怀疑她，可能有帮手。不然，她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 “帮手？跟朴信德走得近的，就只有我们朝鲜同族了。”崔芳华说完，惊得嘴巴都张大了。 “可除了金容华，位分较高的，就只有权德嫔，还有，翁主娘娘了……”她越说越没有底气。 林慧怡也思考过这两人的可能性，不过都不太大，便说： “权德嫔去年才升上来，力量应该不够。李恩妃几乎时时都在承乾宫和皇贵妃做伴，应该也不是她。” “不是我们朝鲜人的话……朴承徽好像跟郑夫人、韩熙妃、沈端妃、柳华姬、陆婕妤的关系还可以。” 崔芳华以前到底和朴承徽走得近，因此对她的人际关系也还算了解。 “那我先，从这几个人，入手。”林慧怡将这几个人记在心里，顿了顿，又道： “不过，在朴氏还没，被处理之前，你还是，别回去了。继续留在，这里吧，安全。” “妾身明白，还要多谢贤妃娘娘与皇后娘娘的大恩。”崔芳华说着，起身又行了个大礼。 林慧怡将她扶起，又说：“未免外人，起疑，我们还得，演场戏。” “你是说……哦，妾身明白。”说着，崔芳华便顺势往地上一滚，弄得自己满身灰尘，又将茶壶里的水都倒在地上，又滚了一遍。 这下，崔芳华可说是跟个乞丐差不多了。 “辛苦你了。”林慧怡无奈说完，才起身慌张地往外跑，一边还喊着：“快来人啊！” 守在院中的宫女们立即推门进来，见她花容失色地被一身脏污的崔芳华追赶，连忙过来阻拦。 等制服了崔芳华，林慧怡正要走，又听有个宫女说：“贤妃娘娘，这个疯子如此冲撞您，要不要奴婢教训她。” 林慧怡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才说：“本宫大人不记，小人过，暂且饶了她。你们，不许欺负她，败坏了，本宫的名声，要你们好看。” “是，是，奴婢多嘴了。”那名宫女见她不悦，立即点头哈腰地应声。 “哼。”林慧怡这才甩了甩袖子，不可一世地离去。 她没有着急回兰林宫，先去跟黄皇后汇报了从崔芳华这儿得来的消息，顺便叮嘱她要小心朴承徽。 明明朴承徽跟自己无冤无仇，她害自己的动机，极有可能与争储有关。所以怀着身孕的黄皇后着实应该提防她。 “你不用担心，我这儿森严着，不会让她们有机会的。”黄皇后安抚了她，又一起陪雪孩儿玩了会儿，才放她回去。 林慧怡这边，让人盯住了崔芳华口中有嫌疑的那几人。 尤其是位分高，力量强，也有动机的郑夫人和韩熙妃。 沈端妃倒是嫌疑不大，因为她没有儿子，和自己也早就冰释前嫌，现在专心养女儿，不再参与这些争斗。 柳华姬虽然进宫挺多年了，但也一直安安分分的，与姐姐柳贵容，是唯林慧怡马首是瞻，可能性也不高。 再就是陆婕妤了。据说她是孤女，才一两岁就被一位老嬷嬷抱进来了，从小在宫里长大，嫌疑不小。 林慧怡忽然又想起她刚被宇文晟临幸，成为淑女的时候，被同住一宫的孙氏和李妙媛欺负。 还是林慧怡帮她出谋划策，才让二人得到惩治。 那时候，陆婕妤为了演好这场哭肉戏，自己用藤条，在自己身上抽出了许多血痕。 她当时还私下感慨，陆氏对自己都能狠得下心，真是可怕。 只是这些年陆婕妤没什么动静，只管着韬光养晦，争夺宇文晟的宠爱，倒是让她忘了这些旧事。 如今想起来，就凭着这样的城府与狠心，陆婕妤是谋害她的幕后真凶，也不是没可能。 于是，她又让眼线加强了对陆婕妤的监视。 不过一两个月过去了，除了陆婕妤那儿疑似有好消息传出来，林慧怡就没有获得其他有用的信息。 并且据线人回报，陆婕妤为人十分安分，就是与她有旧怨的李妙媛，在她手底下，也没被磋磨报复过。 “这么说，不是她？”林慧怡皱紧了眉头。 其他几个人也没看出有什么异样，完全查不出来究竟谁是朴承徽的帮手。没有线索，让她顿感无力。 可话说回来，朴承徽丝毫没有自己已经暴露的意识，就算林慧怡当众提及崔芳华，她也没什么反应。 她们这般沉得住气，更让林慧怡感到泄气和急躁。 十月初，临近裴太后的生辰圣寿节，今年正好是她的五十大寿，宇文晟执意要大操大办，好好给亲娘过一过。 六宫老早就得了消息，都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给裴太后的生辰贺礼。 看宇文晟的态度就知道了，今年不同往年，不说耗尽心血，别出心裁，也绝对不能敷衍了事。 林慧怡自己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除了裴太后曾经大肆赞扬过的，她的那手楷书字。 因而，她的贺礼自然是用心抄写，而且亲手装订的一本《文心雕龙》。 因为听说裴太后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字体她特意写得略大，更方便阅读。 “姑娘这份礼物，肯定是最有心意的，太后娘娘必定会喜欢。”苏苏小心翼翼地将锦盒捧起来，笑道。 林慧怡穿着大衫霞帔，顶着华丽而沉重的凤冠，一边朝外走，一边说：“我的礼物算什么，有人给太后娘娘准备了更特别的寿礼……” 第480章 借酒开演 “什么？”苏苏没听清，又怕把锦盒摔了，就硬扭着脖子问林慧怡。 彩月无奈一笑，帮林慧怡回答了。“今天这么好的日子，陆婕妤自然要选在这个时候宣布喜讯，好博皇上太后的欢心。” “哼，她就会投机取巧。”因为陆婕妤和朴承徽走得近，苏苏就对她有些偏见，才这样阴阳怪气地嘲讽。 “她这么多年位分还只是婕妤，就因为没有生育，如今机会终于来了，可不得好好把握？” 林慧怡笑着说完，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有些滑稽，刚要接过来，就听见不远处一声童音：“姨娘。” 林慧怡笑着走过去，摸了摸宇文攸的头，又看团圆和夏生都穿得很暖和，就放下了心。 宇文攸年纪够大，可以自己乘步辇去，她便只看着他坐稳了，才抱着年纪还小的团圆和夏生。 她在坐上步辇后，搂紧了两个宝贝，靠在椅背上扭了扭脖子，又叹了一声：“这冠子可真沉，压得我颈子都要直不起来了。” 她以前戴的皇嫔、皇妃的翟冠，都不如如今四妃的冠子华丽。但精致度高了，重量自然也加了不少。 “娘娘戴四妃的冠子都嫌重，若是以后有了机缘，得以戴更重的，那该如何？”彩月小声打趣她。 “嘁！你可别混说，仔细让别人听了去打你板子。”林慧怡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四妃的凤冠和贵妃的一样，再要更重的，那不就是皇贵妃，乃至皇后的凤冠了？ 黄皇后和高智明还好好的，她可不愿打这种主意，不是在咒她们嘛。 “好好，我混说。”彩月也只是说笑，没真的那种不改动的心思。 几人说笑间，慈宁宫就已经到了。 只见宫门口摆了不知道多少架步辇肩舆，她甚至看见了黄皇后的凤驾，看样子不少人已经来了。 于是，林慧怡几人加快脚步，进了大殿看见黄皇后与裴太后坐在高座上，一众内外命妇则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 “妾身拜见太后娘娘，祝愿太后娘娘寿比千秋，凤体康泰。”林慧怡将两个小的交给奶娘，拉着宇文攸行礼。 宇文攸很聪明，前几天她一教就会，今天也没忘，十分乖巧地说了句吉祥祝福语。 “快起来。”裴太后笑着抬手，让宫人将他们全都扶起来，又笑着调侃：“我看如今，贤妃你是最忙的了。” “可不是嘛。妾本就是个不会照顾人的，原以为还能贪玩儿一辈子。可谁知就这两年，竟一下来了三个讨债的。” 林慧怡也佯装苦恼地抱怨，一边牵着宇文攸往裴太后身边走，一边又说：“太后娘娘见了竟不心疼，偏还笑话妾身。” “谁让你前些年没个动静，这两年偏一个接一个，一股脑地全来了。”裴太后估计是心情极好，乐呵呵地说。 “唉，妾身原是不懂事，想着集中点儿一下养大了就又有的空儿偷懒了。”林慧怡笑着应道。 随即她又将宇文攸推到裴太后面前，笑着说：“攸儿，来，前天不是学了首诗吗？给吟诵给婆婆听听。” 对于这种讨好的方式，裴太后是很喜欢的，所以笑着对宇文攸招手：“来，让婆婆听听是什么好诗。” 宇文攸也是时常见这个祖母的，因而并不害怕，也不去看边上围观的人，神色如常地吟诵着祝寿名篇。 “好孩子。”裴太后慈爱地夸赞了一声，又问了几个那首词的问题，确定他不仅是会背，就更高兴了。 “攸哥儿如此年幼，却能吟诗，能理解其中意蕴，贤妃你功不可没。”裴太后说罢，便将宇文攸留在了身边。 林慧怡又借着和黄皇后说话，观察了宇文攸一会儿，见他没有害怕，才放心地退下去。 “姐姐，陆婕妤和朴承徽在那儿。”彩月扶着林慧怡去席上入座，忽然瞧见那二人正凑在一会儿说话，便暗暗指给她看。 林慧怡闻言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那二人相谈甚欢的样子，看来关系确实不错。 但没一会儿，柳华姬路过二人，竟也留下和她们说笑。连陆婕妤都走了，她都还在和朴承徽言笑晏晏的。 “这么看，朴承徽和柳华姬的关系好像更亲近些。”苏苏皱着眉头道。 “这么多人看着的场合，不一定是真的，说不定是障眼法。”林慧怡对柳华姬还是有些信任的，因此摇头道。 说罢，她也不再关注那边的动静，自顾自地去了席上坐着，和张佳怡、庄小娘、向安娘等人说话。 开席的时间定在巳时正刻，这个时候，就是献贺礼的环节了。 林慧怡这边等张佳怡送了一尊八宝观音像，她才亲自打开锦盒，将里头的《文心雕龙》露出来。 她正要说话介绍，就听后头有了动静。 林慧怡放下书，扭头跟着众人那个扰乱宴席的大胆之人。 果不其然，就是早有预谋的陆婕妤。她此时正扶着方桌，一手捂着肚子，暗暗咬牙呻吟。 林慧怡心中嗤笑一声，今天的好机会多得是，却居然挑在她献礼的时候开演，看来是对她有点儿意见了哦。 于是，她在裴太后蹙眉询问的时候，让彩月将锦盒收了起来，又对着裴太后屈膝福了福身，便自己坐下了。 陆婕妤的事不弄个清楚明白，她这份儿礼也送不去，等着看陆氏表演好了。 正想着，林慧怡端起酒杯，瞥了眼里头晶莹剔透的葡萄美酒，嘴角勾起，一边小口饮啜，一边听陆婕妤的唱词。 “回禀太后娘娘，妾身刚刚见这酒味道香醇，便多喝了几口，谁知没一会儿就觉得肚子疼。” 陆婕妤额上汗珠都渗出来了，一弯柳叶眉蹙成了八字眉，看得好让人怜爱。 黄皇后也是知道陆婕妤，隐瞒了自己怀孕的消息的。为了骗过太医，陆氏还专门伪造了癸水，不然她怀孕的事早就被报上来了。 不过因为她也忙着自己养胎，陆氏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便没插手去管。 此刻，黄皇后却有些不悦，只因今天这桌宴席是她亲自过目准备的。陆氏拿酒作筏子，难免让人对她产生某些怀疑。 于是，她直接跟裴太后提议：“母后，媳妇看陆婕妤如此痛苦，不如将她送回去，让太医直接去长安宫，省得跑那么远来慈宁宫。” 说完，她顿了顿，又小声补充：“况且，您的大寿宴席，怎好让太医过来，岂不是不太吉利……” “无妨。我从不信这些，让太医赶快来瞧瞧，有什么问题早解决了早好。”裴太后微微摇头。 说完，她又对众人吩咐：“这酒你们暂时都别动了，若是有什么不适也都说出来，别强撑着。” “是。”众人尽皆应下，林慧怡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她知道黄皇后会为此对陆婕妤心生恼怒，不过她想陆氏应该不是执意，要激怒黄皇后的。 不过是因为宴席才刚开始，这会子大家都在喝酒祝寿，她借酒引出身孕，才不会太突兀。 第481章 取舍 今天是裴太后的生辰，为了应付突发状况，慈宁宫就备有太医，因此陆婕妤的喜事很快就被诊断出来了。 “恭喜太后娘娘，喜事逢双。”就算瞧不上陆婕妤的做法，众人也只能笑着恭喜。 “同喜同喜。”裴太后虽然在陆婕妤确诊喜脉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图，但也没想着发难，毕竟都是喜事。 她笑呵呵地和众人说了几句，才对陆婕妤笑道：“这便算你今日给我的礼物了。” “妾身这份礼物，不知道是否合太后娘娘的心意？”陆婕妤也没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是特意准备的。 “这份礼物自然是极好的。你不用担心，我等会儿就通知皇上，好好奖赏你。”裴太后笑眯眯道。 “妾身多谢太后娘娘。不过只要太后娘娘喜欢，妾身别无所求了。”陆婕妤温婉地行了大礼。 “快把陆婕妤扶起来。”裴太后担心她的身体，立即招呼宫人：“去把陆婕妤的饮食换成皇后一样的。” “奴婢遵旨。”几个负责宴席的宫人便应命下去。 林慧怡轻轻摇着酒杯，刚刚看陆婕妤喜怒形于色的反应，似乎又不像那样城府极深的人。 或许，真是她怀疑错对象了？其实陆婕妤只是想争取宠爱地位，没有害人的心思。 她想着，便也不再关注陆婕妤那边，也就错过陆婕妤嘴角转瞬即逝的笑容。 当天中午宴席散后，宇文晟从前边进来，听说这件喜事，当场就晋封陆婕妤为正四品下的宸嫔，赐了徽号曰“永”。 后续，宇文晟连续好些天都去了长安宫，还有不断的赏赐流水似的进去。 一时间，陆宸嫔在后宫算是风光无两。 林慧怡听说陆宸嫔的种种举动之后，觉得她的威胁不算大，便放松了对她的监视。 她当前最要紧的，还是想办法向朴承徽报仇。 只是，朴承徽一直没让她找着机会。 再加上朴氏是朝鲜人，就算和她的亲信密谋什么，也是用的朝鲜话。 林慧怡虽然已经让她们的线人去学了，但需要时间，目前对这门语言还不熟悉的线人，兴许错过了一些消息。 眼看着黄皇后的肚子一天天变大，担心朴承徽她们有异心的林慧怡，心里也越发焦虑起来。 越是这种时候，其实越需要冷静。 林慧怡在心里默念了几百遍，才稍稍平静下来思考。 她其实真的不用太担心黄皇后，毕竟那是凤仪宫，不是什么人都能把手伸进去的。 况且黄皇后早已知道朴承徽的真面目，必定做好了防护，不会让她们轻易得手的。 因此，尽管知道朴承徽这段时间，对凤仪宫有所异动，林慧怡也没有立即动手，就是怕打草惊蛇。 就这样进了正昭二十八年的正月，年还没过完，黄皇后就提前发动了。 收到消息的林慧怡被吓了一跳，边给自己加衣服，边问：“算算日子，淑姐姐这胎也才七个多月啊，怎么现在就发动了？” “姐姐是关心则乱了。七个月早产的世间并不罕见，姐姐怎么忘了。”彩月给她戴好卧兔儿，才打着伞将她送上步辇。 林慧怡赶到凤仪宫的时候，黄皇后才刚刚发动，产婆说还要许久才会开始生产。 于是她便进去和黄皇后说话，不让她一个人太难过。 “姐姐，七个月早产，胎儿发育不足，恐怕很难……”林慧怡心里担心，又不敢把话说得太明显，只是意思到了。 “我早就有准备了。不管这胎如何，也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黄皇后丝毫没有紧张，反而一脸淡然。 林慧怡蓦地瞪大了眼睛，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姐姐，你早就知道自己会早产？” “不是早产，是我已经没办法再让他留在里头了。”黄皇后摇头叹息：“我身体不够好，能试的保胎办法都用尽了。” “姐姐，你这又是何苦呢？如此折腾，伤的是你自己的身体啊。何况，就算你这样拼命，这个孩子也未必能让你如愿……”林慧怡苦笑着说。 “我知道，不过不想打掉他，想尽最后的努力一试罢了。”黄皇后露出一个叹惋的微笑。 “姐姐，如果，我是说如果，你遇到了危险，一定要先保住自己，知道吗？”林慧怡纠结了许久，才狠狠咬了咬唇，抓着她的手，郑重叮嘱。 并且担心她不答应，又把雪孩儿抬出来当理由：“你还有雪孩儿呢！她才两岁，你难道忍心让她这么小就没了娘亲嘛？” “还有还有，你心心念念的皇后位子，也要被被人抢走了。按皇上的心意，估计就是智明继任。 你不是最在乎这个吗？为了保住自己的后位，你必须要答应。”林慧怡皱着脸，佯装凶狠地威胁她道。 “你别把我想得那么傻。”黄皇后看她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忍不住失笑地揉了吧她的头。 由于出门着急，她头上没什么发饰，掌心触碰她柔软浓密的青丝，手感竟然很不错。 黄皇后兴致一来，又揉了两把，才被林慧怡不耐烦地拍开：“姐姐，我在和你说正事呢！你摸我头做什么？我又不是雪孩儿。” “我看你现在倒真的跟雪孩儿一个样，都是这般幼稚可爱。”黄皇后轻笑了两声，才安抚她：“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 亲生的儿子是很重要，但比起我自己的命来说，还没出生，出生后还不一定能健康长大的他。孰轻孰重，如何取舍，我都清楚。” 说罢，她又道：“我不是王夫人那样的母亲，将孩子当成人生的希望与支柱。我很自私的。” “不，这哪儿能算自私。他现在都还算不得一个人，而你可是活生生的人。我是不喜那保小的做法。”林慧怡握着她的手，肯定道。 不过若是她遇到这种情况，可能最终还是会选择让自己的孩子活下来。但她不希望别的女人也这样牺牲自我。 “呵啊嘶！”黄皇后刚要笑，就感觉身下阵痛感来袭。 “姐姐，你是不是要生了？”林慧怡见她面色瞬间变了，赶紧起身，扭头招呼医女和产婆。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林慧怡，为了不给她们添乱，不得不松开黄皇后的手往外走。 在离开产房的瞬间，她回头对着产床上那人喊了一声： “姐姐，别忘了你答应我的！我和雪孩儿，在外边等着你们平安归来。” 最后，林慧怡看见黄皇后，强笑着对自己点头。 第482章 寿康 林慧怡这一等就是一天一夜。她送走了绝大多数妃嫔，送走了年老体弱的裴太后，送走了有紧急要务的宇文晟。 直到第二日卯时末，心中惴惴不安的林慧怡，才听见产房里面，传出一阵嘈杂的欢呼声，只是依然没有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响起。 她心急如焚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久坐导致的血脉不畅，使她踉跄了一下，缓了缓，才忍着麻感，快步朝产房门口走去。 正好撞见了出来报信儿的产婆，然而没见她怀中抱着襁褓，林慧怡心狠狠一揪，连忙抓住她问询：“孩子呢？皇后娘娘母子怎么样了？” “贤妃娘娘莫慌。”产婆飞快解释道：“皇后娘娘筋疲力竭，昏迷过去了。小皇子则是因为医女说他身子虚弱，不能出去见风。” “啊？”林慧怡眉头紧紧皱起，松开了她的衣袖，就往里头跑。 几个医女分作两部，一部围在产床前，为虚脱昏迷的黄皇后治疗，另一部则在检查，哭声极小的新生儿。 林慧怡虽然担心黄皇后，但想着她的心结，还是先去看了小皇子。 她看了才明白，难怪产婆医女都不让他出门。这孩子看着比以往所有皇嗣，都要营养不良。 全身青紫，哭声低细犹如小猫叫，那样瘦小一团，林慧怡都看得揪心。 她都感到惊奇，这样弱小的胎儿，居然还能安全地生出来。 确认小皇子只是虚弱，没有其他的问题后，林慧怡嘱咐竹影等人好好照看，才转身去看黄皇后。 见到她躺在床上，脸色惨白毫无血色，林慧怡不禁拉住一个医女。“皇后娘娘究竟如何了？” “请贤妃娘娘稍安勿躁，皇后娘娘血已经止住了。但具体情况还得等下让太医看过才知道。” 医女安抚了她，给黄皇后盖上棉被，才敢让太医进来诊视。 林慧怡心里着急，又不敢打扰他们，只能等在一边，无意识地揉搓着袖摆衣缘。 眼看着几位太医相继诊视完毕，却个个都愁眉苦脸的，林慧怡心下一慌，差点儿站不住了。 她顾不得其他，赶忙拉住一个太医，怒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说话呀，皇后娘娘究竟怎么样了？” “贤妃娘娘请息怒。微臣等人都认为，皇后娘娘此次拼命产下皇子，大伤元气。若是调理不当，恐怕会，影响寿数……” 其余几名太医都默默不语，还是年纪最大、威望最高的老院判，出来回答了她的问题，言毕，还重重叹息了一声。 “你说什么？”林慧怡惊得脚下一软，几乎扑倒在地上，幸而彩月和苏苏及时将她扶住，又架了起来。 “所以从今以后，皇后娘娘必须静心休养，万万不可操心劳累，更不可情绪波动太大。”老院判又道。 林慧怡被扶到边上坐下，叹道：“我会时刻监督皇后娘娘的，请诸位太医也尽己所能，尽可能护住皇后娘娘母子周全。” “臣等定当竭尽所能，请贤妃娘娘放心。”一众太医都答应了下来，随即开始叮嘱凤仪宫宫人，照顾黄皇后母子的注意事项。 但是林慧怡听着只觉得害怕。 因为如何完全按照太医的要求做，黄皇后就只能时时刻刻缩在屋里、床上，不能出门见风，不能受寒受热，喜怒哀乐全都要取缔。 照这样的生活过下去，黄皇后迟早会疯掉。 而且她了解黄皇后的性格，所以肯定，黄皇后是绝对做不到的，因为这样会极大削弱她的权势。 或许对黄皇后来说，与寿数比起来，还是权势更重要。 她猜想，就算黄皇后知道了，也会调侃一句：“不就是少活几年几十年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思及此，林慧怡忍不住苦笑着叹了口气。 宇文晟和裴太后，以及六宫妃嫔闻讯赶来，还没来得及为小皇子的出生而高兴，就得知了这条消息。 这两人当然是想让黄皇后仔细养好身体的，所以叮嘱宫人一定要完全按太医的嘱咐去做。 不过他也知道黄皇后在乎什么，所以并没有擅自做主将宫权交给谁，只说等黄皇后行了，让她自己分配。 林慧怡闻言舒了一口气，她还真担心宇文晟会做出，刺激黄皇后的行为。 若是他擅自将宫权交给了任何一个人，只怕黄皇后醒了，就要为这个闹一阵儿。 因为黄皇后一直昏迷不醒，林慧怡每天只回去看一眼三个孩子，其余的时间都留在凤仪宫照顾她。 幸好还有彩月、苏苏，以及诸多姐妹帮衬着，帮她照顾孩子们，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这些天黄皇后睁过眼，但没有意识，过一会儿就又沉睡下去了。 林慧怡放下为她擦完虚汗的帕子，让宫女拿出去，转过头却发现黄皇后又睁眼了。 她仍然怀着期盼，试探性地轻声询问：“姐姐，你醒了？” 却一直没得到回音，就在她以为又是空欢喜一场的时候，听见黄皇后微弱地应了一声：“嗯。” “姐姐？”林慧怡惊喜万分，直接扑到床边与她对视。 “水……水……”黄皇后缓慢地眨了几下眼睛，才嘶哑着开口。 “哦哦，我这就去拿。”林慧怡这才反应过来，一边给她倒水，一边朝门外喊道：“快去传太医，皇后娘娘醒了。顺便给皇上和太后娘娘传个信儿。” 门外瞬时传来一阵骚动，好些宫人挤到门口探头探脑，见到黄皇后已经能喝水了，于是纷纷欢呼着四处报喜。 “姐姐，你看，大家都在为你的苏醒高兴呢！”林慧怡给她喂了水，又把她放回去平躺。 “嗯。我的孩子呢？”黄皇后还觉得困，但勉强打起了精神，问道。 “小皇子身子有些虚弱，但还算健康，就在旁边的暖阁里。”林慧怡正说着，竹影等人就和奶娘把小皇子抱来了。 “皇上给取的乳名儿，唤作‘寿康’，希望他多寿安康。”她小心翼翼地接过襁褓，将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儿露给黄皇后看。 “寿康，希望你皇爹爹的天子之言，能保得你健康长大。”见到儿子如此虚弱，黄皇后眼里尽是忧虑，只能口头上说些吉祥话。 “一定会的。”林慧怡一边说，一边将襁褓轻轻放在黄皇后的身边，又调侃道：“让你借点儿你娘的福气。” “呵。”黄皇后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即伸手搂住襁褓，便又睡了过去。 虽然黄皇后清醒过一次，但仍旧像是睡不醒一般。清醒的时间少，一睡却能睡上好几天。 林慧怡心里焦急，便仍旧留在这边照顾。 这天她刚回到兰林宫，看着正在午睡的三个孩子，心里好容易放松一会儿，却突然见到彩月一脸凝重地进来。 林慧怡被她的表情给吓到了，一头雾水地被她拉出去，还没开口问，就听她道： “凤仪宫来人了，说寿康疑似中毒，已经夭折了。” 第483章 内应 “什么！”对于寿康可能会夭折这件事，林慧怡其实是有预料的，但却怎么也没想到，他是被毒死的。 “我这就过去。”她来不及细想，留下彩月照顾孩子们，又急匆匆地赶回凤仪宫。 小皇子被毒死，黄皇后又昏睡着没醒，没有主事的人，这边现在已经乱了套。 林慧怡先没管他们，径直去了小皇子住的暖阁。 因为黄皇后和小皇子身体都不好，所以每时每刻都有太医、医女在这边值守。 所以，她一进去看完寿康的尸身，就直接问起太医：“寿康这是中了什么毒？” “回贤妃娘娘，微臣无能，未能查出来。”太医抹了把额上的汗，回道。 “查不出来？你可是太医，连皇子中了什么毒致死的你都不知道，那皇上如何敢将龙体交给你？”林慧怡怒极，在身旁的桌上狠狠一拍，喝道。 “贤妃娘娘息怒，微臣无能。”太医立即跪倒在地，磕头求饶。 林慧怡冷哼了一声，道：“我只是贤妃，没能力处置你。但是出了今天的事，你责无旁贷，皇上的怒火，只怕你更承受不起。” 说罢，她又跟着竹影清点了中午在暖阁值守的宫人，随即下令将暖阁锁了进来，谁都不许进出。 然后，她就只等着宇文晟的到来。 收到消息的宇文晟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与此同时，裴太后也过来了。 林慧怡都忘记要行礼了，直接上前将刚刚的事跟二人禀报了。 “你们去看看小皇子。”宇文晟眉头皱得死紧，指挥宫人将暖阁打开，又命令几个太医去查看寿康的尸身。 至于紧随而来的六宫妃嫔，则被他留在了凤仪殿，并且派人看守了起来。 林慧怡随后准备去隔壁查看黄皇后醒没醒，她之前是派竹影去叫了的。 还没出暖阁，就见面色苍白的黄皇后，被竹影等人给扶了过来。 林慧怡赶紧上前搀扶一把，心里酝酿了好多话，最后也只是叹了一声，说了四个字：“姐姐节哀。” “我早就知道他活不长的。”黄皇后眼中带泪，却仍强自笑着，说：“我拼命也留不住他，是我命里合该无子。” “姐姐……”林慧怡看得心里难受酸楚，平日里看再多书，但这个时候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一个多次失去孩子的母亲。 “只是，我没想到，他不是被阎王爷带走的，而是被那些毒妇算计了小命儿。”黄皇后突然声音一冷，面色也沉了下来。 她轻轻“哼”了一声，又道：“敢对我的孩子下手，我会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寿康才一个月不到，就被这般加害。如此心肠歹毒之人，莫说后宫，就是这天下也容她不得。”林慧怡也冷声应和。 黄皇后紧紧握住她的手，本来虚浮的脚步，顿时坚定起来。 二人进了暖阁，正好赶上太医们检查完寿康的尸身，准备向两宫汇报。 裴太后见到黄皇后她们一行人，忍不住心疼道：“你身体也不好，来做什么。”说着还起身来接她。 “朕会为咱们的孩子做主，阿淑你先回去休息吧。”宇文晟看她的样子着实可怜，便放缓了语气，说。 “多谢母后和皇上关心。只是为人父母的，孩子被残忍杀害，又如何能忍得住不来呢？” 黄皇后瞧见寿康的尸身，连凄惨的微笑都扯不出来了，只边说着，边在裴太后身边坐定。 林慧怡接过梅枝送来的厚细绒毯子，给黄皇后裹进了，也在边上坐下。 “院判，说吧。”宇文晟又严肃起来，命令道。 “回禀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经过微臣等仔细查看，确定小皇子并非中毒，或许是误食了什么东西。 但臣等检查过方才小皇子用过的食具，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常。大概是被凶手清理掉了。”老院判回道。 查不出来。在场众人全都皱紧了眉头，脸色也变得难看。 林慧怡见找不到物证，便想着从人来入手，于是问道：“竹影，刚刚小皇子这里，是谁在值守？” “刚刚贤妃娘娘回宫，奴婢便接手去了隔壁照看皇后娘娘，所以方才值守的是竹芳和梅蕊。”竹影跪到众人面前，仔细说着。 竹芳和梅蕊刚刚便被关进了暖阁，此刻已然慌了，跪下急急申辩：“皇上，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要你们还有什么用！”宇文晟爆喝一声，又招呼阴宫正：“不知道便是失职，同样难逃其咎，先打她们二十板子！” “是。”阴宫正应下，便要招呼下属拿人。 竹芳、梅蕊二人慌了神，竹芳赶紧喊道：“皇上，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刚刚肠胃不适，不在暖阁！” 梅蕊也跟着喊：“小皇子刚刚尿湿了，奴婢去拿新衣服了，也不在暖阁里！” “你们不在，那其他人呢？难不成凤仪宫没人了？”黄皇后看着二人，极其失望，又道。 “奴婢走前，留下了她们。”竹芳立即窜了起来，将缩在角落里的几人推了出来。 林慧怡定睛一看，是小皇子的两个奶娘和保母，还有两个常在，都是熟面孔。 “皇上饶命！奴婢什么都没做！”四人立即磕着头求饶。 宇文晟正要审问，就见其中一名叫做芬儿的常在，衣中掉出一张纸条。 随即，竹芳立即捡了起来，摊开看后，表情猛地变得狰狞起来，旋即指着芬儿大吼：“就是你！是你害死了小皇子！” 紧接着，竹芳就把纸条呈给了宇文晟。 宇文晟拿起一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对黄振和阴宫正吩咐：“去搜朴承徽的屋子。” 又是朴氏！林慧怡的脸色也变得格外难看。她以为自己已经盯得够紧了，谁知还是没防住，让这个黑心肠的得了手。 只是……她转头和黄皇后对视了一眼，互相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虑。 她们不怀疑朴承徽会害死寿康，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她是怎么把手伸进凤仪宫的。 是芬儿做的内应吗？作为凤仪宫的常在，整个后宫最有权势的宫女之一，似乎有这个能力。 林慧怡看向，被刚刚竹芳那一吼吓得浑身僵硬，一脸莫名，好像到现在也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的芬儿。 是她吗？林慧怡又转头用眼神询问黄皇后。 黄皇后她皱着眉，对她轻轻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她凝视着芬儿，脑中回忆芬儿这些年的行为举止，却找不到任何异常的地方。 芬儿伺候她很多年了，平日小心谨慎，连一只蚂蚁也舍不得踩死，感觉不像是会加害寿康的凶手。 可纸条是在她身上掉出来的，不是她，会是谁？ 第484章 大仇得报 正在林慧怡和黄皇后都感觉此事疑窦丛生的时候，去搜查朴承徽住所的黄振与阴宫正回来了。 “启禀皇上，奴婢等在朴承徽的屋中，搜到了这些东西。” 说着，几名宫正司的宫女便将装着一系列物品的托盘呈给宇文晟。 林慧怡探头看了一眼，东西不少，而且杂七杂八的，有不少书信，还有几个荷包，不知道里头装的什么。 与此同时，梅枝突然进来，跪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在芬儿的房中发现了，她与朴承徽来往的书信。” 林慧怡为之精神一振，瞥了眼她手中的几张纸，便立即看向被吓得面无血色，慌张辩驳的芬儿。 “不，不是的！我没有这些东西！更没有和朴承徽来往过！” “两项证据都指证你，你如何还能抵赖！”竹芳一把摁住挣扎着，要往黄皇后那边爬的芬儿，又叫骂着： “皇后娘娘待你多好，你怎么敢做这种天理不容的事！你究竟是有多黑的心肝，才会对还不满一个月的小皇子下手！” “竹芳。”黄皇后担心她冲撞了宇文晟，赶紧吩咐竹影去拉着她。 被拦住的竹芳停下叫骂，一副愤恨不已的模样，狠狠甩开芬儿，躲在一边角落里，偷偷抹着眼泪。 竹影也不管她，只盯着芬儿。芬儿是她发现赏识才得以提拔起来的，对她的品行再了解不过。 本来她是不信的，但此刻梅枝却从芬儿屋子里，找出了和朴承徽来往的证据。 再加上那张从她身上掉出来的纸条，竹影对她坚定的信任，也不由得开始动摇了。 但她还想再证实一下，便慢慢挪到梅枝的身边，小声问道：“你怎么会想到去搜芬儿的屋子？” 梅枝素来懦弱胆小，哪里会主动想起来搜查罪证。若她是被人撺掇的，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揪出真凶。 “我，我是自己想到的。”梅枝一怔，立即给了个肯定的答复，随即还解释了两句自己的动机： “我想着芬儿以往都是个好的，怕她是被人诬陷，所以想去她的屋子里看看。然后就在她的枕头底下找到了这些。” “是么？”竹影闻言，只能压下心中的怀疑，又忍不住低头轻轻一叹，到底还是她看走眼了。 但她却由此错过了，自己低头的瞬间，梅枝露出来的，古怪心虚的表情。 “来人！将朴氏拉出去杖毙！连同她从朝鲜带来的宫女，还有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 林慧怡正愁怎么看到那些书信的内容，就忽然听见宇文晟这一声爆喝。 “且慢！”还是裴太后开了口，拦住了即将去拿人的宫正司女官。 随后，她又问宇文晟：“皇帝，你先冷静下来，这些书信里头到底写了什么？” “母后，从这个贱婢屋里搜出来的，是她如何同朴承徽勾结，害死了寿康的计划。”宇文晟说着，将信都交给了裴太后。 坐在裴太后身边的黄皇后和林慧怡，立即靠了过去。 只见信上写着，朴承徽担心黄皇后身体康复，她们就再没有机会下手了。 所以催促芬儿，在今日午后给寿康喂水的时候，支开了竹影等人，悄悄在水中加了盐巴。 “只是盐就能把寿康毒死？”林慧怡吃惊地看着这张纸，一脸的不敢置信。 “回贤妃娘娘，婴儿确实不能食用含盐的食物。若摄入太多，是会致死的。况且小皇子本来就体弱，因此产生的伤害更大。”在旁边守候了许久的老院判回道。 林慧怡这才知道，一直以来照顾两个孩子，都只是严格按照太医的嘱咐做的，并没有深思其中道理。 她此刻有些心有余悸，幸好两个孩子进食进水的时候，都有人检查。或是她，或是彩月、苏苏，没让人钻成空子。 “能让她有机会下毒手，这些奶娘也难辞其咎，都一并杖毙了。”宇文晟闻言，忽然又道。 屋内顿时响起一阵哭嚎求饶声：“皇上恕罪，奴婢也是畏惧她的权势，所以不敢拦着她给小皇子喂水。求皇上饶命！” “皇上……”林慧怡刚想争取帮她们减轻一点儿刑罚，就见宇文晟冷着脸看过来，道：“贤妃。” 她不由得一怔，还是裴太后帮腔：“皇帝，这两个奶娘只是失职，按宫规论处就是。你更应该先解决了危险的源头。” “是。”宇文晟只得答应，但眼不见心不烦，让人将奶娘拉下去打板子了。 “从朴氏那儿搜出来的，写满了她所犯下的罪状。去年谋害贤妃的，也是她。”宇文晟又道。 林慧怡眼光闪了闪，盯着手上的证据，想到这正是除去朴承徽最好的机会，便起身跪下，拜道：“请皇上为妾身与夏生做主。” “朕会的。”宇文晟又侧头看向裴太后：“母后可还有疑虑？” 裴太后摇了摇头，叹道：“如此狠毒阴险之人，死不足惜。” “来人，照朕刚刚的意思去办。”宇文晟随即便下了命令。 那天回去之后，林慧怡听说，宫正司女官去凤仪殿拿人的时候，将殿中都有人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在发现她们的目标是朴承徽的时候，就更是惊讶了。尤其是她的朝鲜同族，完全没料到朴承徽会是这件事的主谋。 朴承徽一死，林慧怡大仇得以报了，心腹大患也被解决。可她还是有些心慌，因为她始终怀疑朴氏还有个很厉害的帮手。 那个芬儿虽然是凤仪宫的常在，地位很高，但权势却只局限于凤仪宫。 即使她能做朴承徽在凤仪宫的内应，却是无法指使收买，那么多女官和宫女的。 所有，林慧怡仍旧感觉一把利剑悬在自己的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掉下来，伤得她头破血流。 第二日，六宫妃嫔齐聚凤仪宫，探望和安慰黄皇后。 而寿康则被宇文晟赐名宇文故，又给追赠为怀冲太子，定下的丧礼规格也不低。 就在妃嫔们走完流程，纷纷离去的时候。 为黄皇后取了汤药的竹影，突然看见远处，竹芳正在和陆宸嫔说话，看起来还不算生疏。 时间倒转到一刻钟前，竹芳奉命负责送客。除了与黄皇后关系亲近些的林慧怡等人，最后只剩下了陆宸嫔。 竹芳一见陆宸嫔还赖着不走，就知道这人是接着这个由头，和自己说话，便笑着上前，假意要给她添茶水： “宸嫔娘娘的茶都没了，怎么也没人来添，真是怠慢了。请娘娘恕罪，奴婢这就给您添上。” 第485章 竹芳的心思 在场的黄皇后等人也只以为，热情过头的竹芳是由于陆宸嫔和她们不熟，所以才如此客气，便都没放在心上。 就连素来心细的林慧怡，也只看了她二人一眼，就挪开视线，继续和黄皇后说话。 “不用麻烦姐姐了。”陆宸嫔笑盈盈地抬手挡住她，而后起身道：“妾身出来太久了，于身体无益，这就告退了。请皇后娘娘一定节哀。” “嗯。”黄皇后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就放她走了。 竹芳按着规矩送客，走到门口的时候，陆宸嫔先开了口。 “这次可多亏了姐姐的好主意，才使得咱们的计划得以顺利而圆满地完成，没被朴氏那个蠢货拖累。” 陆宸嫔满脸堆笑，一边说，一边还执起了竹芳的手，一脸真挚地夸赞着。 “宸嫔娘娘说笑了。奴婢不过是做了该做的分内之事，何须娘娘挂齿。”竹芳笑着回道。 “可真是麻烦姐姐了。”陆宸嫔远远地瞧见竹影，又笑着和竹芳说了一句：“姐姐可要多加注意，千万别被人发现了。” 说罢，她就转身跨过宫门往外走。 “恭送宸嫔娘娘。”竹芳没把她的话当回事，行了礼，刚一扭头，就见到竹影站在远处，正在叫她的名字。 “什么事？”她小跑着过去询问，脸上丝毫看不出什么有什么不对劲，心虚这种情绪更是没有，好像她就只是去送了客，稀松平常。 “你和宸嫔娘娘很熟吗？”竹影先是看了眼远去的陆宸嫔的背影，又回神看着竹芳，问道。 她刚刚瞧见二人说话就觉得十分奇怪。按理说，陆宸嫔与黄皇后没什么交情，也没听说竹芳和她有什么来往。 今天二人又是如何搭上话的？ 虽说经历了六年前黄皇后小产一事，竹芳因为识人不清引狼入室，被黄皇后贬为了普通宫女。 但她到底是陪黄皇后长大的丫头，情分非同一般。这几年见她改过了，不再胡说八道，黄皇后便恢复了她的职位。 昨天寿康的事发生，连一直对她心生警惕的竹影，都没有怀疑到她的身上。 可这会儿见到竹芳和陆宸嫔的，竹影心中的疑虑就忍不住悄悄抬头。 “没有啊。”竹芳惊奇地瞪大了眼睛，毫不避讳地和她对视，委屈道：“我只是按规矩送宸嫔娘娘出来。 她十分关心皇后娘娘，所以我就和她多说了几句。她好歹也是嫔位，又正怀着一个，我总不能给她脸色瞧吧。” “嗯……”竹影还有些狐疑，只轻轻应了一声。 心里却想起了好几年前的花朝节，高皇贵妃刚刚怀上，竹芳还撺掇着黄皇后镇压她的势头。 谁知那时的顺静晏夫人王氏，有孕不久升为晏嫔，插了一脚进来，阻止了她们的意图。竹芳还敢当众讽刺羞辱她呢！ 这几年过去，竟然学乖了？ 竹芳佯装不知她心中所想，又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看你和宸嫔娘娘很是亲近，所以问一句。”竹影见她完全看不出什么异样，便暂时信了她的说辞。 “哦……”竹芳撇了撇嘴，假作满不在乎的样子，回了寝殿伺候。 竹影也信了是巧合，就没把这件事记在心上。 殊不知，这一时的疏忽，给她们十六年来的盛势，埋下了终结的祸根。 虽然寿康夭折了，但黄皇后还活着，她不会为这个伤心太久。 她还要计划接下来该怎么做，如何才能保证下一任皇帝能为她操控，如何保住她的权势与地位不下滑。 最好的结果就是抚养林慧怡的儿子夏生，但宇文晟已经断绝了她这条路。 所以，她必须另寻他法。 可惜她做不到杀母夺子的地步，也不放心别的妃嫔，不然这种事何须如此发愁。 或者，她该让母亲问问亲戚中间，有没有合适的姐妹侄女儿。但她也不愿强迫她们入宫，更担心进来的人会不会听她的话。 这件事别人帮不到她，黄皇后也没有告诉林慧怡她们，只一个人殚精竭虑。 然而有人洞悉了她的心思，便主动送上了门。 “你说什么？”黄皇后听见眼前人的话，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经过这次打击而略显沧桑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她。 “奴婢说，愿意为皇后娘娘分忧，为娘娘生育皇子。”跪着的女子又重复了一遍。 “竹芳，你确定能为我做到这种程度？我不想强迫你。”黄皇后又问。 竹芳神色坚定，又磕了个头，回道：“只要能为娘娘分忧，奴婢在所不惜。不过是为您生育皇子，又有何不愿意？” “你想清楚了？”黄皇后不禁咽了咽口水，再确认了一遍。 “是。”竹芳点头应了一声，随即又哽咽起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 “何况这次寿康夭折，虽说不是奴婢所为，但奴婢也有过失。奴婢这么想，也是打算戴罪立功。求得娘娘谅解，与奴婢心中安宁。” “你不要这么想。”黄皇后心中欣喜不已，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又道：“我并没有怪你。是我自己不争气，没生个健康的孩子。” “娘娘千万不要这么说。”竹芳急着阻拦，而后又说：“奴婢会为娘娘生下一个健康听话的皇子。” “你既有这份心意，我也不能辜负了。”黄皇后紧紧握住她的手，郑重道：“你与我从小长到大，陪伴多年，我不会亏待你的。” “奴婢知道。”竹芳重重点头。 “你去吧，我会为你安排的。”黄皇后笑着松开她，又嘱咐了一句：“记得学着打扮，还有按时服用那个坐胎药。” “奴婢谨遵娘娘吩咐。”竹芳恭恭敬敬应下，才起身出去。 很快凤仪宫里的高级宫女们，就都知道了竹芳即将被献给皇上的事，纷纷来给她贺喜。只有一人例外。 竹影急得宛若热锅上的蚂蚁，追问黄皇后：“娘娘，您怎么能让竹芳去伺候皇上呢？” “怎么不能？我已经成了这个样子，林妹妹的儿子，他又不肯让我养。我还能怎么办？”黄皇后叹道。 “您这么做，皇上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的。”主子想要个儿子保证地位，已经快魔怔了。竹影只觉得头疼得厉害。 “他不舒服就不舒服，只要我过得好就行了。再说，我把竹芳给他，还不是他享福。”黄皇后哼笑道。 “娘娘！”竹影见她怎么也劝不动，只得认命，但她又道：“即便要找个亲近的人送给皇上，娘娘为何不找我？ 竹芳靠不住，哪里比得上我。再说论姿色，我和梅蕊也不比她差，梅枝更是我们中最美的，不如让我们去。” “因为你们都没那个意思。”黄皇后说完，见她愣住了，便朝她伸手，等她握住了，才将人拉到床边，摸着她的脸，轻轻叹气： “我知道，你们看惯了这些斗争，不喜欢这种生活，不会愿意做妃嫔。特别是你，你喜欢平淡如水地过日子。若是做了妃嫔，你不会快乐。” 说完，她又补充道：“但竹芳不一样，我看得出来，她是想的。” 第486章 犯愁 怀冲太子的葬礼结束后，宇文晟下旨册封诸皇子皇女。 皇第十子宇文敏，母静妃辉氏，为许王；第十一子宇文教，母丽妃向氏，为锦王。 皇第九女宇文枫，母惠妃庄氏，为巴陵公主；第十女宇文槿，母皇后黄氏，为赵国公主。 同时又恢复了废容华金氏的身份，并追封贵嫔，赐谥“荣哀”。 但因其骨灰已撒入枯井，故择其旧物，并贵嫔冠服，立衣冠冢于金山。 幽禁南宫的崔芳华也澄清原委，回到漪兰宫，并晋封宣仪，以示抚慰。 “皇上怎么也不顺便给咱们家的两个，一并册封了，让咱们也高兴高兴。”苏苏抱着团圆，跟林慧怡抱怨着。 林慧怡忍不住失笑，斜了她一眼，才回答：“咱们家这俩才多大，连团圆都没满两岁，还太小了。” “就是，过两年他们大了，皇上也会册封的，又不会漏掉。你操这份儿心做什么。”彩月也笑着说。 “我就是看着，如今就咱们家这两个没有封号了，着急嘛。一起封了多好，何必废那两遍事儿呢？” 苏苏是真的喜欢这几个孩子，才会计较这个。和团圆、夏生差不多时候出生的皇子女，夭折了两个，都有了封号，于是便只有这俩还活着的没有爵位了。 “你啊你，真是年纪见长，不说变得越发稳重，却反而更爱计较了。”林慧怡笑着捏了下她的脸。 几人正说笑着，就听翠娥来报：“娘娘，崔宣仪来了。” “请她进来。”林慧怡没觉得惊讶，毕竟今天是崔宣仪回宫的日子。她那边忙完了，铁定要来问个好的。 “参见贤妃娘娘。”崔宣仪虽然幽禁在南宫，但因为林慧怡盯着，没让人为难她，所以也没显得太憔悴。 “快起来坐吧。”林慧怡指了指身边的位子。 “谢娘娘。”崔宣仪坐下后，才笑道：“妾身今儿来，是跟娘娘道谢的。多谢娘娘愿意相信妾身，帮助妾与金贵嫔。” “没什么好道谢的。真要谢，我也要谢你才是。”林慧怡阻止她又要下拜的动作，道。 崔宣仪眼泪流得更凶了，诉说着：“若不是娘娘机敏仁善，莫说为金容华洗清冤屈了，就是妾身自己，怕是也遭了朴氏的毒手，早已下去陪金贵嫔了。哪儿还能等到今天。” “若没有你，我也揪不出朴氏，就无法将我们母子受的罪报复回去。所以我帮你，也是帮我自己。”林慧怡递给了她一条手绢，又道。 “娘娘果真是个敦厚人，妾身深感佩服。所以请娘娘不要推辞，让妾身拜谢您的恩德。”崔宣仪很是固执，坚持道。 “既然你执意如此，那我也不好再推拒了，以免你心里怀疑，我是看不上你。”林慧怡见此，只得叹了一声。 崔宣仪便赶紧行了最高礼节，完完整整的四拜礼，才起身说道： “经此一事，妾已经深深为娘娘的为人触动，绝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妄自揣测。以后若娘娘不嫌弃，妾亦可为您效犬马之劳，以报今日恩情。” “你能有这份儿心，这自然好，不过我可不会让你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林慧怡拉着她坐下，才温柔笑道。 “娘娘仁慈，妾身知道。”崔宣仪应了。 “虽然那个与朴氏勾结恐吓你的宫女，已经被处置了。我也已经同皇后娘娘说过，将你身边原来的宫人都换了一批，就是怕有漏网之鱼。” 林慧怡述说了她们的安排和动机，又道：“只是这样，你可能会不习惯。若你有特别信任的，也可召她回去。” “多谢皇后娘娘与贤妃娘娘，妾身觉得一切都好，但凭两位娘娘安排。”崔宣仪心里是没什么不愿意的。 毕竟之前被朴氏收买的那个宫女，可是她从家里带来的。这样的人朴氏都能收服，她可不敢再用旧人了。 “这就好了。”林慧怡笑着颔首，与她又说了会儿话才让她回去。 这之后的后宫很是安静了一阵子，直到陆宸嫔发动的那个下午。 虽然她那儿并没有找到，任何与朴氏勾结的证据。可就因为太干净了，所以林慧怡还是放心不下。 所以，这个时候，林慧怡便以夏生哭闹不休的名义，缺席了她的生产。 陆宸嫔这胎还挺顺畅，旁晚天刚擦黑的时候，长安宫便传出消息，说她生了一个女儿。 “幸好只是个公主，不然陆宸嫔必定会对那个位置动心思。”当时菊英也在里屋，听了这条消息，便十分高兴地说了一句。 “是啊。宸嫔娘娘颇得皇上恩宠，赢面儿还挺大的。若她有了儿子，咱们可真难办。”梨花也赞同地点头。 林慧怡却觉得好笑，怎么都一致认为，她会对那个位置感兴趣，还操心起谁会成为她的威胁了？ 她笑了两声，道：“万一我没那个心思呢？万一夏生不合适呢？你们这样紧巴巴地盯着，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一点儿也不。”菊英一本正经地回答她：“按皇后娘娘的情况，咱们夏生就是最好的继承人。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皇后娘娘和你好，又喜欢夏生，总不会让别人得逞吧。” “这种事哪里是皇后娘娘能做得了主的。选谁做继承人，那得看皇上的意思。”林慧怡失笑。 “皇上那儿就更好说了。皇上喜欢皇贵妃，皇贵妃喜欢娘娘。那你的孩子不就是皇上眼中最合适的人选吗？”菊英又说。 “照你这一说，我还成了下一任板上钉钉的太后了？”林慧怡嗤笑一声，斜睨着她。 “那是当然。”菊英十分骄傲地昂首挺胸，肯定自己的推测。 “好啊，等我真做了太后，就封你们几个做个诰命夫人玩儿玩儿。”林慧怡“噗嗤”一笑，戏谑地看着几人。 “好啊好啊，往常看那几位夫人的神气样儿，我也幻想过将来有一天自己也能这么风光。”菊英点头如捣蒜，欣然答应。 “你啊，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想好怎么享福了？”林慧怡乐得不行。 菊英正要说几句，就听外面又有人来报：“娘娘，皇上刚刚下令，晋封宸嫔娘娘为皇贵嫔了。” 林慧怡只应了一声，就见菊英瘪着嘴，嘀咕着：“按皇上对陆皇贵嫔的喜欢，估计明年就是妃位了。” “想那么多干什么，她又没对咱们做什么。”林慧怡安抚了两句，但心里也有点儿犯愁。 陆氏成为妃嫔这么多年，不仅没有色衰爱弛，反而更加得意了。近些年，她还真是翘楚。 确实如菊英所言，按宇文晟对陆氏的宠爱，明年估计就能升上妃位。若是再有孕一回，用不了几年就能和她平起平坐了。 如果陆皇贵嫔真是清清白白的还好说，大家其乐融融也挺好。但如果她的担心为真，她们打起来还真不知道，最后谁胜谁负。 第487章 甘良人 林慧怡这边出于心中的警惕，又让人加强了对陆皇贵嫔的监视，但这总不是长久之计。 于是她在心里定好，若这段时间陆氏还是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就打消对她的怀疑。 她这边正操这心，没过几日，忽然听说宇文晟临幸了黄皇后的一个宫女，还给了从七品上的良人封号。 这可是头一回，除了特殊的高智明，宫女出身的妃嫔中，她是初封最高的了。其他人八品已是顶天了。 就算是皇后的宫女，除非深得皇后的喜欢，不然也没有这么高的。 这么来看，这个受幸的宫女应该身份不低。至少她能让黄皇后愿意帮她，开口讨要更高的待遇。 “这位新良人姓什么？原来叫什么名儿？”林慧怡问向来通报的宫人。 “回贤妃娘娘的话，这位良人姓甘。至于之前叫什么，奴婢不清楚，请娘娘恕罪。”小宫女小心翼翼地回道。 “这能是什么罪过。”林慧怡笑了笑，招呼彩月给了她赏银。 那小宫女千恩万谢过了，才欢欢喜喜地退出去。 “梨花，给我梳妆，我去一趟凤仪宫问问。”林慧怡沉思了片刻，下定了主意。 她总觉得凭黄皇后的脾气，是不会允许宇文晟临幸她的亲近侍从的。除非，是她自愿献给宇文晟的。 这么想着，林慧怡来到黄皇后的寝殿一瞧，几个常在都在，难道是答应级别的吗？ “你是来问我甘良人的吧？”黄皇后见她四处打量，便轻笑了一声。 “是啊。凤仪宫突然出了一位甘良人，怎的不叫我好奇？”林慧怡笑着应了，几步来到她床前坐下。 “有什么可好奇的，你什么时候也这般八卦了？”黄皇后笑盈盈地点了点她的鼻头，道。 “若是别的宫出个新妹妹，我也不好奇，只是从凤仪宫出来的，那还是头一回见，可不让我心痒痒？”林慧怡笑着反问。 黄皇后又笑了一声，说：“别的宫都能有，我这凤仪宫又不特殊，怎么不能有了？” “我是看姐姐以往对凤仪宫的诸位姐姐们，看得可严，不知道你如今改了性。”林慧怡调侃道。 “好啊，原来你是拐着弯儿笑我是醋坛子那！看我不教训教训你。”黄皇后脸色微红，伸手就要来挠她痒痒。 “哎哟，好姐姐，你可饶了我吧。别挠我的腰啊！”林慧怡实在怕了。 但黄皇后如今身体不好，又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没机会大玩大笑。所以她既不能反击回去，又不能躲开，憋得可难受了。 二人正闹着，这时候竹影等人走进来，回道：“娘娘，甘良人求见。” 林慧怡一听，赶紧把黄皇后劝得停了手，又笑道：“好姐姐，快让我开开眼，看看这位甘良人什么样儿吧。” “你又不是没见过，或者应该说熟得很才是。”黄皇后失笑，吩咐她们把人带进来。 林慧怡听见她这话，忽然感觉一阵不祥的预感袭来，来不及细想，听见脚步声，正回头去看，就见到穿戴一新，打扮得修丽可人的竹芳走了进来。 “原来是你！”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指着她，惊呼出声。 “拜见皇后娘娘，参见贤妃娘娘。”刚刚新上任的良人甘竹芳，规规矩矩地对着二人行了大礼。 林慧怡被她的出现给打懵了。黄皇后怎么会，让这个心怀叵测的甘竹芳成为妃嫔的！是竹芳的意思，还是黄皇后的想法？ “起来吧。新住处可还喜欢？”黄皇后让竹影给她拿了个凳子。 甘竹芳乖乖坐好了，才回答：“娘娘为妾身挑的，自然是好的，妾身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黄皇后应了，又看向仍震惊着的林慧怡，调侃道：“怎么？被她吓傻了？刚刚不还吵着要看吗？” “我……”林慧怡刚要问为什么，只是想到人都在，不能胡说，便把满肚子疑问吞了回去，随口挑了个话题： “甘良人既然是从凤仪宫出去的，为何不继续住在这里，与姐姐做伴呢？” “看来你是真傻了。”黄皇后笑了好一阵儿，才回道：“凤仪宫历来都只住皇后，是不与别的妃嫔同住的。” “啊，我倒是忘了。让新妹妹看笑话儿了。”林慧怡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妾身不敢。”曾经经过她的厉害，被赶去宫正司吃了一回罪，好不容易才逃回来的甘竹芳，当然不敢小觑她，在她面前极为乖顺。 “对了，你晚上就搬过去，身边也缺个人帮衬着。不如就让梅蕊跟着你吧。”黄皇后的注意力又回到她身上。 甘竹芳心知她是要把梅蕊安排在自己身边做监视，但并不害怕，依旧笑盈盈地答应：“多谢娘娘关怀，有梅蕊帮忙，妾就安心许多了。” 说罢，她又起身执起梅蕊的手，真挚地说：“咱们以前是姐妹，以后还是姐妹。以后跟了我，就跟在凤仪宫一样，你可不要拘泥规矩。” 梅蕊本来心里还挺不服气，她明明比竹芳更合适的，结果主子不选她，还让她去伺候竹芳。 不过听到这些话，她也就算了，反正都是自己人，计较什么呢？于是她也真诚地回道：“那就最好了。” 甘竹芳没坐多久，就带着她的行李物件去了住所。 而等她一走，林慧怡就忍不住开口问了。 “姐姐怎么会让竹芳侍寝的？” “这你还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的将来。”黄皇后轻叹一声，回复她。 “姐姐，我不是问这个。而是你为什么会让竹芳，她来承担这件任务的？”林慧怡心里对甘竹芳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十分怀疑她会从中做些坏事。 “因为她最合适。”黄皇后言简意赅地回答，见她不明白，又将之前给竹影的解释再说了一遍。 “可是姐姐，正因为她有这个心思，所以才更不能让她如愿啊。”林慧怡着急了，飞快说道。 “你是担心她会倒戈对付我？”黄皇后面色未变，问道。 “嗯。我认识她也好多年了。她以前做的那些事儿我可都记着呢！我不觉得她是那么安分的。”林慧怡瘪着嘴，嘟囔着。 “我也担心，所以才派了梅蕊去跟着她。既是帮衬她，也是监视她。”黄皇后回道。 她本来不想这么做的，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何苦至此。但竹影一直坚持，她更信任竹影，再加上理由确实充分，也就只能答应。 “好吧。只是姐姐你一定要做好防范，我是真的担心。”林慧怡虽然觉得梅蕊也不一定靠得住，但不好直说，只得千叮咛万嘱咐。 “我会的。”黄皇后知道她为自己好，点头答应了。 第488章 隐瞒 既然黄皇后自己心里有数，林慧怡就不再多言，陪她说了会儿话，便起身回去了。 等进了卧房，苏苏才开口道：“若是甘良人生下皇子，皇后娘娘抱去养了，以后万一那孩子登极，咱们会不会……” “嗯？你在说什么？”林慧怡刚刚正在想事，没听清。 “苏苏是担心，若皇后娘娘抚养了甘良人的儿子，以后那个皇子成为至尊，会不会对咱们不利。” 苏苏紧接着又补充道：“毕竟皇后娘娘是考虑过夏生的，若那孩子知道了，兴许会对夏生心生芥蒂。” “这……应该不会吧，淑姐姐也没成啊……”林慧怡虽然嘴上如此说，然而心里却犯了嘀咕。 “苏苏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先别谈那个还没有影儿的孩子，只说甘良人。咱们与她曾有过几次不和，她若一旦得势，咱们难免不会被她报复。”彩月也点着头。 “照咱们对甘氏品行的了解，你们担心也合情合理。”林慧怡深表赞同，不过还是劝道： “那孩子若是淑姐姐养大的，想必也不会对咱们如何。再坏，也只是低调过日子罢了。倒也没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彩月和苏苏异口同声地问。 林慧怡哀叹了一声，才说：“只是这一切设想，都建立在淑姐姐，一直活着的情况下。 你们看姐姐如今的身体状况，又不肯好好保养。万一影响了寿命，甘氏又靠她得了势，那一切就不好说了。” “那……要不我们阻止甘氏的意图？”苏苏想了想，为难地问道。 “她都已经成了妃嫔，咱们还能如何阻止？找个更安分好说话的代替她？”林慧怡看过去。 “对啊。”苏苏点着头，觉得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找个人代替她谈何容易。”林慧怡摇摇头，又说：“淑姐姐信任的人不多，甘氏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算是知根知底的。 光凭这一点，别人就比不过。我和张姐姐倒是比她优先，但已经生不了了。其他的妃嫔别说淑姐姐要不要，都不一定能生个健康的男孩儿。” “唉，那也就没法子了。”苏苏叹惋着。 “算了，去想这些往后的事做什么，甘氏都才成为妃嫔，离那一天还早着呢！”林慧怡笑了笑，招呼二人一起去看孩子了。 甘竹芳有黄皇后的帮助，侍寝的次数不少，再加上她一直在服用坐胎药。因而三个多月后，林慧怡就听黄皇后说起甘氏可能有了。 “为什么是可能？姐姐难道还不确定？”林慧怡好奇地看着她。 “哼！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有了异常居然不上报给我，连梅蕊都没提过。还是佳怡知道了和我说的。”黄皇后冷冷一笑。 林慧怡侧头看向坐在旁边的张佳怡，心道，难怪甘竹芳会被安排进张佳怡的咸阳宫，原来在这儿还留了一手。 于是她又问：“她是刻意隐瞒？还是自己也不知情？” “我观察了好些天了，她肯定是知道的。”张佳怡肯定地说。 她性子谨慎，不会随便乱说，林慧怡是了解的。那这样看来，甘氏必有异心。 她蹙眉想了想，便说：“姐姐何苦动气，不是伤了自己吗？究竟她是如何想的，找来一问便知。” “她都想方设法地瞒着我，还有什么问的必要。”黄皇后冷哼了一声，回道。 “亲眼见过问过了，才能知道她是否背叛了姐姐。你就干脆当成一次考察。若她不行，丢了另外再找一个就是。”林慧怡解释道。 黄皇后听后沉吟了半晌，答应了下来：“也行。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几个胆子，敢背叛我。” “姐姐息怒。”林慧怡劝了一句，又问：“可要让张姐姐回避一下？免得甘良人以为她告密，心生怨怼。” 黄皇后看了眼张佳怡，便肯定道：“不必。就当是给她警醒警醒，要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张佳怡也无所谓地摇摇头，道：“我好歹也是淑妃，咸阳宫的主位，怕她不成？ 再说，向皇后汇报我管内的嫔御之事，是我的职责。谁能置喙？” 林慧怡无奈地笑笑，赶紧招呼竹影去传。 甘竹芳很快到来，规规矩矩地行完礼，才微笑着问道：“不知娘娘这时把妾身召来，所为何事？” “我听说你最近身子不太好，所以叫你来关心关心。”黄皇后淡淡地扫了她的肚子一眼，盯着她的眼睛，说。 林慧怡也盯着她，却看不出她的表情有任何异样之处，笑容更是看不出丝毫做戏的成分。 “原来皇后娘娘知道了啊，我还想着……”甘竹芳羞涩地低下头，嘴角却微微勾了勾。 “想着如何隐瞒，不让我知道？”黄皇后哼笑一声，冷声说。 林慧怡闻言里面回头去看她，心道，淑姐姐今天怎么这般心急，不是打草惊蛇了吗？ “娘娘怎么会这么想？”甘竹芳像是听了极其荒唐的说法，惊呆地盯着黄皇后。 “我说错了？”黄皇后面色依旧好不起来，冷笑着反问。 “我……妾身如何会这样做！皇后娘娘，您怎能这样怀疑妾身呢？妾可是和您从小一起长大的啊。妾什么样，您还不知道？”甘竹芳立即跪下来哭泣。 “但你故意隐瞒自己怀孕的消息也是事实。”看她哭得伤心可怜，黄皇后语气稍稍缓和了些许。 “皇后娘娘，妾如何敢阴谋呢？妾孕育皇嗣，可都是为了您啊！”甘竹芳眼泪如同洪水决堤。 这时，梅蕊跪了下来，说：“皇后娘娘息怒。竹芳虽然阴谋娘娘，但其实是想着，等太医确诊了，再告诉您，给您一个惊喜。” “梅蕊说的可是真的？”黄皇后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问道。 “是，妾不敢诓骗皇后娘娘。”甘竹芳抽抽搭搭地回答。 “那你为何不早说？”黄皇后见梅蕊的神色不想作假，才叹了口气。这回竟是冤枉了竹芳这孩子。 “妾一来还没说两句，娘娘就开始兴师问罪，妾也被吓懵了，所以忘了说。”甘竹芳擦了擦眼泪，却仍不肯抬头看她。 “难为你为我着想，是我的过错，竟冤屈了你。”黄皇后立即派竹影将她扶起，接到自己身边，安慰着。 “不是娘娘的错，是我事先没想得周全，忘记和淑妃娘娘通气了，才造成这般多的误会。” 甘竹芳从善如流地为她撇开了错误，又大包大揽地扛到自己身上，赚足了黄皇后的心疼之意。 “委屈你了。”黄皇后叹道，拍了拍她的手。 张佳怡听了甘竹芳的说辞，勾了勾唇角，提议道：“妾也办了件错事，实在愧对甘良人。 淑姐姐，不如等甘良人确诊有孕，就将她迁居别宫，单个开伙。既方便养胎，也自在些。您说呢？” 黄皇后先和她对视了一眼，随即又瞧见甘竹芳向往的表情，便答应了。 出来后，林慧怡询问张佳怡：“姐姐为何要让甘氏搬出去？她一个人住，只怕更难掌控。” 第489章 网开一面 “甘氏这招虽然不会动摇姐姐对我的信任，但会让别人说闲话。我干脆就让她单过，如愿过上自由的日子。” 张佳怡说着，轻轻笑了一声，又说：“淑姐姐不会让她真的脱离掌控，新住所只会有更多眼线。” “今儿的事更加让我确信，她自荐成为妃嫔，必有自己的心思。”林慧怡点着头同意，又道。 “有就有吧。这宫里谁没有私心呢？淑姐姐不是傻瓜，自然也看得出来，不过是还惦记着往日情分，选择无视而已。 但她也不是完全不在意，所以今天才会这样疾言厉色，为的就是震慑一下甘氏。”张佳怡接话道。 “希望甘氏聪明点儿，没做傻事，逼淑姐姐抛弃情分。”林慧怡也看得出来。 黄皇后这么多年培养出来的根基，不是甘竹芳一人能轻易动摇的。若她彻底让黄皇后失望，下场绝对好不了。 “对了，你之前不是在怀疑陆氏，她怎么样？”二人并肩走了一会儿，忽然又问起了这个。 “没查出什么，安静得很，也就说点儿闲话，争点儿皇上的宠爱，和别的妃嫔没什么两样。”林慧怡叹道。 因为几次监视陆皇贵嫔，她都没找着什么有用的东西。所以她已经打消了对陆氏的疑心，线人们也被撤掉了。 “几次都没收获，大抵是真的没问题吧。”张佳怡应了一声，随即又笑起来：“若她真有本事躲过你几次搜查，那可就麻烦了。” 林慧怡闻言觉得还是放心不下，便说：“我挑时间再试一次吧。” “嗯。这几年咱们这后宫也波云诡谲起来，似乎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正在酝酿，还是小心为上。”张佳怡点点头，笑道。 “姐姐说的是。”然而林慧怡只把她这话当成玩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到多年后，她终于知晓张佳怡是多么有先见之明。但那时早已经物是人非，徒留她独自回忆过往。 又过了半个多月，甘竹芳的身孕才被确定下来，因为黄皇后的抬举，自然得了不少封赏。 先是晋封为正五品下的嫔，赐徽号为“裕”，又迁居申青梅曾住过的翠微宫，成为一宫主位。 这样的殊荣，可谓是给足了她面子，让六宫都知道黄皇后很看重她。因此不会有不长眼的去挑她的事儿。 林慧怡对此漠不关心，也就冷眼看着甘竹芳会不会被富贵荣华迷了眼，最终把自己推上绝路。 不过随之不久，已经十二年没出过孕信的赵娇妃，居然又成功有了喜事。 这位到底是后宫老人了，宇文晟对她也很宽纵，当即就下令晋封她为从二品夫人。 许多进宫多年，而未曾有过孕信的妃嫔都很羡慕，纷纷打着贺喜慰问的名头，来打听她用了什么秘方。 赵夫人想着这药方是跟黄皇后求来的，也不好随便就跟人说了。因此只说是走运，对坐胎药方的事一概不提。 等人都走了，她才拉着林慧怡直言感激之情：“那药方还真是管用，我吃了这两年，不仅身体好了，连这个心愿也了了。” 林慧怡看着赵夫人欣喜若狂的样子，忍不住笑道：“皇后娘娘给我的，哪儿会有错。你没看见，我和甘裕嫔都是靠这个怀上的吗？” “还多亏了你帮我和皇后娘娘讨要，不然我还真没有今天。等孩儿出来了，让她叫你干娘，你说好不好？”赵夫人亲亲热热地拉着她，提议着。 “这孩子还没出生，干娘就不少，哪儿还有我排队的地儿！”林慧怡打趣地摸了摸她的小腹。 “三个干娘也不多，再加上我这亲娘，也算是四角齐全了。”赵夫人乐呵呵地说。 “四个还不多，你可真不贪心！”彩月知道另两个干娘是指她和吴莲，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 这么多年，她们三人的情谊，总算是修补得跟从前相差无几了。因此她是打心底的高兴。 林慧怡瞧着赵夫人明明狂喜，却还小心翼翼的样子，觉得很是感慨。 有了前一胎的事故，再加上这么多年的求而不得，赵夫人可是真的看重这一胎。 但愿她能如愿得个孩子，过上儿孙满堂的日子吧。林慧怡在心里默默为她祈祷着。 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进了正昭二十八年的腊月。甘竹芳也如期生产，宇文晟又新添了一个儿子。 但黄皇后还没欢喜多久，就让甘竹芳的行为给恶心到了。 由于她就是凭靠着黄皇后，才有机会成为妃嫔，生育皇嗣。六宫都知道，她这胎是为黄皇后准备的。 但甘竹芳却不肯这样认命，她千辛万苦才争来了这个机会，生下了能继承皇位的皇子。她如何能让给黄皇后。 于是在黄皇后几次提及抱养小皇子的时候，她都想方设法地推阻了。 因为她还在坐月子，黄皇后虽然心中不快，对她的行为很是不满，但体谅她生产不易，也就没过多纠缠。 然而这就让甘竹芳有了喘息谋划的时间。 但她实际上也没什么特别好的办法，自己羽翼未丰、根基不稳，还不想彻底和黄皇后撕破脸。 于是，她便嘴上答应黄皇后的事，暗地里各种拖延。 但黄皇后是什么人，什么性子，哪儿能让她如此拿捏。她便挑了个日子，对甘竹芳下了最后通牒，言明小皇子百日礼后，会将他接走。 这下甘竹芳怎么也坐不住了，比起黄皇后的帮扶，她还是更想亲自抚养儿子。 毕竟生恩不及养恩，让黄皇后养大，那儿子也就不是她的儿子了。以后她拿什么和黄皇后对抗。 再说，她对自己有的是自信，难道离了黄皇后，她还就成不了大事了？ 因而，甘竹芳索性狠下心，准备干一场大的，必要逼得黄皇后退让。 于是，在小皇子满百日的宴会散去之后，翠微宫传出一阵凄厉的哭喊声： “皇后娘娘，求您再给我们母子一段时间吧。娘娘您也是做过母亲的人，知道骨肉分离有多痛苦。求您网开一面吧。” 第490章 产疾 这时候，还有不少妃嫔还没走，因而在听见这声哭嚎后，纷纷感到好奇，又走回来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林慧怡本来是走在最后的，这会儿一转身倒走到了最前头，所以没走几步，就看见了甘竹芳的凄惨模样。 只见原本抱病没有出席宴会的她，此时正穿着单薄的里衣，脚上赤裸着竟连双鞋都没穿。 不仅如此，头发也没梳的甘竹芳，脸上满是眼泪，还跌跌撞撞地爬到跟黄皇后哭求着，正是一副目不忍睹的病容。 而黄皇后此刻却抱着小皇子的襁褓，满面荣光地站在她前头不远，看着就像她强抢了甘竹芳的孩子。 林慧怡见黄皇后脸色阴沉下来，担心她气着了让别人看笑话，便对甘竹芳身边的宫女喝道： “寒天冻地的，怎么能让还在生病的裕嫔，就这么出来？你们都是怎么伺候的，还不快扶裕嫔进去歇着！” “是是是。”几个宫女又瞧了眼黄皇后的脸色，忙不迭地答应下来，半拖半抱地将甘竹芳朝旁边的暖阁里拉。 “皇后娘娘！求求您了！再让我们母子团圆几日吧，就几日就好！妾身求您了！”但她还不肯罢休，仍旧哭喊着。 反正这么多人都看到了，皇上想不知道也难。这下，我看你还怎么抢我儿子！甘竹芳心中冷笑着。 “皇后娘娘怎么会让你们母子不得团圆呢？我想裕嫔定是误会了娘娘的意思。”张佳怡开口打破了尴尬的局面，给黄皇后一个台阶下。 “本宫也不知道裕嫔怎么会这样想，看来我们是该好好聊聊了。”黄皇后接下话茬，忍着怒气，指挥宫女立即将甘竹芳带进暖阁。 高智明没来，林慧怡与张佳怡作为在场位分最高的四妃，便指挥着众人散去。 “不过是误会，想来诸位姐妹是不会乱说的，是吗？”林慧怡最后还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试图堵住众人的嘴。 “那可不一定……”郑夫人还没说完，就被张夫人一把拉住，打岔道：“皇后娘娘圣德，我们自然明白，又岂会诋毁娘娘。” “你们呢？”林慧怡又看向其他人。 一众妃嫔面面相觑，但有资格又敢做这个刺头的还是没有，因而她们也只得乖乖应下：“妾等明白，请淑妃娘娘与贤妃娘娘放心。” “那我就谢过诸位姐妹了。外头冷，还请回去歇着吧。”林慧怡满意了，笑着招呼。 妃嫔们很快就散去了，林慧怡和张佳怡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守门的宫人通报：“圣驾到！” 二人一惊，互相看了一眼，只觉得不好，但还是行礼迎驾：“妾拜见皇上！” “地上雪厚，你们身子都不好，跪什么。”宇文晟大踏步地走进来，一看见二人，便伸手来扶。 “谢皇上。”林慧怡起来后，便想着怎么为黄皇后多争取一点儿时间，但她还没开口，就听宇文晟问道： “好端端的，这是发生了什么？朕还没过御花园，就听说这边又闹起来了。” 他是来参加了宴席，才走没一会儿，刚刚又被叫回来的。 “其实没什么。只是甘裕嫔错会了皇后娘娘的意思，急得竟连自己的身子，小皇子的颜面都不顾了。”林慧怡赶忙回答。 “什么错会，朕还不知道皇后打的什么算盘？哪儿还用得着你来给她掩饰。”宇文晟冷声哼道。 “皇上……”林慧怡直觉不妙，刚要继续为黄皇后说点儿好话，又被张佳怡抢先一步： “真是甘裕嫔弄错了，皇上不必担心。皇后娘娘这会儿已经在和她敞开心思说了。” “你们不用再说，先回去吧。朕进去看看。”宇文晟不想再听，绕过二人，径直往里走。 林慧怡与张佳怡对视一眼，齐齐叹了一口气。 “看皇上这意思，估计这回淑姐姐的功夫又白做了，愿望又要泡汤了。” “唉。或许这就是命吧。”张佳怡应了一声，和她肩并着肩走出翠微宫。 帝后二人与甘裕嫔说了些什么，大家都不知道。甘裕嫔生的小皇子还是被留在了翠微宫。 不过宇文晟当天却没留在那儿，陪伴甘裕嫔母子。反而去了凤仪宫，据说和赵国公主玩儿了一下午。 “皇上没生气就好，不然淑姐姐以后再想抱养别人的孩子，那可就难上加难了。”抱着夏生的林慧怡叹了一声。 “不过甘裕嫔胆敢踩着皇后娘娘上位，娘娘难道就不打算教训教训你她？”菊英却对这个感兴趣，问道。 “我估摸着淑姐姐现在是没心情对付她了，继续谋划抱养皇子才是她的正经事。”林慧怡答道。 “那也不该什么动静也没有吧。皇后娘娘要想收拾一个人，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菊英又道。 “噗嗤。”屋内好几个人都被她这话给逗笑了。 “哪儿有这么简单，更何况甘裕嫔可是有儿子的。”林慧怡也笑了，随即又说：“不过我估计还是会有一些小惩戒。” 就看着甘竹芳生下小皇子都过了三个多月了，却至今没有升过位分。宇文晟那儿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之前还可以说是等满百日后，直接晋封高位，现在大约是化作泡影了。黄皇后是肯定要阻止她晋封的。 果不其然，之后很久，宇文晟都没有晋封甘竹芳的意思。没了帝后的抬举，原本门庭若市的翠微宫，顿时又冷清下来。 这下，甘竹芳又开始慌了。若是没有得到高位，她的儿子如何能跟林慧怡她们的比呢？ 还有，幼儿多容易夭折，她比谁都清楚。万一儿子有个闪失，她又只是个低级嫔位，日后岂不是更难过了？ 要不，再去跟黄皇后说说情？ 甘竹芳想着，很快就下了决定，随即一刻都不敢耽搁，抱着还小的儿子便往凤仪宫跑。 然而黄皇后可不是她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直接派人把她赶了出去。 可惜甘竹芳不死心，也没什么脸皮，之后每日都要往凤仪宫跑几趟，即便黄皇后一次都没有接见过她。 这一来二去，甘竹芳倒成了六宫的笑柄，众妃嫔眼中的小丑了。 林慧怡对她的遭遇完全同情不起来，甚至还想跟着众人一起唾弃她。 不过甘竹芳目前还没有犯到她头上来，她也做不到没事找茬儿。 又过了些日子，如履薄冰般养了大半年的赵夫人，终于生产了。 她这次也比较凶险，前一天中午发动，第二天上午才生出来，又是个小皇子。 然而本该高高兴兴的众人却笑不出来，因为赵夫人似乎得了产疾。不论怎么喝药补身，也日渐憔悴消瘦下去。 “姐姐，她该怎么办啊，这样一直不好，太医也查不出来是什么病因。”彩月急得直哭。 眼看着赵夫人的好日子来临了，却连孩子都没抱过几次。 “女人生产本就情况复杂，咱们只能看天意了。若上天真那样残忍，咱们也无法。”林慧怡叹着气，也做不了什么。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由于亲妈病得不轻，小皇子的满月礼也就草草收场。而捱过了儿子满月礼的赵夫人，是彻底撑不住了。 第491章 赵丽妃 林慧怡听到赵夫人病危的消息，来不及梳洗，带着彩月匆匆赶去了颐和宫。 原本已经彻底起不了身的赵夫人，今天一反常态地坐了起来，靠在软枕上，抱着自己才刚满月的儿子。 林慧怡一看就知道情况有多糟，都到回光返照的地步了，赵夫人也确实是在弥留之际了。 她叹了一声，扶着软了身子的彩月，坐到床边。 “彩月，你快看敦哥儿长得多好啊。”赵夫人看着容光焕发，拉着彩月不停地絮叨着：“你看他好像在笑啊……”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敦哥儿才一个多月，都不知道什么叫笑！”彩月忍着心如刀绞的痛，露出笑脸应和着她。 “是啊，他都还不会笑。等他会的时候，我已经看不到了。真是好遗憾啊……”赵夫人眼神苦涩地看着宇文敦，一瞬也不敢错。 “不会的，别说傻话！你只要好好按照太医的嘱咐吃药休养，会好起来的。你还会看见敦哥儿长大成人，结婚生子呢！”彩月忍着泪意，安慰道。 “别诓我了，我已经好不了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赵夫人感到手背落上一滴热泪，终于将视线从儿子身上挪开。 她笑着摸上彩月的脸，轻声安抚着：“别哭。或许我就没有儿女缘分，强求来了个孩子，却又没命去享那儿孙福。 人各有命。各安天命这个道理，我真是明白得太晚了。我现在才知道，有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 “阿花……”彩月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低头环住赵夫人的肩膀，呜咽着。 这时候，同样得到消息的吴莲终于赶来了。 已经升为正五品尚服，成为尚服局一把手的她，越发事忙，这会儿过来还是私自离开岗位，可她已经不怕领罪受罚了。 “阿莲，你好慢啊。”赵夫人罕见地还跟她撒了个娇，甚至还有心情玩笑：“你若是再晚来一会儿，说不定我就已经走了。” “究竟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成了这样呢？”吴莲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眼中饱含热泪。 赵夫人把刚刚对彩月的那套说辞，又跟她说了一遍，同样惹得吴莲大哭。 “你们反应都这么强烈，看来我是真不适合说这种富有哲理的话。”赵夫人调侃了一句，又和她们互诉了会儿衷肠，就忽然咳嗽起来。 林慧怡知道，这是赵夫人的身体急转直下，生命在流失的表现。 彩月和吴莲一齐轻抚赵夫人的背，但她们都可以感受到，彼此颤抖的手，还有心里的恐慌。 “林妹妹，我有件事儿，想求你。”赵夫人强忍着难受，伸出手叫她。 林慧怡擦了把泪，赶紧坐了过去，拉住她的手道：“你只管说，只要我能做到，就绝不会推辞。” “谢谢，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的帮助。可惜我不仅没有报答，临死前还要再给你，添一桩麻烦。”赵夫人气息已经弱了下来，只是凭意志力在撑。 “你别这么说，你是彩月的姐妹，自然也是我的姐妹。”林慧怡强笑着回应。 赵夫人也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回应她：“我想求你，帮我照顾敦哥儿。这宫里我最放心你了。只有你会真心实意地照顾他。” 这一点单从林慧怡对宇文攸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对死在自己手上的仇人的孩子，都能那样用心。 这种境界，别说宫里，就是普天之下，又有多少人可以做到。 因此对赵夫人来说，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林慧怡本想答应，忽然想到黄皇后。她正想要一个儿子，或许敦哥儿就是她的机会。 “你不用凡事亲力亲为，我只求你，看顾他，别让他被别人害了。求你……”赵夫人还以为她不愿意，于是激动起来，又咳嗽得厉害。 “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想问你，愿不愿意让皇后娘娘抚养敦哥儿。”林慧怡赶紧解释。 “娘娘？她会要吗？”赵夫人迟疑地看着她。 “她一定会高兴的。即使她不愿意，我也不会抛弃敦哥儿。”林慧怡说着，还发起了誓言。 “不用，我相信你。”赵夫人拦住她，又把怀里的宇文敦递给她，微笑中透着浓厚的不舍：“我把他交给你了。” “好。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他受到伤害的。”林慧怡郑重其事地说。 “谢谢，谢谢……”赵夫人已经泣不成声。完成这最后心愿后，她的精气神迅速衰弱，又躺回了床上。 这个时候，帝后等人才姗姗来迟。 林慧怡抱着敦哥儿，将赵夫人刚刚的话跟他们说了。 “赵姐姐一片慈母之心，请皇上准许。”她小心翼翼地跪了下来。 那边，赵夫人听到动静，也强撑着，带着希冀的眼神看着宇文晟，使他完全无法拒绝：“希望皇后你不要辜负了赵夫人的信任。” “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敦哥儿的。”黄皇后抱过敦哥儿，对赵夫人做了保证。 “谢，皇后，娘……”赵夫人得到这句承诺，感激的话还没说完，就彻底闭上了眼睛，生息全无。 与此同时，她的好姐妹彩月、吴莲、瑞贞，还有亲子宇文敦，全都放声大哭。 林慧怡忍不住，本来想劝住彩月的她，也跟着哭出了声。 赵夫人的丧仪还算隆重。宇文晟将她追封为正二品的丽妃，赐了谥号“惠恭娇容”，并辍朝五日，以示哀悼。 宇文敦当日就被抱进了凤仪宫，原来伺候的人一个没换。 林慧怡也时不时去看他，既是履行对赵丽妃的承诺，也是帮身体不好的黄皇后分担一部分。 但还沉浸在悲伤当中的她不知道，有更大的风波，即将降临到这座恢宏巍峨的宫殿上方，引发之后许多年的后宫动荡。 有太多人受此影响，或死或伤。 “娘娘，皇后又有了一个儿子，咱们怎么办？”一个宫女掀开床帐，露出姿容美丽的女子。 等帐子被彻底拉开，就会发现，那人赫然就是在外人眼中安分守己的，陆皇贵嫔。 “你慌什么，有人比我们更应该慌才是。”陆皇贵嫔搂着熟睡的女儿，一脸慈爱，但口中出来的话语却让人不寒而栗。 “你是说甘裕嫔？”这略有些笨笨的宫女，就是陆皇贵嫔身边的第一人，人称黄英姐姐。 “这还用问？”陆皇贵嫔瞥了她一眼，冷声道：“甘氏还做着哭几声，就让皇后继续信任她的梦呢！ 十五皇子进了凤仪宫，甘氏母子不就没了用处。又没有足够高的位分，你说她着不着急，慌不慌？” “那，咱们坐收渔翁之利？”黄英面上一喜，又问。 “这是自然，不过也不能万事不管，还是可以让人刺激刺激她的。”陆皇贵嫔又微笑着说。 “奴婢明白了。”黄英放下床帐，“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见女儿被她吵醒，陆皇贵嫔赶紧朝她的背影甩了个冷眼，才抱起女儿哄了起来。 这个蠢货，若不是……我才不会留她！ 第492章 抹得开脸 甘竹芳这边也确实着急了，自打儿子百日宴后，她就再也没见到过黄皇后，这些天过去凤仪宫也会被赶出来。 如今黄皇后如愿以偿，有了保命的法宝，她们母子岂不就彻底没用了？ 别说她那些黄皇后还不知道的行为，就单凭儿子抚养权的事，黄皇后成事之后，就不会让她好过的。 她一定得想个办法，至少要为她们母子的将来打算。她机关算尽，又中途蛰伏了这么多年，绝不能功亏一篑。 甘竹芳正想着，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娘娘，奴婢给您送甜汤来了。” 她猛地一抬头，见到原来是小答应妙云，立即问道：“今儿是什么汤，甜口还是咸口的？” “回娘娘话，是甜口的。”妙云将托盘轻轻放到桌案上，打开碗盖，露出里头澄澈的莲子甜汤。 甘竹芳眼珠转了转，挥手打翻了瓷碗，又跟着喝道：“什么莲子甜汤！本宫看着就觉得恶心，拿下去！” “诶，你不吃就不吃嘛，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梅蕊退避不及，碗中的汤水溅到了她的裙角，于是忍不住抱怨。 “是我一时气大了，姐姐见谅。”甘竹芳立即赔笑着起身，假意要帮她擦，一边又对另一个守着的宫女道：“快代我陪梅蕊姐姐去换身衣服。” “哎。”那名宫女应了，过来扶梅蕊。 梅蕊性子本就比较骄矜，再加上最近甘竹芳想让她帮忙在黄皇后面前说好话，正得意着，就毫无愧疚地接受了。 她一边往外走，还一边抱怨：“都不知道洗不洗得干净，好好的一条裙子就这么废了。” 但她却浑然没有看见，身后的甘竹芳脸色阴沉地瞥了她的背影一眼，又继续做戏，斥责着跪着哭泣的妙云： “都是你惹的祸！看把梅蕊姐姐都得罪了！要是姐姐怪罪，我都留你不得！还不快收拾了，去给姐姐赔礼道歉！” “是是是，奴婢遵命。”妙云应和着，一边收拾地上的狼藉。 甘竹芳在窗边瞧着两人走远了，才低声和妙云说话：“皇贵嫔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本宫？” 梅蕊和刚刚那两个宫女，都是黄皇后派来监视她的人，要想和陆氏传递信息，就只能先把她们打发了才行。 妙云手上动作不停，一边回答她：“皇贵嫔让奴婢转告娘娘，若再不采取行动，只怕皇后娘娘就要回过头来对付您了。” “这事本宫如何不知道！只是皇后哪儿是我能随便对付的！我能有什么办法！” 听了这话，甘竹芳气恼的火焰腾的烧了起来。这陆氏自己没什么本事，就知道使唤别人，自己老想着捡别人的便宜。 “娘娘莫急，皇贵嫔让奴婢问您，是不是忘了，皇后娘娘为何这般着急地要一个儿子？”妙云冷静地问道。 甘竹芳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陆氏指的是什么，惊讶地问她：“陆氏的意思，是让本宫诬告皇后？” “什么诬告不诬告的，皇贵嫔只是让您实话实说罢了。”妙云没抬头，轻笑着说。 “她说得轻巧！这种天大的事儿，哪儿是我说什么皇上就会信的！没有证据，我就是诬告皇后，要判重罪！陆氏是不是想害死我啊！”甘竹芳烦躁得将托盘也扔到了地上。 “娘娘息怒。皇贵嫔说，正因为是天大的事儿，娘娘从前又是皇后娘娘的身边人，您说的话足够可靠。所以皇上必定会有所反应。” 妙云顿了片刻，接着又说：“当然，若娘娘能从凤仪宫拿到证据，或是放点儿什么东西，就更好了。” “这话就跟放屁一样！我现在连凤仪宫都进不了，还想拿那种机密的东西，简直就是白日做梦！”甘竹芳又骂了几句。 “皇贵嫔自然也知道，所以才让奴婢告诉您一个道理。”妙云就要把地上的碎渣子弄干净了，抬头说道。 “快说！”甘竹芳等不及，催促道。 “欲成大事者，首先要对自己狠。”妙云话说完，手中的活儿也收拾好了，于是对她一福身：“奴婢这就去给梅蕊姐姐赔罪。” 甘竹芳没管她，坐下来深思陆氏的话。或许皇后现在还不肯原谅她，是她展现的悔恨之心不够深？ 陆氏的意思，就是让她对自己狠一点儿，才能顺利博得黄皇后的同情，进入凤仪宫运作。 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听陆氏的，勉力一试了。 没一会儿，她就下定了决心，先去看了眼儿子，想到自己接下来要是他做的，心中微微愧疚了一瞬。 但将来的好日子要紧，她狠下心，抱起儿子，朝凤仪宫走去。 “娘娘娘娘！好一出戏啊！”菊英又咋咋呼呼地跑进了内室。 林慧怡无奈地一笑，端起茶杯，一边斜睨着看她，道：“又是什么好戏，让你兴奋成这样？” “我刚刚经过凤仪宫，正好见到甘裕嫔抱着十四皇子，风风火火地跑到了凤仪宫大门口。” 菊英一副说书人的模样，声情并茂地讲述这场好戏。 “这么嚣张？难道她是去凤仪宫找茬儿的？”苏苏笑着问她。 “我当时也以为是这样，不过咱们都想错了。甘裕嫔真正的意图，绝对会让大家都大吃一惊。”菊英“嘿嘿”笑着，神神秘秘的。 “你还学会卖关子了，快说。”林慧怡也被勾起了兴趣，说着，还玩笑地抛了个金叶子给她，“打赏你的，说得好了还有。” “哟，多谢客官儿！”菊英笑嘻嘻地收了，才将真相娓娓道来： “哪知甘裕嫔冲到了门口，忽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口中还嚷着：‘妾身知错了，求皇后娘娘原谅奴婢吧。’” “嚯！她都自称奴婢了，还大庭广众地跪在那儿，她还真抹得开脸。”苏苏“啧啧”两声，半是讽刺地说着。 林慧怡听了却觉得不太对劲，便追问：“然后呢？” “然后她就直挺挺地跪在那儿了。守门的宫女劝过了她也不听。没一会儿竹影姐姐出来，想把她赶走，但也没成。”菊英答道。 林慧怡这下是确定甘竹芳有所图谋了。“赶不走才正常。甘氏既然能狠得下心，就肯定不会空着手回去。 她只是跪在门口没做别的，又是正经的嫔位，还抱着十四皇子，别说竹影，就是淑姐姐也不好把她怎么样。” “可不是嘛！”菊英也赞同地插了一嘴：“竹影姐姐本来斥责她挡了凤仪宫的门，谁知甘裕嫔一听，立即往边上挪了一尺。 完了她还说：‘姐姐，奴婢只是来忏悔自己所犯下的错，并没有别的意思。这下没有挡道，还请姐姐高抬贵手。’” “让她这么跪着肯定不行，我得亲自去看看。”林慧怡咬咬牙，起身朝外走。 第493章 刺激 等林慧怡赶到凤仪宫的时候，甘竹芳还抱着十四皇子跪在那儿。来往的妃嫔宫人对她指指点点，她也浑不在意。 她见到林慧怡来，还弓腰行礼：“参见贤妃娘娘。” 林慧怡没急着回应她，先看了看十四皇子的情况，见他吹了风，小脸已经皱起来了，便冷声道： “裕嫔身为母亲，也该为敛哥儿着想。你是可以在这儿一直跪到天黑，那敛哥儿呢？他才多大，就要被你这个亲妈如此折腾。” “回贤妃娘娘，奴婢也没有办法。敛哥儿离不开娘，但奴婢却必须要求得皇后娘娘原谅，所以只能带着他跪在这儿。” 甘竹芳说着，还一脸疼惜地轻轻抚摸着，宇文敛略显干燥的皮肤。 “你既然不听劝，等到出了事追悔莫及的时候，你可别哭。”林慧怡心里气得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转身走进了凤仪宫。 她话虽然这么说，但也不敢真让宇文敛出事。 于是，林慧怡进了黄皇后的寝殿，见到了人，赶紧询问：“姐姐难道就真让她这么跪下去？” “她不是喜欢跪吗？那就让她跪下去好了！”黄皇后冷笑一声，回道。 “她就是跪死了都没人在意。”林慧怡骂了一声，随即脸上又浮上难色，道：“只是敛哥儿还小，怕是不能吹太久风。” “反正又不是我的儿子，就是出了事，伤心的也不是我。她这个做娘的都不在乎，咱们还操什么闲心。” 今天甘竹芳的这些行径，真是黄皇后是彻底恶心了她，所以口中没一句好话。 “话是这么说。可她是跪在凤仪宫门口，打的旗号也是向姐姐忏悔。万一真出了事，只怕又要怪到姐姐头上了。” 林慧怡说着，见她要反驳，又接着说：“别人倒无所谓，但是皇上和太后，若因此对姐姐产生嫌隙，那就不好了。 还有外头那些人，最是关心这些宫廷秘闻。万一他们听个一句半句，误以为姐姐是那等残害妃嫔皇嗣的妖后，不是平白坏了姐姐的声誉吗？” 毕竟皇后在天下人眼中，必须要做一个贤惠慈爱的国母。这种事要真传出去，黄皇后的声誉必定会受到损害。 “娘娘，贤妃娘娘说得对。您即便是看在十四皇子的面上，也暂时忍一忍。大不了回头再找个由头教训她。”竹影也跟着劝道。 黄皇后也明白她们说的都对，又想起敛哥儿那孩子，自己曾经也是很喜欢的，如今却在受罪。 于是，她极力忍下心里对甘竹芳的愤怒，道：“你去叫她进来，我有话要和她说。” “是。”竹影见她终于想开了，立即跑出去。 林慧怡也放下了心，道：“未免甘氏尝到甜头得寸进尺，以后继续拿敛哥儿威胁你。干脆奏明皇上，给敛哥儿找个养母。” “我也想过，但如今我和皇上的关系已经大不如前。我提这个，他怕是不会答应。”黄皇后叹道。 “那就我来提好了。大不了再找智明帮个忙。”林慧怡想了想甘氏会带来的麻烦，只好揽下这桩事。 “皇贵妃病还没好，何苦再给她找麻烦。”黄皇后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之前她对高智明的态度并不能说多好，实在羞于启齿让她帮自己的忙。 “我昨儿才去看过，智明已经好多了。如碧现在每天都陪着，似乎好得更快了。”林慧怡笑着说。 如碧是李恩妃的闺名，作为高智明的学生，她学到了老师的思想，再加上幼时在朝鲜王宫里的生活，使得她对争宠之事毫不上心。 整日不是吟诗作对，就是翻看各类古籍，活脱脱一个高智明翻版。 “如碧是她教出来的，她俩在一块儿自在得多，心情好了，病自然也好得快了。”黄皇后也欣慰地笑着。 二人正说着话，甘竹芳和宇文敛就被带了进来。 黄皇后见宇文敛脸色不好，先是狠狠瞪了甘竹芳，随即对竹影道：“把他抱给医女看看。” 甘竹芳下意识就要阻止，但想起自己的大事，只得乖顺地交给竹影，嘴上还叮嘱着：“姐姐帮我好生照顾他。” 竹影只会给她一句“知道了”，就快步离去。 “来啊，我都帮你如愿见到皇后娘娘了，有什么要忏悔的不对着正主说？”林慧怡旋即冷哼一声，嘲讽地对她说。 甘竹芳自然从善如流地将自己在外面表演的那一套，熟稔地重复了一遍，声泪俱下，悔不当初。 “够了。你的把戏我看多了，已经腻了。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也知道，我也懒得去追究。” 黄皇后说罢，见她面露喜色，于是嘴角不禁嘲讽地上扬，接着说： “只是，若敛哥儿因为你今天的行径，有一点儿不好，我就拿去你的抚养权，听懂了吗？” “娘娘……”甘竹芳刚要反驳，林慧怡就敲边鼓：“不是说忏悔了，什么都听皇后娘娘的吗？娘娘这可是为敛哥儿好，为你好，你可别不知好歹。” “是，奴婢一切都听娘娘的。”甘竹芳暂且忍了下来，心里却想着，等黄皇后倒台，就给林慧怡好看。 “行了。”黄皇后听得腻烦，一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又道：“等下若敛哥儿没事，你就滚回去好好待着。” “是。”甘竹芳乖乖应下。 没过多久，竹影抱着宇文敛，并一个医女一起进来。 等行过礼，医女便说：“皇后娘娘，十四皇子并无大碍，但吹了风，兴许有些受寒，这两天就不要随便带出门了。” “听见没有，回去对自己的儿子上点儿心。你若是不想养，宫里有的是人想，自己去掂量吧。”黄皇后挥挥手，让甘竹芳滚蛋了。 那之后，甘竹芳虽然不再抱着宇文敛到处做戏了，但却恢复了之前的频率，每天都要往凤仪宫跑，美其名曰：侍奉皇后。 但黄皇后看都不想看到她，就没见过一次，不是让竹影去接待，就是让她演完了戏，再将人轰出去。 然而甘竹芳却像是乐此不疲，第二天没皮没脸地继续上门。 这种恶心的行为，别说黄皇后了，就是凤仪宫的其他宫女，也被她整得无语，谁也不想接待。 林慧怡也挑了个时间，跟宇文晟提起了给宇文敛找养母的事。 宇文晟想到甘竹芳的诸般言行，同样不认为她能养好儿子，便答应了，在宇文敛满岁后，就将他交给李恩妃抚养。 很显然，宇文晟之后也将这件事通知了甘竹芳。 这可不得了，刺激她为了保住儿子的抚养权，跑凤仪宫跑得更加勤快，从而搞得凤仪宫上下烦不胜扰。 这天甘竹芳又吃了闭门羹，嘴里忍不住骂骂咧咧。她正要回去，却见四下无人，便悄悄走进了黄皇后的寝殿。 第494章 诬告 日光正好，林慧怡坐在院中树下，一边搂着团圆和夏生轻哄，一边看着宇文攸读书写字。 突然，梨花从外边儿跑了进来，面色有些焦急慌张，见她在外边，赶紧走了过来，边说： “娘娘，我刚刚从承乾宫回来，路过凤仪宫，却见着皇上带了许多宫人进去了，而且个个脸上都神情凝重严肃。” “什么？”林慧怡纳闷儿，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还有，我还看见甘裕嫔也跟在里头。”梨花又补充道。 “不好。”林慧怡听到甘竹芳也在其中，直觉不妙，立即起身吩咐：“准备步辇，我去看看。” 说着，她飞快地安抚了一下三个孩子，随即跑进内室换好了衣服，迅速赶到了凤仪宫。 只见大门口被众多侍卫把守了起来，林慧怡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下了步辇，就要进去，但却被侍卫们拦下了。 见他们都擎着兵器，林慧怡也不敢擅闯，便严肃道：“本宫乃是贤妃林氏，有要事求见皇上，请诸位行个方便。” “请贤妃娘娘见谅，皇上有令，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擅自出入凤仪宫。”侍卫中的领头人回道。 “本宫真有要事，不如请你们帮本宫通传一声。”林慧怡见情况糟糕，更不能就这么回去，于是退让一步。 “贤妃娘娘恕罪，没有皇上的命令，臣等不敢擅离职守。”侍卫长又说，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林慧怡知道她就算说破了嘴，这人也不会答应的，于是不再废话，转身便走。 “姐姐，那我们现在去哪儿？”想到敦哥儿还在凤仪宫，彩月也焦急起来。 林慧怡略想了想，现在能让侍卫长放行的人，就只有裴太后了。因而她迅速指挥女轿夫们：“赶快去慈宁宫。” 她们也知道事情紧急，再则林慧怡也让她们不必在乎自己舒不舒服，因此都加快了脚力，飞一般赶到了慈宁宫门口。 林慧怡也来不及多说什么，直接将裙摆提了起来，一边往里面冲，一边对守门宫女喊道：“我有急事，现在就要面见太后娘娘。” “贤妃娘娘！没有太后的准许，您不能擅自闯进去！”守门的宫女们齐齐惊呼，随后赶紧追过来。 “我真有事，若事后太后娘娘动怒，我会为你们承担罪责。”林慧怡不管她们，只顾着朝裴太后的寝殿奔跑。 一路上遇见了许多宫人，都要上来阻拦，林慧怡她们势单力薄，不幸在寝殿门口被抓住了。 不过好在，她闹出来的动静已经惊动了裴太后，让她老人家亲自出来察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慧怡一见到她，眼睛一亮，惊喜地高喊：“太后娘娘，凤仪宫被皇上围起来了！” “怎么回事？”裴太后闻言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一边招呼宫人放开她。 林慧怡顾不上整理凌乱的仪容，便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她跟前，细说起来：“妾身方才有事想和皇上说，听闻皇上去了凤仪宫，就跟了过去。 然而却见凤仪宫被众多侍卫围了起来，说没有皇上的命令谁都不能进出。妾见到这种情况，担心皇后娘娘与十五皇子，所以才来求见太后娘娘。” “竟有这事。”裴太后眉头拧得更紧了，想到儿子冲动的脾气，儿媳又是个不肯低头的，说不定要闹大。 真是两个不省心的！她在心里默默叹骂了一声，随即招呼宫人：“我也去看看。” “是。”宫人们领命去准备出行用具。 林慧怡放心了些，一边整理仪表，一边对裴太后说：“听说甘裕嫔是跟着皇上一块儿进去的。 不怕您恼，妾身曾与她来往过，能看得出她心思不正。而且这些日子为了十四皇子的事，搅风搅雨，一点儿也不安分。” 裴太后闻言看了看身侧的孙嬷嬷，见她点头，便应了一声：“我明白你的意思。” “多谢太后娘娘。”林慧怡接着又跪了下来，“妾身擅闯慈宁宫，扰了太后娘娘清静，请娘娘降罪。” “念在你这是关心皇后，迫于无奈之举，罢了。”裴太后略略摆了摆手。 “妾多谢太后娘娘圣恩。”林慧怡拜了拜，起来后又说： “虽然娘娘不计较妾的罪过，但妾不能忝颜接受，待此事了结后，会自行抄写古书交与娘娘，权做赔礼。” “你有心了。”裴太后知道她是个知礼的，便点了点头，又见宫人准备好了，就带着她赶回凤仪宫。 这下裴太后亲自到场，侍卫们谁都不敢拦，只能放行让她们进去。 林慧怡一边朝帝后所在的凤仪殿走，一边观察四周，见到许多宫人来来去去，好像在抄检什么东西。 她心中疑惑更盛，究竟甘竹芳跟宇文晟说了什么，让他这般兴师动众。 但她心里也更加清楚这件事的严重性。若是处理不好，只怕黄皇后莫说后位保不住，连命都要搭进去。 思索间，一行人已经到了凤仪殿，里头坐着宇文晟、黄皇后和甘竹芳。 宇文晟一见她们，立即惊讶地起身搀扶裴太后：“母后怎么来了？” “我听闻凤仪宫出了大事，所以过来瞧瞧。”裴太后解释了一句，便问起他这般行动的原因。 “母后，方才甘裕嫔去建章宫，说她听见皇后密谋要毒杀朕，立幼主，她好当垂帘听政的太后。”宇文晟沉下脸，答道。 林慧怡听了，立即看向黄皇后，见她表情冷硬，没有丝毫反应，不禁觉得忧虑。 “荒谬！这种话你就轻易地信了？”裴太后呵斥道。 “母后有所不知，儿子开始也不信。但甘氏原本是皇后最信任的宫女，还肯定凤仪宫里藏有毒药。所以为了稳妥起见，儿子不得不来搜一搜。”宇文晟又说。 裴太后闻言先后看了看黄皇后和甘竹芳，又问：“那么，你搜出来证据了？” “还没有。”宇文晟忍不住摸了摸鼻头。 “甘氏！你不是言辞凿凿，声称凤仪宫里有预谋毒害皇上的药吗？在哪儿？”裴太后轻哼一声，又问向甘竹芳。 “回，太后娘娘，奴婢是听见，皇后提及了毒药的……”甘竹芳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原来凤仪宫里也是有毒药的，别说黄皇后了，她屋里都藏有不少。可是今天怎么会，一点儿都搜不出来呢？ 林慧怡闻言气息放缓，眼睛眯起，嘴角带笑。他们当然搜不出什么，因为凤仪宫就没有毒药。 幸好她之前给黄皇后提了个醒儿，在甘竹芳搬出去后，就将她的屋子彻底翻了一遍，把那些脏东西都扔掉了。 不然，黄皇后今天非得栽在这上头不可。 黄皇后也明白今天自己能完好无损，是多亏了她。本来受到宇文晟怀疑的而冷下来的心，又温暖起来了。 第495章 死路 “今天要是搜不出来，甘氏，我会以诬告皇后为名，将你废掉。”裴太后冷眼盯着甘竹芳，寒声说着。 “太后娘娘恕罪！妾身是真的听见皇后预谋要毒死皇上，然后立十五皇子为帝。她说要效仿您垂帘听政！” 甘竹芳吓得脸色唰地白了下来，慌忙地跪到裴太后跟前，急急为自己辩驳。 裴太后听她提到自己，眼神顿时犀利万分，刺得甘竹芳不禁抖了抖，才道：“你拿不出证据，就是诬告。” 这时，林慧怡也忍不住开口拱火：“甘氏，我知道你向来心思叵测，背叛一直疼惜你的皇后娘娘。 却不想你居然能狼心狗肺到这般田地，竟然能诬告皇后娘娘谋逆，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 “皇上，皇上，妾身没有诬告皇后。妾身正因为原本是皇后的侍女，才会知道这些秘密。 妾身是不想皇上正值壮年，在建立宏图大业的时候，却被一个后宫妇人阴谋算计。妾是为了皇上啊！” 甘竹芳慌得不行，看裴太后的架势，自己今天若不能将黄皇后的罪名坐实了，就彻底输了。 若她被废，黄皇后不会让她活下去的！ “够了！太后说得对，没有证据就是诬告，是朕方才太过震惊，才轻信了你的话。''”宇文晟当即撇开她。 与此同时，搜查凤仪宫的宫人也都回来复命了。 黄振对三宫作揖行礼，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凤仪宫并未搜出任何毒物。” “不！不可能！一定有的！肯定是皇后把毒药都藏起来了！凤仪宫不可能没有！”在极度恐惧之下，甘竹芳竟然大声叫嚷起来。 “裕嫔甘氏污蔑皇后，罪大恶极，着废为庶人。但念及你育有十四皇子，特令幽禁南宫。 十四皇子令恩妃李氏抚养，日后视如生母。”宇文晟到底还是给她留了一条生路，没有赶尽杀绝。 黄皇后没有发表异议，裴太后和林慧怡就更不会多话了。 甘竹芳惊恐万分，一边往宇文晟爬去，一边尖叫着：“皇上！不可以！不能把我的儿子给别人！皇上！” “拉下去。”宇文晟挥挥手，随即就有一群宫人，堵住了甘氏的嘴巴，将她拖走了。 随即，他又起身，带着歉意地对黄皇后说：“是我一时冲动了，还请皇后多多包涵，不要怪我。” “皇上言重了。”黄皇后略略避开了他，微微屈膝福身，道：“妾身子不适，先回去休息，请皇上、太后娘娘，恕罪。” 宇文晟还想再说几句，却被裴太后阻止了。“你受了委屈，是该好好休息，去吧。” “谢娘娘。”黄皇后表情淡漠，行了礼，转身离去。 林慧怡想跟上去帮她排解心事，便也跟两宫告辞：“妾身愿去侍奉皇后娘娘，恳请皇上、太后娘娘恩准。” “你是个好孩子，好好劝劝她。”裴太后欣然应允，叮嘱道。 “是。”林慧怡立即快步跟上黄皇后，一边挽住她的手臂，一边轻声安抚：“姐姐不要多想，所有皇帝，所有男人就是这样的。” “嗯。”黄皇后没有多说，只让她跟着自己进了内室，才低声说道：“我知道，所以今天这件事我没在意。” “姐姐想得通就好。”林慧怡松了口气，笑道。 “你知道吗？其实竹芳并没有污蔑我。”黄皇后沉默了许久，忽然又开了口，声音很轻很低。 “什么？”林慧怡刚开始还没听明白，等回味了半晌，才理解她刚刚这句话的意思，因而惊呆了。 她看见黄皇后脸色如常，眼神清明，完全没有胡说的迹象，才真的相信，黄皇后确实有动过弑帝立幼，自己垂帘听政的心思。 林慧怡惊得慌忙起身，环顾四周各个角落，生怕这句话被别人听去了。 “你别担心，这会儿没有别人，竹影她们都在外面看着的。”黄皇后轻轻笑了笑。 “我怎么能放心！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林慧怡极力压低了嗓子，表达自己的震惊与焦虑。 “我知道。”黄皇后点了点头。 林慧怡急得不行，又道：“你知道还敢动这个念头！” 随后见她面色沉定，不禁颤着声音问她：“你不会是真的想这么做吧。” “是。”黄皇后肯定地回答了她，“之前我还在犹豫，但今天皇上的态度，反而让我坚定了这个念头。” “这件事太冒险了！而且其中变故颇多，万一没成，你想过自己的下场没有？还有你的娘家、雪孩儿、敦哥儿，他们怎么办？”林慧怡焦虑地看着她。 “雪孩儿和敦哥儿是皇上的骨肉，他不会牵连。我的娘家什么都不知道，太后会保护他们的。”黄皇后轻声回答。 “那你呢？”看着她毫不在意自身的样子，林慧怡觉得眼眶都湿润了。 “我？宁可失败被杀，也不愿受制于他人，摇尾乞食。”黄皇后脸色冷下来，决绝地说着。 林慧怡赶紧自己劝不动她，心里恐慌害怕到了极点，于是带着哭腔问道：“姐姐，你真的想好了？这是一条死路啊……” “但不是必死之路，总有一线生机。”黄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背。 再来看宇文晟这边，黄皇后和林慧怡二人走后，裴太后也只训斥了他几句，就回慈宁宫去了。 他想到今天冲动带来的后果，头疼地捏了捏额角。半晌后，招呼黄振回建章宫。 “皇上……奴婢，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黄振迟疑了许久，直到回了建章宫，他才忍不住轻声询问。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宇文晟坐下，又抽出一本奏疏打算看看。 “是关于皇后娘娘的……”黄振抬眼见他蹙眉看了过来，才缓缓说道：“奴婢方才搜查梅枝姑娘的屋子时，她的表情似乎不太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是不是她害怕搜出什么？”宇文晟又放下奏疏，脸色阴沉下来。 那个梅枝他有印象，好像刚才自己进凤仪宫的时候，她展现出了害怕惊惧的神态。这样看来，这个梅枝有点儿问题。 “应该不是。奴婢感觉，自从和她碰面，她就是一副恐慌躲闪的模样，像是极力避免与奴婢接触。” 黄振慢吞吞说了好一会儿，才一拍脑袋，惊呼道：“就像是害怕被奴婢看出什么的样子！” “也就是说，她可能隐瞒了什么东西。”宇文晟瞬间拧紧了眉头，开始回忆刚刚和凤仪宫众人接触时的场景。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跟黄皇后说明来意的时候，皇后有一瞬的惊愕。她旁边的竹影等人，尤其是那个梅枝，表情也变得异常恐惧。 现在回忆起来，那不就是秘密被揭穿的反应吗？ 第496章 求助 宇文晟越往深处想，脸色就越发难看。屋里寂静了许久，他才带着寒意开口： “黄振，派人去盯着凤仪宫，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记得做得隐秘点儿，别让人发现了。” “是，奴婢遵旨。”黄振心中哀叹一声，皇后这样做又是何必呢？如此，这二人之间是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但是即便黄皇后动了这样大逆不道的心思，他也生不出什么责怪的情绪。那本来也是个好孩子，只是与皇上隔阂越来越深，已经陷进去，无法挽救了。 等黄振出去了，宇文晟遣散了屋内其他人，才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沉重地叹了一声。 他们少年夫妻，初时琴瑟和谐，如今却落到这般田地，怎能不叫他心生倦意。他也着实不明白，他们究竟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宇文晟就这样靠着想了很久。 林慧怡自从凤仪宫回来后，就有些茶不思饭不想。知道了黄皇后这样惊世骇俗的谋划，她实在是坐不住。 见她又靠在窗边唉声叹气，彩月终于看不下去了，坐到她身边，问道： “姐姐，究竟发生什么了？你这两天一直走神，饭也不好好吃。你看看自己，好容易养回来的气色又坏了。” “我……”林慧怡确实想找人倾诉，但一想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她又不敢跟任何人开口，以免给她们带来杀身之祸。 “怎么了？”彩月见她支支吾吾，脸色为难，便明白她心中所想不能乱说，于是又说： “你要是不好说给我听，就省去其中细节，只说你在担心什么，让我帮你分担一二，不就好了？” 林慧怡仔细想想，觉得她这个提议可行，才点点头，轻声说道： “要是你知道了一个亲近之人的秘密。而那个秘密极其危险，一旦成真，那个人可能九死一生，你会怎么做？” 彩月听着，立即想起前两天，黄皇后被诬告企图弑君一事，霎时间什么都明白了。 她脸色沉下脸，低声回答：“既然是九死一生，咱们就不能参与进去。只有保住了自身，在她事情败露时，才能留住一线生机。” “我从来没想过要参与，我只是……”林慧怡见她瞬间明白，轻轻笑了笑，才愁眉苦脸地说。 “你担心她的安全，我知道。但她是个打定了主意就不会回头的人，你现在能做的，只有准备好，在她失败后，尽可能保住那些人的性命。”彩月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 “我明白了。”林慧怡跟她说开了，心里的愁云散开，又恢复了精气神，道：“去准备点儿吃食，等我饱了，就去承乾宫。” 既然要保住黄皇后及她身后众人的性命，那但凭她的力量远远不够。毕竟那可是逆谋大罪，不牵连她就是好事，哪里还容她求情。 所以，她必须找一个在宇文晟面前有极大能量，可以劝得住他的人。 但后宫中有这个能量的人，不多，可以帮她的更只有一人，那就是高智明。 林慧怡不是不期盼黄皇后的计划成功。 虽然她上位掌权，自己的日子只会变得更好。但黄皇后只是皇后，权力来源于皇帝，哪能这般容易就弑君篡位。 所以，她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尽可能宝珠更多人的性命，别让这场灾难波及太广。 林慧怡随便用些小食粥品填了肚子，就匆匆赶到了承乾宫。 她一进寝殿，见到李恩妃果然在这儿，没有惊讶，笑着说：“哟，这可巧了！我们团圆才说，想和姨娘一起玩儿呢！” 她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把团圆也抱了过来，现在正好借这个理由把李恩妃支开。反正李恩妃和团圆玩得好，也不会起疑。 “来，让姨娘好好看看，团圆是怎么想姨娘的？”李恩妃笑盈盈地接过宇文楠，一掂量，惊呼出声：“哟！可沉了不少！” “是吗？让我也抱抱。”高智明病了许久，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抱过宇文楠了。如今听闻她长胖了，便伸着手要抱。 林慧怡先打趣了一句宇文楠：“你这胖孩儿可轻点儿，你娘身子才好，别让你又给压坏了。”说罢才松开她。 由于宇文楠被宇文晟指明让高智明抚养，即使一直养在林慧怡那儿，林慧怡还是让她也叫高智明“娘亲”。 宇文楠害羞地撅了撅嘴，嘟囔着“才不会”，跟着被高智明抱了起来，搂住她的脖子。 “哎哟，确实重了。”高智明感受了一下怀中的重量，刚说了这一句，就见到宇文楠嘟起了嘴，于是连忙补充： “不过咱们团圆才不是长胖了，是长高长大了。咱们团圆马上就是三岁的大孩子了。” 宇文楠这才高兴起来，和她亲香了好一会儿。 林慧怡见着差不多了，于是对宇文楠说：“团圆，你刚刚不是还说想去看小十四的吗？快让姨娘带你去啊。” “小十四在姨娘家吗？”宇文楠歪着头看向李恩妃。 “是啊，团圆想弟弟了？”李恩妃没有怀疑，笑着回应她。 “那姨娘带我去吧，好吗？”宇文楠从榻上跳下来，保住李恩妃的腿，眨巴着大眼睛。 “好，咱们这就走。”李恩妃不疑有他，笑着起身，和二人打了招呼，才牵着她出去。 等她们一走，林慧怡示意高智明遣散了屋里众人，才说起黄皇后的事。 “娘娘怎能冒这样大的险，若是有个意外，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高智明眉头瞬间拧紧，脸上尽是担心。 “但她已经决定了，我劝不了，只能想办法先做好坏准备，所以才来找你求助的。”林慧怡也叹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我会尽力帮你的。”高智明想想现在宫里有这个能力，保住犯下谋逆大罪的黄皇后的，只有自己了。 虽然她不想跟宇文晟低头，但事关黄皇后，还有可能牵连到林慧怡，她当然不能坐视不理。 毕竟有这两人，她这些年的日子才能说得上还算舒心。 林慧怡是知道她不愿和宇文晟过多打交道的，有些羞愧地说：“抱歉，让你难做了。只是我没有办法了。” “不用抱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皇后娘娘人不错，我救她并不完全是看你的面子。”高智明笑着轻轻安抚。 “智明……”林慧怡倾身保住了她，闷闷地说出了心里话：“其实，我还是挺想，淑姐姐计划成功的…… 我知道，这样想其实挺恶毒，完全不适合我表现出来的善良外表。而且皇上对我也不错。 但我就是下意识地觉得，没有他，我们会过得更快乐。” “是啊，他消失了，宫里许多争斗也就消失了……”高智明轻轻环住她的肩背，低声回应着。 但她心中清楚，要想真的快乐，要想彻底解决掉后宫争斗倾轧，不是杀掉一个皇帝，那样简单而表面的。 必须要解决更深层次的问题。只是那不是她们这些困居深宫，无权无势的女子能做到的。 第497章 事发 林慧怡没有把她和高智明的约定，告诉黄皇后。 这些日子，她也大大减少了去凤仪宫的次数，把自己锁在了兰林宫里。 为了不引人怀疑，她还打出了“夏生患病，要她照顾”的旗号。 时间在林慧怡的心惊胆战中一天天过去，直到这一日傍晚，菊英面带惊恐地进来她，喊着：“皇后娘娘意图谋反，被皇上当场抓获！” 林慧怡没有惊慌，反而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如释重负之感。她放下手上的没翻几页的书，起身淡淡吩咐：“去凤仪宫。” 因为夏天还没过完，天色黑得晚，这时候天上晚霞烧得正旺，浓烈的红色渲染了整片天空。 然而似乎与在其笼罩下的皇宫禁苑，此时此刻的沉重诡谲，不想匹配。 又或许是在为一位异想天开、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女子，举起鼓舞喝彩的旗帜。 “娘娘，凤仪宫到了。”林慧怡收回视线，看着源源不断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六宫妃嫔，面无表情地下了步辇。 不像之前每一次宫里出事，大家没有交头接耳，个个都神情肃穆，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 林慧怡知道，无论如何，黄皇后这一次的动作，都会让她彻底从后位上跌下来。 后位空虚，最受宇文晟宠爱的高智明，有一个残害百姓被裴太后处死的父亲，不被看好成为继后。 所以，应该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动了坐上那后宫至尊之位的念头。 但她此刻没有心情想这些，如何最大限度地减轻影响，减轻黄皇后的罪责，才是她目前的重中之重。 想到这儿，林慧怡抬眼扫视四周，见到高智明站在不远处，对她微笑。 见到她的笑容，林慧怡惶恐不安的一颗心顿时安定下来。有智明在呢，一定不会有事的。 这般大的事，裴太后自然会过来，也只有她能带着众人，进入被看守起来的凤仪宫。 林慧怡看着这位老妇人面上的沉重，及其掩盖下的哀伤惋惜之意，觉得很是同情。 自己看好疼爱的儿媳妇，却想要杀掉自己的儿子。她极力缓和两人之间的矛盾，却最终还是避免不了这必然的结果。 众人齐齐进入凤仪殿，殿中央跪着黄皇后，以及凤仪宫所有宫人，而宇文晟则正襟危坐在高座上。 “母后，这次您就不要再为她解释了。意图谋害儿子的毒药，就在这儿。”宇文晟都没起身，向黄振一招手。 黄振立即捧着手中的托盘呈给裴太后，一语不发。 “如何能证明皇后有谋逆的心思？”裴太后还想再挽救一下。 “上次甘氏一事后，儿子心里仍有疑虑，所以派人监视着凤仪宫。”宇文晟沉声回道。 闻言，裴太后沉默了许久，才眼神复杂地看向黄皇后：“皇后，为什么？” 近在咫尺的林慧怡，能听得出她声音中饱含的不解和悲伤。 “母后，因为权势。因为我明白了，权力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才不会有为人鱼肉的一天。”黄皇后身躯笔直，脸色平静。 “我给你的权力还不够吗？”宇文晟瞬间怒气暴涨，猛地站起来，咬着牙，道： “担心你多疑，我就把后宫全都交给了你。只要是你提出来的，我何曾有强硬反对过？” “皇上您说对了。那些权力都是您给我的，从没有真正属于我。只要哪一天您不高兴了，不满意了，就可以立即收回去。”黄皇后回道。 “我从没有想过要收回你的权力。你是皇后，我的结发妻子！”宇文晟怒极，吼道。 “那也只是现在，你还把我当皇后，当你的妻子而已。”黄皇后并没有因为他几句话，就产生动摇。 “执迷不悟！”宇文晟气得打掉手边的果盘，又对裴太后道：“母后，您都看见了。皇后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裴太后仍旧沉默地看着黄皇后，没有回应。 “皇后黄氏怀执怨怼，不思悔过，竟行逆谋，有愧天恩，着上皇后册宝，赐死。”宇文晟一直凝视着黄皇后，念着废后口谕。 见她丝毫不见悔改之意，宇文晟的怒气顿时又高涨起来，又补充了一句： “凤仪宫宫人等，不知劝谏，反助纣为虐，令全数杖毙。颍国公教女无方，夷三族。” 黄皇后闻言脸微变，正想开口，谁知高智明却站了出来，跪道：“请皇上三思，妾有一言，敢请上闻。” 宇文晟见是她，虽然知道她要为黄皇后求情，但还是不愿拂了她的面子，沉声道：“皇后谋逆证据确凿，你不要再为她辩驳。” “皇上，皇后娘娘虽然确实动了这样的坏心思，但敢问皇上，娘娘可有付诸行动？”高智明轻声问道。 “有毒药为证，难道不是她的实际行动？”宇文晟指了指黄振手中的托盘。 “可是皇上，有毒药也未必会使用。正所谓迷途知返，或许娘娘只是一时糊涂，动了恶念，但尚未使用，尚有转圜的余地。”高智明又道。 “况且皇后娘娘虽有恶念，然娘娘为后十六年来，德行高贵，敦睦嫔妃，抚育诸王，为前朝后宫称道，实乃有功有劳者也。” 高智明见他不语，又接着说：“因而仅仅一时走上歧路，也尚有收手的余地。功过相抵，实在不该如此重罚，请皇上三思。” 林慧怡此时也跪了下来，拜道：“皇后娘娘恩德六宫感念，请皇上三思。” 随即，张佳怡、庄小娘、向安娘等人都跟着附和。 高位妃嫔都在为黄皇后求情，地位嫔御们进退两难，最后也只得随了大流。 “皇上您瞧，六宫姐妹和睦，不正是您与太后娘娘希望见到的么？这，都是皇后娘娘的功劳。”高智明又笑着说。 “你们都想让朕赦免皇后？”宇文晟心下有些震动，不禁问道。 “非也。”高智明却笑着摇头，说：“妾等只是请皇上暂且息怒，等您与皇后娘娘尽皆气消，再来判定此事。” 裴太后知道儿子的毛病，拖得久了气就消了，那时黄皇后可能还保得住，便也帮腔：“此事事关重大，皇上该慢慢审问才是。” “皇后深得人心，朕便暂且留着你。”宇文晟哼了一声，又道：“封闭凤仪宫，不许任何人出入。” 那天之后，即使是裴太后也无法进去，更别说林慧怡了，因此她也只能干着急。 宇文晟就好像忘了这事，一直没再提起，也没有再见黄皇后。 直到一个月后，宇文晟才再度踏足凤仪宫。 此时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多少愤怒的情绪。尤其是在看见黄皇后一身纨素，孤零零地站在凤仪殿中，就好像回到了十六年前，他们初见的时候。 第498章 送别 宇文晟阻止了准备行礼的黄皇后，坐下后，见她始终面无表情，一语不发，终于忍不住开口： “皇后，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没有。我阴谋败露，胜负已分，无话可说。” 黄皇后脸上仍旧没什么波澜，自从她知道家族、宫女都有人保护之后，便不再打算与他交谈。 “阿淑，我们好好谈谈。我真的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宇文晟感觉有些心累，放低了姿态。 “皇上，事情已经发生了，又何必再追究其原因。该如何处置都只管动手，我都认。”黄皇后淡淡地回道。 “你当真为了权力，不肯顾及我们十六年的夫妻情谊？”宇文晟还是不死心，想要追根究底。 “是。”黄皇后毫不迟疑地应了。 见到她这样的态度，宇文晟心中难免又生气怒火。 他站了起来，走到黄皇后面前，定定地盯着她，问了一句：“皇后，你就那么在乎权力吗？” 黄皇后沉默了许久，最后以一个反问句作了回答：“皇上，你肯放弃自己手中握有的权力吗？哪怕一丝一毫？” “当然不会。”宇文晟想都不想便回答了。 说罢，他就愣住了，视线缓缓挪到黄皇后稍稍勾起的嘴角，便忍不住为自己争辩：“可我们不一样，我是皇帝。” “但我们却是一样的人，不肯让手中的权力有丝毫流失。”黄皇后淡淡地笑着，没有嘲讽，也没有欣喜，有的只是一切了结的淡泊。 宇文晟静静地看着她的笑，好久都没有其他动作。他像是渐渐明白了，又好像是忽然就理解了。 “我知道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 黄皇后也没有转身看他，仍旧直直地，孤单地站在那里，眼神淡漠。 终于，结束了。她再也不用担心后位不稳，不用操心以后过得好或不好。她的故事，一切都结束了。 黄淑缓慢而平稳地走向后院，进了暖阁中。这里是曾住过她三个孩子的地方，有两个只在此度过了极其短暂的时间。 只有她的女儿，长久地在这里，长到了四岁。然而她心心念念的却是，抚养一个别人的儿子，对她多有忽视。 可是这个孩子从没有抱怨过，没有因此而讨厌她这个娘亲。反而会在她感到苦恼时，软软地，笨拙地安慰她。 黄淑看着现在空荡荡的屋子，这里的小主人已经一个月没回来了。大概，以后都回不来了。 她被废后，自然有下一任皇后住进来。作为废后的女儿，雪孩儿如何能留在这里呢？ 不过庆幸，宇文晟到底是亲爹，给她找好了养母。承乾宫是个好地方，高智明也是个好女人。 以后她就在天上看着女儿，看着她喜怒哀乐，看着她长大成人，看着她渐渐忘掉自己的模样。 但我总是不能忘记她的，我总得带点儿东西走。黄淑淡淡地笑着，在柜子里找到了一件宇文槿幼时的衣物，轻轻贴进自己的胸膛。 随后，她又来到了隔壁，即使敦哥儿只在她这里住了两三个月，也养出了感情。 “我无法履行答应你娘的承诺了。不过高智明是个会是个好母亲，林慧怡也会帮着照顾你。”她看着宇文敦的小床，轻轻呢喃着。 不久，她又取了宇文敦的一件小衣服，最后都放进了一个深色老旧的匣子里，与里头整整齐齐的几件衣服，叠在一起。 等她做完了这些，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抱着匣子，不疾不徐地走向前殿，等候最终那一纸诏书。 未几，黄振便带领着一群宫人，匆匆进来，展开诏书宣读： “皇后黄氏，居后位多年。然侍太后及朕甚不恭敬，有亏妇德。今令尔上皇后册宝，废居南宫，无诏不得出。” “娘娘，皇上还是念着夫妻情分的。特别吩咐南宫那边，您的服食待遇，一切照旧。”黄振心中感慨万千，嘴上忍不住为宇文晟辩驳一二。 黄淑愣神了许久，仅仅是废居南宫，确实让她意外。 “娘娘，皇后册宝冠服，奴婢就要取走了。请您稍稍等待，南宫会有人来接您。”黄振见她没有反应，又说。 “嗯，多谢公公。”黄淑应了一声，站起身后，又从匣中抽出一物，交给了他，道：“替我还给皇上。” 黄振当然认得那是什么，当初是他看着宇文晟写下的，因而震惊万分，不禁询问：“娘娘有此物，为何不拿出来？还是娘娘是怕皇上不认？” “我去意已决，又何必用它。”黄淑回道。 “娘娘……”黄振不知该说什么，嘴巴张了又合，最后也只是重重叹息了一声，转身去取皇后册宝。 皇后被废的消息，自然很快传遍六宫。 林慧怡打从听说宇文晟去了凤仪宫，就立即来了承乾宫等着。听见只是废居南宫的时候，她的一颗心才放下。 “走吧，咱们去送娘娘一程。”说着，高智明对怀中的宇文槿说道：“咱们雪孩儿不是很久没见到娘亲了么？走，咱们这就去。” “好！”宇文槿高兴极了。从出生到现在，她还是头一次离开娘亲，早就想得哭了，只是一直不得见。 林慧怡想着，将宇文敦也抱了起来，“好歹母子一场，敦哥儿也去送一送吧。” 一行人才走到凤仪宫附近，便见到了许多来送行的妃嫔宫人。 “姐姐这个皇后做得也值得了，大家都还念着她的好。”林慧怡眼圈都忍不住红了。 “是啊。”高智明轻轻拍了拍她，与众人汇合成一路。 她们赶到的时候，南宫来接人的马车已经等在了凤仪宫门口，等走近了，便看见黄淑站在马车边上。 林慧怡赶紧跑过去，对南宫的管事说：“容我们和娘娘再说几句话，请您行个方便。” “贤妃娘娘不必着急，奴婢等着便是。”南宫管事早得了宇文晟的吩咐，自然不会阻拦，还很是自发地退到一边去了。 林慧怡只匆匆回以一笑，便拉过黄淑，一张口便带上了哭腔：“姐姐，你看宫人们都舍不得你，都来给你送行了。” “别哭，我都看见了。”黄淑轻轻揉了下她的脸，垂眼接过宇文敦抱了抱，叹道： “这是我最后一次抱你了。敦哥儿，以后要平平安安地长大，莫让我辜负了对你娘的承诺。” “姐姐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他和雪孩儿的。”林慧怡信誓旦旦地保证。 “我知道你不会放人不管。”黄淑笑着点头，把宇文敦还给她后，便走到高智明的身前，微笑着行礼： “还没有跟你道谢，若没有你那天的一席话，我也不会苟活到现在，更不会保住性命。” “娘娘不必如此。”高智明将她扶起，又将宇文槿推到她怀中。 黄淑抱了宇文槿一会儿，摸着她的发顶，对高智明颇为歉意地说：“以后要麻烦你照顾这两个孩子了。” “虽然我比不过娘娘这个亲妈，但也会尽力照顾好他们。”高智明笑笑。 黄淑又嘱咐了宇文槿好些话，最后和张佳怡等人告了别，便松开宇文槿，转身上了马车。 林慧怡看着车轮滚动，终于忍不住眼泪。她将宇文敦转移到苏苏手中，向着马车行了四拜礼，就像她刚进宫时一样。 “妾身拜别皇后娘娘，请娘娘珍重。” 随后，众多的妃嫔宫人，都像她一样，带着祝福与惜别之意，为黄淑送行。 第499章 一同皇后 虽然许多妃嫔都感念黄淑，但人已经被废。因此那空出来的后位，自然吸引住了六宫上下的眼球。 不管是有门道没门道的，都想方设法地打听，宇文晟属意的继后人选。 这种高涨的热潮，甚至蔓延至宫外。上到朝廷大臣宗亲，下到平民百姓，都在关心这件事。 坊间甚至偷偷下了赌局，高位妃嫔人人有份，都有人下注支持。 因而从那以后，宫里热闹了许多。不仅妃嫔之间相互来往频繁，女官中官也热衷，和有希望继位的妃嫔打交道。 并且由于黄淑退位，高智明拒绝代掌宫权的奏请被驳回。不想管这些事的她，对那些外命妇全都放行。 所以才造成在京的王妃公主、诰命夫人们，来往宫廷络绎不绝。 只是甭管他们讨论得多热烈，宇文晟却始终没正式提过册立继后的事。连大臣上的奏章，也都没有回音。 当然，这一切林慧怡是不太关心的，即便有许多人来过兰林宫，表示支持她，她也一口回绝了。 反正后位轮不到她，操这些注定白费的心做什么。 更何况，她是坚信，宇文晟就算要立，也只会立高智明为继后。 然而高智明的娘家有重大污点，根本过不了裴太后那一关，能成为继后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因此，据林慧怡推测，宇文晟是考虑到高智明无法继位，所以干脆不提这事。 其实林慧怡的想法并不算错，宇文晟心中最属意的继后人选当然是高智明。 只是现在不说的原因，一则是黄淑才刚刚被废，他现在还不想着急提继后的事。二则就是高智明的娘家问题。 朝廷大臣他倒是不怕，只是他必须先说服了裴太后，才能册立高智明为皇后。 想到这儿，宇文晟忍不住有些头疼，自己亲妈的脾性他还能不知道？这件事几乎是成不了的。 他叹了口气，提起朱笔继续批阅奏章，却又收到了一堆鼓动他册立继后的。 虽然宇文晟的废后诏书里，只说黄淑是对太后和他不恭敬才被废。 但京中大臣多半也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没有考虑废后的情绪，十分兴奋地支持他，立刻册立一个贤良淑德的继后。 宇文晟感觉颇为烦躁，直接将那些立后奏章都摞了起来，随即吩咐黄振处理掉，准备留中不报1。 他打算采用拖延战术，等想好怎么说服裴太后，才考虑立继后的事。 然而这一拖，就拖到了年末，整个京城也为这件事闹了半年。 宇文晟见自己想不出法子说服亲妈，又无法再装聋作哑，便动身去和裴太后商量。 “你终于为这事儿来找我了？”裴太后一直都等着他，笑道。 “娘，咱们母子互相了解，在没找到好法子前，我怎么敢来找你商议。”宇文晟愁眉叹道。 “那你这是找到好法子了？”裴太后轻笑一声，又问。 “娘亲聪颖智慧远超儿子，还请您给儿子支个招。”宇文晟噎了一下，赶紧拍起马屁。 “呵，让我支招给你对付我自己，亏你想的出来。”裴太后失笑地睨了他一样。 “娘，这怎么能是对付呢？您是想办法解决儿子的困难，是慈母之举。”宇文晟又赔笑道。 “让我支招，怎么？你不想立皇贵妃为后了？”裴太后才不会被他哄骗到，直接挑明了。 “这自然是想的。”宇文晟不打算隐瞒，反正权力在他手上，大不了就不立继后。 裴太后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润润嗓子，接着说：“我依然坚持我的意见，皇贵妃本身除了身子骨差点儿，别的没话说。 但是，她的父亲是我亲自审判处死的，她与其母也是我下令没入掖庭的。就算是为了皇室颜面，我也不同意。” 宇文晟见她态度坚决，便沉默不语。 裴太后又道：“我知道你喜欢她，但她不合适。我看淑妃、贤妃都不错，她们与皇贵妃关系也好，即使做了皇后也不会为难她。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娘说的是，只是儿子的心意在智明身上。”宇文晟顿了顿，又说：“若是不能立她为后，那就干脆不立继后了。” 即便知道这条路走不通，但他还是有些失落。身为皇帝，连给喜欢的女人后位都做不到。 “那你的后宫怎么办？总得有个管事的人来主持。”裴太后也不想逼他太过，便退了一步。 “智明不愿管事，儿子想让她保管皇后宝印，具体事务由淑妃贤妃等人处理，也就是黄淑怀孕时的办法。”宇文晟拿出了第二套方案。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就这么办吧。”裴太后也觉得可行，便遂了他的意思。 虽然宇文晟打算过些年再公布，但随后宫里宫外便有了风声。 他想着夜长梦多，便挑了个好日子，在大年初一祭祀礼仪结束后，将此事宣布出来： “皇贵妃高氏，文学冠时，柔嘉顺则，今令尔掌皇后宝印，摄六宫事。宫中礼秩，一同皇后。并令淑妃张氏、贤妃林氏等从旁襄助。” 此诏一出，前朝后宫皆为震荡。没想到宇文晟居然不立继后，而是让高皇贵妃代掌后印，着实让人捉摸不透。 后宫更为关注的是其中，“宫中礼秩，一同皇后”这句话。 先唐时，唐玄宗的武惠妃、杨贵妃先后都得到了这条殊荣，作为不能成为皇后的补偿。 因此一众宫人都在猜测，是不是宇文晟想立高智明却没有成功，才出此下策。 虽然嫉妒，但宇文晟圣旨已下，她们也反抗不了，只得乖乖去承乾宫贺喜。 林慧怡知道高智明不在乎这个，不仅不会高兴，反而会觉得是累赘。 所以等应付完了一干妃嫔，打发走众人，她才和高智明携手走进卧房。 不等林慧怡开口，高智明便笑道：“这些可有的你忙了。我是不会管事儿的，你和淑妃就多担待些吧。” “都是做惯了的，倒也不会觉得累。”林慧怡闻言失笑。 这可都亏了黄淑，几次下放宫权，让她们得到了锻炼，才不会在真遇上事儿的时候，两眼一抓瞎。 说完，她又起了调侃的心思，“以后你可就是有实无名的皇后了。你就等着天天享受大家都晨昏定省，没个清静吧。” 1“留中不报”在明朝就是指，朝臣的奏章没有得到回音。 第500章 对对子 “那可别了。”高智明闻言立即苦恼地扶额，抱怨着：“我又不是皇后娘娘，对这个没兴趣。我真是一点儿也不想一天见她们两次。” “那可不行。”林慧怡笑道：“你现在掌握着皇后宝印，总得树立点儿威信。不然她们看你软和，说不定就不把你放在眼里。” “我又不管事儿，能不能让你或是淑妃代我，这个我可真不喜欢。”高智明还想试图往外推。 “帮你管事儿还行，这个我们可代替不了。”林慧怡失笑地推开她的手，严肃着说。 “唉……”高智明实在难以应付这些妃嫔，心里郁闷得很。 林慧怡见她确实为这事头疼，于是提议：“要不，咱们干脆改改形式，不说那些有的没的，干脆大家一起讨论诗书，你觉得如何？” “这个好啊！”高智明眼睛一下就亮了，但很快就冷静下来，犹豫道：“只是怕没那么容易啊……” “难道你是担心我们擅自改变形式，皇上或太后会不高兴？”林慧怡问她。 “这个我倒不太担心，皇上和太后还是很宽容的。”高智明紧接着叹了一声，道：“我是担心，大家会不会乐意？我看有的似乎对这个没兴趣。” “如今你是实际上的皇后，大家都想着怎么巴结你。就算本来没兴趣，为了在你这儿留个好印象，也会好好配合你。 只要跟着咱们一起谈论，时日久了，受到熏陶，自然也就生出兴趣了。”林慧怡却笑道。 “那……咱们就试试吧。对了，那些宫女内侍，只要有空，也让他们来听。” 高智明还是很心动的，听她这么说，便答应下来，脸上抑制不住地泛起期盼的笑容。 林慧怡看着她这个笑容，心里感慨，智明果然还是喜欢诗书词句，惦记着做个先生。 她俩的决定当天就跟宇文晟说了。 这种事没什么不好，宇文晟自然不会反对，当即就这项改动晓谕六宫，鼓励上下宫人参与。 翌日清晨，是高智明头一回接见妃嫔请安的时候。因为担心大家无聊，昨天她和林慧怡还想出了许多有趣的项目。 今天大家都来得很早，林慧怡起得还不算晚，到的时候却是最后一批了。 她惊讶地扫了承乾殿中的一众妃嫔，慢步走到自己的位子，笑道：“今儿姐妹们可真是积极，倒显得我太懒怠了。” “可不是？我还以为自己来得够早了，结果一瞧，才发现大家都来齐了。”向安娘就坐在她身边，抱怨着。 “皇贵妃娘娘一上台就搞了个新形式，咱们可好奇得紧，当然要早点儿来。”庄小娘笑道。 “诶，姐姐，这事儿应该是你和娘娘一起策划的吧。到底是怎么个规划，快说给我听听。 不然到时候我出了丑，丢的可是你的人。”向安娘拉着林慧怡的手臂，兴奋地催促。 众人也都好奇地看过来。 “不过是一起说说笑笑，哪儿会有丢人的时候。”林慧怡“噗嗤”一笑，点了下她的额头，嗔怪着： “平时叫你多看书，你偏不，这会儿知道书到用时方恨少了吧。还想走后门儿拉关系？我可不依你。” “我就是看不太进去嘛。”向安娘瘪了瘪嘴。 “姐姐要让她看正经书啊，那可要拿条绳子把她绑起来才行。”庄小娘也跟着调侃她。 “姐妹们也别担心。咱们啊，就是一起谈谈诗词歌赋，或是玩玩琴棋书画之类的，陶冶情操罢了。”林慧怡笑着安抚众人。 “这个好，免得大家凑到一处，便只想着说人闲话，不说惹出乱子，也伤害姐妹们的情谊。”张佳怡应和地点点头。 不多时，高智明就进来招呼：“屋子里这样坐着太沉闷了。我在花厅布下了，大家都跟着挪过去吧。” “是。”众人福身应下，跟着她出去。 承乾宫的花厅，是除开三宫之外最大的一个。由于宇文晟对高智明的宠爱，这里极为精致。 “大家随便坐，别拘着位分高低。”高智明笑着解释了一下今天的项目： “就是对对子，一桌一桌轮完。一个也没对上的，就先下场。等决出最后一人，再罚她吟诵一首诗词好了。” 从前黄皇后在位时，从没玩过这个，因而众人还挺感兴趣。 林慧怡想着做一个表率，就近坐到了身侧的椅子上，跟着又喊了一嗓子：“谁来和我坐一块儿啊？” 众人一听，动作快离得近的几个，立即霸占了这一桌剩下的位子。 向安娘离得远没抢着，正在气恼呢！ “没有姐姐帮我，等会儿非得让姐妹们看笑话不可！” “我也不大会这个，索性咱俩坐一起，出丑也一起好了。”程英妃掰过她的肩膀，笑道。 “哼！说好了啊，要是你对得好，那我就上门把小芙蓉抱回去，做我的女儿。”向安娘顺势被她拉走，一边还假模假样地威胁。 “那我可巴不得。这小家伙近来顽劣得很，快气死我了。”程英妃回道。 见二人坐好，剩下的妃嫔们也都挑了位子，多是相互交好的坐在一处。 见众人都落了座，高智明才在主位上坐下，朗声道：“咱们今儿只算是玩儿，不用担心对得不好，大家都要活跃些才好。” 说罢，她指了指离自己最近的一人，随意说了个简单的词：“春风。” “秋雨。”那人很快对上，又对下一个人道：“清水。” 很快轮到了林慧怡，她上位是韩熙妃，向来以书香门第出身为傲，自然要拽文的，提的是“瑶池金母”。 林慧怡略想了想，瑶池金母就是指传说中，住在西方瑶池的王母，便以“紫府木公”对之。 “紫府木公”即是住在东方紫府的东王公，也就是东华帝君，还是对得上的。 见韩熙妃没有异议，她便扭头对下手的崔宣仪提了个简单的：“暮雨”，等她对了个“朝霞”便作罢。 眼见着后来气氛热烈起来了，她便适时地说错一个，退出最后的比试。 最终夺魁的人倒有些引人遐想，是与高智明宛如一母同胞的程列荣。 不过高智明并不在意，招呼明珠递给她一个签筒，道：“我准备了许多礼物，且看你能抽到哪样了。” 众人一听还有礼物，想到高智明出手不会吝啬，全都将视线放到了程列荣手中的签筒上。 程列荣有些紧张，轻轻摇了摇签筒，闭着眼从中抽出一支，又深吸了一口气，才念起上头的字：“御赐？娘娘，这是何意？” 高智明见状笑道：“妹妹手气可好，这可是头等奖。御赐即是请皇上对你进行嘉奖。你且等着好了。” “恭喜程列荣。”众人都很捧场。 程列荣也有些期待，她已经很久没得到宇文晟单独的赏赐了。 今天算是圆满收场了，众人散去的时候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等人都散了，林慧怡欣慰地笑着，与高智明走进内室。 另一边，已经升为正三品永妃的陆氏，刚刚回房还没坐一会儿，就听黄英汇报：“娘娘，甘裕嫔又让妙云带话给您。” “又是催我想办法，要回宇文敛的抚养权，对吧。”陆永妃看都不看，扯下头上的珠花，冷哼道。 第501章 大礼 自从黄皇后被废，甘裕嫔就被复位放了出来。只是她儿子宇文敛还是放在景福宫，由李恩妃抚养。 这大半年，甘氏可谓是想尽一切办法，各种找关系，连林慧怡她都去求过了。但宇文晟意志坚决，并不松口。 这段时间，她是越来越着急了。陆永妃想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是的。不过这次，她居然胆敢威胁娘娘。”黄英说着，脸上满是不屑。 “嗯？她说什么了？”听到威胁两个字，陆永妃意味不明地挑起眉梢，歪靠在软枕上，问道。 “甘裕嫔说，若娘娘不肯帮她夺回十四皇子的抚养权。那她就要将娘娘的事全都抖搂出去，还要告诉皇上。”黄英回道，语气轻蔑。 “嗤！”陆永妃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浮上一抹不屑一顾的微笑，然而眼中却丝毫没有笑意。 “娘娘，咱们可不能就让她这么拿捏住了，必须想个办法让她闭嘴。”黄英恶狠狠地说。 “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陆永妃声音极轻地说完这句话，又笑起来，道：“所以要让一个人闭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永远没有开口的机会。” “那我们怎么做？”黄英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了，完全没有任何惧意，甚至还嘴角带笑，想着怎么除去甘裕嫔。 “不用我们出手。”陆永妃轻轻笑着，说：“既然甘裕嫔想让我帮忙，那就帮她一把好了。” “娘娘的意思，我不明白。”黄英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转换话题，反而提起帮甘裕嫔的事了。 “你不需要明白，你只要好好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陆永妃瞥了她一眼，淡淡道。 “……是。”黄英颇有些不忿，但想到她的手段，还是歇了心思，乖乖答应。 当天晚上，翠微宫后殿的东耳房一间屋中，悄悄溜进去一个人影，半晌后又悄无声息地出来，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中。 翌日，梅蕊起来见到梳妆台上，凭空出现的信封，吓得大惊失色，差点儿没摔在地上。 她花了好一会儿平复心情，才伸手抓起那信封，拆开仔细阅读里面的内容。 片刻后，看完书信的她双手狠狠捏紧了那几张纸，牙关也咬得咯咯作响，好一会儿才蹦出两个字： “竹芳！” 这时，门外有人在催：“梅蕊姐姐，您起了吗？主子马上就要出门了。” “我就来。”梅蕊收好信封，未免被人发现，便放进怀中，贴身藏着。 她迅速收拾好自己，极力不让自己表露出半分痕迹，才动身去清辉殿。 又是一早上谈诗论道，回长安宫的路上，陆永妃问起黄英：“那边把东西送进去了吗？” “都是按娘娘的吩咐做的。”黄英颔首。 陆永妃闻言忍不住“啧”了一声，心里疑惑为何没有半点动静，蹙着眉呢喃细语：“难道是她没看见？” “反正东西已经送去了，娘娘不必着急，咱们再等等吧。”黄英说道。 “嗯。”陆永妃点点头，没再想这事。 下午，林慧怡与张佳怡正在承乾宫处理宫务，就见到甘裕嫔身边的梅蕊跪道：“奴婢请旨，去往南宫见一见黄娘娘。” “诶，不是前儿才去过吗？怎么今天又去？”张佳怡惊讶地问。 她倒不是说她们不该去。只是她们担心别人说闲话，以往每个月也就去一两次而已。这回才隔了几天又去，难免有些讶异。 “是我们裕嫔娘娘为娘娘准备了礼物，急着让奴婢献给娘娘。”梅蕊笑道。 “是吗？她还有这份儿心？”林慧怡听了不可思议地嘲讽。甘竹芳要真有这心，她都改跟甘氏姓好了。 “好了，计较那么多做什么，既然她有这份心意，就成全她。”高智明忍不住劝了她一句。 林慧怡不情不愿地闭上嘴，将令牌交给梅蕊：“顺便去一趟兰林宫，替我给姐姐带些东西。” “奴婢遵旨。”梅蕊接下令牌，迅速出去了。 “嘿！今儿是怎么了？有人在赶她不成，跑得这么快。”林慧怡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奇道。 陆永妃那边立即接到梅蕊去南宫的消息，于是满意地勾起唇角：“去吧，让你的好主子接收我送的大礼。” 黄英听着她轻柔鬼魅的笑声，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南宫规模最大的宫殿中，黄淑看着手中的书信，耳边则是梅蕊的哭声。 “罢了。终究是我看走了眼，是我害了寿康。”她深吸一口气，放下信，起身往里屋走去。 “娘娘？梅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离去，惊愕地愣在原地。 她家主子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了。难道不该想办法为寿康报仇吗？ 在她愣神的时候，竹影弯腰捡起那几张纸，冷漠的眼神越发像冻结了千年的寒冰。 好半晌后，她才嘶哑着开口：“梅枝呢？去吧梅枝找来。” “哦，哦哦。”梅蕊还没缓过来，呆呆地答应，去找梅枝了。 “寿康夭折的当天，那些证明芬儿是凶手的书信，究竟是怎么得来的？”竹影冷冷地看着惊惶无措的梅枝。 “我……我……”梅枝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说实话。 “说！”竹影真是气急了，厉声喝道。 “不，不是我自己找到的。我当时，想着邀功，是从秀娟手里，抢来的。”梅枝被吓哭了，哽咽着回答。 “秀娟呢？”竹影气得就要去找。 “姐姐姐姐，秀娟没跟咱们过来。”梅枝抱住了她的腿。 “呵！我说怎么不跟过来，平时她对万事可都积极得很，原来竟如此忠心。”竹影哼笑着。 “姐姐，咱们怎么办？娘娘也不管了。”梅蕊心中没有主意，抓着她问个不停。 “自然是找竹芳讨债。”竹影沉下心，轻声说道。 “咱们怎么做？把这个拿给皇上看？”梅蕊又问。 “没证据的东西，皇上就是信了，也不过责罚而已。”竹影冷然道。 “那可不行！我们还有娘娘会有今天，全是拜她所赐！一定要让她自食恶果！”梅蕊恨恨地说。 “姐姐，咱们找贤妃娘娘求助吧。”梅枝擦了擦眼泪，跟着提议。 “不用。不过是件小事儿，犯不着把贤妃娘娘拖下水。”竹影说着，眼神淡漠地看向梅蕊，道：“但需要我们，不惜这条命。” 第502章 毒杀 “梅蕊，你若是担心的话，等事发之后，便把一切罪名都推到我身上。贤妃娘娘会保住你们的。” 竹影低头看向有些犹豫的梅蕊，没有生气，只淡淡地说了一句。 “竹影……”梅蕊感觉十分羞惭，不敢与她对视。 “做或不做，你想好了来告诉我。”竹影没有要求她立刻给出答复，转身去了里间伺候黄淑。 “姐姐，咱们真要这么做吗？”梅枝胆子小，心里其实是不太愿意的。但想到主子这些年的好，她又觉得自己真是没良心。 因而她此刻极度纠结，迫切想找一个人给自己出个主意。 “我们……”梅蕊无意识地绞着手指，支吾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了一口气，给她一个肯定的答复：“娘娘对我们好，我们不能只顾着自己。” “好，好吧。”梅枝见她答应了，咬了咬牙，也跟着做了决定。 “梅蕊，你可以近竹芳的身，这件事由你来做更容易。”竹影将自己的计划跟二人说清楚后，便把一个小纸包递给了梅蕊。 “我知道了。”梅蕊颤着手接过来，紧张地点了点头。 “娘娘，梅蕊从南宫出来了。”黄英进了卧房，悄声对陆永妃说道。 “她们多半是商量好对策了。”陆永妃轻轻说完，复又笑道：“告诉妙云，让她尽可能帮她们一把，但别让人发现了。” “是。”黄英听了，就准备去照办，却被她又叫住：“让咱们的人都小心藏着，要是卷了进去，我可不会手软。” “哎，请娘娘放心，这件事就是废后和甘裕嫔直接的矛盾，绝对跟咱们扯不上关系。”黄英自信满满地做了保证。 “你知道就好，去吧。”陆永妃见她明白，便没再多言。 等她走了，陆永妃才继续刚刚的事，嘴里轻声念着：“甘氏，这份儿厚礼你好好接着，不用谢我。” 而对这些暗处发生的一切，林慧怡依旧毫不知情，因为宇文晟下了旨意，给她的两个孩子，赐封了爵位。 团圆宇文楠封为衡国公主，夏生宇文敞封为唐王。 刚得到口谕的时候，林慧怡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毕竟庶出的公主，除非是长女，不然初封都是某某公主，冠以郡县名号。得等到及笄定亲，才会晋封某国公主。 团圆是她这个妃子所生，又不是宇文晟第一个女儿，居然破了例。虽说宇文晟对团圆确实很宠爱，但和其他公主其实也没太大分别。 于是，想不通的林慧怡，便趁着宇文晟过来的时候，问出了这个问题。 “团圆毕竟名义上是交给智明抚养的，她如今在宫中如同皇后，这么办自然合适。”宇文晟抱起女儿，不甚在意地回答。 “原来是沾了智明的光，我说呢！”林慧怡笑了笑，戳了下宇文楠的小脸，道： “咱们得了这么大的便宜，明天团圆跟着娘一起去大娘那里，给大娘唱首歌儿，让她高兴高兴，好不好？” “娘，我还会跳舞呢！到时候边唱边跳，大娘肯定会很高兴的！”宇文楠扬起小脸，炫耀一般地扭着小身子。 “你大娘最喜欢你了。不管团圆表演什么，她都会开心。”宇文晟被她逗笑，捏了捏她的脸，说道。 “那当然，大娘说过，我是天底下最可爱的。”宇文楠听他这么一说，扭得更欢了，小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 “那是你现在最小。等过些日子再得一个妹妹，你就不是最可爱的了。”林慧怡故意打击她，还企图祸水东引：“不信你问你皇爹爹。” “娘亲胡说！娘亲最讨厌了！”宇文楠气得撅起嘴，扭过身揪住宇文晟的衣领，凶巴巴地叫嚷： “爹爹，我才是最可爱的！就算再有了小弟弟小妹妹，我也是最可爱的！” 宇文晟被她扯得脖子生疼，心道这小丫头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一边无奈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又看了眼笑得一脸促狭的林慧怡，最后才回答她： “是是是，咱们团圆就是天底下最可爱的，谁都比不上。” “看吧。爹爹都同意，所以娘亲就是在胡说！”宇文楠满意地放开亲爹的衣领，耀武扬威地看着亲妈，奶凶奶凶地说： “只要你现在说我是天底下最可爱的，那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你了！快说！” “噗！”那样子实在太滑稽了，林慧怡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得瘫在了榻上。 “娘！不许睡，你还没说呢！”宇文楠还不依不饶，拉扯她的衣袖，稚嫩的童声透过墙壁传得很远。 又是一个阳光和煦的清晨，见着天好，高智明便做主，在御花园的桃林里摆了席，邀众人赏花作乐。 因此一众妃嫔便没有着急，个个精心打扮准备了一番才过来。 林慧怡看着诸多秀丽佳人，映着日光桃花，成了一幅赏心悦目的美景图，便笑着招呼受邀前来的周尚仪： “姑姑擅画，如今正有个好题，不知姑姑可愿赏脸，为我等画上一幅？” “能得娘娘看重，奴婢自然心甘情愿。”周尚仪走过来，正想和她聊聊具体内容，就听见有宫女急切的喊声： “皇贵妃娘娘！裕嫔娘娘突然薨了！” “什么？”正与李恩妃赏花吟诗的高智明，听见这声，赶紧过来细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刚裕嫔娘娘用完早膳，正要过来，却突然口吐鲜血，倒地不起。奴婢们抢救不及，娘娘已经去了。”那宫女哭着回答。 林慧怡眉头蹙起，甘竹芳身体一向很好，没听说有什么毛病。并且突然口吐鲜血的症状，怎么听都像是中毒。 可谁会对甘氏下毒呢？甘氏摆在明面上的仇家，不就是，淑姐姐吗？ 林慧怡立刻抿住下唇，私心觉得是黄淑毒杀甘竹芳的可能性极大。 毕竟黄淑被废的起因，便是甘竹芳诬告她意图谋反，才引起宇文晟的怀疑和监视，她的计划才那么快暴露。 林慧怡越想越觉得是她，心里有些着急。若真是黄淑，这件事到底怎么解决，还得看宇文晟的意思。 她这边想着，另一边高智明已经下令取消今天的宴席，带着众人赶去翠微宫，查看甘竹芳的遗体。 林慧怡只瞥了甘竹芳的尸体一眼，便观察起了她身边的几个宫女，尤其是被放过来监视她的梅蕊。 梅蕊感受到她的视线，忍不住咬了咬嘴唇，神色有些紧张。 林慧怡立即明白了，刚打算想个办法，就听高智明出来吩咐宫人：“再去催催太医，赶快过来查查裕嫔是怎么死的。” 林慧怡来不及阻拦，就见到梅蕊跪在了她们面前，说道：“娘娘不用查了，甘裕嫔是奴婢毒死的。” 第503章 巧合 “你？”高智明一见是梅蕊，哪儿能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便有些为难。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好偏袒。 “你为何要这么做？你可知道，毒杀妃嫔乃是大罪。”林慧怡立即做出了反应，暗示梅蕊为自己脱罪。 “奴婢深受废后娘娘的恩惠，见到甘裕嫔狼心狗肺，背叛旧主，便想要为娘娘报仇。”梅蕊没有推脱，答道。 “原来是为着之前裕嫔诬告娘娘的事。不过皇上已经证实，裕嫔乃是大义灭亲。”陆永妃轻声说了一句。 林慧怡不禁瞥了她一眼，疑惑于她居然也参与了进来。 “永妃娘娘错了。甘裕嫔绝不止诬告了娘娘，还设计谋害了怀冲太子，栽赃给他人。”梅蕊陈述道。 “寿康是被她害死的？”林慧怡大惊。 “你可有证据？”高智明拉住她，又问。 “正是因为奴婢没有拿到证据，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为娘娘与小太子报仇雪恨。”梅蕊摇头叹道。 “此事事关重大，我也不能擅自处决。”高智明直接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宇文晟：“明珠，去请皇上过来。” 随后，她又招呼一众妃嫔：“这件事皇上自会审理，诸位姐妹就先回去歇着吧。” “是。”林慧怡没有跟着众人离去，反而又折返回来。这件事她极其迫切地想要弄清楚。 毕竟事关朴承徽背后那个力量强大的帮手，她不能掉以轻心。 之前她们似乎是掉入了陷阱，误认为芬儿是朴承徽在凤仪宫的内应。即使她怀疑芬儿能力不足，也只能相信。 但现在梅蕊竟然指称甘竹芳才是那个内应。 然而综合来看，甘氏跟着黄淑一起进宫，一直是宫女中地位最高的，十几年积累下来，能收买那么多宫人，才更合理。 林慧怡心里是已经信了梅蕊的话，只是还想知道其中细节。比如她是如何到现在，才发现甘竹芳真面目的？ “其实，是奴婢之前有一天早起，收到了一封匿名信，竹芳的所作所为都写在里头，清清楚楚。”梅蕊一五一十地回答。 “匿名信？”门口传来一声疑问，紧接着张佳怡走了进来，对林慧怡二人道：“我也放心不下，过来看看。” “嗯。”林慧怡应了一声，又问梅蕊：“你是怎么确定里头的内容是真的？” “里面写了许多我们才知道的事。”梅蕊说完，又说：“其实当我们拿到信的时候，就已经相信是它的真实性了。” “但是毕竟没有确切的证据，你这样毒死甘氏，万一皇上怪罪，淑姐姐怎么办？”林慧怡急道。 “奴婢会抗下所有罪责，换取娘娘的存活。”梅蕊一副大义凛然地样子，匍匐拜道：“还请几位娘娘帮我们娘娘说情。” 林慧怡看高智明和张佳怡都不介意，便一口答应了。“我们肯定会的，只是你这样冲动，恐怕保不住。” “几位娘娘不用管奴婢了。甘竹芳能害得娘娘被废，奴婢也有监督不到位的罪责。”梅蕊叹息了一声。 林慧怡也跟着一叹，却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琢磨等下如何尽力挽救这些人。 由于关系到了怀冲太子的死，宇文晟不得不赶了过来，顺便通知南宫将黄淑的侍女都带了来。 宇文晟一坐定，还没等发话，梅枝就哭诉道：“皇上，奴婢当时拿到的芬儿私通朴承徽的证据，是秀娟给的！” 被点到名的秀娟一慌，立即爬到宇文晟身前，磕着头为自己辩驳：“皇上，与奴婢无关啊！ 是裕嫔娘娘说芬儿最近很可疑，才吩咐奴婢时不时去翻她的屋子。那天奴婢见芬儿嫌疑很大，才找到了那些书信。 然后就被梅枝抢走了！至于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奴婢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皇上，由此可见，裕嫔是早就包藏祸心。故意害死了怀冲太子，她好伺机上位。 妾身记得，二十二年导致淑姐姐小产的那个按摩宫女，也是裕嫔推荐的。”林慧怡赶紧帮腔。 “当时裕嫔只说自己是被那宫女迷惑了。主子念着多年的情分才饶过她，没想到竟是一早就打算好了。”梅蕊也说。 “还有没有其他的证据？”宇文晟虽然信了七八分，但要正式给甘裕嫔定罪，还不够。 “奴婢无能，未能寻找到更多证据。连裕嫔的屋子都翻过了，一无所获。”梅蕊又道。 林慧怡蹙眉，又道：“这件事必定还有别的知情者，否则那封匿名信是谁写出来给你的？” “贤妃说的很对。依朕看，不如把甘氏所有宫人都押入宫正司，好好审一审。”宇文晟点头，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屋中的宫人。 随即，哭喊求饶声响彻云霄，所有宫人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林慧怡难得心狠，想让她们吃点儿苦头，说不定能找到那个知情者，便没有出声劝阻宇文晟。 “拉下去！”见没人出头，宇文晟喝道。 这时，被内侍拖拽的妙云，做出惊恐害怕的模样，叫喊着：“皇上饶命！是奴婢，那封信是奴婢写的！” 宇文晟立即挥手让人松开她，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回皇上，奴婢曾经有一次在给裕嫔娘娘收拾屋子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些书信，都是关于如何谋害废后娘娘和怀冲太子的。” 妙云吓得瑟瑟发抖，哽咽着说着：“当时奴婢害怕被娘娘发现，立即跑掉了。 后来等奴婢想清楚，准备找证据报告给皇上的时候，那些书信已经被娘娘烧了。奴婢只捡到了几张碎片。 所以只能凭着记忆写下来，偷偷放到梅蕊姐姐的屋里，期盼姐姐能告知废后娘娘，惩罚裕嫔娘娘。” “那些碎片呢？”宇文晟追问。 “在，在这儿，奴婢害怕裕嫔娘娘发现，都藏在了衣服夹层里。”妙云找来剪刀化开夹层，将几张烧剩下的纸片抽出来，交给黄振。 “上面的字迹不太清晰，奴婢不知道能不能作证……”妙云只敢偷瞄宇文晟的神情，支支吾吾地说。 宇文晟看过后，才确定她所言非虚：“既然有了证据，甘氏虽然死了，但也要治罪。” 说罢，他命令黄振：“将甘氏的尸体拖出去埋了。” “是。”黄振自然明白怎么处理，之前的王庶人、申承衣都是如此。一口薄棺材草草埋进金山就是。 “至于你们，虽然擅自动手毒杀妃嫔，不过朕念在废后的面子上，饶了你们，都去南宫陪她吧。”宇文晟吩咐人将梅蕊等人带走了。 处理完了这些事儿，宇文晟就回了建章宫。 高智明和张佳怡也准备离去，一回头却见林慧怡仍旧没动，正捧着那几张纸片，愁眉出神。 “怎么了？”高智明立即走过来询问。 林慧怡抿了抿唇，回答：“可能是我多心了。我总感觉，这些纸片留下的内容都太巧合了。” 第504章 追赠三代 “是么？”高智明与张佳怡都拿起了一两张纸片，对比着观察起来。 “你们看，这些纸片全都那么巧的，留下了能证明甘竹芳恶行的内容，其余‘不重要’的部分却烧得一干二净。”林慧怡指着几张纸片，将自己的疑虑说了出来。 “确实有些巧合。”高智明应了一声，又问：“你是认为，那个妙云其实并没有那么简单，她的一举一动都在谁的计划当中？” “是。我确实是怀疑她。”林慧怡点点头。 “那我们再把她叫进来，试探一二。”张佳怡提议。 “好。”高智明见林慧怡也点头同意，便吩咐明珠去叫人。 妙云很快就进来了，见到三人还坐着，身边摆着那些书信碎片，心里便已经有了底，于是不慌不忙地赔着笑：“敢问三位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没什么，不过是想再问问你这件事的细节。”高智明微微笑着答道。 “可是奴婢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别的东西，奴婢确实不知情。”妙云做出一副为难的模样，犹犹豫豫地回答。 “不知情？”见她不肯老实开口，林慧怡立即扬高了声音，说： “那你来跟我解释一下，为何这些纸片烧得如此整齐，偏偏只留下了其中最有用的部分？是不是你故意为之？” “贤妃娘娘冤枉啊！奴婢刚刚就已经说清楚了。这些碎片是裕嫔娘娘烧了之后，奴婢偷偷从灰里掏出来的。”妙云顿时委屈地哭诉着。 “哦？甘裕嫔既然知道这些东西危险，要烧掉，却还会给你留下收捡碎片的机会？”张佳怡冷笑一声。 “淑妃娘娘，怎么您也如此冤枉奴婢！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啊！若不是想到废后娘娘和怀冲太子，奴婢心里不安。不然哪儿有胆量，把这件事抖露出来。 奴婢还不是想着惩治恶人，张扬正道吗？早知道这样，奴婢就装哑巴，什么都不说了。”妙云哭得稀里哗啦，万分委屈的模样。 高智明和张佳怡见此，也不好再多说，毕竟她们对妙云的怀疑并不太深，于是纷纷看向林慧怡。 林慧怡却仍有疑虑，便故作高深地诈她一诈：“哼！你就嘴硬吧。等我回去查清你的底细，你背后是谁，就彻底清楚了。先让你多活两天好了。” “娘娘竟然还在怀疑奴婢！”妙云愤愤地站起来，从边上找来了之前用过的剪刀，一边对林慧怡比划，一边哭嚎： “等娘娘查清了再来污蔑奴婢杀了奴婢，不如就现在赐死好了！娘娘你直接杀了奴婢，免得奴婢一片好心，反被羞辱！” “住手！刀剑无眼，你万一伤着贤妃，就是彻彻底底的死罪！”高智明见林慧怡被她威胁，立刻喝道。 “反正贤妃娘娘也要整死我！不如娘娘现在就杀了我！”妙云不管不顾，说着就要把剪刀递给林慧怡，要她捅死自己。 见她反应如此强烈，林慧怡也不好再无端猜疑了，便道：“好了。你把剪刀放下，我刚刚也只是吓唬你的。” 妙云这才停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擦着脸，还抽抽搭搭地说： “反正得了三位娘娘的怀疑，奴婢在宫里也混不下去了。你们放心，奴婢不会让你们费心劳神，还要监视我。” 林慧怡还以为她准备自决，刚要阻拦，就见她猛地跪倒在高智明的脚边，哽咽着哀求着： “皇贵妃娘娘，等今年宫女出宫的消息下来，奴婢立刻就申请离宫。到时请娘娘可怜可怜奴婢，放奴婢一条生路。” “既然你问心无愧，又何必出宫呢？在宫里，好歹还能过日子。”高智明见她也不是真的想出宫，便劝了一句。 “奴婢去意已决，请皇贵妃娘娘开恩。”妙云歪了歪头，瘪着嘴不回答，只拜了一拜，继续恳求。 “好吧。到时我会添上你的名字。”高智明点头同意了。 “谢皇贵妃娘娘大恩，奴婢没齿难忘。”妙云感激涕零，又匍匐拜下。 高智明应了一声，又担心林慧怡心里不爽快，便招呼三人往外面走。 林慧怡本来也只是有些怀疑，但见到妙云这一番哭天抢地的举动，只觉得是自己多疑了。 因此，她也没打算再留下来说什么，跟着高智明出去了。 只是离去的三人没有看见，还跪在地上的妙云，嘴角勾起了一个极其夸张的弧度，好似得到了什么不可估量的珍宝。 陆永妃收到妙云递过来的消息，没什么反应，只吩咐黄英：“走了也好，不用我动手。给她点儿赏钱，算是了了这几年她的忠心。” “是。”黄英嘴上答应，心里却有些不乐意，因此侵吞了一部分主子答应给妙云的赏钱。 妙云拿到手里明显缺斤少两的钱，知道谁干得出来这种事，沉默了许久，最后只轻蔑地笑了一声： “把这种人放在自己身边重用，我估计你也成不了气候。也罢，我就安安心心地走，免得以后拖累我。” 不过幸好她手上钱不少，以后出了宫也不难生活。 毕竟李恩妃只拿了几样，甘裕嫔贴身的东西留给宇文敛，都不值什么钱。 至于甘裕嫔剩下的财物，除了一部分随葬，少量收回内库，另外的自然都是她们这些宫人瓜分。 因此妙云便没去计较黄英搜刮油水的事。 甘竹芳死了，参与谋害她们母子的凶手全都得到了教训，因而林慧怡也放下了这件事，专心自己的事。 四月初二，宇文晟突然发布诏令，要追封高智明的三代，并且是按照正宫皇后的规格。即追赠高家父祖三代为赣国公，高母及祖母、曾祖母为赣国公夫人。 这道诏令传出来，裴太后就立即派人，将宇文晟叫去慈宁宫斥责了一通。 六宫妃嫔们也都是又妒又怨。之前还只是给了皇后的待遇，现在可好，除了皇后这个名号，其他皇后该有的也全都有了。 并且，这道诏令不禁震惊了后宫，也震惊了前朝。 毕竟渝朝开国以来，虽然也出现过极度受宠，在后宫形同皇后的妃嫔，但也没见过能拿到这种荣耀的。 更何况高智明的父亲，可是因为鱼肉百姓，被裴太后亲自下令处斩的贪官。宇文晟这么做，岂不是在为他平反。 于是，朝廷大臣们个个都不淡定了，齐齐上书要求宇文晟取消这道诏令。 承乾宫的高智明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外人以为的惊喜，反而像是被晴空霹雳击中一般，脸色惨白。 她愣愣地看向身边，登时就住嘴不再出声的明珠，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随后她眼前一黑，就此昏了过去。 第505章 归于麾下 听闻高智明晕倒，林慧怡连忙赶了过来，正好在路上碰见从慈宁宫回来的宇文晟，便一同进了寝殿。 由于高智明身子不好，承乾宫是常驻有医女的。太医还没到，此时她们都围在床边，为高智明看诊。 这些医女都是宫里最好的，有两人堪比太医院太医，所以没一会儿，高智明便清醒了过来。 为首的医女见她神志清明，便让其他人照顾，自己来到宇文晟面前回话： “启禀皇上，皇贵妃娘娘刚刚是急火攻心，现在已经好了。不过娘娘本就身子虚弱，日后情绪不可再大起大落了。” 还有些话她没说，不过眼前二人都清楚。皇贵妃的身体早就垮了，就算好生将养着，也最多撑个十年八年。 更别说其间随便出个小小的意外，都有可能立即将皇贵妃送上西天。只不过这都瞒着皇贵妃罢了。 林慧怡看了她的神情，就知道一切不好，差点儿就要落下泪来。 “朕一定记着。你们也都记住了，今后谁都不许刺激皇贵妃。”宇文晟沉默了片刻，才沉着脸命令众人。 “是。”屋内所有人都乖乖应下。 林慧怡与宇文晟起身去看高智明，见医女端着汤药过来，便都伸手去接。 林慧怡当然抢不过宇文晟，便坐到另一边，查看高智明的面相，苍白如雪，比之前糟糕多了。 这下可怎么好，照这样下去，智明还能有几年活头？ 她心中着急上火，嘴上却强笑着打趣高智明：“智明，你莫不是高兴坏了，居然晕了过去！” 听见她的话，高智明推开宇文晟喂药的手，咳嗽两声，道：“皇上，妾身恳请您收回成命。” “为什么？”宇文晟手上动作一顿，问道。 连林慧怡也看了过来。 高智明缓了口气，才道：“家父乃是国之罪人，理当受万世唾骂，不能接受封赠。请皇上想想被家父残害的百姓。 您受太后娘娘教导，一直秉持公正，为百姓着想。今日您为了妾身，封赠家父，会让百姓们怎么想？那些奉公守节的纯臣又如何想？” “不过是虚名而已。”宇文晟沉默了半晌，才道。 “仅仅是虚名，就已经能引得天下人遐想。一定会有奸佞嗅到气味，乘风而动。”高智明语气沉重下来。 林慧怡见她是真不愿意，便跟着劝说：“皇上，智明所言有理。天下人皆以皇上您的喜欢为风向标。 他们见到您如此宠爱重视智明，必定想方设法讨好智明，以求得荣华富贵。而智明秉性纯良，最是见不得这些，难免生气，对身体更加不益。” “皇上，求您答应妾身，收回成命。”高智明见宇文晟还在犹豫，干脆咬牙艰难起身，正打算跪下，就被宇文晟拦住了。 “朕听你的就是。”他没办法，只能答应。 “谢皇上恩典。”高智明在林慧怡的搀扶下又躺了回去。 “朕这就去取消诏令，你好生养着，别再劳神费心了。”宇文晟叮嘱了她，又吩咐林慧怡：“贤妃，智明朕交给你了。” “是，妾身一定尽心尽力。”林慧怡福身应下。 宇文晟出去后，高智明喝完药，问道：“明珠呢？” “诶，正说呢，我刚刚就没看到她。”林慧怡闻言站起来，左顾右盼也没找到人，赶忙叫彩月她们去寻。 正在这时，明珠自己就出来了。 她提着一个暖炉进来，道：“我听医女说娘娘不能冷着，所以去烧了炭。” “你……”高智明闻声立即爬起来，望着走过来的那人，愣愣地说：“你不生气？” 林慧怡只觉得这句话来得莫名其妙，便问：“生什么气？” 只见明珠一边放置暖炉，一边应道：“生气？我当然生气。我气你不好好爱惜自己。” 高智明见她脸上带着笑，一边觉得失落，一边却又感到庆幸，回道：“再不会有下次了。” “当然不会再有下次了。”明珠也应了一声。 林慧怡却仍是一头雾水，不知其中意思。然而二人又都没有为她解释的打算，她便只能撇撇嘴，将高智明塞回被窝里。 高智明这一病，林慧怡便抽不开身管理宫务，只能按惯例，叫其他妃位的姐妹帮忙，换来她的时间。 这次庄小娘和向安娘身为最高的四妃，当然不能再撇开了。然而二人长年被林慧怡庇护着，能力经验都稍有欠缺。 因此也造成了许多隐患，让宫里再次动荡起来。 一晃两个多月过去，这天李妙媛从外头回来，想着去给主位陆永妃问个好卖卖乖，便向其寝殿昭德殿走去。 谁知刚走到窗檐下的时候，却隐约听见里头的说话声。 李妙媛顿时起了偷听的心思，便让一个宫女去放风，自己则贴近了墙角。 “皇贵妃病得不轻，现在都没好。娘娘要不要考虑帮她一把。毕竟她死了，您才有机会上位。” 她听见陆永妃身边的黄英低声这么说，就觉得不太对劲，心里突突的，却还想知道陆永妃的心思，便没有着急走开。 她不知道，只因为自己这一时的好奇，却直接葬送了本该平稳度过的余生。 “哼！你想死别拉我。现在淑妃贤妃都看着承乾宫，皇上尤其谨慎，比当初的凤仪宫都严实。我可没这个本事，还能得手。”陆永妃哼道，语气颇为不善。 李妙媛听到这儿就已经感到不妙，整个人心惊肉跳，正想着赶快走。 谁知她身边的红珠一个着急，竟然磕在了墙砖上，那一声响立即引得屋里人惊觉叫喊：“谁？”“谁在外面！” 李妙媛心道不好，赶紧拉着红珠向外跑，岂料直接正面对上了陆永妃的宫女坠儿。 她笑着问道：“妙媛娘子这是做甚？如此慌张。” 然而极度惊慌之下，李妙媛反倒迅速想出了应对之策，笑道：“我正想跟娘娘说说话，却又想起一件大事没做，等会儿再来看娘娘。” 然而这时，陆永妃已经从屋里出来了，见到她们几人，便一边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拉着李妙媛寒暄，一边偷偷看向坠儿。 坠儿悄悄指了指李妙媛，做了个“偷听”的口型。 陆永妃当即明白，又听见李妙媛说有急事想走，便笑道：“妹妹既然来了，难道连杯茶都不喝就走？”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伸手抓住了李妙媛的手腕，没用太大力气，却不容挣脱。 李妙媛无法，只得强颜欢笑地跟她进了卧房，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 按刚刚陆永妃的那些话，可见她不是个简单的。若自己不好好处理，只怕非但不能脱身，还会引来陆氏的杀心。 然而她思来想去，此时也只有一个办法了。 于是她吸了吸气，立即起身跪到陆永妃的脚边，拜道：“雁姐姐聪明过人，妹妹愿归于姐姐麾下，但凭姐姐差遣。求雁姐姐大发慈悲，收留妹妹。” 她一口一个姐姐，还直接唤起了陆永妃的闺名，为的是拉关系，让陆秋雁放低戒心。 第506章 博弈 然而陆永妃却并不吃李妙媛这一套。 只见她略略挑了挑眉头，又慢悠悠地轻抿了一口茶水，只等得李妙媛冷汗直流，才肯张口：“这么说，你全都听见了？” “妹妹，只听到了一点点……”李妙媛此时务必谨慎，生怕陆永妃一个不乐意就用计杀掉她。 且听她刚刚那些话中的意思，废后都能让她得手，何况是在她手心底下被牢牢摁住的自己。 “只听了一点点，你就说我聪明，要投靠我？未免太轻率了些。”陆永妃轻轻一笑，并不相信她的话，只道。 “妹妹只听了一小部分，便已知姐姐智慧，求姐姐垂怜。”李妙媛现在是揪住任何机会拍她马屁，力求保住自身性命。 “什么垂怜不垂怜的。只是我曾听说，妹妹好像有意投靠贤妃？”陆永妃轻轻一笑，看穿她强忍住的恐慌，说道。 “那是妹妹之前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姐姐竟是如此巾帼英雄，才舍近求远了。如今得知姐姐大能，自然晓得了回头。” 李妙媛说完，又恭恭敬敬地行了最高的四拜礼，以此表现自己的顺从。 陆永妃见她怕得要死，眼中闪过一丝轻视的意味，懒懒地说：“既然妹妹如此诚心诚意，我这个做姐姐的怎好拒绝……” 就在李妙媛觉得自己过关的时候，陆永妃又道：“为了表示姐姐的诚意，不如从今天起，妹妹就过来和姐姐同起同卧吧。” 李妙媛听后脸色一僵，差点儿就要软倒在地。但她还记着自己如今任人宰割的处境，只得强自笑着答应。 趁着回屋收拾东西的空隙，李妙媛急得满头大汗，为了想出一个保全性命的办法，简直就是绞尽脑汁。 她知道了陆氏的秘密，陆氏岂能容她，投靠归顺只是暂时，等她放松了警惕，就是陆氏取她性命之时。 李妙媛心里慌得不行，可又实在想不到一个足够妥当的办法。 最近她和她的宫女，估计是连长安宫的门都别想出了。就算宫中有宴会，陆氏都能谎称她有病，为她请假。 现在，她就只能寄希望于其他妃嫔会上门来看望她了。 但联想到自己糟糕透顶的人缘，李妙媛瞬间失去了大半希望。 要是自己当时不去昭德殿，不偷听，早点儿回来就好了。李妙媛如今是追悔莫及，随即想到那两个坏事儿的宫女，心中便来了气。 她忍不住锤了下桌子，向帘子外唤道：“红珠！花房！” 两个女孩儿应声进来，心里都清楚李妙媛为何要叫她们，因此有些不安。 “花房，我叫你放风，你去做什么了？人都到我们跟前了，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死人！”李妙媛气上心头，劈头盖脸地骂着，还上手又掐又拧。 “主子！主子！饶命！坠儿来的太快了，奴婢实在来不及通知您。”花房疼得直掉眼泪，口里不停告饶。 李妙媛却不听，直到在她身上泄了些怒气，才把矛头调转到红珠：“还有你！要不是你毛手毛脚，我怎么可能会被她们发现！都是你这头猪害的！” 红珠是个逆来顺受的，连辩解都不会，只蜷成一团承受她的怒火，压抑地哭着。 等李妙媛发泄完了，才把二人赶出去。 红珠揉着身上的痛处，低着头继续去为主子收拾东西。 而花房却见没人，进了昭德殿，她在跟陆永妃告状：“娘娘，李妙媛对娘娘并非真心，心里还有气呢！” “好孩子，做得不错，让你坠儿姐姐赏你银钱。”陆永妃心里早就清楚，因此不过是了然一笑，轻轻抬了抬手。 坠儿便带着花房下去了。 随即黄英便说：“娘娘，李氏也并不简单，势必要想办法暗暗传递消息出去的，咱们尽快必须除掉她。” “哼！我不会给她机会的。”陆永妃露出森冷的微笑，轻启朱唇，道：“李招娣呀李招娣，我就等你自掘坟墓。” 随后的近一个月里，李妙媛就搬到了昭德殿里居住，对外声称其抱病，出不得门。 为了确保太医看不出什么来，陆永妃当然逼迫她使用了一些方法，才显得真有了病。 不过李妙媛还是存了一点侥幸的，毕竟患病被人探望是常理，陆氏也拦不得。 可惜最后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得知她生病，一众妃嫔都没什么表示。 不说林慧怡和她不熟，就算关系尚可，现在人忙着照顾高智明，也不会亲自过来。所以只派了宫女照例来送了慰问礼。 其他人也大多如此，就连和李妙媛还有点交情的柳贵容也没来。 李妙媛见此情景，只觉得心里发苦，不过这也怨不得旁人。 要怪只怪她自己，从前得罪了太多人。即使这些年有了弥补之心，也不讨人待见，只有柳贵容勉强能和她说说话。 可是这次，连她也不来。而对着过来的宫女，在陆永妃的眼线监视下，她也不敢表露什么。 就在李妙媛感到自己时日无多，快要彻底泄气的时候，柳华姬有孕的消息突然传了进来。 李妙媛听得眼前一亮，心里只有四个字：机会来了！ 她能知道，陆永妃自然也能得到这个消息。她轻轻蹙了蹙眉，问道：“李招娣是不是和柳氏姐妹关系不错？” 不是她记性好，实在是李妙媛人缘太差，和她能走到一块儿的实在少数。 何况她记得柳贵容上过几次门，似乎也是唯一一个亲自上门，来找李妙媛玩儿的妃嫔。 这样的特殊性，能不让她记住吗？ “是，李妙媛和柳贵容还有往来。”黄英点头回道。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陆永妃便轻而易举的，将李妙媛的算计看破。 她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残酷的冷笑，“既然是好姐妹的亲妹妹有孕，自然要送贺礼，要登门贺喜。 遇上这般千载难逢的正当机会，李氏也算好福气了。既然可以揭发我的事，她岂会放过？” “既然娘娘已经看清她的谋划，那就该想办法断绝她的妄念。”黄英赶紧催促她。 陆永妃轻轻笑着，说：“那就让李招娣病得再重一点儿吧。重病之人怎能亲自到场呢？那不是把晦气带过去了吗？” 李妙媛自然也知道陆永妃不会让她如愿的，所以同样在想办法，为自己的生死存亡，与她博弈。 第507章 折磨 但这个时候，李妙媛才意识到，自己从前错得有多离谱。 长安宫在陆永妃掌权的这些年，早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根本没有能为她所用之人。 就连身边最亲近的两个宫女——红珠和花房，也只剩一个还是忠心的。 这样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任她怎样抵抗，都被迫生起了重病。 躺在床上不停咳嗽的李妙媛，心里绝不肯认输。陆秋雁这样逼迫狠毒，她就算死了，也要给陆氏留下隐患！ 她脑中迅速闪过了一个计划，确定其中细节之后，便起身朝外面唤了一声：“来人！” 好半晌都没有人答应，她咬了咬牙，忍下怒气，又连喊了好几声，才有一个宫女慢吞吞地进来，满身的不情愿，嘴里还抱怨着： “病得都快死了，还那么多事儿！叫魂呢叫个不停！又要干什么？” 李妙媛看清了那人的脸，心里顿时怒气消散，只剩下嘲弄，以及其言行正中自己下怀的隐隐喜悦。 来人正是花房，见自己都给脸进来了，而她却敢不搭理自己，心里一个不高兴，就骂了起来：“说你呢！你是真的要死了叫魂那！” “花房，我现在还活着，还是正六品下的妙媛，还是你的主子。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李妙媛眼睛眯了眯，冷声道。 “嘁！你还以为自己是主子呢！还在做梦那！”花房轻蔑地看着她，一副大发慈悲的样子，笑道： “我也不妨告诉你，永妃娘娘早已经计划好了。过几日就送你上西天，到时候，我会好好为你哭灵的。” “哼！你攀上了高枝儿，就以为万事大吉了？柳贵姬娘娘的贺礼我还没送，你们打算怎么解决？”李妙媛冷笑道。 “娘娘早便看穿了你的把戏。红珠被你传染了病，那贺礼自然由我去送，随便挑一件不就得了。”花房嗤笑着说。 红珠一直不见人影，她早已知晓其身处情境与自己无二。陆氏绝对不会让红珠，有机会出长安宫的门。 但李妙媛已经猜中了陆氏阴谋，立即大笑起来，嘲讽地看着她。 “呵，那可正好！我就等着，柳贵姬发现不对，亲自上面来看我了。” “你什么意思？”花房眼睛不由得瞪大。 “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我是说，我很快就要看到，陆氏倒台的那天来临了。”李妙媛虚张声势，吓唬着她。 花房不是个聪明的，果然中了计，扑上来揪住她的衣领，恶狠狠地叫嚷：“说！到底怎么回事！” 李妙媛却不理她，只放肆地笑着，眼中的疯狂让花房感到无比恐惧。 “好，不说是吧，我这就去告诉娘娘！”她见自己没有办法，只能咬牙切齿地跑了。 李妙媛理好衣领，面无表情地等着陆秋雁上门。 得了花房的信儿，陆永妃立即就过来了。 她一副柔和的笑模样，缓缓踱到她身边，轻声询问：“妹妹，听说花房冲撞了你？” “哼！陆氏，在你的地盘儿上，还用跟我演这套戏码？”李妙媛看得只想干呕，丝毫没有客气地讽道。 “既然你什么清楚了，那我可就直接问了。”陆永妃撕下伪装，冷笑着看她。 “说吧，你刚刚那话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你想知道吗？”李妙媛似笑非笑地看回去。 “不说是吧。”陆永妃眼睛眯起，被她这副态度激得火起，扭头对黄英吩咐：“给浴桶里装上冰块儿，让我们妙媛降降火气。” “哼！你以为这样就能使我屈服了吗？”李妙媛心里在抖，但面上却不肯表露。 “你不说，这件事我也有的是法子解决。不过我现在，只想好好让你舒服舒服。” 说罢，陆永妃就立即站起，一把将李妙媛拽到地上，摔得重重一声，叫她痛呼不止。 陆永妃鼻中冷哼出气，见黄英已将盛满冰块的浴桶准备好了，便亲手将李妙媛提了起来，倒栽葱一般塞进了冰桶里。 李妙媛因为生病，本就身子虚怕冷，因而直接被冻得牙关直打抖。 这还不算完，陆永妃又一瓢接一瓢地，舀起冰块儿，从上到下地浇在她身上。冰冷刺骨的寒意，淋在了李妙媛每一处皮肤。 “呵，呵，呵！你果然是好歹毒的心！”李妙媛强撑着，却还要刺激她。 “哼，还嘴硬。”陆永妃不屑地瞥了一眼她狼狈的模样，又招呼宫女：“把她拉到太阳下晒一晒，驱驱邪。” 几个宫女应声上来，七手八脚地把李妙媛拖了出来，在夏日的烈日下暴晒。 这一来一回的冰火两重天，用不了一刻钟，李妙媛就受不了了。 她知道时候已经到了，便不再隐忍，一边爬行，一边有气无力地求饶：“娘娘，我知错了。我说，我说。” 陆永妃悠闲地坐在屋檐下，身侧的扇子送来冰块的凉气，舒爽宜人。 她捻起一颗冰镇过后的葡萄，百无聊赖地抬了下手：“把她带过来。” “娘娘，之前我与柳贵容交好时，曾有个约定，谁若是有孕，就送一份特别的礼物。 所以您若是随便选了一件，又让花房去送礼。自然会被柳贵容怀疑。”李妙媛按着自己的计划，说着。 陆永妃心里早就有了数，因此并不惊讶，只道：“你若是乖一点儿，我就不杀你了。若是你不乖，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是。我一定，万事听从娘娘的安排。”李妙媛泪流满面，一副悔恨不已的痛苦面容。 “让娘给她治一治，别让她死了。之后就按她的吩咐送礼，但有任何不对，就来回我。” 陆永妃对黄英说完，扔了手中的葡萄，又连“呸”了两口，道：“这葡萄吃腻了，以后别端上来了。” “是。”黄英招手让其他人来收拾，自己则去请陆永妃口中的“娘”。 她“娘”即是当初将陆永妃抱进宫的老嬷嬷，曾经担任过医女，也就是黄英的亲姑奶奶。 这也就是为何，陆永妃分明对她并不满意，却仍留她在身边重用的原因。 黄英也仗着姑奶奶在陆永妃心中的地位，以及自己与她一起长大的情谊，根本什么都不怕。 第508章 机关 正想着，黄英就来了尚食局司药司后头的厅堂。 身为经验丰厚的老医女，她的姑奶奶选择了留下来，教导医术浅薄的小医女。连陆永妃说把她接到长安宫住，都不愿意。 黄英也是这里的常客了，医女们纷纷和她打招呼：“黄姥姥这会儿正教她们看穴位，还请姐姐稍等片刻。” 姥姥便是宫里对年长而才干、德行出众的老宫女的尊称。黄姥姥不仅医术精湛，并且品德贵重，让许多宫人敬仰，自然担得上姥姥一称。 “我也不着急，先坐坐，你们都忙自己的去吧。”黄英笑着应了一声，根本没把李妙媛放在心上。 过了快半个时辰，厅堂里头的课程才结束，一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妇人走了出来，见到她，就笑眯眯地快走了两步。 “英儿怎么来了？” “姑奶奶，娘娘请您去帮忙看看我们李妙媛的病，这么些日子，老是不见好。”黄英见有人在，便编了个谎。 边上的人一听，齐齐称颂着：“永妃娘娘真是仁善，对李妙媛如此上心。” 黄姥姥知道有病人等着，立即便拉着她往外走，一边说：“那我们快些去吧。” “姑奶奶您慢点儿。”黄英对李妙媛浑不在意，但却担心她年纪大了腿脚不便，只得快步跟上来搀扶着。 等二人到的时候，李妙媛病情加剧，已经昏迷了过去。 黄姥姥仔细一瞧，只觉得不好，一边给她退烧降温，一边斥责黄英：“都病成这样了，怎么不请个太医？” “姑奶奶，您别着急，治得好就治，治不好就算了。”黄英歪歪倒倒地靠在一边，没有一点儿搭把手的意思。 “胡说！别说其他，她可是皇上的妃嫔，岂能儿戏！”黄姥姥怒目而视，随即从她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什么，瞳孔蓦地一缩，便问：“李妙媛的病，是不是你们做的手脚？” “姑奶奶您知道就行了。她和秋雁对着干，死不服软，才得了点儿教训。”黄英丝毫不想隐瞒，便说。 “你们！你们怎能……”黄姥姥知道养女成为妃嫔后，多半不会再如从前一般单纯，可没想到就连侄孙女都成了这样冷血的面目。 “哎呀，姑奶奶，哪儿是我们的问题，分明是她偷听到我们的秘密，还打算到处乱说。我们也是逼不得已。”黄英赶紧找补了两句。 “唉……”黄姥姥如何不懂这些门道，只能哀叹了一声，继续为李妙媛治病。 在黄姥姥的精心治疗下，没几天，李妙媛很快就退了烧，人也清醒了过来。 她看着眼前这位曾见过几次面的老妪，愣了愣，忽地抬起头抓住她的手，只是太虚弱，连话也说不出。 “娘子醒了？这是燕窝粥，补身子的，您快趁热吃了吧。”黄姥姥连忙将刚煮好的燕窝粥端上来，亲手喂她吃下。 李妙媛一边吃粥，一边观察屋中情况，见黄英在远处没关注这边，便想着等恢复了些许力气，请她帮忙。 可她不知道，黄英表面上没在意，实际上一早就被陆永妃交代过了，一直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如今见她醒了，立即凑过来问姑奶奶：“她如何了？” “病已经好了，只是身子虚弱得厉害，要好好养着。”黄姥姥回道。 “既然好了，姥姥就去歇一歇吧。这几天都没好好休息，实在伤身体。”黄英笑着，直把黄姥姥往外推。 等亲自将人送回了司药司，她才回来，哂笑着对李妙媛道：“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姑奶奶是仁善，可我不会让你得逞。” “哼！黄姥姥要是知道自己一生品行端正，不与恶道同流合污，却教出了你们两个歹毒阴险之人，会不会气死呢？”李妙媛讥讽回去。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她永远不会知道的。”说着，黄英便拿来纸笔，问起正事：“说吧，你为柳贵姬准备的贺礼。” 李妙媛见自己是真的逃不过了，便定下心神地按着自己先前的计划来做，让她们从库房里取出了一件木制玩具。 这是她家乡流行的幼儿玩具。只是她幼时因为家贫，又是个女儿，所以没机会拥有自己的。 直到进了宫，位分起来了，她才吩咐尚功局为自己打造了几件。这一件大红酸枝木的最为贵重，所以一直仔细搜藏着，还没用过。 “原来就是这么个玩意儿，也值得你这样看重。啧啧……”黄英随手将玩具丢进了盒子里。 李妙媛见她要把盒子拿走，赶忙说道：“这玩具放久了有灰，让我给它擦一擦吧。” 担心黄英不答应，她还放弃了自己的尊严，低声下气地哀求：“就算是我死前的愿望，求你成全。” “哟呵，看你这样诚心，那就给你了，傍晚我来取，再送去给你的好姐妹。”黄英得意洋洋，将盒子都给她，自己一扭一扭地出去了。 李妙媛见屋里没人，赶紧抄起纸笔，用最简短的词句，将陆秋雁的真实面目写了下来。 随后她又四处打量确认了一遍，才撕下那一小片纸，小心仔细地卷成了一个非常细的纸筒，藏进了玩具中最隐秘的机关里。 然而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有一个人，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 傍晚，黄英如期来取玩具，见那玩意儿果然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忍不住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妙媛： “这般用心良苦，看来对这玩意儿煞是上心那！我猜，这里头必定有什么玄机，你说呢？” “哼，我和这东西都在你们眼皮子底下，能有什么玄机？”李妙媛心里慌死了，但面上还是强作镇定。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不能再有什么闪失了。 “你说得对，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想知道你有没有耍花招，找个人问问不就知道了？” 黄英笑盈盈地瞥了瞥她，对门外喊了一声：“木小美！” 听见她安排了人暗地里监视自己，李妙媛顿时被吓得心跳都暂停了一拍，有些惴惴不安起来。 希望木掌司没看见她做了什么。对对，木掌司一直胆小怕事，就算看见了，也不会说的。她只在心里安抚自己。 更何况陆永妃和黄英她们，都不把木掌司看在眼里，动辄直呼其名。木掌司未必会向着她们。 当了长安宫十多年正六品掌司的木小美，唯唯诺诺地进来，声音跟蚊子似的。 “有什么吩咐。” “我问你，李妙媛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动作？”黄英看不得她这样，大声问她。 木掌司悄悄抬头看了眼李妙媛，见她满眼的哀求，立刻低眉顺眼地回答：“没有，李妙媛一直在擦拭这个玩具。” 第509章 上门试探 原本慌得不行的李妙媛一听，木掌司居然帮自己隐瞒了下来，顿感天助我也，便道：“呵，我都在你们的监视之下了，还能耍什么花招呢？” 黄英却不理她，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木掌司的脸，再问了一遍：“她当真没有？若是胆敢骗我，你知道下场如何。” 木掌司胸腔猛烈跳动着，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才镇定地回答：“确实没有。” “好吧。既然你确实如此老实，我们娘娘也不会太难为你，会让你痛痛快快地走的。” 黄英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妙媛。 “陆氏不是说只要我乖乖的，就不杀我了吗？我都按你们的意思做了，还想要我怎样！”李妙媛情绪激动，恨不能扑过来撕咬她。 “你乖不乖可不由你说了算，而是我……”黄英一边说着，一边将装有贺礼的锦盒交给木掌司：“送礼的事就交给你了，可别出什么差错。” “是。”木掌司始终垂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怯懦模样，捧着锦盒出去了。她的身边，自然也跟了两个宫女。 “我说你不乖，你就得死。”等她们一走，黄英就唰地沉下脸，说的话就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 “你好恶毒。”李妙媛早已经做了不被她们放过的准备，但还是为眼前这人的疯狂吓得心颤。 “恶毒？”黄英毫不在乎，冷冷笑着：“你还记得，当初是怎么欺辱我的吗？” 李妙媛这才记起来，黄英为何这样穷追不舍，绝不肯放过她，原来还是她造的孽。 当初陆秋雁受幸成为妃嫔，她就很不快活，撺掇着孙氏折磨陆氏。谁知让林慧怡揭发，反倒将孙氏折进去，自己也吃了挂落。 李妙媛也怀恨在心，趁着陆氏还没超过自己的时候，时不时给她使绊子，对她这个心腹黄英也设计折辱过几次。 没想到，这么多年，她都记在心里，时刻准备报复自己。 “所以你必须得死，不过你放心，我会让你多活几日的。”黄英见她记起来了，冷哼一声，说完就起身出去了。 李妙媛听着屋门又被关上，还有黄英叮嘱守门宫女，“不许她跑了”的声音，又静静地躺了回去。 她多半是逃不了了，只期盼柳贵姬姐妹能早点儿发现玩具里的书信，才不会让她白死这一回。 陆永妃见黄英进了卧房，便问：“贺礼送过去了？” “我让木小美去送的。她好歹也是长安宫的掌司，更有面子。”黄英其实就是不想去，才找了个理由使唤别人。 “检查过了吗？里头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陆永妃瞥了她一眼，又问。 “早里里外外翻过了，木小美又一直盯着她，什么都没有。”黄英回道。 “她一点儿异常的举动都没有？”陆永妃并不相信，诧异地看着她。 “没有。”黄英只淡淡回忆了一下，一口咬定。 “是么？李招娣竟然会这么安分？”陆永妃却越听越感觉到不对劲。按李招娣的心思，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直觉告诉她，一定是黄英忽略了什么。她拧紧了眉头，又问：“你再好好回想一下，任何细节都不能漏了。” “哦……”黄英有些不愿意，但看了看她的脸色，还是老老实实地照做，一边回忆，一边跟她述说当时的场景。 “………桌边摆着空药碗……等等，好像上午剩在那儿的纸笔不见了！”她猛然警醒，惊呼道。 陆永妃脸色一沉，立即说道：“去问负责监视的人，谁收了那些纸笔！” “是是，奴婢这就去。”黄英知道自己可能把事办砸了，逃也似地跑回去，询问守门宫女：“刚才你们谁看见屋里的纸笔了？” “没有。”二人都摇着头，满脸的疑惑。 “下午是谁在监视她？”黄英心道不好，又问了一句。 “木掌司说她一个人就可以，让我们在门外守着。”守门的宫女老实回答。 “只有她一个人在里面？”黄英眼睛眯起，又确认了一遍，得到的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她旋即跑回昭德殿，将自己打听到的如实告诉陆永妃。 “木小美？”陆永妃眼睛转了转，道：“等她回来了，让她来见我。” “是。”黄英现在不敢在她面前晃悠，蹑手蹑脚地退出内室，一脸阴郁地去了木掌司的屋里等着。 因此等木掌司全程被监视着送完贺礼，回来见到她坐在自己屋里，面色不善，便知晓自己可能暴露了。 “娘娘让你去一趟，跟我来。”黄英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起身出去。 木掌司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才跟着她面见陆永妃。 陆永妃果然是老奸巨猾，面上一点儿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一副和善的微笑，先问了她几个平常问题。 木掌司全都老实回答了，心里却没敢松懈，随即便听她又问： “对了，上午黄英拿去的那支笔，我很是喜欢，谁知叫她错拿走了。如今去寻，却找不到了。你一直在里头监视，可清楚那笔的去向？” “笔？”木掌司心里早就猜到，便假意思索了片刻，才道：“回娘娘，下午李妙媛说闷，要开窗户，却不想风大把纸笔都吹走了。 奴婢当时不知道，那笔是娘娘的心爱之物，所以没去寻找，还请娘娘恕罪。” “吹走了？”陆永妃当然是不太相信她这个说辞的，因此带着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木掌司。 “你丢失了娘娘的心爱之物，该当何罪！”黄英一直觊觎掌司一职，便想趁机将她治罪赶走。 “娘娘恕罪，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去那边花圃找找，或许还能寻到。”木掌司立即扣头请罪。 “花圃里全是泥，你就是寻来了那笔也脏了，如何还能让娘娘继续使用！”黄英飞快地反驳，又对陆永妃进言：“娘娘，她犯下大错，应该严惩。” “罢了。不过是一支笔，我有的是。”陆永妃心中有了主意，便制止了黄英的攻讦。“你下去吧。” “奴婢多谢娘娘饶恕之恩。”木掌司虽然疑惑她这样就放过了自己，但还是保命为上，退了出去。 “你去让人盯着柳氏姐妹。”等她出去了，陆永妃便支使黄英。 “娘娘是怀疑木小美隐瞒了，李妙媛偷传消息的行动。”黄英问道。 “嗯。”陆永妃总觉得，李招娣不是那样轻易放弃求生的人，必定会有所行动的。 现在只看柳氏那边有什么反应，才好做出应对。 但几日后，收到的回信都说柳氏姐妹反应正常。 陆永妃自己却坐不住了，打着道喜的名头，亲自上门试探。 第510章 以身赔罪 陆永妃来的时间不巧，柳贵姬刚见了一群来探望的妃嫔才散去，因而感觉有些疲累头疼。 虽然出于礼貌，她一直表现得足够克制，但还是有些兴致缺缺，在陆永妃说话的时候走神了好几次。 终于在她又一次走神，发觉陆永妃脸上表情有些不好看的时候，才勉强笑了笑，表示歉意： “还请永妃娘娘恕罪，妾身实在是有点儿累了，才会如此失礼，并非有意要怠慢娘娘。” “无妨。妹妹初次有孕，身体不适应是正常的。既然妹妹累了，那就早些歇息，本宫先回去了。” 陆永妃心里如何想的，柳贵姬看不出来，不过面上倒还是和气的，想来应该不会为这点小事就生气。 于是，她便起身送客：“多谢娘娘关心，娘娘慢走。” 柳贵容可着急妹妹和外甥了，连招呼都忘了和陆永妃打，直接上手，扶着柳贵姬往里间走去。 陆永妃眉毛略挑了挑，却仍旧微笑着应了一声，被柳贵姬的宫女送出了宫门。 “娘娘，这柳贵姬姐妹今天的态度，似乎不太对。”黄英方才一直跟在她身边，将柳贵姬的神情都看在眼里，因而起了疑心。 “确实不太对。就不知道，是真如小柳氏的说辞，只是累着了。还是，她们两姐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陆永妃脸上完全没了笑影儿，一双眼睛虚虚地望着远方，声音也渐渐冷肃下来，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更带上了浅浅的杀意。 “若她们真的收到了李妙媛的消息，凭着她们和林贤妃的关系，一定会横加阻挠，对娘娘的计划不利。”黄英道。 “所以我们得再确认一下。”陆永妃冷着声音说完，就对她吩咐：“让人盯紧了柳氏姐妹，绝不能放过一丝一毫。” “明白。”黄英点头应下。 第二天，陆永妃再度上门，却不想连门都没进去。 “永妃娘娘恕罪，贵姬娘娘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还请娘娘回宫。”春分亲自过来，给出的态度极为恭敬。 陆永妃疑心更重，随意应付了她，便回了长安宫，卸下脸上的伪装，嗓子里如同含了一块冰，道： “柳氏姐妹这番举动，不能不让我多想。你再去和那边问问，我去试试李招娣，看看她的反应。” “是。”黄英本想跟着去，再挑拨几句，彻底致李妙媛于死地，但抬眼看了看她的脸色，还是不敢多话，一溜烟下去了。 陆永妃看得出她的心思，没说什么，直接去了隔壁见李妙媛。 “妹妹，刚刚我去见了你的好姐妹，你猜她们是什么反应？”陆永妃毕竟心里没底，便只想诈一诈她。 李妙媛心机到底不如她，否则也不会被压了这么多年。因而听见她这话，眼睛就闪过了几丝光彩。 陆永敏锐地捕捉到那点喜悦之意，心里的怀疑更坚定了几分，又道： “她们居然怠慢我，对我爱搭不理的。对林贤妃却甚是热情。妹妹，你说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李妙媛到底还不傻，见她眼中虽有杀意，但却只是试探。况且想到高皇贵妃的病情，林贤妃哪儿有闲心去看柳贵姬。 于是她便冷着脸打马虎眼儿：“娘娘见着真人都不清楚。妾身可许久都没见到她们了，究竟什么原因，又岂能知道。” “妹妹与柳氏姐妹关系亲密，竟也不知道？莫不是瞒着我的吧。”陆永妃踱到她面前，温柔地看着她，说道。 “原来娘娘还在怀疑妾身。不过妾身还是那句话，什么都没做，更何况还有人为妾作证呢。”李妙媛回道。 “我不过一时觉得奇怪，问问罢了。哪儿有什么怀疑，妹妹多想了。”陆永妃见她咬死了不说，便不再跟她废话，直接去找那个证人。 由于给李妙媛做了伪证，木掌司这几天都很是惊恐，生怕东窗事发，陆永妃直接将她弄死。 这样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没过两天，木掌司就得了病，躲在屋里不见人。 “病了？这般巧？”陆永妃听见宫女的提醒，心里的怀疑已经成了事实，便沉着脸转身朝宫女所居的下房走去。 木掌司一听说陆永妃来了，当即吓白了脸，哆哆嗦嗦地来门口跪迎：“参见永妃娘娘。” “你不是病了么？怎么不好好躺着。”陆永妃径直跨过门槛，随手让坠儿将她提了起来。 “娘娘大驾光临，奴婢不敢不迎。”木掌司缩着头回答。 “回娘娘话要抬起头来，这么畏畏缩缩的成什么样子！”坠儿喝道。 “是，是……”木掌司恐惧地闭了闭眼，才抬起头。 “别那么害怕，我又不吃人。”陆永妃见她比之前还要胆小，于是冷哼道：“还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怕我罚你？” “奴婢没有，娘娘饶命！”木掌司被她这神情语气吓得腿软，直接磕头求饶。 “我不过玩笑一句，你就如此恐慌，莫不是真让我给说中了吧。”陆永妃已经百分百确定，木小美帮李招娣遮掩传递消息了。 “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娘娘饶命！”木掌司害怕极了，不住地磕头。 “既然知错，那就老实告诉我，你做错了什么？”陆永妃换上一张笑面孔，温柔而轻地说道。 木掌司听见她这声音，就知道自己这回是死定了。 然而就在她万念俱灰的心情之下，头脑却反而极其清醒起来。 她想到陆永妃这些年做的恶，想到自己的明哲保身、懦弱旁观，下定决心要好好弥补一次。 她眼泪流得更凶，却抬起头哭喊：“奴婢没看住娘娘心爱的笔，心里惶恐不安。为免娘娘责罚，奴婢这便以身赔罪！” 说罢，她就朝旁边的炕桌撞了上去。当天灵盖触碰到那尖锐的桌角时，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响。 随后，她只感觉到浑身麻痹，温热的血液从头顶蔓延全脸，切断了她的视线，也切断了她的意识。 陆永妃也不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事了，因此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更加确定木小美和李招娣之间有勾结。 她重重哼了一声，给坠儿留下一句“该怎么做，你清楚”，随即便头也不回地踏出下房。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更麻烦的人，必须解决。 第511章 疑心 陆永妃再次回到了李妙媛屋里，见她仍佯装镇定，于是冷声道：“木小美都死了，你还不老实交代么？” “交代什么？木掌司的死与我又有何干？娘娘这话我可听不明白。”李妙媛眼中闪过一丝恐惧震惊，但仍强作镇定，回道。 “我的耐心可不多，你要是老实说了，我就让你死得痛快点儿。”陆永妃一边说着，一边冷冷地盯着她，话音如同蛇吐信子： “你要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自己选吧。” “哼！我早便知道你狠毒无情，根本不可能放过我。所以我将你的真面目传递出去了。你就等着，被揭露后凄惨死去吧。” 李妙媛一边说，还一边瞪着她，最后她阴森森地笑了几声，道：“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折磨我的机会吗？” 说着，不等陆永妃等人反应过来，她便将手中藏了许久的毒药喂进嘴里，并迅速吞咽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陆氏，你很生气是吧。你以为我硬要那个玩具，只是为了传递信息吗？哈哈哈哈哈啊！” 李妙媛放肆的狂笑声，被从胃里传来的剧痛打断。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泪、涎水不断流出，在她的脸上纵横。 陆永妃脸色极其阴沉，寒声宣布：“李妙媛因久病未愈，恐时日无多，再受病痛折磨，故服毒自尽。” 李妙媛听见她的声音，在残存的意识驱动下，抬头与她对视，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气。 “是，奴婢等亲眼所见，李妙媛自尽前还与永妃娘娘话别，感激娘娘多日来的悉心照拂。”坠儿领着屋内的宫女应声服从。 “掌司木氏、常在红珠，因看护李妙媛不利，受永妃陆氏训斥，恐慌之下，亦双双自尽。” 陆永妃没有回避李妙媛怨毒的眼神，又道：“长安宫一连陨殁三人，永妃陆氏深感悲恸，竟至昏厥。” “是，奴婢这就去向淑妃娘娘和贤妃娘娘报丧。”坠儿飞快应下，转身跑了出去。 陆永妃吩咐了一名宫女看着李妙媛，自己则带着人，亲自去为红珠送行。 直到见其倒地不起，她才安心下来，酝酿了许久的泪水顷刻间喷涌而出，一脸悲痛地昏迷过去。 这个时候，林慧怡正在承乾宫的花厅里头，和张佳怡一起处理宫务。 二人听完坠儿的说辞，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满的疑惑。 林慧怡心里更是惊疑不定，今天这事，让她想起了前些年长安宫的几桩旧事。 其实自打陆永妃被宇文晟指定为长安宫的主位之后，已经死过不少人了。 当时给出的理由，都是宫女互相倾轧争斗，以致流血牺牲。陆永妃自己也承认她待下太宽，管束不够。 再加上长安宫的掌司，又一直都是性格懦弱的木氏，所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本来要撤换木掌司的，也被陆永妃说情保下了。 正好那几次事发的时候，管事儿的都是林慧怡她们。当时看在陆永妃的面子上，都没有太过深究。 黄皇后也因为养胎休养等原因，没太关注，最后竟然就这么不了了之。 林慧怡今天想起来，或许之前对陆氏的猜疑心理还在作祟，她只觉得其中必有猫腻。 于是，林慧怡仔细观察着坠儿的神色举止，不知是不是她的偏见。只觉得坠儿只干嚎而没有眼泪，不像真的悲痛。 张佳怡又问：“可派人通知了皇上？” “淑妃娘娘有所不知，我们永妃娘娘太过哀痛，都昏过去了。大家忙着照看她，还要请太医。 奴婢愚钝，没个算计，又不敢擅作主张，所以先来请示两位娘娘。”坠儿回道。 “既然这样，不如姐姐负责通知皇上，并准备丧礼，我就先过去瞧瞧。”林慧怡心里对陆永妃有疑心，便抢先做了安排。 张佳怡是无不可的，也明白她对陆氏的不放心，便欣然应允。 林慧怡随即起身，指了指打算跟随的坠儿，吩咐道：“你留在这儿，本宫自己过去就行。” “奴婢遵旨。”坠儿不敢驳她的话，只好又跪了回去。 林慧怡到达长安宫的时候，这边正乱着。 主位娘娘晕过去了，掌司女官、另一位主子死了，如今长安宫一个能掌事儿拿主意的都没有，真是一团糟。 林慧怡见这里闹得鸡飞狗跳不像话，便留下彩月，让她负责指挥，自己则进去察看那三人的尸体。 但陆永妃哪里会留下对自己不利的证据，那些痕迹早就被清理破坏掉了。 李妙媛三人的尸体，就如同之前几次死掉的宫人一样，非常符合她们的“死因”，再正常不过。 都做过好几次了，负责清理痕迹的宫女早就轻车熟路，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人林慧怡发现。 最后她只能无功而返，却在离开长安宫的时候，听见人说“娘娘醒了”。而她面前，正是被请来的太医。 林慧怡眉头轻皱，觉得陆永妃醒的时间也未免太巧了。刚好太医抵达长安宫，刚好她准备离开长安宫。 因此，她又改了主意，与太医一起进了昭德殿，想亲眼看看陆永妃的情况。 “妾身参见贤妃娘娘。”陆永妃看见她又回来了，眉头微微皱了一皱，心里责怪刚刚喊叫的宫女没看好时间，竟让她又回来了。 “妹妹不必多礼。”林慧怡应了一声，坐到边上，道：“我听闻妹妹因李妙媛等人去世悲痛过度了，所以特地来探望你的。” “多谢娘娘关心，妾身也是一时没忍住，到底同住在这里十多年了，感情总是有的。”陆永妃做出伤感的模样，叹道。 “你瞧你，伤心得太过，气色都差了许多。这不我刚好在门口碰见太医，快让他给你看看。”林慧怡怀疑她做戏，便指着太医，微笑道。 “多谢娘娘关心，妾身这会儿已经好了。是妾身不知轻重，让娘娘担心，也让太医白跑一趟。” 陆永妃不是真的伤心过度，担心被太医看出些什么来，便起身带着歉意，推辞道。 “妹妹何须如此谦逊。我知道你最是知礼的，总恐怕烦扰了别人。只是身体要紧，万一坐下病根儿，那可就不好了。” 林慧怡见她这样推脱，心里怀疑更深，便打定主意，必须要让她接受诊脉。 第512章 塞人 就连太医也帮腔：“永妃娘娘，贤妃娘娘所言极是。虽然您此刻尚觉无妨，然而昏厥便是您身体有恙的征兆，还是让微臣诊视一番才够稳妥。” “妹妹，你听太医都这么说了。就算是让大家安心，你也不要再推辞了。”林慧怡一副苦口婆心地劝说。 陆永妃看着她的神情，已经确定她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不能再推阻问诊了。 她迅速想好了对策，便一边应下，一边将手腕递给太医，与此同时，她在心里不断酝酿哀痛的情绪，务必让自己的脉象显得真一点儿。 林慧怡见她从容不迫的样子，又觉得自己或许是疑神疑鬼了，但心里那点疑虑总是去不掉，便探头观察二人。 陆永妃始终低着眉头，表面平静，内里躁动不安。 太医给她把完脉，只说：“永妃娘娘确实没有大碍，只是心绪不宁。还请娘娘静心休养。” “有劳太医，我一定谨记。”陆永妃心里一松，笑着应下，又转头和林慧怡说话：“这下贤妃娘娘可放心了吧。妾身真的无事。” “妹妹没有大碍便是万幸。”林慧怡说完，忽然又淡淡补充了一句：“我可真是担心妹妹伤心过度，把自己也弄倒了……” “贤妃娘娘，您这话，妾身不知是何意。”陆永妃心下一凛，她还是起了疑心，面上却仍旧不显，满是迷茫。 “长安宫一日之内出了三条人命，还都是自杀，如此巧合。这确实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林慧怡慢悠悠叹道。 “娘娘这话从何说起，莫非娘娘认为，她们并非自杀，而是他杀？”陆永妃做出一副震惊的模样，朝她探身追问：“娘娘，是谁？” 说完，她又好像才意识到自己这么说不妥，便挥手让宫人都出去。 林慧怡也扬了扬下巴，让自己的人跟着出去，才道：“这事儿发生在长安宫，该问妹妹你才是，我又如何会知道是谁呢？” “妹妹虽然蠢笨无能，但好歹也做了长安宫好几年的主位，这宫里的人我几乎都摸遍了，应该没有这么个人。” 陆永妃皱着眉头表示自己疑惑不解，又说：“李妙媛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是什么坏人。木掌司和红珠都是好姑娘，谁会一次就将她们三人都害死呢？” “妹妹不知道？”林慧怡一直在偷偷观察她，见她言行举止都不似作伪，感到十分纠结，因此索性摊开了说： “长安宫里，有这本事的，不就是妹妹你么？” 陆永妃初时还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儿才惊问：“娘娘这是在怀疑我？” “毕竟要在长安宫害死三条人命，还能不让外人发现，可就只有妹妹办得到了。”林慧怡说。 “贤妃娘娘，我冤枉啊！我与这件事绝对无关，我为何要杀害她们三人？我杀了她们又有什么好处？” 陆永妃当即跪到了她面前，哭着辩驳：“贤妃娘娘，请您好好想一想，我从小就胆儿小，这是您知道的。 那样懦弱无能的我，哪里干得出连害三条人命，这样恐怖的事呢？” “真不是你？”林慧怡见她声泪俱下，又声嘶力竭，满满地都在表达自己的委屈，因而心里的怀疑又开始动摇。 “娘娘，真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陆永妃哭着，忽然抬起头，满含希冀地恳求： “娘娘，若您不信，不如就惩治我吧。降位禁足什么都可以，我绝无怨言。我本来就有失职之罪，理当受罚。” 林慧怡见她这样坦荡无畏，不禁相信了她的说辞，正要安慰几句，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道男声： “你确实有罪，就让朕来惩治你吧。” 紧接着帘子掀开，宇文晟就和张佳怡一道走了进来。 林慧怡一惊，只觉得今天一切事情都太巧合。她又看了陆永妃一眼，才行礼迎驾：“妾拜见皇上。” “都起来。”宇文晟伸手虚扶了林慧怡一把，随后亲自将陆永妃拉起来，笑道：“哭成这样，难道贤妃欺负你了？” 林慧怡闻言，一抬眼就和张佳怡关切的眼神对上。她轻轻摇头，低头不语，等着陆永妃的回应。 就在屋内众人都以为陆永妃会借此，在宇文晟面前撒个娇，给林慧怡上眼药的时候，她却反其道行事，为林慧怡解释： “皇上，您别错怪贤妃娘娘。今天之事确实匪夷所思，娘娘也是尽协理六宫之责问询一下而已。” 林慧怡听后挑眉，却觉得陆永妃这番话有些奇怪。 “所以你这是被严肃的贤妃给吓哭的？”宇文晟不用想也知道是这么回事，刚刚不过是逗逗她罢了。 “妾身是自觉无能，才导致这些悲剧，是被自己气哭的。”陆永妃谦逊地低下头，羞赧地说。 “这倒不假。你也确实太宽宏了些，才给她们可乘之机，弄到毒药这些东西。”宇文晟点点头。 “妾也觉得是，所以请皇上降罪惩罚。”陆永妃从善如流地开始请罪。 林慧怡嘴角带笑，这些话让她说了，宇文晟就绝不会罚得太过。 果不其然，只听宇文晟道：“朕就罚你抄三遍宫规，记清楚对宫人的赏罚制度，以后才好改正。” “妾身多谢皇上宽纵，日后定然担负起一宫主位的责任。”陆永妃不再推诿，直接应下。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理智告诉林慧怡，陆永妃仍然可疑，但她却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她。 这种矛盾的心理让她感到十分急切地，想要看透陆永妃这个人。如今最快捷的办法，就是往长安宫塞人。 于是她又开口：“皇上，陆妹妹还是年轻，经验不够。从前长安宫的木掌司又比较缄默软弱，没有尽到襄助主位的责任。不过她已经自裁谢罪，不好再追究。” “你的意思是？”宇文晟侧头看她。 陆永妃迅速想明白了林慧怡的意图，心里感到庆幸，她正想说这事儿，就有人递了梯子过来。 因此，她便佯装不懂，让林慧怡继续说下去：“妾的意思，是为长安宫挑选一名德才兼备的女官任职掌司，以帮助陆妹妹打理宫务。” “确实有这个必要。”宇文晟颔首，又问：“你可有人选了？” 林慧怡确实有几个人选，都是精明强干的，至少有自保的能力。 不过到底是陆永妃宫里的事，她不能这样直接，唯恐落人口实，于是假意推诿：“妾有几个可用之才，但想先听听皇上您的意思。” 却不想，宇文晟还没说话，陆永妃反倒开了口：“皇上，妾身倒有个好人选。” 第513章 相信她 林慧怡闻言，心道不好，正欲插话，却被宇文晟抢先一步：“你说来看看。” 陆永妃不着痕迹地看了，有些不悦的林慧怡一眼，才笑着回答：“妾身边的常在坠儿，行事还颇为稳重可靠，妾觉得她挺合适的。” 林慧怡刚想反驳，却被张佳怡轻轻按住了。 她有些不解，就见张佳怡开口：“皇上，陆妹妹口中的坠儿姑娘，妾与林妹妹也是见过的。 虽说看着还算稳重，不过行事不够果决，没有自己的主意。长安宫最需要一个果干睿智的掌司，她或许不太合适。” “妾也附议。坠儿姑娘资历年纪尚浅，对宫务不够熟悉，恐怕是帮不了陆妹妹太多的。” 林慧怡立即说完，担心陆永妃又把其余人搬出来，便补充道： “至于长安宫的其他宫女，都难堪大用。妾方才过来时，长安宫一片混乱，竟连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 说罢，她还将彩月指出来：“还是妾让彩月帮着处理的。” “你们二人说得也有理。”宇文晟正要答应她们，却被陆永妃打断。 她如何能让好不容易握在自己手里的长安宫，再度脱离控制？因此必须尽全力阻止林慧怡塞人的行为。 “皇上，人都是历练出来的。坠儿黄英她们虽然此时尚显弱小，但难保他日不会成大器？ 再说，妾也想好好培养出一个两个得用的来，以后给芽儿留着。皇上，您就满足妾身这一回吧。” 她言辞恳切，又提及了小女儿，宇文晟便忍不住心软，反正只是个掌司而已，不是大事，随她去吧。 陆永妃自然高兴，不仅将长安宫的控制器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还顺利粉碎了林慧怡监视自己的计划。 林慧怡就不那么高兴了。没有更高品级的眼线盯着，陆永妃的真实面目她始终无法探知。 但宇文晟已经发话，她也无法改变，只得接受这个事实。 随后，宇文晟又跟几人商定了李妙媛三人的葬礼。 因为陆永妃的哭请，李妙媛得以追封容华，赐谥“僖”。 木掌司和红珠都按着品级，葬在了李容华的墓旁。 回去后，林慧怡问起彩月：“有没有得到别的消息？” 她当时留下彩月，除了表面上的帮忙处理后事以外，还带有打听那三人真正死因的目的。 毕竟长安宫她还是有眼线的，这个时候必须用上。 “我悄悄问了好几个，都说当时她们并不在场，别的都不清楚。”彩月摇了摇头，又道： “不过有一个宫女提到，陆永妃似乎并不像传言中，对李容华那样好。二者似乎发生过争执。” “咱们手还是没伸到最里面去。但现在长安宫彻底被陆氏把住了，我想探听消息更难。”林慧怡沉下脸。 “姐姐别着急，咱们再等等，总会有机会的。”彩月宽慰道。 她确实认为不用急于一时。毕竟人有生老病死，还有放宫女出宫的惯例，长安宫总会有缺人的时候。 林慧怡想想也是，便不再抱着这事不放。 而成功将掌司一职握在自己手里的陆永妃，则笑着对坠儿道：“你刚上任，必须立起威信。过几日找个由头，把那几个丢出去。” “奴婢得蒙娘娘大恩，一定忠心不二，为娘娘分忧排难，一切都以娘娘的意思为准。”新上任的孙掌司拜道。 “我知道你忠心，去吧。”陆永妃笑着点点头。 孙坠儿又拜了拜，才起身出去。 见她走了，黄英才忍不住满身的怨气，说道：“娘娘为何要把掌司给她，明明我才是最合适的。” “哼，若不是你自己没本事，我给你的机会也没抓住，弄得一团糟，不然哪儿有她的事。”陆永妃恨铁不成钢地瞥了她一眼，骂道。 黄英当然知道主子将坠儿支去报丧，就是给她机会，让她在群龙无首的长安宫表现自己，确实是她没抓住。 于是她只能酸溜溜地说：“真是便宜她了。” 陆永妃没理她，只顾着地说着：“等解决了那几只老鼠，我就可以放心向柳贵姬动手了。” 有林慧怡的那些眼线在，她行事到底要有所顾虑，虽然那些人地位不高，轻易就能支开，但太麻烦。 她这回就打算釜底抽薪，让林慧怡对长安宫的动向直接抓瞎。 孙掌司新官上任三把火，没过两日，就挑出了好几个刺头，以违背宫规的罪名，送去林慧怡和张佳怡那儿治罪了。 见到其中有好几个自己的人，林慧怡心里一沉。这是巧合，还是陆氏发现了她的动作？ 她想到那些死去的宫人，担心自己若是阻止这几人离开长安宫，只怕她们会落得一样凄惨的下场。 于是，她只能忍下这口气，任由自己的眼线被清出长安宫。 彩月说得对，来日方长，掌握宫权的是她，不是陆氏。以后有的是借口清理长安宫。 林慧怡这样想着，便没打算跟陆永妃杠上。 此后，林慧怡照旧，一边照顾高智明的身体，一边和张佳怡处理宫务。几个孩子都交由彩月、苏苏等几个姐妹照看。 八月初，柳贵姬突然小产，险些丧命。 林慧怡听过当时在场的柳贵容等人的证词，看着眼前已经自杀身亡的凶手，眉头皱紧。 “此女既已伏诛自裁，就不必再追查了。”宇文晟听得心烦，直接摆手敲定：“为表抚慰之意，就晋封贵姬柳氏为皇贵姬。” “是。”众人无论是相信与否，都只能听旨作罢。 林慧怡心里疑问很多，便悄悄请罗尚宫和周尚仪，调查了那名宫女的人际来往。 结果，还真让她查到了一点线索，那名宫女被人看到，和陆永妃身边的黄英说过话。 联想到最近围绕陆永妃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林慧怡开始肯定，陆氏绝不像她表面展露的那样。 但苦于她没有切实的证据，正打算暗暗查访，却不想一次回宫途中，正好碰见陆永妃。 她有些忍不住，想试探一下，便道：“我听说，那名害柳皇贵姬小产的宫女，和你身边的黄英关系匪浅，是吗？” “有这回事？”陆永妃愣愣地问完，才转头去看黄英：“你和那个宫女有来往？” “什么？哪个宫女？柳皇贵姬娘娘小产时，奴婢没跟着，不知道娘娘所指是谁？”黄英跪倒在林慧怡步辇前。 “就是那个叫飞烟的，据说你和她相谈甚欢啊……”林慧怡扫了二人一眼，低低叹了一声。 “飞烟？”黄英又挠头想了一会儿，才惊呼道：“原来就是她害了皇贵姬娘娘。可是奴婢与她打过几次照面，根本就不熟。贤妃娘娘明鉴。” “贤妃娘娘，您不会是怀疑是妾身害了柳妹妹吧。”陆永妃像是才反应过来，立即下了步辇，跪到太阳底下。 “是我怀疑错了？”林慧怡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娘娘明鉴，妾身绝不敢做出这种伤天害理、有损阴德的事！况且妾与柳妹妹无冤无仇，何苦要这样害她呢？” 陆永妃立即哭了起来，言辞恳切，那架势，就差剖心自证清白了。 “我也只是问问。你这样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硬要把罪名按在你头上呢！”林慧怡脸色不太好看，道。 “可是娘娘，真不是我。”陆永妃昂着头，极力想把脸凑到她眼前。 林慧怡便忍不住看过去，和她的眼睛对上，竟然出现了一瞬间的怔愣。 等她回过神的时候，看见陆永妃哭成大花脸的样子，又听着她带着哭腔的辩白，心里竟然不断浮现三个字——相信她。 林慧怡忍不住揉了揉额角，嘴巴自动开合：“罢了，我信你便是。” 第514章 解脱 陆永妃却仍不罢休，眼神仍旧直勾勾地看着林慧怡，继续说：“我确实什么也不知道，贤妃娘娘，你一定要相信我。” 林慧怡不由自主地就跟着她说：“……是，我信你。” 陆永妃总算满意了，收回视线，低头谢道：“多谢贤妃娘娘宽宏明辨，给予妾身信任，妾感激不尽。” “嗯，嗯？”林慧怡呆呆地应了一声，又满脸狐疑地看她。 “妾身还要回去照顾小公主，就不陪娘娘闲聊了，还请贤妃娘娘恕罪。”陆永妃对她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又福身说。 林慧怡又盯了她好一会儿，才应下：“你去吧。” “妾身告辞。”陆永妃全了礼数，便坐上步辇离去。 林慧怡则一直望着她远去，许久都没回神。 因为彩月、苏苏等人都要留在兰林宫照看几位殿下，跟在林慧怡身边的就只有较为粗放的菊英。 她没有看出林慧怡的不对劲，只是看她一直不动，忍不住开口询问：“娘娘，您怎么了？皇贵妃娘娘还等着您用饭呢？” “没事，走吧。”林慧怡这才回过神来，招呼众人赶快过去。 路上，林慧怡仍旧放心不下刚刚自己的反常，还有陆永妃奇怪地举动。 于是，她问向菊英：“刚刚，你有没有觉得陆永妃有些不对劲？” “娘娘指的是什么？”菊英不解，反问。 “她一直在设法和我对视。当我和她的眼睛对上的时候，就感觉脑子有些昏沉，就好像……” 林慧怡迟疑了片刻，才道：“就好像受人控制一样，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 “是啊。刚才我也有些纳闷儿，娘娘怎么看她哭几声，就相信她那些话了。”菊英也察觉到不对，应道。 “可她是怎么做到的？”林慧怡还是很相信自己的意志力的，不应该那样轻易被人迷惑。更何况当时陆永妃除了和她对视，就什么也没做。 “难不成她会妖术？”菊英挠头，比较迷信鬼神之说的她，最后提出了这个猜测。 “我不信这世上真有妖术魔法。”林慧怡摇头，跟着父亲在外行走多年，什么没见过，她是不信的。 “陆永妃说不定就是靠着这种本事迷惑住了皇上。”菊英瘪嘴说道。 林慧怡没回应她这句话，陆永妃靠什么吸引宇文晟，她管不着。只是她的怀疑若成真，陆永妃就太可怕了。 与人对视，就能影响人的判断，如何不让人恐惧。 正想着，承乾宫就已经到了。林慧怡想了想，打算用完饭把这事说给高智明听听，兴许她会有什么见解。 她刚到没一会儿，午膳就摆好了。由于高智明身体还没好，桌子都摆在她床前。 林慧怡坐在旁边，也没光顾着自己吃，总要分神看看高智明吃得怎么样，之后太医问起才好说。 一顿饭吃完，林慧怡扶着她在屋里慢慢转了两圈，刚想说陆永妃的事，就见宫女将药碗端了上来。 她眉头轻皱，问道：“娘娘才用完午饭，怎么这时候就把药端上来了？太医改了方子？” “奴婢不知道，是明珠姐姐交给奴婢的，说就是这个时候服用。”小宫女低着头，老老实实回答。 林慧怡更奇怪了，刚要让人去把明珠找来，就被高智明制止：“没事，我喝便是，端过来吧。” 小宫女应声上前，将药碗捧到她面前。 林慧怡看高智明两手端起药碗，神色有些异常，嘴角带着淡淡的笑，透着一股苦涩之意。 一股强烈到林慧怡全身都感到紧张的不详预感，瞬间充满她的大脑，出于本能，她抬起手，就要拦住高智明喝药的举动。 正在这时，门外闯进来一个人影，大吼：“娘娘！不能喝药！那药有毒！” 林慧怡大惊失色，下意识扭头看了她一眼。等反应过来她说了什么，就猛地扑上前阻止高智明。 但已经晚了，高智明像是早已预料一般，低低笑了一声，带着热泪与微笑，仰头将汤药送进口中。 “智明！”林慧怡大叫出声，眼睛瞪得目眦欲裂，趁她还没喝完，一把将药碗拍开，里头残剩的乌黑药汁四溅。 “娘娘！”她听见身后众人都惊叫着围了上来。 林慧怡抱着高智明，心里慌得害怕，不住地叫喊：“快去传太医！” “不，不用了。”高智明却摇摇头，眼中含着满满的解脱的笑意，泪珠不断滚落，被汤药沾糊的嘴唇开合： “慧怡，她终于如愿了，她为自己的父母家人报仇了。真好，真好……” “智明！你说什么？”林慧怡听见她这话，整个人都懵了。 “慧怡，答应我，一定要劝说皇上，不要惩罚她。她没有错，她的所作所为我全都清楚，是我自愿的。” 高智明感受到从胃中腾起的痛感，来不及解释，紧紧揪住她的肩袖，忍着疼说：“保住她的命，不要恨她。慧怡，答应我……” “智明，智明！”林慧怡怎么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有些手足无措，只知道唤着她的名字。 “答应我，答应我，慧怡。”高智明只得捧起她的脸，坚定的眼神看进她的眼底，一字一顿地说。 “好好，我都答应你。你别说话了，医女马上就来了。”林慧怡两手盖住她颇为冰凉的双手，连眼泪都顾不得擦。 “好……”高智明见她答应，浑身都轻松愉悦起来。 她笑看着慌张无措的林慧怡，轻声说着告别的话： “我走后，你要坚强起来，才能保护更多的人。别担心，我已经给你铺好了路，一定要照着你心里的想法去做，知道吗？” 林慧怡不知道她口中，给自己铺好的路是什么。但她现在只知道，高智明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她就要失去这个挚友知己了。她又要失去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一个如同至亲至爱的人了。 “智明，别说了，你不会有事的。你想想雪孩儿、敦哥儿，想想团圆、夏生，再想想我啊……” 王思娣的死就是一根扎在她心头的刺，林慧怡实在是承受不住，再一次失去至亲的伤痛了。 为什么，她的两个至亲之人，都不愿意想想她们死后，她会有多伤心，多痛苦呢？ 为什么她们不能和她谈谈，就偷偷地选择了死亡这条路。 把她抛下，留在这里，留给她无尽的痛苦与思念。 第515章 犹豫 高智明没一会儿就没了声音动静，林慧怡吓得慌了神，一直抱着她的手哭。即便被赶来的医女挤开，她也没撒开。 由于她这个姿势有些妨碍医女治疗，又实在分不开她俩。 还是刚刚大喊阻止高智明喝药的芸姑上来，叫了菊英，一齐将她抱起来放到床尾。 “幸好皇贵妃娘娘服下的剂量不多，还能抢救回来。”一个医女为高智明诊视完毕，勉强定了定神。 “娘娘，您听见了吗？皇贵妃娘娘还有救，您快别哭了。”菊英赶紧将林慧怡脸上的眼泪擦干，劝道。 林慧怡看着医女们一阵忙活，终于意识到自己有多碍手碍脚，赶忙恢复了理智，退到一边。 “明珠呢？”她又看来一会儿高智明，才依依不舍地挪开视线，问向芸姑。 “我刚刚只顾着来阻止娘娘了，她还留在小厨房里。”芸姑惊呼出声，忙不迭地转身去找。 林慧怡也跟了上去。 小厨房里，明珠木木地站在小炉子前头，一声不吭，眼睛直直地盯着炉子里的火炭，却没有焦点，不知在想什么。 林慧怡看着她，心里的火苗嗖地窜起。她跨过门槛，正要说话，却不想明珠却突然开了口： “她怎么样了？” 林慧怡和她空洞没有生气的眼睛对上，想到她的身份和高智明的嘱咐，怒气的嚣张火焰瞬间抖了抖，有所削弱。 她反问：“你想她怎么样？是如你所愿的死了，还是侥幸活下来？” 明珠一直沉默着，许久都没有回应，久到林慧怡打算再张口的时候，她才低低地回答： “我不知道。” “不知道？”林慧怡的怒火又高涨了几分，冷笑着说：“你给她下毒，不就是想让她死么？怎么现在却说不知道？” “我不知道。”明珠仍旧重复着这四个字，脸上木然的表情，开始出现了一丝裂缝。 林慧怡看得出来，那是迷茫。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像突然失去声音一样，一张嘴开开合合半晌，却也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她怎么样了？”像是许久没等来她的回应，明珠又问了一遍。 “你不如自己去看。”林慧怡沉着声音，回道。 听到她这话，明珠眼睑下垂，停顿了片刻，才抬脚朝门口走来。 恰在此时，外面有宫人叫喊着：“皇上来了！太医来了！” 林慧怡想起高智明说的要护住她，虽然心里不太情愿，但也不能不顾高智明，便说：“皇上来了，你先不要出去。” 说罢，她就扭身出去，准备应付宇文晟。 却不想她才走到门槛处，明珠就跟了上来，一口回绝：“不用。” 她现在跑到宇文晟眼前就是去送死，林慧怡当然不能让她现在就死了，立即阻止：“用不用不是你说了算，是我。” “你不是看我不顺眼吗？现在就该趁此机会将我彻底清除，为何还要拦着我？”明珠侧头看她。 林慧怡眼睛与她对上，冷冷一笑，道：“若不是智明的嘱托，你以为我会管你的死活？” 她原本只是想嘲讽一下而已，却不想将明珠刺激到了，一把揪住她，急切地问：“高智明她说什么了？” 林慧怡刚要回答，却听一道男声传来：“贤妃娘娘，皇上命奴婢来捉拿案犯明珠。” 她对这个声音很是熟悉，微微偏头，就见黄振从寝殿走出来，在不远处向她招手。 林慧怡心里一沉，这下是彻底拖延不了了。 再加上明珠根本不配合，她只好带着明珠迎上去：“黄公公，皇上什么反应？” “嗐！皇上对皇贵妃娘娘什么态度，娘娘您还不知道？皇上一听说这事急得很，连饭都没吃完就过来了。”黄振叹道。 他看了眼明珠，眉头紧皱，道：“姑娘随奴婢去吧。” 明珠没有回答，只跟着他往寝殿里头走。 林慧怡拦不了，只得更上去，做好保住明珠性命的准备。 几人刚进到里间，宇文晟正在里头走来走去，眉宇间满是急色，还时不时锤一拳掌心，再叹一声。 林慧怡担心她触怒宇文晟，抢先问道：“皇上，智明现在情况如何？太医能不能把她救回来？” “说是还有希望，但太医也拿不准。”宇文晟眉头拧成了“川”字，语气中尽是忧心忡忡。 他一扭头，正好看见明珠探头探脑地，想看躺在床上的高智明，立时怒了，指着她喝道：“你来做什么！贱婢还不跪下！” “皇上息怒！”林慧怡顾不得其他，上去阻止打算亲自动手教训明珠的他。 明珠避也不避，反而还迎了上来，刹那间就到了宇文晟面前。就在这时，她抽出发间的一根细簪子，高举着就要刺向宇文晟。 林慧怡惊得瞳孔瞬间放大，想到她会面临的下场，吓得血都冷了。因而爆发出不敢置信的力量，一把将宇文晟推到一边。 紧接着，一道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在林慧怡耳边呼啸而过，随后一股火辣辣的疼就从她的右肩背传遍全身。 那根簪子本来极有可能伤到她脑袋的，最后却只是从她肩背擦过。 林慧怡吓得一身冷汗，来不及关注自己的伤处，就倾身一把抱住明珠，吼道：“住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明珠挣扎着，还想继续刺杀宇文晟，面目狰狞的她一边回答林慧怡：“我知道！我在解决祸患！就是他！一切的痛苦都来源于他！” “明珠！你想想智明！她还有希望活下来！但你要是杀了皇上，太后不会放过她的！”林慧怡语速飞快，拼尽全力阻止她。 幸而她抓住了关键所在，明珠虽然给高智明下毒，但实际上还很犹豫，她内心深处其实是不想伤害高智明的。 所以，她这句话，在明珠几近疯狂、暴露本心的时候，一定会起作用。 果不其然，明珠听见她的话，霎时间就愣住了。只这一瞬的停顿，林慧怡就成功将她手中的细簪子夺下。 旋即，一群宫人围上来，压制住明珠。 “呵，果然，我就不能在乎她的死活，她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明珠被按着，幽怨地看着林慧怡。 “死不悔改！毒害皇贵妃又刺杀朕，合该凌迟！”宇文晟听见她这话，立即指挥宫人将人带走。 “慢！”林慧怡赶忙阻止，又跪在宇文晟脚边恳求：“皇上，智明昏迷前曾嘱托妾，务必要求您饶过她一命。” 第516章 来世 宇文晟听后大怒，喝道：“贤妃！她都对智明下毒了，你还千方百计为她求情，枉你还是智明的知己！” 林慧怡见明珠又要被带走，赶紧用力拽住她，道：“皇上，正因为妾身是智明的知己，才清楚智明的想法，知道她在这个会如何做。” 说完，她不等宇文晟做出反应，就腾出一只手指着周围几个宫人，道：“皇上若不相信妾身的话，大可以向她们求证。” 紧跟着，云姑就跪在她身边，磕了个头，说：“奴婢可以为贤妃娘娘作证。另外，通知奴婢来阻止娘娘服药的人，也是明珠！” “你说什么？”宇文晟一愣，蹙眉问道。 林慧怡也惊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方才奴婢收拾碗碟回小厨房，刚好见到明珠站在药炉前。是她告诉奴婢，药里有毒，不能给娘娘喝。” 云姑解释完，又磕了个头，道：“皇上，明珠确有悔悟之心，请皇上看在娘娘的份儿上，暂且饶过她吧。” 宇文晟闻言，瞥了眼一脸冷漠的明珠，冷笑道：“哼！你们看看她，何处有悔悟之心！你们不必再说，朕今日一定要了她的命！” “皇上！”林慧怡不得不加大力度拉拽明珠，一边高喊：“智明是知道明珠有报复之心的！那碗药，她是自己服下的！” “你说什么？她跟你都说了什么？告诉我！全部都告诉我！” 本来已经心如死灰的明珠，却像炸毛的猫，猛地扑过来，死死揪住她的衣领，面目狰狞地吼叫着。 与此同时，宇文晟也面露惊异之色，想上前拉住她好好问一问，却被突然暴起的明珠吓得退了一步。 林慧怡忍着疼，阻止了想上来控制明珠的宫人，又勉强将明珠安抚住，才一字不落地将刚刚高智明的话，全都复述了一遍。 等到她的话音落下，无论是明珠，抑或是宇文晟，全都愣在了当场。 明珠更是满脸的不敢置信，眼眶中盈满了晶莹的泪珠，嘴唇开开合合，却连一个字都说出来。 林慧怡之前没立即让她知道，高智明的这些话，就是担心会对她产生过大的刺激，酿成大祸，让她无颜面对再度苏醒的高智明。 现在见到明珠这一副失神落魄的模样，她便知道情势已经无法挽回，她有一瞬的后悔。 然而云姑忽然又说：“皇上，娘娘确实早已经预料到了此事，一个月前，她就写好了遗书……” “在哪儿？”宇文晟猛然站起。 林慧怡和明珠也看了过去。 “在娘娘的锦匣里，她还特地嘱咐奴婢不能忘了……”说着，云姑就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檀木的匣子，从中取出一个信封，交给宇文晟。 林慧怡忙不迭地凑上去看。 遗书确实是高智明的笔迹，里头的内容都是关于她死后，各项事务的处理，以及对宇文晟的嘱托。 上面写她早已知晓明珠的阴谋，写清楚了明珠报复她的原因，也花了很多词句，求他饶过明珠。 还有交代雪孩儿和敦哥儿的去处，希望宇文晟交给林慧怡抚养。 此外，最令林慧怡动容落泪的，是高智明花了许多笔墨论证恳求，让宇文晟立她作皇后。 这就是高智明所说，给她铺好的路。林慧怡感觉眼前的视野又模糊了。 她宁愿不要什么皇后之位，宁愿不去做她想做的事，也希望高智明活下来，希望她们可以快乐地，相伴着老去。 正想着，呆愣了许久的明珠，终于发出了声响。 她流着泪，似痴似癫地笑着，一边呢喃：“智明，高智明，高智明啊……” 她像是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摇摇欲坠地转过身，无声地流着泪，凝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高智明。 林慧怡收了收哀伤，见宇文晟现在已经震惊到，生不出别的心思，便走到明珠身边，想要挽救，轻声说： “智明还没有死，你还有弥补的机会。” 却不想明珠直接摇头拒绝了，她轻叹了一声：“我犯下的错岂能轻易弥补，我又有什么颜面面对她？” 林慧怡沉默了。高智明还生死不知地躺着，她也实在说不出更多的劝言。 屋内寂静了片刻，林慧怡看见明珠忽然笑了一下，紧接着扭头夺过她手中的簪子，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狠狠在自己心口上一刺。 顷刻间，血水就染红了她胸口处的衣衫。 林慧怡只来得及接住她跌倒的身体。 “抱歉。今生，我亏欠你太多……来世，若有来世，若你还愿意，遇见我，我再，弥补你……” 明珠的眼睛虚虚地看着不远处那张床，其中的光彩，随着她的声音，渐渐消逝。 林慧怡顿时泪如泉涌。 明珠死了，高智明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已经能够预想得到，高智明醒来后，知道明珠的死讯，会有多伤心多痛苦了。 高智明这辈子都对明珠一家的事，耿耿于怀。她总是觉得自己有罪，自己的罪还没有赎完。 所以她就算知道明珠潜伏在她身边，假意与她谈笑，成为知己，知道明珠恨她，知道明珠会伺机报复她。 她也心甘情愿，没有一丝怨言。 即使是在死前，她都在竭尽全力，保住明珠的性命。 林慧怡只觉得自己辜负了智明，她没有留住明珠的命，她愧对高智明。 高智明终究还是要离她而去。 或许是宇文晟被高智明的遗书说服了，他没有再要求处置明珠，反而命人按规矩给她举行葬礼。 “我不想智明醒来再伤心……” 当林慧怡带着疑惑地眼光看向他时，他是这样回答的。 林慧怡没有说话，让菊英去帮着操办丧礼之后，便呆呆地坐在床边，盯着昏迷的高智明，一语不发。 高智明服下的那碗药中缺了一味药材，效果正好与她中午所吃的饭食相冲，会造成身体严重亏损，甚至死亡。 这便是明珠的打算，可她在最后一刻也在犹豫，所以她让小宫女给高智明端药，又让云姑去阻止她喝药。 由此林慧怡劈开药碗的行为，就让高智明服下的剂量大大减少，其所产生的毒性，也削弱了不少。 因此四天后，高智明便清醒了。 林慧怡喜极而泣，趴在她身前询问：“智明，你要不要喝点水。” “慧怡……”高智明看见她，极力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浅的微笑，随后又问：“明珠呢？” 林慧怡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起，于是蹩脚地转移话题：“智明，你躺了这么些日子，肯定口渴了吧。咱们先喝杯水……” “明珠呢？她，还活着吗？”高智明虽然浑身不适，但还是轻易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便勉强抬起手指，勾住她的腰带。 林慧怡知道逃不过，她迟早也会知道的，因此只能颓丧地坐回去，低声回答：“她自杀了。” 第517章 明珠旧事 “自杀了？” 听见林慧怡的回答，高智明先是愣了一瞬，旋即用极轻的声音，喃喃了几句，便合上嘴唇，不再出声。 林慧怡见她这般反应，想要劝慰，却看见她悲凄惨淡、毫无血色的面容，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于是，室内就静了下来，明明是秋老虎正肆虐的时节，却透着一股萧瑟的寒意。 “她死前，有留下什么遗言吗？” 许久之后，高智明才再次开口，喊着热泪的一双明眸看着身前的林慧怡，声音凄婉，却含着希冀。 林慧怡与她对视了半晌，才咽了咽唾沫，轻声道：“她说，若你还愿意，来世再相遇的话，她再弥补你……” 本来担心高智明伤心的林慧怡，却看见眼前原本怆然落泪的人，听见她的话，忽然咧开嘴，无声地笑了起来。 “智明……你别吓我……”林慧怡慌得很，声音都吓得颤抖，担心她是伤心过度了，急忙抱住她的胳膊，准备劝解。 但高智明却轻轻拂开她的手，一边轻摇着头，一边哑着嗓音，说道：“我没事……我没事……” 看她仍然在笑，林慧怡实在是心慌，只得紧紧抓着她。 “智明……” “慧怡……”高智明开口唤她。 “我在，我在呢！”林慧怡慌忙应道。 “你知道吗？我这么多年来的情意，这么多年来用的心，没有白费！真的，没有白费……”高智明一边流着泪，一边笑着。 “你果然，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她的打算，你早就准备好了，是不是？” 林慧怡听见她的话，露出几分苦涩的表情，狠狠吸了几口气，又问： “那年你小产，是不是就是明珠做的？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清除，明珠对你别有异心？” “是。”高智明叹了口气，应了一声。 林慧怡如泄气一般颓丧下来，道：“难怪。当初我见到她手上的红斑，怀疑就是她给你下了朱砂害你小产。 我本想继续查下去，是你执意不肯，言辞凿凿称她没有害你的动机。你一早就知道她害你，是不是？ “是。”高智明点点头。 “到底为什么啊？”林慧怡想不通，狠狠咬了下唇，又带着气，说：“你为了跟皇上遮掩，竟然还谎称是自己误食了朱砂，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因为这是我应得的苦果，我在赎我的罪孽。”高智明低垂下眼睑，叹道。 林慧怡心痛得闭了闭眼，她果然猜得一点儿没错。 高智明当时说的那些话，代表她早就知道了明珠的身世。她很清楚明珠来到她身边的意图，也清楚明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 她纵容了明珠一次次伤害伤害自己，就是为了赎罪，偿赎那莫须有的罪孽。 “慧怡……” 听见高智明唤她，林慧怡冲她摇摇头，又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如何应对明珠，本就是高智明自己的事。她如此难过，只是因为身为至交好友，高智明却一直瞒着她，即使准备赴死，也依然不肯提前让她知晓。 听到高智明又叫了她，林慧怡才出声：“害了明珠的不是你，只是你的父亲，你根本无需赎罪。” 她顿了片刻，又哽咽道：“更何况，那些年你在宫里受的苦，还不够吗？” “你不明白，慧怡。这种事不是那么容易算清楚的……”高智明苦笑着摇头，幽幽说道。 见林慧怡还要再说，高智明便抢先开口：“慧怡，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林慧怡抿了抿唇，还是答应了。 高智明有些累了，身子往下缩了缩，侧身对着她，才开始缓缓述说，这件深藏在心底的陈年旧事： “二十年前有个小姑娘，家里虽然只是平常农户，自己也是女儿身。但胜在父母慈爱，仍将她视作掌上明珠，过得十分幸福。 她就这样长到了五岁，却在临过生辰的时候，天降横祸，原本满心期待的生辰，变成了父母的忌日。 原是她们那里的州官贪暴无德，见其父母有些薄产，便起了歹心，百般勒索不成，竟用酷刑将其拷打致死。 事发后，还打算将年幼她们姐妹二人一同治死。若非太后娘娘公正严明，及时抓捕了州官，恐怕二人早已命丧黄泉。 州官虽然被诛杀，但死去的父母再也回不来了。二人没了靠山，朝廷归还的那点薄产，也被宗族叔伯抢了个干净。 应该庆幸么？他们好像还有一丝丝微乎其微的良心，总算没有狼心狗肺到，将年幼的两姐妹卖进妓院。 随即而来的噩耗更是雪上加霜，原本定了亲事的姐姐也被退婚。两姐妹彻底没了去处，只得跪求了邻居，勉强有一个安身之所。 但没有财产的二人总不能一辈子白吃白住，因而才十三岁的姐姐只好出门帮人洗衣裳，捡地里的麦子，勉强挣得二人的口食。 就这样，姐姐没日没夜的辛劳，将妹妹养到了八岁。” 听到这儿，林慧怡眼眶忍不住湿润了。她知道明珠因为高父家破人亡，也没想到会如此凄苦。 可还没完，高智明擦去脸上的泪水，继续说：“她八岁这年，沁州遭了大旱，颗粒无收，百姓四处逃荒。 没了生计的姐姐，只得带着妹妹逃到临近的太原府，将自己卖给一家药铺的傻儿子当童养媳。 可是一路上为了省点粮食给妹妹，姐姐早就支撑不住了，没过两天便撒手人寰。姐姐人是死了，但那家药铺可不会白花钱。 于是妹妹只得顶上，夜晚给痴傻的丈夫为奴为婢，白天还要跟着郎中学医术，以便日后支撑药铺的生意。 她那一手精湛的医术，是在荆条日日无情的鞭挞下，才学成的啊。” “智明……”林慧怡听不下去了，心里堵得慌。 下面的故事不听她大概也猜得出来，在这种情况下，能让明珠进宫的，除了丧夫，还能有别的可能吗？ 高智明却没有停下：“然而上天似乎还觉得她不够惨，还是不肯放过她。在她十四岁，与丈夫圆房后的第七日，她那痴傻如稚子的丈夫突然死了。 一时间，克父克母克姐克夫的流言蜚语，就传遍了整个太原城。公公婆婆更是在丈夫的丧礼上大骂她是丧门星。 心中万般委屈的她，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倾诉。可更让人委屈的是，丈夫尸骨未寒，公婆就打好算盘，准备把她再卖一遍。 迫于无奈，她只得跑出家门，通过贿赂府官，才得以被护送进宫成为女官。” 高智明说完，扯出一个凄惨的笑容，又道：“这就是明珠的故事，也是我的罪孽。” 林慧怡无言以对，只能叹息。明珠被高父害得家破人亡，一生坎坷艰辛，又如何能保持理智，如何能不迁怒高智明呢？ 第518章 厌胜之术 那日之后，林慧怡对着高智明苍白病弱的面容，一直找不到可以开口的话题。 对于没能阻止明珠自尽，她也感到愧疚，因而每日只按时来探望，问几句近况就走。即便多待，也是静坐无言。 高智明虽然知道她心里难受，但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劝解，因此只得期望她自己想开。 这日，林慧怡照常看完高智明，正准备回去，就让云姑给拦下了。 “怎么了？可是你们娘娘有什么事？”她瞅见云姑神色焦急，似乎有什么大事，便带着她到了僻静的角落里问话。 谁知云姑一见周围没人，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带着哭腔却仍压着嗓子，说： “回贤妃娘娘，奴婢发现我们娘娘根本没有喝药。这些日子，娘娘每次都趁奴婢等人离开，把药倒掉了。” “你说什么！”林慧怡大惊失色，声音顿时拔高了几分。 云姑赶紧示意她声音小点：“娘娘，皇上还在里头，请娘娘小声些，千万不能让皇上知道了。” 林慧怡扭头朝后殿门口看了眼，见没人注意到，才定了定神，与云姑到一间小屋子细说：“你是怎么发现的？快细细说来！” 高智明这次伤得可不轻，没有人搀扶着，根本连坐起身都办不到，还能把药倒在哪儿呢？ “奴婢刚开始也没发现，直到奴婢听见太医说，娘娘身子一点儿也不见好，好像没有服药一般。” 云姑脸色霎时一变，哭道：“奴婢这才起了疑心，趁着给娘娘擦洗身子的时候，将床铺查看了一遍，发现，发现……” 她说着，就忍不住捂脸痛哭起来。 林慧怡心里焦得跟火烤似的，忍不住拉扯她的臂膀，尖着嗓音催促：“发现什么？你快说呀！” 云姑捂着半张脸，抽噎着说：“娘娘把药都倒在了枕头下、褥子里，所以奴婢才没有察觉。” “倒在这些地方，她还如何睡觉啊……”林慧怡嗓子发干，哀凄地说道。 高智明的这些举动，足以证明她已经不打算继续活下去了。这叫她们这些人，如何接受呢？ 彩月为她擦去眼泪，尽力劝道：“姐姐，还是要想办法劝一劝娘娘，只有你说话，娘娘才肯听。” 云姑也慌忙符合：“奴婢也是这个意思。贤妃娘娘，还请您一定要劝劝娘娘，何苦要这般折磨自己……” “她意志如此坚决。何况明珠已经死了，我知道，她不会了，她不会了……”林慧怡哭得伤心欲绝。 明珠的那句遗言，成了高智明决心赴死的推力。 良久，林慧怡拭去眼泪，打定主意。就算希望渺茫，她还是要勉力一试，为了她与高智明的知己之情。 她吩咐云姑在这边盯着，等宇文晟离开承乾宫了，就派人通知她。 “我这就过去。”林慧怡打发走来传话的宫女，立刻坐上步辇赶去承乾宫。 此时高智明又陷入了沉睡，但林慧怡再三思索过后，担心夜长梦多，何况宇文晟随时可能返回，只好将她唤醒。 “慧怡，你终于主动来找我说话了。”高智明见到她的脸，并没有丝毫不忿，反而喜笑颜开地看着她。 “嗯。”林慧怡应了一声，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怎么了？”高智明见她始终不语，于是问道。 林慧怡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探手在她枕下摸了一把。 高智明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但也瞬间明白她知道了自己的打算。 “智明，何必呢？明珠是死了，可你还活着。”林慧怡狠狠咬了咬唇，才终于开口。 “慧怡，你不懂的。阴世有人等我，短暂的阳间便不可久留。”高智明摇头叹息。 “那我呢？我也是你的知己，你就不能为了我，再陪陪我吗？”林慧怡心知是这个回复，却仍然觉得难过。 高智明叹了一声，道：“慧怡，就算我陪你，可又能陪你多久呢？不用骗我，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我……”林慧怡这才反应过来，高智明如今是拖着残躯病体强撑，她过的每一分每一刻都是煎熬，都是痛苦。 即便高智明愿意强撑陪她，又能陪多久？恐怕用最好的药护着，也多不过一年的光景。 她又怎能自私到这个地步，强行让她忍受痛苦以做陪伴呢？ 高智明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林慧怡顿感羞惭，她真是不配做高智明的知己。 高智明见她丧气地垂头，心里酸楚地握住她的手，刚要说话，就听见外头传来嘈杂的争吵声。 从复杂情绪中抽身的林慧怡反应过来，柳眉倒竖，指挥彩月等人出去呵斥，然后对高智明笑了笑，才出去察看。 “皇上有令，禁止任何人在承乾宫喧哗吵闹，你们是有几个胆子，竟敢来这里放肆！”她看着院中跪着的几人，厉声喝道。 曹丽嫔接收到林慧怡的目光，被吓得浑身一抖，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在她一旁的刘宁妃就显得镇定得多，虽然她才是无端卷进漩涡的人。 见到林慧怡看过来询问的视线，刘宁妃福身道：“妾参见贤妃娘娘。请娘娘恕罪，妾并非有意要违抗圣旨，打扰皇贵妃娘娘休养。 妾身实在是被逼无奈，但兹事体大，又牵涉到了妾身，妾不好直说，还请淑妃娘娘代劳禀报。” 张佳怡是跟着二人过来的，路上该了解的也了解了。 她瞪了曹丽嫔一眼，解释道：“方才曹丽嫔来找我，说皇贵妃这病一直不好，是有人在宫中施行厌胜之术。 这事儿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我也不能擅作主张，便过来禀报，却不知皇上已经去了建章宫。 我本想悄悄退下，不惊扰皇贵妃娘娘的。可谁知曹丽嫔的宫女却忽然大声吵嚷起来，非说刘宁妃要灭她的口。” 林慧怡闻言皱紧眉头，厌胜之术历来是宫廷大忌，稍有苗头那都是血流成河。 高智明为何一直不好，她很清楚。很显然这件事就是有人刻意为之，想的是借高智明、或者说借宇文晟的手，打垮刘宁妃。 刘宁妃的品性林慧怡知道，她对高智明是有些异样的心思。但若说她做出诅咒高智明的行径，林慧怡是不信的。 不过那人既然敢大张旗鼓地闹出来，想必是有几分把握的。 林慧怡不动声色地瞥了那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一眼，视线又扫过曹丽嫔和刘宁妃，思忖了片刻，才道： “既然涉及到了厌胜之术，事关重大，在皇上未到之前，你们都必须被严加看管，不许有任何私相传递的行为。” 说罢，她就招呼承乾宫四周守着的侍卫，将这些人分别关了起来。 林慧怡让张佳怡负责宣召六宫妃嫔，又对着彩月耳语几句，才进了后殿跟高智明说明情况。 第519章 傲气 林慧怡抬脚进了内室，刚要开口，但想想高智明的性子。若是她知道了这件事的原委，恐怕又不得安生，还是决定找个借口搪塞过去。 “是什么事？我听着，动静挺大。”高智明见她一直没说话，便主动问了一句。 “嗐，这宫里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那些狗屁倒灶、调三斡四的蠢货，整出来的闲事儿。” 林慧怡担心她看出什么来，便一边故作轻松地几步走到她床前，一边翻着白眼儿回了一句。 “既是这种事，你按规矩处理了就是，何必放在心上。”高智明略笑了笑，宽慰道。 “我省得的。这不，就骂了她们几句发了通火，便扔给张姐姐处置去了。”林慧怡笑盈盈地说着，边扶着她躺好。 “这就是了。我时日不多了，这些天你多陪陪我吧。”高智明拉住她的手，期盼着说。 “……”林慧怡无法反驳她的丧气话，心里难受，却只得故作欢喜地应下：“我呀，如今是恨不能时时在你身边呢！” 两人正说着话，云姑就端着汤药进来了。 高智明本还想故技重施，找借口将人都支开，再把药倒了，便听见林慧怡拦着她，说： “我知道你不愿喝药，我也不想逼迫你了。这药已经被我调了包，只有安神的效用，让你好睡。” 高智明无语凝噎，只轻握住她的手。 林慧怡勉强摆出一个笑脸，又道：“掉包的事只有我和云姑知道，你不用担心。你不是说想我多陪陪你吗？不睡好哪儿有精神？” “好，好。”高智明吸了吸鼻子，点头应下。 林慧怡这便从云姑手中接过药碗，一勺一勺地喂她服下。 直到一碗药全都下了肚，林慧怡才放下心，轻声细语地陪她说话儿。 没一会儿药就起了作用，高智明模糊间看见云姑俯下身子在和林慧怡说些什么，但还来不及听清便睡了过去。 林慧怡确定她睡着后，才吩咐云姑：“你就在她床边守着，就假装是我。若她发现了就说我去看孩子，马上就回来。” “奴婢知道。”云姑一一应下后，又提醒了一句：“六宫妃嫔都到前殿候着了，娘娘也快些过去吧。” “再等等。皇上和太后娘娘还没到，再说我就算迟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林慧怡摇头，还算沉得住气。 幸而彩月赶在两宫驾临之前回来了。 林慧怡跟她确认过后，这才动身去往前殿。 因为这件事非同小可，所以全部妃嫔无人缺席，紧挨挨地坐了整个大殿。 林慧怡过来的时候两宫刚到，她不慌不忙地行了礼。 “贤妃不是陪着皇贵妃吗？怎么过来了？”裴太后见到她有些讶异，便问了一嘴。 “回太后娘娘，皇贵妃娘娘方才喝了药睡下了，妾身这才能抽身赶来。”林慧怡一边坐下，一边答了一句。 “你没把这事告诉她吧？”宇文晟忍不住问她，但在得到林慧怡的回复之后便放了心，开始审理此案。 林慧怡便趁此机会，飞速扫视了一遍六宫妃嫔，观察了一下众人的反应。 不过“巫蛊”二字对大部分人来说，可谓是谈虎色变。 稍有点认知的这会儿都是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生怕一个不小心牵连进去就是个死。 林慧怡只记下了几张过于镇定的脸，估算这些人身为幕后主使的可能性。 没等她找出最大的嫌疑人，先前被她关起来的刘宁妃与曹丽嫔两队人，便被带了进来。 宇文晟还没来得及发话，就有一个人影冲到他面前，扑倒在地，跟着痛哭哀嚎声响起：“皇上，皇上快救救奴婢，刘宁妃要杀了奴婢灭口！皇上，快救救奴婢！” 林慧怡见状，忍不住脸色一沉，冷声道：“你既有冤屈还不速速与两宫陈清。这般无谓哭嚎，岂不认为这里有人能当着两宫的面儿，随意打杀了你？” 刚才可是林慧怡叫的人看守她们，如今她这些话不就说明林慧怡无能，连个证人都保护不了吗？ “贤妃说的不错。你若有冤屈就该一五一十地给朕说明白，而不是在这里扯着嗓子哭嚎。”宇文晟也点头同意，看着那抖似筛糠的宫女。 而她的主子曹丽嫔，此刻已经吓得跟鹌鹑一般，垂头含胸地躲在后边，一声也不敢吱。 那宫女只得抖着连连说是，又缓了好一会儿才能正常回话：“回，回皇上，奴婢名叫珍儿，是曹丽嫔娘娘身边的小答应。 昨晚上奴婢守夜，经过刘宁妃的窗边时，不小心听见，听见她和宫女在说，说她嫉妒皇贵妃娘娘的才气，嫉妒皇贵妃娘娘比她得宠，甚至，甚至对皇贵妃娘娘施行诅咒……” 听到这儿，一众妃嫔都或明或暗地看向了傲然挺立一旁的刘宁妃，见她丝毫不惧，又都感到莫名。 珍儿也忍不住抬头观察宇文晟的脸色，却被吓得缩了回去，接下来的话也说得磕磕巴巴。 “奴婢当时吓傻了，不敢声张，就怕刘宁妃知道了灭奴婢的口。因此早上便有些浑浑噩噩的，让丽嫔娘娘发现，才敢说出来求娘娘帮奴婢出主意。娘娘就带着奴婢来禀报皇上了。” “曹丽嫔，是否如其所言？”宇文晟扫了她一眼，又看向曹丽嫔。 “是。妾身想着巫蛊为宫中大忌，又担心皇贵妃娘娘的性命，所以一时有些慌张，求皇上恕妾身莽撞之罪。” 曹丽嫔再不能装聋作哑，只得跪在珍儿身边，无比虔诚恭敬地为自己开脱。 “宁妃，你怎么说？是否确有其事？”宇文晟没搭理她，随即问向了另一名当事人。 “妾身不知该如何为莫须有的罪名辩驳。但妾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珍儿口中的诅咒皇贵妃娘娘的事纯属污蔑。” 刘宁妃仍旧镇定自若，一脸肃穆地回答。 韩熙妃一直不喜欢她，有心要给她添堵。“宁妃有没有做过，可不能光靠你一张嘴说的……” 却不料直接被刘宁妃打断：“熙妃说的自然是。皇上，妾身行得端坐得直，鸳鸾宫任由您如何查抄。” 林慧怡见她这样坦荡无畏，再思及她的能力也不差，鸳鸾宫估计是不会有什么实证的，便没有插嘴。 “那便委屈你了，宁妃。”宇文晟知道刘宁妃有些傲气，就算打定主意要查，也还是安抚了一声。 不过也仅是一句话而已，宇文晟都没看刘宁妃的反应，就招呼了黄振，领着阴宫正等人去了鸳鸾宫查抄。 林慧怡见刘宁妃起来的时候，面上闪过一丝冷意，便知道她心里还是不舒服。 只是关系到了巫蛊之祸，再加上那些人拿高智明作筏子，宇文晟是铁定顾及不到她的感受了。 于是林慧怡心中微微一叹，心里更嫌恶那故意引起事端的幕后真凶。 第520章 稳赚不赔 趁着去鸳鸾宫查抄的时间，宇文晟又问向珍儿：“那你刚才口里嚷嚷的，刘宁妃要灭你的口又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问题，珍儿似乎更害怕了，一边抹着泪，一边说： “回皇上，刚才奴婢跟着淑妃娘娘来到承乾宫，得知您不在，正要走，却忽然感觉被谁推了一把……” 说到这儿，珍儿有些抑制不住地抽噎了半晌，才接着说：“若不是奴婢命大，脚下一滑摔到一边，就正中花盆棱角，被刘宁妃灭口了！” “你如此言辞凿凿称刘宁妃要灭你的口。难道你看清是谁推的你了？”林慧怡听出她话里的漏洞，便挑明了问。 “奴婢虽然没有看到，但当时站在奴婢身后的，就只有刘宁妃和她的宫女！”珍儿想也不想，是认定了刘宁妃不肯改口。 “哼，看都没看到便言辞凿凿，你这话就有诬陷的嫌疑了。”林慧怡冷笑一声，又问向张佳怡：“张姐姐可有瞧见当时的情况？” “我当时走在前头没有看见，刚刚也跟几个宫女确认过了，没人注意到后头的动静，直到她叫嚷起来才回头。” 张佳怡微微摇头，指了指自己身边几人，对林慧怡，以及宇文晟说道。 随后宇文晟又看向曹丽嫔，女子缩了缩脖子，低声说道：“妾今日走得慌忙，只带了珍儿一个人，所以当时妾也没看见。” “无人作证，你这话便不可信。”宇文晟沉着脸凝视着珍儿，直把人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才道： “你先跪到边上去，等鸳鸾宫查完了再判定你的说辞。” “皇上，奴婢所言确实是事实啊……”珍儿还想分辩，却被宇文晟一个眼神吓得僵在原地，缓过来后也只得听话跪到边上。 没多久，黄振就领着人回来了，不仅带来盛放在托盘里的人偶，还带着个啼哭个不停的婴儿。 林慧怡蹙起眉头，扫了眼抱着襁褓的弄棋，是曹丽嫔从娘家带来的。 她是没想到这人这般聪明，知道拿刚出生的皇子来给曹丽嫔增加砝码。有了他，至少宇文晟会多顾及曹丽嫔几分。 弄棋见宇文晟皱眉看着她，便抢先开口：“启禀皇上，许是娘亲许久未归，十七皇子啼哭不止，奶娘也哄不住，所以奴婢斗胆，将小皇子抱了过来，请皇上恕罪。” 宇文晟还没发话，裴太后倒是总算出声了。 “十七哥儿还小，离不开娘是常理。只是这会儿也不能让曹丽嫔走开，你就直接抱给她吧。” “奴婢多谢太后娘娘，多谢皇上恩典。”弄棋迅速谢恩，将十七皇子送到曹丽嫔手中。 曹丽嫔到底还是担心孩子，定下神来专心哄他。 跳过这个小插曲，宇文晟才正视起那个托盘中的人偶，上面粘着些许泥点子。 他呼吸重了些，连话也不想说，挥手示意黄振给他呈上来。 林慧怡此刻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没想到还是让她们钻了空子，那上面写的是谁的生辰八字，根本不用看。 刘宁妃这次怕是很难全身而退了。 她抿了抿唇，视线忍不住向后滑去，给一人使了个眼色。 这厢宇文晟已经仔细察看过了那个人偶，在看清人偶身上写的生辰八字之时，亲自动手把上面扎着的银针都拔了下来。 “这是从哪儿得来的？”他阴沉着脸问道。 黄振弓着身子，面色平静地回答：“在宁妃娘娘寝殿前头的草地里。” 说完，刘宁妃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她千防万防，自己寝殿里是没进去脏东西，但却没防住外头。 “皇上，您看奴婢所言非虚，刘宁妃就是对皇贵妃娘娘心怀鬼胎！”珍儿兴奋异常地叫了一嗓子。 “只是在鸳鸾宫里挖出来的而已，里头住的又不只刘宁妃一个人，怎么就肯定是她的了？” 林慧怡驳了她的话，又对宇文晟道：“皇上，这人偶做工不一，可从材料上追溯。再者上头生辰八字的字迹，亦是有迹可循。请您再仔细侦查侦查。” “叫六尚的人来看看。”宇文晟听进了她的话，对黄振指挥着。 如此室内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一干妃嫔在宇文晟的怒气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片刻后，六尚女官赶了过来，仔细对比着人偶的材质做工以及字迹，与鸳鸾宫和六尚局的存档。 首先是吴尚服开口：“皇上，这个人偶用的布料只是稍好一些的普通棉布，六宫随处可见。鸳鸾宫两位主子及位下女官都有份例，奴婢查过各处档案，没有异常。” 林慧怡感到困惑，那人都有本事把人偶埋进刘宁妃寝殿外头，难道没本事从她那儿弄走几片棉布不成？ 她心里有些烦乱，但还是镇定下来，继续关注六尚女官的检查结果。 随后是盛尚功：“奴婢对比了鸳鸾宫所有宫人的女工样品，有四人与人偶的做工相似。” 林慧怡眉心蹙起，刚有怀疑，就听见盛尚功说明四人的所属关系。 果然，各有两人属于刘宁妃和曹丽嫔。 林慧怡心里疑惑更多，那人将案件主场放在鸳鸾宫，若是单单为了打垮刘宁妃，又岂会故布迷阵，使人寻不出真正凶手呢？ 紧接着，周尚仪确认了人偶的字迹，回禀道：“皇上，人偶上的字迹，很像丽嫔娘娘的。” 这话可谓是扭转局面，本来都怀疑是刘宁妃的众人都看向了曹丽嫔。 而抱着儿子轻哄的丽嫔曹引卿，吓得手软差点儿摔了孩子。 她正要过来辩驳，却听见周尚仪继续说：“但是，这墨迹却有些特殊，乃是皇上所用御墨，宫中少有。鸳鸾宫只有宁妃娘娘藏有五锭，而其中一锭已经用了大半。” 林慧怡这下总算是弄清了那幕后之人的意图，看来她的目标不仅是刘宁妃，连曹丽嫔也包括在内。 或者说，她这手计划，最好的情况的一箭双雕，刘宁妃和曹丽嫔双双被杀，甚至连代管后宫的张佳怡和林慧怡也难辞其咎。 就算退一步，巫蛊之事坐实只是妃嫔之间的诬陷，那也可以击垮刘宁妃或是曹丽嫔中的任意一人。 这样一盘算，那可真称得上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第521章 承认 捋清楚了幕后之人的算盘，林慧怡一颗心沉了下来。刚才准备好的应对之策现在起不了什么作用，必须得重新想办法。 边思索着，她侧头给后面的人打了个暗号，示意她稍安勿躁。 随后她才镇定下来，一边观察殿中的形势，一边盘算该怎么解决，尽可能减小这件事的影响。 刘宁妃和曹丽嫔看着都不像真有所牵涉的样子，所以突破口还是在那个叫珍儿的宫女身上。 不过一个小答应根本没那么大的本事，能一个人在鸳鸾宫搞出这么多事，她身边必定还有帮手。 正好这时候，六尚女官跟宇文晟汇报完毕。 于是，林慧怡便主动进言：“皇上，按女官们的说法，这件事刘宁妃和曹丽嫔每个人的嫌疑都小不了。” 说着，她还笑眯眯地看了她们一眼，才继续说： “按理说也可能是两人联手干的。只不过曹丽嫔身边的珍儿却言辞凿凿地指认刘宁妃，实在说不通啊。皇上，太后娘娘，您说呢？” 两宫皆是点头同意，宇文晟还倾身看向她：“你说的倒也在理。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审理？” “妾以为，这件事非同小可，岂是区区一小答应能做的，因此鸳鸾宫里必定还有她的帮手。” 林慧怡说完，见宇文晟没有反对，又道：“所以妾身的愚见，便是让宫正司把鸳鸾宫上下都查一遍，总有蛛丝马迹可寻。” “黄振，按贤妃的意思去办。”宇文晟稍稍想了片刻，便如此吩咐了下去。 这时，韩熙妃又开了口：“皇上，鸳鸾宫上下人数众多，宫正司审理也要时间，不如再审审这个珍儿，兴许她还有什么没吐出来呢？” 林慧怡见她献媚的表情便知道她的目的，于是没有说话，任由她去。 “你问吧。”宇文晟不置可否，抬了抬下巴。 “谢皇上。”韩熙妃笑笑，随即看向珍儿，问道：“你说当时宁妃是在和人说话，你可有听出来是谁？” 林慧怡听了脸色微变，视线瞟向刘宁妃。她之所以没提这茬，就是担心刘宁妃实话实说。 刘宁妃一旦说出自己有嫉妒高智明的心思，再要帮她可就麻烦了。到时候宇文晟未必还肯细查，指不定就直接下旨处死了她。 所以林慧怡趁着宇文晟没注意她这边，极力给刘宁妃使着眼色。 但是刘宁妃虽然收到了，却也没给出回应，估计是不肯在这上面撒谎了。 林慧怡对此既有感慨，感慨其宁折不屈的傲气，但又担心宇文晟会对她发怒。 此时珍儿已经给了回答：“回熙妃娘娘的话，奴婢听得清楚，当时和刘宁妃说话的，是她身边的采芹。” 林慧怡还想再帮刘宁妃一把，便斥道：“你刚刚连刘宁妃的谈话内容都说不清楚，这会儿怎么就听清楚了说话之人？” “是啊，我记得采芹的声音也并不特别，你怎么就轻易地听出来了？”向安娘也跟着插了一嘴。 宇文晟也听出来了味儿，冷眼扫过察觉不对而瑟缩回去的韩熙妃，视线落到了怔愣的珍儿身上： “贤妃丽妃都在问你话，为何不回答？” “是，是……”珍儿吓得额头冒汗，磕磕巴巴了半晌，才肯定地说：“就是采芹，奴婢没听错，就是她！” “你若是所言不实，便是死罪。”宇文晟又盯了她片刻，才警告了一句。 “奴婢，奴婢绝对没有说谎，就是采芹！”珍儿并不改口。 “宁妃。”宇文晟撇开她，看向依然冷静的刘宁妃。 “皇上，不用问采芹了。”刘宁妃叹了口气，摁住意图阻拦她的采芹，上前一步，跪道： “妾身当晚确实和采芹谈到了皇贵妃娘娘。” 这可是承认了珍儿的证词了。 因此这一声雷炸得满殿妃嫔齐刷刷地看向她，脸上都带着震惊。 林慧怡早就猜到了她的的反应，因而只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 这样一个冷傲的才女，估计是接受不了自己在这件事上说谎的吧。 “但是，珍儿或许是听岔了。妾身虽然谈到了皇贵妃娘娘，却并未说出要诅咒娘娘的打算。” 刘宁妃低着头平心静气地说完，又对着宇文晟一拜：“请皇上明鉴。” 殿内一片寂静，林慧怡忍不住抬眼偷觑了一眼宇文晟，见其一脸冷漠，便知道不好。 紧接着，宇文晟沉着声音问道：“宁妃，你是否对皇贵妃怀有嫉妒之心？” “妾身不愿说慌，是，妾身是有嫉妒皇贵妃娘娘。”刘宁妃抬起头直视他深邃的眼睛，语气平和地说： “我嫉妒高智明后宫第一才女的称号，嫉妒人人都更认同她，而忽视我。明明在她之前，这个称号是属于我的。” 刘宁妃从前是尚仪局的正八品掌籍女官，也是她那届女官考试的状元。而且她当时的文章成了后来考试的典范，才名远扬。 在高智明出现之前，她确实是后宫第一才女。 而这两人又从没有真的比试过一场，谁高谁低难见分晓。只不过宫人们下意识认为高智明更厉害罢了。 这就是导致刘宁妃对高智明的态度过于复杂的根源。 “所以你对皇贵妃心生恨意，竟施行厌胜之术来害她？她都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就算有个虚名又对你有什么害处！” 宇文晟怒发冲冠，说到激动之处，顺手将手边的茶盏挥出去，从刘宁妃的头侧飞过，砸在她身后的地上，碎成渣滓。 “皇上息怒！”林慧怡被吓了一跳，和张佳怡对视一眼，赶紧率领一众妃嫔跪下来。 她刚要为刘宁妃辩解几句，就听跪得笔直避也不避的刘宁妃又道： “皇上，虽然我承认对皇贵妃心有嫉妒，但并不承认人偶为我所制。我从未对皇贵妃动过谋害之心。 我有的，只是与她在才学上争个高低的好胜心，仅此而已。” “但人证物证摆在眼前，朕并不相信你的话。”说完宇文晟就不再看她，抬眼打算找人处置刘宁妃。 林慧怡见状，赶紧劝阻：“皇上请三思。宁妃的品行端正宫人皆知，况且她分明可以撒谎否认嫉妒心，却毅然决然地当着您的面承认了，可见她心思正直。” “你不用在帮她说话。”宇文晟冷声喝止她，随即指挥宫人：“废宁妃刘氏为庶人，立即赐死。” “皇上！”林慧怡大惊，正准备硬着头皮阻拦，就听殿门口传来一声高喊：“皇上且慢！” 第522章 大反转 林慧怡赶紧回头去看，竟然是云姑。她这时候过来，那不就代表高智明知道了这件事？ 想到她又要操心伤神，林慧怡就觉得头疼，又觉得自己没用。 “你不是在伺候皇贵妃吗？来做什么？”宇文晟皱紧眉头，喝问道。 “启禀皇上，正是皇贵妃娘娘听闻此事，特地派奴婢过来调解的。”云姑行完礼起身，又道： “皇贵妃本想亲自过来，但身体实在不允许，只能由奴婢带话。” 宇文晟一听就知道高智明的目的，沉默了一瞬，只得坐下，捏了捏眉心，道：“说吧。” “谢皇上。”云姑清了清嗓子，将高智明的吩咐说来： “皇贵妃说，宁妃娘娘的心思她早有察觉，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能与娘娘交流，竟拖到如今，惹来祸端，是她的不是。 皇贵妃还说，她当初之所以会参加女官考试，就是受了宁妃娘娘所作文章的启发，因而才有那篇拙作。 她愿意为宁妃娘娘做担保，请皇上息怒，莫要因一时之怒，令大渝、令皇上您失去一位傲骨才女。” 听完云姑的话，裴太后十分赞赏地点着头，一边劝着宇文晟： “皇上，你看，连皇贵妃本人都愿意相信宁妃的为人，你就暂且息怒吧。何况鸳鸾宫不是还在查，再等等也不迟。” “太后娘娘说的正是，此厢证据尚不明朗，还请皇上再等等吧。”林慧怡也赶紧帮腔。 “你回去告诉皇贵妃，说朕已经听了她的话，让她好好休息，莫要为这些事伤神。”宇文晟沉默了好半晌，才开口吩咐云姑。 “是，奴婢带皇贵妃多谢皇上恩典。”云姑任务已成，行了大礼，才退出去。 林慧怡望着她彻底离开，心里实在担忧，纠结了许久，还是起身说：“启禀皇上，妾身担心皇贵妃，想去看看再来。” “你去吧。”关系到高智明，宇文晟一口就答应了。 “谢皇上。”林慧怡走前给几个姐妹使了眼色，示意她们尽力拖延，这才离开大殿。 等出来了好远，她才吩咐彩月：“你以为我取东西的名义出去，打听打听鸳鸾宫那边的动静。” “好。”彩月点点头，转身走了。 林慧怡随即快走几步，赶上了云姑，带着一丝责问的意思，道：“我不是让你瞒着的吗？她怎么知道了？” “娘娘恕罪。奴婢实在瞒不住。”云姑无奈地告罪，随后把刚刚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原来刚才高智明醒来见林慧怡不在，自然要问，云姑就按着吩咐回答了她。 但是，高智明虽然身体快不行了，头脑却还是清醒的，又联想到她睡前林慧怡的样子，心里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因此云姑的搪塞之语根本就不起作用，在她连续的追问之下，云姑也遮掩不住，只能把实话都说了。 “娘娘本来硬要亲自过来，但她这个样子根本下不了床，所以奴婢才能劝住她，代替她来求情。”云姑叹道。 “走吧。”林慧怡叹了一声，直直进了后殿。 高智明刚刚情绪波动得太厉害，有点儿伤到了，因此这会儿强撑着半靠在枕头上，睁着眼睛等云姑的回话。 林慧怡一见她这副模样就感到心疼，几步快走过去，道：“你啊，何必牵涉进来，不是还有我呢？” “皇上盛怒之下，你哪里劝得住，何况这事儿本来就牵连你。刘宁妃既然是因我才被栽赃，我来解决再正常不过。”高智明勉强笑笑，回道。 “我这样没用，等你一走，我还不知道能护住几个人。”林慧怡闻言叹息。 “我死了，就是你的护身符，遇着什么事就把我搬出来，再凭你的机智，总能化险为夷的。”高智明安抚道。 “我可不愿拿你当挡箭牌，惹得你到了下面还不清静。”林慧怡瘪了瘪嘴，说。 高智明见此便严肃下来：“你必须这样做。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去完成你心中所想。” “我，真到逼不得已的时候再说吧。”林慧怡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但就是心里过不去。 高智明也清楚她的心思，因此也没有再追着要她答应。 林慧怡又陪了她一会儿，等彩月来回话了才起身回去。 “阴宫正说，鸳鸾宫有两个宫女不太对劲，这会儿已经带到皇上面前了。”彩月一边扶着她，一边说。 “嗯，过去再看怎么把她们揪出来。”林慧怡点点头。 承乾殿里仍旧安静得很，林慧怡见过礼后，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那两个有问题的宫女。 还没等宇文晟问话，珍儿便指着其中一人道：“皇上，惠姐也可以为奴婢作证，当时奴婢因为害怕，就和她说了，还是她告诉奴婢看见采芹在刘宁妃屋里。” “说。”宇文晟不跟她们废话，言简意赅，气势逼人。 “奴婢只是提到采芹在屋里，其他的都是珍儿说的，奴婢并不知道是真是假。”惠姐头垂得很低，声音也跟蚊子似的。 “你胡说！你明明还跟我说你早就知道刘宁妃嫉妒皇贵妃了，还说有一次看见采芹大半夜鬼鬼祟祟的，在院子里埋什么东西！” 珍儿说到这儿，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立即指着她大吼大叫： “我知道了！是你故意误导我，故意怂恿我告诉丽嫔娘娘，刘宁妃诅咒皇贵妃！还有，当时是你故意让我停在刘宁妃窗外的！是你害我！” 这一个大反转，真是打得众人措手不及。谁也没想到原本信誓旦旦的珍儿，这会儿突然声称自己是被人陷害的！ 林慧怡却没过多关注珍儿和惠姐，反而在观察惠姐旁边那个宫女。 不同于另外两人，这个宫女表现得太正常了。由于害怕而悄悄偷看主子，由于害怕瑟缩颤抖着，但就是太正常了，才让林慧怡突然起了疑。 “不，不，不是，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皇上！奴婢没有这么做！珍儿她，她在撒谎！”惠姐似乎被珍儿戳中了，惊慌失措地辩解。 “你们谁在撒谎，进一趟宫正司就清楚了。”宇文晟冷笑，抬手招呼阴宫正。 “不！皇上饶命！”惠姐脸色吓得惨白，不停地往后缩。 但宫正司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丝毫不慌，几个人强硬地将她摁住，拧着人往外拖。 林慧怡发现，在宫正司捉拿惠姐的时候，旁边那个宫女看似很慌张恐惧，但躲避的动作丝毫不乱。 正在她怀疑的时候，惠姐挣扎着叫喊：“皇上，奴婢招了！奴婢招了！是宁妃娘娘指使奴婢这样做的！” 第523章 银梅 宇文晟当即就爆喝了一声：“简直信口雌黄！你是不是把朕当成傻子糊弄！” “皇上！奴婢没有！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就是宁妃娘娘指使奴婢这么做的！”惠姐惊恐地爬到宇文晟脚边，哭喊着。 “呵！那你倒是说说，宁妃这样指使你诬陷她自己，对她有什么好处？”林慧怡嗤笑一声，道。 “宁妃娘娘，是，是为了栽赃给丽嫔娘娘，她跟丽嫔娘娘早有不和了！”惠姐卡了一瞬，才道。 “可你就是刘宁妃自己的宫女，她若是要栽赃给曹丽嫔，为何不另找一个曹丽嫔身边的，不更可信么？”林慧怡哂笑着说。 “这，这个奴婢怎么知道……”惠姐支吾了好一会儿，才理直气壮地说： “奴婢只知道，宁妃娘娘找到奴婢，叫奴婢故意将珍儿引到殿外偷听，再怂恿她揭发诅咒人偶的事。” “嘁！”原本一脸阴沉的宇文晟此时突然发出了一声嘲笑，随后盯着惠姐，道：“那宁妃又是怎么安排你，把人偶栽赃给曹丽嫔的？” 林慧怡一看就明白，宇文晟是完全看穿了惠姐的把戏，根本就不打算听信她的谎言，正戏弄她呢！ 于是，她便住了口，继续观察起了另一个行为有异的宫女。 “回皇上的话。”惠姐似乎以为宇文晟信了自己的说辞，于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 “皇上，宁妃娘娘本来是打算在皇上您审问奴婢的时候，要奴婢指称曹丽嫔，把罪名推到她的身上。” “那你为何不照宁妃吩咐去做？反而背叛了她？”宇文晟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弧度，声音却显得异常温和。 惠姐心里志得意满，面上却佯装惶恐受惊的模样，弱弱地说： “奴婢猛一见到龙颜大怒的场面，吓得慌了神，不敢再帮宁妃做坏事了。所以才把奴婢知道的都招出来，求皇上宽恕……” “想要朕宽恕你的罪过？”宇文晟轻笑一声，又说：“好啊……” 林慧怡瞟了眼他的表情，嘴角微微撇了一下，又看了眼一脸兴奋惊喜、完全预料不到大祸临头的惠姐，心里叹了声，别开眼不再看她。 而宇文晟在欣赏够了惠姐的拙劣表演后，迅速沉下脸，抬手招呼阴宫正：“把她拖出去，先打六十板子，让她长长记性。” “是。”阴宫正听命对属下一挥手，一群壮硕的宫女便围了上来，在惠姐惊叫出来之前堵住了她的嘴，然后将人拖了出去。 紧跟着，宇文晟又冷冷地看向珍儿：“你还有什么话说？” 珍儿这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刚刚惠姐被拖出去的场面，令她身上的衣服都汗湿透了。 此刻听见宇文晟叫她，便立即跪爬到宇文晟脚尖前头，“砰砰砰”地磕着头，一边求饶命： “皇上，皇上！奴婢是真的不知道！奴婢是真的以为宁妃娘娘诅咒了皇贵妃娘娘！奴婢也是被惠姐蒙骗了！求皇上饶命！” “不管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同她一样不怕死，都先去挨三十板子。”宇文晟耐心已经没了，直接喊人。 “皇上做得对！这些奴婢都是贱皮子贱肉的，不狠狠教训一顿，都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 座位后头传来一道尖利刺耳的声音，扎得众人耳朵发疼。 林慧怡跟着看过去，竟然是钱贵媛，一脸戾气地盯着珍儿，那样子就像是和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钱贵媛这话，好像另有其意呵。”姜慎容记恨她，便忍不住挑了一嘴。 “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说个道理，让这些奴婢都记清楚自己的身份，什么出身！”钱贵媛哼笑一声，道。 这话可了不得，在座的这些妃嫔之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宫女出身，包括涉及此案的刘宁妃，还有高智明。 钱贵媛这话可真是惹人仇恨。 这不，林慧怡皱着眉扫视一圈，有不少妃嫔脸色都垮了下来。 她不得不沉下脸色，出声训斥：“钱氏，闲话少说，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 “我说什么了？我不过是顺着皇上，教训一下这些不忠不义的宫女而已。贤妃你这么急着维护，莫不是也参与其中？” 钱贵媛这话一出，在场许多人都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心道这钱氏是真不长脑子，被林慧怡整治才过多久，就又好了伤疤忘了痛？ 林慧怡懒得跟她废话，直接甩了一句：“我是否参与其中，自有皇上太后审理，还轮不到你来胡乱揣测。” 随后，她又跟宇文晟道：“皇上，处理此案要紧，可不能为了不相干的人，耽误了时间。时候不早了，您与太后娘娘也要歇息。” “你说的是。”宇文晟点头，先让宫正司把被遗忘了的珍儿带出去，随即又指着钱贵媛，道： “我朝后妃宫女出身者不在少数，你这话乃是大逆不道。念在庄奉夫人的面子上，便饶了你这回。但从今日起，禁闭一年，不许外出。” 紧接着还没等钱贵媛求饶，就命令黄振把人弄出去了。 “皇上圣明。”所有妃嫔一同起身赞道。 林慧怡没忙着坐，而是继续站着，说：“皇上，惠姐和珍儿那儿出结果恐怕还要些时间。但这还有个涉案的人，不妨先审审她。” 宇文晟顺着她的意思看过去，那个剩下的宫女就抖了抖，偷垂得更低了。 他表情未变，道：“起来回话！” 那名宫女无法，只得直起上身，颤巍巍地开口：“奴婢拜见皇上，皇上，奴婢是宁妃娘娘身边的常在银梅。” “你眼神躲闪，想来是做了亏心事吧。”宇文晟看了她一会儿，才道。 银梅慌张地否认：“奴婢，奴婢没有。” “没有？”宇文晟冷笑一声，说：“可有人看见你前些日子藏了不少棉花，还有人看见你晚上挑灯在做什么东西，甚至有人看见你晚上鬼鬼祟祟地在宁妃的殿外挖土，你这叫没有？” 银梅听他一件件地说完，感觉天都要塌了，整个人软倒在地，一张脸上满是冷汗，可见吓得不轻。 “说啊？”宇文晟仍旧笑着看她，声音冰冷。 “我，我……”银梅彻底慌了手脚，本来想好了说辞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场。 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人知道她干的那些事。她以为自己做得很隐蔽的。 林慧怡冷眼看着她，想着该怎么从她口中撬出幕后主使的名字。 “说！你为什么做这种东西，为什么诅咒皇贵妃！”宇文晟不给银梅时间，厉声爆喝。 第524章 难测 “奴婢，奴婢……”银梅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为自己脱罪，支吾着说不出一个字。 “不说是吧。好，来人，也赏她六十板子，看她说不说实话！”宇文晟喝道。 “我说我说！”银梅实在是害怕宫正司那些手段，但又不敢直说。 她情急之下，余光乱瞟到一边抱着十七皇子的曹丽嫔，便灵光一闪，喊道： “皇上！是曹丽嫔吩咐奴婢这么做的！这一切都起源于她的嫉妒之心，为了栽赃宁妃娘娘，才指使奴婢这么做！” 林慧怡眉头瞬间皱起，这银梅不仅不肯说实话，竟然还妄图把别人拉来顶罪。 她立即朝后头使了个眼色，随后便说：“曹丽嫔要栽赃宁妃，总得有个理由，她和宁妃有什么过节？” 银梅好歹也是在鸳鸾宫很多年的老人了，对这两位主子的私下关系清楚得很，因此很快就找好了借口： “曹丽嫔不服宁妃娘娘的管制，还总是瞧不起宁妃娘娘的出身，以县伯府的千金自居，认为她不配做妃位。” 听到这些的曹丽嫔脸色骤变，慌忙把孩子递给弄棋，跪道：“皇上，妾身绝对没有说过这些话！都是这个贱婢胡编来陷害妾身！” 但她这样慌张急迫的模样，落在别人眼中，就是欲盖弥彰的心虚表现。 因此，陆永妃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丽嫔不用这样着急。你什么样的人，诸位姐妹谁不清楚，皇上自然也是知道的。” 韩熙妃一改刚刚的畏缩，也插了一嘴：“是啊，公道自在人心，我们可都把丽嫔妹妹你的一言一行，看在眼里的。” 哼，叫这小贱人一进来就巴结申青梅，而且还敢在背后议论自己。这回可让自己给逮着了，不给她制造点儿麻烦才怪！ 林慧怡自然也是知道曹丽嫔的毛病的。出身延长县伯家的贵女，一直被太多“低贱”出身的妃嫔压着。 若不是侥幸生了十七皇子，不然连丽嫔都没得做。这些日子，她难免就有些飘了。又不太会说话，就得罪了不少人。 若不是看穿了这场戏，林慧怡估计就信了银梅的话，把曹丽嫔当场凶手了。 这样想着，她又侧头和那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确定那人有了好法子，便挪开视线。 宇文晟自然也听懂了陆永妃和韩熙妃的话中之意，便看也没看曹丽嫔，只问银梅：“曹丽嫔是怎么和你接触的？” “回皇上的话，奴婢只见了曹丽嫔一次，其余时候都是等着她的吩咐才有行动。奴婢枕芯里面藏着的纸条，就是证据。” 银梅确实是有纸条，不过不是曹丽嫔给的，并且有部分也被她烧了。剩的几张分散藏着，枕芯里面那两张刚好能证实她的话。 得亏她留了心眼儿，不然被人算计了还连个凶手都找不到，白白替人做了嫁衣裳。等她躲过这一劫，非得查查究竟是谁算计她。 “藏得够深的。”宇文晟冷冷地说完，就示意黄振就搜。 “皇上！妾身真的没有陷害宁妃娘娘，求皇上相信妾身！” 曹丽嫔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当成罪魁祸首处置，慌乱之下，抛却了尊严，爬到宇文晟脚边，抱着他的腿，牵着他的衣摆不住地恳求。 然而宇文晟却并不理她，只冷漠地目视远方。 为了活命，曹丽嫔也不在乎别的什么，只要还有一线希望，就不会停止哭求的声音。 正好这时才几个月的十七皇子，也跟着啼哭起来。母子连心，林慧怡想起了自己的孩子，看得有些不忍，便道： “皇上，丽嫔素来也算好的，又生育了十七哥儿，况且现在还证明不了她有罪，还是先让她起来吧。” 宇文晟闻言蹙了蹙眉，但也只是低头看了眼哭得满身狼狈的曹丽嫔，没有应声。 刘宁妃看了看林慧怡，就当是还个人情，便也跟着劝了一句： “皇上，贤妃妹妹说的是。证据未全，还是让丽嫔留些体面。兴许也同妾身方才那样，是被诬陷的呢？” “是啊皇上，您看十七哥儿哭得实在伤心，妾身这些同样做娘的，真是于心不忍。”庄小娘也在帮腔。 说到这个地步，又见小儿子的哭声着实让人心疼，宇文晟只得命令宫女把曹丽嫔拉起来。 坐在她身边的完颜贤嫔扶了一把，小声安慰了两句：“妹妹放宽心，十七哥儿到底年幼，皇上仁慈，总会网开一面的。” “多谢姐姐。”曹丽嫔缓了缓，道了声谢，才抱起儿子轻哄起来。 这样一来一回，黄振已经把证据取回来了。 宇文晟看过之后，一方面觉得证据确凿，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未必完整，于是眯起眼睛看向银梅，故意诈她： “朕看你这些纸条零零碎碎，东一句西一句的，连句整话都没有，做不了数。” 银梅心里大惊，但脸上的表情还是控制住了，是做出惊慌的样子，辩驳道： “皇上恕罪！奴婢，奴婢当时害怕有人发现，烧掉几张去了。但奴婢所言，的的确确是实情，绝不敢有一丝欺瞒！” “烧了？”宇文晟挑了挑眉，心里还是不信，又突然爆喝：“说！你是不是故意伪造来诬陷主子！” “皇上明察！奴婢怎么敢在皇上面前弄虚作假！” 银梅心里忐忑，担心宇文晟真的怀疑起来，便咬咬牙，直起上身，拔下头上的簪子，抵在自己胸口处，一副坦荡的样子，道： “皇上若是不信，奴婢可以以死为证！” 说着，她就擎着簪子往里扎，由于动作慢，血液渐渐渗出来，染红了那一小片。 林慧怡见此心道不好，此女子这样一番运作，恐怕不好应付。 果然，裴太后就斥了一声：“好了！审案子讲的是证据，可不是什么以死为证。” 随后她犀利的眼神扫向银梅，冷着声音补充了一句：“但你若执意要死，那便去死吧。” 银梅被她这个眼神、这句话吓得一哆嗦，手一松，簪子就落在了地上，迅速被黄振捡走了。 她担心被裴太后看出端倪，迅速低下头，佯装去捡簪子，实则是心有余悸，思考下一步怎么办才能成功把罪名栽到曹丽嫔头上。 见形势变化愈发难测，林慧怡等不及，立即朝身后使了个眼色。 随即就有人惊呼出声：“皇上！妾身认得这个宫女！” 第525章 胜负已分 众人向后看去，竟是孔贵仪。 林慧怡也不清楚她有什么办法，只跟着众人一同等候她的下文。 只见孔贵仪快走了几步上前，道：“启禀皇上、太后娘娘，妾身可以作证，这个银梅口中所谓的证词，乃是为求脱罪之辞。” “你说。”宇文晟瞥了眼银梅，又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她。 孔贵仪又道：“皇上，妾身两个月前曾去鸳鸾宫，正好碰见了这个宫女，无意间听见她抱怨宁妃娘娘和丽嫔娘娘，言语颇为不敬。” 银梅刚要反驳，就被宇文晟一个冷眼镇住，便只得忐忑不安地低下头。 宇文晟的视线又回到孔贵仪身上，问道：“孔氏，但凭这个可做不了证。” “妾身明白，但请皇上听妾身把话说完。”孔贵仪略笑了笑，接着说：“当时妾身便训斥了她几句，又问了其中缘由。 才得知，原来银梅曾为宁妃娘娘带礼给丽嫔娘娘。然而许是她言语不敬，惹恼了丽嫔娘娘，被训斥了一顿，并且连宁妃娘娘的礼都没收。 而事后宁妃娘娘也觉得脸上无光，不仅打了银梅四十板子，还把她赶到后院去了。因此银梅便恨上了宁妃娘娘和丽嫔娘娘。所以妾身以为，她的证词并不可信。” 这时，陆永妃忽然惊呼了一声，道：“两个月前……那不就是孔贵仪和曹丽嫔大吵一架的那回吗？” 她这话引得林慧怡皱眉，心里起了一点儿怀疑。 “这又是何事？”宇文晟皱眉看了看涉事的几人。 “回皇上，妾身当时是收到家书，代表舅妈探望丽嫔娘娘，但一时失言，触怒了娘娘，是妾身的错。”孔贵仪定了定神，尽量挑着不会出错的话说了。 曹丽嫔忍不住看了眼她，脸上表情十分复杂。 “哦？我倒是想起来了。曹丽嫔和孔贵仪还是亲戚呢！你那舅妈和曹丽嫔的妈是两姐妹，对吧？”韩熙妃瞅准时机，把这件事抖搂了出来。 她没看见，在她当了这根出头的椽子之时，她身旁的陆永妃，缓缓勾起了一个几不可察的笑容。 童皇贵姬也顺杆子往上爬，慢悠悠地说道：“她们二人竟是亲戚。那这么说来，孔贵仪说不定是为了保全曹丽嫔，才出来作证的。那她的话……” 她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在场的无论是谁都听得出来。 眼见着孔贵仪的证词就要作废，那人的奸计就要得逞，林慧怡赶忙反驳了一句： “她们二人虽是亲戚，但这么多年来，我可没见过她们有多亲厚。再说上回她们大吵一架，还是淑妃姐姐和我出来调停的。” “正是呢。”张佳怡便接了一句：“当时她们俩吵得可凶，我瞧着，别说是正经亲戚，怕是连外人都比她们感情深。” 姜慎容啧啧两声，憋笑着说：“何止是感情不深，当年晋康郡公府和延长县伯府交恶，孔贵仪的堂姐还当众和曹丽嫔的小姑姑吵了起来，那是一点儿颜面都不给对方留的。” “这么一看，孔贵仪因为感情帮曹丽嫔作伪证的说法，完全说不通啊。”庄小娘点着头，若有所思地说着。 “熙妃你就会记些边边角角没用的事。”向安娘先嘲讽了一下韩熙妃，随后应和林慧怡的观点： “依我看，孔贵仪的证词是否可信，与她和曹丽嫔的关系如何，完全不沾边。她站出来，不仅不徇私，反而是抛开私怨的大公无私之义举。” 宇文晟听得脑仁儿疼，赶在韩熙妃回嘴之前，喝了一声：“够了。” 殿内刚有些嘈杂议论的气氛，就又让他这一声打回了原型，彻底寂静下来。 “孔氏，你可还有其他证据？”宇文晟扫视了一圈，又回到孔贵仪身上。 “回皇上，妾身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鸳鸾宫，没再见过银梅。所以，妾身并无他证。”孔贵仪叹了一声，回答道。 宇文晟挪开视线，盯住了银梅：“那你呢？” “奴婢，奴婢也没有了。”银梅本就是临时起意栽赃给曹丽嫔的，她当然没有别的证据。因此即便心中无比惶恐，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案情又陷入僵局，然而正巧宫正司的人进来复命： “启禀皇上，杖责已经结束。但珍儿坚称自己什么也不知道。而惠姐刚刚终于招认，称其是受曹丽嫔娘娘指使。” “皇上！”曹丽嫔深感绝望，匍匐在地上痛哭出声。她知道，自己身上的罪名怕是洗不清了。 “皇上，奴婢所言非虚。曹丽嫔为了一己私欲，不仅陷害宁妃娘娘，还诅咒了皇贵妃娘娘。”银梅赶紧火上浇油。 林慧怡眉头紧皱，抢在宇文晟之前发问：“惠姐满口谎言，多番欺瞒皇上，她的话可不能全信。她可有给出证据？” “回贤妃娘娘的话，惠姐声称曹丽嫔娘娘给她的纸条都被烧了，并未留下证据。”宫正司女官回道。 “又是这一套，指不定她就是听了银梅的说辞，现编出来的。”林慧怡哼了一声，说。 陆永妃又插了一嘴：“贤妃姐姐息怒，可别为了几个小人，伤了身体。”脸上满是担忧。 “诶，永妃倒说到点子上了。贤妃娘娘今天好奇怪，为何总是在袒护曹丽嫔。”韩熙妃就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眼睛都亮了。 林慧怡快要被这个蠢货气死，面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说道：“我可没有袒护谁。我只知道，不能冤枉了无辜之人，更不能放跑了真正凶手。” 随后，她试探地对宇文晟道：“皇上，夜深了。您明日还有朝会，太后娘娘也要安寝，但今日恐怕是差不清楚了。不如先将这些人收押，明日再审？” 陆永妃却跟她反着来：“皇上，证据尽在眼前，何必一拖再拖？早些料理了，好让大家安心，也好让妾身等为皇贵妃娘娘祈福。” 她搬出了高智明，一直冷着脸不说话的宇文晟，便有了反应。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二人的希冀中开口： “永妃说得对。这件事以小人嫉妒之心而起，祸及皇贵妃。还是早日解决，为皇贵妃祈福延寿为是。 况且这些宫女言语不清，就是再查恐怕也不会有新证据了。” 听到他这话，林慧怡忍不住叹了口气，结局已定，胜负已分，还是让那人得逞了。 “凡涉案宫人，全部处死。”宇文晟刚说完，满脸震惊的银梅便被拖了出去。 而被指认为幕后真凶的曹丽嫔整个人都瘫软在地，绝望地无声地流着眼泪。就算儿子就在身边哭泣，她也听不见。 林慧怡还想再争取一把，便跪到殿中央，拜道：“皇上，太后娘娘，曹丽嫔诞育十七皇子方才三月，妾身恳请皇上轻饶。” 宇文晟还有些犹豫，裴太后却赞同：“皇帝，贤妃言之有理。十七哥儿还小，别让他这就失去亲娘。” 亲娘都这么说了，宇文晟也不好驳回，只得听从：“丽嫔曹氏废为庶人，待十七皇子满周岁后，迁往南宫幽禁。” “皇上圣恩浩荡。”林慧怡长出了一口气，命保住了就好，至少还有希望。 曹引卿就算明白这个道理，但一想到自己下半辈子就要在南宫里度过，被幽禁几十年，就感觉天都塌了。 然而事已至此，她什么也改变不了，只能默默接受。 第526章 立后 虽然林慧怡输了这局，没有洗清无辜的曹引卿身上的冤屈。 但好在她的竭力争取，宇文晟也很克制，才没有让这件巫蛊之祸，酿成真正蔓延前朝后宫的大祸。 这也算是大幸了。 经此一役，林慧怡深感自己力量还很薄弱，需要加强的地方还有很多。 不过也怪事发仓促，她忙着照看高智明，只在事发后让彩月粗略地查了一遍，也因此联系上了孔贵仪。 “等我死了，皇上就会立你为后。到时候名正言顺，你要抓住机会，在后宫各个角落钉上你的耳目。那样你就不会再陷入被动了。”高智明听完了林慧怡对这件事的总结，安慰道。 林慧怡如今都已经无视了她，总是把“我死了”挂在嘴边，只惊讶于另一件事：“皇上已经答应了？” “嗯。就在前两天，你闹别扭不肯多待，我就和皇上细细说了这件事。他同意了。”高智明微微笑着点头。 林慧怡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立后可是大事，他就这么轻易就同意了？而且……” 她迟疑了半晌，才继续说：“我看他只想立你为后，别人恐怕都不合他的心意。我就更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吧。” 高智明心中感慨，她的直觉真的很准。当时自己提及立后的事情，宇文晟确实非常不愿意的。 “你为何执意要我立贤妃为皇后？”宇文晟看着眼前形容病态，一看就时日无多的女子，却不曾感觉厌恶，反而更觉得其好似要飘飘欲仙。 高智明直视着他的眼睛，道：“皇上，慧怡她心地善良，处事公正，绝对不会偏私，是皇后的最佳人选。” “我知道贤妃很好。”宇文晟听到她这样赞赏林慧怡，只觉得心里烦躁极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但是，我心里的最佳人选是你。除了你以外，我并不打算立其他人为皇后。” “那皇后娘娘呢？”高智明看了他很久，十分胆大地问了一句。 宇文晟当然明白她口中的皇后娘娘指谁，因此答道：“我立她为后的时候，还没有遇见你。” “皇上也可以当作没有遇见过我。”高智明又道。 “我如何能做到？”宇文晟心烦意乱地凝视着她。 “忘了我吧。皇上，我们本来就不该走到现在这个局面的。您不该把我纳为妃嫔的。”高智明语气中蕴含着浓浓的惋惜之意。 宇文晟忽然笑了一声，说：“忘？你说的真容易。高智明，这十多年的朝夕相处，你让我怎么忘？我从第一次遇见你开始，就忘不掉你。” “可是皇上，您忘不掉的人太多了，我只是其中一个而已。又有什么特殊呢？”高智明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再说一件完全与她无关的事。 “你不特殊吗？我对你，还不够特别吗？”宇文晟莫名的有些悲愤。 他道：“我为了你和皇后，和我亲妈对着干，给你尊贵的地位，锦衣玉食，无人胆敢轻视，这还不够吗？” “皇上，这些东西，您不只给过我，也给过别人，比如皇后娘娘。和别人一样的东西，有什么特殊呢？”高智明仍旧平淡地说着。 “我都已经为了你废了她的后位了，你还觉得不够吗？”宇文晟心堵得很。 “皇上，你错了。你并不是为了我废后，只是因为皇后娘娘挑战了你的权威而已。”高智明驳斥道。 宇文晟闻言沉默了很久，才说：“曾经，我确定有想过很多次，废了她改立你为后。我也试过了，但是我娘、朝臣都不同意。” “所以皇上，不是天下所有的事都能遂你的心意的。”高智明悠悠地叹了口气，淡淡说道。 宇文晟沉默了，没有再开口。 屋子里寂静了许久，高智明才将其打破：“当初，您迫于太后娘娘和朝臣的压力，所以无法立我为后。现在，我恳求您，在我死后，立慧怡为后。” 宇文晟还是拒绝：“你死后，我会追封你为皇后，作为我唯一一个皇后，生而同衾，死则同穴。我们的牌位会摆在一起，一同接受后人的祭祀。” “皇上，我不愿意。”高智明想也不想就回绝了。 “皇上，我死后。请您把我葬在明珠的墓旁。我这一生，与她纠缠不休，因她而死。下一世，她说要补偿我的。” 宇文晟看见她，久违地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 忽然间，他就明白了。眼前这个人从前就没有接受过自己的感情，哪怕一丁点儿也没有。 她的眼中，只有知己。所以即使面临死亡，她想的是林慧怡，为她百般谋划。 而就算死了，她想的也是明珠，期盼着与她相伴长眠，与她来世再见。 或许在她眼中，自己那不是感情，是强迫。 “皇上，就当是补偿我的吧。答应我这两个请求，好不好？” 因为许久没听到他的回音，高智明从回忆中脱离出来，带着满心的希望恳求。 宇文晟凝望着她，很久很久，最后终于吐出了一个字： “好。” “多谢皇上，愿皇上千秋万寿，圣体康泰。愿大渝国运昌隆，盛世清平。”这一次，高智明说得真心实意。 “智明？智明？” 林慧怡的呼唤声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你怎么了？在想什么？”林慧怡见她清醒过来，连忙追问，生怕她是身体状况又恶化了。 “别担心。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高智明没有把那些对话告诉林慧怡，只向她保证，宇文晟已经答应了立后之事。 “智明，你其实没有必要为我做这么多。即使没有皇后之位，我也可以实现我们的愿望的。”林慧怡握着她的手，有些难受。 “那太难了。你太心软，会吃很多苦头，我不愿意。”高智明轻轻摇头，微笑着说：“反正皇上对我有愧疚，多好的机会，当然要利用起来。” 林慧怡只得点头，就算心里没底，嘴上还是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不会辜负你的，智明。终有一天，我们会成功的。” “好。”高智明也知道希望有多渺茫，是否会成功她早已预料到了。然而她必须要鼓励林慧怡，让她有足够的信心去做。 总要有人去做的，这个人不会是她，只能是林慧怡。 最有希望成功的，也是林慧怡。 第527章 一个月 林慧怡这头正和高智明谈论立后的事，那头宇文晟也带着满面愁容，进了慈宁宫。 他阻止了宫人通报，径直走到裴太后身侧，突然出声唤道：“娘。” 正拿着叆叇1认真看书的裴太后一惊，手一松，差点将叆叇的镜片跌碎。 她抬头瞧了眼宇文晟的脸色，直觉是有什么大事，便收好叆叇和书，一边问：“出什么事了？这副样子。” “……”宇文晟在她身旁坐下，迟疑着还是没有开口。 “啧。”见他沉默不语，裴太后挑起一边的眉毛，侧身看他，道： “都几十岁的人了，这般犹犹豫豫的成什么样子。身为一个皇帝，难道你要拿这种态度对待万千臣民么？” 她顿了顿，又稍稍放缓了语气，说：“我是你娘，有什么话直说。” 宇文晟和她对视了片刻，毅然决然地站起身，随后直挺挺地跪到裴太后身前，郑重道：“娘，儿子求您答应，册立智明为皇后。” 裴太后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你怎么又提起这件事了。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行。” 宇文晟情绪有些激动：“娘，智明已经是强弩之末，太医说她很可能只有不到半年的寿命了。儿子求您恩准，立她为后。” 立后这件事他作为皇帝当然可以决定。但是要立高智明，受到的阻力实在太大，最好是争取到亲妈的支持。 裴太后听他这么说，心里也犯了难。她是打心眼儿里不乐意让高智明当皇后的。 倒不是说高智明这个人不好。相反，她是很欣赏高智明的。只是高智明的父亲着实上不得台面。 皇后之父必定要受到各种追封，改葬，立祠祭祀。 若是让天下人知道国丈是个草菅人命的贪官污吏，还是她亲自下令斩杀的，那该如何？ 皇帝的颜面，皇室的声誉，朝廷的民心，还要不要了？ 见亲妈还是不肯答应，宇文晟只得再次出生恳求：“娘，儿子求你了，就当是满足智明临终前最后一个愿望吧。” 裴太后看了他一眼，叹道：“皇贵妃绝对不会有这个愿望，你不如说，这是你自己的愿望。” “是。”宇文晟并不打算反驳，直接肯定：“娘，这就是儿子的愿望，就当是满足我的心愿，求你成全。” 裴太后凝视了他许久，最后还是松了口：“罢了罢了。坐在龙椅上的是你，你又这样坚持，我也不想因为这个坏了我们的母子情分。就依了你的吧。” “多谢娘亲。”宇文晟见她终于答应，立即欣喜若狂地给她磕了个头。 “起来吧。”裴太后无奈地叹了一声，伸手把他扶起来，道：“这件事必定会损害你的声誉。你只能在旁的地方用心思，好好弥补。” “儿子知道了。以后必定更加勤勉政务，获取民心，不让娘亲担心。”宇文晟心愿已了，对她的吩咐自然无不顺从。 “但是有一点，你必须答应我。”裴太后忽然严肃下来，在他忐忑的表情中说道：“不得给予高父追尊封号，不许给他翻案。” “儿子明白，智明也并不在乎这个，请娘亲放心。”宇文晟点头应下。 裴太后点头，对他摆了摆手：“你去吧。” “儿子多谢娘亲成全。”宇文晟又行了拜礼，才起身往外走。 裴太后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情不自禁地重重叹了一声。 孙嬷嬷端上来一杯热茶，裴太后接过来，却一直没有饮用。 等到茶都快凉了，她才叹道：“这孩子哪儿都不像先帝，只有多情这一点上，真是太像了。” 先帝对羊氏，比宇文晟对高智明更甚，而内宠也更多。 “到底是亲父子，总是有相像之处的。万幸的是，咱们皇上有您的悉心教导，正直聪慧，与先帝不同，总不至于落到先帝那样的下场。”孙嬷嬷宽慰道。 “是啊，幸好他和先帝不同，皇贵妃和羊氏也不同……”裴太后轻轻点着头，然后将手中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孙嬷嬷接过茶碗，忽然笑道：“对了。奴婢方才听闻，皇上已经决定，待皇贵妃去后，册立贤妃娘娘为皇后。” “贤妃？贤妃好啊，是贤妃我就放心了。”裴太后也笑了一声，但很快又疑惑起来：“他之前不是坚决不肯册立继后么？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听说，也是皇贵妃娘娘千方百计求来的。”孙嬷嬷顿了顿，才解释道。 “我说呢。若不是皇贵妃的意思，他又怎会轻易改变主意？”裴太后失笑地摇摇头，将这些事都放到了一边，继续看她的书。 这头宇文晟刚回到建章宫，就立刻下旨宣召了诸多朝廷重臣进宫。不多时，皇上欲立皇贵妃为后的消息便传遍了后宫。 “你确定是立我，不是立贤妃？”高智明听到云姑的禀报，惊得差点坐了起来。但动作太大，牵扯了五脏六腑，她立即就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慧怡赶紧扶住她，一边轻轻拍打她的背部，一边示意彩月去传召太医，随后安抚高智明：“你别着急。就算皇上要立我，也不会在你生前立的。” “云姑，你，咳咳，你再去打听，咳咳！”高智明还不忘嘱咐云姑，但她刚说完，就咳个不停。 等她勉强抬起头，洁白的绢帕上的星点猩红，就显得格外刺眼。 林慧怡吓得慌了神，一手抱着高智明，一手赶忙推了推苏苏：“快去催催太医！” “哎。”苏苏也慌了，忙不迭地狂奔出去。 幸而有太医常驻承乾宫，因此没等多久，一大群太医、医女便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他们也顾不得礼节，赶紧围到床边为高智明看诊。 林慧怡满心焦急地在外围踱步，时不时探头往里头张望。 没一会儿，医术最为精湛的老太医就出来跟她禀报：“贤妃娘娘，请随微臣出去谈。” 林慧怡闻言心惊肉跳，忍不住瞟了眼里头痛苦难受的高智明，眼中染上泪意。 她微微点头：“好，你跟我来。” 等出到外间，林慧怡才压低了声音，哑着嗓子问：“太医，皇贵妃是不是，是不是？” “贤妃娘娘，皇贵妃娘娘方才受了太大的刺激，本就虚弱的身体更加不堪。这下恐怕，撑不过一个月了……”老太医摇着头叹道。 林慧怡心痛至极，脚下一软，倒进彩月的怀中。 她缓了许久，才能发出声音：“太医，可还有别的法子？” “皇贵妃娘娘早就了无生意，不肯配合治疗。除非让娘娘有个生的希望，不然微臣也无法了。”老太医无奈地说。 林慧怡早就知道，因而听后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闭上眼睛狠狠吸了一口气，才道：“我知道了。” 1“叆叇”是中国古代对眼镜的称呼，最早见于宋代，到明清时期渐渐普及，很多古画古书里都有描绘。 第528章 红梅 随后赶来承乾宫的除了六宫妃嫔，还有带着两份诏书的宇文晟。 由于高智明这次突然的吐血，令诸多大臣反对的声音减弱了不少，宇文晟才能这般快地准备好诏书。 等黄振宣读完这两份诏书，在场的所有人都受到了惊吓，就连高智明也惊得停住了咳嗽。 因为另一份册封林慧怡为从一品贵妃的诏书，写明了她即将继任皇后之位。 所有的妃嫔都完全没有想到，她们还有跪皇后的一天，并且很有可能下半辈子还得一直跪。 明明之前皇上透出的口风是不会册立继后的啊！她们百思不得其解，全都陷入了惊愕的状态。 不过林慧怡倒是对宇文晟的处理早有了预感，所以没有太过惊讶，只平静地接了圣旨，又代高智明接下她那份。 一众妃嫔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跪下行了四拜礼：“妾等恭喜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礼。”高智明勉强忍着咳嗽，道。 “谢皇后娘娘。”众人起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对林慧怡行了道贺：“恭喜贵妃娘娘。” 作为正昭朝第一位生封的贵妃，如今皇后之下第一人，又是将来的继后，林慧怡还是足够尊贵的，她们也不敢怠慢。 “不必多礼。”林慧怡这会儿也没什么心情享受这些荣耀，淡淡地应了一声回了礼。 高智明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容乐观，她估计也不肯举办立后大典，因而林慧怡便主动提出取消她的贵妃册封礼。 “皇后娘娘如今还在病中，妾身如何能安享荣华富贵？所以还请皇上暂且推迟举行册封礼，待皇后娘娘大安了再说。” 说是推迟，但谁都明白，这场册封礼是不会举行的。 高智明这个情况是好不起来了的。等她崩逝后，不出意外就要守满一年的孝，在这期间不会举行妃嫔册封礼。 再推迟就是除孝服之后，那时候就可以直接举行立后大典，贵妃册封礼也就无所谓了。 “你有这份心就好。”宇文晟也没心情计较这些，点了点头。 林慧怡还是舍不得高智明，出于私心，她还是想再留住高智明，哪怕只是半年也好。 于是趁着宇文晟上朝离开的时候，她便对高智明说：“刘姐姐一直记着那日你的恩德，想找机会谢你，却又不好意思。” “区区小事罢了。哪里要她，如此惦记。”高智明气息短促，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一喘。 “若不是你，兴许她性命不保，又怎么能不记着呢？”林慧怡不动声色地把她往预想的方向引去。 “其实那日，我让云姑带去的话，也并不完全是，为她解围。”高智明微微笑着，说： “当初，我确实仰慕她的才学，才去参加考试。想着日后共事，若能交上朋友，就有机会，好好切磋切磋。唉，只是可惜……” “我瞧着刘姐姐也有这个意思，十分想和你交流一下才学诗词。”林慧怡说着，见她有些兴致，于是提议： “不如你们二人比试一场，看看谁的才学功力更胜一筹？” “好倒是好。”高智明也有些意动，但转念一想，又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如今我也没精力。” “诶~”林慧怡拉住她，道：“你知不知道，人家可是一直想和你比个高低呢？你若是就这样走了，岂不让人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眼见高智明迟疑了，她赶紧添油加火：“再说你不也有这个想法么？就当是你临终再潇洒一回，也了了人家的夙愿。” “这……”高智明垂下眼睑，林慧怡这番话确实让她心里泛起了波澜。 “也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的。就算你和刘姐姐比试过了再去追，也一定赶得上明珠的。”林慧怡拼尽全力地怂恿她。 高智明看了她一会儿，明白她的心思，便点头答应了。 林慧怡欢喜不已，立即招呼云姑：“快去把药煎了来！” “是，奴婢这就去。”云姑也高兴坏了，急匆匆地出去煎药。 高智明见着她们欣喜的模样，不禁失笑，就让她们开心一回罢。 刘宁妃那儿自然由林慧怡去说合，然而正如她所说，刘宁妃确实一直惦记着这件事，便一口答应下来。 并且她亲自上门，既表达了对高智明的感谢，又言称：“妾身会全力以赴，也请娘娘养好身体，咱们凭真本事较量。” 高智明也知道这种比试，故意推让是对对方的侮辱，因此便认真起来。 宇文晟本想阻止，但见到高智明又有了生机斗志，只好作罢。 因此，这一场皇后与妃子的才学比试，就在六宫的期待中拉开了序幕。 由于高智明的坚决要求，本来考虑到其身体状况，将比试分在三天进行的，现在也改为一天。 由宇文晟和裴太后充当监督者，宫女才学杰出者作为裁判，林慧怡扶着高智明与刘宁妃分坐两边。 第一场比试是飞花令，由宇文晟或裴太后抽签决定关键字，高智明和刘宁妃一人一句，交替说出相关诗句。 这对饱读诗书的二人来说都不难，往往一轮不说个百八十句都停不下来。因此最终只进行了三轮，高智明以二胜一负战胜刘宁妃。 第二场则是联句，由周尚仪作首句“庭前春尚好”，高智明和刘宁妃依次续诗。或许是上一场高智明消耗了太多体力，这场便早早地败下阵来。 林慧怡眼见着她脸色越来越白，赶紧俯身询问：“智明，要不还是明天再继续吧。我怕你支撑不住。” 连刘宁妃都注意到了她的不适，也劝道：“皇后娘娘，咱们比试乃是兴之所至，万万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妾身这就秉明皇上，改日再比。” “不。”高智明却不肯，一口回绝：“我正在兴头上，你们可别扫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继续。” 二人对视一眼，又苦劝了许久，高智明仍是坚持。 二人无法，只得进行下一场比试。 第三场是即兴赋诗，由裴太后抓阄抽取题目与格律规则，二人按规矩现场作诗。 正巧这次的题目“咏菊”是前几年，林慧怡和高智明曾写过的。 一时间，过往美好的回忆就充斥了她的整个大脑，因此她就没有看到，高智明越发难看的脸色。 而这边坚持自己动笔的高智明，虚弱得连笔都拿不稳了，谈何写作。 然而对面的刘宁妃却时不时地看她一眼，她知道，刘宁妃在观察自己的进度，她想等自己写完再交稿。 高智明便装作静心思考的样子，对刘宁妃微微一笑，让她放心继续写作。 但是，已经百孔千疮的身体，如何经得住她这样折腾。 高智明终于抑制不住，一口血喷了出来，猩红的血液泼洒在宣纸上，化作星星点点的花朵，连上以几道墨迹化作的枝丫，渲染出一幅绝艳的盛放红梅图。 这树梅花开得有多美，高智明的生命流逝速度就有多快。 第529章 孝洁 “智明！”林慧怡这个时候方才后知后觉，手忙脚乱地抱住高智明，一边给她擦拭血迹，一边呼喊：“太医！太医！” 所幸宇文晟担心高智明，一开始就命令几位太医候在边上，此时一见这个情形，全都围拢上来。 宇文晟也匆忙赶到桌旁，拉着高智明的手惊慌不已。 几位太医要给高智明诊脉，却被她用力退开，反而用带着鲜血的手指着刘宁妃，气若游丝地说： “比试，还没完，我想，想听听，宁妃的，诗……” “智明，都这个时候了还比试什么啊！你别说话，让太医好好给你看看，啊？”林慧怡脸上都是泪，见她居然还在惦记这种小事，忍不住急眼了。 “慧，慧怡，你让宁妃，念，念给我，听听，好，好不好？”高智明仍然带着笑，说两个字就要吐出些许鲜血。 刘宁妃也是站在旁边的，听她这么说，不等林慧怡张口，立马便拿起自己的诗，凑到她耳边，轻轻念着。 “好，真好……”高智明忍着浑身上下的痛苦，坚持清醒地品赏完她的诗，称赞道：“论作诗，我不如你……” “不是你不如我，你只是没有办法写完。皇后娘娘，你快让太医给你治疗，等你大好了，我也想看看你的风采……” 刘宁妃终究是放下了心中的芥蒂，深深为她的气度折服，忍着泪意劝道。 “我，怕是，没，没有这个，机会了……”高智明说着，重重咳嗽两声，吐出一大滩深红的血液。 “智明！”林慧怡大惊失色，抱着她肩膀的手不禁死死箍住她的肌肉，哭道：“智明，你别说话了……别说了……” “不……”高智明忍着疼痛，看向身旁一脸痛意的宇文晟，道：“皇上，你说，宁妃，这，这首诗，好，不好？” 宇文晟知道她即将离开人世，心中异常哀痛。但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无法流泪，只能强忍着说：“好，好，只要你说好，就是好。” “如此，宁妃就，赢了，这场，比，比试……”高智明又看看默默垂泪的刘宁妃，说道。 “是，她赢了。”宇文晟无不顺从她的话。 高智明绽放出一个绚烂的笑容，又说：“那，皇上，你应该，好，好好，嘉奖她，才是啊……” “好，我嘉奖她。”宇文晟抹了把脸，视线挪到刘宁妃身上，顿了片刻，才说：“晋宁妃刘氏为从二品夫人。” “好，好哇……”高智明还不忘喝彩，但见到刘宁妃一动不动，又问：“你，不满意，不，高兴吗？” “高兴，我很高兴……”刘宁妃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对着宇文晟拜道：“妾身谢皇上隆恩。” 随后又对高智明一拜，哽咽着说：“妾，谢皇后娘娘隆恩。” “好，好……”高智明完成最后一个心愿，仿佛一瞬间就被抽掉了全身所有的力气，软倒进林慧怡的怀中。 “智明！智明……你别吓我……” 即使早就有了高智明随时会去世的准备，但林慧怡仍然感到恐慌，无尽的悲伤和痛苦蔓延至她的五脏六腑。 “慧怡……”高智明窝在她的怀中，眼睛忍不住合上，嘴里轻声地唤着。 “智明，我在呢！对不起，都是我太自私了，明明知道你身体不好，还想你再陪陪我。 都怪我逼你做什么比试，都是我……”林慧怡说着，最后泣不成声，半张脸也贴在她的发顶。 “不怪你……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高智明又强行让眼睛睁开一条缝，柔声安慰着她。 “皇上，请您，不，不要忘了，忘了您答应过，我的……”高智明又强撑着看向宇文晟。 “我会按你的意思去做，你……”宇文晟顿了顿，才叹了口气，道：“放心吧。” “谢，谢皇上……”高智明安心了，彻底倒下去，嘴里轻轻呢喃着什么，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缓缓合上。渐渐地，连嘴唇也不再翕动。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林慧怡感受到这种变化，先是一愣，好一会儿才紧紧抱住正缓缓流失温热的身体，失声痛哭起来：“智明！智明！高智明……” 皇后崩逝，京城暂停一切音乐宴席、屠宰杀生、婚丧嫁娶。 按渝朝历代皇后的丧礼规格，皇帝只需服齐衰，守孝一年，文武百官服斩衰三日，素服二十七日即可。 然而宇文晟对此并不满足，援引前朝马、徐二位皇后之例，极尽提高规格。即便受到反对，他也并不退让。 最终宇文晟决定亲自服斩衰，守孝三年，命令百官服斩衰二十七日，素服白日，并辍朝百日，以示隆重。 百日之时行册谥大行皇后之礼，宇文晟亲自定下谥号——孝洁庄献贤明光烈齐天开圣皇后。 一次性给了十二字，只等宇文晟驾崩后系上他的谥号，就算齐全了。这样的情况，还是历代以来第一次出现。 至于高智明的陵寝，则按其遗言，选在了金山，紧挨着明珠的墓。 就连明珠，宇文晟也爱屋及乌，追赠其为沁国愍烈夫人，并修葺其墓。 虽然宇文晟答应过裴太后不对高智明的父亲进行追封，但还是追赠了她的娘亲为楚国哀敬夫人，立衣冠冢于高智明的陵寝侧旁。 正昭三十一年六月，孝洁皇后陵园竣工，今上亲命为安陵。 七月，孝洁皇后梓宫发引，今上亲率六宫妃嫔、皇子皇女、在京朝臣命妇，送至安陵安厝。 八月，今上诏命贵妃林氏为摄六宫事贵妃，待孝洁皇后服除，则立为皇后。 正昭三十三年正月初七清晨，林慧怡早早起来梳妆，因为还在高智明的孝期，她穿戴都十分素净。 出于对知己的怀念，她对这些规矩可谓是恪守不渝，两年来无时无刻不牢记着禁娱乐、禁穿红着绿的行为准则。 时间过去得极快，很快就满二十七个月的孝期了。 宇文晟昨日来了兰林宫，跟她商量了除服的事宜，时间就定在正月十三。除了孝服，冷清了两年多的后宫，也可以趁着上元节好好热闹一番。 更何况，宇文晟还提起要大封六宫，要她早些拟定一个名单出来，好跟她的立后大典一起操办。 故而今日一早，全体妃嫔都被林慧怡传召来了兰林宫。 第530章 除服 林慧怡进入兰林殿的时候，所有妃嫔都已经赶到了。毕竟是未来的皇后，她们还是不敢太过肆意怠慢的。 “参见贵妃娘娘，愿娘娘长寿安康。” 林慧怡踩着一阵行礼声中走到高座上坐下，平静地抬手免礼。 等众人都坐定了，她才微笑着开口：“两年未曾这样聚过了，今日突然传召姐妹们过来，我都不习惯了。” “姐姐究竟是有什么大事，就这样早的把我们叫来，扰了人家的好梦！”向安娘自然不怕她，嗔怪道。 “嚯，你这可是过得年月不知了！”张佳怡也跟着笑道。 “就是，你也不仔细算算日子，最近还能有什么大事。”庄小娘也笑话她。 “诶哟！我倒是忘了。过几日就该除去孝服了。哎呀素了这两年，我都快忘了那些红的粉的穿在身上，是什么感觉了。”向安娘笑嘻嘻地侃谈。 “丽妃娘娘想穿红着粉，那还不好办？等除了服，求贵妃娘娘让尚功局对给你做几身新衣裳不就成了？”郑夫人突然出声，意有所指。 林慧怡略一挑眉，轻笑道：“这你倒是说对了。过几日，我一定命令尚功局好好给诸位姐妹量体裁衣，弥补弥补这两年欠下的。” 这就是在宣示主权了。过不了多久林慧怡正式成为皇后，自然想怎么使唤尚功局都名正言顺。 听了她这话，郑夫人脸色微变，韩熙妃则有些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其余妃嫔也都有点儿看戏的意思。 林慧怡不愿在她身上多费时间，便开门见山：“今日叫你们过来，不仅是为了十三日除服的事。” 她说到这儿故意顿了顿，扫了一圈，才继续说：“也是昨日皇上提及，两年来亏待了诸位姐妹，准备大封六宫，犒赏你们。” 大封六宫这个词一出口，所有妃嫔全都亮了眼睛，个个喜上眉梢地看向林慧怡，追问是不是真的。 “自然，我骗你们做什么。”林慧怡轻笑着说。 得到肯定的回应，一众妃嫔都高兴坏了。 这两年因为守孝，宇文晟基本都不进后宫了。即使来，要么是跟林慧怡商量事，要么是陪伴儿女，但更多的时间，还是一个人待在承乾宫。 虽然人已经不在承乾宫了，但宇文晟命令保留里头的一切摆设，就算是一本书、一盆花，也要跟高智明还在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这两年一次也没有召幸过妃嫔，自然也没有晋封过妃嫔，即使在高智明去世前后生了皇子女的几人，至今也还待在原位。 因此宇文晟这个决定，大家都很是欢喜。 不过就在她们欢喜的时候，林慧怡却泼下来一盆冷水：“大封自然人人有份，不过人不同，晋封自然也有高低。” 一瞬间，殿内就安静了下来。妃嫔们全都又惊又怕地看着她。 程英妃胆大地询问：“那姐姐，皇上依据什么来决定，谁应该高封呢？” 其他人也十分关心这个，于是看着林慧怡的眼神越发热切。 林慧怡见状轻笑一声，应道：“依据自然是姐妹们这两年来的表现。乖乖守孝、不惹是生非的，就封得高。而那些阳奉阴违，私下享乐的……” 她扫视了一圈众人的表情，见到部分人为此变了脸色，于是嗤笑着说：“不过皇上不打算追究，大家日后小心些，还是有机会的。” “是，多谢贵妃娘娘告知。”一众妃嫔不管是喜是忧，都应下了。 “既然消息我带到了，那姐妹们就散了吧。”林慧怡说完，又笑吟吟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可不能高兴得太早，如今还在孝期，忘了形以致惹恼了皇上，好好的封赏泡汤，那我可就不管了。” “妾等记住了，多谢贵妃娘娘提点，妾等告退。”一众妃嫔脸上的喜意都收敛了起来，行完礼便往外退。 等她们都走了，林慧怡才回到寝殿。 她卸下头上仅有的几件簪环，只用一根檀木簪子挽好发髻，便回到桌旁，继续誊抄诗赋。 由于守孝，这几年的年节祭礼都是简单进行，又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林慧怡也就得了许多清闲时光，用来整理和高智明的诗集。 两年下来，两人十多年的诗文都被梳理了一遍，现在在抄录阶段。 然而今日她却不知为何，看着旧纸上高智明的笔迹，她手持着笔悬在半空，一直无法落笔。 眼看着光洁的纸张上多了个墨点，林慧怡长叹了一口气，索性把笔搁置一旁，收好抄录完毕的诗集，来到窗边坐下。 “娘娘，你怎么不写了？”菊英倒了茶进来，见她一反常态，便问道。 “没事。只是想着光阴荏苒，不知不觉，马上就满二十七个月了。智明也已经去世两年多了。”林慧怡看着窗外，淡淡道。 “娘娘，先皇后已逝，你也规规矩矩受了二十七个月的孝，已经够了。”菊英将茶放在她手边，劝道。 林慧怡轻轻点头：“我明白，只是一想起来，心里还是有点儿酸痛的感觉。” “娘娘~”菊英刚要再劝几句，门外就传来通报声：“启禀贵妃娘娘，六尚女官求见。” “让她们进来。”林慧怡收起伤感，毕竟还有太多的事要做，还有她和高智明共同的愿望还要实现。 跟着，一群年龄不同、服色各异的女官乌压压地挤了进来：“奴婢等参见贵妃娘娘。” “免礼。”林慧怡正襟危坐，说道。 “娘娘，奴婢等来与娘娘对一对除服那日的流程。”为首的罗尚宫是老熟人了，于是也不废话，直接说明来意。 “给我吧。”林慧怡点点头，接过流程仔细看了看。 毕竟都是成熟女官，这种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她无需操心，便应了一声“可以”，就递了回去。 “娘娘，各地新春进上的贡品单子也整理出来了，请娘娘过目。”盛尚功从身后的司计女官手中取出一份文档呈给她。 其余五局也上交了几份档案。 后宫的度支问题才是一直以来的重中之重，林慧怡一一接过来，略翻了翻，内容不少，便道：“先放我这儿，等我看完再回你们。” “是。”各女官都福了福身，又说了几件最近的要事，待得到回应后，便恭恭敬敬地退下去了。 等她们走了，林慧怡召来菊英等人，将所有文档摊开，一项一项地对起来。 这一对自然找出了不少问题，林慧怡没着急发货，只是先把这些问题详细记录下来，等对完了再找她们算账。 第531章 吓唬 “姐姐，咱们怎么处置？”彩月将整理出来的所有异常之处放到林慧怡面前，问道。 林慧怡没急着回答，先仔细看了一遍，挑出几处问题，道：“这些都是有了年头的，我估摸着，说不得是祖宗手里就有的弊病，轻易还动不得。” 说完，她又拿起了另外几份档案，道：“还有这些。若不是我在六尚有人，怕也被蒙住了。” 即使是林慧怡，不把六尚翻个底朝天，有些暗藏着的弊病也是发现不了的。 幸而她有周尚仪、吴尚服等人帮着，偷偷整理出了更多更严重的问题。 “你说得对。”彩月点点头，又说：“这一动则牵一发而动全身，必定引起大反弹，不能急于一时。” 林慧怡应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站起身略走了两步，才继续说：“我虽说已是板上钉钉的皇后，但册封礼一日未行，我就还说不上名正言顺。况且……” 她转回头，对彩月低声说道：“况且后宫必有不满我的人，现在肯定想要借什么事儿，使我功亏一篑。” “正是。”彩月也站了起来，一脸严肃地附和：“这些积年的弊病就是最好的借口，若你此时就动了手，说不得就有人借题发挥。 毕竟前头的太后、黄娘娘、孝洁皇后，都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她们可以以此指责你违背祖宗旧例，做不得皇后。”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甚至她们把这些问题摆到我面前，或许就是存了这份打算的。”林慧怡点头同意。 彩月因问：“那咱们先按下不表？” “完全装聋作哑也太明显了，她们也不都是蠢人。”林慧怡直摇头。 “那你的意思是，挑几个问题，小惩大诫，做做样子？”彩月立即就懂了她的意思，试探着问。 “没错。”林慧怡又坐回炕上，略看了几眼单子，点出几处，道：“这些问题不大不小，正是好下手的，还可以给她们一个假象。” “嗯？”彩月疑问地示意。 “新官上任不是还三把火吗？我这个马上就要做皇后的，不得敲打敲打，耍耍威风？”林慧怡轻笑道。 彩月听了也一笑：“有道理。” “明儿再传她们过来，记得全程都要板着脸，严肃点儿，吓吓她们。”林慧怡又嘱咐了一句。 彩月对她的坏心眼儿直觉好笑，便捂着嘴应了一声：“明白。” 翌日清早，林慧怡先让彩月去传召六尚女官，自己则故意拖拖拉拉地梳妆打扮，又慢条斯理地把早饭用了，才姗姗来迟。 在兰林殿心惊胆战地等了一个多时辰的女官们，见到人来了，可算是松了口气，连忙跪地行礼：“奴婢等参见贵妃娘娘。” “免。”林慧怡故意装得一副冷肃含怒的表情，似乎多说一个字就要破口大骂了。 因而底下的一众女官见状，难免有些慌乱。 还是由女官之首罗尚宫发言，她上前一步，先福了福身，略有些忐忑地开口询问： “贵妃娘娘，可是昨日奴婢等呈上的档案有误？若是如此，奴婢等这就领罪领罚，但请娘娘息怒，以免伤了身子。” 余下的女官也都齐声附和：“奴婢等领罪领罚，请贵妃娘娘息怒。” “息怒？”林慧怡总算给出反应。 她斜眼扫视了一圈众人，冷笑了笑，才道：“你们都是办事办老了的，竟也留下这多毛病。或许是瞧着我不是正宫皇后，故意托懒了糊弄？” 一众女官连忙跪下，赔礼道：“贵妃娘娘息怒，奴婢等纵有熊心豹子胆，又岂敢糊弄娘娘呢？” “不敢？”林慧怡又冷哼一声，将手中的对账单子扔到她们面前，道：“我给你们理出来了，自己看看吧。” 罗尚宫赶忙捡了单子，与其他尚字头女官细看起来。 这单子上的自然只有林慧怡挑出来的，相对容易发现的问题，另外牵扯太深的，她都没揭发出来。 “这，竟有此事。”罗尚宫额上滴下一颗冷汗，赶忙想林慧怡告饶：“奴婢体察不清，着实失职，请贵妃娘娘恕罪。” 其余女官也跟着求她恕罪。 林慧怡鼻中冷哼出声，面上带着一丝冷笑，又道：“来，都说给我听听，谁的责任，该怎么解决？” “是。”一众女官应声起来，相互间悄悄对了对眼神。 罗尚宫眼珠转了转，主动开口：“回娘娘，尚宫局乃至六尚的档案都要经司记司的手，而司记司归李尚宫管，奴婢并不太插手。” 在她身旁的李尚宫没想到，她居然把罪责全推到自己身上，连忙争辩：“贵妃娘娘，奴婢失职，但确实不知此事究竟是如何发生的。请娘娘查问陈司记和孙司记。” 两位司记女官脸色唰地变白。 陈司记反应速度快，赶紧给自己想好了脱罪的说辞：“奴婢失察，求娘娘恕罪。许是因为各司的文书太多，奴婢等未能详查，才造成此事，求贵妃娘娘恕罪。” 林慧怡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实在想笑。宫中所有文书要经过司记司用印才能生效，若说她们一概不知，她是不信的。 不过今日她也不打算严惩，便冷声道：“失察也是大罪，就罚你们司记司所有女官，还有李尚宫，两月的俸禄。” “奴婢接旨，谢贵妃娘娘饶恕。奴婢以后定当小心谨慎，不再出错。”被提到的女官全都应声跪道。 其余的女官见此，也松了口气，好歹只是罚俸，看来林贵妃这回不打算动真格的，便都放松下来。 余下五局的女官也都以一时失察、失误为名头敷衍过去，林慧怡也同样罚了她们俸禄，又让她们亏空都补好，这才算完。 敲打过后，林慧怡又询问了除服礼的准备，才将她们放回去。 “这两个司记不能留，司记司关系重大，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正好她们都是上了年纪的，等我成了皇后，就让她们致仕吧。” 林慧怡又提了几个有问题的女官，让彩月都记下，等到册封礼完毕，再一并将她们清除出去。 “对了姐姐，皇上让你拟定大封六宫的名单，还没弄呢！”彩月一边记录，一边出声提醒。 “你不说我都差点儿忘了。”林慧怡揉了揉额角，笑道：“从前都是别人决定我该不该晋封，现在也轮到我决定别人了。” “这就叫风水轮流转嘛。”彩月扶着她往外走。 二人一边慢慢散步回寝殿，一边说笑。 忽然有一道声音打断二人：“妾身参见贵妃娘娘。” 林慧怡看去，原来是程列荣，由于和高智明长得太像，得不到宇文晟的宠幸，这些年一直住在兰林宫东边，靠着养母肃奉夫人过活。 她对自己是毕恭毕敬，林慧怡也比较和颜悦色，便笑道：“今儿竟这般巧，与你碰上了。” 却不想程列荣一脸严肃，福身说：“回贵妃娘娘，并非是碰巧，妾身是有意来见娘娘的。” 第532章 替身 林慧怡闻言略有些诧异，但一想到昨天她宣布了什么事，便也明白过来程列荣想做什么。 她也没打算推避不谈，便道：“你找我的目的我也猜到了，外头风大，跟我进屋说吧。” “谢贵妃娘娘。”程列荣本来是做好了被她拒绝，甚至是训斥嘲讽的准备，如今见她并未反对，因而是欣喜若狂，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进了含芳殿。 林慧怡进了内室，接过菊英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手脸，自己坐到炕上，也指了指她，道：“坐。” “是。”程列荣规规矩矩地坐好，想着尽可能争取她的好感，以便为自己谋得更多的利益。 “你是为着大封六宫的事来找我的吧。”林慧怡这句话不是询问，而是肯定的语气。 “是，妾身想跟娘娘打听打听，自己能得到个什么位分。”程列荣应道。 林慧怡略笑了笑，没急着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那你想要什么位分呢？” “妾身的心愿，自然是越高越好。只不过妾身并不得皇上宠爱，又没有子嗣，怕是得不了太好的位置。”程列荣垂下眼睑，叹道。 “人人都想要高位，只是有些东西就这么多，哪里是能分得匀的。总有人分得多些，有的人分得少些。” 林慧怡指尖轻轻敲击着茶碗，轻声笑道。 按程列荣现在的情况，估计也就晋个两三级而已。就算自己强行抬举她，也最多给个从五品。 连嫔位都够不着，离高位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妾身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妾身还是想要争取一把，想要做那分得多的人。”程列荣毫不避讳地展露出了自己的野心。 “这可不容易。”林慧怡淡笑着说。 程列荣颔首表示同意，但还是说：“妾身明白，所以才想请贵妃娘娘助妾身一臂之力。” 林慧怡听后，忍不住轻笑出声，道：“我？我靠什么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你应该很清楚才是。我又如何能助你呢？” “就凭娘娘即将成为皇后，就凭娘娘名下的诸位皇子皇女。”说到这儿，程列荣顿了顿，又压着嗓音，说：“就凭娘娘有孝洁皇后作为依仗。” 林慧怡听到最后这句话，眼睛情不自禁地眨了一眨。 她眼中带笑，道：“虽然我有这么多依仗，但你要想稳稳当当地坐上高位，决定权还是不在我。” “妾身明白，在宫里，皇上的宠爱才是获得锦衣玉食和尊贵地位，最好也是最快捷的方式。”程列荣应道。 “那你想怎么做呢？”林慧怡起了些兴致，问道。 程列荣先是轻叹了口气，才抬起头，说：“妾身没有别的长处，唯有这张脸。” 林慧怡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庞，那酷似高智明的容颜，使得林慧怡有一刹那的怔愣，好似高智明又回来了一般。 等她回过神来，就瞬间明白了程列荣话中的真正意味。 她略微皱起眉头，垂下眼睑，道：“你想做孝洁皇后的替身？” “是。”程列荣并不感到羞愧或是耻辱，为了过得更好，她并不介意成为高智明的替身。 “你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林慧怡抬起头与她对视。 “因为妾身进宫已经有十年了，妾身已经快到三十岁了。”程列荣脸上泛起酸楚，哽咽着说：“再不争一把，我就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林慧怡见此忍不住重重一叹。这样好的女儿家，在外面什么样的生活得不到，偏生进到这里头，平白蹉跎了十年。 过一会儿，见程列荣收起了泪意，她才又说：“可是你应该清楚，即便你长得像孝洁皇后，也未必能如愿的。” 若真有用，前头十年那么长的时光，不早就得偿所愿了吗？ 程列荣是长相和声音极像高智明，然而还有几个在气质上和高智明相像的，例如羊御女、魏淑女。 若跟高智明相似能得到宇文晟的宠爱，她们三个还会被冷落到现在？早就平步青云了。 所以林慧怡并不觉得她的打算，会起到多好的效果。 “会不会如愿，总要试过才知道，总比再这样蹉跎一辈子来得好。”程列荣闭着眼睛，决绝地说。 紧接着，她转而又说：“并且，从前是孝洁皇后还在，皇上顾忌她的心思。现在她已经不在，我未必不能成功。” “你……”林慧怡心里还有几分抗拒，但也找不到更多的理由推拒了。 更何况，她心里也有那么一丝丝好奇。好奇宇文晟究竟把高智明放在什么位置上，好奇他究竟会不会寻找什么替身。 于是，鬼使神差的，林慧怡答应了程列荣。 最后，她只道：“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将你推荐给皇上，至于你的计划是否能成，我就管不着了。” “只要娘娘愿意帮忙，妾身感激不尽，不敢强求太多。”程列荣喜极而泣，对着她行了四拜大礼。 “去吧。”林慧怡叹了一声，对她摆了摆手。 于是，等到宇文晟过来和林慧怡商量大封六宫的相关事宜之时，她就故意将程列荣抬了出来。 当然不是直辣辣地告诉宇文晟，她要推荐个人，而是借大封为名头，将这个人展现在宇文晟的视线之内。 果然，宇文晟看着她列出的名单，对这人产生了好奇：“这个程列荣……，是不是就是肃奉夫人的养女，那个长得极像智明的？” 林慧怡应道：“就是她。” 随即又调笑起来：“原来皇上还记得她，我还以为您那么多年都不召幸她，早把人给忘了呢！” “我那是……”宇文晟刚要说完，忽然咳了两声，跟着就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你怎么给她这么高的位分？” 林慧怡这会儿对他忽然止住的话很感兴趣，便说：“皇上您别把话岔开，究竟是为什么啊？” “没什么。”宇文晟却坚持不肯说，任凭林慧怡几次追问，他也咬死了不说。 林慧怡纳闷得很，但见他死不松口，也只能丢开了手。 “你还没回我呢？为什么给她嫔位？”宇文晟又提起这个。 “哦！那是因为程列荣侍奉妾身十分恭谨，又进宫这么多年了，妾身想多奖励她一些。” 林慧怡说完，眼珠一转，垂下头，低声落寞地说了一句：“我一看见她，就想起了智明，抑制不住我的心，想要多疼疼她。” 这话就是她故意说出来试探宇文晟的了，看他中不中招。 果不其然，宇文晟当场就沉默了下来，许久未再开口说话。 林慧怡又故作抱歉地跪道：“皇上恕罪，妾不该提及您的伤心事。” “无妨。何况这也是你的伤心事。智明去后，我也时常想起她。”宇文晟把她拉起来，又叹了一声。 这下就勾起林慧怡心里的伤感了。 殿内又寂静下来。 第533章 四妃 宇文晟见自己戳到了林慧怡的伤心处，赶忙岔开话题：“既然你这般喜欢程氏，就按你的意思给她嫔位就是。” 林慧怡立即擦去眼眶周围的湿润，笑道：“那妾身就谢过皇上了，也代程姬妹妹谢过皇上恩典，明儿就让她专程给您请安去。” “谢我做什么，她要谢就来谢你。若没有你这样为她着想，我可想不起这个人了。”宇文晟笑着为她擦去颊边的一颗泪珠，道。 林慧怡笑笑，含水的眸子闪了闪，笑道：“我也是想着，皇上常去承乾宫睹物思人，但智明到底已去两年。 而眼前就有一个可代替智明宽慰皇上的人。所以我才想借着拟定封号的事，让皇上过去她那儿走走。” 宇文晟闻言静默了片刻，才叹息着说：“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 说到这儿，他又停住了。 林慧怡好奇他心里对找替身的看法，便一直悄悄盯着他的表情，见他许久未再出声，才试着开口：“皇上，只是什么？” 宇文晟看了看她，“我”了几声，还是没把心里话说出口。 林慧怡略微思索了一下，迷迷糊糊地推测道：“皇上是觉得，宠幸与智明相似之人，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儿？” “我是有这个意思。”宇文晟摸了摸鼻子，点头应道。 林慧怡见他给出肯定的答复，略有些惊讶，便安慰了一句：“皇上如此记挂着智明，想必智明在黄泉路上也会感到欣慰的。” “呵呵……”宇文晟听后苦笑了两声，叹道：“她从未在乎过这些，她记挂的人里也永远不会有我。” 谁叫你当初是用强迫的手段把人纳为妃嫔的。还给人家找了那么多麻烦，打乱了她本来的人生计划。难道还想要人家一心一意地记挂你不成？ 林慧怡心里这样腹诽，嘴上却安慰他：“皇上，智明只是心结始终打不开，并非是完全不在意皇上的。” “唉……罢了罢了，人都已经逝去了，还说这个有什么用。”宇文晟摆着手说完，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林慧怡拦都拦不及，只好让菊英再沏一杯热茶进来。 “无妨。我还年轻，不过一杯冷茶而已，算不得什么。”宇文晟却不以为意，豪迈地摆摆手。 林慧怡便也罢了，但一面仍劝道：“到底还是在年下，没开春寒气足，皇上也要多加注意才是。” 宇文晟只回：“我知道。”。 等热茶上来林慧怡饮了几口，便继续跟宇文晟商量大封六宫的事。 宇文晟看完嫔位及以下的安排，没什么意见，便说起妃位上的打算：“我想给陆氏四妃之位，你看如何？” 林慧怡为着宇文晟没反对她的安排，刚高兴了没多会儿，就让他这一句给弄得心下一凛。 想到陆永妃的威胁，她脑子飞快转动，跟着就找好了理由反驳：“皇上想抬举陆妹妹是好事。只是……” “只是什么，你直说就是。”宇文晟没想到她会反对，于是有几分好奇。 林慧怡便说：“只是陆妹妹到底年限资历较浅，同样产下一位公主的老人，像韩妹妹和沈妹妹，都只晋为夫人。 如此怕是让人以为皇上您厚此薄彼，不仅两位妹妹脸上不好看，就是三姐儿和六姐儿怕也要多心呐。” “这我倒确实没想到。沈氏和韩氏倒也罢了，就是囡囡和小娇儿那儿……” 宇文晟虽然觉得两个女儿未必会在意这种事，但林慧怡是女人，可能会关注他没注意到的方面。 如此一来，女儿会胡思乱想也不无可能。 林慧怡料定宇文晟不会那这种事去问女儿，于是煞有介事地说：“两位姐儿正是心思敏感的时候，难保不会胡思乱想啊。” 宇文晟颔首，转而又问：“你这么一说也是，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林慧怡计谋得逞，露出一个艳丽的笑容，道：“依我看，皇上既然喜欢陆妹妹，何不先晋封她为夫人。等日后又有了什么喜事，再封四妃也不迟。您说呢？” “也行，就依你了。”宇文晟想着也不急于一时半刻，便欣然答应了。 两人又确定了几人的封号，宇文晟便提及李恩妃的事：“恩妃受了智明多年教诲，深得真传。她又养着敛哥儿，不如就进位正二品华妃？” 由于高智明的缘故，林慧怡与李恩妃关系亲近，自然想她更好，于是找了借口赞道： “皇上既然是因着智明推恩于妹妹，倒也名正言顺。李妹妹又素来端庄持重，皇上此举甚好。” “一说到恩妃，你就不反对了？”宇文晟戏谑道。 “皇上这是什么话？”林慧怡佯装生气，撇着嘴，说：“妾身可是真心实意为皇上着想的，您竟然说人家偏心？” 宇文晟抬起她的下颚，笑道：“我可没有，你这是不打自招了。” “呀！竟然让皇上发现了，这可怎么好！”林慧怡捂着嘴惊呼，随即又扯住他的衣袖，开始耍赖：“皇上答应了妾身的，可不能反悔。” “君无戏言，爱妃为朕如此用心良苦，朕又岂会反悔，你是是吧？”宇文晟被她逗乐，说道。 “皇上知道就好。”林慧怡也跟着笑了一会儿，才继续刚刚的事。 宇文晟又道：“还有昌妃，她昨儿自己来跟我说，要拿进位，换取对朱舍里部的赏赐。” “大妹妹确实是为部族和家人，操碎了心啊。”林慧怡感慨了两声。 原本按着大昌妃救了宇文晟一命的大恩，就是封贵妃，甚至皇后都不为过。 只是她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家人和部族，为了获取更多的利益，就拒绝了很多次晋封的机会。 不过各人有各人的想法，林慧怡是不会说什么闲话的。 宇文晟接着说：“我答应了她，赏赐朱舍里部更多敕书和锦缎金银，昌妃就不变动位分了，只把她提为正三品妃之首即可。” “皇上仁厚。”林慧怡夸了一句，便将这条记下。 “皇上，夫人位上的，以及四妃位上的，还动不动？”林慧怡见其他的都安排好，就剩最高的那几人了。 宇文晟直接回道：“这我已经想好了。淑妃、惠妃、丽妃一并晋封贵妃。夫人位上的，除了郑氏，也一并晋封四妃。” 第534章 认错 “这……”林慧怡闻言略惊，迟疑着询问：“郑姐姐好歹是长子佛哥儿的生母，如此会不会让他们母子脸上无光？” “郑氏在孝期并不安分，这就算给她的一个警告吧。若她再不收敛，我就让佛哥儿提早之国。”宇文晟冷着脸，沉声说道。 佛哥儿如今也十六岁了，虽然皇子向来是年满十八才考虑之国就藩的事，但渝朝开国以来也不是没有先例。 那些提早之国的皇子，不外乎是不受当朝皇帝待见的，可以说是被赶到封地去的，是一种惩罚。 这种惩罚对郑夫人来说，必定是心如刀割。毕竟封地大多离京城遥远，这一去还不知什么时候再见。 若宇文晟活得太长，或是郑夫人提早去世，那就更凄惨了。连去儿子王府享清福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宇文晟倒也不算无的放矢。郑夫人这些年心里打的那些如意算盘，林慧怡可是一清二楚。 即便有张夫人和冯姬在边上劝着，佛哥儿也不同意，她还是一意孤行地想让儿子继位当皇帝。 以前还好说，没有皇后没有太子，一切都有可能。但现在林慧怡即将成为继后，她的夏生就是将来的太子。 然而郑夫人却依旧不肯罢休，给她添了几回堵了。 让宇文晟警告一下也好，省得她老是作妖。林慧怡想着，便应了一声：“希望郑姐姐早日清醒过来，明白皇上的心意。” “她要是一直不改，我也有法子。等佛哥儿之国，让张氏跟着去，郑氏就留在宫里。”宇文晟又道。 张夫人是宇文晟钦定的养母，跟随养子去封地是合情合理的。不过这要成真，可比杀了郑夫人还让她痛苦。 林慧怡想着，安慰道：“郑姐姐也不傻，总会明白过来的。” “嗯。”宇文晟淡淡应了一声，忽然又道：“等立后大典结束后，我再挑个好日子，正式册立夏生为太子吧。” “夏生还这么小，会不会太早了点儿？”林慧怡惊得差点摔了手中的笔。 夏生还没满六岁，虽然现在看着早慧，但难保以后啊。 更何况，即使林慧怡只想回避，但她也必须正视一个问题：当初难产的时候，太医曾说可能会影响到夏生的智力。 这件事像刀子一样，一直悬在林慧怡的头顶，生怕哪一日便落下来，砸个头破血流。 所以这时候就册立太子，她是有些担心的。 若日后发现不对再改立太子，岂不伤了夏生的自尊心？但若不换人，让一个智力有问题的皇帝统治大渝江山，她又如何对得起这天下臣民。 更何况即使换人，继任的太子会不会对夏生这个前太子，更名正言顺的嫡子，心存芥蒂呢？ 索性再等几年，若到那时确定夏生智力正常，担得起这重任，再立不迟。 即使真不行，她抚养的还有攸儿、敦儿，甚至其他姐妹的孩子，改立这些人对他们母子的风险要小得多。 听完林慧怡的忧虑，宇文晟反而朗声笑道：“夏生看着十分健康，甚至比大他几岁的有福和阳阳还要聪明。是你多虑了。” “我也希望是我多虑，但毕竟是太医的诊断，当初也确实凶险，我哪儿能不担心呢？”林慧怡叹道。 “既然你实在担心，那过几日我传召太医专门给夏生做个检查，你看这总行了吧？”宇文晟拍了拍她的肩膀，提议道。 “这也是最好的办法了。”林慧怡叹道。 虽然大封六宫的详细内容，宇文晟是打算在上元节那天的晚宴上公布的，但二人都没有刻意隐瞒，消息便传了出去。 因而在第二日，张夫人及冯姬、秦王宇文叙便簇拥着郑夫人来到了兰林宫。 林慧怡一看这阵仗，便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念着其他几人的好，她决定在内室接待几人。 “妾身\/儿子参见贵妃娘娘。” 林慧怡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指着宇文叙说：“姨娘还没正式封后呢！你就这么巴巴儿地自称起儿子了？” “也没几天了，儿子早些熟悉熟悉，也好跟母亲讨个好，以后更亲近儿子。”宇文叙打趣道。 即使知道他另有目的，林慧怡也不在意，笑着对他招手：“我的儿，还不来母亲身边坐着。” 虽说男女大防，宇文叙也长成了小伙子，但他到底是晚辈，又有这么多人看着，谅也没人敢胡说八道。 于是，宇文叙便将三位娘亲扶起，欣然坐到林慧怡身边。 林慧怡剥了个橘子，递给宇文叙，又示意另外三人喝茶，才笑吟吟地说：“你们今天这样齐齐整整地过来，想必不是给我请安这么简单吧。” 宇文叙将橘子分给娘亲等人，笑道：“母亲果真是智慧过人，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 林慧怡笑了一声，瞟见郑夫人躲闪的目光，便拍了他一下，道：“好了，别光给我拍马屁，还不快进入正题？” 宇文叙这才严肃起来，起身下了地，一边下跪叩首，一边说道： “母亲，我娘前些日子有些糊涂，在某些事上冒犯了您，还请您看在儿子的份儿上，再给她一次机会。” 这边，张夫人和冯姬都在拉扯郑夫人，示意她也出来赔罪。 林慧怡将宇文叙拉回炕上坐下，但没有出声，就等着郑夫人亲口赔礼道歉。 郑夫人见状，再不情愿也只得拿出诚意来：“妾身糊涂了，屡得娘娘宽恕，却不知悔改，终于惹得皇上气恼，迁怒于亲子。 妾身已经知错了，求娘娘恕罪，也求娘娘为妾身在皇上面前求求情，让妾身晚年可享天伦。” “你若是真能明白就好。皇上本无意于佛哥儿，你过分觊觎储位，怎能不惹他生气？” 林慧怡又教训了几句，才叹道：“这回册封是没你的份儿了。夫人之首的位子也遭陆氏夺了去。” 郑夫人闻言蓦地抬头，脸上满是委屈。 “你若早听两位姐姐和佛哥儿的，这回封四妃岂会没有你的位子？”林慧怡又叹了一声。 “妾身知错了。”郑夫人如今是悔不当初。 到底记着这么多年的好，林慧怡还是想尽力为她谋划： “为今之计，你只有老实认错，让皇上相信你是真的悔改了。看在佛哥儿的份儿上，你也不会真落个晚景凄凉。” “是，妾身记住了。以后定当小心谨慎，以娘娘马首是瞻。”郑夫人赶紧表忠心，希望还能争得她的扶持。 “嗯。”林慧怡这才放开了跟几人说笑了好一阵，才送他们回去。 解决了给她添堵的郑夫人，又成功把陆永妃摁在了夫人位上，还抬了不少自己人上来。 更别说看宇文晟对高智明怀念的态度，至少好些年内，她的后位都是稳固的。 所以等她坐上后位，那些胆敢做背后耍阴招的，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想到这儿，林慧怡此刻可谓是通体舒畅，乐得歪在榻上小憩。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自己低估了敌人的力量，也低估了敌人的野心。 第535章 芙儿 与此同时的长安宫昭德殿内，陆永妃满脸阴沉冰冷，就好似挂着寒霜一般。 她一手涂着鲜红豆蔻的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敲击着身旁的檀木桌，发出轻微的“叩叩”声。 这声音听在黄英耳朵里，却如同擂鼓般惊天动地，一声声捶在她心上，使得她这个人都处于惊弓之鸟的状况。 到底是跟陆秋雁一起长大的人，见到此种情形，黄英当然明白她现在很生气，这会儿多半是在思考怎么报复回去。 于是，她吓得更不敢出声。 许久之后，陆永妃才停下敲击的手势，冷眼瞥向一副?样的黄英，知道她害怕什么，也没有做声，只讥讽地勾了勾唇角。 对于林慧怡竟敢阻拦自己进位四妃一事，她虽然很生气，嫌林氏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但也没傻到现在出头挑事儿。 毕竟林慧怡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能把消息散布出来，兴许早有了应对之策，正等着她傻乎乎地自己送上门去呢！ 眼瞧着如今林慧怡依靠着死掉的高氏继任皇后之位，正是宇文晟重视的时候，她不能动手给自己找不痛快，稳住心态才是当务之急。 于是，陆永妃只对着黄英冷声说道：“去做你该做的事，就当什么也没听见。” “娘娘，你怎么？”黄英惊讶于她居然愿意忍气吞声，不可思议地发问：“娘娘，她可是乱了您的好计划，你难道不教训教训她？” “教训？”陆永妃轻瞥了她一眼，冷哼一声，道：“你说的到轻巧，如今她内外皆有所依仗，即将登上后位，我拿什么教训她？” 黄英缩了缩脖子，又问：“那，难道您就情愿吃了这哑巴亏？” “哼！”陆永妃鼻中重重哼出一声，才冷漠地盯住她的眼睛，道：“来日方长，我总有机会让她哭。” 见她主意已定，黄英不敢再多话，只得听命，老实出去做事。 而一个人留在里头的陆永妃，则在想：如今林慧怡即将坐上后位，势必会成为她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她必须想办法，将这块石头碾碎。 与她有相同想法的人自然是有的，例如曾与林慧怡多次结怨的童皇贵姬。 由于生了十六皇子，童氏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回。 但她心里并不满足，一心认为若没有高氏这一出，她早就升上妃位了。哪儿还用等大封六宫？ 因此，她看高智明的好姐妹林慧怡，就更是越看越不顺眼，恨不能现在就把她从下任继后的位子上拉下来。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林氏！”童皇贵姬愤恨地撕扯着手中的绢子，将上头精致的绣花扯得惨不忍睹。 她这才稍微发泄了一些心中的戾气，于是把绢子随手扔了，又自言自语起来： “想利用权氏和完颜氏那两个贱人来牵制我？你想得美！那两个贱人算什么东西！一个生的短命鬼，另一个也不过是个女儿，能跟我比？” 她这样骂骂咧咧还不觉得解气，于是又操起一把剪刀，三下五除二地把刚刚那条绢子剪了个稀碎。 那疯狂的表情，好像她剪碎的不是绢子，而是她口中那几个贱人的真身一般。 等那条绢子已经看不出一点儿原来的模样了，她才丢开剪刀，继续疯疯癫癫地念叨起来： “明明我生的是皇子，却要屈居那几个贱人之下。大氏不过捡了辉氏的便宜而已，居然让她做正三品妃之首。 就连柳氏那个没福气的贱人，也敢排在我前面！唯一生了儿子的是我，却把我排在最后！皇上，你未免太偏心了！” 刚骂了一句宇文晟，她又立即推翻：“不！肯定不是皇上的错！一定是林氏那个贱人挑唆的皇上！林氏，你给我等着！” 躲在帘子外偷偷关注主子动静的琥珀，只感觉天都要塌了。 她忧心忡忡地啃起了指甲。自从主子生了十六皇子之后，便总是神经兮兮的，两三年了也还没好。 虽然在外头她表现得还挺正常，可只要她一个人待着，就变得格外吓人，还不许她请太医来瞧。 现在主子又对林贵妃起了怨怼之心，将来要是她真做了什么，自己还能有好吗？ 琥珀真是越想越害怕，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慧怡并不关心这些人是什么反应，等除了孝服，就得开始准备立后大典。 再加上宇文晟将大封六宫的册封礼，并到立后大典一起办，她的工作也更多了。 所幸有几位姐妹帮忙，她倒也没有太累。 这天从凤仪宫回来，林慧怡便想绕到后院去赏赏花，顺便看看有什么好的可以移到凤仪宫去。 谁知她刚过来没半刻钟，一个宫女就“砰”地跪到了自己面前。 菊英还没看看呵斥，就听那宫女哭喊起来：“娘娘！皇后娘娘！求您将奴婢一起带去凤仪宫吧！皇后娘娘，奴婢已经知错了！” 林慧怡听着这声音略有几分耳熟，但又实在想不起来，再看她哭得这样可怜，便问：“你是？” 那宫女见林慧怡并未发怒，心下高兴不已，赶忙擦去眼泪，抬头道：“皇后娘娘，奴婢是芙儿。” “芙儿？”林慧怡看着这张略微熟悉的脸庞，仔细回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 这个芙儿，就是当初勾结沈端妃陷害她私通外朝的宫女。只是因为她及时倒戈，帮助林慧怡击败了沈端妃，才得以继续留在兰林宫。 不过，林慧怡还是对她怀有戒心，于是只让她看守后院，行动多有限制。 一晃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心中一叹，对芙儿也产生了几分怜惜：“你先起来，有什么事慢慢说。” “多谢皇后娘娘。”芙儿站起身，一边抽抽搭搭，一边毕恭毕敬地恳求林慧怡带走自己。 “我记得前几年放宫女出宫，我专门派人来问过你的意思，但你全都拒绝了。你若想脱离我的控制，出宫不更好？”林慧怡问道。 芙儿又流下几滴泪，道：“娘娘，奴婢并非是不想出宫，实在是……家乡早已没了亲人，奴婢回去又能去哪儿呢？” “这是为何？”林慧怡又问。 芙儿抹了抹眼泪，解释道：“娘娘，奴婢当年是因为家乡发了蝗灾，父母兄弟全部饿死，成了孤儿才被朝廷下令接进宫的。” 渝朝一直有接收孤女入宫，当作变相赈灾的手段，所以芙儿这话不会假。 见林慧怡没有说话，芙儿着急，又举出证据： “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查尚宫局的文书。还有，永妃娘娘与奴婢是同乡，是一批入宫的。” 第536章 立后大典 “跟陆永妃是同乡还是一批入宫？”林慧怡突然关注到了这一点上。 她眯起眼睛，转头问彩月：“我记得，陆永妃是孤女，一两岁就进宫的是吧？” 芙儿听到她的问题，抢着作答：“没错，娘娘。永妃娘娘当时与奴婢年纪相仿，是一起玩到大的。” “原来如此。”林慧怡突然笑了笑，转而打量了一番芙儿，才说：“你想我把你带进凤仪宫？” “皇后娘娘，奴婢早就知错，这些年也在用心悔改。求娘娘把奴婢也带走吧。”芙儿立即下跪叩首，无比虔诚地恳求。 林慧怡冷下脸，哼笑道：“你说你与陆永妃是旧相识，那样亲密。我怎么能确定你不是别有用心，帮她窃取我的秘密呢？” 芙儿慌忙自辩：“皇后娘娘！奴婢早已与陆秋雁断了联系，更何况奴婢日日都在兰林宫，甚少与外界联系，绝对不会有这种歪心思！求皇后娘娘明察！” 林慧怡盯了她好一会儿，才轻笑出声：“别害怕，我只是吓一吓你。既然你这般想跟着我，就遂了你的意吧。” 说完，林慧怡就把她拉了起来，在她还沉浸在惊喜之中时，又说：“不过我还是不够放心你，以后没有我的吩咐，你不能进椒房殿。” “奴婢能跟着娘娘已是万幸，不敢再奢求更多。况且奴婢也明白，日久见人心。只要奴婢用心侍奉娘娘，您总有一天会接受奴婢的。”说完，芙儿又拜了拜。 “彩月会好好安排你的。”林慧怡将她交给彩月，便不再过问。 “奴婢谨遵娘娘旨意。”芙儿心愿达成，脸上掩不住喜意，跟着彩月走了。 好容易将凤仪宫收拾妥帖了，林慧怡又接到了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皇后娘娘，谒庙仪中有一个献爵的环节，需要两名妃嫔担任亚献，以往都是位分最高的两位娘娘出任。 只是如今最高的贵妃位上有三位娘娘，奴婢不敢妄自决定，还请娘娘示下。”罗尚宫带着李尚宫以及周尚仪等人，将这个问题抛给了她。 林慧怡闻言瞥了她们一眼，确定这之中有人并非单纯是拿不定主意，还打着给她出难题、看她出丑的算盘。 拜谒太庙，可是立后大典仪式的重中之重，全程有文武官员以及内外命妇跟从。若林慧怡处理得稍有差池，就会落下天大的笑柄。 真是好算盘，连这种大典礼都敢伸手，也不怕真出了事，宇文晟直接弄死她们。 林慧怡在心里冷笑，她已经有了解决办法，不过得先敲打敲打她们，于是便问：“依几位姑姑的想法，该如何处理呢？” “奴婢的意思，是按皇上定下的顺序，由张贵妃娘娘与庄贵妃娘娘担任亚献。”罗尚宫回道。 林慧怡示意另外三人，周尚仪便说：“奴婢却认为，此举不太妥当，向贵妃娘娘与皇后娘娘情同姐妹，不可厚此薄彼。” “这有何不妥，皇上定下的顺序，咱们只管遵守，谁还能说什么不成？”李尚宫驳道。 另一名尚仪却只说：“奴婢同意周尚仪的看法。” 看来这事儿还涉及到了尚宫局和尚仪局的矛盾，可真是复杂得很那！ 林慧怡想着，将手中的茶盏不轻不重地往桌上一放，清脆的响声将四人惊得垂头。 她这才开口训斥：“你们都是供职六尚多年的老人了，却连这点子小事都处理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 “皇后娘娘息怒。”四人连忙跪下。 “哼。多简单的事儿，还有脸来找我？”林慧怡直嘲得她们脸上难堪，才抛出解决办法： “张姐姐身子不好，不能过度劳累，只需做好内命妇的领头人，进行致辞即可。亚献就由庄妹妹和向妹妹来做，听懂了吗？” “是，奴婢从命。”四人心态各异地退出了兰林宫。 等她们一走，林慧怡就冷笑起来：“哼！好在她们仨都是我极好的姐妹，不然还真让她们得逞了。” 所幸张佳怡不会介意这件小事，不然一个处理不好，她们仨就会和她心生嫌隙。若谁再添把火，那非得烧个你死我活。 经过后宫上下两个月的紧赶慢赶，立后大典终于在三月初六准时到来。 天还没亮，林慧怡就被叫醒起来梳妆更衣。 当吴尚服将那顶闪烁着耀眼星辉的九龙四凤冠，稳稳当当地安放在她的头顶之时，她忽然想到，六七年前的裴太后生辰，她抱怨四妃的冠子重，彩月曾打趣她： “娘娘戴四妃的冠子都嫌重，若是以后有了机缘，得以戴更重的，那该如何？” 她当时还说，这话是在咒黄淑和高智明，不想打这种主意，让彩月赶快住嘴。 当时她们都没当回事，只以为是一时的玩笑话。 如今，倒是一语成谶了。 这两位姐姐，一个被废，幽禁深宫。另一个更是与她阴阳两隔，再无会面的可能了。 想到这些，林慧怡心中的喜悦被冲淡不少。 她忍不住在心中叹道：如果早知道成为皇后的代价是这样，她倒宁可不要。 “娘娘怎么今日还叹起了气？这可不好。您得笑起来，以后的日子才会过得顺心红火。”吴尚服忽然笑道。 林慧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小心叹息出声了，便笑着回她：“日后我若过得不顺心，就回头来找吴姐姐你算账好了。” “皇上爱重娘娘，又怎会有不顺心的时候？我怕您是没这个机会了。”吴尚服是彩月和赵丽妃的好姐妹，与林慧怡也甚是亲密，因而并不拘束。 林慧怡忍俊不禁，一边站起身，一边说：“吴姐姐真是拐着弯儿说好话，今日这样好的日子，我若不给你份厚礼，都拿不出手了。” “娘娘开了这口，我可就厚着脸皮等着您的厚礼了。”吴尚服笑笑，将她送出椒房殿。 殿外尚宫、尚仪两局女官已经恭候多时了。 林慧怡在女官们的簇拥下，先后进行了受册礼、谒庙礼、拜谒奉先殿、奉慈殿礼、朝见太后宫、谢恩礼、接受命妇朝贺、接受亲王朝贺、宴会命妇礼。 等彻底折腾完，已经是三月初十了。 加上提前斋戒的那三天，林慧怡整整累了六天，这时候已经累得躺在床上不想动弹。 然而还是没得休息，因为今天开始，六宫妃嫔得每日来凤仪宫晨昏定省。 林慧怡被彩月从床上挖起来的时候，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她一边被几人按着梳洗打扮，一边倒苦水：“幸好立后大典只办一次，不然我得活活累死。” 彩月笑道：“这就累了？以后但凡有妃嫔册封礼，你也得带着她们进行各种仪式，累的时候还多着呢！” “唉，我现在才体会到淑姐姐从前的辛苦。累还不说，劳民伤财也是个问题。”林慧怡抱怨着。 “好了，六宫妃嫔早就来齐了，咱们快过去吧，也别让她们等太久。”彩月扶着她，一步步往凤仪殿走去。 第537章 安插 由于这次的妃嫔册封礼跟着立后大典一起办了，林慧怡坐在皇后宝座上，看着前头的位子被自己的盟友挨个占全，心情十分爽快。 她先是与众人寒暄了几句，才瞥了眼陆夫人，笑道：“妹妹这次是有些不走运，本来是有机会进四妃的。 不过皇上说你这几年升得太快，未免引起非议，还是等妹妹又有了喜事，再好好奖赏你。” 陆夫人差点儿没给她这话恶心坏，心里冷笑，明明是她阻挠宇文晟晋封自己，现在还反让人顶缸。若不是她早有宇文晟透出的口风，不然还真被骗了。 虽然心里直骂，面子却还是要给，但还没等她开口，就有人为了打抱不平了。 “若论升得快，这两年谁能比得过惠妃娘娘和华妃娘娘啊，真真是看得妾身眼热。” 说话的是韩夫人。她这番言语挑事儿的意味可太明显不过了。但还是有人暗自赞同她的话。 毕竟刘惠妃两年前还是正三品，因为跟孝洁皇后比试了一场就升为从二品夫人，如今两年过去又升为正二品四妃，可不就是快嘛。 但真说起来，刘惠妃好歹生有皇七子檀王，又有资历有圣宠，也能说得过去。 可那李华妃是个什么来头，不过就是个朝鲜国王的庶女吗？还不受待见，生母卑贱，进宫十年都没侍过几回寝，居然也能越级升为四妃？ 这可完全让她们捉摸不透。因此韩夫人这话还是很能引起众人共鸣的。 林慧怡不耐地扯了扯嘴角，心里暗骂韩夫人这几年是越发昏头了，明知道自己处境并不好，还不安静下来，总是着三不着两的。 要不是看着襄阳公主已经大了要脸，宇文晟才不会给她进位。 因此林慧怡只淡淡回复：“刘姐姐和李妹妹都是有功有劳的人，再说皇上为表彰她们才学出众，自然要多多嘉奖。” 说罢，她的视线扫过陆、韩二人，冷声问询：“难道两位姐妹有什么异议？” “妾身不敢。”韩夫人还是不敢和她硬碰硬，立即就?了。 陆夫人老早就明白这不是和林慧怡交手的好时机，于是谦恭地回道：“皇上与娘娘自然是为妾身好，妾便一切谨遵您安排。” “好。我呀，就是喜欢像陆妹妹这样的乖巧可人儿。”林慧怡轻轻一击掌，笑容更深，又道： “正说起来，妹妹的长安宫甚是宽敞，李容华去后空屋子又多。芽儿也还年幼，要跟着你住。 我想着庄妹妹的披香宫孩儿众多，也渐渐大了，吵闹不休。杨嫔妹妹又喜静，不如就迁去你那儿，请你帮着照顾一二，你看如何？” 陆夫人听后险些当场变了脸色，林慧怡这就是在往她宫里塞人，还不能拒绝。 而被塞进来的杨嫔，在宇文晟面前还算得脸，被召幸的机会不少，又紧靠着林慧怡这棵大树，本人也聪明能忍，不能像对李招娣那样解决她。 而且，杨嫔进来势必要带一大批宫人，这些人都会是监视她的眼线。以后她再有动作必需小心。 想清楚这些弊端之后，陆夫人便着急寻个理由堵回去。 她悄悄看了眼杨嫔，脸色如常，看来是跟林慧怡通过气的。 见这条路走不通，她不禁有些上火，刚想硬着头皮推辞，就被庄小娘给堵了回来：“皇后娘娘刚刚才夸过你乖巧，陆妹妹不会这就想要拒绝吧。” 向安娘也跟着言语逼迫：“哎呀，算了算了。既然陆姐姐连这个小忙都不肯帮，杨妹妹你还是跟我继续挤一挤吧。” “那怎么能行，宝娘和阳阳都开始大了，该准备自己的院落，披香宫哪儿还住得下。”林慧怡又说。 她们这一唱一和，摆明了不仅要把人塞进来，还要陆夫人“心甘情愿”地接受，不给她事后跟宇文晟哭诉反悔的机会。 而另一名主人公杨嫔则始终未出声，但态度是摆明了跟林慧怡站一条线的。 眼见着又有不少妃嫔参与进来巴结林慧怡，陆夫人知道自己这回失了算计，只得隐忍下来，福身应下：“妾自然愿意，但凭娘娘吩咐。” “你果真是个懂事的，我很满意。”最后四个字林慧怡说得极重，又传达着自己的得意。 “妾身多谢皇后娘娘恩典，多谢陆夫人娘娘。”杨嫔也适时地接了旨，彻底敲定了此事。 被她联合摆了一道的陆夫人气得心里发堵，之后再没有兴致和她们虚以委蛇，干坐到散后就立即回了长安宫。 林慧怡借着交代事情的名头把杨嫔留下了。刚刚陆夫人的反应她看在眼里，因此叮嘱杨嫔： “陆氏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你过去后凡事一定要小心。一旦有不对，立即来告诉我，务必不能打草惊蛇，要保护好自己。” “我明白，一定不辜负几位姐姐对我的期望。”杨嫔答应她的计划，不仅是报答向安娘从前的帮扶，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如今她看得明白，宇文晟长情，孝洁皇后更是他心中不可磨灭的爱侣。 因此被她荫蔽着的林慧怡，就不会轻易倒台，紧跟着她的脚步，自己的未来就不用发愁。 没看见这次大封六宫，凡是跟林慧怡站一边的，位分都进了不少吗？ 杨嫔不是傻子，怎样做对自己利益更大，她看得很清楚。 这回如果帮林慧怡成功扳倒了陆夫人，论功行赏的时候，她的底气就足够所求更多了。 想到这儿，杨嫔脸上的表情更加沉静。 林慧怡看得出来她有野心，不过有野心不是什么坏事，再说这世上就缺野心勃勃的女子。 她感觉自己越发欣赏杨嫔了。有野心却丝毫不冲动，反而言行举止更加冷静缜密，正是她喜欢的。 林慧怡便笑着又嘱咐了她几句，才放人回去收拾东西。 而长安宫这边，陆夫人刚回来就匆匆召集心腹，对她们耳提面命，不能在杨嫔面前露馅儿。 最后，陆夫人眯着眼睛，声音极轻极柔地说：“若是有胆敢泄露本宫秘密的，下场她应该清楚。” 这句话令她们想起之前不听话的宫人，无外乎是个死字，因此全都吓得伏地发誓：“奴婢等绝对不会背叛娘娘！” 这头陆夫人刚训完话，那头六尚的人就过来清点家具、打扫屋子。 她担心她们露出破绽，立即把人都放回了岗位。 “林氏，你不就是想给我这儿安插耳目么？好，那我就暂时如了你的愿！但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 她一边咬牙切齿地念叨，一边手上用力，直接将绢帕撕成了两半。 第538章 反将一军 杨嫔这边是有大任务在身的，因此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出了一些日常用品。 至于那些很少用上的，则留在披香宫，让向安娘帮她保管，需要的时候再来取就行。 并且在听说长安宫那边收拾妥帖后，在林慧怡的示意下，就着最近的黄道吉日，迅速搬了进去。 林慧怡眼瞅着准备妥当之后，便跟宇文晟商量之后，放出了特恩准许宫女返乡的消息。 而杨嫔这边，便以部分宫女伺候不当，或是年老不堪使唤的名义，强行把名单上报给了林慧怡。 林慧怡也不给她们反应的时间，立即批准，命令尚宫局把这些人全都带出长安宫。 与其他获得批准的宫女放到一处，并派人严密看守起来，只等最终审核完毕便将其释放出宫。 全程被女官盯着，她的人都没机会叮嘱这些人什么，又一连失去了不少爪牙，陆夫人直接被气个倒仰。 她是完全没料到林慧怡会搞这一出，因此丝毫没有防备，如今日夜担心那些宫女会不会供出什么来。 为了守住秘密，陆夫人便求上了宇文晟：“皇上，这次得以出宫的都是妾手底下的老人了。 有几位都已到中年，妾身担心她们出去后没有着落，还请皇上答应妾身，让妾再见见她们吧。” 林慧怡给这些人定了性——不堪使用。那她就不能反驳，只能说是顾念主仆情谊，要再为她们做做安排。 “爱妃如此仁善，朕有何不准？明日就跟让尚宫局带你去吧。”宇文晟揉了揉她圆润的肩头，转而对黄振吩咐：“你明天去跟皇后说一声。” “是。” 得到了宇文晟的准许，陆夫人心里就踏实多了，反正就算她们出宫，也必须还在她的掌握之中。 翌日林慧怡听完黄振的通报，眉头轻皱，但也没有说什么，只回了一句：“知道了。陆妹妹想去便去看吧。” 等人走了，她又嘱咐彩月去通知罗尚宫，陆夫人进去探望时，派人一直跟在后面。 没到两个时辰，彩月就回来了，脸上不太好看。 “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还是陆氏说了什么？”林慧怡惊讶地拉着她问。 彩月却只是摇头，说：“姐姐，咱们必须尽快把六尚清理一遍。” “发生了什么？”林慧怡皱紧眉头，又问。 “你不是要人悄悄跟着陆夫人，偷听她们的谈话吗？”彩月说完，重重地冷哼了一声：“结果罗尚宫找的，不知是什么废物！” 林慧怡惊讶极了，她何曾听过彩月这样骂人，这个妹妹一直都是温柔克制的。看来刚刚的事确实让她很生气了。 但她没有着急询问原因，先给彩月倒了杯茶，又安抚了好一会儿，见妹妹气消了，才问起正事：“到底怎么回事？让你发这么大的火。” 彩月这才继续把事情原委说来：“本来我看罗尚宫找的人看着还算机灵可靠，便没有做声，在外头等结果。 可等陆夫人出来后，我还没来得及问那个女史，罗尚宫就跟我道歉说，事情搞砸了，什么也没听到。 等我一追问，才知道那个女史不知道是真蠢还是有别的心思，凑到门边偷听的时候，竟然整个人靠在门上。 你想啊，她那么大个人重量总不会小，陆夫人又不能锁门。结果就是她直接摔了进去，被陆夫人当场抓获。” 林慧怡听着脸色变得越来越阴沉，最后冷声道：“是该清理一遍了。这种人还当女史，真是浪费粮食。” “姐姐，还有陆夫人那儿。我听罗尚宫说当时她一个字都没提，恐怕是另有打算。”彩月又道。 “这是肯定的。咱们就等着她找上来门来好了。我已经有了对策。”林慧怡挑了挑眉，眼中闪着精光。 这边陆夫人还没回宫，就派人去请了宇文晟。然而宇文晟有事，只派了黄振过来问话。 她又怎肯罢休，只故作坚强地说自己只是想念皇上了，却偷偷擦去眼角的泪水。 黄振将她的举动看在眼中，心里虽然不以为意，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回明了。 宇文晟没太在意，只道：“不是什么大事，朕今天事多，晚上再过去瞧瞧。” “是。”黄振心知宇文晟的脾性，因而迅速退到一边。 而趁着这个时候，林慧怡以问询宫女返乡的事宜，召见了罗尚宫。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罗尚宫办砸了事儿，因此有些惴惴不安。 林慧怡不打算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罗尚宫今日找的女史，可是自己的人？” 罗尚宫见她果然提起了这事，慌得颤了一下，才回答：“回娘娘的话，她确实是是奴婢的手下。” 林慧怡闻言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颇为感慨地说：“原来罗尚宫的人就这种水平，那我看，你的本事也不过如此嘛。” “皇后娘娘！”罗尚宫被她话里的意思惊得跪到地上，刚要求饶，就听她又说： “罗尚宫，你是想继续保留颇受皇后器重的尚宫之位呢？还是想半生努力皆成灰，在宫外无依无靠呢？” 这两个选择很明显就是让她决定好，怎么应对刚刚这件烂摊子。 要么，绝对听从林慧怡的安排，继续做她的尚宫，女官首领。要么就被林慧怡治罪，剥夺一切身家，再赶出宫去。 该怎么选罗尚宫很清楚，于是她想也不想，立刻回道：“皇后娘娘，奴婢选择跟随娘娘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我可不要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我估量你也做不到。这些场面话不用对我说。”林慧怡轻笑一声，又道： “我只要你记住，如今统领六宫的皇后是我。你若想继续荣华富贵，就必须听我的话。” 罗尚宫赶忙说：“皇后娘娘的教诲奴婢一定谨记于心。” “很好。那么，接下来该怎样应对陆夫人的诘难，你应该清楚了吧。”林慧怡满意地看着她。 “奴婢明白，这就叫上阴宫正一同处理此事。”罗尚宫迅速做出了反应。 见她知道该怎么做，林慧怡十分高兴地颔首：“去吧。” “奴婢告退。” 等她出了凤仪殿，林慧怡才站起身，冷笑着看着院外的空地： “哼！陆氏，你以为跟宇文晟做两出戏，装装柔弱就可以翻盘？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不管这个女史是真蠢，还是你陆氏埋下的钉子，我都要反将一军，打你个措手不及，让你计划落空。” 第539章 哭诉 罗尚宫走后没多久，约莫未时左右，凤仪宫又来了位客人。 “瞿司言说有要事求见娘娘。”传话的小宫女站在帘子外，等候林慧怡的回应。 “呵，消息够灵通啊。”林慧怡放下手头上好的湖笔，细细擦了擦手，才道：“让她在外间候着，我很快过来。” “是。”小宫女应声出去。 “瞿司言多半是打探到了你要清理六尚的消息，来求情自保的。”彩月一边帮她理好衣裙发髻，一边说。 林慧怡笑笑，慢慢朝外走，边道：“要不怎么是掌握宣传启奏的司言女官呢？恐怕除了咱们的人，她就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瞿司言素来还算恭谨勤勉，虽说也有些贪婪的毛病，但应该还不严重。姐姐打算怎么应付？”彩月又问。 “既然不严重，又肯勤勉干活，自然要留下。能收服就收服，不能也无妨，只要我手里有她的把柄，也不怕她跟了别人。” 林慧怡说着，就进了外间的小厅，瞿司言已经在里面坐了有一会儿了。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林慧怡随口应了一声，在主座上坐定，笑着故意问她：“瞿司言这会儿过来，可是哪家命妇报了名要进来？” 瞿司言定了定神，琢磨了片刻，还是打算直接进入正题：“回皇后娘娘，奴婢刚刚听说，尚宫局有人贪污受贿，又失职失责，所以赶来禀报给娘娘。” 林慧怡见她还是拐了个弯儿，于是自己也装起傻来：“哟，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先报给宫正司么？你怎么直接来跟我说？” “奴婢一时着急，恐怕宫正司有人徇私包庇，所以直接报与娘娘知道，请娘娘裁夺。”瞿司言知道她故意装傻，只得这样解释。 “竟是连宫正司都不正了么？看来我是得好好查查。”林慧怡惊叹完，又笑了起来，问她： “你们不是常说，六局实为一体，同气连枝。你这样跟我揭发此事，就不怕我一生气，让你们六局女官一个不留？” 然而瞿司言却并未把她这句恐吓当真，或许是够自信吧。 只见她跪了下来，腰杆却挺得很直，回道：“皇后娘娘素来以仁德慈爱着称，奴婢相信您必不会如此不分对错，辣手无情。” 瞿司言先是吹捧了林慧怡几句，但见她表情并没什么变化，也只能承认这人确实难缠，于是拿出了诚意： “况且奴婢也知道，娘娘您方才登上后位，正是需要用人的时候。您绝对不会将六局所有女官一扫而尽，总要留些有真本事的，成为您的自己人。” “嗯。这话倒是我爱听的。”林慧怡闻言大笑起来，道：“跟聪明人说话才有意思。说吧，你要什么？” “奴婢只是想要个更好的前程。”瞿司言说完，觑了眼她的脸色，又接着说：“奴婢也想留住这么多年经营出来的成果。” “继续。”林慧怡仍旧笑看着她。 “奴婢不敢说，以前绝对没有以权谋私的行径。身为掌管宣传启奏的女官，奴婢这二三十年来，也收了不少贵人的打点礼。” 瞿司言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才颤巍巍地继续：“甚至娘娘您的母嫂进宫，奴婢也大着胆子收礼。” 这事林慧怡清楚，早在她刚进宫的时候，娘亲周氏就说过了。不过是看在瞿司言没有太过分，她才不追究的。 于是她出声打断：“陈年往事，瞿司言提他做甚？不如说说眼前？” “奴婢想留下这些家私。”瞿司言还是说出了口。 二三十年的积蓄，她不可能全交出来，不然她这半辈子可就白干了。 “好说。”林慧怡轻笑一声，随后凝视着她，慢悠悠问道：“不过得看你拿什么来换了。” “奴婢可以成为您的一把刀，您说往哪儿砍，就往哪儿砍。眼下奴婢手中就有不少女官的賍证，正可以为娘娘开路。”瞿司言小心翼翼地说。 林慧怡虽然觉得已经足够，但就跟挑货一样，总要压一压价的，于是她拿出慵懒的姿态，笑道：“就这？” 瞿司言又说：“奴婢往后可以凭借着司言女官的职权，为娘娘收集您想要的信息，也可以为您通风报信。” “嗯，有点儿意思。不过我想先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这些本事。”林慧怡笑吟吟的。 “奴婢今晚就可以证明给娘娘看。”瞿司言立刻便说。 林慧怡颔首：“正好，我今晚安排了一出戏，到时候叫你一起，记得好好演。” “奴婢但凭娘娘吩咐。”瞿司言见她应允，便稽首拜下。 林慧怡又吩咐了几句，刚要打发人走，就听她又说：“皇后娘娘，奴婢以上交半数家私为代价，向您换取一些女官的留任权。 但是请您放心，她们都是有能力的，只是有些爱财。奴婢也会叫她们上缴所得，不让娘娘为难。” “准了。”林慧怡应道。 瞿司言这才满意地回去准备。 黄昏，林慧怡听闻宇文晟出了建章宫，便知道好戏即将开场，立即嘱咐各处开始行动。 而她自己，则去照顾那群调皮的小家伙们吃晚饭。 由于上午陆夫人那一出，今晚宇文晟点了她的名，便直接来了长安宫。 陆夫人早就在殿门口翘首以盼，等行完礼就直接挽住了宇文晟的手臂，接着撒起娇来：“皇上，您可来了，妾身都等了您一天~” “爱妃就这样想朕，连一天都等不及了？”宇文晟笑着搂住她，把人往屋里带。 “可不是嘛~妾身本就想皇上想得紧，何况今天还……”陆夫人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立即闭上了嘴。 “今天怎么了？爱妃为何说话只说一半？”宇文晟自然知道她多半是做戏，不过陆氏做戏看着舒服，便愿意跟她玩儿。 “没，没什么。妾身不过随口一说，皇上还是先用膳吧。芽儿也在等您呢！”陆夫人赶忙转移话题，拉着人往里走。 宇文晟倒是不跟她矫情，自己忙了一天确实很饿，便说：“也好，等朕用完膳，再为爱妃解愁。” 陆夫人早摸清了他的秉性，因此也不懊恼，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殷勤体贴地伺候他用饭。 等宇文晟吃饱喝足，又逗弄了一会儿小女儿，才想起陆夫人的事，于是随意地问道：“爱妃今儿是为何事发愁？” 陆夫人让保母把女儿抱走，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妾身总觉得不舒服，觉得有些委屈。” 说着，她眼圈都红了，话音也有些哽咽。 “爱妃受了委屈只管和朕说，朕会替你做主的。”宇文晟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便伸手把她搂进自己怀中安抚。 “真的？皇上你可是一言九鼎的天子，可不能骗我？”陆夫人用希冀的目光看他。 “当然。”宇文晟笑了笑。 “那妾身可就说了。”陆夫人吸了吸鼻子，才把今天的事叙述给他听，末了又补充道：“我就是委屈，皇后娘娘怎能这样对我，居然派人偷听？” 第540章 送上门 陆夫人委屈巴巴地诉苦：“我一向都对娘娘恭敬有加，之前娘娘说要杨嫔妹妹住进来，我也屁颠屁颠地把屋子拾掇好了。说我宫里的人不堪使唤要送出宫，我也认了。 可我只是惦记着那份主仆情谊，想为她们料理一下余生，居然让娘娘跟防贼似的派人跟踪监听。 皇上，我真是觉得心里好难受，真是要委屈坏了！皇上，你可要说话算话，为我做主！” “好好好，朕为你做主。”宇文晟没想到会和林慧怡扯上关系，他并不相信陆氏的说辞，便说：“朕帮你教训那个偷听的女史，好不好？” “不！她也不过是替人办事。”陆夫人断然拒绝。 跟着宇文晟又提了几种办法，但都被陆夫人一一否决了。于是他问：“那爱妃想怎么办？” “我，我就是想问问皇后娘娘，为什么我都那么尊敬她了，还要这样对待我！”陆夫人抽抽搭搭地说。 “既然这样，那朕现在就带你去凤仪宫见皇后？”宇文晟也想知道这件事究竟怎么回事，便说。 “好。”陆夫人这才满意，跟着宇文晟坐上步辇去往凤仪宫。 林慧怡接到杨嫔那儿传来的消息，便立即派人去通知罗尚宫、瞿司言等人。 而她则做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样，待在宇文敦房中哄他睡觉。 不多时宇文晟一行人就赶到了。林慧怡先安抚了宇文敦，才起身出去接驾。 “哟，皇上今儿好大的阵仗啊，难不成是来兴师问罪的？”她见了两人，只略略行了个万福礼，便调笑起来。 宇文晟笑着回道：“可不是来问罪的嘛。” 林慧怡瞥了眼故作柔弱的陆夫人，笑着问：“这我可就不懂了，我又犯了哪项罪名？” “你还不自己和皇后说明？”宇文晟将陆夫人推到前头来。 林慧怡面上惊讶好奇地看向她，心里实则是好整以暇地等着看她的好戏。 陆夫人略有些惊惶，言行却透着倔强。“皇后娘娘，今早妾身前往尚宫局探望即将出宫的宫女。 忽然有一名女史闯了进来，说是受您的指派，偷听妾身说话。妾想问问您，为何要这样对妾身？是不是妾身做得还不够好？” 她们二人这边对峙，宇文晟则饶有兴致地坐在一边看戏。 “这我就不知从何说起了。我可从未派过什么女史去偷听你说话。妹妹，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林慧怡故作不知。 陆夫人理直气壮地说：“证据自然有。那名叫做连九娘的司言司女史闯进来的时候，满屋子的人都看见了。娘娘若是不认，就请皇上把人带过来，当面对质。” “连九娘？这个名字倒确实有些耳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了。”林慧怡做出纳闷儿的神情，深思起来。 “娘娘自己的人，当然耳熟了。”陆夫人嘲讽道。 林慧怡却不管她，仍在努力回想，恰好彩月忽然提醒她：“娘娘，连九娘就是上午罗尚宫来跟您提过的，那个有罪被带去宫正司受审的女史啊。” “哦，我这就想起来了！”林慧怡喜得一击掌。 陆夫人又撅着嘴阴阳怪气：“真是难得，娘娘终于想起来了？” 林慧怡只轻笑了声，便对宇文晟道：“皇上，这连女史无故擅闯尚宫局衙廨，已被罗尚宫捉拿去宫正司受审了。” 说着，她又扭头对陆夫人道：“不曾想她竟在其间冲撞了妹妹，罗尚宫居然忘了跟我说，回去也该好好教训她一顿。这连女史更是罪加一等。” “皇后娘娘这就打算弃车保帅了？”陆夫人不依不饶。 “妹妹，你的话我越发听不懂了。若你真有真凭实据，就该拿出来，而不是在这里胡乱指摘。”林慧怡佯怒斥道。 陆夫人更气了，柳眉倒竖地瞪着她，道：“您这话是在说我故意诬陷您了？” “若你口中所说乃是事实，当时就该禀报皇上与我。为何你当时不声不响，反而晚上才来兴师问罪？”林慧怡冷眼看着她。 “我当时……”陆夫人委屈地跪到宇文晟身边，哭诉着：“皇上，我当时真是太委屈了，竟然一时忘了拿住賍证，叫皇后娘娘反咬一口。” “呵！这连反咬一口都出现了。”林慧怡冷笑一声，也走到宇文晟身边坐下，道： “皇上，看来今天这罪是非审不可了。不如就如了陆夫人的愿，把那连女史带上来，当面对质。” “也好，一次弄清了，省得你们心生嫌隙。”宇文晟自然应允。 林慧怡便派人去传召连女史等人。 陆夫人目的达成，便不再哭诉，擦去眼泪正色地坐到一边。 见她如此信誓旦旦，林慧怡便肯定连女史与她必有勾结。 不过自己早已安排好了，一定让她这回狠狠摔个大跟头。 思索间，连女史并罗尚宫、阴宫正等人便已带到。 宇文晟先问了罗尚宫与阴宫正，证实林慧怡所言非虚，才问向连九娘：“朕问你，为何要闯进尚宫局衙廨？” “奴婢，奴婢是听从罗尚宫的指示，潜进去偷听陆夫人娘娘的谈话内容。”连九娘垂着头回答。 罗尚宫没有着急反驳，宇文晟便又问：“那罗尚宫又是听谁的指示？” “回皇上，是皇后娘娘。”连九娘又答。 “皇上您看，妾身并未冤枉皇后娘娘，确实是她指使连女史监听妾身的。”陆夫人立刻欣喜起来。 “这不过是她片面之词，岂能尽信，陆夫人，你未免也太心急了。”林慧怡暗讽道。 “证人在此，还有什么不能信的。皇后娘娘就别再狡辩了。”陆夫人驳了她的话。 “哼。”林慧怡嗤笑一声，又问连九娘：“你说是我指使罗尚宫派你去的，可有人证物证？” “没，没有。”连九娘抬头觑了帝后一眼，又垂了下去。“但奴婢一直是罗尚宫的心腹，这是六局众人皆知的事实。” “那罗尚宫，你可认？”林慧怡又问。 “奴婢如何能认这等大罪。奴婢此刻只是寒心。寒心奴婢精心培养出来的女官，会反过来诬陷自己。”说完，罗尚宫深深地叹息一声。 这时，阴宫正也说：“奴婢查问了守衙廨的宫女，确认连女史是打着罗尚宫的名头才进去的。” “唉，似乎又只能到这儿了。”林慧怡瞥了陆夫人一眼，轻叹道。 陆夫人哪肯罢休，便提议：“皇上，不如细细查一查罗尚宫和连女史的人际来往，准能有所收获。” 梯子都主动送上门来了，不用还不行。 林慧怡勾了勾唇角，立刻附和：“这确实是个好主意，皇上，就按陆夫人说的办吧。” 陆夫人见她这样得意，顿时感觉不好。 可已经晚了，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尚宫局的瞿司言称要揭发女官不法事，要求觐见。” 第541章 放权 林慧怡似笑非笑地扫了还算冷静的陆夫人一眼，对宇文晟道： “皇上，瞿司言下午就来找过我，但当时她来得太匆忙，证据不齐全。所以我让她回去整理好了再报给我，没想到还挺利索，这就弄好了。” “既然涉及到了女官不法事，朕也听听。”宇文晟点了点头，派人把瞿司言带进来。 “奴婢拜见皇上，拜见皇后娘娘。”瞿司言行了礼，又说：“娘娘下午要求的奴婢已经准备好了。正好听说皇上驾临凤仪宫，便来请两宫过目。” 陆夫人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是上了林慧怡的当了。这一整件事就是她设下的一个局，引自己入瓮的。 自己也是真蠢，居然还乐癫癫地给她递梯子，生怕她这局赢不了。 陆夫人憋下涌到心口的一口老血，又闭了闭眼睛，才彻底冷静下来。她最近是太着急了，竟然轻易就着了道。 林氏多半是没法一下治死她的，不如干脆就趁势蛰伏下来，不能自乱阵脚，让自己的大计前功尽弃。 想好了今后的打算，陆夫人便垂首不语，接下来无论林慧怡说什么，都不再驳斥。 林慧怡眼看着她消沉下来，知道她认输了，想到自己如今势力还不够稳固，便不打算乘胜追击，只消控制住长安宫即可。 即便陆氏只是暂时安分下来，日后再故态萌发，自己也好应付处理。 双方都有所顾忌，反而促成了这短暂的和平态势。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要把六尚不安分的人清理一遍。林慧怡想着，便对瞿司言说：“把证据给我瞧瞧，再把你下午跟我说的说给皇上听。” “是。”瞿司言将手中的一个大盒子递给彩月，才细细把某些女官这些年干的不法勾当说来。 多是贪赃受贿、侵占公款，以及以权谋私、相互勾连，甚至有人还牵涉进了人命官司，却因为各种关系被掩盖了下来。 宇文晟听完脸色铁青，又从林慧怡手中接过多项证据，随意翻了翻都能证明瞿司言所说，因此愤而拍桌，喝道： “简直无法无天！阴宫正、罗尚宫，你们是否知晓这些事？” 被点到名的二人皆是一惊，齐齐垂首应道：“皇上恕罪！奴婢知道。” “知道为何不按律惩戒！为何不报告给朕和皇后！”宇文晟又骂了两句，忽然翻到证据里还有罗尚宫的名字，便眯着眼细看起来。 见他忽然没了声音，阴、罗二人也不敢放松，只低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半晌，宇文晟复又冷笑起来：“朕倒奇怪，为何这女官里头吃了熊心豹子胆的越发多起来。 原来是罗尚宫这个领头羊，都带起头来藐视宫规，视律法为儿戏！” 见自己的賍证被他捉个正着，罗尚宫慌慌张张地叩首请罪：“皇上恕罪！奴婢自知有罪，已经知错了！” 林慧怡这时轻声说：“皇上，罗尚宫所为，先前就已经跟我自首了。我看她认错态度还算诚恳，又是宫中老人，有功劳也有苦劳。 况且其所犯罪责也不大，便准许她自行弥补，将其不义之财尽数充公。这段时间事多还没理清，便没有与您说。” 她说话的时间，宇文晟就把賍证都大略看了一遍，确实少有涉及罗尚宫，便冷着脸斥责： “既是早就自首赎罪，朕今天就暂且放你一马，但若日后再犯，定不轻饶！罗尚宫，你好自为之。” “奴婢叩谢皇上恩典，叩谢皇后娘娘恩典。”罗尚宫自然知道这些賍证不全，自己虽然没谋害过人命，但其他罪名可一样不少。 如今宇文晟都这样放过自己，只可能是瞿司言手下留情，只交了一部分罪证，也就是林皇后放了她一马。 不然按她犯的事，不死也得流放边陲蛮荒。 想到林皇后手里握有随时能捏死她的证据，罗尚宫心中再不敢升起任何异心，只求平安几年，就告老回乡。 只要自己不出差错，想来林皇后也不会太狠心，晚年总不会太凄凉。 林慧怡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此刻正跟宇文晟提议：“皇上，我进宫已有十七年，女官什么样我看得清楚。 从前我不好过问太多，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她们未必服我。如今我便彻底想清一清，其中几十年的沉疴痼疾。” 宇文晟思及从前黄淑为后时，自己插手过多的前车之鉴，便道：“你是皇后，后宫的事我全权交给你，不用顾忌。” 他低头瞥见某些内官的名字，又补充了一句：“内官那边也是，你只管去做。” “那妾身就多谢皇上，比不辜负皇上的信任。”林慧怡见他如此放权，心里还是有些感激的。 “你无需这样客气。”宇文晟拍了拍她的手，又扭头看向陆夫人：“朕刚刚翻阅賍证，连九娘倒是有与你交往的痕迹，反而与皇后毫无瓜葛。你怎么说？” 陆夫人不慌不忙地起身回应：“妾身也就因为她几次为我跑腿传话，才给了些赏赐，别的就再没有了。皇上明鉴。” 见她口中所言与賍证上差不多，便没再怀疑，只说：“但你方才无凭无据就污蔑皇后，实在大逆不道。” “妾身知错了，现在正悔恨不已，妾身这就给皇后娘娘赔罪。”陆夫人抢白他，说完又几步走到二人座前，跪下来完完整整地行了四拜礼。 这一系列言行如行云流水，都没给二人阻拦的机会，她就行完礼，开始跟林慧怡道歉了。 “妾身也是一时糊涂，委屈上了头，才听信了连女史的一面之词，误以为皇后娘娘是那等不公之人。请皇后娘娘恕罪。” 林慧怡挑了挑眉，只淡淡回道：“既然你已经认错，我也不愿大动干戈。只希望你记住，凡事都要慢慢来，急不得。” “妾身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必定铭记于心。”陆夫人又拜了拜，刚要起身，就听宇文晟又说： “不过你到底是口出妄言侮辱了皇后，不可不罚。” 林慧怡和陆夫人闻言都是一愣，而后两人又迅速明白过来。 宇文晟这是在给林慧怡立威那。由于她刚刚坐上后位，有人还不服气，用这件事杀鸡儆猴，效果一定不错。 毕竟陆夫人在六宫上下眼中，都是个份量挺重的宠妃。拿她作筏子，自然能说明宇文晟对新皇后的重视。 于是林慧怡选择沉默，人家帮她大忙，她可不能把人往外推不是。 而陆夫人也认了，“妾身有错，甘愿受罚。” “就罚你禁足三个月，罚俸一年，小惩大诫好了。”宇文晟沉吟片刻，才道。 不是什么大事，不出门便不出门吧，正合了她的意。陆夫人便欣然接旨：“妾身遵旨，这就回宫反省，妾身告退。” 折腾了这会子，宇文晟也没了再跟她回长安宫的意思，也不打算留凤仪宫，只叮嘱了林慧怡几句，便起驾返回建章宫安寝。 第542章 内市 林慧怡乐得自在，把人送走了，才回去看剩下的几人。 连九娘吓得瑟瑟发抖，而罗尚宫、阴宫正、瞿司言等人则感到万幸，总算是逃过一劫。 见她返回，三人齐声贺喜：“恭喜皇后娘娘大功告成，娘娘料事如神，奴婢佩服。”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离大功告成还远着呢！”林慧怡轻笑了一声，又瞥了眼连九娘，淡淡道：“阴宫正，连氏犯的罪，按宫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是，奴婢遵命。”阴宫正立即正色应下。 林慧怡又说：“皇上说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皇上的态度，你们也都知道了。今后我的吩咐，可要一毫不差地照着做。” “请皇后娘娘放心，奴婢等一定恪守本分，用心辅佐娘娘，绝不敢阳奉阴违，别有二心。”三人都说了些效忠的话。 “你们记住就好。”林慧怡应了一声，才继续安排后续： “这两天你们辛苦些，把六尚里头的弯弯绕绕都理出来，谁有什么阴私事儿也都告诉我。可留的留下，不能留的都按宫规报上来。” “奴婢遵命。”三人齐齐应声。 林慧怡“嗯”了一声，又道：“还有，明儿就是初四，内市大开，势必有里外交通的勾当，都给我盯住了。” 从前朝开始，每个月逢四的日子，都会在东华门外开内市。这时候商贾云集，世间之物无奇不有。 莫说王公大臣，就是后妃宫人也会来看看有什么好东西，日常所用有时也在此处趁便采买了。 因而这几天就是皇宫人最多最杂的时候。前朝末年爆发的梃击案，那个胆敢刺杀太子的宫外人，便是趁开内市，从东华门混入皇宫的。 按林慧怡收集来的消息，有不少宫里人，会趁这个时候与宫外人暗通款曲。 不过她可不是要捉奸，而是要拿住那些趁机往宫外偷运钱财的女官、内官。 等三人都记住了，林慧怡才打发她们回去休息。 彩月给她加了件外衣，一边说：“姐姐，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罗尚宫、瞿司言这些贪贿惯了的，恐怕不会轻易收手。 你如今手捏着把柄，才能降伏她们，不能长久。我看还是要早做打算，尽早替换她们的位子，她们信不得。” “我明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们今日服我是形势所迫，我迟早要培养自己的亲信。” 林慧怡点头叹息：“不过只要她们安分点儿，我也不会让她们走得太难看。且看她们够不够聪明了。” “姐姐，等清理出了空位，你打算怎么安排？”彩月扶着她往寝殿走。 “怎么？你想调过去？不如我让你顶替罗尚宫的位子，好不好？”林慧怡侧头看她，调笑着说。 “你就舍得我啊？”彩月也斜睨着她，觉得好笑。 林慧怡“嘻嘻”两声，“你还不情愿？女官之首，皇后心腹，一声令下无人不服，说起来多威风啊！” “我才不要。别说我有没有能力管得了六尚，就是有，我也习惯了陪在你身边，不想换地儿了。”彩月叹道。 “哎哟，这话说得我心里可欢喜得紧。”林慧怡高兴坏了，挽着她，道：“等再过几年，我就把你正式认作义妹，认我爹娘做父母，写进我们家谱里，好不好？” 她这一说，彩月确实有些向往。自己父母不明，自小没有亲人，就只赵金花和吴莲两个好姐妹。 这样的话，自己终于也有家人了。于是她重重点了点头：“好。” 林慧怡也笑着点头，继续畅想未来：“等我完成了夙愿，我们老了，就搬去西苑住吧。那里景色秀美，最适宜颐养天年了。” “我觉得都好，只要大家都好好地在一处，哪里都好。”彩月笑看着她，心里的暖驱散了初春夜里的寒意。 翌日一早，林慧怡照旧接见妃嫔，等寒暄过后，便对众人声明： “昨晚得知女官贪污受贿者甚多。诸位姐妹也要谨慎，凡有违律犯法的宫人，全都报给我处理。” 昨晚这事倒没怎么流传，只是陆夫人撺掇皇上，上凤仪宫兴师问罪，却反被罚禁足的笑料更得大家喜欢。 因此她们一听这话，全是惊奇的面孔。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乖乖应下。 林慧怡又嘱咐了几句，便让她们散了。 自己随后动身前往东华门，查看内市那边的情况。 根据消息，各处联络外人的时间、地点都不相同。因此林慧怡命罗尚宫等人暗中进行，尽力避免打草惊蛇。 所以这会儿内市还是一派热闹和平的景象，即使忽然少了个人，也没人发现。 林慧怡就坐在城楼上临时搭的帐子里，以往这里分别由外臣、内官、女官各自出一人看管。 今天他们都站在林慧怡身侧汇报：“皇后娘娘，已有四人落网，阴宫正正在派人审问。” “嗯。”林慧怡随意应了一声，便透着纱帐往下看，忽然一个略有些眼熟的身影，行色匆匆地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她刚要细看，彩月便眼尖地认了出来：“诶？那不是陆司计么！她和一个男人碰头了。” “盛尚功，你怎么解释？”林慧怡见二人鬼鬼祟祟地进了远处一个棚子里，扭头看向今日过来值守的女官。 “皇后娘娘，奴婢并不知情啊。”盛尚功吓得冷汗直流，直接跪了下来。 林慧怡冷笑：“不知情？我可查清了，陆司计不过年方二十八，七年前是你做主提拔的她。 七年来她顺风顺水成为正六品司计，反而另一位更有本事的金氏，至今仍是正八品掌计。” 盛尚功急了，赶忙招认：“皇后娘娘恕罪！奴婢是受了陆夫人娘娘的贿赂，才把陆司计提拔起来的。她具体做了什么，奴婢确实不知道。” “哦？她们难不成是亲戚？陆夫人才要你提拔陆司计？”林慧怡又问。 “她们本无关系，是陆夫人与她同姓，便连了宗。当初奴婢也是一时贪财，又见陆司计确实有点儿才干，才肯答应的。 只是这些年陆夫人势头日盛，陆司计便仗着她的势力，在尚功局作威作福，奴婢也不敢轻易得罪。”盛尚功赶紧把自己摘了个干净。 “我说呢！这些年的账是算不清的，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陆司计是罪魁祸首了？”林慧怡冷笑。 盛尚功见她信了，心下一喜，又添油加醋一番：“可不是，奴婢也曾过问账本，但陆司计却仗着有陆夫人撑腰，把奴婢顶了回来。 这些年，不知道她和陆夫人中饱私囊了多少。她肯定还帮陆夫人干了不少坏事！” 她敏锐地察觉到林皇后和陆夫人不对付，便故意撺掇。 林慧怡可不上她的当，一拍桌子，喝道：“你当我傻的吗？七年前，陆夫人才什么位分，势力能有多大？ 头几年，我代管宫务的时候也问过你，那时你为何不说？难不成她陆氏势大到连我，连当时的黄皇后和孝洁皇后都镇不住么！” 第543章 不留活口 盛尚功被林慧怡这一声吼，吓得下意识就趴伏在地。 她刚准备再争辩几句，但林慧怡却没了耐性，直接挥手叫人：“把她拖出去，命阴宫正好好查问。” 早候在边上的宫人们便齐齐拥上来，堵嘴的堵嘴，绑绳子的绑绳子，不出半刻钟便轻悄悄地把人给弄走了。 而下头的陆司计以及与她碰头的外男，也被双双擒住，送往了宫正司查办。 时近正午，或许是犯事者已全部被擒拿，也或许是有人收到风声已经隐匿起来了。总之，已经有一个时辰没有新发现了。 林慧怡见此，便招呼众人：“既然人已经抓到了。今日内市便开到这里，你们下去把人好好驱散。” “臣\/奴婢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值班的几人应下，带着人下了城楼，用好话儿把商贾们都劝走了。 林慧怡见他们办事尚可，这才动身返回内宫。 她嫌麻烦没有回凤仪宫，而是直接去了掖庭六尚的处所，打算在这儿用完膳，便立即开始审案。 想到盛尚功和陆司计或许与陆夫人有瓜葛，她决定先审这两人，于是便派人去把盛尚功拿来。 宫正司牢狱就在其衙署的后头，因此她很快被就带到了宫正司审案的厅堂。 林慧怡坐在上头，没有急着说话，先翻了翻有关盛尚功的文书记载，又仔细观察了她的表情，才开了口：“你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呢？” 这话听在盛尚功耳朵里，不像是简单的询问，而是在嘲弄她，像是在说：“我看你还能如何狡辩表演。” 自己今天在她眼中，怕不是一直都在担当这出戏的丑角儿，被她戏弄嘲笑。 盛尚功越想越气，心里恨死了林慧怡，但她还想活命，没有实力更没有骨气和林慧怡硬碰硬，只能屈服： “奴婢不敢再胡言乱语欺瞒娘娘了。求皇后娘娘饶了奴婢这回吧。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 “不敢了，就快说实话。我告诉你，我今天可是一点儿多余的时间都没有。你要是拖懒糊弄……” 说到这儿，林慧怡斜眼睨了她一下，冷声说：“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盛尚功闻言一惊，想到今天阵仗可不小，刚刚她还看见宫正司牢狱里关了不少老熟人，还有人在受刑。 一想到宫正司那些血迹斑斑的刑具，还有那些个可怖的手段，她立即就软了下来：“奴，奴婢不敢……” “说吧？”林慧怡伸出手指敲了敲木桌子。 “七年前，奴婢确实收了当时还只是婕妤的陆夫人的贿赂，帮忙在废后面前说好话，让陆司计得以被重视……” 在陆夫人持续而猛烈的金钱攻势下，盛尚功拿人手短，又见她颇受皇上宠爱，便一次次地将陆司计提拔上来。 而掌控了司计司的陆司计，便背靠陆夫人和盛尚功从中榨取油水。这些钱财自然也有孝敬陆夫人和诸位尚字头女官的。 因而这么多年，陆司计一直没被揭发，反而胆子越来越大。 按盛尚功的说法，陆司计还私下结交贿赂其他女官，但她收了钱不好多问，只知道其中几个人。 林慧怡拿到这些名字，立即命人去把她们拘捕了来。 “皇后娘娘，奴婢知道的已经全说了，求皇后娘娘饶了奴婢吧。”盛尚功惶恐不安，不住地磕头。 林慧怡眼瞧着她身前的地上已染上了血迹，便摆了摆手：“押回去，等审完了再做定夺。” “皇后娘娘饶命！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我把钱都给你，皇后娘娘！”盛尚功就这样被带回了牢中。 接下来是陆司计，这个女官长了一双吊梢眼，看上去精明得很。 林慧怡打算先诈她，便慢悠悠地饮了口茶，才道：“盛尚功已经全都招了，陆司计，你是准备快快招了，还是要死扛到底？” 陆司计人如其面相，贼精，根本不吃林慧怡这套，只垂着脑袋一语不发。 “哼。”林慧怡可不想跟她耗，直接喊人：“骨头挺硬，那就一棍一棍地给我打，看是她的骨头硬还是铁棍硬。” “是。”宫人们刚要把她弄出去，林慧怡却又拦住：“就在这儿，我看着打。” 宫人们哪儿曾见过她这么狠的样子，都有些惊吓，好半晌才缓过来，匆匆去布置了。 林慧怡也不看陆司计，等宫人都准备好了，把闪着寒光的粗铁棍子一亮，又把她绑到长板凳上，才出声：“不用留活口。” 底下人又是一惊，陆司计却彻底慌了。 陆夫人不是跟她说，林皇后生性懦弱无能，不会真对她下狠手，就算梗着不说也不会杀了她。那现在这人是谁？ 她看了眼一脸冰冷地玩着指甲的林慧怡，只觉得这人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和善。陆夫人定是在骗她，毕竟她死了，就没人知道那些勾当了。 陆司计心慌意乱，一颗心吓得砰砰直跳。她不想死，那就只能招了。可那些事一说，她也不会有活路的。 陆司计脸色惨白，偷觑了林慧怡好几眼，最后在铁棍子就要打下来的瞬间，才终于经受不住叫喊起来：“我招我招！皇后娘娘救命！” “慢！”林慧怡拦住行刑的宫人，又看了看吓得痛哭流涕的陆司计，这才信了几分，但仍板着脸：“要招可快点，我今儿没什么时间。” “是，是，奴婢，奴婢这就招。”陆司计缓了缓，从长凳上爬下来跌在地上，整个人都软弱无力。 林慧怡又等了会儿，陆司计才想好了说辞：“皇后娘娘，奴婢其实与陆夫人并无亲属关系，幼时也没什么交情，是七年前她主动找我的。 当时她说自己在后宫势单力薄，想要个有本事的自己人一起支撑。又给了我许多财宝，与我连了宗，还替我贿赂盛尚功，让奴婢得以受到重用。” 见林慧怡没什么反应，看来她知道了这些事，陆司计便继续说： “由于女官内部动荡，奴婢趁机当上了司计，在陆夫人和盛尚功的帮助下掌控了司计司。 不过奴婢其实只负责搜刮油水，补贴陆夫人，还有帮忙联络贿赂其他女官、内官。至于她私底下有什么目的，做了什么，她从不肯让奴婢知道。” 第544章 惩戒 “就这些？”林慧怡心里不信。 “真的只有这些了皇后娘娘，奴婢都知道娘娘的厉害了，哪儿还敢欺骗娘娘。”陆司计又哭起来，额头“砰砰”触地，那儿便又添了一片血迹。 林慧怡眯着眼盯了她许久，陆司计便也咬牙磕了这么久的头，额头也高高肿起，一片血污。 “行了，告诉我，都有谁参与进来了。”林慧怡厉声喝止。 陆司计挑着说了一些，这些人要么是不知内情，要么就是足够聪明，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不能让她再度陷入死地。 宫正司的几名女官都不用林慧怡发话，自己便领旨出去抓人了。 林慧怡又看了看一副劫后余生的陆司计，嘴唇抿紧了又松开，好半晌才叫人把她押送回去。 不知怎的，她心里总感觉突突的，就好像这些人隐瞒了什么事一样。 她无法忽略这种异状，便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唤来阴宫正：“派人严加看管她们，注意她们是否有私下联络。” “娘娘但请放心，宫正司牢狱时刻有人把手，而且她们都是分开关的，连面都见不到。”阴宫正回道。 “嗯，这样就好。”林慧怡这才勉强放宽心。 随后她跟着审问了这些被告发的女官内官，结果都说陆夫人和陆司计贿赂他们，并没有干坏事。 比如尚食局的某几个女官就说：“陆夫人就是要求我们给她的饭食要是最好的，别的倒也没有。” 只有一个司药司的典药提到了不寻常的事：“陆夫人曾问奴婢要一些朱砂、雄黄，还有马齿苋。不过这些东西一个弄不好就会害人性命，奴婢便拒绝了。” “朱砂？马齿苋？”林慧怡皱紧眉头，朱砂害人是曾经王德嫔的拿手好戏，难道其中还有她参与的？ 还有马齿苋，这个东西好耳熟，似乎跟谁有关来着，只是她到底在哪儿听过，怎么想不起来呢？ 林慧怡正苦恼，忽然听见褚司正说：“皇后娘娘，陆司计和盛尚功指认的其中几名女官，早先就不在宫里了。” “什么？都是谁？”林慧怡一愣，才反应过来。 “有三位被驱逐出宫，还有一位尚食局的女官，她，她涉及……”褚司正忽然觑了她一眼，不敢说了。 “涉及什么？”林慧怡心里一跳，赶忙追问。 褚司正只得垂首回话：“涉及娘娘生育唐王殿下时难产一案，当时就被皇上下令处死了。” “这人是谁报上来的？”林慧怡整个身体都猛地探出来，眼神尖利有如刀子。 “是，是陆司计。”褚司正被吓了一跳，颤抖着回道。 林慧怡眼中寒光迸现，冷声说：“把她带过来。” 于是一脸忐忑的陆司计就被迫二进宫正司。 她跪趴在地上，刚刚磕头留下的血痕，还在那儿告诉自己，现在还远没有脱离危险。 “这人，与你们有关？”林慧怡将手上的卷宗扔给她，一点儿也没担心封皮的尖角会不会扎到她的眼睛。 陆司计被她这模样吓得心一慌，赶紧捡起卷宗，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便知道她上钩了。 于是她按耐下心中的狂喜，十分小心翼翼地回复：“皇后娘娘，奴婢是与她有过联系，陆夫人跟我说，她饭食做得好，让我多联络联络。” “那你可知，她涉嫌给我下毒，害我难产？”林慧怡冷冷地盯着她，一个极细微的表情动作也不肯放过。 “奴，奴婢后来知道了。”陆司计好似被她吓到，忙不迭地低下头，声音也变得跟蚊子似的。 “你说，我现在把你送到建章宫，皇上会如何惩治你们？”林慧怡声音冰冷。 陆司计心中快意得很，林皇后果然对陆秋雁产生了怀疑，那她就一定会想办法查下去。陆秋雁，你就等死吧！ 但自己的命还是要保住，于是她哀嚎起来：“皇后娘娘饶命！奴婢确实不知道她怀有这种歹心，当时宫正司也查问过奴婢了。奴婢确实是无辜的！” 林慧怡当然知道，卷宗就在这儿，可她还是忍不住去怀疑。 “皇后娘娘，奴婢绝对是冤枉的，当时都是陆夫人让奴婢去联系她的，娘娘若不信，大可以去问陆夫人！”陆司计又喊着。 林慧怡成功让她勾起疑心，冷笑道：“我是该去问问她。” 随后，她又冷眼看向陆司计：“你就先在后头住着吧。” 说罢，也不等她哀求，就命令褚司正把人弄出去了。 林慧怡随即把屋里的众人都赶了出去，她现在要好好静静心。 “姐姐！”彩月没有离开，见她整个人都沾着戾气，赶紧叫住她。 但她还是没反应，彩月急了，立刻蹲到她身前，捧起她的头，四目相对，掷地有声地说： “姐姐，陆司计的话不可全信，她为求保命，难免不会捏造什么出来将你的注意力引走。你先冷静下来，再好好想想。” 她接连安抚了好几遍，林慧怡才彻底冷静下来。 “你说得对，我一涉及孩子的事，就太容易冲动了。”她揉了揉额角，又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 “陆司计方才多次把陆氏摆到我面前，那么刻意，却被我忽略了。当初害我的是朴承徽和甘竹芳，陆氏那会儿只是婕妤，根本没这么大的本事。” “你能想清楚就好。”彩月摸着她的背柔声安抚。 林慧怡冷静过后，又打起精神，花了五天的时间，将所有犯事的宫人全都审了一遍，揪出不少欺上瞒下之人。 因为及时抓捕了联络人，被送至宫外的财务也追回了大半。 等她将所有细节卷宗呈给宇文晟过目之后，便着手惩治。 凡戕害过人命的，全部处死。徇私舞弊、偷盗宫中财务的，严重者流放边陲，次一等剥夺一切私产，驱逐出宫，最轻者降职、罚俸。 在她的严厉打击之下，宫中风气为之一肃。这些平时高高在上的女官、内官们，如今行动起来都要格外小心。 有宇文晟的鼎力支持，就是裴太后宫里受了惩戒的老宫人，都不敢出声叫嚷。那些仗势欺人的老嬷嬷、老公公们都得夹起尾巴做人。 而牵涉其中的妃嫔，也全都受到惩戒。其中最严重的陆夫人，在林慧怡报给宇文晟后，得到了降位的诏令。 不过林慧怡还没来得及，笑话陆夫人进个位空欢喜一场。 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就发生了。 第545章 假孕 “娘娘！娘娘！”宜奴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见林慧怡之所在，才冷静下来，道：“娘娘，陆，呃，长安宫传了太医。” 虽然方才武德总管已经去长安宫传达了降位的旨意，但却恰好遇见这事，她也不知该怎么称呼陆氏，便以宫名代指。 原本正在练字的林慧怡不由得停了下来，眉头紧锁，也没有出声。 屋里伺候的只有彩月和菊英，彩月也是一副凝重的表情，反而菊英却不以为意：“传就传了呗，指不定是她被降位气着了。” 但宜奴没有这样乐观，她还是比较敏锐的，直觉告诉她，陆氏突然来这一出，绝对不简单。 林慧怡放下笔，带着三人坐下细说：“陆秋雁这人心思深沉能忍，仅仅降位不会将她气病。”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有些慌张。”宜奴肯定地点点头。 菊英便顺着她们的思路往下走：“那就是做戏？想借患病博得皇上同情，好躲避这些惩罚？” “单是患病，恐怕躲不掉……”林慧怡摇头，沉吟了半晌，又问宜奴：“还打听到什么没有？” 宜奴抿了抿唇，才小声说：“我刚刚听见有人在说，长安宫这回，有可能是怀上了龙嗣……” “不能吧。这才出孝洁皇后孝期三个月不到，皇上才召幸过几次妃嫔啊。她就那么走运？”菊英惊疑不定。 “她若是运气不好，又哪儿会有今天这么风光呢？”林慧怡已经可以肯定，陆氏这次就是怀孕了。 要么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要么怀有皇嗣，那才能彻底抵消她这次的罪名，才能让她逃避惩罚。 而相比起来，怀有皇嗣可能性更大。即使是假孕，也比装个不治之症来得容易。 “可这也太走运了，天底下真有这么巧合的事么？”菊英还是疑惑得很。 “是不是真的这么巧合，等太医诊断结果出来就知道了。”彩月忽然出声打断她们的争论，随后又问林慧怡： “姐姐，陆夫人突然来这一出，你这段时间下的功夫可就白费了一大半。” “我知道。可若上天真这般垂怜她，我也没办法，总不能叫我对一个孕妇下黑手吧。”林慧怡刚刚就在想这个问题，愁得扶额。 几人听后都是一叹，林慧怡就是太心慈手软了，所以才容易变得被动，进而陷入险境。 但正是这样的林慧怡，她们才真正的心悦诚服，愿意与她共患难。如果换成一个不择手段的人，她们可不敢把全副身家交出去。 林慧怡思前想后，不打算坐以待毙，必须找个破局的办法。 于是她立即吩咐几人：“宜奴继续派人盯着长安宫，与杨嫔保持联系，那边的一举一动都要留心。 彩月和菊英去把彤史与钦录簿拿来，我要好好看看，兴许能找出陆氏的漏洞。” 三人对视一眼，齐齐应声出去。 没一会儿，两本簿子连同值班的女官、内官也都过来了。 林慧怡仔细对照了两本簿子，发现自从出了孝洁皇后孝期之后，陆夫人侍寝的次数确实不少。 她又问二人：“可都在上面了？有没有遗漏的？” 有时宇文晟忽然兴致来了临幸了谁，而随行的彤使没有记录，就可能出现对不上的情况。 王德嫔当初怀上英国悼淑公主，就是没被记录的，因此还帮了林慧怡一个忙。 “奴婢等人仔细检查过，没有缺漏。”二人异口同声地说。 “嗯。”林慧怡应了一声，低头看着那两个本子。 陆秋雁的身孕若现在就被发现，至少也要一个月出头。这两个本子上记得很清楚，陆夫人第一次侍寝是在正月二十，距今两个月出头。 后面也有好多次侍寝的记录，何况陆秋雁对自己这些事还能不清楚吗？多半都是能对上的。 林慧怡有些泄气，将东西还给二人后就把他们送走了。 紧跟着，宜奴又回来了。 “皇后娘娘，长安宫传来消息，疑似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 “疑似？”林慧怡听到这个词，蓦地抬头看她。 “对。杨嫔娘娘的人说，可能是月份太小，最开始那个太医拿不准，刚刚又请别的太医去了。”宜奴回道。 林慧怡思索了一下，起身说：“不能在这儿干坐着，我直接去那儿看着，也省得她耍什么花招。” “我这就去准备。”宜奴这就快步出去传步辇。 林慧怡换衣裳耽误了一点儿时间，等她到的时候，宇文晟已经过来了。 她抬脚进去，却在门口等到了杨嫔。 见她似有话要说，林慧怡便跟着她走到僻静处。 杨嫔这才开口：“娘娘，陆氏这一胎来得蹊跷，我恐怕是假的，只为了逃避惩罚。” 林慧怡见她语气颇为笃定，连忙问：“怎么说？” “且不说她这胎爆出来的时间太巧合，我只说一事，半个月前，我分明还见到她那边儿的人在清洗……” 杨嫔说着，往四周警惕地看了看，才凑到她耳边，极小声地说：“亵裤，还有一些带血的内衣。” “你是说，半个月前，她还来了天癸？”林慧怡一惊。 一般怀有身孕的人是不会来天癸的。若这消息是真的，那足以证明陆氏所谓的一个半月的身孕是假的。 “你有证据吗？”林慧怡又问。 “这怎么会有。”杨嫔有些不好意思，道：“我不过偶然撞见，也不知道她敢假孕，哪儿会留证据。” 林慧怡只得咬着下唇思考，半晌之后才略点了点头，又问：“假孕可不是那么容易蒙混过关的，一定有人帮她。你这两天有没有看见什么人？” 杨嫔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若说能帮她假孕的人，恐怕只有她那个养母了。” “谁？”林慧怡知道她有个养母，太关注不多。 杨嫔道：“就是司药司的黄姥姥。她医术精湛，阅历丰厚，这两天又往这边跑了好几趟，只有她能帮陆氏瞒过去。” “可是她不是很有德行，深受敬仰吗？”林慧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过多关注她。 毕竟连周尚仪她们对黄姥姥都只有尊敬之意，她便不觉得黄姥姥会帮陆秋雁作恶。 “话是这么说，但陆氏可是她的养女，感情深厚非同一般。况且这也算不上是害人……”杨嫔犹豫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林慧怡点头同意。 第546章 月信 “娘娘若是直接指明黄姥姥帮助陆氏假孕欺瞒皇上的话，恐怕行不通。别说皇上对她也有几分尊敬，不会同意拷问。 就是同意了，这种欺君的大罪，黄姥姥也不会招的。”杨嫔见林慧怡又沉默下来，赶紧提醒了一句。 “还有，你若是没有证据就指称黄姥姥欺君，恐怕会影响你的名声。毕竟有不少宫人都被她医治过，她威望很高的。” 林慧怡朝她微微笑了笑：“这我知道，我也没打算这么做。我只是在想，该怎么把陆氏假孕的事，换一种方式揭露出来。” “娘娘打算怎么做？”杨嫔想不到她的办法，便问。 林慧怡笑道：“既然我们手头没有证据，又不能用拷问的办法逼黄姥姥认罪。那不如退而求其次，先不想进一步攻击陆氏，而是想办法让她的努力化为泡影，巩固我们当前的成果。” “你是说，直接把这件事定性为误诊？”杨嫔仔细品味了一番，才明白她的意思。 “对。若是误诊，就不是她们刻意假孕欺君，牵扯不到黄姥姥，但也能堵死陆氏逃脱惩罚的路，能够达成我们的目的。”林慧怡点头说道。 杨嫔应道：“这个法子可行，娘娘要怎么做，我都全力配合。” “你就继续盯着陆氏一举一动。还有，想办法接近黄姥姥，看能不能套到什么信息。”林慧怡想了想，只说。 “好。”杨嫔欣然应下。 林慧怡本来有些阴云密布的心情，此刻也晴朗了不少。 这就是她把杨嫔安排进长安宫的用意了。有这么个人在陆秋雁身边盯着，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可说是轻而易举。 二人说完，才一前一后地进入昭德殿。 而这时，太医们的争论已经出了结果。 “回禀皇上、皇后娘娘，陆夫人娘娘大约是有了一个半月的身孕，只是月份尚浅，还需要再观察，臣等不敢武断。”为首的太医说。 “既然如此，你们便退下吧，好生照顾陆夫人。”宇文晟闻言，心里还是高兴的，也就没再提降位惩治的事。 躺在床上脸色带羞的陆夫人如愿以偿，心情大好。 不枉费她冒着欺君罔上的大罪，又千辛万苦说服娘亲。 想到这儿，她就回忆起这几天自己的煎熬，藏在被子里的拳头不由得捏紧了。 自从被林慧怡摆了一道，宇文晟将她禁足开始，陆夫人就十分惴惴不安。 她虽然人在禁足中，不能出门，可她身边的宫人可以。故而林慧怡那一系列的动作逼得她，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即使陆司计和那些人没把更危险的东西供出来，但陆夫人还是受到了宇文晟的严厉斥责，连降位的诏书都写好了。 可她才不想成为六宫的笑柄，进位还没一个月就要打回原形，任谁也忍不了。 陆夫人心一横，脑中就浮现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凭借假怀孕糊弄宇文晟，来逃脱惩罚。 但假怀孕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为了瞒过那一堆太医、医女，陆夫人不得不求上了精通医术的养母。 黄姥姥初听她这个计谋，吓得差点儿跌坐到地上。 等被她扶起来，黄姥姥也还没缓过劲儿来，好半晌都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等她清醒过来，又赶忙四下查探，确定没有人偷听，才凑到陆夫人耳边，一脸严肃地说：“你真是越发大胆了，这种事想都不该想！” “可是娘……”陆夫人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完，黄姥姥就留下一句——“我绝不可能答应，你好自为之”，随后愤愤地离去。 但陆夫人可不是那种轻言放弃的人，她打定了的主意，绝不会轻易改变。 于是，她一天照三遍地派黄英去请黄姥姥，终于才在昨晚上将人说动。 为了争取她的同意，陆夫人什么谎都撒。 “娘，我只干这一次，只要这回成功躲过去，我就再也不干了。以后都听您的话，安分守己，好不好？” 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还有侄孙女在边上劝，黄姥姥于心不忍，也只能同意帮忙。 让陆夫人的脉象呈现出怀孕的症状，对她这个多年老手来说并不难，所以今天陆夫人才能瞒过这些太医。 她不过一恍神，忽然听见林慧怡开口：“皇上，还请诸位太医再等等。” 听到她张口阻拦的陆夫人心里打起了小鼓，莫不是让她发现了什么吧。应该不会啊，这事就她们三人知道。 这边林慧怡得到宇文晟的准许之后，便笑着问太医：“敢问诸位，世上可有与滑脉相似的脉象？” 这话一出，屋里众人都愣住了。 宇文晟更是侧过头来看她。 陆夫人也惊得在被子里揪住了衣裙。她果然知道了！ 那边太医互相看了看，才回答：“皇后娘娘，滑脉并非只有孕妇才有，平常人若患上一些疾病，也会出现这种脉象。” “皇后，你问这个做什么？”宇文晟奇怪地问。 林慧怡视线瞥过一脸不悦的陆夫人，说：“我不怕皇上你恼，我问这个，是怀疑陆夫人并非有孕。” 这话又把一屋子人镇住了。 “哦？这话怎么讲？”宇文晟看了看陆夫人，又看向她。 林慧怡早已想好了说辞，便道：“因为我还记得，半个月前查看彤史时，曾过问陆夫人的月信。” 见她提及这个，陆夫人心里一慌，不由得看向一边乖巧坐着的杨嫔。 她看得心中火起，恨恨地想，林慧怡哪儿会知道她的月信日期，还不是这个贱人弄到的！她就说不能让杨氏住进来！ “皇上，陆夫人半个月前曾来过天癸，可一个怀孕一个多月的人，怎么会来天癸呢？”林慧怡摊着手，将这个问题抛给众人。 宇文晟眉头紧锁，问向那一群太医：“皇后所言是否确有其事？” “回皇上，皇后娘娘说的不错，妇人一旦有孕，孕期内就不会再来月信。若陆夫人半个月前真有天癸出现，就有两种可能。”为首的太医回答。 “哪两种？”宇文晟沉着脸，追问。 “第一种是确实有孕，但出现月信可能是流产的先兆，严重的情况会伤及孕妇本身。”那太医擦了把汗，又继续说： “第二种情况，就是皇后娘娘说的，陆夫人娘娘并没有怀孕，而是染上了某种疾病。” 第547章 将计就计 林慧怡这招果然起了作用，连同宇文晟、诸多太医，全都开始怀疑陆夫人这次怀孕的真实性。 宇文晟又仔细端详了一番陆夫人的神色，发现她看上去确实不大好，心里还是有几分担忧。 毕竟无论是太医说的哪种情况，都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他问：“可有确定之法？” “皇上，这并非易事，方才臣等已轮番为娘娘问诊，但并未发现什么特别的症状，或许要再观察一段时间。”为首的太医犹豫片刻，只道。 林慧怡想着夜长梦多，恐怕再拖延会给陆夫人想办法应付的时间，便道： “这事到底关乎皇嗣，责任重大，诸位太医还是要谨慎些，以免耽误了陆夫人的身体。” 见众人都看过来，陆夫人也脸色苍白，她又说：“不如你们再仔细给她检查一遍，对照所有可能的症状，或许会有所收获。” 宇文晟听后也赞同地点头：“皇后说的对，事关重大，你们再确认一下，免得疏漏了什么。” “臣等遵旨。”见两宫都发了话，这群太医不得不再围住陆夫人，细无巨细地对她望闻问切。 陆夫人面上虽然还看不出什么，但实际上已经慌到手脚冒汗了，连背上也渗出一层冷汗。 检查她身体的吕医女，摸到几乎浸透中衣的汗水，以及冰凉的手脚，又偷偷与她对视一眼，心里明白了什么。 吕医女心下一惊，不由得抬头张望，却瞥见陆夫人眼中的请求，顿时停了下来。 这时，身侧传来上司傅典药的训斥：“愣着做什么。” 吕医女赶忙应了一声，垂首继续检查，但她心里乱得很，连自己检查了些什么都记不清。 刚刚林皇后的猜忌之意她是听明白的，想到林皇后的恩泽，她不禁想要揭发此事。但转念想起黄姥姥这么多年的教导，她又打了退堂鼓。 就在她天人交战的时候，两宫已经再询问结果了。 吕医女想到陆夫人和黄姥姥欺君的后果，最终咬牙回禀：“陆夫人娘娘呈现出的症状，确实是有孕在身。” 听到她帮自己解围，陆夫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林慧怡却皱起眉头，又说：“可她确实曾来过月事，若真的怀孕，恐怕也不会太好吧。” 吕医女感到她凌厉的眼光扫过来，忙道：“回皇后娘娘，陆娘娘汗多，又手脚冰凉，确实不是个好征兆。” 幸而男女有别，真正触碰后妃身体的只有她这种医女，所以她才能给自己和陆夫人圆谎。 居然找不出来，林慧怡暗地里不爽地扯了扯嘴角，决定改换策略，便提议： “皇上，既然陆夫人这胎情况不好，不如就命医女们常驻长安宫吧。时时照应着，万一有个闪失也来得及不是。” “皇后此言甚是，既然情况不好，皇嗣能保住就保，实在保不住也要把大人保住。总不能让芽儿幼年失母。”宇文晟略略颔首，对一众太医、医女吩咐道。 “臣\/奴婢谨遵圣旨。” 吕医女跟着跪下，心里却感觉不妙，林皇后这是要时刻监视陆夫人，一旦让她找出实证，自己这个瞎掺和的恐怕也逃不掉。 因此，她这会儿又陷入了懊恼和后悔之中。 陆夫人却与她不同，从刚刚的万分紧张中镇定下来，甚至还想笑。 林氏想监视她就监视吧。她早就准备好了应对之法，这假孕欺君的罪名是落不到她头上的。 宇文晟将医女的安排交给了林慧怡，于是等她返回凤仪宫，被宣召的司药司女官并其所属医女就到了。 她先是严肃地说了几句，要她们尽心照顾的场面话，才又状似不经意地笑着提到： “陆夫人先前来过月事，虽说医女已经确认她怀孕是真，但总不能掉以轻心，你们日常照看的时候也注意些。” 几人闻言面面相觑，都听懂了她话中之意，但不知该如何回复才好。毕竟她们只是普通医女，并不愿牵涉进后妃争斗。 “你们不用多想，只要时刻注意陆夫人的情况即可，一旦有异状就向我汇报。”林慧怡脸上带着微笑，又说。 幸好不用她们干什么，几人全都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齐声应下。 林慧怡也没别的话要嘱咐，便让她们过去长安宫了。 等人一走，她才冷下脸，对身旁的彩月叹了一声：“陆氏可真够难缠的。” 不过有了这些医女，再加上杨嫔不用她说就会盯住陆夫人，陆夫人想要轻而易举地逃脱可不容易。 而陆夫人显然也明白林慧怡的打算，因此日常时时小心谨慎，绝不让医女们看出一点儿蛛丝马迹，完全是一位身子虚的孕妇样儿。 但她也会趁她们不在的时候，和黄姥姥偷偷商量对策。 她们原本打算只要骗过了宇文晟，撤回了降位等惩罚，就悄悄做出个小产的假象圆回去。头三个月很容易小产，这样也不会太引人注目。 可现在这种情况，由于林皇后插了一脚，使得宇文晟盯得太紧，她们实在不好这时候动手。 就这样拖了一个月，陆夫人每天都要喝好多补胎养身的汤药，医女盯着想偷偷倒掉还不行。 被人时时刻刻的盯着，再加上担心露馅儿的焦虑，双重压迫下，陆夫人感觉自己真是浑身不爽，脾气也躁了起来。 就在太医们确信她是真怀孕，而且情况还算良好的时候，陆夫人终于忍受不住，求了宇文晟撤去了常驻的医女。 时机正好，陆夫人偷偷和黄姥姥商量了，打算就趁此时动手。 林氏啊林氏，我这回就给你来个将计就计，看你还能如何阻扰我。 陆夫人梳洗打扮了一番，才信心十足地出门逛园子。 好巧不巧，遇见了正悠闲赏花的杨嫔。 她当然是有备而来，不除掉这个碍事儿精，她就别想轻松完成自己的大计。 正好自己要受一场罪，何不让这场罪得到更多的回报呢？ 于是，她在听见杨嫔出门的消息后，赶紧做好准备，直奔后院截住目标。 “真巧，妹妹也这般有兴致，不如陪我一同作乐？”她慵懒地走到杨嫔身边，笑道。 杨嫔可不傻，在这种危险的时候，和一个明显不怀好意的人待在一处，那不叫作乐，是作死！ 于是她便后退两步，谦恭地福身：“妾身身份卑贱，不敢与娘娘同行。” 陆夫人笑眯眯地向前一步，道：“诶~妹妹这就太过自谦了。你如今也是正经嫔位娘娘，怎么也谈不上卑贱。我看啊，你是看不上我吧。” “妾身岂敢，只是娘娘身居高位，志趣高雅，妾身不过一粗俗人，恐打扰您的雅兴。” 说着，杨嫔先后瞥了一眼，见有几级台阶，便往边上一挪，福身道：“妾忽然想起皇后娘娘有事宣召，就不打扰娘娘了。” 她把林慧怡搬出来，就是怕她不放人，所以说完就打算走。 而陆夫人却不肯让她跑掉，自己就这一次机会，当然要把人留住。 于是她佯装恼怒地冲上前，一把揽着杨嫔向台阶撞去。 第548章 报应 杨嫔早就料到陆夫人会这样干，便侧身躲过，跟着朝她伸手想把人拉回来。 但陆夫人铁了心要她背这口黑锅，假意挣扎乱抓，实则躲开她的手，然后一个转身，腹部朝下撞在了一级台阶上。 杨嫔没想到还是被她涉及到了，脸色铁青，在一阵喧闹声中，匆匆跑下去搀扶陆氏。 陆夫人忍着疼，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体内部的不对劲，还要趁着只有二人的机会，对她露出一个惬意疯狂的笑容。 杨嫔都快要气死了，但面上却一点儿也不能显露，只能焦急地叫喊：“娘娘！娘娘！您没事儿吧！快传太医！” 幸好宫人们很快将她解救出来，一群人慌张而有序地把陆夫人抬进了寝殿。 陆夫人这会儿才感觉不对劲，捂着肚子不住地痛呼：“好痛啊，为什么这么痛！太医呢？太医还没来吗？” 她虽然对自己狠，但那都是在意料之中的，她可不想死。 然而这一回却比她想象的要痛苦得多。 早和陆夫人串好时间的黄姥姥很快赶到，她一看到养女此时的状况，心里顿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 她找了理由遣了几人出去，只留下黄英和孙掌司几个亲近的，随即开始检查养女下身的情况。 原本只是做做样子的流程，却与料想中发生了偏差。计划中只是用药促进月经，以其作为流产的假象。 但随着陆夫人不停的哀嚎痛呼，其下体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没多久，一些黏液、血块和绒毛类的东西就混杂在其中流出。 黄姥姥大惊失色，跟着在陆夫人的腹部往下按压，不多时，一块血糊糊的东西被挤了出来，落在她的眼中。 黄姥姥颤抖着手将其捧起，几下擦去上头糊着的鲜血之后，她忍不住老泪纵横，压着嗓音哭泣起来。 陆夫人还没有失去意识，听到娘亲低低的哭声，整个人精神一震，忍着巨大的痛苦抬起头唤她：“娘，娘……” “儿啊……”黄姥姥脸上满是泪水，凑到她身前，颤抖着摊开手，将手中之物展露到她眼前。 陆夫人看清了那是什么，瞬间尖叫了一声。 黄姥姥哭得更伤心了，不由得哭道：“儿啊，这都是报应啊……” “不！”陆夫人又是一声尖叫，跟着就晕了过去。 听到屋内动静的林慧怡是刚刚赶到的，她还没来得及和杨嫔说话，就听到了这两声，跟着宇文晟也到了。 林慧怡无法，只能与宇文晟一同进去。 “太医，陆夫人怎么样了？刚刚那声尖叫是怎么回事？”宇文晟一进来就喊了一嗓子。 守在外间的太医也不清楚，只派人去里面叫个医女出来。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陆夫人娘娘小产了。刚刚是娘娘得知噩耗，太过激动晕过去了。” “真的小产了？”林慧怡觉得奇怪，追问了一嘴。 “是，秽物都清理出来了。”医女又低着头回道。 林慧怡闻言不禁张大了嘴巴，她的震惊程度是与陆氏母女不相上下的。 她惊惶得迅速垂头思索，陆氏不是假孕吗？怎么还会有秽物？还惊得晕过去了？难不成是真怀孕？ 那她这回，岂不是做了恶人，害了陆氏母子？ 想到自己可能犯下这种大罪，林慧怡不由得咬紧了嘴唇。 “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前两天才说情况良好，为何突然就小产了？”宇文晟愤怒地砸了茶碗，喝道。 跟在边上的杨嫔吓得脸色一白，几番思索之下，还是决定主动告罪：“启禀皇上，是妾身的错。” “你？怎么回事快说！”宇文晟盯了她一瞬，又呵斥道。 被她抢了先机，陆夫人的宫女倒只能缩在边上了。 杨嫔回答：“皇上，妾方才正赏花，恰巧碰见陆夫人娘娘。娘娘说要和妾身一起，但妾想起皇后娘娘先前有传召，便婉拒了。 可谁知娘娘偏不放行，还误以为妾身瞧不起她。妾虽然无奈，但娘娘怀有身孕，妾身不能与她顶嘴。 况且皇后娘娘还等着，妾身便有些着急想走。不曾想就在这时，陆夫人娘娘突然冲上来。 妾身吓坏了赶忙躲开，谁知妾身后就是台阶。眼见着娘娘就要摔倒，妾身立即去拉，可没有拉住，娘娘就这样摔着腹部……” 说罢，杨嫔便捂着脸哭泣起来，一边还呜咽着说：“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皇上你惩罚我吧……” 林慧怡知道她也没那个心思，赶紧为她证明：“皇上，我今日是派人传召杨嫔，但不知竟惹出了这场悲剧。请皇上降罪。” “与你又何干。”宇文晟摇摇头，抹了把脸，又问陆夫人的宫女：“杨嫔说的可是事实？” 陆夫人当时带在身边的宫女，当然都早知道她的打算，于是立即否认：“皇上，娘娘摔倒时，分明是被杨嫔推了一把，而且就是她故意激怒娘娘的！” 她这一来，宇文晟又怀疑起了杨嫔，自然又问了当时在场的几名证人，要么支持杨嫔推人说，要么支持杨嫔无辜说，要么就说没看清。 而且因为陆夫人掌控长安宫十多年，帮着陆夫人指控杨嫔的人数明显要多一些。 因此，宇文晟很快就倒向了陆夫人：“废嫔杨氏为庶人，仗六十，发往永巷居住。” 林慧怡还没来得及劝阻，殿内突然想起一道无比沧桑的声音： “皇上且慢！” 众人都看去，竟是一身血污、形容憔悴的黄姥姥。 只见她佝偻着身子，拜倒在宇文晟面前：“奴婢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快起来。您老人家还跪什么。”宇文晟知道她的品行，赶紧让人搀起来。 “谢皇上。”黄姥姥像是一下老了十岁，动作都不利索了。 她站稳了，谢绝了宇文晟赐座，才解释自己刚刚那声的缘由：“皇上，此事实为天意，与他人无尤。” 林慧怡也震惊了，黄姥姥竟然是专门来帮杨嫔说话的。 “您当时也在场？”宇文晟惊讶地瞥了杨嫔和那群作证的宫女，又问。 黄姥姥回道：“奴婢并不在场。但陆夫人娘娘晕倒前，曾与奴婢说起此事，担心宫女们离得远没看清，又护主心切，冤枉了杨嫔娘娘，才嘱咐奴婢要及时作证。” 第549章 告罪 宇文晟闻言便是一叹：“她倒是心善，都这个时候了还为别人着想。” 但这“心善”二字，听在知晓陆夫人真面目的人耳中，可就极为讽刺了。 黄姥姥只是出来帮杨嫔说个情，免得养女害了人家，如今见宇文晟已听信她的话，便回到里间去了。 由于是主子的养母，陆夫人的宫女就是再不情愿，也不敢反驳黄姥姥的话，只能脸色难看地认下。 但林慧怡一见她们脸色大变，担心事情有变，赶忙道： “皇上，您看陆夫人都这么说了，那杨嫔就是无辜的。您可快些撤了惩治的旨意，宽慰宽慰她吧。” 宇文晟自然应允，对脸色苍白的杨嫔说：“是朕太心急了，错怪了你。” 随即又对林慧怡嘱咐：“皇后，杨嫔复归原位，你再替朕多挑些礼物，莫让她白受了委屈。” 林慧怡闻言一笑：“皇上，若要杨嫔不白受这份委屈，光送礼可不行。” 说着，她又瞥了几眼，那群帮着陆夫人诬告杨嫔的宫女。 陆秋雁，虽然让你逃过降位的惩罚，但我也要再剪一剪你的爪牙。 她方才已经明白过来了。陆秋雁这回是自作孽不可活。估计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真怀了孕，居然还想着陷害杨嫔。 因此，林慧怡虽然对她反害了自己的可怜境况感到唏嘘，但也不会放弃压制她的打算。 宇文晟感受到她的暗示，想也没想便回应：“这些小事，你身为皇后，自己做主就好，不用回我。” “是。”林慧怡获得宇文晟的准许，自然不用担心谁来阻挠，跟着下令让宫正司女官把这些宫女带了下去。 随即她又对宇文晟笑道：“等我回去问过尚宫局，再专程为陆夫人挑几个好的过来，总不会委屈了她。” “你做事，朕放心。”宇文晟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他打算继续待在长安宫，但林慧怡不准备久待，提前走了。 等回了凤仪宫，菊英便放开了嘴，嘲讽道：“陆夫人这回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作自受。”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彩月也摇头叹息。 林慧怡跟着叹了一声，才小声制止她们：“陆氏毕竟刚刚小月，咱们就别说风凉话了，就当积德。” “哎。”她们虽然厌恶陆夫人，但到底同为女人，还是能体会到这种痛苦的，便也就此作罢。 过了会儿，彩月忽然又问：“对了姐姐，那些宫女怎么办？我想她们一定知道陆夫人不少秘密，要不要仔细审审？” 林慧怡犹豫了好久，才摇头：“这不太妥当。虽说她们有诬告妃嫔的罪名，不过案子已结，我若兴师动众地严厉审问，不仅有损我的形象，而且必然引起皇上和太后的不满。” “但是若不严厉审审，只怕她们嘴紧，不会说。”彩月又道。 林慧怡笑着回她：“所以我们干脆不审，让宫正司按规矩办事。只安排人接近她们，慢慢套话，这才是上策。” 彩月想了想也觉得是这样，既然必须要严审，那就干脆不审，让她们放松警惕再趁虚而入。 于是她起身说：“那我这就去安排。” 她做事林慧怡放心，因此并不用多说什么，由着她去办。 据说第二天陆夫人醒来时，知道自己真的流产，整个人崩溃地哭了许久，惹得宇文晟更加怜惜，一连多日都在长安宫抚慰丧子之痛的她。 林慧怡由于不想刺激她，便一次也没有上门，只派了人去安慰送礼。 谁知陆夫人竟然还不肯消停，刚得到太医允许出门，就来了凤仪宫告罪自省，那态度叫一个虔诚。 林慧怡听到她上门的消息，真是奇怪极了。 按太医所说，陆夫人这次落胎对自身伤害极大，要不影响寿命就得静养一两年。她怎么刚一出小月就跑来了。 林慧怡可是专门免了她每日的晨昏定省的，所以完全搞不明白，她这出戏是要做什么。 但人都来了，她也不能不见，便穿戴整齐到了凤仪殿。 不曾想她刚一跨进殿内，陆夫人就急急忙忙地来到她面前跪下，接着又是四拜大礼，直接把她弄得懵住了。 “你这是做什么？”林慧怡惊得后退了两步，眉头紧锁着问她。 陆夫人头也不抬，整个人呈五体投地的姿态，声音沙哑地回答：“妾身此前不敬皇后娘娘，才招致恶果，求皇后娘娘原谅。” “你这些话我听不懂，但如今天虽然热起来了，你身子亏损，还是要注意保养。地上凉，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开玩笑，林慧怡可不傻，要是让她这么个大病人一直跪在凉浸浸的砖石上，万一她回去有个不舒服，自己还不得被骂死。 但她的话似乎不管用，陆夫人是一点儿动弹的打算都没有。 林慧怡见状心里烦，直接绕过她坐到位子上，才说：“你刚刚才说不敬我要求原谅，这会儿又不听我的话。你让我如何相信你的告罪之语呢？” 陆夫人这才有了动静，缓慢挪动着转了一圈，正面对着她又是一拜：“妾身谨遵皇后娘娘懿旨。” 林慧怡气得想翻白眼儿，但看人多，她只能忍了下来。 但紧跟着陆夫人便站了起来，那张惨白灰暗、毫无血色的秀丽容颜，就展露到林慧怡的视线中。 因此她也不好发作，只道：“坐吧。” “谢娘娘。”陆夫人不知是遭了这场报应，还是因为什么，好像彻底悔改了，跟变了个人似的。 林慧怡看她这恭恭敬敬的一举一动，感觉这人都有些陌生了。 但又有几分熟悉，就像又见到了十年前的她。那时人微言轻的陆氏，可谓是小心谨慎，一步都不敢踏错。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陆夫人又说：“妾身深感这几年来的狂妄自大，今日特来求娘娘恕罪。” “恕罪不恕罪的倒也不必提了。我不是你腹中虫子，不知道你是真还是假。”林慧怡见她又要请罪，直接抬手制止，又接着说： “你若真心悔改了那便最好，我与六宫姐妹也不是不能容人的。既然你伤了身子，就回去好生休养。” 陆夫人赶紧起身跪拜，脸上还淌下两行泪，口中诉道：“娘娘，妾身确实真的知道错了，娘娘……” 林慧怡也跟着起身，眼睛始终看着她，道：“我并不需要你来告罪。况且你才出小月，就跪来跪去，万一有个闪失，我只怕会被你害死。” 说罢，也不给她回嘴的机会，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吩咐陆夫人的宫女：“把你们娘娘请回去，若再让她胡闹，你们也别干了。” 最后林慧怡只留给了她们一个冰冷的眼神，便迅速离去。 第550章 太子 林慧怡回寝殿没多久，宜奴就来报说陆夫人回去了。 她松了口气，哼了一声，道：“算她识相，否则我就直接动手把人弄回去了。” 这个时候来凤仪宫告罪，简直就是给她找麻烦。若不是还想着给陆氏留点儿颜面，不然她见都不见。 宜奴又补充了一句：“刚刚杨嫔娘娘来传信儿，说陆夫人也向她赔礼道歉了，态度非常诚恳。” “哦？”林慧怡倒也没料到这个，于是追问：“那她怎么说的，接受了没有？” “杨娘娘说她位分比陆夫人低，自然不能拒绝，只好与她冰释前嫌了。但娘娘心里却是不信的。”宜奴答道。 “我就知道。”林慧怡笑笑。杨嫔不傻，哪里是陆夫人装模作样道个歉，就能糊弄过去的。 “姐姐，你信陆夫人是真悔改了么？”彩月端上来一杯茶，问道。 “凭她是真是假，她若想多活几年，就得给我安分几年。”林慧怡不愿去想，只说。 彩月笑道：“我看陆夫人是惜命的人，恐怕就是担心姐姐会在她养病的时候伺机报复，才不顾病体，兴师动众地来告罪的。” “只要她别触及我的底线，我还犯不着对她趁虚而入。”林慧怡对陆夫人说不上什么深仇大恨，但有些事总有她的影子，难免让人多想。 所以，即使没有实证，她也老想着要压制陆夫人的势力，并非为了报复那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而是防范于未然。 只要她一直没找到证据，证明陆氏确实参与了那桩桩件件的坏事，她就不会真对陆氏下狠手。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这句话她并不想实践，能少杀一人就不能放纵自己的杀欲。 彩月自然明白林慧怡的想法，便说：“我会告诉杨嫔娘娘盯住她们，是真是假时日一长就能明了。” “但陆氏这人太会假装了。我们不能对她没有戒心，大家都要仔细些。”林慧怡叮嘱道。 “我知道。不过陆氏尝过赫赫扬扬的滋味儿，再让她向最开始几年那样蛰伏做小，恐怕也办不到。”彩月道。 “你说的也对。反正小心看住她就是了。”林慧怡点点头。 然而陆夫人这一蛰伏就蛰伏了一年多。期间除开实在逃不掉的年节祭礼，就极少踏出长安宫的门。 偶然出来，也是一副温顺谦和的模样，对谁都温温柔柔的。如此倒还得了宇文晟和裴太后的怜惜。 再者长安宫的眼线和杨嫔，都说陆夫人平日也很安分，并无二样，林慧怡虽然心里还有担心，但也稍稍放松了监视力度。 而且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将她的心神分走了大半。 时隔近两年，宇文晟在此跟林慧怡提起了，要册封夏生为太子的事。 之前夏生还太小，林慧怡担心他日后担不起大任，才一直拖着。 但是现在夏生已经八岁了，智力发育还算不错，甚至比年龄稍大的几位皇子女还要聪明。 经不住宇文晟的催促，林慧怡只能同意对夏生进行最后一次检查，等确定没有隐患才肯答应册立太子。 册立太子说着容易，但实际要处理的事可太多了。更何况夏生年纪还小，要注意的问题更多，林慧怡为这个都忙得焦头烂额。 由于先帝朝加正昭朝没有立过太子，东宫已经快七八十年没人住过了。虽然日常都有人洒扫看护，但荒废的程度还是很严重。 因此首先就要处理东宫的问题，光是修葺就要半年。 不过这个主要由外臣负责，林慧怡只负责注意细节。 再则儿子离开她独居，挑选身边伺候的人也要慎之又慎。 君不见有多少年少聪慧有大志的皇帝，只因侍从奸佞者太多，就逐渐养废，走上昏庸无道、祸国殃民的路。 所以林慧怡必须要为儿子建造一个足够光明向上的环境。 内侍那边她不是很了解，所以就交给了宇文晟身边的黄振去挑选。 作为宇文晟的大伴，黄振尽职尽责地陪伴了他三十多年，也未曾误导过他，因而其人品眼光还是信得过的。 而女官方面，林慧怡决定把苏苏派过去，总管宫女之事。 但当她跟苏苏提及时，苏苏却有些犹豫：“我？我行吗？东宫掌司责任重大，我能力恐怕不够……” “不用怕，你要相信你自己。你的能力从来就不弱，我也相信你一定能管好的。”林慧怡知道她没有试过独当一面，所以担心是正常的。 “我……”苏苏还在迟疑，她实在没什么信心，又道：“要不你让彩月去吧，她比我要强肯定能把东宫管得井井有条。” “你怎么就不相信自己呢？”林慧怡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继续劝她：“人都是历练出来的，难道我和彩月就是天生的不成？” 说得苏苏脸有些红，她接着说：“现在夏生还小，东宫只有女官、宫女，事少，正是你历练的好时机。若等他再大些，有了妻子，你就没机会了。” 见苏苏还要推拒，林慧怡只得敲了下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我这是再给你铺路那！你个傻瓜！” 见她不解，又只有解释：“我让你去照顾辅佐夏生，他就必须记你的好。再加上从小就是你照顾他，等他登基，你可就是第二个奉圣夫人。”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万一哪天我去了。你还在，靠着这个身份，也能护得住自己和别人啊。” 不是林慧怡说丧气话，只是见多了无常世事，所以不放心。 自古皇帝冷血得多，她活着还好，若她不幸早死，夏生未必会记着她身边这些人。 她们跟了自己那么多年，跟亲人也差不多了。没有正儿八经的身份，林慧怡总得为她们留条后路。 苏苏这才听进她的话，又皱眉思忖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你说得对，我们必须有两道保险。” 见她松口，林慧怡才放心，又嘱咐道：“夏生是个顽皮孩子，你别太宠他了，该说该骂都不能少。” “我倒是敢，就怕他回头找你和皇上哭诉，我还要不要这条命了。”苏苏戏谑道。 “放心，我会跟皇上说的。凭你管教，也保证你这颗人头好好地在脖子上长着！”林慧怡不禁笑得拍了她一下。 苏苏这一答应，林慧怡又等夏生下了学，把他叫过来，仔细叮嘱了一番，要他听苏苏的话。 “她可是你姨，就跟娘亲是一样的，你若是不听话，我叫她打你。” 然而她未曾想到，夏生却说：“可大伴儿说我是皇帝的儿子，未来的皇帝，不能让奴婢打骂。” 第551章 油滑 林慧怡是全然没想到宇文敞会说出这种话来的，因此脸色当即就变得十分阴沉，语气也冷了下来，指着有些失望的苏苏，问他：“奴婢？你把她当作奴婢？” “她就是奴婢啊，是伺候娘的宫女。”宇文敞虽然看懂了她的脸色，但还没有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你将从小就用心照顾你，对你呵护备至的人，当做奴婢？”林慧怡按住要劝她的苏苏，语气凛然。 “我……”宇文敞难得见到娘亲这样生气的时候，吓得一缩脖子，不敢说话了。 “是，你是没说错。她现在的身份就是宫女，是伺候我们的奴婢。”林慧怡怒极反笑，但让宇文敞更害怕了，张望着用眼神恳求苏苏帮忙。 到底是从小抱到大的，苏苏还是对他不忍心，但刚拉着林慧怡要劝两句，就听她又说： “但宇文敞我告诉你，苏苏并不仅仅是宫女，是奴婢。你给我记清楚了，她还是我们的家人，如同我的亲妹妹，你的姨母。 虽然是我生了你，但一直是她在照顾你。真要细究起来，我对你的关心，还比不过她，甚至比不过彩月，和你的奶娘、保母。” “姐姐……”苏苏眼眶忍不住发热，她拉住越发激动的林慧怡，低声劝道：“这些话你和他一个孩子说什么……” “就是要从孩子就开始说，等他长大成人，品性都定下来，就来不及了。”林慧怡摇头，眼睛一直盯着宇文敞。 “娘……”宇文敞虽然聪慧，但毕竟才八岁，很多事情都不明白，所以不知道为何娘亲这样生气。 林慧怡也记得他还小，停下来缓和了激动的情绪，才再次开口：“夏生，你过来。” “娘。”宇文敞乖乖地走到她身前，要靠着她，但又不敢。 林慧怡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夏生，告诉娘亲，大伴儿都教你什么了？” “他，他说我马上就要当太子，是将来的皇帝，一定要有威势，不能对别人，尤其是对奴婢太温和。 还说他们作为奴婢伺候我是荣耀，是天经地义的。我可以随便打骂他们，但不能让他们说我的不是。”宇文敞回答。 林慧怡闻言一抿唇，心里暗自打算之后要亲自问问他的大伴儿，一边说：“夏生，你认同他说的吗？” “我，我不知道……”宇文敞才多大，也才刚开始上学，还不是身边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娘告诉你，身为一个上位者，需要的不仅仅是威势，那甚至不是最重要的。”林慧怡把他抱起来坐到自己身边，语重心长地说： “你要记住，即便你威名赫赫，天底下的人都怕你，也无法治理好一块土地，一群人。” “为什么？”宇文敞不解。 “古人曾说，君子畏德不畏威，小人畏威不畏德。就是说，有的人需要你的威势手段使其顺服。 而有的人，即便你折断他的脊骨，也无法使其屈服。但只要你诚心以待，他就会心悦诚服。” 林慧怡见他还懵懵懂懂，但还是接着说： “你作为皇子，将来的太子、皇帝，需要很多本事。比如智慧计谋、健康的身体，还有刚刚说的威势。 但更重要的，是仁与德。仁者爱人，一个成功的皇帝必须要‘仁’，不仅是对他的臣民百姓，还有身边的每一个人，包括伺候你的奴婢。” “那若是没有仁，会怎么样呢？”宇文敞抬头问她。 “一个不懂仁德、视人命如草芥的皇帝，便被称为暴君、昏君，为世人憎恶、遗臭万年。” 林慧怡为他解答完，又问：“夏生，你想做明君、仁君，还是暴君、昏君呢？” 宇文敞倒是听过这个词，立即回答：“当然是明君！爹爹也跟我说过，要我以后做一个明君。” “这就对了。”林慧怡见他还是有这个意识的，不禁放了些心，又道： “那你要做明君，就要懂得仁德，除了照顾你的人，即使是普通的宫人，你也要怀以仁慈之心。” “娘，那我应该怎么做？”宇文敞还是不懂。 林慧怡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你现在还小，不懂很正常。但是从今以后，你就要听苏姨，还有奶娘、保母的话。她们就如同老师，会教你该如何做的。” 现在还留在宇文敞身边的奶娘、保母，都是林慧怡仔细甄别过的，人品上绝对不会有错，正适合教他为人处事。 奶娘的作用很大，单从宇文晟就能看得出来。若没有奉圣夫人的耐心规劝，宇文晟估计就和昏庸残暴的先帝差不多了。 “儿子知道了，请娘亲放心。”宇文敞乖乖应下，又走到苏苏身前，端端正正地行了礼，又说：“孩儿年幼无知，请姨母原谅。” “好，好。”苏苏也不会跟他记仇，当时就把人抱起来了。 林慧怡放了心，趁宇文敞要吃零嘴，干脆把他们支开，又命人把宇文敞的大伴儿叫了进来。 “奴婢梁尽拜见皇后娘娘。”宇文敞的大伴儿是一名十一二岁的小内侍，长得眉清目秀，行动间颇为机灵。 以前林慧怡还十分看好他，但今天却不那么喜欢了。 见她脸色不好，梁尽心里有些慌，但又不知道哪儿出了问题，刚刚看宇文敞出去还眉开眼笑的。 “你可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叫你来么？”林慧怡把他晾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 “奴婢不知，但必定是犯了错才让娘娘生气，奴婢自己动手惩治，请皇后娘娘恕罪。”说着，他就抬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跟着左右手轮换，屋里就响起了“啪啪”脆响。 他下手的力度不轻，没一会儿整张脸就红了一大片，还残留着手掌印儿。 “够了！”林慧怡本来欣赏他的机灵劲儿，但今天两件事反倒让她对梁尽没了好感，只觉得这人十分油滑。 “奴婢该死！”梁尽是在内侍堆儿里长大的，那边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若说女官这边人情味儿还相当浓重，对待小宫女虽有训诫，但还是用心养着。 那内侍那边就没那么容易了，老公公们因为人有缺陷，又常受人羞辱，心里不正常的不在少数。 再加上本就是男子，对养孩子并不太重视，所以出来的一些小内侍，不但把他们逢迎市侩的本事学了个全，连媚上欺下的规矩也内化了。 这看在林慧怡眼里就不是好事，因而更加不悦，只道：“以后不许你再跟唐王胡说，他如何做太子做皇帝，自有人管教，你若再插手，就别怪我心狠。” 第552章 天潢贵胄 梁尽还是没搞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也清楚是宇文敞在林皇后面前说错话了。他现在也只能等出去再仔细问问殿下。 于是梁尽赶忙告饶：“奴婢知罪，以后一定更加小心谨慎，求皇后娘娘饶命。” “你把我刚才的话记好了，就是保住你这条命的关键。”林慧怡恐吓道。 “是，是，奴婢一定牢记于心。”梁尽到底也才十一二岁，半大的少年被她这么一吓，几乎要哭出来。 林慧怡也觉得自己跟个孩子耍威风实在没脸，见他应下了，就把人打发走了。 等他走了，她又唤来彩月：“再去和黄振说一声，新挑的人必须心思干净稳重，不能油嘴滑舌撺掇夏生学坏。” 刚刚的事她虽然不在里面，但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因此立即就答应下来，转身出去。 然而没出两个月，宇文敞就惹出了事儿。 这天林慧怡坐在凤仪殿里处理宫务，快到中午的时候，就听殿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紧跟着，宇文槿就神色慌张焦急地跑了进来，嘴里还在喊她：“母亲，母亲！十二弟出事了！” 林慧怡大惊，立即起身迎上去：“夏生出什么事儿了？” 见宇文槿有些气喘，又不禁担心起她来。自从黄淑被废后，她就跟了自己生活，由于身体不好，还让林慧怡担了不少心。 因此，虽然着急宇文敞，但也还是先关心她：“雪孩儿，你慢点儿，别着急。” 宇文槿稍稍缓了会儿，赶紧拉着她往外走，一边解释：“母亲，十二弟他自己没事，但是他，他……” 她绞了绞手帕，也不知该怎么说，最后只好道：“母亲还是亲自去看吧。” “好。”林慧怡知道宇文敞没事就放下了心，但看她的表情，就猜到大概是宇文敞在外头做坏事了。 她有些气，坐在步辇上的时候，满脑子都是等会儿要怎么教训宇文敞。 宇文槿也不知道这事对不对，但她若是不回来通知母亲，宇文敞他们很可能会闹出人命。 爹爹知道了可能还好，最多一顿训斥小惩大诫。但要是让严厉的婆婆听到他们干的事，恐怕不会轻饶。 林慧怡带着一肚子，等到了现场仔细一看，整个人差点儿气炸。 她匆匆从步辇上下来，快步走到人群边上，见大多皇子皇女都在这儿，心里更气。 她冷着脸，扒拉了一下挡在身前的人。 本来还在偷笑的少年吓得脸都白了，磕磕巴巴地叫了声：“母，母亲……” 这一声倒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他们甫一看到林慧怡，俱是吓得魂飞魄散，哗啦啦跪了一地。 “好啊！你们玩得很开心是吧！下了学就聚在这儿欺辱内侍，你们可真是读通了圣贤书！” 林慧怡一边冷声骂着，一边扫视着众人，一边还脚步沉重地走到最中间。 她低头看了眼不敢抬头的宇文敞，宇文敦跪在他身边，才四五岁的宇文敬和宇文数躲在他俩身后，看来也是同犯。 而受害的三个小内侍，蒙着脑袋匍匐在地，瑟瑟发抖，露在外面的皮肤，红的紫的肿了一片。 林慧怡气得肝疼，好容易忍下来，才对彩月嘱咐：“叫太医来给他们三个看看。” 彩月对这种事熟悉得很，早就安排好了，于是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已经让人去叫了，先等等。” “嗯。”林慧怡都气得不想说话，但她视线略过眼前这群天潢贵胄，忍不住喝问：“你们看看自己的德行，这是饱读诗书的天家子女应该干的事？” “母亲息怒。”不敢和她顶嘴的一众皇子皇女只能屈服，但心里估计觉得自己没错，所以这话说得干巴巴的。 “都站到我面前来。”林慧怡冷声说完，又对脚边那几个喝了一声：“你们四个接着跪！” 宇文敞等四人吓得一哆嗦，又跪了回去。 其余在场的皇子女都老实站了过来。 林慧怡仔细数了数，十八个人，除开最大的和最小的几个不在，还有宇文攸告假没来上学，其他人一个不少。 她气不打一出来，冷着声音问：“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欺负这三个小内侍？” 见亲娘看了过来，宇文楠便站出来，低着头回答：“母亲，我刚才在和姐妹们说话，没注意弟弟那边，所以不是很清楚。” 但其他人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吱声。 “不说？你们难不成以为是可以瞒得住的？”林慧怡冷笑一声，又看向年纪最大的蜀王宇文齐：“五哥儿，你来说。” 宇文齐没想到她会问自己，有些手足无措。毕竟宫中疯传他生母王德嫔，就是陷害林皇后不成才被赐死，两人应该仇怨很深。 虽然以往林皇后对他和早夭的妹妹也不算差，但他是不敢太亲近的。 今天林皇后这突然来这一出，他一时间就愣住了。 “五哥儿？我在问你，快回话。”见他居然发呆，林慧怡又提醒了一句。 宇文齐这才回神，“回母亲，方才下学，儿子与诸弟妹一起回宫，碰巧在这儿遇见了十五、十六、十七三位弟弟在，呃，在欺负内侍。 儿子见他们如此顽劣，就说了几句，但也没人听。儿子无法，本想直接回去的。谁曾想十二弟突然也加入其中，儿子劝也没用，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母亲您就来了。” 林慧怡点点头，又问其他人：“是你们五哥说的这样吗？” “是。”众人高高低低地应了一声。 宇文教倒是站出来补充：“母亲，儿子知道。当时我看见他在十二弟耳边说了什么，弟弟才加入进去的。” 林慧怡看他指的方向，竟是梁尽。她立即走过去，冷声问道：“你说了什么？” “奴，奴婢，奴婢只说，殿下马上就是太子，应该为弟弟们做个榜样。”梁尽吞吞吐吐地说。 林慧怡却不觉得有这么简单，刚要再问，却听见身后有人反驳：“母亲，才不是这样！” 她回过身去，只见年纪尚小的宇文敛急急出来，大声说：“他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但林慧怡细问，他却因为年纪太小，说不清楚。 最后宇文敛也急得团团转，忽然指着边缘的宇文敏大喊：“十哥当时就在我身边，他也听到了！不信母亲你问他！” 第553章 戒尺 林慧怡凌厉的目光瞬时扫向宇文敏，又想起刚刚他就站在人群外围偷笑，神色就越发阴沉。 而且她还注意到，好几个年纪稍长的皇子女眼神都有几分躲闪回避之意，恐怕对这事也心知肚明。 若不是宇文敛年纪小不知事，把宇文敏指认出来，恐怕她就要被蒙在里头了。 林慧怡也明白他们不说的缘由，估计是听说了她和辉夫人的过节，担心她为此更加憎恶宇文敏吧。 见他们还有几分兄弟姊妹之情，林慧怡坏到极致的心情总算缓和了稍许。 而突然被指出来的宇文敏，跪在地上不知所措，额头都快要触地了。 林慧怡见此，先安抚了宇文敛，才语气放轻地问他：“有福，告诉母亲，当时梁尽对你弟弟说了什么？” 但宇文敏实在吓得不轻，哆哆嗦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慧怡见他怕成这样，心里也猜到当时他估计也耍了些小手段，才促使宇文敞等人闹成这个样子。 想到宇文敏年纪虽然不大，但脸面还是要给的。她忍下心中的怒气，平心静气地对众人道：“都随我去凤仪宫，一个都不许跑。” 说完，她就俯身将还在打哆嗦的宇文敏拉了起来，又在他耳边低声说：“别怕，回去悄悄说给我听，不让别人知道。” “母，母亲……”宇文敏有些震惊，怯怯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缩了回去。 “去吧。”林慧怡把他交给自己的宫人领着。 随即又低头看向那四个主犯，尤其是自己养的宇文敞和宇文敦，还是很生气，便斥了一声：“都起来。” 四个男孩儿缩手缩脚地站了起来，宇文敞凑到林慧怡身前，垂着脑袋认错：“母亲，儿子知错了。” 宇文敦也学着他认了错。 “回去我再和你们说道。”林慧怡瞥了他们一眼，把人交给彩月。 一群人话也不敢说，就这么沉默地走回了凤仪宫，而得到消息的母亲们都在大门口等着了。 年纪小的几个脸上都腾起了笑容，想要扑到娘亲怀里，却又害怕地看了看林慧怡。 林慧怡先看了他们一眼将人震慑住，又扭头警告他们的母亲：“咱们先算清楚今天的事，等会儿再让你们嘘寒问暖。” 众人都明白林慧怡这是禁止她们和儿女串供，虽然不大愿意，但也只能照做。 而童舒妃就胆大地反驳她：“皇后娘娘，不就是几个内侍，唐王殿下等都是天之骄子，就是打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这话听得诸妃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谁还不知道林皇后的作风，居然当她的面儿说出这种话，简直就是找骂。 果不其然，林慧怡当即就爆喝了一声：“荒唐！” 随即指了指童舒妃的儿子，此次事件的主犯之一皇十六子邓王宇文敬，骂她：“有你这样的亲娘，敬儿他日长大成人，还不得成个鱼肉百姓的祸害！” 直骂得童舒妃不甘不愿地跪地告罪，她才停下来，但紧跟着又对诸妃说： “宫人也是人，不是任你们践踏的草芥虫豸！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以后若再让我听见这种话，绝不轻饶！” “是，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诸妃都不敢回嘴，纵使心里不服气的，这会儿也只能老实应下。 “你们都在正殿里候着，等我把事情搞清楚了再说。”林慧怡把她们赶走，把这群天潢贵胄带进了椒房殿。 她想着有些人不敢当众说，于是就一个接一个地带到暖阁里悄悄地问。 这样果然有效，都是群孩子，都不用她威逼或者利诱。原先有这样那样顾虑的，都把事情原委和她说清楚了。 大概脉络跟宇文齐说的差不离，但其中的隐情林慧怡这才弄清楚。 其实一开始是宇文敬、宇文数两个不用上学的小子，因为一点儿小事不合心，就对那三个小内侍拳打脚踢。 后来宇文敦出来玩儿路过，被人一挑唆，也加了进去。 再就是宇文齐说的，让他们下学的大孩子过来撞见了。 宇文齐确实有劝过，但由于她亲娘早逝而且死因不太光彩，与其他妃嫔又多有不睦，所以这三个根本不听他的。 并且最大的宇文叙、宇文桃、宇文杏，这三个兄姊相约去文渊阁看书了，所以没有震得住他们的人。 就在他们各自商量怎么办的时候，趁宇文楠错开眼，梁尽就怂恿宇文敞： “殿下即将成为太子，又是他们三位的兄长，训诫宫人的事也该殿下来做，不能让他们逞了威风。” 正好在他们旁边的宇文敏就听见了，因着心里那点儿嫉妒，再加上两人母亲的旧怨，就故意煽风点火了一番。 宇文敞到底还小，便听了他们的话，这才有他们四个皇子，欺辱三个小内侍的荒唐画面。 林慧怡捋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才带着子女们进了正殿。 提心吊胆等了好久的母亲们，都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探头探脑地想看清楚自己孩子受了伤没有。 这个时候，原本不在的三个年长兄姊，还有告假的宇文攸，也都候在了这里。 林慧怡想着今天宇文攸伤风，忙拉过他的手确认他烧退了，才放下心，又问：“你不好好休息，来这儿做什么？” “儿子听闻弟弟们闹出了事，所以来看看。他们都还小不懂事，求母亲轻饶了他们吧。”宇文攸轻咳了两声，才说。 三个大的也跟着劝：“母亲，是儿子\/女儿疏忽了，没有尽到兄姊劝导之责，求母亲轻饶四位弟弟。” 林慧怡让他们先坐，一边坐到主座上上，一边说： “你们都与此事无关，我自有分寸，不会惩罚太重，但也不能轻轻放过，总要给他们一点儿教训，否则今后谁还把宫人的性命当回事儿。” 于是宇文敬的生母童舒妃，宇文数的养母柳贞妃就有些忐忑，担心儿子惩罚太重受不住。 林慧怡不是不想重罚，但年纪摆在那儿，又都是皇子，罚得太狠也不合适，最后只能决定：“这件事我已经弄清楚，但为保皇家颜面，不详述其间细节。 主犯敞、敦、敬、数四人，敞儿、敦儿每人四十戒尺，敬儿、数儿年幼，减半，每人二十戒尺。敏儿作为从犯，与敞儿、敦儿同样受二十戒尺。” 说罢，她就让彩月把她平日用来教训子女的戒尺拿了来。 那长方木板一出现，不仅尝过其滋味的宇文敞和宇文敦害怕起来，另外两个小的也瑟缩了一下。 童舒妃一见就吓坏了，直接挡在了宇文敬的身前，高喊着：“皇后娘娘！你不能这么做！敬儿是皇上的儿子，你不能这样无端惩罚他！” 连柳贞妃也有些怕，跟着求情：“娘娘，他们身子幼嫩，恐怕受不住几下，还请娘娘开恩，饶他们这回吧。” 倒是宇文敏的养母大昌妃还稳得住，从女真部落白山黑水出来的她，幼时什么疼没受过，区区二十下戒尺，算不得什么。 从小练武的她，反而觉得这些小孩子打几下才皮实，总是宠着，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能有什么出息。 “他们是你们的儿子，是皇上的儿子，自然也是我的儿子。我作为母亲，教训儿子有什么不对？” 林慧怡把皇后的款儿摆了出来，她们就不敢反驳，但也不肯放弃，童舒妃仍旧拦在儿子身前。 “皇后！敬儿身为皇子，除了皇上，谁都不能打他！”童舒妃倔犟地吼道，眼神恨恨地盯着她。 “皇上打得，我这个皇后自然也打得。”林慧怡站了起来，从彩月手中取过戒尺，先与童舒妃对视了一眼，才走到宇文敞面前，道：“从我自己的儿子开始，免得你说我偏私。” 话音刚落，不用她多说，宇文敞便乖乖把手伸出来，白嫩的掌心向上，正对着娘亲含着怒意的眼睛。 “敞儿，母亲希望你挨过这顿打之后，将我的话记一辈子，永远做一个心怀仁慈的君子。” 林慧怡说罢，等宇文敞回了一句“儿子记住了”，才抬手用力挥下扁平的戒尺。 “啪”地一声，木板拍在肉体上的脆响，吓得屋里众人都脸色微变。 几个年纪小的孩子都躲进了娘亲的怀里。 “敞儿，疼吗？”林慧怡打了十下，暂停下来，问他。 宇文敞一双眼睛含着泪，却始终没有落下。他摇了摇头，带着哭腔回答：“不疼，娘，儿子不疼。” “不疼娘就继续。”林慧怡继续上下挥动戒尺，“啪啪”地声音一下下在殿内响起，敲打在每个人心中。 当然，林慧怡也是，她看着儿子的手掌越来越红，一颗心也越来越疼。但为了儿子的将来，她必须忍着，必须坚持打完。 又打了十下，宇文敞还是不吭声，林慧怡忍着心痛又打了十下，宇文敞才落下泪来。 这时，苏苏忍不住出声劝她：“娘娘，唐王殿下已经受到教训，知错了，便算了吧。” 张佳怡、庄小娘、向安娘这些看着宇文敞长大的姨母，也心疼坏了，见自己劝不动，又让自己的子女去劝。 林慧怡还是不听，宇文攸便跪到宇文敞身侧，也伸出手，说：“母亲，儿子身为兄长，愿意代弟弟受罚。” 林慧怡刚要把他扯开，殿外就传来一声通报：“皇上圣驾到！” 第554章 教训 对于宇文晟的到来，林慧怡并不太惊讶，今日的事闹出的动静一点儿不小，他哪儿会不知道。 这个时候正是他处理完政务，准备用午膳的时间，挑这个时候过来很正常，就是太巧了。 林慧怡猜他是知道自己要打人才过来的，若跟以前一样只是训斥，他估计就当不知道了。 思索间，宇文晟就已经进了殿，见屋里跪了一堆人，暂时对挨了打的儿子视而不见，笑问：“这是怎么了？都跪着。” 林慧怡还没来得及说话，童舒妃就急急忙忙地凑了上来，叫喊着：“皇上！幸好你来了！要不然皇后娘娘非要把孩子们打死了！” 她倒是会说，不提自己的儿子，反而把挨打的范围扩大到所有子女，想让借宇文晟的手取消林慧怡的判决。 “皇后素来温柔慈爱，怎会把孩子们打死呢？舒妃，你可别胡说。”宇文晟把她拉起来，又带着笑来到林慧怡身前。 他见林慧怡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余光瞥见还跪着两个儿子，像是才发现一样惊呼： “哟，敞儿和攸儿怎么跪在这儿。怎么，惹你们母亲生气了？” 宇文攸没说话，只悄悄拉了拉宇文敞的衣袖。 林慧怡对他俩的小动作视而不见，仍旧似笑非笑地站在一旁。 宇文敞这才开口：“回父亲的话，儿子犯了大错，母亲正在训诫儿子。” “朕听舒妃的意思，你母亲打你了？快让爹爹看看。” 宇文晟捉住他的手，见他掌心已经红肿，心里也有些心疼，便回身对林慧怡赔笑道： “皇后，看在朕的面子上，今天就算了吧。你看敞儿的手都肿了。朕不信，你这个做娘的会不心疼？” 林慧怡瞥了眼宇文敞的手，这才张口：“皇上，做娘亲的哪儿会有不心疼儿子受苦的。 但请皇上不要忘了，敞儿他们不是普通男童，您与我也并非平凡夫妇。身为皇帝皇后，天下臣民的父母，也该心疼他们。” “皇后，这话从何说起呢？”宇文晟揣着明白装糊涂。 林慧怡便也把皮球踢开，“皇上不如问问这几个小子，他们干了什么？也让我听听，他们究竟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了没有。” 宇文晟见她就是不松口，也不好当众扫她的面子，于是看向几个儿子：“你们母亲问你们话，快说。” 两个小的缩在自己娘亲怀里，头都不抬一下。 宇文敏和宇文敦则自顾自地缩着脑袋，假装自己没有听到。 最后还是宇文敞回答：“儿子与弟弟们没有仁心，对宫人没有怜悯之心，随意殴打欺辱，愧为皇子。” “皇后你看，敞儿说得多好，可见他已经知错了。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此作罢，好吗？”宇文晟一脸笑地对她说。 林慧怡却并不买他的帐，扫了五个犯事的男童一眼，道：“嘴上认错谁都会，可心里究竟知错没有，谁也不知道。” “皇后，那三个小内侍我已经问过了，太医说也并无大碍，只要休养几个月就好了。我让黄振赏了他们每人一百两抚恤金，应该够了。”宇文晟又说。 林慧怡又回他：“皇上，他们伤一个小内侍，您就赏一百两抚恤金。 那他们日后伤及外头的平民百姓，甚至残害人命，您打算赏多少？您觉得赏多少能抵消臣民的怨愤之心？” 宇文晟被她顶得有点儿尴尬，只道：“皇后你怎么扯得这么远，他们都还小，现在好好教导，日后也不会到那种地步的。 再说，赏多少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就是每人赏个一百两黄金，朝廷也不是拿不出来，你何须担忧。” “既然要好好教导，皇上您就该听我的，每人受几十下戒尺作为犯错的教训。”林慧怡又道。 见他还要再劝阻，林慧怡抢白他：“皇上，杀一人便赏一百两黄金为他们赎罪，杀十人便是一千两，百人便一万两。 若是数千，数万人呢？难道国库都拿去给他们赎罪不成？” 她说到这儿，先是扫视了一遍所有皇子女，又紧紧盯住宇文晟，拧眉切齿地问他道： “皇上您可还记得前朝是怎么灭的？可还记得前朝那些鱼肉百姓、称霸一方的宗室，他们有何下场？” “这个朕自然还记得。”宇文晟也不好反驳她。 林慧怡便挪开视线，盯住所有皇子女，痛切地说道：“前朝宗室糜烂，花销甚多，朝廷税收全拿去养这些淫乱贪暴的泥猪瓦狗了！ 饱受两百多年欺凌压榨的穷苦百姓，自然揭竿而起，为我们这些后人，留下了福禄宴这样的惨痛教训。 今日若不多加管教，难道诸位想让自己的子孙后代，也被人煮了当饭吃？” 她这一说完，一众妃嫔皇子女俱是一凛，年纪小的孩子都怕得直往娘亲怀里钻。 童舒妃见宇文晟有妥协的意思，立即大声驳斥她： “皇后娘娘您莫要危言耸听了，我朝盛世清平，岂会有那一天到来！就算有那逆贼胆敢违背天意，也自有将帅将其攻灭！” “哼，盛世清平，又能持续到几时？君不见汉有文景之治，亦有新莽之乱，唐有开元之治，亦有安史之乱。 你只知我朝有盛世治世，又岂能知道，是否亦有那哀鸿遍野的时候？”林慧怡冷笑，讥讽道。 “你！”童舒妃本就是女真人，哪知道那么多历史典故，汉话也没那么利索，因此辩也辩不过她，恨得咬牙切齿。 “好了！”宇文晟喝止二人的争吵，而后看了满脸怒容的林慧怡一会儿，才摆了摆手，道：“由着皇后你处置吧。” “妾多谢皇上。”林慧怡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又拿起戒尺，站到宇文敞身前，道：“有错就要罚，日后才长记性。” “儿子明白。”宇文敞将宇文攸推开，又伸出了手。 等最后十下打完，他才收回去，痛得脸都皱起，手掌也不敢合拢。 林慧怡深吸一口气，又走到宇文敦身前，道：“敦儿，到你了。” “母亲……”宇文敦见母亲脸色肃穆坚定，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才颤抖着伸出手掌。 林慧怡见状，左手将其捉住，将手掌摊开，右手执起戒尺一下一下地重重打下去。 起初宇文敦疼得眼睛闭得死紧，每挨一下就浑身都颤抖一下。直到快打完四十下，他掌心处的肉都麻了，才能睁开眼。 但映入眼帘的，除了自己红肿的手掌，还有捉着他的另一只手，白皙纤细的手指摁着他不能动的同时，也为他挡住了一个小角落。 自然，戒尺也打在了那两根指背上，敲在指骨上的时候，他似乎都能听到硬物相击的脆声。 宇文敦感觉有些慌乱，忍不住唤着：“娘……” “四十下受完，敦儿，你知错了吗？”林慧怡忍着指骨处传来的剧烈痛感，收回手，问他。 宇文敦眼泪流得更凶了，呜咽着保住了她，“娘，我知道错了，娘……” “好了，都打完了。”林慧怡摸了摸他的头，把他拉起来，随后又看着他和宇文敞，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打你们左手么？” 两人都摇头表示不知。 林慧怡沉声道：“我打你们左手，是因为你们明天还要上学，右手要拿笔写字。” “嘶”，听到她这解释，好些妃嫔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直说林皇后太狠了。 两个孩子倒像是见惯了她这种行事作风，嘴里只含糊应了一声。 林慧怡稍稍安慰了他们一会儿，便又起身来到童舒妃身前，冷声道：“舒妃，让开。” “不！你不能打我的儿子！”童舒妃哪儿肯，坚决把宇文敬护在怀里，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仇恨。 “这里我说了算。”林慧怡随即示意宫人上前将其拉开。 宫人们见宇文晟别开脸不看，一副默许的样子，只好上前用力把童舒妃母子分开。 “娘！”四岁多的宇文敬十分害怕，紧紧抓着亲娘的衣袖不敢松开。 “宝儿！我的宝儿！”童舒妃再厉害也拗不过好几个宫人齐上阵，只能兀自哭喊，但很快，林慧怡就让宫人把她的嘴给捂住了。 见没了干扰，林慧怡蹲到宇文敬面前，先轻轻擦掉他眼角的泪水，把人安抚住了，才道：“敬儿，母亲跟你做个交易好不好？” “我不，不要……”宇文敬直摇头。 “敬儿是不是不想挨打。”林慧怡又柔声问。 “嗯嗯。”宇文敬这回给了肯定的回答。 林慧怡尽力放柔声音哄着：“可是敬儿犯了错，犯了错就必须要接受惩罚。勇敢地承担错误，才是男子汉哦。敬儿是男子汉吗？” 宇文敬自然也被这么哄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那敬儿还要不要承担错误呢？”林慧怡又问。 宇文敬看了看她手里的戒尺，又皱起了脸。 林慧怡还稳得住，又说：“这样吧，这次母亲借你十下，只打你十下，好不好？只要敬儿勇敢地承受了这十下，就是男子汉了。” 第555章 认可 宇文敬听后，目光在林慧怡让他想要亲近的笑容，与她手上令人胆寒的戒尺之间，游移了许久，才胆怯地跟她确认： “敬儿听你的话，被，被你打十下，之后，真的就是男子汉了么？” “当然，母亲绝不骗你。敬儿挨打，是在非常勇敢地承担错误，是一个勇敢的小男子汉的表现。” 林慧怡好歹也养了好几个孩子，哄孩子的本事还是有的。 而经过她这样轻哄，宇文敬稍稍没那么害怕了。 他眨巴着含着水光的眼睛，像是害臊一样，小声地说：“那，那你轻一点儿，好，好不好，母亲……” “好，只要敬儿勇敢地承认错误，并保证以后都不再犯同样的错误了，母亲就轻一点儿。”林慧怡也小声回应他。 “好。”宇文敬努力给自己打气，一边伸出手，一边大声说：“母亲，我知道错啦，以后不会再犯啦！” 说完，就紧紧闭上了眼睛，整个人也紧绷起来。 “好，敬儿是个好孩子。”林慧怡轻轻揉了揉他的掌心，才挥动戒尺，不算太重地打在他软嫩的掌心。 才刚第一下，宇文敬就忍不住哭了出来，林慧怡见状，只得停下来，让他缓一缓。 宇文敬却一手抹着眼泪，还一边摆手道：“不疼，我是男子汉，我不怕！” “那母亲继续了？”林慧怡跟这个小倔犟确认了，便连续打完剩余九下。 每打一下，他就忍不住瑟缩一下，眼泪也流得更凶，但还十分坚强地憋着，不让自己大哭出声。 而他的生母童舒妃，早在林慧怡打第一下的时候就哭了，这会儿已是涕泗横流。 林慧怡打完，轻轻擦去宇文敬的泪水，又对着他红肿的掌心轻轻吹了一会儿，才竖起拇指称赞他： “敬儿真是个勇敢坚强的小男子汉，母亲觉得敬儿真棒，真的太喜欢敬儿了。” “是，是吗？”宇文敬眼泪已经止住，还在抽泣，却也不忘向她求证。 “当然，不信你问你爹爹。”林慧怡把他带到宇文晟跟前。 见儿子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宇文晟虽然不赞同林慧怡的处置，但也觉得这样教导儿女还是有用的。 于是他伸手将宇文敬抱进怀里，照着林慧怡刚刚做的，安慰了一下儿子，又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得到父母许可的宇文敬喜不自胜，正要下来去找亲娘炫耀，就被林慧怡拦住了。 “敬儿，你要记住，母亲今天是借给了你十下。如果你没有真的认识到错误，以后再犯同样的错，那母亲就要拿回来，打三十下了。” 宇文敬吓得一缩，刚刚破涕为笑的小脸儿，此时又皱了起来。 “母亲刚刚说了哦，只有承担错误，而且保证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才是真正的男子汉。敬儿记住了吗？”林慧怡又问。 宇文敬糯糯地点点头，答道：“敬儿知道了，听母亲的话，不再犯了。” “乖孩子。”林慧怡又夸了夸，才把他带到童舒妃身前。 此时宫人已经把她放开，但她对宇文敬的反应太过震惊，还呆呆地愣在那儿。 宇文敬钻进娘亲的怀中，笑嘻嘻地跟她说话。 童舒妃眼神十分复杂地看了林慧怡一眼，才拿出慈母的态度应付宇文敬。 林慧怡不管她想什么，又来到韶王宇文数和柳贞妃的身前。 柳贞妃与她交好，不用她说，早就把宇文数哄好了。 她把宇文数推出来，“你看三位哥哥都勇敢地认错了，十六哥哥和数儿一样大，也不怕哦。” 宇文数虽然害怕，但也乖乖伸出了手，也学着哥哥宇文敬，怯生生地嘱咐她：“母亲，数儿也是男子汉，你，你轻轻的……” 林慧怡想着他年纪更小，生母庶人曹氏又被幽禁在南宫，便动了恻隐之心，又费心哄了他一会儿，才开始惩罚。 这十下她打得最轻，但也让这孩子痛得大哭了一场。 最后是宇文敏，这孩子林慧怡还有些难办。 他毕竟年纪也不小，有自己的想法了。从今天的事来看，他是知道亲娘和林慧怡之间的恩怨的。 林慧怡觉得自己若罚得太狠，只怕会让他记恨在心。 谁知大昌妃却为她排了忧解了难，直接对宇文敏说道： “我们女真的孩子可不能惯着，你今天犯了错，如果还想着逃避责任，那就算不得是个男儿！我是不会帮你求情的。” “娘，儿子知道了。”宇文敏被她养到这么大，自然就没起过让她帮自己求情逃避的念头。 因此，他直接跪到林慧怡身前，木着脸伸出左手手掌，道：“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儿子领受。” 林慧怡先是叹了一声，轻声说：“你是个大孩子了，有些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只有一点，我总是不希望你走上歪路的。” 说罢，她也不看宇文敏的眼睛，直截了当地打完二十下。 宇文敏受完也没有多说，收起手站到了大昌妃的身侧。 林慧怡也回到高座上，视线扫过一众子女，又道：“虽然这次我只惩罚了他们五人，但不代表只有他们有错。” 她这话一说，剩下的人就忐忑地相互对视了一眼。 林慧怡顿了顿，接着说：“你们都还是孩子，我也不好对你们太过严苛。只是你们作为亲兄弟姊妹，都该明白自己的身份，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说罢，她看向站在沈夫人身侧，正自顾自发呆神游的皇三女冯翊公主宇文梨，唤了一声：“梨儿。” 宇文梨还没注意到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还是亲娘扯了一把，她才回过神来，抬头和林慧怡对视。 林慧怡也没打算追究她走神的问题，只问：“梨儿，作为当时在场最大的姐姐，你做了什么？” “女，女儿见他们打得火热，不敢上前。”宇文梨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那你为何不劝劝他们呢？看见弟弟们逞凶，你就干站着围观看戏？”林慧怡不打算训斥，毕竟她都十七快出嫁了，总要留些面子。 “母亲，就算我劝了，他们也未必会听。您不是也知道，连五哥说话都不管用，何况我呢？”宇文梨瘪了瘪嘴，回道。 林慧怡点点头，“所以我也没有要惩罚你们的意思，只是身为兄姊，我还是希望你们担起一些责任。 更何况你也大了，说不得过两年你就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也是提早让你知道，该如何处理子女间的关系。” “女儿知道了。”宇文梨脸一红，乖乖应下了。 沈夫人还是很高兴看见这个场面的，于是对林慧怡笑笑，又拍了拍女儿的手臂。 林慧怡接着又道：“赏罚赏罚，有罚亦有赏。这罚完了，就该论功行赏了。” 她一一点过刚刚有功的孩子：“齐儿已尽兄长之责，应该重重奖励。 还有及时商量对策，劝导弟弟，并通知我的敉儿、效儿、教儿、敛儿，桂儿、李儿、榕儿、枫儿、槿儿、楠儿、橘儿。 你们都是好孩子，母亲会给你们一份大礼。你们都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或者你们商量着选个都满意的。” 被点到的这群孩子欣喜若狂，三三两两地商议该选什么奖励。 宇文晟看得直点头，对林慧怡笑道：“你这个教法倒是不错，孩子们比以前更团结了。” 林慧怡对此也很满意，“都是亲兄弟姊妹，纵使平日有什么龃龉，只要我们稍加引导，总会和好的。” 等他们商议完了，才让最大的宇文齐回复：“母亲，诸位弟妹一致同意，想求您和爹爹，给所有兄弟姊妹，放三天假，不用上学。” 确实都是孩子，连要奖赏都是孩子心性。林慧怡乐得不行，脸上却严肃地说：“你们竟然想偷懒逃学，这可不好。” “母亲，您答应过我们的，可不能反悔啊~”新安公主宇文榕开了头，便有好几个孩子过来跟她和宇文晟撒娇。 “好，母亲说话算话。既然你们都同意，那我等会儿就去向太傅说情，准你们三天假。” 林慧怡一个摸了下脑袋，看着他们的笑脸，心里也很欢喜。 他们选这个奖励其实并不仅仅因为爱玩儿，也是看三个挨了罚的兄弟需要一点儿时间养伤。 尤其是挨了四十下的宇文敞和宇文敦，恐怕要红肿好几日才会消。 宇文晟自然也明白，所以欣然揽下跟太傅说项的任务。 难得父母子女欢聚一堂，宇文晟便命尚食局准备了宴席，留了他们在凤仪宫用饭，直闹到下午才散。 这边慈宁宫也听说了此事，忍不住对孙嬷嬷感慨：“我果然没看错，皇后是个知史明理的。把后宫、皇嗣交给她，我放心。” 孙嬷嬷也叹道：“是啊，娘娘出身草莽，平日里最担心这些子孙后代不惜福，为祸百姓。如今有皇后娘娘这样用心调教，可以少操些心了。” 裴太后点头，“等会儿你去传我的口谕给各宫妃嫔，要她们好生听皇后的话，不可过于溺爱子女。再把我那十幅慈母图赏给皇后。” 第556章 各有所想 这十幅慈母图是裴太后之女黎国长公主，在陪伴丈夫外放做官时偶然所得。 此图由锦缎为底，多名巧手绣娘采用多种技艺绣成，描绘的是古代有名的慈母故事，以作颂歌。 黎国长公主得到后，立即献给了亲娘，以表达自己的感念之情。 现在裴太后把这图赏给林慧怡，代表她非常欣赏赞同林慧怡，训导子女的行为，也是在要求其他人跟风效仿。 林慧怡谢过裴太后，命宫人好生收好此图，心里也感到快意。有裴太后的支持，她行动起来更有底气了。 但林慧怡没高兴多久，又想起两个被她打疼的孩子，于是动身前往东配殿。 男孩子们都住在这边，而两个女儿年龄更小则住在西配殿，只等他们长大成婚，从宫中搬出去。 不过宇文敞由于即将成为太子，倒是没多久就要搬去东宫了。 林慧怡根据宫人的指示进到里间，三个男孩子正在里头一起午睡。 这是宇文攸的房间，看来是两个小的受了委屈，来哥哥这儿讨安慰了。 她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床边，看着安安静静熟睡的三张小脸，心里升起一股满足感。 她从彩月手中接过药膏，从弟弟宇文敦开始，轻柔地在掌心将药膏捂化抹匀，再轻柔地按揉为其消肿。 揉一会儿后又换到宇文敞的手，照着原样来一遍。最后两只手一起动，把两个儿子都照顾到。 林慧怡动作很轻，两个小儿子也确实累了，虽然眉眼嘴唇时不时动一动，但一直没醒。 反倒是宇文攸醒了，见她在这儿，刚要说话，就见林慧怡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指了指两个弟弟。 宇文攸明白了，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到她身边坐下，揉着惺忪的眼睛。 林慧怡手上有药膏不好碰他，只笑着问他：“我吵醒你了？” 见宇文攸摇头，她又问：“还困的话，要不要再睡会儿？” 宇文攸又摇了摇头，打了个哈欠，说：“我帮母亲吧。” “不用，这药膏难闻得很，你沾上了要洗好久的。”林慧怡笑笑，阻止了他动手。 宇文攸只好作罢，老实地坐在边上，看着她两手齐用力。 室内安静了一会儿，林慧怡又重新开口：“攸儿，你觉得我今天做的对吗？这样严厉对你弟弟们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不是。儿子很清楚，母亲都是在为我们着想，为大渝百姓着想。”宇文攸摇头，先总结了一句，又接着说： “儿子看得出来，母亲在打弟弟们的时候，心里也在疼。我也看到了您在与十五弟一同受罚，戒尺不仅打在了弟弟掌心，也打在了您的指骨上。” 说着，他就伸手将林慧怡的左手拿起，指着两根泛红发肿的手指，黑漆漆的瞳孔盯着她。 林慧怡像是被理解的欣慰与喜悦，含着泪意，对他道：“母亲是真的不想你们成为视人命如草芥的暴徒。 无论是外头吃糠咽菜的百姓，还是皇宫王府里任人宰割的宫人，都已经够苦了。你们但凡安分一点儿，就能救下几条人命。” “母亲，我明白。”宇文攸幼时也不懂这些，都是这些年林慧怡交出来的。他也曾顽劣，也挨过打挨过骂。 林慧怡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下，她靠在宇文攸尚显瘦弱的肩膀上，喃喃道： “我有了你们，再回头看前朝末年的一桩桩惨案。除了愤怒，还多了几分心惊。我担心你们，或者你们的后代，也会得到这种报应。” “母亲，你其实不用操那么多心。人们常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尽到自己多能尽的，就足够了。”宇文攸抚着她的背，劝道。 林慧怡破涕为笑，直起身笑他：“我们的攸儿长成小大人了，说话都比母亲还要有理了。” 宇文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林慧怡见他这少年模样，心里感慨良多，两手又开始工作。 这时，早已被他们的动静吵醒的两个男孩，都坐了起来，纷纷靠近林慧怡，一副认错的样子。 “娘……” 林慧怡看得心酸，只笑道：“打也挨了训也挨了，还垂头丧气的做什么？” “娘，我们以后再也不随便欺负宫人了，你不要生气，不要难过。”宇文敞宇文敦二人一齐撒娇保证。 林慧怡笑着揽过两个孩子，点头答应：“只要你们记清楚了娘的话，知道娘为什么打人，娘就高兴了。” “嗯。”两个小子也回抱着她，屋里慢慢充满了温馨的气氛。 而与此同时的长安宫，陆夫人把女儿扶风公主宇文橘带回来后，就问她：“今天皇后的话，芽儿都听懂了吗？” “听懂了。”宇文橘年纪不大，陆夫人也甚少对女儿灌输什么思想，因此她对林慧怡还挺亲近的。 “但是娘要告诉你，平时你不去随意欺辱宫人，是为了爹爹和婆婆的喜欢，不是不能这么做。知道吗？” 陆夫人才不听林慧怡那一套，宇文敞被她那么教只会成为一个任人摆布的君主，而她的女儿可不能。 “为什么？”宇文橘不懂。 “不用问为什么，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现在就听娘的。”陆夫人肃着脸说道。 宇文橘显然更喜欢林慧怡说的，但亲娘让她这么做，她也只能听从。“哦……” “还有，如果有奴婢胆敢欺负你，也不用害怕谁会惩罚你，直接让她知道你的厉害。”陆夫人又道。 “哦，知道了娘。”宇文橘到底才六岁多，是真的不明白。 陆夫人也没打算让她现在就明白，见她答应就丢开手，唤奶娘来把她抱回去午睡。 最后只剩她一个人在屋里的时候，陆夫人就计算起了今天在凤仪宫，众人的反应。 “舒妃……”她轻声念出这个封号，嘴角带上深深的笑意。 她之前就收到消息，说童舒妃对林慧怡不满。据说是早先林慧怡给舒妃使绊子，还挑出完颜嘉妃和权景妃牵制她。 去年童舒妃生下皇十五女，却没得到晋封，传言跟林慧怡有关，因而更加剧了舒妃的怨气。 不过陆夫人却并不以为然，因为刚刚生下第十六女的权景妃也没有晋位的意思。这位不是说是林慧怡的人嘛，难道没给她一个恩典？ 陆夫人眯了眯眼，这两年她借着养病的由头鲜少露面，实则是在养精蓄锐，躲开林慧怡的监视。 但杨嫔还在长安宫给林慧怡当眼睛，始终不肯放松对她的观察，弄得她都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这些消息为真，她是不是可以联系童舒妃，甚至是被抛弃的权景妃呢？三个高位联手，保不齐可以成功反击林慧怡。 再说今天这事，宝贝儿子挨了打，童舒妃心里能不生恨？或许正是上天送给她的一个机会。 大昌妃和柳贞妃就算了。一个只想着为娘家部族捞好处，一个是林慧怡的铁狗腿子，谁都指望不上。 要是宇文敏和宇文数的亲妈，辉夫人和曹庶人还在就好了。这两个都不安分，她挑拨几句估计就成了。 辉夫人这个蠢货她用得顺手，只可惜让林慧怡给弄疯了。曹庶人嘛，就怪她一时失手，当初该让林慧怡保下她的。 这两个如今都在南宫关禁闭，她人都摸不到，而且就算她们知道儿子挨了打，也帮不上什么忙。 陆夫人还在心里扒拉可用之人的名单，准备趁册立太子，林慧怡松懈之时向外面伸手。 不过，童舒妃这边反而没有如陆夫人所想，对林慧怡横生恨意。 看着儿子即便挨了打，也神采奕奕地到处炫耀自己得了父母的认可，是个男子汉了。她心里居然有几分高兴。 此刻的她脑中天人交战，不知该听从林慧怡的教导方式好，还是该憎恶林氏打她儿子。 她从前那样溺爱儿子，是不是做错了。 童舒妃越想心里越乱，一时觉得林慧怡真是可恨，处处与她作对，一时又觉得林氏真是狡猾，打了她儿子，还反让她生出和解的心思。 “讷讷1，你不要难过，我已经不疼了，我也不怕疼，我是男子汉！” 宇文敬炫耀了一圈儿回来，见娘亲一脸苦恼，于是凑过来捏捏她的手臂，还一边骄傲地说。 童舒妃看他这样子，更郁卒了， 其他人对当天的事有什么看法，林慧怡懒得去管。 就在她尽心准备儿子的册立大典时，宫里又出了一件喜讯。 “华妃娘娘那儿说是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宜奴一脸喜色地进来。 林慧怡听后惊喜得站了起来，“是么？这可是件大好事啊。” 由于高智明的缘故，林慧怡和李华妃关系十分亲密。虽然她已经养了甘竹芳的儿子资王宇文敛，但喜事谁又会嫌多。 说起来，李华妃进宫十多年，刚开始因为年纪太小，一直养着。但后来即使长成了，也一心跟随高智明研习诗文，没着急侍寝。 还是高智明去后，宇文晟才爱屋及乌，对她也热络起来。这不，她越级晋封华妃，就是出于高智明曾教导她的缘故。 林慧怡感慨几句，随即赶紧放下手头的事，带着礼物上景福宫贺喜去了。 注释：1即“nene”，满语“妈妈”。我们平常听说的额娘、额涅实际上是书面语“母亲”，即“eniye”。 第557章 心事 林慧怡到景福宫的时候不早不晚，离得近的妃嫔来了不少，宇文晟还在处理政务估计要晚些。 众人见了礼，林慧怡坐到李华妃床边，先是嘘寒问暖了一番，又听医女说她身体十分健康，不禁感慨： “这日子可真是过得快，想当初你来的时候，虚岁才十二，看着好小一个了。如今啊，都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谁不是这么说呢？”比她年纪还大的张佳怡刚接了一句，忽然就咳嗽起来。 “姐姐这是怎么了？”林慧怡与众人见她咳得厉害，都吓了一跳，赶忙招呼医女：“快去给张贵妃瞧瞧。” 张佳怡不好意思地谢绝了医女，饮了口热茶压压，才道：“不碍事的，或许是刚刚在外头冷着了。” 说着，她又转头抱歉地对李华妃说：“妹妹可别见怪。” “姐姐若实在不舒服可千万别硬撑，妹妹什么时候都恭迎姐姐上门，不急在这一时半刻。” 李华妃见她脸色确实有些不好，于是劝了一句。 林慧怡也帮腔：“是啊，自从……那之后，姐姐就一直体弱，是要好生保养。” 她想到张佳怡体弱是流产所致，在刚怀孕的李华妃跟前不得不避讳一下，只含糊过去了。 “两位妹妹为我着想，我便失礼先走一步，改日好了再来给妹妹赔罪。”张佳怡确实有些难受，便笑着应下了。 “赔罪就不用了，来给我传递育儿心得，妹妹倒是极愿意的。”李华妃也想站起来送她，却被林慧怡摁住了。 “你这个身子也别到外面去，下着大雪呢。我去送。” 林慧怡嘱咐完，才一手挽住张佳怡的手臂往外走。 等到了檐下，见雪势甚大，她赶忙拦住张佳怡，“雪大，姐姐别冻坏了，还是让她们进来。” 说着就示意宜奴去宫门外，把张佳怡的轿子传进来。 “你也太小心了，弄得我跟什么金贵的宝贝似的。”张佳怡笑话她。 林慧怡却回嘴：“你可不就是个宝贝么。桃儿和杏儿选好驸马没有，我可等着喝喜酒哩！” 本来这事得她来负责的，但宇文敞马上就要搬进东宫，她忙不过来，便让张佳怡自己办了。 “那你可有得等了！”张佳怡闻言一叹，笑道：“这两个丫头可挑着呢！前面选的都说看不上。我问她们要什么样儿的，却一个个都说不出来。” “反正皇上允许咱们自己慢慢挑，姐姐也别太着急，总会有合眼缘的。”林慧怡拍拍她的肩膀，又说： “不过姐儿们是要抓紧了。我听沈姐姐说，梨儿倒有了相中的。若姐姐们拖得太久，只怕梨儿这个妹妹要抱怨了。” 宇文梨比宇文桃和宇文杏小不到一岁，选驸马都一起来的，只不过一般按规矩，要姐姐先嫁。 “是吗？梨儿看中的是哪一家？”张佳怡被这事吸引过去。 “家底清白不过并非官身，据说是个俊秀青年，倒是梨儿会喜欢的。”林慧怡嬉笑着回答。 张佳怡点头笑道：“改明儿让她们聚聚，让梨儿催催她两个拖拖拉拉的姐姐。” “梨儿面皮薄，才不好意思，你自己的女儿自己催去。”林慧怡笑话她。 张佳怡见轿子过来了，想着最后给她一下就跑，于是飞快地抬手捏了下她的脸，转身就钻进了轿子。 林慧怡被她手的温度冰了一下，刚要说几句，谁知张佳怡的女轿夫还挺利索，早跑出去一大截了。 因此她只好吩咐宜奴：“去宣个太医到咸阳宫，张贵妃许是真冻到了。” “哎。” 见宜奴走远，林慧怡才回到殿里，眼神忽然瞟见一人略微凸起的肚子，便问了一句：“妹妹早先不是说吐得厉害，近来可好些了？” 那人抬头，赫然是当初求她举荐做高智明替身的程氏，前不久刚怀上，如今已是从四品昭仪了。 “托娘娘的福，妾最近好多了，也吃得下东西了。”她略笑了笑，对林慧怡福了福身。 “那就好，要什么只管和我说。”林慧怡应了一声，便回到李华妃的身边。但她这会儿却老想起程昭仪的事。 心甘情愿做人替身，其实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宫里能做高智明替身的，也不少，只有她心里真是毫无芥蒂。 林慧怡想着，侧头看了眼身旁笑得恬静的李华妃。 宇文晟曾跟她说过，对李华妃如此恩宠，只因为高智明主动提出做华妃的老师。学了高智明才学风骨的华妃，能让他觉得舒服。 而李华妃自己对这些事一清二楚，也曾偶然跟林慧怡透露过，她不喜欢被人当替身，但由于高智明是她恩师，才忍了下来。 林慧怡心下一叹，转而看向人堆里的另一个人——羊婕妤。 风韵气质上极类高智明的羊氏，对宇文晟突如其来的宠爱，所持的态度是接受，但也并不热衷于讨好他以求更多。 还有一个神态与高智明相仿的魏承徽，好像是不太接受自己做人替身，最近几个月都称病不出。 林慧怡突然情不自禁地轻笑一声，其实真说起来，她不也是高智明的替身么？不然她哪儿坐上后位呢？ 她心下感慨万千，一边揉着下颌一边抬眼看向众人，却不想原本相谈甚欢的她们，全都带着探究的眼光看着自己。 林慧怡登时坐直了身体，尴尬地笑着询问：“怎么了？都望着我。” “姐姐突然叹气，可是累了？”李华妃看了看众人，柔声问她。 林慧怡这才知道自己刚刚叹出了声，只不自在了一瞬，就迅速反应过来，笑着说：“我呀，是在担心等会儿雪要是还不小，姐妹们就得迎着寒风回去了。” “哎呀，姐姐说的是，这大雪一直不停，等会儿就不好走了。” 向安娘走过去掀开门帘子，往外看了看，回来说：“现在雪小了点儿，要不大家就都回去吧。” 一众妃嫔都有些意动，但又不好意思地偷看李华妃的脸色。 不过李华妃却只笑道：“姐姐们只管去，咱们改日再聚便是。” “那我们就先走了，妹妹保重身体，姐姐改日再登门拜访。”向安娘穿好狐裘大氅，与庄小娘携手走了。 其余人也都趁雪小回去了。 李华妃见林慧怡一直没动，便笑着问她：“姐姐不是怕风吹，怎么不早些和她们一起走？” 林慧怡没有急着回答她，只认真端详了她好一会儿，才开口：“妹妹是不是有心事？” “姐姐怎么这么问？”李华妃露出略有些惊讶的表情，反问道。 “我刚刚一来就见你眉间略微蹙起，期间闲聊你也时不时走神，似乎心里有什么事烦扰。”林慧怡看着她，答道。 李华妃见她如此敏锐地看了出来，便把她往炕上拉，两人相对坐下，才慢慢说起自己的烦心事： “实不相瞒，妹妹心里确实有一件事，已经为它忧心了许多年了。” 说罢，就重重叹了一口气，整个人垂头丧气的。 林慧怡一听忧心了许多年，便隐隐猜着了，便试探着问：“是不是跟你故乡家人有关的？” “姐姐……”李华妃还没想好该怎么和她说，就听见她自己猜了出来，惊讶非常，又问：“姐姐是怎么猜到的？” 林慧怡却只笑：“你别管我怎么猜到的，你只要跟我说，究竟是什么事。我早些帮你了却了心事，你才能好好养胎不是？” 李华妃闻言点点头，想了一会儿，才慢慢说起：“我亲生母亲只是个贱民出身、最低级的后宫，姐姐你是知道的。” 林慧怡果然猜得不错，从前一起吟诗作对，她就总是写一些怀念家乡、感恩母亲的诗词。 因此林慧怡对此并不惊讶，反而心疼地握了握她的手。 李华妃最开始很在意自己的出身，但经过高智明的教导，她不再对此耿耿于怀，但还是会想念母亲。 “我娘由于出身不好，进宫后做的是水赐伊，也就是负责挑水的杂役内人。虽然我父亲偶然一次醉酒临幸了她，但一点儿也不喜欢她。” 说起自己的身世，她总还有一丝不堪，但见林慧怡并不介意，又接着说： “若不是我娘怀孕，她都不会被承认。但即使生了我，父亲也只给了她一个承恩尚宫的名号。 直到皇上要求朝鲜进贡王女，父亲疼爱其他姐妹，只能挑中我，才肯给她一个最低级的从四品淑媛。” “你在这边好歹是颇受敬重的妃位，你父亲就算是为了面子，应该也会待她好一点吧。”林慧怡劝慰道。 李华妃却摇头：“我起先也这样想，但我高估了父亲。他是那样厌恶娘，除非天使1降临传达我的家书，平时便把我娘关起来。” “这可真是连脸面都不要了！”林慧怡愤愤骂了一句，又问她：“那你是想改善你娘的生活？” 1“天使”是明清时期，朝鲜、琉球等藩属国对明清使臣的称呼，地位甚至高于其国王，经常在当地作威作福，深受憎恶。 第558章 相拥而泣 “嗯。”李华妃确实是这个想法，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 林慧怡叹道：“这事你就该早点儿告诉我们来解决。天朝皇妃的生母被人如此欺凌，让我们的脸往哪儿搁。” “我也是怕劳烦你们，而且我开始还不知道娘被父亲幽禁起来了，家书里只说过得很好。”李华妃垂下脑袋。 况且她刚来的时候，哪儿知道这边人都还不错。再者她身边有父亲安排的女官，不许她胡说。 “不如过会儿皇上来了，你亲自跟他说，派使臣去朝鲜训斥你父亲，为你娘出气，也让他好好照顾你娘。”林慧怡提了个办法。 却不想被她一口回绝了，“不行。” “为什么？”林慧怡奇怪，又说：“就算看在你肚子这个小东西的面子上，皇上也肯定会答应的，你别担心。” “姐姐，我不是担心这个。”李华妃回道：“我是怕皇上这一申饬，我父亲丢了脸，会更厌恶娘。 况且，天使也不会一直留在朝鲜，时时刻刻盯着王宫。等天使一走，我父亲只怕会更加折磨娘亲。” 而且，她心里也确实不大愿意求宇文晟。不过这话她没说。 林慧怡想想也是，于是沉默下来，打算另想法子。 李华妃也不做声了，揭开茶盖刚准备喝一口，却忽然对林慧怡笑道：“姐姐，你尝尝这人参茶，是刚从朝鲜带来的。你若是喜欢，我就送你一些。” “是么？那我可得细细品品了。”林慧怡也笑着揭开茶盖，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茶水，突然灵光一闪，对她道： “既然你娘只要待在朝鲜王宫就摆脱不了困苦，不如把她接到咱们身边来，这样你父亲总算折磨不到她了吧。” 李华妃还从没想过这个法子，愣愣地问她：“姐姐，这样行吗？” 她们朝鲜几百年来，虽然后宫嫔御有病将死，大多会被赶出宫，但还从没有离开朝鲜的例子。 “怎么不行？”林慧怡放下茶盏，指着她的肚子，说：“正好你怀了身孕，我朝妃嫔有孕生产，母亲是可以进宫陪护的。你自然也可以啊。” 李华妃低头看着自己尚显平坦的腹部，低低地说：“能行吗？” “这孩子就是上天赐你的礼物。”林慧怡笑道：“咱们以皇上的名义，你父亲难不成还敢违抗圣旨？” “但我娘又不能一辈子留在这儿，等我生产完，她终究还是要回去的。”李华妃摇头叹息。 “谁说不能的。只要我们再说你生完孩子体虚，皇嗣也要人照顾，把你娘留下不就得了？ 至于你父亲怎么想，谁管他呢？只要把你娘接来了，他有本事接回去么？”林慧怡得意地说。 见李华妃还有些犹豫，于是她按住她的手，肯定地说：“别担心，这件事就交给我好了。” “那，好吧。多谢姐姐相助。”李华妃站起身，对着她盈盈拜下。 林慧怡赶忙将她扶起，两人又说笑了一阵，等宇文晟一来，就将二人准备好的说辞与他说了。 “既然爱妃思念母亲，朕明日便下旨派使臣过去接你娘。”宇文晟丝毫没觉得这是件大事，直接就答应了。 有了他的旨意，朝鲜国王自然抗旨不得，私下警告了全淑媛好一通，才肯放行。 知道亲娘已经启程来京，李华妃总算是放下了心，安心养胎等着亲娘到来。 而林慧怡这边，很快就迎来了儿子的册立大典。 看着接受册封完毕的宇文敞，在内使的簇拥下，来到凤仪殿，坐在御座上的林慧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虽然他年纪尚小，但一举一动无不符合典礼要求。 宇文敞在拜位处依礼下跪，口中说道：“小子宇文敞兹受册命，谨诣母后殿下恭谢。” 林慧怡全程不能说话，只看着儿子行完礼被内使导引出去，接受诸王朝贺。 但她的工作还没结束，后面还有亲王恭贺中宫、内外命妇庆贺中宫，总之就是一个字“累”。 她一个配角尚且如此，作为主角的宇文敞要做的只会更加繁琐。 等到典礼彻底结束，林慧怡才有功夫把儿子叫来询问：“最近在东宫住得习不习惯？” “不太习惯。”宇文敞坐到林慧怡身边，终于可以撒娇：“只有儿子一个人住，空荡荡的，一点儿也不好。” 林慧怡见此乐不可支，摸了摸他的头。 宇文敞抬起头，又说：“娘，我好想哥哥和弟弟，不如让他们搬来和我一起住吧。” 林慧怡笑得更欢了。她揉了把儿子的脸，道：“你个傻孩子，东宫属于皇太子，当然只有皇太子一个人可以住。你哥哥弟弟是不能住进去的。” “可是娘，从前住在这里的时候，晚上我还可以和哥哥弟弟一起睡。但去了东宫，我就只能一个人睡了。”宇文敞瘪着嘴。 “夏生害怕？”林慧怡笑着看他，又说：“那你可以叫苏姨或者奶娘和你一起睡啊。” “那不行！儿子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不能和苏姨一起睡，奶娘也不行！”宇文敞一脸严肃地回她。 林慧怡笑得肚子痛，点了点他的额头，道：“既然男女授受不亲，那娘是不是也不能和夏生一起睡了？” “嗯……”宇文敞纠结了好一会儿，才说：“儿子现在年纪小，还可以和娘一起睡，但是长大了就不可以了。” 林慧怡被逗得捧腹大笑，好半晌才回归正题：“你为什么不叫大伴儿和你睡呢？” “新来的大伴儿一点儿不好玩，儿子才不跟他睡。”宇文敞不满地说。 出了之前那件事，林慧怡本来是要狠狠惩治梁尽的，但由于宇文敞阻拦，才只打了六十大板，把他换到别处当差了。 这个新来的大伴儿就是之前，林慧怡让黄振挑的，很聪明可靠，就是有些沉闷，不讨儿子喜欢。 见娘亲没回答，宇文敞就拉着她的衣袖，摇晃着恳求：“娘，你把梁尽换回来吧。好不好……” “不好，跟着他你会学坏的。”林慧怡当然不能答应。 宇文敞见娘亲如此坚决，只好作罢。 等宇文敞的册封礼结束，李华妃的亲娘也快到了。 全淑媛因为担心女儿，也不要什么风光，紧赶慢赶，虽然是雪天冻地的时节，也只用了两个月便赶到了京城。 多年没见的母女二人刚一见面，便相拥而泣。李华妃顾忌着肚子，还收敛些。全淑媛却是哭得肝肠寸断，老泪纵横。 旁人见了，莫不为之动容，许多人都偷偷转身抹泪。 林慧怡担心外头天寒，冻着了李华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便上前拉过李华妃：“妹妹，外头冷，还是请姨娘进屋吧。” 全淑媛不通汉话，是等着李华妃给她翻译了，才惶恐地对着林慧怡下拜：“妾身拜见皇后娘娘。” 虽然不太标准，林慧怡也明白她在行礼，赶紧把她扶起来往屋里去。 了却了心中一桩大事，又有亲娘时时陪伴在身边，李华妃的精神越发好了。 托她的福，林慧怡还尝到了不少朝鲜特色的风味美食。 老人家谦卑惯了，即便骤然来了京城皇宫，奴婢环绕地伺候着，也一点儿没有高傲起来。 林慧怡越看越喜欢，便想再跟宇文晟求个恩典，顺便把二人的计划合盘托出： “皇上，我听说，华妃之母在朝鲜王宫里虽然名为嫔御，但由于国王不喜，过得尽是苦日子。 老人家品格甚是谦卑恭敬，待人和善，华妃又这样思念她。我看不如将她留下，即便华妃生产完也不送回朝鲜去了。” “她到底是朝鲜国王的嫔御，这样不太合适吧。”宇文晟只觉得不太合乎礼法，恐怕又惹来言官的谏言絮叨。 “但我和华妃实在不想她再回去受人欺凌了。何不施恩让她安度晚年，也让华妃尽一尽孝道？”林慧怡又说。 “你说的也是，不过最好还是有个合适的借口，堵上朝鲜和言官的嘴。”宇文晟点了点头，却道。 林慧怡见他大体上是同意的，只缺个借口，便把自己之前想的说辞告诉了他。 “虽然这话拖不了几年，但也凑活，兴许过几年他们都忘了呢？”宇文晟觉得可行，欣然应允。 林慧怡见他心情挺好，又道：“皇上，还有一事。华妃之母若要长期待在京城，总要有个身份。她在朝鲜的位号淑媛与我朝妃嫔类同，听上去总不太好。” “那便给她个诰命。”宇文晟无不可，思忖了片刻，便说：“她与其他妃嫔的母亲还不同，不如按女官的封诰，就封她为乐浪郡夫人吧。” “皇上想得甚是周全，我就代华妃妹妹和乐浪郡夫人先谢过您了。”林慧怡目的达成，便毫不吝啬地吹捧了他几句。 宇文晟知道她早就算计好了，也只是笑，并不恼，欣然接受了她的吹捧。 得知宇文晟应允亲娘留京，又得了封诰的消息，李华妃真是喜极而泣，当即就带着亲娘来凤仪宫谢恩。 林慧怡见她娘俩还要跪，连训了她好几句，才作罢。 第559章 荣幸 立太子和李华妃事儿相继落幕，林慧怡就腾出了精力准备秦王宇文叙的婚礼，以及为韩国、魏国两位公主选婿。 宇文叙一早就选好了王妃，是个家底人品都不错的姑娘，林慧怡、张德妃、郑夫人一起相看过都说好才定下来。 “皇上已经命钦天监测算婚礼吉期，礼部也在制定仪注。想来过不了太久，咱们就能喝上佛哥儿的喜酒了。” 请安后，林慧怡特地留下张德妃和郑夫人，把这件喜事告诉她俩，好使她们少焦虑些。 “哎哟，这可了了我一桩心事。他一日不成家立业，我这心里啊，总是不踏实。”郑夫人甚是高兴，感叹两声。 张德妃也笑着说：“咱们佛哥儿算好的，若是杏儿那丫头，你还不知道要愁白多少根头发那！” 她说的就是张佳怡的二女儿韩国公主宇文杏。这丫头就是一直定不下来，每回相看驸马都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气得张佳怡老是骂她。 而这丫头也是个不怕的，亲娘一开口就飞速躲出去，要么就来林慧怡这儿玩。 因为只有林慧怡会向着她说话，也能劝住生气的亲娘。 “可不是，昨儿又闹了一通，杏儿把她娘气得够呛，都跑我这儿来抱怨了。”林慧怡摇头失笑，又道：“佳怡还说都怪我惯得她无法无天。” “杏姐儿一直不定下来，贵妃操心是正经的。妹妹也要劝劝她，姑娘家早些定下来才好，拖得久了难免让人说闲话。”郑夫人又说。 林慧怡只叹了一声，轻轻摇头，“我倒不这样看，咱们女人要想日子过得好，就得仔细着点儿挑丈夫。 既然杏儿对那些人一直看不对眼，那他们就不合适，强行挑一个不是害了她一生嘛。反正皇上和太后都准许咱们自己选，索性慢慢挑个合眼缘的。” “妹妹这话倒也是正理，杏儿是天之骄女，眼光高点儿是应该的。”张德妃也赞同她地点头。 郑夫人只好无奈地笑道：“那只盼贵妃也听妹妹的话，放宽心才好。不然啊，非得气出病来不可。” “幸好桃儿终于松口定下来了，她也缓口气儿，不能把杏儿逼得太紧，否则那丫头要逆反，更不愿好好挑了。” 林慧怡刚说完，宜奴就憋着笑进来通报：“娘娘，韩国公主来了。” “这人还真是说不得，刚还提她呢，这就来了。”林慧怡乐了，一边对二人笑道，一边示意宜奴把人叫进来。 “我看啊，这娘俩非得再斗法几个回合才算完。”郑夫人也笑。 说笑间，宇文杏就气呼呼地进来了，先对着三人行了礼，才坐到一边跟林慧怡抱怨：“娘也真是的，刚一见面就数落我。” “怎么了？又惹你娘生气了？”林慧怡心知肚明，但还是耐着性子柔声询问。 “刚刚请安散后，娘正好就在御花园碰到我了。见我跟小妹妹们一起放风筝，就数落我幼稚，没个大人样儿。”宇文杏回答。 “你娘刚刚才跟我好好谈过，再说我们往日也爱放风筝，童心未泯。我可不信她会为你放风筝这点小事就生气。” 林慧怡直觉没她说的这么简单，说完又见她被说中般窘迫，指着她道：“快说，你还干什么了？” “也，也没什么……”宇文杏脸庞发烧，挠了挠耳后，才小声道：“我，我不过就是玩疯了点儿，摔了个跟头，把身上弄脏了而已……” “你呀！都多大的人了，放个风筝还能把自己弄脏，怪不得你娘又说你呢！”林慧怡也无语了，摇头斜睨着她。 张德妃和郑夫人也觉得这样不妥，但也只能说：“姐儿还是多听你娘的话，总不会害你的。你还是公主，要注意体面。” “哦……知道了，母亲，两位姨娘。”宇文杏本来是来找林慧怡寻求安慰的，结果又被训斥了一顿，整个人都蔫儿了下来。 林慧怡无奈地扶了扶额头，又问：“那你的衣服呢？” “我脱下来让她们带回去了。”宇文杏又道。 “啧，你说你。”林慧怡仔细看了看她身上穿的那几件单薄的衫裙，也有点儿不高兴，斥道： “这才几月份，时不时还有倒春寒那！你就穿这么点儿出来玩儿，一点儿不在意身体，说不得你娘要骂呢！” “可我觉得不冷啊……”宇文杏嘟囔着。 她还敢顶嘴，林慧怡故意肃起脸瞪她，“那是你现在还没事，等你感了风寒看你冷不冷！” 说着，她就让宜奴取一件自己的厚披风出来，一边还瞪着宇文杏不许她反驳。 张德妃和郑夫人见此情景，觉得自己不太好继续待下去，便起身告辞了。 林慧怡也没阻拦，等她们走了，才亲自给宇文杏穿好披风，劝道： “杏儿，你不愿随便将就成婚，我明白也支持。但身体是自己的，不能马虎。你看你娘这几年老病上来，有多难受？” “知道了，母亲。”宇文杏知道亲娘是小产后伤了根本，也看得见她被病痛折磨的痛苦，便乖乖应下了。 “去吧，回去跟你娘赔个不是，她就不生气了。”林慧怡见此又笑起来，轻轻拍了拍她。 “好，那女儿就告退了。”宇文杏心里的不高兴发泄了，于是高高兴兴地回去。 见人走了，林慧怡忍不住叹了一声：“张姐姐这么着急，估计是看着近年自己总是小病不断，担心看不到女儿出嫁吧。” “你也说了，只是小病，张贵妃还没到那个险境，放宽心吧。”彩月劝道。 林慧怡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但她潜意识里并不希望这种预感成真。 她这边忙着儿女们的婚姻大事，那头宇文晟却弄出了事。 “娘娘，听说皇上在景兴苑龙颜大怒。宫人都在外头，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见皇上的怒骂声，还有瓷器碎裂声。”菊英急急走进来，对着林慧怡禀报。 景兴苑住着魏承徽，她能惹得宇文晟大怒，难不成是为了那件事？ 林慧怡眉头紧皱，直接站起身回道：“准备步辇我们去一趟。” 随后又招呼来理事的女官：“你们先回去，明日再来。” “是，奴婢告退。”这群女官也知道不是小事，顺从地退下了。 林慧怡心里为此事着急，几次催促轿夫，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景兴苑。 而景兴苑所属的储秀宫之主位完颜嘉妃，已经等在了门口，只是不敢进去。 “怎么样？”林慧怡赶忙问她。 完颜嘉妃看上去像是被吓到了，小声回答：“皇上似乎非常生气，已经和魏承徽吵了好久了。” “我先进去看看，你要是怕就回去吧。”林慧怡皱了皱眉，短暂地安抚了一下她，就往屋子里走。 守在外间的黄振见到她来，连忙上前阻拦：“皇后娘娘，皇上下了令，谁都不许进去。” “你也不想把皇上气出个好歹吧。再说就算皇上没事，魏承徽也没什么大错，万一皇上气上头杀了她呢？” 林慧怡说了两句，就把他推开，径直往里间走。 黄振仍然留在外头，心里虽然觉得魏承徽是不识好歹，但也没想她就这么死了，更何况他确实担心皇上的身体，于是没有做声。 林慧怡走进内室的时候，屋里已经安静下来了。 她不小心踩到满地碎裂的瓷片，发出的声响招来宇文晟的斥骂：“我不是说过了，谁都不许进来，滚出去！” 林慧怡却不管，直接走到里头，看清室内的情况。 宇文晟坐在这头炕上，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很愤怒”。 而魏承徽跪在他对面，衣衫发髻凌乱，满脸冰霜冷漠之意。 宇文晟见来人还不出去，于是抬头瞪过去，却发现是她，怒气稍稍收敛了一点，但还是恼怒地问她：“你怎么来了？黄振呢？” 林慧怡丝毫不惧，只缓步走到二人中间，微笑着说：“我听闻皇上龙颜大怒，特来看看。至于黄振，皇上觉得他还能拦得住我？” “这个没用的东西！”宇文晟惦记着高智明的临终嘱托，不好骂她，只能拿黄振出出恶气。 “皇上，魏承徽究竟犯了什么大错，竟惹得您不顾龙体如此生气？”林慧怡又靠近了一些，温柔问道。 “这不干你的事，快回去。”宇文晟蹙眉，并不想这事被她知道。 林慧怡见他不说，扭头看了眼毫无波澜的魏承徽，便直接挑明了说：“皇上，不就是魏承徽不愿成为智明的替身么，我早就知道了。” “你知道？”宇文晟拧着眉看她。 林慧怡轻声回答：“魏承徽虽然想要掩饰，可皇上知道我从来看人就敏锐，她的态度很清楚。” 宇文晟冷着脸斥道：“你既然知道，就该早些训诫她。伺候朕本就是她的指责，能有几分孝洁皇后的神韵更是她的福气！” 林慧怡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魏承徽打断了。 “皇上，能与孝洁皇后相像确实是我的荣幸。但是您应该清楚，我是魏溪君，不是孝洁皇后高智明！” 第560章 前路幽暗 眼见宇文晟又要发火，林慧怡立即佯装训斥：“魏承徽，你既然知道像孝洁皇后是你的荣幸，就该好好伺候皇上，何必惹出这么多事端来！” 并在她说话的时候，一直对魏承徽打眼色，示意她先停下来。 但魏承徽铁了心要与高智明划清界限，根本不理她的眼色，继续梗着脖子反驳： “我不是皇后娘娘，也不是程昭仪或羊婕妤，可以坦然接受这一切。我魏溪君，不做别人的替身。” “皇上，请让我来和她谈。”林慧怡再一次抢白了宇文晟，摁住他的怒气，才继续劝魏承徽： “你应该知道，自从你进了后宫，就不再有选择的权力了。面对皇上的宠幸恩赐甚至怒火，你也只能坦然接受。” “皇后娘娘，我可以接受皇上的冷淡、惩罚。但面对原本属于别人的东西，我无法做到坦然接受。 我无法接受，皇上宠幸我的时候，眼睛里看的其实是另外一个人，更不能接受，床笫间他喊着别人的名字。” 魏承徽说这些的时候，脸色极度难堪，一行泪也顺着滚落下来。 她看着林慧怡，道：“皇后娘娘，这一切，都让我感到无比羞辱。每每想起，都如鲠在喉。” 林慧怡听完她说的这些都惊住了。她知道宇文晟拿人当替身，却没想到会做得这么绝。 床笫之间喊着别人的名字，这世间能有几个女子能够忍受。 她因此一时有些语塞。 而魏承徽似乎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再度开口刺激宇文晟： “皇上，你以为你找几个和孝洁皇后相像的妃嫔做替身，就能彰显出你对她的深情爱意吗？ 你是不是以为宠幸我们这些替身，就能弥补你对孝洁皇后的亏欠？是不是在安慰自己空缺的心？” 宇文晟越听越上火，额头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 林慧怡眼瞧着不好，刚想拦住魏承徽，就听她大吼一声： “我告诉你！你不能！孝洁皇后已经死了，而你所做的这一切，不过是欺骗你自己，欺骗那些愚蠢的凡夫俗子！ 我告诉你！孝洁皇后生前从未接纳过你，也从未回应过你的爱！因为你根本就不爱她，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你不配！” “闭嘴！”宇文晟拳头捏紧，整个人出于一种暴怒的状态之中。 林慧怡赶紧去拉魏承徽，想伸手捂她的嘴，却被她一把挥开。 “我告诉你！你自以为是的爱，其实只是强迫，是彰显你的皇权！而且就是你这种强迫，才最终害死了孝洁皇后！” “闭嘴！”宇文晟终于被这最后一句气到失去理智，抬手就把炕桌给推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皇上！”林慧怡怕被砸到，赶忙拖着魏承徽后退。 “既然你这么想解脱，那我就成全你。”宇文晟满脸阴沉，表情没有一丝起伏，看着魏承徽的眼神就像在看死人。 “来人，将魏氏拉出去施以极刑。魏氏满门，一个不留。” 黄振进来听见这话，惊得满脸错愕地看向他，转而又看向林慧怡和魏承徽。 “皇上……”林慧怡刚要阻拦，就被宇文晟打断：“皇后不必再为她求情，这都是她求之不得的。” 说罢，宇文晟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慧怡却不会真让他这么干，连忙对黄振说：“皇上一时气急，不能作数的，且让我去劝一劝。” “这……”黄振也为难，若不从命，就是违抗圣旨，若是从命，倒也太过了。 魏家还算一门忠臣，在国子监学生间也颇有名望。这么做虽然不会引起朝堂动荡，但也会有碍宇文晟的名声。 “你去慈宁宫，就说我提前通知了太后娘娘，你来不及动手，就被阻拦。总不会让你担这个抗旨不遵的罪名。”林慧怡又道。 “那奴婢就多谢皇后娘娘了。”黄振听命，赶紧去慈宁宫通知裴太后。 就算林皇后劝不住宇文晟，裴太后这个亲妈总可以。 林慧怡随后转身去看一脸死灰的魏承徽，这个女子刚进宫的时候还很鲜活，也有才女之称，气质娴静文雅。 但十多年的后廷生活，或许只有最开始一年过得还算舒心。但宇文晟担心高智明不高兴，就不再宠幸她。 后来的十一年，受王德嫔的牵连，她一直处于最底层，被贬斥冷落的境地。 好不容易高智明去世，宇文晟再一次看到了她，却是把她当做替身，给予了她精神上莫大的羞辱。 但林慧怡如今看着，魏承徽虽然身形憔悴可怜，但却比从前任何时候，看着都要傲然出尘。 难不成命途多舛，真的会磨练提升一个人的气质境界？ 她叹了一口气，轻声说：“何必如此刚烈呢？到手的好处总是实在的，忍一忍，什么不都过去了。” 魏承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给她提问：“你为什么帮我？我们没什么交情吧，甚至曾经交恶。” “但我们也没什么过节，曾经交的恶也已经随着时光消逝了。”林慧怡也没有回答她，只叹道。 “为什么费尽心思帮我？”魏承徽仍然执着于这个问题。 因为她清楚，自从自己再度被宇文晟看中，林慧怡帮了她很多次。每次她不愿应付宇文晟，林慧怡都会替她描补。 甚至之前她装病几个月避开宇文晟，都是林慧怡为她找太医蒙混过关。 她实在想不通。 “你一定要知道吗？”林慧怡叹了一口气，眼睛看着她，说：“或许答案会让你更加难受。” “说吧，我都是将死之人了，就当让我死个明白。”魏承徽与她对视，肯定地回答。 “有两个理由。第一，你让我想起了智明，在看见你对皇上的恩宠冷然拒之的时候。 特别是今天，你断然揭穿皇上自欺欺人的时候，更让我觉得，当初皇上若不是以我为人质，智明也会是这样不惧死亡的刚烈吧。” 林慧怡盯着远处一闪一闪的烛火，慢悠悠地说完，扭头见魏承徽并无太大反应，便笑着问： “你不是厌恶被当做智明的替身，厌恶别人透过你看另外一个人吗？为何现在却如此冷静？” “你不是还有第二个理由？”魏承徽淡漠地看着她。 “第二，我看过了太多死亡，所以我不喜欢死亡，更不喜欢有个性的女子，被礼教和皇权杀死。她们都该有另一个结果。”林慧怡淡淡道。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总是费力不讨好地救这救那，会留着明明心怀叵测，可能威胁到你的人。原来竟是这么个理由……”魏承徽忍不住轻轻笑着。 “好了，咱们要说的也都说完了。我该去费力不讨好了。”林慧怡并不把她的态度放在心上，反而自嘲地笑笑，一边往外走。 然而在她刚要跨过门槛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一声带着惆怅地问句：“林慧怡，你能救得了一个，能救千千万万个么？” “若救不了千千万万，难道就放弃救一个两个么？”林慧怡没有回答，仍旧抛出一个反问句。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魏承徽听后大笑起来。 林慧怡没有在意，直直向前走去，即便前路灯火幽暗且绵延无尽。 而笑出满脸泪水的魏承徽，对着身处在昏暗中的她，无声地说了一句：“林慧怡，祝你成功。” 林慧怡出来后知道宇文晟没有回建章宫，便清楚他去了哪里。 一路沉默地迎着初春夜晚的寒风，她来到一座熟悉却又陌生的宫殿前。 林慧怡凝视了片刻那块写着“承乾宫”的金字匾额，什么也没说，垂首往里走。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与四年前并无不同，好像高智明还活着，只要自己喊一声，她就会笑着出来迎接。 林慧怡喉头发紧，却仍旧沉默地走向后殿。 一群宫人默默地守在殿外，似乎十分熟稔。 四年来一直留守承乾宫的云姑见到她，赶忙上前，极力压低了嗓音，说：“娘娘，皇上刚刚进去，说了不许人打扰。” “没事，有事我担着，你们不用害怕。”林慧怡让彩月他们也留下，自己一个人进了寝殿。 虽然没有点灯，月亮的光辉也微乎其微，但林慧怡还是在黑暗中，看见了这里头的每一件东西。 这些轮廓就像印在她的脑海中，永远也忘不掉。 她忍不住颤巍巍地伸手去触摸多宝阁上的一串念珠。 那是她曾经去寺院为王思娣母女祈福，向智通大师求来的，姐妹们人手一串。 明明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高智明却很珍惜，一直放在这里，最显眼的地方，说这就象征了她们二人的情谊。 触碰到念珠的时候，林慧怡好似感受到了一丝人体的热意，就好像高智明才触摸过它一样。 泪意终于忍不住，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自从高智明丧礼结束后，她就再也没来过这里。 她害怕，她不敢，她怕一进来，所有的与高智明的回忆都会涌上眼帘。 这时，独坐在黑暗中的皇帝才察觉到她的出现，带着疑问确认：“皇后？” 第561章 白费 林慧怡听见动静，勉强定了定心神。虽然这里很黑宇文晟看不见，她也擦去了脸上的泪，才向着那团黑影走去。 “皇上。” “还真是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她能这么快找到这儿来，宇文晟觉得她是自己猜出来的。 林慧怡熟门熟路地在他边上的软凳子上坐下，才慢慢回答：“皇上不是经常来承乾宫缅怀智明么？况且今晚这事也牵扯到了她。” 宇文晟轻笑了一声，又说：“这还是智明去后，你第一次来承乾宫吧。” 林慧怡闻言泪意又涌上来，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周围，深吸了一口气，才低低应了一声：“是。” 宇文晟不想提今晚的事，刚刚在这里安静地待了一会儿，他心里的怒气已经散去了，便问：“有什么感受？” 林慧怡怔愣了一瞬，又起身将每一个角落都仔仔细细地描摹了一遍，才答道：“丝毫没有变化，还是从前的样子。皇上真是费心了。” “可是即使我再费尽心思，智明也回不来了……”宇文晟闻言叹了一声。 林慧怡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带着淡淡的讽刺，说：“已逝之人，皇上何必如此念念不忘呢？” 宇文晟手里把玩着高智明生前最常戴的簪子，叹道：“或许就像白乐天诗里说的，‘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智明在的时候，我其实总想她反正也跑不掉，不用时时与她待在一处。还想着我冷落冷落她，或许她就知道我的好了。” 林慧怡嘴角的笑更加讽刺，这就是男人啊。即便是天底下最富有权势的男人，也是如此想法。 宇文晟没有计较她的沉默，自顾自地说着：“等她突然之间消失了，我才明白，就连喜欢的东西都要经常带着，何况是喜欢的人呢？ 我终究还是没放下身段，还总惦记着自己的身份，皇帝怎么能纡尊降贵呢？我从没有真正的和她谈过，问过她的意思，哪怕一次呢？” “皇上，斯人已逝，再说这些已经太迟了。没有意义的事，何必再去想它。”林慧怡叹道。 她又何尝不是呢？宇文晟说他和高智明没有真正的谈过一次。自己与智明也没有真正的谈过，明珠的事她从始至终都不清楚。 她这个知己做得不称职啊。 宇文晟这话还说自己没有珍惜高智明在的时间，自己不也是吗？ 有时忙着争权夺利，有时为其他姐妹孩子奔波，只在高智明最后的生命里，她才经常陪着高智明。 “我只是刚刚从魏氏那些话中，得到了一些感悟罢了。”宇文晟再度提及魏承徽，已经没了愤怒，只感叹着： “你方才这话与魏氏说的，‘我只是在欺骗自己’，都是一个意思。智明已逝，我所做的这些只是在感动自己。” “皇上想通了？”林慧怡惊讶地看向他，在黑暗中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那双眸子却显得更加清透。 “算是吧。”宇文晟又叹了一声，半晌后才道：“你拦住黄振了是吧。” 他这是肯定的语气，说明对林慧怡的秉性已经足够清楚，也知道她绝对会拦住黄振执行自己的口谕。 不过她那么快就解决了黄振，单靠自己应该不够。宇文晟于是又笑了一声：“兴许还找了母亲帮忙？” 林慧怡没打算否认：“是。” “皇后啊，你总是那么聪明，也冷静、善良。智明让我立你为后，看来是对的。”宇文晟站起身，缓缓走到她身前，轻笑道。 “我不过是尽我所能，行我所想而已。”林慧怡也站起来，勉强能做到与他对视。 “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总是费力不讨好地救这救那？那些人有那么重要么？你也不怕把自己都搭进去？” 宇文晟近距离地看着她，忽然问出了这个疑惑已久的问题。 “皇上，你也见过许多死亡吧。”林慧怡毫不躲闪，直直地凝视着他。 “嗯。”宇文晟从小就看多了生死。父亲在时更是隔三差五就有人死，而且是相当惨烈的下场。 那时候才三四岁，时常被吓得睡不着，担心哪一天自己也落到那个地步，要和娘亲、姐姐同睡一床。 后来亲娘裴太后垂帘听政，宫内安静了很多，死人总算不是家常便饭了。他才敢一个人睡。 再后来亲政，宇文晟年轻，就算有裴太后的限制，他也杀了些人，其中无辜者也不是没有。 “其实刚刚魏承徽也问了我这个问题。”林慧怡微微笑了笑，才接着说：“可是皇上，我看过的死亡比你还多。” 见宇文晟听不明白，林慧怡又道：“我从小随家父外放，几乎是走遍了东西南北。无论是做官地，还是路途中，死亡总是无处不在。 而这其中，女人、孩童、贫苦百姓，总是死得最多的。往往一件极小的事，就会害死一两个，甚至是一群。” 说罢，她叹了一声，眼角滑下一滴泪珠，声音沙哑地说：“所以皇上，我看过了那么多世间疾苦，你叫我怎能对死亡视而不见呢？” “你这是在告诉我，我这个皇帝做得不够贤明？”宇文晟蹙眉问道。 林慧怡扯着嘴角，问他：“皇上，不要告诉我你真的信了那些什么‘天子’、‘万岁’的说辞。 你是人，除了你的皇帝身份，与别人并无不同。就算你再贤明，是尧舜再世，你能控制世间所有吗？” 宇文晟点着头叹气。 “我不是在埋怨皇上，只是在陈述一个可悲的事实。贞观之治、开元盛世也有冻死骨，何况如今呢？” 林慧怡淡淡地说完，方才盈盈拜下，道：“所以妾身恳请皇上，少造杀孽。” “明白了，这就去撤回旨意。”宇文晟将她拉起，却没松开，一直握着她的手往外走。 在门口守着的宫人们见有人出来，赶忙围上来，一见他俩这状态，都有些惊讶。 “备好驾辇，朕与皇后去储秀宫。”宇文晟面色平静地吩咐。 二人再回到这里，完颜嘉妃与裴太后的近侍孙嬷嬷，都在景兴苑外守着。 “奴婢拜见皇上、皇后娘娘。”孙嬷嬷行了礼，才说：“太后娘娘知晓此事，但身子不适不方便过来，特派奴婢来劝解皇上。” “皇后已经劝过了，朕已经消气，请嬷嬷放心，回去转告母亲，早些歇息吧。”宇文晟颔首道。 孙嬷嬷看了看二人的神色，确定宇文晟没有骗她，于是笑着答应了。 宇文晟让黄振把她送回去，又安慰了完颜嘉妃几句，把人遣回去，才与林慧怡肩并肩走进景兴苑。 然而，他们刚靠近里间，就闻到了一股血腥气。 林慧怡心道不好，赶紧掀开珠帘小跑进去。 任谁也没有想到，魏承徽保持着他们离去时的姿势，跪坐在那儿，用一根簪子扎进胸口，自我做了了结。 林慧怡顿感失落，眼睑下垂，哀伤地看着死不瞑目的魏承徽，那双了无神采的瞳中，没有恨，只有解脱。 耳畔响起哭声，一个娇小的宫女哀嚎着扑到魏承徽的尸体上，似乎是她从家里带进来的宫女恒香。 “为何要自尽呢？活着不好吗？”林慧怡郁郁地叹了口气，好半晌又苦笑着自言自语：“或许是不相信我能劝住皇上吧。” “唉……”宇文晟也叹了一声，在她的肩上拍了拍，道：“到底是我没处理好，羞辱了这个清高的女子。” “真是白费了我这片心啊……”林慧怡不想再看这令人伤心的场面，径直往外边去。 她要去空旷的院子里，平息一下自己的心情。 魏承徽没有得到宇文晟的追封，只破例赐了个二字谥号“清哀”，她的丧礼就按着位分办，不隆重也不寒酸。 当晚的事宇文晟没有可以隐瞒，其中的部分谈话就传进了六宫妃嫔的耳朵里。 旁的人或许只当听个故事，而同样作为高智明替身的程昭仪和羊婕妤，就开始不安起来，可能是担心被牵连吧。 二人也不想坐以待毙，于是不约而同地找上了林慧怡，也正巧在凤仪宫门口碰上。 她俩一见着对方，就明白互相都存了同一个心思，于是相携而来。 林慧怡听到通报，知道她们为何而来。本不想见的，但想起魏承徽，还有程昭仪肚子里的孩子，最终还是出来了。 见完礼，程昭仪就迫不及待地询问：“皇后娘娘，清哀承徽去的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林慧怡便大略地说了一遍，见二人有些慌张，只好安抚：“皇上已经想通了，你们不用瞎担心。” 二人稍稍放松，但羊婕妤还担心另一件事，又不好直说。 程昭仪在林慧怡面前却放得开，直接问了：“皇后娘娘，那皇上还会继续宠幸我们么？” 林慧怡拿不准，只道：“这，我倒不清楚了，你们做好最坏的打算吧。不过皇上就算不宠幸你们了，也不会反过来贬斥。” “唉……”程昭仪相当遗憾，她好不容易借机爬上来，现在又要回到原点了。 羊婕妤却无所谓，反正她现在位分也不低了，也没有姑妈那种称霸后宫的野心，得过且过吧。 于是她先走了，把程昭仪留下。 见程昭仪还在胡思乱想，林慧怡只好又说：“你肚子里还有个护身符，有什么可怕的。” “娘娘教训的是，妾身太浅薄了。”程昭仪虽然嘴上答应着，但心里却不满足于下半辈子仅靠孩子。 她还有更进一步的野心，更何况这胎能不能平安养大都还是个问题呢。 第562章 咳血 魏承徽的死不过是后宫的一段小插曲，没过一个月就被人忘在脑后了。 更别说如今宫里最大的事是秦王娶妃，以及三位公主选婿。这么多喜事又岂会被小小承徽的丧事盖过风头呢？ 林慧怡跟六尚女官反复确认过婚礼细节，才放下心。 很快婚期就到了眼前，行完六礼的第二日，亲王及王妃就要沐浴盛装朝见三宫，按顺序依次朝见皇太后、皇帝和皇后，再次还有亲王生母，以及东宫皇太子。 第三日行盥馈之仪，亲王妃一人负责，依次到皇太后宫、皇后宫，及亲王生母宫行礼。 这几日下来，林慧怡一直在观察她的第一位儿媳妇。 秦王妃蓟氏出身虽然不高，年纪也不大，但却聪慧过人。这几个月将婚礼规矩掌握得分毫不差，于各项礼节中并不露怯。 说话谈吐间虽然尚显稚气，但却正合她的年纪，与秦王宇文叙也合拍，太老成估计就不会结亲了。 回门之礼完毕的第二天，这对小夫妻就来了凤仪宫拜见。 因为他们之后肯定还会去拜见张德妃和郑夫人，所以她就没叫她们一起。 “妾秦王妃蓟氏拜见母亲皇后殿下。”蓟妃估计还不太了解她的性子，因此还是像之前那样规规矩矩地行礼。 林慧怡失笑道：“妙音不必如此拘束，在我这里只管放开，可别把我当成了戏文里的恶婆婆了。” 蓟妙音有些慌张，还以为自己是失礼了，连忙去看丈夫，想要他给自己解围。 宇文叙却把她扶起来，笑道：“你就听母亲的吧。母亲素来最是和气慈爱的，最喜欢你这样活泼可爱的女孩子。” “是，是……”蓟妙音有些羞赧，又对着林慧怡一福身，道：“多谢母亲，那媳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罢就真的放开了些，拉着宇文叙坐到林慧怡身边。 林慧怡对她这种落落大方的态度很是满意，见他们夫妻之间还挺甜蜜，因此就更高兴了。 “看见你们俩和和乐乐的，我可就放心了。这夫妻到底是要在一处过一辈子的，你们互相喜欢就最好。” “请母亲放心吧。二郎对我十分体贴，倒是与传闻中全然不同。”蓟妙音看了眼宇文叙，笑着说。 宇文叙也应和：“母亲，儿子什么为人您还用担心么？总不会欺负了妙音去的。” “你不欺负她最好，若欺负了我就不饶你。”林慧怡看得越发高兴，又问：“什么传闻？” “都是些民间愚夫愚妇的闲话，怕是入不了母亲的耳。我出身贫寒，才听了些。”蓟妙音害羞地垂下脑袋。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母亲我也是出身贫寒，父亲没发迹前，也是混迹乡野的。所以那些乡语村话，我可听得不少。” 林慧怡想她年纪小，猛然选为王妃，恐怕是会自卑，便安慰道。 果然，这话效果不错，蓟妙音当即就恢复了精神，眼睛亮亮地回答： “从前我总听街坊们说，这些王公贵族男人，谁不是三妻四妾，宠婢成群，也多有打骂妻妾的。不过现在见了二郎，我才觉得传闻也不一定是真。” 林慧怡看见宇文叙偷偷抚摸她的背部，不由得暗自点头，看来这个妻子确实是他用心挑选出来的。 她戏谑一笑，道：“现在就推翻可还早。以后啊，你可要把二郎盯住喽，别给他沾花惹草的机会。” “媳妇相信二郎，他不会的。”蓟妙音与宇文叙对视一眼，信心十足地回复。 “好，那我就不挑拨你们小夫妻的感情了。”林慧怡笑着叹了一声。 “对了，母亲，我们还要去拜见两位娘亲，这就告辞，改日再与母亲闲话家常。”宇文叙便站起来，说道。 林慧怡看了眼时钟，对二人点头，“时候是不早了，你们去吧。” “那儿子\/媳妇先行告退。”两人起身行礼。 林慧怡看着他们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捂着嘴偷笑。 等人走远了，彩月才问她：“姐姐，你笑什么？” “我笑啊，等下郑姐姐肯定要重点提及早点儿抱孙子的事。面对这个真婆婆，妙音怕是不太好过啊。”林慧怡笑着摇头。 “秦王才刚刚成婚，郑夫人也真是着急。”彩月也无奈地摇着脑袋，转而又说：“不过也说不准，兴许王妃都已经怀上了呢？” “嗤！你想得真是好，哪儿有那么快。”林慧怡嬉笑着拉她回寝殿。 秦王的婚礼结束，就该着重操心韩国公主宇文杏的婚事了。 作为姐姐的魏国公主宇文桃，以及妹妹冯翊公主宇文梨，都已经挑好了夫婿，她这个夹在中间的可不好过。 尤其是宇文梨特别着急。因为一般来说，除开生病、守孝这些特殊情况，不然都是要姐姐先出嫁的。 所以林慧怡在考虑，要不要找个借口，把宇文桃和宇文梨的婚礼先办了，让宇文杏慢慢选，不然都着急。 因此，她专门把牵涉其中的几人都找了来商议。 张佳怡看了眼不让她省心的宇文杏，不禁咳了两声，由此引来林慧怡的担心：“姐姐，你这咳疾一直不见好，要不换几个太医瞧瞧？” 沈夫人听了也劝：“妹妹说得对，贵妃姐姐先养好了身子，才有精力操心女儿们的婚姻大事啊。” “唉，老毛病了，等入了夏可能就好了。”张佳怡摇头，接着进入正题：“妹妹这个法子我倒是赞同，不知道沈妹妹怎么想？” “我们囡囡可着急那！我哪儿能说不好，否则回去她还不找我闹呢。”沈夫人无奈地笑笑，无视女儿投来的害羞目光，公然揭了她的短。 宇文梨还要给自己找补：“母亲、姨娘，你们可别听我娘胡说，我才没那么恨嫁！自然，自然是姐姐为先，妹妹为后……” 众人一看宇文梨不好意思的神情，全都笑了起来。 “囡囡既然这么说了，那干脆我们再等几年，凭你二姐姐多拖几年可好？”林慧怡促狭地调侃她。 宇文梨当真了，急得绞起了手头的绢帕，嘴里嘟囔着：“那，那大姐姐和我，不都等成老姑娘啦……” “好了，你这么大个人了，还逗人家小姑娘玩儿。”张佳怡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只好去瞪林慧怡。 见自己受了骗，宇文梨羞得耳朵都红了，缩着脑袋不肯再理人。 “好好，我不玩儿了，说正经的。”林慧怡收起了笑，其余几人的态度很明显了，于是又询问宇文桃和宇文杏两姐妹的意见。 “我都听父母安排。”宇文桃并无不可。 宇文杏当然是求之不得，立马就投了赞成票。 “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个方案，那我等会儿就去和皇上商量。”林慧怡道。 张佳怡又问：“杏儿拖着不嫁，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你想好了吗？” “嗯，我跟护国寺的智通大师通过气，就以他的名义，对外说杏儿命中选婿需得慎之又慎，否则遗害无穷。相信这样就没人敢置喙了。”林慧怡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便说。 “智通大师肯帮忙就好，改日我带着杏儿专门去上香致谢。”张佳怡轻松地应道。 林慧怡当天下午就去了趟建章宫，把这个方案和宇文晟一说，当即就得到了批准。 跟着，她就通知了各宫各处，开始准备两位公主的婚礼。 翌日一早，宇文晟就下达圣旨到礼部。 紧接着就晋封冯翊公主宇文梨为同国公主，授予两位驸马家族勋职，准备走六礼的流程。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就在众人都按部就班的准备婚礼的时候，咸阳宫却突然传出噩耗。 这天林慧怡正在清点库房，打算给两个即将出嫁的公主添妆，就听见宜奴在外头大喊：“娘娘娘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惊得林慧怡差点儿把手边的宋元古董青花瓷瓶给打碎。 她放好账簿，快步走出去迎上宜奴，蹙眉问她：“什么大事这么慌张？” “娘娘，张贵妃娘娘突然咳血晕过去了！”宜奴赶紧回禀。 第563章 回天乏术 林慧怡脸色唰地难看下来，伸手抓住宜奴，急急地追问：“太医怎么说？怎么会咳血晕倒的？” “姐姐，你先别着急，让宜奴慢慢说。”彩月立即拦住她，安抚道。 “娘娘，我也是听到这个消息就赶回来禀报了，只知道咸阳宫请了太医，现在怎么样还不清楚。”宜奴镇定下来，用极快的语速说完。 “快去准备步辇，我现在就要过去。”林慧怡担心之前的不详预感成真，急得额上直冒冷汗。 宜奴看得出她有多紧张，话不多说，立刻就去准备了。 彩月扶住林慧怡，柔声劝慰：“姐姐，张贵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 “我也想是我自己吓自己，只是……”林慧怡着急地直揉隐隐作痛的额角，一边往外走，一边说： “只是张姐姐今年老是害病，她之前又那样着急给两个女儿订婚事，我只怕她是早有预兆了。” 彩月虽然也忧心，但还是不停地安抚着她，就这样一路陪着到达咸阳宫。 与她们同时到的还有两名太医并多位医女，林慧怡赶紧下来叫住一名医女：“张贵妃这段时日病情究竟如何，为何会突然咳血晕倒？” 那名医女还以为会被她斥责惩治，战战兢兢地回答：“皇后娘娘，奴婢看过脉案，贵妃娘娘近来确实是好些了。所以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恶化。” 林慧怡急慌了神，气得心里骂她没用，手上却又始终拽着她，问：“那她病情突然恶化，会有什么后果？” “这……”医女不敢回复，低着头支吾着。 林慧怡自然看明白了她的肢体语言，多半是不会好了，因此惊得松了手中的衣袖，任由那医女跑进内室。 彩月一把抱住身形有些摇晃的林慧怡，急忙劝说：“姐姐，她不过小小医女，又还没看过贵妃娘娘的症状，哪儿就能做出多准确的诊断呢？你放宽心吧。” “嗯……”林慧怡忍着难过，深深吸了口气，让面色没那么难看了，才快步往里间走。 张佳怡就躺在里头床上，眼睛紧闭着，远远看去，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足以证明咳血并非不实谣言。 林慧怡不敢往里挤，只在外围焦虑地踱来踱去，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没多久，本来在上学的宇文桃、宇文杏两姐妹也赶回来了。 才十七岁的小姑娘，得知亲娘的噩耗，吓得双双红了眼眶，只是为着体面才没有当众痛哭。 二人见了林慧怡也顾不得礼节，径直往床边去。 林慧怡赶紧拦住她俩，小声说：“太医正在为姐姐诊脉，你们别去添乱，安心在边上等，好吗？” 二人闻言只得远远望了娘亲一眼，神色焦急地问她：“母亲，娘到底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咳疾加重了，但是一定会好起来的。”林慧怡不知是安慰她们，还是安慰自己。 “嗯……肯定会痊愈的……娘还说要看着我成亲呢……”宇文杏小声呜咽着，一边抹着眼泪。 宇文桃仔细观察了林慧怡的神情，就渐渐明白那都是宽慰她们的话，对亲娘的情况心里更加没底。 林慧怡身为母亲，必须担起责任，不能反而加剧她俩的忧虑心情，于是将两人揽着坐下，小声劝道： “你娘还想看你们成家，看你们有自己的孩子，看你们长到我们这个年纪，她必定会好好的。” “嗯。”即使知道情况不好，宇文桃也跟着点头。 林慧怡表面镇定自若，还能宽慰两个小的，但实际上心急如焚地等着太医的诊断结果。 不知过了多久，两位太医相互商量过后，最终确定下来。 看着二人的神情凝重，林慧怡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心里就像打着鼓一般忐忑。 “启禀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这是积劳成疾，加之身体早已空虚，此前又受了风寒未愈，才以咳血晕倒表现出来。” 为首的太医说完，又忍不住偷偷觑了两位公主的脸色，小声补充：“况且为着两位公主的婚事，娘娘时常忧心动怒，更加剧病情。” 眼瞧着两个姐儿的脸色都变得难看，泪珠悬在眼睑即将掉落，林慧怡立即训斥他们：“不要跟我说什么病因，我只问你们，张贵妃要如何医治。” “回娘娘的话，贵妃娘娘早在九年前小产就伤了根本，如今已回天乏术，只能养着多撑些时日了。”那个太医头埋得很低，似是害怕惹来她的怒火。 林慧怡还没来得及说话，两个姐儿就惊吓过度，一个失声痛哭起来，另一个则干脆厥过去了。 “都是我和妹妹的错，要不是我们一直拖着不肯定下婚事，娘也不会经常忧心动怒，是我没好好带着妹妹……” 宇文桃由于早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只是抱着林慧怡哭。 林慧怡一边要搂着昏厥的宇文杏，一边又要安抚她，因此累得满头大汗。 所幸宇文晟听说后也赶了过来，将宇文杏抱走，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林慧怡搂着哭个不停的宇文桃，两人头挨头，听着女孩的自责呢喃，她也跟着默默流泪。 终究还是让她给猜中了，张佳怡这么着急催女儿选婿结婚，就是预料到自己时日无多，想在生前为女儿安排好。 可叹她居然还拦着，虽说是顺着宇文杏的意思，但估计也给张佳怡的心情造成了不小的负面影响。 林慧怡想着自己或许也成了推动张佳怡咳血的凶手，只觉得更加难过。 张佳怡一直不苏醒，林慧怡就不敢离开。 宇文杏曾醒过一回，但见到姐姐哭得肝肠寸断，她也悲从心起，于是两人又相继哭晕过去了。 期间各妃嫔以及亲王公主们都来探望过，只是这边人太多照顾不过来，林慧怡又把她们打发回去了。 一直等到深夜，沉寂了许久的内室才传出一阵轻微的咳嗽声。 林慧怡登时就惊得站了起来，刚想开口问，就听见里间传来纹玉的呼唤声：“娘娘！您终于醒了！” 她听得一个激灵，一边往里走，一边招呼人去传太医。 第564章 阴私手段 等林慧怡进了里屋一看，面色苍白病弱的张佳怡正被纹玉扶起，由紫薇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水。 “姐姐……”她喜极而泣，赶忙擦了眼角，快步走到床前，也顾不得其他就在床脚踏上坐下，与张佳怡对视。 “吓坏了吧……咳咳！”张佳怡声音有气无力，连个微笑也扯不出来。 “是啊，别说我，就是皇上也吓到了。”林慧怡苦笑，赶忙又说：“还有桃儿和杏儿，都吓哭了。她们刚睡着，现在可不叫了吧。” “嗯。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般不中用……咳咳咳！想，本想再撑个一年半载，咳咳，等她们都成了亲……竟然都做不到了。”张佳怡哀叹着。 她一说起这个，林慧怡就十分自责：“姐姐，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向着杏儿说话，惹你生气。 若让杏儿早些定性选好驸马，说不定就不会有今天这事了。说不定，姐姐还能安享晚年，看到儿孙满堂。” “别胡说了……”张佳怡伸出微凉的手掌，在她额上轻轻摩挲，一边说：“人死各有天命，我的命，早就注定了……咳咳咳，和你，没有关系。” “姐姐，你现在别说话了。太医要你好好休养，兴许还能……”林慧怡还没说完，就听见外面通传“太医到了”。 她连忙让开位置，接替纹玉搀扶张佳怡坐着。 两三位太医给张佳怡又望闻问切了一番，才说：“贵妃娘娘，请您一定要按时服药，务必记住戒骄戒躁，放平心态，或许还可拖延些许。” “我知道了，你们开药去吧。”张佳怡无所谓地应了一声，把他们打发出去。 “姐姐……”林慧怡见她这个态度，总觉得她不会好好配合。 “你们，也都下去吧。”张佳怡转而又对屋里的其他宫人吩咐。 林慧怡这才明白她是有话要单独和自己说，便轻轻将她放下平躺着，而后坐到床边，轻声询问：“姐姐，你想说什么？” 张佳怡勉强扯了扯嘴角，也没扯出来一个微笑，“妹妹，我知道，就凭你的品格，心性……也会好好照顾，桃儿，和杏儿的。” 她重重咳了片刻，才继续说：“但我还是要请你，帮我这个不称职的娘亲，为她们，保驾护航。” “姐姐，刚才太医不是说了嘛，只要你好好服药休养，还有机会痊愈的。”林慧怡急切道。 “他们不过挑些好话儿说，罢了。”张佳怡轻轻摇头，道：“就算我真的照做，又能有多久，的火头呢？” “要是再拖两年，说不定你外孙都有了呢！”林慧怡嘀咕着反驳她。 “不会了，我清楚……”张佳怡仍旧摇着头。 她如此固执，林慧怡一时语塞，好半晌后才不忿地应道：“好，好，我都答应你。但你必须照着太医说的做。” “多谢你了，慧怡。”张佳怡终于放下心，握着她的手，眼中含着泪光。 “咱们姐妹之间，说什么谢呢？”林慧怡紧紧地回握着她，声音轻轻的，带着惆怅。 “必须要说……”张佳怡看着她，泪眼模糊，“桃儿和杏儿都还是孩子脾气，以后成家，肯定有不顺心的时候。” 一滴泪滴在二人握着手上，林慧怡重重点着头，应道：“我明白。我会把她们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对待，一定不辜负姐姐的托付。” “到底是我福薄，没那个命，只能麻烦妹妹帮我操心……”张佳怡幽幽地望向远方，叹道：“都怪我当初，太大意了啊……” “那都是吕氏刻意害你，再加上申青梅也不消停，怎么能怪你呢？”林慧怡急急宽解她。 张佳怡落下一行泪，叹道：“不，就是我没用。那个毒死吕氏的，到现在，我都没找出来……” “那个人我一直怀疑是朴承徽，只是她死得太快，很多事都来不及查清。”林慧怡也颇为遗憾地说。 说到这里，张佳怡突然眼睛亮了起来，看着她问：“你真觉得是朴氏么？” “难道不是？”林慧怡一愣，立即问她：“姐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没有，我什么都没发现。”张佳怡摇头，苦笑着说：“只是，朴氏，真有那么大本事么？” 林慧怡也怀疑过，毕竟朴承徽是朝鲜来的，圣宠平平，看上去好像无法策动那么多场罪孽。 “可她不是和甘竹芳联手了吗？甘氏跟随淑姐姐多年，收买的宫人不少，可能她们就打达成了某种协定……” 她是一直都这么猜测的，毕竟给她下毒害她小产的，就是朴承徽，还有甘竹芳。 “我原本，也这么想。可是，今天昏迷之后，我脑海中自动梳理，过往的这些事，却感觉，好像哪儿，不对劲……”张佳怡幽幽地说。 “可是若不是她们的话，还会是谁呢？当初牵涉进这件事的，不是死了，就是出宫不知去向了。”林慧怡眉头紧锁，思索着。 屋里静了许久，张佳怡忽然又提出一人：“你之前，不是查了，陆氏？” “你怀疑她？”林慧怡倏地抬起头，满眼震惊地回望着她。 “我总感觉，她没那么简单，就好像，许多事情，许多人，或多或少都与她，牵扯上了一点点关系。”张佳怡应道。 “她不好对付，我不止一次对她动手，但全被她躲过去了。杨嫔虽然成功安插进长安宫，但也收集到太多隐秘信息。”林慧怡心情有些沉重。 陆秋雁如今说是被她摁在了长安宫动弹不得，但谁又能知道她本事有多深，是否早就躲开了她的监视，正酝酿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张佳怡也叹息着：“如此可怕的人，你更要小心她。” “嗯。”林慧怡淡淡地应了一声。 张佳怡又说：“你不能太仁慈了……像她这样的人，手底下岂会没有人命，杀了她，对你，对其他人，都是好事……” 说完，她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林慧怡赶紧为她拍背，等她平复下来再回复： “我，总是想少死点儿人。而且我手上没有证据，她到底做了什么我也不清楚。” 说着，她话锋一转：“不过姐姐说的不错。若我一直拿不到证据，为了避免更多死亡，我会采用阴私手段的。” 第565章 敲定 自从得知张佳怡的寿命已所剩无几之后，她的两个女儿就像突然间长大了一样，宇文杏甚至主动跟林慧怡提及早些定下亲事。 “你是为了你娘才想这么做的？”林慧怡哪儿能看不出来，她多半就是从哪儿知道了张佳怡的愿望，因此试探着问她。 “嗯，我听说娘想在临终前看到我们姐妹成亲，为了娘安心，我不想再拖了。”宇文杏点点头，眼眶都是红的。 林慧怡叹道：“但是你想清楚了没有。你现在随便找个人定亲，是不会让你娘安心的。因为她清楚你的态度，也清楚你突然转变的缘由。” “可是……”宇文杏不知该怎么说。 “还有，你现在潦草定下，影响的可是你以后几十年。你确定要拿后半辈子的幸福来换？”林慧怡又道。 “嗯。只要能让娘走得安心，无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宇文杏想也不想，坚定地点着脑袋。 “你……”林慧怡气急，刚想训斥，又考虑到她也是出于一片孝心，只能作罢。 “母亲，求您帮帮我吧。”宇文杏带着泪跪到她身前，脸上满是恳求之意。 林慧怡重重地叹息了一声，才道：“你还是太小了，不懂这些事对你来说有多重要，还不够成熟。你这样做，以后会后悔的。” “母亲，无论以后会产生什么后果，我都不会后悔，也不会埋怨母亲和娘。母亲，求您成全。”宇文杏意志坚决而固执。 林慧怡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见实在拗不过她，又严肃地问了她许多次，得到的全部都是肯定的回答。 她只得答应：“这件事我会帮你安排，你多陪陪你娘，不要太早透露你的打算，免得惹她着急。” “多谢母亲，女儿一定都按您的意思办。”宇文杏喜极而泣，郑重其事地拜了又拜。 “起来吧。”林慧怡心里颇为感伤，就这么一件事，打乱了太多安排，张姐姐和杏儿都是深受其害。 她看着宇文杏回去，突然又说：“还有，你若再想清楚了，可以随时来告诉我，按最开始的计划行事。” 宇文杏有些遗憾地垂首，低声应道：“好。” 等她走后，林慧怡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不停地揉着越发作痛的额头。 “姐姐，杏姐儿既然执意要这么做，咱们也劝过了，就按她的意思办吧。要是不放心，在驸马人选上多注意一些，应该也够了。” 彩月一把帮她按揉头脑附近的穴位，一边劝解。 “如今也只能这么做了。”林慧怡叹了口气，点着头答应。 当天林慧怡就去建章宫跟宇文晟说了这事。 身为亲爹，宇文晟还是很心疼自己闺女的，听了宇文杏的打算，连理政的心情都没了，叹道：“这孩子，突然就长大了……” 林慧怡也叹息着：“那皇上也同意的话，咱们就赶快些为杏儿挑选驸马吧。赶着和桃儿、梨儿的婚礼一起，就当为张姐姐冲喜。” “就按你说的安排吧。”宇文晟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他们都不信什么冲喜之说，只是借此图个吉利，聊胜于无罢了。 林慧怡还是心疼宇文杏的，为了替她仔细相看夫婿，干脆叫了几个姐妹来帮忙，把婚礼的准备工作交给她们。 所幸姐妹们与张佳怡相处多年，情谊还是有的，更何况是她开口，因此没有不乐意帮这个忙的。 因此，林慧怡就可以全身心投入选婿的过程。 这个时候也没时间从地方上选了。林慧怡征得了宇文晟的同意，把主要精力放在了京畿附近的人家。 另外之前宇文杏敷衍拒绝的，只要确认人品没问题，也都囊入了选择范围。 待宇文晟的使者将这些人选的资料汇总上来，林慧怡仔细比对过，剔除表里不一的、舅姑不好相与的、自身条件不行的，最后选出了最好的五十人，让宇文杏自己来挑。 “全凭母亲做主，女儿并无异议。”宇文杏大略扫了一遍，兴致缺缺地回道。 “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驸马不出意外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人，岂能全凭我做主。”林慧怡忍不住板着脸斥她。 见宇文杏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她又只得放缓语气：“快，你要是还想早点定下来，就要仔细看看。” “好吧。”宇文杏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下来，接过那几张名单认真看了起来。 这些人她之前大部分都见过了，其实实在没有她很喜欢的，也没有产生想和他共度一生的念头。 只是，想到娘亲不日就要离她而去，又一直盼着她成家，而且母亲也多番为她奔波，宇文杏便不想再刻意排斥。 她打定主意，仔细看了几遍，勉强挑出一个合意的人选：“母亲，就他吧。” 林慧怡接过来一看，有些惊讶地问：“晋康郡公的侄子孔桥？你怎么会选他的？” 宇文杏淡淡地解释：“他母亲好像是娘亲的手帕交，而且孔桥的亲姑姑孔娙娥姨娘，与母亲您交好。 况且他本人据说也克己复礼，今年十八屋里都没有放人，不是个好色的，我嫁过去不会太难过。” “你想好了？要不要再看看，也不是非要今天就定下来。”林慧怡迟疑地看着她。 “就他吧，综合来看是最好的。”宇文杏却不想再纠缠此事了，一口回绝。 “那行，我这就跟你爹爹说，明日再把他家命妇叫进来谈谈。”林慧怡叹了口气，又提议：“要不安排你们见一面？” 宇文杏摇头：“多谢母亲好意，不必了。女儿现在只想陪伴娘亲。” “你这孩子……”林慧怡也无法，又是一声叹息。 把驸马人选定下来后，宇文杏就全然不管这些事了，连咸阳宫的门都不出，时时陪在亲娘床前。 林慧怡当天和宇文晟通过气，得知孔桥的父亲人品尚可，晋康郡公府家教也还行，便遣了司言女官去其府上传召。 当晚请安结束，林慧怡独把孔娙娥留下的举动，让众人都清楚了韩国公主究竟要下降到哪家。 孔娙娥老早就进了宫，至今也有十三年了，虽然与娘家时常有往来，但侄子作为外男不能进宫，如今长什么样子她都不知道。 所以，林慧怡问了她也是白问。 不过倒是证实了孔家家教严苛的说法，据孔娙娥称，孔家男子是不许婚前亲近女色的，婚后也必须尊重嫡妻，轻易不能纳妾。 甚至于眠花卧柳这种事，在孔家被绝对禁止，一旦发现就会被罚跪祠堂，还伴随杖刑，更甚者就直接逐出孔家。 听了她的话，林慧怡就放心多了。这样的人家，宇文杏嫁过去日子不会太差。 翌日清早，晋康郡公府的命妇就来了凤仪宫，同行的还有张佳怡娘家西昌侯府的命妇。 林慧怡在正殿接见了双方，正式提出要把韩国公主下降给孔桥，并询问双方的意见。 晋康郡公夫人，即孔桥的伯母心里早就有数，昨晚一家人就商量好了，因此赔笑着说： “公主妾身曾有幸见过，品性端正纯真，能与桥儿结亲，是我孔家的福气。” 孔桥的亲娘，也就是张佳怡的手帕交也应和着，说了一些恭维的话。 林慧怡看她们孔家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放了心，又道：“孔桥本人的意思呢？结亲是大事，还是要问问儿女们的想法。” 孔桥亲娘佘宜人应道：“请娘娘放心，桥儿自然也是高兴的，以后必定不会慢怠了公主。” 一直看着她们的西昌县侯太夫人，即张佳怡的亲娘，见状便说：“你与我儿自幼相好，你们的儿女竟也投缘，可谓是亲上加亲。” “伯母说得正是呢！”佘宜人笑得越发热切。 林慧怡看他们都很满意，就与他们商量了婚期，督促孔家早作准备后，正要打发她们回去，就听佘宜人说： “皇后娘娘，妾身等人还想去探望张贵妃娘娘与孔娙娥，不知可否？” “都要结亲家了，你们又是幼时玩伴，自然可以。”林慧怡欣然放行，正好自己也打算看看张佳怡，便带着她们一道去。 张佳怡昨晚就听说了女儿的婚事，也料定她们会来，这会儿忍着没睡，正等着她们上门。 林慧怡一见她越发差劲的脸色，心里更加心疼，一边帮着扶她坐起来，一边埋怨：“姐姐何苦这样熬着，大不了我把她们留到晚上，凭你什么时候见都行。” “这不合规矩。”张佳怡安抚地拍了拍她，才看向许久不见的好友佘宜人：“想我们幼时还说要嫁到一处。如今咱们却成了儿女亲家。” 佘宜人也悄悄抹去眼泪，应道：“这说明咱们缘分可深着那！你要早些好起来，看着咱们的孙辈出生长大。” “我怕是不成了。你可要做个好婆婆，不能纵容你儿子欺负我的闺女。”张佳怡强撑着精神打趣她。 “哪儿能啊，我疼她还来不及。桥儿也是个实诚孩子，必定让你这个丈母娘满意。”佘宜人也强撑着与她玩笑。 “那我就放心了。”张佳怡点头笑道：“要是你们娘儿俩骗我，我半夜就去找你。” 佘宜人见她话里话外都在交代后事，实在接不下去了。 还是晋康郡公夫人帮着回复：“不说别的，皇后娘娘和太夫人都还在那，桥儿绝对不敢胡来。” 林慧怡闻言，便稍稍用力握了握张佳怡的手。 而西昌县侯太夫人早就躲在一旁，默默地泪流满面着。 第566章 摔跤 这头韩国公主的婚事敲定下来，同一天三位公主出嫁的喜讯，就以圣旨晓谕京城了。 只是这头前朝后宫按部就班地忙着婚礼，那头却又出了一事，险些将婚期推迟。 听到宫女来通报裴太后摔伤的消息，林慧怡惊得赶紧丢下手头的事，风风火火地赶往慈宁宫。 见好几位太医在里间为裴太后会诊，林慧怡便找了孙嬷嬷询问内中细节。 “唉……”孙嬷嬷先是一声长叹，才缓缓和她说起。 原来裴太后自从开春的时候感染风寒，一连病了几个月，最近才好，却偏又不停地下雨。 本来就在屋子里闷了快一个春天的裴太后，着实耐不住，趁着今早雨不大，地上不算太湿，就不顾反对去后头花园里逛了。 她走得急，宫女们拦也拦不住，园子里又有泥被冲到了石板路上。因此她没注意脚下一滑，就这样不走运地摔了一跤。 林慧怡听后也是头疼，裴太后以前给她的印象，一直都是睿智精明的老太太。 不过今年她的诸多举动，倒与平常老人没有不同，都是越老越爱玩，又固执不听劝。 “您想啊，太后都多大年纪了，这一跤可摔得不轻，我真是怕她这把老骨头啊……”孙嬷嬷抹着泪哭诉。 她与裴太后，就像林慧怡与彩月、苏苏，都是表面是主仆，私底下其实更像姐妹。 如今出于对裴太后身子的忧虑，她也忘了尊卑礼节。 林慧怡倒不介意，扶着她坐下，一边宽慰：“太医不是说吗？母亲她素来身子骨硬朗得很。 就摔个跤而已，对她来说肯定是小问题，多养养就好了。嬷嬷您就别担心了，肯定不会有事的。” “嗯……”孙嬷嬷一边往里头张望，缓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失礼了，于是赶紧起身告罪：“奴婢真是胆大妄为，竟还让皇后娘娘来宽慰自己，真是奴婢的罪过。” “嬷嬷还不知道我的脾性吗？我从来不在乎这个，您就别多礼，陪我坐着等太医的结果吧。”林慧怡失笑，拉着她的衣角让她坐回去。 孙嬷嬷实在拗不过，便在凳子边上虚虚坐下了。 没过一会儿，宇文晟也来了。他这个亲儿子也是一路为亲娘焦心，直直就往里屋去。 见他进去了，林慧怡便也和孙嬷嬷进去看看。 只见一名太医正向宇文晟禀报：“……太后娘娘本就上了年纪，今年又病了几个月，身子骨大不如前……” 听了这话，宇文晟哪儿还坐得住，皱紧了眉头问他：“也就是说，太后这回伤得不轻？” 林慧怡也有些惊讶，余光瞥见孙嬷嬷吓得脸都白了，忙扶了扶她。 “回皇上的话，是。太后娘娘这次摔得很重，不仅伤到了腰腿骨头，就连脏腑也有损伤。”那太医又说。 林慧怡也没想到裴太后会伤得如此之重，忍不住去看隔着纱帐，躺在床上低低呻吟的人影。 宇文晟急得把手上的折扇一摔，声音也急促凶狠起来：“那你们还不快为太后治疗，磨磨蹭蹭的做什么！” “是，是，臣等不知该用何方？太后娘娘年事已高，恐怕不能用猛药，但别的方子药效又不够，所以……”太医擦了把汗，才说起正事。 宇文晟脸一白，连忙又问：“什么药方，给朕看看。” 林慧怡还搀着孙嬷嬷，不便凑过去，但看宇文晟的脸色也知道这不好解决，大概要陷入两难的境地。 她低头看了眼无声哭泣的孙嬷嬷，心里再度叹起气来。今年还没过半，坏事儿却一桩接一桩。 而后又联想到三位公主的婚礼，若是一个不好，只怕要再拖个两三年了。到时候，全是二十的老姑娘了。 宇文桃和宇文杏还好，本身不愿意，只是碍于亲娘的期盼才仓促成婚。 但宇文梨就不一样了。她可是真心实意地想早点儿结婚，听说她和未来驸马一直都在通信，似乎双方都挺钟意对方。 这要是再拖个两三年，本来就恨嫁的她不得被气死。 只是天意弄人，说不得还真就要坏事儿。 宇文晟逼着太医重新拟定药方，既要药效足，还要不对裴太后产生坏影响，差点儿把太医院的人都给逼成秃头。 还是裴太后阻止了他的恶劣行径，挑了个见效快的方子用了。 至于那方子对身体的伤害，她并不在意，反而对宇文晟说：“我都活了六十了，荣华富贵、权势倾天、天伦之乐也都享受过。我没有遗憾了。” “娘。”宇文晟蹙眉，并不同意她这话。 “我知道你孝顺，只是娘确实没有遗憾，也不想活什么千岁万岁。前朝你做得不错，后宫又有皇后料理，我再没有可操心的。” 裴太后如今是看开了，说罢她又笑道：“只是三个姐儿的好事，可不能被我这老婆子给扰乱了。” “她们都是您的孙女，祖母有损，岂能光顾着自个儿成亲过日子，就是再推推也无妨。”宇文晟却打的这个算盘。 “不必。我就想看她们喜气洋洋的样子，衬得我也年轻。”裴太后抬手制止他，又叹了一声，说： “就是我死了，丧礼你也要从简，孝期别整得跟高氏一样，太长了，而且繁琐。” 对于儿子坚持为高智明守满二十七个月的做法，她是不太高兴的。过于隆重，整得京城一片沉闷的死气。 宇文晟不好反驳她，只说：“您是太后，天子之母，不能太简薄了。否则外人看着像什么话，也以为儿子不孝顺似的。” “你孝不孝顺我知道就行了。”裴太后不听，只固执地坚持自己的想法：“反正你们最多为我守丧百日，不许再延长。” “娘，您还好端端的，却别提这些事了。”宇文晟不大愿意，便找了借口搪塞。 “我这是提前跟你说清楚，免得哪日我突然双腿一蹬归西，由着你胡来。”裴太后强势惯了，如今又是老顽童，就是不许儿子违背她的意思。 宇文晟又与她争执了许久，才不得不退让：“是，儿子知道了，一定按您的意思办。” 裴太后这下总算满意了，转而和儿子聊起家常。 第567章 父权，皇权 裴太后与宇文晟正说着话儿，外面宫女通传蜀王宇文齐来了。 裴太后于是又跟他说起一项大事：“另外，齐儿原本也要与兄姐一同择配成婚，但他忙着侍奉我，就给推迟了。 这孩子从小就没了娘，又不受别的妃嫔待见，只能跟着我。幸而他没习得王氏的劣性，是个纯孝明理的好儿郎。 如今我不知哪天就两眼一闭，趁着我现在还能为他费心，你让皇后多担待些，为齐儿选一门好亲事。” 宇文晟刚要答应，方才进殿的宇文齐便俯身拜下，推拒着： “孙儿感念祖母慈爱，只是您如今凤体欠佳，孙儿实在不愿成婚。再者母亲最近为几位兄姐操劳，孙儿也不愿令其更加劳累。所以请您收回成命。” “你这孩子，也是十七八岁的男儿了，正是娶妻成家的大好时节，不能为了我这个老婆子拖着耗费青春。”裴太后蹙眉训他。 宇文晟也说：“你也不必为皇后忧心，她若忙不过来自有其他人为其分忧。况且是多一件喜事，她只会为你高兴，断不会嫌累。” 宇文齐现在是真没想好，只能尽力劝说：“婆婆、爹爹，齐儿学业未精，尚需时日努力，暂时并没有成家之意，还请您不用为我操心了。” 见他话说得如此恳切，裴太后和宇文晟便也只能作罢。但还是叮嘱他注意休息，不能为学业伤到身体。 宇文齐全都应下了，才坐到边上，询问裴太后的身体状况。 这边林慧怡还不知道，她差点儿又多了一桩事，这会儿正加班加点地准备三位公主的婚礼。 由于裴太后这一摔伤，以及张佳怡的日渐衰弱，大家都担心婚期会撞上白事，再者宇文晟也有借此冲喜之意。 所以综合考量下，未免夜长梦多，婚期就大大往前挪了一节。 为此，林慧怡手头上的任务也更重了。 原来时间宽裕，许多婚礼所需的器物都在慢慢赶制。如今一提前，光是催促各部分赶工期，就占去了她相当一部分精力。 因而妃位上她放心又有功夫有本事的，全被抓了壮丁。 “姐姐，你为何把陆夫人也叫来帮忙了？万一她从中作梗使坏，毁了婚礼，咱们可逃不掉责任。” 彩月见她分了一部分权力给陆夫人，搞不清楚她心中所想，因此焦急地问着。 林慧怡看着远去的众妃，嘴角噙上一抹冷笑，轻声回答：“我就是给她这个机会，她若是真有这个胆子，就会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为着前段时间与张佳怡的谈话，她对陆氏的疑虑又上升了一层。正好如今有场子让她布置，不妨借此试探试探。 “姐姐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彩月琢磨了片刻，反问她。 “嗯。”林慧怡点点头，把自己的想法跟她解释了一遍。 陆秋雁这两年表现得十分安分守己，好似真的悔改了。 林慧怡就干脆借此试探她的真伪。若她真的悔改，那就最好。既降低了风险，也平白多了个劳力。 若她是假意伪装，也好办。要么她按兵不动，为林慧怡老老实实办事。要么她私下策划事端，给林慧怡添乱。 前者林慧怡得益，后者更是如此。 毕竟陆秋雁两年前的旧账还在眼前，宇文晟还没忘干净。 一旦让林慧怡再次把她揪出来，还是顶着扰乱公主婚礼，使宇文晟和整个皇室蒙羞的罪名，她的下场可想而知。 轻轻松松除去一个危险的敌人，如何不是大好事呢？就算自己也受此牵连都不用怕，高智明留给她的荫庇还坚固着，宇文晟不会太狠心。 她最后做了总结：“再者，我分给她的尚服局危险性小，又有吴莲坐镇，她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自家姐妹的本事，彩月还是清楚的，因此也放心了。 那边分到宫权的陆夫人，当然明白林慧怡打的什么算盘，此时正坐在榻上皱眉凝思。 想来想去，这盘棋她都不能轻易落子，否则就是满盘皆输，林氏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她的机会。 想到自己在宇文晟那儿还留有案底，陆夫人头脑更加冷静，这件事不是她能捣鬼的。 她拧着眉，呷了一口茶，最终做下决定。林氏既然想让她打白工，那她就让其如意好了。 不过，额外的报酬她不要，血汗钱总得给吧。虽然你有吴尚服盯着，我自然也有我的办法。 陆夫人眯着眼，望着那份尚服局账簿，笑得欢畅。 经过两年多的经营，林慧怡基本将六局一司掌握在了手里。先前投靠过来的罗尚宫、瞿司言等人，已经有人退了。 有的是不知死活，还想违反乱纪，被她按规矩惩处了。而有的则很聪明，例如罗尚宫，去年就告老回乡，还得了一批赏赐。 现在担任尚宫统领女官的，是原来的周尚仪。她可让林慧怡放心得很，不用提醒就知道盯紧手底下的人。 为着尊敬和奖赏，林慧怡不仅跟宇文晟提议，以其年资深老、德行贵重的名义，将其原本的河东郡夫人诰命升为蒲国夫人。 这可是顶级女官致仕退休以后才能拿到的荣誉，现在林慧怡提前给她了。 她还进一步推恩，追赠周尚宫早年已逝的养母，曾救过自己的何贤妃为贵妃，又修缮其早夭女儿邠国公主的坟墓。 如今，周尚宫可谓是风光无限，六宫上下无人不敬重。 见到她的好风光，底下的女官自然知道跟着谁才有好日子过，便有样学样，对林慧怡的吩咐全力以赴。 林慧怡对这些人当然也秉持着赏罚有度的原则，全都给了应得的奖赏。 因此，陆夫人想借这个机会收买人心，也成了很难办到的一件事。气得她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时刻提防被林慧怡拿住把柄。 这边料理了陆秋雁，林慧怡刚轻松一下，就有事找上了门。 “姐姐，姐姐，你快帮帮我吧。” 她听见哭声抬头，就见庄小娘一手绢子捂着满是泪水的脸，就这样跑了进来。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其母嫂，也是一脸悲意，以及几个探头探脑的宫人。 “皇后娘娘，奴婢等未能拦住贵妃娘娘，请娘娘恕罪。”宫女们虽然知道她和自己主子关系亲密，但还是要做个样子的。 “没事，都下去吧。”林慧怡朝她们摆手，刚要问庄小娘，忽然又提醒了一句：“这件事别到处乱说。” “奴婢明白，请皇后娘娘放心。”宫人们都伺候她很久了，清楚她的脾性。 林慧怡这才将庄小娘及其母嫂引到炕上坐下，而后遣走其他人，只留了彩月跟她在里面。 等大家都坐定了，她才开口询问：“怎么了？有什么事慢慢说给我听，你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可不能老是哭。” 庄小娘赶紧擦了眼泪，缓了缓，说起把她弄成这副模样的缘由。 原来今日庄小娘的母嫂进宫，她本来只跟平常一样接待，但却听见母嫂哭着跟她说：“你爹和哥哥打算，把娟儿嫁给雁门王。” 娟儿大名唤作庄红娟，是庄小娘的侄女，其长兄庄大的女儿。今年才十五，也是听到了裴太后受伤的风声，赶着给她议亲。 她本以为父兄再如何混账狠毒，总也会给庄红娟选个好夫婿，怎么也想不到他们连自己的女儿孙女也能卖。 庄家虽然因为林慧怡不肯让步，男子的勋职低，但妇人都有高级诰命，并且庄小娘就在宫里当贵妃。 庄家在京中的地位并不低，根本不需要卖女求荣。 而那个雁门王，跟宇文晟是同一个曾祖，始祖是代王。但他们家历任王爷人品能力都不行，才使得爵位一降再降，到他这辈就只是个县王。 这位雁门王虽然年纪才二十，但已是京中有名的荒淫男子。并且府里姬妾众多，勾心斗角，连原配雁门王妃都被气死了。 庄家父兄让庄红娟嫁过去做填房，不就是贪图雁门王带来的名利，存心要害死她么！ 而庄母和庄大嫂虽然诰命比丈夫高，却依旧说话不管用，只得在事情定下来之前，赶来宫里跟庄小娘求助。 但涉及到父兄，三纲五常横在面前，庄小娘也没有办法，最后就只能来找林慧怡了。 林慧怡听她叙述完，已是气急，于是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不顾手疼也要大骂：“真是不知悔改！” 她狠狠骂了一通，回头却见庄小娘及其母嫂又哭作了一团。 她和彩月对视一眼，无奈地将三人分开，好声好气地劝得她们不哭了，才开始想办法。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娟儿这事，咱们还真不好插手。”彩月沉着脸，叹道。 庄大嫂子一听，差点儿又要哭起来。她本就是农村妇人，大字不识一个，也无法凭借诰命身份把丈夫给压住。 连这个独女，她都护不住。若女儿真有个好歹，她怕是也活不下去了。 林慧怡却一手按住她，一边说：“倒也未必，父权再大，还能大得过皇权吗？” 第568章 取消 庄小娘一时想岔了，瞪大双眼看着林慧怡：“姐姐，难道你的意思，是让皇上纳娟儿为妃嫔？” 她这话不仅让屋里其他人都吓了一跳，更是把林慧怡都弄懵了。 让宇文晟纳庄红娟为妃，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林慧怡和庄小娘只怕会不大愿意。 彩月和庄家母嫂心里都是这个想法。 而提出这个方案的庄小娘心里确实有些酸溜溜。但想到那是自己侄女儿，在宫里作皇上的妃嫔，总比嫁给那个没用的雁门王好吧。 她又吸了吸气，说道：“若是没别的办法，那就这么办吧。娟儿有我护着，就算不得皇上喜欢也不怕。” 林慧怡这才失笑，无奈地斜了她一眼，道：“我什么时候是这个意思了？亏你还想得那么长远。” 其余几人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方案，听她这么说，又好奇地看过来。 “娟儿才十五的小姑娘，而皇上都四十岁了，哪里合适？”林慧怡笑道：“就是你这个亲姑妈舍得，我也舍不得让个好好的姑娘进来被糟蹋。” “那姐姐你打算怎么做？”庄小娘和彩月异口同声地问。 林慧怡便接着说起自己的办法：“我说的皇权更大，是以代表了皇上的你，或我的名义，把娟儿接进宫里住一段时间。人不在他们手上，自然办不了婚事。” “但是，娟儿也不能一直留在宫里。而且我怕爹和哥哥会闹起来，那就难看了。”庄小娘咬着嘴唇，说。 林慧怡却毫不在意，道：“人都进来了，还不是我们说了算。他们难不成还敢闯进后宫来抢？” 说完，她又笑了笑，“至于以后娟儿怎么办，可行的办法就更多了。别说咱们可以做主为她指婚，就是她留在宫里做做女官，或者公主伴读也是可以的。” “我倒是忘了这一茬儿，多谢姐姐指点。”庄小娘只是贵妃，是不能光明正大为谁指婚的，所以她刚才没想到。 但林慧怡是正宫皇后，就有这个权力，必要时候她们还可以求助宇文晟。 “事不宜迟，我这就下令接娟儿进宫。”跟着林慧怡又对庄家母嫂嘱咐：“您二位也在长乐宫住上些时日，免得他们那你们来威胁。” “妾身叩谢皇后娘娘大恩，谢谢娘娘。”两位上了年纪夫人为她的周到体贴，感动得泪眼汪汪，忙不迭地下跪叩首。 “好了。您也不用如此客气，小娘是我的妹妹，娟儿自然也是我的侄女儿。况且我有这个本事，救人是应当的。”林慧怡赶紧招呼庄小娘一起把她们搀起来。 “多谢姐姐，你总为我解决麻烦，可我却帮不上你什么忙。”庄小娘看着她，心里满是愧疚。 林慧怡安慰地抱了抱她，“你不是经常都在帮我吗？好几次我深陷泥沼，不是你在帮我斡旋营救？” “我就那点儿本事，能帮上忙的机会太少了。”庄小娘还在歉疚。 林慧怡见她实在抱歉，眼珠一转便为她找了件事儿：“既然你送上门来，我若不抓你这个壮丁，岂不辜负你一片心意？” “姐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一定办到。”庄小娘闻言立即精神起来。 “程昭仪不是快生了吗？兰林宫与长乐宫又近，你帮我多照顾着点儿。”林慧怡突然又放轻了声音：“也看看她有没有别的心思。” “姐姐怀疑她？”庄小娘原本以为她跟程昭仪关系挺好。 “她野心不小，我不太放心，所以你帮我瞧着，没什么异常行为就不管。”林慧怡回道。 程氏虽然面上对她很恭敬，但背地里如何她不是很清楚。再加上这胎若是个皇子，程氏未必不会生出异心。 虽然林慧怡并不担心，只是庄小娘这会儿着急帮忙，所以才让她去做这个。 “我知道了，保证不负姐姐所托。”庄小娘严肃地应下。 跟着林慧怡就召来瞿司言等人，命司记女官草拟了懿旨，司宝女官盖好皇后宝印，便支使瞿司言亲自上门接人。 把人送走，对着还有些焦虑的庄家母嫂，她安抚道：“有了加盖皇后宝印的懿旨，他们绝对不敢反抗。” “多谢皇后娘娘费心。”二人这才放心。 不多时，瞿司言就把小姑娘接进来了。 林慧怡问起庄家父兄的反应时，瞿司言却只说：“两位庄大人都不在府中，听庄二爷说他们去雁门王府了。” 林慧怡哼了一声，就让满心以为计成的他们回去傻眼好了。 不过，瞿司言又补充道：“但是奴婢进府接庄大姑娘的时候，有两位姨娘出来阻拦，不让接走。” 林慧怡看向庄家母嫂，那搂着女儿的大嫂子就骂了一声：“呸！她们算什么东西，也敢拦皇后娘娘的懿旨！” 庄小娘则凑到林慧怡耳边解释：“多半就是大哥的妾室，有几个出身不凡，还有几个本是妓女，手段都很了得，大嫂完全对付不来。” “看出来了。”林慧怡应道。无论是姨娘的嚣张气焰，还是庄大嫂子的无力。 “既然胆敢拦我的旨意。”她略一思忖，就打算教训一下她们。 “瞿司言，你再去一趟，给刚刚敢拦你的姨娘一顿教训，板子或是耳光，你决定。就说是我赏的，但别打死人了。” 本来就受了窝囊气的瞿司言求之不得，立即欢快地上路了。 这会儿，林慧怡才有功夫仔细打量庄红娟。 庄大嫂子赶紧推了侄女一把，小声说：“快拜见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 庄红娟还十分青涩，又甚少入宫，刚刚一直在偷看林慧怡和姑妈，听到这话缩了缩，才行礼道：“拜见皇后娘娘，拜见贵妃娘娘。” “不用多礼，快起来我看看。”林慧怡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与彩月一起近距离接触。 庄红娟脸有些红，脑袋也不要意思地垂下来。 是个好孩子，林慧怡心里如此评价，转而又问：“娟儿，你是想尽快成家嫁人呢？还是想晚点再说呢？” 庄红娟更害羞了，糯糯地回答：“我，我都听爹娘的。” “绝对不能听你爹的！”庄大嫂子一听，慌忙劝阻，又大倒苦水，把庄大的恶毒打算跟她说了。 庄红娟还真不清楚亲爹亲祖父是这个打算，泫然欲泣，一边呢喃：“可，爹爹明明说，给我找的好人家……” 林慧怡听后更是叹息。还不告诉女儿实情，这样规矩软弱的小姑娘进去，还不得被王府里的人生吃了。 于是她更加怜爱，轻哄道：“不用伤心，那样的鬼地方咱们不去。今后你就跟着你姑妈住，还有表弟表妹陪你玩儿。” “我，会不会给娘娘添麻烦？”庄红娟低着头，不敢太放纵。 林慧怡心里只怪庄大夫妇，竟把她养成了这样拘谨卑微的性格，以后夫家稍微厉害点儿，都能把她治住。 她想起庄小娘，也跟她是差不多的性子。但这些年若不是宇文晟喜欢她，又有林慧怡护着，还不知道要吃多少亏。 于是，林慧怡打算帮庄红娟掰一掰，“在宫里有我和你姑妈，不用害怕拘束，向你的表姐妹们学着，她们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不过现在正是上学的时间，稍大些的都不在。 宇文桃和宇文杏又要陪伴张佳怡，林慧怡也不好为此事去打扰。 林慧怡又嘱咐了几句，才让庄小娘把她们带回长乐宫安置。 林慧怡也吩咐了六局，为即将长住的庄红娟准备份例，顺便也通知了宇文晟。 幸而宇文晟一直都不吝啬，多个小姑娘而已，算得了什么，因此并没放在心上，全凭她去处理。 因为林慧怡专门引见给了诸位皇子皇女认识，更是令其陪同他们一起上学，庄红娟的入住就没有引起什么风波。 有了这个举动，宇文晟也不会对她给出太多关注。 正如林慧怡之前所说，她并不想让庄红娟成为宇文晟的妃嫔。倒不是出于嫉妒，而是出于对小姑娘的怜悯。 而庄家那边儿，由于林慧怡的懿旨在，他们不敢违抗。 甚至雁门王知道后，还命令次妃1专门来凤仪宫道歉，并且保证取消和庄家的约定。 他们退了一步，林慧怡也就没说什么，照常接待完就把人打发回去了。 庄小娘等人知道约定取消，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毕竟他们要是不松口闹出来，有父祖出面证实的情况下，这场婚约就坐实了。就算林慧怡逼其解除，也会伤到庄红娟的脸面。 这件事解决完，三位公主的婚礼就临近了。 林慧怡带着人，最后细致地检查过一遍，确定无误后，就将物品都封存起来，等待婚礼开始再开封使用。 “看来陆氏这回是看破我的意图了，竟然没有上当。”林慧怡挑了挑眉，叹道。 原本陆夫人还是有动静的，底下都有女官告诉她，陆氏试图和她们联络，只不过陆氏最后收手了。 当然她一点儿也不恼，毕竟让陆夫人给她打了场白工不是？ 既然陆夫人提前察觉，林慧怡也就不用紧绷着那根弦，高高兴兴地迎接了公主们的婚礼。 1“次妃”，偶尔也作“偏妃”、“庶妃”，是明朝皇太子（早期）、亲\/郡王妾室的最高封号。一般比较贵重，甚至有时等同于正妃。相反古言小说常见的“侧妃”，在清朝以前很少使用。 第569章 提亲 婚礼结束后，林慧怡就将宫权都收了回来，只给了些礼物作为回报。 其他人说因为交情好来帮忙的，所以并不在意。 只有陆夫人看着那堆没用的东西生闷气。这回可真是为林慧怡打了场白工，啥好处都没捞着。 她恨恨地磨了磨牙，又想到林慧怡这一系列行动，都是对她产生怀疑的试探之举。 她估摸着林氏大约对自己真有杀心了，她需得小心行事，还是要先下手为强，不能让林氏搜出证据来。 陆夫人想清楚了，便扭头吩咐黄英：“再派人去接触童舒妃，这个打手我不能轻易放弃。” “是。”黄英见她脸色很差，不敢多言便应下了。 只是她心里怀疑童舒妃会不会上钩。因为近段时间她们这边的线人，一直都有在舒妃耳边煽风点火，但是收效甚微。 陆夫人也担心，似乎经过上回宇文敬被打一事后，童舒妃反而没有那么仇视林慧怡了，确实令她感到好奇。 然而事与愿违，几天后线人再度传回情报，计划又失败了。 “她说舒妃虽然听进了她的话，看着也仍旧不喜林皇后，但却只是犹豫不决，不肯真的动手。”黄英蹙眉说道。 “她没有利用完颜嘉妃和权景妃吗？”陆夫人又问。 “试过了，童舒妃听到这两人的名字，依然会咒骂她们和林皇后，显然并没忘之前的事。”黄英答道。 “啧，这可就奇了怪了。既然童氏还记着她们之间的矛盾，记得林氏是怎么利用完颜氏和权氏对付她的，还记恨在心，又为何会犹豫呢？” 陆夫人挑起了一边的眉毛，饶有兴致地轻轻敲着茶碗，半晌后又问黄英：“你确定童氏已经些微疯癫的症状了？” 只见她肯定地回答：“那边是这么说的，没错。” 陆夫人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道：“那她还有些理智，应该是有什么缘故，使她对林氏的态度举棋不定。” “你去查查看是不是谁在她耳边，说了林氏的好话。”她吩咐了一句，把茶碗搁在桌上，就往女儿住的暖阁去了。 林慧怡这边对陆氏的阴谋一概不知，打从三位公主的婚礼举行完毕，她就挪出大量的时间陪伴时日无多的张佳怡。 看到女儿全都成家嫁人，两个女婿也见过了，都是一表人才，亲家的人品也有保障，张佳怡已经没有遗憾，就不肯再吃药续命了。 林慧怡知道她这样拖着很痛苦，也不阻拦，只让太医多给她开止痛好眠的药方，让她生命最后的时光里能过得安生一些。 宇文桃和宇文杏两姐妹，也将方才成婚的夫婿抛在公主府，经常一连十天半个月都不回去。 林慧怡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亲妈就要离世，不在床前尽孝，反去和丈夫浓情蜜意，那才叫不合理呢。 驸马若是心有异议，那就说明他们没有心肝，不是良人。以后还有大半辈子都在一处，还着急这几个月不成？ 因此，她是完全没有反对的，只知会了两家的诰命。 这天林慧怡从咸阳宫回来，路上正好碰到皇子女们下学归来。她下了步辇走过去，躲在树下偷看。 大家的表现都很正常，三三两两地闲聊。忽然，她注意到站在外围的宇文齐，时不时会朝一个方向偷瞄，嘴角还带着笑。 林慧怡感到奇怪，顺着他的视线方向看过去，却是几个小公主在玩闹，还时不时传出一阵嬉笑声。 于是，她就推测宇文齐只是听到了她们说的笑话，并没放在心上。 跟着，她就上前露面，跟大家打了招呼，带着自己的儿女们回了凤仪宫。 但她未曾想到，没两天，宇文齐就上门提亲来了。 林慧怡开始是懵的，好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等再一次听清了宇文齐的话，她才张着嘴，惊讶地询问：“你的意思是，你想娶庄红娟为妃？” “母亲理解得不错，儿子确实是这个意思。”宇文齐心里害怕她不答应，因此有些忐忑。 “可是，你为什么会生出这个念头呢？”林慧怡仔细地打量了他片刻，见他不像是胡说，也似乎没有恶意，又问。 宇文齐略有些害羞地摸了摸鼻子，回道：“经过这几个月和庄姑娘的相处，儿子觉得她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姑娘，不会娇纵任性，却也天真可爱，是儿子心目中王妃的不二人选。” “这……”林慧怡见状，心里有些犹豫。 宇文齐低声问她：“母亲不同意，是觉得儿子不够好吗？” “我倒是没什么同不同意的，毕竟不是我成亲。娟儿说是我的侄女，却也不能全由我来做主。”林慧怡笑笑，说道。 “儿子不明白母亲的意思。”宇文齐捉摸不透她的心意，到底是同意还是反对，便只能问出口。 林慧怡没有回答，反问了一句：“娟儿知道吗？你可曾和她说起过，可曾得到她的回应？” “咳咳……”宇文齐不好意思，差点儿让口水给呛住了。 他缓了缓，才小心翼翼地回答：“儿子若私下与庄姑娘谈论此事，不是私定终身，有违礼法么？” “所以她并不知道，你存有这个心思？”林慧怡这下就搞明白了，原来是这孩子一头热，娟儿可完全不知情。 “是。”宇文齐老老实实地点头。 “既然只是你个人有这个想法，我却不能立即做主。别人怎么想暂且不论，总要问问娟儿自己的意思。”林慧怡微笑着跟他打起了太极。 “那儿子就劳烦母亲代我开口了。”宇文齐见她也没一口否决，就觉得自己还有戏，因此起身作揖，说道。 林慧怡又笑了一声，说：“我代你问是一回事，你自己也要主动问问娟儿。父母之命虽然重要，但真正成婚相处的却是你们俩。” “这……儿子恐怕会惹来闲话。我倒不怕什么，只是担心庄姑娘的名声有损。”宇文齐迟疑着说。 “你们现在是一处上学的同窗身份，人要是问起来，就说你们商谈学业便是。只要不出格，又有人敢胡说。”林慧怡无奈地回答他。 “母亲这么说，儿子便谨遵教诲。”宇文齐虽然没有完成心之所愿，但还是有希望的。 他也不纠缠，又和林慧怡唠了一会儿嗑就回去了。 “齐儿人看着倒也还行，只是太在乎礼法，以后恐怕会束缚娟儿。”他一走，林慧怡就跟彩月议论起来。 凭着这一点，她就不算太赞同这门亲事。 “这倒是，真要一板一眼地按照礼法行事，娟儿以后的日子只怕也不好过。”彩月也是这个评判。 二人又说了会儿，林慧怡突然一叹：“也说不定。娟儿性子太循规蹈矩，可能会钟意齐儿这样的。” 彩月点头称是：“还是让她自己决定，咱们还有小娘都只能看着给个建议。” 林慧怡也明白，便吩咐宜奴去把庄小娘姑侄叫来。 趁着她们还没到，林慧怡又问起了几个儿女，想听听他们怎么看待宇文齐和庄红娟的。 “其实五哥人还不错，只是不太与我们一起玩笑。娟姐姐也很内向，平时都看着我们玩儿，她不好意思一起。”宇文楠也开了口。 宇文槿为庄红娟解释了一句：“可能是因为没有同龄的玩伴吧。毕竟除了五哥，我们都比娟姐姐小。” 林慧怡这才想起来，皇子皇女中确实没有和庄红娟同龄的。估计在她眼里，除了宇文齐，其余的都是小屁孩儿。 那这么说来，庄红娟还真有可能同意这门亲事。 “母亲突然这么问，莫非五哥和娟姐姐要成为夫妻？”突然，宇文攸没由来地问了这么一句。 林慧怡惊讶于这孩子的警觉，还没回复，宇文楠突然又说：“刚刚五哥上门就是为了这事？我说他怎么突然来这儿了，平常都避之不及的。” “避之不及？”林慧怡对她话里这词感到好奇，便问：“团圆，你五哥是避谁？我吗？” 宇文楠一时说漏了嘴，赶忙捂着脸不说话了。 “攸儿，你知道吗？”林慧怡不理她，便问年纪最大的宇文攸。 “儿子是听说过，好像和五哥的生母有关。”宇文攸迟疑着，一边说，一边看她的脸色。 宇文敦倒是不忌讳，立即献宝似的把自己听到的传闻抖了个干净。 确实是与宇文齐的生母王德嫔有关。毕竟宫里那么多人，爱说长道短的更多，所以林慧怡和王德嫔之间的那些纠纷，根本就瞒不住宇文齐。 但他一直被裴太后养着，身边伺候的宫人也都是用心挑选的，所以没让人找到机会搅混水，恶意挑拨。 更何况早些年他还小的时候，林慧怡偶尔也会去探望他和还没夭折的妹妹。 因此宇文齐就明白了，都是自己亲娘作恶才会被亲爹赐死。然而他不恨林慧怡，却也不敢太亲近。 久而久之，对她就采取了避之不及的策略。 “原来是这样……”林慧怡忍不住叹了一声。 “娘，你别伤心，五哥也说过他并不恨你，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相处。”宇文楠赶紧劝慰。 林慧怡倒没什么感觉，只是有些感慨而已，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第570章 专属 林慧怡随后又问了他们对这门亲事的看法，结果一个个都是支持的态度，引得她不由得打趣道： “怎么？你们五哥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帮他说好话？” 又吓得四个孩子齐齐摆手说没有，她才好笑地一个脸上掐了一把，道：“我知道没有，是他们确实很合适，行了吧。” 几人又闹了会儿，宜奴就把庄小娘姑侄请来了。 林慧怡把他们打发走，不许他们瞎掺和，才起身去迎接。 “姐姐叫我们来可是有事？”庄小娘略略好奇，带着庄红娟一起坐到她身边。 林慧怡也不卖关子，看了眼庄红娟，便把刚刚宇文齐求亲的事说给她们听了。 庄小娘也是一脸意料之外的神色，扭头去看侄女儿，问她：“你知道蜀王有这个心思吗？” 庄红娟早就羞得耳朵都红了，垂头敛眸地轻轻摇了摇头。 见她这样子，庄小娘便知道是真不清楚，于是不再看她，只是满脸疑惑地问林慧怡：“蜀王怎么会看上娟儿的？” 林慧怡怕她这话伤到小姑娘，赶忙戏谑一般地说：“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娟儿还不好，配不上齐儿了？” “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庄小娘也是刚刚嘴快，听懂她的提醒之意，立即找补：“我当然坚信我们娟儿谁都配得上，只是为何会是蜀王呢？” “因为其他皇子都还小，只有蜀王长成了，开始考虑婚姻大事了啊。”林慧怡笑了一声，又道。 “虽然蜀王平时看着还好，但我总还记得他亲娘王氏。万一他有那个根，以后对娟儿不好怎么办？” 庄小娘颇有些担心为难地说完，又凑到她身边小声地说：“更何况，万一蜀王提亲是别有用心呢？” “应该不会吧。他处心积虑地娶娟儿回去，对自己能有什么好处？”林慧怡直觉宇文齐并不是那种城府深的坏人，驳道。 “那也不是不可能啊。”庄小娘是对王氏的阴影太深了，因此开始天马行空地无端推测： “或许他还因为亲娘王氏的死，记恨着咱们，想把娟儿娶回去虐待，以此来报复咱们呢？ 还可能，他想借娟儿为人质，换取我们给出的好处利益呢？甚至想麻痹我们，伺机夺取太子之位呢？” “啧，你可别胡说了。”林慧怡听她越说越离谱，赶紧摁住她不断跑偏的大脑。 “唉，虽然是不太可能，但我怕啊。娟儿这么好一孩子，可不能让人欺负了。”庄小娘叹了一声。 林慧怡不理她，转而去看一直默默低头的庄红娟：“娟儿，你自己怎么想？蜀王你也见过，应该有印象的吧。” “嗯。”庄红娟这才有了反应，但也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然后就又不吱声了。 “你有和他说过话吗？”林慧怡心里琢磨着这几个月的效果不明显啊，还没把她的性子掰过来。 庄小娘也看不下去了，“林姑姑问你，你就好好回话，别戳一下才蹦出一个字。” “知道了。”庄红娟虽然听话地坐直了，但因为涉及到终身大事害羞，还是低眉顺眼的模样。 “我和蜀王殿下说过几次话，但只是讨论学业，除了第一次见面说了些别的。” “那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呢？符合你心目中丈夫的样子吗？”林慧怡也不管她害不害羞，直接挑明了问。 “蜀王殿下是亲王，皇上的儿子，我岂能妄想。”庄红娟小声地回了一句。 林慧怡就算想极力无视她这些自卑话语也做不到，忍不住开口斥责她： “妄想，这是什么话！他也不过是皇子亲王，你也是清白正经人家的姑娘，还有什么配不上的吗？” 庄小娘也道：“你看看姑姑我，咱们原本还是农民出身，如今不也成了贵妃？你又有哪里配不上蜀王了。” “所以别再想什么身份问题，我只问你对蜀王的感觉。”林慧怡趁此机会又问了一遍。 庄红娟脸更红了，不好意思直说，却道：“蜀王殿下自然是好的。” 林慧怡精准抓住了她话中的意思，“那就是说，你也有这个想法？” “娘亲说了，我的婚事全凭两位姑姑做主，娟儿不敢擅作主张。”庄红娟实在羞涩，只得拿这话搪塞。 “明白了。”林慧怡和庄小娘双双了悟地点着头，忍不住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揶揄意味。 既然庄红娟对宇文齐的观感尚可，林慧怡也不打算做棒打鸳鸯的事，全凭他们自己商量决定。 这头宇文齐回去之后，便在思考该怎么和庄红娟开口，既不显得唐突，又要使其领悟自己的意思，还要符合礼法。 思索着，他又想起自己求亲的目的。 他对庄红娟是有点儿好感，这不假，但不是唯一因素。 宇文齐是想着，自己的亲娘和林皇后积怨太深，又不像申贵妃生的宇文攸，幼年就到林皇后身边养着，情深义重。 这种情况下，他如是想靠近林皇后，为自己以后的生活铺路，必须换个方式，最好的就是让她欠自己人情。 所以当庄红娟出现的时候，知道了其中详情的他，就明白机会来了。 宇文齐本来是打算主动提亲，为林皇后提供一条明路，来做这个人情。 毕竟他身为皇子亲王，身份上比雁门王更尊贵。雁门王既不敢和他抢，庄家人也会更愿意出个亲王妃。 只是他刚准备行动，就被庄红娟吸引走了一部分目光，林皇后又手腕了得，轻而易举就令雁门王和庄家双双投降，解决了这件事。 宇文齐虽然懊悔自己动作太慢，但也没打算放弃。庄红娟到底需要一个更强的夫婿，才能使庄家人彻底闭嘴。 再者，娶庄红娟，与庄贵妃有了联系，就可以算作林皇后的亲戚，也能达成他的目标，所以才有今天这出。 宇文齐回过神来，盯着桌上的白纸，实在没有头绪，毕竟那是个极度腼腆羞涩的淑女，他可不能敷衍，不然怕是要得不偿失。 就在宇文齐抓耳挠腮的想办法，庄红娟暗自等待的时候，已经拖了太久的张佳怡薨逝了。 有了女儿、姐妹的温暖陪伴，张佳怡心愿已了，勉强撑了些日子，就在一个夜晚咽了气，从此长睡，不会再醒过来。 林慧怡接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她看着扑在床前痛哭的两姐妹，虽然心里早有了准备，却仍然止不住眼泪。 她心下感慨自己又有一个姐妹离去，感慨生老病死不可避免，感慨自己若走在前头，姐妹们估计也会如此伤心哭泣。 由于一早就准备齐全了，丧礼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听到宇文晟提及谥号的问题，林慧怡这才想起来为姐妹争一份哀荣。 她跪到宇文晟面前，“皇上，妾身恳请您念在姐姐侍奉您与太后多年，又诞育魏国、韩国两位公主的功劳上，追封姐姐为皇贵妃。” 宇文晟被她这突然的恳求惊了一下，想起周围还有人，便眉头皱起，一边站起来，对她道：“你跟我过来。” 说着，他就进了暖阁里，屏退宫人。 林慧怡心里一叹，知道他估计不会答应，但还是要试一试，一边跟进去。 宇文晟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才小声开口：“皇后，你知道我跟你说过，皇贵妃这个位子我是不会给其他人的，她只属于智明。” “但是皇上，智明已经成为了皇后，她不再是妃嫔了。皇贵妃这个位号留给她，没有意义了。”林慧怡只得极力劝说。 宇文晟沉着脸摇头：“有意义，虽然在她临终前终于得以将她立为皇后，但皇后黄淑也做过，你现在也是。 这个位号并不专属于她，但是皇贵妃却是只属于她的。我希望后人一提起皇贵妃，就只有她。” “皇上，历代以来皇贵妃不少，这个位号也并不专属于她啊。”林慧怡又说。 “至少在正昭朝是。皇后你不用再说了，我可以加恩提高张贵妃的丧礼规格，但不能追封她为皇贵妃。” 宇文晟面色冷硬坚决，不容反驳，他说完就径直往外走，也留下最后一句话： “以后任何人都一样不能。” 林慧怡还以为生前不许，但没准儿死后追封宇文晟会松口，原来都是她想多了。 她摇头叹息着自己的可笑，也笑宇文晟总是揪着一些毫无意义的东西，正如魏承徽所言，只是感动自己。 他难道以为，让皇贵妃这个封号专属于高智明会使她高兴？她只怕高智明唯恐避之不及，再不愿和宇文晟扯上一点儿关系。 林慧怡长长舒了一口气，才起身恢复肃穆的表情，回到外间继续商量张佳怡的丧礼。 最终在宇文晟还是念了张佳怡的好，虽然不肯给皇贵妃的封号，但丧礼规格却是完全按着皇贵妃制定的。 谥号也定了下来，称为淑顺敬惠贵妃，墓地也选在了金山安陵的旁边。 林慧怡心里总算舒坦了一些，没有再跟他计较。 第571章 舒妃 到底是好姐姐去世，林慧怡为表悼念尊敬，亲自将棺椁送到安陵下葬，顺便又依次祭拜了高智明、王思娣等人，才肯回宫。 回来之后，她才想起来，宇文齐一直没有再来和自己提婚事，问庄红娟也说还没和她挑明。 林慧怡不知道宇文齐在想什么，便安抚了几句让她耐心等待。 随后她就准备去打听打听宇文齐的近况，免得他是反悔了，最后让庄红娟空欢喜一场。 好巧不巧，她这边刚打发人去打听，结果没一会儿人就回来了。 “娘娘，蜀王殿下的奶娘说，殿下去长乐宫教夔王殿下、巴陵公主殿下念书了。”宜奴面带笑容，凑到她耳边禀报。 夔王宇文效、巴陵公主宇文枫是庄小娘的儿女，长乐宫是他们娘仨加庄红娟的住处，宇文齐不过是拿这个当借口，掩人耳目罢了。 林慧怡忍不住笑道：“看来咱们又要办喜事了。走，去库房挑好的给娟儿添妆。” “哎。”宜奴自然也明白，笑着扶她往库房去了。 再说那头，庄红娟本来对宇文齐就有点儿意思，这回见宇文齐跟她说开了，稍稍矜持了一下，便给了回复： “殿下自然是极好，只是我一个女儿家，不能擅作主张，还是要禀告父母，以及两位姑姑的。” “母亲那里我已经问过了，就是她让我来征求你的意思。你都答应了，母亲和庄姨娘不会反对的。”宇文齐见她几乎是答应了，便笑着说。 又见她实在害羞，便主动提议：“你若是不信，咱们现在就去和庄姨娘说。” 庄红娟不好意思地绞了绞手帕，才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宇文齐始终注视着她的反应，自然看得到，便一手作“请”的姿势，领着她去拜见了庄贵妃。 庄小娘虽然心里仍有疑虑，但这段日子里她问过侄女很多次，见她确实同意这门亲事，也只好点头。 得到她的应允，宇文齐便不再担心，侧身对庄红娟说：“母亲那里就由我自己去吧。外头人多眼杂，不能坏了你的名声。” “多谢殿下为娟儿着想。”一脸绯红之色的庄红娟略略福了福身，答应下来。 庄小娘看着这两人相处融洽，宇文齐即使古板，但还是体贴侄女的，只觉得以后或许真能好好待她。 宇文齐不知道她心里如何猜测，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便告辞去凤仪宫了。 庄红娟自己都答应了，那林慧怡这关就轻松跨过。她只叮嘱了宇文齐几句，要他以后尊重爱护妻子，便放人了。 剩下的事又得她来操心，毕竟宇文齐和庄红娟都还是孩子，婚姻大事不能自己做主，不然会落人口实。 她先是告知了宇文晟，又以裴太后的名义，在慈宁宫接见了庄红娟，随即赐下信物，这件事才算暴露出来。 宇文晟见过庄红娟几次，自然同意。而裴太后还是第一次见，但对这个未来孙媳妇的观感也挺好。 “只是太瘦弱了，性子也不够大方。”她趁庄红娟出去，对林慧怡小声说：“王妃这么腼腆可不行，皇后，你要好好教一教。” “母亲，我也是这个意思。不过娟儿进宫的时日尚浅，期间我又有别的事，因此还没掰过来。”林慧怡回道。 裴太后坐累了腰痛，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又说：“嗯，齐儿好不容易松口，趁着我还活着，婚礼便早些办了吧。” 林慧怡赶紧帮把手，将裴太后扶到榻上躺下，一边答应着：“媳妇这就回去准备，请母亲放心。” “去吧。”裴太后对她的能力放心，便不再多言。 林慧怡行了礼，悄声退出去，见庄红娟在和宇文齐说话，便没有打扰，自己先回去了。 考虑到裴太后的身体情况，林慧怡只能尽可能压缩婚礼准备时间。 幸好这次只有宇文齐一个人结婚，她一个人也能应付得过来，不会像之前三个公主一起出降的时候要人帮忙。 就在这个时候，宫里突然传出了童舒妃再度有孕的消息。 “有孕就有吧。彩月你看着挑个礼送去，我就不上门了，免得坏了她的好心情。”林慧怡无所谓地支使着她。 童舒妃对她的态度，林慧怡很清楚。原本两人之间的恩怨就说不明白，再加上宇文敬挨打一事后，就更复杂了。 童舒妃心里对她仍然有恨意，但其子宇文敬却喜欢她，时不时会来凤仪宫请安，也和她的几个孩子玩得好。 而宇文敬也时常在亲娘面前说林慧怡的好，这样就导致童舒妃对她，恨也不是，爱也不能。 林慧怡也知道童舒妃生下宇文敬之后没恢复好，精神上出了问题。而且双方并没有死仇，她就没打算落井下石。 想起童舒妃的病，她便提了一嘴：“对了，让太医注意别让两种药冲着了。” 因为童舒妃自己不认为自己有病，林慧怡只好让太医悄悄给她吃养神静心的药，只是冠以补气养身之名。 彩月也不介意代她跑这一趟，当即就去库房挑选表礼了。 “童舒妃已经生了一子一女，虽然霍国冲懿公主已经夭折，但加上这胎，位分估计要升了吧。”菊英忽然说起。 “看皇上的意思吧。”林慧怡抬起头，想了想，又说：“不过皇上似乎不是很喜欢舒妃，对她父亲也颇有微词，她要想升位估计不太容易。” 童舒妃的父亲是苏克素护河部酋长，也是整个五部建州女真的首领，很有威望，与朝廷时有摩擦。 宇文晟跟她说过好几次，上回霍国公主出生，就是因为这个才不给童舒妃进位。 只是童舒妃这胎若平安生下来，三个儿女，宇文晟总不好再吝啬不给了吧。否则简直是在打舒妃的脸。 “舒妃一直爱搞小动作，不给她升位对咱们也是好事。”菊英不忿地说。 林慧怡却道：“好歹没真做出什么，咱们也不必如此记恨她。” 她一向都教导众人要心胸宽广，不必把小事放在心上，菊英也明白。既然童舒妃确实没造成什么伤害，她就算了。 “舒妃娘娘似乎对进位一事十分关心，刚刚皇上过去，她就直接当着众人提出来了。”彩月回来的时候，把那边的情况跟她汇报了。 第572章 大怒 “竟是这样？”林慧怡惊了，放下手头的事，追问道：“我这边没收到消息，那皇上这是没答应？” “皇上跟她打太极那。”彩月笑着回答。 “舒妃也是，这种事明着说多容易让皇上，也让她自己下不来台啊。”林慧怡也笑，轻叹了一声。 “可不是。刚才我回来，都听见有人在拿这件事取笑舒妃了。”彩月也无奈地叹道。 “我就知道。”林慧怡了然地摇摇头，把注意力移开了。 由于林慧怡有两日没见到夏生了，她便派人给苏苏传了信儿，让他们在下学后把宇文敞送回凤仪宫用膳。 谁知等到晚膳时分，她欢喜地出来迎接诸多儿女，却看到了一个多余的人。 “皇上？您怎么也来了？”林慧怡略有些讶异，免了孩子们的礼节，上前询问。 “刚刚回来的路上碰见爹爹，爹爹就问了几句我们的学业。又听说儿子今天回来用膳，爹爹也一起来了。”宇文敞抢先回答。 林慧怡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问宇文晟：“今天不是舒妃妹妹有孕的好日子么？皇上难道不过去陪她？” “我今日就想来陪你和孩子们吃饭。怎么，皇后不愿意？”宇文晟笑着问她。 林慧怡心里只叹，童舒妃估计又要在恩怨簿上记她一笔了。真是他想一出是一出，后果却要自己来担。 不过心里暗骂，嘴上也只能赔笑：“皇上要来享受天伦之乐，我又岂能不愿？” 说罢，她就引着众人进去大花厅。 “今天气候好，晚上不冷不热，咱们就在花厅里用饭吧。”林慧怡见宇文晟等人都首肯了，才吩咐宫人上菜。 正所谓虱子多了不怕痒，她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浪费了和儿子的团聚时间。 吃完了饭，她又仔细问过宇文敞最近的学习、生活情况，关心了他的身体健康，才让他出去玩儿。 但她出于担心，又悄悄问了苏苏。 “娘娘放心，我都看着呢。夏生现在和大伴儿的关系也好起来了，不会经常闹着要梁尽了。”苏苏笑着宽慰她。 “这样就好。虽然东宫就在眼前，可我还是怕他过得不好，幸亏有你帮我照顾他。”林慧怡点点头，紧紧搂着她的胳膊。 边上喝茶的宇文晟见状笑了一声：“皇后在这时候却不像之前那样严厉了，倒有了慈母之风。” 林慧怡闻言白了他一眼，道：“皇上，我不过是一码归一码。孩子们有错我当然要纠正，孩子们的衣食住行，我自然也要关心。” “不过你确实不必心忧，夏生是太子，东宫也多的是宫人伺候，又有你这个情如姐妹的丫鬟照顾，用不着这样操心。”宇文晟又笑了。 “用不用得着是一回事，我关不关心又是另一回事，皇上怎么老是混为一谈。”林慧怡让苏苏出去，又坐到他身边，一边嘲讽他： “难道就因为伺候的宫人多，我就不用担心我儿子过得好不好了？难怪皇上总是一副放心的样子。” 宇文晟实在觉得好笑，“是是，我没有你慈爱，没有你关心孩子，行了吧。” 林慧怡哼了一声，别开脸不理他了。 当晚宇文晟就宿在了凤仪宫，结果可想而知，第二天早请安，童舒妃就告假没来。 看着底下有几人都要笑出声来了，林慧怡只好转移话题： “太后病重，皇上施恩准许宫女提前出宫，你们各处有意出去的，都早点报上来给我。” “是。”听到这话，众人便收起了笑容，乖乖应下，之后也没再提童舒妃。 林慧怡见她们没再揪着童舒妃不放，便送了口气，要是她们把童舒妃逼急了，还不得恨死她了。 等散会后，为了稍稍缓和一下，她就给童舒妃请了个太医，又赏赐了一些好药材。 但童舒妃这边却并不买账，刚刚太医在她不好发泄，现在人走了，她就猛地窜起来，把桌上用锦盒精心包装的药材，全都扫落在地。 这还不解恨，她又一边踩跺锦盒，一边骂着：“皇后！你真是太过分了！不仅把皇上抢走了，还要给这些破东西来羞辱我！” 边上的丫鬟琥珀担心别人听见了动静会大祸临头，赶紧上来阻拦，一边抱着她，一边说劝说： “娘娘，娘娘！皇后娘娘也是好意，是听到您说身体不适，才为您请太医，又赏赐药材的啊！娘娘您快停下来。” “她不是！她就是来看我笑话的！”童舒妃已经气得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地闹着，手边挨到的东西全给砸了。 “娘娘！您误会皇后娘娘了！她若是有心要看您笑话，何不亲自过来看，为何要给这些啊，您冷静下来想想吧！” 琥珀见她连御赐的玉如意都给砸了，吓得差点儿高声叫起来。 “你竟敢给皇后那个贱人说话！说！你是不是背叛我，投靠她去了！”童舒妃听见她话里话外为林慧怡开脱，瞬间大怒。 “娘娘！我从小就跟了您，怎么会背叛您呢？我只是担心您再这么闹下去，皇上知道了会生气的。”琥珀整个人跪了下来，抱着她的腿苦苦哀求。 童舒妃发泄了一通，又见着她痛哭的脸，总算是冷静下来了。 但她还是狐疑地看着琥珀，又问：“你真的没有背叛我？” “我若是背叛娘娘，立即被雷劈死！”琥珀下了狠心，毅然决然地发了毒誓。 “好，好吧。我暂且信你一回。”童舒妃放下戒心，愤愤地坐了回去。 “娘娘，您别再发脾气了，要小心肚子里的皇嗣啊。”琥珀吓得忙不迭地护着她的肚子。 童舒妃一听她提到腹中孩儿，顿时泣不成声：“皇上都不在意，我还小心个什么！” “娘娘别胡说了。皇上分明喜欢得紧，怎么会不在意呢？”琥珀又着急劝慰。 “皇上要是真的在意，怎么会不给我晋封，怎么会不来看我，反而去了凤仪宫！”童舒妃不听，仍旧哭诉着。 琥珀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娘娘您没听说吗？昨晚皇上本来是要来的，只是半路碰到了太子殿下，这才去的凤仪宫。” 第573章 桂香 任凭琥珀怎么劝说，童舒妃就是听不进去，只顾着哀怨哭诉宇文晟对自己的疏忽。 就在琥珀为此着急上火的时候，桂香进来说：“琥珀姐姐，娘娘的药该煎了，你要去盯着么？” 为了童舒妃的安全，她的药都是琥珀亲眼看着煎熬，每一步都不能错眼的。 因此她听见这话，有些为难，既不想把童舒妃就这样放着，又担心别人会钻空子，对安胎药动手脚。 她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仍在低低哭泣的童舒妃，又看了眼桂香，最后还是下了决定，便嘱咐桂香： “你好好照顾娘娘，注意别让她再砸烂东西，我去煎药。” “哎，请姐姐放心。”桂香垂头掩去嘴角的笑意，好似对她的选择早有预料。 琥珀又劝了童舒妃几句，见她仍旧不听，才匆匆出去煎药。 桂香见她走远，屋里再没别人，便慢悠悠地倒了杯热茶，端到童舒妃面前。 “娘娘，您快别哭了，喝口茶润润嗓子。若是皇后娘娘知道您如此作践自己，只怕要教训您了。” 童舒妃一腔怨气还没消，一听她这话，登时怒火上涌，见手头又有东西，便抑制不住地操起来一通乱砸。 “她算个什么东西！她凭什么来管我！我怀的可是皇嗣，是皇上的儿子，她也敢教训我？” “娘娘息怒，但那可是皇后娘娘，六宫之主，天下臣民之母啊。而且皇上看在孝洁皇后的面子上，对她可尊敬了。” 桂香看了看她越发难看的脸色，又小声地嘀咕着：“莫说教训娘娘，只怕还能吹枕头风，让皇上降您的位分呢。” 听到“位分”两个字，童舒妃跟戳中了什么穴位一般，一个激灵就扭头瞪住了她，面目逐渐狰狞，一边咬牙切齿地问：“你刚刚说什么？” “奴婢，奴婢什么也没说啊。”桂香见她上钩，心里十分高兴，但面上却仍作出一副不明白的表情。 “你刚刚说什么位分？说，给我说清楚！”童舒妃猛地扑过来，带倒了座上的一堆物件，连一张小机都掀翻下来了。 状似惊慌的桂香一副吓呆的样子，跟着就被她掐住了肩膀，大吼着：“说！是不是皇后阻止皇上进我的位分！” 桂香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刚要答她，却听见外间传来一阵喧哗，跟着是急促的脚步声不断靠近，还有琥珀急切的声音： “到底怎么回事？桂香不是在里面吗？为什么又让娘娘这样大吵大闹的！” 桂香嘴角弧度一滞，眸中闪过些许不耐烦，但想着自己还有机会不能操之过急，便忍耐下来。 但已经失去理智的童舒妃见她一声不吭，本来就冒火的人更加愤怒，直接掐住了她的脖子，一边逼问咒骂，一边用指甲剐蹭她的脖子和下颚，形成一道道血痕。 桂香被她这疯狂的动作吓得不轻，又因为窒息脸色涨得通红，两手下意识地想要推开童舒妃。 但童舒妃却不管不顾，好像根本意识不到手下之人快要被她掐死。 幸好琥珀及时赶到，带着一群宫女把她拉开了，这才救下桂香的命。 琥珀来不及管不停咳嗽的桂香，只顾得上吩咐宫人把童舒妃按到床上去，一边派人去叫太医。 就算她再不愿请太医把事情闹大，但现在为了童舒妃对身子着想，也只能如此行事。 见主子还在挣扎叫喊，她叹了一声，转而去把桂香扶起，等她缓过来，就赶紧问询：“到底发生了什么？娘娘为何要掐你？” 桂香忙着按摩自己布满淤青血痕的脖颈，心里不断念着“阿弥陀佛”，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她嘴上却带着无助迷茫地回答：“姐姐，咳咳，我也不知道……我就倒了杯茶给娘娘，又劝了几句，谁料娘娘就突然冲过来想掐死我！” 说罢，她就像是一回想那情境，就害怕极了的样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琥珀也没怀疑她的话，只心道主子这病越发厉害了，嘴上无力地安抚： “娘娘本就身子不适，又怀了皇嗣，情绪不稳，你就多担待些，别放在心上。” “我知道的，况且我不过是个小小宫女，岂敢记恨娘娘呢？我只是可怜咱们娘娘，明明是大喜事，却成了这个样子……” 桂香先是述说了一番对童舒妃的同情，又假惺惺地“呜呜”哭了几声。 “唉，你是个孝顺孩子，我会跟娘娘记你的好的。”琥珀心下生怜，温柔擦去她脸上的泪珠，一边说。 桂香闻言心下大喜，虽然这回险些一命呜呼，但好歹成效十足，没让她白受这场罪。 她温顺地低声回复：“我不求别的，只求咱们娘娘早些好起来，平平安安生下小皇子，我就知足了。” 琥珀拍了拍她的手，听见太医赶到，连忙前去迎接。 等太医给童舒妃开了安神汤服下，让她睡着，宇文晟这边旨意也下来了。 意料之中，闹出这种事少不得一顿训斥，不仅童舒妃本人受到教训，连琥珀这些伺候的人也都挨了罚。 “还不知道等娘娘醒来听见皇上这旨意，又要闹成什么样呢！”琥珀心里焦虑得很，重重叹息了一声。 而作为造成这种局面的推动者，桂香躲在角落里，衣袖掩面，从外面看着好像她在默默垂泪。 林慧怡这边也收到了安处宫传来的消息，身为正宫皇后，每个宫里都有她的眼线，不过有的不够深入罢了。 梨花听见她的叹息声，也叹道：“舒妃娘娘何必如此，大好的喜事，非把自己弄成这样。脸面丢了倒还是小事，把身子弄坏了才难养好。” “她如今这个情况，真是一点刺激都受不了，我不过给她药材太医，就惹来她这样误解。” 林慧怡直摇头，眉间皱起一个“川”字，可见她觉得此事有多棘手。 “要不跟皇上商量，把她送去西苑休养，在这里总有不怀好意的人。”梨花听了她的话，便提了个方案。 “不妥。”林慧怡略考虑一下就推拒了，“她如今这样敏感，我让她去西苑，只怕会闹得更不可开交。” “唉。”梨花也没法了。 林慧怡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便道：“传令后宫，童舒妃怀有皇嗣，然身体抱恙，众妃需得宽让，使其安稳养胎。” 第574章 陆宸妃 就在林慧怡为此事烦忧的时候，长安宫的陆夫人却甚为得意。 “转告桂香，这回她做得很好，懂得机灵变通，没有急于一时坏了我的大计。” 她笑盈盈地说完，又看向身侧的黄英，警告道：“你也该和她学学，行事别那么急功近利。” 黄英心里极为不满，但慑于她的威势，嘴上却只能老实应下：“我知道了。” “对了，她这回不是颈项受了伤吗？就把库里那几盒皇上赏的药膏给她。”陆夫人知道她心口不一，也没在意，自顾自地说。 “娘娘，那样好的东西，给她不是太浪费了么？”黄英一听就忍不住了。 那几盒御赐的药膏治疗伤疤最好，她都没有，凭什么给桂香。 陆夫人也不恼，只慢悠悠地侧头斜睨着她，“我的东西给谁自有我的道理，浪费与否不是你该管的。” 黄英心里一闷，撇了撇嘴，不过也确实被她这一句震慑到了，不敢再胡乱言语。 “让桂香继续讨好琥珀，尽可能多地接近童舒妃，不用太着急，时不时挑拨几句即可。”陆夫人瞥了她一眼，又道。 “是。” 自从林慧怡下达了那道懿旨，后宫嫔妃们就没人敢和童舒妃发生争执，有的嫌麻烦，就直接不和她来往，就算路上碰到也远远避开。 而本就精神敏感不稳的童舒妃，见到这种情况，根本不会从自身思考问题，直接把锅都扣到了林慧怡头上，认定是她故意挑拨她和大家的关系，使她被孤立。 因此，童舒妃对林慧怡更加厌恶，除了晨昏定省和节日庆典，便再也不和她同时出现在一处。 林慧怡也没办法，想做什么也得考虑到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一个不好把她刺激得流产，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所以她只能耐心等其生产，再做打算。 在这期间，裴太后的病情加剧，临终前最后一个愿望就是想看到宇文齐成婚，于是林慧怡的精力便放到了这上面。 等到紧赶慢赶把宇文齐和庄红娟的婚礼办完，裴太后便心满意足地闭了眼。 太后驾崩是国丧，即便裴太后的遗诏写明了要求薄葬，并且缩短丧期，宇文晟也不能不顾皇室脸面，还是大操大办了一场，丧期也定为一年。 等丧期结束，童舒妃的龙凤胎都要满岁了。 除服后的第一个晨昏定省，林慧怡的视线扫过其中几人，才开口宣布：“为了弥补丧期内生育皇嗣几位妹妹，皇上昨晚已与我商量过了。” 被提到的几人全都展露出笑容，童舒妃更是趾高气扬地睥睨众生了一番，好似她就要平步青云。 这一举动，引得她身边的几人全都表达了嫌恶之意。 大昌妃更是直接翻了个白眼儿，抱臂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好事。 而坐在她们前头的陆夫人一副温婉居家的微笑，一手轻轻在小腹上抚摸着，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林慧怡瞥了她一眼，嘴角忍不住抿了一下，才接着说：“夫人陆氏晋封正二品宸妃，舒妃童氏、景妃权氏晋封从二品夫人，贵姬程氏晋封正三品妃……” 说完，底下众人就齐齐变了脸色，尤以童夫人为甚。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甚至呢喃出了声，显然对这个结果极不满意，完全是出乎意料。 而她身边同样被进位的权夫人，则是一脸嘲讽地看着她，笑吟吟问道：“童姐姐这是怎么了？进位这样的大喜事，怎么还不高兴呢？” 柳贞妃也笑着看她：“难道童姐姐是对皇上的晋封不满意？” 沉默看戏的众人闻言，全都露出嘲笑。童舒妃凭着这龙凤胎，气焰可越发嚣张，在孝期都给她们几回气受了。 如今看她当众出丑，不像权夫人和柳贞妃那样落井下石就不错了。 林慧怡也不愿她们太过刺激童夫人，便想着解围：“你们别打趣童妹妹了，人家是太高兴忘记自己在凤仪宫了。” 听她这么说，大家也愿意卖她人情，就收敛下来。 只是谁都没想到，童夫人居然胆大到当众驳回林慧怡的话。 “我就是不满意！皇上为什么只给我夫人之位，我明明给他生了四个儿女，是大功臣！而她！” 说着，她一手指向陆宸妃，气急败坏地喊着：“凭什么她只生了个女儿，就封为了宸妃！” 林慧怡也有一分的错愕，于是让大昌妃抢了先出声：“不满意就去跟皇上说啊，在这儿跟皇后娘娘较劲有什么用？” 童夫人的父亲实在是野心勃勃，居然妄想吞并她们长白山女真朱舍里部。 作为酋长之女，为了部族，她自然跟随父亲的态度，对童夫人也看不顺眼。 林慧怡见陆宸妃始终低着头不做回应，知道她是要装聋作哑到底了，只好回应：“大妹妹说的是正理，你若有异议，就去找皇上说。我可做不了这个主。” “自然是要去的。”童夫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说完草草给她行了个礼，转身就出了凤仪殿。 “她是什么东西？竟然对皇后娘娘这般无礼。”见她如此倨傲，程英妃忍不住骂了一句。 “算了。童夫人什么情况你们也该清楚，都少去刺激她吧。”林慧怡安抚了气恼的众人几句，赶紧转移了话题。 而本该是今日风头最大的陆宸妃，却丝毫没引起大家的注意，连酸话都没听到几句。 散会后，彩月扶着她回屋，小声说：“姐姐，陆氏今日升为四妃，势力更大，咱们必须得想办法。” “她这几年都没动静，我又拿不住她的把柄，况且她现在又怀孕了……”说到这儿，林慧怡忍不住泄气地抓了把头发。 彩月也跟着叹气，陆宸妃的运道实在太好了。她也真的够聪明，能把自己的好运利用得宜，使她们不好下手。 “不着急，再等等吧。”林慧怡渐渐冷静下来。 等陆宸妃这胎生产后，她一定会有所动作，不然她就是真的改性了。 但林慧怡很清楚，陆秋雁只是暂时蛰伏。 第575章 崴脚 陆宸妃自然明白自己如今风头正盛，但也明白这同时是她翻身的机会，因此并不打算继续蛰伏。 现在首要问题是她不能暴露，仍然要林慧怡“相信”，她真的悔改了。之后出现的任何事件，都与她无关。 但是要想坐到这点可不容易，林慧怡并不是傻子，她若没有找出个好法子，根本骗不过林氏。 不过她也不是全无办法，至少她有足够多的打手，只要把她们的暗中联系掩盖住，林氏抓不住她。 看来她必须要演一出苦肉戏了。陆宸妃垂头摸了摸略微突出的小腹，突然又想到之前假孕的事。 那次自己真的是得不偿失，她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当时已经怀孕了。若她当时再忍半个月，指不定早就升为宸妃了。 越想越气，陆宸妃忍不住捏拳锤了下小机，厚重的木头硌得她手腕生疼。 “娘娘……”黄英被她这突然一下吓得一个激灵，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瑟缩地看着她。 “没事。”陆宸妃一边按揉着作痛的手，一边思考该怎么演这出苦肉戏。 吃了一回大亏，她绝对不能再拿自己的肚子开玩笑了。 不能拿孩子作场子，就只能用她自己了。陆宸妃下定主意，立即吩咐黄英：“随我出去一趟。” “娘娘，去哪儿？”黄英将她扶起来，小心翼翼地盯着她的脚下，生怕她一个不注意摔着了。 “凤仪宫。”陆宸妃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一双妍丽温柔的眸子里，却盛满了势在必得的欲望。 但黄英却不明白，一脸疑惑地问她：“娘娘，咱们这时候去凤仪宫做什么？” “去凤仪宫当然是见皇后娘娘，不然还能做什么。”陆宸妃瞥了她一眼，见其仍然不懂，也不想给她解释。 黄英也没有再问，扶着她上了软较。 等抵达凤仪宫大门外，陆宸妃跟守门人说明了来意，等得到林慧怡的准许，便抬脚往里走。 在跨越门槛时，她不着痕迹地向下瞥了眼，随即重重踩上去，跟着身体用力往旁边一歪。 “哎呀！”她惊呼一声，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身子跟着软倒。 黄英不知道她的计划，只以为她是真的崴了脚，立即叫喊起来：“娘娘！您怎么了？快传太医！” 这里发生的动静很快引来了林慧怡，她看着正紧抓小腿，一边痛苦呻吟的陆宸妃，蹙眉问她：“宸妃这是出了什么事？” “回皇后娘娘，妾身刚刚，不小心崴了脚。”陆宸妃听见她的声音，像是才反应过来，挣扎着要起身行礼。 林慧怡拧着眉抬手阻止：“都崴了脚，还在意什么虚礼。你现在可怀着皇嗣，凡事不能任性为之。” “是，妾身听训。”陆宸妃一副委屈受教的模样，低眉垂首地说： “妾身本来感念娘娘这些年的照应，想着专门来给娘娘道个谢。谁知居然感觉小腿抽筋脚软了……” 说罢，她越加失落，低低地呢喃：“倒还让娘娘为妾身担心，都是妾身太笨拙了，连个路都走不好。” “好了。”林慧怡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并不相信这是她真情流露，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表演： “你现在身子重，会腿抽筋很正常。既然你崴了脚不能走动，就先去暖阁里歇息，等太医看过了再说。” 说完也不等她反应，直接命令她的宫人：“还不把你们娘娘搀扶进去。以后必须更加小心，要是再让上次的事发生，谁都保不住你们！” 上次的事指的就是陆宸妃假孕流产，当时她们妄想栽赃给杨嫔，结果让黄姥姥制止，她们也因此没被处置。 林慧怡说这话就是警告，陆宸妃如果再出一回事，她们伺候不周的罪名就是实打实的，谁求情都没用。 因此这群宫人齐齐变了脸色，小心翼翼地把陆宸妃扶起搀进暖阁里。 林慧怡深刻怀疑陆宸妃今天这一出不简单，立即用眼神示意彩月去查，自己则跟去了暖阁盯着陆宸妃。 她果然猜得不错，陆氏升上四妃，不可能再蛰伏。她倒要看看，陆氏这又是打算演哪一出？ 但陆宸妃的目的已经得逞，她现在只需要乖乖地听从太医的诊断便是。 “启禀皇后娘娘，宸妃娘娘脚踝紫红肿大，受损严重，大约要休养两个月。这两个月里不能下地走动，以免留下病根。” 听完太医的诊断，林慧怡立即吩咐人说与陆宸妃的宫人知道。 跟着她又对陆宸妃例行公事地叮嘱：“既然太医这么说了，你就在长安宫安静养上两个月，没事就别出来了。” “多谢皇后娘娘关怀，妾身又给您添麻烦了，此生无以报答。”陆宸妃歪在榻上，俯身还想行礼。 “你好好养伤养胎就是对我的报答。行了，我这就安排人把你送回去。”林慧怡懒得应付她，说完就走了。 “谢皇后娘娘恩典。”陆宸妃却坚持把戏做完了，对她的背影俯身拜下，看着着实惹人怜爱。 直到回了宫，把其他人都打发走，只留下黄英，她才褪下伪装，笑吟吟地说着： “林氏，让我在长安宫静养的命令可是你下的。那之后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可都与我无关了。” 黄英蓦地瞪大眼睛，“娘娘，这是你故意安排的？” “不然呢？有你们谨小慎微地搀扶着，我哪儿那么容易扭伤。”陆宸妃无语地斜了她一眼。 “你为什么这么做？咱们被困在长安宫，就更难掌控外面了。”黄英又问。 陆宸妃闻言忍不住“啧”了一声，训道：“只是我被困住，你们又没有。而且这也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说完，她又支使黄英：“去通知各处的线人，让她们尽快做准备，给林氏一份儿大礼。” “明白了。” 见她走远，陆宸妃脸上的笑容愈深，眼中的寒光愈盛。 “哼。林氏，我看把高氏的荫庇破解了，你这个皇后也做到头了。这回，你要怎么对付呢？” 陆宸妃自以为谋划周全，大计第一步成功近在眼前。 第576章 迷惑 而林慧怡这边，正在听取彩月调查的结果。 “根据杨嫔娘娘和其他宫人的反应，陆宸妃最近确实没有异常动静，大多时间都在屋里养胎，时不时去御花园逛逛，偶尔去其他妃嫔那里坐坐，就没有别的活动了。” “她常和哪些人来往？”林慧怡眉头紧锁，总觉得她没那么安静，于是便想从人情来往方面入手。 “与她关系亲近的也没几个，大多都是碍于她的位分，面子上过得去罢了。”彩月摇头陈述完，念了几个名字： “硬要说的话，只有韩夫人、完颜嘉妃、叶贵仪、任慎仪、钱贵容、车宝林，这些人勉强和她好些。” 林慧怡眉头皱得更紧，心里的疑惑也更盛，道：“完颜嘉妃更像是广结善缘，她和宫里大多数人关系都好。” “韩夫人么……”她迟疑了一瞬，又道：“她虽然对我多半有些怨言，但凭她的胆子、手段，未必会跟陆宸妃真的同流合污。就算真敢，那估计也就是充当陆氏的炮灰。” “你说得对。”韩夫人进宫多年，彩月对她都足够了解了。 虽然她手段、人品称得上低劣，但胆子和脑子却算不得大，陆宸妃是瞧不上和她进一步结盟的。 跟着林慧怡又继续分析：“叶贵仪和任慎仪进宫多年也没什么波澜，不过是凭着资历升到从五品。 她俩平时也是平平无奇，对哪一方都不得罪。陆氏就算真的和她们结盟，能得到的助力也不大。” 叶贵仪是海西女真叶赫部贡女、任慎仪是朝鲜贡女，这么多年都没能出头，还是靠着林慧怡立后时大封六宫，才进位从五品。 这样看，她们确实无法带给陆宸妃什么利益。陆氏交好她们，可能只是用来迷惑林慧怡的。 顺着她的话，彩月做出了如此推断：“这么算下来，只有钱贵容和车宝林可能是陆宸妃的真盟友。” 林慧怡点头同意。这两人与林慧怡都是有仇的，甚至在对方看来是深仇大恨，要斗个你死我活的。 钱贵容虽然是庄奉夫人的外甥女，但由于本人的品行不端，一直不受宇文晟的喜欢，并且得罪了林慧怡。 因此，即便是之前那次大封六宫，她也只进了一级，只位居正六品上。 除了有罪的伏采女，剩下三位保母夫人的亲戚中，她是位分最低的，人缘也是最差的，足以窥见她在后宫的失败。 最后的车宝林是朝鲜贡女，早先还算颇得宇文晟的宠幸，但她私底下作妖惹到了林慧怡。 林慧怡便暗中将与她同父，却由于生母低贱，而只能做奴婢的甄金叶推了出来。 由于甄金叶背后有林慧怡的支持，本人也相当走运，没多久就怀上皇嗣，翻身压住了旧主兼同父姐妹的车宝林。 甄金叶这人也十分精明，知道自己必定会被车宝林暗算，便对自己狠下手，将流产栽赃到车宝林头上，使其被贬。 而车宝林被林慧怡这样暗算，以致两败俱伤，她心里肯定怀有恨意。这时陆宸妃再抛出交好的信号，她当然要紧紧抓牢。 “盯紧这两个，钱氏虽然自己不行，却有庄奉夫人的帮助，车氏更是心机深沉，不可不妨。”林慧怡当即便做出了反应。 彩月听后便以此去布置。 果不其然，没两天，陆宸妃在被宇文晟探望的时候，就将这几人推荐了出来。 宇文晟对她还算喜欢，当然不会拒绝，反正都是自己的妃嫔，长得也都不差，去谁那儿并没有太大区别。 而这其中抓紧机会的翘楚便是车宝林，多年没有接驾过的她，一下就抓住了宇文晟的心，成了宫里的红人。 还没半个月，她便迎来了晋封为从六品上昭华的圣旨。 林慧怡面对着负责传旨的武德，略微勾了勾嘴角，笑道：“知道了，我这就让六局去准备。” 武德又说了几句好话，便起身告退。 等人走了，林慧怡立即就让宜奴去传召六局女官。 随即，她又赶紧嘱咐彩月：“等会儿你偷偷跟周姑姑说，让她在车昭华的宫人里，安插几枚钉子进去，并告诉她们盯紧车氏。” 周尚宫作为女官之首，虽然分配宫女不是她的主要责任，但她绝对是能做主的。 彩月却隐隐觉得不对，她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说出来：“姐姐，我总觉得陆宸妃表现得很怪异。” “怎么说？”林慧怡一愣，抬头带着疑问看她。 “她明明知道你现在是皇后，周姑姑也是你的人，要在宫人里安插眼线再容易不过。那她为何不阻止车昭华晋封呢？”彩月解释道。 毕竟要安排人，只有宫女出现了缺口才行。她们不说遏止这种缺口出现，反而主动打开这个缺口，给林慧怡塞人的机会。 这如何不能称之为怪异呢？ 林慧怡有如醍醐灌顶，整个人清醒过来。她差点儿也被陆宸妃带进沟里了。 “多亏有你提醒我，不然我就被她蒙过去了。”林慧怡满含庆幸之情地抱了抱彩月，以及浓厚的依赖之情。 “据此来看，车昭华不过是陆宸妃故意抛出来迷惑我的诱饵，也是让我转移注意力，分散监视其他人的精力。” 她默默地盘算了一番，接着又说：“这样的话，车昭华那里可以暂且放一放，其余几人要加紧监视。甚至……” “甚至陆宸妃还有帮手，一直没有被我们发现。”彩月替她补充完整了这句话。 林慧怡为她俩的心有灵犀感到喜悦，笑过之后又回到正事上：“让杨嫔那边再仔细搜查一遍，顺便让周姑姑找找陆宸妃宫人的人际来往。” “嗯。”彩月微笑着点头。 “还有甄金叶，先前我没想再把她扯进来，现在也可以透露一点消息，至于她要不要掺和，就自己选吧。” 虽然林慧怡嘴上这么说，但凭她对甄金叶的观察，那人是一定会掺和进来的。 毕竟直接陷害车昭华的人是甄金叶，绝对会被报复的也是甄金叶，不想陷入被动，她就必须帮助林慧怡。 第577章 谋害知己 “皇后娘娘自然最是温柔善良的，不然哪儿能爬得上这皇后的宝座呢？” 凤仪殿内众人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句话，全都好奇地看向出声那人，想知道究竟是谁如此大胆。 林慧怡也奇怪得很，直到看清刚刚说话的人是车昭华后，心下便已是了然，看来她们是挑在了今天动手。 于是她轻轻哂一声，冷眼瞥向她，道：“车昭华这话，莫不是觉着好日子过够了，想再回去当罪人了？” 车昭华不理会她话中的警告，直接站了起来，理直气壮地与她对视，一边冷笑着说： “我是为什么当的罪人，皇后娘娘当然最清楚不过了。你能做一次，想必也不介意做第二次吧。” 她这番言语可就是明摆着告诉众人，当初她害甄金叶小产是被林慧怡陷害的了。 因而一众妃嫔脸上都有惊异之色，先是在二人只见游移，很快又挪到了事件另一位当事人甄淑姬身上。 但甄淑姬就像感觉不到一样，低着头没有任何反应。 林慧怡没看她，只似笑非笑地看着车昭华：“你这话是何意？难不成还是我叫你去害的人？或是我害了人再陷害你？” “您如此善良聪慧之人，当然不会做出这种蠢笨之举了。”车昭华眼角抽了抽，哼道：“您的手段高明得紧，断不会留下会损害您名声的把柄。” 林慧怡忍不住“嗤”了一声，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既然你说我不会留下把柄，那你又从何得知是我害你？” “因为皇后娘娘忘了一句话。”车昭华嘴角泛起一抹冷笑。 “哦？什么话？”林慧怡懒洋洋地回了一句，还端起茶杯小饮了两口。 一些妃嫔见她如此镇定悠闲，便明了她心中对此早有算计，因而都不打算做声，沉默看戏。 不过这出戏的几位参与者，却不以为意。她们只觉得自己掌握了绝对优势，心中想的都是，就让林氏得意一会儿吧，不然以后可就没机会了。 车昭华冷笑一声，回答：“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说来说去老半天，你这不还是妄自揣测吗？有本事就拿出证据来，证明是林姐姐害你。” 向安娘耐不住，直接跟她叫板：“若拿不出来又不闭嘴，我就禀告皇上，治你一个诬蔑皇后之罪。” “诶~”林慧怡笑眯眯地制止她，甚至打了个哈欠，又慢悠悠地说：“你别着急嘛，且听她继续说，权当做消遣罢了。” 向安娘听她这么说，只好作罢，学她靠在椅背上小口喝茶。 而车昭华却是一脸被侮辱的涨红，恨恨道：“我是没本事，没能找到皇后害我的证据。但是我一样有法子，让世人看清她林慧怡的真实嘴脸！” “车氏！你越说越不像话了！皇后娘娘人品贵重，你这些乃是无稽之谈！”一直装聋作哑的甄淑姬终于开了口。 她训斥完车昭华，跟着立马向林慧怡请罪：“妾身身为重华宫主位，未能及时劝阻宫人言行，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林慧怡仍旧是言笑晏晏的模样，回道：“不过区区小事，你又何必如此郑重。车昭华含有怨怼之心，你又岂能知道，快起来吧。” 甄淑姬又拜了拜才起身坐回去。 “真是好一副妻妾祥和图。”车昭华讽刺地一笑，跟着又说：“真是可惜，甄金叶你聪明一世，却还把个仇人当作恩人，真是可叹可笑！” 说完，她就像是抑制不住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甄淑姬听完脸色一白，当即愣在了位子上。 林慧怡一手托腮，好整以暇地看着狂笑的车昭华，“快别扯这有的没的了。你不是还有法子么？不早点拿出来让我们瞧瞧？” “若还是胡言乱语，就算你如今圣眷正隆，皇上也不会饶你。”庄小娘适时地来了一句。 车昭华也不理她，只道：“皇上若是知道了这事，恐怕不饶的不会是我，而是这位皇后娘娘。” 说罢，她侧头给侍女使了个眼色，接着又说：“我已经派人将你的丑恶面目告知了皇上。 很快，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你心肠歹毒至极，连与你结为知己的孝洁皇后，都能惨痛下杀手！你根本不配为人！” 她将高智明抬了出来，殿内所有人都被震住了。 就连早有准备的林慧怡都怔愣了一瞬，这次她们竟然用高智明的死作筏子。 她心里涌上一股怒气，双拳捏紧又松开了几次，才冷静下来。 此时妃嫔们也都回过神，纷纷带着探究之意，暗地打量林慧怡。显而易见，她们都听进了车昭华的话。 为此，陆宸妃一伙人个个都满意极了。 林慧怡脸上的笑意全无，冷冷地看着她，“既然你请了皇上，那就等他来了，咱们再好好计较计较。” 说完，她又对众人说道：“今儿就不忙着散，诸位姐妹都没有意见吧。” 她这话不是疑问语气，显然没有商量的余地。因此一干妃嫔不管感不感兴趣，全都应下：“妾等遵旨。” 车昭华完全不肯向她低头，始终高昂着头颅，冷声哼道：“皇后别临阵脱逃就行了。” “你想闹，我就奉陪到底。”林慧怡冷声说完，也不管底下人的反应，自顾自地喝茶。 就这样，殿内保持着死一样的寂静，只偶尔才出现一点极轻的耳语声响，直到宇文晟终于大驾光临凤仪宫。 他是一下了朝会，就听到黄振的禀报，本想直接扔掉不管，但听说与高智明有关，才不耐烦地接过那状纸。 这一看，就看得他满腔怒火。 跟着确认后宫嫔妃全员俱在凤仪宫，他立即上了御辇赶过来。 他大步走进凤仪殿，见林慧怡虽然冷着脸，但仍然镇定自若地品茶，心中刚刚陡生出来的怀疑又消散了大半。 他怎么又被人稍稍一撺掇就信以为真了。皇后的为人他不清楚，难道聪慧如高智明还能看不出来？ 想到这儿，他就冷静下来，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些许。 紧接着，宇文晟又看见殿中央孤零零站着的女人，是他最近的新宠车昭华。 他几步走到车昭华身前，蹙眉问道：“是你告皇后的状？” “回皇上的话，正是妾身。”车昭华这才柔软下来，盈盈拜下。 就在众人为她这变戏法一般的表情转换感到嫌恶之时，“啪”，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在殿内不断回荡。 第578章 承乾旧人 看着被扇倒在地，捂着一边脸庞含泪啜泣的车昭华，一众妃嫔方才如梦初醒，纷纷转头去看宇文晟的脸色。 连林慧怡都没想到，宇文晟居然会直接打这一耳光。 她疑惑地看着宇文晟，只听他十分严肃地训斥车昭华：“无凭无据竟敢诬蔑皇后，还意图闹得人尽皆知，令皇室蒙羞，简直罪该处死。” 说着，他就招呼黄振：“把她拖下去。” 眼瞅着宇文晟不按套路出牌，为了不让计划要落空，原本还想按原计划隐藏的同盟们，立即站出来营救。 最按捺不住的就是童夫人，只见她几步上前冲到宇文晟跟前，言辞激烈地说： “皇上！车昭华就是实话实说！皇后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善良，她确实谋害了孝洁皇后！” 呵，原来童夫人也搅和进去了。她倒是没怀疑到这个疯子头上。 林慧怡心中冷笑，视线又扫视了一圈，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也暗中投靠了陆氏。 只可惜疯魔的只有童氏一个，其他的都是人精，轻易不会暴露。 林慧怡便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等着宇文晟的反应。 “你也参与其中？”好歹是为他生了四个儿女的妃嫔，宇文晟到底没刚刚那么凶，但脸色也不好看就是了。 童夫人本来被他吓了一跳，有了退缩之意，但视线触及高高在上的林慧怡，心中想要将她打入尘埃的欲念就越发强烈。 于是她不管不顾地叫喊起来：“皇上！我们有证据！孝洁皇后就是她蓄意谋害致死的！” 她患了疯病宇文晟是知道的，因此只以为她是心里对林慧怡有怨，并不把她的话当真，只是看在儿女的份儿上，对她还留了些许情面。 “把童氏送回去，请个太医给她好好看看。” 黄振刚要把两人弄走，殿门口就传来一声温温柔柔的劝阻：“皇上且慢。” 众人齐齐闻声望去，竟是挺着大肚子往里走的陆宸妃，细看之下她脚上的动作还一瘸一拐的。 林慧怡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冷笑，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真能甩手当掌柜呢！ 宇文晟见到她脸色柔和了许多，见她行动不便，赶紧几步迎上去亲自搀着她，嘴里还温声训她： “你不好好待在长安宫养胎，怎么到这儿来了？你看看自己，身子不便，脚伤也还没好，瞎走动做什么。” 大家见到宇文晟对她温柔体贴的态度，不少人都红了眼睛。 林慧怡却浑不在意，这种体贴谁没有过，廉价得紧，也只有那些拘泥于情情爱爱的人才会眼红，聪明人谁还在乎这个。 陆宸妃对那些羡慕嫉妒的目光视而不见，对宇文晟微微福身笑道：“妾身拜见皇上。” 说着还准备跟林慧怡行礼，只是被宇文晟拦住了。 “你可别跪以免伤了胎儿，皇后不是计较这些虚礼的人。” 林慧怡闻言嘴角轻轻勾起，顺势做出一位母仪天下的皇后应有的贤惠大度之态。 “妾身正是明白皇后娘娘的仁善亲和，才在听说有人诬告娘娘之后，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陆宸妃对她眼中的嘲讽笑意视而不见，好像自己真是如此想的，说完又准备下跪：“皇上，请您务必要相信皇后娘娘，她是绝对不会害人的。” “朕知道，你快坐下来吧。”宇文晟唤人搬来椅子，又垫了软垫才让她放心坐下。 被他们两人的腻歪恶心得快要吐出来的柳贞妃笑了一声，道： “既然宸妃娘娘如此相信皇后娘娘，刚刚为何又阻拦皇上，惩治这两个污蔑娘娘清白的人呢？” 庄小娘也带着酸意地出声嘲讽：“恐怕嘴上相信是假，心里污蔑是真。” 宇文晟闻言眉头蹙起，对她们的话甚为不满。 陆宸妃立即摆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拦住想要斥责几句的宇文晟，弱弱地为自己辩解： “两位姐妹误会我了。我是想着，这股谣言已经产生，若是不审理清楚，恐怕会损害皇后娘娘的名誉。所以我才劝住皇上的……” 说着，她怯生生地看向林慧怡，懦懦道：“皇后娘娘如果仍怀疑妾身别有用心，不用听妾身胡说，直接处置了她们就是。” 林慧怡闻言心下冷笑不止，这副可怜模样谁看了都不忍心，何况是十分好色的宇文晟呢？ 也难为了陆秋雁，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要如此装腔作势。不过谁让扮柔弱在宇文晟那儿最吃香呢？ 她扮起来还一点儿不显得做作，自然是用得越发得心应手了。 林慧怡想着，嘴上却说：“难为你为我考虑得如此周全，看来这几年你可真是悔改了。没辜负我和皇上的一片苦心。” 见她又一次当着宇文晟的面旧事重提，陆宸妃侧头见宇文晟脸色稍暗，嘴角忍不住向下一沉，他果然还记着这件事。 为了不暴露自己，陆宸妃笑着回应：“往日犯了大错，多亏皇上和皇后娘娘训诫，使我得以改正。 受了娘娘您如此大的恩惠，妾身自然要投桃报李，为娘娘您证明清白，更要为您考虑周全。” 林慧怡没接她这话，直接看着宇文晟说：“皇上，既然童氏言称自己握有证据，那就让她拿出来，我倒要看看，她们还能如何捏造。” “皇后你都答应了，朕便陪着你听听好了。”宇文晟走到她身边坐好，挥手让黄振释放那二人。 车昭华这才有机会招呼自己的宫女：“玉鸦！” 刚刚被吓得不敢动弹的玉鸦，偷觑了帝后的脸色，才敢畏畏缩缩地出去带证人进殿。 林慧怡眯着眼看着那人由远及近，感觉有些面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但想到这事跟高智明有关，那多半就是承乾宫的旧人。 思及此，她便有了应对之策，心里全无负担。 “皇后娘娘兴许不认得此人，但她却认识您。”车昭华指着那个宫女，跟众人介绍：“这可是从前伺候孝洁皇后的人，她的证词，足够可信了吧。” 第579章 捏造伪证 林慧怡对这人的身份早有预料，脸上一点儿惊讶之色都没有，反而嗤笑着说：“证据是否可信，不是靠你一张嘴说出来的。” “皇后娘娘既然还要硬撑，那妾身自然要满足您的心愿，将证据摆出来，让您输得心服口服了。” 车昭华脸色一沉，冷冷地说完便指挥那名宫女：“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能否为旧主孝洁皇后报仇，就看你说不说实话。” “奴，奴婢遵命。”那宫女脸上还有些惶恐之色，又悄悄看了看宇文晟的表情，才敢出声： “启禀皇上，奴婢原是孝洁皇后名下的小答应拂绿，娘娘崩逝后，皇上留奴婢在承乾宫继续当差……” “说重点！没人想听你那些破事儿。” 拂绿还没说完就被性急的童夫人一口打断，吓得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嘴上虽然连忙应声“是是”，心里却对她升起了怨气。 身为孝洁皇后身边的小答应，一直以来宫里谁不对她礼让几分，还从没受过童夫人这种气。 更别说她们今天就指着自己，帮她们把林皇后拉下来呢！竟然对自己这般粗鲁，拂绿当场就想反水了。 要不是记着孝洁皇后的恩，要为她报仇雪恨，她才不会搭理这些人！ “童夫人！”宇文晟沉声喝止她，又对拂绿吩咐道：“继续说下去。” “奴婢遵旨。”拂绿忍下心里的郁气，接着刚刚的话说来： “娘娘尚未崩逝之前，太医曾开药让娘娘服用，还说好好调养或许还有拖延一年半载的可能。 先前奴婢并无所知，以为娘娘是按着太医的方子服药。后来奴婢才得知，林皇后早就偷偷把药方换了！” 她越说越愤恨，竟然胆气十足地昂首挺胸，一手指着林慧怡，喊道：“皇上！是她害死了孝洁皇后！” 她竟然知道了调换药方的事，林慧怡面上虽然仍旧毫无波澜，但心里已经激起了千层波浪。 若她们有切实的证据指认自己，恐怕还真不好应付。即便她辩驳清楚是高智明的意思，只怕宇文晟也会心生怨怼。 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她稍稍定了定心神，缓缓开口反驳： “孝洁皇后的饮食医药一直把守严谨，你不是是个小答应，又如何知道这其中的细节？” 宇文晟没有见到确凿证据，现在还是信任林慧怡的，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 拂绿听见她这话，立即驳回：“娘娘的药原本都是常在明珠和云姑负责，奴婢从未得见。 只是娘娘驾崩前，奴婢偶然听见皇后与云姑偷偷议论。云姑说，‘多谢娘娘换的药方，她最近睡得安稳多了。’ 奴婢这才知晓，皇后凭借着她和孝洁皇后的情谊，与云姑串通勾结，调换药方害娘娘早逝。 求皇上为娘娘做主，不要让娘娘在阴曹地府含冤，更不能让皇后这个罪魁祸首逍遥法外风光！” 林慧怡心里稍稍安稳下来，原来只是听见她们的对话，并没有实证。这便好办，即使把云姑叫来也没用。 她面无表情地回她：“这不过是你一面之词，如何能使人信服？” “你连个实际证据都拿不出来，还想请皇上做主，真是可笑！”向安娘嘲讽了一句，跟着庄小娘又意有所指地说： “若日后宫中人但凡与谁有了过节，或是听见几句谣言，就起诬告的念头兴师动众，岂不破坏后宫法度和谐？” 这就是在说挑事的童夫人和车昭华等人，之所以要诬告林慧怡，是因为出于私人恩怨。她们的话不可信。 车昭华见宇文晟深以为然，心下一凛，也不跟庄向二人呛声，直接对着林慧怡道：“别说那些废话，我就问你，敢不敢把云姑叫来对峙？” “就算我把她叫来对峙，一旦她否认我们有所勾结，你就会说她与我是一伙人，为了逃避罪责才不说实话。” 林慧怡冷笑一声，“既然你心里早就认定了我害死孝洁皇后，这样的对峙又有什么意义呢？” “怎么没意义了，你不就是不敢！把云姑送去宫正司，受了刑她总不敢再隐瞒真相了！”童夫人急躁地说。 陆宸妃闻言心神一凛，突然觉得收这个打手是个错误。 “严刑拷打？你这是要屈打成招啊？”林慧怡方才话里就有这个暗示，果然她就咬了鱼钩。 余光瞥见宇文晟不赞同的神色，她心中一笑，正色着对其进言： “皇上，云姑身为智明身边深受器重的侍女，若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严刑拷打，恐怕会寒了人心，也让智明在地下也不安宁。” 见她说得恳切，虽然心有疑虑，宇文晟也当即答应：“确实不妥。” 跟着他就指着童、车二人，道：“你们若没有别的证据，朕就以诬告皇后之名治罪，绝不姑息。” “皇上！真是她谋害孝洁皇后！皇上你不能不信妾身啊！”童夫人脸色变得煞白，焦急地叫喊起来。 车昭华比她镇定聪明许多，立即催促拂绿：“你还有没有别的证据，如果你再藏着掖着，我们都得死！” 拂绿脸色也十分难看，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再度张口：“皇上，奴婢还有证据！尚食局司药司的邢掌药也知道此事，可以同为人证。” 宇文晟先是看了林慧怡一眼，见她没有反对，便让人去把邢掌药召来。 林慧怡脸色微变，并非她沉得住气，而是当年换药一事，在司药司做内应的只有路司药一人。 路司药自她进宫就多有帮助，是彩月和吴莲的好友。受她提拔，从女史一步步做到如今的司药司最高女官。 况且当时林慧怡是带她到高智明面前确认过的，所以她绝对不会背叛林慧怡。 那这个所谓知情的邢掌药，多半就是捏造伪证，轻易就可以解决。所以林慧怡丝毫不慌不乱。 他们稍等了片刻，邢掌药就被带来。 宇文晟免去她的礼节，直接开门见山：“朕听说你知道孝洁皇后崩逝的内情，是否确有其事？” 邢掌药闻言脸色一变，看了看拂绿，见其点头，才回答：“回皇上的话，孝洁皇后确实是因皇后娘娘调换药方致死的。” 第580章 煽动明珠 林慧怡脸上带着嘲讽，没有着急说话。只是给出一个态度，表明自己完全不屑与其争论。 宇文晟见她如此做派，心里的怀疑推了几分，再问邢掌药的时候声音就越发冷硬：“证据呢？” 邢掌药面色平静地回答：“回皇上，奴婢当年只是医女，跟随太医前去问诊，觉得孝洁皇后的病情不像是按时服药的。 奴婢心里奇怪就去询问了当时的邓司药，才得知原来是皇后娘娘密令调换了药方。” 林慧怡听到这儿才挑了挑眉，她们倒是好算计。 “邓司药人呢？”宇文晟说着就要让人去把她拿来，却听得身侧的林慧怡发出一阵嘲讽意味十足的笑声。 “皇后？”他忍不住奇怪。 林慧怡笑够了，回道：“皇上，我还真不得不佩服她们，真是好一番算计。您问邓司药人在何处？ 她早因为贪污受贿被我赶出宫了，早就不知是生是死。皇上，这样咱们还能怎样求证呢？” “你们戏弄朕呢！”宇文晟听后回过味来，怒上心头，对着几人爆喝一声，又招呼黄振要把她们都拉出去处死。 眼瞧着这些人哭嚎起来，林慧怡本有些发笑的心情突然也淡了下来，并且又感觉有一丝丝异样。 陆宸妃真的会这么草率，连个完整的证据链都无法捏造出来吗？ 虽然让证据链断在邓司药这儿，她们就算诬告失败也不会遭到太严重的反噬，但也同样无法形成足够的说服力，扳不倒她。 林慧怡陷入了沉思。 就在这时，挣脱开束缚的邢掌药，突然大喊一声：“皇上！杀害孝洁皇后的明珠，是林皇后煽动的！” 她这话宛如一块巨石，砸在本就不平静的池水中，激起了惊涛骇浪。 屋里所有人都惊得凝视着她，连林慧怡也不例外。 原来她们的重点在这儿，调换药方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仅是借其引出明珠的幕后主使这个大问题。 林慧怡瞬时扫视了陆宸妃等人，心里升起了警惕。 宇文晟反应过来立即挥手让那些人退下，才忍着怒火，对邢掌药说道：“你若再不说实话，朕非对你施以极刑不可。” “皇上息怒，奴婢不敢胡言乱语。”邢掌药见自己的话奏效，心里满是激动，外表却表现得极为害怕。 与此同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她的一席话更打得众人措不及防，心下全是惊骇。 “皇上，是妾身暗中请求邢掌药收集证据，原本是想证明皇后指使申青柳杀害怀荣昭靖贵妃的。 却不想，竟意外找到了她借明珠对孝洁皇后之父的家破人亡之恨，暗中煽动其向孝洁皇后报复，致娘娘小产，多年病痛缠身，甚至将娘娘害死。” 林慧怡看着跪在邢掌药身前的白美人，耳边回响着她方才说的话，脸色极为难看。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白美人居然一直记着申青梅的死，一直对她怀恨在心，居然一直想着报复她，为申青梅报仇。 也是，白美人当年就颇受申青梅照拂，情谊深厚。从当年申青梅小产，她拼命维护申青梅，甚至不惜得罪韩夫人等人的行为，就可见一斑。 是她一直忽略了白美人，白美人又长期深居简出，窝在翠微宫自个儿过日子，才让她误以为这人是个安于现状的。 竟没料到，如此娇小柔弱的女子，也会为了那份儿情谊，蛰伏隐忍十余年，只待一朝使好友沉冤得雪。 林慧怡心中长叹一声，看着白美人的眼睛忍不住闭了闭。 好一会儿，她才冷静下来思考该如何应对。 听刚刚白美人的说辞，她并非是蓄意捏造来诬告林慧怡。那么就只能是她被人欺骗，误以为自己找到的就是证据。 所以白美人只是这根出头的椽子，而在她背后还有人策划了这一切。 至于真正的策划者是谁，林慧怡不用想也清楚。 她看向白美人等人，冷声说：“我行得端坐得直，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有什么证据尽管拿出来，别扣扣搜搜的，一会儿抖出一个。” “皇后娘娘别着急，有功夫和我们争嘴，不如想想该如何为自己脱罪，或者想想自己到地府要如何面对，惨死在你手下的孝洁皇后。” 白美人封魔一般“呵呵”笑了几声，而后话里充满了嘲弄地说：“她可是到死都以为你是她的知己，绝对不会伤害她呢！” 林慧怡刚要呛回去，又听她道：“你也该好好想想，该如何面对被你设计害得双双殒命的申青梅、申青柳姐妹！” 听到这两个人名，林慧怡就瞬间泄了气。申氏姐妹确实是她设计害死的，她有什么脸反驳呢？ 申青梅的死还能说是报复，可申青柳呢？她对自己可没产生什么实质伤害，自己却还是把她算计死了。 就算那不是她的本意，她也后悔了。可人已经死了，她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当初，自己不该选这条毒计的。 归根结底，还是她没用。无法用正义的手段使申青梅得到惩罚，就使用了本来自己都唾弃的办法，进行所谓的报复。 林慧怡神色有些暗淡，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白美人见她没有反应，又冷笑道：“怎么？皇后娘娘被我说中了，想要忏悔自己的罪行了？” “你少在那儿胡说八道了！林姐姐与孝洁皇后自始至终都是知己，说她蓄意害死孝洁皇后，绝无可能！”向安娘厉声呵道。 这时，本来向来如同隐形人一般的乌贵姬突然开了口： “白美人说自己有证据，如此言辞凿凿，还是尽快拿出来看看，也好为皇后娘娘洗清冤屈。” 至于她话中这皇后娘娘指谁？冤屈又是谁的？那就全看各人的理解了。 白美人显然就以为她是自己这边的，立即应和道：“乌姐姐说的是，还是早些使真相大白，为孝洁皇后娘娘洗清冤屈。” 林慧怡闻言就看了眼一脸正直坦荡的乌贵姬，猜到她或许也投靠了陆宸妃了。否则在这种场合，她不会轻易出声，还是说的这种模棱两可的话。 第581章 逼急 林慧怡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并不认为被陆宸妃悄悄收买的只有乌贵姬一个。 恐怕还有不少躲在暗处，时刻都准备跳出来咬她一口。 想清楚了这一点，她就打算改变策略了。 于是，林慧怡没有出声，任凭白美人举证。 邢掌药从怀中里衣夹层里抽出几张张叠了数次、有些泛黄的纸，恭恭敬敬地呈到宇文晟面前： “皇上，这是邓司药离宫前，为了揭露皇后娘娘的伪装，特意留给奴婢的，上面写清楚了她是如何煽动明珠的。” “邓司药离宫已有数年，为何你之前不拿出来，反而等到现在？”林慧怡冷笑着问。 向安娘飞快地应和：“恐怕是为了达成什么目的，现伪造的吧。” “奴婢从前慑于皇后娘娘的威势，害怕遭到报复，不敢交出来。”邢掌药低垂着头说完，便听到了林慧怡的冷哼声。 宇文晟沉着脸接过那几张纸细细看过，心里虽然有了怀疑，但还是保持着理智：“正如向贵妃所言，这信也可能是你伪造的，不能算作证据。” 见他仍存有理智，陆宸妃忍不住有些微泄气。 本来按她的预想，宇文晟一到高智明的事就容易暴怒，听到这么多证词，多半会直接处死林慧怡。 现在来看，成为皇后的林慧怡，在他心中还有一席之地，没让他像以前一样听到什么就要杀人。 陆宸妃心情沉重，这回她准备还是不够充分，不一定能把林慧怡治死。 想到这儿，她抑制不住地瞥了眼后头的杨嫔。 都怪这个贱人！打从被林慧怡塞进来就盯死了自己，又油盐不进，让她连挑拨离间都办不到，阻碍她布局。 陆宸妃捏了捏拳头，打定主意要把杨嫔赶出长安宫，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做到，否则她的大计就别想成功！ 而邢掌药听到宇文晟的话，有些慌张，额上沁出冷汗，回道：“皇上，邓司药与明珠是同乡，一起入宫进入司药司执事。 她们相处多年关系匪浅，有诸多宫中老人可以作证，她的证词绝对可信！而且……而且……” 她咬了咬牙，忽然抬头又说：“而且她还留给奴婢一件皇后娘娘的旧物可以作证！” 林慧怡闻言眉头蹙起，心里对那东西已经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等黄振从邢掌药屋中取出那件证物，林慧怡的瞳孔就猛地放大。 那个玉镯是黄淑给她的，时不时都要戴一戴，直到某天突然找不见，她翻遍了兰林宫也没找着，就意识到或许是被人偷了。 那段时间她一直惴惴不安，总是绷着精神，生怕有人借这个玉镯生事。但当时却让她出乎意料的，什么事都没发生。 结果是在这儿等着她。真是好深远的计谋，从六七年前都开始谋划了。 林慧怡脸色微变，决定要改换策略，保持沉默，让她们以为胜利在即，好引出她们更多的帮手。 “这个玉镯是废后送给皇后娘娘的，当初作为赏赐给了为其办事的邓司药。” 邢掌药信心十足地说：“皇上，这下您该相信奴婢的证词了吧。” “皇上，这个玉镯妾身也有印象。”庄小娘见林慧怡不言不语，急得要命，直接站了出来为她辩解： “当初废后黄娘娘甚为喜欢林姐姐，特地送了这个玉镯给她，她也经常要戴着。 我记得大概是七年前，我突然注意到她许久没戴那个镯子了，便问了姐姐，才知道镯子丢了怎么也找不着。 因为是黄娘娘送的，姐姐担心她生气一直不敢声张。直到后来黄娘娘知道了又送了她一个，姐姐才高兴。 您要是不信，大可以向黄娘娘，或是兰林宫旧人求证！” “谁不知道黄废后企图弑君谋逆才被废黜，这样大逆不道的人，她的话岂能作证词！”童夫人厉声驳斥。 但她的话却适得其反，使宇文晟脸色更差，直接将其喝止：“闭嘴！” 童夫人吓得脸色煞白，不敢再提。 庄小娘又说：“黄娘娘不能作证，兰林宫还有旧人在呢？” 说着，她又指向另一人：“懿妃，当时你就住在兰林宫，应该知道这件事吧。” 被她点名的是才生了一女进位的程懿妃。她本来只想看戏，完全不愿卷进来，但庄小娘点了她的名，她也不敢不开口。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什么叫好像！”向安娘一听这话气得快炸了。 她对着瑟缩的程懿妃就是一顿骂：“当时姐姐恨不能把兰林宫翻个底朝天，我都知道，你还说什么好像？” 骂完，她又翻起旧帐：“你真是狼心狗肺，不懂知恩图报。当初若不是姐姐提拔你，你哪儿有今天这么风光！” 程懿妃也知道自己对不住林慧怡，但她只想自保。那边气势如此嚣张，万一林慧怡倒台，她总要活下去不是？ 所以就请宽宏大度善解人意的林皇后，别计较她不帮忙说话了吧。 “怎么两位贵妃娘娘还要逼懿妃娘娘作伪证么！”车昭华牙尖嘴利地讽刺。 白美人却不关注她们的嘴仗，一直盯死了林慧怡，此时便出声：“皇后娘娘为什么不说话？莫不是见到这些罪证，哑口无言了吧。” 见林慧怡仍旧不动如山，关心她处境的几位姐妹全都着急上火，陆宸妃那伙人也气焰更旺了。 童夫人、车昭华、白美人等纷纷出言嘲讽，话里话外都在说她默认了罪行，要宇文晟赶紧处决她。 宇文晟此时态度也犹豫不定，理智告诉他林慧怡并不会做这些事，但这些证据却不能不让他多想。 林慧怡见火候差不多了，再装下去兴许会引起陆宸妃的疑心，那就事与愿违了。 于是，她做出一副被逼急了、不得不开口争辩的模样，并且还直接站了起来，指着几人喝道： “你们这些不过是一面之词，哪儿来的什么铁证！你们要是真有本事，要揭露我的真面目，就该把我的罪状一样样数出来，再一项项举证，拿出真凭实据来，少说那些没用的废话！” 第582章 遗诏 林慧怡之所以说出这番话，为的就是展露出自己的焦躁无力，迷惑对手，让她们以为自己已经黔驴技穷。 为了乘胜追击，彻底打垮她，陆宸妃一伙人必定会针对她所谓的罪状，再牵涉一批证人进来。 林慧怡就好趁机把陆宸妃的细作全都揪出来，再一次性清理干净，免得留下日后的大隐患。 这样做，也能削弱陆宸妃的势力，她再要兴风作浪就更加困难。 至于那些证据什么的，就算真的坐实了她害人，林慧怡也不怕。 她还有后招，绝对不会死，甚至连后位都能保住。只要她保住如今的地位，迟早都能为自己洗刷清白。 现在当务之急，是把陆宸妃的打手们清理掉。 白美人听不得这话，见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又想起申青梅惨死的一幕，便情难自控地暴怒起来。 “你还敢说这种话！你每晚午夜梦回的时候，难道不会梦见那些被你害死的人吗？她们的冤魂难道不会来找你索命吗！” 被她带进了沟里的白美人顺着她的话就开始数落： “申贵妃是怎么死的，你总不能忘了吧！是你挑拨了她和申青柳的关系，给申青柳下五石散害她疯癫，让她当众杀了申青梅！你这个毒妇！” 跟着乌贵姬也忍不住了，她站到白美人身侧，指着林慧怡骂道：“申青柳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利用她作恶！为什么要害她！” 就连牵涉此案的伏采女、鱼淑女也异口同声地指认，当初刺激申青柳是受到了林慧怡的指使。 林慧怡对这件事心里有亏，并不打算反驳。她只是没想到，乌贵姬竟然是为了申青柳才与陆宸妃站到一处的。 但那边可没打算给她辩驳的机会，车昭华立即就接上了。 “甄金叶为何会突然被皇上看中，又为何会突然小产，这都是你一手策划的！故意挑拨我们，又指使她用皇嗣来害我！” 说着，她又指着脸色大变的甄淑姬，“你明明知道皇后是怎么利用你的，为什么你现在不肯出来证明她的罪行！” 甄淑姬像是纠结犹豫了许久，才“噌”地站了起来，神色坚定地跪到宇文晟身前，匍匐着，言辞铿锵地说： “皇上，妾身有罪！当年妾身有孕小产，人人都以为是车昭华所为，妾也这样想的。可后来妾身才知道，竟然是皇后娘娘一手促成的！ 娘娘由于嫉恨车昭华，就借助妾身和她的矛盾，故意引荐妾身得蒙圣恩。在知道妾身怀上皇嗣后，又借此害得我们二人两败俱伤。” 说到这儿，她声音哽咽了，脸庞划过两行泪，“妾身求皇上做主。” 林慧怡看着她的表演，心中并没有被背叛的愤怒，只有再看清一人的庆幸。 她视线往后，却注意到了另外一人的异状。 只见林芳仪带着一脸震惊地看着甄淑姬，而后又猛地抬头和林慧怡对视，眼中满是焦急，还有几分犹豫挣扎。 林慧怡不懂她的意思，蹙眉用眼神向她示意询问。 林芳仪又与她对视了片刻，才好像终于下定决心，紧紧咬着嘴唇垂下脑袋。 林慧怡真是有些纳闷儿，但也没把精力放在她身上，继续观赏陆宸妃一伙人的表演。 当然，她自己也表演出一副气急败坏，却无计可施的模样。 但陆宸妃却越看越觉得可疑，心里警铃大作。她立即做好两手准备，即便林慧怡翻身，她也要全身而退。 而那些自以为看清了形势，认定林慧怡大势已去，又与林慧怡留有旧怨的人，相继站出来指称，要求宇文晟把她处死。 其中就包括因王德嫔一案被贬的尤兰、辛、郭、潘四位采女，以及素来与她不对付的钱贵容。 先前林慧怡认为是陆宸妃盟友的叶贵仪、任慎仪，反而自始至终都没出声。看来这两人一直都是诱饵。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承乾宫的常在云姑求见。” 林慧怡闻言心念一动，云姑这是来为她解围，带着她的后招来了，于是更加镇定。 宇文晟常去承乾宫怀念高智明，对她还是很熟悉的，直接让她进来了。 云姑脚步稳健地走到殿中央，视线扫视了一遍跪了满地的“证人”，拜道：“奴婢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平身。”宇文晟微微抬手，便问及其来意。 云姑又福了福身，“回皇上的话，奴婢是听说了凤仪宫这边的动静，想起孝洁皇后临终前的嘱咐，特地来为皇后娘娘证明清白的。” 说罢，她就将手中的锦盒呈给宇文晟看，“这是孝洁皇后留下的亲笔遗诏，请皇上过目。” 不用假手他人，宇文晟亲自下来从她手中接过锦盒，从里面取出一道锦绫卷轴，很显然这是一道皇后懿旨。 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疑惑，实在不知道高智明生前还使用过懿旨。 而一旁的林慧怡见到这卷轴却并无惊讶之色，因为这个后招高智明临终前就告诉她了，这是留给她保命的东西。 与此同时云姑还在解释：“孝洁皇后临终前就知道会有人诬陷皇后娘娘，所以早就准备好了这道懿旨，以备万一。” 底下的陆宸妃一伙人越听脸色越差，本来计划得万无一失，就算林慧怡不死也会被废。 却想不到高智明都死了，还能为林慧怡保命。 宇文晟仔细读完这道懿旨，心里却并没有放松，反而对林慧怡生出更多的怨怼。 因为那上面写得很清楚，为高智明调换药方的事，她自己一直都知道，也是她不肯喝药才逼迫林慧怡出此下策的。 最后也写明了请宇文晟无论如何都要相信林慧怡，无论奸人如何诬告陷害，都要保住她的性命。 对于她们背着自己擅自做主，对于高智明宁肯早死也不想与他相处，宇文晟真是气得要命。 但想到高智明的远见卓识，宇文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听到宇文晟亲口说林慧怡无罪，陆宸妃那伙人脸都快绿了。 只有陆宸妃还保持着冷静，飞快做出了反应：“皇上您还不信，妾身就说皇后娘娘品德高尚，绝不会害人的！这回有孝洁皇后的遗言，您总该信了吧。” 第583章 林芳仪 林慧怡还没说什么，向安娘就忍不住了。 “呵，现在又出来做好人表忠心了？刚刚姐姐那样被污蔑构陷，怎么也没见你这宸妃娘娘帮着辩解一二？” 眼见着庄小娘等人也要嘲讽几句，为了不让陆宸妃记恨上自己的姐妹，林慧怡立即出声制止她们： “陆宸妃心里怎么想的我们暂且不论，首要问题还是解决，这些口口声声说我害死孝洁皇后的人。” 见她再度气势凛然地坐得端正，居高临下地睥睨着自己，底下众人忍不住心里产生几分恐慌。 宇文晟心里对林慧怡还有气，因此并不做声，只着冷一张脸凭她自己处置。 林慧怡有高智明的庇护，见他没有反对，也就不在乎他现在在想什么，只死死盯着乌贵姬等人： “说吧，是谁导演的这场好戏，又是谁费尽心机搜罗出来的，你们这一个个人才？” 她脸上带着微笑，话也说得风趣，可听在部分人耳朵里就只感觉寒冷刺骨。 “哼！就算你没有谋害孝洁皇后，那申贵妃姐妹呢？她们不是你害死的？” 白美人的眼中盛满了怨毒，心里也充满了恨意，恨林慧怡的恶毒，也恨自己没用，这样好的、为申青梅报仇的机会也给错过了。 乌贵姬聪明一些，虽然她想要为申青柳讨回公道，但自己的命还是更重要。只要她现在求饶，凭林慧怡的作风应该会饶了她的。 于是她立即跪爬到林慧怡脚下，不停地磕头恳求： “皇后娘娘，妾也是一时糊涂，误会了娘娘。请娘娘念在妾身往日安分守己，尊敬娘娘的份儿上，饶了妾身这回吧。” “误会？”林慧怡挑了挑眉，想着要进一步深挖，便道：“那就把你如何误会我的全过程，告诉我吧。” 乌贵姬怔了怔，心里着实不愿将自己人出卖给她，所以只得撒谎： “妾身其实是听信了宫中流言，误以为您设计让申氏姐妹内斗，并不是有意要诬告娘娘的，求皇后娘娘大发慈悲，饶了妾身吧。” 林慧怡知道她不肯说实话，但也难不倒自己借题发挥。 “又是流言。”她冷笑一声，视线扫视了一圈，才缓缓说道：“既然宫里流言太多，那就肃清一下，也省得诸位姐妹成日都去道听途说了。” 陆宸妃听得明白她的话外之音，不就是又找了个借口，要把自己的手下再清理一波吗？ 她定了定心神，幸好自己这回其实基本没有暴露出自己的人，表面上跳得欢的都是替死鬼。 这也多亏了林慧怡硬塞杨嫔进来，逼得她必须得偷偷摸摸地办事，不然非得折损一大批自己人，倒也让她因祸得福了。 这边乌贵姬拿不准林慧怡的意思，搞不清楚到底是饶她还是不饶，又不敢再问，真是心急如焚。 林慧怡看得出来，却并不打算安抚她，谁让她不说实话呢？且让她急会儿再说吧。 跟着，她又看向剩下的人：“你们都想好了吗？老实说了还有一线生机，抵死不说，那就怪不得我了。” 白美人依然在咒骂，完全不肯低头屈服。 一直不声不响的何嫔突然开口：“咱们同样是王府进献的人，我劝你一句，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申贵妃是个什么品行，我想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当初若不是她紧咬着申承衣不放，一丝姐妹情都不念及，又怎会逼疯亲堂妹。她不过是自食恶果罢了。” 何嫔娘家受过安阳伯府的欺压，所以她对申氏姐妹是完全同情不起来的。只是见白美人人品尚可，勉强提醒她几句而已。 白美人何尝不明白，逼疯申青柳的主要责任还在申青梅自己身上，但是就凭申青梅对她的那点照拂，她就不能不为申青梅昭雪。 因此，她对何嫔的好意断然拒绝：“你不用再说了。就算申贵妃是咎由自取，那也有皇后的推波助澜。我不会向她屈服。” 林慧怡心里沉重，长叹了一口气，才抬起头继续跟她们掰扯，只是彻底忽略白美人。 “那个玉镯，是如何到你们手上的？” 邢掌药自知死期已到，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童夫人和车昭华、甄淑姬还没想好，谁都没有回应。 只有拂绿看清了形势，主动反水：“奴婢并非刻意诬告，确实是当时听见了调换药方的谈话，但不知是孝洁皇后自己的决定，才犯下大错。求皇后娘娘恕罪！” 林慧怡侧头去看云姑，见她投来一个微笑，便有了决断：“念在孝洁皇后的份儿上，我饶了你。” “谢皇后娘娘！奴婢叩谢娘娘大恩！”拂绿惊喜万分，当即就要行大礼。 但林慧怡立马又话风一转：“但是诬告皇后同样是大罪，我不能不罚。” 刚刚还喜极而泣的拂绿当场僵住，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就罚你去安陵为孝洁皇后守陵五年。若你扛得住这五年的清苦寂寞，我就召你回宫，官复原职。”林慧怡还是留了一线。 云姑刚刚那个微笑就是告诉她，可以饶过拂绿。想必拂绿平日还是不错的，没必要喊打喊杀。 想到守陵的凄清，拂绿有些担忧，但是为孝洁皇后守陵，也可以报答娘娘对她的恩德吧。 想清楚了这点，她便不再犹豫，欣然应下了。 拂绿的去处安排好了，林慧怡刚要再审审车昭华，就有一人站起指着她们，道：“启禀皇上、皇后娘娘，甄淑姬小产一事，妾身其实知道内情。” 是刚刚形容古怪的林芳仪，林慧怡瞬间明白，她之前是在为要不要坦白而犹豫不决。 就是不清楚，她是如何知晓这件事的真相的。 见宇文晟不搭理，林慧怡只好代其回应：“你说。” 林芳仪应了一声，才细细说来：“当年甄淑姬小产，都说是车昭华所为，只是证据不足才留其性命。 然而妾身后来才知道，整件事实则是甄淑姬自己一手策划，只为陷害车昭华，令其无法再与自己争斗。 今天，甄淑姬却反而把脏水泼到皇后娘娘身上。妾身不愿让娘娘蒙上不白之冤，所以决心揭发。” 第584章 南宫 宇文晟听后脸色变得铁青，被人糊弄的感受让他这位九五至尊觉得自己颜面扫地。 眼瞧着不好，甄淑姬立即驳斥林芳仪：“你不要仗着有皇后撑腰就胡说！当初就是皇后怂恿我和车昭华争宠，又指使我用皇嗣陷害车昭华的！” “林芳仪，虽说你是为我洗清冤屈，但为保公正，你还是要给出证据，否则也会落个诬陷的罪名。”林慧怡赶紧转移焦点。 林芳仪并不怕，正如甄淑姬所说，她有林慧怡撑腰。就算现在因为诬陷受罚，但只要林慧怡念她的好，日子照样好过。 她权衡了利弊，最后咬死自己的话为事实，并且给出了人证：“我可没有胡说，这话是芝草亲口告诉我的。” 见她指着自己身侧的常在芝草，甄淑姬脸色大变，震惊之下，她一时竟然做不出任何反应。 “说。”宇文晟黑着脸，声音就像嘴里含着冰渣，冻得人直发抖。 芝草从没想过会有这一天，磕磕绊绊地走到殿中央跪下，一边颤抖一边回答：“回，回皇上，确有，有其事……” “皇上您瞧，妾身并未说谎。”林芳仪面带得意的笑容，却没看见林慧怡眼里给她发出的阻拦。 见她耀武扬威地说出了口，林慧怡忍不住在心里一叹，林芳仪还是不聪明。 这个时候宇文晟已经气急了，哪儿是邀功的时候。甚至一个不妙，还会被宇文晟连同甄、车二人一同严惩。 她猜得不错，宇文晟瞟见林芳仪的笑，就感觉好像是在嘲笑自己一般，被她们蒙在鼓里的屈辱感让他眼里充满了火光。 “你既然知道，却有意包庇甄氏，不禀报给朕或皇后，与甄氏同罪！”他终于爆发，喝道。 林芳仪吓得花容失色，连求饶都不知道了，只顾着眼睛示意林慧怡等人帮她说点儿好话。 林慧怡无奈，她好歹也是为了帮自己，不能见死不救。 “皇上，这件事到底没有实证，只有甄淑姬的宫女一面之词。林芳仪恐怕也是担心引起祸端，才不肯到处乱说的。” 没等宇文晟训斥，林芳仪赶紧顺着她的话求饶：“是啊，皇上。妾身一是没证据不敢胡说，二是不敢相信甄淑姬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求皇上明鉴！” 陆宸妃也一副惊惧之色，对宇文晟叹道：“皇上，林芳仪说的是。妾身也未能想到，竟有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真是闻所未闻。” 她一边说，还一边轻柔，但不容忽视地上下抚摸着凸起的小腹。 林慧怡一下就看懂了她的意图，哪里是为林芳仪求情，只是担心自己接下来会针对她，提前招来宇文晟的垂怜护身罢了。 她是真的聪明，也很会随机应变。若自己要想彻底打垮她，并使她永无翻身的机会，绝对是一件难事。 想到这儿，林慧怡叹了口气。当时跟张佳怡说自己会采用阴私手段阻止陆宸妃继续害人。 可是，刚刚白美人和乌贵姬提起申氏姐妹的前鉴，她突然又产生了退缩之意。 若这次又殃及了无辜者，她又该怎么办呢？ 隐藏在大袖中的双拳捏紧，修得圆润的指甲却扎进了掌心肉里，传来一阵阵疼痛，不断提醒林慧怡要慎重。 她这边在为手段正义与否的问题百般纠结，那边宇文晟已经同意了饶恕林芳仪的隐瞒不报之罪，但也进行了严厉申饬。 林芳仪被骂了一通，跟鹌鹑一样缩在位子上不再动作。 “甄氏视皇嗣为无物，乃是大罪。车氏作为始作俑者也难逃其咎，着一并废为庶人，迁入永巷关押，非死不得出。” 宇文晟自以为死是便宜了她们，存心要让她们在永巷里受苦。 跟着这二人还来不及发出哀鸣，就被拉了下去。 林慧怡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笑意，车、甄这同父的两姐妹纠缠了大半辈子，结果让宇文晟这一弄，后半辈子也要一起度过了。 真不知这二人是会相互扶持，还是继续争斗不休。 她很快抛开这个念头，看了眼童夫人，想起十分喜欢她的宇文敬，心里产生几分犹豫，到底应该怎么处置童夫人才好。 林慧怡思考了许久，还是把这烫手山芋扔给了宇文晟：“皇上，童夫人到底生育了四位皇子女，您看这该怎么办？” 谁知他根本不接，还反而又扔了回来：“皇后，她们污蔑的是你，那就全由你处置，朕不插手。” 宇文晟不仅考虑到了身份特殊的童夫人，连另外几人都扔给了她自行解决。 既然他都发了话，林慧怡也不打算再推诿，所幸她已经有了个好法子，处置童夫人几人正好合适。 她先是注视了几人一会儿，才道：“虽然你们只是诬告我，还没有得逞，我也没有受到实质伤害。 不过，诬告皇后毕竟是大罪，若不惩戒，不但违背宫规法度，更怕引得他人效仿，再生事端。所以不罚不行。” 她先说了几句冠冕话，才做了最终判决：“所有涉案妃嫔，一律押入南宫。没有我的诏令，谁都不许出来。” 既然宇文晟全权交给她，那她自然要物尽其用。 这里边有些人杀不得，她也不想杀人。 但如果只是降位这种惩罚，也没什么意义，留下她们反而是个隐患。即使发入永巷，要搞事的依然能搞得风生水起。 只有皇宫以外的南宫才是个好地方，那里看守严密，完全在林慧怡的掌握之中，有任何的风吹草动她都了如指掌。 宫里人也轻易不能接近南宫，就是想卷土重来也不容易。 让她们去南宫坐牢，而且刑期未知，完全依照林慧怡的喜好决定。 宇文晟也不会大老远地，跑去南宫玩什么旧情复燃，重出永巷的王德嫔，她们也无法仿照了。 林慧怡就是要让她们无法逃脱自己的掌控，让她们乖乖在里面修身养性，等陆宸妃解决了，就把她们放出来。 就算这样，一众妃嫔也都称赞她仁德，毕竟没要她们的命，还能好吃好喝地活着，谁也说不出什么。 第585章 不放 宇文晟对林慧怡的处置没什么异议，扔下一句“随你处理”，便起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林慧怡又瞥了眼将要关进南宫，并且可能很多年都无法出来的童夫人等人，淡淡地说了句： “南宫是个好地方，听闻辉夫人近来神智清明了许多，或许哪日彻底好全了，便可返回后宫。” 所有妃嫔都听懂了她这句话的意思。疯得厉害的辉夫人都能养好回宫，她们只要肯真心悔改，自然也可以。 因而，原本感觉天都塌了的乌贵姬等人，心里又升起了一丝希望。只要还有机会回宫就行，多熬几年就是了。 白美人虽然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但听了她这话，心里也不禁掀起了圈圈涟漪。 林慧怡不再看她们，转而注视起死不张口的邢掌药。这个人一定知道很多东西，她不能就这么杀了。 想明白这一点，她便说：“邢掌药削去一切头衔私产，与诸妃一同押入南宫。” 听见宣判的邢掌药忍不住抬头看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陆宸妃明白她的意图，情不自禁地皱起来眉头。她瞥了眼邢掌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了。 若她进言处死邢掌药，林慧怡肯定不会答应，反而会把邢掌药推远，增加了她招供的可能。 可如果任凭林慧怡处置，邢掌药就算现在不会背叛她，也能难保以后，邢掌药不会忍受不住凄苦招供。 都怪宇文晟走那么快，现在没人可以帮她了。 陆宸妃心里气得要死，面上却滴水不漏。 在她纠结的这会儿，负责押送邢掌药以及诸妃嫔的女官都已经来了。 陆宸妃便只能看着她们消失在凤仪门外，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邢掌药撑住不说。 遣散了一干妃嫔，林慧怡累极，整个人都歪在了软榻上。 但事情还没完，她还有必须要嘱咐的事：“你告诉南宫那边儿，她们任何人，包括宫人，都不许踏出所属的院落一步，也不准外人靠近，一应饮食都由咱们的人负责。” 彩月刚应下要走，就听她又加了一句：“淑姐姐如今喜欢清静，让她们住远点儿，别打扰了姐姐。” 黄淑被废后就一直住在里面，林慧怡可不想她又被这些破事打扰。 “明白了。”彩月点了点头，跟着出去交代看守女官。 然而这也还没完，等下午消息传开了，就有一波一波的人找了上来。 首先当然是住在宫里的邓王宇文敬，身为童夫人的亲子，他不能坐视不理，随便让人撺掇了两句，就气呼呼地找了过来。 “母亲，你为什么把我娘关起来！” 林慧怡先扫了眼跟着他的奶娘侍从等，见他们心虚地低头，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她向着宇文敞伸手，“敬儿过来，母亲慢慢和你说。” 宇文敞还是很喜欢她的，稍微纠结了一下，就迈着小步子到她身边，不过一张小胖脸还是紧紧皱着，显然没忘自己亲娘的事儿。 林慧怡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发顶，一边对他的奶娘、侍从挥手，“出去，本宫有话和邓王说。” 这些人如今性命被她捏着，自然不敢造次了，乖乖地退了出去。 林慧怡的宫女们也一样离开，屋里便只剩下他们母子二人。 “敬儿，你想知道母亲为什么要把你娘送到南宫去吗？”林慧怡缓缓开口，声音又轻又柔。 “不知道。”宇文敬被她抱着，晃着小脑袋。 “因为这是娘亲犯错应该受到的惩罚。”林慧怡先简单跟他说了，又细细解释起来：“就像敬儿上回被母亲打手心，也是犯错的惩罚。” “娘亲又不是男子汉，也要承担错误吗？”宇文敬抬头看她，一双含泪的眼睛不停地眨巴，显然十分搞不清楚这个问题。 “当然咯。不光男子汉要承担错误，女孩子也是。而且娘亲是大人了，更要承担错误，为敬儿做榜样。”林慧怡轻哄着。 “那，那姐姐们，母亲，还有小妹妹，都要犯了错都要承担吗？”宇文敬的注意点成功被她带偏了。 林慧怡满意地笑道：“这是当然。不信你问十姐姐、十二姐姐，她们犯错，母亲也一样要打手心的。” “真的呀？”宇文敬惊呼。 林慧怡再度给予了肯定的回答，见他陷入震惊中，又问：“敬儿现在明白，母亲为什么要把你娘送到南宫去了吗？” “明白了……”宇文敬被她说服，低落地点了点小脑袋。 “明白就好，敬儿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林慧怡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毫不吝啬地夸赞了几句。 “可是……”宇文敬瘪着嘴，还是不高兴。他哭唧唧地问：“母亲，娘亲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怎么会呢？”林慧怡连忙安抚：“娘亲只是犯了错接受惩罚，等她知道错了，母亲就让她回来。” “那我能去探望娘亲么？”宇文敬又问。 “当然可以。”林慧怡欣然答应，又对他说：“为了娘亲早点认错回来，敬儿一定要经常去看娘亲，让她明白自己错在哪儿了哦~” “好，敬儿一定会的！”宇文敬鼓着白嫩嫩的小脸，重重点头答应。 林慧怡成功安抚住他，又说服他去感化童夫人，可谓是一举两得。 他们又说了几句话，就有人来报：“启禀皇后娘娘，恭奉夫人和庄奉夫人求见。” “让她们在外面候着。”林慧怡早就猜到她们会登门，对此毫不意外。 那边应下，她就起身牵着宇文敬出去，“敬儿，母亲现在有事处理，你先去后面和哥哥姐姐们玩儿，好不好？” 宇文敬也是这里的常客，和她的孩子们玩得很好，因此也不要她送，自己就小跑着过去了。 林慧怡让梨花跟着他，自己则去了凤仪殿接见那两位保母夫人。 恭奉夫人是伏采女的姑妈，庄奉夫人则是钱贵容的姨妈，这两人刚刚都因为参与诬告案，被林慧怡押入南宫了。 好歹也是自己家的孩子，也指望着她们挣得更多的圣宠，这两位夫人当然坐不住，不约而同地过来了。 “两位来的目的我很清楚，无论是好话、歪话我也不想听。总之只有一句，她们俩我现在是不会放的。” 第586章 求助宫外 恭奉夫人当场就急了，“皇后娘娘，真儿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把她关进去，还不许人探望，连什么时候出来都不给个准话儿！” 庄奉夫人可要精明多了，她清楚地知道林皇后没那么简单，刚刚听了那些话她就知道此行是白跑一趟了。 不过她不着急着走，有伏氏这个蠢妇为她开路，兴许两相对照，林皇后会卖她们一个好也说不定。 更何况，她还可以借机依靠林皇后打压伏氏，同样也能为她自己谋夺利益。 林慧怡可不打算惯着她们，直接冷笑着回复：“你们的好侄女、好外甥女做了什么，你们应该更清楚。 至于该怎么处置她们，是我这个皇后说了算。连皇上都同意了，又岂容得你们置喙？” 她可不怕得罪她们。别说现在宇文晟对她们的尊敬已大不如前，恭奉夫人甚至被排挤得几乎失势。 就是以前她们还风光的时候，林慧怡也不怕。真正能让宇文晟言听计从的，只有奉圣夫人。 她们要真有本事，早就去跟宇文晟哭诉，求得宽恕了。来找她只能说明宇文晟那条路走不通。 有事求她还一副耀武扬威的婆婆款儿，就别怪她不给面子。 恭奉夫人被林慧怡这话气得脸色涨红，深感丢脸。 庄奉夫人便趁机老实应下：“皇后娘娘说的极是，是老身冒失了，还请娘娘恕罪。”绝口不提被关进南宫的外甥女。 恭奉夫人脸色骤变，猛地扭头瞪她。 “恕罪倒也不用。”林慧怡也对庄奉夫人的行迹一清二楚，不上她的当，仍旧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我只把她们关进南宫都算是网开一面了。若二位夫人还不满意，不如就一板一眼地按宫规处死好了。” 说着，她就佯装叫人草拟懿旨。 成功被她吓唬到的庄奉夫人不敢赌这个万一，外甥女的命还是重要的，当即就求饶了。“皇后娘娘息怒，老身不敢有任何异议。” 但恭奉夫人还是不信这个邪，直接站了起来，指着林慧怡大吼：“你敢杀真儿，我就让皇上废了你！” “指使皇上废后？”林慧怡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俯后仰，完全把她的脸面踩到脚下。 恭奉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她的手颤抖个不停，嘴里就始终念着一个“你”字。 林慧怡迅速收敛起笑容，冷哼了一声：“如今我也是一国之母，堂堂大渝皇后，夫人也该对我尊敬些。 可莫要再把往日的威风撒在我身上了。当初我就能让你那句‘要你好看’成为空话，何况如今呢？” 她的话引起恭奉夫人更大的怨气。 是啊，当初林皇后只是无宠无子的妃嫔，都能死死压住她的侄女，让她借机谋利的图谋破灭。 现在她都成了皇后了，说把她侄女关起来就关起来，说不让她探望就不让她探望。 她一个早已失去圣心的保母，能有什么资本和皇后抗衡呢？ 屋里静了片刻，林慧怡忽然又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伏采女、钱贵容在南宫日子怎么过，全看您二位如何表现了。” 恭奉夫人听得心里一凛，越想越觉得害怕。她是保母夫人，林慧怡不能拿她怎么样，可侄女的性命却被她捏在手心里。 庄奉夫人更是直接跪下来了，“皇后娘娘恕罪，妾身今后一定谨言慎行，求娘娘饶她一命。” 见她们都被自己唬住了，林慧怡便端茶送客：“二位夫人明白就好。若没有别的事，我就不留了，请回吧。” 恭奉夫人受了屈辱还不能报复，整个人蔫蔫地出了凤仪宫，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庄奉夫人乐意看她吃瘪，偷笑着嘲讽了几句，就乐癫癫地坐上轿子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得了林慧怡什么好处。 送走了她们，没一会儿就听见司言女官来报，蒲阴郡王妃请求明日觐见。 林慧怡知道她是为白美人的事来，虽然她不打算折腾白美人，但也不清楚王府的态度，便同意了她的请求。 趁着司言女官在，她又下了道命令：“你去趟我娘家，让我娘亲和嫂子明天进来说说话。” “娘娘明日要接见蒲阴王妃，两位夫人可要挪到下午再见？”司言女官迟疑着问她。 林慧怡略想了想，便摇头道：“不用。我与王妃也说不了多久，你让我娘稍微晚点进来就是。” “奴婢遵旨。”司言女官记下命令，福身退下了。 这时候彩月才有机会发问：“姐姐，你怎么突然让夫人进宫？” 后宫刚出了这种事，按林慧怡的脾气，不拦着她们进来就已经很奇怪了，更别说还主动传召娘家人。 “就你聪明。”林慧怡笑着伸出一指，戳了下她的脸，解释道：“今天邢掌药的一些话，让我感觉不能光盯着宫里，宫外也很重要。” “什么意思？”彩月疑惑地看着她。 “邢掌药几次提及邓司药，有恃无恐，你说她依仗的是什么？”说完，林慧怡端起茶喝了两口。 “邓司药下落不明，依据之前的查证，她极有可能与陆宸妃有联系。因此我们有理由推断，她们清楚邓司药的去向。” 彩月沉吟着，又道：“所以她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把邓司药拿出来说事，就是因为她们知道，邓司药不会出来证明她们作假。” “没错。”林慧怡点了点头，“但陆宸妃没有娘家，她很难与外界取得联系。由此就可推出有人在帮她传递消息，联通内外。” “还有呢？”彩月很是赞同，想知道她更多的想法。 “谁在帮她我一时肯定是查不出来的。”林慧怡脸上表情淡淡，说： “但我同样可以求助宫外的力量，而且比起陆宸妃，我手中的牌更多更大。可以把以前与陆宸妃有联系，但被我赶出宫的宫人找回来。” “这是肯定的，别说咱们老爷是国丈，就是以前的同僚好友也广布天下，要找人那可是小菜一碟。”彩月十分认同她的计划。 第587章 帮手 翌日清晨，蒲阴王妃就按规矩来了凤仪宫朝见。 林慧怡知道她要来，很早就起来收拾，由于昨天就给大家都放了假，也就没人来请安打扰。 她在凤仪殿接见了这位小她一辈，但年纪却比她还大不少的中年妇人。 双方见过礼，林慧怡也不磨叽，直接开门见山：“王妃为什么入宫来，我也已经知道了。 白美人虽然冒犯了我，但我并没有要整治她的打算，只是叫她在南宫静思己过，日后也有机会回宫。” 她说明了自己的意思，又道：“若你们是担心她的安危，便可以安心回去了。” 蒲阴王妃闻言，原本还悬着的一颗心也稍稍落地。 虽然王爷不敢为白美人求情，怕得罪林慧怡。但那好歹是她的娘家人，被他们送进宫的。 若让她被整死了，自己也不好跟家人交代。 不过，即使有了她这句话，蒲阴王妃也还是照着原计划表明了王府的态度： “婶子多虑了，我们王爷秉正大义，时刻铭记尊卑法度，不敢质疑叔叔婶子的旨意。况且白美人本就犯下大错，合该受到惩罚，如今尚能存活，还是婶子仁慈的结果。” 林慧怡知道她这都是冠冕话，为的是蒲阴郡王的形象，再加上她们来往不多，实在不熟。 因此她只略笑了笑，道：“你们能想清楚最好。” 见她表现得并不十分热络，蒲阴王妃感觉有些棘手，幸而她早有准备，便亲手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锦盒，恭敬地呈给林慧怡。 “婶子，为表我们蒲阴王府的敬意，也为您的宽宏仁义，侄媳妇特地挑了这管道升亲笔所书《璇玑图诗》献给您，望婶子不弃。” 管道升，也称管仲姬，是赵孟頫的妻子，同样也精工书法，是林慧怡颇为崇敬的女大家。 蒲阴王妃此举显然是早有留意她的喜好，才专门搜寻了这真迹投其所好的。别的不说，心意还是很足的。 林慧怡确实想要这副字，虽然外间因为轻视女子，也轻视管仲姬的字画，但想弄到真迹也没那么容易。 于是她便没有一口回绝，笑容愈加亲和，佯装推拒着：“这怎么好呢？身为婶子的不说馈赠侄媳妇，反而先收了侄媳妇的礼。” 蒲阴王妃见状，心下一喜，连忙赔笑道：“原是我不会做人，总想着婶子是皇后，怕唐突了您。 今儿婶子认了我这个侄媳妇儿，这字就当侄媳妇孝敬您的。都是一家人，还望婶子别客气。” “你既这么说，那我这婶子也就收下了。”林慧怡说完，又嘱咐彩月：“去把我那羊脂玉镯拿来，赠与王妃，权当回礼了。” 她虽然想要那副字，但最好还是有来有回。否则拿了人家的东西，就是欠了人家的情，日后不好收拾。 蒲阴王妃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过来，连忙摆手推辞：“婶子的好东西太过贵重，我可不敢接，您还是收回去吧。” “你刚才也说了是一家人，郡王是我的亲侄子，你也是我的侄媳妇，这点东西还是受得的。”林慧怡按住她，笑得十分和蔼。 “那我就多谢婶子了。”蒲阴王妃见实在推不掉，只得应下。 林慧怡现在看透了蒲阴王府的态度，想着他们在京中行走便宜，便想再拉个帮手。 说干就干，她抢先从彩月手中夺过玉镯，入手温润细腻，不愧是宇文晟赏的东西，确实是极品。 在蒲阴王妃怔愣之时，她一边执起她的手，一边笑道：“怕你惧上不敢佩戴，还是让婶子亲手帮你戴上吧。” 止住她婉拒的动作后，林慧怡一边慢慢帮她穿戴玉镯，一边状似不经意地说起：“敩儿从亲王爵降为郡王也有十多年了，难道就没想过升回来？” 听她亲近地唤起王爷的名字，蒲阴王妃也放松了许多，跟着重重叹了一声，回答：“如何不想呢？只是晋爵何其难，我们王爷又没什么大本事，入不了皇帝叔叔的眼。” “晋爵不难，难的是要找对方向。”林慧怡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 蒲阴王妃敏锐地捕捉到她的话外之音，又怕自己听错了，便试探着问：“婶子的意思是？” “敩儿之所以降爵，是因为皇上与侄儿自小不在一处，不亲近。若换个人呢？”林慧怡笑眯眯地说。 她这是叫他们提前站到太子身边？蒲阴王妃转了转眼珠，道：“堂弟年纪尚小，会不会还不懂？” “他还小，可跟婶子我多来往走动，也是一样的。”林慧怡仍旧一脸笑意。 蒲阴王妃这下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想让他们出力换取太子登基后的爵位富贵。 她有些意动，毕竟这是正宫皇后和皇太子。 如果只是妃嫔她还需要谨慎，变数太不可测。但林慧怡不同，她有儿子，有孝洁皇后的荫庇，出现意外的可能性极小。 他们蒲阴王府要是傍上了下任皇帝，亲王的爵位还是手到擒来，或许还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 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蒲阴王妃很快就决定下来，笑靥如花地说道：“婶子说的极是，日后我一定常来与您说话。” 林慧怡见她同意，心里甚是满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又道：“快看看，这副玉镯可还喜欢？” “婶子赏的，侄媳妇岂会不喜欢？”蒲阴王妃笑得皱纹都多了几条。 不过她也知道站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便拐着弯儿问了一句：“婶子赠我如此贵重的礼物，我没什么好东西回礼，不如在外间挑些有趣玩意儿带进来？” “这副字我就很喜欢，现在不着急。”林慧怡还想再考察一下，没有忙着交给她任务。 蒲阴王妃自然也明白，又跟她说笑了一阵就起身告辞了。 送走她没多久，林慧怡的母嫂就到了。 她抢先一步，在她们述说担心之前，将自己的意思跟两人细细一说，成功转移了她们的注意力。 “这事倒可以跟你姑妈说一说。”周氏听懂她的意图之后，忽然提起这人。 第588章 再添助力 “姑妈？”林慧怡眉梢微挑，有些惊讶。 她这个姑妈不是父亲的亲姐妹，而是隔了几代的堂亲，并且比她父亲大不少。 只是当初林家还没起家，兄弟叔伯们都在乡野里一同住了些年头，还念着亲情时常来往罢了。 林姑妈十几岁的时候，正赶上隰王成婚采选王府使女，而林家为了那十两银子，便把她卖进了隰王府当使女。 幸好林姑妈因为嘴乖手巧，长相也秀丽，后来就被隰王看上，成为没有正式位号的普通侍妾。 林姑妈还颇有些宠遇，没几年便生下了一个女儿，虽然仍没能获得朝廷的封号，也在王府算个人物了。 那时候林父考中进士外放做官，几次路过隰州还得到了堂姐和隰王的资助，林慧怡也因此和她见过几面。 再后来林慧怡入宫，晋封贤姬，隰王想沾点儿光，再度上书为林姑妈求个封号。 宇文晟当时念着林慧怡救吴王世子的功劳，给了她姑妈一个王夫人1的称号。 之后林慧怡产下宇文敞封贤妃，林姑妈也晋封隰王次妃，并且代替已逝的隰王妃掌管王府内院。 林慧怡举行完立后大典，林姑妈就上书求封正妃。 原本礼部和宗正寺的大臣是不同意的，因为先隰王正妃生下了世子，而林姑妈膝下却只有一女，认为她得封次妃已是殊荣。 还是宇文晟看在林慧怡的面子上，破例封林姑妈为正妃，并且加封她的女儿隰川县主为郡主。 要知道，渝朝亲王之女只封县主，除非与皇帝关系亲近，或是爹妈有功才能加封郡主。 而隰川郡主这回，完全是靠着皇后堂妹的关系晋封的。 “她时常招纳出宫的宫人，前不久还跟我来信，说身边有了个宫里退休的尚宫女官，自己都轻松了许多。” 周氏的话打断了林慧怡的回忆，她听见这话，有些好奇：“尚宫女官？姓什么？” 如果是近些年出去的，不就只有罗尚宫和李尚宫。再往前数那些尚宫年纪就太大了，应该没办法帮姑妈处理王府杂事。 周氏闻言便皱起了眉头，迟疑着念叨：“这个……让我想想啊，当时我也没太关注姓什么……” 林慧怡见她脸都皱起了，怕她累着，赶紧劝阻：“不过是件小事，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娘你别着急。” 周氏却不听，“你不是让我们帮你留意出宫的宫女吗？这哪儿是小事。” 这时嫂子方氏一把挽住周氏的手臂，向她求证：“娘，我当时看了一眼，好像是姓李？” “对，就是李尚宫。”周氏一拍大腿，立即肯定了她的说法。 林慧怡听见是姓李，脸上就有些失望。李尚宫在她当上皇后没多久就被赶了出去，看着不像是跟陆宸妃有关联的。 “慧儿，怎么了？难道这个李尚宫有什么问题？”周氏见她这副表情，就有些着急起来。 “没有。”林慧怡赶忙安抚她：“只是李尚宫并非我要找的人，有些失望而已。” 周氏一听这话，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方氏却想到了一点，问她：“既然这李尚宫也是宫里出来的，还是管理宫女的尚宫，她肯定对宫女是熟悉的，不妨找她帮帮忙？” 林慧怡却摇了摇头：“李尚宫没什么大本事，估计帮不上忙。而且……她是被我赶出去的，多半对我怀有恨意，更不会帮忙了。” “恨你？那可不好！”周氏听见她对李尚宫的评价，心里一慌，忙道：“那她去你姑妈那儿会不会是别有用心？要不我回去就写信让你姑妈小心点儿。” “这倒应该不会。”林慧怡思忖了片刻，还是否定她的推测，“姑妈没来过京城，李尚宫从没见过她，估计也想不到我们的关系。”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她是被赶出去的，尚宫的位号、西阳郡夫人的爵位全被剥夺，连钱财都没带走多少。 想必她前几年的日子不怎么好过。她如今能找到愿意重用提拔的人，不太可能为了一时的快意恩仇，拿自己的命做赌注。” 不管李尚宫怎么心思缜密，一旦林姑妈这个隰王妃出了一点儿差错，她都逃不掉的。别说朝廷，就是隰王和隰川郡主都不会放过她。 “不过稳妥起见，让姑妈知道也是好事。” “那我回去就传信过去。”周氏立即点头答应。 方氏又提起林慧怡今天的正事：“姑妈既然喜欢招纳旧宫人，她的门道应该很多，这件事不如请她帮帮忙？” “嫂子与我想到一处去了。不管姑妈有没有门道，多个人总是多添了份儿助力。”林慧怡笑着和她手挽手，还像年轻时一样亲密。 用软轿将娘亲和嫂子送出宫门，林慧怡躺在榻上，忍不住长长叹息了一声，声音中浸透了欣慰欢快之情。 彩月见此，忍不住调侃：“怎么？今儿好事连连却还叹气？” “就是高兴啊~”林慧怡忽地坐起来，捏着拳头挥了挥，信心满满地说：“有了两个有力帮手，我还不信拿不住陆宸妃的人证。” “你可别得意得太早，咱们忽视了宫外太久，那些掌握了陆宸妃罪证的，多半都被她处理掉了。”彩月忍不住打击她。 林慧怡跟着笑意淡了淡，叹道：“我何尝不知道，只是若不尽力搜寻她的罪证，只怕最后还是得用阴谋诡计了。” 彩月也叹了一声：“陆宸妃不会就这么停手，但目前她就要临盆，估计是没精力作妖了。 童夫人这些不稳定因素也在南宫关着，正是风平浪静的时候，咱们可得抓紧了。” “所以我们要趁她抽不开身，尽快找到证据。”林慧怡重重点了点头，十分赞同她对如今形势的看法。 就在林慧怡这边焦急等待宫外消息的时候，前朝却传来另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又一次打乱她的计划。 1“夫人”是明代亲郡王妾室的封号，次于正妃和次妃，一般封给生育了子女的妾室。 第589章 裴家 林慧怡这边刚遣散了来请安的妃嫔，就听到宫人汇报，说是宇文晟答应了大臣奏请选秀的主意。 “谁开的头？”她柳眉倒竖，已经在心里把那个大臣骂了千百遍。 来汇报的小内侍被她吓得一抖，吞吞吐吐地回答：“是，是老开国公的意思，还主动提出要把孙女献给皇上。” 林慧怡一惊，忙问：“老开国公不是称病在家吗？怎么又突然开始上早朝了？” 老开国公就是裴太后的亲爹。这老头比亲女儿都能活，八十出头了还精神矍铄，平日可能折腾了。 不过打从裴太后驾崩，他就不再到处走动了，连国公的爵位都传给了儿子。 “老太公没亲自上朝，是开国公把他的亲笔奏章送到御前的。”内侍急忙解释道。 “我说呢！按惯例选秀这种大事是要下部议再决定的，怎么皇上这回直接就答应了。原来是外祖父奏请，皇上哪儿能拂他的面子！” 林慧怡简直对这个老头子无语死了，都多大的年纪了，还掺和外孙的男女之事。 他那个孙女林慧怡记得好像二十岁都没有，什么好人家找不到，非要送到宫里，跟大她二十多岁的表哥纠缠。 指不定哪日宇文晟突然有个不测，她可就要守大半辈子的活寡了。 真不知道这个当祖父的是怎么想的！还有她亲爹开国公，难道也这么渴望裴家再出个太后？为了这个连小女儿都能牺牲？ 林慧怡想到这个，便唤来宜奴：“让项司言去一趟开国公府，传开国公夫人明日入宫朝觐。” “哎。”宜奴知道她急，一点儿也不耽搁，脚步飞快地出去了。 打发走了其他人，彩月才给她倒了杯茶，一边劝她：“消消火吧，这种事在天底下时时都有。” “我就纳闷儿了！女儿不是自己家的人，身体里流的不是自己的血脉吗？为了点荣华富贵，就全都卖了！”林慧怡气得要死。 这些年她几次阻拦宇文晟选秀，就是不想那些年纪轻轻的女孩子进来浪费光阴，运气好还有福享，但大多都是熬命。 尤其是宇文晟年纪大了，说不准哪天就要驾崩，那些女孩子进来能有几年好光景，等成了先朝妃嫔过的日子更无趣。 林慧怡是不会苛待她们。可她也只是个后宫女人，能有多大的本事，可以护住几个人？ 但让她生气的还远远不止，当天下午消息传扬开去，京中许多人家就开始准备，把家中女孩儿送进来搏前程了。 而且根据消息，有不少高级官宦家族早就预备好了，纷纷奏请献女， 知道她不高兴，彩月也只能劝慰：“那些女孩儿的父兄打定了这个主意，姐姐你就算拦住了，她们还是会被卖，不过是卖个更差的地方罢了。倒不如进宫，你总能让她们过上安稳日子。” 话是这么说，林慧怡还是去了趟建章宫，跟宇文晟说起了选秀的事。 由于他对高智明换药一事耿耿于怀，并不肯听她的劝谏。 林慧怡因此只好退了一步，请他只在京畿附近选拔，免得劳民伤财，这才让他答应。 林慧怡算是没达到自己的目的，一路神情蔫蔫地回了凤仪宫。心里不舒坦的她，顺势便免去了这几天的请安礼。 她也不想听妃嫔们的拈酸议论，更让人头疼。 第二日清晨，开国公夫人便进宫来了。 林慧怡见到这个头发花白、形容憔悴的老妇人，本来的一连串问句也咽了回去，换上平和的语气问她： “表妹年纪尚小，京中有的是好人家可挑，为何偏要入宫为妃嫔呢？” 开国公夫人闻言叹道：“娘娘有所不知，这事从小妹及笄那年就开始准备了，只是太后老娘娘执意不肯，才拖到现在。” 能拖这么些年不让裴小姑娘成婚，开国公府可真是够无耻的。 林慧怡脸色一板，忍不住责问：“那舅妈为什么也不劝一劝外祖父与舅舅？” 一听她说起这个，开国公夫人就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外甥媳妇你哪里知道，我在家是个什么处境啊！” 林慧怡被她突然一哭吓得慌了神，刚想解释几句，就听她继续说： “你舅舅哪里是个好相与的，一个不高兴就又打又骂。老太爷也不向着我，老太太也早就去了，我怎么敢说一句？ 就是你那两个表哥也不听我的话。只怪我是继室，他们是原配生的。可怜我自己的儿子还没长大，没人给我撑腰啊！” 林慧怡是真没想到这个舅妈，在府里过的是这种日子，看她哭得老泪纵横，也不禁怜惜起来。 开国公夫人还没有停：“前些年有太后老娘娘护着的时候，他们对我还算客气，如今是半点儿脸面都不想给了！ 我成日里不仅要伺候老爷、老太爷，就连几个小妾婆婆都要奉着不敢怠慢！外甥媳妇，你看我哪儿能劝得住他们呢？” 林慧怡赶紧帮她擦泪，一边安慰：“既然他们欺负您，为什么不来跟我和皇上说呢？” “说了又能顶什么用？你们是外孙外甥，他们是外祖舅父，你们还能插手祖辈父辈的内宅？”开国公夫人自怨自艾地回了一句。 说的也是，林慧怡也叹了一声，不再言语。只等她哭累了，才再度开口：“舅妈，毕竟我是皇后，还是可以帮你说一说的。” “只怕他们不会听。”开国公夫人只叹气。 林慧怡于是便召来司记、司言女官，草拟了一份训示开国公府的懿旨，要他们善待夫人，不可宠妾灭妻。 盖好皇后宝印，林慧怡便转身对开国公夫人道：“舅妈，待会儿项司言跟您一块儿回去，有这道懿旨，您总能好过一二。” “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 林慧怡看着，她似乎仍然不相信懿旨的威力。如果不是她本身就悲观，那就是开国公府，根本不把林慧怡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看着几人离去，林慧怡眉头轻皱，低声呢喃：“或许裴家献女的野心不小……” 第590章 宗室 彩月听见林慧怡的话，叹了一声，道：“裴家草莽出身，出了孝敬太后才有今日的辉煌。 他们享受过了荣华富贵，自然想要谋取更多，而裴小姑娘就是手段。即便有皇后和太子这两个拦路虎，也挡不住利欲熏心的人。” 林慧怡侧头与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忧虑。等裴姑娘进宫，只怕会生出更多风雨。 先前为全力击倒陆宸妃做的准备，估计也成不了。甚至日后她要同时应付这两人，会更加艰难。 或许是流年不利，屋漏偏逢连夜雨，今年刚刚继位的新朝鲜国王，即李华妃的兄长，再一次提出了贡女的请求。 为着这事，李华妃和权景妃专门来了一趟凤仪宫。 “根据妾身娘家传来的消息，似乎是国中大臣对我们未能凭借皇上的宠爱，给朝鲜争取利益而不满，国王殿下便同意了二度贡女的方案。” 就连权家都受到了国中大臣的责难，因此权景妃对他们的决定甚为不满。 李华妃之母乐浪郡夫人一直想报答林慧怡的恩情，便主动给了一些信息： “我还在王宫的时候，先王和世子，也就是现在的国王，都曾经指责过贡女，说她们无用，也曾酝酿过再贡女的计划。” “原本他们还期望我为朝鲜争利，但如今母亲也被接来永居，他们没了控制我的把柄，着急换人了。”李华妃轻蔑地勾了勾嘴角。 “看来朝鲜方面这回也是卯足了劲儿的，咱们以后的日子可就更热闹咯。”林慧怡苦中作乐一般，调笑着。 李华妃也无所谓地笑笑，她们怎么斗都行，就是别来打扰她。即使女儿夭折了，她还有敛儿，还有母亲要奉养，日子总是过得下去的。 女真诸部知道了朝鲜方面的动作，自然不甘落后。 况且上届贡女，除了大昌妃和完颜嘉妃还坚挺着，童夫人、辉夫人和乌贵姬都有罪关押，剩下的低位嫔御都没了一争的能耐。 因此，以童夫人之父为首的几个酋长，也提出了二次贡女的请求。 大昌妃和完颜嘉妃知晓娘家的动静，自然来表了忠心：“请娘娘放心，我们完颜部和朱舍里部没有与他们同流合污的打算。” 林慧怡忙着选秀等一系列破事儿，也没功夫和她们多说，只表明她的态度就让人回去了。 没过几日，她娘周氏进宫来，带来了一份好消息：“慧儿，你姑妈确实收到回信，找到了几个宫女，想亲自带过来让你看看。” “姑妈要进京？姑父也一同么？”林慧怡有些惊讶。地方上的宗室要进京，必须要先上书得到皇帝首肯，他们是不能擅自离开封地的。 “是啊。据说你表妹隰川郡主的女儿也长大了，想找京里的人家，所以一道过来。”周氏说完，犹豫了片刻，又道： “因此他们也想请你帮忙，在皇上面前说说情，好得到进京的许可……最好是能永居京城。” “这……皇上最近正生我的气，恐怕我的话反倒会坏事儿。”林慧怡有些为难。 照理说姑妈为外孙女的终身大事操心，她理当帮忙的，只是依现在的情况，她的话会起反效果。 “你姑妈也明白，只说让你试试，就算不成她也不会怪你的。”周氏又道。 “姑妈的脾气我知道。”林慧怡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就帮姑妈跑一趟吧。” 结果倒还出乎她的预料，也许是宇文晟气消了，没再给她使眼色，对她提的事也还算爽快地答应了。 跟着宇文晟都不等隰王的奏章抵京，当天就发了一道诏令给隰王府，宣其进京。 林慧怡见他如此积极，原本憋着的一股气也散了不少，准备选秀的时候也没再嘀嘀咕咕地骂人。 只是令谁也没想到的是，隰王携家眷进京的消息传开，某些宗室却动了旁的心思。 “你说京中的宗室也打算献女？”林慧怡眼睛瞪得老大，完全难以置信。 以往宗室亲眷是不会跟风搞这个的，他们因为身份特殊，连选秀都不用参加，所以渝朝历代妃嫔很少有宗室出身的。 听到风声专程来告诉她的蒲阴王妃，给了肯定的回应，又说：“听说不止京中，地方上的宗室也有了意动，就因为隰王进京这事。” “关他们什么事？”林慧怡下意识地翻了个白眼儿，而后才猛然惊醒，“你是说这些宗室会错意了，误会隰王进京是准备送外孙女入宫？” “我想就是这个意思。”蒲阴王妃点了点头。 林慧怡嘴角忍不住直抽搐，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婶子，难道不是这样吗？”蒲阴王妃觑了觑她的脸色，迟疑着说：“宗室里疯传，婶子是为了固宠，才说服皇上宣召隰王进京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些人的想象力也未免太丰富了！”林慧怡更加无语。 “那是……”蒲阴王妃也疑惑了。 林慧怡只得扶额解释：“隰王进京，只是想给外孙女找个京里的夫婿，以及永居京城，这两件事而已。” “既然这样，婶子还是快些辟个谣吧，再晚估计女孩儿们都进宫了。”蒲阴王妃见她说得如此真切，赶紧催促。 “嗯。”林慧怡心累极了，并且认为这事就算她辟谣也没用，那些人不会信的，只会加快献女的动作。 果然，她这头才刚找人去外间传话辟谣，那头就有宗室跟宇文晟挑明了，还打着朝觐的旗号带了家中女孩儿面圣。 林慧怡对他们的迫不及待感到厌烦，也取消了辟谣的打算，随他们去吧。她就不信就几个小丫头片子，还真能从宇文晟手里弄到什么便宜？ 宇文晟似乎是来者不拒，没多久就接纳了二十多个女孩儿，还把名单给她草拟位号，不日就要接进宫。 林慧怡一看这人数，先不管都有谁，只对宇文晟说： “皇上，如今您已新纳妃嫔近三十人，数目不小。况朝鲜、女真亦有贡女将至，未免后宫靡费，还请皇上取消下个月的选秀。” 第591章 春华韶龄 宇文晟却并不想放弃这个获得更多美女的机会，只道：“这些都是京中大臣勋贵进献的，和选秀也不冲突，不必取消。” 林慧怡一听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但还是耐着性子劝说： “皇上，选秀本就扰民，您既然已有数名出身显贵的新宠，又何必再大锣大鼓地选那些凡俗民女呢？” “名门淑女自有其美好处，好比炮龙烹凤的御膳。而乡土村姑当然也有她们的韵味，就像山珍野味。” 林慧怡看着他的脸，只觉得那笑容写满了“淫邪”两个字，刚要顶他，却听他接着说：“岂能为了御膳就抛弃土产？” 林慧怡可真是快被宇文晟这比喻评价恶心坏了。 她强忍着胃里的不适，面带微笑地回道：“皇上，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况且您也该考虑国库财政的问题。” “不能兼得的是凡夫俗子，我是皇帝，自然可以。”见她还想劝阻，宇文晟无所谓地摆摆手， “好了皇后，我知道你不高兴选秀，但我可是皇帝，内宫多几个美人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又能花得了几个钱。” 林慧怡气得再也不想做戏，直接垮了脸，喉头一股怒气就要喷发，就听宇文晟自以为看透了她的心理一般，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轻笑道： “你放心，有智明的遗言在，她们怎么都不会威胁到你的后位。你就安心为我挑选美女吧。” 说完，也不等她做出反应，就自顾自地出了凤仪宫。 林慧怡憋着这一肚子气没地儿撒，恨得把桌上那份名单猛地扫到了地上，几页纸飞得乱七八糟。 但她还不解气，余光瞥见宇文晟的金冠子留在旁边的梳妆台上，便起身一把夺过往外头用力一砸。 那金发冠砸在门框上发出重重的哀鸣，跟着又滚落到地上，却还没坏。 刚刚没在屋里的彩月等人听见动静进来，一眼瞟见一地狼藉，又见她抱胸坐着生闷气，赶忙捡起冠子和名单。 彩月走到她身边，接过梨花倒的茶递给她，一边劝慰： “姐姐，自古帝王好色的多。别说皇上才四十，就是七八十岁也照样喜欢年轻美女。你拦不住的，你得看开……” “气死我了都！”林慧怡接过茶杯，又闷闷地放回桌上，嘴唇抿得死紧，嘴里嘀咕着：“早知道还不如帮淑姐姐，弄死这个昏君……” 彩月惊得赶紧去捂她的嘴，一边往外边窥探，见屋里除了她们几个亲近的再没旁人，才松了口气。 她凑到林慧怡耳边小声训她：“这种话你也随便说，万一被人听到，孝洁皇后都保不住你。” 林慧怡勉强冷静下来，也跟着环顾四周，回道：“你教训的是。我这回真是太不镇定了。” “行了，皇上要选就让他选，前朝那么多大臣都没做声，你操这份儿心做什么，不是平白受气么？”彩月又把茶递给她。 林慧怡想想也是，真正需要为国库民生操心的皇帝官吏都不在乎，她又操什么闲心！ 于是她重重叹了口气，接过茶水一饮而尽，随即向梨花伸手：“给我。” 她心里还是有些气，说这话的语气也硬巴巴的。 梨花却不介意，直接将手中整理好的名单交给她，“娘娘，你别生气了。晚上让尚食局都上你最喜欢的菜，好不好？” “随你吧。”林慧怡瘪了瘪嘴，又出了一口恶气，才举起名单查看。 这一看她火更大了。 先不说那个赫赫有名的裴小姑娘，宇文晟都已经定好了位分，直接就封为正三品妃，还让她挑个好听的徽号。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是孝敬太后的侄女，总要给面子的。 真正让她生气的是，这名单里头竟然有个姓庄的。而且就是庄小娘的亲妹子，是她入宫后，庄父发达了给她添的！ “气死我了！这几个该死的男人！”林慧怡气得脸色铁青，都不知道他们究竟什么时候，把人弄到宇文晟面前的。 “庄父还真是……”彩月这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还不止呢！”粗略浏览完整个名单的林慧怡冷笑连连，指着其中一栏给她看，“庄家这几个男人看来是卖女求荣惯了，这回一送送俩！” 跟着她又骂起了向家：“向朋昏了头，他们也糊涂了？由着庄家忽悠把女儿送进来受苦！” 彩月仔细一瞧，心里也堵得慌。这位向姑娘是向安娘堂哥之女，同样也是庄小娘表妹的女儿。 这两家只结了这一回亲，还是她们刚认识的时候。如今女儿长大了，竟然也做出这种事。 “我去问问小娘和安娘。”彩月见她气狠了，便道。 林慧怡木着脸应了一声，继续看那份恶心人的名单。 没多久彩月不仅自己回来了，还把庄小娘向安娘二人一同带来了。 向安娘最是着急，甫一进门就嚷嚷开了。“姐姐，你是说真的吗？堂哥他们真把韶龄献给皇上了？” 庄小娘也一脸急色地小跑进来。 “你们自己看吧。”林慧怡脸上是装不出来一点儿笑意，直接把名单递了过去。 “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瞒着我们干的！”那二人看完，没一个不气的。 “谁知道！”林慧怡拿回名单，继续忍着怒气给这些人拟封号。 “不管他们什么时候做的，明天让嫂子进来一趟就知道了！”向安娘母亲许夫人已逝，现在主持内宅的就是她大嫂。 庄小娘也点点头，她也明白，这事多半就是她父兄起的头。 二人也不想刚来就走，便凑过来看那份名单。 轻轻松松，她们就被排在第一位的裴姑娘吸引住了。 “恭妃？一上来就封妃，真是有个好娘家比什么都强。”庄小娘带着酸意说道。 向安娘忍下这口气，又问林慧怡：“姐姐，这回有多少人入选？” “这才刚开始，就已经差不多三十个了，别说还有朝鲜、女真的贡女。就这样，皇上还要坚持选秀那！”林慧怡没好气地回她。 第592章 裴恭妃 “皇上也真是的！宫里本来就有这么多妃嫔了，还要不停地进来新人。”向安娘终于咽不下这口气，咒骂着宇文晟。 “那庄春华和向韶龄，姐姐打算给她们什么位分？”庄小娘已经够酸了，不想再纠缠这个，赶紧问起了重点。 林慧怡放下笔，恹恹地说：“还没想好。” 说着，她又抬眼看了看两人，忽然有了解决办法，于是做出恳请状：“不如，你们来决定吧。反正她们是你们两家的人。” 庄小娘正有此意，瞬间就答应了下来，还立即给出了自己的意思：“哼，就这么想进宫，那就给庄春华一个宝林好了。从八品，呵，让她慢慢爬吧！” “你难道不怕你爹又找你闹？”林慧怡觉得没什么，不过还是要提前让她知道可能的后果。 庄小娘闻言脸色更差，冷笑着说：“是，他确实会为了庄春华跟我闹！毕竟那可是他最喜欢的闺女了！” 林慧怡也清楚这事。庄春华的生母杜姨娘是庄父嫖妓时看上的，在府里一直最受宠爱，还连带着她的女儿也成了庄父的掌上明珠。 而杜姨娘仗着有庄父的宠爱，在府里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时常明里暗里地欺负庄母邓夫人。 要不是有庄小娘这个贵妃女儿，又有林慧怡一直压着，杜姨娘还不早就怂恿庄父抛弃糟糠之妻了。 庄小娘又冷哼了一声：“他闹就闹吧。反正人要是进来了，还不是任由我拿捏？” 林慧怡看得出来她心里憋着一股气，但也没办法。庄父就是这么个人，她再怎么警告都没用。 跟着，林慧怡看向一直没出声的向安娘：“你呢？” “先给韶龄宝林的位分吧，等看过再说。跟庄春华一样，也省得外人说三道四。”向安娘犹豫不决，最后还是拿定了主意。 林慧怡叹道：“你们给她们这么低的位分，外人肯定是要说闲话的。什么不顾手足亲情，嫉妒庶妹，恨不得你们立刻打起来。” 但说归说，她还是下笔将“宝林”二字，写在了庄春华和向韶龄的名字下面。 “随他们说去，关我屁事儿！”向安娘梗着脖子，对那些长舌头不屑一顾。 拟定新人封号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收到风声的黄英就赶紧转告给了，躺在床上养胎的陆宸妃。 “娘娘，这可是咱们的好机会啊。” 陆宸妃小心翼翼地扶着肚子坐起来，半眯的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确实是个好机会。那么多新人入宫，冠服住所册封礼，杂七杂八的事一大堆，够林慧怡受的了。” 说着，她感觉腹中胎儿踢了自己一下，赶忙安抚了两下，才接着说： “而且裴家此举所图绝对不小，裴恭妃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再加上那些心怀叵测的女人，林慧怡哪儿还有空管我！” 她越说越兴奋，整张脸笑得泛起了红光。 “那咱们要不要趁机搅混水？”黄英立即提议。 陆宸妃思索了片刻，只回她：“等人进来了先观望观望，有合适的去接触一下，能浑水摸鱼当然也不能放过。” “明白了。”黄英答应下来。 第二天庄家、向家的命妇就进了宫。为了联通消息，庄小娘和向安娘都选在了林慧怡这里接待。 一问才知道，庄父和向朋刚好是在林慧怡拿到名单的那天上午，把各自的女儿引见给宇文晟的。 就这么凑巧，宇文晟迫不及待要见到这些小美女，没几个时辰就把名单给了林慧怡，这才让她们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林慧怡无语又无奈，只得再问向大嫂子，他们把向韶龄送进来的目的。 结果她们谁都猜准了。向朋之所以会把女儿送进宫，就是听了庄父的花言巧语。而且打出来的旗号还是，为庄小娘和向安娘固宠。 那二人听了差点儿没气个半死，向安娘更是直骂：“我要什么人来帮我固宠？我都到贵妃了，还要什么宠！堂哥也不动动脑子！” 向大嫂子也无奈，之前他们是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的，都是事后才问的向朋。 她们再怎么不高兴，宇文晟的诏书都下了，人是一定要进宫的。 不过在七天后几天见到这群新人，就没给出什么好脸色了。 这么快就进来还得多亏了宇文晟，各种催促林慧怡整理宫殿住所。 为了早点临幸这些小美人，连册封礼都推后了，说是要等朝鲜女真贡女和选秀新人一起办。 出于对宇文晟的不满，林慧怡也实在无法笑脸迎接这些小姑娘。 不过这些人中的多数都不在乎她的态度，本来就是进来争宠争位的，从没指望皇后会给她们什么好脸色。 其中位分最高、靠山最硬的裴恭妃，那可真是气焰嚣张，完全不把林慧怡这个皇后放在眼里，那架势恐怕连早前的申青梅都比不过。 进宫第一天，她就挑起了林慧怡的刺儿。 那时她刚到中安宫门口，就对着眼前的各种陈设装饰指指点点，这也素了那儿也难看。 最后她还当着满宫下人的面儿，做了个总结：“这么寒酸的地方，怎么能让本宫住？快给本宫换个宫殿！” 中安宫掌司女官闻言，心里觉得这位主儿难伺候，只想让她赶紧走，因此假装尽力劝说： “娘娘有所不知，这儿以前是蜀王殿下生母王娘娘住过的。那时就这么装潢，皇上还夸过好看呢！” “蜀王生母王氏？”裴恭妃好半晌才想起来是谁，跟着就瞥她一眼，冷笑着说：“王氏是个什么东西，死了连个像样的土丘都没有，难怪住这么寒酸的地方！” 说罢，她皱眉瞟了眼眼前的宫殿，啐了一口：“真是晦气！” 见她这副做派，中安宫上下皆不敢言语。就连裴恭妃从家里带来的几名仆从也没有出声，显然是早就习惯了的。 裴恭妃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了，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趾高气扬地吩咐宫人：“快去给我换个地方，要气派华丽，配得上本宫身份的！” 第593章 意指承乾 即使惹不起裴恭妃，一众宫人还是没有按她的吩咐去办。 这就瞬间点着了她的怒火，“愣着做什么！都是死人吗？没听见本宫的命令？” 所有宫人齐齐跪下，口中喊着“娘娘恕罪”，却仍旧没一个人听她的话。 裴恭妃气急，指着他们大骂：“你们这些下贱奴婢，竟敢把本宫的话当成耳旁风。你们是不是活腻了！” 见到这些奴婢还是不按她说的去做，裴恭妃恼羞成怒，立即吩咐侍女添香：“去请表哥过来，我还就不信治不了这些贱婢！” 贺掌司见状，只得上前，“恭妃娘娘息怒，奴婢等并非不从命令。只是妃嫔居所都是皇后娘娘安排的，谁都不能擅自更改。” “皇后？”裴恭妃冷眼瞧着她，“她是不是嫉妒本宫与表哥亲近，才故意把这么个破地方分给本宫？” 贺掌司听她口中如此没有遮拦，心里更加不喜，但嘴上还是说： “恭妃娘娘怎么会这么想呢？皇后娘娘知道您身份不比其他，特地挑的好东西给您使用。不信娘娘随奴婢进去一看……” 裴恭妃刚听了前半截就立即打断她：“你的意思是说，皇后觉得本宫只配住这儿，是吗？” “娘娘明鉴，奴婢没有这个意思，皇后娘娘更不会有！”贺掌司快被她这些荒诞无稽的言论气死了。 “没有？”裴恭妃冷哼一声，“我看她就是这个意思。” 紧接着她又扫视了一圈跪了满院的宫人，嘲笑道：“如此小家子气，怪不得调教出的都是你们这群废物！没一点儿眼力见儿！” 贺掌司听到这话，心下一惊，“恭妃娘娘慎言！” “本宫说什么话轮不到你来管！”裴恭妃喝止了她，又道：“带路，本宫去凤仪宫见皇后。” 虽然所有人都知道，林慧怡免去了新人入宫当天的请安礼，但这会儿没人敢提醒她，免得遭罪。 见裴恭妃一行人远去，贺掌司这才起身，憋着一肚子气。 平白挨了一通羞辱的一众宫人，纷纷说起了闲话：“呸！她裴家若不是出了太后娘娘，还不是泥腿子！她要是入宫也是奴婢，神气什么！” 贺掌司虽然也厌恶裴恭妃，但主子到底是主子，又涉及到了孝敬太后，她只得呵斥众人： “好了，闲话少说。既然知道她不好伺候，大家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旦出了差错仔细你们的小命儿。” “是。”一众宫人心下一凛，赶快各归各位，等候裴恭妃无功而返。 林慧怡本来今天是不打算见任何新宫嫔的，但裴恭妃来的时候正巧遇上妃嫔请安，她连借口都不好找，只得让她进来。 满屋子妃嫔也齐齐侧身望向殿门口，都很好奇这位太后侄女是个什么样子。 等到裴恭妃刚跨过门槛，连同林慧怡在内的人脑海中都浮现出了一个词——盛气凌人。 紧跟着，众人就见她略屈了屈膝，连个万福礼都行得不完整，随后也不等林慧怡问话，就直接开口： “皇后娘娘，我觉得中安宫不好，想换个宫殿，望你理解。” 嚯，好大的口气。殿内众人都被她这种目中无人的态度震惊到了。 林慧怡瞥了她一眼，制止了要为自己训斥裴恭妃的向安娘，似笑非笑地问她：“可是中安宫的哪处陈设让恭妃娘娘不喜欢了？你说，我让他们去改。” 裴恭妃见她这副软弱的德行，更觉得她不配当皇后，也更坚信自己可以取而代之。 于是她越发不把林慧怡放在眼里，颐指气使地说着：“不是哪处摆设的问题，我就是不喜欢中安宫，你给我换个更好的。” “大胆恭妃！谁允许你这么跟皇后娘娘说话的！”向安娘终于忍不住了，直接站了起来，指着她喝道。 “如此轻慢，尊卑不分，这就是开国公府的家教？”韩夫人也看不上她，跟着嘲讽。 眼看着裴恭妃气性上头就要骂回去，林慧怡倏然出手制止：“不碍事。恭妃出身尊贵，年纪又小，自然不能以常理约束。” 听她这么说，向安娘等人只得忿忿地一甩衣袖，扭过头眼不见为净了。 裴恭妃见林慧怡不敢惹她，更加轻蔑地瞥了她一眼。 林慧怡也就当没看见，眯着眼问她：“中安宫不合你的眼缘，想必我挑的你都看不上。不如你说说，喜欢哪座宫殿？” 见她如此识趣，裴恭妃便勾起唇角，指了指东方，“我看承乾宫就不错，宽敞华丽，气势恢宏。” 这话一出，满屋子妃嫔都跟炸毛了的猫一样，全都窸窸窣窣地私下议论起来。 裴恭妃瞥了瞥她们，轻蔑一笑，抬眼等着林慧怡的回复。 就在众人都想看她究竟能否得逞的时候，林慧怡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众人皆是一愣，不懂她为何突然发笑。 林慧怡用手绢擦了擦嘴角，笑盈盈地看向一脸鄙夷之色的裴恭妃，说道：“恭妃真是好志向。” 跟着，她又对身边的彩月嘱咐：“恭妃折腾了一天，都累出胡话来了，还不快送恭妃娘娘回中安宫休息。” 众人听后先是一愣，随后全都绷不住笑起来。 听到耳边起此彼伏的“噗”声，裴恭妃感觉自己被羞辱了。她强忍着怒气，难以置信地问林慧怡：“你不把承乾宫换给我？” “我什么时候说要给你换了？”林慧怡看着她，轻笑一声，带着满满的讽刺。 “你！”裴恭妃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结果，原本满脸的傲气出现了一丝裂缝。 林慧怡嗤笑着说：“你要我就答应，你当我是谁，这里是何处？你说换就换，还要宫规律法做什么。” “我可是孝敬太后的侄女，皇上的亲表妹！你竟敢这么对我，难道就不怕表哥知道了怪罪你吗？” 裴恭妃气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异常狰狞，一点儿不似平常少女的可爱。 “哼。你只管去告咯。能让皇上把你换到承乾宫居住，那也算你的本事。”林慧怡言笑晏晏地盯着她，道。 “你，你给我等着！”裴恭妃撂下这句话，怒气冲冲地跑出去了。 第594章 无功而返 等人一走，林慧怡瞬间没了兴致，随便说了两句，就让妃嫔们散了。 一众妃嫔行了礼出来便三五成群地结伴而行。 今天裴恭妃的嚣张态度，引起了几乎所有妃嫔的不满。那对谁都轻蔑不屑的眼神，真是看得她们窝火。 不就是孝敬太后的侄女儿吗？有什么可得意的！又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那目空一切的神情真是让人讨厌！ 妃嫔们纷纷表达了自己的不爽，特别是出身不行，以及比较自尊自傲的，这一面都快让她们恨上裴氏了。 陆宸妃不跟她们闲话，直接进了软轿回宫。 今天看到裴恭妃对林慧怡的不屑态度，倒是令她觉得庆幸。裴氏一看就是冲着做孝敬太后第二来的。 那皇后林慧怡和皇太子宇文敞，就是横在她面前的两个障碍。只有清除了这些障碍，裴恭妃才能成功母凭子贵成为太后。 “林慧怡啊林慧怡，有了裴氏这个大麻烦，你还能抽出多少精力来对付我呢？”陆宸妃笑吟吟地低声念叨着。 而林慧怡回了寝殿卸下簪环，便十分懒怠地窝进了软榻里。 彩月和梨花在一边收拾她的衣服首饰，菊英端上来一盏茶给她，一边抱怨着：“那裴恭妃算哪根葱，居然对娘娘这般不敬！ 您当时真不该那样和颜悦色，应该狠狠教训她一顿，叫她知道你的厉害，知道谁才是六宫之主才对！” “好了。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都小了我一轮，我跟她较真不是跌份的事嘛。”林慧怡饮下热茶，心中郁气消解了不少，就劝了她几句。 “你可是正宫皇后，怎么能被她一个刚入宫的妃嫔欺负呢？这不是有损你的威严嘛。”菊英还是不高兴，与她争辩起来。 “她今天在我这儿可完全没讨着好，哪里就损害我的威严了。你可别瞎操心了。” 林慧怡笑笑，从果盘里挑了个最大的一颗樱桃递给她，玩笑道：“快吃颗樱桃，清热降火。” “呸！想要我住嘴就直说，樱桃分明是吃多了上火，还降火呢！”菊英瘪了瘪嘴，一把接过樱桃塞进嘴里。 那嚼樱桃肉的样子，跟嚼仇人肉一般，连脸都在用力，里头的樱桃核也被咬得“咯嘣咯嘣”的。 林慧怡好笑地摇摇头，刚准备捡颗樱桃吃，眼前就出现了一颗剥好了的枇杷。 她顺着那只手看过去，菊英耷拉着脸把那颗枇杷放好，收回手继续给她剥。 林慧怡笑着叹了一声，捻起那颗枇杷吃下。 几人坐着把几抓刚上来的枇杷吃完，外面就有人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恭妃娘娘回中安宫了。” “哦？她是回去腾地方的？”林慧怡明知故问。 她早就料到裴恭妃换不成，谁让她不知天高地厚地觊觎承乾宫呢？如果换一个地方，兴许宇文晟真就答应了。 但那是承乾宫啊，高智明住了十几年的地方，至今都按着高智明生前的模样修整，是宇文晟时常进去缅怀过往的地方。 那么个非比寻常的地方，宇文晟能让给她住？简直是白日做梦！ 那报信儿的小宫女进来回复：“不是的娘娘，皇上压根儿没见她，是黄振公公把她劝回去的。” 这倒是让林慧怡意外了。宇文晟之前看着对裴恭妃还算上心，结果亲自上门找他却连个面都不露。 看来他之所以对裴恭妃上心，也是因为顾念那是他母亲的娘家。对于裴恭妃本人，估计也不过尔尔。 林慧怡想了想，嘴角略微上翘，带了点儿讽刺的意味。 “恭妃脾性大，黄振是怎么劝住的？”说着，她又给嘴里塞了两颗樱桃。 “黄振公公只说是皇上的意思，要恭妃娘娘好生听皇后娘娘您的话，还说有空就去看她。”小宫女笑着回答。 “那恭妃有什么反应？”林慧怡吐掉樱桃核，接着问。 那小宫女说得算是绘声绘色，连表情神态都学都很像，“恭妃娘娘自然是不高兴的，闹着要进建章宫找皇上。 但黄振公公哪里是那么好缠的，愣是没让她进去。恭妃娘娘无法，只能跺了几脚，不甘不愿地回去了。” 说完，她还抿嘴偷笑。 林慧怡看得直乐，夸了她几句，又让菊英给她捡几样水果，“劳动你跑这一趟传话，我今儿很高兴，这些都是刚下来的水果，你拿回去尝尝吧。” “哎！多谢皇后娘娘赏赐！”能得到皇后的赞许，小宫女欢天喜地地接下，又拜谢了才起身出去。 “这小姑娘还挺厉害，扮得有模有样的，真把裴恭妃那不可一世的样儿学到了。”梨花忍不住打趣。 林慧怡也笑：“是个人才。你们看着若不错，以后可以给她安排个好差事。” “知道了。”几人都应下。 这厢裴恭妃果然无功而返，中安宫上下无不在心里称赞贺掌司料事如神，只是碍于裴恭妃在，不敢表露出来。 贺掌司现在可升不起任何喜意，以后就要伺候这么个难缠的主儿，他们的日子可不好过。 瞧着裴恭妃快到了，她立即上前笑脸相迎：“参见恭妃娘娘。” “哼！”裴恭妃这会儿心里头正有气，哪里肯给她好脸色，直接忽视她冷着脸朝里走。 贺掌司也无法，只能恭恭敬敬地跟在她身后。 裴恭妃二进中安宫，但心情却大变样，刚刚是意气风发，现在却是屈辱难堪，可谓是天差地别。 她又扫视了一遍中安宫的铺陈装潢、内侍宫女，还是极其厌恶。但她又没有办法换地方，只能将就。 裴恭妃重重换了几回气，脸越发垮了，就连抬腿往寝殿行进的脚步，都比平常走路重了许多。 她走进内室，一眼瞟见那阁中摆放的一盆粉绣球花，登时暴怒，指着那花就要添香去砸了。 添香不敢违抗，立即上前搬起那盆绣球花狠狠摔到地上，陶盆的碎片和四散的泥土花瓣飞了满屋。 一众宫人都被她这一动作吓得战战兢兢，负责这块的宫女更是惊慌失措，脸色煞白。 裴恭妃砸了那花还嫌不够解气，又指着众人喝问：“谁把这花摆上去的？” 第595章 尊卑规矩 听见裴恭妃的问话，负责花卉的宫女整个人吓得一颤，头皮发麻冒着冷汗，却不敢站出来。 “没人认领？还是不把本宫的话放在眼里？”裴恭妃见状，眼角眉梢上扬，展露出浓郁的戾气。 那宫女吓得更慌了，牙齿无意识地磨咬着嘴唇，十根手指紧紧拽着衣裙，骨节都泛白了。 她见自己逃不过，只能战战兢兢地走到裴恭妃身边跪下，嘴里的请安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那“啪”的一声响不仅把她打懵了，也把屋内所有宫人吓得成了受惊的鹌鹑。 裴恭妃本就对下人暴戾恣睢，今天又在林慧怡那儿受了气，便对她撒起火来。“把她拉出去打，什么时候本宫高兴了就停。” 屋里宫人都不敢动，她眉毛竖起，对着添香等陪嫁丫鬟喝道：“快呀！” “是。”她们正要把那吓瘫了的宫女拖下去，忍了许久的贺掌司便将其拦住，跪道： “恭妃娘娘，敢问此女做错了何事，惹得您不快。请您告诉奴婢等，也好以后牢记不再犯。” “犯了什么错还要主子告诉你？”裴恭妃冷哼一声，轻蔑地瞥了她一眼，又道： “果然是皇后调教出来的废物，连个尊卑都不懂。主子做什么，还要跟你一个奴婢说明理由？” 说罢，也不管贺掌司听了她的话脸色紫涨难看，又指挥添香等人：“把她也拉出去，一块儿打。” 贺掌司执意不起，用力扫开来拉扯她的人，一脸肃然地说： “恭妃娘娘！奴婢再低贱也是正六品掌司，受命于皇上皇后，也不是您说打就打的。” “哼！就算本宫把你打死，表哥也不会为了一个奴婢惩罚我。至于皇后？”裴恭妃表情扭曲了一瞬，转而又冷笑起来：“她更不是不配了。” 说完，她指着贺掌司，厉声道：“拉出去，给本宫狠狠地打！” 贺掌司到底双拳难敌四手，不断挣扎着被拖出去。 她与那名负责花卉的宫女被并排按在地上跪着 裴恭妃带进来的奶嬷嬷，一个非常壮硕的中年妇人似乎是精于此道，竟要两边一起打。 只见她两手一起抬高挥下，跟着“啪啪啪”的脆响不断在院中响起，听得满宫上下无比心惊胆战。 刚收拾完的另外一名新宫嫔听见动静出来一看，立即被吓得钻回去了。 林慧怡这边收到消息的时候，晚膳都摆上来了。 她眉头一皱嘴一撇，瞬间没了吃饭的心情，放下筷子，一边让彩月给她拿件披风，一边快步往外走。 大家都清楚她的脾性，也没人劝她干脆不管或是吃了饭再说，毕竟按裴恭妃那嚣张的态度，说不定真会把那两人打死。 等林慧怡的凤驾赶到中安宫的时候，院中的贺掌司两人的脸，都已经渗着血迹红肿不堪。 而裴恭妃似乎还不满意，又让人换了花样，把她俩按在长凳上打板子。 听到木板击打血肉的闷响，以及贺掌司的痛苦呻吟，林慧怡脸色极为难看。 她一手提起裙摆匆匆跑进去，彩月抢在她之前喝了一声：“住手！皇后娘娘驾到！” 或许是从开国公府带进来的缘故，打人的那几个只是顿了一下，就听而不闻地继续挥动着厚木板。 林慧怡差点儿没气个半死，尤其是见到左边那条凳子上的人已经没了声响，却仍被杖责。 她立即冲了过去，一手用力抓住那块板子，瞪着那人喝道：“本宫叫你们住手！没听见吗？” 她挡在前头才起作用，毕竟这些人虽然敢无视她，但还是不敢真伤到她的。 就在行刑人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裴恭妃听见通报从里间走了出来。 但她只是站在台阶上冷眼看着，没打算行礼更没打算叫停。 林慧怡这边的人都快气炸了，菊英更是指着她爆喝了一声：“恭妃！见到皇后娘娘还不行礼！” 裴恭妃连个眼神都不想分给她，只死死地盯着林慧怡，一动也不动。 菊英见状刚要再训斥一句，却被林慧怡制止了。 “恭妃气性大尊贵非常，我不过是区区皇后，哪里能让她委屈膝盖呢？” 她冷笑着，又看向那群胆敢无视她的开国公府下人，“开国公府想必就是这样教的吧，所以你们才个个都不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奴婢不敢。”那群人这才后知后觉地跪了下来。 林慧怡没看她们，只对裴恭妃道：“这件事先放一放。我问你，为什么责打这两名宫女？” “皇后这话问得真是可笑！”裴恭妃轻蔑一笑，又状似想起什么，以手绢掩唇，讽刺道：“不过倒是符合你的低贱出身做派，一样的不分尊卑。” “放肆！皇后娘娘乃是六宫之主，岂容得你一个正三品恭妃羞辱！”这下是连彩月都气到了。 “你才放肆！你算什么货色，也敢壮着狗胆儿冲本宫吆喝！”裴恭妃刺了她一眼，又道： “刚刚皇后问本宫为什么责打这两个奴婢，现在还不明白吗？你们这些奴婢不懂规矩，主子做什么说什么，奴婢插什么嘴。” 说完，她又冷笑一声：“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这些奴婢不懂规矩，全是因为皇后给她们做了个坏榜样。” 林慧怡简直懒得跟她纠缠，拦住要跟她争吵的几人，面无表情地回她一句： “既然恭妃还知道本宫是皇后，是后宫的主子，你这个懂规矩的好奴婢，怎么敢连个礼都不全呢？” “你！你竟敢骂我是奴婢！”裴恭妃气得目眦欲裂，牙根儿都要咬碎了。 林慧怡轻佻地看她一眼，又来了一句：“你们开国公府的规矩就是，奴婢对着主子指指点点，称什么你啊我的？” 既然裴氏这般爱讲规矩，那她就跟她好好讲一讲。 “你！贱人！”裴恭妃彻底被她激怒，疯了般冲下台阶朝她奔来。 在她伸爪过来之前，林慧怡趁抓着板子那头的人没注意，直接一把夺了过来，跟着就反手给裴恭妃来了一下。 第596章 责打 林慧怡这下力道着实很大，不仅一把将裴恭妃抽到地上，连自己的胳膊也被震得生疼。 裴恭妃细皮嫩肉的哪儿挨过这种打，被这木板抽中左腰，趴在地上不停呻吟痛呼，久久起不来，更别说找林慧怡报仇了。 林慧怡还不打算收手。 在满院惊愕呆愣的宫人注视下，她两步踱到裴恭妃身前，冷眼看着她，道：“既然你这么喜欢打人，那我今天就让你受个够。” 说完，她又用力挥了一下木板，不过这一次她打的是裴恭妃的臀部。 被当众打屁股，对向来目中无人的裴恭妃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她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扭过头恨恨地盯着林慧怡。 林慧怡可不管她什么反应，手上动作不停，接连抽了她十多下，才在孙嬷嬷的惊呼下停住。 已经被封为一品勤侍夫人，在慈宁宫偏殿养老的孙嬷嬷，还是一直在关注裴恭妃，因此刚一听见动静就赶了过来。 “夫人。”林慧怡到底还是尊敬她的，因此颔首称呼了一声。 “拜见皇后娘娘。”孙嬷嬷被这场面吓得有些慌张，给她行了礼便问：“娘娘，这是怎么了？” 林慧怡还没回答，躺在地上的裴恭妃就委屈地抢先接话： “嬷嬷，嬷嬷！皇后竟敢打我，你快叫表哥来教训她！我一定要表哥废了她！” 听见她的叫嚣，孙嬷嬷脸色越加难看，忙对着林慧怡屈膝致歉： “皇后娘娘恕罪，恭妃娘娘在家被娇宠惯了，必定是口不择言冲撞了娘娘，还请娘娘看在太后娘娘的面上，饶她这回吧。” 但林慧怡还没回复，就再一次被裴恭妃抢白：“嬷嬷！嬷嬷你在说什么呀！是她打了我！ 她打的可是开国公府的千金，是太后娘娘的侄女，皇上的表妹啊！你干嘛还要跟她求情！快叫表哥来给我做主！” “恭妃娘娘，请您住口！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宫妃有错教训是应尽之责。”孙嬷嬷赶紧训斥了她几句，又给林慧怡陪了不是。 林慧怡是看在孙嬷嬷的面子上才肯罢休：“既然夫人求情，我也不好拂了您的面子。” “多谢皇后娘娘。”孙嬷嬷总算松了口气。 林慧怡还在气头上，也没跟她多说，低头又盯着裴恭妃，警告道： “我是念着太后娘娘和勤侍夫人的情分才放过你。恭妃，若不想再挨打，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儿。” 裴恭妃见孙嬷嬷都不帮她，只想着等会儿跟宇文晟告状，根本不会跟她屈服，只怨毒地回望她。 林慧怡一看她都是还没受到教训，只是孙嬷嬷的情不能不领，她便装作没看到，转身去安排贺掌司两人。 等请了太医确认另一名受刑的宫女只是晕过去了，她才消了些气，又吩咐了宫人好好照看贺掌司二人才回去。 等她出来的时候，“裴恭妃仗族威羞辱正宫，林皇后发盛怒抽打妃妾”一事，早已传遍了后宫。 没一会儿，陆陆续续就有人上门来慰问林慧怡。 林慧怡心烦意燥，恐怕自己把气撒到她们身上，一个都不见。 彩月担心她没吃晚饭半夜肚子饿，便端来一盘几样饭菜，都是尚食局新做了送来的，还冒着热气，她专门挑了林慧怡喜欢的。 “姐姐，吃点儿吧。为了她动气伤身，不值当。” 林慧怡叹了口气，从榻上坐起来，拿起筷子，忽然又问她吃了没。 彩月笑笑：“你先吃，外面留的有。我们都担心你，等你吃好了我们再吃。” “我实在没什么胃口。”林慧怡勉强用了几筷子，便放下了。 见她实在不想吃，彩月也不强求，只收拾好碗筷，道：“等下我沏碗清火安神茶来，你喝了早些睡下吧，别想那些。” “嗯。”林慧怡微笑着应下了。 翌日一早请安，林慧怡正式接见新宫嫔，但这次，却少了重要角色裴恭妃。 大家看着那个空位，都知道她是被林皇后打了，而且伤得不轻只能卧床养着，因此脸上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 尤其是那些新宫嫔，没了这个竞争力最大的对手，她们就能抢占先机获得宇文晟的宠爱。 故而在座所有人，似乎没有对林慧怡打人感到不满的，更不会有人为她出头。 待新宫嫔行过礼，林慧怡说了几句场面话，大家就聊开了。 韩夫人一向没什么眼力见儿，毫不避讳地提了这事：“听说，昨晚皇上去了中安宫探望裴恭妃，但没待多久就走了。” 林慧怡昨晚就知道宇文晟的去向，对此没什么反应。 “裴恭妃那样傲慢无礼，连素来温柔好性儿的皇后娘娘都触怒了，皇上不喜再正常不过。” 郑夫人接了话头，把方向转到宇文晟从中安宫出来的去向：“再说，有温顺解意的乔淑媛等着，皇上自然得快。” 这位乔淑媛便是此次近三十名贵女中位分排第二的，是新国大长公主的女儿，也是宇文晟的表妹。 不过虽同为皇帝表妹，甚至比起裴恭妃与宇文晟血缘更近，乔淑媛却没有她那么跋扈，反而跟朵解语花似的。 林慧怡靠着几位公主，以及蒲阴王妃这些外应，可说是把这些贵女的底线摸得一清二楚。 乔淑媛之所以进宫，还是因为母亲新国大长公主与宇文晟不亲近，驸马亲爹也没什么能力，不得已才出此下策，靠女儿捞好处。 乔淑媛其实本来也不是这次入宫的人选，只是其姐突然染上痘疮，才由其顶替的。 由于新国大长公主巴结魏国公主宇文桃，林慧怡也听到了一点儿风声，似乎乔淑媛的姐姐染病并不是意外。 于是，林慧怡仔细打量起了这位温顺解意的淑女。 长相自然是不差的，不然宇文晟也不会第一个召幸她。尤其是那双眼睛，跟含着水雾似的，泫然欲泣，看得人生怜。 乔淑媛也知道一直有人在打量自己，姿态更是做得足足的。 即使被人谈论，她也不多话，只被人点到提问才会开口，但知道有人在找破绽，所以始终保持着温软。 林慧怡盯了半晌却没看出什么，就知道那些风声要么完全是胡编乱造，要么就说明乔淑媛演技极好。 她扫了一圈儿，没什么兴致，只例行公事地关怀了几句：“淑媛昨晚受惊了，待会儿我好好挑个礼给你压惊。” 第597章 赏赐 乔淑媛听见林慧怡提及自己，赶忙起身谢道：“妾身的翠微宫与中安宫离得远，并未听到任何动静，皇后娘娘实在是多虑了。” 林慧怡还没来得及接话，同样出身宗室的谢顺仪，就毫不留情地把乔淑媛的面具给揭了下来。 “翠微宫离得远倒不假，只是乔姐姐没听见动静就是在唬人了。昨晚我分明看见你身边的语莺出来瞧了。” “竟是这样？”同为皇亲的赵婉容惊了一瞬，接着细思起来：“漪兰宫就在翠微宫边儿上，有人进出谢妹妹应该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哦？” “是啊，我当时就在门口，正想去声援皇后娘娘，就瞧见语莺了。还奇怪乔姐姐为何不出来呢。”谢顺仪与她对视一眼，笑道。 林慧怡又不傻，听得出来谢顺仪和赵婉容的意思，不就是想挑拨她厌恶乔淑媛。 她忍不住心里叹了一声，这回进来的皇亲，也是位分最高的四人——裴、乔、谢、赵，看着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这才刚进宫的第二天，都不用适应适应，直接就上手了。 林慧怡也懒得去管，端着茶盏有一口没一口地呷着，就当看戏了。 资历老的妃嫔也想趁这个机会了解新人的秉性，也没人做声。 眼见着林慧怡没生气，又有几个新宫嫔搅和了进来，或是帮着谢顺仪与赵婉容讥讽乔淑媛，或是为乔淑媛仗义执言。 乔淑媛见她们你来我往的，想着再不出声就不符合自己的“性格”了，便柔声拉架：“姐妹们别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就当是我胆小怕事，不敢冒头罢。” 她把罪名揽下来，又对着林慧怡跪道：“妾身因一时之失惹得姐妹相争，是妾的不是。请皇后娘娘惩罚妾身引以为戒。” 她的话说完，新宫嫔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向林慧怡。 林慧怡瞬间便明白了。谢、赵二人与乔淑媛确实不睦，但也十分有默契。这出戏就是合伙演出来试探她的。 估计是昨晚她亲自动手责打裴恭妃的行径，与以往她在外的形象有些不同，把她们吓到了。 整这出的目的，就是要从她的反应来观察她的作风，以后才好对付。 林慧怡倒想看看她们究竟能翻出什么风浪，便温和地笑着回复：“以后都是自家姐妹，相处久了争口角的时候多得是，难道次次都罚吗？” 说完，她扫过几人的反应，又和蔼地抬手示意：“快坐下吧，这么曲着膝盖多累。” 见乔淑媛谢恩坐回去了，她又道：“你们这样惶恐，必定是被昨晚那事儿给吓到了。既这样，我都送一份压惊礼去。” 说完，林慧怡又不等新宫嫔反应，又对着众人调侃：“老姐妹们就不需要了吧。你们都见得多了，胆儿都练出来了。” “是啊！像从前的申贵妃，和姐姐您可是打了好几个回合呢！姐姐亲自动手，我们啊，可都司空见惯了。”庄小娘瞬间便明了她的意思，笑道。 向安娘闻言也应和着：“这裴恭妃也忒弱了些，听说才挨了一下就起不来了？” 跟着不少老人便说笑般描述起了，林慧怡几次大发神威的场面。 什么痛殴永巷主事嬷嬷，什么与申贵妃扭打滚作一团，跟说书似的，听得新人一愣一愣的。 见到这副怪异至极的场景，新宫嫔们面上的神情变幻莫测。 “哎呀！说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林慧怡适时地打住，一副羞赧惭愧的样子为自己辩解： “新妹妹们可千万不要信啊。 我才没那么野蛮，要怪就怪她们太讨厌了！尤其是裴恭妃，跟从前的申贵妃简直一模一样，我见了就连来气！” 谢顺仪眼珠转动，笑眯眯地应和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呢。裴恭妃着实无礼，一个妃子，就算娘家再强，那也不能乱了尊卑秩序，对皇后不敬。” 赵婉容与几个新人跟着附和。 林慧怡见此便欣慰一笑：“你们能理解那自然最好。” 说着，她又指着谢顺仪夸赞：“谢妹妹嘴真甜，说的话无不让人心喜的。” “皇后娘娘谬赞了，妾身不过陈述事实，娘娘喜欢就是妾身的福气。”谢顺仪不好意思地垂头。 “真是乖巧的好孩子，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林慧怡说完，又对彩月嘱咐：“我记得刚进宫时，黄娘娘赏了我一对珍珠耳环，就转赠给谢顺仪吧。” “娘娘，可是暹罗国进贡的南海珍珠那对？”彩月会意，装作惊诧地问她。 见林慧怡点头，彩月又嘀咕了一句：“那对耳环娘娘自己都没怎么戴过呢……” “啧，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话。”林慧怡嗔怪一声，又跟谢顺仪解释：“那对耳环珠大圆润，与你娇嫩白皙的耳垂正配。” 谢顺仪顶着诸多宫嫔的羡慕眼光，心中欢喜不已，但还是做做样子推拒：“那样好的东西娘娘留着自己佩戴更好，妾身怎配得上？” “诶~”林慧怡浅浅地盯了她一眼，“当年我也只是一介嫔御，得蒙黄娘娘喜爱受赠。我配得上，你又如何不配呢？” 这句话成效绝佳，瞬间就让一干新宫嫔向谢顺仪投去了嫉妒的目光。 谢顺仪听了这话有些飘飘然，林皇后本来也是嫔御上位，她说自己也配得上，那岂不是说自己也有机会登上后位！ 想到这一点，原本心里最后一丝理智疑虑被彻底抛去，她喜笑颜开地行了四拜礼谢恩。 林慧怡准备再添一把火，又对乔淑媛笑道：“淑媛也是个可人儿，我可不能厚此薄彼。就赏你一块翠玉霞帔坠子吧。” 听见乔淑媛也有赏，赏的还是象征冠服等级的霞帔坠子，谢顺仪瞬间变了脸色。 其余人的嫉妒名单里也新添了一人。 乔淑媛也象征性地推脱了几句便收下了。 林慧怡故意略过了坐得端端正正，一脸期待地等着属于自己的赏赐的赵婉容，直接对着余下诸人道：“压惊礼我等会儿便让人送去，你们人人有份。” 众人皆行礼谢恩，只有被无视了的赵婉容，昏昏噩噩地愣在原地。 第598章 樱桃核 该见的人都见了，该做的事也都做了，林慧怡便遣散了一众妃嫔。 看着赵婉容出去的背影，林慧怡脸上露出了一个微笑。 “姐姐，你这样挑拨，她们会上钩吗？”彩月忍不住发出了疑问。 林慧怡低眉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精光，轻声说：“上不上钩都无所谓，反正她们最后都得斗起来，我不过是推了一把而已。” 她本来也没打算搞这些，但是这回送进来的妃嫔大多都身负家族重任，有不少都是冲着皇后之位来的。 之前借助多方力量，她将这二十多位新宫嫔的底细摸了个清楚。 裴恭妃从小就在开国公府行事跋扈，养出了悍戾凶暴的性格，没事就拿下人出气。她已经见识过了。 而乔淑媛、谢顺仪和赵婉容虽然比裴恭妃正常多了，但也各个都不是安分守己、温柔和善的人。 林慧怡虽然喜欢有野心的女子，也能理解她们争上位的行为，但为了她和高智明的约定，她也必须保住自己的后位。 “这些贵女各有各的目的，我恐怕会比以前的二十年斗得更惨烈。”彩月也看了那些资料，忍不住担忧起来。 “咱们盯紧些吧。”林慧怡也叹了一声。 让她们斗是消耗她们的精力，但她也不希望闹出人命。然而只要是斗争就会有流血，她的希望终究也只是希望。 想到这儿，林慧怡嘴角忽然一拉，哼道：“还不都怪皇上，硬要纳妃选嫔，惹出那么多不必要的事端。” “好了，人都进来了。走吧，下个月的选秀还有需要准备的地方。”彩月劝了一句，扶着她往回走。 彩月的猜想果然应验了，才进宫第三天，这些新人就闹出了事儿。 林慧怡听见宫人禀报，“冼良人误食了樱桃核中毒，请皇后娘娘前去查看”，脸都垮了下来。 这才进宫第三天，一上来就玩下毒这种狠招。看来她还真得盯紧了，不然哪天来禀报的，就是谁被毒死了的讣闻。 林慧怡也懒得梳妆，就着家常打扮去了冼良人所住的凝晖阁。 凝晖阁地处翠微宫西配殿，而翠微宫由乔淑媛为主位管理。 涉及到乔淑媛，林慧怡不禁想起前几天自己挑拨几人的行为，直觉此事就与自己有关，心情便沉重了下来。 她匆匆赶到凝晖阁，冼良人躺在卧室由太医看诊，主位乔淑媛以及赵婉容等人在外间等候，见到她来，便齐齐行礼问安。 林慧怡随手免了礼，询问起冼良人的情况。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医说冼良人误食的樱桃核不算太多，并未致死，但具体如何还要再等等。”乔淑媛没有太多的惊慌，还算镇定地回答。 “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樱桃核吃了竟会中毒？”林慧怡眉间微蹙，不清楚樱桃核是哪儿来的毒性。 “这，妾身也不清楚，反正太医是这么跟妾身说的。”乔淑媛看了看赵婉容等人，摇头道。 “那便等太医诊断的结果出来再论。”林慧怡说完便率先坐下。 在等待期间，谢顺仪等一干人也过来了。 瞧着谢顺仪脸上的焦虑不似作伪，林慧怡始才察觉她与冼良人的关系匪浅，因此对这事也有了些计较。 经头天请安赏赐一事后，乔淑媛与谢顺仪之间必定有了隔阂，甚至会互相嫉妒，但未必会立即成为死敌。 而与谢顺仪交好的冼良人，在乔淑媛统管下的翠微宫中毒，极有可能成为乔、谢二人间交恶的导火索。 若此事真如她所推断的这样，下毒的真凶也并非乔淑媛或谢顺仪本人，那背后的主使者的目的，便是要离间二人彻底对立。 或许，那人存的便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心。 而乔淑媛和谢顺仪斗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最大的受益人应该就是…… 林慧怡不动声色地侧头看向坐在一旁，始终静默的赵婉容。 会是她么？ 林慧怡暗自打量了片刻，有些迟疑。毕竟无视赵婉容来挑拨三人的元凶是她自己，林慧怡也实在不愿认定赵婉容是这个幕后主使。 在她思索的时间里，太医已经将冼良人处理好了。 “启禀皇后娘娘，所幸冼良人所服樱桃核不多，只是轻微中毒。微臣已经给良人开了药，服几剂就好了。” “没事就好。”林慧怡应了一声，又问：“李太医，误食樱桃核中毒究竟从何说起？往日我也不是没吃过，却从没有中过毒，会不会毒物并非此物？”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樱桃核里的毒剂量不大，并且要咬破嚼碎了才会起效，只是误食一两颗并不碍事。” 李太医跟她解释完樱桃核中毒的原理，又解释冼良人的情况： “而根据冼娘子的宫人证实，娘子由于喜爱樱桃，方才是一连吃了满满一盘。而且听说娘子有嚼果核的怪癖，误食了多颗樱桃核，这才导致中毒。” “原来是这样……”林慧怡闻言恍然，俄而又疑惑起来：“现在并非樱桃应季的时节，冼良人又是从哪儿得来的那么多樱桃？” 就是林慧怡这个皇后，也是因为皇庄里有专门栽培侍弄的早樱桃，再加上南方的贡物，才能不计数量的吃。 冼良人只是个从七品的低阶嫔御，又是从哪儿得来的那满满一大盘樱桃。 她说完，就注视起了冼良人的宫女。 那几名宫女似乎有些慌张，几次朝乔淑媛看去，却不敢回答。 林慧怡见状，心里也清楚了樱桃的来源。 跟着乔淑媛丝毫没有心虚害怕，规规矩矩地上前回话：“皇后娘娘，那盘樱桃是妾身赠与冼良人的。 妾身昨晚侍寝，承蒙皇上不弃，今日赐下这盘樱桃。可是妾身没有福气，最近身体不适，不能食用樱桃，见冼良人喜欢，便给了她。” 随即，她对着林慧怡下拜叩首，“但妾身绝非有意毒害冼良人，请皇后娘娘明鉴！” 林慧怡没有着急叫她起来，先与诸多宫人对过确认其并无撒谎，才道：“既然是你好心赠与冼良人，自然不能算你的错，起来吧。” 然而，正当乔淑媛谢恩起身的时候，谢顺仪却站了出来。 “皇后娘娘且慢！现在尚未能证明乔淑媛是真的好心，还是包藏祸心故意坑害冼良人！” 第599章 名声 “谢顺仪，你何出此言？”林慧怡闻言，眉头蹙起。 谢顺仪与乔淑媛对视一眼，撇了下嘴角，又飞快地挪开，回道： “启禀皇后娘娘，冼良人娘家与妾身娘家有旧，妾与她也算熟稔，却没见过她如此暴食，也从没听说过，她有咬碎果核的怪癖。” 说完，她拜了又拜，道：“因此妾身怀疑冼良人此举并非本意，或许是有人故意促使她这么做。妾身斗胆，恳请皇后娘娘彻查。” 林慧怡手头就有她们的资料，知道冼家与谢家，以及冼良人和谢顺仪的关系，所以对她的说辞信了几分。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你既然提出了要彻查，我便如了你的愿。” 她跟着又说：“不过仅凭你几句话也不能说明冼良人这么做不是出自本心，需得有更多证据。” “皇后娘娘，这件事的内情冼良人的宫女必定知道。”谢顺仪跟着便指了指边上跪着的几人。 林慧怡点了点头，也没有发话，只朝那几个宫女扬了扬下巴示意。 为首的是冼良人自己带进来的金哥，只见她面色纠结了许久，才看了眼乔淑媛，说道：“启禀皇后娘娘，顺仪娘娘所言句句属实。冼良人并没有暴食和嚼果核的怪癖。” “那她怎会咬碎那么多樱桃果核？”林慧怡奇怪，觉得这人必定有所隐瞒。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并不知道。”金哥垂着脑袋，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你是伺候冼良人的还会不知道？”林慧怡有些生气，跟着也不管她，又问起其他宫女：“金哥不知道，你们呢？别跟我说你们一个个玩忽职守，对主子毫不上心。” “皇后娘娘息怒！”余下几名宫女见她发怒便有些惊慌。 另外一名叫鸣鹃也是冼良人陪嫁，跟着就说：“皇后娘娘，是淑媛娘娘告诉良人娘子要多吃樱桃，也是她让娘子咬果核的！” 乔淑媛有些惊讶地扭头看她，眼中带着审视之意。 林慧怡就猜到这事儿最后多半会落到乔淑媛头上，只觉得自己也有责任的她，便斥了一句：“没有证据，可不能胡说！” “皇后娘娘，奴婢有证据！淑媛娘娘说这话的时候，婉容娘娘也在场，她可以作证。”鸣鹃赶紧举证。 果然与她们三个都扯上了干系，林慧怡眉头轻皱，又看了眼赵婉容。 “妾身……妾身……”赵婉容支吾着，忍不住偷偷朝谢顺仪投去求助的目光。 林慧怡当然能注意到，只不过装作头疼掩饰过去。 谢顺仪见他没看见这个小动作，便清了清嗓子，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皇后娘娘在此，赵姐姐别怕，有什么只管说，娘娘会为咱们做主的。” 赵婉容这才像有了主心骨，赶紧说着：“启禀皇后娘娘，当时乔淑媛确实有用言语暗示冼良人，让她多吃樱桃，还说了樱桃核难咬硌牙什么的话。” “赵姐姐这话就显得有些可笑了。当时开口让我把樱桃赠送给冼良人的可是你！”乔淑媛不慌不忙地辩解。 谢顺仪和赵婉容听见这话，表情都是一僵。 “究竟怎么回事？”林慧怡沉下脸，喝问道。 “回皇后娘娘，上午妾身收到皇上赏赐的一篮樱桃，却因为妾最近上火，不可食用这类热性的食物。 妾身当时本想分给身边的宫人，正巧遇上冼良人送赵妹妹回去，见到这樱桃便问了几句。 妾身并未隐瞒直接说了。结果赵妹妹就提及冼良人爱吃樱桃，顾及大家姐妹情谊，妾总不好不给。” 乔淑媛跪得笔直，口齿清晰，并未被这事吓到。 林慧怡瞥过赵婉容，见她神情忐忑，就知道这是实情，于是又问：“那樱桃核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因为妾身想着赠人礼物，若直接走了恐怕会让人以为我不情愿，便与几人多聊了会儿。” 乔淑媛叹了一声，又说：“妾身也就是随口一提，绝对没有暗示冼良人什么，请皇后娘娘明鉴。” 林慧怡听完她的论述，又问赵婉容：“乔淑媛说的可是事实？” 赵婉容吞吞吐吐了好一会儿，就是说不明白。 林慧怡刚要发货训斥，就听见内间走出一个医女：“启禀皇后娘娘，冼良人醒了，要请皇后娘娘进去。” “你告诉她我正在审理她中毒一案，等有了结果再去看她。”林慧怡有些疑惑，只道。 “冼良人就是为了这事，才让奴婢来请娘娘的。”医女赶忙解释。 “是吗？”林慧怡微微一惊，视线扫过乔谢赵三人，见她们神色各异，显然也是没有预料的。 于是她便起身跟着医女进了卧室。 “妾身拜见皇后娘娘。”冼良人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还不忘行礼。 林慧怡直接走到床边，微笑着说：“别多礼了。你要我进来，可是对这事有什么见解？” “皇后娘娘恕罪，此事实则是妾身一人之过，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冼良人有些紧张，却很坚定地说。 “这？”林慧怡错愕地看了她一眼，原本推测的是她多半会选择支持赵婉容的说法，却不想她却自己认下了。 难道这件事真就十分简单，是冼良人自己误食中毒的？ 还是说，冼良人要以退为进？ 林慧怡正踌躇着，冼良人却自顾自地解释起来：“皇后娘娘，妾身确实有嚼果核的怪癖，在家就养成了，与他人无关。” “可你的陪嫁丫鬟金哥却否认这件事。”林慧怡没有立即相信她的话。 “皇后娘娘恕罪！”冼良人见似要发怒，连忙为金哥辩解：“她只是想维护妾身的名声，并非有意欺瞒娘娘，求您饶了她吧。” “名声？”林慧怡很快就弄懂了她的意思。 冼良人好歹也是京中官宦之家出身，自有她的骄傲。 若让人知道她跟个乡巴佬似的不顾吃相，还有嚼果核这么不淑女的怪癖，估计在贵女中就再也抬不起头了。 林慧怡想明白了这一点，便安抚她：“既然是为着这点，我也不再追究了。你好好养病，我先去处理外边的事。” “妾身谢皇后娘娘大恩。”冼良人总算放下心。 林慧怡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见着焦急等待的谢顺仪和赵婉容，以及镇定自若的赵婉容，道： “冼良人已经跟我说清楚了这件事的实情。此事确为其误食果核所致，与他人无由。” 第600章 联手 谢顺仪和赵婉容齐齐闻声抬头，谢顺仪甚至惊愕出声：“皇后娘娘？” 乔淑媛仍旧不惊不乱，下拜谢恩，还口头感谢了冼良人大义凛然为她洗清冤屈。 林慧怡将三人的表现看在眼里，只觉得谢顺仪和赵婉容还是太嫩了点儿，于是训了几句： “你们俩也该跟乔淑媛学习，别没事胡乱猜忌，都是自家姐妹，和和睦睦的才是正理。” “是，妾身遵旨。”谢顺仪和赵婉容相继瞪了乔淑媛一眼，又对对视一瞬，才不情不愿地应下。 “行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先回去了。你们要是没事也都走吧，别打扰冼良人休养。”林慧怡扔下这句，便抬脚离去。 她这边刚从翠微宫出来，便在宫道上遇着了庄春华和向韶龄。 这俩人曾多次私下来凤仪宫拜见，不过她估量着庄小娘和向安娘的心思，一概都没见，直接把人打发回去了。 见二人行了礼，林慧怡一边叫起，一边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二位妹妹这是从哪儿来？” “回皇后娘娘，妾等刚去拜见了两位贵妃娘娘。”二人乖顺地回答。 “哦？她们怎么说？”林慧怡心下好奇，这都第三天了，庄小娘和向安娘才肯见二人，必定是说了什么。 但看庄春华和向韶龄的神色，似乎谈话的结果并不让她们如意。 向韶龄听见她问起这个，表情颇为失落，看起来都要哭了。又见林慧怡看过来，为避免她见到自己的窘态，立即就低下头掩饰。 而庄春华却相反，忍不住抱怨：“三姐姐和向贵妃娘娘都对我们进宫颇有微词，不肯提携，竟是连一丝亲情都不念及。” 听见她这么说林慧怡还能不知道，那两人说了什么？ 她轻笑了一声，道：“你们也别怪她们无情，本来也不是她们把你们弄进来的。要怪，就去怪你们的父兄好了。” 听了这话，向韶龄头垂得更低。 庄春华却冷哼一声：“皇后娘娘这话可是偏袒两位贵妃娘娘了。我们的父兄和她们的还不是一家。 父兄送我们进来，那也是想多一个自己人多一份力，为的是稳固两位贵妃娘娘在宫中的地位。 两位贵妃娘娘不领情就罢了，如何还能怪他们？我不是三姐姐，不能做出不孝之举，不会怪他们。” “呵。”林慧怡被她这张伶牙俐齿气笑了。 “皇后娘娘笑什么，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庄春华幽怨地望着她。 林慧怡垂眸，居高临下地扫视了二人，讽刺一笑，说道： “你们父兄究竟是不是为了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才想尽办法偷偷摸摸把你们弄进宫，他们自己清楚。” 说着，她又弯下腰，近距离贴靠庄春华，轻声说：“同样，你也很清楚。” 庄春华被她这一问问得哑口无言，脸色涨红。 林慧怡轻蔑地瞥她一眼，视线又掠过低垂着脑袋，疑似在抹泪的向韶龄。 她停顿了一瞬，才道：“既然进来了想出去也不可能，你们若是安分规矩，我们也不会容不下你们，日子照样不会差。” 跟着，她又冷笑一声，给出了自己的警告：“但是，如果谁为了一点儿荣华富贵，就对亲人下手，我们自然也不会手软。” “是，妾身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向韶龄极力忍着哭腔，下拜的礼节丝毫不错，话音中却透着浓厚的委屈。 庄春华倔强地和林慧怡对视了许久，才深吸了一口气，憋屈地行礼。 “好了，都回去吧。你们若真有大运道，我们也不会恶意阻挠，慢慢等着吧。”林慧怡又叮嘱了一句，才命轿夫抬舆回宫。 等到凤驾走远，庄春华才猛地站起来，眼神含怨地看着她若隐若现的背影，拳头暗中捏紧。 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回头又见向韶龄还保持着跪拜稽首的姿势，便恨铁不成钢地训她： “人都走了，还跪着做什么！你也真是没用，对着她就怕成那?样，居然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向韶龄在阳春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脸上的眼泪已经擦干净，却还忍不住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 “嘁！哭什么！哭能有用吗？你看她有怜惜你吗？有这个功夫，不如到皇上跟前哭去，那才不浪费你这点儿金珠子！”庄春华恨恨地骂了几句。 “表姨，别说了。”向韶龄闻言眼中又盈起了泪花，强忍着才没有落下来。 “哼！你就没用吧你！”庄春华气得要死，也不想再管她，扭身就走。 向韶龄流连地回望了一眼，才拾掇起伤心，垂着头跟在她身后回去。 为了好管理，二人被林慧怡分到了一个宫挨着住。 向韶龄今天实在没心情再和庄春华闲聊，打了声招呼就准备踏进自己的殿阁，但却被庄春华叫住：“等下！” 见她哭丧着脸，庄春华那是看得窝火，忍着又想骂她的冲动，冷声说：“跟我过来，有事和你说。” “什么事？”向韶龄本来就乖顺，进宫前父亲又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听表姨的话，于是老实地凑过来。 “过来你就知道了。”庄春华带着她进了卧房，把宫女都屏退了，才沉重地问她： “今天那三个人的态度你也看见了。要想得到皇上的恩宠，根本别指望靠她们。所以，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向韶龄还是对她们姑姑她们心存希冀的，又小声说：“姑姑她们都说只要我们安分守己，也不会亏待咱们，又何必……” “那是她们骗你的，你这个蠢蛋！”庄春华没想到她居然还心存幻想，直接开骂： “你想清楚，我们比她们年轻了二十岁，得到皇上的恩宠轻而易举，是对她们的威胁！她们怎么可能会善待我们！” “不，不会的……”向韶龄还是不肯相信。 “真是跟你说不清！”庄春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语重心长地劝她： “我们现在才在一条船上，应该联手才是。况且她们嫉妒咱们才给这么低的位分，与其他人争起来不占上风，你明白吗？” 第601章 可怜 被庄春华苦口婆心地教育了好一会儿，向韶龄才得以解脱。 她满面愁容，跨过门槛，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很快又垂下头，心中一片杂乱，一步一顿地往逸晴轩走去。 她想不明白，究竟应该听谁的话。或许姑姑说得对，她进宫来就是个错误。 “姐姐，你跟她们说的这些话，她们能听进去吗？”彩月为林慧怡脱下披风，一边问道。 “向韶龄兴许听进去了，但庄春华估计不会。她大概还觉得我是嫉妒她们年轻，不许她们争宠威胁自己的地位。” 林慧怡与她相携坐下，轻叹了一声，回道。 “说的也是。向宝林是父亲被忽悠了才被送进来的，可庄宝林却是庄家主动进献的，她应该清楚自己父兄的目的。”彩月点了点头。 林慧怡又叹了一声：“不管她们听不听，我也言尽于此。以后的路她们怎么选怎么走，就全看她们自己了。” 彩月闻言，宽慰地拍了拍她的手，道：“希望她们记得善恶亲情，别在这后宫争斗中迷失了自我。” “希望吧。”林慧怡点了下头，“这群小姑娘，正是刚刚绽放的花朵一般的年纪，本性恶劣的才是少数，都还干净鲜活着，真是不想她们早早浸染黑色，早早凋谢了。” 正说到这个，她忽然又道：“今儿冼良人这事其实挺奇怪的，按说她出身也不差，怎会如此暴食。 而且与她有交情的贵女，以及除开金哥以外的侍女，似乎没一个人知道她有嚼果核的怪癖。” 彩月沉吟着：“一盘樱桃而已，对这些官家千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稀罕物，就算喜欢也不至于连吃相都不顾了。” “从咱们的资料上也看不出什么，我觉得冼良人一定有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事。”林慧怡跟她招呼了一下，又道：“所以我想让你再去查查她的底细。” “明白了。”彩月微笑着应下了。 接下的几天宫里还是热闹非凡，新宫嫔们拌嘴吵架就跟家常便饭似的，只是再没发生什么中毒的大案子了。 这个时候，选秀的诸多事宜已经准备妥当，林慧怡刚空闲了一些，姑妈姑父一家也赶到了京城。 她收到家里的消息，便嘱咐彩月：“姑妈已经抵京，那几个宫女也带上了。我不方便出宫，你代我去一趟，仔细盘问盘问。” 林慧怡作为皇后出宫是件大事，别说一时半会儿出不去，就是出去了也有乌泱泱的人跟着，人多眼杂，不好做这种私密事儿。 而且为了不让陆宸妃发现，她们也不能让那些宫女进来。就只有她这个女官，有皇后懿旨出宫方便，最适合办这种事。 彩月思索了片刻便欣然应允：“好。” “未免夜长梦多，我这就让司言司登记，让你今天出去。”林慧怡赶紧招来项司言，将出宫的手续办好，便将她送出凤仪宫：“早去早回。” “嗯。”彩月点点头，乘着小轿离去。 本来林慧怡还以为，她至少要在宫外待几天，却没想到第二天傍晚她就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林慧怡还来不及产生思念，人就回到身边了。 彩月先换了身衣裳，才叹了口气，摇头道：“根本没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我只能提前回来了。” “不是有好几个和陆宸妃有瓜葛的吗？难道这里头一个亲信都没有？”林慧怡带着点儿失落和惊诧地问道。 彩月沉重地点了点头，又说：“估计咱们之前的猜测没错，那些掌握了陆宸妃罪证的宫女，估计早被她解决了，落不到咱们手上。” “可是陆宸妃没有娘家人，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大能耐，能做得滴水不漏。”林慧怡眉头紧锁。 “所以咱们必须得查出来究竟是什么人在帮她。”彩月又道。 “唉……”林慧怡叹了一声，重新打起精神来，急切地问她：“外头现在是什么样子，我家里人还好吗？姑妈打算什么时候进宫？” “我忙着你的任务，哪儿有功夫去看外头！”彩月促狭地刺了一句，才笑着回答她的问题： “爹娘看着身子骨还硬朗，问了我许多你的事，都担心你过得不好。哥嫂仍然和谐恩爱，侄子侄女儿们也乖巧可爱，都说让你放心。” 彩月把所有人都说到了，林慧怡才放心地点着脑袋：“都好就好。” “对了，姑妈说他们稍作整顿，过两日就进宫朝觐。还说诸王馆收拾得很干净，宫人也尽心，要我跟你道谢。”彩月又道。 “那就好。”林慧怡点点头，又叮嘱她：“等那些宫人回来，你记得提醒我多给点儿赏赐。” 彩月默默记下，随后又拿了一叠纸进来：“你之前不是让我查冼良人的底细吗？我主要人手放在宫外，这回正好带进来。” “我看看。”林慧怡接过来，上面记录的都是冼良人在家时的生活情况，总算是解开了她心里的谜团。 原来冼良人由于父亲早逝，又是个清官没留下什么财产，空有个士族名头。冼家就只能靠着她母亲一人守着那点儿庄田，还算一门进项。 本来靠着庄田冼家的日子也不会太差，可士族官家的脸面不能丢啊，养着的仆婢也不能卖了。 这就导致了冼母必须精打细算地过日子。再加上她又偏爱小儿子，好东西都留给他了。冼良人这个女儿只能捡点儿弟弟吃剩下的。 尤其是水果，即使是正上市，买的那些首先要用来待客，其次是给弟弟的，最后才轮到冼良人。 所以每次就那么一点儿，冼良人只能细嚼慢咽，连果核也嚼碎了慢慢品味。久而久之，这个怪癖就养成了。 但是，这也就她身边的丫鬟金哥才知道。 因为冼良人还是个颇为自尊的淑女，即使在母亲弟弟面前，也保持着冷静自持。更别说谢顺仪这些贵女姐妹，更是无从得知她这个怪癖了。 “唉，冼良人也是命苦。”林慧怡看完又忍不住散发同情心了。 “冼家过得这么紧紧巴巴，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为了士族的体面好看，平白遭罪。”彩月理解不了她们的骄傲坚持，只道。 “我也是这么说，不过人家有人家的想法。”林慧怡微微一笑，又说： “冼良人也是个可怜见的，心地也还善良。之前那么好的机会栽赃给乔淑媛，她也宁愿暴露自己的怪癖，也认下了。” 见彩月点头，林慧怡便说：“以后若有新鲜水果上来，就分给她一份吧。” 第602章 追随 “姐姐真是仁爱，只盼冼良人记得你的好，保持这份纯善之心。”彩月情不自禁地笑了。 林慧怡对她笑笑：“她若是学坏了，我就取消这份礼物，让她吃不着好东西，你说怎么样！” “只怕人家到时候都不稀罕你这点儿东西了。”彩月嘲了她一句，跟着就躲出去准备给冼良人的水果了。 林慧怡也乐得不行，将冼良人的资料收起来。 当天冼良人收到林慧怡的礼物，十分惊诧，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皇后娘娘知道娘子喜欢水果，特地赠予您的，也是嘉奖您解救乔淑媛的善心。”彩月将果篮放下，笑着解释。 “多谢皇后娘娘。那不过是妾该做的，毕竟妾身自己的过失，岂能让无辜的淑媛娘娘受累。”冼良人有些不好意思。 “但娘子肯站出来说明真相已是难得。皇后娘娘也是想让各位娘娘娘子学习您的善意，保持六宫和睦。请您收下。”彩月恭敬地回道。 “那妾身就收下了，请姑姑代为转达妾身对皇后娘娘的谢意。等妾身好了，再亲自登门道谢。”冼良人见推脱不过，只能答应。 “奴婢从命。”彩月又福了福身：“奴婢礼已送到，就不打扰娘子休养，奴婢告退。” “好。”冼良人应下，忙叫金哥：“替我送送彩月姑姑。” 金哥恭恭敬敬地将彩月送到翠微宫门口，迟疑了一瞬，又小心翼翼地叫住她：“姑姑。” “何事？”彩月有些意外，却还是保持着和善的微笑。 “姑姑，皇后娘娘，不会把我们娘子的事说出去吧。”金哥担心的还是自个儿的姑娘。 “我们娘娘不喜欢揭人短处，你让冼良人安心休养。”彩月笑道。 金哥放心下来，跟着又跪下叩首：“姑姑，奴婢当日刻意隐瞒才惹来谢顺仪和赵婉容污蔑乔淑媛，皇后娘娘也未曾处罚。 今日又专程赏赐水果给冼良人，奴婢感激皇后娘娘大恩，无以为报。” 彩月惊了一瞬，心里飘过无数思绪，紧接着将她扶起，小声叮嘱：“你好好照顾冼良人，规劝良人保持善意，这就是对皇后娘娘的的回报了。” 金哥一听，惊愕地张了张口，又恍恍惚惚地答应下来。 “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回去复命了。”彩月拍了拍她的肩，转身离去。 “姑姑慢走。”金哥反应过来，目送她消失在远处，才转身回去，却正好看见乔淑媛站在那边，似乎将刚刚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奴婢参见淑媛娘娘。” “免礼。”乔淑媛脸上带笑，走过来询问：“刚刚那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常在彩月姑姑？” “正是。姑姑受皇后娘娘之命赠予一篮水果给冼良人。”金哥简单解释了一下。 “皇后娘娘真是善解人意，关怀备至。”乔淑媛没有再问，只感叹了一句。 金哥又答：“冼良人与奴婢也是这个感受，才让奴婢来送姑姑回去。” “冼妹妹纯真善良，皇后娘娘喜欢也稀奇。”乔淑媛始终保持着笑容，跟她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金哥摸不透她的想法，只得快步回去凝晖阁。 听了她的回报，冼良人看着那篮品种丰富的水果，知道其中几样便是裴恭妃也没有，便道： “皇后娘娘如此抬爱，看来我日后绝不能参与那些勾心斗角了。” “姑娘，咱们如今也算是傍上了皇后娘娘这座靠山，以后再怎么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就不必去和她们争斗了。”金哥劝道。 “你可真就被一篮水果收买了？”冼良人戏谑地看着她。 “奴婢并不是被收买了，只是不想姑娘你过那如履薄冰的日子。咱们才刚进宫就被人算计中毒，更别说以后了。”金哥辩解着。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我警惕心太弱了，耐不住那几颗樱桃的诱惑，就钻了人家的圈套。” 冼良人自嘲地笑了一下，又道：“也罢。既然皇后娘娘怜惜我，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尽力追随娘娘了。” “姑娘你想明白了就好。”金哥终于安心，跟着就把果篮带出去清洗了。 隰王夫妇果然没过几日就入宫朝见了宇文晟和林慧怡。 已经二十多年没见的姑侄俩还有些话要说。 林慧怡跟宇文晟打了声招呼，又跟姑父隰王道了别，就带着姑妈、表姐、表外甥女回了凤仪宫。 “姑父是真的想长住京城不会隰州了？”大家一落座，茶水果品呈上来，林慧怡便问了起来。 “是啊，隰州到底偏远，为了子孙好过，趁着如今宫中有人，早点儿搬过来为好。”林姑妈肯定地回答。 “我也尽力说服皇上吧。最近他心情不错，兴许能成。”林慧怡点了点头，又看向表姐隰川郡主： “好多年没见了，姐姐的女儿都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我的女儿却还是个黄毛小丫头。” 说着，她就把几个儿女推出来：“快跟叔婆、姑姑、姐姐打声招呼啊。” “哎哟，都是皇上的心肝宝贝，我们可受不起。”林姑妈打趣道。 “都是一家人，哪儿有受不起的。”林慧怡摸了摸宇文敦的头，笑道。 双方见过礼，林慧怡嘱咐最大的宇文攸把外甥女隰城郡君领去玩儿，又跟姑母表姐商量：“嫣儿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婿？” “她？还是肤浅看脸，要长相英俊潇洒的。”隰川郡主作为亲妈可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女儿留。 “若说英俊少年，京里倒是不少，改日让嫣儿见一见，说不定就有中意的了。”林慧怡笑了一声，觉得可以用宇文梨选婿的标准挑，反正都是看脸。 “那正好。”林姑妈高兴坏了，有她的帮忙外孙女的婚事就不用操心了。 跟着她又说：“前几日彩月出来，似乎那几个宫女都不是你要的？” 林慧怡脸上的笑容淡了淡，叹道：“嗯，都知道点儿边角，担不起证人的责任。” “你别着急，任凭她再怎么放肆，你到底是皇后，总能制得住她。”林姑妈劝了一句。 “我也明白，还要麻烦姑母和姐姐帮我在外头出力，也许还能找到证人。”林慧怡道。 “放心，这个我们一定办到。”林姑妈握了握她的手。 等姑妈那边安顿好了，选秀的日子也就到了。 第603章 新选佳人 由于高级官宦家族已经送了一批女儿进宫，这回选秀主要还是针对京畿附近的平民以及中下阶层官吏的女儿。 虽然心里极其不愿来，但林慧怡还是准时到了云光殿。 宇文晟来得还要晚一点。他在林慧怡身边坐定，笑道：“听说这次选进了不少美人，我们可以一饱眼福了。” “恐怕皇上光是饱眼福可不够吧。不得亲亲热热地拉手说笑才能满足？”林慧怡心里不爽，嘲笑了他两句，跟着又道：“只可惜真正的美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既然是美人，岂能远观。若不亲近地欣赏，不是浪费了她的美貌？”宇文晟像是浑然不觉她的讽刺，仍笑呵呵的。 林慧怡瞥了眼他的笑容，只觉得这个色鬼光惦记着美人，怕是都听不懂自己话里之意，便更加无语。 两人这一来二去，第一队秀女们就被领了进来。 都过了好几关，参加殿选的自然都是身家样貌都不差的好姑娘。 看着地下一张张青春靓丽的稚嫩脸庞，想到她们中有一部分后半生都要在宫里磋磨，林慧怡越发郁卒，对宇文晟强行选秀的行径感到厌烦极了。 她不由得端起茶杯佯装饮茶，来掩盖自己的不适与怒气。 由此，选秀全程她都不怎么参与，若是宇文晟问什么她就敷衍过去，渐渐地宇文晟清楚她的态度也就不再烦她，倒让她落个清静。 不过林慧怡倒是想眼不见心不烦，但人就在眼前，想不看都难。诚如宇文晟所言，这回的秀女容颜上佳者不在少数。 这不，宇文晟才看了三队就已经挑中十三人了。 林慧怡算了算还剩下多少，立即侧身劝阻：“皇上，十三名修佳人也够了吧。何况月底朝鲜女真的贡女，共十四人也将入宫。” “不妨事，如今国泰民安，国库充裕，你无需操心宫内用度。”宇文晟还在兴头上，哪里肯答应。 林慧怡却还想再努努力，便道：“皇上，就算不考虑用度的问题，您也要保重身体。纵欲伤身，请皇上三思。” “这你就更不必顾虑了。朕不过四十，正值盛年，身强体健，美人再多也应付得来。”宇文晟只分出一点儿心神回应她，跟着就又挑中了一名貌美秀女。 林慧怡听得堵心，不再劝他，扭过头全当自己眼瞎耳聋了。 宇文晟也不在意，命令换下一队秀女进殿。 跟着，余下未被选中的秀女中就有人遗憾得哭了起来，认命地收回自己的年月帖子，又领了赏银布匹，排着次序准备出殿。 “等等！”宇文晟忽然叫停，指着其中一名秀女唤道：“你转过身来，给朕瞧瞧。” 林慧怡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吸引了注意力，顺着他的目光找到了一名垂首静立的秀女。 见那秀女没有反应，一旁的老嬷嬷便上前提醒，将其往宇文晟面前推。 那名秀女似乎完全没想到皇上叫的是她，昏昏噩噩地随着嬷嬷挪动着脚步。 “抬起头来。”宇文晟又叫了一声。 那名秀女顺从地抬头，露出一张单看只算秀丽的面容。 只是，她那双含泪的眼睛，就像含着一汪清泉，莹莹亮亮，只遥远的一眼就勾住了宇文晟。 果然是宇文晟喜欢的类型，惹人怜爱。林慧怡顿感无聊，浅浅打了个哈欠。 “你叫什么名字？”宇文晟问了一句，笑了一声，又道：“把你的年月帖子递上来。” “小女闺名操琴。”她很是羞涩，不知是为了自己罕见的姓氏，还是为了上头的宇文晟。 “你才十三？”宇文晟看了眼她的年月帖子，有些惊讶。难怪他刚刚没什么印象，原来是在年龄这关就被剔除了。 “是……”操琴虽然年纪不大，身量却并不显小，看上去也有十五六的样子。 即便如此，林慧怡还是觉得她的年纪太小，便出声那人劝道：“皇上，操姑娘才十三，过于弱小，不适合入宫。” “皇后娘娘……”操琴泪眼莹莹，话虽未出口，却已让人知晓她的心意。 林慧怡一瞧她这样子，就明白她向往入宫。人家自己情愿进来受罪，她又何必自以为是地替人消灾呢？遂不再言语。 宇文晟看见了操琴的神情，便道：“如今弱小他日也会长成的，就让她在宫里养几年。” 见他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林慧怡余光瞟见操琴，只随意地应了一声：“皇上看着办就是。” “那便留下。”宇文晟笑着朝老嬷嬷挥手。 紧接着，那老嬷嬷便用一条青纱手帕系在操琴的臂上，以示此人中选。 操琴心下欢欣不已，面上还是羞赧的，谢了恩便被带出了云光殿。 操琴不过是一个小插曲，宇文晟虽然喜欢却不会为她放弃更多，照常挑选了几名美女，这次的选秀就算结束了。 林慧怡看着这份名单，除了少数如操琴这样特别的人，她都没什么印象，只能随便定下了封号。 当晚诏书发布，第二天这些秀女就正式入宫成为妃嫔。 之前宇文晟就吩咐她打扫出了许多荒废的宫殿，以备新人入住，这才能让她们立即搬进来。 “娘娘，中安宫传来消息，裴恭妃又在责打宫人。”宜奴带着一名宫女进来。 林慧怡一听眉头便皱了起来，嘴里还一边抱怨：“都躺床上了还不消停。这样的品行，难怪孝敬太后一直不肯让她进宫。” “皇后娘娘，求您赶快去看看吧。恭妃娘娘素来凶悍，只怕晚了就出人命了。”那个来报信的小宫女甚为焦虑。 “知道了。你先回去，我就来。”林慧怡无奈地站起来，吩咐宜奴去准备舆辇。 若是别的妃嫔她派彩月去就能镇住，可裴恭妃不行。毕竟这人傲慢无礼连她都不放在眼里，何况彩月。 等林慧怡赶到中安宫的时候，那个小宫女带着彩月正和裴恭妃对峙，裴家进来的宫女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出于两难的境地。 她走进寝殿，高声说了一句：“看来恭妃身子是养好了，都能起来喊打喊杀了，可见是恢复得极好，该好好奖赏太医。” 第604章 迁走 裴恭妃听见这话，恨得牙根儿痒痒，对林慧怡怒目而视。“皇后娘娘真是好闲，仿佛解救这些贱婢才是皇后之责。” “知道我没那么闲，你就该放安分点儿，少给我找事儿。” 林慧怡冷笑一声，看见里头跪着的几个披头散发的宫女，又盯着裴恭妃，问道： “她们又是哪处冒犯了你这位高高在上的恭妃娘娘，让你不顾受伤的身体就大动肝火？” “贱骨头就是贱骨头，我堂堂皇妃，难道连教训自己手下的贱婢都不行了么？”裴恭妃瞥了眼那几个宫女，冷哼着说。 “当然不行。宫规摆在那儿，宫人有错自有宫正司按律处罚，就是皇上也不能肆意惩处，何况你一个妃子？”林慧怡站在她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裴恭妃最讨厌有人这样带着藐视的看自己，又听见她这话，心里怒火更盛，讽刺道： “宫规也就你这种低贱出身的人，会当成金科玉律。身为主子就该有主子的样子，你永远都学不会。” “呵。”林慧怡嗤笑一声，弯腰正对着她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你这种可怜样儿，我从来都不需要学。” 裴恭妃素来都是不甘屈于人下、不甘示弱的，因而被这话彻底激怒，破口大骂起来：“呸！你这个贱人是学不会，给自己找补那！穷乡僻壤里爬出来的下贱胚子！” “啪！”林慧怡抬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跟着冷笑道：“看你无可奈何，只能撕裂自己所为名门贵女伪装的样子，真是令我开怀。” 说完，她又刺激了一句：“多谢你的表演，高贵的裴恭妃娘娘。” 见她把自己比作下九流的戏子，裴恭妃勃然大怒，挣扎着要爬起来打她，口里还不停地叫骂着“贱人”之语。 林慧怡一掌把她挥开，跟着就对屋里众人说道：“既然裴恭妃不喜生人伺候，嫌你们不中用。 未免她伤势加重引起大祸，本宫下令，迁出中安宫闲杂人等，只留裴恭妃及开国公府旧人。” 此举口口声声是为裴恭妃考虑，实则就是一种惩治。 毕竟她从开国公府带进来的宫女能有几个，林慧怡把中安宫其他人全都撤走，她们哪儿能伺候得过来。 “这下你就好好享受你裴家的忠仆佳婢伺候，不用为贱婢伤心费神了。”林慧怡冷笑了一声，就招呼宫人收拾东西。 她理了理衣裙，慢悠悠地走出寝殿，将裴恭妃的辱骂声甩在脑后。 一直候在门口的傅八子赶忙上前询问：“皇后娘娘，妾身也要迁出去么？” “这是自然。”林慧怡应了一声，看着她道：“不过你放心，我会为你再挑一个好居所的。” 傅八子刚要说话，屋里忽然又传出一阵打砸的声响，吓得她立刻住了嘴。 “进去告诉裴恭妃，她只管打砸。我是不会让六尚来修补的，她爱用烂的坏的就随意。”林慧怡支使了一名宫女。 不过她可不信裴恭妃能听进自己的话。果不其然，那宫女进去估摸刚传达清楚，裴恭妃反而砸得更狠了。 显然是不认为林慧怡真能限制她的用度，估计还以为宇文晟会为她撑腰吧。 林慧怡嘴角微微勾起，讽刺地想，宇文晟这几天忙着宠幸新宫嫔呢！哪儿还分得出心来照管她。 林慧怡又嘱咐了傅八子几句，就回去安排中安宫这些人的去向了。 她扫了眼宫殿布局图，点了点其中一处，道：“傅八子就搬到储秀宫去，那里人少。” “那些宫人怎么办？是不是该放到新整理出来的那几座宫殿去？”彩月问。 林慧怡想想觉得可行，便笑了笑：“就按你说的去安排吧。” “我这就去六尚传旨。”彩月应了，脚步飞快地出去。 没多久，裴恭妃对上林慧怡又一次吃瘪的消息，就成了六宫茶余饭后的笑料。 “伺候的人都没几个了，还是什么恭妃呢？连宝林美人都不如！” 亏得裴恭妃还在养伤，不然听见自己被人这样嘲笑议论，只怕是要挨个儿打上门了。 林慧怡也实打实地履行了自己说出口的话，不仅不给中安宫添置宫人，连器皿用具都不让六尚去换。 宇文晟正沉溺在各色美人的温香软玉里，一时半会儿也没注意到她，就算派人来请也被打发走了。 而裴恭妃的另一个靠山——勤侍夫人孙嬷嬷，有心要她吃点儿苦头，磨一磨她的性子，也装聋作哑，连慈宁宫都不出。 直到月底朝鲜、女真贡女即将到达京城，宇文晟才分出精力关心裴恭妃。 听见御驾进了中安宫，林慧怡也不着急害怕。这种小事，宇文晟最多给裴恭妃恢复待遇，是绝对不会为其出气教训她的。 所以她悠悠闲闲地看着那份贡女名单，准备不久后的册封礼。 林慧怡预料很准。宇文晟一进来见到中安宫里空空荡荡没几个人，就知道她这回是动了真格的。 他略一挑眉，抬脚跨进寝殿门槛，见屋里摆设破旧，更是好奇，便问：“这些东西也没人来换？”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说了，恭妃娘娘一旦打坏了用具，不许女官来修补更换，让娘娘就用坏的。”一名宫女回答。 “嗤。”宇文晟忍不住发笑，但透过珠帘瞧见裴恭妃在里头，赶忙收了笑意进去。 裴恭妃身上的伤好了些，勉强能坐会儿了。听见他的动静，但心里记恨表哥一直不来看她，便缩在床上向内不肯理他。 “小妹妹这是怎么了？不是想见表哥，为何我来了反而不理？”宇文晟见她赌气，坐到床边来扒拉她。 裴恭妃仍旧不理，几巴掌把他的手排开，又“哼”地扭到另一边。 “生气了？”宇文晟好笑地看着她的背，凑过去问：“妹妹是气表哥来看你来晚了，还是气你嫂子罚你？” “她才不是我嫂子！”裴恭妃被这话一激，猛地扭过身瞪他。 “皇后现在是我的妻子，自然就是你的嫂子。你不认她，那想认谁？”宇文晟一把将她搂到床边，笑着问。 裴恭妃冷哼一声，知道不能说自己，便把废后抬了出来：“在我心里，只有从前的黄皇后才是我的嫂子，别的都不是。” 第605章 侄女像姑 “胡说。”宇文晟面色不虞，训道：“黄氏早已被废，林氏才是你的嫂子。何况其间还有孝洁皇后，如何也不能只认黄氏。” 若裴恭妃只是不认林慧怡，宇文晟还不会立即拉下脸来。但她说的是除了黄淑谁都不认，那高智明不是也被排除在外了？ 他可是明令以高智明为元后嫡配祔庙祭祀的。裴恭妃不认高智明，也是打他的脸。 裴恭妃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见他脸色骤然剧变，对高氏在他心中的地位有了更深的认识。 她赶忙为自己描补：“孝洁皇后天仙之资，自然也是我的嫂子。可林氏，我才不认她。她哪儿点能与废后，和孝洁皇后相提并论！” “林氏深受她二人的喜爱，自有过人之处。朕也满意她这个皇后。你这些话，往后不许再说了。”宇文晟已经没了哄她的心思，淡淡道。 “表哥……”裴恭妃作势又要撒娇，却不想宇文晟已经不想再听，直接说道： “我会跟皇后说恢复你的待遇，望你好自为之，莫要辜负了我和太后的怜惜之心。” 说完，宇文晟就起身打算离开。 裴恭妃一看脸色唰地变得煞白，慌慌忙忙地要阻拦：“表哥，你好不容易来看我一次，为何如此匆忙又要走？” “朕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你老实养伤。”宇文晟扔下这句就消失在了门口。 见他走得如此干脆，裴恭妃极为恼怒，气得把手边的软枕扔到地上，一边咒骂： “我不过说错一句话，表哥居然就这么走了！看来我还真是小瞧了罪婢出身的高氏，死了都还有这么大的能量。” 这时，她的奶娘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姑娘，奴婢听说皇上之所以册立林皇后，是由于孝洁皇后的遗言，不得已而为之。” “也就是说表哥其实并不想立她？”裴恭妃听得眼睛一亮，嘴角浮起冷笑，“表哥刚刚还说满意这个皇后，原来都是吓我而已。” 奶娘见她完全没懂自己的意思，赶忙补充：“但是有孝洁皇后的遗言，皇上也十分尊重林皇后，一般都不会驳她的面子。” 却不想裴恭妃斜睨了她一眼，道：“那是高氏才死没几年，表哥心里还热乎。等年头久了，哪儿还记得这么个人。” 奶娘心里不赞同，但也不好忤逆她的话，虽然自己作为奶娘不会被打，但也是说骂就骂的。 看着姑娘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宇文晟这边从中安宫出来，想着拐去凤仪宫，却在半路上碰见了两个清丽可人的年轻妃嫔。 “妾身拜见皇上。”那两人也看见了御驾，赶忙过来行礼。 宇文晟叫了声“起”，看清二人的容颜，觉得有点儿眼熟，却没什么印象，便问：“你们是住在哪个宫的妃嫔？” 见宇文晟已经认不得她们了，庄春华和向韶龄都有些郁闷失落，但机会难得还是依次自报名号。 “原来是你们俩。”宇文晟轻笑一声，指着向韶龄道：“你还是长得有几分像你姑姑的，难怪眼熟。” 居然让她抢先勾住了皇上。庄春华心里不快，嘴上却笑着说：“人都说外甥像舅，侄女像姑。皇上眼熟也是常理。” “你倒是嘴甜。”宇文晟看了她一眼，但对静默害羞的向韶龄更感兴趣，便吩咐黄振：“晚膳就摆在逸晴轩。” “是。”黄振与脸色红透的向韶龄都接了旨。 庄春华见自己还是没能吸引住宇文晟，有些泄气，却不打算放弃。她侧头看了眼向韶龄，眼神暗了暗。 又与二人闲聊了几句，宇文晟便起驾去了凤仪宫。 听见宇文晟驾临的消息，林慧怡并不意外，也清楚他来的目的。 双方寒暄了几句，林慧怡便等着宇文晟开口，笔尖在贡女名单上悬停，时不时添上几笔。 “皇后，恭妃到底出自我母族，是我舅父的亲女儿，太过严苛也不好。再说一个正三品妃，没几个宫人、摆件也不好看。明日起就给她添上吧。”宇文晟笑道。 “给她添上也不是不行。只是皇上难道不怕，中安宫隔三差五的，就抬出几个死人？放任裴恭妃的脾性，宫里能有多少人经得起她打杀？”林慧怡放下笔，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 宇文晟知道她有的是话顶撞，只能为裴恭妃做担保：“我会三令五申，不许她随便责打宫人的，绝不任由她杀人。你看在我和母亲的面子上，就答应了吧。” 林慧怡可不打算从他的台阶上下来，势必要他给个准话。“若裴恭妃再无故打人，皇上打算怎么处置？” “她若再犯，我必定严惩让她得到教训，这样总行了吧？”宇文晟便再退了一步，让她放心。 “希望皇上记住这句话，君无戏言。”林慧怡这才松口。 “一定。”宇文晟无奈地应了一声，低头瞥见那份贡女名单，便捡起来查看。 “朝鲜王女封妃，女真酋长之女封嫔，这都是惯例，皇上觉得是否可行？”林慧怡咽了口茶，问了一句。 “都行。”宇文晟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只点着最顶上那人，道：“李安妃？为何取个安字做徽号？” 林慧怡抬眼，见他戏谑地笑看着自己，显然是明白其中之意的。 她心里翻了个白眼儿，只说：“才添了裴恭妃这样儿的，一进宫就扰得六宫不宁。又来一位，我自然希望是个安分守己的。” “你也信这个，倒也奇了。再说号安妃就能安分守己了？那裴恭妃号恭，为何丝毫不见恭顺？”宇文晟调侃道。 “起不起效谁能知道，总是个警示罢了。”林慧怡放下茶盏，又撇了撇嘴，哼笑一声：“皇上还好意思说裴恭妃不恭顺，还不都是你纵容的。” “可不是我，我都没怎么见过这个表妹，纵容她的是开国公府。”宇文晟赶紧把头顶的黑锅甩掉。 “开国公府还不是顶着皇恩才能如此放肆，归根结底，那也是皇上你的过失。”林慧怡抢回名单，继续写写画画。 宇文晟也没着急走，看着她的安排偶尔调整一二。 第606章 生辰 四月二十八，来自朝鲜、女真的十四名贡女就抵达京城，并于次日清晨进入皇宫。 当天上午，林慧怡便在凤仪殿接见了这群异国女子。 李安妃位分最高，作为领头人率领另外十三人向林慧怡行四拜大礼：“妾身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林慧怡看着这群光鲜亮丽的小姑娘，实现不禁扫过所有妃嫔。最近这两个月新纳妃嫔太多，大殿里都快坐不下了。 她一颗心沉了沉，又升起一股躁意，已经不想再应付这些女子，打算走完程序就叫散。 但今天可不仅仅是新宫嫔拜见皇后的日子。 在她失神的时候，向安娘已经撇开了这些新人，满面春风地说：“明儿是姐姐的千秋诞辰，我可是一早就候着了，姐姐准备怎么宴请我们啊？” 她突然来这一句，无论新人还是老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林慧怡也才想起明天就是她的生日，好久之前就有人提了，只是她自己反倒忙忘了。 她回过神来，对着向安娘莞尔一笑：“你想吃什么，我让她们安排。” 庄小娘笑着接话：“她要吃什么还怕弄不到吗？不过是盼着这个好机会和姐姐喝个痛快罢了！” “难道你就不想了？前两天急性儿地找我商量宴席酒菜的也不知道是谁？”向安娘横了她一眼，嬉笑着说。 “这还用你们商量？皇后娘娘的千秋宴不是都有皇上安排吗？”郑夫人笑着插话。 林慧怡看见几个姐妹脸上的笑意，很快就猜着了，指着她们笑道：“你们别是为我准备了私宴吧。” “皇后娘娘不愧是足智多谋，这一下就猜中了。”程夫人应和了一声，显然也参与了策划这场宴席。 “明天咱们事可多着那，哪儿还能抽得出空儿啊。”林慧怡失笑。 “等晚宴结束了，咱们自己再开不就成了。”向安娘信誓旦旦地说着。 “你还想闹个通宵达旦不成？”林慧怡说完，又看见她们嬉笑的表情，不禁有些惊讶，“你们还真这么计算的啊？跟皇上通过气没有？” “当然啦，皇上已经答应了。”向安娘好歹也是陪伴了宇文晟多年的宠妃，又有一子一女，求他这点小事还是没问题的。 “既然你们准备十足，我不答应也不行啊。”林慧怡满心欢喜地答应下来。 庄小娘看了眼那些新宫嫔，还有几个与她们不相熟的老人，本来是不打算请这些人的，不过向安娘在这儿提到了，还是要做做样子。 至于她们到底去不去就不用管了，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诸位姐妹若是无事熬得了夜，也只管来凑趣儿捧场啊。” “反正都是几位娘娘们花钱，不来白不来啊。我是要来大吃一顿的，但那些作诗行令的我可就一概不管了。”林芳仪也调笑着应了一声。 众人嘴上都说着“一定”，实际心里怎么想的谁也不知道。 而那些初来乍到的异国妃嫔，骤然见到这个场面，本来准备好的台词就派不上用场，也不知道该如何行进。 于是，甭管是朝鲜贵女，还是来自女真部落，她们全都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沉默以待。 等林慧怡终于叫散，她们才逃也似的迅速退出凤仪殿。 李安妃一眼看见走在前头，正与人说笑的李华妃，略一思忖，还是缓缓上前，行了个万福：“妾等参见诸位娘娘。” 其余几人见是她，纷纷暂停了谈话，向后撤了一步，但还打算听听她们要说些什么。 李安妃见状，只得对李华妃谦恭笑道：“多年不见，姑姑可还安好？侄女有一大堆话想和姑姑倾述，不知您是否有空？” “有劳你挂念，我这些年承蒙皇上皇后照拂，过得甚好，你不必操心。”李华妃先是答了她一句，转而笑容淡了些许，又道： “不过皇后娘娘千秋在即，我还要准备寿礼，着实抽不开身和你说话，还是改日再提吧。” “啊……”李安妃本来胸有成竹，不觉得她会拒绝，因此被她的态度震惊到了。 但想起自己如今身处何处，赶忙恢复微笑，又道：“不过个把时辰，不会耽误姑姑太久，这也不行吗？” 见李华妃表情丝毫未有松动，她只得扮起一脸愁苦，带着哭腔说：“我与姑姑同是王族贡女，本应相互扶持。 侄女初来此异国他乡，身边竟无亲人相伴，唯有姑姑你，因而深感亲近，还请姑姑……” 可谁知她这番表演还没完，李华妃便丝毫不给面子，同身侧的权夫人说起了话： “姐姐家里不是才送了一批土产过来？皇后娘娘还挺喜欢咱们那儿的打糕，这次便充作贺礼的添头送给娘娘吧。” 权夫人从她的反应中嗅到了一点儿宫廷秘闻的气味，先是瞟了眼满脸不可置信的李安妃，才笑着回应：“好，都听娘娘的。” “我着实没空，你还是自行排解吧。我们当初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你比我们更高贵出众，这点小问题想来更难不倒你。” 李华妃压根儿不想与她亲近，半是讽刺地半是真心说了这话，就转身离去。 权夫人想着李安妃好歹也是朝鲜公主，权家还在朝鲜生活，该有的尊重还是要有，便微微颔首：“公主，我还要回去照顾女儿，失陪了。” 李安妃见她对自己客气，也就不自觉地摆出了公主的款儿，高傲地点了下头，以示自己知道了。 权夫人见她如此不客气，眉梢微挑，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笑容更深，带着宫女走开。 留在原地的李安妃还在回味权夫人刚刚那个笑容，总觉得里头带着别样的意味，却又说不清楚。 而等走出凤仪宫，权夫人的宫女便道：“娘娘，看来咱们这位公主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权夫人嗤笑了一声，回道：“这里不是朝鲜王宫，她还这样傲慢，迟早是会栽跟头的。” 不过李安妃在朝鲜确实可以傲慢，毕竟是国王殿下的嫡女，受正式册封的和平公主，看不起她这个商人女儿实属正常。 不过，看李华妃的态度，从前这两姑侄或许有过什么矛盾。就是奇怪，那时候李安妃应该才两岁多，能产生什么矛盾呢？ 第607章 绣像 李安妃在凤仪宫门口的言行，自然逃不过林慧怡的耳目。 “华妃娘娘与朝鲜离心，不肯为他们牟利。这个安妃娘娘可是担了家国重任的，也难怪刚来就着急。”彩月评了一句。 林慧怡无所谓地笑了笑：“任凭她急去。宇文晟哪儿是那么好伺候的，朝鲜人女真人那点儿猫腻，他心里清楚得很。” 说着，她嘴角一撇，轻嘲了一句：“他就是存心冲他们耍威风、起色心，可从来没想过要给两方什么实际好处。 不说别的，长白山那地儿都争了多久了也没个结果。无论是朝鲜人还是女真人，最后都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看他们也未必不明白，只是力量悬殊，不得不逢迎上国，以免朝廷偏帮对方，对自己不利。”彩月也嘲讽地笑道。 “是啊，朝贡事大，就是这些小国边部的宿命。”林慧怡一边点着贺礼单子，一边又问：“庄春华和向韶龄最近有什么动静？” 彩月略一回忆，便答：“因为最近新入宫的妃嫔太多，皇上分到她们身上的精力实在很少，只几日前召幸了向宝林，而庄宝林还未曾侍寝。” “看来相比起庄春华，皇上更喜欢向韶龄。”林慧怡轻笑一声，“被她抢了先，庄春华难道心里没什么想法？” 按庄春华表现出来的行事作风，若说她完全把向韶龄当作亲人，心里全无芥蒂，她是不信的。 再说她们两个以前除了逢年过节走亲戚，其实平时没什么来往，还是最近几个月熟悉起来的。 这种情况下，被庄母称作奸诈狡猾的杜姨娘和庄春华母女，对向韶龄实在不太可能有多深的感情。 “或许是得了亲娘真传，庄宝林看不出来有不高兴的意思。”彩月说完，又添了一句：“当然，咱们的人是没瞧见过，别人就不一定了。” “且看她能忍到几时吧。我估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动一动的，毕竟进宫是为了荣华富贵，不是来养老磨时间的。” 林慧怡说完也就不再把这事放在心上，仔细看着贺礼单子。 这里的其实还只包括京畿的勋贵宗亲，但数目已经极其庞大了。而且这还是她专门下了懿旨，禁止攀比送礼的结果。 “啧。”林慧怡指着几户人家的贺礼，抱怨了一声：“我都说了不许清官廉吏送礼，这几家怎么回事儿！” “许是怕面子上过不去吧。”彩月看了眼，都是京里家底不丰的那种人家。 “唉，有两家的命妇上回进宫朝贺，我瞧着冠服都不合身，还有些破旧，显然是没能力置办的。” 林慧怡的父亲就是贫民出身的清官，也亲眼见过家贫的时候，父母连像样的朝服都置办不起，还是孝敬太后赏了才有的穿。她自然对这些人感同身受。 “上回姐姐赏赐了她们冠服银钱，大概是家境改善了，想答谢你吧。”彩月只能安抚了一句。 林慧怡自然清楚这些人家经营的效力，只道：“罢了。等明日这些命妇进来朝贺的时候，你让服侍的丫头跟她们每家塞一百两，就当是回礼了。” “好，我的万民之母皇后娘娘。”彩月调侃了她一句，才将这事吩咐了下去。 第二日皇后千秋节，宇文晟还算尊重她，自然该有的礼节一样都不少。 一系列朝臣朝贺、宗亲朝贺、命妇朝贺完毕，又是中午光看不能吃的国宴，林慧怡没吃个什么不说，人都要累死了。 等到了晚上的家宴，林慧怡才松懈下来。 等过了一巡酒，林慧怡一边吃着小菜填肚子，一边看着殿前戏台子上形形色色的表演，还算惬意。 不过家宴的重头戏也不是这些，而是六宫妃嫔和皇子皇女进献贺礼的环节。 这个时候，从贺礼的品质就能看出，谁和林慧怡关系紧密，谁挑礼物用了心。 其实大多都看得过去，林慧怡也不是计较这个的人，对所有人都还是保持着微笑的。 “皇后娘娘雍容华贵，得万民敬仰，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妾身也身无长物，只得亲手绣了一幅娘娘的画像权做薄礼，请娘娘不嫌弃。” 一位刚进宫没多久的低阶嫔御将手中的锦盒打开，恭敬地双手呈上。 “画像？”用女红制品送礼的其实不少，但刺绣一幅画像的实在是头一次见，因而殿里所有人都朝那盒中的绣品看去。 “如此别致，大家都好奇，我展开来给皇上和诸位姐妹看看。徐采女，你不介意吧？”林慧怡让梨花去接，一边问她。 素来位卑人轻惯了的徐采女，见林慧怡如此温柔地征求她的意见，竟有些受宠若惊，忙磕巴地应道：“既，既送过了娘娘，娘娘怎么处置，都可以。” “你一片心意，我自然小心捧着，必不糟蹋了去。”林慧怡笑笑，接过锦盒仔细观赏了一下绣品的细节。 “花随玉指添春色，鸟逐金针长羽毛。徐采女真是好一双巧手。” 她旁征博引地称赞了一句，谨慎地将自己的绣像取出，与彩月一人一边完全展开。 “哇……”看见这幅绣像的人无不惊叹其技艺之高超，心意之淳厚。 林慧怡也惊讶住了。这幅绣像所花费的功夫绝对不小，便是放到市面上只怕也价值不菲。 不说这幅绣像的本身篇幅巨大，只谈上头的林慧怡半身像，就足够看出徐采女的用心程度了。 “栩栩如生，徐氏确实真心实意。”宇文晟也不禁赞叹了一声。 林慧怡却好奇这像是什么时候的，便问徐采女：“你进宫十天不到，是什么开始准备的？” “六天前，妾身路过桃林，远远地望见娘娘在一株桃树下吟诗，似乎在怀念什么人。妾身心有所感，才起了绣像的心思。”徐采女羞赧地回答。 林慧怡听后一怔，六天前她确实去了桃林，当时看见桃花漫天飞舞，一时想起与高智明刚认识的时候，也曾在桃林下吟诗，所以情不自禁地吟诵了几首当时的诗词。 却不想，当时恰好被徐采女撞见了，倒也是缘分。 她在这边感伤回忆，那头徐采女见她脸色不对，心里有些打鼓，便问了一嘴：“皇后娘娘，可是妾身说错了什么？” 第608章 荼靡花签 “没。”林慧怡听见这话，赶紧恢复了笑容，安抚道：“我当时是想起了孝洁皇后，有些感慨，你无需不安。” 徐采女这才重新燃起笑意。 “你这幅绣像我极是喜欢，多谢你劳心劳力。” 这是实话，林慧怡刚刚看着这幅绣像，就想起了高智明，留着这像全当是对她的思念吧。 徐采女喜得手指无意识地扯着宫绦，谦逊地说：“妾身只有这一长处，实在不算什么，只要皇后娘娘喜欢，妾身就心满意足了。” 林慧怡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不禁好笑得眯起了眼，道：“快坐吧，老站着做什么。” 徐采女刚要应下，却忽然听见宇文晟来了一句：“采女徐氏精于女红，善侍皇后，着升为正七品下贵人，以示勉励。” 众人都惊诧得无以言表，还是林慧怡笑盈盈地招呼她：“皇上都发了话，徐贵人还不谢恩。” 好处都送到了眼前，不要白不要啊。正九品下升到正七品下，足足跨了八阶呢！ 徐贵人被她一提醒，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赶忙跪拜谢恩：“妾身谢皇上隆恩，谢皇后娘娘隆恩。” “徐氏精于此道，往后可时时绣出佳品。”宇文晟是看与高智明有关才晋封她，不然给她几样实物赏赐就算完。 这是把人当成绣娘了。一众妃嫔闻言都有些无语。 少部分嫉妒她晋位来得突然的嫔御，也不禁幸灾乐祸起来。 林慧怡为着这幅绣像也是心疼徐贵人的，赶忙驳了宇文晟的话：“徐妹妹可别听皇上胡说，刺绣最伤眼睛，哪儿能时时都做。 况且我这幅绣像，你必定是日夜赶工做出来的，合该休养生息。刺绣的事自有绣娘绣工去做，你就只在有想法的时候，绣两针便罢了。” 徐贵人见宇文晟不反驳她，便笑着回应：“谢娘娘体恤，妾身从小就刺绣，并不觉得累。” “你若是把眼睛或是身体熬坏了，日后我们要想再一瞻你的巧工可就不成了。” 林慧怡见宇文晟没话说，继续戏谑地为她摆脱差事：“这幅是给了我的，我可是要细细收藏起来的，才不会再拿出来让你们乱看呢！” 她这话就是明白地告诉宫里人，别想把徐贵人当绣娘一样使唤压榨。 因此，好些新入宫的妃嫔脸色齐齐变差，再看向徐贵人的眼神就带上了几分妒意。谁让她搭上了林皇后这条线呢！ 徐贵人自然听得出她的好意，有些羞涩地应了一声：“皇后娘娘真是谬赞了，这妾身如何担当得起啊。” “担得起担得起，你就听我的吧。”林慧怡好说歹说才让她安心坐回去。 有了这份好礼珠玉在前，剩下的贺礼都显得平庸起来。 于是，又有几个本来也想借此机会，挂靠到林慧怡名下的低阶嫔御，对走了狗屎运的徐贵人产生不满。 因为还有一场私宴，晚宴也早早结束，宇文晟没再多留，也不准备去打扰她们的私宴，随意点了个顺眼的妃嫔临幸。 把不参加的人都送走，林慧怡一行人便热热闹闹地进了凤仪宫。 留在这里主持的彩月等人，早就把宴席摆好了。 担心夜里凉，众人都去了暖阁里，如蛇行一般摆上几张长桌拼接起来，大家围着坐，亲亲热热，不分位分高低。 连亲近的宫人也都在边上围坐，不熟的则另有酒席供她们享用。 因为方才是吃了点儿饭食的，因此席面上除了各色酒水，就只有一些助兴的下酒菜了。 林慧怡坐在头上，笑着指向庄小娘和向安娘：“这场子可是你们做主办起来的，自然你俩来当令官儿主持大局。” “行行行，就我俩来。”二人皆因今日是她生辰，自然百事顺遂，不与她相争。 “今晚咱们人多，若要吟诗作对实属麻烦。”庄小娘将几样游戏摆上来，大致扫了下在场之人，笑道。 向安娘跟捧哏似的接了一句：“也难为人。” 林慧怡见她一副无奈的表情，知道她不善作诗，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声：“你这样说，我偏要你写上两首。” “好姐姐，你今儿过生日也要为难我不成！”向安娘一副经受不住的模样，哀嚎了一句，忙不迭地倒了两水晶杯葡萄酒，赔笑着擎到她面前。 “你我干了这杯酒，姐姐就饶了妹妹这一回，可好？” “你若是能一口干了，那我就依了你。”林慧怡眉梢一挑，嬉笑着说：“若你不行，就给我立即作两句诗出来。” “当然没问题，不就是一杯酒嘛，我可不在话下！”向安娘信心十足地拍了下胸脯，挽了挽衣袖，举杯与她碰了一下，豪气干云地一口喝完。 “好！还以为女侠！”林慧怡赞许地拍了拍手，自己却只饮了一小口。 向安娘这下可不乐意了，满脸通红地拽住了她的袖口，不依不饶地说她耍赖偷懒儿。 林慧怡笑眯眯地对她一摊手，得意洋洋地说：“你只说自己要干了这杯酒，又没提到我？我哪儿偷懒了。” “我不管！反正我干了，你也必须干。做姐姐的可不能诓骗妹妹。”向安娘佯装醉酒，一把箍住林慧怡。 那架势是林慧怡不干了这杯酒，就别想动弹。 林慧怡也只是故作出来调节气氛的，让她撒了两个娇，便欣然举起一杯葡萄酒下肚。 饮讫，她将酒杯倒转过来给向安娘和众人看，“我喝完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这才是我的好姐姐。”向安娘搂了她一下，倏然回到座位。 众人相继喝了点儿酒，屋内的气氛顿时热火起来。 庄小娘这才挑出一样游戏，笑着介绍：“咱们今儿就来掷花签，一切惩罚都按花签上的注解来，如何？” 众人都没有异议，所以就这么定下来。 第一个投掷的，自然是林慧怡这个寿星了。 她抱起签筒，闭着眼慢悠悠地晃了几下，又伸着手在一堆签上来来回回地游走，就是不肯给个痛快。 直到向安娘不耐烦了，她才轻笑一声，随意从中抽了一签。 屋里灯光明亮，她很轻易就看见了上头的批语注解： “韶华胜极：开到荼靡花事了。” 第609章 咒骂 此签寓意说不上好，林慧怡看得一愣，不知怎的，竟将其与自己那宏愿联系起来，心里升腾起一丝不安。 她强力压下这种感觉，认为是自己杞人忧天，过于迷信了，便只将花签按下，吆喝着众人饮酒。 却不想，向安娘早已悄悄靠过来，一把将花签抽走，一边说着“还想瞒我们，藏着掖着做什么”，一边看着签上的字。 “韶华胜极，开到荼靡花事了。注是，在席各饮三杯送春。” 她刚念完，就觉得不太对了，赶忙“呸”了两声：“这玩意儿写的什么东西，也太不吉利了。” 庄小娘也不愿在林慧怡的生日听这些伤春悲秋之语，于是笑道：“这劳什子既不好，咱们便换个更简单的玩意儿罢。” 林慧怡虽没觉得有什么，但也不想扫了她的兴，点头答应了。 这时，苏苏却从签筒中抽出一根，看到上头的菊花花样，起了兴致就要翻过背面，谁知手滑落在了桌上。 她只粗粗识得一个“死”字，脸色一变，刚要捡起细看，却被身后早已看清上头诗句的林慧怡，一把夺去。 “别看了，咱们换个更好玩儿的。” 说着，林慧怡就没事儿人一样，笑嘻嘻地把签子掷进签筒，拉着她赶快坐下。 随即庄小娘和向安娘便换了新的戏具上来，众人这才丢开刚刚的事，再度热闹起来。 当天直闹到深夜凌晨，一众人都喝了不少酒，开始还规规矩矩地玩着各样游戏，渐渐酒意上头便三两成群地划拳喝酒，或是边哭边诉说自己的心里话。 林慧怡酒量还行，虽然被灌了好几杯，却还能笑话他人的狼狈。 直到有好几个人扛不住昏睡过去，她才吩咐宫人进来，搀的搀，抬的抬，好歹都把人给弄回去了。 林慧怡也喝了点儿醒酒汤，拉着彩月几个一齐睡下，这场生辰宴席才算圆满落幕了。 由于熬夜宿醉，第二天的早请安是取消了的，大家也都睡到了自然醒。 李华妃昨晚喝太多，下午刚清醒过来，吃了点东西，又打发走了林慧怡派来问安的宫人，就听见通报：“启禀华妃娘娘，安妃娘娘求见。” “她来做什么。”李华妃是一点儿也不想见她，现正头疼得厉害，要是再和心思叵测的她打会儿机锋，那还不头痛欲裂？ “多半是就是为了争夺圣宠，来请娘娘助她的。” 素娥也是她从朝鲜带来的，清楚她们母女在王室中的地位，因而不太喜欢本国这位公主。 李华妃自然也清楚，捏了捏额角，只道：“你去告诉她，我酒后身体不适，不能见客，请她回去。” “只怕她不会轻易放弃。”素娥道。 “不用管她。”李华妃刚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她要是执意不走，你就以她刻意扰我休息为名，请皇后娘娘罚她。” “哎。”素娥没觉得这样不近人情，反而觉得畅快，随即昂首挺胸地出去回话了。 李安妃听见她的说辞果然不肯放弃，口中直言：“姑姑不舒服，那我这个侄儿更该进去看看了。免得旁人说我们朝鲜王室不讲亲情孝道。” “安妃娘娘，我们娘娘又睡下了，您不会为了展现自己的孝道，特意把她吵醒吧。”素娥看着她，脸色不虞。 “我不吵醒姑姑，只在旁边看一眼就好。你看我如此诚心，就放我进去吧，让我这个侄女安安心。”李安妃哪儿肯就此罢休。 素娥脸色一正，言辞铿锵地回了一句：“没有娘娘的旨意，奴婢不能放您进去。” “你！”李安妃见这个奴婢敬酒不吃吃罚酒，性子一下上来就要往里闯，“我看你这奴婢有几个胆子拦我！” 素娥丝毫不惧，招呼了一堆宫人挡在她们身前，“若您执意擅闯，奴婢只好不顾我朝鲜颜面，去皇后娘娘那儿告您一状了。” 李安妃听见这话，还能不明白这都是李华妃教的，人家就是压根儿不打算见她。 她气得咬牙，重重哼了一声：“贱民之女，果然如此低劣。自以为你们母女有了皇后这个靠山就高枕无忧了？ 你们忘恩负义，罔顾祖国君父之托，不忠不孝不义不慈，简直就是大逆不道，迟早要下十八层地狱！” “您若再出言不逊，休怪奴婢不给您脸面！”素娥听得火冒三丈，差点儿就要忍不住拿大耳刮子抽她。 见主子受到侮辱的一群宫人，也都围了上来，看着李安妃一行人的眼神极为不善。 李安妃只带了三两个人过来，不想被打，还真不敢再造次，一边往后退，一边怨恨地看着他们。 等到景福宫大门出现在视野之内，她才抛却形象飞一样跑出去。 担心被追上，李安妃几人是直跑出几里地，直到再也看不到景福宫了才停下来。 “公主娘娘……”莫伊见主子吃瘪，就想问她接下来该怎么办，谁知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一行人。 她侧头看清那些人的身份，脸色唰地白了。 又见为首的肃穆妇人警告地瞪了自己一眼，莫伊是行礼提醒自己主子也不是，是装聋作哑也不是。 更令她胆寒的是，背对着她们的李安妃还在咒骂：“下贱奴婢，跟她那个贱民娘一个样，还敢怪祖父和父亲厌恶她们！ 呸！就算流着我王室的高贵血脉，进入皇宫成了天朝亲眷，也改不了这些人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下贱气味儿！” 她身边另外几名宫女一边偷笑，一边扭头，却在看见身后之人的时候，吓得咬了舌头，“娘，娘，娘……” “娘娘什么娘娘！没见我还在生气吗？”李安妃看也不看就骂了一句。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莫伊等人这才喊了出来。 “皇后？皇后！”李安妃惊得仪态也不顾，猛地转身看过去。 只见林慧怡正肃着脸看她，后面还有皇太子宇文敞，也不知他们究竟在这儿站了多久。 李安妃想起刚刚自己那些话，才有点儿慌张，就意识到自己方才用的是朝鲜话在骂，林皇后这个汉女是听不懂的。 她有些窃喜，惊慌的神情就缓和了许多，一派温顺地行礼：“拜见皇后……”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林慧怡打断：“刚刚你嘴里的贱人骂的是谁？李华妃和乐浪郡夫人？” 第610章 最不缺争宠 李安妃及其宫女一听，脸色大变，怎么也没想到林皇后竟然能听懂朝鲜话，全都惊得说不出一个字。 “说啊？刚刚不是还很能说吗？怎么本宫一问你话，就成了哑巴？”林慧怡把刚才那些话去听到了。 出于对李华妃母女的维护，她很是不爽，打算就要趁这个机会，好生教训一下李安妃，让她再不敢如此放肆。 原本林慧怡只是出来送宇文敞的。 由于昨天是亲娘的生辰，宇文敞放了假歇在了凤仪宫。但明天又要上学，林慧怡便想跟他去一趟东宫，检查其饮食起居。 他们才刚到这里，就见李安妃主仆几人跟逃命似的跑过来。 林慧怡看了眼她们来的方向，大概推断出她们是去做了什么，又见李安妃怒气冲冲的样子，便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虽然李安妃骂人下意识就用了朝鲜话，然而幸运的是，林慧怡当初为防备朴承徽等人，刻意找李华妃学了朝鲜话。 因此，李安妃刚刚这些恶毒言辞，她是听得明明白白，容不得安妃抵赖。 “皇，皇后娘娘……妾，妾身没说什么……”李安妃被这个惊人的事实打了个措手不及，辩词也十分粗陋。 果然，林慧怡听了被气笑：“没什么？那些贱民、下贱奴婢、高贵血脉，指的难道不是你姑妈李华妃，及其母乐浪郡夫人？” “妾，妾身不敢……”李安妃想得脑仁儿疼才勉强说出两句有理的话：“妾身并非骂的姑母她们，而是在骂身在朝鲜王宫里的，妾身的庶妹。” “哦？你的庶妹如何惹到你了？竟要你到了天朝还不肯息怒。”林慧怡也佯装被她糊弄住，好奇地问道。 “她们出身卑贱，得到妾身父母的疼爱还不知足感恩，竟与妾争嘴，视妾这个长姐嫡出为无物。” 李安妃这还不算瞎编，毕竟王宫里确实有几个得父宠的妹妹，胆敢挑战她的地位。 林慧怡抬手看了眼日头，不想再跟她废话，直接道： “那你说进皇宫，成了天朝亲眷，又是指谁？宫里似乎只有李华妃，还有你，是朝鲜王女吧。你说说，谁是你口中的贱人呢？” 李安妃还忘了这茬，额上冷汗淋漓，磕磕巴巴地为自己找理由。 林慧怡却不愿再听，厉声训道：“身为华妃亲侄女，因一时不合心意就多番侮辱咒骂。你这样如何伺候皇上！” 李安妃闻言惊慌失措，心里只剩下求饶的念头：“皇后娘娘，妾身再也不敢了！求您宽恕！” “我会秉明圣上，命你禁足一月，好好修一修德行。什么时候你修好了，什么时候再说侍寝的事吧。” 林慧怡知道她在乎侍寝承宠这件事，便拿这个做了惩罚，就算宇文晟怜惜她，也不会太当回事儿。 若只是禁足一月也就罢了，可不让她侍寝，还不说明时限，那她什么时候才能得到圣宠！ 李安妃着急忙慌地争辩：“皇后娘娘！您不能这样对妾身！妾身可是朝鲜王的嫡女，皇上封的正三品安妃啊！” “你再不住口，我就跟皇上说，再加几个月。”林慧怡看着她，语气轻柔，却拿住了她的命脉。 李安妃狠狠揪了一把大腿上的肉，疼痛使自己清醒过来。她不能折在这上头，她还要飞黄腾达，让父母，让整个朝鲜为她高兴呢！ 她冷静下来，恭顺地对林慧怡行了拜礼，“妾身谨遵皇后娘娘懿旨，接下来的一个月一定修身养德，牢记自己的身份。” “你想清楚就行。”林慧怡也只是为李华妃出个气，没想多为难她，便带着宇文敞走了。 “算我倒霉。”等他们走远，李安妃才站起来，又骂了莫伊等人一通，才冷着脸打道回宫。 等着，等我一个月后出来，定要拿下皇上，令你们谁都不敢轻视我！李安妃恨恨地想着。 而林慧怡这边，为了锻炼身体，是与宇文敞一路散步去东宫的。 两母子挨得很近，林慧怡一边走，一边问身边的少年：“夏生，你知道李安妃为什么要咒骂自己的亲姑姑吗？” “是因为血统出身？”宇文敞听不懂朝鲜话，只听懂了林慧怡刚刚提到了几个词，无外乎跟出身有关。 “是，也不是。”林慧微微一笑，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娘，这是什么意思？”宇文敞还不太明白。 “说是，是因为李安妃确实在乎出身，华妃的母亲是朝鲜贱民，被视若草芥。华妃因此受到朝鲜王族的歧视。” 确定贡女人选的之后，林慧怡就跟李安妃了解了一下她这位侄女。 由于母亲出身高贵，是华妃兄长的正室，李安妃这个嫡出女儿，如同在众星捧月中长大。 当初李华妃还在朝鲜王宫时，就曾多次被这个才两岁的侄女欺负。 后来她来到京城，亲娘却留在王宫，也受到过李安妃的嘲笑践踏。 这种紧张的关系，李华妃当然接受不了李安妃，不肯施以援手是常理。 林慧怡又道：“说不是，则是因为血统出身，并不是今天李安妃如此恶毒的主要原因。” “那是什么？”宇文敞十分好奇地看着她。 “因为李华妃不肯帮她，她就失去了抢占圣宠的先机。” 就算儿子才九岁，林慧怡也下定决心提早把这种事告诉他。 宇文敞虽然年纪小，但耳濡目染也明白圣宠指代什么，于是点了点头：“所以娘才用禁止侍寝作为她的惩罚？” “没错。”林慧怡很欣慰他反应如此迅速。 她停下脚步，弯腰和他的视线处于同一水平线上，又问：“所以，夏生明白引起李安妃咒骂的根本原因是什么了么？” “是爹爹的宠爱？”宇文敞与她对视了片刻，才回答。 “夏生真聪明。”林慧怡满意地抱了抱少年。 宇文敞搞不明白娘亲跟他说这个的原因，却也没问。 林慧怡也没说得太清楚，她知道，要想宇文敞理解自己的心意，必须做到润物细无声。所幸她还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毕竟这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争宠。 第611章 蛮夷 然而还没过几日，宇文晟竟然就为了李安妃这事来了凤仪宫。 他小坐了一会儿，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便问：“听说初一那天李安妃冲撞了你，被禁足了一个月，这是为什么？” 林慧怡感觉有几分莫名其妙，放下手上的糕点，回道： “当时李安妃从景福宫处出来，嘴上无德辱骂自己亲姑姑，正巧被我和夏生撞见。我问及缘由，她却支支吾吾只想着狡辩。 我为了后宫和睦，也是为了华妃和乐浪郡夫人的颜面，所以罚她禁足一月。这事我是告诉了你的，皇上难道忘了？” 宇文晟闻言细细回忆了片刻，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只不过当时他根本没在意。 “是我忘了。”他先是承认了，又说：“不过李安妃到底是朝鲜王女，给她点儿惩戒也就算了。明儿就把她放出来吧。” “她不顾亲情体统，大庭广众之下言语粗俗恶毒，若不惩治一下，倒叫宫人们都效仿起了。” 林慧怡奇怪他为何突然要给李安妃出头，心里也不太愿意就这么算了。毕竟李华妃受了屈辱，自己这个做姐姐的还是要为她出个气。 见宇文晟面露为难，她试探性地问：“可是谁又在您耳边念叨了？” “确实是。朝鲜使臣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这几天老是来烦我。到底要给朝鲜面子，又不能打出去。”宇文晟捏了捏眉心。 林慧怡还疑惑，宇文晟什么时候顾忌起朝鲜使臣的感受了。 但他都那么说了，也只能答应：“既然皇上嫌烦，把安妃放出来也行。只是她毕竟德行有亏，须得警醒。” “我会让黄振去训斥的。”宇文晟跟着就吩咐黄振过去传令解禁。 林慧怡看他露出一丝喜色，疑窦丛生，不过没有表露，只说：“华妃受了屈辱，你也该宽慰宽慰她。” 宇文晟点头称是，稍稍思索了一下，便有了主意：“歙浦府不是新贡上了几方极品徽墨，就全赏给华妃吧。” “我就代华妃谢过皇上了。”林慧怡心疼李华妃，又自己加了些珍宝进去。 当天晚上，宇文晟便召幸了李安妃。 “我说他为何这么着急把人放出来，原来是美色当头，还拿朝鲜使臣做幌子。”林慧怡冷笑两声，话里满是嘲讽。 “不过我今天去查了，朝鲜使臣确实知道了安妃被禁足的消息，也的确日日上书觐见，求皇上释放安妃。”彩月安抚道。 “他们哪儿来的渠道，还不是宫里忠君爱主的好女儿。”林慧怡嘲讽了一句，又问彩月：“皇上之前没见过李安妃吧。” 彩月细细回想后，肯定地回答：“应该只在姐姐生辰那天见过。” “那天礼多事忙，皇上未必看清了李安妃的样子，要不然当天就该临幸她，不会等到今天，多半是有人跟他吹了耳旁风。” 林慧怡暗自推算，最后总结：“所以说动皇上来找我释放李安妃的，与联系朝鲜使臣的，应该就是这几天侍寝的妃嫔。” “从李安妃禁足起，这几天见过皇上的妃嫔还不少。”彩月细细数了有哪些：“陆宸妃、庄春华和向韶龄、田容华、何嫔、崔肃容、童修媛。” “只有崔肃容是朝鲜人？”林慧怡有些奇怪，因为自己救过崔肃容的命，她不太会驳自己的面子。 “还有田容华。她也是新来的这批里，除开李安妃位分最高的。”彩月记得很清楚。 “那多半就是她了。”林慧怡冷哼一声：“我看你们能闹出什么花样来。” 跟着便嘱咐彩月：“你让人盯住田容华的任何动静，探探她的底细。” 田容华那里很轻易就被摸了个清楚。 由于田容华家里与李安妃的母家有姻亲关系，所以她一旦被宇文晟召幸，便想尽办法为其说情，用安妃的美貌吸引宇文晟。 并且依靠钱财买通宫人，为其传递消息到宫外的使臣住所，这才有了宇文晟急不可耐要求放人的结果。 林慧怡没管勾联外界的罪名，只让人盯着她们不许生事，便放任了。 随着李安妃承了几回宠，裴恭妃也养好伤从中安宫出来了。 “恭妃伤口痊愈是喜事，只是不知会不会应了俗语——好了伤疤忘了疼？”林慧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话里满是敲打的意味。 裴恭妃听到这话，想起之前她给的几番屈辱，又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灼热刺人目光，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恭妃，皇后娘娘问你话呢？你怎么也不回答。”庄小娘坐在东首，美目含笑地看着她。 又等了一会儿，见其还是没有动静，向安娘便叹道：“看来恭妃是没把皇后娘娘的教诲放在心上了。” 裴恭妃气得胸口堵得慌，恨恨地咬着牙。 李安妃眼珠一转，对其温柔一笑：“裴姐姐肯定是记得那些教诲，不然今儿也不会来给娘娘请安。 妾恳请皇后娘娘，就宽恕裴姐姐吧。妾代姐姐跟娘娘赔个不是……” “你算哪根葱，凭什么代表我！”裴恭妃可不想跟林慧怡低头，当即怒极站起，把气撒到她身上。 李安妃没想到挑拨的效用居然显现在自己身上，被她骂得一愣，支吾着装起可怜：“我……妹妹只是想为姐姐说个情，没有别的意思。” “呸！收起你那假惺惺的作态！本宫身为天朝太后侄女，不需要你们蕞尔小邦的蛮夷来说情！” 裴恭妃也不管屋里有的是外族女子，气上了头就劈头盖脸地骂起来。 因而殿里好些朝鲜、女真来的妃嫔感到难堪，尤其是刚入宫的这批新人，面子着实挂不住了。 有几个胆大的便跟她吵了起来。 裴恭妃见她们还敢顶嘴，骂得更凶，什么蛮子不知礼义廉耻都出了口。 林慧怡听得直皱眉，刚要喝止，就听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蕞尔小邦的蛮夷知礼数，反倒是您这位天朝太后侄女众目睽睽下吆吆喝喝，不成体统，尽显裴氏千年家风咯。” 原来是权夫人感觉自己被刺到了，便顶了她一句。 第612章 恐吓 一干妃嫔听了权夫人这话，齐齐偷笑起来。 毕竟这天下谁不知道，开国公裴家靠的是孝敬太后，才从乡野农户跻身名门贵族。到如今也不过短短四十年，又哪儿来的千年家风呢？ “你敢侮辱开国公府！你贱人！”裴恭妃最骄傲的莫过于出身裴家，以及孝敬太后亲侄女的头衔。 现在这般被人羞辱，她哪肯罢休，尖叫着要上去撕了权夫人。 “把裴恭妃拦下！”林慧怡立即喝令满殿宫人。 她一声令下，守在边角的一群宫人就围了上来，将裴恭妃与权夫人拉开，再将其禁锢住。 那边裴恭妃还在叫骂挣扎，林慧怡只能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喝了一声：“你闹够了没有！” 急红了眼睛的裴恭妃这才冷静了些许，带着杀意地瞪了权夫人一眼，才将视线挪给身前的林慧怡。 见她愤恨地盯着自己，林慧怡丝毫不惧地与她对视，一边语气轻柔地恐吓： “你若是还不改改自己的臭毛病，我就把你送到南宫去关着。那里清幽无人，最适合你修身养性。” “你，你敢！”裴恭妃被她眼中的冷意吓到，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但面上却仍然强撑着与她对峙。 “你觉得我不敢？”林慧怡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两手抬起示意她看向周围的妃嫔：“要不你跟她们确认一下？” 裴恭妃顺着她的指向一一扫过去，只要是年深有资历的妃嫔，没有一个对她的话产生怀疑。 显然，林慧怡是敢这么做的。 她吓得慌了神，却仍旧嘴硬：“我可是开国公府的人，孝敬太后的亲侄女，表哥他不会容许你这么做的！” 林慧怡嗤笑一声，像是在笑她的天真愚蠢。 她一扬手，吩咐众妃退下后，才缓缓说道：“开国公府又如何？我只要不弄死你，他们就没资格跟我叫板。” 她一边悠闲地来回踱步，一边嘲弄她：“至于孝敬太后，她老人家早就不在了，如何能庇护你？更何况，她是否许你进宫，你自己不清楚吗？” 最后，林慧怡在她眼前站定，带着点儿残忍地说：“皇上那儿就更简单了。你在宫里跋扈惹事，欺负他喜欢的嫔妃，还不听他的劝诫，你说他能忍你多久呢？” 原本傲慢的裴恭妃听完她这一席话，信心确实开始动摇了。 见她心神不宁，林慧怡满意地勾起嘴角，“回去好好儿想想吧。” 说完就命令宫人放了裴恭妃，跟着转身回了寝殿，留下满是疑虑的她。 等她们离去，添香赶忙上来扶住裴恭妃，担忧地开口：“姑娘……” “回去。”裴恭妃脸色凝重，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即使她万分不愿相信，内心也始终有一个声音，在说： “林氏说的就是实话，皇上根本就不怎么在乎你。不然他为何只来看过你一次，就再也不来了？ 你清醒清醒吧！后宫美人那么多，跟你一起进来的那些哪个比不过你，皇上早就被迷住了。等她们回去吹吹枕头风，你就彻底完了！” 裴恭妃木然地往回走，路过一个小花园时，忽然听见前面有声音，好像在议论自己。 她火气又上来了，阴沉着脸悄悄靠过去偷听。 “嗤！裴恭妃可真是嚣张得不行，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可人家皇后有子嗣有地位，她裴恭妃又有什么？就跟人家叫板？” “最滑稽的，难道不是她竟敢肖想住进承乾宫吗？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孝洁皇后住了半辈子，和皇上有数不清的往事的地方！ 她到底哪儿的胆子底气，居然想着染指那里？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也配和孝洁皇后相提并论？” 几人叽叽喳喳地嘲笑着裴恭妃的厚颜无耻，即便有几声劝阻也被淹没在其中。 躲在隐蔽处的裴恭妃，听得是火冒三丈，两个拳头捏得死紧，眉间也紧紧蹙起，成了一个“川”字。 听见那边又有人嘲笑自己，她终于是忍不住了，一拳砸在旁边的树干上，也顾不得疼，就怒发冲冠地冲了出来。 “……皇后娘娘可真是有远见之明，给她取了个‘恭’字作徽号。恭妃恭妃，可不是个恭恭敬敬的妃子吗？哈哈哈哈哈！” 正背着裴恭妃讲她笑话的沈容华那是乐此不疲，嘴里的说辞那是一套一套的，逗得在场几人都大笑不止。 只不过，她刚说完这句，却见姐姐沈夫人忽然伸手将她猛地往自己一拉。 “哎哟！姐你做什么！”事发突然，沈容华差点儿崴了脚，人也撞到了自己姐姐身上。 跟着就听她大喝道：“恭妃，你想做什么！” 沈容华大惊失色，忙不迭地转过身去看，就见自己话中正主裴恭妃一脸怒色，举着拳头像是要打人。 她差点儿吓得腿软，刚才要不是姐姐拉得快，自己怕不是就要挨上几拳了。 “我做什么！我还想问问你们做什么呢！”裴恭妃快被她们那些话气死了，凶戾地瞪着这群人。 刚刚也嘲笑了她的韩夫人“哼”了一声，回道：“我们刚刚说的难道不是事实？怎么？你被戳中了恼羞成怒？” 裴恭妃恨得牙痒，冲上去要撕她。 韩夫人也不是吃素的，再加上周围有那么多帮手，根本不怕她，躲在宫女身后继续嘲讽挖苦。 裴恭妃推搡了几下，见自己人单力薄，只能冷笑着用激将法：“敢说不敢认？只躲在宫女身后的贱人?货！” 沈夫人不想事情闹大，而且她本来就劝了妹妹的，因此便道：“我们方才也不过是玩笑几句，并非有意。我跟你赔个不是，请你别往心里去。” “这样就算完了？”裴恭妃可是个人越退她越进的性格，当即气焰更加高涨，不依不饶地要撕了她们的嘴。 沈夫人肃起脸，“好。你要闹咱们就闹到皇后娘娘面前去！反正我们不过是受点儿小惩罚，你可要丢脸丢大了。满宫都会知道你被我们嘲笑还无可奈何！” 她也是有点儿担心宇文晟会偏袒裴恭妃，更何况是她们先起的头，所以能不闹大就最好。 见裴恭妃听进去，她才松了口气，上前一步微微福身，“既然你听进了我的话，就请息怒，宽恕我们嘴上失德。” 说着，她又拉了拉沈容华等人，除了韩夫人，其他人虽然也不太甘愿，但都依礼道歉。 裴恭妃面色依旧不好看，只凝视了她们片刻，又记住了韩夫人，才拂袖而去。 第613章 赔礼 “瞧她那轻狂样！”等裴恭妃一走，韩夫人便嘟囔着骂了一句。 “她好歹也是孝敬太后的亲侄女，咱们还是要给她留些面子，今儿这事确实过分了。”沈夫人看着裴恭妃，其实想到了当初的她们姐妹，年少无知啊…… 吴娙娥、林芳仪、柳肃仪几人听后十分认同，刚要商量对策就让人打断了。 “哼，姐姐你就好性儿，我可忍不了她。”韩夫人还是不依不饶。 一旁的沈容华却笑了一声：“这裴恭妃倒有几分韩妹妹当初的气势呢？一样的恢宏逼人。” 听懂她话中的讽意，韩夫人脸一垮，冷哼着说：“你也不遑多让啊。想当初，你可比我出头早，也比我更嚣张。” “好了。个个都是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为这么点儿陈年小事置气，也不嫌丢人。” 沈夫人见妹妹着实无礼，怕她吃亏便赶紧劝阻两人：“再说现在该操心的，是裴恭妃的反应，她指不定就会跟皇上告状。” “这还用说嘛，就凭她那脾气，还能让自己白受委屈？”韩夫人一听气势也弱了下来，她如今这个情况还真不敢惹宇文晟生气。 “话都说出口了，敢做就要敢当，大不了就是禁足抄书，顶天了也就降个位，怕什么！” 沈容华早已不在乎圣宠，只顾自己快活就完事儿了。 见她这话直指自己，韩夫人有些气恼，就要跟她争起来，却让沈夫人制止： “我想的是，抢在她告状之前跟皇后娘娘请罪。皇上还是尊重皇后娘娘的，有她的判处在先，就不大可能再帮裴恭妃出气了。” “这能行吗？”韩夫人有点儿狐疑。 “不行你就不去，等着裴恭妃的枕头风吹过来呗。”沈容华忍不住又刺了她几句。 “你今天就跟我过不去是吧。”韩夫人气恼非常，指着她破口大骂： “这事还不是你起的头，刚才裴恭妃要打你的时候就躲在宫女身后不出去，现在逞什么英雄！” “唉，好了好了，一点儿小事吵什么啊，都是自家姐妹。”吴娙娥三人赶紧上前劝阻。 沈夫人也蹙眉训斥妹妹：“你今天怎么回事？快给韩夫人道歉。” 但沈容华不仅不听，还对着韩夫人挑衅地说：“我才不道歉，有本事就来教训我啊！” 韩夫人快被她气死了，推开吴柳二人就要上来揍她。 “哎呀，正事儿要紧，你们都在闹什么啊。”林芳仪连忙挡在她身前，一边劝慰：“娘娘没必要为点儿小事生气，咱们还是快去跟皇后娘娘请罪吧。” “她不是不怕吗？还去请什么罪，直接跟裴恭妃硬杠嘛。难不成怕了裴氏？”沈容华躲在几人身后放话，似乎在刻意激怒韩夫人。 其余几人都听出来了不对，然而韩夫人已经被气昏了头，直接应了她的话：“哼！我怕她？笑话！不去就不去！” 说罢，她也不理睬其余人的阻拦，怒气冲冲地回去了。 “哼，没事就爱逞能。”沈容华又嘲讽了一句，才对着姐姐道：“走吧，咱们去凤仪宫。” 沈夫人看了她两眼，见其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暂且放下心里的疑虑，转身原路返回。 落在后面的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默契地没有说话，只安静地跟着她们姐妹。 她们来凤仪宫求见的时候，林慧怡正在后殿照看童夫人留下的那对龙凤胎。 因为亲娘因诬告被她关进南宫，这对龙凤胎没了去处只能暂时交给她来养着。 而林慧怡是什么人？她最是喜欢孩子，极不愿将大人间的恩怨牵连到孩子身上。 再者宇文敬把她当成亲娘一样的，她自然也对这三个孩子视如己出。 宇文敬还好，就是这对龙凤胎才一岁多，还听不懂道理，正是爱闹的时候，刚接过来那几天可把她给累坏了。 不过相处了一段时间就好多了，也不总是整晚整晚地哭着要娘了。 哄着两个小的吃完了饭，林慧怡才起身出来见客。 不等她发问，沈夫人便率先将方才的事秉奏上达。 林慧怡仔细听后，便道：“那你们想怎么办？裴恭妃可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儿，轻易别想糊弄她。” 沈夫人点头称是，又说：“我们也知道她不好相与，所以才来跟娘娘请罪，请您责罚，好堵住她的嘴。” “你们这么想就对了，虽然她是品格不行惹人厌，但这件事说到底是你们的过失。”林慧怡欣慰地笑着。 “不过看在你们主动认错，我就轻罚揭过，只叫你们禁足半个月，每人每天抄一份宫规。” 见惩罚如此轻，几人都有些高兴。 但沈夫人却稍稍担心起来：“娘娘这样轻轻放过，裴恭妃那儿恐怕不好应付。” “这你们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林慧怡微微一笑，又叮嘱了一句：“你们也知道裴氏不好相处，还是少去招惹她为妙。” 几人乖乖应下，又齐齐起身叩拜：“娘娘若无事，妾等先行告退了，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把她们送走，林慧怡才嘱咐彩月：“去库里挑些好的，再加一盅尚食局的枇杷雪梨汤送去中安宫。就说，这是我送给她做赔礼的，请她消消气。” “好。”彩月应下，一边吩咐宜奴去尚食局要她们做汤，一边进了库房寻找合适的礼品。 等到汤好了，礼也备全了，她才动身大摇大摆地过去中安宫。 裴恭妃一听就知道她来干什么，脸垮得厉害，也不讲什么规矩礼仪了，径直来到殿前的院子里。 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林慧怡这回派人来并非训斥她，反而是让人来嘉奖她。 “皇后娘娘已经训示惩戒了沈夫人等，还是看在恭妃娘娘您宽宏大量不计较的份儿上，才只罚了禁足抄书，要不然那定是要严惩不贷的。” 彩月说完，恭恭敬敬地将礼品呈到裴恭妃面前。 还是头一次见她这笑模样的裴恭妃有些惊诧愣神，低头去看那些礼品：“这是什么？” “这是枇杷雪梨汤，皇后娘娘专门让尚食局炖的。想着您受了委屈心里一定不好过，请您喝了这汤消消气，保重身体。”彩月应道。 裴恭妃深感奇怪，随手命添香收下，便扭身回去，不过倒也没发火。 彩月见状，知道林慧怡的法子起了作用，又恭恭敬敬地请了礼才离开。 第614章 承乾翊坤 后来沈夫人等都送了些礼过来致歉，看她们态度还算诚恳，裴恭妃勉强都收下了。 不过当天中午，她还是派人将宇文晟请了过来。 裴恭妃先说了早上的事儿，就对着宇文晟撒起娇来：“表哥，我被她们欺负，你可要为我做主。” “我听说皇后已经惩罚了她们，她们也道了歉，你还特别大度地不去计较，怎么这会儿还跟我闹？” 宇文晟好奇地问了一句，本来他就怀疑这些话是不是假的。毕竟裴恭妃的脾性他可清楚得很，哪儿会是个大度饶人的。 裴恭妃撇了撇嘴，心里直骂林慧怡这招狡猾，但还是默认了，只道：“其他人是道歉了，可那个姓韩的可嚣张了！压根儿不把我当回事！” “韩氏？她也骂你了？”宇文晟蹙眉，又问。 “没错！就属她和那个沈夫人的妹妹，嘴巴最可恶，当时听得快气死我了！”裴恭妃嘟着嘴抱怨。 “那你想怎么样？韩氏生了六姐儿，总要给她一点儿脸面，不好太过苛责。”宇文晟喜欢女儿，也不想让她没脸。 “那表哥总不能让我白白受她的气吧。”裴恭妃眼中闪过一丝愤恨，然而想起林慧怡早上的那席话，顷刻间又忍了下来，娇嗔着求他。 宇文晟思考了一下，才给了回应：“就按皇后的处置办吧，再让她上门来给你道歉，好不好？” 裴恭妃瞬间明白，自己如今在宇文晟心中没什么地位，只得隐忍。“那我要表哥给我点儿补偿。” “好，你说要补偿你什么？”宇文晟还有点儿惊讶，她今天居然不在闹了，耐心便增添了许多。 “我还是不喜欢中安宫这里，我要表哥你给我换个更华丽的宫殿。”裴恭妃牵着他的胳膊摇晃恳请。 宇文晟以为她惦记着承乾宫，想也不想就回绝了。“承乾宫那是纪念孝洁皇后的地方，你不能住。” “换其他地方也行，但都得是富丽堂皇，衬得上我身份的。”裴恭妃也知道自己比不得高智明，只得让步。 “既然你这么识趣，那我就答应你吧。”宇文晟对如今的她还算满意，便挑了个好地方：“翊坤宫如何？你可看得上？” 承乾翊坤，这算是一对，分别在凤仪宫的东西两侧，一直是渝朝妃嫔所居最尊贵的两处。 承乾宫先给了孝洁皇后居住，翊坤宫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 申张庄向四位贵妃虽然极受宠爱，却也没搬过来。现在表哥让她住进来，是不是就说明表哥对她是十分看重的。 裴恭妃想着，心里也不再忿忿。“表哥说给我可不能反悔了啊，君无戏言嘛。” “只要你喜欢，不就是一座宫殿，给你就是。”宇文晟对翊坤宫没什么好感，毕竟从前羊皇贵妃就住这里。 所以在他眼中，还真就是一座普通宫殿，给谁住都行。 裴恭妃得到这个补偿就心满意足，对着宇文晟也越显得小女儿，把他哄得十分高兴。 林慧怡收到口谕，没说什么，随即吩咐宫人传召六尚去把翊坤宫收拾出来，让裴恭妃早点儿搬过去。 “翊坤宫从前都是地位排第二的妃嫔住的，俗称西宫娘娘。皇上让她住进去，难不成是想提拔她？”彩月心里升起略微担心。 从前朝开始，选后都选三人，第一名立为皇后，正位中宫。而第二第三皆封妃，分住承乾翊坤两宫，俗称东宫娘娘、西宫娘娘。 此所谓立一后而陪升二贵人也。 只是宇文晟当初选后时，由于孝敬太后担心嫡庶混乱，所以只选了黄淑一人为后，不置妃嫔。 林慧怡当然也清楚这段历史，却丝毫不在意，轻笑着点她的额头。 “不就是座宫殿，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皇上看重谁，要提拔谁，可不是根据她住哪儿来决定的。” “你说的倒不假，只是我怕皇上此举会助长裴恭妃的气焰，让她更不把你放在眼里了。”彩月还是有些微担心。 “再轻视我，她又能怎样呢？只要皇上一天不忘智明，我就一天不倒，凭她是谁。”林慧怡好像稳操胜券一般。 跟着，她不等彩月接话，便自己补充了一句：“''再说她要想当妃嫔第一，首先面临的障碍可不是我。” “你是说陆宸妃？”彩月思来想去，正在挡在裴恭妃前头的除了庄小娘和向安娘，就只剩陆宸妃了。 而且陆宸妃得宠了二十年，现在连庄小娘和向安娘都比不过她了，裴恭妃最大的威胁不就是她吗？ “除了她还能有谁？”林慧怡嘴角微勾，说道：“陆宸妃野心勃勃，生下这胎多半就会进位贵妃，甚至排位超过小娘和安娘，成为妃嫔之首。 可如今承乾宫不能住人，翊坤宫又被一个后来的正三品妃夺走，陆宸妃能乐意？长安宫可不是多豪华的地方，她能没有腾地方的心？” “所以咱们就坐山观虎斗？”彩月明白了她的意思。 “先看看吧。陆宸妃那么聪明，不一定会这般沉不住气，反而倒有可能向裴恭妃示好，以求联合来对付我。”林慧怡抚弄着描金折扇，轻声说。 彩月沉吟着，却说：“但裴恭妃脾性大，人又傲慢。陆宸妃出身低微，恐怕入不了她的眼。” “那就要看我今天的话起没起作用了。若她听进去了，或许就会压抑自己泯然众人。”林慧怡笑道。 “你早料到了，那还要提点她？”彩月一时有些急了。 林慧怡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提点她虽于我是坏事。可若不治治她，还不知道会有多少宫人伤亡。” “唉，就当救人积福吧。”彩月闻言也是一叹。 她这个姐姐若是跟别的贵族那样，视奴婢为草芥，在宫里或许会顺利许多。 可是，就是因为她独特地怜惜任何一人的性命，才让自己，让苏苏、梨花、周尚宫等等人，愿意全心全意地追随她。 或许，这就叫有得必有失吧。 彩月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声。 第615章 借机 陆宸妃不比林慧怡蠢笨，对方能想到的，她自然也看得清楚。 见来报信儿的黄英还在不满，对裴恭妃骂骂咧咧，陆宸妃嫌烦，抬手制止她： “不就给她换了个好地方，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是封她作皇贵妃。如此沉不住气，你还是早早离了我为妙，别耽误了我的大事。” “知道了。可我也只是在你面前抱怨几句，不会让别人听见的。”黄英不愿被赶走，只得辩解。 陆宸妃也只看了她一眼，就不再多言，只吩咐了一句：“备好一份厚礼，等她搬进翊坤宫那天送过去，恭贺她乔迁新居。” “哦。”黄英还有些不情愿，于是询问她这么做的缘故。 陆宸妃见她如此不开窍，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心，训道：“这事儿明摆着使我与裴氏交恶，林氏她们会放过这个煽风点火的好机会？” 黄英这才恍然大悟，又问：“那你是想和裴恭妃联手对抗林皇后？可裴氏眼高于顶，会瞧得上咱们吗？” “她只能瞧得上，若不然，我就让她再没机会瞧别人。”陆宸妃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冷光，轻声说着： “这宫里新进来的，都是些有心思的聪明美人。她裴氏也只在身家上占了便宜，况且一入宫就封妃的，又不是单她一人。她算什么？” “我明白了，这就去准备。”黄英应下。 陆宸妃摩挲着越来越大的肚子，心里想着这胎若是个男孩儿，自己就能撒开手去干了。 等她大计得偿，无论是裴恭妃还是林皇后，还不得看她的眼色过活，或生或死只在她一念之间。 陆宸妃想得入神，对未来大权独揽天下至尊的生活充满了向往，嘴角也情不自禁地翘起，红唇包含欲望。 “启禀宸妃娘娘，杨容华娘娘身子不适，要请太医来瞧。” 门外的声响打破了陆宸妃的幻想，惊得她腹中胎儿一动，一边平缓一边回应：“准了，让孙掌司记档便是。” 宫里嫔御宫人要看病，都要知会主位娘娘或掌司女官。 原本只想小憩的陆宸妃猛然惊醒。杨氏得病了，可她还怀着身孕即将临盆，是否可以借机把杨氏赶走呢？ 她点着头，越发觉得此计可行，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周密的计划。 正值春夏之交，天气变化频繁，杨容华一个没注意便染上了风寒。 林慧怡知道后没太担心，毕竟杨容华素来身体康健，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然而不肯放过良机的陆宸妃，却找上了宇文晟：“皇上，我听说杨妹妹染了风寒，有件事儿想跟您商量。” “什么事你说就是。”宇文晟轻柔地搂住她，注意避开了她突出的小腹。 “我想着，临盆之日就快到了，新生儿娇弱，芽儿也还是小孩子，担心杨妹妹把病气过给他们。 所以想请您答应，暂且让杨妹妹出去住几天吧。等她好了再回来，您看行不行？” 陆宸妃没有上来就说要把杨容华赶走，而是先说让她出去住几天。这样完全不会显出她的真实目的，只会令宇文晟觉得她真是害怕。 宇文晟听后只笑了笑：“自然你和孩子最大。既然你有这个忧虑，为让你安心，朕肯定都依你的意思了。” 这种小事，他并不怎么在意，也没深究陆宸妃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见他没按自己规划的走，陆宸妃有一瞬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头贴进宇文晟的怀里，温柔笑道：“谢皇上，您待我可真好。” 收到口谕的林慧怡笑容一凝，勉强把传旨的内侍打发走后，她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可真是天公作美，让她钻了空子。” “姐姐息怒，皇上也只说让杨容华搬出去住几天，等病好了就回去，陆宸妃也不算成功。”彩月赶紧劝导。 “她手段可不少，谁知道杨容华出去住的时候会不会出什么意外，这辈子都回不去呢？”林慧怡冷哼了一声。 彩月想了想便提议：“那就让杨容华住到咱们后院那个阁子里，陆宸妃手伸不过来，也不会把病气过给其他皇子皇女。” “好主意。”林慧怡总算舒缓下来，歪在彩月臂膀处，叹道：“庆幸有你在。” “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跟我撒娇。”彩月一边推搡着笑话她。 她这么说，林慧怡偏要跟她对着干，拉扯着她的手臂，笑道：“怎么？我在自己屋里，跟自个儿妹妹撒个娇还不成啦。” 彩月跟她闹了一会儿，又说：“你还不去接应杨容华，在这儿浪费光阴。” “知道了。”林慧怡正色起来，理了理有些微凌乱的发髻衣裙，才招呼宜奴：“你去把后院那个阁子收拾出来，让杨容华住。” “哎。”宜奴虽然不明白杨容华怎么会住到她们这里，却也应声去办了。 “你就去接应杨容华，看着点儿，别让不长眼的东西跟过来了。”林慧怡随即又嘱咐彩月。 “行行行。”彩月整理好了才嗔她一句，招呼着几个帮手去了长安宫。 林慧怡又叫梨花把孩子们的奶娘嬷嬷们唤了来：“杨容华要过来住些时日，她染了风寒，未免过了病气，你们要注意少到后院去，更要盯住哥儿姐儿们别去，听懂了吗？” “是，奴婢等一定牢记。”众人早被她收服，自然不敢阳奉阴违。 但是，没有人祸也有天灾，她千防万防也防不住这个。 杨容华虽然被隔离在后院，轻易不出来。 可童夫人生的龙凤胎中那个男孩宇文收，却还是得了伤风。 林慧怡现在也没功夫去管陆宸妃那儿会有什么动静了，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把宇文收治好。 “现在必须把收儿和桑儿隔开。”她看着高热不退的宇文收，又看了眼被奶娘抱着的双胞胎姐姐宇文桑，嘱咐她的侍从： “你们暂且去跟槿儿楠儿挤挤，等收儿好了再说。” “奴婢遵命。”侍从们也清楚现在情况非同小可，一刻也不耽搁，收了点儿东西就抱着宇文桑去了西配殿。 林慧怡刚跟太医确认了宇文收的用药，就听门外响起一声问候：“皇后娘娘，十八皇子是不是出事了？” 第616章 不顾脸面 林慧怡听见声音就走了出来，见杨容华站在院中，身形消瘦，忙问：“你怎么过来了？” “我听说十八皇子病了，想过来瞧瞧，会不会是我过给他的？”杨容华有些忧虑，探着脑袋往屋里看了看。 “你自己病都还没好，来操这份儿心。”林慧怡靠近她，安抚道：“收儿感冒与你能有什么干系，时令如此罢了。” “别担心，你快回去休息吧。要是让人瞧见了，非要说你故意害他，那才叫难收拾。”林慧怡轻轻把她往外推。 杨容华也明白这个道理，应了一声就走了。 林慧怡刚解决了这个，谁知又来了个麻烦。 “启禀皇后娘娘，南宫传来消息，说童夫人听闻十八皇子染病，哭着闹着要出来。” 林慧怡闻言眉头微皱，本想答应，但转念一想，童夫人刚才关进去就放出来，实在不合适，便回道： “去告诉童夫人，收儿我好好照顾着，她不必操心。她要是想孩子了，就认真反省改过。” “是。”来传话的宫人领命回去。 “姐姐，若十八皇子有个不测，你这样做童夫人岂不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吗？”彩月有些担心。 不是她刻意咒宇文收去死，也不是盼他去死，只是这世间婴孩太容易夭折了。有时上一刻还活泼乱跳，下一刻人就没了。 不说远的，光是宇文晟的儿女就夭折了近四分之一。 黄废后夭折了俩，庄小娘和向安娘也相继夭折了一个。王思娣更是因为女儿夭折，了无生趣而自尽。 就是宇文收的亲姐姐，童夫人所生皇十五女霍国冲懿公主不也早早夭亡。 所以彩月不得不把这种情况考虑进去。 林慧怡当然也明白，只叹道：“再看看吧。若收儿当真……再把童夫人叫回来也不迟。” “你想清楚就行。”见她有主意，彩月也不再劝。 所幸宇文收福大命大，当晚高热就退下去了。 见太医称其脉象趋于平稳，林慧怡总算松了口气。 不过未免宇文收病情反复，她不敢真的放松，仍旧守在其床前，坚持等宇文收彻底好全了才肯松懈。 结果林慧怡不曾想到，就是因为她这么几日的疏忽，陆宸妃就手脚勤快地作起了妖，以致最终自食恶果。 因为忙了这么些天，林慧怡好容易抽个空去了趟慈宁宫见勤侍夫人。 见夫人精神头好，林慧怡便相约其与几位先帝妃嫔一同游园赏花。 崔太妃倒是自从孝敬太后崩后，就搬去儿子吴王府上颐养天年了，此后甚少进宫。 可就这么凑巧，她们一行人刚进了御花园，就听见前头一阵喧哗吵闹。 好心情又被败坏了，林慧怡不耐烦地出了口气，才抬脚过去查看个究竟。 等走近了听见熟悉的爆裂斥骂声，林慧怡忍不住悄悄看了眼身侧的勤侍夫人。 没错，就是这么巧合。她今天来请勤侍夫人游园，就赶上了裴恭妃这位西宫娘娘闹事儿。 见勤侍夫人脸色不太好看，林慧怡隐约听见身后几位老娘娘的议论声，也没说话，径直朝那边走过去。 不过刚一看清都有谁，林慧怡脸色就变了。 她原以为裴恭妃不过是又与哪位妃嫔起了争端，谁知正与其争吵的不是妃嫔，而是陆宸妃的女儿——皇十三女扶风公主宇文橘。 不远处还有其他几个小公主不知所措，也不敢上前拉架。 林慧怡见状，三步并作五步，赶紧插进去喝止裴恭妃：“身为皇上的嫔妃居然和小辈争吵，简直不成体统！” 裴恭妃刚要回嘴，就见勤侍夫人跟了过来，那气势瞬间就矮了下来。 而骂战的另一名主人公宇文橘，则立马靠近林慧怡，拉着她告状：“母亲，你快来给我评评理！” “哼！这事儿难道还能怪到本宫头上了？明明是你的奴婢不懂事，你偏帮她们还想要皇后偏袒你吗！”裴恭妃怒而喝道。 林慧怡冷下脸斥责她：“你身为公主的姨娘长辈，就算被小辈冒犯了也该和缓地讲道理，哪有这样不顾体统尊严大呼小叫的！” 裴恭妃被她骂得气恼，但忌惮她之前的警告之语，而且勤侍夫人也不会帮她，只得咬牙闭嘴。 林慧怡这才问起宇文橘：“芽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宇文橘虽然是陆宸妃的亲生女儿，但才十岁，没被刻意教得乖戾，与其他公主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的起因述说了清楚。 宇文橘今天是看天气好，打算来御花园蹴鞠踢球，便约了几个姐妹，加上各自的玩伴。而起因正好就在她的玩伴身上。 因为渝朝祖制，在皇子皇女一两岁时，会挑选一些相貌好、品行正，年纪又相仿的小女孩陪伴他们玩耍。 为着相处融洽，皇室给这些玩伴的待遇地位还比较优厚。 若长大后双方处得十分亲密，这些玩伴就会跟随亲王公主出宫。 如果相处得不太好，只要玩伴的人品过关，可以得到赏赐出宫，有能力也有意愿的还可以成为女官。 甚至，她们中有不少人最后还能得到诰命身份。 因而宫里人对她们都比较客气。 但裴恭妃自恃出身高贵，并不把这些奴婢看在眼里，在被冒犯之后就大发雷霆，喊着要给她们一顿好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宇文橘一个才五岁的幼伴踢球时没注意，把另一名玩伴撞到了。 而那名玩伴又很巧合地撞上碰巧路过的裴恭妃，将其衣裙染上了污泥。 裴恭妃什么性子，自然不肯饶恕。 那玩伴也不是个软弱的，见她骂得难听，就跟她顶了两句嘴。 结果此举更戳到了裴恭妃的怒点，激得她连宇文橘和陆宸妃都骂了进去。 本来因为犯错的是自己这方，对方又是长辈，宇文橘就没辩驳。可亲娘受辱，她就不能忍了，当即就与裴恭妃对骂起来。 林慧怡听完宇文橘的叙述，冷冷地瞥了裴恭妃一眼，直到跟另外几位公主确认过后，才对着裴恭妃训道： “不就是一件衣裳，脏了就换新的，皇上还短了你这点儿穿着不成？就这么不顾脸面体统的，跟小辈争吵，惹人笑话！” 第617章 劣性不改 眼看着裴恭妃毫不知错，林慧怡便不想再跟她废话，只说：“该训的我都训过了，你不听我也没法，自己回去琢磨清楚。” 裴恭妃是被娇惯长大的，哪儿受过这种委屈，不依不饶地顶嘴：“明明是这几个贱丫头弄脏了我的裙子，还敢出言不逊顶撞我，凭什么我反省！” 林慧怡还没开口，一旁已经再也忍不下去的勤侍夫人就站了出来，“皇后娘娘所言乃是正理，还望恭妃娘娘牢记于心，好好悔过。” “嬷嬷！你怎么老站在她那边，却不帮我。分明我才是裴家人，是孝敬太后的侄女啊！”裴恭妃气得直跺脚。 “奴婢既然是孝敬太后的陪嫁，是裴家人，更要为娘娘的言行负责，维护孝敬太后和裴氏的颜面，可不能偏私。” 勤侍夫人面无表情地说着：“皇后娘娘已经指出了你的问题，身为长辈与小辈吵闹已是失礼，更何况还是为了区区一件裙子。” 林慧怡也适时地补充了一句：“就这样一件裙子，尚服局多得是，你要多少还不是一句话的功夫！” 裴恭妃还是不高兴，瞪了她一眼，又和勤侍夫人争辩起来：“可这几个丫头片子不把我放在眼里，难道我连教训几下都不行吗？” “教训宫人是皇后娘娘和宫正司的事，娘娘受了冒犯也不能自己动手。”勤侍夫人严肃地回道。 听见裴恭妃不爽地重重“哼”了一声，她只能提起一件旧事：“恭妃娘娘现在是长大了，忘了自己幼时，也有顽劣惹事的时候。 奴婢记得你七八岁时，与夫人去他处赴宴。可就为了一点口角不和，便把主人家的小姑娘推进了水里。 你还死不认错，她家命妇闹到了太后娘娘这里。娘娘要严惩你，不也是你爹为你求情才得以幸免？” 勤侍夫人一口气说完，清明的眼珠与裴恭妃对上，“今天这几个小丫头犯的错，可比你当日险些害人性命要来得轻多了。” 被揭了短的裴恭妃脸色涨红，却仍在强辩：“我们那时候都是官宦女儿，而这些不过是群低贱的宫女丫头罢了！怎么可以相提并论！” “如何不能？你们官家千金是人，这些小宫女就不是了？”林慧怡冷冷说了一句，又道： “况且还有扶风公主在，你非但不忍让些，反而变本加厉，辱及她们母女，这又是为着什么？” “就是个奴婢出身的卑贱人，她的女儿也不过占着皇上的血脉。我是什么出身，凭什么让着她们！”裴恭妃已经气得失了理智，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听了这话的宇文橘脸色大变，虽然愤恨却忍住了上去抽她耳光的冲动。 既然裴恭妃瞧不起她，那她偏要显示出自己天家公主的体统，于是她只是冷下脸来，冷笑道： “你侮辱的可不是仅是我和娘亲两个人。我是皇帝的女儿，大渝朝的公主，娘亲是见过宗庙的正二品宸妃，你侮辱的是皇帝和整个皇室！” 林慧怡也深感裴恭妃的愚蠢，懒得与她争嘴，只回头劝慰宇文橘：“芽儿先回去，母亲会照实秉明你爹爹，为你做主。” “多谢母亲，女儿遵命。”宇文橘保持着高傲，连一眼都不分给裴恭妃，带着那几个小丫头走了。 与她一起玩耍的几个小公主也迅速告了退，跟着追赶上去安慰自家姐妹。 “为了区区一件裙子就闹成这样，如此小家子气还妄称名门贵女，简直可笑。”林慧怡讽刺了裴恭妃一句，随即命令宫人将其押回中安宫看起来。 “等我回明了皇上，自有你的处置。”她说完，挥手让宫人将其押走，自己则是先与勤侍夫人及几位老娘娘说了几句，才动身去建章宫。 不过林慧怡到的时候，宇文晟正和李安妃、田容华等朝鲜妃嫔玩笑。 她进来一见此情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对着一众妃嫔的行礼问安声音，也只淡淡应了。 她先跟宇文晟掰扯起来：“皇上这般雅兴，可是忙完了政事？” 宇文晟闻言嘴角微微一撇，觉得有些扫兴，喝了杯酒，才慢悠悠回她：“自然是。” 林慧怡懒得管他，刚想转身就走便想起过来的目的，于是对李安妃等人吩咐：“我有事要和皇上商量，你们先出去。” 一干妃嫔见宇文晟没有反对，只得行了礼往外走。 林慧怡这才走到宇文晟身前，“皇上也别嫌我扫兴，毕竟事关皇上亲女，我不得不来这一趟。” “什么事，说吧。”听见和女儿相关，宇文晟这才正色起来。 林慧怡简单叙述了刚刚的事，又道：“我见裴恭妃言行无状，不听我的劝告，芽儿也平白受了委屈，所以请您示下。” “裴氏劣性不改，是该好好教训教训。”宇文晟听后也是蹙眉。别人倒也罢了，可那是自己乖巧的女儿，陆氏也温柔解意，还是要说一说的。 他想了想，便道：“把裴恭妃降为正五品下的嫔，再叫几个严厉的嬷嬷好好教一教她，看她知不知悔改。” 从正三品妃降至正五品下嫔，足足跨越了七阶，也可说是打入泥潭了。对生性傲慢的裴氏来说，这个惩罚算是极为严重。 林慧怡应了一声，又问：“那翊坤宫？” 宇文晟迟疑了一瞬，想起亲娘还是给裴恭嫔留了点脸面，“继续修葺，看她之后表现如何。你去警告她，若再犯事，翊坤宫自有品行更佳之人居住。” “是。”这倒在林慧怡意料之中，毕竟裴氏也没犯什么大错，宇文晟不会过于不念情面。 于是，跟着林慧怡来中安宫的，还有宇文晟的一道诏书。 裴恭嫔听见诏书内容，脸色极为难看。她猛地抬头瞪住林慧怡，大叫起来：“是你怂恿皇上降我位分的！” “我都不需要怂恿，就凭你刚刚那些话，皇上就已经十分恼怒了。”林慧怡冷淡地看着她。 “我不信！不就是一个公主，皇上才不会为了她打我们裴家的脸！肯定是你！”裴恭嫔坚决不信，张牙舞爪的。 林慧怡嗤笑了一声，“信不信由你。不过若不是看在孝敬太后的面子上，你连翊坤宫都住不得了。” 说完，她靠近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裴恭嫔，轻声说：“皇上疼爱儿女，陆宸妃也是宠妃，他岂容得你如此侮辱这二人。你往后可得小心着点儿。” 裴恭嫔气得嘴唇都在抖，她是真没想到就这样一件小事，不但被大幅降位，还被宇文晟厌恶了。 该说的林慧怡都说了，也不再留，吩咐了几个老嬷嬷好生教导裴氏，就扭身出去不再回头。 第618章 母女争吵 裴恭妃因羞辱陆宸妃与扶风公主被降位惩治的风很快被吹进六宫各个角落。有被她欺负过的妃嫔，哪个脸上都是惊喜。 这边的陆宸妃也收到了消息，对着还在生闷气的女儿笑道：“你爹爹如此为我们出气，等会儿记得去建章宫哄哄他。” “知道了，娘。”宇文橘恹恹地应了一声，继续拨弄桌上的杂物。 “娘娘，虽说皇上惩治了裴恭嫔，可她那样当着宫人侮辱你和姐儿，咱们可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了。” 黄英气得很，也不管宇文橘还在屋里，就跟陆宸妃说道。 陆宸妃看了眼发呆的女儿，也不打算瞒着她，冷笑着回应： “那是自然，她这般不留情面，我也不会手软。我倒要看看，出身高贵能不能保住她的命。” 宇文橘听见这话，忍不住抬头，惊愕地盯着自家娘亲。她从未意识到自己的娘亲，并没有人们口中那样温柔可亲。 可刚刚娘亲那般轻而易举地说出要人性命的话，那股冷意使得才十岁的她忍不住遍体发寒。 宇文橘嗓子有些哑：“娘……” 听见女儿的呼唤声，陆宸妃立即转过头来，一看到她的表情就立即反应过来。 她先是憋住报复裴恭嫔的心思，示意黄英先出去，才艰难地挺着大肚子站直身体，慢慢往女儿这边挪动。 原本还在震惊中的宇文橘见娘亲这样艰辛，赶紧手忙脚乱地过来搀扶，“娘，你慢点儿。” 陆宸妃对她这样孝顺感到十分欣喜，即便知道自己表里不一，她也还记得自己是她亲娘，这让陆宸妃越加喜爱这个女儿。 宇文橘脑子里还很混乱，却遵循着本心照顾娘亲。 等被女儿扶着坐好，陆宸妃将她搂到怀里，用最温柔最富含母爱的声音问：“芽儿，你害怕娘亲吗？” “嗯？”突然被这么问，宇文橘更加惊讶，抬头与亲娘对视了一眼，就惊慌失措地垂下来，眼神躲闪地回答：“没，没有。女儿怎么会害怕娘呢？” “真的吗？”陆宸妃看着她的发顶，微笑着说：“你刚刚听见娘说的那些话，心里有什么感想？” “我什么都没有听见，娘。”宇文橘还不想面对这些残酷的东西，于是竭尽全力去掩饰这一切。 “芽儿，逃避没有用，你终究是要面对这些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这是宫廷每个角落每个时刻正在发生的，这就是宫廷。” 陆宸妃两手轻柔地捧住宇文橘的头颅，将其抬起与自己对视，一边说：“你长大后也要面对这些。” “娘，我不想。”宇文橘不敢与她对视，痛苦地闭上眼，摇着脑袋。 “芽儿，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是必须。你必须面对这些残酷黑暗的东西，必须掌握这一切。”陆宸妃十分坚定，要让女儿明白这个道理。 “娘，我是皇帝的女儿，是公主，我以后又不会留在宫里，我不需要面对这些东西！”宇文橘想不通。 她长大成家后是有自己的公主府的，根本不会过多参与宫廷，为什么娘亲一定要她面对这些，参与这些。 “芽儿，你现在还不明白。等娘实现我的大计，那时候你就知道，为什么娘要你必须面对了。”陆宸妃轻叹一声，轻轻地抚弄着她的发丝。 宇文橘眼中含着热泪，有些激动地拉着陆宸妃的手，问道：“娘，那些传闻，说你陷害母亲，陷害杨姨娘，这些坏事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娘做的！” 陆宸妃嘴唇微抿，没有立即回答。原本对自己一切言行举止，都坦坦荡荡的她，忽然想逃避女儿质问的目光。 “娘……你为什么不回答我？是不是真的……”宇文橘简直不敢相信，却已经从娘亲的沉默躲闪中得到了答案。 两行泪滚落下来，在粉白的脸庞留下两道泪痕。“娘……” 陆宸妃镇定心神，抬起头与她对视，坚定地承认：“是，这一切是我做的。” “为什么啊！娘，你为什么要害她们？母亲从没有欺负过我们，杨姨娘看见我也会笑，为什么你要害她们？”宇文橘声音渐渐拉高。 “是，她们是没有欺负我们。可是芽儿，你知不知道，在后宫不是你不欺负我我就不害你的。” 陆宸妃按住女儿的两条臂膀，语气残忍地说：“她们是好人，娘是坏人。可娘必须这么做，为了娘的大计划，为了我们的将来！” “娘，我们现在难道过得不好吗？爹爹宠爱我们，宫里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为什么还要害人！”宇文橘就是想不明白。 “你刚刚就受欺负了！裴氏就敢欺负我们，羞辱我们！所以还不够，我们必须站在天下最高的位置，没有任何人可以高过我们！” 陆宸妃越说越激动，抓着女儿的力度无意识地加大，身体也整个紧绷起来。 宇文橘被她捏疼了，心里又怨又气，一时间就忘了娘亲还怀着弟妹，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 “娘，你放开我！我再也不喜欢你了！你不是我娘！” 陆宸妃被她这话气得眼红，忽略了小腹处传来的不适，也不管不顾起来，大吼大叫：“我是你娘，我做的所有事全是为了你！” “不是！我不需要！”宇文橘愤恨地一把甩开娘亲。 却不想，这一下直接把陆宸妃掀翻，凸起的腹部撞在了身侧的小机上，疼得她喊了一嗓子：“啊！” 宇文橘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清醒：“娘！娘！你怎么了？快来人呀！黄英！黄英！” 本来在门外纠结的黄英听见这一声嚎，赶紧带着一堆宫人进来，见到陆宸妃伏在小机上痛苦呻吟，全都吓得脸色煞白。 “娘娘！”此起彼伏，一众宫人手忙脚乱地扶起陆宸妃，又有人去传唤医女太医。 宇文橘吓得泪流满面，站在边上想伸手，却什么忙也插不进手，心急如焚。 黄英等人此时也顾不得她，只忙着把情况危急的陆宸妃抬到产房去。 第619章 命硬 听到陆宸妃撞到几案早产的消息后，林慧怡顾不得惊讶，就迅速赶了过来。 “陆宸妃素来谨慎小心，如今月份又大了，身边伺候的少不了，怎么会突然受伤早产呢？” 林慧怡坐在步辇上，实在有些想不通，只得叮嘱彩月：“这其中必有蹊跷，等下你去打听打听，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她恶意揣测陆宸妃，只是杨容华前脚被陆宸妃设计赶出长安宫，她少了许多耳目，后脚陆宸妃就受伤早产。 如此巧合，不怪她多想，实在是陆宸妃太不好对付了。林慧怡担心她这是故意做出来针对自己的戏码。 彩月却颇为犹豫，回道：“可陆宸妃会拿自己的胎儿和身体开玩笑吗？毕竟那回她假孕害人却真小产，是把自己害惨了的。她还敢用这个做赌注？” “……你说的倒也是。”林慧怡咬唇想了想，又说：“不管她早产是真是假，咱们总得弄个清楚。” “嗯。”彩月没有反驳，她们越了解陆宸妃的一举一动，应付起来就越有胜算。 等到了长安宫，林慧怡见这里一团乱，不像是做戏，才放下疑虑，快步走去了产房。 早就守在长安宫的医女已经在为陆宸妃查看身体情况了，太医却还没到。 宇文橘站在外间呆呆地往里看，似乎极度焦虑。 林慧怡没来得及顾上她，就朝产房里间走去。翘首越过来来往往的医女宫女，她看见陆宸妃躺在床上，不断痛呼呻吟，未免陆氏碰到肚子，还有几名宫女按着她的四肢。 不像作假，林慧怡在心里评了一句，和彩月对视一眼，便离开拥挤忙乱的里间。 无需她示意，彩月就神态自然地混入了宫女堆里。 林慧怡则来到宇文橘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着：“芽儿别慌，你娘是有经验的人，不会有事的，很快你就有弟妹了。” 见宇文橘没给出一丁点儿反应，她这才注意到了宇文橘的不对劲。 林慧怡还以为她是吓坏了，连忙弯腰凑到她脸前，见她满脸都是泪痕，眼睛也红肿不堪，赶紧劝慰： “芽儿不哭，没事的啊。听母亲的话，咱们坐下来等。兴许过一会儿，你娘就把弟弟妹妹生出来了。” 说着，林慧怡便要把宇文橘朝榻上推。 然而宇文橘却固执僵硬地推避她的手，一边流泪啜泣，一边紧咬着唇望向产房里间。 “芽儿？”林慧怡真是觉得越发诡异了，像宇文橘这样乖巧懂礼的孩子，竟然也对她不理不睬的。 她只得稍稍蹲下，争取与宇文橘面对面眼对眼地谈一谈。 可谁知，宇文橘一触及她的眼睛，挣扎的力度变得更大，眼睛也四处躲闪，就是不肯和她对视。 “芽儿，你这是怎么了？”林慧怡终于察觉不对味儿了，强力按着她的胳膊，语气关切地问她。 但任凭她如何询问，宇文橘都只是流泪，一个字都不说，嘴都不张一下。 林慧怡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可能，她震惊地看着宇文橘，小声问：“芽儿，你娘撞到几案早产，是不是与你有关？” 听了她这话的宇文橘眼泪流得更凶，跟洪水决堤一样，哽咽的哭声也渐渐大了起来。 林慧怡立刻就明白了，她温柔地为宇文橘擦去泪水，循循善诱： “芽儿，不用慌张，母亲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娘亲肯定也相信。所以你放心，没有人会责怪你。想哭就哭出来吧，别忍着了，啊。” 原本满心愧疚，既愧疚自己把生母害得早产，也愧疚生母坑害嫡母的宇文橘，终于抑制不住地放声大哭。 林慧怡强行把她抱到榻上，不住地轻哄安慰。 或许陆宸妃也听见了女儿的哭声，她的心腹黄英走出来，也顾不得林慧怡在场，便对宇文橘说道： “姐儿别哭，娘娘说了绝对不会怪你，你要乖乖听话，不要担心她。” 宇文橘听了更是哭得伤心，却还能分出一点精力呜咽着点头答应。 安抚了小主子，黄英才匆忙地回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宇文晟才赶过来，林慧怡便顺势将安抚宇文橘的大任，交给了他这个亲爹。 跟着林慧怡以查看汤药的借口，出了殿阁与彩月碰面。 “虽然大多宫人都说陆宸妃是气昏头不小心撞到几案的，但我还是打听到，当时陆宸妃是与扶风公主发生了争吵，是公主把她推倒的。” “都这种时候了，陆宸妃还有精力编故事为女儿洗去伤母的罪名，也是不容易。”林慧怡对此早有猜测，因而并无惊讶之色。 想到悲痛愧疚的宇文橘，她便叮嘱彩月：“就按陆宸妃的说法示外，别让公主和她吵架的事传出去了。” “明白。”彩月也清楚那孩子的品行，不认为她会有意推自己亲妈，为了不让她名声受损，也只能这么对外说了。 了解了这事的前因后果，林慧怡还是去了趟小厨房，确认汤药热水准备得齐全，才转回去。 陆宸妃这回真是情况危急，胎儿受到外力打击已经受损，却怎么都生不下来。 拖了一天一夜，等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一直等着的林慧怡都感觉自己头晕目眩了，产房才传出动静。 她一个激灵站起来就要往里走，却见一位老太医走了出来。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宸妃娘娘难产，小皇子生下来就夭折了。” 那就是死胎，估计是在受到打击，或者难产窒息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林慧怡叹了口气，看向旁边榻上躺着的宇文橘，昨晚她死活不肯去睡，硬熬到今早，撑不住就昏过去了。 等她醒来知道这个消息，还不知道有多难过。 宇文晟倒是去了朝会才回来的，精神还好，反应也快些，便问：“那宸妃呢？” 他虽然也遗憾儿子没保住，但也没忘了这个去鬼门关走了一遭的女人。 “宸妃娘娘福大命大，只是劳累过度昏迷了。”老太医老实回答。 “是吗？”屋里众人都惊呆了。 林慧怡更是愕然愣住，心道：陆宸妃的命也未免太硬了。居然难产生下死胎她都还活着，且没有大碍。 这是何等的好运好福气。 第620章 正直无私 宇文晟听见这一好消息，立即转悲为喜，当即下令晋封陆宸妃为从一品贵妃，位居妃嫔之首。 跟着又为出生即死的皇十九子定名为宇文敭，并追封为融王，谥曰“愍怀”。就连扶风公主宇文橘也破例提前晋封为岐国公主。 林慧怡对这些没什么感觉，只叹得了好处的陆贵妃和宇文橘未必会开心，那可是用陆贵妃的苦难和融愍怀王的性命换来的。 “不过遭此一劫，陆贵妃估计又会消停一阵儿了。我也休息一下，这新进来的宫嫔一刻不得安宁，我真是烦透了。” 林慧怡回到卧房，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一边对身侧的彩月叹道。 彩月侧过身看她，“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早劝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让你不听，何苦来哉，这般操心。” “可我若是不管，她们还不放肆大胆地闹？裴恭嫔、李安妃、乔淑媛、谢顺仪、赵婉容、田容华，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怕是人命都无所顾忌。”林慧怡又叹了口气。 “唉，找个机会好好镇吓她们，或许能安定几天。”彩月道。 “你说的是……”林慧怡累极，应了一声便迷迷糊糊地睡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凌晨，再过一个多时辰就是晨昏定省的时间，林慧怡索性起来不睡了。 梨花靠在旁边的榻上打盹儿，一听见这动静立即惊醒，见她窸窸窣窣地穿衣，赶忙点了灯火，随后过来帮忙。“娘娘不睡了吗？” 林慧怡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娘娘可觉得饿？小厨房里有备下的几样吃食，彩月姐姐在那儿看着火，还热乎着。”梨花又道。 “我也确实饿了，去拿来吧。”林慧怡摸了摸肚子，催促她快去，自己理好衣襟，把散乱的发髻扎起来。 说是她们备下以防林慧怡饿了要吃的几样餐点，但实际上还是十分丰盛的，足足摆了一桌子。 “这个点儿离早膳还有一会儿，姐姐先垫垫，我这就让人去催尚食局。”彩月将筷子递给她，一边说。 “不必，我能吃完这些就不错了，哪儿还需要早膳。你让人去把我那份儿撤了，让她们不必做。” 林慧怡说完，先喝了口鸡汤暖胃，又让二人跟着一起吃，这才专心致志地填饱肚子。 等肚里有了食物没那么饿了，她又问起二人：“昨天我们睡后可有什么事没？” “也没什么事。就是岐国公主醒后大哭了一场，口里只喊着要去给陆贵妃认错，皇上也劝不住。”梨花回答。 “唉，这可怜的孩子。”林慧怡摇头叹息，本是无心之失，却酿成了一件大祸。害得亲娘难产，还害死了自己的亲弟弟，宇文橘只怕是需要很久才能跨过去。 “陆贵妃还没醒吗？”她又问。 梨花又答：“没有。听太医说她身子虚弱，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跟着她也叹了一声：“听说融愍怀王明儿就要挪出去，也不知道陆贵妃还有没有机会见这儿子最后一面。” “出生即死的婴儿，宫里不会拖太久的。”林慧怡竟也对陆贵妃产生了一丝同情。 果不其然，等陆贵妃彻底清醒过来已是四天之后。 她稍一清醒就扯住给自己喂药的黄英，追问着：“我的儿子呢？他在哪儿？” “娘娘……”见她如此模样，黄英也不知道该怎么委婉地回答她。可事实在那儿摆着，再怎么委婉也必定会伤到她的。 “快说啊！你快说！”陆贵妃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却不敢置信，连身体的疼痛也不顾，揪着她的衣袖吼叫。 “娘娘难产时，孩子卡了太久窒息了，还没出生就，就已经……”黄英不敢说得太直白，怕刺激到她。 “不可能！”陆贵妃大发雷霆，脸色狰狞眼中含泪。 “确实是真的。娘娘，小皇子被皇上追封为融愍怀王，已经挪出宫去了。”黄英捧着药碗，眼睛不敢看她。 “怎么可能呢！我不就是撞了一下肚子，怎么可能就难产死了？”陆贵妃伤心欲绝，眼泪流淌在憔悴苍白的脸上。 外间听见动静的几人也迅速跑进来。 为首的黄姥姥见养女如此悲伤，赶紧劝慰：“雁儿，你不能太伤心，当心自己的身子。以后还有机会的，啊……” 说完，她又向身后指了指，道：“更何况你还有芽儿呢！有这么孝顺懂事的孩子，你应该知足了。” 陆贵妃闻言停住哭声，眼泪朦胧地想看见女儿。 踌躇不前的宇文橘被宫女硬推着上前。她低垂着脑袋，像做了错事一般，嘴里支吾了半晌，才喊出一个字：“娘……” “芽儿……”陆贵妃泪珠再度滚落，伸着手唤她：“芽儿，过来，快到娘这儿来。” 宇文橘忍着没哭出声，一步一踌躇地靠过去。 “芽儿，我的孩子，娘不会怪你的。但你要相信，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为了你……”陆贵妃抽噎着说。 宇文橘泪如决堤，一边哭一边应着：“我知道，我知道，娘……” 黄姥姥不知道这对母女中间发生了什么，听着这些话虽然感动得热泪盈眶，却也觉察到一丝不对劲。 趁着两母女对哭，她将黄英带到外间，一脸严肃地问：“你老实告诉我，雁儿这胎究竟是为什么难产？” “姑奶奶，我当时在外边儿，屋里就她们娘俩儿，我什么都不知道。”黄英只管糊弄。 “少来蒙我！你什么德行我会不清楚？快说！”事关重大，黄姥姥才不肯让她糊弄过去。 黄英梗着脖子不从，“姑奶奶，这事儿我不敢胡说，你还是自己问她吧。” 黄姥姥狠狠瞪了她一眼，回去以喂药的理由把宇文橘支走，才从陆贵妃那儿听到了事情的始末。 “不怪芽儿反应如此强烈，她还是个纯净天真的孩子。就是我这个宫里混了几十年的老货，也想质问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娘，我这么做只是活得更好，不让芽儿受人欺负而已。”陆贵妃不愿将自己的大计合盘托出，只能对她撒谎。 因为她知道，自己正直无私的养娘，不会赞同她的计划。 第621章 打架斗殴 看陆贵妃毫无悔改之意，黄姥姥忍不住训她：“我的儿啊，难道还不明白，你受的这么多罪，都是你害人的报应啊……” “娘！这不是报应，只是我一时疏忽了而已。”陆贵妃不肯承认。 黄姥姥见陆贵妃还是执迷不悟，只得摇头叹息：“雁儿，善恶到头终有报，就算你不怕，那芽儿呢？做父母的岂能不给儿孙积阴德？” 陆贵妃还想反驳，但身体疲累不适，又不好跟养娘顶嘴，只得佯装乖巧地应下：“知道了娘，我以后不会随便动手的。” “唉，你要是真听进去了就好。”黄姥姥不再苦劝，去外边将热好的汤药端来，又喂了她喝下，才回去司药司。 等她走了，黄英才进来和陆贵妃说话：“你这回可是遭了大罪了。好不容易有了个皇子，万事俱备，却突然出了这种事，又得重头再来。” 她感叹了几句又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娘俩闹成这样！” “那时芽儿不是听见我们商量报复裴氏了吗？”陆贵妃闻言闭了闭眼，叹息着说：“她问我是不是害了林慧怡和杨如月，我承认了。” “你怎么能承认呢？何况还是对着一向亲近皇后和杨容华的姐儿，不用想也知道，她怎么可能接受！ 反正你说什么她都相信你，直接糊弄过去不就完事儿了！”黄英气不打一出来，觉得这人铁定是脑子出了毛病。 “当时看着芽儿纯真的眼神，我说不出口。”陆贵妃道。 黄英也无法了，静默了一会儿又问：“那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没有皇子是到不了那个位置的。咱们的大计就前功尽弃了。” “还有机会。”陆贵妃眼神冷了下来，“你派人去煽风点火，务必要让宫里这潭水浑起来。林慧怡精力不在我这儿，我才好卷土重来。” “这倒是好办，李安妃有心与咱们靠拢，新来的朝鲜人都和她一条心，而女真的童修媛也没有一口否决。 咱们只要把她们说动，就能给皇后添不少麻烦。”黄英细细讲述了一遍新人跟她们的关系，给出了建议。 “你看着办就行。只有一点，别让林慧怡查到咱们头上。”陆贵妃如今身心俱疲，实在分不出身，只能交给她。 “娘娘放心，我一定完成使命。”黄英胸有成竹地承诺，显然是早已有了想法的。 林慧怡这边是毫无所察，杨容华的感冒反反复复又一直不好，长安宫里能派得上用场的眼线不多。 她只能暂且放开陆贵妃那边的管制，想着找个由头震慑一下这些过于活跃的新人，让自己过几天舒心日子。 好巧不巧，她这边刚打起了瞌睡，那厢就有人送来了枕头，正合她的心意。 “启禀皇后娘娘，马才人与关淑女在御花园里发生了口角，已经打了起来，请娘娘过去训示。” 林慧怡听后眉梢微挑，没急着动身，反问她：“没有别的妃嫔在场了么？硬要本宫亲自过去。” “昌妃娘娘、嘉妃娘娘等都在，只是劝不动她们。”那小宫女回道。 “行了，带路。”林慧怡一听是大昌妃和完颜嘉妃在，也就知道为何要来请她亲自过去了。 完颜嘉妃是个和软性子，老好人是谁都不肯得罪的，要她去管这些事，实在是指望不上。 大昌妃更不用说了。练武之人，素来是个直脾气，又有救过圣驾的大功，凡事依着自己的喜好，遇到这种事，别说是劝阻，只怕是要呐喊助威看戏的。 林慧怡也没怎么梳洗打扮，凤冠华服一概不用，只着素色家常襦裙就出来了。 等到了地儿，远远地都能听见大昌妃的叫好喝彩声：“对！揪她头发！瓜尔佳氏，你打她腰背啊！” 林慧怡听得嘴角微抽，让她猜中有些许的无语。等靠近了，她才看清，围观的妃嫔可不少，岂止大昌妃和完颜嘉妃。 “皇后娘娘圣驾亲临！”领路的宫女喝了一声，引得众人齐齐跪下。 林慧怡在一片请安声中下辇，一边念着“平身”，一边走向人群。 “皇后娘娘来晚了，可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大昌妃一点儿不介意，还笑着主动和她分享。 “你可光顾着看戏了，也不晓得劝阻劝阻，为我分担一些。”林慧怡无奈，笑骂了一声。 “诶，这宫里无聊得紧，若没有这些乐趣可看，那还不闷死人了！”大昌妃叹了一声，又凑近林慧怡：“所以就请姐姐多担待些，让我们有可乐之处。” “万一她们打出个好歹，仔细皇上怪罪你。”林慧怡视线瞥过衣衫不整、发髻松散的几人，佯怒说道。 “姐姐放心吧，我们都看着的，凭她们怎么打，反正闹不出人命就是了。最多不过出点儿血。”大昌妃满不在乎，笑嘻嘻地应道。 见她说个没完，完颜嘉妃赶紧将她摁住：“皇后娘娘是为了维护后宫风气，你可就别添乱了。” 跟着她又转移话题：“娘娘，前边有个亭子，咱们坐那儿去慢慢说吧。” “也好。”林慧怡点点头，冷声指示打架的马才人、关淑女等人：“都跟上来。” 另外看戏的妃嫔们不想错过，也都自发地跟了过来。 大家齐齐整整地为着亭子坐了一圈，犯事儿的人站在中间等候审问。 “说吧？你们究竟为了什么打架，连宫规体统都不顾了。”林慧怡悠闲自若地靠着软垫，指了指中间几人。 首先是关淑女给身侧的马才人一个“要你好看”的眼色，随即跪了下来：“回皇后娘娘的话，妾身本来只是出来透透气，谁知半路与马才人偶遇。 妾身原想着好歹都是女真族人，又是一个部落的，算是同乡，怎么也要热络点儿，便上去打招呼。 可谁能想到，马才人非但不回应妾身的好意，反而不知天高地厚，讽刺妾身入宫十五年，争不到皇上的宠爱，位分不升反降……” “难道我说错了？你就是没用啊，部落把你送进宫，十五年来，别说为部落争利，就连自身都保不住。” 马才人没在乎礼仪规矩，直接插嘴嘲讽她，完了还轻蔑地笑着：“啧啧，完全就是个废物嘛。” 第622章 率先出局 林慧怡这才听懂，又回忆了一下这两人的名簿，确实都是建州女真哲陈部的贡女。 关淑女正昭二十二年入宫，初封才人，与后来的马才人相同。只是她并不得宠，人缘也不行。 早先与童夫人交好，却因其擅自离宫，疑似将瘟疫传给权夫人所生的沂国殇公主，致其夭折，便被降到谷底。 由于此案她还牵连到了童夫人，所以自那之后童夫人也不再搭理她。 因而这么多年，关淑女过得甚是冷清。 但刚进宫的马才人可不一样，年轻貌美，也没有触怒宇文晟，对上关淑女自然就带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架势。 况且马才人之所以进宫，不就是因为关淑女没给哲陈部带去利益，只能再送一个美女进来吗？ 况且，林慧怡这一个多月来还算看清了马才人的性格。她就是纯粹的女真乡野女子，野性未除，并不拘于规矩。 这样一个野女，突然被剥夺了自由自在的生活，能不产生怨气吗？而能让她撒气的，偏偏又只有关淑女，即便关淑女并非罪魁祸首。 想清楚了事出因由，林慧怡便有了处理方案。 她思索的时间不过几弹指，关淑女听见马才人的辱骂羞愤欲死，指着她大骂： “我是废物也没见你笼络住皇上！都一个多月了，皇上才宠幸你几回？机会还不是让童修媛夺去了！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马才人也不甘示弱地回骂，骂到激烈处还觉得汉话不上口，改换了自己的女真话跟她对战。 林慧怡也没在意这二人无视自己的失礼，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戏，直到二人怒气高涨又要动手的时候，她才喝了一声：“够了！” 见二人停下，她又训了一句：“好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让你们忘了自个儿是身份，什么头衔？也不怕宫人笑话。” 关淑女委屈极了，瞅了马才人一眼，道：“分明是她先羞辱妾身的，妾身百般忍让却落得这个回报。求皇后娘娘为妾身做主。” “让皇后娘娘为你做主！你谁呀，娘娘认识你吗？”马才人对她这幅奴颜婢膝的样儿看不上，又刺了一句。 “娘娘！您看她，当着您和诸位娘娘的面儿，都敢不守规矩礼法，就能知道妾身受了她多大的委屈了。”说完，关淑女抽抽搭搭地抹着眼泪。 “你别的本事没有，恶人先告状倒是学得很精。”马才人也不看林慧怡的反应，自顾自地挖苦关淑女。 “事情就如你们说的这样，马才人先羞辱了你，你忍不了气才跟她打起来的？” 林慧怡虽是说给关淑女听的，眼睛却看着马才人。她还没听见马才人的说辞呢。 “既然她都跟您告了状，又没有别的证人，我说不是又有什么用呢？”马才人两手一摊，无所谓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理是越辩越明的。你若真被告了黑状，她人就在这里，你们两厢对峙便是。”林慧怡轻笑一声，说道。 关淑女却抢白马才人：“皇后娘娘！您千万信不得她！马才人阴险狡诈，最会颠倒黑白，您刚刚也看到了！” 马才人便又住了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关淑女。 关淑女被她吓得背脊一凉，又扮起柔弱来，跟林慧怡哭诉马才人用眼神恐吓自己。 “你说你，刚刚还控诉马才人不守规矩，怎么你也随意插话了。”林慧怡看出了端倪，瞥了关淑女一眼。 听了这话的关淑女身形一僵，只得做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偷偷抹泪。 “说吧，马才人。”林慧怡说完觉得口干，便端起茶盏小口小口地啜饮着。 马才人见状，便老老实实地行了礼，回答：“妾身虽说指责了关淑女几句，可却是她先挑起的话题，也是她先动身打人。” “这么说，你才是那个处处忍让的受害者咯？”林慧怡见她们各执一词，又起了几分兴致。 马才人却驳了她的话：“皇后娘娘这话就说错了。妾身虽不是主动挑事者，却因为天性使然，并不忍让心怀不轨之人。” 林慧怡对这样风格迥异的女子越发感兴趣，笑道：“如此诚实，难道你就不怕我也治你的罪？” 关淑女眼瞧着林慧怡对马才人产生了兴意，忍不住咬唇皱眉，想着该怎么应付。 马才人却不甚在意，回道：“依照宫规，打架斗殴者皆有罪。我已经还了手，反正逃不过，何必遮遮掩掩呢？” “嗯，倒是个实诚人。”林慧怡轻笑一声，刚要再说几句，有人却等不及了，插嘴进来：“皇后娘娘莫要被马才人骗了，妾身亲眼看见，是她先动手打的关淑女。” 众人看向缓缓走来的童修媛，全都有些惊诧，她什么时候出现的。 又有人牵涉进来，这场戏是越来越好看了。林慧怡心道。 等童修媛行过礼，她才问起：“你刚刚一直在？怎么我们都没看见你？” “妾身方才一直在对面的假山上，原是为了登高望故乡，却不想，竟见证了我族内讧的丑事。”童修媛忧愁叹道。 “你这来得可有些迟啊……”大昌妃笑看着她，话里意有所指。 “那假山凹凸不平坑洞奇多，妾身下来得慢了些，并非有意无视圣驾。”童修媛说着就福了福身，聊表歉意。 “苏克素护河部山岭纵横，童修媛真是个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昌妃笑着接了一句。 林慧怡自然也明了，却不给童修媛解释的机会，只问：“你可是亲眼见到马才人挑衅关淑女，还打了她，关淑女原是还手？” “正如皇后娘娘所说。”童修媛也不在乎自己是否已经被林慧怡怀疑，只想先解决了马才人，让她第一个出局。 林慧怡挑眉一笑，又问马才人：“你可知罪？” 马才人凝视童修媛冷笑两声，也不回答。 “既然有童修媛作证，关淑女是被迫还手，我就不追究了。”林慧怡笑盈盈地看着三人，又道： “马才人不积口德，无视宫规律法与人打架斗殴，还强词狡辩。就罚你去西苑反省反省，两个月后再回来。” 第623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 出了这个结果，各家反应不一。 马才人这个被处罚者倒是没什么大感受，心不在焉地接了旨，随后也不多说，转身就走。 而受害者关淑女却有些许不满意，对她来说，马才人只是被罚去西苑反省，两个月后就回来，才人还是才人，并无实质性的惩罚。 而且两人这梁子已经结下，等马才人回来，还不知道要怎么对付她呢！ 心有不甘的关淑女忍不住朝童修媛看去，想要她进言严惩马才人。 可童修媛压根儿就当没看着的，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并不需要再纡尊降贵搭理瓜尔佳氏。 此届女真贡女全都降伏于她，只有这个马佳氏，离群索居，不把她当回事儿。 作为对自己潜在的威胁，童修媛只能想办法翦除其存在，以免其抢先博得圣宠，那可就坏事儿了。 而且关淑女不是个聪明善于掩饰的，她自以为的隐秘动作明显到，林皇后及两位皇妃都看得清清白白。 基于此，童修媛更不能出声了。 林慧怡唇角微微勾起，打断关淑女的求助：“淑女受了大委屈，还是早些回启祥宫歇息吧。我会传话给权夫人，让她好生照顾你。” 对于童修媛对自己用完就丢的态度，关淑女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她还指望童修媛等宠后帮她迁出启祥宫，好逃离权夫人的魔爪。 因此，她只得乖顺地应了林慧怡的话，低眉顺眼地离去。 童修媛以及一众看完热闹的妃嫔跟着也告退了。 只剩大昌妃和完颜嘉妃二人凑到林慧怡身边，轻笑着议论着方才这事。 “这童修媛也未免太沉不住气了。马才人还没见过皇上呢，就急巴巴儿地清除自己的对手了。” “关淑女也是不长记性，自个儿没什么本事，不说好好儿缩着，还偏偏要和童修媛搅和，只怕哪天被卖了还不知道。” 林慧怡笑了一声，回道：“马才人看着是个性子野的，未必肯听她调遣。这同批竞争又多，还都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童修媛着急整合新一代女真贡女，不先把异己排除，还能从何处下手呢？” “姐姐就不害怕吗？”大昌妃戏谑地看着她。 “怕什么，就她们？联起手来又能奈我何？”林慧怡笑笑，又道：“我更该担心的，是她们与一些老人合谋，那才值得我警惕。” 完颜嘉妃一听赶紧表了忠心：“妾身绝无此意，若她们找上门来我一定告知娘娘。” 大昌妃却笑道：“我想娘娘心中自有嫌犯，并未怀疑你我，你就别一惊一乍的了。” 林慧怡掩唇一笑：“说得是。你们进宫来也十五年了，要动歪心思还不早就动了。我也不会站这儿和你们说笑。” 几人聊了会儿就各自回宫。 林慧怡回去后跟彩月提了一句：“派个人去知会那片儿管事的，负责洒扫沁芳亭的宫人不用心，栏杆底下都有灰了，务必训诫。若还有下次，我就要按规矩处罚了。” 她原本也不想太过严苛。实在是刚刚坐下的时候，她就握了一下栏杆，指尖就沾到了一层灰，看着显然不是风吹上去的，而是日久积累下的。 彩月眉头一蹙，立即应道：“我亲自去，顺便四处转转检查一下，恐怕还有偷懒儿的。” “嗯。”林慧怡知道她有分寸，不会刻意刁难人便答应了。 菊英端上来一碗清凉爽口的山楂汤，以解暑意，等她喝了才问起： “娘娘，你之前不是说要狠狠镇吓这些妃嫔么？为什么不趁这个机会运作一番，反而轻轻放过了。” “关淑女与童修媛早有算计，以后也必定少不了惹事，现在出手还太早。”林慧怡感受着凉爽，笑道： “马才人嘛……我是想看看，她是否是真的性子野。西苑可是个悠闲自在的地界儿，我又没禁她的足，简直可说是送她去游玩的。” “哦……所以你是想通过马才人在西苑的表现，确定她的真实性格？”菊英又问。 “不错。”林慧怡接着又笑：“这宫里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太多了，来一个野性放纵的不挺好，免得一片死气沉沉，倒是无聊了。” “娘娘……”菊英有些无语，不禁问道：“你到底是欢喜新人进宫，还是厌恶啊。” “说什么喜欢厌恶的，人都进来了，还说这些又有何用？”林慧怡叹了口气，又道： “有一个带着大家享乐玩耍的领头人，不是很好嘛。也省得人人都盯着那点儿圣宠，争来夺去，多没意思。” “我算是看透了，咱们娘娘自己就是爱玩儿的人。以前都不努力争宠，现在更不需要了，那还不只惦记玩儿了！”一旁的梨花调笑了一声。 “玩儿有什么不好。人生得意须尽欢嘛！”林慧怡说着就晃晃悠悠地靠在椅背上，叹道：“总捣鼓那些阴谋诡计，把人都弄阴暗了。” 说罢，她低头瞧见自己碗里的山楂汤，又嘱咐梨花：“今晚备上些酒菜，咱们自己人喝几杯吧。” “好，我们奉陪到底。”梨花笑着应下，出去张罗了。 林慧怡躺了一会儿，又坐起来问菊英：“裴恭嫔那儿如何？她可有老实呆着？” “嬷嬷们说她虽然还是眼高于顶，却没再动不动就打人骂人了。只不过……”菊英说到这里忽然笑了几声。 “只不过什么？”林慧怡也起了好奇之心。 “不过裴恭嫔当天知道陆贵妃难产、融愍怀王夭折的消息，特别兴奋，冷嘲热讽了好些时候。”菊英憋着笑回答。 “她这是恨上陆贵妃了？”林慧怡惊住了。 按说只是一点儿小事，陆贵妃又没和裴恭嫔正面起冲突。裴氏要恨的话应该也是恨她，结果却恨上了陆贵妃母女，这也是奇了。 菊英煞有介事地点着脑袋，“多半是的。听嬷嬷们说，裴恭嫔因为岐国公主，尤为瞧不上陆贵妃的出身，时不时都要拉出来嘲讽几句。” “啧，裴氏还是这么自恃身份。”林慧怡摇摇头。 她是不喜欢陆贵妃，那是因为陆贵妃城府太深，又牵扯了太多案子。那是出于人品方面的审视。 但她从不会嫌弃或崇拜谁的出身，甚至厌恶以出身定人品的做法，所以裴恭嫔这样的她是真不喜欢。 第624章 符纸 天气越来越热，林慧怡也越发不爱喜欢出门了。 由于宇文晟也很少来，更不会留宿。 林慧怡索性就在寝殿里安置了一张极大的美人榻，上门铺上凉席簟子，她们几人的日常起卧就在这上头了结。 这日，林慧怡几人歪在榻上，享受着满屋冰块的凉意，做针线活的，看书的都有，一边还窸窸窣窣地说着话。 如此岁月静好的画面，却被不速之客打断：“启禀皇后娘娘，奴婢是咸阳宫的刘掌司，咸阳宫出了大事，请娘娘前去查看。” “什么事？”林慧怡眉头皱起，放下手头的书，稍稍整理了衣裙才唤道：“进来吧。” 一脸急色的刘掌司匆匆进来，也不多注意屋里的情况，只顾着回话：“方才逸晴轩有个宫女突然来找奴婢，说向和仪似乎在施行厌胜之术。” “此话当真？”林慧怡闻言一惊。厌胜之术可不是什么小玩意儿，一旦坐实了传出去，宇文晟怕是饶不了向韶龄。 “奴婢听她说得言辞凿凿，不敢擅专，也来不及确认，只能先来和娘娘禀报。”刘掌司早先伺候过张佳怡，自然也靠向林慧怡，听见此事先隐瞒了下来没到处乱说。 “我随你去一趟。”林慧怡念着向家还算不错，向韶龄也甚少惹事，未免事情闹大，还是决定亲自过去检查。 刘掌司当即就上来搀扶林慧怡，又帮着给她梳妆穿衣，才领着凤驾赶回去。 幸而探知此事的宫女被刘掌司按住了，一直在她房中等候消息，故此咸阳宫里还是一片安定。 听到皇后驾临的通报声，住在这里的庄春华和向韶龄二人都十分奇怪，但不敢怠慢，迅速出来迎接。 林慧怡下了步辇，没打算声张，只对着二人略微笑了笑： “刘掌司意外找到了一件淑顺敬惠贵妃的旧物，请我过来看看。没你们的事，都该干嘛干嘛去。” “娘娘还真是记挂张贵妃，连一件旧物都要亲自来看，好一对情深义重的姐妹。”庄春华忍不住嘲讽了一嘴。 向韶龄闻言吓得偷看林慧怡的脸色，一边拉拽她的衣袖示意。 林慧怡也不惯着她，冷哼一声：“看来庄丽人最近是没吃着什么好东西了，说话也这么臭不可闻。” 庄春华被她骂得脸色涨红，但顾忌她的身份又不敢顶嘴，只得含恨垂首。 林慧怡也不管她们，直接跟着刘掌司去了下房中。不过她将彩月留在了外面，监视庄向二人。 候在屋里惶恐不安的宫女，被这动静吓得一颗心直跳，扭头又见是林慧怡，更加慌张起来，下意识地跪下来行礼：“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林慧怡说着在刘掌司端来的凳子上坐下。 但那宫女许是极少见到林慧怡，更何况是这样近距离的情况，所以一直战战兢兢不敢起身。 “别担心，皇后娘娘只是仁善怜下，你看见了什么跟娘娘说清楚就是。”刘掌司将她拉起来，安抚道。 那名宫女看林慧怡一副笑模样，才勉强安定下来，回道：“皇后娘娘，奴婢名叫玉莲，是伺候向和仪的大答应。 今天奴婢照常为和仪娘子清理屋子，却在墙角发现了一个折成三角的符纸，奴婢打开仔细看了，发现那东西竟和奴婢前日捡到一张符纸很像。” 说着，玉莲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纸，稍近些都能看到上面红色的朱砂字迹。 她将符纸交到林慧怡手中，接着说：“奴婢觉得奇怪，就回来把这张符纸展开了，却看见上头写着和仪娘子的生辰八字，以及……” 林慧怡细细看过那符纸，便应了一声：“以及皇上的生辰八字。” 她身为妃嫔皇后，自然对宇文晟的生辰八字了然于心。 玉莲作为向韶龄身边的大答应，未免触到禁忌，自然也要认得出她的生辰八字。 “你识字？”林慧怡总觉得有些异样，顿了一会儿又问。 “啊，是。淑顺敬惠贵妃闲时也教我们奴婢识字，奴婢学了几个，才能认得上面的内容。”玉莲敛眉回答。 这事林慧怡也记得，便认了她的说法，跟着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在宫里施行厌胜之术非同小可，这符纸又涉及到宇文晟，还是情爱姻缘类的，传出去不仅是大罪，还不光彩。 只是这玩意儿到底是不是向韶龄的，还有待商榷。 林慧怡便问：“玉莲，你平日伺候向和仪，可有发现什么不妥？” “回皇后娘娘，奴婢虽然是大答应，但和仪娘子更信任她从娘家带进来的，许多事都瞒着奴婢。”玉莲羞愧答道。 “这也不能怪你。”林慧怡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决定：“你随我去向和仪处，别露出什么马脚，只当我临走去慰问的，也是感激你捡到张贵妃的旧物。” “是。”玉莲勉强换上一副笑脸，扶着她往逸晴轩去了。 几人出来，彩月便凑过来：“娘娘，方才庄丽人过来了一次，鬼鬼祟祟的，恐怕她知晓此事。” 林慧怡猛地扭头，眼中含着冷意。看彩月这描述，庄春华只怕真牵涉其中，甚至是策划者。 她疾步走进逸晴轩，对着满屋子宫人笑道：“我有话要和庄和仪单独说，你们都先退下。” “是。”这群宫人不明就里，只乖乖应下。 林慧怡看了眼含羞带怯的向韶龄，带着玉莲进了里屋，示意她去把东西拿出来。 跟在二人身后的向韶龄见玉莲的去向，这下明白她们此行的目的，脸色陡然变白，心里也惴惴不安起来。 玉莲很快在原地找到了那张符纸，呈到林慧怡面前，“娘娘，就是此物。” 林慧怡接过打开一看，与玉莲见到的那张一模一样。 她立即转过身，拿着符纸冷脸质问向韶龄：“这是什么？” “妾，妾身……”向韶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心里惊慌失措，说话也磕磕绊绊的。 见她也并非不了解这东西是什么、有什么后果，林慧怡更气了，又喝了一声：“说啊！” 第625章 当刀子 向韶龄被她吓得惊惶不已，跪拜请罪：“妾身知错，求皇后娘娘饶恕。” “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会带来什么后果？”林慧怡想到这事极有可能牵涉到向安娘，又硬下心肠，语气重了许多。 向韶龄带着哭腔回答：“妾身知道。” “知道你还敢做！”林慧怡对她这明知故犯的行径气得怒火中烧，一抬手就将那张符纸扔到她脸上，跟着呵斥： “你知不知道，这玩意儿一个弄不好，不仅会害死你，还会牵连你姑姑向安娘，乃至你向家全族！” 向韶龄惊得猛然抬头看她，眼中满是不敢相信，“真，真的？” “你都不了解这玩意儿的后果，居然就不管不顾地做了。你爹娘是怎么教的你？做事之前不看后果？”林慧怡更气了。 “妾身不知道会牵连姑姑和家里人。皇后娘娘，求您帮我想想办法，别因为我的错害了她们！”向韶龄哭着保住她的腿，哀求道。 “不知道？你没读过书？”林慧怡含着怒气问她。 “是……爹娘只教我认了几个字，就不让我上学了……”向韶龄哭着回复。 林慧怡闻言喉头一梗，憋了好半晌才又问了一句：“那你在家学什么？” “爹爹说，女人家只需要学会相夫教子就行了。不许我看书，让我刺绣。”向韶龄老实回答。 “简直荒谬！读书识字是男人的特权吗！我呸！”林慧怡气得不轻，低头看了她一眼，怒气又高涨了几分： “这样教养出来的女儿，还要方设法地送进宫来磋磨，说什么为向安娘固宠，别害死她就算好了！” 见她恨得咬牙切齿，向韶龄又哭求起来：“皇后娘娘，求求您了，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妾身愿意受罚，只要别牵连我的家人……” “念在你只是无知无畏的份儿上，这回我先饶了你。”林慧怡想到她确实是不清楚厌胜之术的危害，还是忍了下来。 向韶龄闻言立刻磕头感谢起来。 林慧怡见她眼睛都哭肿了，额头也红了一片，赶紧把她拉起来：“还有没有别的东西，都给我拿出来！” “有，有，妾身这就去拿。”向韶龄来不及擦泪，慌慌张张地取了个小木盒子回来，“娘娘，全在里面了。” 林慧怡打开看过，都是差不多的样式文字，便把所有符纸取出交给玉莲拿着，“拿去烧了，和着刚刚那两张。” “是。”玉莲接过立即去了外间点火。 这时林慧怡看向韶龄情绪稳定了些，又问：“这事有多少人知道？庄春华是不是也参与了？” “不，表姨不知道。”向韶龄担心庄春华受罚，想一个人抗下来，于是解释：“只有妾身和娘亲、珠儿知道。” “从哪儿来的？”林慧怡蹙眉怀疑，也能理解她的顾虑，就没有立即拆穿。 “是妾身让娘亲去一座道观求来的，说是能做法让皇上更加，更加喜欢妾身……”向韶龄越发羞愧难当。 “皇上如今不是挺喜欢你的吗？到底哪里有必要用这种东西！”林慧怡气恼，就算真需要，她也不走正道，居然搞这种歪门邪道。 向韶龄狠狠咬了咬唇，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妾身，妾身自觉后宫美人众多，与其争宠并无胜算，才出此下策，想多留住皇上。” “争宠没问题，但不别用这种得不偿失的方法。”林慧怡瞟了她一眼，又道：“更何况符咒巫术虚无缥缈，你用了难道真起了效果？” “没……”向韶龄垂头丧气地答道。 “这不就结了。”林慧怡出了口气，起身要走，最后又嘱咐了一句： “以后行事小心些。还有，从明日起我会让尚仪局的女官来教你读书，用不用心学你自己看着办。” 向韶龄被她这决定惊到了，愣了片刻才跪下谢恩：“谢皇后娘娘。妾身一定用心学习，必不辜负娘娘的恩典。” “嗯。”林慧怡只应了一声，离开逸晴轩后却没立刻就走，反而带着彩月去了隔壁庄春华的住所。 “拜见皇后娘娘。”庄春华听到通报就觉得不好，见她虽然笑着，却仍感到心慌意乱。 “我想着来都来了，不过来看你一眼也不好。庄丽人，你不会不欢迎吧。”林慧怡眼睛眯起，明明是问句却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皇后娘娘驾临寒舍，妾身当然欢迎。”庄春华不敢赶她走，只能违心地笑着请她进屋。 林慧怡进去转了一圈，一边接过茶水，一边对庄春华笑道：“我有些话儿想说给你听听，先让她们出去吧，嗯？” 庄春华脸色大变，但仍强自镇定地吩咐宫人出去，转而忐忑地询问：“不知皇后娘娘想跟妾身说什么？” “有件事我觉得很奇怪，方才去逸晴轩的时候，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你猜是什么？”林慧怡眼睛盯着她说，声音很轻。 庄春华听得心惊胆颤，已经明白她话里“特别的东西”是什么了，整个人疯狂冒冷汗，背后都湿透了。 “哟，你很热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从她的反应可以看出，这事她必定有所参与，林慧怡嘴角一撇，执起手绢就要给她擦汗。 “娘娘……”庄春华被她这亲密的动作吓得不轻，人差点儿没软倒在地。 “这么紧张做什么？”林慧怡笑了一声，又盯着她笑问：“莫非，那些特别的东西你知道吧。” “妾，妾身不知，皇后娘娘究竟在说什么？”庄春华藏在袖中的手掌不自主地捏紧，指甲刺痛掌心肉才使她清醒了分毫。 林慧怡只是笑着凝视她，却别的任何反应。 庄春华被她盯得心里直打鼓，不停地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只要她没捉住证据，否认就行了。她不敢随便惩治我的，要讲证据…… “我说什么，你知道的。”林慧怡忽然上前与她对视，声音如同幽魂的低吟。 庄春华惊骇过度，差点儿昏厥过去。 “我告诉你，别以为向韶龄傻又没读过书，信你，你就能随便拿她当刀子了。人啊，还是要讲点儿礼义廉耻。” 第626章 阴谋 林慧怡说完这话就不再去管庄春华的反应，直接离开了咸阳宫。 上步辇前，她跟彩月嘱咐：“你去跟管司籍说一声，让她明日起来咸阳宫负责向和仪的习字读书一事。” 管司籍一直以来负责皇子皇女的启蒙，学问超群，又善于教书。向和仪根基薄弱，让她来教授最是合适。 “是。”彩月应下转身往六尚去了。 “娘娘，宫里不识字的妃嫔也不少，你为何还专门让管司籍去教向和仪呢？”菊英不太明白，便问。 “我倒还忘了这茬儿……”林慧怡垂眸思索，正好可以借读书的名头，定期宣召妃嫔听讲，给她们找点儿事做，也好少给她惹麻烦。 “这回多亏你提醒我了。”林慧怡对菊英笑笑：“可要好好奖励你。” 菊英奇怪自己说什么了竟让她受到启发，但一听见有奖励，也就不管其他，笑着应下：“那我就先谢过娘娘了。” “走吧，回去再和你细说。”林慧怡点了点头，吩咐女轿夫们起驾回宫。 等彩月回来后，林慧怡才与几人谈起自己的想法。 “好主意啊，娘娘真是聪明！”菊英光顾着给她捧场了。 林慧怡嗔怪地斜了她一眼，笑着拍了怕她，“别闹了。都帮我仔细想想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嘻嘻。”菊英挠了挠耳后，也听话地思考起来。 这时梨花提出了第一个问题：“娘娘，可如果她们不愿意，不肯来怎么办？” “这事光靠我的旨令确实难以压住所有人。所以我想跟皇上商量一下，若是能征得他的支持，妃嫔们也不敢不从。”林慧怡点头答道。 “那用理由说服皇上呢？”梨花又问。 “这倒不难，毕竟我有智明这个后盾。以前她就想教授妃嫔宫人读书，我现在以实现智明的遗愿为理由，皇上应该不会反对。”林慧怡微笑着说。 “这倒是。”几人都是点头同意。 “这第一个问题是解决了，可还有一个麻烦不好解决。”彩月忽然说道：“妃嫔们年龄不齐，读书识字的程度也不同，一起教学恐怕不合适。” “对，这确实麻烦。”林慧怡冷静下来，点了点头，又说：“这个问题咱们先不忙考虑，等我跟皇上商量过定下来再说。” “这事确实要从长计议。”几人附和道。 翌日下午，林慧怡去了趟建章宫见宇文晟，将她的意思一说。 宇文晟沉吟了半晌，却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问道：“你怎么会突然起了这个念头？” “哦，妾身昨儿因事去了趟咸阳宫，与向和仪聊了几句，见她不怎么识字，觉得不太方便，又想到此次进宫的好些人都不识字。 再者，智明在时就盼望着能教授妃嫔宫人读书写字，我这么做，也算是替她圆了念想。”林慧怡回道。 “说得也是，妃嫔肚子里有点儿墨水，我脸上也好看，也不会给皇家丢脸。”宇文晟应了一声。 “那皇上这是同意了？”林慧怡心下一喜，又问。 宇文晟却犹豫了，“啧，此事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你先让我考虑考虑，过些时日再给你答复。” 林慧怡虽然有点儿失望，不过倒也不是等不起，便答应了。 又过了几日，迟迟不见宇文晟回音的林慧怡感觉十分奇怪：“皇上这是在想什么？为何到现在还没个准信儿。” “可能皇上最近政务繁忙吧。”正在拨弄琴弦的彩月抬头应了一声。 “哪里是政务繁忙，我看皇上是被那几个狐媚子给绊住了。”菊英刚进来就听到她们的谈话，忍不住鄙夷地来了一句。 林慧怡不太喜欢用这种词辱骂女子，阻止她道：“诶，倒也不必用这个词说她们，显得我们是什么没教养的人。” “是。”菊英瘪了瘪嘴，但也将她的话记在了心里。 “诶，你刚刚这话有什么根据？”彩月放下琴谱，问道。 林慧怡也侧过身，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刚刚听说的啊，皇上这些天时常宣召妃嫔去建章宫，还不带重样儿的。这不，刚刚就叫了庄丽人过去。”菊英回道。 “我倒是没怎么关注。自从新宫嫔进来，皇上对朝政的用心程度似乎降低了不少？”林慧怡皱紧眉头，低声说道。 彩月仔细算了算，点头赞同：“没错，皇帝这段时间几乎夜夜都要临幸妃嫔，甚至白天也有。” 林慧怡与她对视一眼，心情不太好，便道：“等会儿把彤史拿过来我看看。” 但她心里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宇文晟最近确实是沉溺于寻欢作乐，对正事却不太上心了。 见她不高兴，彩月无奈地摇了摇头，主动提议：“姐姐，我这首《胡笳十八拍》已经练得不错了，你来鉴赏鉴赏。” 林慧怡知道她是让自己宽心，便也不再为宇文晟生那没用的气，微笑应下：“好啊。” 彩月莞尔一笑，指尖轻轻在琴弦上滑动，低沉悦耳的琴音缓缓流淌，将林慧怡的心情平复下来。 然而一曲还未完，就有人来将其中断：“皇后娘娘！皇上传令过来，要您即刻前往咸阳宫！” “说没说是什么事？”林慧怡觉得莫名其妙，起身走到门前。 “没说，但奴婢听说庄贵妃与向贵妃也被宣召了。”传话的小宫女摇头答道。 “姐姐，会不会是那事？”彩月突然凑到她耳边说了一句。 林慧怡猛地扭头看她：“你是说向韶龄？” 彩月表情凝重，点了点头。 林慧怡的脸色顿时变得不虞，吩咐那小宫女：“去给我准备轿辇，我早就过去。” “若真是为了那几张符纸，这事从头到尾就是场阴谋，恐怕还是冲着小娘和安娘来的。”彩月等她走了才明说自己的忧虑。 “十有八九。”林慧怡应了一声。 庄春华、向韶龄与庄小娘、向安娘的关系内宫无人不知，难保不是有人借此要打击她二人。 只是幕后主使究竟是谁？ 她想到了那日鬼鬼祟祟的庄春华，今天也正好是宇文晟宣召她的日子，结果没一会儿宇文晟就知道了这件事。 这么看来，是庄春华的可能性很大。 第627章 威胁 林慧怡来得稍晚，等她抵达咸阳宫的时候，宇文晟并庄小娘、向安娘，以及住在此处的庄春华、向韶龄都在逸晴轩。 正堂中央跪着向韶龄、玉莲和刘掌司，阴宫正捧着一个托盘站立一旁。 林慧怡与其擦肩而过时，用余光瞥见那上面摆的东西心下一沉，果真让彩月猜中了，就是前几天她命玉莲烧掉的符纸。 为何这东西还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不动声色地侧头瞟了眼跪着的玉莲，然而玉莲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完全注意不到她的视线。 林慧怡悄悄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跟宇文晟打了声招呼，便坐到他身边，试探性地问：“不知皇上不在建章宫享乐，兴师动众地把我召来这里，究竟所谓何事？” 听见她的声音，堂中跪着的几人全都看了过来，眼神中投出希冀她解救自己的愿望。 宇文晟拧着眉头，挥手命令阴宫正：“拿给皇后看。” 林慧怡与阴宫正对视一眼，低头去看符纸，跟着惊呼了一声：“竟是这东西！” 说着，她就对着宇文晟福身请罪：“妾管理六宫无方，竟让这种媚道邪术流入宫中，请皇上责罚。” “罚是肯定要罚你的，但不是现在。”宇文晟轻哼了一声。 林慧怡连忙又说：“请皇上且先让妾身再仔细瞧瞧这东西。” 得到宇文晟的首肯，她便拾起那符纸，缓缓打开来，看了一会儿才重重松了口气，叹道： “幸好不是用来诅咒害人的，否则真是千刀万剐也不足惜。” 说罢，她又对宇文晟道：“皇上，妾看这符咒是用来求姻缘的和合符，想必是哪个疯魔了的妃嫔弄了来祈求皇上恩宠的……” “皇后娘娘对道术真是好有研究，连这是和合符都认得出来。”庄春华话里有话地嘲讽了一句。 林慧怡被她打断很是不爽，但庄小娘已经帮她怼了回去：“庄丽人也该注意规矩，皇后娘娘还在讲话，哪儿有你插嘴的地方！” 庄春华似乎胸有成竹，并不惧怕，反而要笑不笑地说：“妾不过是为皇后娘娘的博学多识感慨了一声，贵妃娘娘也不必如此凶神恶煞。” “既然你知道本宫博学多识，又何须感慨，难道不该习以为常了么？”林慧怡冷冷瞥了她一眼。 没等庄春华回嘴，宇文晟便爆喝了一声：“好了！朕今天不是来听你们说闲话的！” “皇后仅仅只是认得这符咒的种类，不觉得熟悉？”宇文晟偏头冷脸问她。 林慧怡蓦地一愣，当下就清楚庄春华必定把当日之事告知了他，并且还歪曲捏造了，否则他又岂会这么质问自己。 宇文晟见她愣了一瞬，心下也了然，便指了指庄春华：“把你知道的说给皇后听。” “是，妾身遵旨。”庄春华得意一笑，对着林慧怡笑模笑样地说： “妾身偶然听闻向和仪在宫里施行厌胜之术，多番求助无门，便想了个法子借玉莲之手，引来了皇后娘娘您。 却不想您不但包庇了向和仪，还误以为是妾身陷害她，来恐吓妾身。妾无法，不想白担罪名，也不愿宫里出现媚道之风，所以请皇上来秉公处治。” “呵！我无端恐吓你？”林慧怡见她如此颠倒黑白，不住地冷笑：“笑话！谁怂恿向和仪使用符咒巫术，你自己难道不清楚？” “妾身当然清楚！”然而庄春华丝毫没被她吓到，还慢悠悠地朝两边的庄小娘和向安娘看了看，才说： “妾亲耳听见向和仪指称，符咒是庄贵妃与向贵妃教给她的。这些年她们就是靠着这种符咒，才多年荣宠不衰！” “你少胡说八道！” “大胆！竟敢污蔑我们！” 庄小娘和向安娘齐齐起身反驳：“皇上，妾等什么为人，这么多年来皇上应该也看清楚了。您不会相信庄丽人这些鬼话吧？” 宇文晟却没有回答，垂眸看着手上的玉扳指。 “皇上！”见他竟不信任自己，庄小娘与向安娘二人皆是一副受伤委屈的表情。 林慧怡早已看透了宇文晟的，心里压根儿没什么波澜，还保持着理智驳斥庄春华的指责：“证据呢？难道单凭你几句话，就定大家的罪不成？ 况且宫里人都知道，你们二人与两位贵妃虽为亲属，却并不亲近。她们又岂会指使向和仪使用符咒争宠？” “正是表面不亲近，才能掩盖背地里的阴暗举动！”庄春华先驳斥了她这个理由，又说：“要证据还不简单。” 说罢，她扭头看向向韶龄，用力捏着她的肩膀，用怜悯的眼神地看着她，道： “韶龄，表姨劝你一句，现在老实招供，兴许皇上还能看在你年轻不知事，饶你一命。”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冷冽，又说：“可若你执迷不悟，表姨也不能帮你求情。你自己好好儿想清楚。” “庄春华，你这是要逼供吗？”林慧怡嗤笑一声，冷冷地看着她。 “妾身不过是劝证人把事情详实告知皇上，又如何能扣上逼供的帽子呢？”庄春华哼笑着回复。 林慧怡瞥了她一眼，又把另一个证人抬了出来：“珠儿，你说，究竟是谁怂恿你家姑娘干这种事的？” 珠儿闻言浑身一僵，不敢回应她的问题，光顾着去看向韶龄的指示了。 “珠儿，本宫在问你话！”林慧怡加重了声音 “是，是……”珠儿就不是个有主意的，如今这个情况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实话实说。 就在她支支吾吾的时候，向韶龄终于下定决心，面无表情地稽首拜道：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这件事全是妾身一人的主意，和别人无关。求皇上惩罚妾一人，不要牵连其他。” 她最终选择自己抗下这个罪名的做法，引得众人都感到震惊。 向安娘见侄女如此纯善，不肯牵扯一人，只觉得自己往日是错怪了她。 庄春华还想威胁她：“韶龄，你真的想好了？你犯的可是重罪巫蛊，可是会满门抄斩的！” 第628章 暂且放你一马 但向韶龄坚持不肯翻供，只爬到宇文晟脚边，重重地磕了几个头，万般恳求：“皇上，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皇上饶恕我的家人，她们并不清楚！” “皇上！”林慧怡也不得不为她求情，“妾身说实话，前几日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但这只是一个无知而爱慕您的妃嫔，犯下的一点小错而已。 所以妾身不愿弄得满宫风雨，人人自危，才压下此事。当时妾也已经烧掉了所有符咒，警告了向和仪。请您息怒轻恕。” “求皇上开恩！”庄小娘与向安娘也跪下祈求。 见宇文晟还在犹豫，林慧怡立刻又补充了一句：“皇上，正如庄丽人方才所言，向和仪是年轻不知事。况且她又从未读过书，不知巫蛊的严重性，实属正常啊！ 当日妾就是想到向和仪的前车之鉴，鉴于后宫妃嫔无知者甚多，才特地跟您商量教书育人之事，就是为了阻止这种事再发生。” 说罢，她无奈至极，又将高智明抬了出来：“皇上，若智明还活着，她必定也会为向和仪求情。 当年刘惠妃与曹庶人巫蛊一案，智明所说的话，您应该还记得！” 宇文晟听见她的话，想起高智明当时拖着病体，还恳求自己从轻处置的话语，终于松口：“好，朕就听你的，从轻发落。” “谢皇上！智明天上有灵，必定为皇上今日的仁心感到欣慰。”林慧怡立时接话。 “向氏降为从九品下承衣，禁足一年，即时生效。”宇文晟也不想再多说，只给了判决，就抬腿离去。 人没事就好。林慧怡总算松懈下来，但刚一起身就看见庄春华准备离开的身影，便喝了一声：“站住！” “不知皇后娘娘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庄春华冷冷地转过身。 林慧怡制止打算教训她的庄小娘和向安娘，一步一步地走近她，在她正要后退的时候，便抬手重重给了她一个耳光。 “啪”的一声，庄春华就被这力道扇到了地上。 紧接着，林慧怡又蹲下身，毫不怜惜地一把揪住她的发髻，迫使她扭头与自己对视，才冷声说道：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争宠可以，但不能对自己的亲人下手。否则，我绝不会对你手软。” 庄春华怨愤地盯着她的眼睛，紧咬牙关，一个字都不肯说出口。 “我说过没有？嗯？”林慧怡抓着她的头发又用力一扯，“我记得才警告过你，你就变本加厉，要把向韶龄害死，是吧？” “我没想害死她！是她自己不肯听我的话，不肯把这件事推到你们身上。她就是死了，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庄春华总算张了口，却只为给自己洗脱罪名。 “她们到底哪里害你了，要你这样处心积虑地设计陷害！你差点儿害了整个向家，甚至还会庄家！”林慧怡吼道。 庄春华怨毒的视线扫过庄小娘和向安娘，“你们是没害过我，只是对我冷嘲热讽侮辱我，践踏我的尊严而已！” “我羞辱你，你为什么不冲我来？牵扯她们做什么！”庄小娘冷着脸与她对视，怒火冲天地质问。 “只报复你一个怎么合算！就算我真算计了你，还有林慧怡和向安娘，她们总会就你的，有什么用！”庄春华冷笑。 “你真是不知悔改！”向安娘怒不可遏，说着就要林慧怡用诬告皇后皇妃之罪处置了她。 林慧怡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向韶龄打断了。 “姑姑，求您饶了她吧。”她跪到几人身前，行了个大礼，早已红肿出血的额头再一次重重触地。 “韶儿，快起来！”向安娘赶紧去扶她，见她满脸泪痕血迹，又心疼地轻轻为她擦拭：“以前都是姑姑错怪你了。韶儿，你别怪姑姑。” “呵！这么快又姑侄情深起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庄春华疯狂地大笑着： “你们还说什么不介意我们争宠！看看，向韶龄只有为你们求情，顺着你们的意思，才能被你们接纳！哈哈哈哈多么可笑！” “你错了！”庄小娘冷冷地凝视着她，道：“韶龄被接纳并不是符合我们的意思，而是她还记着亲情，不肯颠倒黑白陷害自己的亲人。” “若我们真不许你们争宠，你以为你还能有见到皇上搞这种把戏的机会？”林慧怡跟着冷笑一声： “你不会以为我们爬到皇后之位、贵妃之位，二十年来风风光光，是全靠运气吧？” 庄春华被她眼底的冷意吓得心慌，只是面上仍在嘴硬：“难道不是？你们若真有本事，会连陆贵妃都收拾不了？” “陆贵妃当然也是个手段高明的，可你觉得自己能和她比？”林慧怡嗤笑一声，又道： “你可曾听说过南宫里的伏采女和钱贵容？她们是保母夫人的亲属，进宫十五年，就被我压了十五年，从没有过出头之日。 如今还被我关进了南宫，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出来。你觉得，自己的底气比她们还强？” 庄春华听得心惊肉跳，对林慧怡又有了新的认识。 “今天看在向韶龄没出事，她又为你这险些害死自己的表姨求情，我就暂且放你一马。” 林慧怡说完，眼底泛起淡淡的笑意，看着她说：“可若有下次，你就担心担心，自己的命够不够长。” 说哇，她也不看庄春华的反应，指挥门外的宫人：“把庄丽人送回去。” 等庄春华被拖走，几人刚想关心一下向韶龄，也跟她说句抱歉。 谁知她却摇头拒绝：“韶龄今日实在累极，请三位姑姑表姨回去吧。” 林慧怡叹了一声，拦住还要与她致歉的向安娘，带着两个妹妹离开逸晴轩。 “韶龄今日遭此一劫，心里也有疙瘩，咱们越是关怀备至，就越让她心里不是滋味。且让她缓缓，咱们只帮她料理好饮食起居就罢了。” 庄小娘与向安娘自然也明白这其中道理，也没有坚持，只按她的意思去办了。 等回到凤仪宫，林慧怡靠在塌上，心情极为烦乱。 “姐姐，庄春华自小就受杜姨娘耳濡目染，心性早已定了。就算咱们不计较提携她，恐怕她也不会知足的。”彩月劝道。 “我明白，不过还是会怀疑当初的决定，会不会太任性，太不近人情了。”林慧怡叹道：“就像当初申青梅对堂妹申青柳做的一样。” “咱们和她可完全不一样。”彩月当即就驳斥了她这话：“申青梅可不仅是不肯提携申青柳，而且还在申青柳得宠的时候百般阻挠，咱们可没有阻止庄春华得宠。” 林慧怡轻轻点头，又道：“还有韶龄那孩子，究竟是我们委屈她了。” “她还年轻，以后咱们补偿她的机会多得是，别太操心了。”彩月又劝了几句，才勉强平定她的心情。 第629章 勾搭 “唉，只能慢慢弥合了。”林慧怡叹了一声，刚要躺下歇息，突然又说： “刚才庄春华提到了陆贵妃。虽然她没说这事和陆氏有关，但我心里却总是放不下，你派个人去给杨容华支个话儿，让她查查。” 彩月闻言想想，庄春华只有一次提到陆贵妃，也是说来嘲讽她们没本事的，看上去着实不像二人有来往的。 不过林慧怡既然提出来了，为保安心，还是去查一查为妙。于是她应了声就出去叫人跑腿了。 这边杨容华收到传话，当即就以探望陆贵妃的名义，去了昭德殿打探。 “陆姐姐，这都是先前程夫人娘娘的家里人，从辽东带来的上好人参，妾一直用不上就藏着，谁知日子久了竟忘了。 今儿才翻出来，但经医女鉴定过仍然可用，拿来补养身体定是极好的，还请姐姐笑纳。” 说着，她就将锦盒递到陆贵妃面前，是有她不收下就要一直举着的架势。 陆贵妃还记着，自己如今是幡然悔悟的赎罪人，不能表露出不满，只能笑着双手接下，道： “多谢杨妹妹惦记，等姐姐养好身体再回一份好礼给妹妹，到时妹妹可也不许推辞哦。” “姐姐就是客气。妹妹送礼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又哪是为了回礼。”杨容华手执一柄白纨宫扇，轻轻扇了扇风。 陆贵妃只是淡笑，心里琢磨着杨如月今天来的目的。 杨容华又纳闷儿地开口：“我刚才听人说，皇上把向和仪贬为了承衣，似乎发了大火。姐姐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我也是听你说才得知此事，自己都还是一头雾水呢！”陆贵妃听后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露怯，揉了揉额角。 杨容华见状，又道：“哦对了！姐姐自从产下融愍怀王后就没出过门，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陆贵妃猜到她多半是受林慧怡之命，来试探自己的，连忙问她：“妹妹，到底发生了，你快说给我听听！” 杨容华便状似愁苦地抓了抓鬓角，也是一副稀里糊涂地回答：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听说皇上宣召了庄丽人到建章宫，没一会儿皇上就兴师动众地去了咸阳宫，还叫了皇后娘娘和庄向两位贵妃娘娘。 听说皇上在向承衣的屋里大动肝火，连三位娘娘都受到责难，最后贬斥了向承衣，然后就一个人回去建章宫了。” 她说罢，又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陆贵妃，“皇上发火这样突然，他来看姐姐的时候，难道就没透露过什么吗？” 陆贵妃心里更加笃定，这事让林慧怡起了疑心，便装作努力回忆的样子，片刻后又摇头，“确实没有。” “这可真是奇怪，皇上之前不是挺看好向承衣的吗？怎么突然就发难了。”杨容华扶着下颚，余光却瞥向陆贵妃。 “诶，当时皇上是宣召了庄丽人随侍的，她又和向承衣是亲戚，还比邻而居。姐姐你说，会不会是庄丽人跟皇上告了她一状！” “不会吧……庄丽人不是向承衣的表姨吗？之前她们看着关系也很亲密，庄丽人害她做什么呢？”为了不暴露，陆贵妃只得跟着八卦。 杨容华便说：“这也不一定，万一是向承衣真做了什么错事，让庄丽人大义灭亲呢？” “庄丽人看着心思多，而向承衣却胆小懦弱，我觉得都不像。大义灭亲也不是谁都能做到的。”陆贵妃摇头。 杨容华见她滴水不漏，就知道这回又得无功而返了，只能叹息：“真想知道其中内情啊……” 她没再待多久就走了，与此同时也将二人的谈话，一字不落地传递给林慧怡。 本来林慧怡听见杨容华的回复，还觉得失望，但当她听见陆贵妃对庄春华和向韶龄两人的评价时，又觉得不对。 “等等。”她打断传话的宫人，问向彩月：“陆贵妃和这两人应该没见过几回面吧。” “应该是。她二人进宫的时候，陆贵妃临盆之日将近，很少来请安，之后就难产坐月子，养到现在还没出过门。”彩月点点头。 “那她怎么那么清楚韶龄和庄春华的品性？”林慧怡眉头皱紧，疑心大起。 “要么陆贵妃收集了许多情报，要么她在庄春华和韶龄身边安插了人，要么，她接触过这两人。”彩月也起了疑心，说道。 “那就再看看，陆贵妃如果真和她们有过勾搭，必然会再有动作。”林慧怡沉着脸，说道。 “我会派人看着咸阳宫。”不用她嘱咐彩月也明白。 “嗯。”林慧怡淡淡应了声。 虽然宇文晟生气林慧怡隐瞒不报，但还是准许了她开班教学的提议。至于原因谁都清楚，是看在孝洁皇后的面子上。 林慧怡也不在乎，反正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宇文晟心里怎么想她才不想去管。 于是内宫学堂就开办起来，林慧怡与一众妃嫔、女官商议之后，定下隔一天上一次课的规矩，课堂自然就在凤仪宫。 这个课堂主要即使是针对没读过书的妃嫔设置的，那些能诗善赋的妃嫔也必须要来，甭管吟诗作画、弹琴下棋，总是不能缺席的。 这个制度建立起来，宫里热闹多了，但污七糟八的事儿却少了许多。 林慧怡得以清闲放松，心情甚为舒畅，每日只管与姐妹们谈天论地，间或办一场茶会、起一回诗社，甚是雅致。 又是开课的日子，六宫妃嫔皆到场，无事却有学心的宫人也早早赶到。 林慧怡如今是懒得凤冠霞帔都不穿戴了，只做家常打扮。 等众人见过礼，她说了声“免”，示意尚仪局女官讲课，自己则离席与几位姐妹凑到一处。 “攸哥儿风寒可有好些，今天去上学了没？”刘惠妃见她过来，想起宇文攸的病情，便笑着问了一声。 “还没呢！我刚去看了还有些流涕咳嗽，又给他告了假，等他再睡醒就叫太医来看看。” 林慧怡应下，又问起宇文敉：“听说安安昨儿就去上学了？他两兄弟一起下水感冒，怎么哥哥还早好了？” “他这回也真是好得快，往日还不得闹个十天半个月的。”刘惠妃一叹，又笑：“都怪安安贪玩儿，把弟弟也带下水，还说什么凉快解暑！” “孩子嘛，贪玩儿是常事。”林慧怡笑笑，止住这个话题，与几人附庸起了风雅。 两个时辰后课堂散去，所有妃嫔宫人都起身告辞。 林慧怡正送姐妹们离去，就远远地瞧见，宇文攸与管司籍站在廊下，不知在说什么两人脸上都带着笑。 第630章 魂牵梦萦 林慧怡也没觉得男女私下会面违背礼教，就正常地笑着上前打招呼：“你们在说什么有趣的东西呢！” “拜见皇后娘娘。”管司籍正如她的年纪，二十七岁的青年寡妇，已没有少女的跳脱，却仍保持着青春活力，似乎早早守寡的苦难并未打垮她，反倒给她添上几分经历过风雨后，才有的成熟稳重之气韵。 林慧怡与她也是老相识了，并不拘谨，叫了声“起”，又关心起宇文攸的身体：“醒了也不来跟我说一声，我好叫个太医给你瞧瞧。怎么样，可感觉好些？” “母亲莫担心，儿子年轻力壮，就是个小风寒，很快就能好的。”宇文攸挺了挺身板，脸色红润，极富精气神。 林慧怡见他确实好了，才放下心，又笑着问了一遍：“刚刚在聊什么，让我也听听。” “哦，是儿子有些问题不明白，正好见到司籍娘子，就叫住她问问。”宇文攸说着，挠了挠耳后的发丝。 “奴婢本说当不起殿下的老师，谁知殿下却说：‘姑姑的学识比太傅也不差，也是你为我开蒙，自然当得。’ 奴婢听殿下如此夸赞，也不好推脱，只能厚着脸皮，再做他一回老师了。”管司籍大气地笑着接话。 “攸儿说得很对，管娘子学富五车无人可比，教谁都当得。”林慧怡看了看二人，打趣了一句。 管司籍被说得不好意思，回道：“娘娘可真是折煞奴婢了。” 几人又说笑了几句，管司籍便称司中有事回去了。 林慧怡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不过等半个月后她回过头来看，才恍然大悟，原来一切早已露出蛛丝马迹，只是她太过粗枝大叶，没有注意到罢了。 期间林姑妈祖孙三代也时不时进来，或是给她带来旧宫人的消息，有时也谈谈外面的情况。 只是隰城郡君的婚事却迟迟没有定下来。 这天林姑妈又进宫来玩，说话间林慧怡便又提及此事：“嫣儿可是没有看得入眼的，要不要我帮她搞个选拔？” 林姑妈正愁不知道怎么开口，见她主动提起便叹了一声，道：“她是有了中意的人，只是……” “只是什么？”林慧怡惊讶，笑着说：“若是家财不丰，咱们贴补贴补也凑活了。 门第更不是问题，出身贫民百姓的王妃驸马也不少，定下来让皇上给个勋职也就成了，咱们可不挑这个。” 林姑妈不好开口，还是女儿隰川郡主回应她：“这倒不是。而是那人的身份有些难办。” “难不成是贱籍？”林慧怡讶然，若隰城郡君真看中了贱籍人家，那可就确实是十分难办的。 莫说那些为世人轻视的疍民丐户，就是平常有卖身契，随时能恢复良民身份的奴婢，也是不能被选为宗亲配偶的。 这些人中有出头机会的只有女孩儿，先成为男性宗亲的妾室，再慢慢扶正。当然也有可能受到朝廷的诘难，最终也成不了。 这就是林慧怡能想到的，最难办的情况了。 可谁知道，她们两母女还是摇头。 林慧怡纳闷儿，急急追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快说啊。这么说一半藏一半，叫人听得难受！” 隰川郡主咬了咬牙，还是直说了。“嫣儿其实是看中了舒王殿下。” “攸儿？”林慧怡被这个结果惊呆了。这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是做梦都不会梦到的情况。 她懵了好一会儿，才拉着二人追问：“嫣儿是真喜欢攸儿？姑妈、表姐，你们不会在开玩笑吧。” “我骗你做什么。”隰川郡主也是无奈，不住地唉声叹气。 “诶，你们干嘛都这副样子，难道不满意这桩婚事？”见她们母女都那么苦闷，林慧怡突然笑道。 “满意是满意，舒王殿下是个好孩子。可他是皇上的儿子，婚事不由咱们决定。而且……”隰川郡主瘪了瘪嘴，回道。 “而且什么？”林慧怡又问。 林姑母怕女儿说错话，拦住她自己来说：“而且舒王殿下是怀荣昭靖贵妃生的，她娘家安阳伯府或许会闹。” 这确实是一个原因，不过林慧怡还听出了她话里的另一份忧虑，于是挑明了说： “姑妈是担心我并非攸儿的亲娘，又与他娘申贵妃有旧怨，安阳伯府会怀疑我对攸儿的婚事安排别有居心。” “是。”林姑母见她明白便点了点头。 “哼！攸儿是我养大的，就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安排儿子的婚事，容不得他们质疑！”林慧怡冷下脸。 姑母和表姐既然会担心这个，肯定不是杞人忧天，一定是听到了什么风声的。 多半就是安阳伯府见宇文攸快到成婚的年纪了，想进来参和一脚。 但她林慧怡是决定不会答应的。不管是否由她亲生，只要是她的孩子，和谁结婚都要孩子自己看过，自己满意才行。 谁都不能从中阻挠！ 这边隰川郡主赶忙劝和：“妹妹别急，我们也不确定。况且只是嫣儿有这个意思，舒王殿下那儿还不清楚呢！” “我会抽个空儿去问问，有了答复再叫你们进来。”林慧怡颔首。 等送走了林姑母一家人，林慧怡叫来宇文攸，想听听他对自己未来婚姻大事的想法。 “母亲，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宇文攸猛地听到这个问题，一个没防备耳朵都红透了，说话也支支吾吾的。 林慧怡一见就清楚他绝对是有想法了，便笑着说：“攸儿别紧张，母亲只是问问。你也知道自己周岁已经十五，虚岁都十六了，该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母亲，儿子还小，还没动过这个念头。”宇文攸不肯承认。 林慧怡只好放轻了语气安抚：“之前没想过没关系，你还有两三年的时间仔细思考，自己究竟要和什么样的女子结为夫妻，究竟什么样的女孩儿是能陪你到老的。” 宇文攸听见她温柔的声音，思绪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问题飘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 女子沉稳而灵动，像是深深烙印在了他脑中一般，让他魂牵梦萦。 第631章 管司籍 林慧怡一瞧宇文攸这样子，哪里是不明男女之事的，怕是害羞不敢说，于是调笑起来：“哎哟，攸儿长大了，心里有了事都学会瞒着母亲了。” “儿子没有……”宇文攸下意识反驳，等看清她的表情又觉得十分羞赧，垂首挠腮道：“儿子确实没有心事。” “唉，好吧。既然你还没想好，我也不硬逼着你说出来。不过等你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后，一定别忘了告诉母亲啊。” 林慧怡也不是那种要掌控子女一切的父母。她还是认为，孩子有点儿自己的心思太正常不过，逼得太紧反而伤感情。 但她这么一说，宇文攸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虽然她不是自己的亲妈，但也把自己从小扶养到大，日常呵护教育与亲生无二。而且母亲从来开明，这么瞒着她似乎也没必要。 宇文攸这样想着，抿了抿唇，最后下定决心倾吐自己的心事：“儿子也不瞒母亲了。我确实有了意中人。” 林慧怡为他这突如其来的坦白感到惊讶，却也觉得十分欣慰，连忙笑着接话：“攸儿的意中人是哪家的淑女佳人？说出来让母亲为你相看相看。” “不是外面的姑娘，而是……”宇文攸先是反驳，但说到意中人还是吞吞吐吐的。 “不是外面的大家闺秀，难道是哪处的宫人？”林慧怡有些怔愣，双唇稍稍抿起。若是宫里人，可能的范围就这样女官和宫女了。 但宫里的女官宫女加起来数量庞大，来源复杂，其中符合渝朝亲王娶妃标准的，恐怕并不多。 光是家底清白这一关就能刷掉一大堆人，毕竟有相当一部分宫人是罪犯家眷，还有一部分是守寡入宫。 再者，往年的亲王妃虽然出身不高的比比皆是，但也都是低级文武官吏，以及举人、秀才等读书人家的女儿。 而普通宫人多是出身寒微，被家人卖入宫，甚至是家乡遭灾，被朝廷以赈灾的名头选进来的。 这一来，能符合娶妃标准的宫人还真不多。 想清楚这一点，林慧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来迎接宇文攸心中这位，极可能遭到宇文晟和宗亲大臣反对的心上人。 宇文攸心里也清楚自己的意中人，完全不符合朝廷标准，但他还是跟林慧怡坦白了。 “其实儿子心中，垂青的是，尚仪局的管司籍。” 他这话一出，就算是自以为做好了准备，面对所有可能的林慧怡也惊呆了。 原本手中紧握的团扇脱落，砸在地板上发出“叮叮”的响声，这才把她从愕然的情绪中拉拔出来。 看着怀有忐忑的宇文攸，林慧怡险些脱口而出的惊呼被咽下去，转而用软和的语气问他：“攸儿，你说的是，管训徽管司籍？” “是……”宇文攸见她做如此情状，心里沉了沉。果然，他的这番心意是无法被接受的。 “你确定？”林慧怡有些慌乱地捡起团扇，胡乱扇了扇，又问。 宇文攸叹了口气，应道：“儿子确实是此心意。” “可你想清楚没有，管司籍她比你大十二岁，那可是整整一纪啊。而且她还是嫁过人青年守寡的妇人，还生育了一个女儿。” 林慧怡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得把管司籍的情况细细和他强调了一遍，怕他是不知道没想清楚，一时兴起的冲动。 管司籍与她来往甚密，她也对管司籍的事了如指掌，像管司籍的女儿能养在宫里，还是经的她的手。 但宇文攸却并非一时冲动，“母亲，你说的这些我都清楚，亲自见过管司籍的女儿，也明白这对你来说完全不能接受。但儿子还是想遵从本心。” 林慧怡闻言不住地摇头，她按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叹道： “攸儿，不能接受的不是我。在我看来，管司籍那样人才品格的女子，配谁都绰绰有余。 但你要知道，你的婚事不是我接不接受就能决定的。你爹爹，还有诸多朝廷大臣，各路宗亲，他们才是那道跨不过去的天堑。” 得到了她的理解，宇文攸眉头稍霁，“儿子明白，但只要母亲能理解我的心意，我就知足了。” “唉。”林慧怡见他这副坦荡的表情，更加操心，便问：“你和管司籍的事，有多久了？” 宇文攸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回答：“其实儿子还没有和管司籍表明心意，她还不知道。” “什么？”林慧怡懵了，敢情她儿子这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啊！ “儿子以为，这毕竟是终身大事，不好过于随意地表露，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宇文攸脸色通红。 “那你可要仔细思考清楚，是不是真心实意想与她结为夫妻，共度一生。未来的很多磨难你都要考虑到。” 林慧怡无法，只得尽心尽力地嘱咐他：“等你想透彻了再去告诉她。若她也有意自然最好。若她没有这个意思，你也不能强求。” “儿子明白了。多谢母亲苦心教导。”宇文攸是发自内心地感谢养母，说着便跪下拜了四拜。 “起来吧。若你们真情投意合，往后要跨过去的坎儿还多着呢！”林慧怡看着如今比她还高出不少的青涩少年，心情有些沉重，又有些欢喜。 自从知道了宇文攸的事，林慧怡这些天是茶饭不思，心神不宁，脾气也见长。 偶有妃嫔吵闹，往常只是训诫几句的她，现在是直接罚禁足罚抄书，一点儿情面也不讲。 这不，今天请安礼上，李安妃就和裴恭嫔吵上了。 裴恭嫔才被解禁，虽然较之前是磨平了些许棱角，但对上人也不是吃素的，尤其是被人挑衅。 眼见着李安妃竟敢当众羞辱自己，她哪里忍得下这口气，当即嘲讽：“你一个蕃国送来的玩意儿，也配在我面前耍威风？ 呵，怪道古人都说：‘彼高丽者，边夷贱类，不足待以仁义，不可责以常礼。古来以鱼鳖畜之，宜从阔略。’ 听见没有，你们在我天朝上国眼中不过是禽兽之类，连人都算不上的货色哪儿来的底气跟我叫板！” 第632章 拒绝 被人这样羞辱，李安妃就是个活菩萨也得上火。 “贱人！”她尖叫着就顾不得还有人在，伸手要上去抓她。 裴恭嫔也不怕，操起手边的茶盏就朝她扔了过去。 李安妃躲避不及，被茶水溅了一身不说，茶盏碎裂迸发的细小瓷片，差点儿没划伤她的脸颊。 “裴氏！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李安妃弄成这个狼狈模样，跟疯魔了一般，也有样学样地抓起身侧的两个茶杯就扔出去了。 “啊！”她是报仇报爽了，然而没个准头，连裴恭嫔的衣服边都没摸到，全浇在了旁人身上，简直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够了！”林慧怡本就心情不佳，被她们这一闹越加烦躁，更何况裴恭嫔的话还把其他朝鲜妃嫔骂进去了。 为了李华妃等人的脸面，她当即就命令宫人把她们两人制住，随即厉声训骂：“这是嫌日子过得太清静了是吧！要不就让你们去永巷住几天，清醒清醒？” 跟着就不管她们的反应，林慧怡又指着裴恭嫔骂道： “两个月的教训还没教会你谨言慎行吗？当着在座诸多外族姐妹的面就出言不逊，哪里是礼仪之邦大族千金的作风！” 然后也不等裴恭嫔回嘴，她便扭头对着李安妃开骂：“知道裴恭嫔脾气不好，还故意挑衅撩拨，就是犯贱，被骂禽兽也是你该着的！” “全都滚回去给我禁闭两个月，日日抄写宫规不准偷懒，我会派人去监督你们！” 林慧怡说罢，都不给她们求饶争辩的机会，直接让宫人把她们给拖回宫去了。 发泄了一通，她也懒得跟余下的妃嫔闲聊，跟着就打发走了。 等一众妃嫔出到院中，低阶妃嫔们就纷纷议论起了这几天林慧怡的反常表现。 “皇后娘娘什么时候这么凶悍了？往常遇着这些事也不过是训示几句而已，如今重罚都有好几回了。”吴娙娥好奇地说了一句。 “是啊，感觉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好几个人跟着点头。 “最近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吗？娘娘总不会突然就性情大变吧。”姜嫔又问。 “没有啊，不都跟平常一样嘛。”众人齐齐摇头。 这时，沈容华却挑眉一笑，道：“我说，皇后娘娘别是年纪大了，脾气暴躁吧？” “别胡说。”林芳仪赶紧拦了一下，又道：“我看是快到孝洁皇后的忌日，皇后娘娘想起她，心里不痛快吧。咱们还是别给娘娘添乱，安安分分的吧。” 她这个说法是最能说服众人的，因此大家说笑几句就散了。 徐贵人一直跟在她们身边，听了林芳仪的话，心里若有所思。 “皇后娘娘，和孝洁皇后……” 林慧怡这边又时不时撒一回气，倒让禁中上下都听信了此说，越临近孝洁皇后忌日，就越不敢造次。这 反而达成了林慧怡先前的目的，得到了许久的清静。 另一头宇文攸磨磨蹭蹭，精心准备了许久，好容易才跟管司籍表白心意。 “殿下，你可别说笑了，奴婢可担不起。”她一听还以为宇文攸是在戏耍她，忙不迭地摆手，说着就要走。 宇文攸哪儿肯，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机会，连忙挡在她身前，红着脸又道： “娘子知晓我并非那样不尊重之人，岂会拿这等关乎终身的大事开玩笑。我方才所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 管司籍这下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她确实没这个意思，想要拒绝吧，又怕伤到这位年轻王爷的自尊心。 但若是让她接受这份爱意，她又万万不敢。 别说两人身份差距悬殊，一个是少年亲王，一个是年近三十还有一女的寡妇宫女。就是相差不大，她也并不愿意。 世人都说贞洁节烈于女子是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她虽是不赞同，却也无力与其对抗。何况守这份节还能换来朝廷的抚恤，又有何不可。 再者，她好端端地作着女官，位居正六品司籍，女儿也有林皇后出钱养在身边，并无需一个男子去依靠。 如今好生完成自己肩负的责任，将女儿养大成人，为她们娘俩往后的日子储蓄银钱，才是她的目标所在。 那些男女之情，属实已被抛之脑后。 管司籍想着，只道：“奴婢资质粗笨，容颜衰老，又是克死了丈夫的守寡之人，岂能抱有这等非分之想，殿下快莫要再提了。” “娘子妄自菲薄了，我从无有如此想法。你不是也曾教我，腹有诗书气自华吗？我也是崇敬你的才学。”宇文攸急急回道。 “若是交往文采，奴婢当然愿与殿下细细切磋。只是若涉及他事，奴婢却不敢妄动。”管司籍心里直叹这孩子走上了歪路，还想尽力劝说。 宇文攸整个人都沮丧起来，却还想做最后一份努力：“娘子真就不肯回应我这一片心意么？” “殿下，莫说奴婢并未动过再醮的念头，就是真生出非分之想，也不会与年纪尚小，又是皇帝亲子的您。”管司籍决定再把话说清楚点。 “所以你还是在意我们的身份？”宇文攸却悟错了她的意思。 “这是自然。”管司籍冷声回道：“您应该清楚自己的身份，该娶什么样的妃子。而我，是连您的妾室都做不成的。 您若是与我产生这些不清不楚的流言，对您，对我都不是一件好事。所以请您不要再提起了。” 渝朝从未有过宗亲娶有子女寡妇的先例，连无品级的侍妾都没出现过。她当然不觉得自己能成为第一个。 管司籍自觉说得够清楚明白了。对宇文攸行了个礼，便起身离开。 被她打破了幻想的宇文攸在原地站立了许久。 他清楚地知道，管司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就像母亲先前对她的警告一样，都是他必须要面临的重重关卡。 宇文攸陷入了沉思，自己是否要再坚持，是否应该放弃。 十五岁的少年郎还太稚嫩，对这份单纯美好的感情不愿放弃，却也没有足够的经验去应对面临的考验。 第633章 惜儿 “管司籍拒绝你了？”林慧怡看着眼前浑身散发着沮丧失落之气的宇文攸，轻轻叹了口气，上前轻拍他的脊背以作抚慰。 “攸儿，情爱是两个人的事，仅有你喜欢她是不够的。所谓两情相悦才能修成正果，必须要她也喜欢你。” “母亲，我到底该怎么做？我原以为，管娘子是喜欢我的，可是她却拒绝我了。”宇文攸测过头委屈地问她。 “攸儿，情爱是非常奇妙的东西，不是说你喜欢她了，她就必须要喜欢你的。她也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考量。”林慧怡劝道。 “她为什么不喜欢我？我不好吗？”宇文攸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攸儿，有时候，不是你好，别人就一定要喜欢你的。”林慧怡说完顿了顿，又给他举了个身边人的例子： “你知道你的二姐姐和她的驸马吧。孔桥还不好吗？身形俊秀、德才兼备，他可以说是世间男子中，最佳的夫君人选了。 可是你看看你二姐姐，她为什么仍然过得不够快乐呢？” 宇文杏当初为了让亲娘张佳怡瞑目，草草选定了孔桥为驸马。即使对方样样都好，简直是完美丈夫，可她还是整日郁郁寡欢。 据其侍女所说，两年来宇文杏其实与孔桥同房的次数都不太多，对孔桥也十分冷淡。 林慧怡和孔桥之母，也是张佳怡的手帕交佘氏，曾多次开解过她，但效果不佳，只能等她自己想通了。 宇文攸是个知事的少年，平日也有出宫来往，对亲姐姐的情况也有耳闻。“二姐姐是因为不喜欢姐夫，所以才不快乐？” “是啊，夫妻之间若无情意，生活又如何能过得快活呢？”林慧怡点头应道。 “母亲，那管娘子，为什么不喜欢我？”宇文攸又问。 “攸儿，管娘子是经历过一次婚姻的人。她比你大了十二岁，很多事你还不懂，但她非常清楚。” 林慧怡叹着气：“母亲跟你说过的，你们俩要结为夫妻障碍重重。管娘子看得明白，她大概是不愿冒险吧。” “原来还是这个原因……”宇文攸低落极了。 林慧怡叹道：“攸儿，世间之事往往比你想的要艰难。你们的身份横在这儿，要跨过去没那么简单。” “嗯……”宇文攸觉得很迷茫，不知道该放弃这段感情，还是应该坚持。 “你还年轻，仔细考虑清楚再做决定吧。”林慧怡拍了拍他的肩，把他送回自己的屋子休息。 出来后，彩月忍不住感慨了一声：“攸哥儿喜欢上管司籍，就注定他这条路不好走。我倒是宁愿他早点忘了。” “嗐，管司籍也确实是位佳人，攸儿看中也合理。”对宇文攸这份感情，林慧怡只是叹气。 两人还没回房，就见宜奴快步走了过来。“皇后娘娘，田充仪娘娘的宫女传话来了。” “什么事？”林慧怡朝那宫女抬了抬下巴。 “启禀皇后娘娘，放下太医前来问诊，说我们充仪娘娘疑似有血山崩的迹象，要留两个医女在宫里守着。”那宫女飞快回答。 “竟是这么严重？”林慧怡惊了一瞬，田充仪这胎没挺过头三个月，如今坐小月子却这样艰难。 她回过神来，便道：“准了。” “谢皇后娘娘。”那宫女谢了恩，又道：“还有一事，我们娘娘小产需要静养，然而同住的何嫔娘娘却不肯谦让，时不时大玩大笑，充仪娘娘想请娘娘为其更换宫室。” 林慧怡闻言轻蹙眉头，想了想只说：“更换宫室这事且让你家充仪等等。这段时间我会传令何嫔，让她收敛。” “是，奴婢遵命。”那宫女虽然未完成主子的吩咐，却也只能听命回去。 林慧怡指派了菊英去警示何嫔，自己回屋打开宫殿布局图，思量着该给何嫔换到哪儿去。 而一旁蹙眉思虑了许久的彩月却道：“田充仪突然提出要把何嫔迁出去，恐怕并不是嫌她吵闹，而是另有目的。” “你的意思是？”林慧怡蓦地抬头，她还没怀疑过田充仪的意图。 彩月便解释着：“何嫔偏向姐姐你，这是六宫皆知的。田充仪是朝鲜妃嫔，追随李安妃。 如今李安妃被你禁足，她这时候要把咱们的眼线何嫔弄走，多半是计划要帮李安妃解禁。” “你的怀疑不无道理。”林慧怡点头，跟着将手头的图纸收起来，道：“且再看看她的反应。” 果然，田充仪并不打算就这么放弃，没两天就在宇文晟过来的时候，设计何嫔发火被其撞见。 见到方才小产的妃子被何嫔如此欺负，宇文晟不由分说，当即下旨将何嫔贬为贵人，命令林慧怡给她换个地方。 “真是好一副手段，倒是我小看她了。”林慧怡冷笑两声，随即嘱咐彩月去打点刚被贬的何贵人。 “你以为这样就能避开我的耳目了？”她冷哼一声，又命宜奴将姚惜儿召来。 “姐姐叫我来有什么事？”姚惜儿来得很快，却不知道原因。 “惜儿，我有一事要你帮忙。”林慧怡当即就把自己的想法说给她听： “田充仪百般设计把何贵人赶出兴庆宫，必定有所图谋。我想把你换进去，帮我盯着田充仪，看看她到底要搞什么鬼。” “我行不行啊？”姚惜儿这些年一直被林慧怡庇护着，压根儿没参与什么争斗，这样骤然让她帮忙，难免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而且我也会多派几个人帮你的。”林慧怡安抚了几句，又说：“你要是实在不愿意也没关系。” 因为姚惜儿是因为她才被宇文晟弄进宫的，所以这么多年她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不太想逼着姚惜儿为她做什么。 但姚惜儿也是个知恩图报的，犹豫了一下也就答应下来：“我能有这么多年的好日子都是托姐姐的福，既然今天姐姐有事相托，妹妹自然不能推拒。” “多谢妹妹。”林慧怡很是欣慰，与她商量了一会儿对策，便确定下来。 随后，她就传令给兴庆宫，让姚惜儿住进原本何贵人的屋子。而何贵人便换去对应的长乐宫，让庄小娘照顾她。 第634章 坚持 精心准备的计划又被搅黄，田充仪简直要被林慧怡气死。 想到林慧怡特地将姚姬换过来，必定比原来的何贵人还要难缠，她恼火地掀了侍女端上来的汤药。 才熬好的汤药烫得很，端药的宫女却来不及清理手上的红肿伤患，忙不迭地跪地求饶：“娘娘恕罪！娘娘息怒！” “滚！”田充仪厉声呵斥，跟着又骂了一声：“没用的东西！” 贴身侍女同英赶紧招呼了几个人来收拾地上的碎渣子，又训斥那端药宫女：“还不快去再熬一碗来，耽误了娘娘的身体，我要你的命！” “是，是。”端药宫女躲都来不及，手忙脚乱地小跑出去。 “娘娘别生气，免得坏了身体。太医可说了，您才小产，必须要保持心情平和安定。”同英给田充仪倒了杯茶，劝道。 “哼！皇后这样坏我的好事，我哪儿平静得下来！我好不容易才弄走了个何嫔，她又弄进来了个姚姬。” 田充仪紧紧捏着茶杯，骨节处都透着白，足以可见她的愤怒。 “娘娘，哪有什么事是能一蹴而就的。皇后坏您的事，您养好身体再还回去不就报仇了。”同英又劝。 “可公主娘娘还被关着，我们朝鲜妃嫔群龙无首，还不让童修媛那群女真蛮子抢了先。”田充仪心里有气，又将手里的茶杯扔了出去。 “娘娘！”同英惊呼一声，忧虑地劝阻：“娘娘，仔细让外头的人听见跟皇后告状。” 如其所担心的，兴庆宫掌司女官的声音在外响起：“做事小心点儿！我听见你们都砸了两回东西了。充仪娘娘还要静养，这样莽撞马虎冲撞了娘娘，皇后娘娘也要治罪！” “哎，奴婢记住了，刚才是不小心，以后不会了。”同英担心田充仪沉不住气，抢在她开口前告了罪。 等人走了，同英才回过头来劝她：“娘娘，您也知道皇后盯着咱们，就更要小心才是。 要让她知道了，还不找您麻烦。那样，朝鲜妃嫔就更无人领导了。” 田充仪勉强被她说服，却又生起上一届朝鲜贡女的气。 “亏得李华妃还是我国翁主，权氏也还在朝鲜经商。呸！竟都是些狗贼，没一个好东西！” “她们背叛君父国家迟早要遭报应，娘娘别为她们生气。”同英只得又劝。 田充仪不依不饶，挨个儿寻错处：“皇上也是个懦夫！单就好色，有事求他就各种推诿，还要顾忌皇后的脸面。 呵！皇后不就是他扶上位的，他说什么皇后敢反对！分明就是不肯把翁主娘娘放出来！” “我的娘娘啊！皇上您也敢指摘，要让人听见，别说咱们，就是远在朝鲜的田家，还有大王也要受惩罚的。”同英慌乱地想去捂她的嘴。 “哼！”田充仪白她一眼，但好歹是不胡说八道了。 “娘娘，兴庆宫传来消息，田充仪正窝火闹着呢！说是砸了两回东西。”菊英一边捂嘴偷笑，一边进了里屋。 林慧怡闻言嗤笑一声，志得意满道：“既然窝火打砸，就说明她气得不轻。脑子不清醒就会出错，咱们且等着吧。” 说罢，她又叮嘱菊英：“让老嬷嬷们盯紧点儿，别让李安妃和裴恭嫔偷懒。胆敢反抗就说我的意思，免她们一顿饭，一日两餐。 我估摸着过不了半个月，皇上就要赦免这两位了。我可得抓紧时间，让她们受点儿教训。” “我这就去。”菊英乐得这两人受罪，喜笑颜开地出去传令。 这边宇文攸仔细思考了几天，心里还是放不下，过来和林慧怡倾述。 “你真的想清楚了？”林慧怡带着探究的目光瞧他，又劝：“你才十五，离正式谈婚论嫁还有两三年，不着急慢慢考虑。” “不用考虑了，我想清楚了。管娘子虽然不喜欢我，可我还是不愿放弃，我还想再争取一把。”宇文攸坚定地回道。 “唉……”林慧怡无奈地一叹，看着他觉得心里有些难受，“攸儿，这条路本就艰难，何况管娘子还不接受你，又何苦呢？” “儿子想跟从自己的本心，这份感情我不想就这么丢弃了。母亲你也说了，管娘子很可能是慑于身份之别才拒绝我，我还是有机会的。”宇文攸又道。 “啊？”林慧怡一愣，下意识就要泼他一盆冷水，但对上他那双澄澈莹亮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只叮嘱道： “你要这么想也行，不过管娘子毕竟没那个意思，你就算要争取，也得循序渐进，不要唐突了她。” “母亲放心，儿子记着了。”宇文攸点头应下。 “还有，宫里人多眼杂，虽然你们年纪差距大，外人未必会朝这个方向去想，但还是要注意别让人看见了。 对你是没什么影响，但管娘子是寡妇，未免会被人戳脊梁骨，为了她你也要谨慎些。”林慧怡又道。 “儿子有分寸的，母亲不要太操心了。”宇文攸郑重回道：“我会打出求学的旗子，尽量在凤仪宫和她见面。” 说完他顿了顿，又问：“母亲，嫣姐姐那儿该怎么回复？” “你只要坚定自己的心去做，其他的事有我那！”林慧怡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放心。 确定宇文攸的心意，她隔天就将林姑妈宣进了宫。 “攸儿说他年纪还小，和嫣儿也只有姐弟之情，只能辜负两位长辈的美意了。” 到底是儿子的私事，林慧怡也没到处乱说，只找了个借口。 “既然舒王殿下没这个意思，我们也不再坚持了。”林姑母是个爽快人，见小辈不同意也就放手，没必要和他们闹得不愉快。 “为表歉意，等问过了嫣儿的意思，我就请皇上下个帖子，请来京畿附近的青年才俊，凭嫣儿自己挑选。”林慧怡还是高兴的，于是提议。 “那敢情好，有陛下的旨意，自然能汇集天下才俊。”有她这句话，林姑妈欢喜极了。 隰城郡君也不是非宇文攸不可，人家没这个意思也就作罢，答应了林慧怡的方案。 第635章 安阳伯府 到底也算是自家亲属，又是皇后开的口，宇文晟也就没推拒，隔天就发了道旨令，为隰城郡君选婿。 京里得到消息的人家反应各异，不过知道隰城郡君的来历背景，他们大多还是想要努力一把攀附上隰王，甚至是其背后的皇后林慧怡。 于是，但凡家族中有合适的青年男儿的人家，纷纷报名参选，倒弄得跟公主选驸马一样盛大。 然而有一家人听见这个消息可高兴不起来了。 申青梅、申青柳两姐妹的亲祖母，即安阳县伯太夫人扈氏，忍不住锤了下几案，把杯中的茶水都震了出来，洒了一桌。 “母亲息怒。”申青柳之母，现任安阳县伯夫人西氏战战兢兢地起身，边说边捧起她的手臂，防止她的衣袖染湿。 扈氏此时却没功夫搭理她，自言自语地说：“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接到风声，隰王府分明是有意要把隰城郡君许给舒王的。” 西氏只道：“可能是他们听错了吧。隰王妃是林皇后的姑妈，关系亲厚，她们若真有此意，皇后岂会不答应？” “不可能。这个消息京里许多人家都听说了，宫里不是也有传言？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导致这桩亲事给取消了。”扈氏笃定地摇头。 “难道是皇后不满意？可隰城郡君是她外甥女，跟舒王结亲，有什么不好的。”西氏纳闷儿了。 扈氏皱眉凝思，自顾自地说：“只有林皇后反对，这桩婚事才会有变，也只有她才能说服皇上下旨为隰城郡君选婿，这是一种补偿。”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论正确，于是眉间染上怒气，冷笑道：“我就知道这个卑贱女子是个表里不一的，才不是真心待舒王好！” “母亲，这话从何说起？舒王不是说皇后待他跟亲娘一样吗？况且……她还一直有给玉儿祭祀。” 说着，想起自己苦命早亡的女儿，西氏就忍不住流泪啜泣。 “哭个屁！”扈氏骂了一声，又道：“梅儿、柳儿都是她害的，不过是这会子假惺惺做给人看罢了！偏你这个没脑子的蠢货还信！” 西氏不敢反驳婆婆，只用绢帕捂嘴，无声垂泪罢了。 “必定是皇后心胸狭隘，看不得舒王好了，不想给他挑个好老婆，故意推了这桩亲！”扈氏仍然不放，骂骂咧咧的。 西氏也不敢劝，只等她骂累了，才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杯茶。 扈氏勉强消了气，一双眸子眯起，冷声道：“派人去给宫里报名，就说我许久未见舒王心里想念，请皇后娘娘恩准入宫探望。” “是。”西氏见她有主意，也不敢多话，照做便是。 林慧怡也没在意，她可从没起过，阻拦过安阳伯府联络宇文攸的念头。好歹是生母的娘家，来往来往也不是坏事。 因此当然就准了，既是见外曾孙的，她也不跟着，只让几人在宇文攸屋里聚。 只是几人好像是有什么没谈拢，扈氏和西氏走前来告辞的时候，脸色不太好。 林慧怡刚想去问问宇文攸，就见他带着一脸难色走了进来：“母亲。” “怎么了？是不是她们为难你了？”林慧怡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又疑惑地看着他问。 “曾外祖母和大外祖母跟我提到了成亲的事，问我为什么没答应与隰城郡君结亲。”宇文攸迟疑了半晌，才老实回道。 “原来是为了这事过来。”林慧怡冷哼一声，又问：“那你怎么说的？” “儿子照着你的嘱咐，只说自己还小也和嫣姐姐没有儿女之情，想再等几年。”宇文攸又道。 “这不是很正大光明的理由吗？那她们走的时候脸色还那么难看。”林慧怡蹙眉，有点儿无语。 “就是因为这个，曾外祖母硬说我是被母亲你诓骗了，错过这桩好婚事，还说我现在就是正好的年纪，再拖就让我没得好妻子可选。”宇文攸说罢，担心地抬头看了眼林慧怡的神色。 “呵！”林慧怡被气笑了，只道：“那攸儿你信她们的这番说辞吗？” “儿子当然不信，母亲对我如何，我自己才是最清楚的。”宇文攸肯定地摇头。 林慧怡欣慰地笑笑，“你知道就别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安心跟随你自己的意愿，追求你心目中的好妻子。” “好。”宇文攸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皱眉说起：“只是曾外祖母临走时说，要亲自给我挑选王妃。她是长辈，我不能强硬拒绝。” “这个你放心，以后她们再来，我先见。一切无关的事，母亲都为你挡着。”为了儿子的终身幸福，林慧怡心甘情愿来应付这个麻烦的老太太。 “攸儿多谢母亲，慈母舐犊之情无以为报，日后一定全心全意孝顺母亲。”宇文攸愁云散开，当即就行了四拜大礼。 林慧怡把他扶了起来，叹道：“你四岁起就没了亲娘，皇上把你送来，从此你就是我的儿子。母亲为儿子保驾护航，不是应该的吗？” “母亲……”宇文攸眼眶有些红，俯下身用力保住了她。 林慧怡先是一惊，却也适应下来，摸着他的后脑勺，调侃着说：“好了，都是要成家立业的少年郎了，可别为这点儿事哭鼻子啊。” “好。”宇文攸吸了吸鼻子，郑重地点了点头。 林慧怡说到就会做到，自那以后，但凡安阳伯府的人进宫，她都不会让宇文攸单独接见。 而且往往是她先在凤仪殿见了客，好半天才会把宇文攸叫出来，不等来人提出独处，就让宇文攸回去。 就算扈氏不乐意，要求单独和宇文攸说话，她也以“攸儿醉心学业，皇上布置的课业繁多，夫人还是改日再来”为名，将她们请了出去。 反正她们也没什么机会见到宇文晟，林慧怡拿他当幌子可是秉持着，不用白不用的至理名言。 至于她们为此反抗造次，林慧怡则是完全不在乎。她堂堂一皇后，难道连一个诰命夫人都治不了不成。 当然看在宇文攸的面子上，她也不会太过分，至多是教训几句，连续几次不准她们进宫而已，也就是丢丢脸的问题，伤害不大。 在吃了几回亏之后，安阳伯府的女眷就再不敢胡来，只能夹着尾巴做人，给宇文攸订亲的事也就黄了。 林慧怡很是愉悦。这就是皇权至上的结果，任凭你家世再横，教训你也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第636章 感同身受 “启禀皇后娘娘，宫外传来消息，同国公主突发血崩之症，太医救治无术，于申时初薨了。” 这天林慧怡正在处理马才人回宫的事宜，却听见这声通报，惊得她摔了手中的狼毫笔，墨点溅得四散。 来人是项司言，行色匆匆的模样，满头大汗，想来是刚听见这消息，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什么！”林慧怡大惊失色，宇文梨半个月前刚产下一名男婴，虽然听说是有些不好，却没想到竟然去得这般仓促。 她慌急火撩地站起来，一边换下金玉首饰，一边问：“沈夫人那儿通知了没？还有皇上呢！” “奴婢都派人去通知了。”项司言应了一声，又道：“请问娘娘，丧服该如何配置，奴婢一道告知六局女官。” “按规矩就行，皇上若有添置自会通知你们。”林慧怡忙着换上素白的衣饰，打发了她就坐上步辇赶往长杨宫。 还没等进门，里头的哀嚎哭声震天，听得人心碎。 林慧怡忍住泪意，扶着彩月的胳膊跨过门槛，刚一走进寝殿里屋，就看见沈夫人趴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拜见皇后娘娘，我们娘娘实在肝肠寸断，方才已哭背气过一回了。不能给娘娘请安。”一名宫女抹着泪上前请罪。 “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说罢林慧怡赶紧上前，一把扶住沈夫人劝慰：“梨儿自小聪慧善良，此番突逢大劫，必是归去天界成仙了。姐姐万万要节哀，别伤了自己的身体。” “妹妹，我在这宫里苦熬了二十年，为的就是这个女儿啊……如今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何能节哀？ 妹妹你告诉我，我怎么能节哀，如何节哀啊！”沈夫人依偎着她，声嘶力竭地哭诉着，拍打着。 林慧怡看着她不住地哭喊呼唤着宇文梨的乳名“囡囡”，由此不禁想到自己的儿女。若自己也碰到这一天，必定也像她这样悲戚。 跟着又听见她说着要和宇文梨一起去了，林慧怡又忍不住想起王思娣，也是失去女儿生无可恋，最后选择了自尽。 她心里一酸一慌，赶紧找了个借口：“梨儿虽已去，可她还有个孩子。那孩儿如今一个月不到，正是要人照顾的时候，你这时候倒了可怎么行？” 沈夫人却不仅不听，还反而恨上了那个只见过一面的外孙：“都是那孩子！就为了他，把我的囡囡断送了！” 林慧怡能理解她此时的迁怒，却仍尽心劝慰：“就因为这个，你就更要代替囡囡的遗愿，好生照顾他，让囡囡安心啊。” 沈夫人哭音一顿，显然是听懂了她的意思。 她便加大力度，又道：“驸马虽是他的生父，可男人都是粗枝大叶惯了的，如何能照顾好如此幼小的婴儿？ 万一有个闪失，让囡囡拼命留下的这块珍宝遗失，岂不枉费了囡囡的心血性命？姐姐，你想想吧。” 沈夫人确实如林慧怡所想，停住了哭嚎，只是无声地流着眼泪，眼睛还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姐姐……”她刚准备再劝几句，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声。 林慧怡猛地扭头，眼中蓄起浓浓的怒气。居然敢在这种场合撒野，看来她平时真是太过宽纵了。 正想着，她就站起来，一路阴沉着脸走到院中查看。 原来是沈夫人的双生妹妹沈容华，正与裴恭嫔和韩夫人争执，边上另有一群妃嫔在劝和。 “闹什么！在这地方撒泼，活得不耐烦了！”她顿时郁气上涌，爆喝了一声。 见裴恭嫔不服，还想上诉，她又喝了一声：“我不管你们今天为什么吵，再不闭嘴，我就让你们知道什么是规矩，什么是礼法。” 说罢，她又指向沈容华：“你亲外甥女刚刚去世，你姐姐在里头哭得死去活来，你还有闲心在这儿和人争闲气，简直就是无情无义！” 随后，她又指着参战的韩夫人和裴恭嫔警告：“往日我是对你们太宽了，让你们无法无天到，竟然在这种时候挑事。等同国公主的丧礼完了，我再找你们仔细算账。” 见林慧怡眼睛都快红了，确定是气得不轻，就算是嚣张跋扈惯了的裴恭嫔，也识相地闭嘴了。 尝过林慧怡的亏，她是清楚地知道林慧怡不会有什么忌惮，说要惩治她就一定会做到。 韩夫人和沈容华和她处得更久，自然更加清楚这一点，因而全都是毕恭毕敬的。 看她们老实下来，林慧怡才拂袖回去。 而就在刚刚这段时间里，沈夫人已经细细思考过她的话，不再无谓的哭喊，反而主动迎了上来。 林慧怡一惊，见她虽然强撑着站立行走，脸上却还带着哀凄，赶忙问道：“沈姐姐，你这是？” “妹妹，我想通了，你刚才的话说得很对。囡囡是走了，却留下了一个孩子，是留给我的。 我要好好把他养大成人，让囡囡知道，娘会一直爱着她。”沈夫人眼中噙着泪，声音沙哑地说。 跟林慧怡一起进来的几位关心她的妃嫔纷纷松了口气。 柳贞妃小声叹了一句：“沈姐姐想通了就好。只要还有希望，她就不会倒下。” 林慧怡却又升起一股慌乱感，她刚刚拿这个做借口激励沈夫人，只是让她振作起来。 但是如果沈夫人将照顾外孙长大成人作为人生目标，作为生活唯一的希望，这同样也不是好事。 孩子有多容易夭折她们谁都清楚，又如何能保证宇文梨的这个孩子能顺利长大？ 若这孩子夭折，那沈夫人又以什么信念活下去呢？ 但此刻却容不得她细想，沈夫人已经跪到她跟前。 “我祈求皇后娘娘，帮我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让我得以出宫看囡囡最后一眼，让我看着她下葬，让我可以将孙儿接入宫照顾。” 林慧怡轻叹一声，立即将她扶起，道：“我当然会尽力帮你争取。皇上也并非不近人情之人，他肯定会答应的。你放心，啊？” “谢皇后娘娘。”沈夫人又落下两行泪，想要再拜却被她拦住。 林慧怡扶着她坐下，叹道：“不必言谢，我是感同身受。” 第637章 算账 刚失去了女儿，即使自己对沈夫人已经没什么感情了，宇文晟还是答应了下来，就当是对女儿的最后一点儿父爱。 因此，林慧怡几人根本没费什么口舌就达到了目的。 除此之外，宇文晟也按着规章赐给宇文梨谥号，称为同国德惠公主，又赐给了她幼子同国公的爵位，算是了却这一场父女之情。 自此，沈夫人就天天带着年幼的外孙，窝在长杨宫里，除开年节祭礼等必需场合，就甚少出现在人前了。 当然这是后话，如今同国德惠公主刚去，她还满心伤怀，虽有抚养外孙的意志支持，却也抵消不了中年丧女的伤痛。 林慧怡也劝不了她，只能帮着主持了宇文梨的丧礼，又给她多安排了几个贴心的宫人伺候。 除服后，她这才回过头来计较，当天韩夫人、沈容华和裴恭嫔的无礼之举。 “怎么，都这么跪着，是知道错了？”她叫了起，这三人却一个都没敢动，于是冷笑了一声。 韩夫人最是识相，赶忙稽首拜下，口中说着：“妾身当日便已知错，不该为一时私怨，惊扰了丧女的沈姐姐，还请皇后娘娘饶恕。” 沈容华和裴恭嫔还要强硬些，只说认错，却不说自己错在哪儿。 林慧怡看了看三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又说：“韩夫人似乎是真知错了。可我看有的人却是阳奉阴违，心里不服得很那！” 沈容华和裴恭嫔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但也不接话，权当做没听到罢了。 “呵！跟我这儿装傻也没用，我说了要找你们仔细算账，可不是说着玩儿玩儿的。”见她们充耳不闻，林慧怡也没了兴致和她们好言好语。 “韩夫人，你既有悔意，那就把当时的事说给我听。若是没有错漏，我便将你的惩罚减一等。” 说着，林慧怡就看向了略有些得意的韩夫人，眼中含着警告，意即“你若胡说八道就从重处置”。 “是，妾身遵旨。”韩夫人可不想挨罚，那也太丢人了。现在林慧怡肯被她机会，她自然也好把握才是。 她站起身，炫耀一般向下瞥了一眼还跪着另外二人，嘴角含着笑。 裴恭嫔自小争强好胜惯了的，哪里受得住别人的炫耀挑衅，直接就不屑地哼了一声，扭头不看。 沈容华则是一脸淡漠，好像对此浑不在意。 “说吧？”林慧怡懒得看她们眉来眼去，直接开口催促。 韩夫人应了一声，又道：“当天妾身收到公主薨逝的消息，桂儿念着姐妹情，急急催着妾身去了长杨宫。 谁知就正好在寝殿门口碰到了沈容华和裴恭嫔。许是恭嫔还记恨着，那次妾等言语上的冒犯，一时失了分寸嘲讽起来。 妾身见她话中涉及到刚刚英年早逝的同国公主，就想出言调和。可裴恭嫔也不肯给妾身面子，连带着妾也被挖苦。” 她这话实际上还帮裴恭嫔掩饰了一点。其实当时裴恭嫔说得可难听，才引得沈容华那样不管不顾地当众和她争吵。 韩夫人起先真是无妄之灾，因为女儿襄阳公主宇文桂惦记着姐姐，就算是被裴恭嫔挖苦了，她也没打算回嘴的。 然而她那些调和忍让的话，不仅没起一点儿作用，还让沈容华也针对她冷嘲热讽的。 本来她还想忍让，却在听见沈容华那句话的时候终于憋不住了。 “韩夫人别着急来看笑话，须知风水轮流转。今天是我们家的囡囡遭了灾，指不定哪天就轮到你家了。” 她这样简直就是在诅咒自家闺女了，韩夫人哪儿还能忍，气上头不管女儿的劝阻，直接嘲讽回去： “你们同国公主英年早逝，焉知不是你们两姐妹平日做多了坏事，老天爷报应到她身上的？” 尤其是她还记得上次说裴恭嫔闲话的时候，沈容华也不停地奚落自己，算计得最后她们倒是躲过一劫，自己却被宇文晟骂了一通。 而沈容华本就不怕她，当然也不退让，就这么跟她吵了起来。 裴恭嫔也乐见两人内讧，得意忘形了就在两边煽风点火，唯恐闹得还不够大。 然后就是林慧怡听见动静出来查看的那一幕了。 “若你糊弄我，也跟她们同罪。”林慧怡听完只对她警示了一句，又问另外二人：“韩夫人所言可是事实？” 裴恭嫔见她有意避开自己的错处，也不管她是如何打算，既然有利于己，也就记了这人情，“是。” 沈容华见她答应得这么顺溜，心道这两人可是不计前嫌，结盟了？她斜眼瞟了两眼二人，鼻中轻哼。 “沈容华，我问你呢？”林慧怡冷声催道。 “是。”沈容华也懒得和她们浪费口水，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反正没有宇文晟的旨意，林慧怡也不会真给她们什么惩罚，大惩小戒都看多了，没什么意思。 见她这态度，林慧怡微微蹙了蹙眉，也没在意，只道： “既然你们不遵礼数，需得好好学学，那就给我去抄《大渝会典》礼部七十五卷，限期两个月。” 说着，她又冷笑一声：“可别想着偷懒儿找人代替，我会检查。若有字迹潦草，偷奸耍滑的，那就再抄十遍。” 闻言，裴恭嫔和沈容华二人都有些愠怒。 《大渝会典》近两百卷，共两百万字，平均一卷下来也有一万字。礼部七十五卷就算她们一天抄两万字，也要四十天，而且是废寝忘食才能达到。 林慧怡只给出了六十天的期限，还不准找人代笔，或是草草交差，这不就是为难她们吗？ “韩夫人并非寻衅者，便只抄十遍宫规，也是两个月为期。”林慧怡又道。 “多谢皇后娘娘，妾身一定谨记不再犯了。”韩夫人福身应下。 “你们俩不服气？”林慧怡又看向那迟迟不肯接旨的二人，“可是要我请皇上来？不过我怕到时候，就不是简单的抄书就能了事的了。” 她是没有擅自升降妃嫔的权限，只能搞禁足抄书这种小惩罚。 她只是懒得去找宇文晟，但不代表宇文晟听了她们这些事迹，会轻轻放过。 见她拿宇文晟作威胁，裴恭嫔和沈容华也不得不认下。 林慧怡轻蔑一笑，道：“那就请回吧。我每天会派人去检查，字迹草率，前后不一的要重抄，听明白了？” “是。”三人起身，其中两人怀着怨气离去。 第638章 循循善诱 等处理了这些人，林慧怡才继续之前暂缓的马才人返宫一事。 “马才人不肯回宫，拖到了现在。梨儿的丧礼也只是给了祭礼，人没来。难道她是真的留恋西苑？” 彩月回道：“听西苑的宫人说，两个多月来马才人从早到晚都停不住，西苑都被她逛遍了。上山下湖都干过了，看起来是真喜欢。” “那也确实是个野女子。”林慧怡轻笑，又道：“难怪之前上书自称染病，原来是想在西苑继续玩儿。” “姐姐，那还把她召回来吗？”彩月又问。 “召吧，这些天她都没继续找借口拖延了，大约也是准备回来了。”林慧怡说着，又道：“毕竟哲陈部还等着她光耀部族呢！” “说的也是，之前看马才人的言辞，也还是有要争一争的意思。”彩月点头。 “嗯。这样充满野性的女子宫里可不多见，等她回来了再考察一下她的品性。若没问题，咱们也帮一把好了。”林慧怡笑道。 “你就想看热闹，想玩儿。”彩月戏谑笑道。 “能玩能笑也得趁早。”林慧怡忽然一叹：“你看沈姐姐，才过了几年舒心日子，梨儿忽然又去了。恐怕后半辈子养大外孙，就不剩多少了。” “姐姐这是欲要享受天伦之乐？不如我去把哥儿姐儿们找回来，让他们好生承欢膝下。”见气氛有些伤感，彩月忙嬉笑着转移话题。 “别胡闹了。”林慧怡忍不住笑，“他们这会儿都忙着读书，我可不想耽误了他们的学业。晚上再说吧，顺道把夏生也叫来。” 梨花刚把水果端进来，听见她这一句，便道：“娘娘是在说姐儿们？她们可没去读书，我刚看见在带收哥儿、桑姐儿玩儿呢！” “她们经常去帮忙看护么？”林慧怡眉头一皱，忙问。 “应该是吧，我都看见好几回了。”梨花答道。 “姐姐，怎么了？其中可有什么不妥之处？”彩月见她神色有异，疑惑问道。 梨花也不明所以地看过来。 “好好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不去读书学艺，照顾弟妹算什么回事？咱们又不是那些平头百姓，家里有农活，大人分不开身。”林慧怡觉得不好，起身就要亲自过去看看。 “姐姐原来是担心这个。不过我看他们是姊妹情深，一次两次碍不着什么的。”彩月连忙开解。 “梨花不也说有好多次了吗？这样必定会荒废正业。”林慧怡摇头，又问梨花：“她们在哪儿？” “就在小花园里。”梨花赶紧在前带路。 林慧怡走到小花园边上，就看见宇文槿和宇文楠各牵着一个弟妹，在花丛里嬉闹。 确实是一副姊妹情深的画面，若是她平时看见，心里只会欣慰，他们兄弟姐妹关系亲密是好事。 但现在，她虽然不觉得是什么坏事，但也不愿随其放任。 因而，林慧怡几步上前，面带微笑地拦住他们：“你们怎么到这儿来玩儿了，也不叫上我。” 三声“母亲”一声“娘”，把她心里的不悦彻底浇灭。 “我和团圆是看母亲每日为宫务操劳，前儿三姐姐又去了，你肯定很忙，所以想为你分担一些。”作为姐姐的宇文槿先答。 “是啊，况且弟弟妹妹都很乖，我们也很喜欢他们。”宇文楠笑着附和。 林慧怡腾开搂着宇文收和宇文桑的手，在这两个懂事的女儿头上一个摸了一把，感慨万千：“真是母亲的好女儿，我很欣慰。” 两个小姑娘当即就笑开了花，分别坐到了弟妹身边。 “不过雪孩儿、团圆，母亲其实并不赞同你们这么做，知道是为什么吗？”林慧怡忽然话锋一转，看着她们微笑。 小姑娘们对视一眼，随后一齐摇头，眼中满是惊疑不定，似乎在担心自己做错了，给她惹麻烦。 “因为你们还小，自己都是孩子。作为兄姐，偶尔帮爹娘照顾弟妹，这是你们血浓亲情的表现，是值得表扬赞美的德行。” 林慧怡说着，哄了哄捧着一朵花给她看的两个小的，又继续讲理： “但是，那是在爹娘实在抽不开身的情况。并且咱们这种情况，不需要你们为了照顾弟妹，而荒废自己的正业，知道吗？他们有奶娘嬷嬷看护。” “可是我们没有荒废学业，娘，我和姐姐都是下了学完成功课后，再来的。”宇文楠勇敢地为自己辩解。 宇文槿也点着脑袋，认同她的说辞。 林慧怡见她们都是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完全没意识到这其中的问题所在，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声。 她只能循循善诱：“槿儿、楠儿，我问你们，知道你们的兄弟，攸儿、敞儿、敦儿、敬儿，他们都去哪儿了，去做什么了吗？” “八哥哥带着十五弟、十六弟去读书了，十二弟也在东宫上学。”还是大胆些的宇文楠回答。 “攸儿有叫你们一起吗？”林慧怡点点头，又问。 见二人点头，她又抛出了一个问题：“那你们为什么不和攸儿一起去，难道是你们不爱读书吗？” “不是的。”两人齐齐摇头，“其实我们都很喜欢看书，也爱听故事。” “是啊，你们都是爱读书的孩子，那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呢？”林慧怡甚是高兴。 二人先是挠头，相互看着对方，又齐齐摇头说不知道。 林慧怡笑起来，极力诱导她们说出问题本质所在： “你们都是大孩子了，应该明白的。再仔细想想，比如听见别人怎么评价你们兄弟姐妹的，比如别人对你们的期望。” 宇文楠想了想，老师答道：“太傅，还有各位老师，总说兄弟们是男孩子，要学的东西更多，对他们也更严厉。 但是对我们这些女孩儿要宽容得多。我们的伴读、宫人也不一样，我听静安说外面有的人家都不让女儿读书识字。” 宇文槿迅速明白过来，迟疑着问：“母亲的意思是，因为人们对我们的期望和要求不同，所以我们自然而然就拒绝了额外的学习？” “楠儿，你同意槿儿的看法吗？”林慧怡没着急回复她，只问宇文楠。 第639章 何其荒唐 “我，我觉得姐姐说得对。”宇文楠仔细思考了片刻，才一脸肃然地回复： “就像我们和兄弟们之间用的教材都不尽相同，虽然都有四书五经，我们女孩儿却多出了《女则》、《女戒》这些书。 而且，先生们对我们的教授重点也不同，对我们公主总是强调恭顺守贞，而从来不会这样要求其他兄弟。” 宇文槿听得直点头，又见林慧怡带着浓厚的赞赏之意，便也放开了说： “妹妹所言甚是。不仅如此，太傅这些老师都是男子，似乎对我等女子总有几分轻视，不如管娘子等女先生，对我们兄弟姊妹皆是一视同仁。” “看来你们已经明白了这个世间隐存的道理。”林慧怡听完她们的陈述，深深的笑意弥漫整个面部。 “刚才团圆提到，你的伴读张静安曾说，外头有的人家都不许女儿读书识字，其实这才是普遍现象。 世人皆言，女子通文识字，而能明大义者，固为贤德，然不可多得；其它便喜看曲本小说，挑动邪心，甚至舞文弄法，做出丑事，反不如不识字，守拙安分之为愈也。 他们以女子无才便是德为至理名言，找出几样红颜祸水来佐证，却从来看不见，古往今来的男子，有几人济世救民，又有几人祸国殃民，诸如杀人屠城的罪行，更比比皆是。 即使他们看到了，承认了，却也不肯以此来作证男子反不如不识字，应该守拙安分。何其荒唐也！” 宇文槿、宇文楠两姐妹全神贯注地听着她这番“将人引入歧途”的话语，并不住地点着头，深以为然。 “所以，已经看透这一歪理的雪孩儿、团圆，你们不能再拘禁于此。世人不许女子读书，我们就偏要读，还要读得比男子还好。” 林慧怡慷慨激昂地说完，又平静下来，道：“而且你们是非常幸运的，出生在世间最富贵，也是奇书古籍最多的地方。 爹娘也不反对你们读书学艺，这是这世上绝大多数女子所没有的良好基础。我希望你们珍惜，好好利用。” “知道了，母亲。”两姐妹一齐应下。 “至于照顾弟妹，头一层有奶娘嬷嬷照看，母亲也会抽空陪伴，无需你们操心。”林慧怡又说： “而且说实话，这世上的女子，几乎所有最终都会成家，大半辈子都在相夫教子中度过，为别人而活。 你们也一样，以后养育孩子的时间多得是。趁现在还是姑娘家，别浪费光阴，好好为自己而活。” “可是娘，我有一个问题。”宇文楠突然发问：“若果我就喜欢相夫教子，不爱读书学艺，那我算错吗？” “团圆，你不要把相夫教子想得太美好了。”林慧怡无奈一笑，叹道： “这男人啊，最是心口不一，又要求多多的。他既要女人贤惠持家、相夫教子，也要女人知情识趣、红袖添香。 若你谈古论今、舞文弄墨，他就嫌你不守妇道、牝鸡司晨。可若你大字不识一个，他反而又觉得你没有情趣，要去寻几个红粉佳人。” “母亲，世间男子皆是这样么？”宇文槿呆愣了一瞬，眉间含着忧愁。 “兴许并非每一个男人都如此，却也能囊括其中十之九了。”林慧怡回道。 宇文楠忽然嬉笑了起来，又问：“那爹爹也是如此吗？” “这还用问？你们可曾听过这六宫嫔妃有哪个妄议朝政的？”林慧怡嗤笑一声。 宇文槿拉了宇文楠一把，牵着她起身行礼：“女儿必不辜负母亲教诲，这就去读书学艺，也把姐妹们叫上共进退。” “好。”林慧怡见她们都是真的明白了自己心意的，畅快了许多。 二人正要走，她忽然又将她们叫住：“对了，芽儿好几个月没来玩儿了，你们顺便帮我问问，可是我们这里谁得罪她了？” 宇文橘自从经历过陆贵妃难产一事后，就再也没单独和林慧怡见过面，往日她可是时常来玩的。 “哦，十三妹妹总说她要陪娘亲陆贵妃娘娘，现在都很少出来了。”宇文楠帮妹妹解释了一句。 林慧怡闻言心下一叹，那次的事果然在宇文橘心里留下阴影了，恐怕一时半会还出不来，于是叮嘱二人： “唉，有孝心是好事，但也不能忘记了自己，才多大的小姑娘，成日窝在屋里可不好。你们做姐姐可要劝劝。” “知道了。”两姐妹答应着，手牵着手小跑走了。 林慧怡则留在小花园，代替女儿照顾宇文收和宇文桑。 “母母，看宝宝，看宝宝。”宇文桑突然扒着她，小嘴叭叭地叫着。 她口中的宝宝就是同国德惠公主的儿子，如今养在外祖母沈夫人那儿。最近林慧怡常去长杨宫，这几个孩子也经常往那边跑，也就熟悉了。 “舒舒1要看宝宝？”林慧怡捏着她的小手又问了一遍，见她点头，才命令这俩孩子的奶娘收拾东西，把该带的都带上，她便抱着俩孩子，乘着轿辇去长杨宫。 几人刚进长杨宫门，正好瞧见沈容华和一个新进妃嫔并肩往里走，一边还在说话。 似乎她二人完全没有隐瞒话中内容的意思，因此音量相当大，连林慧怡这边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拦住要通报的宫人，哄了哄有点儿着急的宇文桑，慢悠悠地跟在她们身后聆听。 “容华娘娘，夫人娘娘可是您的亲姐姐，公主也是您的亲外甥女，您这样纵情享乐，当心夫人娘娘怪您啊。” 这人无论是看背影还是听声音，林慧怡都没人出来，但可以肯定不是宫里的突出角色，而且这样捧着久已失宠的沈容华，多半地位不高。 “我才没姐姐那么笨呢！耗费了半辈子的光阴养大女儿，结果落得这么个结果。现在听了林皇后的话，居然还想接着养外孙？” 沈容华话中透着满满的不屑，跟着又“啧”了一声，接着说：“真不知道她图什么？自讨苦吃！” 1满语“susu”，意为紫红色、高粱，是满族女孩的小名。 第640章 庸妇 林慧怡听了这话眉头紧紧皱起，也奇怪沈容华为何对亲姐姐有这么大的恶意，她们俩从前不是挺好的吗？ 那低阶嫔御又说：“诶，娘娘可不能这么说。这世间哪个女子不担心晚景凄凉？没有儿女就是个外孙，总也好过没有后人依靠吧。 沈夫人娘娘这也是没有办法，娘娘您也该去帮帮她才是，日后那孩子自然也会孝顺您这个姨婆。” “呵，她就是太笨了！要我说，只要年轻的时候爽快享受了，老了没人依靠那就干脆自己去死，省得遭罪！” 说着，林慧怡就瞅见她侧过脸，脸上带着浓烈的讽刺意味，和那小嫔御笑道： “你以为后人就能对你好了？这世间的白眼儿狼多得是，亲儿女都有可能嫌弃你，何况是个外孙呢？ 万一含辛茹苦把那小兔崽子养大成人，却是个狼心狗肺的怎么办？不是白效力嘛！我才不帮！” 说完，她又慵懒悠闲地摊开双臂，左右挥动着，高声说道：“我如今也是五品容华，又有姐姐照应，吃床用度一概不愁。 我又早已失宠，既不用伺候皇上、皇后，还不用操心子孙后代，就该安享富贵，悠闲自在。我如今想干什么不可以，你说哈？” 她话还没说完，就因为晃悠的幅度太大，眼角余光瞟到了身后不远处的那一队人马。 见林慧怡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多半就是将她们的对话听得原原本本，她也不慌乱，镇定自若地走过去行礼：“拜见皇后娘娘。” 而她身后的低阶嫔御则是脸色煞白，跟过来的脚步也颤颤巍巍的。 林慧怡看沈容华这幅泰然处之的模样就觉得好奇，因而没有先搭理她，只问那个自己不认识的是谁。 “妾御女晁氏，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千秋万寿。”晁御女心中一悲，却也只能老实报名。 林慧怡猜得没错，还真是个低阶嫔御，估计还是进宫半年没见过皇上几回的。 刚才晁御女也没说什么不该的话，她也不会可以为难，便道：“你先起来吧。” 随后才问起沈容华：“刚才我听你话里话外的，好像对你姐姐很是不满啊……” “妾不过发几句牢骚，让你听见了而已。若说妾身对姐姐不满，倒不如说妾身为她感到不值。”沈容华轻笑了一声，回道。 “哦？怎么就不值了？”林慧怡笑看着她，又问。 “姐姐已将从前的二十年耗费在了女儿身上，整日殚精竭虑，生怕女儿磕着碰着了。就盼着自己老了有个依靠，可结果呢？” 沈容华哼笑着，似乎颇为惋惜，“都有了一回教训了，她还不收手，竟然还想再浪费二十年养外孙。这不是不值得吗？” “你这话倒也不无道理嚯。”林慧怡点着头左右踱步，又问：“要你是会怎么做？来给我算算这笔账如何？” “要是我，吃一堑长一智，这时候就该撂开手，反正他又不是没亲爹祖母的，我养了他有什么好处！ 再说如今我都四十岁了，再把个外孙养大，那都六十了！就是享福又能享几年？还不如趁现在还能吃能睡，尽情享受！”沈容华又道。 “你倒是看得开。”林慧怡叹了一口气，心里还是有点儿羡慕她能这么想，但话锋一转问她： “可你姐姐已经选了这条路，你刚才说自己有姐姐照应，何不帮她分担一二？这样你们俩不都能享受一会儿吗？” “受她照拂那是她理所应当做的，谁叫她是姐姐呢？我可不傻，才不为了那不确定事费尽心力。”沈容华冷然笑道。 “做姐姐就该照顾你吗？”林慧怡也算看清了，她就是个只顾自己享受的人，也不想多说，略过她径直去了沈夫人的寝殿。 沈夫人正在里间抱着外孙哄睡，好像没听见院里的动静，跟个没事儿人似地招呼他们坐。 那孩子还太小，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沈夫人把他放到床上，仔仔细细地掖着背角。 宇文收和宇文桑两个却不肯罢休，还嘟囔着要看宝宝。 林慧怡只好将两个孩子引到床前，让奶娘在旁边带着，又严肃地与他们约定好，不能打扰宝宝才肯放手。 随后她跟着沈夫人坐到一边闲聊，心里实在好奇，便问起了沈容华：“姐姐总也知道她的言行，为何却没个反应？” “她说的不也挺对，我反驳什么呢？”沈夫人幽幽一笑，轻叹道： “我们虽是一胎所生，可她从小就比我聪明，比我主意多。我是爹娘眼中的乖女儿，说什么就做什么，绝不问为什么。 可她不同，她从不肯吃一丁点儿亏，我有的她也必须有。可若是我想要她的东西，却绝对不行。” “你爹娘也这么纵着她？”林慧怡轻声问道。 “她聪明伶俐，学东西很快，能哄得爹娘开心，也能为他们出主意，自然是要宠着的。当然，在进宫这件事上，她也没能逃脱。”沈夫人回忆着往昔。 看她陷入了回忆，林慧怡也没有出声打断，就静默地看着她。 沈夫人忽然收回目光，与她对视，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很羡慕她。” “嗯？”林慧怡微微笑着回应。 “小时候羡慕她有爹娘宠爱，后来羡慕她的勇气。那么锱铢必较的小姑娘，竟然也曾有勇气反抗父母，要和一个穷秀才私奔。” 沈夫人淡淡地诉说着过往：“你应该也知道，我们是爹爹专门培养了进宫侍奉皇上的。那秀才便是爹娘请的书画老师。 从小到大只见过这一个年轻俊秀的男人，我俩其实都对他有意思。只是我没妹妹胆大，谁都不知道罢了。 我们渐渐到了年纪，朝廷也终于下令选秀，必须要入宫了。我已经接受现实，妹妹却抵死相逼，甚至要和秀才私奔。” 沈夫人说到这儿忽然大笑起来：“不过可惜，妹妹看错了人，那秀才是个软弱窝囊的，被爹娘一威胁就投降了。 妹妹知道被他抛弃后，在大雨里淋了一整夜，第二天就确诊风寒。爹娘心疼本想就此留下她，却反遭拒绝，她执意要入宫。” “倒是她的作风，刚烈又带着点儿疯狂。”林慧怡轻笑。 “是啊，所以我才羡慕她，敢做敢说，恣意放纵。”沈夫人说着，眼角滑过一滴泪，“可我这辈子，就是个庸妇。” 第641章 背锅 林慧怡在长杨宫待了许久，直到宇文收和宇文桑两姐弟玩儿累了，才起身打道回宫。 行至一片竹林近旁时，忽而听见一阵悠扬婉转的昆曲戏腔，隐隐约约，时断时续，林慧怡觉得很是悦耳动听，想再听听，便示意轿夫停下。 她轻轻放开两个孩子，让奶娘看护已经睡着的他们，随后轻手轻脚地下辇，靠近声音的来源。 等走近了，林慧怡才听清这段唱腔的内容，竟然是《怜香伴》！ 她就愣了一瞬，又与彩月对视一眼的功夫，戏音便停了下来，紧接着就是几声银铃般清脆的笑声。 与此同时，另一道温柔女声响起，与那唱《怜香伴》的女子嬉笑打闹起来。虽然用词遣句上与普通女儿之间并无不同，但听在林慧怡耳中，却有了别样的味道。 林慧怡深感窘迫，正欲悄声离去，却忽然被彩月一拉，顺着她的视线看向竹林的那头，就见宇文晟坐在御驾上浩荡而来。 她动作蓦地一滞，猛然扭头看向竹林里边隐隐绰绰的人影，耳边那欢声笑语还在。 她咬了咬唇，决心瞒住此事，否则恐会酿成大祸，于是示意彩月进去林子里寻人，自己则带着另外的宫人上去迎驾，拖住宇文晟。 “皇后，你怎么在这儿？没有乘轿辇，难道是来散步的？”宇文晟注意到她，吩咐轿夫降下御驾，与她打了声招呼。 “皇上真是说笑。凤仪宫离得可远，我就是散步也不能散到这儿来啊。”为了拖延时间，林慧怡便不紧不慢地与他寒暄。 “那你这是……”宇文晟还没问完，收、桑两姐弟就被奶娘抱过来行礼问安：“皇爹爹！” 林慧怡笑着将两孩子递给宇文晟抱，“这俩孩子闹着要看宝宝，就去了玩儿了会儿，我们这是刚从沈姐姐那儿出来。” “就这么稀奇他吗？”宇文晟一边搂着一个，低头逗弄。 “奴婢拜见皇上。”完成了任务的彩月福身行礼。 宇文晟说了句“免”，她就直起身来，对着林慧怡笑道：“启禀娘娘，那两个小姑娘怕生怯场，不敢与您相见。所以让奴婢跟您行个礼谢恩。” 林慧怡还没接话，宇文晟却疑惑地挑了挑眉，问道：“什么小姑娘？皇后这样温柔和善的，都还怕生。” “哦，是这样的。”林慧怡笑着说：“方才我们走到这里忽然听见一段昆曲，煞是好听，我就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刚才是让她去寻人的。” “哦？有那么好听？说得我也想听听了。”宇文晟来了兴致。 林慧怡见此，连忙给彩月使了一个眼色。 彩月便笑着回复：“启禀皇上、皇后娘娘，那俩姑娘年纪小，又未曾见过天颜，担心出丑污了圣上耳朵，不敢前来。 奴婢想到圣上与我们娘娘素来仁善，不愿为难宫人，就自作主张把她们放走了。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 “既是如此不听便罢了。”宇文晟也无所谓，能唱善念的戏子优伶教坊司多得是，不缺这两个。 林慧怡见他不再关注那两个宫女，终于放下了心，又随口问了一句：“皇上这是准备去哪个宫？” “我今晚点了赵惠姬的名。”宇文晟应道：“她怀了孕想见我也不直说，还是谢顺仪跟我提了才知道。” 林慧怡听他提及这两人，眉梢微挑，笑问：“谢顺仪和赵惠姬确实亲近，倒是一同进宫，也怀了身孕的乔贤姬显得形单影只的。” “乔氏？”宇文晟蹙眉想了想，却是摇头：“我倒没怎么注意。” 林慧怡闻言心里轻嘲，你当然没注意咯。后宫这么多美人，一天两个也轮不完。纵情声色的你，又哪儿会注意谁和谁是什么关系？ 不过她嘴上却笑着回应：“许是乔贤姬不易与人亲近，姐妹们都怕惊扰了她吧。” 说罢，她也不想再跟宇文晟浪费时间，向缠着宇文晟的那俩孩子伸手，“舒舒，页博肯1，咱们回去了。” “爹爹，走，走，回去。”两个小的不常见到宇文晟，并不愿意就此撒手，牵着他的衣袍想把他一起拉回去。 “爹爹还有事，改天再来和你们玩儿好不好？跟母亲回去吧。”林慧怡心中一叹，柔声劝说。 “不，母母，要爹爹一起回。”俩孩子不乐意了，开始揪着宇文晟撒娇撒泼。 林慧怡见此也无奈了，不再劝，只等着宇文晟的反应。 见到两个才一岁多的孩子撒娇，宇文晟有点儿心软，刚要答应又想到刚有孕的赵惠姬，觉得头疼，只好和他们讨价还价：“爹爹明天再陪你们玩儿好不好？” 林慧怡闻言心里忍不住轻嘲，抱着看戏的心理不打算出声。 但那俩小的可还没到讲道理的年纪，压根儿不听，见他不答应，就拉拽着哭闹起来。 宇文晟被闹得头都快炸了，又心疼哭得可怜巴巴的儿女，犹豫了一下就答应下来：“好好，爹爹今天陪你们，行了吧？别哭了啊。” 这倒是出乎林慧怡的意料了，居然为了儿女抛弃了和小美女相处的机会？这可真是难得啊。 在她惊讶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被哄住了，不再哭闹却也紧抓着宇文晟不放，像是担心他反悔一样。 “皇上，那赵惠姬那儿该怎么办？”林慧怡问道。 “黄振，你去告诉惠姬，就说今晚朕不过去了，明晚再去陪她，叫她好好养胎。”宇文晟做了决断。 黄振应下刚要走，他又补充了一句：“今晚的御膳做两份，一份摆在凤仪宫，另一份送去给惠姬。 另外再挑些缎子首饰赏给她，以作补偿，顺便给乔贤姬和、谢顺仪也赏几样。” “奴婢这就去办。”黄振有些意外他同时也赏乔谢二人，一边在心里担心赵惠姬会不会心里不舒坦，一边小跑着离开。 啧。林慧怡不禁在心里抱怨，这下赵惠姬必定认定是自己从中作梗，利用孩子把宇文晟抢走，还把乔贤姬和谢顺仪抬出来给她添堵。 恐怕这宫里又会不太平了。她忍不住轻叹。 然而看见宇文收和宇文桑的笑脸，她平息了躁意，心道：罢了罢了，为他们背黑锅就背吧。反正赵惠姬也未必会安分，虱子多了不怕咬。 1满语“yebken”，意为聪明、英俊、俊秀、好看，是满族男孩的小名。 第642章 怜香伴 “昨晚赵惠姬她们有什么反应？”翌日一早，送走了宇文晟，又吃了早饭，林慧怡坐在梳妆台前让梨花她们侍弄，一边询问彩月。 “听赵惠姬身边的人说，昨晚她收到皇上的旨意后，没一会儿就喊身上不舒服，御膳也没用多少，折腾了大半宿才睡。 而谢顺仪则十分欢喜，当即就把几样器玩给摆上了。乔贤姬倒是没什么反应。”彩月一并回答。 “反应这么大，连掩饰都不做，想来她心里是真的极度不舒坦了。”林慧怡叹了一声，给自己戴了副花样耳坠。 “娘娘，经过昨晚这事，赵惠姬只怕要恨上咱们。”菊英忽然说起：“我听说皇上本来就没多喜欢她，好容易引得皇上去一趟，就被咱们截走了……” “她硬要恨我也没办法。皇上那随心所欲的性子，又不是我能左右的。这算什么委屈啊。”林慧怡一边照镜子，一边叹着气。 “哎呀，娘娘怎么开始长白头发了！”梨花见她心情不太好，赶忙转移话题：“幸好只有一根，我已经为您拔了。” 说着，她就将一缕白发送到林慧怡面前，一边笑道：“我知道一个黑头发的秘方，炖给娘娘吃了保管有效。” “不用。”林慧怡接过白发一看，略有点儿岁月催人老的感慨，却并没有觉得可怕，于是笑着说： “谁没有年华老去的那一天呢？白头发又如何？不过是给人添上几分久经岁月的气韵罢了。不必拔，也不炖什么汤。” “娘娘可真是心胸豁达宽广。我们在宫里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不怕容颜衰老的女子，更何况是娘娘这样的贵人。”梨花笑叹了一声。 “容颜不过皮囊外壳，世间女子多以色事人，自然忧虑年老色衰，害怕爱弛。我又不靠脸，自然就豁达了。” 林慧怡对着等身大穿衣镜子转了两圈，确认自己妆容打扮没有问题，这才起身出去。 彩月适时又说：“虽说皇上是随心所欲惯了，咱们管不着别人怎么想。不过能少点儿事更好，姐姐还是安抚安抚赵惠姬才是。” “我知道，昨儿已经叫梨花准备好了，你别担心。”林慧怡低头过了门帘子，来到讲学的廊下，一众妃嫔都在此处等着她。 “我来迟了，诸位姐妹久等。”她扫了一圈，发现据说折腾了大半宿的赵惠姬居然来了，虽然看着气色不大好，但表情却看不出丝毫异样。 林慧怡心里一笑，也是个有能耐的，便笑道：“昨晚孩儿们年幼无知，扰了赵妹妹的好事。你可千万别介意，要怪就怪罪我好了。” “妾身岂敢，哥儿姐儿都是皇上的亲骨肉，要爹爹陪伴是常理。皇后娘娘是皇上嫡妻，妾更不敢怪罪您，可别折煞妾身了。”赵惠姬怯怯地起身应道。 “知道你好性儿，可我还是过意不去，虽然皇上给了你补偿，我还是要代他们俩给你赔个礼。” 说罢，林慧怡就招呼梨花：“赵妹妹正是养身养胎的时候，我那儿有些好药材，取几样来。 再添上一尊檀香木雕送子观音，取个好意头。还有几样精巧玩意儿，留给未来的孩儿们玩耍吧。” 她又笑看着赵惠姬：“你可不能推辞。” “既然娘娘都这么说了，妾身自然领旨，多谢皇后娘娘恩典。”赵惠姬只起身行礼。 “快别多礼了。你如今月份小，危险，要多注意些。”林慧怡又叮嘱了几句，才示意尚仪局女官开始讲课。 日头行至正中，林慧怡叫散后正要回宫歇息，忽然被人叫住：“皇后娘娘请留步！” 她疑惑转身，竟是徐贵人，于是笑着招呼：“妹妹有什么事，跟我进屋慢慢说，这大中午的，太阳顶晒。” “那正好，妾身也有事要单独说给娘娘听。”徐贵人绽出笑颜如花，却不明说，跟在她身后进了椒房殿。 林慧怡见她这个语气，猜到是有什么秘事要说，便遣散了众人，只留她们二人在里头。 “妹妹究竟要说什么要事？” 徐贵人不紧不慢，只道：“此事妾身也拿不准，还请娘娘先听听看，是否与妾身想到一处去了。” 林慧怡闻言越加迷惑，但也没打断她，只聚精会神地侧耳倾听。 然而令她震惊的是，徐贵人接下来哼唱的韵律，竟与昨天她在竹林外听到的，那两个宫女唱的那段昆曲，同属《怜香伴》！ “看来娘娘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徐贵人见她眼睛都瞪大了，心里高兴，眯眼笑道。 “你从哪儿听到的？”林慧怡脸色变得沉重，赶紧询问。 徐贵人微微一笑，凑近她，小声回答：“妾身这些天在宫里各处闲逛，总是听见有人唱曲儿。 开始妾身并不在意，直到在完全不同的地方，第三次听见这曲子，心里实在好奇，便悄悄靠近仔细听了曲中内容。 不过妾身读书不多，花了些时间才弄清楚这曲子叫什么名儿，也弄清楚了这曲子唱的什么东西。” 林慧怡心里实在疑惑不解，眉头便皱得死紧，自言自语地说：“怎么会到处唱这曲子呢？她们就不怕……” 说到这儿，她又猛地卡住。 “娘娘说，她们怕什么？”徐贵人笑着问她。 “你在哪些地方听到过？有没有看见唱曲人的容貌长相？”林慧怡没回答，只抓着她追问。 “娘娘也听见过？不过妾身想，应与地点无关，这是无规律的。”徐贵人微微摇头。 “无规律？”林慧怡蹙眉，审视了她片刻，只好把昨天的事说给她听。 “依娘娘看，这唱曲的人是出于什么目的，要在后宫各处吟唱《怜香伴》呢？”徐贵人又道。 林慧怡听得出来她在刻意引到自己，心里明白她一定知道了许多，因此答道： “这曲子唱的是女子之间的情，是为世人所不容的。那人敢如此大胆地四处吟唱，必定是要引起人的注意。” “妾以为，引人注意不过是表面，最终目的恐怕不简单。”徐贵人点头道。 林慧怡嘴角微微勾起，冷声说：“我猜，是冲我来的。” 第643章 碰巧 见林慧怡脸色冷然，徐贵人嘴角微勾，问她：“娘娘何出此言？” “磨镜怜香之情，自古来受世人冷眼相待，为世间不容，被评为不守妇道之举。 宫里女多男少，内使更不被视作正常男子，皇帝又只有一个，遥不可及。偶有铤而走险，与侍卫私通也是大罪。 故而对咱们内宫女子来说，两两结伴吃对食就成了常事，往日不作声，不过是默认，且没摆到台面上来罢了。” 林慧怡叹道：“可她们这样大肆宣扬，引得六宫议论，又哪里能瞒过皇上的耳目？若是愈演愈烈，传到宫外人耳中，就是辱没了皇家颜面。 而我这个六宫之主，坐视宫内出现这等风气。别说宫外那些卫道士的攻讦，就是皇上恐怕也势必要治罪的。” 说着，她又重重地冷笑一声：“毕竟真要计较起来，这宫里的女人都属于皇帝，吃对食不就是给他戴绿帽子，他能忍？” 徐贵人一直带着探究地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心里有些纳闷儿，为何与她推测的不太一样呢？ 但那不好说出口，她也只好把疑问藏在心里，跟着附和：“娘娘所言甚是，妾也虑到了这一层，所以才来告知你。” “这次真要多谢妹妹了。若非你提早发现动静告诉我，只怕等我发现不对就晚了。”林慧怡脸上带着真挚的感激之意，笑道： “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但凡是我力所能及的，就绝不推辞。” “妾身这几个月来承蒙娘娘照顾，才能过得喜乐，就是这贵人之位也是托您的福。妾身这是应该做的，娘娘不必挂怀。”徐贵人表现得十分谦逊有礼。 “那也是你有心。不说今儿这事，就是那幅刺绣也是颇花心思的。”林慧怡倾身拍了拍她的手，道：“你的好我都记着呢。” “只要娘娘记得妾，妾身就知足了。”徐贵人欢喜一笑，福身谢道。 林慧怡将她扶起，想到等下要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于是说：“等这件事完了我再好好谢你，今天你先回去吧。” “妾身这就退下，还请娘娘保重自身。”徐贵人也能明白她的意思，行了礼，便起身离去。 等她一走，林慧怡一张脸立刻垮了下来。 彩月捧着一碗茶进来，见她这幅表情脚步一顿，深感诧异，心道： 难不成徐贵人做了什么惹到她了？不应该啊，徐贵人不是向来都很尊敬姐姐的吗？刚刚出门也是一脸笑意。 想不通，她便将茶奉给林慧怡，直接玩笑般询问：“姐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徐贵人得罪了你吧，看你这脸拉的。” 林慧怡心里烦闷，便将刚才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见她脸色也变得冷冽，又叹了一口气： “我是真怀疑这事儿是冲我来的。必定有人在暗地里策划，目的，或许就是想从我手上夺权。” “可对食本就是内宫上下默许的，皇上最多把人赶出去，再戒斥戒斥，整一下风气也就完了。应该是不会对你产生多大威胁的。”彩月却道。 林慧怡点头赞同，但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可若不是冲着我手里的宫权来的，那他们费尽心机搞这一出，目的何在？难道不是得不偿失吗？” “这……”彩月也陷入了纠结之中，不由自主地坐下来细思，好半晌才出声：“若说整件事都是个阴谋，那昨天我们路过竹林，不就撞破了他们的计划？” “可这说不通啊……”她眉头一皱，总觉得不对劲，“如果这是他们刻意安排的，那让咱们早早撞破的意义何在？咱们不管是选择隐瞒还是下令惩治，都会让他们的努力前功尽弃。” 林慧怡也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地说：“如果，咱们昨天撞破此事是个意外呢？” “这样的话……”彩月皱眉凝思，仔细回忆了昨天的反常之处，“平时咱们都是走的大路，只有昨天桑姐儿闹着要看花，咱们才从竹林小道绕过去。” “舒舒看花是一时兴起，旁人预料不到。所以还真是让咱们误打误撞了。”林慧怡沉着脸，忍不住冷笑。 “幸好咱们提早撞破，又有徐贵人机敏报信儿，否则真等这事闹出来，可就来不及了。”彩月侥幸一叹。 “不只如此。”林慧怡却接着说：“我们的路线他们是预料不到，但皇上去哪儿却是宫人皆知的。” “皇上去赵惠姬的蕙草宫以及附近那几座宫殿，回回都抄小路，是肯定要经过竹林的。”彩月应道。 “所以他们这出戏实际上是准备唱给皇上听的，只是凑巧让咱们抢先欣赏了。”林慧怡哼笑道。 彩月面色沉静，说：“如果按他们的打算，让皇上先听见，使其心中生疑，就可以经他的手揪出更多吃对食的宫人。姐姐的罪名也就更大了。” 林慧怡应了一声，又问她：“昨天那两个宫女的名字，你有没有问出来？” “没有。”彩月颇有些懊悔，恨道：“昨天咱们只想着帮她们隐瞒，根本来不及问姓名来历，现在就是去寻恐怕也寻不到了。” “罢了。”这是她俩共同的过失，不能只怪她，林慧怡无奈地叹了口气。 屋里静了一会儿，彩月忽然开腔：“姐姐，徐贵人既然撞见了那么多次，难道也不知道唱曲者的身份？” “嗯……”林慧怡迟疑了半晌，才回答：“我总觉得她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不太想请她帮忙。” 听她这么说，彩月也就不再把希望放到徐贵人身上，只说：“不能指望徐贵人的话，咱们就得自己去查了，要多费些功夫。” 林慧怡叹了一声，却信心满满地说道：“连徐贵人都能多次撞见，咱们只要派人时时注意，抓到人也不该是难事儿。” “我正有此意。”见自己又与她想到了一处，彩月笑得有些得意。 “顺便跟徐贵人那边儿的宫人打听打听她的底细。”林慧怡趁她还没出门，又叮嘱了一句。 “哎。”彩月答应着走了。 第644章 提醒 不过事情却完全超出了林慧怡的想象，或许是那日被她们撞见，又或许是内部人员走漏了消息，打草惊蛇了。 反正打从林慧怡让各处宫人注意唱曲的人开始，这对宫人就再也没了踪迹。这就导致林慧怡想从唱曲者入手的打算破灭了。 “姐姐，急也没有用。他们知道计划泄露了要销声匿迹，咱们就跟他们拼谁更沉得住气，反正要搞事的不是咱们。 况且我已经让各处都盯着了，哪儿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都一清二楚。”彩月见她心里着急，只能宽慰。 林慧怡喝了口茶，定了定心神，才耐心分析：“这事儿肯定不会是哪个妃嫔揭发出来的。 毕竟涉及宫闱秘辛，皇上戴了绿帽子这件事，只能由他自己发现。否则容易形成众矢之的，还会得罪皇上，就是贪小失大了。” 彩月见她冷静下来，便放松了些，顺着她的思路继续说：“可这种事要传到皇上耳朵里，就必须经过大量的宫人。咱们只需盯住这里，就能及时遏止。” “没错。所以你要通知各处，时刻盯住那些爱扎堆说闲话的宫人。”林慧怡点头笑道。 “明白了。”彩月前脚出去，菊英后脚就进来了。 “娘娘。”她叫了一声，见屋里没别人，于是三两步凑过来，小声跟林慧怡说：“娘娘，赵惠姬的宫女传话来，说赵惠姬疑似怀有异心，要借腹中胎儿谋害你。” “你说什么？”林慧怡惊愕了一瞬，赶忙追问：“究竟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清楚。” 菊英便细细说来：“咱们一开始就在赵惠姬身边安插了一个钉子，就是她身边的常在蕊心。 刚刚她过来传信儿，说是偶然偷听到赵惠姬与心腹对话，在商量怎么在不伤到自己的情况下，给一个人扣上谋害皇嗣的罪名。” “一个人？”林慧怡疑惑了。 “是，她原话是这么说的。”菊英点点头。 “那蕊心又如何确定，赵惠姬是要借子害我呢？”林慧怡奇怪地问了一句。 “听她的意思，似乎是推断出来的。好像自从那次娘娘将皇上从赵惠姬手里截走后，她就一直不高兴。 再加上她除了娘娘，就没有别的敌手了。所以蕊心便猜测是与要害你。”菊英愣了一下，才犹豫着回答。 “虽然还只是推测，不过蕊心说的也不无可能。”林慧怡沉声应着，思索了片刻才做出回应：“你让蕊心加紧盯着赵惠姬，别让她轻举妄动。” “是。”菊英领命下去。 林慧怡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情不自禁地叹息：“这个也不安生。拿肚子开玩笑，也不怕把自己那条命赔进去。” 又过了几日，怜香伴一事的幕后主使还沉得住气，依旧没有动静，不过蕊心倒是给她带来了赵惠姬的新消息。 “启禀皇后娘娘，奴婢贵福，奉蕊心姐姐之命来给娘娘报信儿。惠姬娘娘确实心怀不轨，欲要凭借腹中皇嗣加害娘娘。” 蕊心毕竟是林慧怡放到赵惠姬身边最亲近的探子，所以她本人不能前来，而是派了个小宫女过来。 “蕊心可有查明白，也不能冤枉了赵惠姬。”林慧怡道。 贵福按着蕊心的吩咐回答：“回皇后娘娘，蕊心姐姐这几日时时窥探惠姬娘娘的谈话，确定其密谋加害娘娘之事为真。” 林慧怡听得直皱眉。可这事毕竟没有实证，她要想处置赵惠姬还得另寻他法。 彩月见状就提了个建议：“姐姐不必想得太周全，直接上门警告赵惠姬即可。这样她的阴谋被戳穿，想继续害你就不可能了。” 林慧怡仔细想了想，她这个方案确实可行，便道：“就按你说的做吧，准备轿辇我这就去蕙草宫。” 彩月应声出去。 “娘娘……”贵福见状脸上泛起喜色，她规规矩矩地完成了这件大任务，皇后娘娘总该有赏吧。 林慧怡当然也没忘了她，便说：“你先随我回去一趟，免得赵惠姬不认账。之后我再安排你去别处当差。不用担心，不会亏待你的。” “奴婢谢皇后娘娘隆恩。”贵福喜滋滋地跟在林慧怡身后，时不时帮忙搀扶一下，打打帘子以示自己的忠心。 赵惠姬听见宫女通报皇后驾到的时候，先是怔愣奇怪，随后立马就反应过来了。 她当即扭头怒瞪陪嫁进来的常在妙人，厉声喝道：“是你走漏了风声？” 妙人脸上满是惊诧莫名，但她比赵惠姬成熟多了，没急着反驳，只拉着她出去迎接。 “皇后娘娘未必是为了这事来的，姑娘不要自乱阵脚，反倒惹人怀疑。姑娘记住，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做，怕什么。” 赵惠姬见她如此镇定，还为自己谋划，勉强熄了怒气，按着她的指示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妾身拜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还有其他妃嫔在场，林慧怡不会当场发作，笑容和蔼地招呼了一声，又道：“我来看看你，可方便迎我进屋？” “皇后娘娘驾幸，妾身绝不敢不方便。”赵惠姬心里也忐忑，不过是妙人掐着她的手臂才没有慌乱。 “娘娘请。”她恭恭敬敬地在前方带路。 林慧怡跟着进了她的卧房，仔细打量了一圈，随后看向她的小腹，笑道：“让她们都出去，我和你说点儿体己话儿。” “这……”赵惠姬整颗心都抖了一抖，视线瞟向妙人。 “皇后娘娘生育过太子殿下与衡国公主，想必是给我们娘娘传授经验来了。奴婢这就退下。”妙人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笑呵呵地领着众宫人出去。 赵惠姬心中不安，又没有帮手，脸上的表情也就没那么自然了。 “过来坐啊，这是你的底盘儿怎么还那么拘谨？”林慧怡一看就知道她有猫腻，脸上的笑容更艳丽了。 “是，是。”赵惠姬赔着笑，坐到离她稍远的榻上。 “唉，看来我真是来得突兀，吓到你了。”林慧怡轻笑一声，不等她回应，又说： “只是我见你这胎快满三个月了，又想起两位你不认识的旧人，担心你布上她们的后尘，所以专门过来提醒你的。” 第645章 关怀 赵惠姬立即便明白了，林慧怡是真的知道了什么。她心里越慌，求生的本能却让她越冷静。 她想起妙人的叮嘱，极力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回应：“多谢皇后娘娘挂怀，妾身洗耳恭听。” 林慧怡见她还能镇定下来，忍不住高看她两眼，一边笑道：“永巷里住着一位甄庶人，不知妹妹可有听过？” “妾身进宫时日尚浅，对诸位姐姐了解还不深入。何况这位甄庶人住在永巷，必是有罪被发落去的，妾身更无从得知了。” 赵惠姬此话非虚，她才进宫多久，光是理清宫里潜在对手之间的关系就够麻烦了，哪儿还有空去管那些废妃。 “这位甄氏乃是朝鲜人，是正昭二十二年随贡女一道入宫的，是同时被贬去永巷的车庶人的家生奴婢。 后来偶然得幸于皇上，有孕封为容姬，不过在你们进宫之前的一个月被废。知道是为什么吗？”林慧怡唇角带笑。 “妾身不知。”思及她来的目的，赵惠姬心里已经有了推测，只是不能说出来。 “是因为她亲手策划了一场滑胎事故，又栽赃给了旧主车庶人，引得皇上震怒才贬斥至此。” 林慧怡笑眯眯地盯着她，温柔的声音却能让赵惠姬听出其中暗含的警告之意。 赵惠姬赶忙惊惶捂嘴，痛骂起来：“世间竟有这样害人不择手段，不惜害死腹中亲子之人，着实可怕，皇上废她废得对！” “哦？赵妹妹也这样觉得？”林慧怡笑看着她，一边轻轻弹了下指甲。 赵惠姬听得心头一颤，忙赔笑道：“甄氏有那个下场，皇上与娘娘必定是详查过的，定不会冤枉了她。两宫厌恶她，妾身就对她此劣迹深恶痛绝。” 她这话可说得周全，林慧怡嘴角弧度越大，心道：赵惠姬冷静过了头，竟忘了自己平时是个软弱胆怯的人，暴露了。 见她只笑却不做声，赵惠姬额上渗出冷汗，连忙问道：“皇后娘娘不是说想起了两位旧人，除了这甄氏，还有一位是谁？” “这另一位唤作乌贵姬，也是正昭二十二年进宫的贡女，不过是女真人。前不久有罪去南宫思过去了。”林慧怡回道。 “不知这乌姐姐有什么事迹让皇后娘娘念想？”赵惠姬试探着问。 林慧怡笑笑，忽然凑近她，见她克制不住地慌乱，又轻声说：“这是一个秘密，别人都不知道，只有我清楚。妹妹想听吗？” “这，这自然取决于娘娘，妾身只管听话，岂能擅作主张。”赵惠姬害怕得腿肚子都在打颤，只是穿着长裙看不见罢了。 “唉，我本不想揭人短处的，毕竟也算是条罪名，到处乱说恐怕还会伤害乌贵姬。不过……” 林慧怡自顾自地一叹，视线轻瞥了她一眼，又像是忍痛做了什么大决定一般，郑重地对她警示： “不过我本就是担心你这个肚子，才来提醒你的，还是说给你为好。但你可别出去胡说啊。” “承蒙娘娘关怀，妾身岂敢胡说，必定守口如瓶。”赵惠姬福身应下。 “这乌贵姬从前也怀过一胎，那时还是在西苑避暑，结果有一天她与车庶人、申承衣在逛池子的时候落水，胎儿也掉了。” 林慧怡撑着下颚，笑问道：“你来说说，她和甄庶人有什么共通之处？” “妾身愚钝着实猜不出，还是请皇后娘娘明示。”赵惠姬避开她的视线，姿态放得极低。 “唉，你竟然觉得自己愚钝，可我却觉得你是太聪明了，好像聪明劲儿都用错了地方。” 林慧怡叹了口气，又道：“你可不能藏拙诓骗我，欺上可是大罪。我再问你一遍，是真猜不出来？” 赵惠姬吓得当场跪倒在地，顾不上膝盖的疼痛，只记得请罪：“皇后娘娘明鉴，妾身经历甚少，着实猜不出来，请娘娘恕罪。” “你瞧你，我不过跟你确认一遍，怎么吓成了这样？”林慧怡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才伸出手要扶她。 赵惠姬现在真是吓得心惊胆颤，哪儿敢接她的手，又稽首拜下，“妾身打从娘胎里出来就胆儿小，与娘娘无关。” “好了，知道你胆怯了，快起来吧。”林慧怡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又朝她伸了伸手。 “谢皇后娘娘。”赵惠姬还是不敢接她的手，自己撑着贵妃榻坐回去。 “这乌贵姬这场灾祸啊，不是意外也不是他人使坏，全是自己做下的孽。”林慧怡说完就是重重一叹，随即又说： “这人那，自以为聪明算尽天机，成功就在眼前，岂知危机已在暗处蓄势待发，就等着让你后悔莫及呢！” 赵惠姬听得背后冷汗直冒，但仍强撑着没有表露出来。 “赵妹妹你说，乌贵姬和甄庶人会不会也后悔就当初的决定呢？”林慧怡见她没有反应，于是追问了一句。 “妾，妾身觉得，应该会吧。”见她确实察觉到自己的计划，赵惠姬磕磕巴巴，不知该如何应付。 “惠姬，我今天为什么来你应该很清楚了，那我就直接挑明，不跟你磨叽了。”林慧怡冷下脸，又道： “甄氏自以为自己还年轻，就算滑了第一胎还会有下一胎，不过可惜，现实让她失望了。 而乌贵姬呢，对自己那点儿计谋信心满满，以为鱼与熊掌可以兼得。然而最后结果，却让她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完，她起身走近赵惠姬，俯身与她对视，冷冷问道：“你觉得自己是谁，甄庶人，还是乌贵姬？” 赵惠姬自知阴谋败露，只得跪地求饶：“皇后娘娘恕罪！妾身是一时糊涂才动了歪心思，并非有意。 求娘娘看在妾身还只是起念，没有真的害您的份儿上，饶了妾身这回吧。求皇后娘娘大发慈悲。” “我饶了你这回，你会不会还有下回呢？我可不希望，因为一时仁慈以后害了别人。”林慧怡这回势必要让她知道教训，短时间内不敢再搞小动作，否则此行就变得毫无意义。 赵惠姬闻言立即改口：“不止这回，妾身以后都不会再害人了！” 说着，她还举手发誓：“妾赵凤云起誓，以后如果害人，就不得善终！” “记住你今天这句誓言。”林慧怡见此也就打算撤退，走前又说了一句：“我今天为何而来，你可清楚？” 赵惠姬一愣，又很快反应过来，忙道：“皇后娘娘仁爱，特来关怀妾身与腹中皇嗣，妾感激涕零。” “嗯，很好。”林慧怡轻笑一声，这才掀帘出去，留下深感劫后余生的赵惠姬。 第646章 巧遇 遏止了赵惠姬的不轨之心，林慧怡也就回过头来，一心关注怜香伴一事的进度，不过那些人沉得住气，一直没动静。 没两日，马才人就从西苑回来了。 按规矩，她刚回宫，只来得及换了一身衣裳，就不得不到凤仪宫请安。 “许久未见，不知马才人在西苑这两个月修养得如何？”林慧怡免去了礼节，寒暄道。 见她提及西苑，马才人眉眼间带上些许留恋的色彩，不过嘴上却说：“多谢皇后娘娘宽恕，妾已经知错，日后定当谨言慎行。” “你能有这番转变，看来西苑这一趟确实很让你满意呢！我想也是，爬山下湖，正是年轻人的喜好。”林慧怡看她是真喜欢西苑，便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马才人立即就明白过来了，眼珠一转，带着点儿狐疑，笑道： “西苑虽在京都，却与妾身娘家的山林并无两样。妾实在止不住思乡之情，便做出这等蛮女行为，真是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诶~”林慧怡微笑着说：“马妹妹这样青春活力的表现，倒正合我心意，真是叫人羡慕啊。” 马才人心中笃定，与瓜尔佳氏那个案子林皇后是一清二楚的，所以送她去西苑也是为了确定自己的性情。 她想清楚这一点，却没打算就此拜服林皇后，只道：“皇后娘娘倒不似平常汉女，心胸宽广，连妾身这等野性之举也看得上。” 见她还有疑虑，林慧怡也就不着急收服她，只笑道：“这六宫和气人儿才是多数，妹妹日后多走动就知道了。” 说罢，她也没打算再和马才人继续，就以“你方才回宫，一路上风尘仆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为名，将马才人请出了凤仪宫。 彩月扶着林慧怡回屋，一边说：“马才人也是个聪明的，没有因为一点儿小事就拜服姐姐，看这意思恐怕是打算观察姐姐的实力。” “那就且让她瞧瞧我的手段吧。正好有人搞事送上门来。”林慧怡想起怜香伴这件事，忍不住冷笑。 “他们还真坐得住，竟然不着急，也是奇怪。”彩月叹道。 “多半是看我们盯得太紧他们没机会。既然如此，那咱们就主动给他们漏洞钻，你知道该怎么办的。”林慧怡当即调整策略。 “明白。”彩月立即出去布置。 彩月的办事能力不用林慧怡操心，她这边下了命令，地下的人就转变态度，放松了紧绷的态势，给对手一种松懈的信号。 幕后主使自然收到了这种信号。 御花园的亭子里，陆贵妃与李安妃、田充仪相聚于此。 “娘娘，皇后那边放松了戒备，真是咱们动手的好机会，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李安妃见陆贵妃还有些迟疑，心里着急，便接连催促劝说。 田充仪比她想得要稍稍深远一些，迟疑道：“娘娘，贵妃娘娘在宫中历经数十载，对皇后了解甚深。贵妃娘娘这样犹豫，肯定是有原因的，您稍安勿躁。” “我怎么安得下来啊。”李安妃却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心道这个吃里扒外，这就投靠到外人门下了。 她愤愤地抱怨着：“最好的机会就在眼前，咱们却犹犹豫豫不敢动手。错过了这次，还不知道下次是猴年马月了。” 田充仪见劝不动她，只得闭嘴，看向陆贵妃等待她的回应。 陆贵妃把二人的言行看在眼里，心中冷笑两声，面上却丝毫不显，缓缓说道： “按理说，皇后素来缜密小心，不会这么快就露出破绽，保不定是她故意引我们上钩的，着实要小心谨慎。” “嗯。”田充仪十分赞同地点着头。 李安妃表面也是同意，心里却对二人产生不满。若不是她如今实力单薄，不然才不把陆氏这个婢子看在眼里！ 哼，等她积蓄起力量，打垮了林皇后，再来教训陆氏，和田氏这个背主忘义的贱人！ 陆贵妃不动声色地看了李安妃和田充仪一眼，忽而笑道：“不过皇后也时常有疏漏的情况。况且李妹妹说得不错，机会难得，咱们确实可以一试。” 我就拿你们当那块投石问路的石头好了！ “看吧，还是陆姐姐一双慧眼看得明白。”李安妃当即眉开眼笑，忍着恶心对她巴结谄媚。 田充仪见她都同意了，也没再多想，只说：“那咱们就按部就班，先散步流言，再揭发引出皇上。” 另外二人都点了点头，然而这三个人却各有自己的心思。 “娘娘，听说陆贵妃、李安妃、田充仪在御花园里巧遇，就相约一同赏花，似乎相谈甚欢那！” 菊英进来禀报的时候，林慧怡正在准备祭文，以供其忌日使用。 听见这话，她也没什么反应，手上动作不停，只抽空回了一声：“知道了。” 菊英却不乐意了，靠过来问道：“娘娘，你为何没有反应啊？” “我要有什么反应？”林慧怡轻笑一声，抬起头看皱眉的她。 “李安妃和田充仪与陆贵妃合流，指不定就是在商量要对付你那。咱们还不想办法应付？”菊英抱怨道。 “路上碰到一起说会儿话，赏个花就算合流密谋了啊。”林慧怡笑叹了一声，又问她：“这三个人关系平时如何？” “不亲不疏吧，都有登门拜访过，不过好像只有两三次。”菊英老实回答。 “这不就结了，她们联系又没多紧密，何必风声鹤唳。再说，即便怜香伴是她们搞出来的，我这不是安排破局了吗？”林慧怡笑道。 “我就是担心~”菊英一撇嘴，“陆贵妃诡计多端，又圣宠不衰，如果有李安妃和田充仪靠拢，咱们更不好对付了。” “别慌呀。”林慧怡轻笑，放下笔，和她细细掰扯：“陆贵妃是心思缜密能忍，田充仪也还算能见风使舵。 可李安妃也是骄横惯了的，现在能服陆氏，那是形势所迫，以后可不一定。她们这联盟，不用我动手，迟早也会分崩离析。” 第647章 徐贵人 林慧怡这边刚有所松懈，那边的人就坐不住了。 “姐姐，有动静了。”彩月匆匆进来，说道：“根据底下的人回报，这两天多人聚众谈论吃对食的宫人。” “这就坐不住了？”林慧怡冷哼一声，“让他们继续盯着。这些人谈论的内容，都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你放心。”彩月点点头，随即又问：“那这件事咱们怎么处理？若没个周全之法，皇上恐怕还是会大发雷霆。” 林慧怡也明白，略一思索，最后还是打算铤而走险，于是抬首嘱咐她：“去教坊司找几个精于唱戏的姑娘来。” “姐姐要她们做什么？”彩月不太明白她的打算。 林慧怡凑到她耳边小声解释了几句。 彩月听得直皱眉，有点儿担心，“姐姐，这样能行吗？万一皇上听了，反而更生气了该怎么办？” “别怕，他再生气能生到哪儿去？又不可能把我废了，何不试试解救那些可怜人呢？”林慧怡微微一笑，叹道。 彩月想到毕竟还有孝洁皇后的遗诏在，宇文晟应该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对林慧怡做什么，也就不再反驳。 “那我这就去看看。”她应了一声，抬脚往外走。 与此同时，徐贵人又上门来了。 林慧怡听见通报，眉头微微蹙起，不太想见但又觉得不好。之前她说徐贵人有点儿古怪，让彩月去查，然而却没什么疑点。 相反，伺候徐贵人的宫人都称其甚为尊敬林慧怡。还时常跟年长宫人打听她的过去，尤其是和高智明的交往，似乎非常歆羡这段友情。 虽然得到的调查结果是好的，她却还是放心不下，所以现在都不太愿意接见徐贵人。 只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还是放人进来了。 “妾身拜见皇后娘娘。”徐贵人也不是多迟钝的人，自从将怜香伴的事情告知林慧怡后，就感觉林慧怡对她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 这段时间为了帮林慧怡解决怜香伴一事，她曾多次上门。即使林慧怡没有表现得太明显，但她还是察觉到了。 “妹妹来了，快坐。”林慧怡掩下心头的异样，带上温和的笑容。 她不挑明，徐贵人也就当没看出来，镇定自若地坐到边上，直接开门见山：“我听宫里又起了流言，是不是娘娘的安排？” 林慧怡惊了一瞬，复又真诚地笑着感慨：“徐妹妹是真的聪敏，居然一下就看破了，日后必有大造化。” “妾不过爱瞎逛道听途说罢了。”徐贵人略略笑了笑，又问：“娘娘打算怎么对付？妾身也想尽绵薄之力，为娘娘分担一二。” “这倒不必麻烦你了。之前你已经帮了我一个大忙，接下来的事还是让我自己来办吧。”林慧怡当即回绝，但语气还是委婉的。 徐贵人见她推拒，知道她心里有抵触，也就没继续坚持，随意闲聊了几句就告辞了。 不过，她不会就此放手，即便林慧怡不肯信任她，她也要做，为了那份美好的感情。 徐贵人出了凤仪宫，顺着宫道慢慢往回走，一边出神。 她还是太弱了些，进宫又短，这件事单凭她一个人肯定做不成。得找个有力的帮手才行。只是除了林慧怡，她就没有亲近的人了。 她表情有些忧郁，外人看着就有些垂头丧气的。 “哟，这不是徐贵人吗？怎么如此沮丧，难道谁给你气受了？” 徐贵人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爽朗的女声，吓得她心一颤，跟着抬头去看，向贵妃正站在她身前不远的地方笑。 她赶忙上前，一边小声询问身侧的灵儿：“向贵妃是不是和皇后情同姐妹来着？” 见灵儿给了肯定的回应，徐贵人心里有了一计，对着向安娘盈盈一拜，“妾身参见贵妃娘娘。” “不用多礼。”向安娘虚扶了一把。 “见过贵人娘子。”就算位分再低也是庶母，她身后的华阴公主宇文李、锦王宇文教跟着行礼问安。 “两位殿下有礼了。”徐贵人对着二人颔首，才对着向安娘说正事：“妾身着实有一件难处无从下手，竟碰巧遇见娘娘，不知娘娘可愿听妾絮叨。” 向安娘见她神色不似作假，秉持着行侠仗义的理念，当场答允：“既有缘分，我就帮你这一回，随我进屋吧。” 徐贵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巧走到了披香宫附近。来不及多想，她就跟随向安娘进了寝殿。 向安娘把儿女打发走，才问起徐贵人的难事。 徐贵人微微一叹，才正色道：“其实这件事关乎到皇后娘娘的声誉，不过娘娘似乎对我有些戒备，不肯信任我。所以只能找娘娘帮忙了。” 向安娘脸色一紧，立即追问其中究竟。 徐贵人将自己收集到的信息全都告诉了她，最后又叹了口气：“若此事为真，还不知道皇后娘娘要怎么自证清白了。” “这事你就先别告诉姐姐了，继续盯着那些人，看看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及时告诉我。”向安娘又道。 “娘娘，就凭咱们能行吗？”徐贵人本来是想请她说服林慧怡的，但她打算自己解决，就必须考虑一下能力够不够了。 “怎么，你还瞧不上我了？”向安娘佯怒，不过心里的确泛起了嘀咕，这么多年她还真没自己干过，往常都是辅佐姐妹们。 “妾没有这个意思，贵妃娘娘息怒。”徐贵人与她不太熟，还以为她是真生气了，赶忙起身谢罪。 “哎呀，我不过吓唬你的，怎么还当真了。”向安娘赶紧摆手笑道：“既然你担心我本事不济，咱们就再找两个帮手来就是。” “娘娘有人选了？”徐贵人刚坐回去，听见这话复又站起来，急忙询问。 “当然。别的人我还不确定，但她肯定会帮忙，而且就住在这附近那。” 向安娘得意一笑，唤来兰儿：“快去长乐宫把小娘叫来，就说咱们有大事要干了。” 徐贵人这才想起来，庄贵妃的长乐宫就在附近，这两人都是林慧怡的姐妹。都能爬到贵妃的位子，她们应该都是有本事的吧。 她只能这样想让自己安心一些。 没一会儿人就到了。只是人未见影，声先传来：“什么大事啊，让你跟催命似的把我催来！” 第648章 自荐枕席 林慧怡一边盯着那些嚼舌头的宫人，一边安排自己的计划。 却没想到仅仅一夕之间，这些流言蜚语就突然升级了。 “好几个地方的线人来报，今天突然传出关于你的谣言，说你善待妃嫔宫人，并非是天生菩萨心肠……” 彩月讲到这儿，柳眉倒竖，带着怒气说：“而是暗怀对食之心，救下那些妃嫔宫人，实际是贪恋她们美色，威逼利诱。连，连……” 她重重出了口气，才继续说下去：“连小娘、安娘，还有我们这些伺候的宫人也被编排进去了，说我们都是你的情人，自荐枕席，卖身求荣。” “真是好大的胆子！”林慧怡气得差点儿砸了手上的茶碗，即使忍住了，滚烫的茶水也溅了到处都是。 而她似乎不觉得痛，对此毫无察觉，还是梨花赶紧拭去了她手上的茶水，又让菊英找来了烫伤药膏涂抹。 “幸好不是太烫，不然娘娘这双玉手可就毁了。”菊英侥幸地拍拍胸口。 “姐姐先消消气儿。”彩月重新沏了碗静心降火的茶来。“再说他们也不算说错，咱们本来就亲密，你就当是嫉妒咱们了。” “我不是气这个。要只说关系亲密，我任凭他们说破天也不会分一个眼色过去。就是说我吃对食也就算了。” 林慧怡喝了这降火茶也没用，气呼呼地骂道：“我是气这些狗东西，污蔑你们！呸！自荐枕席卖身求荣，说的怕是他们自己！我看是以己度人！” 梨花劝道：“娘娘息怒。不过是几句谣言，我们都不介意的，因为我们都清楚，娘娘是真待我们好。” 菊英连忙调笑着转移话题：“咱们可不就真在和娘娘吃对食儿嘛！我们顿顿同桌吃饭，眼对着眼的，怎么不是对食了？” 林慧怡本来还恼怒着，又被她这番话给逗乐，真是笑也不是，气也不是，最后佯怒地瞪着她。 其余几人倒是乐开了，彩月和梨花齐齐上手，拧着她的脸颊肉，对林慧怡笑道：“看我们撕了这张嘴！” “那可别，撕了这嘴，以后就没那么多笑话儿听了。”林慧怡终于憋不住笑了，挥手让她们都坐回来。 众人玩笑过了，才商量起该如何消弭这些谣言。 “虽说堵不如疏，但这种事又不能拿到台面上讲，只能用堵的。”林慧怡说罢，就嘱咐彩月： “吩咐下去，以后听见这些闲话，直接把人拿住报给宫正司，按宫规处置。” “我只怕打得了人身，却灭不了人心啊。”彩月却轻叹。 “没关系。那几个小丫头学得很快，戏也排得差不多了，只要撑到上场表演，就能彻底解决这件事。”林慧怡脸色未变，回道。 “好，我这就去安排。”彩月起身出去。 跟着林慧怡又对菊英、宜奴等人说道：“去通知那些被编排进去的人，一旦听见传播这些流言的，不用来回我，该掌嘴打板子凭她们处置。” 人家好歹被泼了脏水，她不能再用规矩压着，还是要让她们出口气，顺便也灭一灭这股歪风邪气。 “是。” 等她们都出去办事了，林慧怡忍不住瘫了下来。然而没一会儿，她又突然坐起来，眉头紧锁地呢喃：“不对呀……” “怎么了，娘娘。”留守在屋里的梨花赶忙询问。 林慧怡跟她解释：“这些人既然要造我的谣，为什么偏偏略过了智明呢？若说亲密，我和她，也不比和小娘、安娘疏远啊……” 梨花深思了片刻，迟疑道：“会不会是他们忌惮孝洁皇后，不敢拿她传谣呢？毕竟皇上知道的话，不管是谁传出去的，都不会姑息。” “是这个原因吗？”虽然觉得她说得极有道理，林慧怡紧皱着的眉头却还是没有松开，但也确实没有更好的解释了。 她只得作罢。 即使林慧怡下令严惩传谣之人，然而谣言已经四起，不是轻易能堵得住的。没两天，六宫妃嫔就全都听说了。 说不定，连宇文晟还有外臣们也都有所耳闻了。 反正这两天晨昏定省的时候，不在少数的妃嫔看她的目光都变得诡异起来。有的还像看见了洪水猛兽一般，视线躲闪。 林慧怡也算是看清了一部分人的真心。不就一点儿谣言，她们不但就这么相信了，还恐惧害怕起来了。 因而，她再来学堂的时候，态度就冷了许多，一副爱搭不理的表情。 不过，这些人还是少数，以新宫嫔居多，积年的老人与她相处了十几二十年，压根儿不在乎这些，该亲近说笑还如往常一样。 张德妃如今是年纪最大的后宫妃嫔，见多了真吃对食的宫人，对这事儿没什么反应，只是劝慰林慧怡：“宫里的谣言都是一阵儿一阵儿的，等这股风过去了就算了，别太在意。” 刘惠妃也道：“就是真吃对食又如何了？想那男子还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呢！也没人胡说八道，也就看女人好欺负罢了！” 程夫人却嘻嘻一笑，靠过来拉林慧怡的胳膊装乖。“姐姐若真吃对食，用不着威逼，我自己送上来门儿来。” “你呀，净说胡话。仔细小芙蓉听见，怪你这个娘亲不做好榜样！”林慧怡笑着在她胳肢窝挠了把痒痒。 “她又不在！何况我教她孝敬你这个嫡母，还不是好榜样啦？”程夫人笑嘻嘻地往其他人身后躲。 就这么插科打诨地过了一上午，林慧怡才回寝殿打算躺会儿，就听见宫人来报有人登门拜访。 她也懒得再换衣服去正殿，就在寝殿的正堂接待了。 来人是刚入宫的傅八子。林慧怡记得她，原是住在中安宫，后来因为裴恭嫔被她调到储秀宫去了。 平时除了晨昏定省，她都不会踏进凤仪宫的门，林慧怡不知道这人今天来是要做什么。 傅八子似乎有些羞赧，脸、耳垂、脖颈都是红的，还时不时抬头偷瞟她两眼，然后又迅速低下头去。 见她有些忸怩，林慧怡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开口询问：“八子此行所为何事？” 第649章 主使 傅八子听见问话，却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口，支支吾吾的。 林慧怡真是纳了闷儿了，心道这人是怎么回事，只得再问了一遍：“傅妹妹若是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傅八子见此，终于鼓起勇气，害羞带怯地起身，娇娇妖妖地行了个万福礼，“妾虽不才，却也有几分姿色，若娘娘不弃，愿常伴娘娘左右陪侍。” 林慧怡听得一愣，好半晌没反应过来，只瞪大眼睛盯着她。 傅八子更害羞了，声音婉转甜腻地低吟了一声：“娘娘~” 林慧怡差点儿没腻死，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都表述得如此清楚了，要再想自己是否会错了意可不能了。 她颇为无语，先是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胳膊，而后无奈地看向她，道： “我想八子是听信了谣言，才会做出如此行事来。不过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并没有磨镜的癖好。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傅八子闻言却不信，只以为她是认为自己不怀好意，又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来撒娇： “皇后娘娘，妾身是真心实意地倾慕您，只愿长长远远地追随您，并不求其他。求娘娘垂怜妾身。” 林慧怡听得头都大了，忍住朝她翻白眼的欲望，耐着性子劝说： “多谢八子的倾慕。不过我确实没有这个癖好，只愿与你们结为姐妹，没有其他的想法。所以你这份情意我不敢接受，乃是错付了。” “娘娘说这话，莫不是嫌妾身相貌丑陋，又无才庸碌？” 傅八子不肯放弃，毕竟没能笼络住皇上，现在一定要趁势搭上皇后这条线，免得以后孤苦无依。 “傅八子，我该说的都和你说明白了。你执意要信那些谣言，我也拦不住你，只是我不会答应你的。” 林慧怡实在是烦了，语气严肃起来，“你有这些心思手段，有功夫来对我使，不如拿到皇上面前表演，才不算浪费。” 傅八子听后身形一僵，刚要出口的话也卡了壳。 “好了，你回去吧。今天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林慧怡不再管她，说完就回了卧房，让彩月送客。 “八子娘子，请。” 傅八子通红着头脸来，又通红着头脸走，不过来时是羞涩窃喜，走的时候却是极度的尴尬窘迫。 “走了？”林慧怡看彩月进来，忍不住抱怨：“这都什么事儿啊！居然听风就是雨，跑我这儿来，来……” 她实在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傅八子今天这番举动了。 “傅八子虽是为自己找出路，但也太着急了。就算姐姐真有吃对食的意思，也该观望观望，哪儿能一听就上赶着来的。”彩月叹道。 林慧怡真是懒得评价了，躺在榻上不想动弹。 只是她不知道，动了这个念头的可不止傅八子一人，随后两三天，又有几个妃嫔上门，也不仅是新人。 比如麻充华，这个入宫十五年，在宫里却像个隐形人儿的女真贡女，犹豫了几天也拜访来了。 只是她倒是比前头几个人委婉得多，也没一定说要结为对食，只说了些表忠心，愿意时刻为林慧怡效劳的话。 即使被林慧怡严词拒绝了，她也没像其他人一样纠缠，爽快地离开。 林慧怡这两天快被烦死了，赶忙嘱咐彩月：“唉，快去催催那几个小丫头，尽快排好戏解决了此事。再这么下去，我看这后宫都不姓宇文，要改姓林了。” “好，好。”彩月忍着笑快步去了教坊司。 这头，宇文晟也听说了这些风言风语，开始也没怎么在意，毕竟只是谣言。 但后来这股风越刮越大，又听闻有多位妃嫔怀着这个打算去凤仪宫求见林慧怡，他就忍不了了。 陆贵妃见他眉眼间露出几分不悦，却假装没有看见，继续笑着调侃：“皇后娘娘这几天可真要忙坏了！这些姐妹也真是，居然信了流言。” “流言？朕看是空穴来风，未必虚妄。她林氏恐怕并不清白。”宇文晟成功被她激起怒气，冷哼了一声。 陆贵妃心里可乐，嘴上却还为林慧怡澄清：“皇上消消气儿，皇后娘娘都进宫二十多年了，又是您的嫡妻，后宫之主，要真有这等心思，哪儿能瞒到现在呢？” 说着，她亲手给宇文晟剥了个石榴，一颗一颗地喂给他吃，一边说： “再说那些人话里编排的杨妹妹，就在我宫里住着呢。我还专门问过了她，是绝无此事的。皇上可别冤枉了皇后娘娘和杨妹妹。” 宇文晟闻言，虽然勉强信她的话消了气，却也记住了杨容华。 不过三言两语，就摁住了宇文晟，还给林慧怡和杨如月挖了坑。陆贵妃眼底渐渐泛起浓厚的笑意。 等着吧。只等林慧怡动手澄清的那一天，就是她的计谋成功的那一天。 趁着宇文晟在屋里陪宇文橘玩耍，陆贵妃趁机出来吩咐黄英：“让她们手脚麻利点儿，别耽误了时候。” 没一会儿，长安宫就溜出来一个小丫头，在御花园七拐八拐状似闲逛地，就逛到了兴庆宫。 不久，兴庆宫里出来了两个小丫头，兴高采烈地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徐贵人刚从长乐宫商议对策回来，正巧碰见她们，见这几张脸都是眼熟的，于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她们身后。 见二人果然进了甘泉宫的门，她神色一变，赶紧跟了进去。 甘泉宫里三个人，一个是上届女真贡女佟婕妤，另一个是上届朝鲜贡女任慎仪，再就是徐贵人自己了。 她现在就怀疑，造谣污蔑林慧怡的幕后主使，就在那两个人里。 但是进了甘泉宫，徐贵人就不好再跟踪她们了，只派了宫人在边上盯梢，自己回屋等消息。 不过用不着她等，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斥骂声。 徐贵人闻声而动，刚到院子里就见佟婕妤指着三个小宫女，责骂她们偷懒不干活，方才她跟踪的两个小丫头也在里头。 而另一个小宫女她就更加眼熟了。 听到动静出来看的不只她一个，任慎仪也走了过来，见佟婕妤不依不饶，主动上前劝阻： “佟姐姐息怒，这些小宫女年纪太小，原本就不是干活使唤的。她们偷懒爱玩儿就凭她们去吧。别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徐贵人见佟婕妤和任慎仪争执起来，深感任慎仪的举动奇怪，但余光瞥见那两个其他宫的小丫头溜走，又赶忙叫人跟上。 第650章 金兰相守 这股谣言屡禁不止，林慧怡失了耐心，也担心宇文晟会信以为真，于是把将将排好戏的教坊司伶人派了出来。 随后，她先是跟宇文晟请示了一下，便邀请了六宫妃嫔听戏。 林慧怡与宇文晟分坐懋勤殿的主座，其余妃嫔与两侧依次入座。 宇文晟端起酒杯，问了一句：“不知皇后今天如此盛情邀约，到底请我们看什么戏？” “我请皇上与众位姐妹看的，自然都是好戏。”林慧怡没有挑明，只说。 陆贵妃作为如今的妃嫔之首，自然她先开口：“皇后娘娘说得正是，能让您如此兴致勃勃的戏，那还用怀疑吗？当然是世间最好的一出戏。” 林慧怡闻言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总感觉她这句话最后几个字有些咬牙切齿，听着有点儿阴阳怪气。 只是面上看不出来，她也就没当回事儿，回过头嘱咐教坊司管事：“开场吧。” “奴婢遵旨。”管事的起身出去，没一会儿，锣鼓鸣响，这出戏就开始了。 一众妃嫔加上宇文晟心中怀着好奇，也就不再多言，仔细观赏起了戏曲。 只是戏越演到后面，众人也看得不对劲，直到有人惊呼了一声：“这是《怜香伴》啊！” 这时，众人才惊愕地看向林慧怡。 宇文晟更是想到最近宫里的风言风语，便带上了几分怒气，瞪视着她道：“你百般要朕来看戏，原来就是看这种东西！” “皇上且莫要着急，先把这出戏看完再论，如何？”林慧怡早已预料到他们的反应，只镇定地淡笑着。 “这种不入流的玩意儿，让朕看都是脏了朕的眼睛！”宇文晟愤愤地拍了下桌子。 “什么是不入流的东西，什么又是会脏了您龙眼的东西？”林慧怡轻轻一笑，道：“您都没看完，又如何知道它如此不堪？” “《怜香伴》这种阴阳失序的低劣曲目，你堂而皇之地在宫中演唱，是不是想闹得天下大乱！”宇文晟喝道。 “不过是一首曲子就能使天下大乱？皇上怎么如今也这般迷信鬼神谶纬之说了。”林慧怡冷笑一声，趁其还没来得及回答，又道： “谁说这部戏是《怜香伴》了？这分明是我自己编写导演的新剧，名叫《金兰相守》。” “还不是一般东西，又有何不同！”宇文晟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 “皇上没看完，又岂能说没有不同？”林慧怡说罢，紧接着又抢白他：“皇上若真敢完这剧，我就任凭皇上处罚，今后再不对您指手画脚。” “若您执意要停了这剧，我就当皇上是不敢，担心看完这剧的宫妃宫娥弃你而去，以后都相伴对食过活了。” 宇文晟被这激将法激到，当即冷笑着答应：“好，朕就看完你这戏码，等你认输。” “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呢！”林慧怡轻笑，又坐回原位。 随着帝后相继归座，余下的妃嫔们也都继续看戏，既是看台上的戏，也是看台下的戏。 宇文晟真忍着性子跟随人物情节进入这出戏，反而不说话了。尤其是其中一个角色，行事作风像极了高智明，引得他心情动荡。 林慧怡嘴角微勾，这才是她安排的好戏。这是个很普通的君王，也是个很普通的男人。 单单说教是不会让他明白，宫中女子选择对食的无奈，只有用一个他心中长久缅慕的形象引其入戏，才能取得效果。 等一出戏唱完，在台上的两名小旦相拥而泣中落幕，林慧怡才转头问他：“皇上看完了，觉得如何？” “你弄这种戏码，到底为了什么？”宇文晟眼睛有些红，咬牙切齿看着她。 “当然是为了这内宫无处不在的怜香伴们。”林慧怡知道计谋得逞，淡淡一笑。 “你竟敢将智明写入这种戏码里头，是对她的侮辱！”宇文晟怒道。 林慧怡却好笑地盯着他的眼睛，说：“智明不会觉得侮辱，因为若不是皇上横插一脚，这就是她的归宿。” “你还敢污蔑她！你以为她跟你一样！”宇文晟快要暴跳如雷。 “污蔑？完全不是。”林慧怡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如果智明没有成为后妃，一生都是宫女。为了寻求同伴互相慰藉扶持，对食就是唯一的出路。” 说罢，她又轻轻笑了一声，嘲讽道：“若不找对食，皇上还想戴上一顶真正的绿帽子不成？” “你放肆！”宇文晟憋得脸都红了。 林慧怡轻叹着：“我不过是说实话而已。皇上，您看完这出戏，难道还不明白，这宫里的寂寞？ 没有男人不要紧，我们女人可以相互排解寂寞，这对您这位帝王的名声无损，也能消减宫人的怨气，有何不可呢？” 宇文晟不说话了，因为他确实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碍于脸面必须惩处罢了。 “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哀怨地念完这两联诗，林慧怡又道：“皇上不是最喜元白的诗么？难道不曾读过这两首？” 宇文晟听完心里更加触动，只是他这就认输的话，岂不是在那么多妃嫔面前低头认错，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林慧怡伺候了他二十多年，还能不明白他心里想什么，因此当即就跪了下来，拜道：“妾方才言语莽撞，不敬陛下，请陛下责罚。” 宇文晟闻言便顺着台阶下了。“谅在你原是一片仁心，朕暂且饶了你这回，只是绝不能有下次了。否则朕绝不轻饶，听懂了没有！” “是，妾身多谢皇上不罚之恩，日后一定谨记于心。”林慧怡见好就收，起身后主动笑道：“我还让她们排了别的新戏，请皇上尽兴。” “嗯。”宇文晟冷淡地应了一声。 林慧怡也不在乎，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正要吩咐管事的安排下一场，就听见后头传来一道声音： “启奏陛下，皇后虽有仁心，作此剧却并非为了黎黎宫女，只是为掩饰其斑斑劣迹。以及其对孝洁皇后的不轨之心！” 第651章 躺平 众人听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得纷纷扭身去看。 林慧怡也未曾料到，她们竟然还留有一手，在后面等着她呢！ 随后，她就看见任慎仪瞥了自己一眼，面无表情地走到宇文晟位前跪下，语气没什么起伏，像在念台词： “皇上请先听妾身说完。妾并非虚言，乃是偶然得知，皇后竟然一直对孝洁皇后心怀非分之想。 妾本还只是有所怀疑，但见皇后今日之举，怀疑其安排这出戏，为的就是掩盖自己的劣行，不让皇上发现。” 林慧怡面色微沉，脑中飞速地思考该如何应付此局，只是还真有难度。想到这儿，她忍不住抬眼看向任慎仪。 真是聪明啊……她能用高智明说服宇文晟对对食一事视而不见，这些人也能用高智明给她泼脏水。 就是不知道，任慎仪背后的人是谁？陆秋雁吗？好像她们走得挺近的吧。抑或是朝鲜公主李安妃？ 宇文晟听她言辞凿凿，不禁皱眉扭头看了眼林慧怡。 林慧怡当然问心无愧，对他此刻的怀疑波澜不惊，甚至毫无惧意地与他对视了许久，半点儿不慌。 宇文晟看她这一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凛然模样，只得收回视线，看向跪着的任慎仪，“证据呢？” 就在一干妃嫔都聚精会神，想看看她到底能拿出什么证据来，任慎仪却说：“妾手中并无实证，能证明皇后对孝洁皇后的不轨之心。” “连个证据都拿不出来，就妄想给我身上泼脏水，你们未免想得也太简单了点儿。”林慧怡嗤笑一声，不屑道。 谁知任慎仪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只对着宇文晟稽首拜下，“妾身虽无直接证据，但依然能证明此事为真。” “说。”宇文晟有点儿失去耐性，冷声道。 林慧怡闻言瞥了他一眼，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随后也不再关注他，只想着该如何脱身。 紧接着，任慎仪回道：“妾身请皇上好好想一想，这些日子宫里的那些流言，空穴来风，事出必有因。这些总不可能全是编造的。” 宇文晟没有说话，只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请皇上仔细回想刚刚皇后的一言一行，处处都是漏洞，哪里不是在为自己对食的行径开脱？ 她搞这出戏，是迷惑皇上，让您相信这种行径是合乎礼法规矩的。”任慎仪脸上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嘴巴在动。 两人之间这种奇怪的氛围，倒让从没见过这等场面的一众妃嫔看得怪异。 眼瞧着宇文晟似乎是真听进了任慎仪的话，林慧怡心一凛，已经做好准备叫人了。 “若皇上还是不肯相信，妾身还有人证，能证明皇后确实有磨镜的癖好。”任慎仪跟着又说。 宇文晟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举证。 “最近这几天，六宫上下都曾见到，许多与皇后没有来往的妃嫔，去到凤仪宫拜访。她们为什么突然上门，想必皇上也应该猜得到吧。” 任慎仪说罢，又朝身后几个脸色僵硬的妃嫔一指：“你们说是吧，傅八子、羊婕妤、顾贵容，麻充华。” 她点出的都在曾经上门的几人之中。傅八子是明确提出想与林慧怡结为对食的。其余几个都没明说，但也有那个意思。 林慧怡挑眉，想看看这几个打算怎么洗刷这项罪名。 “任慎仪，话可不能乱说。本宫不过是碰巧得了一盆珊瑚盆景，献给皇后娘娘感念她多年照顾之恩的。” 羊婕妤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讥讽地笑了一声：“你无凭无据，如此捕风捉影诽谤皇后娘娘与本宫，该当何罪？” “献盆景不过是掩人耳目之举罢了。你早不送晚不送的，为何偏偏挑在这个时候？”任慎仪回复。 “我要挑在什么时候送礼，难不成还要问过你？简直笑话！” 羊婕妤冷冷道：“也就是你们这些无聊又心黑的人，才会成日说三道四，注意人家什么时候给什么人送礼。” “羊姐姐，话也别这么说。”田充仪笑道：“最近宫里流言闹得那么凶，是人都要避嫌，连庄贵妃、向贵妃都躲着，怎么你还偏往是非之地凑呢？” 林慧怡听得忽觉些许怪异，于是抬头去看自己的姐妹们。倒不是信了田充仪的说辞，只是疑惑。 以往一遇到自己受害，向安娘和庄小娘总是第一个忍不住开腔争辩吵架，怎么今天如此冷静？ 见好姐姐终于意识到了，庄小娘、向安娘两人忍着笑意，齐齐给她使了个眼色。 林慧怡感到莫名，忽然身侧的彩月又悄悄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下“放心”两个字。 她猛地顿住，跟着又狐疑地看了几人一眼。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几个好妹妹早就洞悉了这些阴谋，偏把她这个受害人瞒在鼓里了。 只是出于信任，她就真打算这么躺平了。权当做看戏好了。 那边还在激战，田充仪、任慎仪和羊婕妤你来我往，不分上下。 任慎仪瞟见宇文晟脸色不太好，立即改换策略，将麻充华抬了出来：“麻姐姐当时不是去试探皇后的心思了吗？快把你的结果汇报给皇上吧。” 林慧怡听了眼尾一挑，我说呢！怎么麻充华这么多年没见动静，这个时候忽然起了这个念头，敢情是存了这个心思。 只是好笑的是，朝鲜与女真为了长白山打得不可开交。代表长白山女真讷殷部的麻充华，却与朝鲜贡女合谋了。 于是麻充华快步跪到宇文晟面前，“启禀皇上，妾身从任姐姐处听说皇后那令人作呕的心思之后，便上门试探。 皇后虽然拒绝了妾身，却并不是因为她没有此意，只是嫌弃妾身年老貌丑，入不了她的眼罢了。” 说罢，她又把另一人拉下了水：“顾贵容，你也是得了这个结果的吧。” 顾贵容被卷进来本就慌张，见她们还不肯放过自己，更是吓得花容失色，身子软得站都站不起来，更别谈给出回应了。 林慧怡见她向自己求助，只得开口：“皇上可莫要听信任氏之言，顾妹妹确实是为了此事求见我，却并非是来结对食的。” 第652章 压倒 “顾贵容都这个反应了，皇后还想欺君罔上？”任慎仪见林慧怡狡辩，立即堵住她的路。 “哼，顾贵容与我自幼相识。若我们有这个意思，难道不早结为对食了，还等着人都老了，让你们正好来捉奸？” 林慧怡冷笑着回了一句，紧接着又指向麻充华：“你说我嫌你年老貌丑？嗤，那我为何不强逼着年轻貌美的傅八子就范？” 说罢，她就看向吓得不知所措的傅八子：“我对你可有起色心？” “当然没有！”傅八子忽然被提到，惊了一瞬，连忙回答。 “皇上您瞧，除了这位麻充华，没有人认同任慎仪的说辞呢！”林慧怡冷冷笑道。 田充仪见势不好，赶紧转移众人视线：“顾贵容和傅八子怎么吓成这个样子，难道真让任慎仪说中了？” 李安妃当即又敲起了边鼓：“我看皇后这是在刻意遮掩呢！这几个人不肯承认也实属正常，毕竟主动给皇上戴绿帽的行为，想也知道她们担当不起啊。” 见她俩都开了口，又有几名朝鲜妃嫔附和起来。 一时间，刚刚略显颓势的任慎仪这方，气势又高涨起来。 余下的妃嫔倒是接着看戏，与林慧怡走得近的就帮腔几声。不过与庄向二人串通好了的，或是相信林慧怡本事的，都只是默默观战。 林慧怡看了眼李安妃和田充仪，这场好戏是谁策划的还不清楚吗？ 想到妹妹们的计划，她就熄了心思，靠着彩月吃起了零嘴，整一副悠然自得的架势。 见她这副做派，如张德妃、刘惠妃这样坚信她不会输的姐妹，就彻底放心，跟着磕起了瓜子。 但这一幕看在宇文晟眼中却不是什么好事，令他怀疑，林慧怡是否仗着有高智明的遗诏，有恃无恐了。 见宇文晟怀疑地看过来，任慎仪赶忙又说：“皇上，请您想一想这些年皇后的一言一行，结果已经昭然若揭了啊。 她写给孝洁皇后的那些祭文、悼念诗词，处处都透露着，她对孝洁皇后的非分之想啊皇上！她就是拿知己之情来蒙骗您的！” 见宇文晟快要被说服了，庄小娘、向安娘终于忍不住，扭头示意徐贵人开始。 “皇上且慢。”徐贵人在众人的注目中，不紧不慢地行至宇文晟面前，微笑着提议： “皇上，若皇后对孝洁皇后有异心，总会有所表露的。何不把孝洁皇后生前的宫人请来问询一番，不就知道皇后是否有逾矩了？” “皇上，皇后惯会收买人心，承乾宫宫人早已被其收服，难以为证！”任慎仪也道。 见她说错话已经引来了宇文晟的不悦，田充仪立马为其解围：“任姐姐这话是过了，只是也有道理。 毕竟若此事为真，那皇后娘娘蒙骗了皇上这么多年，兴许连孝洁皇后也被蒙在鼓里，真以为她是单纯的知己之情也未可知。 如果是这样，当皇后娘娘与孝洁皇后独处之时，只怕承乾宫宫人也被摒弃在外，无法得知皇后娘娘的真面目啊。” “田充仪慎言。什么真面目？你这就给皇后娘娘定罪了？”李华妃不得不开口压制她。 权夫人也笑了一声：“田充仪可别说胡话。既然皇后娘娘瞒得这样紧，承乾宫宫人都无法得知，那宫里这些流言又是从何而起的呢？” 徐贵人不理田充仪，只道：“妾还有其他证据向皇上解释这一整件事。只是先请皇上请来承乾宫宫人，为皇后娘娘澄清。” “黄振。”宇文晟见她信誓旦旦的模样，立即招呼了一声。 黄振不由分说转身就出去了。 李安妃等人听她这话，又见其信心十足，心里就惴惴起来。 看了老半天戏，丝毫没泄露自个儿身份的陆贵妃倒是没什么奇怪的。她就知道李安妃这个莽货办不成事。 倒是这个徐贵人，真是有点儿意思呵。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人。 没多久，承乾宫旧人便一一带到，为首的云姑在路上已经听黄振说了这件事，立即就跪道： “请皇上勿要听信他人谗言，污蔑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与孝洁皇后的知己之情，乃是日月可鉴，天地为证的。” 宇文晟应了一声，还是带着疑虑问遍了所有人，确定没有一个嘴里有二话，才真的相信林慧怡和高智明的清白。 “徐贵人，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朕倒想听听，是谁这么大胆子，在宫里搞这些腌臜算计！” 此话一出，林慧怡这边瞬间压倒任慎仪一方。 任慎仪还没什么反应，李安妃和田充仪倒是相继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徐贵人立即接旨，“妾身与任慎仪乃是一宫同居。宫里传出流言的时候，妾身就发现任慎仪的不对劲。 正好某天就撞见佟婕妤的宫女在和几个人议论着皇后娘娘的事。于是妾身就心生警惕，让身边人盯住了这几个宫女。” 听到自己名字的佟婕妤吓得脸色苍白，刚想辩解，却又听她为自己洗清了嫌疑：“虽然那个宫女是佟婕妤名下的，妾身却发现她实际上和任慎仪走得十分近。 然后，妾身又发现，这几个宫女总能比宫里流言，还快一步知道皇后娘娘的秘事。而当她们议论完，很快她们的谈话内容就会在宫中四处流传。 这样，妾身就明白了，这些流言的出处。为了报答皇后娘娘的照拂之恩，妾决定去详查此事，还娘娘一个清白。” 徐贵人说着咽了口唾沫，又看了眼林慧怡，继续叙述：“但妾人微力薄，幸而得到了庄贵妃、向贵妃诸位娘娘的帮助，才弄清此事的脉络。” 说到这儿，她将那几个宫女的名字告知了宇文晟：“金娣是佟婕妤名下的，其余两人都是田充仪宫里的。请皇上将她们带来与妾身对质。” “皇上！妾根本就不认识什么金娣春花的！徐贵人是在污蔑妾身！皇上您万万不能相信她！” 田充仪见自己的人都被她抓了个清楚，实在是急了，话没过脑子就出了口。 第653章 救不了 “田充仪着什么急啊。正如你刚才说我的那些话，这会子你兴庆宫牵涉此案，你怎么不避嫌，还偏往是非之地靠呢？”羊婕妤见状，趁势嘲讽。 向安娘忍不住接了一句：“当然是害怕阴谋败露慌了神啊。” “事情还没水落石出，向贵妃也该谨言慎行，别冤枉了好人！”李安妃担心田充仪暴露，顺带把自己搭进去，赶紧出声。 “好人？”庄小娘像是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着说： “既然安妃知道尚未水落石出，田充仪乃是嫌犯，岂能如此轻率地定为好人？你也未免太信任她了，哦？” 林慧怡听出她的话外之意，看来这件案子李安妃也逃不脱干系。 忽然，她猛地想起之前菊英的汇报——陆贵妃和李安妃、田充仪巧遇并相谈甚欢。这两人都有嫌疑，那陆贵妃呢？ 她忍不住看向一脸沉静、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表情的陆贵妃。她是真看不透，这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如果这些年的那一桩桩案子，陆秋雁都有参与，那其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圣宠、地位她一样不少，依着林慧怡这么多年对她的了解，也不大可能是为了这些俗物啊…… 林慧怡想不通，一时忘了情势，视线始终放在陆贵妃身上。 然而这样明显的目光焦点在身，陆贵妃又岂能察觉不到？没一会儿就扭过头来，对着她温婉一笑。 她早已经不信陆氏这一套了，当即装作没看到一样，冷漠地挪开视线。 陆贵妃也不在意，柔声劝和着：“姐妹们别这么大的火气，万一都是清白的，以后一起住着岂不别扭？” 她这话状似调和，实际上却已经有了偏向。“清白”二字将其维护李安妃和田充仪的意思，展露无遗。 “陆贵妃倒是学会做和事佬了。”向安娘忍不住刺了一句。 宇文晟没理睬这几人的唇枪舌战，自顾自给黄振下令带人。 “妾身访查得来的结果，都指向田充仪是幕后主使。任慎仪不过是她的打手，而金娣等小丫头都是给她们传话的。”徐贵人见他信了，于是又说。 “你还在污蔑本宫！”田充仪怒喝一声，一颗心却在不住地发抖。 怎么就让她抓到线索了！那几个小丫头片子都不必用刑，吓两下就能招个干净。她必须得想个办法，不然今天不死，也要进冷宫关一辈子了。 她这边急得焦头烂额，与她同盟谋划的李安妃却没多着急，似乎笃定田充仪不会出卖自己。 当然，作为最大策划者的陆贵妃，那更是悠闲自在，完全看不出来她有参与这件案子。 林慧怡想着还是不能干等着，便把算盘打到了任慎仪身上：“你若此刻招了，我就出言求皇上饶你一命，也不必进永巷或是南宫。 但你若执迷不悟，等此案水落石出，可就没这个机会了。知道造谣诬告皇后是什么罪名吗？” 众人闻言纷纷扭头观察任慎仪的反应。 但结果却令大家很失望，她仿佛灵魂出窍一般，眼神空洞，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反应。若不是眼睛还在眨动，都要以为她死了。 “皇后娘娘问话，岂能装聋作哑！”郑夫人朝她呵斥道。 “人不领情就罢了。”林慧怡见她充耳不闻也就明白了，不再开口。 这时，席上一人站了起来，“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妾身恳请与麻充华说几句话。” 这是刚进宫的费顺常，女真人，姓费佳氏，与麻充华同属长白山女真讷殷部。 林慧怡见宇文晟不搭理，也清楚她想做什么，便张口应了一声：“准。” “谢皇上、皇后娘娘。”费顺常行了礼，快几步走到麻充华身前跪下，与她面对面平齐，才道： “麻姐姐为何要搅和进来？还是与我们讷殷部有仇的朝鲜人合谋。你难道忘了父母部族么？” 麻充华看上去很不喜欢她，冷冷一笑：“是我忘了？分明是你们忘了我！当他们把你送进来的时候，就把我忘了！” “你应该很清楚，大人把我们送进来是为了什么！既然你没能完成任务，没有我也会有别人进来！” 费顺常明白她怨恨部族抛弃她，却还在劝说：“但你应该知道，我来不是跟你争宠，来害你的！我们应该相互扶持，为部族争光！” “别做梦了！”麻充华突然大吼：“皇上根本没想过帮我们！他就是想让我们女真和朝鲜相争，朝廷在中间搞平衡！ 他选我们进宫才不是为了和睦番邦！只是好色而已！却霸占了我们，还瞧不起我们！” “麻充华，还不住嘴！这是你能说的吗？”林慧怡担心她“胡说”牵连更多无辜者，赶紧喝止。 “皇后，让她说下去。”宇文晟浑不在意，眼睛都没眨一下，显然证实了麻充华那些话为真。 麻充华反正是破罐子破摔了，压抑了十多年的不满瞬间解放，更为放肆地数落咒骂起了宇文晟。 费顺常吓得不知所措，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跪爬到宇文晟脚下求饶： “皇上！麻充华是失心疯了，并不是存心辱骂皇上的。求您看在讷殷部这些对朝廷忠心耿耿的份儿上，饶了她，也不要牵连别人！求皇上开恩！” 宇文晟刚要出口惩治麻充华，却听见黄振回来的通报声：“启禀皇上，金娣等小宫女带到。” “带进来。”宇文晟应了一声，又命令边上的宫人：“把她嘴堵住，等事情了结了再做处置。” 见他指着还在大骂的麻充华，好几个身强力壮的宫人上去制住麻充华，跟着又取出一个布团塞进她的嘴里。 林慧怡听见那不住地“呜呜”声，还是有些不忍心，扭过头不看，眼前却总晃过麻充华那双疯狂却又清醒的眼睛。 也是个可怜人啊。她在心里悲哀一叹。 只是她已经尽力营救了。麻充华执意不听她的劝阻，所以下场已经注定。等这个案子结了，麻充华面临的就是死亡。 她救不了。 第654章 同谋 在林慧怡悲叹的这段时间里，金娣三人已经进了殿中。 她看过去，才十岁左右的黄毛小丫头瑟缩着跪作一排，仔细看可以看出她们的身体在不停颤抖。 这些人真是作孽啊！利用这么小的孩子，把她们卷进事端里，一个闹不好就被集体处死。 林慧怡心里有气，就抢在宇文晟之前开口：“念在你们年纪小不知事，你们如实招供，我可以轻饶你们。” 为首的那个小丫头闻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却又被她身边面如阎罗的宇文晟吓了回去。 “皇上，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么点儿的小丫头片子，被人一哄骗恐吓，犯错在常理之中。您就发发仁心，给孩子们积德。”林慧怡扭头劝谏宇文晟。 “求皇上开恩。”庄小娘、向安娘等人便跟着下跪恳求。 有人带头，劝谏皇帝又是一件博名声的美事，于是殿里瞬时呼啦啦地跪了一片。 “你们倒真是皇后的好姐妹！”宇文晟哼了一声，表达同意的那几个字，跟从喉咙里挤出来似的。 “皇上圣恩浩荡！”众人又齐齐谢恩。 林慧怡随即再次指示那三个小丫头招供。 这回，那个年纪稍大的小宫女便不再惊慌害怕，老老实实地将田充仪的阴谋抖了个干净。 据其所称，这段时间宫里的流言，都是田充仪刻意指使她们三个到处散播的。 而且田充仪之所以选中金娣，原因在于她本来打算一旦被揭发，就把罪名推给佟婕妤。只是后来她改换策略，就把任慎仪推了出来。 “你好歹毒的心思！我与你有何仇怨，让你这样算计我！贱人！” 佟婕妤听了顿时火上心头，本就脾气暴躁的她，忽视两人间还隔着几桌，当场上手一把抓住田充仪的发髻。 她旁边的羊婕妤只嘴上喊着“佟姐姐息怒，这可使不得”，实际上却偷笑着给她让了道。 田充仪又哪儿是随意让人欺负的主儿，抽出一根簪子就往，那只抓着她自己发髻的手上戳。 佟婕妤身前障碍太多，身边又满是慌乱躲避的人群。她没办法发挥全力，只得松手躲开那根闪着寒光的金簪子尖头。 趁着她撒手赶不上来，田充仪也不管头发还散乱着，就往边上跑。 “田充仪，你要干什么！好大的胆子，竟敢拿着凶器逼近皇上！”羊婕妤有心要治死她，当即就嚎了一句。 听见她这一声，众人才发现田充仪持着金簪已经慌不择路，跑到宇文晟身边了。 受到羊婕妤此举启发的几个女真贡女，在童修媛的带领下，齐齐大喊：“护驾！快护驾！” 分不出形势的宫人们谨慎起见，还是上来挡在宇文晟和林慧怡身前。 而田充仪这个时候才明白自己陷入了怎样的危险境地，吓得手一抖，金簪子就掉了下来，上头镶嵌的各色宝石碎了一地。 她脸色煞白，慌不迭地跪倒在地，嘴里不住地辩解： “皇上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要伤害皇上！我只是，只是要躲开佟佳氏！我没有打算害您！皇上，请您相信我！” “这满殿众目睽睽之下，上百双眼睛盯着，你还想抵赖！你就是有意高行刺皇上！”童修媛不依不饶。 林慧怡见闹成这样立即训斥：“住口！” “皇后娘娘，田充仪设计诬陷您，现在又想行刺皇上，您难不成还想包庇她吧！”其中一个女真新人喊道。 向安娘立即回了一句：“放肆！皇后娘娘素来公正严明，何曾有包庇之举！” “够了！”宇文晟没等她们又吵起来便厉声喝止，随后又低骂了一声：“不成体统。” “皇上息怒，妾等知罪。”见他已经恼怒了，一众妃嫔只得跪地请罪。 “行了，一个个没个妃嫔的样子。”宇文晟又斥了一句，才看向田充仪：“你还有什么要狡辩的？” “我……妾身，妾身……”证据确凿，容不得她抵赖，田充仪不知所措起来。 “皇上，田充仪未必只做了这一件恶事，妾身奏请详查兴庆宫上下。”林慧怡看了眼人群中的何贵人，又补了一句。 黄振闻言也道：“皇上，奴婢为稳妥起见，已经将兴庆宫看守起来。充仪娘娘身边的女官也都带到，在殿外候着。” “田氏，你是自己认罪，还是等死？”宇文晟看了眼田充仪，到底是最近的新宠，还曾有过一胎，也是想给她一份体面的。 “妾身认罪，确实是我指使春花金娣等人散播皇后的谣言，想见此诬陷皇后牟利。”田充仪见大势已去，还想着保住性命，于是按着他的意思做。 “这件事是你独自策划的，还是另有同谋？说出来我就饶你一命。”林慧怡跟着便问。 “我……”田充仪犹豫了，究竟该不该把陆贵妃和李安妃供出来保命。 见她游移不定，人群中的姚惜儿想着要帮林慧怡一把，便站出来发言：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妾身与田充仪同住，近日发现陆贵妃和李安妃的宫人，时常出入兴庆宫。妾身怀疑，她们就是田充仪的同谋。” 被提到的李安妃当即吓得脸色苍白，手脚僵硬。 反倒是陆贵妃，十分镇定地回应：“姚姬妹妹可别胡说，我之所以经常派遣宫人去兴庆宫看望田充仪。是因为关心她小产后的身体，并无他意。” 李安妃反应过来，跟着说：“妾身也是这个缘由，陆贵妃娘娘还是受妾身之请帮忙的。” “空口无凭，谁又知道你们是不是打着这个旗号干别的勾当！”童修媛为了进一步打击朝鲜一派，试图将李安妃拉下水。 “田充仪就在此处，问问她不就知道了？”陆贵妃仍旧镇定自若，丝毫不气来自各方的攻讦。 向安娘疑心她有恃无恐，当即警告田充仪：“你若还想活命，就老老实实把你身后的主使人，还有你的同谋，都招出来，否则没人能救你！” 田充仪惊惧之下，忍不住就看向了陆贵妃和李安妃。 庄小娘不肯放过一次机会，冷笑道：“陆贵妃，李安妃，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第655章 忠 李安妃本就没什么主意，情势又如此紧急，她早已经吓得不知所措，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安妃，你为何脸色如此苍白？还有，本宫问你话，你和陆贵妃，是否是田充仪的同谋？谁是主谋！” 林慧怡知道陆贵妃手段多，打算抢在她之前逼迫李安妃招供。这样她就是再擅长狡辩也没用了。 李安妃吓得嘴唇颤抖，渐渐地呼吸急促起来，唇色也渐渐由粉红转向黑紫，手脚更是不听使唤地绷直。 “娘，娘娘！”她身侧的莫伊惊惶捂嘴，赶忙扶住摇摇欲坠的主子，一边大叫着：“太医！太医！” 宇文晟当即招呼黄振：“去叫几个太医过来。” 本来还指望借李安妃扳倒陆贵妃的林慧怡没想到，她竟然猝不及防来了这一出，因而眉头皱得死紧。 她瞥了眼一副关心焦急状的陆贵妃，心里郁郁不乐。陆秋雁真是太走运了！老天未免也太偏爱她了！ 陆贵妃心里极其想要仰天大笑，喊一句“天助我也”，只是言行表现却丝毫不显露痕迹，完全是一位温柔善意的中年妇女。 妃嫔里也有长于医道的，因着医者仁心这句话，也主动站出来为李安妃诊治。 “请皇上、皇后娘娘放心，安妃娘娘只是惊悸过度，让宫女们给她按摩一下，喝点热水，很快就能缓过来的。” 一位女真旧人肃容哈氏，一位新进的御女柴氏，都与李安妃没什么利益来往，终于令众人信服她不是装病。 林慧怡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安妃也太急了些，我也只是问询两句，竟吓成这样。” 这时，正为主子按摩的莫伊，一边轻轻揉搓那双僵成鸡爪般的手，率先接话：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我们娘娘生来就是世子嫡长女，自小受尽万千宠爱。哪儿曾有过这样含冤受屈的时候，自然经受不住。” “这可不行，人活在世上，谁没有被冤枉受委屈的时候？若人人都效仿她，这法司宪官还如何审案？” 林慧怡深深瞧了眼这个胆大机灵，为主子脱罪的宫女，严肃地说：“等你们娘娘醒来，让太医给她开服药好好治一治。” “皇后娘娘此言有理，但却有所不知，惊悸病可治不了根儿。娘娘就是请华佗再世，也无法啊。”陆贵妃谦恭地笑道。 柴御女附和一声：“贵妃娘娘所言甚是。妾家世代行医，医簿满屋，却从未见过哪位惊悸患者完全康复的记录。” “妾出自女真医家，试过求助萨满神仙，也不曾有效。”哈肃容也道。 陆贵妃自幼受教于养母黄姥姥，对这些自然清楚，于是笑眯眯地劝着林慧怡：“皇后娘娘素来仁慈，就不要与安妃妹妹计较了。” “难道以后再出案子，也回回都让她这么蒙混过去吗？那公道何在？律法何在？”向安娘斥道。 庄小娘也帮腔：“陆贵妃这话确实不妥。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自然要维护宫规体统，确保公正。岂能因李安妃之疾坏了规矩？” 听见她们这样咄咄逼人，柴御女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觉得皇后这方实在有些过分，正欲开口与她们争执，谁料身后的李安妃就缓过来了。 “妾身失态，请皇上、皇后娘娘恕罪。”她在莫伊等人的搀扶下慢慢拜下。 柴御女见哈肃容一副置身事外的作态，心里鄙夷其失了医者仁心，遂孤身上前劝谏：“皇上，安妃娘娘容易受惊，应该少跪拜，查问之时也请委婉一些。” 哈肃容察觉到了柴御女的心思，心里只是一叹，仍旧装聋作哑。 “准了。”宇文晟瞥了柴御女一眼，又凝视了李安妃片刻，终于应准。 “既然李安妃缓过来了，那就继续审案子，别耽误了。”林慧怡心里知道这回又让陆贵妃跑脱了，话音里就露出几丝不耐烦的意味。 “若不是我看你小产可怜，李安妃又帮你说好话，我岂会时时关心你的身体给你送药帮你？” 陆贵妃这才看向被晾在边上好久的田充仪，叹道：“你不会为了脱罪，把我和安妃拉下水吧？” 田充仪听后，相继看过她们二人，最终认命一般稽首拜道： “妾身认罪，这一切都是妾自己的主意。方才为了逃避罪责，甚至欲想诬陷陆贵妃与李安妃，妾身不能忘恩负义，请皇上责罚妾一人便是。” 林慧怡脸一沉，心道彻底没戏了。随即无心再审，无精打采地靠在彩月身上。 徐贵人还想乘胜追击，不料田充仪似乎虑到了她们的打算，又道： “何贵人当日被贬一事，亦是妾所为。只因为妾身厌恶她，才处心积虑设计陷害。妾做的坏事都认。 请皇上饶同英等人不死，待妾死后，将她们遣送回朝鲜，不要让她们流离失所。妾感念皇上隆恩。” “好，朕答应你。”宇文晟见她识趣，也不推诿。 田充仪释怀地笑了笑，转身对着李安妃一拜，“公主娘娘，请您好自将息，光耀我朝鲜。” 随后，她轻叹着：“我真是不该来到这里。忠君忠君，我该忠哪个君呢？忠于我王，就不能忠于陛下。忠于陛下，也全不了我这颗朝鲜心。” 话音未落，她就再度拔下一根簪子，猛地对自己喉咙一刺，汩汩的血喷涌而出，在她带笑的脸上绘出一朵朵小红花。 人死如灯灭，在她的脖颈被金簪贯穿的那一刹那，林慧怡对她的厌恶也如烟消散。 她盯着那具遗体，轻声问：“皇上，田充仪按什么规制发丧？” “念在她未曾残害人命，就按品级办吧。”宇文晟别开眼，不再看向那片血泊，低声回道。 “可有谥号？”林慧怡又问。 宇文晟顿了一瞬，起身往外走，一边回复：“到底是有罪之人，无需赐谥，以免六宫含怨。” 林慧怡刚要再问如何惩治麻充华等人，谁知他有如先知一样，道：“其余的你看着处置，不必回朕。” “是。”林慧怡紧着的心一松，看向那群涉案之人，冷声宣判：“慎仪任氏、充华麻氏，废为庶人，迁居永巷。” 第656章 忠君可笑 冲动劲儿过后，早已悔得肠子都青了的麻充华，没想到自己还能留住这条命。 就算身体被禁锢着，嘴里也塞着布团，她也抑制不住地哭了起来，一边还挣扎着对林慧怡磕头感谢。 林慧怡没有管她，又看了眼终于有几分神采的任慎仪，叹了一声：“你们应该感谢田见善，若不是她死前这番话，我也不会轻饶你们。” “谢皇后娘娘成全。”任慎仪盯了她许久，嘴唇蠕动了几回，最后也什么都没说，只是按规矩谢了恩。 林慧怡静静地挥手，示意宫正司女官将其押送至永巷。 她看了眼缩成一团的三个小丫头，以及殿外的那群宫人，又依次宣判： “春花等三人各掌嘴四十，发落至尚仪局，命女官好好教一教她们，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田充仪名下宫人等，俱依其临终所言，从朝鲜来的遣送回家，余者另行分派。” “谢皇后娘娘不杀之恩。”春花领着头磕了头，也被宫正司女官带走。 “皇后娘娘，李安妃方才亦有多次失言，更有煽动之举，理当惩戒。”身为李安妃的亲姑母，李华妃来说这话最为妥帖。 “华妃娘娘真要如此冷情，竟丝毫不念及姑侄亲情？况且我受了惩罚，同为朝鲜王女的你难道脸上又有光吗？”李安妃急急回道。 李华妃淡淡应道：“你都叫我华妃娘娘了，还能不知道律法宫规面前无私情之理？为了警示心怀鬼胎者，我也只好大义灭亲。” “你！”李安妃担心真被林慧怡严惩，慌得立即做小伏低，直唤着“姑妈，姑嬷1”，以期李华妃能心软。 然而孰亲孰疏李华妃还是分得清的，也清楚侄女是什么为人，并不吃她这一套。 林慧怡见李安妃还想进一步表演，未免李华妃被逼到“无情无义”的境地，她立即开口：“李安妃是没有直接参与，罚得太过我想皇上也不答应。” 李安妃闻言心下一喜，自以为方向对了，想着以后再遇见此事就装哭逼迫华妃，这样心疼她的林皇后肯定会让步。 她正欲谢恩，却又听林慧怡说：“只是像李安妃这等捕风捉影的好事之徒，不惩罚也说不过去。” 林慧怡见她脸上的笑意尽褪，才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道： “不如就让你好好抄一抄我这部《金兰相守》的剧本，并日日诵读，令尔知晓其中大理。” 林慧怡就是存心要恶心李安妃。她其实很清楚，朝鲜的脸面要给，李安妃没犯大罪是不会动的。 “噗嗤！”刘惠妃闻言憋不住笑出了声。她用手绢拭了拭嘴角，笑道：“妹妹真是聪颖智慧，此举正适合用来惩治这等兴风作浪之人。” “多谢姐姐夸赞。”林慧怡笑笑，又看向李安妃：“安妃，怎么还不接旨，莫不是不服我管教？” “妾并无此意，妾身接旨。”李安妃一想到接下来天天都要抄、要念那鬼东西，还有被人嘲笑，就感觉这是奇耻大辱。 “既然接了旨，那就回去开始抄写诵读，别耽误了正事儿。”林慧怡笑着摆了摆手，她就只能满含屈辱地行礼告退。 “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我希望各位牢记于心。无事生风，就会有伤亡，你就真的能保证自己，永远都能全身而退？” 林慧怡说完这话，停顿了片刻，观察了一下陆贵妃的表情，才道：“都回去修整修整，等会儿去兴庆宫参加田充仪的丧礼。今日有功的我也不会忘记，待白事过后再行赏。” “妾等遵旨。”一众妃嫔福身应下，陆陆续续地离去。 林慧怡等殿里走空了，才吩咐早已候在殿外的各处宫人进来，收殓田充仪的遗体。 所幸之前太医有过处理，她脖子上那根金簪子已经取了下来，经过止血后的伤处留下了一个深黑红色的印记，证明她死得有多惨烈。 “家国情怀，忠君爱国。”林慧怡慢慢往外走，眼前却总是浮现田充仪那嘴角带笑的遗容。 她情不自禁地嗤笑：“呵！掌握着国家政权的男人都未必忠君爱国，倒叫受人摆布的女人为国捐躯！可笑，可叹，可笑啊……” “姐姐。”彩月见状心里有些担心，刚想劝几句，却被她一手按住。 “没事。我只是见到田见善的死，为她不值，心里又有些不平，要念叨几句罢了。我没事。” 彩月当然清楚她只是嘴上没事，那只按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掌心冰凉，处处都透露出“有事”。 她只叹道：“各人有各志。田充仪一心报国忠君，为保住火种不惜自尽，比男子还要刚烈，也算她死得其所了。” “我们被困在这深宫里头，要这般的‘大志’，又有什么用呢？就是光耀了国家，世人难道还会记你的好？” 林慧怡说着，就抑制不住地冷笑：“他们只会山呼万岁，盛赞国君英明神武。至于被利用的女人呢？ 好一点儿的，还能回国养老。可更多的早就尸骨无存。她们被国人弃如敝履，称其委身外族蛮夷，无人接纳。” 她嘴角的弧度越大，怨气也就越大，却还在讥讽：“王后，听起来是不错。昭君、解忧，宁国、宜芳，有几人是去享福的？” “要真是去享福的，男人早抢破头了。”彩月也忍不住讥讽两句，随后又叹道：“女人不值钱。用女人换来利益，谁都愿意。” “可没人问过那个被选中的无辜女人愿不愿意。” 林慧怡这句话，就像历代和亲公主的命运一般，消散在冷冽的北风中。 林慧怡说过等田充仪的丧礼完毕，就来论功行赏。 虽然她自己不能擅自晋升妃嫔，但她提出来的，只要不过分，宇文晟还是会答应。 因此，徐贵人就被晋封为从五品上贵仪，其余从旁协助的低阶嫔御也都有晋封。另外，何贵人也洗清冤屈复位嫔。 颁了诏，徐贵仪就上门来道谢了。 林慧怡笑着扶起她，带着歉意说道：“之前是我误会你了，才对你有所隐瞒。没想到你竟然丝毫不介意，还想尽办法为我绸缪，多谢。” 1即韩语“??”，姑妈的意思，发音与汉语相近。 第657章 误解 说着，林慧怡就屈膝福身，道：“好妹妹，你这番心意情深义重，我记着了。日后有我一日好，就有你的一日。” “皇后娘娘实在是折煞我了。我也没做什么事，当不起你这礼。”徐贵仪赶忙去扶，一边谦逊说道。 “此番我转危为安，便要记你头功，如何当不起，快受着吧。”林慧怡推开她的手，仍坚持行完了一个万福礼，才拉着她坐下。 “妾哪里就是头功了。”徐贵仪颇有些不好意思，说着：“若没有几位娘娘的襄助，妾一个小小贵人哪儿能帮到娘娘。” 林慧怡实在听得不舒服，笑道：“你也别叫我娘娘了，听着怪生分的。我们宫里相熟的，都是以姐妹相称，你也改了口吧。” “……”徐贵仪闻言心下一喜，心道她这是彻底接受自己了，于是羞赧地起身，也行了个万福礼，唤道：“姐姐。” “坐吧，既成姐妹就无需多礼。”林慧怡又道：“你不要太谦虚拘束。我向来不是死板的老古董，不爱拘人天性。” “好。”徐贵仪这才放松下来，对她笑道：“宫里有姐姐这样的人掌管，真是大家的福气。” “光我一个也不成，你们也得帮衬我，宫里才能和平安定。”林慧怡摇头，无奈地说了一句，又道： “不说其他的的了。其实我一直有些话想问你，之前觉得我们还不够熟，不好问出口。” “如今我们可熟了，姐姐想问什么尽管开口，妹妹我一定知无不言。”徐贵仪眉眼弯弯，笑着回复。 林慧怡抿了抿唇，才整理好语言，问她：“好像我对你也没有多好，怎么你就这样，嗯……死心塌地地帮我呢？” “这个嘛，其实我也不好意思说出来。”徐贵仪脸一红，不好意思地抚了抚发鬓。 见她这个模样，林慧怡更好奇了，忍不住催促：“究竟是为什么，你快告诉我啊，别卖关子了。” 徐贵仪又咬了咬唇，才下定决心，细细说来：“其实自从刚进宫那会儿，在桃林见到姐姐吟诗缅怀孝洁皇后之后，我心里就甚为触动。” “触动？”林慧怡有些惊诧。 “嗯。”徐贵仪应了一声，接着说：“那时姐姐脸上的神情，在透过花叶枝桠的阳光映照下，那么哀婉，都把我勾得伤怀起来了。” “哪有你说得这么邪乎！我看你是想多了。”林慧怡无奈，而后又忍不住回忆起那日的光景。 春和景明，桃李花开，只是再没有那个与她畅谈古今的人了。 想到这儿，她就情不自禁地失落起来，心里的郁气也忍不住吐出。 “对，就像姐姐刚刚这样。”徐贵仪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又听见那声叹息，便禁不住摆手叫喊。 “怎的如此激动，平日里也看不出来你有这般不持重啊。”林慧怡好笑地看着她。 徐贵仪笑着应声：“谁让姐姐叫我别拘束呢？我这不就把我的真面目展露给你看了，姐姐可不能嫌弃。” “活泼点儿挺好，又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林慧怡微笑着，不住地点头。 徐贵仪见她说这话是真心实意，也放开了。 “后来我就天天打听姐姐与孝洁皇后的旧事，那些诗词应和、互为知音的故事，真是看得我好生羡慕。” “原来你是羡慕我们的知己之情啊。”林慧怡闻言不禁感慨：“是啊，有一个无话不谈、相互包容扶持的知己，应该是天底下最值得羡慕的事了。” 说着，她又指了指徐贵仪，调笑道：“只是千金易得，知音却难觅。你呀，今生恐怕也只有羡慕的份儿了。” 徐贵仪这才觉出不对味儿来，整个人都呆住了，连忙问她：“姐姐是说，你和孝洁皇后，只是知己知音，并不是……” “是什么？”林慧怡摸不着头脑，脸上满是困惑，又问：“我与智明确实是知己啊，有什么不对吗？” “所以，一直是我搞错了？你们只是知己？”徐贵仪跟雷劈了一样，脸上表情瞬息千变，看上去极为苦恼。 “怎么了你？我和智明是知己，难道有什么问题吗？”林慧怡也被她这个反应搞蒙了，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徐贵仪好半晌才冷静下来，先是盯着林慧怡看了好一会儿，才带着失落，小声询问：“所以姐姐和孝洁皇后，并不是一对两相情悦的情人？” “什，什么？”林慧怡惊呆了，说这两个字也磕巴了一下。 见她是这个神色举动，看上去还压根儿没有掩饰的意味，徐贵仪这才确信，自己是真的把她俩之间的关系理解错了。 于是，她有些尴尬，又有些赧意羞愧，扶额垂头，不敢抬头和眼前这人对视。 “情人？”林慧怡也才反应过来，脸上又是无语，又是好笑，只得忍着，严肃地问她：“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我和智明的？” “是……抱歉。”徐贵仪羞愧难当，担心她生气，始终不敢抬头。 “到底从哪儿看出来，我们有相好的意思的？”林慧怡见纳闷儿了，自己与高智明的交往，和其他姐妹差别也不大啊，怎么会让人产生这种误解的？ “抱歉姐姐，是我自己想多了，跟你们无关。”徐贵仪垂头丧气地不停道歉。 “没，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就是很好奇这其中因由。”林慧怡见她着实不安，赶紧安慰了一句。 徐贵仪终于肯看她，不过心里还是有些过不去，闷闷地说：“可能，跟孝洁皇后英年早逝，姐姐祭奠缅怀得多有关吧。” “王妹妹也去得早，为何就没人编排我和她呢？”林慧怡轻叹一声，又道：“我觉得，和去世早晚没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只是随口胡说。”徐贵仪应道。 她进宫虽短，但这大半年也经历了顺静晏夫人，及其女抚国孝怀公主的生忌。 前些天又正好是公主的死忌，她也见识到了林慧怡对这对母女的怀念。抄经供佛做道场，施舍穷人，为她们祈福积德，可说是能做的都做了。 据说每年这样的经历都有好几回。除了王夫人母女，哀淑康妃杜氏及其子徐冲王，还有庄、向两位贵妃早夭的孩子，都有这个待遇。 这可真是个重情之人。 第658章 被害 林慧怡正想再和徐贵仪聊聊，她产生这种误解的来龙去脉，却被门口的通报声打断： “启禀皇后娘娘，赵惠姬娘娘意外从台阶上滚落，疑似小产，正请太医呢。” “怎么回事？你进来细细跟我说一遍。”林慧怡眉头紧皱，立即朝门外喊了一声，随即又招呼梨花来给她挽发髻。 徐贵仪见发生了这样的大事，不方便再留，更何况她才出了丑，此刻只想回去躲起来，再不见人，于是说道： “姐姐，这事要你去处理，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和你说话。” “你不去多看看？万一以后轮到你了呢？”林慧怡从镜子中看她，笑模笑样地调侃。 “可别，我一点儿也不想怀孕生子。”徐贵仪连忙摆手，那表情就好像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这在好多妃嫔眼中可是福气呢？你还不要？”林慧怡又调笑了一句。 徐贵仪撇了撇嘴，哼道：“这福气谁爱要谁要吧，反正我是不想为皇上繁衍后代的。伺候他，还不如来伺候姐姐。” “好~以后你要常来，我护你性命周全、衣食无忧。”林慧怡见她对宇文晟着实抵触，便道。 “那我就先谢过姐姐了。”徐贵仪见那通报的宫女已经要进里间了，赶忙停住了这话头，起身告辞。 送走了她，林慧怡才看向这个来通报的宫女。 只是她不认识，看着也十分眼生，觉得不是赵惠姬身边的，于是问了一句：“你是哪儿当差的？”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是乔贤姬娘娘名下的常在补春，奉娘娘之命来回报情况的。”那宫女恭恭敬敬地回答。 “怎么又跟乔贤姬扯上关系的？你跟我说明白了。”林慧怡眉间皱得更紧，心下也开始怀疑这事儿究竟是不是意外。 “是，奴婢遵旨。”补春福了福身，才将刚刚发生的这件事细细说来。 原来乔贤姬见今日下过雨后，秋高气爽，便起了出去走走的心思。毕竟打从怀孕以后，出门散步的次数就急剧减少，她也是憋坏了。 说走就走，不过跟随的宫人却一个不少，抱大衣的，提食盒的，呼啦啦一大堆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结果就这么巧合，她就在御花园里碰到了，同样是来赏花散步的赵惠姬。双方素来不太对付，只是保持着表面和谐。 因而她原本只想和赵惠姬打声招呼，就分道扬镳的。谁知赵惠姬居然一反常态，主动邀请她一起赏菊。 人家都开了这个口，表面功夫又不能丢，于是乔贤姬也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因着赵惠姬的反常，不但主动邀约，还过分热情谦和地与她闲聊，乔贤姬难免心生警惕，时刻注意脚下。 两人渐渐走到太液池前的长台阶的顶部，乔贤姬见台阶上雨水未干，担心路面湿滑发生意外，就劝她： “赵姐姐，咱们如今都是有身子的人，还是万事都要小心，以免伤了皇嗣。雨后路滑，咱们还是别下去了吧。” 可不知赵惠姬怎么想的，不仅拒绝，还极力劝说她跟自己一起下去。 乔贤姬执拗不过，便叫了补春等人搀扶，才跟在她身边下台阶。 意外就发生在此刻，正是调换人手的时候，赵惠姬正好脚下没踩稳，当即滑倒，偏又是台阶，就这么顺着滚了下去，直到阶梯底部。 一干人都被吓懵了，听到赵惠姬的痛苦呼救声才纷纷往下。 乔贤姬自己不敢下去，但也没忘记帮忙传太医，又派了补春来禀报皇后。 “这么说，赵惠姬是自己失足摔下去的？”林慧怡收拾妥帖，一边往外走，一边问补春。 “奴婢当时就在两位娘娘身边，所看到的就是这样。”补春回道。 “行了，前方带路。至于事实真相究竟如何，等我到了问清楚在做定论。”林慧怡坐上步辇，指挥了一句。 女轿夫们动作迅速，她赶到太液池边的临渊水榭之时，太医才刚刚进去诊视。 于是她就坐在外间，一边等候里头的消息，一边召来赵惠姬的宫女，询问她那方的说辞。 然而两者大同小异，都是指称赵惠姬为失足滑倒，并无旁人推搡谋害。 林慧怡闻言算是松了口气，是意外就最好。少点儿风波案件，她也过点儿安稳舒心的日子。 挥退了那几名宫女，两名太医也从里间出来了。 “请皇后娘娘节哀，臣等到时，惠姬娘娘已经小产，皇嗣没能保住。” “是什么原因？”林慧怡虽然已经相信是意外，却还是例行公事地问了一句。 “回皇后娘娘的话，根据医女对现场的判断，惠姬娘娘滑倒时，就是以腹部朝下的姿势撞击台阶的。 这就表明，娘娘最开始受到的压迫力量就足以导致滑胎。从那几级台阶上的血迹就能看出，恐怕当时就已经小产了。”年老资深的那名太医仔细回道。 林慧怡听得直皱眉，她也是怀过身孕的女人，对赵惠姬遭受到的痛苦感同身受。 她不禁轻轻一叹：“正面着地，也是过于不幸了。” 叹罢，她就招呼两个太医：“给赵惠姬仔细开服好药，助她早日康复。孩子没了就没了，大人可要保住。” “臣等谨遵皇后娘娘懿旨，一定全力以赴，请娘娘放心。”两名太医应下，又进了里间。 这时候，林慧怡才有功夫搭理，坐在一边不声不响的乔贤姬：“乔妹妹也受惊了，你同样是有身子的人，既然与你无关，就回去好好歇着吧。” “妾身谢皇后娘娘体恤。”乔贤姬得到准许，福了福身就起身退下。 林慧怡盯着太医给赵惠姬开好了药方，确定她没有生命危险了才回去。 原本她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可谁知六天后，赵惠姬彻底清醒过来，立即就催人请她过来蕙草宫。 她一进屋，见赵惠姬脸色苍白虚弱，忍不住训斥了一句：“究竟要干什么？你才小产，要注意养身体，还这么闹腾可不行。” 岂料，赵惠姬一见到她人，顿时就哭喊起来：“皇后娘娘，我是被人害的！” 第659章 乔贤姬 “害？谁害的你？”林慧怡听了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即轻蹙眉头，目光上下打量着形容病弱的赵惠姬。 “是，乔氏！肯定是她！我知道就是她干的，她面善心狠，想害死我！”赵惠姬情绪激动，本就沙哑的声音，这一叫就更难听了。 林慧怡按了按被她尖叫震痛的耳朵，皱眉轻斥：“你冷静一点儿。” “就是乔湘这个贱人！我知道！”赵惠姬似乎受到的刺激过大，稍稍一提及这事就癫狂起来。 林慧怡见自己几次劝阻训斥都没用，不禁低喝了一声：“你再不闭嘴，我即刻就走，管谁害的你！” 赵惠姬听见她这么说，才堪堪忍住满腔暴怒火焰，她身边伺候的玉湖适时地捧上来一碗茶。 她喝了才真的压下火气，对林慧怡俯身致歉：“妾身无状了，还请皇后娘娘恕罪。” “谅在你方才小产，我也不跟你计较这些。”林慧怡见她冷静下来，应了一声，又问：“你是如何认定，是乔贤姬害的你？” “我摔倒前，分明感觉到谁踢了我一下。当时在我身边的，除了玉湖，就是乔氏她们主仆几个了！不是她还能是谁？”赵惠姬越说越觉得气，心火又涌上来，语气也越重。 林慧怡听她这么一说，脸色稍稍一沉，随即追问：“你可有证据？” 赵惠姬听见这个问题，脸瞬间就垮下来了。“没，没有……” “你不是说玉湖也在你身边吗？她没看见？”林慧怡嘴一抿，又问了一句。 赵惠姬闻言就情不自禁地，狠狠剜了身边的玉湖一眼，怒声斥骂： “这个没用的东西！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连我是否被踢都没看到！也不晓得随机应变，竟然让乔氏抢尽了先机！” 她醒来后，了解到后来是乔贤姬派人去请的太医和林慧怡，就对玉湖是嫌弃至极。时不时就骂她没用，说她不知借机“栽赃”乔氏，害自己白受了一场罪。 “奴婢知罪，娘娘息怒。”玉湖已经习以为常，熟练而麻木地跪地请罪。 林慧怡听不得她那番侮辱之语，皱着眉制止：“闭嘴。我今天可不是来学你怎么辱骂宫女的！你若有证据就拿出来，没有我可不能听信你一家之言！” “妾身所言句句属实，皇后娘娘你怎么能不相信妾身呢！”赵惠姬着急忙慌地侧过身，一边还想给她行礼。 “把她拉回去躺着。”林慧怡见她要挣扎着病体下床，连忙指挥玉湖等宫女。 “娘娘……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真是被乔氏阴谋害得小产的。求娘娘帮帮我，为我腹中皇子讨回公道！” 赵惠姬任由她们把自己按回被子里，嘴上却一直不停歇地祈求。 “你也不是没有对自己腹中孩儿，动过歪心思，要我如何相信你？”林慧怡又轻哼了一声。 “皇后娘娘，妾说的真的都是真的。娘娘您就相信妾的话吧！”赵惠姬一听又猛地坐起来。 林慧怡听得烦，立刻又说：“没有证据的事，要我怎么信你。就算信了你的说辞，又能有什么作用？” “妾身求皇后娘娘为我和孩子讨回公道，严惩乔氏这个害人精！”赵惠姬还以为她是同意了，连忙陈述了自己的要求。 “严惩？你说得倒轻巧！没有证据谁都不会信你，连声斥责都不会有，还严惩，真是想得出来。”林慧怡无语地训了几句。 “何况这件事究竟是意外，是人为？若是人为，又究竟是乔贤姬所为，还是你所为，都还不清楚。我可不能早下结论。” “娘娘怎么能怀疑我呢？明明我才是流产的受害者，我怎么会自己害自己？”赵惠姬不满地质问。 “你是受害者不错，可你别忘了自己的前科。若说你是想害别人，却阴差阳错害了自己。我觉得这比你的说法更可信。”林慧怡冷笑道。 “皇后娘娘，真不是我要害人！当初您上门吓唬过我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动歪心思了！真不是我！”赵惠姬苦着脸自辩。 “不是你？”林慧怡又哼笑一声，细细跟她掰扯：“那你告诉我，你为何要主动邀请乔贤姬赏菊？为何执意要下阶梯？” 见她脸色微变，跟着再度冷笑了声：“你可不要告诉我，你是迫不及待想去赏花，忘了分寸。” 赵惠姬嘴唇嗫嚅了一会儿，才带着哭腔回答：“我，我本来是想和她道歉，冰释前嫌的，并没有别的心思。” “你觉得你这句话说出来，谁会信？”林慧怡脸色沉静，问了一声。 赵惠姬听得啜泣声越大，看来是心知她所言非虚，这种解释压根儿不会有人相信。 “你自己既然清楚，若没有找到实证，就别再胡说他人害你了。”林慧怡见此就起身想走。 赵惠姬却不肯轻易放弃，叫着拦她：“娘娘！难不成我就这么算了吗？乔氏可是害死了我的孩子！” “不这么算了，你觉得自己还能做什么？”林慧怡回头问她。 “我要让乔氏付出代价，让她尝到我受过的痛苦！”赵惠姬紧紧揪着被褥，咬牙切齿地说着。 “哼。”林慧怡嘲讽地笑笑：“想得是天真。就算我不拦着你，你觉得凭你的本事，能和乔贤姬斗？别仇没报成，反把人搭进去。” 赵惠姬闻言止不住地抽泣，不过一会儿又不再隐忍，放声大哭起来。 林慧怡叹了一声，也不再说她，吩咐了玉湖等人好生伺候，才坐着步辇回宫。 不过巧得很，她刚从蕙草宫出来没多远，就碰到了乔贤姬。 双方见过礼，林慧怡才问：“妹妹这大包小裹的，是要做去什么？” 不怪她八卦，实在是乔贤姬带的礼盒太多了，她估摸着得有小十几样吧。 “回皇后娘娘的话，妾身听说赵姐姐清醒了，特地挑了些补品送来，也算了却一桩心事。”乔贤姬回道。 林慧怡闻言眉梢微挑，意味深长地笑道：“赵妹妹小产又不是你害的，这样也太隆重了些，倒叫人生疑。” “皇后娘娘多虑了。妾身只管按自己的心意行事，别人怎么想可管不着。”乔贤姬状似听不出来她话中之意。 “妹妹光明磊落，自然是不担心的。”林慧怡笑了一声，没兴致与她多言，只道：“我也不和你多说了，快去蕙草宫吧。” 说罢，她就招呼轿夫起驾升舆。 第660章 成交 彩月扶着林慧怡进了卧房，才问：“姐姐，你觉得这件事真相究竟如何？赵惠姬说的会是真的吗？” “你呢？觉得乔贤姬真有这个嫌疑吗？”林慧怡反问她。 “乔贤姬虽然看起来光明磊落，可若要较真儿嘛，我觉得她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彩月饮了口茶，回道。 “我和你想的一样。”林慧怡先是应和了一声，随即解释起来： “赵惠姬这胎多半真是乔氏所害。不过我想赵氏也不干净，兴许是乔氏看穿了她的想法，先下手为强了。” “从今天二人的表现来看，极有可能。”彩月点了点头。 “以后提防着点儿乔氏便是，其他的也无需过于在意。”林慧怡懒懒地靠进了雕花摇椅里。 “只是可怜了赵惠姬肚子里那个孩子。”彩月叹道。 “他还没出生，亲娘就敢拿他的命做赌注算计，若真出声了恐怕也好不了。倒不如就这样掉了，别来遭罪。”林慧怡叹了一声，闭上眼随着椅子摇晃。 “马芳华许久未登门，今日怎的有闲心过来看我？” 这日下午，林慧怡刚理完宫务，忽而听见马芳华求见，有些惊讶，便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妾身正是觉着许久没来拜访娘娘了，才特地来跟娘娘拉拉家常，还望娘娘别嫌弃妾身说话粗野。”马芳华笑着回应。 “不嫌弃。你们只要肯来，我永远都不会有嫌弃的意思。”林慧怡大约是猜到了她来的目的，轻笑着说。 马芳华与她寒暄了几句，才旁敲侧击地举了件小事：“妾如今住在椒风宫，与童修媛所居发越宫颇近。这两日听闻发越宫里的姐妹起了龃龉，不知皇后娘娘可感兴趣？” 椒风宫住着张德妃，发越宫那边的事她一清二楚，也早就上报给林慧怡了。 所以林慧怡知道马芳华要说什么，只是装作不知地询问：“既然你都提起了，想来有点儿意思，就跟我说说吧。” 马芳华应了一声，又接着说：“妾听闻，童修媛对同宫居住的鲜于美人甚为不慈，时常磋磨针对。 另一位同住的柴御女为鲜于美人说了几回好话，倒让童修媛一并记恨上了。时时仗着主位的威风，叫两位姐妹给她捏腰捶腿。听说昨天还叫她们抄写经文，给自己祈福那！” 林慧怡明知故问：“童修媛这样折磨鲜于美人，难道因为她是朝鲜贡女的缘故？” “娘娘记性真好。”马芳华夸赞了一句，又道：“童修媛最恨朝鲜人，有这个机会折磨仇人，她自然不肯放过。” “唉，既然被人欺负，为何这两个妹妹不来找我揭发童修媛呢？”林慧怡又问。 见她笑眯眯地看着自己，马芳华陡然明白其实她早已经摸清了真相，刚刚不过是试探她而已。 马芳华嘴唇一抿，还是实话实说：“这是因为，妾身告诉鲜于美人，即使此时揭发童修媛，她也不过得点儿小惩罚，实在不值当。” “那你觉得，怎样惩治童修媛才算值当？”林慧怡托着下巴问她。 “童修媛不仅欺凌弱小，还对娘娘心怀鬼胎，自然要夺去她所依仗的底气，才能彻底降伏她。”马芳华直言不讳。 “你倒是看得明白。”林慧怡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马芳华又接着说：“所以妾才与鲜于美人交好，以娘娘的名义授意她忍气吞声，伺机捉拿童修媛的罪证，以期将其一击即溃。” “你以我的名义授意？”林慧怡挑了挑眉，笑问：“我何曾给了你这等权力？” 马芳华登时跪道：“皇后娘娘恕罪。不过当时事急从权，为了不让娘娘受到童修媛的伤害，妾身只得越俎代庖。” “嗯……那我暂且饶你这回吧。”林慧怡饶有兴致地看着她，见她没隐瞒，又问：“你也是女真人，怎么倒与朝鲜人走得近？真是奇怪。” “实不相瞒，妾身是建州女真哲陈部人，真要论起威胁，朝鲜人还比不过童修媛的部族苏克素护河部来得大，他们总想吞并我们部落。” 马芳华说完，脸色冷了几分，又道：“况且妾身初入宫，童修媛就纠集了关淑女陷害于我。此仇不报，妾身就成了那最懦弱的虫豸！” 林慧怡见铺垫得已经够了，才问起正事：“所以你想借我的力量？” “不仅我借娘娘的力量，也是娘娘借我的力量。”马芳华谨慎地说出这句话。 林慧怡嘴角弧度放大，又问：“你有什么力量是我这个皇后还需要的？” “娘娘这就不知道了。古语有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强大如娘娘，也会有鞭长莫及的时候。”马芳华不卑不亢地说。 “你要什么条件？”林慧怡直接了当地问道。 “我只想等皇上驾崩后，离开这个地方。”马芳华说着，就带着怨气地四下看了看。 “这可不是一件易事儿。”林慧怡笑笑，没有急着答应。 “那是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但娘娘日后可是太后，只要你想做，就没有做不到的事。”马芳华道。 “也不是不行，不过我首先要和你说清楚，悠闲自在和锦衣玉食不能兼得。”林慧怡看了她两眼，又道： “有两种选择，其一，我给你罗织一个罪名，把你遣返回哲陈部，还可以继续锦衣玉食。但这样天下人都知道你回娘家了，行动有限制。 其二，我偷偷把你弄出宫，你可以想去哪儿去哪儿。但你所有的头衔俸禄都不复存在，日子肯定会艰辛许多。” “我选二。”马芳华想也不想就做了决定。 “你不用这么着急。”林慧怡捋了捋大袖，轻笑道。 “我不想再回去，锦衣玉食也没什么意思。大渝天下广阔，名山大川够我游一辈子了。”马芳华一口回绝。 “那就成交？”林慧怡笑看着她。 “我会旅行我的职责，帮你打垮童修媛。”马芳华郑重地行了个万福礼。 “我没什么嘱咐你的。”林慧怡说着，俯身直视她的眼睛。 “只有一条，别轻易伤人。” 第661章 有喜 时近冬月，寒风萧瑟，六局负责更换陈设摆件，冬装也要赶制出来，林慧怡也忙碌起来。 这天，她刚算完尚功局关于衣料进项、裁缝工银，耳边忽然听见一阵音乐声，若有似无地，从窗口传进来，似乎源自很远的地方。 林慧怡感到好奇，索性歇息一会儿，于是起身出了椒房殿，一边散步，一边询问周围的宫人：“这是哪个宫在奏乐欢歌呢？” 正巧在边上打理花草的芙儿，想着在她眼前多混个脸熟，忙不迭地迎上来答复： “娘娘，是翊坤宫，恭妃娘娘正为皇上弹筝助兴。那儿离咱们凤仪宫近，有个什么声响很容易传过来。” 或许是裴恭妃担心错过了得宠的时机，愣是只用了一个月，便将林慧怡所给的任务抄完，并且字迹工整清晰。 林慧怡见她没有偷奸耍滑，也不好继续为难。这半个月她倒是荣宠不断，又被宇文晟复位为妃了。 “裴恭妃还有这等本事？我还以为她只会指手画脚呼来喝去，倒是我小看她了。”林慧怡听着这阵流畅悠扬的筝声，带着点儿嘲讽，又带着点儿兴意。 “听说皇上也极喜欢恭妃娘娘弹筝，对她的技巧赞不绝口，还专门命制筝师傅给她赶制一架最好的呢！”芙儿又道。 “哦？她最近可是风头无两嘛。”林慧怡轻笑，把这曲听完，觉得西北风也喝够了，才拢了拢衣襟准备回去。 “娘娘，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芙儿见她要走，再不敢犹豫，立刻追加了一句。 “有什么你就说。”林慧怡扭头看她。 “娘娘，奴婢听说，裴恭妃娘娘与陆贵妃娘娘，私底下好像……来往甚密。”芙儿如同做贼一般说道。 “哦？此话可当真？”林慧怡眉梢微挑，心里却并不相信。 毕竟有宇文橘那件事在前，裴恭妃对陆贵妃母女可没什么好脸色。陆贵妃早产也有这件事的原因在，未必还能与裴氏携手与共。 况且，如芙儿所言是“私底下”来往甚密。既是藏着掩着的，她一个甚少出门的宫女又是从哪儿听说的？ 芙儿猜到她心里怀疑自己，连忙说：“娘娘别不信，奴婢虽然人在凤仪宫里不常出去，但也是有几个姐妹在走动的。” “既然如此，你就进来仔细跟我说说。”林慧怡笑了一下，随即指挥她：“我先回屋，你去给我取盘儿果子进来。” “是。”芙儿见她肯听，脸上满是惊喜，应了声就脚步飞快地往小厨房跑去。 等她走了，林慧怡随着菊英进屋，一边问：“芙儿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菊英想了想，摇头回道：“没有。她这几年都老实得很，每日打理花草，偶尔与咱们玩闹一两回，没发现过异动。” “那她的姐妹呢？芙儿刚刚说她们还有来往。”林慧怡进屋先烤烤手，再接过彩月递来的热茶，喝两口暖暖身。 “她很少出门，就是和姐妹来往也是在咱们宫里，应该没机会搞什么阴谋。”菊英又道。 “芙儿怎么了？”彩月听她们讨论这人，便问了一句。 林慧怡便把刚刚芙儿的话说给她听，跟着窝进软榻里。 “哦~她那几个姐妹我知道，其中一个就在翊坤宫做大答应，听说挺得裴恭妃器重，把这些事告诉芙儿也实属正常。”彩月笑道。 “这么说这事儿还是保真的？”林慧怡惊了。 “我看八九不离十了。”彩月点了点头。 林慧怡刚要再说什么，就听见芙儿的求见声：“娘娘，奴婢将果盘儿取来了。” “快进来吧，外面冷。”林慧怡赶紧应了一声。 芙儿应声进来，先将果盘儿放到小几上，才跪下开口：“娘娘，奴婢对您绝无二心，将此事告知娘娘也是担心裴陆二人联手，致您于不利之地。” “你是从何处知晓的？”林慧怡面色平静带笑，问道。 “奴婢有一个姐妹在翊坤宫当差，偶然知道了告诉奴婢的。”芙儿没有隐瞒。 林慧怡微微颔首，又问：“那她们是如何联系的呢？” “奴婢听她说，陆贵妃和裴恭妃是依靠李安妃这个中间人牵线搭桥，才冰释前嫌，结为盟友的。”芙儿回道。 林慧怡微微蹙眉，李安妃和裴恭妃有点儿来往她是知道的。看这两个平时的作风也能猜到，都是依仗出身自命不凡的人。 不过，李安妃之前和陆贵妃结盟，是有田充仪在中间调和。现在怎么倒由她来调和，陆氏与裴氏之间的矛盾了？ 她着实想不通，只得再问：“她们结盟的目的是什么？” “娘娘恕罪，据奴婢姐妹所说，她们三人才刚刚修好，磨合尚需一段时间，还没有计划什么阴谋。”芙儿回答。 林慧怡闻言便温和笑道：“那就有劳你继续跟你姐妹打听，务必弄清楚她们的目的。事成之后，我会好好嘉奖你们。” “奴婢遵命，谢娘娘。”芙儿又表了几句忠心，才得令退出。 等屋里没了外人，彩月才嬉笑着说：“裴恭妃那样高傲的性子，连出身清白的姐姐都看不上，居然能纡尊降贵和宫女出身的陆贵妃来往亲密，也是奇哉怪哉。” “谁知道她到底打什么算盘呢？之前她不还对陆贵妃冷嘲热讽的，难道李安妃几句话就真这般管用？” 林慧怡心里满是疑问，又感叹了一句：“李安妃更是个自视甚高的，她能与陆贵妃搞在一起也十分不可思议。” “这样各怀鬼胎的联盟，姐姐就别瞎操心了。说不定她们自个儿就要乱起来。”彩月嘲笑一声。 “说的也是。”林慧怡既然放出了眼线盯着，也就不再耗费心神纠结于此。 不过，她也不能全当不知道，所以后来的晨昏定省，她对这三个人的表现也多注意了两分。 陆贵妃最是个精明的，从不显露分毫与李安妃和裴恭妃的交情。另外两个就没那么大本事，总会露出点儿马脚，几次让林慧怡逮个正着。 她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不再看她们，转而催促菊英再去长乐宫问个情况。 今天一早，庄小娘就来传话说身子不舒服，要请太医。林慧怡这里又不能走开，就让彩月过去照看。 只是这老半天了，那边也没个来回话的，让她心里有些着急。 不过菊英还没行动，彩月就回来了。 林慧怡见她一脸喜气，还没来得及问，就听她说：“启禀皇后娘娘，庄贵妃娘娘有喜了。” 第662章 饺子 林慧怡听了大为震惊，庄小娘年纪也不小了，都奔四的人了居然还能再有身孕。 震惊之余，她心里有升起一丝忧虑。庄小娘这个年纪，她还真怕生产的时候出什么意外。 在场的妃嫔也都是一脸惊讶，不过她到底人缘不错，等缓过来还都说着恭喜之语，没有哪个敢说不合时宜的话。 “大家同喜。”林慧怡心里高兴，现在就想过去看看，便道：“今儿庄贵妃大喜之日，我便给大家放个假，就到这里吧。” “皇后姐姐哪里是想给我们放假，分明是想给自己放假，好快点儿飞到庄贵妃的宫里吧！”大昌妃忍不住调侃她。 林慧怡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佯怒地说：“怎么，我就是想早点儿去看看我妹妹，不可以啊！” “我可没说不可以，姐姐你急什么！”大昌妃笑嘻嘻地回了一句。 “不是我们姐姐急，是我们着急，要跟着姐姐一起去沾点儿喜气！”向安娘两手搭着林慧怡的肩膀，笑道。 “可不是！庄贵妃这是第四胎了，我这种从来没尝过怀孕生子滋味儿的，可不是想去沾沾喜气嘛！”大昌妃又笑了一声。 “你都多大年纪了还想这个也不害臊，这些娇嫩的妹妹们才是正需要沾喜气的！”郑夫人指着那群新人笑她。 “诶，这有什么呢。别说庄贵妃年纪比昌妃妹妹还大，如今又有了一个。就说咱们皇后姐姐，不也是三十多岁才喜得闺女吗？” 程夫人也加进来戏弄大昌妃，拍着她的肩膀笑道：“我看好你，妹妹！加把劲儿，指不定还能跟庄贵妃这胎比比，争个先后！” “去你的！”大昌妃作势要打，林慧怡见她们闹得欢，嫌耽误时间，赶紧劝和：“好了好了，不是说去沾喜气嘛，咱们可得赶快！” “皇后娘娘等不及了。”人群里又有人笑了一声。 林慧怡也不理会了，领着一大帮人朝长乐宫赶去。 这么一群人进去差点儿没把庄小娘的卧房给挤满。这还是只算了妃嫔，伺候的宫人都没让进去那。 林慧怡自然是坐到庄小娘床边的，看着她脸色不是很好，眉头就皱起来，关心道：“太医看过怎么说？” “说我是气血不足，开了补药让我按时吃着，好好养几个月就不碍事了。”庄小娘脸上的喜气冲淡了孕期不适的反应，看着甚是柔和。 “那就好。你现在年纪也不小，总要比头几胎更注意一些。”林慧怡勉强放心，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叮嘱唠叨。 向安娘就不乐意了，便拍了她一下，道：“太医都说没事了，你还在这里瞎紧张，跟个老妈子似的，扰乱小娘的心情。” “去！”林慧怡听得脸红，朝她轻啐了一口。 见向安娘还要跟她闹，庄小娘连忙制止：“我的好姐妹，咱们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两个小孩儿一样，羞不羞啊！” “庄姐姐别急，我们可还没看够！”程夫人在一旁笑道。 “我们就是想像这样孩子气玩闹，还没人儿陪呢！”大昌妃也笑。 众人欢声笑语了好一会儿才散去。 林慧怡和向安娘多留了一会儿，不过看着她用完午膳睡下，也一同走了。 “她如今有了身子，两个孩子，还有长乐宫就要你与何嫔帮衬着点儿了。”与她分手前，林慧怡又嘱咐了一句。 “放心吧姐姐，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肯定能把小娘照顾好的。”向安娘自信十足地笑着应道。 林慧怡又跟她嘱咐了几句，才起驾回宫。 庄小娘有孕带来的喜气只是浮于表面，有心思的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就消停。 “姐姐，芙儿刚刚跟我说，今天裴恭妃好像把陆贵妃的人赶走了，似乎很不高兴。”彩月在她耳边小声叙述。 “有说是什么原因吗？”林慧怡没感到惊讶，只问。 “没打听到，不过据说裴恭妃脸色不好看，应该不是假的。”彩月回道。 “她们这个联盟如此快就有裂痕了？”林慧怡觉得有点儿好笑。 “裴恭妃不是个任人摆布的，估计是不喜陆贵妃对她下命令吧。”彩月想了想，笑着说。 “可若是没有陆贵妃那精明的头脑，光凭裴恭妃和李安妃那样肤浅的言行，成不了气候的。”林慧怡闻言嘲讽一笑。 “她们成不了气候是好事，宫里也少点儿风雨。”彩月叹道。 “没那么容易，蠢人作怪才更频繁，聪明人是要深思熟虑的。”说着，林慧怡笑着弹了下指甲。 “不过她们的杀伤力，确实比不上聪明人一次的谋划。” 与此同时，凤仪宫西面不远，裴恭妃靠在摇椅上晃个不停，但从她脸上的表情来看，却并不见喜悦之意。 这时她身边的常在添香进来，正欲开口，却听见她问：“消息传过去了？” “是，那边儿确定已经知道了。”添香肯定地点点头。 “那就好。千万别枉费我这一番算计。”裴恭妃换下含着怒气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充满了得意的笑容。 “娘娘，您这一招真能骗住她们吗？”添香忍不住怀疑，毕竟她这个主子可从来都不是长于心计的。 “你敢怀疑我？”裴恭妃冷眼瞥过去。 “奴婢不敢。只是这两位都是宫里老人，奴婢是怕她们看出什么端倪，不上当。”添香赶忙认错。 “哼！不上当也得上。”裴恭妃志得意满，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里。 添香见状只得住嘴。 冬月十八这天是冬至节，宫里一大早就起来举行祭礼，忙到下午才有空闲，林慧怡便吩咐了尚食局给各处送去饺子。 谁曾想，这些饺子却出了问题。 “娘娘！娘娘！不好了！” 林慧怡刚吃完饺子，正和彩月几个坐着聊天，却听见外头传来喊叫声。 她极其不爽，起身出门查看，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善。 宜奴语气有些慌乱，说道：“启禀皇后娘娘，翊坤宫来报，恭妃娘娘刚刚吃了饺子后，当即就昏厥过去，不省人事了！” 第663章 下脸 “什么！”林慧怡听后大惊失色，没想到居然在这个时候出了这种事，万一耽误了晚上的宴会，恐怕遮掩不过，会闹出满城风雨。 “快去多叫几个太医过来，必须要保证裴恭妃好好活着。”她来不及细想，招呼了一声，就马不停蹄地赶去翊坤宫。 然而等她到时，却发现事情与她想象的却并不相同。 此刻裴恭妃已然醒转，只是趴在床边，不住地咳嗽、呕吐，身侧还围了一圈宫女，都忙个不停。 林慧怡惊愕之余，一颗悬着的心也归了位，赶忙询问旁边的宫女：“不是说恭妃昏厥过去了吗？为何这么快就醒了？” “回皇后娘娘的话，恭妃娘娘来时携带了一名精于医术的妈妈，刚刚就是她将娘娘救醒的。”那宫女老实回道。 “原来是这样。”林慧怡也没什么惊讶的，裴家排场大她很清楚，当初进宫可是跟了一堆人，生怕裴恭妃受委屈。 她仔细打量着，那个还在不断为裴恭妃催吐的中年妇人，微微一笑：“可多亏有这个妈妈，不然恭妃怕是还要多受不少罪呢！” 说完这话，一队医女就先一步赶到，先对林慧怡行了礼，才仔细给裴恭妃查看起来。 几人见裴恭妃身侧的那精明强干的老妈妈动作娴熟，就知道她是个中老手，也不硬挤进去，站在一旁观摩。 林慧怡见为首的路司药都不慌不忙，对那老妈妈的医术水平就有了更高的评估。 随即她心里便生出另一个疑问：既然裴恭妃身边有这样一个精于医术的妈妈，为何如此轻易就中了毒？ 再联想到前些天裴恭妃与陆贵妃、李安妃等人联盟的异动，再一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心里就有了推测。 陆贵妃还真是不肯停手，连裴恭妃都被撺掇着，命都不要就为了把她林慧怡拉下马，可真是处心积虑。 这样想着，她忍不住看了眼候在边上的，芙儿的那个姐妹，也是她给林慧怡通风报信儿的。 不过，现在林慧怡不得不怀疑起这人的居心，说不得就是裴恭妃故意透露给她的，看来这回她是被人算计进去了。 她忍不住在心里冷笑，就算是裴恭妃挑在冬至这天自杀身亡，又被外廷悉知，也别想轻易扳倒她！ 更何况，裴恭妃福大命大，还没死呢！ 林慧怡懒洋洋地坐到一边，等着医女那边的回话。 与此同时，得知消息的六宫妃嫔陆陆续续也来了。 听到宫人通报声，林慧怡便严肃地吩咐：“去告诉她们，裴恭妃性命无虞，都回去老实等着调查结果。” 掌司女官出去回话，却被李安妃顶了回来：“中毒昏迷这般大的事，还是正三品的妃位，我们岂能坐得住？ 皇后娘娘就是要调查真相，也不能瞒着我们！更何况裴姐姐是吃了饺子才中的毒，皇后娘娘应该避嫌才是！”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处事公正的皇后娘娘，会包庇罪犯不成？”陆贵妃佯装斥责。 李安妃又道：“我可不是怕她包庇罪犯，毕竟这六宫饺子可是皇后娘娘负责准备的，她理当避嫌。” “说的是呀！皇后负责的饺子差点儿毒死了恭妃娘娘，她岂能专断独行，瞒着我们自个儿私自调查呢？”新来的朝鲜贡女闵淑华，跟着李安妃一唱一和。 “私自调查？”向安娘冷笑一声：“这话说得可笑！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统领后宫，调查什么不是名正言顺，何来私自一说？” “呃……”闵淑华被她问得哑火了片刻，随即死鸭子嘴硬，口不择言地说：“难道皇后毒死人，也要由她来调查？” “哦！闵淑华说这句话，可是认定了本宫是下毒真凶？”林慧怡慢悠悠地走出来，一副温柔的笑模样，看着她。 她本是不想出来的，只不过嫌她们太吵，没办法才不得不出来应付。 “我，我没有！我只是做个假设而已……”闵淑华被她这一眼看得浑身一哆嗦，却还是不愿认怂。 陆贵妃又趁机上来打圆场：“皇后娘娘息怒，闵淑华也是一时口快，还是源于恭妃中毒的恐惧。 娘娘，为保您的清白名声，也为了消除诸位姐妹的恐惧忧虑，不如就让大家陪同娘娘一起调查吧。” “嗯，你这个想法倒是不错……”林慧怡似笑非笑地斜眼看她。 陆贵妃见状，欣然对众人说道：“皇后娘娘素来公允，咱们只是去做个见证，算是娘娘大度。这下你们可满意了吧？” 分明是她想横插一杠子，却把她们所有人都拉下水，就有人忍不住想要跟她呛声。 只是谁料，一直温柔笑着的林慧怡，突然发出了“嗤”的一声，将大伙儿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 只见直立于屋檐下的妇人轻笑一声，道：“陆贵妃，我有说要答应你吗？怎就如此迫不及待？” “皇后娘娘恕罪，不过妾也是为您着想啊。若不答应，恐怕难以服众，安抚不了诸多姐妹的心……”陆贵妃闭口不谈自己，直说大家都想参与。 林慧怡却不压根儿不搭理，哼笑着说：“该如何服众那是我的事儿，就不劳贵妃你费心了。” “皇后娘娘……”陆贵妃被当众下脸，立即做出一副羞愤委屈的模样，随即下跪请罪。 李安妃跟着就嚷嚷起来：“皇后娘娘如此专横独断，抵死不肯让我等参与调查，必定心中有鬼！你这样做，绝对无法服众！” “众？谁是你那个众里头的？”向安娘讽刺一笑，紧接着慢悠悠扫视了一圈，才摊手道：“反正我是不在其中的。” 于是其余诸多妃嫔也都应和：“妾等相信皇后娘娘，也不愿参与调查，这就请辞告退。” “都回去好好儿休息，别误了晚宴。至于这件事，我总会给你们一个答复的。”林慧怡笑着嘱咐了几句。 “是，妾身告退。”随即一堆人呼呼啦啦地离开了翊坤宫，只剩下陆贵妃和李安妃，以及几个朝鲜新人。 第664章 被算计 李安妃并不想就此放弃，毕竟难得的机会，不能前功尽弃。 她刚要开口讥讽，陆贵妃就叩首说道：“妾身刚才言行莽撞了，请皇后娘娘恕罪。” “莽撞倒也说不上，只是以后说什么做什么，你可得多注意些了。”林慧怡仍旧笑盈盈地看着她，似乎从未生过气。 陆贵妃便稽首应道：“多谢皇后娘娘不究，妾身告退。” 见她都放弃了，李安妃虽然心里鄙夷她没骨气，但还是能看清形势的，也跟着请罪告退。 领头的都投降了，剩下的闵淑华等乌合之众自然不会坚持，纷纷照做。 林慧怡随意说了两句就把她们打发走，转身回了裴恭妃的卧房。 而等她回身后，李安妃看着脸色如常的陆贵妃，心里直犯嘀咕，怀疑陆氏留了什么后手。 陆贵妃却像是会读心一般，侧头看她，低声说：“裴恭妃不是还在里头，你慌什么，总不会空手而归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李安妃蹙眉凝视了她半晌，也无法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更得不到她的回答，于是只好作罢，又问： “你难道就不怕裴恭妃把那玩意儿吃多了，被彻底毒死？那样你的计谋可就完全落空了。” “裴氏可不是傻子。她惜命得很，怎么可能多吃，指不定她现在人就醒了。”陆贵妃嗤笑了一声。 李安妃见她如此信誓旦旦，也只得相信，回宫去等消息了。 而林慧怡看着将毒物吐得一干二净，已经恢复过来的裴恭妃，冷声问道：“说吧，你这回想栽赃谁？我吗？” “皇后娘娘说什么，我，我可不明白，咳咳！！”裴恭妃还有些不适，说两句话就要咳几声。 “不明白？”林慧怡轻哼一声，走到外间问询那几名太医：“裴恭妃中毒原因是什么？” “回皇后娘娘，恭妃娘娘是误食了曼陀罗导致的昏厥，幸而有医婆趁早发现，得到救治，否则恐有性命之忧。”其中一人回道。 “这曼陀罗可能混入食物当中？”林慧怡又问。 “启禀皇后娘娘，照理说曼陀罗种子煮熟后毒性减小，恭妃娘娘未必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况且据尚食局的诸位娘子所言，今日恭妃娘娘的饺子与安妃娘娘等是一同煮的，别人吃了却无事。 所以微臣以为，应当并不是混入了饺子馅儿当中。”那太医又说。 “既然不是混入了馅儿当中，那就是盛出来以后，在裴恭妃食用前，被人投了毒？”林慧怡嘴角轻撇，又道：“曼陀罗种子也不易得，想来是从司药司出来的了。” 她随即询问早已被召来的姚尚食等人：“司药司的账簿可记录明白了？有没有缺漏之处？”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等方才已查过账簿，曼陀罗种子进出都有记档，并无缺漏。”姚尚食说着就将账簿递给她。 林慧怡看过确认无误，又问：“今日给裴恭妃送饭的是谁？” “恭妃娘娘打从进宫就没让尚食局送过，都是宫人自己来取的。”姚尚食从容回答。 “彩月，去请裴恭妃出来，涉及她的宫人，我少不得要进过她的同意，才能审问了。”林慧怡轻笑一声，说道。 裴恭妃很快就被搀扶着出来，貌似对林慧怡怀有怨气，礼也不行，一个眼神也不给，直直躺到了软榻里。 缓了好一会儿，见林慧怡闷不做声，裴恭妃急了，哼道：“皇后娘娘有什么事也不说，就这么见不得我好，硬要折腾我么！” 见她如此口无遮拦，几名太医都不敢多话，生怕卷进这里头来。 “我这不是怕你喘不过来，等你气顺吗？”林慧怡嘴角一勾，将方才的事跟她一说。 谁料裴恭妃当即暴起，还没来得及叫嚷，就头晕目眩地倒了回去。 “你有什么恼怒气可要憋一憋，不然再晕过去，咱们这问话就没得进行了。你也别怪我，还不是想早点儿给你申冤？”林慧怡笑道。 “多谢娘娘好心。”裴恭妃头晕还不忘跟她抬杠，咬牙切齿的模样真让人看着可乐。 随即，她又冷笑着，把刚刚没说的话说出来：“皇后娘娘少把罪名往我的宫人身上推，分明是你蓄意整我！” “嘁，我若有心整你，你早就没机会坐在这儿了，更别说还跟我呛声。恐怕等你察觉到的时候，人都已经在地府了。”林慧怡讥讽道。 “你！”裴恭妃吵不过她，气呼呼地狠狠拍打了几下软榻扶手。 “快点儿把你的人交出来，早点儿审完，我可还要准备晚宴。”林慧怡懒得跟她周旋，直接下达最后通牒： “我可是看在你出身开国公府才问你一声。若你执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自己动手咯？” 裴恭妃一副恼怒却又无处撒气的样子，命令添香把今日取饭的经过说出来。 “你说路上有人帮你提了一会儿，可是真的？她人呢？”林慧怡听完她的叙述，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奴婢当时感觉裙子系带有些松，担心还没回宫就散了，所以才叫伴儿提了一会儿。”添香说完，就对裴恭妃请罪： “娘娘恕罪，奴婢真就让她提了一小会儿，很快就拿回来了。奴婢也不知道她会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给娘娘下毒！” 紧跟着，她就“呜呜”哭了起来。 裴恭妃骂了一声“等会儿再收拾你”，随后就喊人去把伴儿叫进来。 不过伴儿不在外面，而是从里屋哆哆嗦嗦地出来，“噗通”一声跪到了她面前，嘴里只喊着：“娘娘饶命！奴婢知错了！” 林慧怡一瞧那伴儿的长相，有些惊诧，竟然就是芙儿的好姐妹，她刚刚还没有意识到。 如此情景，她眉头一皱，觉得事实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伴儿究竟受谁指使，恐怕还讲不清楚。 她好像也被算计进去了。 “说！谁叫你给本宫下毒的！”裴恭妃即使中毒一回，骂起人来还是中气十足，直把伴儿吓得瑟瑟发抖，她才肯罢休。 “回娘娘，是，是陆贵妃娘娘指使奴婢做的……” 第665章 搁置 “陆贵妃？”林慧怡都准备好接受来自这对主仆的精心算计了，却没想到，她们的矛头对准的却是陆贵妃。 裴恭妃怒气冲天，大喝一声：“说！她是怎么指使你的！” “恭妃方才中毒遭难，此刻不宜大动肝火。既然我在这里，自然要为你做主详查的。” 林慧怡瞥了两眼伴儿，微笑着对裴恭妃劝阻了两句。 “皇后娘娘说的极是，请恭妃娘娘以保重身体为先。”太医们听后也跟着劝谏。 “好。那本宫暂且不与你计较，只请皇后娘娘来审你。”裴恭妃还是珍惜自己的身体，于是顺坡下驴，将伴儿交给了林慧怡。 “伴儿，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都给我讲清楚了，不可有隐瞒歪曲，否则我可不会饶你。”林慧怡冷声道。 伴儿方才无意与她眼神对上，被那眼底的冷笑惊得心慌，于此推测自己做的事已经被她发现了。 她心里一紧，有些犹豫该不该实话实说。 裴恭妃见她愣着不动，当即厉声斥责：“皇后娘娘问你话，傻了吗？” 林慧怡闻言嘴角微勾，柔声说道：“恭妃别这么疾言厉色，得让她好好想清楚，免得执迷不悟丢了性命，不是吗？” “娘娘惯会护着这些奴婢。”裴恭妃一撇嘴，又靠了回去。 伴儿听她们俩这一来一往，在心里默默比较了一下两人的品性作为，最后为了性命无虞，只得照计划进行，在林慧怡再度问话前开口： “回皇后娘娘的话，确实是陆贵妃指使奴婢给恭妃娘娘下毒的。” 这两个人谁更可怖，在宫里活了几十年的她可是一清二楚。得罪了林皇后，自己不会死。 但是，伺候了大半年的这个主子可不是个手下留情的。自己一旦背叛她，就干脆等死好了。 所以，权衡利弊之后，她没得选，只能继续为裴恭妃做事。 “证据呢？”林慧怡笑着垂眸看她，轻轻颔了颔首。 “启禀皇后娘娘，奴婢因为心里愧疚不安，不敢多放，所以陆贵妃交给奴婢的曼陀罗种子，还留了一点儿在屋里。”伴儿回道。 “褚司正，让她领着，去把曼陀罗种子拿来。”林慧怡对身侧的宫正司女官指示道。 由于最近阴宫正身体不好，她的事务就交由徒弟褚司正代理。 “奴婢遵命。”褚司正带了两三个女史，跟着伴儿去了下房。 “恭妃如今也改了性儿了，这些宫人竟然也开始念你的好。可见那几遍书抄得甚是有效。” 林慧怡的视线从伴儿身上收回，笑眯眯地看着窝在软榻里的裴恭妃，嘴里的话却带了几分深意。 她方才一直在观察裴恭妃的表现，此刻已经确定，这件事就是裴氏设计出来，假借陷害她为名蒙骗陆贵妃，而实际目标就是陆氏。 裴恭妃见她拿抄书来讽刺自己，刚要回怼，才听懂另一层含义，当下就明白了，她已经看破自己的计谋。 她嘴唇一抿，思索了片刻，才出声：“皇后娘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怎么就叫我改了性儿了？怎么又叫宫人开始念我的好？” 她干脆就当没听懂林慧怡的弦外之音，直接愤起接连发问。 “太医不是说了你不能着急上火，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林慧怡见她装傻，便笑盈盈地说着： “我这是在夸你那，怎么还有那么多问题？你说说，就凭那刚入宫那会儿的脾性，这些宫人不躲着你不错了，哪儿会念你的情？” “哼，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拐着弯儿在骂我。他们不念我的情，那是她们不知尊卑恩义！ 我从家里带进来的，个个儿都忠心得很！连背叛下毒害我这种事，都不会发生！”裴恭妃又装出愤怒地模样顶嘴。 “那是你威势已久，她们知道你的脾气不敢罢了。你以为她们真不想？”林慧怡斜眼儿扫了一圈，嗤笑着说。 “你少挑拨离间！”裴恭妃这下可不是装出来的生气。她是担心有二心的人听了，真的背叛自己。 “我不过是陈述事实，恭妃生什么气。”林慧怡气到了她，心里就平衡多了。谁叫她算计自己来着？ 随后，她端起茶盏小酌了几口，取证的一行人也回来了。 为了计划顺利，裴恭妃不好继续发作，只得偃旗息鼓，缩了回去。 “取来了？拿去给太医检查，看看与恭妃误食的是不是一类。”林慧怡朝褚司正指了指。 几个太医仔细比对后，便道：“启禀皇后娘娘，确实是一样的。” “嗯。”林慧怡随即看向伴儿，“指证陆贵妃光靠这个可不行，还有没有别的证据？” “回娘娘，此药乃是陆贵妃名下常在黄英给的，娘娘只管把她捉来审问，便可知奴婢所言非虚。”伴儿应道。 “这冬至大节的，也不好大锣大鼓地审案子，况且一时半会儿恐怕也出不了结果，我看就先搁置，明日再去捉拿。” 林慧怡闻言嘴角微动，心里嘲笑裴恭妃搞了半天，竟连一个铁证都没弄到。就算黄英承认，宇文晟也只会处死这些奴婢，陆贵妃对半会毫发无伤。 裴恭妃不满地反驳：“妾身遭此劫难，怎能搁置！娘娘莫不是要偏袒包庇陆贵妃吧？” “你想扰了皇上的兴致，闹得满城风雨，那你就派人去请皇上过来。”见她分不清形势，林慧怡忍不住白了一眼。 “……”说心底话，裴恭妃也是不愿惹恼宇文晟的，于是她就此住口。 “放心，我不会让你白遭罪的。”林慧怡起身走到一名宫正司女史身前，“可都记下来了？” “是，娘娘。”那名女史将簿子呈给她。 “你瞧，今日这案子都记得十分清楚，明儿交给皇上看就行了。”林慧怡确认没有错误，才拿给裴恭妃。 裴恭妃也看过后才不情不愿地认下：“是……” “把证据都收好，伴儿也暂时关押起来，明日接着审。”林慧怡吩咐褚司正这几件事后，才起身离开。 第666章 对质 “娘娘，娘娘！”黄英匆匆闯进陆贵妃的卧房。 榻上的美艳妇人捧着一本《贞观政要》，抬眼看她，似乎胸有成竹。 “有结果了？说吧。” “皇后从翊坤宫出来了，却没有去请皇上，只是命令宫正司女官保存好记录，又把伴儿关起来了，说是明日再审。”黄英细说着。 “裴氏怎么回事？为何没有闹出来，反而让皇后把证据拿走了。”陆贵妃眉头蹙起，心里怀疑裴恭妃是不是在搞什么鬼。 她立即问道：“翊坤宫里什么情况？” 黄英摇头回答：“听说裴恭妃中毒伤了身，今晚不出席宴会了。翊坤宫现在也关了门，没人进得去。” 说罢，她问道：“娘娘，会不会裴恭妃真的误食太多，没精力应付皇后了？” “不可能。裴氏没那么蠢，况且她身边不是还有个医婆吗？”陆贵妃想了又想，有些心绪不宁。 她喃喃道：“莫非裴氏，是另存了心思……要对付的不是皇后？” “你是说，裴恭妃假意和我们结盟，实际上是在骗我们？”黄英惊愕地问。 “不是没这个可能……”陆贵妃越发觉得裴恭妃形迹可疑，当机立断命令黄英：“把那些东西都处理了，以防万一。” “我明白了。”黄英也担心裴恭妃倒戈相向，那提供曼陀罗种子的她们必须遭殃。陆贵妃对半能保住性命，她可就难逃一死了。 想到自己富贵还没享受，就要栽在这里，她回屋的脚步就越发急促。 “姐姐，你说陆贵妃这回是不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彩月一边帮林慧怡准备晚宴所需衣饰，一边笑道。 见了林慧怡那一番言行，她也明白过来，她们和陆贵妃、李安妃双方，都让裴恭妃给耍了。 不过裴恭妃的目的不在她们，她也乐得看陆贵妃吃瘪。 “她那么聪明，估计很快就能觉察出裴恭妃的不对，说不定已经有了对策，并不害怕。” 林慧怡坐在炭盆旁边烤手，一边说：“何况就是被揭发出来，也不过是牺牲一个宫女，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大事。” “甚至有可能还是件好事。”彩月笑道：“她身边那个黄英啊，跟只铁公鸡似的，可说是一毛不拔。 我看留在她身边也是拖后腿的，除了黄英，她指不定还要感谢裴恭妃呢！” “看在养母黄姥姥的面子上，她再怎么也不会容许黄英弄死的。”林慧怡摇了摇头。 当晚冬至晚宴上，裴恭妃就缺席了，大家也都清楚是什么原因，也没有不长眼的胡说，这场宴席就平平常常地过去。 翌日一早，仍在冬至节假里，宇文晟无需上朝，便早早到翊坤宫审案。 林慧怡将昨日伴儿的口供、曼陀罗种子证据、以及伴儿、太医等人证交给他，自己就清闲下来。 “去把陆贵妃叫来。”宇文晟看完口供，又审问了一遍伴儿，见她还是咬死了是受陆贵妃指使，就是想偏袒也不能。 裴恭妃见状，心里不禁得意起来，叫你陆氏耀武扬威。一个婢子出身的贱人，也敢高高在上地和她说话，简直忍无可忍！ 等到黄振将陆贵妃带到，她就指着她大嚷起来：“陆氏！你为何要害我！我和你有什么仇怨！你这个毒妇！” “啊！娘娘小心！”黄英立即挡在陆贵妃面前。 陆贵妃心里一沉，暗道果然，裴氏这个贱人暗地里谋算自己，差点儿就上了她的当。还好她早有准备，否则…… 她在心里哼了一声，脸上却是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三两步躲到宇文晟身边，糊里糊涂地询问： “皇上，裴妹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指着我骂毒妇，为什么还说我害她？我何曾有还过裴妹妹呀！” “你先坐下。”宇文晟拍了拍她的手以做安抚，又对还在叫骂的裴恭妃呵斥：“堂堂皇妃，这般疯癫，成何体统！” “皇上……”裴恭妃瞬间换了副面孔，一脸悲戚地说着：“表哥，她给我下毒，那样害我，你怎么还为她说话？” 说着，她眼中就落下几滴清泪，衬得人委屈又娇弱。 林慧怡今天就是来看戏的，于是对她这一出表演很是赞赏，便帮忙说话：“皇上，恭妃如此脆弱的模样，可真是少见，想必她心里一定委屈极了。” “表哥……”裴恭妃继续努力，眼泪一颗颗如同珍珠断了线，那叫一个我见犹怜。 宇文晟终于心软，安抚道：“好，朕为你做主，仔细审查。” “多谢表哥。”裴恭妃这才拭了拭泪，坐回软榻。 “贵妃，恭妃昨日中毒，她身边的宫女指称是你指使的，毒药曼陀罗种子是你身边那个叫黄英的给的。”宇文晟转头问向陆贵妃。 “这，这怎么可能？”陆贵妃犹如听到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眼睛瞪得老大，慌忙跪地自辩：“皇上，这觉得不是妾身所为，请您明察。” “皇上！奴婢也从未给过谁毒药，您刚刚说的那个什么罗种子，更是听都没听过！皇上明察！”黄英也跟着哀嚎。 宇文晟见状，于是看向伴儿，淡淡道：“你不是指认她们吗？上去对质。” “是。”伴儿有些心慌，但还是忍住，对着黄英说道： “那日是陆贵妃过来，你把我拉到下房，将这包曼陀罗种子给我，要我下到恭妃娘娘的饮食里。” “你少血口喷人！我是与贵妃娘娘来过，却从未给过你什么曼陀罗种子！”黄英心中底气十足，压根儿不怕。 “伴儿，我和你们主子好了一场，你可别胡说八道，坏了我们之间的感情。”陆贵妃冷着脸道。 “娘娘都敢指使奴婢给恭妃娘娘下毒了，哪儿还记挂什么感情？您可别惺惺作态了。”伴儿冷笑道。 “污蔑皇妃可是大罪，仔细你的项上人头！”陆贵妃气恼，斥道。 林慧怡闻言笑了一声，说道：“贵妃，该如何处置是皇上与我的事，你只和她对质，别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第667章 苦杏仁 林慧怡这话说完，陆贵妃登时就换上一副悲愤的表情，含着怨气说道： “皇后娘娘此语真是寒人心，枉费妾那般信任你。妾身被人污蔑，难道连一句自辩的话都说不得了吗？” 她这些话表面上看是对着林慧怡说的，实际上却是说给宇文晟听的。 果然，宇文晟一听就立即安慰她：“你先起来，本来身子就没好全，这样一跪更不好了。” 跟着，又对林慧怡道：“皇后，贵妃刚才也没说错。宫人污蔑皇妃本就是大罪，让这些奴婢知道清楚，警醒着是好事。” “皇上说得是，不过我倒是觉着，贵妃此语虽无错处，在这里却并不妥当。”林慧怡闻言轻笑。 “哪儿不妥当？”宇文晟蹙眉看她。 “皇上仔细想想，这审案子，原告、被告双方对质的时候，一方突然拿出身份压人，代表着什么，您应该很清楚。” 林慧怡笑盈盈地瞥了陆贵妃两眼，又说：“双方对质，就只该围绕案子说话，扯东扯西的做什么。皇上您说，是也不是？” 最后一句话，她是看着宇文晟讲的。 “你说得也不无道理。”宇文晟只好咳嗽两声，不再明着袒护陆贵妃，只催促两方对质：“皇后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废话少说。” “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这些曼陀罗种子就是黄英给的，是陆贵妃指使下在恭妃娘娘食物里的。”伴儿跪得笔直，字字铿锵。 “皇上，奴婢没有做过，贵妃娘娘也从未有过毒害恭妃娘娘的想法。都是这个贱婢受人蛊惑污蔑娘娘！求皇上明察！”黄英也不甘示弱。 “伴儿，你可还有其他证据？”林慧怡又问。 “这……”伴儿声音一顿，不说话了。 “看吧！分明就是你蓄意捏造栽赃给我们娘娘，不然怎会只有这么一小袋曼陀罗种子，就拿不出别的证据了？”黄油见她露出破绽，当即乘胜追击。 “咳咳！”裴恭妃咳了两声，不愿自己一番图谋付之东流，只得主动开口： “皇上，若陆贵妃真有意害我，只怕不仅是用药毒我，日常所赠物品，恐也有可疑，不如一并让太医检查了。” 陆贵妃闻言眼睛微眯，她只给裴氏送了几次东西，而且从不送吃食这种容易做手脚的东西。 唯一一次就是前天，难怪她那般急切地管我要，还拿盟友说嘴。陆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愠怒。 “皇上，若其余物件都无可疑之处，那我就相信陆贵妃，给她赔礼道歉。可若是她所赠物品有毒，妾身恳请皇上严惩。”裴恭妃肃然拜下。 宇文晟见她如此笃定，不禁怀疑陆氏是不是真做了什么，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游移。 陆贵妃脸色还算平静，没有露出破绽，只是看向宇文晟的眼神带着期许。 “表哥~”裴恭妃见宇文晟有些犹豫，当即又使起了撒娇之术。 “既然贵妃也不反对，那就依你的意思办吧。”宇文晟还是愿意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多宠一点这个表妹的。 何况陆贵妃又没有明着反对，那就代表她还是有底气的，就无需拂了裴恭妃的脸面。 “多谢表哥。”裴恭妃终于满意了，起身冲着陆贵妃得意洋洋地甩了个脸色，又扭着回了软榻。 宇文晟都应准了，林慧怡这边就招呼宫正司女官同几位太医一起动手检查。 陆贵妃私下送她的东西着实不多，不出半个时辰就全都检查完毕了。 为首的太医回话：“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微臣从这一盒炒杏仁中，找出了二十多枚生的苦杏仁。” 听见这话的多数人都是一愣，不明所以。 林慧怡注意到，陆贵妃、黄英，以及裴恭妃都没立即表现出惊讶的神色，可见都是早有预料的。 而昨日为裴恭妃解毒的那个医婆，却皱了一下眉毛，虽然又很快舒展，但还是让她捕捉到了。 林慧怡嘴角微勾，想看看她们还有什么把戏。 “苦杏仁有什么不对？”宇文晟从没关注过医术，自然也不清楚这其中药理。 “皇上有所不知，这苦杏仁不同普通杏仁儿，是带有毒性的，更何况是生的。人若误食百枚，就可致死。 虽然这里只有二十多枚，但体弱者吃了，也会中毒。所以这二十多枚生的苦杏仁，确实算毒物。”太医道。 “陆贵妃，你果然居心叵测百般害我！”裴恭妃大怒，猛地窜了起来，指着陆贵妃大骂道。 “贵妃？”宇文晟也皱眉看她。 陆贵妃倒是不着急，缓缓站起来，屈膝万福，道：“请皇上听妾身解释。” “你还想如何狡辩！人证物证俱在，哪里还能狡辩！”裴恭妃不想给她机会，当即张牙舞爪地怒骂。 “恭妃，听她解释完再说。”宇文晟一把将她拦下。 “表哥就知道偏袒她！”裴恭妃赌气地一扭身，不高兴地坐回去。 “皇上，您也知道妾身从小便被医术精湛的黄姥姥收养，耳濡目染之下对医理不说精通，却也知道如何是毒，如何是药。” 陆贵妃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恭妃的嘲讽声打断：“知道才敢大肆下毒，也可以不被人发现！” “恭妃住口。”宇文晟呵斥了一句，又道：“朕知道，你继续说。” 陆贵妃笑了笑，又接着自辩：“皇上既然清楚，就该明白妾身如果真要下毒，就不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 “什么意思？”宇文晟不解。 林慧怡却挑了挑眉，她是理解到了陆氏的意思，敢情裴恭妃做事不靠谱到这种境地。连栽赃嫁祸都搞不利索，亏她身边还有个得力的医婆。 想着，她就抬眼不动声色地瞥向人群后头的那个医婆，果然变了脸色。 “皇上不识药理，诸位太医却该清楚，就算是生的苦杏仁，要出现中毒症状，也要半百来粒，何况是毒死个人。 就凭这二十多粒，裴恭妃怕是吃了什么反应都没有！再者，苦杏仁味道奇怪，傻子都不会吃，何况是聪明绝顶的裴恭妃呢？” 陆贵妃与太医争论完毕，又对宇文晟道：“皇上，你看这种拙劣的手段，妾身怎么可能拿来害恭妃？” 第668章 不能结案 林慧怡挑眉看着热闹，陆贵妃善狡辩她是清楚的，裴恭妃压根儿斗不过她，再加上宇文晟的偏心，就更别提了。 不过，她倒是留了个后招，正等着陆贵妃。这回即使不能把陆贵妃打垮，也得让她背上污名。 眼见着宇文晟就要被陆贵妃说服，裴恭妃赶紧嚷嚷了一句： “说不定这正是你的手段高明之处，故意露出破绽，好让人以为整个案子都不是你干的！” “皇上，妾身倒觉得，这事是裴恭妃贼喊捉贼！”陆贵妃不疾不徐，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裴恭妃看得眉头紧皱，心里怀疑她是不是还有什么花样。 宇文晟已经快被这两个闹得头大，话都不说了，听见这话也只是朝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解释一番。 “皇上，其实妾身本与裴恭妃并不相熟，所以甚少有赠送。这盒杏仁儿，还是前天她专门和妾身要的。” “我那是钻了你的圈套！”裴恭妃惊急之下，忍不住吼了一句。 “恭妃，这般大声叫嚷做什么，冷静点儿。”林慧怡怕她被陆贵妃打得太惨，没戏可看，便出声提醒。 陆贵妃可不给这个机会，立即就说：“恭妃，你的意思是说，这盒杏仁儿不是你心甘情愿要的？” 裴恭妃都来不及细想林慧怡的话中之意，又禁不住陆贵妃的挑衅，就着了她的道。“那是自然！” “很好。”陆贵妃笑眯眯地点点头，又对宇文晟道：“皇上，裴恭妃不肯承认，可妾也是有人证的。” 林慧怡忍不住心中一叹，裴恭妃还是太稚嫩了，和陆贵妃这种老练精明人比起来，差远了。 得到宇文晟的准许，陆贵妃又道：“当时李安妃、杨容华和柴御女都在场，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黄振，去把人请来。”宇文晟随即下旨。 “你少混淆视听！当时在场的除了你我，分明只有杨容华！”裴恭妃当时就是想着杨容华是林慧怡的人，肯定不会向着陆贵妃才敢动手的。 “妹妹可是忘了，那会儿李安妃和柴御女就在院里，只与咱们隔了一个窗户，自然什么都听到了。”陆贵妃还是防着她的，早就安排好了证人。 两人都不甘示弱，争了好一会儿，正当她们相持不下的时候，三位人证带到了。 宇文晟被烦得只想快点儿解决，不等她们行礼就道：“免了！” 跟着他又懒得开口，只吩咐林慧怡跟这三人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林慧怡闻言在心里白了他一眼，先是看了眼杨容华，才把大致情况说了。 李安妃哪儿能想到最终是这么个结果，她和陆贵妃都被裴恭妃耍了，于是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应付，与她准备好的走向根本不一致。 反而是柴御女，本着对李安妃和陆贵妃的好感，便道：“贵妃娘娘并未说谎，前天确实是恭妃娘娘特意讨要杏仁的。” 陆贵妃见她举动很合自己口味，心里打算之后把她好好培养一番。 其实当时，李安妃和柴御女在院子里，就是听到也未必清楚。只是后来裴恭妃回去，她故意跟李安妃和柴御女灌输了这件事，把裴恭妃的讨要说得更热切。 “看来裴恭妃真是在说谎了？”林慧怡轻轻一笑，又问杨容华：“你在屋里，应该比别人更清楚吧。” “杨容华娘娘身为贵妃娘娘的好姐妹，总不能胡说吧。”柴御女从田充仪一事后，就不大喜欢林慧怡这边的人了，因此在这种事就会挑刺。 杨容华却压根儿不搭理她，与林慧怡确认过眼神后，只道：“妾身当时就在屋里，确实见着恭妃娘娘向贵妃娘娘索要杏仁儿来着。” 她这话就算坐实了裴恭妃讨要杏仁的举动，不管裴氏是不是钻了圈套，反正与她后来不情愿的说法是不吻合的。 涉案诸人都被杨容华的证词打懵了，连陆贵妃都没想到她会为自己说话，居然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林慧怡已经提醒过裴恭妃一次，是她自己沉不住气，怪不得别人。 “皇上，三人皆为妾身作证，足以证明这盒杏仁儿，并非妾身下毒。所以，请皇上翻查翊坤宫，说不定还有遗存呢！”陆贵妃此时便占尽了上风。 “黄振。”宇文晟左右扫了一圈这些人，最后该是应允。 林慧怡瞥了眼裴恭妃额上的冷汗，知道她还没那么害怕，毕竟宇文晟看在孝敬太后的面上，也不会怎么她。 更何况，她视线后移到那个医婆身上。这人沉静镇定，想必是做了万全准备的。 不出她所料，翊坤宫啥东西也没搜出来，倒让陆贵妃感到失望。 “妾听说裴恭妃初入宫时带了许多东西进宫，其中好像就有药物。或许那里面就有苦杏仁呢？” 陆贵妃不肯放过胆敢算计自己的裴恭妃，便笑着问她：“你敢让我们查你的库房簿子吗？” “你算什么东西，也想搜我的家私！”裴恭妃恼怒地瞪着她。 “进了宫连你都是皇上的，还谈什么家私？更别说论道理，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陆贵妃又道。 “表哥~”裴恭妃无力反驳，只得再次祭出撒娇大法。 “皇上，搜或不搜，全看你的意思了。到底听哪位妹妹的？”林慧怡乐得宇文晟为好色左右为难，又添了一把火。 宇文晟看穿裴恭妃此时的急躁，也就了解究竟谁下的毒，但为了裴家的脸面，只道：“恭妃误食曼陀罗种子以致中毒，答应伴儿为逃避罪责胡乱攀咬，着赐死罪。” 说罢，也不管伴儿的惊叫求饶，对着众人道：“此案已结，都回去老实反省，别在没事儿找事儿。” 林慧怡见他如此武断就要结案，她的后招还没用上，伴儿也罪不至死，赶紧给杨容华使了个眼色。 杨容华接收到林慧怡的指示，当即制止上来拖拽伴儿的宫人，又大声喊道：“皇上且慢！此案还尚未查明，不能草草结案！” 第669章 后招 见宇文晟皱眉就要呵斥，林慧怡立即抢白：“皇上，我也认为如此草率定案不妥当。既然杨容华提出异议，不妨听听她如何说。” “皇后。”宇文晟被她这一举动整得心里十分不爽快，扭头想要拒绝，却不想又被她无视。 “杨容华，有什么话就快说。皇上是仁君施德政，给你这个机会。” 林慧怡说罢，又笑眯眯地看向宇文晟，“皇上，您说是吧？” 宇文晟被她拿这些话一压，心里虽堵，却也没反驳，只是不耐烦地瞪了她和杨容华一眼，挤出一个字来：“说。” “妾谢皇上、皇后娘娘。”杨容华恭恭敬敬地行了礼，才起身回道： “皇上，妾身以为，此案涉及毒药，干系重大，稍有差池，恐有危及两宫之险。不如彻查，弄清曼陀罗种子这种毒物的来源。” “杨容华这话不错！皇上，陆贵妃能弄到曼陀罗种子毒我，自然也有可能用来毒您啊！请皇上三思！” 裴恭妃登时就窜了起来，不顾身体“噗通”跪到宇文晟跟前，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你有何证据说是我弄来的曼陀罗种子？我看跟苦杏仁一样，分明是你的东西，现在贼喊捉贼。”陆贵妃不屑一顾地冷哼。 “现在事情还没水落石出，你们二位也先停一停，别老是你来我往地争个不休。”林慧怡各打五十大板，才对宇文晟道： “皇上，我看杨容华和裴恭妃之说全在理。这种毒物的来源不查清楚，天下不都要担心您的安全吗？还是彻查为好。” “皇上，妾身也觉得应该彻查。”她都这么说了，陆贵妃也不能明着反对。不然岂不是就不在，关心宇文晟安危的天下人里头了。 但她更聪明，抢先把这桩事儿扣到裴恭妃头上。 “不过妾身觉得，宫中守备森严，毒物没那般容易混进来。倒是有苦杏仁的裴恭妃，值得仔细查一遍。” “你敢！”裴恭妃惊慌不已，却知道今天自己那些东西是非搜不可了，于是想着把她也拉下水： “皇上，伴儿指称是陆贵妃指使她下的毒，为稳妥起见，自然也要搜一搜长安宫，这样对妾身也公平。” “恭妃这句话说得好。”林慧怡见她总算聪明了一回，先称赞了一句，又道： “皇上，既然陆贵妃也涉及其中，还是搜一搜更好。就算贵妃真是清白的，也去去疑。您说可是？” “贵妃，你觉得呢？”宇文晟看了看林慧怡与裴恭妃，征求起了陆贵妃的意见。 而陆贵妃自从刚才杨容华出头，林慧怡接话，怂恿宇文晟搜长安宫就心生疑窦，怀疑她们是不是设下了什么陷阱，于是有些彳亍。 见她没有立即答应，裴恭妃瞬间明白她的疑虑，恐怕长安宫真有点儿不可告人的秘密，因而激将起来： “陆贵妃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还言辞凿凿，说我贼喊捉贼？这会儿说起要搜你的东西，却不敢应话了。 可知这些毒物就是从你那儿流出来的！你还敢狡辩欺瞒皇上！你若真是清白的，就像我一样，放开了让皇上搜！” 陆贵妃听得出来她在使激将法，虽然吩咐了黄英清理干净，但也还不放心，刚想回头和黄英确认一遍，就被林慧怡打断。 “贵妃，皇上问你话呢，怎么不应答？难道真如恭妃所言，你不敢？” 她笑脸端坐，看向陆贵妃的眼睛却带着讽意。 “妾身行得端坐得直，当然敢。”陆贵妃本不想答应，但看到宇文晟的表情，知道自己逃不掉，索性坦诚放开。 万一真被搜出来什么，也好演下去不引起他的怀疑。 这时，杨容华立即又接过话茬儿：“皇上，妾刚好想起，走前就有一些宫正司女官在长安宫里搜寻，似乎发现了什么。妾身走得匆忙，就没有细问。” 黄振跟着应声：“皇上，确有其事。奴婢当时问了一嘴，那个领头的施典正说是接到密报，称有人将赃物埋在长安宫。” 陆贵妃闻言脑中一懵，随后立即看向始终保持着胜券在握微笑的林慧怡，心道自己被她算计了。 宫正司女官除了她，还能有几个人能这样光明正大的调动。原是趁着自己不在，和杨如月里外勾结！ 她稍稍冷静下来，眼睛微眯，看着余光里的杨容华，打算尽快找个法子把她弄出去。 她此刻全身心都放在了林慧怡和杨容华身上，就忽略了身后之人惊恐不安的反应。 “去看看。”宇文晟当即命令黄振赶往长安宫。 然而人还没出正殿门，施典正就带着东西赶到了。 这当然也在林慧怡一早的安排之中，算准了时机将证据摆到宇文晟面前，让陆贵妃抵赖不得。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奴婢受命前去长安宫追赃，却意外挖出了一些药物，据称与恭妃娘娘中毒有关。所以奴婢赶来，请两宫过目。”施典正说着，就将托盘呈给黄振。 黄振取过上面沾满泥土的布袋，打开将里头的东西倒出，竟是数百枚草木种子。 宇文晟看得眼睛一瞪，立即挥了下手。 守候一旁的太医立即上前鉴定，确定是曼陀罗种子。 而另一边的陆贵妃已经满脸震惊，不由自主地看向身后的黄英。她不是命令黄英把东西处理了吗？怎么还在？ 黄英吓得冷汗直流。她虽然担心被发现，却也心疼那些种子，能值很多钱的。秉性抠门吝啬的她，才不肯烧了，只悄悄埋在了院子里。 可是，究竟是谁发现了她的动作？她仔细回想，却猛然瞪大双眼。 对了，当时她回来的时候，正好撞见杨容华，肯定是那个时候被她看见了！ 这头林慧怡也觉得奇怪，是为曼陀罗种子的数量。因为她交给施典正的压根儿没这么多，毕竟让路司药偷拿也不能引人注目。 她一早就猜到陆贵妃会销毁证据，所以从路司药那儿要了十几枚曼陀罗种子。 跟着又交给施典正，让她趁陆贵妃被叫走对质，与杨容华里应外合，装作从长安宫里挖出来的。 十几枚种子足以证明陆贵妃的罪行，又不会被司药司发现。 只是，现在挖出来的未免也太多了点儿。 第670章 古怪 “贵妃，这个你怎么解释？”宇文晟怒气上头，指着那盘亦药亦毒的曼陀罗种子，对陆贵妃喝道。 “皇上！妾，妾身……”陆贵妃陡然遇见这种情况，也无法迅速想出应对策略。 “你现在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如何抵赖？”裴恭妃顺杆子往上爬，指着她耀武扬威起来。 “皇上，真不是您想的那样，皇上……”陆贵妃知道自己解释不清，迅速想出了一个解决办法，于是痛哭着奔向宇文晟，猛地扑到他膝上。 紧接着，她又抬起头，满含热泪的一双眼眸直直看进宇文晟的眼中，一边美美地落泪，一边轻述： “皇上，真不是您想的那样，求您听听我的解释吧。” 林慧怡感觉这个场面极为古怪，只稍稍愣了一瞬，就立刻起身阻止：“陆贵妃，众目睽睽之下，还请你保持体统。” 说着，她就招呼宫人去把陆贵妃拉起来。 谁料陆贵妃理都不理他们，紧抓着宇文晟的衣袍，眼睛死死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泣诉着：“皇上，让我跟您私下解释，好不好？” “皇上！”林慧怡脑中警铃大作，觉得情况越发不对，就要自己动手将二人扯开。 殿内其余人却只是感到莫名其妙，因为他们不像林慧怡一样就在二人身边，看不到其中的诡异氛围。 但裴恭妃却单是不愿宇文晟被她说服，就大声叫嚷起来：“皇上！证据如此齐全，您不能听她狡辩！” 宇文晟却忽然叹了一声，一边将伏在自己膝盖上的美人扶起，一边应道：“好，朕答应你。” “多谢皇上，妾身感激不尽。”陆贵妃目的得逞，终于松了一口气，随后娇弱无力得如同菟丝花一样，攀附在宇文晟身上。 “皇上？”林慧怡眉头紧拧，不信鬼神巫术的她，突然觉得陆贵妃就像对宇文晟施了魔法一般，因而试探着询问。 宇文晟却抬手制止她，也顺道打住了裴恭妃即将出口的怨气，只说：“朕先听贵妃解释，再做定夺。” 随后竟不管或惊愕或愤怒的众人，扶着陆贵妃进了暖阁。 “皇后娘娘，皇上也未免太偏袒陆氏了！竟连宫规律法，与身为皇后的您，都置之不顾了！”裴恭妃随即破口大骂。 林慧怡却没心情搭理她，只是眉头紧锁，想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何陆贵妃只说了几句话，宇文晟就被她唬住了。 其余的李安妃、杨容华、柴御女等人，却只是进一步见识到陆贵妃的本事，和得宠程度，心里想法各异，或喜或忧。 见没人理自己，裴恭妃越加气恼，抬手就把桌上的茶盏、果盘给扫到地上，哗啦啦、乒乓乓地弄出一地狼藉。 “恭妃，稍安勿躁。”林慧怡只得出声训诫。 几名太医相视一眼，还是出声劝谏：“恭妃娘娘息怒，您现在的身子不宜大动肝火，当静心才是。” “静心静心，也要本宫静得下来才行啊！你们看看皇上这心，偏得没边儿了！摆在眼前的证据不听，却偏偏听信那个贱人的花言巧语！”裴恭妃恼怒地回骂。 “好了！”林慧怡被她吵得头疼，只得出声喝止，但她刚要再训斥几句，宇文晟和陆贵妃却从暖阁回来了。 “表哥~”裴恭妃立即换了张脸迎上去，想和陆贵妃比试比试，把宇文晟抢回来。 “你不用再说了。”却不料宇文晟直接一把按住她，一边说：“这个案子朕已经了解清楚了。” 林慧怡闻言，又站起身来，满脸狐疑地打量着他。 “贵妃已经跟朕细细解释过了。只是一件小事，倒闹得沸沸扬扬，成何体统！”宇文晟接着说。 “我就知道！你就是偏心她！真不知道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就这么信了她的邪！”裴恭妃听后，立刻就不管不顾地大骂起来。 “闭嘴！”宇文晟厉声喝道，随即将太医、女官，以及李安妃等不相关的人赶了出去。 “哼！”裴恭妃心里不服气，扭脸坐回软榻。 林慧怡观察着宇文晟的神色动作，发觉与平时一样，就更加奇怪了。 “你若是不服气，那要不要朕当着满宫人的面儿，把你那些东西掀开来看看？”宇文晟没注意到林慧怡的目光，只对着裴恭妃冷笑两声。 裴恭妃身形一僵，就算心里仍旧不满，也只得低头认错：“是，妾知错了。求皇上宽恕。” 宇文晟坐回高座，才把案情挑明：“你到底是被谁下毒，朕清楚了。这些曼陀罗种子是谁的，朕也清楚。 不过是看在你们没闹出人命，又看在朕母后女儿的面子上，不追究你们的罪责。若再敢胡闹，朕就对你们不客气。” 裴恭妃蓦地看向跪在地上的陆贵妃，只得照做，“是。妾身知罪，谢皇上轻饶大恩。” “都回去好好反省，日后不许再惹是生非了。”宇文晟又道。 “妾身遵旨，日后定当谨言慎行。”二人齐声应道。 随后，宇文晟又指着伴儿、黄英二人，冷声训斥： “你们两个奴婢本也该诛死，但陆贵妃为你们求情，又见你们只是从犯，这回饶你们死罪，仅削去职位俸禄，发入浣衣局。” “谢皇上不杀之恩。”二人见逃过死罪，都飞快地接旨。 反正有主子在，就是去浣衣局也不会过得太差。二人都这样想着。 “皇后也太过仁慈，以后治宫再严厉些。”宇文晟也没忘记还有一个人在，连她也数落了一句。 林慧怡心下嘲讽就你这样偏袒，我治宫再严谨也没用。 于是她不应，只说：“皇上方才好生奇怪，像是被陆贵妃迷住了一样，倒是让我担心。” “朕不过看她可怜，想她平日并不坏，才给她一次解释的机会。皇后别瞎想了。”宇文晟脸上毫无偏袒的愧色。 “皇上没事就好，我不过随便说一句而已。”林慧怡懒得再和他们虚以委蛇，迅速起身告辞。 第671章 妖女 一回到椒房殿，彩月脸色蓦地黑沉，心中忧虑大盛，说道：“姐姐，陆贵妃刚刚究竟是如何说服皇上的，我始终无法理解。” “你也瞧出不对劲了？”林慧怡倒是不在乎这一次又失败了，胜败乃兵家常事，陆贵妃聪明绝顶，要扳倒她确实难。 只是，今天真正让她感到莫名，甚至有一丝恐惧的，是陆贵妃究竟使了什么法子，让宇文晟相信她的。 她忽然想起一事，又道：“说起来，我并不是第一次见识她这个手段了。智明走的那年，因为柳妹妹小产我怀疑过她，也是被她这样迷住了。只是后来智明就中毒去世，我也忘了这件事。” “原来正巧是那个时候，难怪我都没见你提起过。”彩月沉吟着应了一声。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看着人眼睛就能迷惑人心智。”林慧怡真是纳闷儿。 “我说一句姐姐可能不爱听的。陆贵妃今日之举，若传出去，他人只会有一个看法。”彩月抿了抿唇，还是说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林慧怡颔首，直接挑明：“若不是咱们不信鬼神之说，不然必定认定她是妖怪。” 说着，她悠悠叹了一句：“能蛊惑人心的，不就是妖么。” “如果姐姐能狠下这个心，咱们倒可以以此为名，彻底扳倒陆贵妃。”彩月脑子转得很快，说话就有了主意，然而却担心林慧怡不同意。 “不可。”林慧怡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她摇头叹息：“这个法子虽然一劳永逸，但遗害无穷。我起了这个头，以除妖为名将陆贵妃除掉。 那些早有恶心之人，又怎么会放过这等时机？必定借此大肆作恶，而因此遭难的女子岂知又会有几何？” 她绝不能为了一己私欲仇怨，就将世间女子置于水火之中。她们本就生在地狱中，无需多添一层痛苦。 “所以我说，姐姐若要用此法，必须狠下心。”彩月早知道她不会答应，也明白这么做会带来什么后果，心里并没有失望的情绪。 “而且皇上不信鬼神巫术，心里也偏袒陆贵妃，更不会信这种说辞，没有用的。”林慧怡又道。 “其实这倒是可以解决，毕竟妖女媚主是亡国之兆。只要咱们在宫外大肆宣扬，皇上也扛不住群臣百姓的压力。”彩月却说。 “能自然能，只是手段过于阴狠。我也不愿将亡国祸水的污名扣在陆贵妃头上，否则与那些将国家兴衰之罪，丢给妺喜妲己的小人有何区别？” 林慧怡说罢，嘴角微动，又叹了口气：“何况陆氏虽恶，芽儿却是个好孩子。若亲娘背负妖女之名，日后她要如何存活于世？所以我不愿。” “姐姐要坚守本心，咱们只能另寻他法了。”彩月点了点头，话中满含忧愁。 林慧怡不得不抚慰她：“别着急。陆贵妃还没生下儿子，就算扳倒了我也没她的份儿。她现在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 “陆贵妃也在用那个坐胎药，兴许身体已经养好了。我只怕最后一仗，很快就会来临。”彩月叹道。 “怀孕也是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的。她急于求子，就是有那药，反而没那么容易。”林慧怡轻笑一声，倒是不太在意。 “再说皇上今年忙着宠爱新人，陆贵妃到底也伺候了他二十年，如今侍寝的次数不也少了许多？” 彩月蓦地抬头，笑道：“这样看来，陆贵妃必定更为着急。咱们何不就此下手，将她那几次再分一分。” “虽然盯着这种事总显得小家子气，但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那就试试看吧。”林慧怡想了想，也应下了。 “裴恭妃和陆贵妃交恶，不如就给她多制造几次机会。还有李安妃，咱们顺便挑拨了她们的联盟。 其余自然能分给咱们的人，就不能便宜了别人。像冼良人、徐贵仪都年轻貌美，皇上必定更乐意。”彩月谋划着。 林慧怡连忙提了一句：“韶龄和徐贵仪无心圣宠，有咱们照应就行。让她们顺着自己的心意过吧，就别牵扯进来了。” “好。” 于是往后的一月时间，宫里百花齐放，陆贵妃本想尽早受孕的计划便因此泡汤。 综合最近的观察，她自然就能查到林慧怡身上。 “可恶！身为皇后就是了不起，给皇上塞人也塞得名正言顺！雨露均沾，开枝散叶，她也真大方！” 陆贵妃接连骂了好一会儿，才气顺下来，又道：“皇后肯定是因为那日我的表现起了疑，才想尽办法压制我。” 都怪自己一时情急，没留意林慧怡就在身边。如今引起她的提防，以后若再遇着柳氏那时的情况，对她用就无效了。 陆贵妃喃喃自语：“我必须想个办法，抵消皇后施加的影响……” 她正想着，忽而听见屋外传来几个小女儿的说话声： “芽儿，腊月十七是我表哥的生辰，二十又是舅妈的生日，今年我们打算求了爹娘，出宫去玩儿，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她听得出来，说话的正是林慧怡之女衡国公主宇文楠。陆贵妃心念一动，悄悄摸摸地走到床边偷看。 “这……不太好吧。”岐国公主宇文橘愣了一瞬，脸上有些尴尬。 自从知道了亲娘对嫡母的恶意，她就心怀愧疚，不敢再频繁地去凤仪宫玩耍，只保持着和兄弟姐妹间的来往。 因此，嫡母的娘家人，她也不好意思接触。更何况姐姐的表哥是外男，见多了总叫人说闲话。 “没什么的，不要害羞。我们就是去外公府上玩一天，晚上就回来。再说还有我们这些姐姐护着你，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宇文楠骄傲地拍拍胸脯，身侧的赵国公主宇文槿等一干姐姐，也都赞同地点着头。 “姐妹们都去？”宇文橘见状便问。 “不只姐妹们，兄弟们也一起。”宇文楠又道。 兴许是见宇文橘久不答应，程懿妃所生皇十七女北平公主宇文梧，拉着她的袖子撒娇：“姐姐，我们一起去玩儿吧。你别一个人待在宫里，很无聊的。” 宇文橘刚有所动，就听亲娘的声音从身后想起：“芽儿，你姐妹们说得对。皇后娘娘的娘家也是你的外祖家，走动走动不是坏事。” 第672章 圈套 “见过贵妃娘娘，姨娘万福。”一众娇客齐齐福身行礼。 “都是乖孩子，快起来吧。”陆贵妃笑盈盈地上前，跟着继续劝说宇文橘：“况且兄弟姊妹都去，不能独你特殊啊。” 宇文橘见她这般用力劝说自己去林家，不由得怀疑起了亲娘的居心。但她总拗不过诸多姐妹，也就勉强答应：“那好吧。” “那就这样说好了，我回去就和爹娘商量。他们最近都忙着年关祭礼，恐怕巴不得咱们出去，还省点儿心。”宇文楠自信满满地笑着。 “皇上皇后就是愿意，看着儿女也要心软答应。”陆贵妃笑着打趣了一句，众人又说笑一阵就散了。 见姐妹们都走了，宇文橘才皱起眉头，正巧陆贵妃说有事和她交代，便一起进了寝殿里间。 一进屋，她就憋不住了，“娘，你今天为什么要劝我去林家，你是不是又打着什么算盘，想要害母亲或者林家。” “芽儿，我是你娘，你亲娘！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怎么能质问我？”陆贵妃闻言一张脸就拉了下来，训斥道。 “那你说，娘，你究竟想干什么？”宇文橘用力咬着嘴唇，不肯放过这个问题。 “我能做什么？我所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你为什么总向着皇后，而不是我这个亲妈！” 陆贵妃被她的态度气得恼怒。她以为自己殚精竭虑地一心为女儿铺路，能得到女儿的理解，却不想人家压根儿不懂她的心意。 “因为我不想你再害人，上个月你和裴姨娘的事，我都清楚了！如果不是爹爹不怪罪，咱们母女一个都好不了！” 宇文橘也遗传了她的脾气，咬死一个目的就不松口。她不想生母和嫡母起冲突，一心想着缓和矛盾。 可这种行为看在陆贵妃眼中，却是胳膊肘往外拐，甚至会破坏她的大业，如何不叫人寒心！ 她极力忍下怒气，苦口婆心地劝导：“芽儿，你现在还不明白，娘不跟你吵。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娘不会害你的。” “好，那娘你先说清楚，为什么要我去林家？”宇文橘也缓和心态，又问了一遍。 “皇后现在已经针对娘了，我要缓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可她不信娘，所以只能你从中调和。”陆贵妃半真半假地说。 “只是这样？”宇文橘到底才九岁，再早熟也看不破老奸巨猾的亲娘。 “还有一件事，现在娘先不说，等你从林家回来了，我再告诉你。”为了不引起女儿的反抗，陆贵妃瞒下了自己真正的计划。 “好吧。”宇文橘点头应下，却在陆贵妃露出满意的笑容之前，又说：“但娘你千万不要骗我。” 陆贵妃笑容瞬间僵住，一会儿才缓过来，道：“我当然不会骗你。” 宇文橘半信半疑，开始为去林家做准备。 林慧怡这儿自然也知道了儿女们的诉求。她向来是个心宽和蔼的母亲，只要他们不学坏作恶，什么都能答应。 因此去自己娘家玩儿这种小事，都不需要担心什么安全问题，当场就给了通行证。 一样因着此事被请来的宇文晟，看着其乐融融的妻子儿女，有些好笑，便问：“你这就应允了？不担心他们出事儿？” “皇上多虑了。瀛国公府就在城里，又是我的娘家。何况只是侄儿的生日，都是自己人，能有什么危险？”林慧怡瞥他一眼，有点儿无语。 宇文晟轻笑一声，又道：“我是担心，这群鬼灵精怪的小崽子们，甚少出门不安生，把你娘家给拆了。” 他说起这个，林慧怡还真有些担心。这群孩子里，大的十五六岁，小的才一两岁，而且调皮捣蛋的占多。 平时都有她压着还好。可如果出去了，没人看着管着，拆了林家倒不至于，但闹得鸡飞狗跳多半是会的。 到时候别没给侄儿过成生日，反倒把她将近花甲之年的爹娘给累坏气病了。 这可不成，林慧怡赶紧把几个儿女抓过来耳提面命：“记住，那是你们外公家，玩儿可以，千万不能胡闹，要注意分寸，知道吗？” “爹娘放心，儿子会好好看着弟妹的。而且哥哥姐姐们也会到场，总不会没人管的。”最大的宇文攸自然担负起了监督之责。 “佛哥儿他们都去？那我更放心了。”林慧怡松了口气，开府成婚的儿女也去，更能震得住这些小家伙。 虽然如此，她还担心不够，又派了两名得力干将严格管控。“彩月、苏苏，你们跟去盯着，别真让他们把我家房子给拆咯。” “娘娘放心。我一定告诉老爷，我们娘娘说了，教训哥儿姐儿不能手软，您老只管放心！”苏苏捂嘴笑着调侃。 “行，就按你说的传话。”林慧怡也乐了，知道自己是操心过头，也不再关注这个，继续挑选需要带上的礼物。 腊月十七很快就到，林慧怡一大早起来，将行李收拾妥帖，好生叮嘱了一番，才将一群儿女送出宫门。 一群母亲站在城楼上望着孩子远去，一边闲聊。 刘惠妃扭身走到林慧怡身边，笑道：“我听安安说，侄儿是个很有才学的孩子，夸他无所不晓，听得我好奇极了。真想有一天见上一面，看看是否真有他说的那么神。” “安安说的其实也不错。那孩子是有几分智慧，比常人高些。但家里人都认为不能过于捧高，以免日后作伤仲永之叹。”林慧怡回道。 “妹妹说得极是，正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孩子如此，我们大人也是，不可骄傲自满，须时时勤勉。”刘惠妃点头赞同。 陆贵妃应声赞叹：“姐姐家也是书香门第，听芽儿提到，连六岁的女童都能把唐宋名句倒背如流。” “你说的是我小侄女儿，那孩子年纪虽小，却比她兄姊在诗文上更通。有些句子连我都记不清了，她却能说得清楚。” 林慧怡看了她一眼，没看出她的意图，便微笑着答了两句。 “如此神童，真想亲眼见一见啊。”陆贵妃闻言，情不自禁地拍手感慨起来。 其余妃嫔也都附和此语，刘惠妃于是提议：“妹妹若是不嫌我们鲁莽，何不请家人进来，让我们见一见，开开眼界。” “是啊，娘娘，请进来我们也好学一学教育技巧。”陆贵妃眼睛一亮，跟着说。 “既然这样，我改日跟家里说一声就是。”林慧怡也没在意，只当她们确实好奇，却不知有人早已设下圈套。 第673章 结亲 当晚孩子们回来，全都不约而同地和母亲谈论起了，林慧怡那几个侄子侄女，其间赞许之声更引得众妃嫔好奇。 于是翌日请安时，以陆贵妃和刘惠妃为首的几人又说起了，请他们进宫来一见的提议，态度颇为诚恳。 林慧怡倒是能理解刘惠妃的想法，毕竟她热衷诗书，对亲子檀王宇文敉的教导也十分重视。 骤然见到能教出好几个“神童”的家庭，她当然想亲眼见见，最好是学到一些能用在孩子身上的技巧。 就是陆贵妃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林慧怡着实摸不透。以往也没见她热衷此道，这回如此热切，倒叫林慧怡生疑。 不过她想着，陆贵妃才出了裴恭妃中毒一案，未必敢在风口浪尖作妖，又拗不过诸多姐妹的恳请，她也只好答应。 “既然诸位姐妹如此看得起我林家，再推托就显得我吝啬了。”林慧怡笑着，“不如就定在二十那天，正巧是我嫂子的生辰，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刘惠妃高兴了，应道：“这正合我意。只是见见孩子倒罢，不过开开眼，激励一下孩儿们。 见你家嫂子却不能随便，必要好生操办一番。能教出这样的好孩子，必定有一套方法，我也好当面请她赐教。” “刘姐姐把七哥儿教得不也挺好。我们芽儿不爱诗书，整日只知道蹴鞠打球玩乐，我才是真要好好讨教讨教才是。”陆贵妃插了一嘴。 林慧怡要为宇文橘正名：“芽儿才九岁，贵妃也别太逼迫了。我看她挺好，虽不精诗词，却能说会道，是个好孩子。” 说罢，她也不等陆贵妃反驳，就说：“姐妹们都无异议的话，我就定在二十了。到时在凤仪宫设宴，甭管有没有子女，都来捧个场啊。” “是，妾等遵旨。”一众妃嫔尽皆答应。 散会后，林慧怡便写了懿旨与家书，随后命司言司女官送至瀛国公府，将她的安排说清楚。 一家人接了旨，回到正厅，方氏才奇怪起来：“妹妹怎么突然要给我办生辰，还叫家里人都进宫去。” 林慧怡的父亲林烨仔细阅读了家书，才回答：“是宫里的娘娘，见咱们家孩子养得好，问你讨教。” “殿下们也都个个儿不差，为何偏要和咱们比？”周氏拿了叆叇，挤着丈夫看女儿的家书。 “望子成龙，娘娘们也是为人母亲的，自然想儿女更好。”林烨将书信递给她，又对家人道： “行了，既然娘娘要求了，咱们照做就是。儿媳妇，你也别慌张，随便说几句就行。我看娘娘们或许醉翁之意不在酒。” “爹，此话何意？”林慧怡的大哥林霁文不解其意。 “你的意思是，宫里有娘娘看上了咱们家的孩子，要结亲？”周氏倒是听明白了，讶然问道。 “不会吧。”林霁文和方氏夫妇都有些震惊。 “不无可能。”林烨却捋着胡须点头，沉吟了片刻才说：“昨儿殿下们来玩，我瞧着有几位和袭芳几个年纪相仿，正是议亲的时候，难保没人起心思。” “要结亲也不是不行，昨天我看好孩子不少，像小娘、安娘生的，和咱们还更亲近些。”周氏倒是挺满意的。 “慧儿只怕还没意识到，有娘娘起了这个念头。后日你们进去，记得提醒她。”林烨接着说： “总之，无论是咱们瞎想还是如何，慧儿肯定不会胡乱安排孩子们的终身大事。咱们也拗不过皇权，听着就是了。” “知道了，爹。”夫妇俩点头称是。 而长安宫中，离目标又进一步的陆贵妃神清气爽。林慧怡啊林慧怡，等咱们结了姻亲，你还不得放松攻势，让我有喘息的余地？ 越想她越兴奋，跟着又朝炭盆里吐了粒橘子籽，随着“砰”的一声炸响，陆贵妃嘴角的弧度扩到最大最得意。 腊月二十一晃眼就来了，林慧怡早早在凤仪宫摆好宴席。 林家人天没亮就起来，一番梳洗收拾，例行检查，等到凤仪宫的时候，已经快卯时末了。 林慧怡看着可爱的侄子侄女们，想起姐妹们的夸赞，不禁生出几分骄傲自豪来。 大家寒暄过后，她让孩子们自己去玩，才问起家里的事。 周氏先说家里都好，给她吃了几颗定心丸，才将林父的话转达。 “应该不会吧。刘姐姐想来欣赏有才气之人，确实对咱们家的小神童感兴趣。而且我们素来要好，不应当是为了这事。” 林慧怡先是摇头，随后话音一顿，沉默了好半晌，又接着摇头说道：“陆贵妃倒是反应奇怪，可芽儿十岁不到，议亲事还早。” “年龄差不多的几个，若真要结亲，都会跟我直说，不会拐弯抹角的。除非是韩夫人起了，给桂姐儿选婿的意思。” 韩夫人生的襄阳公主宇文桂，如今是年龄最大的未嫁公主。快十六了，韩夫人确实该操心女儿的婚事了。 林慧怡紧跟着又问：“前儿去咱们家，桂姐儿有表露出什么吗？” “没有。”方氏摇摇头，回道：“襄阳公主明显对袭丫头的画儿更感兴趣，没怎么和镇儿他们说话。” “那就不是。”林慧怡说完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失笑着说：“韩夫人都没怎么参与这事儿，估计是真没这个意思，爹爹是多虑了。” “或许吧。”见她这样分析也没个结果，周氏和方氏也都歇了心思。 辰时起，妃嫔们都陆陆续续地过来，得了假的亲王公主自然也都跟来。 他们明显都是冲着林家几个孩子来的，因而除开初见以及宴会上，就没怎么关注今日的寿星方氏，几乎全在观赏才艺表演。 林慧怡原来还担心侄子侄女们会不好意思，或是厌烦，结果发现他们居然游刃有余，并不羞怯，因此也放了心。 或许是真喜欢，没一会儿刘惠妃就拉着林慧怡的二侄子林镇笑道：“哎哟，多好的孩子，可惜我没有女儿，不然非要和你们结为亲家不可。” 第674章 过分懂事 林慧怡应声调笑：“那你赶快再生一个闺女，我让镇儿等着她长大，必不让你这份儿心意落空！” 十四岁的少年闻言有些羞意，刘惠妃乐得直拍他的手，一边回应：“我倒是想！都几十岁了哪儿还生得了。再说我可舍不得这样的好孩子空等着。” 说罢，她就朝其余妃嫔招呼：“你们有女儿的，家里有好姑娘的可别错过了。我给你们做媒，包管好姻缘！” 林慧怡还是头一回见她这么激动的样子，越发觉得好笑，道：“你只管保，成了我给你十万两媒谢钱，怎么样？” “谁稀罕那些阿堵物，正要答谢我，就求了皇上，把文渊阁里那些古籍藏书赐给我。”刘惠妃得意笑道。 “惠妃姐姐果然是个读书人，若是给你搬家，恐怕也尽是书吧。”另一个妃嫔笑道。 众人嬉闹着，一下午也过去了。 晚上宴席一散，陆贵妃带着女儿回到自己宫里，便正色着和她说道：“芽儿，娘有一件大事，要和你商量。” “娘，你说吧，女儿都听你的。”宇文橘见她如此严肃，也忍不住坐直了。 “这两回和林家人接触，娘想问你，觉得他们如何？”陆贵妃担心她反应过激，没有直接挑明，而是拐弯抹角地铺垫。 而宇文橘还以为娘亲是真正与林家人接触，对他们有了改观，因而不住地为他们说好话： “我觉得他们都很好，跟母亲一样，亲和温柔。尤其是袭芳姐姐，那天我们出宫，她还亲手教我画画儿，还说要送我一幅画像呢！” 陆贵妃听得眉头紧皱，心里酸意上涌，真不知道林家人都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怎么在她眼中个个都好，只有自己这个亲妈不好，还是个大坏人！ 而宇文橘全然不觉，一边蹦蹦跳跳，一边回想着这两天和新朋友一起玩的快乐，一边还在分享给娘亲，极力让其感同身受，好不在作恶，与母亲为敌。 陆贵妃听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下来了，便开口打断：“芽儿，你先停下来，娘想问的，不是这个。” 为了征得女儿的同意，不引起她的怀疑，陆贵妃就算心里不爽，语气也还是和缓的。 “娘，你想问什么？”宇文橘见她不感兴趣，沮丧地坐了回去。 陆贵妃这才满意，带着诱哄的心思说：“娘是问，你对林镇是如何看的？” “镇表哥？”宇文橘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提起这人，挠了挠头，才回答：“我觉得表哥很聪明，很厉害，然后……” 就在陆贵妃期待的眼神中，她忽然一抬头，摇着小脑袋，“然后就没有了。” 陆贵妃虽然心里无语，却也知道女儿还小，压根儿不懂男女之情，又见火候差不多了，才挑明： “娘的意思是，问你觉得林镇怎么样。如果娘想让你们订亲，你心里怎么想？” 宇文橘越听小脸儿皱得越紧，听到最后，不禁往后缩了缩，询问亲娘：“娘，你怎么突然提这个？” “芽儿，你不是喜欢林家吗？娘让你成为真的林家人，和他们一起生活，还不好吗？”陆贵妃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子怨气。 “娘，你在说什么啊！你在这么说，我，我不理你了！”宇文橘气得小脸儿鼓起，抱着双臂，把脸扭到一边生闷气。 陆贵妃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只得轻声细语地哄她：“娘是说，反正你喜欢皇后和林家，不如嫁到林家，也帮忙缓和娘亲与皇后的关系。” 听到她说起这个，宇文橘原本不耐烦的心就松动了。调和生母与嫡母之间的关系，是她一直以来的期望。如今机会摆在面前，她就想抓住。 不过她到底不傻，又问：“娘，你是真的想缓和关系，没有别的坏心思？” “当然没有。”陆贵妃一口咬定，“娘就是担心以后日子不好过，想提前跟皇后示好，让咱们娘俩儿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那，那好吧。”宇文橘完全不在乎，亲娘为了后半生，把自己下半辈子就这么卖了的行为。 或者说，才九岁的她，还没有认真考虑婚姻大事的意识。 陆贵妃见她答应，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跟着就是一股从心里升腾起的刺痛，为着女儿年幼却过分懂事的心。 她觉得自己真不是自己嘴里的好母亲，为了自己的大业，连女儿的终身幸福都能牺牲掉。 不过陆贵妃只内疚了一会儿，就在心里安慰自己。没事的，等她成就大业，女儿这个亲事完全可以不作数的。 只要女儿愿意，别说踹了林镇，就是把天底下最优秀的男子，全弄来作为她的后宫都可以！ 对，到时候女儿一定会理解她的苦衷，会原谅她的！ 陆贵妃镇定下来，又和宇文橘叮嘱：“芽儿，为了帮娘这个忙，过两天你爹爹来，问你什么想法，一定要说喜欢林镇哦。” “嗯，娘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和爹爹说。”宇文橘一心只想着生母嫡母和平共处，因此她说什么都好。 看着女儿天真无邪的脸庞、清澈透亮的眼睛，陆贵妃还是于心不忍，却只能无奈地重重吐出一口气。 于是，翌日陆贵妃请到宇文晟过来，就将此事合盘托出：“皇上，我见芽儿确实喜欢林镇，也计较不得林家子比芽儿大五岁了。” 她叹着气，好像一个拗不过叛逆女儿的无奈母亲。 宇文晟当场就被她骗过去了，脸色沉闷，“那林家子虽好，可未必配得上朕的闺女。竟然心生歹意，诓骗芽儿，朕这就传他们进来！” 说着他就要走，陆贵妃连忙阻拦：“皇上，万万不可惩罚林镇，芽儿知道会伤心的。” “她才九岁，懂什么情爱，定是林镇哄她！让朕废了林镇，给芽儿挑更好的。”宇文晟怒道。 “皇上，就算不在乎芽儿的心意，皇后娘娘的面子您总要顾吧。那可是她的亲侄儿啊。”陆贵妃话里有话，不知是劝阻，还是推波助澜。 第675章 修好?阻挠? 宇文晟却没有细想，停住了脚步，也冷静下来，道：“朕差点儿忘了，确实要看皇后的脸面，还不能轻易动他。” 陆贵妃当然不能让他真把林镇废了，至少现在不行，于是又劝道：“皇上，芽儿对喜爱诗文的林公子上心，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啊。” “贵妃的意思，是同意了？”宇文晟侧头看她，隐隐有些不满。 陆贵妃只是笑笑，解释道：“皇上，芽儿年幼不更事儿，性子过于跳脱，对诗文不够上心，成日只顾蹴鞠玩耍。 我想林公子才华出众，与芽儿相配，或许能有所助益弥补，将芽儿拉上正轨。您觉得呢？” “芽儿书也读得不差，朝廷又不需要她考科举，何必强求她擅长此道。”宇文晟把自己的态度表明了。 “皇上，我也不仅是看在林公子能帮助芽儿学习，也是看芽儿自己喜欢，并且两人也登对，才这么说的。” 陆贵妃说着，脸色忽然暗淡下来，轻轻诉苦：“再者，兴许是上次的事儿让皇后娘娘误会了，我也想借此机会跟娘娘示好……” “误会？”宇文晟忘性大，又对后宫事务没那么关心，因而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 陆贵妃便把最近这段时间，林慧怡针对她的一些表现删删改改地说了一遍，完事儿又央求起来： “皇上，您就帮帮奴家吧。让奴家与芽儿母女俩，后半生能有所依靠，不至于落个凄凉孤独的晚景。” 她这话不单单是为女儿婚事的做争取，同时也暗示了宇文晟。等他驾崩，林慧怡就会苛待甚至残害他的这些妃嫔、子女。 宇文晟听后当即脸色就沉了下来。由于林慧怡多年来表现都还不错，他确实从没想过，自己死后那些女人孩子怎么办？ 按说林慧怡也不是什么单纯柔弱的人，她或许能善待与自己关系亲密的，却未必愿意同样对待与她交恶的人。 而且，他总觉得，林慧怡在某些事上颇有吕武之风。自己宠爱过的这些女人，难保没有做下一个戚姬萧妃的。 这样看来，陆贵妃的忧愁并不是无中生有，而是未雨绸缪。 宇文晟思考间，陆贵妃又加大火力：“皇上，不如把芽儿叫来，您当面问清楚，别伤了孩子的一片赤诚感情。” “也好。”宇文晟终于松口。 宇文橘那儿当然不成问题，为了缓和生母与嫡母之间的矛盾，她心甘情愿做这个牺牲品。 于是不出所料，宇文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而且看着女儿干净的眼睛，听着那饱含深情的话语，他只得答应。 虽然目的不同，但心愿达成的母女俩还是一样的高兴。 宇文晟看着她们乐，又陪着用了顿饭，才起身去凤仪宫，亲自将这桩婚事跟林慧怡一说。 “我没听错吧？皇上，怎么，怎么想着要把芽儿，许，许给镇儿呢？”林慧怡这突如其来的喜事，炸得脑瓜里“嗡嗡”作响，说话也结巴起来。 “这是芽儿的心愿，作为父亲，我也不忍心拒绝她这个小要求。”宇文晟还是有些不满这桩亲事的，扶额叹道。 林慧怡想到他刚从长安宫来，心里有了猜测，便试探着问：“皇上，究竟是芽儿的心愿，还是陆贵妃的意思？” “既是芽儿的心愿，也是陆贵妃的意思，当然芽儿的意见更重要。”宇文晟回道。 “可她才明年开春才满十岁啊，和镇儿差了将近五岁。我怕这不合适……”林慧怡迟疑着说。 “我也知道没那么般配，但芽儿喜欢，就随她去吧。”宇文晟无奈地向后靠了靠。 林慧怡抿了抿唇，语气一肃：“皇上，我还是觉得婚姻大事不可马虎。芽儿就算现在喜欢，以后长大了可未必。再说，我也该问问镇儿的心意。” 宇文晟一听后半截，当即就来气了，直接坐直，哼道：“怎么？天子之女下嫁给他，他还敢挑剔？” “皇上，婚姻大事非同儿戏，也该考虑考虑对方的心意。若是双方心意不合，就是成了亲难道就能幸福？”林慧怡蹙眉训他。 宇文晟也明白她说的没错，想了想却只能说：“反正只是定亲，咱们不宣扬，若是日后他们反对就直接作废。” “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暂且应着吧。改明儿把镇儿叫进来问一问，他心里愿意才好。”林慧怡只得作罢。 “反正你看着办吧，陆贵妃那边儿也是存了与你修好的意思。以后都是要成亲家的人，你也别太针对她了。” 宇文晟最后说完这一句，抬脚就走，徒留林慧怡在原地惊愕了好一会儿。 “姐姐……”彩月刚刚也听见了这些对话，此时脸色也不好看，上来打算安抚她。 林慧怡回过神来，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是冷笑了两声： “哼，我说怎么芽儿突然就看上了镇儿，还不声不响地求得皇上点头。若真是芽儿的心意，怎么不直接来跟我说，分明是拐着弯儿阻挠我！” 彩月给她倒了杯茶，劝道：“姐姐消消气儿。皇上已经答应了陆贵妃，又对姐姐起了意见，咱们暂时就停手吧。” 林慧怡却不肯就这么让陆贵妃得逞，“做还是要做，继续分化陆氏的力量。只是不能有大动作，也要保持表面和谐，不能落人口实。” “这件事就交给我，姐姐你专心应付那桩婚事吧。”彩月应道。 林慧怡应了一声，沉思了一会儿，才朝门外唤了一声：“宜奴！” “哎！”她就候在外间，听见呼唤就进来了。“娘娘有什么吩咐？” “你去长安宫把岐国公主请来，顺便找个人去尚宫局，叫项司言未时初来一趟，就说我有要事吩咐。”林慧怡嘱咐道。 “我这就去。”宜奴乖顺地答应着，转身飞快地出去。 见彩月疑惑地看过来，林慧怡叹了口气，低声解释着：“我还是想跟芽儿确认一遍，也许真是她倾心镇儿，却不好意思和我说。” 第676章 捉摸不透 “女儿见过母亲。”宜奴的脚程挺快的，不一会儿宇文橘就赶到了凤仪宫。 “别多礼了，快过来。”林慧怡见她许久没来，如今都怯生生地站在椒房殿门口，便坐在软榻上向她招手，态度一如往常。 “多谢母亲。”宇文橘见到她还是有些羞愧，十根手指在袖子的遮掩下，不停地绞来绞去，明明白白地展现她此刻的紧张。 因此她表现给林慧怡的，就是生疏感。就连从门口走过来，她都花了点儿时间，更别说像从前一样大大咧咧了。 林慧怡心里着实纳闷儿，究竟是什么事让她们生疏了？她是完全想不起来，只感觉忽然一下，宇文橘就不常来了。 她还是喜欢这个小姑娘的，为了弄清这个大问题，她便暂且抛开婚事，等她走到面前，便探手去抓，一边笑道： “芽儿怎么这样拘束，不似之前那般灵巧活泼了。定是太久没来看我，忘了我的脾气，误以为这是个严厉的老太婆了。” “女儿没有！”宇文橘见她做出一副哀伤捂胸口的样子，心里愧疚更盛，急急解释：“女儿一直都记得母亲是天底下最温柔和蔼的人，我只是不好意思……” “哪里不好意思？”林慧怡嬉笑着把她拉过来，摁到身边坐下，又佯怒道：“谁让你那么久不来看母亲的，现在我可生气了。” “母亲息怒，女儿以后一定常来看您，好不好？”宇文橘连忙说。 林慧怡笑笑，先是答应了，跟着又问：“芽儿，你这么久不来，是不是你娘小产的时候，有人说了什么，让你不喜欢我了？” “没有的，母亲。”宇文橘闻言心里不安，垂头低声说道： “是女儿自己，为娘亲早产、弟弟夭折感到愧疚，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任性贪玩儿了，所以想修养德行。” 林慧怡见她果然是受了那件事的刺激，不禁有些同情，于是柔声劝道： “你还小，正是贪玩儿的时候，不必太束缚自己。只要注意分寸，在该玩儿的时候放开玩儿，该正经的时候正经，就很棒了。” “好，女儿知道了。”宇文橘见她没有起疑，只一心引导自己，心里放松的同时不免更加惭愧。 林慧怡这才提起正事：“对了，芽儿，今天我叫你过来，是有件事儿想问你。你可不能瞒着母亲，要老实回答哦。” “母亲问吧，女儿一定照实回答。”宇文橘猛然清醒，方才出门时亲娘就叮嘱过很多次了。叫她注意不能露馅儿，否则前功尽弃。 因此，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一定要完成使命，实现让生母与嫡母能够和平相处的目标。 林慧怡自然也在观察她的神色动作，一边跑出问题：“芽儿，我刚刚听你爹爹说，你喜欢上了镇表哥，要和他成亲，可是真的？” “爹爹这么快就告诉母亲了吗？”宇文橘面露羞色，耳朵也红着，极力做出小女儿怀春的样子，扭捏了好半晌，才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见这么小的姑娘思春，林慧怡心里还是有些异样，只是暂且压下，又问：“这真的是你的想法，还是别人告诉你要这么做的？” “母亲，都是女儿的意愿。”宇文橘按部就班地回答，怕她不信，又加了一句：“我是真心喜欢镇表哥的。” 林慧怡闻言一愣，却已经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了破绽，心里也有了决断，但不能当面挑破，只得循循善诱。 她微微一笑，问道：“芽儿，你明白喜欢是什么，婚姻是什么吗？” “我明白。”虽然这个问题娘亲没给她准备，但她却依然清楚，于是信心十足地回道：“喜欢就是男女之间产生爱慕之情，婚姻就是结为夫妻，一起共同生活。” “说得不错。”林慧怡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那芽儿对镇表哥的就是喜欢吗？能不能告诉母亲，你对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母亲，女儿是真的喜欢镇表哥，我见到他就觉得脸红紧张，想和他一辈子都住在一起。” 宇文橘照着娘亲教的，一板一眼地说着：“我喜欢表哥吟诗作对的时候，那么自信，就像天仙下凡，一下子就吸引住我了。” 林慧怡怎么会听不出来她是在背台词，心里堵得慌。若不是宇文橘还在面前，她早把肇事者陆贵妃拖出来骂八百遍了。 宇文橘也不知道说清楚了没有，但看她不说话，只能继续：“母亲，求您答应我好不好，让我嫁给镇表哥吧。” 说罢，她就牵着林慧怡的袖子撒起娇来。 林慧怡看了一颗心更堵了，只是不好发作，只能强颜欢笑地回应：“芽儿让母亲仔细考虑一下好不好，过两天再答复你。” 她是想施展拖延战术，拖住了宇文橘，才能有时间做出反应，迫使陆贵妃打消这个念头。 然而宇文橘却知道不能答应，不住地撒娇：“不嘛，母亲答应我好不好嘛~” 林慧怡见好说歹说她都坚持，只能祭出林镇：“芽儿那么喜欢镇表哥，一定也想听听他的想法，对不对？” 见她犹豫着点头，赶紧又说：“那就让母亲明天见过他再做决定，好不好？” 宇文橘见自己办砸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又应付不了她的恳求，只得答应：“那，那好吧……” 林慧怡这才松了口气，又关心了她几句，才叫人送她回去。 等宇文橘走了，林慧怡才沉下脸，跟彩月控诉陆贵妃的恶行：“她居然连亲生女儿都能算计进去！女儿的终身幸福，难道不比她的那些阴谋诡计重要吗？” 彩月也觉得奇怪，“陆贵妃往常看着是个疼爱女儿的，如今怎么如此糊涂？若说她不爱女儿，上次早产下死胎，又怎会丝毫不计较女儿的失误？” “她到底在想什么，我是越发捉摸不透了！”林慧怡怒道。 彩月安抚了几句，才说：“姐姐，项司言就在外边儿候着，咱们先看看镇哥儿的意见，再选择如何应对吧。” “传吧。”林慧怡重重捏了捏眉心，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第677章 表态 当天下午，瀛国公府就收到了林慧怡召见的旨意，自然也知道了宇文晟将岐国公主指给林镇的打算。 一家人都被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消息，给镇懵了。 “这，这是从何说起啊……”林霁文颇为不解，怎么就让皇上看上了他的儿子，要弄去当驸马？ “夫君，现在不是追究事情来龙去脉的时候。”方氏却要清醒得多，只道： “妹妹既然把消息传了出来，又急着催我们进宫，想来皇上的态度应该是坚决的。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应对。” “儿媳妇说得有理。”林烨点了点头，随后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二孙子林镇，“镇儿，你有什么想法？” 一时间，屋里众人全都看向这个年轻俊美的小伙子，等候他的态度。 “祖父，孙儿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怎么想。咱们又不能抗旨不遵。”林镇笑道： “何况婚姻大事本就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孙儿但凭祖父祖母、父亲母亲主持，并无二意。” “镇儿，祖父是问你这个吗？”方氏快被这个儿子私底下时不时胡说八道的性格，整得无语了。 她忍不住站起来训斥：“咱们家不同别家，讲的是自己的心意。我们问的是，你如何看待与岐国公主订婚这件事。” 林霁文见妻子有些生气，不禁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又把她拉回去坐好。 “母亲，儿子就没见过岐国公主几次，连殿下长什么样都记不清，回答不了您这个问题。”林镇失笑道。 林镇大嫂子蒋氏突然提问：“镇儿对岐国公主都没什么印象，皇上为何要把公主指给他呢？ 比起岐国公主，前头不还有好几个未出嫁，年龄与镇儿相仿的公主吗？岐国公主才九岁，似乎太小了点儿。” “这就是我所担心的。”林烨颔首应道：“这件事肯定不是慧儿的主意，皇上也未必看重镇儿。我想多半是公主的生母，贵妃陆娘娘提出来的。” “我听慧儿的口气，陆贵妃与她并不和睦。如此一来，这件事就不是简单的尚公主了，或许还牵涉到内廷争斗。”周氏闻言，皱眉说道。 方氏听得坐不住了，面色严肃地凝视着林镇，“镇儿，明天我们去见你姑姑，肯定就是问你的意思。你现在给我们一个准话儿，如果真让你娶岐国公主，你是什么感受？” “娶公主非比寻常，几乎不能和离纳妾。你姑姑也不会同意。你要想清楚了。”周氏清楚女儿的品性，就算是亲侄儿娶了对手的女儿，也不会允许他纳妾的。 “祖母放心，孙儿有信心能与天下任何女子琴瑟和谐。就算实在不行，便醉心诗词文学罢了。”林镇倒是一贯的开朗豁达。 翌日一早，林家的女眷进来，林慧怡当然就知晓了侄子的想法。 “连自己的婚姻大事竟也如此儿戏……”她忍不住叹了一声，却也无法，只跟娘亲几人说道： “不过这样也挺好，若是镇儿坚决不同意，倒也让我难办，皇上那儿肯定是要发火的。” “慧儿，皇上究竟为何突然起了这个念头？”周氏实在好奇，问了这话，又把昨晚一家人的猜想说给了她听。 “爹猜得没错，就是陆贵妃捣的鬼。”林慧怡细细跟她们说明了一遍，不过略去了许多细节，省得她们担忧。 “不过皇上也说了，以后两个孩子如果不愿意，便取消婚约，总不会弄出一对怨偶来的。” “这样便好。”方氏舒了口气。 周氏却还惦记着女儿的境况，继续追问：“也就是说，如果陆贵妃诞下皇子，就会立刻对你出手？” “娘别担心，我已经准备好对策了。再说她年纪也不小了，今年又才难产过一回，没那么容易再怀上。”林慧怡连忙安抚她。 “你又不是靠自己坐上后位的，靠别人总不是长久之计，我怎么能不担心？”周氏忍不住唉声叹气。 “娘别担心。皇上没那么容易忘掉智明，我的地位还是稳固的。” 林慧怡心里嘲讽，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宇文晟从没得到过高智明的心，又怎会轻易忘记呢？ “不行，我也得想想，如何帮你另寻一个保命的法子。”女儿的安危重要，周氏自然不肯放弃。 林慧怡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只劝了几句，又说了半天话才把她们送回去。 只是她不知道，亲娘还真会在不久的将来，帮她一个大忙，使宇文晟不可能轻易废了她。 此刻的林慧怡得知了侄儿的态度，便也只能暂时答应了这桩婚事。 不过，她到底叮嘱了各方，不许走漏风声。 然而，好不容易才逼她就范的陆贵妃，岂会让自己的计划失败一半？ 为了给自己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她自然不会，于是找了几个不大不小的宫人，将消息透露了出去。 很快，岐国公主与瀛国公次孙订婚的“喜讯”，就在六宫传了个遍。 林慧怡得知后大怒，但还没来得及处置，就有人在晨昏定省的时候，哪壶不开提哪壶。 当这根出头椽子的，依旧是韩夫人这个憨货。“皇后娘娘居然和陆贵妃结了亲家，真是让人惊讶！” “二位娘娘竟然还藏着掩着不让大家知道，真是把我们当外人了！”李安妃也接话。 这消息传得广，大部分妃嫔还是听说了。只有少部分不问世事的，盯着林慧怡和陆贵妃满脸讶异。 陆贵妃假装没听到，一定要林慧怡自己开口。 “原是原是两个孩子年纪还小，怕是一时冲动，准能观察几年再定的。”她说着，又“啧”了一声，蹙眉道：“真不知道是哪个长舌头的乱嚼蛆。” 听见她这话，众人也就恍然大悟，原来不公开是因为林慧怡不看好这桩亲事，于是有脑子的都不做声了。 向安娘却道：“最近是有不少多嘴多舌的宫人，姐姐不如就此机会清掉一批人，也还六宫一个清静。” 庄小娘等人也都附和此语。 林慧怡见状，便笑着答应：“是有这个必要。你们若有发现爱嚼舌头的，都只管报上来，我一齐打发了。” 说着，她斜眼瞥了瞥陆贵妃，见她没反应，便也知道这件事不是她心腹做的，恐怕没什么损失。 但林慧怡也不在乎，反正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就行。 第678章 懒政 等赶走了一批多嘴的宫人以后，这件事倒也没再怎么提了。毕竟岐国公主还小，也没什么文章可做。 过完年，原本该恢复作息，勤勉理政的宇文晟，却一反常态，接连几天不上朝，对奏章的批阅也懈怠了。 前朝大臣都说了好几回，宇文晟全当了耳旁风，依旧我行我素，沉溺在温香软玉、声色犬马之中。 林慧怡听说了这事儿，先是传旨抚慰了一番朝廷忠臣，又将宇文晟身边的黄振召来询问：“皇上最近可是不理朝政，纵情声色？” “回皇后娘娘，确实是。奴婢也劝谏过几次，但皇上当时听了照做，没两天又故态萌发了。” 黄振也在为此事忧心，宇文晟这个懒散懈怠的状态，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再这样下去，莫说朝廷，就是天下也要乱。 “皇上可有跟你透露其内因？”林慧怡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了，心里把宇文晟骂了千百遍，只是面上还算冷静。 黄振沉吟回想了片刻，才回答：“回娘娘，奴婢听皇上的意思，似乎是觉得勤政了这么多年，要歇一歇。” “荒谬！”林慧怡怒极，当下就狠狠拍了下小几，力道大得将其掌心都震得发麻，旋即发红发烫发肿。 黄振差点儿被这一声巨响吓一跳，赶紧劝说：“皇后娘娘息怒，可别伤了自个儿身子。”跟着又朝殿外招呼：“快来给娘娘看看手！” 彩月几人应声进来，执起她的手掌一瞧，才松了口气。所幸只是微肿，揉一揉就好了。 她们也不出声，林慧怡等忍下了心口的怒气，才冷笑道： “皇上觉得自己累？这天底下的黎民百姓、忠臣良将还没说累呢！他日日安处深宫，有妃嫔宫人伺候，锦衣玉食，竟然还嫌累？” “皇后娘娘息怒，奴婢人微言轻，皇上不愿搭理。还请娘娘出言劝谏，兴许还能起效。” 黄振郑重其事地说完，立即就跪倒在地，接连行了八拜礼。 “我既然身为皇后，万民之母，自然要谏。”林慧怡打定主意要去看一看，便问：“皇上现在何处？” “皇上在懋勤殿听戏。”黄振赶紧应答。 “你先候着，我换身衣裳就随你过去。”林慧怡招呼了一声，就进了里间。 “姐姐，你确定要去吗？”彩月满脸忧愁，迟疑着没有立即动手为她更衣梳妆。 “这是自然。皇上懒政，于国于民的影响都过于恶劣。我必须要负起责任劝谏。”林慧怡知道自己说话恐怕不那么顶用，但她一定要做。 “要不把孝洁皇后的遗诏拿上？有这个皇上总还听些。”彩月想着该怎么增大林慧怡劝谏成功的可能性。 “现在还用不上，我先去探探路，若皇上执意不听，再把智明请出来。”林慧怡只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动身。 黄振一路领着她来了懋勤殿，老远都能听见里头的戏音曲调，还有男女的欢声笑语。 林慧怡等宫人通报完毕，沉着脸收拾了一下心情，才抬脚进去。 “拜见皇后娘娘！”屋里的几个妃嫔齐齐起身行礼。 林慧怡淡淡应了一声，才对宇文晟屈膝道：“皇上。” “坐啊。”宇文晟脸上满是笑意，眼睛盯着台上的戏码，随意招手跟她说了一句。 “皇上，妾身有要事相商，皇上可否先让他们停下，也请诸位妹妹出去。”林慧怡忍了又忍，才捏着嗓子开口。 “究竟什么大事儿，若是不重要，明儿再说吧。让朕把这戏看完。”宇文晟神色不太耐烦。 “皇上，妾身要说的就是大事，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 林慧怡语气冷硬了下来，眼神坚毅，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务必让他感到不适，无法忽视自己的存在。 “停。”宇文晟不耐地吐出这个字，却不让台上的伶人下台，更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一般，不仅不遣走妃嫔，而且还把李安妃搂了过来。 “说吧。”那话里的意思，就是让她早点儿说了早点儿完事，别耽误自己看戏享乐。 林慧怡气得脸上已经保持不了笑容了，只木着脸进入正题：“妾身听说，皇上最近不理朝政，只顾享乐，特来求证。” “朕当是什么大事儿，你要是为了这么点儿芝麻事儿来的，那就快走，别打扰朕休养生息。”宇文晟闻言只觉得扫兴，朝她直摆手赶人。 “皇上！”林慧怡声音猛地拔高，把周围几个胆儿小的妃嫔吓得一哆嗦，“皇上以为，不理朝政是小事？” “朕不过休息几天，这又有何妨？难道朕一个皇帝，连这都不能决定？”宇文晟被她激起了几分火气。 “皇上既然知道自己是皇帝，就该担负起一个皇帝应该担当的责任，岂能在朝政上懒怠？您是天下臣民之父。”林慧怡表情十分严肃。 “朕自己清楚该做什么，不用你来教。行了，你要是没别的事就赶紧回去。”宇文晟脸色阴沉，直接下了逐客令。 林慧怡已经参透了他的态度，知道自己今天只能无功而返，便也不再多话，屈膝应下：“妾身告退，请皇上好自为之。” 宇文晟不理她，只招呼伶人继续唱戏。 “恭送皇后娘娘。” 李安妃见她吃瘪回去，心里得意极了，略略屈了下膝盖，便转身继续伺候宇文晟，比之前还要用心。 林慧怡出了懋勤殿，对黄振嘱咐：“劳烦你继续劝谏皇上。” “皇后娘娘放心，奴婢定当竭尽所能，将皇上劝回正道上。”黄振领着一干宫女内使拜下。 “嗯。”林慧怡心里不爽快，也不愿多说，只应了一声，就坐进轿子里。 等回了凤仪宫，她才对彩月说道：“皇上恐怕是轻易不能回心转意了，咱们得另做准备，阻止皇上继续懒怠。” “要不和老爷说说，让朝臣御史谏言？”彩月点了点头，提议道。 “这倒是不好，皇上不喜欢后宫勾连前朝，怕是会适得其反，引得皇上更加懒怠。”林慧怡摇头叹息。 第679章 设法劝谏 “那咱们该怎么办？难道只能干看着皇上荒废朝政，致江山百姓于不顾吗？”彩月也有点儿着急了。 “前朝不行，或许咱们可以试试后宫？”林慧怡咬了咬唇，给出了另一套方案。 “可是你作为皇后进言都不管用，其他妃嫔更是人微言轻，皇上哪儿肯听啊。再说也要能见到皇上才行。” 彩月叹着气，抱怨着：“皇上近来召见的妃嫔尽是李安妃、裴恭妃那样儿的，压根儿没这份心。而愿帮咱们的，又见不到皇上。” “说是这么说，可还得试试。万一皇上去看望孩子，还能派上用场。”林慧怡也明白，只道。 彩月也没别的法子，只得应道：“那好吧。” “先别忙。”林慧怡忽然制止她，道：“我刚刚才想到，咱们是钻了牛角尖了。妃嫔不行，还有那么多亲王公主那！自己的子女，就算说这些皇上也不会太苛责的。” 彩月一听也摆手叫好：“对啊！而且夏生是皇太子，关心朝政是理所应当的，没人能挑出错来。” “另外，勤侍夫人代表着孝敬太后，咱们还可以去请她来试试。太后余威尚在，皇上也得退三分。” 林慧怡脸上总算有点儿笑意了，又数着：“还有那四位保母夫人，皇上要给些脸面，兴许会有用。” “那好，我这就派人去递消息，看看他们都什么反应。”彩月应了一声便走。 那些亲王公主与林慧怡关系不错，劝谏皇帝又是能博贤名、垂青史的好事，自然都没推脱。 交好的妃嫔们也都答应，会看时机进言。 而勤侍夫人孙嬷嬷则回了话，表示明日就会带着孝敬太后遗诏去见宇文晟，务必让他回归正道。 最终只有保母夫人那里有点儿问题。 姜嫔之母敬奉夫人胡氏受过林慧怡恩惠，倒是答应了。不过她们娘俩向来不会说话，宇文晟不但未必会听，而且还有可能惹恼他。 程懿妃的养母肃奉夫人程氏明哲保身惯了，话里颇有推脱之意。 恭奉夫人和庄奉夫人没明确答复，只要求明天进来当面谈。 林慧怡也清楚，要她们帮忙必须得给出足够的筹码。 而对于这二人来说，当下着急的恐怕就是自家，被关在南宫的伏采女、钱贵媛了。 林慧怡也做好了提前把这两个放回来的打算。 翌日清晨，二位保母夫人乘轿入宫。同时，勤侍夫人也从慈宁宫出发，去建章宫面见宇文晟。 林慧怡不想耽搁，也摆出了求人帮忙的态度，直接开口：“两位夫人想要什么我清楚，只要你们帮忙说服皇上，我就把伏采女和钱贵媛放出来。” 恭奉夫人和庄奉夫人对视一眼，便道：“皇后娘娘如此爽快，我们二人自然不再推脱，希望娘娘他日能履行承诺。” “只要你们能做到，我就绝不食言。”林慧怡直截了当地说。 恭奉夫人实在惦记侄女，趁机提出恳求：“娘娘，老身想先去见一见真儿，请娘娘通融。” 庄奉夫人也有意动，等着她的答复。 林慧怡想打消她们的后顾之忧，便答应下来：“我会让彩月带你们去，不过你们放心，我从没虐待过她们两个。” “多谢皇后娘娘，老身二人探望过后一定竭尽全力帮助娘娘。”二夫人齐声谢道。 等两位夫人探望归来，勤侍夫人那边也有了结果。 那二人正给林慧怡表达感激之情，宜奴突然就进来禀报：“娘娘！勤侍夫人从建章宫出来了！” “可有结果？”林慧怡猛地窜了起来，三两步就到她身前。 “奴婢没有听说，不过听说皇上终于去上朝了。”宜奴飞快答道。 “去上朝了就行。”林慧怡总算松了口气。 “恭喜皇后娘娘心愿得偿。”那两位夫人先是一愣，先说了句好话，而后心思忐忑地询问林慧怡：“娘娘，那咱们这事儿还做吗？” 林慧怡稍作思考，只说：“既然皇上已经恢复朝议，这件事就此作罢。至于伏采女和钱贵媛，等我抽空去看过再说。” 恭奉夫人和庄奉夫人又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失望，不过见到侄女外甥女在南宫日子还行，也没有强求。 送走了两位夫人，勤侍夫人就到了。 “夫人大忠大义，不负孝敬太后嘱托，为江山社稷张目。请受我一拜。”林慧怡是发自内心地感激她，说着就跪下行礼。 勤侍夫人自觉受不起，没等她真拜就弯腰制止，“娘娘别折煞奴婢，奴婢当不起。” “夫人此次是拯救苍生的壮举，当得当得。”林慧怡松开她的手，坚持行了拜礼。 勤侍夫人拗不过她，本打算答四拜礼，却被彩月等人阻止。 表达了林慧怡的心意，她才问起宇文晟刚刚的反应。 “皇上虽然听了我的谏言，却只是看在太后遗诏的面子上。我瞧着，皇上未必心甘情愿。”勤侍夫人叹道。 “您是说，皇上很可能会故态萌发？”林慧怡刚有点儿笑意，此时又被这一句话给浇灭了。 “我也不能胡说，但皇上当时确实是不高兴的。”勤侍夫人点了点头。 林慧怡由此又担心起来。 果然不出所料，宇文晟没几天就再次撂挑子不干了。 林慧怡只得又一次摆脱极为夫人，可并没有效果。宇文晟这回是铁了心不听劝，任谁说也不理。 而林慧怡头回进谏无效，本还想着再找一个机会试试，并且为了保证宇文晟能听，还专程去承乾宫把高智明的遗诏取了出来。 只是，宇文晟却不肯再给她机会，从那之后她再求见一次也没答应。 后来林慧怡见不到人，只得趁着清明节，一同出席各种仪式活动的间隙时候再度开口。 可没等她一句话说完，宇文晟就直接打断了。他是一个字都不想听，带了几个妃嫔自个儿玩儿去了。 见林慧怡屡次被宇文晟毫不留情地下脸面，有的人就起了旁的心思。她们笃定宇文晟厌弃了林慧怡，后位肯定不稳，也不再给予尊重。 林慧怡起先没太在乎，毕竟百姓社稷为重，后宫这点儿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儿不痛不痒，就由着她们去了。 谁知这反倒助长了她们的气焰，也不再惧怕林慧怡的惩罚，因此又掀起了一波更加激烈的争斗。 第680章 不复恭敬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不好了！” 风波骤起的时候，林慧怡还在操心该如何劝谏宇文晟。 她听见这一声急过一声的呼唤，心里烦躁郁闷之气更甚，紧抿着唇就想斥责，只是被彩月安抚住了。 “姐姐，且先听听到底出了什么事再说。”她劝了两句，就对门外喊了一声：“进来回话。” 来人是个不认识的宫女，脸上全是汗水，鬓角都湿透了贴在皮肤上。她气喘吁吁地跪地行礼：“拜见皇后娘娘……” “行了，别废话，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林慧怡本就心烦，见她急成这样还不忘规矩，简直要烦死了。 彩月见状，又在她背上轻轻摩挲安抚着。 “是，是。”看她生气，那宫女连应几声，赶紧起来回话：“启禀皇后娘娘，河粹嫔娘娘落入御河里昏迷不醒，惠妃娘娘请您赶紧过去。” 河粹嫔也是之前一道进宫的朝鲜贡女，运气很好，没侍寝几回就怀上了一胎，现在正是快临盆的时候。 但是这么冷的天气掉进御河里，林慧怡只怕她肚子里的孩子，连同她自身，一个都保不住。 而她就住在刘惠妃主管的鸳鸾宫里。按说有惠妃照顾，两人相处得也不错，她应当不会出事的。 可偏偏闹得连命都没了，林慧怡不得不怀疑是有人刻意要杀害她。 “走吧。”她也懒得更衣梳妆，加了两件大衣，又系上了裘皮披风御寒，就跟着那个宫女前往事发地点。 河粹嫔掉进的这段御河就在梅林旁边，最近最后一季梅花开得正旺，想必她就是来赏花的，却不幸飞来横祸。 梅林边上也有供人休憩的殿阁，河粹嫔以及涉案在场的人此刻都在这里。 林慧怡进去先看了眼河粹嫔的情况。 这个方才十六的小姑娘仍旧昏迷不醒，脸色唇色惨白一片，如同一张白纸。一群医女宫女围着她检查侍弄。 “粹嫔现况如何？”林慧怡看得揪心，于是询问一旁的太医。 太医一脸忧色地回答：“回娘娘的话，粹嫔娘娘溺水昏迷不醒，呛进腹腔的水吐不出来，微臣担心凶多吉少……” “连她自己也是？”林慧怡虽有预料，可仍旧感到悲痛。 那个太医叹了一声：“微臣不敢擅作主张，保大还是保小得问过皇上才能决定，现在只能尽力使粹嫔娘娘苏醒。” “如此严寒的天气掉入水中，胎儿岂能存活？不用等皇上的旨令，听我的，全力保住河粹嫔！” 林慧怡对宇文晟的怨气此刻“噌”地一下暴涨，疾言厉色地训示屋里的众人。 宇文晟应该比她还要早得到消息，可到现在还没动静，只能说明他不在乎河粹嫔娘俩的死活。 所以此刻，她当然敢做这个主。 “娘娘！”太医惊慌失措，不敢真按她说的去做。 “再拖着大人小孩一个都保不住！有什么后果我会承担，你只管救人。”林慧怡又喝斥了一声。 太医这才听命，指挥着一众医女开始着手拯救河粹嫔。 解决完这边的问题，林慧怡才回到正厅。 她视线扫过早场的众多妃嫔，见到有几个人混在里头，心下已经对整件事有了大致的轮廓。 她先叫了声“起”，才开口质问：“你们都在现场，来，告诉我，河粹嫔究竟是怎么掉进河里的？” “妾身与董姬后来，还没弄清楚事情缘由。只知道大略是河粹嫔与童修媛、关淑女等人起了冲突，混乱之下掉进御河的。”刘惠妃忍了忍怒气，尽力平静地叙述。 林慧怡视线瞥过这两人，童修媛的镇定自若，和目光躲闪的关淑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没问二人，而是另挑了一个：“庄御媛，你来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庄春华被她突然点名惊了一瞬，心里犯着嘀咕，林慧怡怎么把她拎出来了，难道不怕她说谎？ 她搞不通，只得站出来小心翼翼地回话：“妾身与董姐姐交情好，见今天天气晴朗风小，就邀约她出来赏花。 只是半道上路过鸳鸾宫的时候，她进去拜访惠妃娘娘了，最后是妾身独自一人来的梅林。” 见她犹豫地抬头看自己，林慧怡颔首道：“继续。” 庄春华只得接着说：“妾到的时候，河粹嫔和童修媛、关淑女就已经在那儿了。妾身和他们不熟，就没上前，只自己赏花。谁知没一会儿，就听见了河粹嫔落水呼叫的声音。” “也就是说，你并不清楚河粹嫔究竟是为什么落水的？”林慧怡蹙眉，又问。 庄春华顿了一会儿，心里颇为纠结。她其实看到了关淑女推人的动作，只是如今童修媛势大，她不敢招惹。 而林慧怡眼看着也快不行了。 她不能为了一个即将被废的皇后，得罪童修媛一方，索性装傻充愣。她童氏躲过去了算运气，没躲过去就是报应。 无论如何，都和她庄春华无关！ 打定了主意的庄春华心下一横，立即抬头回复：“妾身确实没有看到事情经过，不知内情如何。” “嗯。”林慧怡此刻也没功夫管她究竟说没说谎，立刻把视线转向其他人：“你们有谁看见了的，快从实招来。” 余下三两个低阶嫔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没有吱声。 林慧怡柳眉倒竖，刚要训斥，余光忽然瞥见，底下童修媛嘴角的得意笑容。 她脸色一变，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所有妃嫔，却发现其中好几个摆出的态度，都没有一丝恭敬，好像完全不把她的话当回事儿。 林慧怡仔细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敢情都以为她快被废掉皇后之位了。 她心里窝火，也不遮掩，直接冷哼了一声：“你们莫不是真以为我即将被废，拿我不算数了吧，啊？” 见她如此不客气地挑明，童修媛等人也都是一愣，却也没有反驳请罪。 还是刘惠妃带头说：“皇后娘娘多虑了，皇上对您爱重有加，从未表示过要废后这种念头。不知是谁打起了这种见不得人的心思，等着落空呢！” 第681章 断气为止 应和刘惠妃这话低头请罪的，也就董姬与庄春华。那几个低阶嫔御犹犹豫豫的，最后也只是跪了下来，什么话也没说。 而剩下的关淑女则是先看了眼童修媛的反应，见她岿然不动，便也跟随她的脚步，把刘惠妃的话当作耳旁风。 林慧怡先是对刘惠妃回以一笑，随即冷眼瞅着童修媛等人，冷笑道： “这个皇后之位如今还是我坐着的，这个后宫就还是我当家，我说的话也当不得废话。” 她顿了顿，扫了眼众人的表情，又道：“我再问你们一遍，谁看见了河粹嫔落水的全过程？” 这些人未必真的看见了，但她就是故意要借机巩固威信，以做震慑之用，免得没人压制，她们闹得更凶。 见她们还不出声，林慧怡当即一拍桌子，喝道：“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说罢，她就招呼两边的宫正司宫人：“来人，给我打。” 听见她这话，屋子里所有人都惊住了。关淑女以及那几个低阶嫔御，更是吓得脸色青白，手脚哆嗦。 “打，打多少，娘娘？”今日来的是窦宫正，素来以谨慎小心着称。因而并不像阴宫正、褚司正师徒俩，对她唯命是从。 “每人打二十板子。”林慧怡低头与窦宫正对视上，又添了一句：“你们可别心慈手软，敷衍了事。” “是，奴婢遵旨。”窦宫正强自镇定地应下，随即招呼宫人上来把人都捆起来。 “皇后娘娘恕罪！娘娘饶命啊！”那几个低阶嫔御实在扛不住，急急跑到林慧怡脚边磕头求饶。 只有关淑女打着哆嗦，却还不忘侧头看童修媛的反应。那可是毫不留情的二十大板，真打下来，体质不好的怕就要直接归西。 “皇后娘娘，宫里赏罚皆依照宫规颁布。不知我们触犯了什么罪名，你要责打我们？”童修媛还是镇定的，开口与她掰扯。 林慧怡嘴角微微勾起，嗤笑了一声，才嘲讽道：“我是皇后，想打你就打你。更何况你们还触犯了不敬之罪，自然该打。” “我们何曾触犯不敬之罪，皇后娘娘可别空口污蔑他人！”童修媛自认有宇文晟撑腰，便硬要和她对抗到底。 “本宫几次三番问你们话，却没人回答。不仅如此，你们还和本宫顶嘴。这还不叫对皇后不敬吗？” 林慧怡冷笑着，给她们罗织好了罪名，随后又低头看向那几个低阶嫔御：“你们说是吗？” 为了免于责罚，几人非常警觉，立即领会她的言外之意，高声附和：“是！妾等都看见了，童修媛和关淑女就是对皇后娘娘不敬！”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们几个的罪就免了吧。”林慧怡轻轻一笑，又像是不耐烦一样，对窦宫正挥了挥手。 “动手。”窦宫正不敢拖拉，立即指挥宫人制住童修媛和关淑女。 “皇后，我可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建州女真领袖之女，你要是把我打成个好歹，可当心坐不了几天这个皇后宝座了！” 童修媛被她这乱来的举动吓得有些惊慌，不住地挣扎着。 “哦？打了你我就当不成皇后了，那我何必手下留情呢？直接打死不好，还能拉个垫背的。” 林慧怡先抬手示意她们停手，冷笑着说完，又对窦宫正道：“听明白我的话了？对童修媛不必计数，打到断气为止。” “是，是……”窦宫正吓得心慌，自然不敢违抗她的旨令。 童修媛见自己已经被捆起来，实在挣脱不开，只得认命，对林慧怡破口大骂： “你这个毒妇！皇后，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皇上会为我报仇，你没有好日子过了！贱人！” 很快，还在死命挣扎的童修媛就被拖了出去，只是叫骂诅咒声连续不断，响彻整个殿阁。 董姬担心林慧怡真把她打出个好歹，不好跟宇文晟交代，于是起身想要劝两句，却被刘惠妃制止了。 刘惠妃心里很清楚林慧怡的秉性，断定她心中有数不会真的打死人，所以示意董姬再看看情况。 待董姬坐定，林慧怡重新关照起了关淑女：“怎么样？你是想跟童修媛一样被活活打死，还是老实招供呢？” 这才是林慧怡的真正目的，趁童修媛被拖出去，无法指挥操控关淑女的时候，追究河粹嫔落水的真相。 “我，我说，我说……”关淑女本来已经被吓呆了，但听见屋外传来童修媛痛呼的声音，就吓得清醒过来。 “皇后娘娘饶命！是童修媛自己厌恶河粹嫔，见她一个人赏花，就指使我去激怒她，再趁势把她推下水。不是我干的，是她！皇后娘娘饶命！” 林慧怡闻言，对彩月嘱咐：“去跟粹嫔的侍女求证，看看关淑女有没有说谎。” 等她进了里间，又指着关淑女，问向童关二人的侍女：“她说的可是事实？” 童修媛的侍女还在迟疑，但关淑女的侍女却因为主子都招了，也不敢再隐瞒，把童修媛指使关淑女做下的坏事抖了个干净。 等她们说完了，林慧怡询问过宫正司记录卷宗的女史，确认她们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记全了，才派人去外边喊停。 窦宫正还是怕把童修媛活活打死，被宇文晟怪罪的，所以在极力拖时间，因而童修媛拢共也只挨了不到十板。 她还没昏过去，被抬进来后，听见林慧怡命令宫正司女史，把自己的罪行一条条念了出来，更还有力气狡辩： “皇后，你这是屈打成招！是借势威胁关氏的结果！这是不公正、不合律法的，难以服众！皇上也不会信！” “能不能服众，皇上信不信，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林慧怡冷哼一声，又指挥宫人：“把她抬回去关起来，听候皇上发落。” “皇后娘娘饶命！”关淑女还在磕头求饶，额头“砰砰砰”地撞击着地面砖石，早已破皮沁血。 林慧怡想到她们对河粹嫔做的，根本升不起同情心，直接让人把她也押回宫了。 理清了这件案子，她再度进到里间探视河粹嫔。 “启禀皇后娘娘，胎儿已经被打下来，是个成了型的男孩，但是不足月太过弱小，出生即死。” “那粹嫔呢？”林慧怡又问。 那太医叹了一声，回答：“微臣已经把法子都试遍了，但粹嫔娘娘还是不见好。请皇后娘娘做好最坏的准备。” 第682章 亲蚕礼 这就是极有可能救不回来了。林慧怡闻言重重叹息一声，只能反复嘱咐太医：“不管希望多渺茫，务必要竭尽全力救治粹嫔。” “是，微臣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太医不敢怠慢，只得继续研究怎样使河粹嫔回转。 林慧怡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看着跟死了没什么区别的河粹嫔，无奈地叹息着出去。 她命令宫正司女官将卷宗送去给宇文晟过目，随后遣散其他的妃嫔，只和刘惠妃相携而坐。 刘惠妃刚刚也听到了太医的诊断，不住地感慨河粹嫔的命运多舛，偏生遇上了童修媛这样的恶人，害得她丧子不说，连自身都难保。 除了把害她的童修媛、关淑女揪出来，林慧怡也不能为她河粹嫔做什么，便拿“河粹嫔吉人自有天相”来安抚了她两句。 “这世上哪儿来那么多吉人，这话儿不过是倒霉蛋儿们，拿来哄哄自己的罢了。”刘惠妃叹了口气，跟着就转移话题： “从去年腊月开始至今，除了中间上了几次朝，皇上可说是快三个月不问朝政了。这都三月了，听说中原迟迟不下春雨，春耕都开展不了。 皇上这样只顾玩乐，肯定也功夫去搭理。可若真酿成大灾，又没个赈济的决策，乱的何止是民生啊。” 林慧怡听她说起这个，也是忧心忡忡，无奈地叹道：“姐姐说得是，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皇上如今的态度你也看到了，都到让人以为我即将被废的地步了，我说的话他也不听，更是连面都不让见。” “之前勤侍夫人去劝谏倒还让他安分了两日，不如再让夫人去试试？”刘惠妃明白她的难处，点着头提议。 “之前起效是因为勤侍夫人带上了孝敬太后的遗诏。可我问过夫人，她说当时皇上就把遗诏拿走了。 夫人又以为皇上已经听劝，就没有要回来，所以到如今已经没有法子了。”林慧怡摇摇头。 “我之前也趁皇上来看安安劝了一回，却反被他训斥了一顿，之后更是连安安都不见了。”刘惠妃也头疼。 “哼，咱们这位皇上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没了母亲管束就任意妄为，想一出是一出。”林慧怡骂道。 刘惠妃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劝道：“咱们再想想办法，总不能任由皇上这么堕落下去，百姓社稷要紧。” “嗯。”林慧怡应了，二人又挑了点儿别的话题说。 她们都以为童修媛此番必死无疑，却不想宇文晟竟然只处罚了关淑女，放过了主使童修媛。 “这是怎么回事？”林慧怡昨天等河粹嫔情况稍好些，张罗着把人挪回了鸳鸾宫，半夜才回来休息。 可她才睡了几个时辰，就被彩月摇醒，表示宇文晟的旨意下来了。 她原本没咋在意，有多个在场证人的证词，童修媛根本跑不脱，因此听的时候就在打瞌睡。 可谁知，当听到对童修媛的惩罚时，她一个激灵就清醒过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再三确认还是这个结果，她才相信。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单单放过了童修媛？”她想破头都想不明白，这其中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姐姐稍安勿躁。”彩月给她倒了杯茶安抚住，才说：“我从黄公公那儿打听到，昨天皇上看卷宗的时候，是李安妃在伺候。” “她不是厌恶女真人吗？河粹嫔又是朝鲜贡女，不应该为粹嫔说话，摁死童修媛，怎么还让她翻身？”林慧怡觉得不对，急着问她。 “原本是她，但没一会儿陆贵妃就去了。”彩月又道：“听说陆贵妃是和皇上一起看的卷宗，其间就多次暗示皇上，这些证词不可信，是屈打成招来的。” “陆氏居然和童修媛还有牵扯。”林慧怡眼睛蓦然一眯，“倒是我们忽略了她们之间的来往。” “有陆贵妃在边上掺和，皇上自然就不信这些证词，最后只赐死关淑女，对童修媛的罪行不闻不问。”彩月道。 林慧怡追问：“那李安妃呢？她就傻愣愣地站在一边，眼睁睁看着陆贵妃保下童氏，让她的同族河粹嫔含冤？” 彩月叹道：“她也开口驳斥了陆贵妃的话，不过你也知道，李安妃向来都不是什么牙尖嘴利的人，哪里斗得过陆贵妃，也就只能委屈河粹嫔了。” 林慧怡也无奈了，只得认命放过童修媛。 但她这会儿也睡不着了，就分析起了当前局势：“李安妃之前就和陆贵妃生了间隙，此次她又帮助女真人，应该不会无动于衷吧。” “我听说她昨晚回去之后，对陆贵妃颇有微词，想来她们这个联盟是持续不下去了。”彩月笑着回应。 “那就尽快分化，让陆氏再少一个有力打手。”林慧怡点点头，又说：“对了，今年的亲蚕礼皇上没说要废掉，那就照常举行。” “最近事多，姐姐何必办这个，吃力还不讨好。”彩月疑问地看着她。 “如今还是久不上朝，我见不到他，不如借亲蚕礼命妇进宫，通过她们促使朝臣劝谏。”林慧怡解释道。 由于林慧怡另有图谋，正昭三十八年三月的亲蚕礼很快就办起来了。 林慧怡按着惯例走完亲蚕礼的程序，进行到宴请命妇的环节，她才道明自己的真实目的。 她举着酒杯，说了几句惯例话，却没急着饮下，而是接着说： “天下社稷虽系于皇上一人，朝廷的忠臣良将也要用心辅佐。如今皇上耽于玩乐，荒废朝政，臣下理应规劝。 我等虽是妇人，却不能听信牝鸡司晨的歪理邪说，都应该肩负起相夫教子的责任。尔等可明白？” 能进宫参加典礼的外命妇身份都不低，自然也清楚她指的是什么，只是事关重大，她们也不能冲动行事。 皇上最近几个月不上朝理政的消息，早已传遍全国。 大渝也不乏忠心耿耿的臣子，那进言劝谏的奏章早就多得快把宇文晟淹死了。只是没有任何回音，如同石沉大海一般。 第683章 禁足 “我知道咱们女人很难帮上忙，但总也不能什么也不做。因此，我今天这番话就是希望你们劝夫子谏言，令皇上重归正途。” 林慧怡当然清楚这些外命妇的为难之处，也并非是逼迫她们这么去做。 不说她们毫无权势，无法直接影响到宇文晟。就是至亲的父亲、丈夫、儿子，都未必会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 不过这也是她如今能想到的，最有效的解决办法了。 席上的外命妇们见她这么说，也明白她的苦心，反正动动嘴皮子的功夫，做了还能落个贤名儿，也不是不行。 于是，一众或年轻、或老迈的妇人齐齐应声：“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必劝诫夫子，以维国祚，为娘娘分忧。” “那就多谢诸位了。”林慧怡这才露出一个笑容，抬起酒杯示意，跟着一饮而尽。 她这个办法还是有效的，外命妇们回去之后，皇后祈请天下人劝谏皇上的消息，就不胫而走。 再加上林慧怡娘家，以及隰王、蒲阴王两王府的斡旋推动，上书谏言的官吏激增。数不清的奏章进了建章宫，但仍不见回音。 见上书不起效，有刚性的御史们就带头，每日定时地跪在奉天殿前，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宇文晟听闻此事后大怒，当即就叫人要用廷仗把他们赶走。 黄振、武德等内使，以及几位彤使女官见状，齐齐跪在他身前，祈求他收回此令。 “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拦朕！”此时正暴怒着的宇文晟，没有顾忌，将离他最近的黄振一脚踢飞。 “呕！”常年习武强身的宇文晟这一脚力道可不小，黄振年纪也大了，直接就吐出一口鲜血。 宇文晟看见地毯上那滩污迹，又看清踢的是谁，表情一怔，总算是消停了下来。 但他还是气这些人都不听自己的，拧过头不看狼狈凄惨的黄振。 武德带头哭求：“万岁爷！《皇渝祖训》有载，不可效前朝弊政，废廷仗以存百官风骨。皇上如今要重开此制，将列祖列宗致于何处？” “你敢拿祖宗来压朕？”宇文晟怒气又腾地一下涌上头，指着他们就要喊人，却不想突然被抱住了大腿。 他低头看去，原来是黄振看他还不消气，扑过来求饶的。 “皇上息怒！看在奴婢们都是为皇上您着想的份儿上，别处罚他们，也求您想想先帝，更想想老太后，别辜负了她老人家的一片心啊！” 宇文晟听到他提起亲生父母，一颗心更堵得慌。 虽然他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先帝的下场，更不能忘了裴太后的教诲。可他听着就是很不舒服，颇有一股威胁的意思。 因此，他即使清醒过来，不再执意要廷仗大臣，却也不打算轻轻揭过，还是叫了人进来： “去传锦衣卫的人，把那群蔑视君上的犟驴打入天牢，命吏部革去这些人的职位名封。” “是，奴婢遵旨。”外面伺候的内使隔壁不敢惹他，只得乖乖传旨照做。 “你们也都去关一个月的禁闭。”宇文晟瞥了眼黄振等人，拂袖出去。 出了建章宫，心情郁闷的宇文晟本想去哪个妃嫔那儿消遣一下，忽然又想到什么，问及身边人： “这几天来讨嫌的人突然激增了数倍，你们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几个内使、宫娥闻言慌张地垂下头，支支吾吾地说不出口。 宇文晟却看出来他们都知道其中原因，立即喝了一声：“说！” 一名宫女经不住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地回答：“皇上息怒！是，是皇后娘娘……” 宇文晟还来不及发火，就见这几个宫人连忙给林慧怡辩解： “但是，皇上，皇后娘娘此番也是为皇上您，为国家大计着想。请皇上息怒，不要惩罚娘娘。请皇上开恩！” 到底都是受过林慧怡恩惠的人，还是肯为她争两句的。 只是宇文晟看到跪了一排排的宫人，心里却没那么高兴，冷笑着说：“皇后的手伸得可真长呵！” “皇上……”宫人们闻言抬起头，慌张地还想劝阻，却被他逼着问出了事情的始末，亲蚕礼以来皇后的所作所为自然也被知晓。 宇文晟打算教训教训多管闲事的林慧怡，于是随便指了个人，道： “传旨凤仪宫，命皇后禁足三个月！其间宫内事宜由诸妃共理，皇后宝印交由贵妃陆氏掌管。” “皇上开恩！”一众宫人吓了一跳，齐刷刷地开始磕头。 “再敢多言就跟那群犟驴一个下场。”宇文晟冷眼瞥向他们，话里透着浓浓的威胁之意。 虽然不希望林皇后挨罚，但他们自己的命也要保住。反正只是禁足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他们这样安抚着自己，因此每一个人再吱声了。 宇文晟满意了，抬脚去了陆贵妃的长安宫。 而他的旨意很快就下到了凤仪宫。 林慧怡站着接了旨，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乐。 来传旨的那个内使见状，忍不住出言安慰：“皇后娘娘，皇上也是一时之气，等过了这阵儿，您再服个软，还会重归于好的。” “多谢你了。”林慧怡勉强笑了笑，又嘱咐彩月给了他一锭金子，才回了椒房殿。 菊英慌张地询问：“娘娘，如今这个情势，咱们可怎么办是好？一旦让陆贵妃成功掌权，三个月里她能做的事可就太多了。” 彩月心里焦急，眉头也锁得死紧，闻言只叹了一声：“等三个月后，咱们要想把宫权完全收拢回来，只怕还有的磨。” “那之前的准备，岂不是白费了？”听了她这话，菊英快要急死了。 “此后三个月里虽是陆贵妃主持大局，但皇上也说了，是诸妃共理宫务。她陆氏满打满算加上李安妃也就两个人，还不到那么坏的境地。”林慧怡只得耐心安抚她们。 彩月却微微摇头，说：“但以陆贵妃为首，就怕她大权独揽，其他娘娘只能充个摆设。” “这倒是真的，所以咱们得好好运作一番。”林慧怡点了点头。 “可是娘娘，咱们都被关在凤仪宫，如何运作？”梨花又问。 林慧怡淡淡一笑：“咱们是出不去，可皇上却没说外人也不能进来。” 第684章 见客 林慧怡料定了姐妹们的心理，果然不出半个时辰，平时有来往的妃嫔便不约而同地挤到凤仪宫门口。 负责看守的侍卫本来想拦，却被她们先发制人：“让开！” 庄小娘仗着自己有身孕，谅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便站到了最前方，因而就让这群手持兵械的侍卫忙不迭地退避三舍。 张德妃和刘惠妃齐齐制住要和他们吵架的向安娘，跟着笑问：“敢问诸位，皇上只说了将皇后娘娘禁足在凤仪宫，可有说不许他人探望之语？” 为首的侍卫长和同伴对视了一眼，拱手回道：“……没有。” “既然皇上没说，那就是默许我们可以进去的，你们说是吗？”张德妃又道，脸上仍旧是笑意满满，态度十分温和。 侍卫长感到一些为难，但态度已经和缓了下来，只是还顾忌着宇文晟，担心事后受罚。 “还请诸位行个方便，至于皇上那儿，自然有我们的道理，不用你们担责。” 张德妃说完又笑了笑，随即让姐妹们把早已准备好的荷包拿了出来，“这是给诸位打酒喝的，不要客气。” 那一个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就是她们事先准备来贿赂看守者的，份量十足，包管没人拒绝。 头一回见着这么多钱的一群侍卫，全都眼冒绿光，连官阶并不低的侍卫长也禁不住咽了两口唾沫。 他想着张德妃刚刚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便欣然接下了这些荷包，跟着立刻给她们让开了路。 林慧怡自从听见动静就亲自在门口等着，见她们成功进来，也忍不住心下一松。 “难为你们了，咱们都进屋说吧。”说着就把众人往椒房殿里引。 待众人坐定，林慧怡不再拖泥带水，直接明了地说：“如今我被禁足，皇后宝印由陆贵妃掌管，你们万事要多加小心，千万别为了争一时之气，伤及自身。” “多谢娘娘关心。”众人皆感激应下。 刘惠妃赶紧又说：“妹妹，要不要咱们去跟皇上求个情。三个月都有一季了，宫里形势只怕要翻天。” 庄小娘和向安娘本想倾述自己的关心，却也明白事情轻重，便没急着开口，而是用心听她们的谈话内容。 “不可以。”林慧怡立即摇头制止，跟着解释：“皇上之所以禁我的足，我猜就跟我煽动外命妇勾连朝臣有关。你们现在为我求情，不但讨不到好，而且很有可能被迁怒。” 见众人听了进去，她又接着说：“现在你们该做的，就是率先动手，避免陆贵妃大权独揽。” 张德妃点了点头，应道：“皇上指明了要诸妃共理，咱们人多势众，只要团结一心，陆贵妃也奈何不了我们。” “对。”一众姐妹齐齐点头赞同，牵着手互相鼓励打气。 “除了保护自身，也要注意别让陆贵妃把那几个中立的笼络住。”林慧怡指的就是今天没来的，韩夫人、权夫人、完颜嘉妃、程懿妃、李安妃、裴恭妃这几个。 她们中有的偏向林慧怡，但不太喜欢参与这种事，所以要避免她们倒向陆贵妃。 “嘉妃的性子我清楚，她不会随便掺和的。”大昌妃与完颜嘉妃关系不错，便为姐妹申明了立场。 “除了李安妃，裴恭妃和陆贵妃可说是死对头了，应该不会有结盟的可能。其余几个咱们都有眼线盯着，应该不会出事。”庄小娘接着说。 “你们心里有数就好，我只是担心陆贵妃老奸巨猾，会不会设计分裂咱们。”林慧怡放下茶碗，点头叹息。 “我们会小心的，姐姐放心吧。”向安娘拉着她的手，郑重说道。 林慧怡回握了一把，又和姐妹们商量了几句对宫务的掌控技巧，才送她们出去。 她们是第一批，后面本来还观望着的人，一见她们进出自由，即使是做个态度，也都依次来凤仪宫慰问了一趟。 林慧怡对大部分只是走过场一般，叮嘱了要谨言慎行之类的话。 陆贵妃来得不早也不晚，摆出的态度仍然是一位尊敬皇后的贤妃，似乎并没有因为陡然得到皇上的赏识而骄傲自满。 但林慧怡可不打算与她虚以委蛇，又没别人在，做戏给谁看呢？ 她说了两句就打算送客，却又听见对面的人说： “皇后娘娘，妾身得蒙圣恩，代掌皇后宝印处理宫务。只是妾才疏学浅，经验不足，又有圣旨明言，要诸妃共理，不知该如何分配，所以求娘娘示下。” 林慧怡眉梢微挑，刚为她此举感到疑惑，但看见她眼中的笑意，就忽然明白她为什么来这一出。 让林慧怡来分配权力，出了事也怪不到她头上，外人就只会觉得是林慧怡没分配好。 而她敢让林慧怡来分，想必就是做好了万全准备的，并不害怕。 而且她这个举动也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属于礼节性地谦辞。林慧怡若是看重名声，就不该答应。 但林慧怡却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人要是说她被禁足还要专横独断就去说吧，反正不能拿宫里人的安危开玩笑。 她想清楚了，就回以一笑，道：“贵妃确实极少参与管宫之事，不知如何下手是正常的。” 见陆贵妃脸上的表情微变，她笑意更甚，又说：“既然你开了口，我也不能当甩手掌柜，就给你一点儿建议吧。至于你听不听……那我可管不着了。” “皇后娘娘玉言妾身岂敢不听呢。”陆贵妃很快调整过来，继续假笑。 “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想来往后三个月代掌宫务，也一定不会出乱子的，是吧？”林慧怡笑笑。 陆贵妃回道：“妾身定当竭尽全力，让皇后娘娘三个月后看到的，仍是一片欣欣向荣的好景象。” 林慧怡也不再跟她废话，三两句给她分配好了任务。 首先就是事关重大的尚宫局和尚食局，被林慧怡分别安排给了刘惠妃和张德妃。 “皇后娘娘，为何另外两位贵妃妹妹不给个差使？”陆贵妃就知道她不会给自己空子钻，于是把庄小娘和向安娘给抬了出来。 第685章 皇上成了皇上 林慧怡哪儿还能看不出来陆贵妃的意图，却笑道：“我想着你们三个都是贵妃，虽然还是说以你为首，但分得太清楚也惹人闲话。 再者，庄贵妃有孕在身，向贵妃又忙着照看江昭媛，都抽不开身。所以只和你一样，在大事上把把关就是了。” 江昭媛就住在向安娘的披香宫，刚生了个小公主还不宜挪出去，两人又交好，这个理由已经足够合适。 她不给庄向二人分配具体事务，为的就是分走陆贵妃的大事决策权。 陆贵妃自然也明白，不过她对自己的本事还是相当自信的，并不认为庄小娘、向安娘两个能坏她的事儿。 于是，她也不再提出异议，乖乖顺顺地接受了林慧怡的安排，完了还恭敬一拜。 “多谢皇后娘娘指点安排，妾身即刻就照做，必定不辜负娘娘的期望。” “我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管理后宫不过小菜一碟，当然放心。我等着三个月后，验收你的成果，可别令我失望。”林慧怡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 “妾身一定向您证明，这皇后宝印我拿得起。”陆贵妃笑眯眯地接话。 林慧怡笑盈盈地又说：“拿得起没什么，难就难在，你放不放得不下。” “那就请娘娘拭目以待了。”陆贵妃笑笑，行了礼便抬脚出去。 林慧怡等她出去，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沉了下来。如此自信，难不成真有什么万无一失的锦囊妙计不成？ 她无从得知，此时也只能暂时抛开，外面还有那么多姐妹，自有她们烦心。 林慧怡这样想着，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就冷静了许多。平日里除了看书写字，就是与彩月等人玩闹，倒是比平时愉快多了。 为此，她忍不住感慨起来：“难怪马才人千方百计都想出宫，原来无忧无虑的生活是这样自由自在。” 彩月笑道：“你都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狭小之地里，居然还能觉得自由自在，也真是奇哉怪哉。” “咱们娘娘本就不爱到处乱跑，我看只给她准备书本纸笔，就够她消磨一辈子的了！”菊英也跟着调侃。 林慧怡也不恼，大笑着甩出一张牌，一边回应：“那还是不至于，总是要吃饭喝水的。若不是皇后，只怕我就该操心下顿饭的着落了，哪儿能这么悠闲。” “娘娘做悠闲的皇后就满足了，那要是以后做了颐养天年的太后，岂不是要每天酬谢神恩了？”梨花不爱打牌，就坐在一旁嗑瓜子。 “说起来，我还真盼望着早点儿当上太后，就不用管那些破事儿，让自己随心所欲了。” 林慧怡剥了颗瓜子儿，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叹道：“多希望咱们这位皇上早点儿升天，省得老给我气受。别让我哪天活活被他气死，连太后都没得做……” “娘娘，你还真是敢说。幸好现在咱们宫的人都各自玩儿去了，不然让人听见还得了。”宜奴摸牌的动作都被她这话给吓停了。 “就是没人我才说，我又不傻。”林慧怡倒是不在乎。毕竟她刚刚含着瓜子说得也含糊，就是听到也不一定听得清白。 几个人玩了一下午牌，正撤牌桌，一边猜着晚上尚食局会送什么饭菜，就有人来了。 “奴婢青连求见皇后娘娘。” 林慧怡停住话头，应了一声，就往外走。 青连连忙行了礼，跟着说明来意：“启禀皇后娘娘，奴婢是奉惠妃娘娘之命，送讣闻来的。” “讣闻，谁的？”林慧怡想到是刘惠妃的宫女来送，心里就已经有了预料，只是不好直说。 “回娘娘，粹嫔河娘娘于今日申时三刻薨逝。”青连答道。 “皇上是否还没收到消息，为何没有施恩于粹嫔？”林慧怡见她口中仍称呼河氏为粹嫔，忍不住问了一嘴。 青连闻言，没有掩饰，叹了口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已经知道，但未曾施予恩礼，只命诸位娘娘依礼举哀。” “到底也遭了一回罪，纵使饶冲王出生即死，皇上也该给个恩典……”林慧怡想到这个苦命的女孩儿，心里有些难过。 才十六，花一样的年纪，就这么早早去世，折腾了大半年的孩子，还生下来就夭折了。 儿子是得恩序齿、请名、追封了。她这个母亲却什么也没有。 更可气的在于，害她早产去世的主谋元凶童修媛，却至今逍遥法外。宇文晟真是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这让林慧怡如何不难过？ “娘娘节哀，权娘娘会好生为河娘娘治丧的。而且河娘娘的坟所也已经选好，就在饶冲王的旁边，他们母子也有伴儿。”青连见她神色哀伤，只得挑话安慰。 “嗯。”林慧怡勉强笑了下，又嘱咐彩月：“去取两千两出来，就当是我不能亲自给她送行的赔礼吧。” “娘娘仁厚，河娘娘下了阴曹也会感激皇后娘娘的恩典。”青连拿了钱，又说了几句好话才走。 林慧怡也没了玩闹的心情，靠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皇上这回也真是过分，好歹是生了皇子的娘娘，怎么去世却连个追赠都没有。”菊英忍不住抱怨。 彩月看了眼林慧怡，只叹道：“粹嫔娘娘只侍寝过一次就怀上皇嗣，只怕皇上都没见过她几回，是这个反应也在常理之中。” 林慧怡知道她是对自己说的。不过就算能理解，她也还是不高兴，宇文晟骨子里还是个薄情的人，即使他很念旧情。 这样看来，还真是先帝的儿子，流的血实际上都是一样的。他不过是有孝敬太后教育引导，好了四十年罢了。 那边刘惠妃知道宇文晟的回音后，当即就气得浑身发抖，差点儿没倒在河粹嫔屋里。 一众宫人手忙脚乱地把她搀扶到旁边的暖阁，又是掐人中又是按摩穴位的，才把她弄醒。 刘惠妃醒来后恸哭了一场，对宇文晟这样薄情的举动，只觉得心冷齿冷。 “皇上，终究还是成了皇上……” 她只摇着脑袋，悲戚地说了这一句话。 最后河粹嫔的丧礼，宇文晟都没怎么参加，甚至更不忘享乐。 这头奏着哀乐，那头却响彻靡靡之音，好一幅讽刺的宫廷画卷。 第686章 猫杀婴 日子走得很快，转眼间就进了五月，天气也渐渐热起来。 虽然被禁了足，但皇后终究是皇后，份例冰块是一点儿没少，林慧怡过得还是甚为安逸的。 不过她是安逸了，后宫却是一片动荡不安的修罗场。 即使有林慧怡这方的众多妃嫔镇守，与陆贵妃对抗，保护着那些弱小的低阶嫔御。 但有人的地方就有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就有利益纠葛，就有引申而来的诸般纷扰争斗。 如今主持大局的，又是擅于挑动人心的陆贵妃，妃嫔们稍有不慎，便会掉进她挖出的陷阱里。 如此惹出的祸端已有数起，不幸卷入的妃嫔不少。所幸有诸妃从中斡旋调解，下场最凄惨的也就是降为庶人、打入冷宫，还没有出现死人的情况。 林慧怡刚这样庆幸着，就被现实打了耳光。 “皇后娘娘，谢顺仪被皇上判了死刑，已经去了。” 她听见这话当场愣住，手上的狼毫笔一松，掉落在洁白的宣纸上，划出一条弯曲诡异的长条痕迹。 良久，屋里才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果然，还是让陆氏得逞了……” 时间倒转至下午，林慧怡睡了个回笼觉刚起来，打算趁天还不热，到花园里散散心，就听见有宫女的通报声。 她顿住脚步，转身迎上前去询问究竟是什么事。 那名传话宫女赶忙跪地行礼，应道：“启禀皇后娘娘，二十三皇女被猫惊吓，太医救治无术，已经夭折。” “你说什么？”林慧怡惊得弯腰指着她，厉声喝道：“你再说一遍，是谁夭折了？” 她也因此看清楚了，这名宫女脸上满是泪痕，一双眼睛都红肿不堪，显然最近才大哭了一场。 “娘娘，就是莫，充容娘娘，上个月产下的，二十三公主……”那宫女实在忍不住了，捂着眼抽泣。 “怎么会？今天她才刚刚满月啊……早上还好好的，怎么就过了几个时辰，她就夭折了？”林慧怡感到由衷的哀痛。 这个孩子据说从生下来就乖巧可人，同她娘亲一样活泼伶俐。林慧怡都还没见过，一直心神向往，却突然这么夭折了。 她默默抹了会儿眼泪，才打起精神，想细探究竟。 她并不相信，此事会如此简单，猫惊吓幼儿，致其夭折的案例虽然屡见不鲜，在前朝尤甚。 但是渝朝建立以来，是严格管控了宫里猫狗宠物的，这种事已经很少发生了。 林慧怡心里有疑问，便对那宫女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仔细说一遍。” “是，奴婢遵旨……”那名宫女赶紧停下抽泣的动作，慌忙抹了两把脸，缓了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回答道： “启禀皇后娘娘，奴婢是莫充容从娘家带进来的宫女月月，自打小公主出生后就被调去伺候她了。今日……” 林慧怡仔细听过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今日乃小公主的满月礼，一大早就在昭阳宫设宴待客。 宴会只在中午进行，一众妃嫔行过礼吃完饭，大都各自回宫。只有和莫充容相熟的几个陪着她。 而莫充容刚坐完月子，着实被憋得狠了，迫不及待地就想趁这个好日子去玩玩儿。 几个好姐妹见劝她不着，也只能遂了她这份意愿，抱着小公主就一路逛到御花园里。 正巧这个时候，谢顺仪等人在园子里遛猫遛狗。 虽然她们心里有点儿担心猫狗吓着小公主，但是碰着了不打声招呼就走，也于礼不合。 而且，与莫充容相好的几个妃嫔位分都不高，担心在谢顺仪等人面前落个坏印象，以后被针对。 更重要的一点在于，莫充容这个亲妈向来是个心大的，又喜欢猫猫狗狗。 因此她完全没有女儿会被猫狗惊吓，需要避开的意识，更是领着一行人，嬉笑着上去打招呼。 双方寒暄了几句，莫充容的小姐妹们就觉得够了，刚准备告辞，谁知陆贵妃等人又从另一边拐过来。 于是，一群人又忙着见礼寒暄，一时就没法儿抽身离开。更何况莫充容自己就没要走的意思。 事故发生的时机因此成熟。 之后事情发展就如同她们担心的那样，一只大猫趁人不注意，猛地扑向了莫充容怀里抱着的小公主。 尖叫声此起彼伏，其间夹杂着婴儿声嘶力竭的啼哭声。 莫充容都吓得不知所措，只是下意识地抱着女儿往边上躲，想要避免大猫的扑撞。 但是，那只大猫却像是只盯住了小公主一样，上蹿下跳地向她们娘俩扑去。 与此同时，其他的猫狗也炸开了锅，吠叫声不绝于耳，有的猫也开始扑腾，场面瞬间乱作一团。 边上的众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想上前帮忙，又怕被猫挠狗咬。 直到附近的宫人赶到，才将她们解救出来。 莫充容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见女儿的哭声越来越急，小脸儿也涨得青紫，好像喘不过气来一样。 她当场慌了神，急吼吼地喊着：“快去叫太医！太医！” 而等到太医赶到，小公主已经夭折了。死因不是抓伤，而是惊悸。 莫充容当时就哭成了泪人儿，任谁也想不到，好端端的一个满月礼，却办成了小婴儿的丧礼。 陆贵妃当场就扣住了所有人，以及所有猫狗宠物，声称怀疑其中有猫腻，要等皇上来了严查此事，给无辜夭亡的小公主，以及痛失爱女的莫充容一个慰籍。 到底是喜事变成了白事，宇文晟就是再忙着纵情声色，也得过来瞧瞧。 陆贵妃现在是后宫之首，又是在场证人，便头一个将当时的情况说给他听，末了还说： “妾曾听闻，有人会用猫杀婴这种诡计，担心咱们宫里也出现这种十恶不赦之徒，还请皇上明察秋毫，必不能让凶手逍遥法外。” 但宇文晟如今可烦这些事，压根儿不想听她这些话，直接摆手拒绝： “用猫杀婴这种计谋都是戏里演的，实属无稽之谈。贵妃莫要胡说，朕好好给公主办一场丧礼就行了。” 第687章 红丝帕 见陆贵妃如此执着地要彻查，座中就有几人开始怀疑她的意图。 张德妃与刘惠妃对视一眼，都在担心陆贵妃是阴谋栽赃嫁祸，于是两人相继出言劝阻： “皇上说得正是，猫杀婴这种只存于戏曲小说里的桥段，实在不足信。贵妃娘娘是过于小心谨慎了。” “妾身虽不能说看过天下全书，但也算饱读各类书籍了。从未见过哪本纪事里有过这种毒计。 再说咱们宫里的姐妹，也都以老实和善的为多。谁又有这样恶毒的心肠，这样的本事谋划？贵妃娘娘真是多虑了。” 刘惠妃说完，又指着被拴起来的那群猫狗，道：“宫里养的这些宠物，虽然都是经过内侍衙门调教过才送来的，但到底是野物畜牲，偶有发狂岂不是常事？” 宇文晟正打算点头称是，就此了结此案，却被后头一个小嫔御打断： “惠妃娘娘自小在宫中长大，不曾接触平民百姓，才误以为这种诡计只在戏里出现。但妾身随家父出门看诊，却见过真事儿。” 屋里人全都看去，竟是家族世代行医的柴御女。她出身低微，随父见多识广，说的这话可信度极高。 向安娘侧头看了眼柴御女，心里觉得这人奇怪。 平日里见她人也不错，待人善良热心，又没听说她和陆贵妃有什么来往，怎么老是帮陆氏那方说话？ 上回怜香伴一案，她也为李安妃帮腔，堵死了林慧怡揪出幕后主使的路。今天又这样阻挠了她们，难道她真有什么问题？ 向安娘垂下眼睑，打算回去之后就细查查这个柴御女。 而陆贵妃见有人送梯子，当即便说：“既然你亲眼见过，不如就请柴妹妹给大家讲一讲。就算不是，也当给大家提个醒儿。” 柴御女看了眼宇文晟，征得他的点头，才娓娓道来。 那件事发生在柴御女十二岁的时候，已经懂事，医术上已得了部分真传的她，时时跟随爹爹四处问诊。 那日就是他们当地的一个姓李的大户家里，说是有幼童被猫扑吓，以致惊悸抽搐。 那家催得急，他们父女也有两颗医者心，不耽搁就赶去了李府。 因为来得快，那名幼童也有两岁，所以不像今天这个案子，刚满月的小公主没一个时辰就夭折了。 李家的幼童倒在炕上，两只眼睛全然翻白，眼珠子直往上吊，随着“咿咿呀呀”的叫声，口里还吐着白沫，看着甚是吓人。 柴父才赶紧施救，所幸那童子平时身体健康命大，一番辛苦下来，总算是保住了小命儿。 李家担心孩儿再犯病，便把柴御女父女留下小住了半个月。但也因此让柴御女知道了，这场灾祸并非意外，实属人为。 原是那李家老爷好色，家中妻妾成群，时有争斗发生。 这名遭难的幼童就是李老爷大老婆生的独子，平时深得父母溺爱，因而引来生了庶长子的二老婆嫉恨。 那二老婆是个阴毒的，自己手上不肯沾血，指使新宠小老婆的丫鬟，训练小老婆的爱宠——一只狸猫，趁嫡子玩耍时猛然扑抓，造成此案。 众人听完柴御女的这个案例，都沉默下来。 有个妃嫔对此深信不疑，低低地惊呼出声：“这，难道还真有人能借猫害人？这也太可怕了……” 说话的操美人年纪小胆儿也小，搓着胳膊，一边四下环顾，一边带着哭腔说：“莫姐姐和小灵儿也太惨了……” 因着她是真的年少无知，众人也不苛责她。 宇文晟只皱起眉头，“诚如德妃与惠妃所言，哪儿有这样心思歹毒，又有本事的人，你们都别瞎操心了。” 陆贵妃见宇文晟执意不肯查证，却不愿放弃这一大好时机，只得表面答应，归座时悄悄给自己的手下一个眼色。 收到暗示的顾贵容立刻做出一副恐惧过度的模样，软软地向身侧倒去。 她身侧的哈叶贵仪吓得立即扶住她，惊叫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这边的动静成功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顾贵容适时地挣扎起来，“皇上，妾听得实在害怕，心里不太舒服，且容妾去暖阁稍作歇息。” “去吧。”宇文晟本就不觉得是阴谋，因此也不会硬要她在这儿呆着，免得暗通消息。 “谢皇上隆恩。”顾贵容一副摇摇欲坠的惨白脸色，被丫头搀扶着往边上走。但就在其路过那只扑吓小公主的大猫时，变故陡生。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响彻整个大厅，又是一阵混乱。 被吓到的众人慌不迭地起身躲避，一边东张西望地往声源地查看。 “顾贵容，你何故喧哗？”宇文晟没看见什么怪事，便抬起步子朝她走去。 顾贵容吓得浑身发软，被宫女们拖着转身回话：“皇，皇上，那猫儿，就是害死小灵儿，的猫，刚刚还，还想扑我……” 见她被吓得语无伦次，宇文晟更加奇怪，一边问：“不是都把那畜牲拴起来了吗？怎么还会扑人！” 他走到顾贵容身边一看，那只膘肥体壮的大猫，即使被栓了绳，被宫女死命拽着，也不停地想往顾贵容身上扑。 “怎么回事？连个畜牲都看不好，没用的东西，拖下去！”宇文晟冷眼瞥向那名拽着大猫的宫女，斥道。 “皇上恕罪！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刚刚顾贵容过来的时候，这猫跟疯了一样扑过去，差点儿把绳子挣脱了！ 奴婢并非玩忽职守，请皇帝明鉴！”那名宫女虽然惊惶，但口齿却很清晰。 宇文晟看着那只还发着“呜呜”咆哮声，保持伏击姿态的大猫，嘴唇紧紧抿住。他居然有点儿相信陆贵妃的怀疑了。 眼见危险解除，一众妃嫔都想过来看个究竟。 “皇上，妾身看此事确实蹊跷，还是要细查。”陆贵妃第一个凑过来，行动间将袖中的一条红丝帕晃了出来。 宇文晟还没说话，就见那只大猫换了攻击对象，转而朝陆贵妃扑来。 “娘娘小心！”黄英眼尖瞧见，赶忙将陆贵妃往旁边一推。 第688章 刻意训练 “啊！”陆贵妃放任自己被黄英推倒。由于角度一早就计算好了，她便意外地摔进了宇文晟的怀里。 与此同时，因为慌张她手臂不断挥动，袖中的红丝帕彻底甩出，还没落地，就被那只大猫腾空咬住。 “咚”地一声，大猫着陆，显现出它的重量。 而从它咬住那条红丝帕以后，先是撕咬了一阵，好像再找食吃。后来可能是认清那不是食物，便不再闹腾，乖巧地缩成一团。 殿中的所有人都将这个场景看在眼里，几乎全部明白了这件案子的隐秘真相。 宇文晟脸色黑沉，盯着那只安分的大猫眼睛都不眨一下。 陆贵妃见案子如愿抖出来，虽然表面上仍是一派惊恐错愕的模样，眼底却泛起一股浓厚的笑意。 她是高兴了，林慧怡这方的人却一个都高兴不起来，全都神情凝重，或是互相用眼神商量对策，或是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刚刚做了推动者的几人。 柴御女白着脸开口：“皇上，刚才这猫的举动，与妾身讲的那件旧事里的猫，有点儿，有点儿相似……” 操美人满脸的不敢置信，慌慌张张地看向众人：“不，这不会是真的吧……”还没经历过太多残酷的她，还怀有一丝期望。 庄小娘却道：“妾身自小在乡间长大，见过的猫儿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对猫的习性可说是一清二楚。 猫本就爱扑动物，红丝帕鲜艳摇动，吸引住它的注意力很正常，换作其他东西也是一样的。” 说着，她就将腕上的金丝镯子取下来，朝那猫丢了过去。 那猫虽然扑起来叼住镯子，却并没有撕咬，反而小跑到庄小娘身前，将镯子放到地上。 庄小娘拍了拍挡在自己身前的向安娘，指着那猫笑道：“你们看，这就是猫的天性，没什么奇怪的。” “虽说如此，可妾身又是怎么回事？”顾贵容见众人要被她说服，小心翼翼地出现在那猫的视线里。 还故意装作害怕，行动不稳，将艳红的长裙晃得好似开出了一朵花。 她话音刚落，那只大猫又扑了过来。 但这回她不够幸运，身边众人早在那猫起跳之际便飞身躲开。她没能躲过，被猛地扑倒。 幸而有宫人及时驱赶，才没被那猫抓破相，只是毁了一件好衣裙。 这下，林慧怡的姐妹就确定她不对劲了。似乎有意要把事情引到，有人蓄意谋害莫充容母女的方向。 为着她和林慧怡幼年有旧，她们这些年没少帮扶。如今林慧怡方才被禁足两个月，这人就倒向陆贵妃了。 向安娘气得脸色难看，只是被庄小娘等人拉着，才没有对顾贵容做什么。 “稍安勿躁，兴许不是咱们想的那样。”庄小娘知道她心里不爽快，凑到她耳边轻声安抚。 向安娘极力忍下，对她微微点头以作回应。 陆贵妃上前一步，视线扫来扫去，疑惑问道：“这猫怎么还分人？我没和它结过怨，庄妹妹也不是它的主人，为何独独不扑她呢？” “既然怀疑，那就再试试有什么不同咯。”李安妃话音还没落，就飞快地扔了件随身的物件过去。 众人躲闪不及，刚要尖叫，却见那猫乖乖地将物件叼给了李安妃。 “诶？”众人皆是疑惑不解的样子，于是纷纷朝那大猫扔去五花八门的各种物件。 有的被它叼住归还，有的却被狠狠撕咬。 “咦？”陆贵妃看着那堆东西，好像发现了什么似的。 而裴恭妃却冷笑一声，直接挑明：“都这么明显了，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只要是红布制品，这畜牲就飞扑撕咬，别的就归还。不就说明，有人刻意训练过它吗？” 见她毫不客气，众人沉默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做声。 裴恭妃扫视了一圈，哼笑道：“怎么大家还搞不清楚这阴毒之人究竟是谁？不就是咱们中间吗？” “恭妃指的是谁？”柳贞妃一眼看穿她的目标所在，立即接话示意她直说。 陆贵妃眼神微暗，看了她俩一眼，却并不把裴氏放在眼里。 “谁最先指出此案是猫杀婴阴谋的，谁就是真正的幕后凶手。”裴恭妃冷笑着抬起手指，径直指向陆贵妃。 “恭妃，我知道你对我有怨气。你可以讨厌我，却不能如此含血喷人，污蔑我的清白！”陆贵妃严肃地喝道。 “清白？”裴恭妃极尽嘲讽地大笑几声，才接着说：“你知道清白两个字怎么写吗？你若都是清白的，那十恶不赦之徒也是清白的。” 陆贵妃笃定她拿不出证据，丝毫不惧，只说：“恭妃，皇上面前，凡事都要讲求证据，不是任由你胡说八道的。” “是啊，这些话不能胡说。恭妃你若是有证据，就尽早拿出来才是。”张德妃应了一句。 “我只问大家，陆氏是不是最早，在任何证据都没有的前提下，就指出这猫是被人训练过的？”裴恭妃道。 “我说了，曾有耳闻同类案件才有怀疑。难道小心谨慎也是错吗？”陆贵妃分毫不让，语言简洁却着实有力。 “哼？大家都不知道，你又是从哪儿耳闻的？别说你跟柴御女是一家人，也亲眼见过。”裴恭妃嘲笑道。 陆贵妃从小就在宫里长大，而最近几十年宫里都没出过类似案件，她从哪儿听说的就是个问题了。 庄小娘等人见她受过一次教训，居然还长了点儿智慧，不禁生出扶持她对抗陆贵妃的想法。 陆贵妃也不慌张，淡淡回应：“本宫的养母也是医者，她听过的病例比柴御女家的还多。本宫从她那儿听来的，有何不对？” “当然可以，那不如就请你那养母过来对质？”裴恭妃直接走到她身前，凝视着她的眼睛狞笑。 许久未有动静的宇文晟看腻了她们的嘴仗，厉声呵斥了一句：“都给朕闭嘴！” “妾等知罪，请皇上息怒！”屋里众人齐齐跪下。 宇文晟看也不看她们，直直回到正位上坐下，指着那猫冷眼扫视众人，“这畜牲是谁养的？” 第689章 冼良人 “回皇上，是妾身。”冼良人虽然已经感到大祸临头，却仍抱有一丝希望，因而行动间并未显得慌张。 “你来跟朕解释一下，你这爱宠为何会对红布如此感兴趣？”宇文晟对她没什么印象，眼神冷漠地看着她。 “回皇上的话，妾身也不知原因所在。”冼良人镇定自若地抬起头与他对视，沉静地解答他的疑问： “这猫妾才养了四个月，当初也是一时兴起，没几天就丢给丫头们照顾了，不过是偶尔闲了耍弄几下。这畜牲的脾性，妾身还真不清楚。” 众人看她如此沉稳不慌乱，心里就愿意信她的话。 不过，厅中之人还没开口，门口就传来一阵尖利粗哑的怒斥声：“你说不清楚就真不清楚了！” 众人齐齐看去，原来是满脸怒气的莫充容，一步一晃地撑着宫女进来。 只见她发髻衣裙凌乱皱巴，一双杏仁眼现在肿得就像鱼眼泡，脸上也是一道道泪痕，看着别提有多可怜了。 就是冼良人也心疼她遽然丧女的莫大悲痛，竟也不忙着反驳她。 莫充容眼睛死死地盯着冼良人，眼珠子连眨都不眨一下，衬着泛着红的眼白，看上去倒有些吓人了。 “你怎么来了？”宇文晟见她如此狼狈的样子，也不好斥责，只问了一句。 “我的女儿好端端地被人害死，我这个做娘的，怎么也得来见见凶手是谁，否则岂不是愧对了她。” 莫充容这才收回视线，脸上表情一动不动，话里却带着深厚的嘲讽意味。 宇文晟看着她那神色，忍不住眉头一皱，却看在小女儿夭亡的份儿上，没当场发作，只道：“那你就在边上看着吧。” 莫充容如今都记不得礼节了，被宫女搀扶着坐下的时候，视线一刻不离地戳在冼良人身上。 见莫充容断定了冼良人是害她女儿的凶手，作为其好姐妹的阮列荣便道： “冼良人还敢说自己不清楚那孽畜的脾性！今日我们分明见你与它玩得甚是起兴，可一点儿也看不出不熟悉的影儿！” “我究竟哪点儿对不起你了，竟招来你这样害我，用这种毒计杀害我的女儿！”莫充容眼眶中含着泪，咬牙切齿地说。 “充容娘娘，阮列荣，妾身从未起过害人，特别是伤害稚子的恶念。妾今日之所以带着狮子出来玩，也是见天气好。” 冼良人说着，到底没把约她出来遛宠的谢顺仪等人揭发，只说：“况且，妾身又如何知道，今天娘娘要带着公主出来？如何做得到提前埋伏？” “只要有钱，什么都做得到！更何况不过是叫人盯着莫姐姐的行踪，有什么大不了的，总有人愿意卖你这个好。”阮列荣又道。 莫充容身心俱疲，有人帮她说话，就只是点头表示同意。 “莫姐姐，冼良人素来敦厚和善，不是会害人的。这其中肯定有误会，你冷静一些，别冤枉了好人。” 谢顺仪到底和冼良人有点儿交情，还是愿意帮她说几句好话。 只是莫充容却不乐意了，冷哼一声，喘着粗气，说道：“好人？误会？事实摆在眼前，她养的孽畜害死了我的女儿，你竟然还说我愿望她？莫非你和她也是一伙的？” “你！”谢顺仪刚要发火，但记起宇文晟还在，她又刚经历了丧女之痛，只憋着气，道：“你刚失去了女儿神志不清，我不跟你计较。” “对了，我好像就听说，今天组织遛狗溜猫的领头人，就是谢顺仪吧。”乔皇贵姬突然开口。 众人皆是一愣，随后都看向脸色突变的谢顺仪。 “你说是吗？”乔皇贵姬微笑着瞥了眼谢顺仪，跟着问向其他参与了遛宠的人。 “……”那些人极其害怕卷进来，全都低下头，当做没听见。 谢顺仪见乔氏嘴角得意地微微上扬了一瞬，刚想与她呛声，忽然看见莫充容怀疑的眼神，只得收起心思，对着宇文晟解释： “皇上，妾身确实是见天儿好，从莫姐姐那儿出来后，就叫上姐妹们遛遛这些小东西。只是一起玩儿，别无旁的心思。” “我说你们怎么都咬着不相干的人不放？真正的凶手明明就摆在眼前！”裴恭妃见她们完全忽略掉陆氏，心里不满，直接开腔。 “恭妃，我和这猫可没有任何瓜葛，就是在送去冼良人那儿之前，也是皇后娘娘负责的。 哪儿都扯不上我，你就别在这儿混淆视听了！”陆贵妃一副不堪受辱的怒容，沉声斥责她。 见她话里牵扯上林慧怡，庄小娘等人眼睛蓦地眯起。 张德妃甚至怀疑这场戏就是陆贵妃写出来，栽赃给林慧怡的。 裴恭妃手上确实没证据，但不肯低头，于是冷哼道：“这话你也就谁给别人能信，我可是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乔皇贵姬突然打起了圆场：“两位娘娘别吵了，按妾身的意思，冼良人作为那孽畜的主人，仍是嫌疑最大的。 但她却坚称自己是无辜的，和那畜牲不熟。虽然妾身作为翠微宫的主位，难免有人说妾存心包庇她。” 说完，她看了眼冼良人，对着宇文晟盈盈拜下，“皇上，妾身可以为冼良人作证。那畜牲确实是冼良人的宫女在管，她自己并不热衷” 瞌睡送枕头，陆贵妃当即接过话茬：“皇上，此事要查证也简单，把冼良人的宫人都拘了来审审便有结果。” “你安排吧。”宇文晟本就嫌烦，有人出谋划策就任谁处置。 见他火速答应，张德妃等人也不好明着阻拦。不然怕是要得个，狐狸没抓着，倒惹来一身骚的结果。 陆贵妃心下暗喜，自以为此计成功在即，抬手使唤宫正司女官去拿人。 这边刚有动静，那头林慧怡也得到了消息。 她虽然人没在现场，但耳目却没被闭塞，单从收到的这些情报来看，这场阴谋绝对出自陆贵妃的手笔。 不过，目标究竟在何处，目前还尚不明朗。不一定是针对她来的，甚至极有可能是想先挑个软柿子捏了，削弱她的势力。 林慧怡出不去帮不上忙，只能焦急等待，生怕没一会儿就传来消息，她的哪个姐妹被陆氏陷害致死。 第690章 反被算计 就在林慧怡坐立不安的时候，冼良人的宫女已经全数被带到了莫充容的昭阳宫。 看到这一批人的出现，殿中有两个人的眼中带上了笑意，似乎双方都胸有成竹。 陆贵妃指着那群宫女，问着冼良人：“负责照管那只畜牲的宫人是哪个？” “回贵妃娘娘，是妾身名下大答应鸣鹃。”冼良人起身将鸣鹃向前拉了一把，嘱咐道：“别害怕，把咱们平时如何行事的，老老实实说给皇上和诸位娘娘就是了。” “是，娘子……”鸣鹃有点儿一颗心忐忑，对着宇文晟行了礼，才道： “启禀皇上，开春的时候冼娘子见谢顺仪娘娘的那只金丝虎很是可爱，也起了养猫的兴趣，就和皇后娘娘求来了狮子……” 后面的话跟冼良人之前说的大差不差，也就是热闹了两天，冼良人便没了玩心，就把狮子丢开了。 自那以后，狮子就是鸣鹃在负责，冼良人只想起来了就抱一下逗一下，平时压根儿不管。 “只有你一个人照管狮子，没有别人插手了？”宇文晟冷眼盯着她。 鸣鹃被他的尖锐眼神吓了一跳，听着这问话眼神有点儿躲闪，忍不住稍稍朝后看了眼。 “朕问你话，犹豫什么。”宇文晟眼睛不瞎，坐得又高，她那点儿小动作看得是一清二楚。 冼良人也看得奇怪，赶忙拉了鸣鹃一把，先跟宇文晟致歉：“皇上，这丫头极少面见天颜，许是吓着了。请皇上勿怪。” 说罢，她又低声训斥鸣鹃：“皇上问你，老老实实回话就行了。” “是，是……”鸣鹃唯唯诺诺地答应了，又拧了下袖子，才磕巴道：“回，回皇上的话，只有奴婢，一人……” “好。”宇文晟冷笑一声，挥手命黄振将狮子那只猫带上前来。 “你给朕仔细看着。”他冷声说了句，朝黄振颔首示意。 黄振取过一条红绸子，在狮子眼前舞动起来。 而狮子便随着红绸子的舞动轨迹晃动着脑袋，没一会儿就猛地扑上来一口咬住，紧跟着又撕咬了一番。 “那你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宇文晟脸色笑意渐冷，凝视着鸣鹃，“既然只有你一个照管这头孽畜，想来这也是你教的吧。” “奴，奴婢……”鸣鹃颤抖着低下脑袋，支吾着说不出一句话。 冼良人脸色大变，立即将她扯起来，厉声质问：“你吞吞吐吐的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干了什么？” 鸣鹃恐慌地瑟缩着，忍不住朝后看了眼谢顺仪，又很快低下头。 陆贵妃看向她的视线所及之处，映入眼帘的却并不是她计划之中的人，因此整个人瞬间僵住。 怎么回事？这个贱婢究竟在干什么？她脑子里充满了疑问，却又不能在这个时候张口，只得憋回去。 而座中的一人，看着案子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发展而去，只能用喝茶来掩饰嘴角那抑制不住的弧度。 谢顺仪见是鸣鹃，便一直在关注她，想着到底是自己家出去的人，若是能说几句好话保住她的命就帮帮吧。 结果却意想不到的，与她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珠对上。 只一瞬，她整颗心就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鸣鹃为什么看她，难道是想让她为自己求情？ 她虽然这样安慰自己，心却渐渐沉入谷底。一股强烈的恐慌感觉席卷全身，她眼前的画面都开始泛黑。 冼良人自然也看见了，心下一凛，刚要再质问什么，就被宇文晟一声厉喝打断：“朕问你话，哑巴了！” 鸣鹃抖似筛糠，手脚并用地爬到宇文晟脚边，“砰砰砰”地磕起了头，嘴里说出震惊所有人的话： “皇上饶命！奴婢不知道会是这样，不知道会害死小公主！皇上饶命！要是早知道，奴婢就不会答应她了！饶命啊皇上！” 听见她这话，谢顺仪顿时浑身发软，脑中只有三个字——她栽了。 可是她想不通，鸣鹃明明是她送给冼良人使唤的。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陷害她？ 她眼角渗着泪花，想要为自己争辩，张了半天嘴，却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她满含恐惧地想要站起来，却动弹不得，好像浑身都僵硬了一般，像具尸体，像她即将到来的结局。 她只听见，鸣鹃还在不断求饶。 “皇上，都是谢顺仪指使奴婢这么训练狮子的。说是把它训练好了，等到冼良人生辰作为礼物。 奴婢根本不知道这是谢顺仪的阴谋，不知道她是要谋害小公主，奴婢什么都不知道！皇上饶了奴婢吧！” “谢顺仪，你有什么话说？”宇文晟不会听信片面之词，又问。 谢顺仪抓住这一线生机，跌跌撞撞地跑到他身前，拽着他的衣袖哭嚎：“皇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过！” 宇文晟见她语无伦次，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就有些嫌弃。 张德妃不觉得是她，于是出声劝和：“皇上，谢顺仪自从进宫以来也还算恭谨，与莫充容又没有仇怨，怎会布下这种毒计？或许其中还有隐情。” “我看也许是这个奴婢做了错事为推卸责任，诬告谢顺仪。”陆贵妃竟然罕见地和她们站到了一队。 她也没办法。想不到她陆秋雁聪明一世，居然反被一个奴婢算计了。坏了她的好事，她当然要报复回去。 林慧怡这方众人见状，全都愣了一下。 “皇上！不是的！陆贵妃是在冤枉奴婢，其实是她……” 鸣鹃争辩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乔皇贵姬打断：“你扯别人做什么？皇上要听的是你关于此事的证词。” 冼良人来回地看着鸣鹃和谢顺仪，完全不明就里，不知道该帮谁了。 宇文晟见她们都为谢顺仪求情，于是看向鸣鹃，寒声说：“你若不说实话，欺君罔上，朕就将你五马分尸！” 鸣鹃吓得整个人不停地打哆嗦，为了保命只能一口咬定：“皇上，就是谢顺仪要奴婢这么做的，奴婢还有证据。” 说着，她就从怀里掏出一条红丝帕。 一旁的谢顺仪与冼良人看见这条帕子，齐齐瞪大了双眼。 谢顺仪更是连磕头求饶都忘了。 鸣鹃举着帕子，大声道：“这是当时她授意奴婢训练狮子的时候，所用的红帕子！” 第691章 赐死 “咦？这手帕……”众人还没有反应，乔皇贵姬身后的补春忽然惊叫了一声。 “皇上面前，不要一惊一乍的，快去跟皇上请罪。”乔皇贵姬见宇文晟看过来，立即回头呵斥。 补春忙不迭地扑到殿中，稽首请罪：“奴婢失礼，请皇上恕罪。” “你刚刚想说什么，难道认识这条手帕？”宇文晟却不忘她刚刚的反应，没理她的请罪，只问。 “回皇上的话，奴婢确实认识。”补春先是抬头窥了眼他的脸色，才小心翼翼地回答： “奴婢记得，这条手帕确实是谢顺仪娘娘的，一个多月前来翠微宫玩的时候弄丢了，还叫奴婢到处找过，所以奴婢记得很清楚。” 鸣鹃紧跟着又说：“皇上，当时谢顺仪根本没有弄丢，而是给了奴婢，教奴婢如何训练狮子。 奴婢因为原是谢家的家生女儿，她是旧主，所以什么都没问。谁曾想，竟是用来害人……” 说着，她像是极度懊悔，扑倒在地痛苦哀嚎起来。 莫充容听了立即站了起来，步履蹒跚地朝谢顺仪走来，指着她尖叫：“谢氏！我们不说从小熟识，也算有些交情，为什么！” 她说这话的时候异常悲愤，比指责冼良人时的情绪要浓烈得多。那双含着泪的红肿眼睛瞪得老大，珍珠似的眼泪大颗大颗的，随着尖叫声滚落。 “不……”谢顺仪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傻愣愣地跪坐着，与她对视的眼睛也落着泪。 冼良人此时也不知道敢如何对待谢顺仪。毕竟鸣鹃是她送给自己的，如今反而拿着证据告她，难道真是她行凶作恶？ 谢顺仪看所有人都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自己，声音都在颤抖。 “不，不是我……不是我……” 出于求生的欲望，她猛地转身扑到宇文晟腿上，抱着他哭求：“皇上，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真的不是……”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宇文晟面无表情地垂眸看她，一双浓黑的眼睛深不见底，看得谢顺仪发慌。 就在众人以为谢顺仪完了的时候，陆贵妃忽然开口：“皇上，谢顺仪与莫充容又没有仇怨，这害人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妾身总想不通。” “你想说什么？”宇文晟微微蹙眉，抬首看她。 “妾觉得，这其中是否还有隐情，是不是要再慎重一些，仔细查查，免得冤枉了。”陆贵妃游移着说。 她才不是好心要救谢顺仪，只是不肯便宜了鸣鹃那个贱婢，非要搅和一下不可。 张德妃她们这些了老人自然知道她不安好心，但那些小新人可就不一定了。 为着陆贵妃的表面温柔和善，还几次为人求情，已经博得了不少新人的好感，其中就包括了柴御女。 “哟！陆贵妃什么时候也这般仁善谨慎了。最开始叫得最凶的不就是你吗？若不是你硬说这是阴谋，又岂会牵扯出谢顺仪的事呢？” 郑夫人自打儿子成家，年初媳妇终于有了身孕，就又抖擞起来了。 这会儿敢出言和陆贵妃呛声，也是秉持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理念，硬要怼她一下。 陆贵妃也不慌，只淡淡一笑，回道：“我如今替皇后娘娘代管六宫，自然要继承娘娘的意志。 皇后娘娘素来仁善谨慎，轻易不杀人。我自然也要学着，不然岂不辜负了娘娘的嘱托，败坏了娘娘的名声。” 她把林慧怡搬出来，郑夫人等人也不好与她辩驳，只笑道：“望你心口如一，才是不辜负皇后娘娘。” 陆贵妃刚要再说什么，忽然就听另一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贵妃娘娘，证据都如此清晰明了，就是仁慈的皇后娘娘在此，也会秉公执法，以正宫闱。” 乔皇贵姬阻止陆贵妃解救谢顺仪的原因大家都明白。这两人从来就互相看不顺眼，有这个机会把对手碾死，不放过也说得过去。 陆贵妃心里对她这举动却又些狐疑，刚要再争，却被宇文晟打断： “够了。证据确凿，谢氏也无话辩驳。使这种恶毒诡计残害稚子，朕留她不得，着立即赐死。” “皇上！”张德妃等人连同冼良人，全都站了起来，还想为谢顺仪求求情。 却不想，宇文晟直接摆了摆手，扔下一句：“不用再说了，陆贵妃监督行刑。”随即扬长而去。 众人皆叹了口气，也不忍心看谢顺仪受刑的惨状，纷纷行礼退去。 而谢顺仪本人，早在那道赐死的旨意下达之时，就已经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便宜这个贱婢了。”陆贵妃看着冼良人将鸣鹃带走，眼睛微眯，低声咒骂了一句。 “娘娘，谢顺仪怎么办？”黄英指了指瘫倒在地，被唯一留下的宫女语莺，哭着搂着的谢顺仪。 “皇上要立即赐死，我还能留她不成。索性她都晕过去了，直接灌了毒酒，也省得她痛苦。”陆贵妃只瞥了眼，就无所谓地说。 语莺一听，慌忙地爬过来抱住她的小腿，苦苦哀求：“贵妃娘娘，求您再帮我们娘娘求求情吧！ 她真的是无辜的，不能就这么让她不明不白的去了！贵妃娘娘，奴婢下辈子做牛做马来报答您，娘娘！” “皇上下了圣旨，本宫也没法。万幸没牵连你，等她去了，你就回谢家去吧。”陆贵妃按了下耳眼，说完就招呼宫正司女官过来。 “你喂自己主子喝下去吧。别耽误了时辰，倒把自己也搭进去了。”陆贵妃示意女官将毒酒交给语莺。 “娘娘……”语莺见她不肯帮忙，顿时感觉天都塌了。 皇命不可违，她也只能听陆贵妃的话。趁着主子昏迷，一杯毒酒下去，好歹还不会痛苦。 到底是伺候了十年的主子，她流着泪，手颤抖个不停，差点儿把毒酒砸了。 但她还是接住了。因为砸了这杯毒酒，就只能用白绫勒死，主子会很痛苦的。 她颤巍巍地，在宫正司女官的帮助下，将毒酒灌进了谢顺仪的喉咙里。 做完这一切，语莺手一松，被子砸在地上碎裂，就像她主子的命。她蓦地扑到谢顺仪身上嚎哭起来。 而另一边，见宫正司女官检查完毕，人确实死了，陆贵妃才晃晃悠悠地回了长安宫。 她低声嘱咐了一句黄英：“你去查查那个鸣鹃，我不信她一个小奴婢也敢跟我对这个，说不定是背后有人。” 第692章 逼宫 林慧怡坚持认为谢顺仪是被栽赃的。为了不让后宫继续乱下去，也不让更多的无辜者受害，她决心要提前出去。 机会很快就来了，五月底，宇文晟对朝政越加不上心，成日只知道传召不同的妃嫔，去建章宫玩乐。 林慧怡先和外边的姐妹们通好计策，终于挑在六月初二动手。 只见她身着皇后礼服袆衣凤冠，从彩月手中接过一柄尖头烛台，缓缓来到凤仪宫门前。 “皇后娘娘，您这是？”守门的侍卫们看她这幅架势，全都愣住了。 “我有要事，请诸位让开。”林慧怡身形未动，面色沉静地说道。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命臣等看守凤仪宫三个月，距离解禁还有二十天，请娘娘回宫等候。”侍卫长严肃回道。 林慧怡动也不动，只道：“我等不了了。皇上如今无心朝政，至国家百姓于不顾。我身为国母，理当劝谏。你们都给我让开。” “皇后娘娘，皇上无心朝政也只是一时的。再说国家大事自有文武百官操心，娘娘还是不要再忤逆皇上了。” 侍卫长也是个男人，而且是有大抱负的男人。心里当然也是极不喜欢，她这种牝鸡司晨的妇人。不过是碍于地位悬殊，不敢直说罢了。 “我听说皇上已经大半个月不见朝臣了，你们如何劝谏皇上？”林慧怡冷眼看过去，问道。 “皇上是天子，所做皆为天意。”侍卫长是执意不肯放行的。 “我再说一遍，让开。”林慧怡脸色沉下来，手中的烛台握得更加用力。 “请皇后娘娘不要为难微臣。”侍卫长只得跪下祈求，其余侍卫自然也跟着跪。 “嗖”的一声，那柄烛台的尖刺已经抵在了侍卫长的喉咙口。 林慧怡冷声威胁：“你若再不放行，我就杀了你。” “皇后娘娘，您这样又是何苦呢！皇上本就生气，您还这样做，不是更惹皇上动怒吗？”边上一名侍卫焦急喊道。 “皇上动怒是小事，天下人的命才是大事！”林慧怡喝了一声，手上的烛台又往前挪了一丝，尖头已经扎在了侍卫长的皮肤上。 她叹道：“你们不敢对我动手，皇上知道。所有罪责我也会一力承担，所以你们不用担心皇上怪罪，都让开吧。” 见侍卫们有所意动，却还是不敢答应，她只得又道：“到皇上面前，就说我以命相逼，你们不敢阻拦，才让我逃出凤仪宫。这样足够保下你们的命。” 一众侍卫见她态度坚决，只得听从，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候在林慧怡身后的轿夫们立即抬着步辇出来，等她上来坐好，就飞一般朝建章宫赶去。 “我们也跟上去，免得皇上迁怒。”侍卫长黑着脸，领着一众侍卫不远不近地跟着前方的步辇。 林慧怡到建章宫大门口就下了步辇，有内应的她没人阻拦，手中捧着一道卷轴、一封书信，目不斜视，径直往宇文晟所在的大殿走去。 听着屋里传出来的欢声笑语，林慧怡怒从心起，直接进了大殿，出现在宇文晟的眼前。 屋里众人陡然看见她的到来，无人不觉得震惊。 宇文晟愣了片刻，又看清楚她的穿着打扮，不禁眉头皱得死紧，冷着脸开口问她：“你穿成这样来做什么？还有，现在三月未满，谁允许你出来的？” “我自然来看看皇上，究竟有什么大事，连江山百姓都顾不上了。”林慧怡张口就是一句嘲讽。 “皇上~您看皇后娘娘这副样子，明明您才是大渝江山的皇帝，如今倒显得她才真正天命所归了。”李安妃夹枪带棒地跟宇文晟说道。 “滚出去！”林慧怡对着她厉声喝了一句，随即扬起烛台，将尖头那边对准她的脖颈，轻声威胁：“或者你想成为被我除去的奸佞？” “你想造反吗？”宇文晟见她拿着武器，顿时暴怒地站了起来，跟着就要喊人。 但林慧怡却抢在之前，猛地上前将烛台对着他，“皇上觉得是我先为民除了您这桀纣，还是侍卫先杀了我？” “还不滚吗？”她偏头瞥向殿中的几个妃嫔。 李安妃等人见宇文晟都被她拿住了，慌不迭地跑了出去。 “你，你到底要干什么！”宇文晟只是一时不察竟被她拿捏住，想要躲开，却感觉腰膝一阵酸软，竟没了力气。 他登时就以为是林慧怡做了什么手脚，怒喝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区区一个皇后，能对您做什么？”林慧怡嘲讽笑道：“您看看自己最近做了什么？沉溺于声色犬马之中，怕是很久没练武了，龙体都要被掏空了吧。” 宇文晟当下脸就一黑，当然不肯承认自己肾虚，咬牙切齿地问她：“你到底想干什么？逼宫弑君可是要诛九族的，你是不是疯了了。” “皇上可还记得先帝？”林慧怡没急着回答他，而是反过来问了个问题。 宇文晟脸更黑了。“我当然记得。” “记得您就该知道，等我效仿母亲成功弑君，谁还能诛太后九族？”林慧怡冷笑一声。 屋里现在没别人，她当然也不遮掩孝敬太后曾做下的壮举了。 宇文晟对亲娘做的事自然清楚，因而沉默不语。 “皇上还记得先帝的下场，就该勤勉理政，视民如子！难道你真忘了母亲多年的教诲！”林慧怡瞪视着他，怒道。 “我……”宇文晟刚想说“我没忘”，忽然又泄了气，只道：“我不过消遣几个月……” “谁阻止你消遣了吗？”林慧怡冷漠地看着他，声音越发尖利。“什么时候消遣不得？偏偏要在中原大旱，百十万百姓流离失所的时候？” “我又没忘，不是下旨命人去赈灾了吗？”宇文晟有了底气，跟她争起来。 “你作为皇帝成日窝在内宫不上朝，知道外面是什么光景吗？有你这个表率在，官吏们会尽职尽责？” 林慧怡说到激动处，手中的烛台就上下晃动起来，唬得宇文晟心惊胆颤的。 “你知不知道，黄河沿岸已经饿死了十几万人了！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些赈款究竟进了谁的口袋？” 第693章 联合内外 宇文晟实在担心林慧怡这刀剑无眼的，真戳死自己，注意力根本没放在她说的话上，只顾着劝她冷静： “冷静？你叫我怎么冷静？”林慧怡见他这样子更气了，挥动着烛台飞快地指了指席上的七盘八碗。 莫说用来吃的精致点心、时令鲜果，单是专用来观赏不吃的，那些看果、看盘、环饼、枣塔，也摆了几桌。 这还只是他日常饮宴的排场，每日靡费之数就已是惊人。 “外头闹饥荒人相食，你呢？不说罪己斋戒，连出宫去看一眼都做不到！成日间就知道淫乐！” 黄振看了好一会儿，见她着实骂得太狠，未免把宇文晟逼急以后难以挽回，赶忙上前劝阻： “皇后娘娘，您来是为了劝谏皇上回归正道，安民立政的，别为了一时气恼耽搁了大事。” 林慧怡自然也知道今天来的目的，即使心中郁气暴涨，也强忍下来。 她看了眼宇文晟，奋力扔开手上的烛台，将袖中的卷轴与书信取出，肃然下跪，将二者呈奉至宇文晟面前，道： “妾身携孝敬太后遗诏与孝洁皇后遗书，祈请陛下悬崖勒马，赈济灾民以匡维大渝江山社稷。” “遗诏怎么在你那儿？”宇文晟刚有些松气，又陡然生疑，眼睛霎时间眯成一条狭缝，狐疑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打量。 上回勤侍夫人用太后遗诏劝谏之后，他就将遗诏收回了。怎么如今又到了林慧怡的手里？ 莫非，林慧怡的手已经长到，能伸进这建章宫里头来了？ 他眉头一皱，还来不及细想，就听见外头有人来通报：“启禀皇上！几位贵妃娘娘率领六宫妃嫔，在建章门外跪着。” 虽然是林慧怡自己安排的，但她听了还是心头涌起一股暖意，嘴角也抑制不住地泛起笑意，到底还是姐妹们靠得住。 “什么？她们来做什么！”宇文晟一听，脸色越加难看。 他猛地低头瞥了眼林慧怡，冷声对那内使下令：“让她们即刻回去，朕可以不追究。” “奴婢遵旨。”那内使又一路小跑着回去大门口，对着跪了满院子的女人说道：“诸位娘娘，皇上请诸位回去，不会怪罪的。” 刚才被林慧怡赶出来，又迫于无奈加进来跪着的李安妃诸人，刚想起身，就听庄小娘回道： “皇上若不肯接纳皇后娘娘的谏言，我们六宫上下必当齐心协力，为娘娘助一份力，为大渝出一份力。” “妾等跪求皇上广言纳谏，济苍生，安社稷。”一众妃嫔皆齐声颂道。 “娘娘……”那内使急得不行，又不知该如何劝阻。 “你只管以这些话回皇上，我们是不会临阵退缩的，一定要让皇上看到我们的决心。”向安娘一边搀扶即将临盆的庄小娘，一边对他说道。 “对，我们是不会走的。”身后的妃嫔们又是一齐喊道。 那内使无法，只得再跑回去回话：“皇上，娘娘们都不肯走，还说求皇上亲贤远逆，听从皇后娘娘逆耳忠言，福泽万民。 若皇上答应，她们就起来。您若是不答应，她们就长跪不起，要您看到她们的决心。” “简直无法无天！”宇文晟怒极，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又瞪了林慧怡一眼，喝道：“既然她们喜欢跪，那就让她们跪着！” “皇上……”那内使神色哀伤为难，想起人群中好几位妃嫔还怀着身孕，忍不住开口： “皇上，庄贵妃、乔皇贵姬、庄成嫔等，好几位娘娘都身怀皇嗣，这样跪着恐有损伤，不如……”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帝后两宫猛然投来的目光，吓得立即噤声。 “她们自个儿都不珍重自个儿，朕还管什么！”宇文晟当即就呵斥了一句。 林慧怡眉头皱得死紧。她分明跟庄小娘她们说清楚了，不让身体情况不允许的人来的，怎么就不听呢？ 尤其是庄小娘这胎已经九个月，临盆在即，这样狠狠跪一回，万一难产怎么办？ 她不敢多想，立即出声求情：“皇上，庄贵妃她们还怀着身孕，就算是为了皇嗣，您也该让她们起来。这件事是我策划的，您有什么怒气冲我发！” “你以为朕不敢吗？”宇文晟不听，冷笑着刚要说话。 这时又有宫娥禀报：“启禀皇上，多位大臣在奉天门外哭谏，祈求皇上上朝理政！命妇夫人们也到了建章宫，与诸位娘娘一同跪着。” 宇文晟大惊，脸色难看到极点，厉声呵问：“都有谁，谁领的头！” 林慧怡也疑惑地看过去，她没有联络外臣啊，不清楚这是怎么碰到一起的。难道是姐妹们做的？ “外臣里为首的是瀛国公、开国公、钟离都督等，都是诸位娘娘的父兄。” 瀛国公是林慧怡的父亲林烨，开国公是裴恭妃的父亲，孝敬太后的兄弟，宇文晟的舅舅。向太尉则是向安娘的大哥。 林慧怡顿时就清楚是谁起的头了。 那宫娥跟着又念了几位大学士、尚书、侍郎、御史的名字。其中不乏林烨以往的同僚、下属、学生，就更使她加深自己的猜想。 “还有太子殿下，秦王、蜀王、蒲阴王等诸位殿下也在。”宫娥兴许是吓着了，回答得飞快。 “反了反了！”宇文晟气得浑身颤抖，不怒反笑，指着林慧怡道：“好啊，皇后势力真不小啊，都学会联合前朝后宫来逼宫了。” 林慧怡并不慌张，只冷声回他：“皇上，究竟是妾身联合内外逼宫，还是诸位姐妹以及朝臣宗亲看得清形势，为皇上为大渝朝着想，您应该比我更清楚。” 宇文晟可说是天生反骨，别人越逼他做什么，他就偏不想做。 更何况都上演到逼宫这一出来了，他若是退缩答应，以后他这个皇帝的脸面还能往哪儿搁！ “我是清楚，可我偏不答应呢？”宇文晟冷哼一声，眼神阴鸷地看着她。 林慧怡抬头看他，神情凝重。 宇文晟又冷笑了一声，道：“你以为你们搞什么跪求哭谏，联合起来逼宫，就能使我屈服了？ 人先代贤后玩儿的都是死谏，你想为自己争一个贤名，给我扣上遗臭万年的昏君帽子，光靠这么点儿手段怎么能行？” 第694章 死谏 林慧怡听了宇文晟这话，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缓缓垂下，没有回应他的话。 “怎么？害怕了？不敢？”宇文晟讥讽道：“连这都不敢，你还想当什么流芳百世的贤后？” “我若是现在去死，皇上能保证不伤害一个人，重新上朝理政么？”林慧怡重重出了口气，漠然抬头，眼中尽是坚定。 “姐姐……”彩月一直跟在她身边，此刻满脸惊恐和不敢置信，已经带上了细纹的眼角都舒展开了。 “皇后娘娘……”边上候着的黄振也忍不住低声唤她。 “你敢去死，我就答应你。”宇文晟从刚刚对上她坚定眼神时的怔愣中清醒过来，狠狠嗤笑了一声。 他不信林慧怡真能做到，因此表现得十分玩世不恭。 林慧怡听后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才点着脑袋答应：“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请皇上记住自己的承诺。” 说罢，她不顾彩月的极力阻拦，飞身朝旁边的大柱子撞去，抱着一颗必死的决心。 彩月拼了命也只拽下她身上的霞帔。眼看着林慧怡的头就要撞在柱子上，她抑制不住地扑过去，眼泪洒了一地。 “姐姐！” “皇后娘娘！”黄振刚刚被她的行为惊住了，现在想救也已经来不及了。 在那一瞬间，林慧怡听着彩月的哭喊，忽然想到外边等着她凯旋而归的姐妹们，想到自己的孩子们，想到为她奔波的爹娘家人。 脑海里像是走马灯一样，她所珍视的人一个个从眼前掠过，她忽然，就不想死了。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她深感后悔，只能祈求宇文晟信守承诺，善待为她奔波劳碌的这些人，回归朝堂安民立政。 这样，就算她死也值了。 她忽然感觉这一刹那过得好缓慢，等待死亡真的不好受。 然而就在最后那一瞬间，事情发生了转机。 林慧怡忽然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了。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去看，头就重重撞在了金丝楠木的大立柱上。 不过，虽然还是撞到了，林慧怡却没感觉到头骨的碎裂，好像跟平时撞到的情况没什么两样。 她被救下来了？ 疼痛与紧随而来的晕眩感，逼得她压根儿没心情去管谁救了自己。 “姐姐！”彩月大哭着跑过来，林慧怡感觉自己被她接了过去，从一个坚硬厚实的胸膛，换到熟悉温软的怀抱里。 “姐姐，你没事吧？”林慧怡听她哭得声音都在抖，想安抚却实在力不从心，头晕眼花的她忍不住一口“哇”了出来。 “姐姐！黄公公，快帮我们请个太医啊！”彩月急得不行，现在屋里又没几个人，只能找黄振寻求帮助。 “我这就去。”黄振看了眼已经惊呆了的宇文晟，飞快地出去吩咐了人，担心宇文晟发难又迅速折返回来。 林慧怡吐完了，听见动静的内外命妇也都挤了进来。 “慧儿”、“姐姐”、“妹妹”、“皇后娘娘”之类的惊叫声此起彼伏。 她眼前还花得很，一时也无法应答她们。 会医术的妃嫔立刻过来为她诊断，哈肃容和彩月四手并用地拆除她头上已经被压得变形了的凤冠。 柴丽人本来对她还有些意见，但今日见她竟愿以身为谏，不为自己全为江山百姓，不由得放下成见，对她升起敬佩之意。 她帮着仔细查看了一番林慧怡头上的伤处。那里已经肿起了一个大包，她却松了口气：“还好。” “好什么啊！我姐姐都成这样了，哪儿好得过来？”向安娘一听就不高兴了，抹着泪叫骂。 “呃……”柴丽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哈肃容就应道：“贵妃娘娘放心，皇后娘娘这是轻伤，只是看着吓人，性命却是无虞的。”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林慧怡的母亲周氏瞬间瘫软下来，一头倒进媳妇的怀里。 跟着好一阵混乱，直到在建章宫值班的太医过来才好转。 宇文晟见林慧怡还真敢赴死，很快有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好发作，只沉着一张脸坐在席上。 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他猛地扭头去看跪在一边的侍卫长，刚刚飞身进来救下林慧怡的就是他。 宇文晟可不信时机有这么凑巧，不得不怀疑这人是否早就在暗处看着，直到林慧怡赴死才出现。 连他这个皇帝被威胁的时候都置之不理，为何要救皇后？这才是他想不通的事。 他盯着跪得笔直的侍卫长，身形提拔强壮，那张脸也长得不错，刚硬却不失英俊。年龄也不大，正是一个青年才俊，如若不然，也无法选到他身边成为侍卫长。 思及自己把他派去凤仪宫，守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他又长了一副能轻易惹来女人喜欢的模样。 到底为什么等到要救皇后的时候才出来，原因已经显而易见了。 宇文晟越想脸越黑，渐渐黑成了一块碳的样子，唬得所有人的行动都蹑手蹑脚起来，稍有些心思的，都悄悄退走了。 许久，林慧怡头上的包被简单处理了一下，她不再一味的头晕恶心，就忍着头发胀一样的痛，制止一众亲友的劝阻，被搀扶着来了宇文晟面前。 “我不会再傻到去死了。我没有错，凭什么该我死。不上朝不理政，纵容贪官污吏，放任灾情愈演愈烈的不是我，是你！” 她也不顾还有那么多外人在，有气无力地指责他：“真要有一个人为这件事负责，那也该是你！” “皇后！”宇文晟被她如此不给面子的行为气到脸色都变得青紫，看上去更为吓人了。 不顾亲友的诸多暗示，林慧怡又接着说：“我能来这里一次，当然也能来第二次。但是我敢保证，下一次绝不会是我被抬出去。到底要不要做一个明君，你自己看着办。” “皇后，信不信朕废了你！”宇文晟怒极，将手边的酒壶都砸了。 “那皇上就废！”林慧怡又转过身来，和他对峙：“你不得人心，废了我，也会有别人。 纵使那个人不在宫廷京都，也会在那流离失所的百十万流民里头。” 第695章 押回 “你，简直目无君上！”宇文晟气到七窍生烟，立即招呼边上的一群侍卫：“来人，把皇后拿下！” “皇上！”于是，“哗啦啦”地又跪了满地人，连这群侍卫都跟着跪下，全都在祈求他息怒。 宇文晟刚要冒火，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叫喊声：“娘娘！” “小娘！”林慧怡听见向安娘这一声，顾不得头昏脑胀，猛然扭过头去看。 向安娘紧紧抱着她，一边大声呼唤着：“太医！庄贵妃要生产了！” 林慧怡闻言也急忙跌跌撞撞地跑过去，看见庄小娘苍白如纸般的脸色，又一眼瞥见她长裙边角侵染上的血红，忍不住惊叫：“小娘！” “贵妃娘娘动了胎气，恐怕马上就要生产了，要赶快移到产房去。”柴丽人就在跟前，仔细一瞧就呼喊起来。 “长乐宫离建章宫遥远，恐怕庄贵妃无法吃撑回去。”哈肃容却摇头。 “皇上，是不是要将暖阁清理出来一间，为贵妃娘娘生产暂用。”黄振见情势危急，立即跟宇文晟请示。 一名老太医立即反对：“皇上不可！建章宫乃天子理政燕居之所，为国家朝廷中枢重地。 岂能让产妇污了此处至阳灵气，恐有损龙体与社稷。还是趁早把贵妃娘娘挪回宫中为是。” “这是什么话！”林慧怡登时就怒了，强撑着剜了他一眼，喝道：“产妇晦气不洁，莫非你是从你爹后庭里生出来的！” 这话说得粗俗大胆而又辛辣，直堵得那年逾五十的老头子吹胡子瞪眼，却因为男女大防，不敢与她直视。 “哼！朕早就请她回去，既然她自己都不在乎腹中皇嗣的安危，朕自然也不用管！朕子女多得是，不差这一个！”宇文晟撇过脸，冷哼道。 “皇上！她怀的可是你的亲骨肉，虎毒尚且不食子，难道你已经成了比狼虎还要可怕的兽类不成！” 林慧怡指着宇文晟骂了几句，见他执意不肯，庄小娘这个情况又拖不得，只得求助于黄振： “黄公公，还请您即刻清理出一方净土，以供庄贵妃生产之用。” “你敢！”宇文晟见黄振真的听她的话，这下就明白为何林慧怡能进出建章宫，如若无人之境了。 原来内鬼竟是他！ “皇上恕罪，人命关天的大事，又是皇室血脉，奴婢必须抗旨。”黄振拱了拱手，立即出去准备房屋。 接连被眼前这些人顶撞违抗，宇文晟已经气得眼睛都红了。 这还不算完，在他正要发火降罪的时候，一名年纪甚大的老妪，被几名贵妇人搀扶着走过来。 她俯首拜下，“皇上，且听老身一言吧。” 宇文晟再如何也不能就这么受了她的礼，赶紧亲手将她扶起来，“老娘娘是我的长辈，岂有拜我之礼。”1 林慧怡这才看清，原来是许久未进宫的吴国太妃崔老娘娘。自从孝敬太后驾崩，她心里哀伤郁闷，就搬去吴王府颐养天年了。 崔太妃在宇文晟面前还是挺有面子的，她立即动了心思，恳切出声：“太妃娘娘……” 崔太妃却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她别说话，才看向宇文晟，缓缓说道： “皇上，你既认我这个庶母，就请听我一句劝，庄贵妃生产关乎皇族延续，不能意气用事。” 宇文晟听了也只能答应，烦躁地挥手让太医赶紧把人送去产房。 林慧怡看着庄小娘被簇拥着抬出了大殿，才松了口气，又对向安娘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务必照顾好庄小娘才肯作罢。 见宇文晟听劝，崔太妃慈祥地笑了笑，又道：“皇上，皇后也是一心为国为民，纵使方式过激了一些，但心却是正直仁慈的。请你多担待些。” 这事宇文晟可不肯就这么放过了，只瞥了林慧怡一眼，道： “皇后此举实为谋逆，背夫背主。若轻轻揭过不罚，岂不令天下人效仿，令我这个天子颜面无存？” “皇上……”崔太妃还想再劝，却被他打断：“我给老娘娘面子，暂且不追究，只待解决了中原灾荒再做处置。” 说罢就招呼几个侍卫：“把皇后押回凤仪宫。” 跟着他眼神尖利地看向那几人，沉声威胁：“若再敢私自释放皇后，你们就提头来见。” “微臣遵旨。”侍卫们不敢耽搁，立即做林慧怡做了个“请”的手势，“娘娘，皇上的旨令您也听见了，别为难臣等小人了。” 都闹到这个地步了，目的已经初步达成，又有崔太妃等老辈规劝，林慧怡不愿殃及无辜，便毅然起身回宫。 “你就不用再跟去了。”宇文晟见那侍卫长打算跟随，脸又是一黑，寒声说道。 “是。”侍卫长也能感受到他对自己的不满，却只以为是救下林皇后惹恼了他，没有深想，肃立在一边候命。 “我会恢复视朝，不再贪玩，也请老娘娘与诸位长辈回去吧。”宇文晟对着这些老妇人拱手弓腰，姿态十分谦逊。 “皇上，不是我们多管闲事，更没有威胁你的意思。只是江山社稷为重，我们不能不进行规劝。”崔太妃叹道。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犯。”宇文晟再做了一遍保证。 “不再犯就好，别忘了你娘对你的期许。”崔太妃颔首叹息，又叮嘱了几句才准备告辞。 宇文晟自然连声应下，又派人好好将她们送出了宫。 等殿内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宇文晟才开始审讯建章宫内鬼。 他脸色阴沉地看向黄振：“皇后是你放进来的？太后的遗诏也是你偷了给她的？” “是。”黄振并不后悔，只要把宇文晟拉回正道上，就是死了也值得。 “哼！看样子你可是一点儿没觉得，这件事做错了？你是不是还很骄傲，做了回贤臣，能青史留名？”宇文晟冷哼道。 1明清的先朝妃嫔无论物质生活怎么样，礼法上仍是高于当朝皇帝的。毕竟讲究以孝治天下，庶母也是母，该有的尊重一样不能少。清朝尤甚，皇帝还要跪拜太妃。 第696章 秋后算账 “奴婢不敢说自己从没想过沽名钓誉，但奴婢心中，始终是把皇上和大渝的江山放在第一位。” 黄振一副光明磊落，毫不畏惧的模样，更能勾起宇文晟的怒火。 他狠狠将手边的茶盏摔过去，任由滚烫的茶水溅他一身，细小的瓷片划破他的脸颊。 “把我放在第一位？你看看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敢说这种话！我差一点儿就被皇后杀掉了！你却只在边上看着！”宇文晟快要气死了。 黄振苦口婆心地说：“我若不是把您放在第一位，若不为您的名誉着想，就不会拿我的命开玩笑。 若要论利益，我反正都有了皇帝的宠幸，何必吃力不讨好。难道不该学古来那些奸佞，哄着你便是，还死命劝谏什么？” 宇文晟现在根本不信他的话，鼻中重重出了口气。 “至于皇后娘娘对你的威胁，我之所以不阻拦。只是因为皇后不会杀你，她的目的和我一样，只是希望你回归正途。”黄振也不看他，自顾自地说完。 宇文晟面对着他，只是一味地发泄自己憋屈的情绪。 “皇后刚刚的话，难道你没听见吗？她可是威胁要杀了我！她向来心硬，专爱与男子争高低，她难道不会真的干出这种事来？” 黄振信誓旦旦地说：“她不会的，皇上。只要你担负起责任，做好一个仁君，一个明君，皇后绝对不会动手的。” 言下之意就是，你老老实实做你的皇帝，林慧怡怎么也不会杀你。但你硬要胡作非为，那可就怪不得她了。 “哼！”宇文晟压根儿不信，也不想再听他辩解。但念着三十多年的情义，他又做不到惩治黄振，只能扭过头自己生闷气。 “皇上，皇后侍奉你也有二十年了。她的为人你就是自己看不清楚，也能从这满宫内使女子口中听得，也能从今日的情况看得。 皇后娘娘能得到前朝后宫的支持，有胆量和身为皇帝的你对抗，不是靠的权势逼迫，而是一颗仁心。” 黄振字字铿锵地说完，跟着叹道：“她是用自己的品格，让人心甘情愿地跟从。” 关于这一点，宇文晟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他就是不爽，林慧怡竟然能比他这个皇帝还能收服人心。 那就不是一个女人该做的。如若不然，这个皇帝位子就该让给她来坐。 这时，一直安静候命的侍卫长却来到黄振身侧跪下，拱手回道：“皇上，微臣斗胆，为皇后娘娘辩驳几句，也为黄公公佐证。” 宇文晟面色不豫地看着他，心里冷笑，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什么花样来。 “皇上，微臣原本抱有世俗男女偏见，对皇后娘娘时常干预朝政之事，视作牝鸡司晨，阴阳颠倒。” 侍卫长说到这儿，忍不住叹息：“所以微臣对娘娘以命威胁，要来建章宫之举嗤之以鼻，但微臣错了。 当看到皇后娘娘不顾性命安危，只为社稷百姓直言，甚至不惜撞柱死谏的时候，微臣想的是，要为大渝江山留下一位高士，也为皇上留下一位贤妻。” “哼！花言巧语。”宇文晟冷笑一声，又死死盯着他，道：“你敢说，你对皇后只有这些心思，没有半点儿非分之想？” 侍卫长一张脸蓦地变得苍白。他怎么也没想到，宇文晟竟然怀疑自己与林皇后有苟且之心。 连黄振也惊住了。 “呵，你如此欣赏朕这位贤妻，不如朕把她送给你？”宇文晟见他的心思被自己戳穿，忍不住讥讽。 “皇上，士可杀不可辱！”侍卫长气得满面通红，直接站了起来，一身肌肉偾张，拳头捏得发出“咯咯”的声响。 “来人，把他给朕绑起来！”宇文晟可不会给他任何造反的机会，趁他不注意，迅速把人制住。 “皇上！”黄振不愿让这个大好青年含冤受辱而死，立马就要劝阻。 宇文晟却道：“朕现在不会让他死的，等着和皇后一起处理。” 黄振还要劝，却被他一口否决：“行了，去伺候笔墨，随朕批阅奏章，别的事你少管！” 到底现在性命无忧，等他再劝劝，皇上气消了就好了。黄振只得这么想，还是以大局为重。 林慧怡虽然回了凤仪宫，但还不忘受惊生产的庄小娘，特地打点吩咐了那群侍卫，让他们收到消息就赶紧来通报。 她自己实在不成，脑袋狠狠撞了一下，本就不清醒，却还强撑着和宇文晟争斗，现在实在是支撑不住了。 她一回屋又开始呕吐不止，胆汁都快吐出来了。脑子也像被被敲的铜钟一般嗡嗡的，脑仁儿疼。 所幸宇文晟还没准备让她现在就死，太医医女还是准许跟随过来，继续为她医治的。 “娘娘，您每日定时敷上这药膏，再服下几剂药，就会好的。这段时间，您要记住少动脑，要平心静气的休养。” “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吧。”林慧怡有气无力地回了一句，躺在软榻上，让医女给她按摩穴位减轻痛苦。 “微臣告退。”太医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秉着少说话不打扰的原则，应声退了出去。 林慧怡闭上眼，实在是累极了。若不是撞了头，她此刻恐怕都能直接睡过去。 彩月起先急哭了，现在倒缓了下来，反而安慰起了其他人：“别哭了，她现在需要休息，你们先别进去，等心情缓和了再来。” “呜呜呜嗯，呜呜呜呜……”菊英哭得停不下来，担心里间的林慧怡听见，只能用手帕捂着嘴。 但她们又不想离开，就站在珠帘外看着一身狼狈的林慧怡。 宜奴一边抹着泪，一边愤恨地低骂：“让我们娘娘受这么大的罪，不但把她继续关起来，还说要秋后算账，皇上也太过分了！” 说到这儿，她声音放得更低，眼中的恨意却更加浓烈，手中的绢帕被她死死揪住，“娘娘就该直接杀了他，省得遭那么多罪！” “快别说了，被人听见就更给娘娘添乱了。”梨花赶紧捂住她的嘴，同时还四下张望，生怕有人听见。 第697章 休养 “咱们娘娘就是太心软了，老是受罪……”梨花捂着嘴低声泣诉。 “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彩月忍不住叹气。今天若不是那个侍卫，在危急关头救下了林慧怡，恐怕她们现在就该为林慧怡哭丧了。 梨花赶紧冷静下来，朝里间看了一眼，见林慧怡睡着，才拉过彩月，小声询问：“如今娘娘又被关起来，皇上还要稍后处置，咱们该怎么办？” “对啊，可不能让他把咱们娘娘废了！否则六宫还不得更乱！”菊英说着，恨恨地捏了下拳头。 “咱们当然不想她被废，但皇上那儿恐怕没那么容易解决。”彩月摇着脑袋轻叹： “姐姐毕竟做的是逼宫挟上的事儿，往大了说可是谋逆，历代以来动辄株连九族，殃及甚广。” 梨花飞快想到一个点，立即问她：“今天那么多大官夫人前来相助，能不能联系到他们求助？” “对啊，皇上就是再凶暴，那么多朝廷大臣他总不可能全给打死了。只要为娘娘说话的人多一点，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宜奴也应和着。 彩月闻言搓着下巴沉思，点头同意：“你们说的很对。咱们可以利用宫外的势力，将今日之事散布得越广越好。 姐姐是为了江山社稷百姓，无论如何都占据了一条大义，很能博得天下人的同情。皇上若在此时不顾民意，非要废后，必定招来民情激愤。” 她脸色缓和下来，信心十足地说：“还有一点，皇上已经废了一位皇后，连废二后有损他的名声，朝臣肯定会横加阻拦。咱们只须在一边煽动。” “嗯……”几人听了都觉得可行。 菊英忽然蹙眉，咬着牙齿，说道：“但是，今天那些大臣命妇不是咱们安排的啊，该怎么联系？” 梨花却说：“那些人虽然不是咱们安排的，咱们如今也都被禁锢在凤仪宫里，但也有办法联系到。” “我猜不需要咱们出手，外面的人自会摸索出这个法子。咱们只需静观其变就好。”彩月话说得十分肯定，显然胸有成竹。 其余三人互相看了眼，却也没有反驳。 林慧怡头受了伤，做什么事都不能用力，更别说集中精力谋划，如何解除自己如今面临的困境了。 她躺在榻上又睡不着，只能闭目养神，勉强歇一歇。 幸而她被关押，没人回来打扰，除了第二天凌晨，建章宫来人禀报庄小娘产子的消息。 “娘娘，贵妃娘娘产下了一名小皇子，母子平安。黄振公公特命奴婢前来报信儿，请娘娘安心。” 来报信儿的是个小内侍，凭借着黄振给的贿赂，才能悄摸着进来。大半夜的也不敢进屋，在她清醒后，就在屋外道喜。 “阿弥陀佛，折腾了一天，总算是平安生下来了。”林慧怡几人险些喜极而泣。 尤其是林慧怡，担心庄小娘高龄产子，又在临盆之际遭受了多半磨难，幸好伤及自身或是胎儿。 “平安就好，劳烦你跑这一趟了。我让她们给你包点儿银子，凌晨露寒，你拿去喝酒暖身吧，也当是庄贵妃母子分你的喜气。” 林慧怡也没精力同他说话，只说了这话，等彩月给了打赏，便把他送走了。 “这下你总能安心了吧。”彩月回来，见她还躺在榻上没动，忍不住催促：“去床上睡吧，虽说是夏天，却也不能在这儿睡。” “懒得动，头有点儿晕，就不挪了。”林慧怡轻轻抱怨了一句，就着梨花的动作躺了回去。 梨花见她眉头紧皱，以为她担心将来的惩罚，劝道：“娘娘，你只管养伤，别的事不用操心，我们已经商量好应付对策了。” “嗯？”林慧怡又困又累，虽然睡不着，脑子却也不清醒，眼睛都懒得睁开，只闷闷地应了一声。 虽然知道她不是担心这个，彩月却也担心说多了又惹她伤神，只简单解释了两句，让她明白她们的大致计划。 “好，你们都是最聪明的，我不操心。”林慧怡知道爹娘亲友会极力营救自己，并不担心，皱眉只是脑袋不舒服而已。 但她却肯领情，心里十分甜蜜温暖，终于睁开了眼，笑道：“你们也睡吧，这事儿不着急。 他要解决了中原灾情，才会转过头来处置我。那么多流民灾黎，就是仅仅安顿好一半，都要一两个月，还早着呢。” “哎。”二人铺好床铺，剪了灯花，屋子里暗下来。 林慧怡困到极点，迷迷糊糊竟也睡了一觉。休息了一晚，她醒来就感觉伤处没有昨晚那么疼了。 “娘娘，微臣来给您请脉了。” 她刚用了点儿稀粥，殿外就传来谈太医的声音。她只应了一声“进来吧”，就示意彩月继续喂饭。 谈太医检查完伤患处，见没什么问题，才小声谨慎地说：“娘娘，向贵妃娘娘让微臣给您传话，让您不要担心，她们已经在想办法了。” 林慧怡愣了一瞬，看了他一眼，才回应：“有劳了。” “娘娘若有什么吩咐，微臣都能代为转达。”谈太医顿了顿，又说：“皇上不会知道。” 林慧怡没有着急答应，只问他：“我头上可担着谋反逼宫的罪名，你帮我们私下交通，就不怕皇上知道了，罢了你的官？” “娘娘昨日一举成名，京都无人不知，无人不震悚惊叹。微臣相信，您不会被废。就是被牵连赴死，您都不怕，微臣乃大丈夫，更不会怕。”谈太医微笑着回答。 “原来我这么快就在京里出名了？”林慧怡轻笑了一声，只道：“我也没什么要你转达的，只告诉她们稍安勿躁，照顾好自己和庄贵妃母子就行了。” “微臣必定如实转达。”谈太医应了话，刚准备走，又说：“庄贵妃娘娘虽然受惊早产，但到底足了月，母子都挺健康，娘娘放心。” “这便好。”林慧怡轻轻点头，看他走了又懒洋洋地倒回去歇息。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原本那三个月的禁足之期已满，林慧怡却始终不得出去，只等着宇文晟解决了灾荒，再来定夺她是死是活。 第698章 丑事? 不过很可惜的是，经过这个多月的发酵演变，又经宫外诸多亲友的大肆宣扬传播，林慧怡的大名可算是海内外妇孺皆知了。 作为出身草莽的皇后，又为国为民逼迫昏君勤政，无论是上层的读书人家，还是下层的平头百姓，自然要为她“撑腰”了。 这一个多月来，虽然灾情一日比一日控制得好，宇文晟桌前堆积的奏章却一天比一天多起来。 究其原因，自然是风闻了宇文晟打算废后的消息，天下官吏都来进言，请求宽恕林慧怡这位贤后。 宇文晟随手翻了一本，又是上书劝他不要废后的，不由得愤怒地将其甩开，飞了五六丈才落地。 “皇上……”黄振轻手轻脚地将奏章捡起，大略看了眼就知道是说什么的，于是劝道： “您看百官都在恳请您息怒，万万要打消废后的念头，您又何必如此执拗，也听听百姓的意见。”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合起伙来做了什么！”宇文晟气得磨牙，心里有气撒不出，于是冲着那堆奏章发火。 “哗啦啦”，桌上堆积的奏章全给他推落了地，散得满屋都是。 黄振没有忙着捡拾，对他刚刚的话也供认不讳，只说：“皇上，我们所做的，只是让天下人知道皇后娘娘的义举。 我们也是让天下人看到，一个深宫妇人都在为灾情行动。这时给皇室、给皇上您长脸的好事。” “好事？我在这些小民嘴里，都成了昏庸无道，只管淫荡享乐，残害忠良，亲近奸佞的君主。这还叫长脸？”宇文晟气得直接站起来质问他。 “小民愚昧无知，自然只懂戏说虚构。但您只要诚心改正，这些谣言自然不攻自破。”黄振淡笑道。 “哼，拐着弯儿话里话外都是要救皇后。”宇文晟冷笑着说。 黄振不慌不忙地承认：“皇后娘娘为人刚正不阿，仁慈宽厚，实乃贤后，我与天下人自然要救。” 宇文晟又冷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朕告诉你们，别以为朕会向你们屈服，皇后朕废定了！” “皇上，您要废后也不是不行。”黄振脸上仍然带笑，语气平缓地发问：“您可还记得当初对孝洁皇后的承诺？” 宇文晟一听，神色有些微的僵硬。 黄振心知肚明，跟着乘胜追击：“您可是答应过孝洁皇后，要相信皇后娘娘，不能废了皇后娘娘的。 若您执意如此，又该如何向孝洁皇后交代？难道，又要让天下人知道，您是个言而无信的君主？” “你威胁我？”宇文晟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 “奴婢不敢，只是跟皇上陈清废后之利弊，请您三思而后行罢了。”黄振仍旧不慌，笑着应答。 “她和那郭威的苟且之事，我还没有算呢！若是轻易放过她，那我这个皇帝的脸面以后还往哪儿搁！”宇文晟怒道。 郭威就是之前负责看管凤仪宫的侍卫长，如今还被关在大牢里。若不是有黄振关照，还不知要过得有多凄惨。 “皇上，皇后娘娘向来光明磊落，郭校尉也是正直的人臣，皇上莫要胡乱猜忌，污秽了他们的名声。” 黄振见他提起这个，脸上的表情顿时拉了下来。 “何况皇上之前不还怀疑娘娘吃对食儿？如今却又怀疑娘娘与外男有染，不觉得前后矛盾吗？” 宇文晟冷笑连连，气上心头便大手一挥，“你这么相信他们，好，那朕就与你去凤仪宫和她对质！” “皇上，您今日只要和皇后娘娘挑明了。就是证明娘娘实乃冤屈，破镜也无法重圆了。您要三思。”黄振脸色难看，跪拜恳请。 “朕才不会冤枉了她去！”宇文晟气昏了头，根本不听劝，大步往外走，一边还不忘支使人去把“奸夫”押往凤仪宫。 黄振看得心里恼恨，重重一叹，也只能跟上去。 当林慧怡听见门外的侍卫报信儿，宇文晟往这边赶过来的时候，心里觉得很是奇怪。因为灾情还没结束，他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虽说养了一个多月，肿块已经消除，但只要她一用力想事情，头仍然会疼。不严重，只是像小针扎的那种刺痛感。 林慧怡无奈地揉了揉青筋直跳的额角，只得停止思考，反正船到桥头自然直，坦然面对就是了。 她也不梳妆，一身素衣，面无表情地端坐在炕上等候。毫无装饰的打扮，衬得她略显苍白的面庞，带上几分超脱红尘的出世之感。 近乎半年没踏进这里的宇文晟一进来，话里就含着浓浓的讽刺和火气：“皇后近来可好？” “托你的福，一向都好。”林慧怡也不在乎礼节，一动不动，连眉毛都没分给他一丝注意。 “哼！可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干脆不伪装了？”宇文晟见她一点儿不给自己面子，忍不住挖苦。 “皇上说得是，将死之人，一切皆为身外物，何必费心矫揉？”林慧怡也不甘示弱，话里带刺反击回去。 听出她话里嘲讽自己，宇文晟怒火烧得更旺，把所有人都赶走了，才冷笑着说：“朕还是顾及你的名节，不让外人知道你干的丑事。” “丑事？我从来行得端正，何来丑事？倒是皇上您，干出的丑事只怕说上三天三夜，都是不够的。” 林慧怡虽然听不懂他话中丑事是指什么，却不忘记反唇相讥。 “还真要朕给你把万事都挑开了说？”宇文晟面色一冷，又道：“你与郭威什么时候勾搭上的？” “郭威？”林慧怡一愣，脑中一片空白，回忆了好半晌都想不起来有这个人，于是冷笑：“皇上这又是从哪儿揪出来一个人名，就要治我的罪？” 宇文晟虽则瞧见她方才那副茫然的表情，却是不肯信的，“你还在演戏！” “我说了，我可不像皇上，时刻不忘涂脂抹粉。”林慧怡只觉得他现在是越加莫名其妙了，都不想搭理。 “好，你不认识，那朕把人送到你面前，看你认不认识！” 宇文晟说完，含着怒气就朝外面吼了一声：“把人扔进来！” 第699章 砸伤 林慧怡虽然不解其意，却也忍不住朝门口看去，奇怪宇文晟究竟要把什么人扔进来，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紧接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还搀扶着一个高壮却衣着破烂、披头散发，形容十分狼狈的男人进来，并不是用扔的。 林慧怡觉得这个身形也有一丝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只问向小心搀扶的黄振：“黄公公，这是？” 黄振来不及回答，被宇文晟抢先一步，“怎么，不过是去牢里待了几个月，皇后就认不出来自己的心上人了？” 宇文晟冷笑着说完，粗暴地一把将那人抓了过来，随后薅起他的头发，露出那张消瘦苍白的脸，指着问林慧怡：“这下你总认得出来了吧？” 林慧怡是觉得眼熟，却还是认不出，心里越发认为他是在刻意羞辱自己，只冷冷一笑，答道： “皇上硬要给自己头上摁顶绿帽子，跟我说那么多做什么，只要你自己戴着喜欢，不就成了。” “你，不知廉耻，还在狡辩！”宇文晟气得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对待那人的动作更不可能温柔，硬薅着他的头发，将脸凑到林慧怡眼前。 “唔唔……”或许是头皮疼得厉害，那人忍不住出声，却一个字也没说。 那人不停挣扎，林慧怡还是没认出来，却觉得更加气愤，怒斥他道：“你要给我罗织罪名多得是法子，牵扯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不相干？”宇文晟拽着那人头发的手掌揪得更紧，那人的挣扎幅度也更大，“唔唔”声也越频繁。 “皇上您冷静点儿。”黄振见他彻底被林慧怡激起怒气，担心他失去理智，又闹得不可开交，连忙劝说。 与此同时，他还伸手想去把那人接过来，本来就是一场无妄之灾，已经受了一场大罪，别再把人整死了。 “冷静个屁！”宇文晟骂了句脏话，却还是放手把那人交给了他。 然而并非是他心怀恻隐，而是那人比他更高大健硕，虽然遭受了一个多月的牢狱之灾，力气仍然比他大。这样剧烈挣扎他控制不住。 “皇后还真是个冷心硬肠子的狠人儿，呵，连自己的奸夫都不认，看得我真是心疼你啊！” 他用极其嘲讽的语气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拍打那人的脸，眼睛看着的却是林慧怡，跟要吃了她一样。 林慧怡嫌恶地瞪了他一眼，啐道：“我可比不过你，只用下半身思考，成日间就知道放纵淫欲！你也配指摘我的品德？” 见那人实在被折磨得痛苦，却还不能说，她又冷笑道：“你要给我按什么罪名只管撒开手，别东拉西扯的！”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宇文晟也真的放开了骂：“你还不承认，自己跟郭威眉来眼去勾搭成奸的淫荡事儿！还自诩高洁，我还指摘不了你的品德！” “郭威又是谁，你少说着一个扯着一个的！”林慧怡也不甘示弱，跟他正面对峙。 “呵，敢情你连自己的奸夫叫什么都不知道？”宇文晟冷笑一声，不顾黄振的阻拦，一把将郭威抟到她面前，“这就是郭威咯，你好好认一认自己的意中人！” 郭威虽然饱尝羞辱，却仍然刚正不阿地站了起来，脊背挺直，丝毫不肯向强权屈服。 “他都被你折腾成这副模样了，谁他娘地还能认得出是谁！”林慧怡也恼怒狠了，脏话就不受顾忌地冒了出来。 黄振一把拦住宇文晟，终于有了解释的机会：“皇后娘娘，郭威原是锦衣卫校尉，也是之前负责看守凤仪宫的首领侍卫。” “这下你总该认得出来了吧？”宇文晟冷笑两声。 林慧怡惊愕之余，仔细打量了一下郭威，虽然身形消瘦憔悴，却也能辨别得出原来的相貌。 只是她跟郭威本就不熟，认不出来实属正常，但她却不肯退缩，反过来讽刺宇文晟： “我只管六宫女眷的事，又是禁足期间，可没功夫在意看守的侍卫叫什么名字。不像你，略有点儿平头正脸的都要收入囊中！” 她骂完宇文晟，这才起身下榻，对着郭威心怀愧疚地拜下， “这件事是我牵连了你，竟让你平白蒙受冤狱屈辱。可惜我如今已是自身难保，救不了你。这一礼，权当赔罪了。” 郭威一副不敢当的表情，跟着也跪下行礼，嘴里却说不出话，只“唔唔”的。 林慧怡这才注意到他进来这小半天，竟然一个字词都没说过，顿时心生疑虑，试探着询问：“你这是，说不了话？” 郭威眼中闪过一抹痛楚，闭嘴低头不语，却是默认了。 “皇后娘娘，郭校尉为自证清白，欲咬舌自尽，这才……”黄振解释完来龙去脉，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声。 “你看看自己都干了些什么！”林慧怡顿时火从心起，指着宇文晟喝骂：“忠良正直者你费心折磨，奸佞狡诈者你百般讨好，你还做什么皇帝！” “你们都背着我苟且了还敢说自己是忠良！”宇文晟被她那一大堆话气得哪儿还有什么理智，压根儿注意不到林慧怡和郭威之间的生疏。 林慧怡已经气狠了，操起手边的小几就砸了过去。 “我！”宇文晟压根儿没料到她会突然动手，躲闪不及就被砸中脑袋，一股血瞬间流了下来。 林慧怡还不肯罢休，见着旁边有把剪刀，飞快夺了过来，跟着两步窜到他面前，刀尖向下对准他的脖子。 一边用力揪起他的领子，一边目露凶光杀意，她狠狠道：“我早说了，你别给我机会，否则我让你下去见你爹！” “皇后娘娘！”黄振眼看不好，赶忙扑过来抱着她的手臂阻止，“娘娘，看在奴婢的面子上，再给皇上一次机会吧。” “你！你！”宇文晟气得眼前发白，又因为头上的剧痛，顷刻间就昏了过去。 “皇后娘娘，这件事奴婢不会说出去，就当是皇上自己撞伤的，外面也就不会胡说八道。” 黄振还是着急宇文晟的伤，一边说，一边放开她的手臂，劝道：“您再给他一次机会，若他还是不改，奴婢再也不拦着你了，行吗？” 第700章 阻拦 “好。”林慧怡狠狠吸了口气，答应下来，却警告了黄振一句：“但这就是最后一次，还有下回，我绝不手软！” 说着，她就将剪刀猛地向下一扔，刀尖扎进那张小几，红木表面裂出长长的一条缝，足以可见她有多愤怒。 “来人！去请太医过来，皇上装上了头！”黄振见她离开，立即朝屋外喊了一嗓子。 守在外面的诸多宫女内使进来一瞧这场面，吓得纷纷脸色发白，惊叫声四起，跟着手忙脚乱地四处奔走。 林慧怡脸黑着坐回榻上，眼睛看也不看满头是血的宇文晟。 而郭威则静静地站立一旁。他倒不是不打算帮把手，只是被林慧怡刚刚这一连串的动作给惊到了，还处在震惊当中没回过神来。 这可真是位猛士啊。连皇帝都敢打，还动了杀意。天下有这个胆子的男子，怕是也不多见。 比如他，堂堂七尺男儿，受了侮辱冤屈，也只是打算自我了结，以证清白，却完全没动过这个心思。 皇后娘娘，当真是位奇女子。 郭威这样想着，看向林慧怡的眼神就多了几分复杂，有恐惧，有欣赏，也有几分自叹不如的敬佩。 林慧怡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更想不到自己这番彪悍的举动，把人家这个大男人吓到了。 虽然她早就对宇文晟起过杀心，但真正的付诸行动，这还是第一次。杀人，毕竟违背良心道德，更何况还是弑君，她一时也有些缓不过来。 若是有人掀开她的大袖子，就能看见掩藏在其下的一双不住颤抖的手。 “娘娘，喝杯茶缓缓，您肯定是被吓到了吧。”彩月还是懂她的，迅速沏了壶茶过来，一边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给她传输自己的温度。 一边的郭威可看不到她们的动作，以为彩月是真心觉得林慧怡被宇文晟的血腥场面吓到了，忍不住在心里反驳： 姐姐，您家皇后别把他人吓到就不错了，敢打伤皇帝的人，谁吓得到她啊…… 宇文晟很快被抬到了暖阁里，值守在凤仪宫的医女最先到达，给他简单处理了一下，太医就满身大汗地赶过来了。 看这样子，应该是飞奔来的，而且是太医院的所有人全数出动，估计是担心宇文晟就此驾崩吧。 林慧怡懒得搭理，甚至巴不得宇文晟即刻去死，因此就让彩月以“皇后娘娘惊悸过度，不便见人”为由，把人都关在了卧房外面。 而郭威，则被林慧怡请到了外边休息。到底是男人，她又没那种心思，留在屋里实在是不方便。 “等下估计六宫妃嫔都要过来，除了咱们亲近的姐妹，都一概请回去。”林慧怡缓缓躺下，打了个哈欠，对彩月嘱咐。 她可不想给任何人机会，发现宇文晟受伤的真相。尤其是陆贵妃那伙人，知道了还不得大做文章，把她赶下台？ 所以那就让她们连宇文晟的面儿都见不到。谁让宇文晟在她宫里，谁能进来都得她说了算。 至于，宇文晟醒来会是什么反应，到时候再说吧。反正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若宇文晟还敢胡来，她就真不会再手软了。 有了一回实践经历，她再次动手就容易多了。 “对了，刘姐姐最近可好些了？”她刚要闭目养神，忽然想起一人，于是坐起来询问彩月。 之前她听说刘惠妃病倒，似乎是被宇文晟几次三番的恶劣行径给气的，那天又跟着跪了好久，回去就倒下了。 “听太医说，一直不好，恐怕……”彩月摇摇头，话里隐含的意思林慧怡能轻易听懂。 她捏拳锤了下软榻扶手，恨恨道：“都怪宇文晟这个混蛋！若不是他胡来，刘姐姐又怎么会病成这样！” 刘惠妃本来就多病，又是个知书通史的才女，素来就爱劝诫宇文晟向善。 最近这大半年来，宇文晟不仅荒废朝政，不听刘惠妃的谏言。对与她交好的河粹嫔也十分冷漠，早就在她心里留下了病灶。 气宇文晟不务正业，又硬撑着为林慧怡下跪求情，完了还惹来宇文晟的嫌恶。精神肉体双重打击之下，这就病得更厉害了。 林慧怡不是神医，也没办法医治，只能尽全力叮嘱太医用心治疗。但人各有天命，终究不是能强求来的。 说话间，六宫妃嫔果然如期而至。不管对宇文晟是什么心理，身家富贵还是系在他身上的，总要来看看人会不会死。 按照林慧怡的吩咐，除了与她相亲的妃嫔，其余人都以“皇上龙体要紧，人多妨碍”为名，给拒了。 然而陆贵妃她们岂肯罢休，就是彩月说破了嘴她们也不准备无功而返，将僵在凤仪宫门口，互不相让，导致其他人也进不来。 最后还是得林慧怡亲自出马。 陆贵妃见她来了，立马换上一副笑面孔，抢先开口： “皇后娘娘可来了。妾等姐妹着实担心皇上的安危，特来侍疾，以尽绵薄之力。还望娘娘准许。” “彩月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现在里头正乱着，你们来只会添乱，都给我立刻回去。”林慧怡表情严肃，一点儿面子也不给。 “皇后娘娘未免太不近人情了！”李安妃哼了一声，又飞快改口：“不对，皇后是太近人情了。和她关系好的就给进，别人都没这个福分了。” “帮手有两个就够了，自然要熟悉的人来充当。再说我大渝人才辈出，难道还差几个侍奉皇上的人不成？”林慧怡冷笑着顶回去。 “我看皇后娘娘分明是另有图谋！你们可别忘了，她可是因为涉嫌谋逆被皇上关起来的。 说不定今天皇上受伤，就是因为揭穿了她的真面目被害的！”闵淑华收到指示，立即高声说道。 哦？居然被猜中了。林慧怡嘴角扯了扯，笑看着她，道：“继续说啊。” “说就说，我可不怕！”闵淑华被她一激，声音更大： “皇后现在还不让我们进去，肯定是心中有鬼，害怕她弑君的恶行暴露。我们不能让皇上落到她的手里，一定要把皇上解救出来！” 第701章 撕破脸 林慧怡闻言嘴角微勾，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话本子里写的妖后，谋害君王，打压妃嫔，掩盖真相。 而陆贵妃、闵淑华就是戏里的正派主角儿，善良弱小，与皇帝两情相悦，致力于揭穿妖后的恶毒面目。 她心下一哂，暗骂了自己一句“无聊”，随后制止要为她出头争辩的向安娘，又对着众人笑道： “你们还有什么怀疑的，都一并吐出来吧，省得憋在心里不好受。万一憋出了病，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聪明的妃嫔一见她这副样子，纷纷后退一步，与闵淑华划清了界线。 闵淑华也没那么蠢，又吃过了几回亏，见状也打起了退堂鼓。但她受制于人，李安妃岂能让她后退，直接甩了个眼色过去。 唉……闵淑华暗暗叹了口气，虽然对林皇后充满恐惧，却也只能强自克服，继续为李安妃她们当枪使。 她联合了几个脑子不灵光的低阶嫔御，细数了一遍林慧怡的“罪状”。 “恩情，说得很好。”林慧怡嘲讽一笑，对着身边的宫人招手：“闵淑华等污蔑皇后，犯下大不敬之罪，给本宫看管起来，待皇上苏醒再行处置！” “是，奴婢遵旨。”宫人们齐齐应下，手脚麻利地将闵淑华几个人给制服了，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皇后娘娘，闵淑华确实妄自揣测，不敬娘娘。”陆贵妃突然开口，这话却让李安妃愣了一下，当即就怒瞪过来。 她却不疾不徐，话锋一转：“不过娘娘，我想闵淑华也是一时关心皇上龙体，过于急躁了。心却是好的，还请皇后娘娘暂且饶了她们这回吧。” “饶什么饶！饶了这回还有下回怎么办？那皇后娘娘的声誉、六宫的体统规矩还要不要了！”向安娘没忍住，怒斥道。 “皇后娘娘，虽然闵淑华的诸多猜测实在骇人，但解决起来也简单。您放妾身一人跟您进去瞧瞧皇上，谣言自然不攻自破了。”陆贵妃抢白道。 “谣言止于智者，况是这等无稽之谈。若还要搭理它，更是浪费光阴。”林慧怡根本不接她的话，哼笑一声，又道： “你如今背负代掌六宫之权，不好好管理后宫事务，还在此处无所事事。可知这几月来究竟有何成效了。” 说罢，她也不管陆贵妃脸色难看，对着众妃嫔冷声道：“你们看看陆贵妃管理六宫有多辛苦，还不回去，要在这儿添乱？” “妾身不敢。”一众妃嫔立即告罪。 “皇上醒了自然会有你们嘘寒问暖的机会，急什么。”林慧怡说着，故意笑着说：“或者你们想代替宫人的职责，为皇上擦身捶腿，万事亲力亲为？” “妾身虽有此意，却并不擅长此道，还是交给手艺精炼的宫人吧。妾身告退。”乔皇贵姬当下就找了借口推拒。 她是知道的，林慧怡绝对做得出来，让她们干粗活这种事的。 正如林慧怡所说，皇上现在昏迷着，等他醒了才是嘘寒问暖的时机，现在去做给谁看？何必呢！ 和陆贵妃等不是一伙的妃嫔，见有人起头，便纷纷找了借口告退。 “你们真要进去，那也得先回去把衣服换了。伺候皇上可不能锦绣金玉加身。”林慧怡居高临下地笑看着陆贵妃等人。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宫务繁忙，妾身不可久留，这就回去理事，一定不再使娘娘失望。” 陆贵妃见自己没法从正面得利，只得暂时屈服，回去另寻他法。 李安妃自然也不会再做纠缠，陆陆续续地撤退。她走前，忍不住回头警告地看了眼闵淑华。 林慧怡瞧见她这个动作，却毫不在乎，仍旧高高在上地看着闵淑华。 闵淑华当即服了软：“皇后娘娘，妾身也知错了。求娘娘大发慈悲，饶了妾身这回吧。” 她以为林慧怡会宽恕自己，好借她倒戈攻击陆贵妃。 却不想林慧怡只是瞥了她一眼，就挪开了视线，淡淡道： “你可不是第一回了。我再饶你可就不合规矩了。未免宫人效仿，还是委屈你老实关些日子吧。” 说完，林慧怡也不管闵淑华等人又多不乐意，直接挥手让宫人把她们押送回去，即刻禁足，并杜绝一切闲人探望。 解决了这些人，林慧怡才回身，来了会儿的庄小娘便迎上来，“姐姐，你这样当众下陆贵妃的面子，也算是撕破脸了。难道不担心她狗急跳墙？” “怕什么！陆氏不过会些鬼魅招数，论真本事，她才比不过姐姐呢！”向安娘反驳她，话里对陆贵妃完全是不屑一顾。 庄小娘不赞同地瘪瘪嘴，叮嘱了一句：“诶，你可别小瞧了她。” “陆贵妃与我们早就是表面和谐，哪儿管撕不撕破脸。如今正是趁势攻击我的好机会，不管有没有这出她都会做的，躲也没用。”林慧怡笑笑。 “那可要辛苦姐姐了，里里外外都是事儿！”庄小娘感慨道。 “我可没事儿！”林慧怡却拍了下她，笑道：“外面的事有陆贵妃干着，皇上也不用我亲手伺候，只用盯着哪儿有风吹草动罢了，可清闲着呢！” “诶，姐姐，你说你把皇上打成这样。等他醒了肯定不会轻易罢休，这可怎么办啊。”向安娘又担心起来。 她也没想到自家姐姐这般凶悍，连皇帝都敢打，怕是比意图弑君的废后黄淑还要来得猛。 不过，仅仅意图弑君的黄淑都被废了。那已经把皇帝打成重伤的林慧怡，又会是什么下场呢？ 她忍不住悲观起来，好似下一刻林慧怡就要被拖出午门问斩。 “哼，本就是他自作孽！要我说，他要是还敢对姐姐不利，直接杀了就是。”庄小娘经过早产这件事，已经彻底看清了宇文晟面目，对他只有恨意。 “我是有这个打算。”林慧怡侧头看着她，语气轻缓。 隔了一小段距离，庄小娘看着她竟然觉得有些朦胧。 那嘴角的弧度，在黄昏的日光映衬下，竟然还看出了几分欲望，好似期望宇文晟作死，她好直接杀掉一般。 第702章 失忆 然而事与愿违，事情发展完全出乎林慧怡的预料。 宇文晟苏醒后，别说拿弑君一事大发雷霆，居然连提都没提，好像这件事就压根儿没发生，他就是不小心撞伤的。 林慧怡听说宇文晟醒来后的反应，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 她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一旦宇文晟发难，就趁势杀了他。反正伤的是脑袋，突然出个什么症状死了很正常。 可等她来到暖阁里头，却发现事情真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皇后？你怎么来了？”宇文晟一看见她，怒气就上了头，刚要骂几句，却感觉一阵头晕眼花。 “皇上，您现在万万不能动气，以免伤口崩裂，一定要静心休养，才能早日康复。”值班的太医就在床边，见状立即劝道。 林慧怡没摸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便不打算走，一动不动地站在床尾，打算静观其变。 好不容易把宇文晟哄得平静下来，结果他看见林慧怡还在，又问了一句：“我不是把你关在凤仪宫吗？谁让你出来的？” 林慧怡见他好像真忘了当天发生的事，于是试探着问：“皇上，你现在就在我的凤仪宫里头啊？你忘了？” “这里是凤仪宫？”宇文晟愣住了，一副完全没想到的表情。 “是啊，不信你问太医？”林慧怡还有些担心他是装的，便指着身侧的太医，轻柔笑道。 “皇上，皇后娘娘说得没错，您确实在凤仪宫里。”太医也觉得奇怪，语气带上几分凝重。 “我怎么到这儿来了……”宇文晟习惯性地伸手挠头，却被眼疾手快的太医一把抓住，又劝了一句：“皇上，您头上有伤，要小心触碰。” 宇文晟确实能感受到头顶有一块地方疼得都麻木了，闻言听话地收回了手，却又有了新的疑问：“对了，那我这伤又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一点儿印象也没有了？” “皇上……”太医惊惶起来，立即转身命人去催一催，看看其他的太医都到哪儿来了。这种大症状他可不敢一个人下定论。 “皇上，当时的事，难道你一点儿都不记得了？”林慧怡心里还有疑虑，作出关切状，又问了一遍。 “嘶。”宇文晟努力回想了一下，就感觉头疼得厉害，只好放弃，无奈回答：“确实不记得了。皇后，我为什么会在凤仪宫受伤？” 林慧怡看宇文晟不像作假，于是叹了一声，指着黄振对他说：“这件事也怪我，皇上你还是问黄公公吧。” 她就是想试探一下黄振，看他究竟会怎么说怎么做。 “启禀皇上，您当日其实是有要事和皇后娘娘商谈，谁知起了分歧。您一时恼怒，忘了注意脚下，踩滑了所以撞到了一张小几。” 黄振明白林慧怡的顾虑。既然宇文晟都忘了，那就是天意，他就更不会让宇文晟想起来了。 “原来是这样……”宇文晟虽然答应着，心里却不知怎的，总觉得事实好像与他说的有些出入。 但那是黄振，从小就陪着他，怎么会说谎骗他呢？何况骗他有什么好处？ 宇文晟如今脑子还不清醒，根本想不通，于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大伴儿。 “确实如此。”林慧怡见他信了，也才信他是真的得了失忆症，跟着又问太医： “太医，皇上这症状像是失忆，可别的事都记得，单把受伤的事给忘了。这是否合乎医理？” “回皇后娘娘，皇上的这种症状并不少见。多是因为事发时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人心里不愿面对，这才导致单单忘了一部分记忆。”太医捻须回道。 “刺激？我能受什么刺激？还导致失忆！”宇文晟直接将他的话理解成自己脆弱，因此颇为不满。 “皇上稍安勿躁，兴许是因为当时皇上被我气狠了，这也算一种刺激，太医你说是不是？”林慧怡笑着劝止。 “皇后娘娘说得是。”太医可不愿承受宇文晟的怒火，见她给自己解围，便应和了两声。 林慧怡见状，便对着宇文晟盈盈拜下，“妾身当日也是口不择言，冲撞了皇上。在此跟您赔个不是，还望皇上海涵。” “罢了。”宇文晟刚醒来，情绪又几次波荡起伏，伤处就不可避免地疼起来，也因此没法儿去探究她话里的意思。 林慧怡这才真的放下心，忘了也好，省得她手上沾染血腥。 由于宇文晟伤的是头，还要静养，就没有挪动，一直在凤仪宫里养到了九月下旬，得了太医许可才搬回建章宫。 不过是皇帝养个病，一两个月朝廷也乱不起来，又有宇文晟的亲弟吴王协同诸臣共理，林慧怡也一直盯着，大渝的中枢照常运转。 不过在这期间，凤仪宫里人多眼杂，林慧怡也没机会和亲友详细论说这几个月发生的事。 因此，宇文晟前脚刚走，林慧怡后脚就召见了娘家人。 “慧儿，皇上没想起来什么吧。”周氏一见到她，就慌不迭地问出了这个，缠绕在她心上一个多月的问题。 “暂时还没有，娘你别担心。”林慧怡现在后悔死了，就不该把这件事告诉爹娘，害得他们如此殚精竭虑，人都瘦了。 “我的儿啊，这可是谋逆弑君的大罪，一旦被发现可是凌迟。”周氏急得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 她如何想得到，自己好生生一个闺女，进了宫二十年，都敢打杀君王了。 “别担心了，皇上不一定想得起来，而且我还要黄公公在皇上面前帮我遮掩，放心吧。”林慧怡一边给她拭泪，一边安抚。 “你一定要小心。”周氏抹了眼泪，苦口婆心地劝说：“听娘的话，以后别再做傻事了。那些国家大事自有他们男人论好歹，你一个女人，掺和进去不是自讨苦吃吗？” 她活了大半辈子，和丈夫算是伉俪情深。但她很清楚，大多数男人都无法忍受妻子横加干涉，更何况是皇帝。 “娘，咱们也是走过大江南北的人，老百姓有多苦，咱们都清楚。若是没本事，我当然不管。可我是皇后啊，我有这个机会。” 林慧怡叹着气：“这样，你叫我如何能看着百姓受苦却视而不见呢？” 第703章 惠妃病重 “娘知道你心系百姓，可在这皇宫里，那不是你的职责。”周氏哪儿能不明白林慧怡的心意，但为了她的安全，只能极力阻止。 “唉，我尽力吧，娘。”林慧怡也不想拒绝娘亲的关心，只能暂时应下，跟着就转移话题： “娘，之前那事可多亏有你们，在宫外为我斡旋，联络大臣。否则，皇上还真不一定能罢休。” “说起来，在民间给你树名声作为保命的法子，从那次陆贵妃设计岐国公主和镇儿结亲之时，我就有想法了。”周氏闻言轻叹一声。 当时母女俩谈到陆贵妃产子的威胁，她为了给女儿增加保命的筹码，回去就跟丈夫向量出了这个法子。 大渝的皇帝素来说一不二，废后不说家常便饭，硬是铁了心要干，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再多肱骨大臣也劝不动的。 既然女儿在皇上面前渐渐失势，为避免陆贵妃产子夺位的灾祸发生，能跟皇命有抵抗可能的，就是民意。 若是天下臣民全都反对废后，宇文晟就是再不喜林慧怡，也无法轻易废弃她。再加上废太子是国之大事，他执意胡来就会动摇朝廷的根基。 发动民意说起来简单，但真要做起来可不容易。林烨走南闯北多年，为官清廉，才积累了一些民心。 他再与隰王等几家联合起来，四处散播林慧怡贤明爱民的言行，这才勉强有了点儿势头。 谎话说多了都能成真，更何况林慧怡确实是心系百姓的。 并且正巧又碰上林慧怡为中原灾荒以身直谏，这才真正让黎民百姓相信这位皇后爱民的心。 民意，这件保命法宝，才真正的成型，正式发挥作用。 从此以后，宇文晟想要废后或是如何，都得仔细考虑清楚后果。一个不小心，让百姓认定他是昏君，这天下就会发生动乱。 林慧怡听了娘亲对此件事的论述，先是大加称赞周氏的智慧，随后又感慨起来： “爹娘兄嫂，还有诸位长辈，为了我的事满天下奔走，这样辛苦受累。可我身为皇后，却没给你们挣得多少好处，女儿真是不孝！” 因为她深知历代外戚的危害，所以成了后妃也三令五申，叮嘱爹娘管控各处的亲戚，不许他们仗势作恶。 所以她们家虽然因为出了一位皇后，整个往上爬了几个阶层。但更多的是虚名，实际的好处却并不多。 “不用自责，我们都是一家人，你也没少关照各路亲戚。在外面，谁见了不说我有个孝顺女儿？”周氏拍拍她的手，安抚道。 “过两日我仔细挑好礼物，娘你们要帮我分送给各位长辈。”林慧怡也只有用这个来表达感谢。 周氏点了点头：“知道了，你放心。” 随后几天，林慧怡认认真真挑选出针对不同人的谢礼，又设宴好好答谢了宫里的诸多姐妹。 宇文晟也没再提起郭威和逼宫的事，好像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祥和欢乐。 只是好景不长，断断续续在床上躺了几个月的刘惠妃，终于传出了不好的消息。 林慧怡收到禀报，第一时间就赶来了鸳鸾宫。 刘惠妃此时正清醒着，半坐半躺地靠在床头，由折梅一勺一勺地喂着汤药。原本饱满秀丽的面庞，此刻却双颊凹陷，充满了病气，以及死气。 也是相伴了二十多年的姐妹，林慧怡看惯了生死，却仍旧心生悲意，站在门边眼中含泪，一时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刘惠妃那边却先发现了她，林慧怡看见她跟折梅张了张口，跟着折梅就将手里的药碗交给别人，过来请她：“皇后娘娘，我们娘娘请您过去。” “哎。”林慧怡对着刘惠妃回了个微笑，趁掀珠帘的时候，拭去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随后走到她床边坐下，笑道： “姐姐今儿精神看着比前些天都足，可见是药起了效，要好起来了。” 说着，就从宫女手中接过药碗，打算亲自喂她。 “你就知道说好听的哄我。”刘惠妃打起精神坐起来，勉强笑了笑，又叹了一声：“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我是过不了这道坎儿了。” “姐姐说什么丧气话，那多晦气啊。”林慧怡听着她声音低弱，不似从前中气十足，又见其话中满是哀意，心里不舒服，却极力说着俏皮话儿，想要驱散周围的消极气氛。 “好了，快别油嘴滑舌了。”刘惠妃伸手按住她准备给自己喂药的动作。 林慧怡感受到她手掌心的冰凉，心也跟着凉了半截，手中的药碗差点儿就没端住。 “收了吧，我现在也不想喝了。”刘惠妃示意折梅把药碗接过，随即遣散了宫人，才牵着她的手，幽幽说道： “妹妹，我知道你是真心实意帮我当朋友、姐妹，不用我说也会尽心照顾安安。可我这个做娘的，却必须开这个口。” “姐姐，我清楚你想说什么，你放心吧。”林慧怡看着她即将香消玉殒的容颜，眼眶湿润了，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却郑重其事地回握住她的手。 “我知道，我知道……”刘惠妃说话有气无力的，重复了好几遍“我知道”，眼圈红着。 “安安很娇气，又贪玩儿，不好管。我不放心别人，就只有妹妹你，会有那样的耐心，把他当亲生的教养……” “安安很乖的，他也十六岁，已经懂事了。姐姐你不用太操心……”林慧怡说到最后，眼泪不受控制地打在了手背上，才连忙去擦。 “妹妹你知道吗？除了安安，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刘惠妃说着，手就伸过来，轻轻贴着她的脸颊。 “皇上说是念旧情，是性情中人。可正因如此，性情中人一旦厌恶一个人，也很坚决。” “姐姐，我就更不用担心了。我可不是小孩子，而是在宫里浸淫了二十年的皇后，没人能加害我的。”林慧怡脑袋微斜，贴着她冰凉的掌心，笑着安抚她。 刘惠妃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面庞，轻叹道：“你一直都太刚硬了，皇上不喜欢这样的，和他作对，你会吃亏的。” “我不怕，姐姐。你瞧这回和他作对，让他颜面扫地，我不也没事吗？”林慧怡装得骄傲自满的模样，想要哄她放松下来。 第704章 不见 “就知道贫嘴贫舌。”刘惠妃给面子地笑了下，又叹道：“我知道你改不了，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可是，你一定要留一个保命的手段。否则，等哪一天他记起你把他打成重伤的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她说完这一长串，舒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嘱咐：“你一定要切记。” “我知道的，姐姐别为我操心了。你要想保护我，就快快好起来。等他死了，我们就巡游名山大川，寻访古人足迹。” 林慧怡握着她的手，畅享了一下，又问：“你说好不好？” “好，好。”刘惠妃也跟着幻想了一下那样的场景，一定极为快乐悠闲。只可惜啊，她体会不到了……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半晌后又想起来什么，拉着她严肃叮嘱：“皇上如今不待见我，等我去了，你别和他起冲突。” “什么？”林慧怡还沉浸在对未来的畅想中，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我是说，我被他厌弃，丧礼多半就是按规矩办了。你别为了那点儿小事，跟他争执，以免伤到自己。”刘惠妃耐心解释道。 凭她对林慧怡的了解，为了姐妹丧礼跟宇文晟争吵的可能性太高了。 张佳怡就是前车之鉴。当时为了追封皇贵妃的事，两人就生了嫌隙。最后还是宇文晟妥协，提高了张佳怡的丧礼规格才算完。 她的情况则要糟糕得多。因为劝谏干预朝政，又为林慧怡与河粹嫔和宇文晟发生了争执，已经被他厌弃了。 这个时候，宇文晟就是顾念旧情，最多也是按四妃的品级发丧。但林慧怡不一定会满足于此。 万一她执意要为自己争求追封，惹恼了宇文晟。而宇文晟又不可能让步，最后一定不好收场，林慧怡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可你在宫里辛苦了几十年，难道就这样走？不管恩典大小，总要有个，面子上才过得去吧。”林慧怡明白这个道理，却不想委屈她。 “这些都是虚的，你不也清楚。难道我都死了还真能享受得到？”刘惠妃摇头叹息，轻拍两下她的手背。 “好。”林慧怡这才嘴上是答应了，但心里却还抱着一丝侥幸。到时候为姐姐屈膝求一求，万一得到了呢？ 有追封恩典，脸上总要好看些吧。 刘惠妃病重，宇文晟却像不知道这件事一样，没有任何表示。并且从她生病到现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宇文晟一次也没来过鸳鸾宫。 林慧怡为此，心里对宇文晟含着怨气。还顾念旧情呢！殚精竭虑地伺候了他二十多年，就因为得罪了他，临终都得不到一丝安慰。 刘惠妃却丝毫不在意。她早已看透了宇文晟的本质，对他来或不来，亲近或是疏远，喜欢或是厌恶，心绪都没有任何波动。 如今的她，只一心为亲近人安排，尽最后一点儿力，好让自己走得安心一点儿。 鬼差勾魂是不拘时间地点的，明明她刚才还在和林慧怡说话，谈论宇文敉的教育问题。 林慧怡只低头看了眼宇文敉的功课，再抬头时，就见她闭着眼，安静地靠着软枕，永远地睡过去了。 她心里还抱着侥幸，期盼她只是太累，睡着了。眼泪却不听使唤，大颗大颗地从眼眶中滚落下来。 她捂着嘴，颤抖着手伸到刘惠妃的鼻下，结果在意料之中，却仍然令她难以接受。 林慧怡不再忍耐，低头恸哭起来。 外间的宫人听见哭声，心道不对，纷纷闯了进来。瞧见她趴在刘惠妃身边哭泣，而刘惠妃却是一动不动，就齐齐哭嚎起来。 “娘娘！” 见人进来，林慧怡强忍着泪，对着众人吩咐：“按规矩，报丧，去吧……” “姐姐，你别管了。惠妃娘娘的丧仪，六局早就备下了。”彩月凑近她，小声安慰着，一边轻轻抚摸她的背部。 “我知道，她，迟早，都是要走，的……可我真的，真的没想到，会这么突然……”林慧怡哽咽着，抱怨老天爷没给她们话别的机会。 又走了一个。正昭十六年她进宫来遇见的人，一个个，都陆陆续续地离她而去了。 她忽然想，这种看着亲近人一个一个离世的痛苦，她经历得太多了。她突然想死在前头，少点儿痛苦吧。 最后走的那个人，一定是最痛苦的。她不要做这个人。 正如刘惠妃临终前担忧的那样，林慧怡果然为了丧礼的事和宇文晟争吵起来。然而因此引发的后果，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刘惠妃薨逝的讣闻很快就传遍了三宫六院，宇文晟当然不可能没有收到，但他真的没来。 林慧怡看着一个个来吊唁举哀的人，连陆贵妃她们都放下恩怨来了，却独独少了这个男人。 她还记得刘惠妃临终前的劝告。但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感觉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越烧越烈，就要控制不住了。 林慧怡咬着唇。下唇深渗出的血迹，显示出用力的程度，也显示出她此刻心里的情绪，有如火山喷发前的寂静。 彩月她们都被派去帮衬鸳鸾宫办丧。在她身边的，都是几个不太熟悉的小宫女，不知道该如何劝解。 正当她们忧心的时候，林慧怡有了动静。她指了指身侧的小宫女：“你去建章宫，以我的名义，将皇上请过来。” “娘娘……”小宫女没想到她会给这个任务，没见过几次皇上的她有些害怕。 “你们不敢？”林慧怡侧头看了看几个小宫女，又道：“那我就亲自去请吧。” “娘娘，您现在情绪不稳，还是再休息片刻吧。”一个小宫女上前劝说。 另一个小宫女连忙接话：“是呀。皇上准是让朝政绊住了脚，娘娘再休息会儿，兴许皇上就赶过来了。” 林慧怡摇摇头，没有说话，却推开二人径直朝门口走去。 她这样摇摇欲坠的模样，小宫女们又不能让她一个人去，连忙都跟上来搀扶，又派一个去通知几位常在姑姑。 林慧怡一路面无表情，又一次来到建章宫，却不如上次有内应放行，自然被拦住了。 “微臣拜见皇后娘娘，敢问娘娘来此所谓何事？” 第705章 急火攻心 “皇上呢？我有事求见，请你代为通报。”林慧怡看着眼前的侍卫，想起那个受自己牵连，成了哑巴的郭威，脸色稍稍缓和了一点。 “请娘娘稍等，微臣这就去。”侍卫拱手应道，转身进去了，其余的侍卫仍然守在门前。 林慧怡面无表情地环顾了四周，发现这里比以前戒备更加森严了。就连守门通传的人都换成了高大魁梧的侍卫，代替了原来的宫女内使。 她心里有了琢磨，大抵是因为上次自己勾连黄振，轻而易举就闯进建章宫，把宇文晟吓到了吧。 侍卫不同于宫女内使，她不能频繁接触，稍有不慎就要被泼上一盆私通外男的脏水。 宇文晟大概觉得，这样林慧怡就没办法消解建章宫，如今更加森严的守卫了。 她嘴角轻撇，但想到自己今天来的目的，还是深吸了一口气。 进去通报的侍卫很快就回来了，看见他面色为难，眼神躲闪，林慧怡一下就明白了。 “皇后娘娘，皇上说今日政务繁忙，不能走开，请娘娘回去。” 林慧怡咬了咬唇，身边的小宫女也劝她：“娘娘，皇上如今勤勉上进，正是您所希望的呀。您就先回去，皇上得了空儿定会召见您的。” 她却摇头，一把推开几个小宫女，深吸了口气，弯腰下跪。 “皇后娘娘！”谁都没料到她会是这个反应，齐齐惊呼出声。 “既然皇上不愿见我，那我就在这儿跪着，等皇上不忙了出来。”林慧怡背绷得笔直，眼睛无神地看向建章宫里头。 她不想如此卑微低下。但她现在有求于人，没有别的办法了。为姐妹低头，她觉得这是值得的。 “娘娘……”小宫女们也没办法，只能跟着跪在她身边。 “这……微臣再为娘娘通传一次，兴许皇上怜惜娘娘就应允了。”侍卫也觉得难办，只得再跑一趟。 但很显然，宇文晟很清楚林慧怡来做什么，不打算让她如愿。 侍卫也没有办法，只能如实传话：“娘娘，皇上请您回宫。” “见不到皇上，我是不会走的。”林慧怡当然能明白宇文晟的意思，但却铁了心要见到他，因此一动不动地继续跪着。 手足无措的侍卫们也不忍心就这么看着她跪在这儿，但更不敢抗旨放行，只得垂首，不与她对视。 没一会儿，黄振就小跑着出来了。他见此情景，赶忙跪到林慧怡身前规劝： “娘娘，皇上此次意愿坚决不肯答应。您这样跪着也是枉然，不如先回去为惠妃娘娘主持丧仪。皇上这边，奴婢会继续劝说的。” 林慧怡刚想回绝，两道身影就跪在了她身侧，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原来是彩月和苏苏。 她知道会有人通知她们，所以对她们的到来并不惊讶。 “姐姐，皇上本来就生气，你要是这样固执与他作对，岂不更没可能说服皇上追封惠妃娘娘了？”彩月劝道。 苏苏看了眼身后的那群小宫女，当即换了个角度劝说：“就算要跪，也应该让我和彩月陪着你。 你看这些小姑娘，一个个都还小着呢！你平时那么宠着她们，不让随便跪。今天猛然久跪，万一不适应，有个好歹你不也心疼？” 林慧怡闻言回头，确实看见了两个年纪最小的跪不住了。但又不敢显露出来，只暗暗用手撑地，减缓膝盖的疼痛。 这些小姑娘还没长成就进了凤仪宫，她又素来宽纵，基本不罚跪。刚刚也跟着她跪了半个时辰，扛不住实属正常。 她不想就这么放弃，便对彩月苏苏二人道：“你们回去吧。我再等等，皇上总不会不出门的。” “那好，你要等着，我们俩跟你一起等。”彩月和苏苏也不阻拦，便指使那几个小宫女回去，自己却继续跪着。 林慧怡却不愿她们跟着自己奴颜婢膝，咬了咬牙，正打算起身，忽然一名御前常在女官就匆匆过来传话： “皇上有旨，皇后娘娘伤心过度，体虚畏风，命侍卫古熙宁等即刻护送其返回凤仪宫，不得有误。” 体虚畏风这四个字，实际上就把林慧怡参加刘惠妃葬礼的机会，都给剥夺了。 听到这儿，林慧怡哪儿还沉得住气，本就怒气上涌，又加上猛然起身带来的晕眩症状，整个人当场就昏了过去。 等她醒来，已是第二日巳时。 “……”她睁开眼缓了缓，眼前稍稍清晰就想要挣扎着起身，却感觉浑身上下都使不出劲儿，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林慧怡瞳孔猛地放大，怀疑自己可能是中风了。为什么是在这个时候，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做完，为什么！ 她心里有恨，两排牙齿咬得更紧，挣扎的幅度也越发猛烈。 好一会儿，几声断断续续的呻吟才从齿缝里挤出。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蓦地僵住了片刻，好一会儿才恢复信心，张嘴喊出来：“彩月……” 在她床边候了一整宿，正打盹儿的彩月听见声音，立即惊醒过来，抬头对上她那双眼睛，终于放下心。 “快传太医，姐姐醒了！”她喜极而泣，喊了一嗓子，才凑到林慧怡耳边询问：“姐姐，你感觉怎么样？” “我，这是怎么了？”林慧怡感觉浑身没劲，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太医说你心神损耗过度造成体虚，又屡遭磨难，所以昨天才会昏迷。”彩月接过药碗，一边给她解释，一边小心地将滚烫的汤药吹凉。 林慧怡对自己的身体还算了解，就信了这说法，又问：“那我，为什么浑身无力？” “太医说你就是一时气急攻心，叫你休息几天，心绪平静下来就好了。”彩月试过，便小心地喂她喝药。 林慧怡被苏苏抱着坐起来，推开她继续追问：“刘姐姐的丧礼呢？皇上又是什么反应？” 苏苏撇撇嘴，回答：“惠妃娘娘那儿有诸位娘娘看着，不会出问题。至于皇上……他只安排了太医，没有亲自过来。” 林慧怡不在乎宇文晟关心自己与否，她只在乎宇文晟究竟答不答应给刘惠妃施恩。但结果很明显了，宇文晟这回就是不答应。 她没说话，乖乖地喝着药，心里却不肯放弃，还想着再争取一把。 第706章 请黄姥姥 一去数日，刘惠妃的头七都快过了，宇文晟仍旧没有踏足鸳鸾宫的意思，更没有旨意从建章宫出来。 六宫上下便也看出了宇文晟对刘惠妃的不满究竟有多重，居然连个谥号都不肯给。 自渝朝开国定下皇妃皇嫔皆赐谥的规制之后，除开那些犯下重罪的妃嫔，就再没有出现过没有谥号的高级妃嫔。 林慧怡脸色愈发沉重，她原以为只是不给追封，却不曾想刘惠妃触怒宇文晟的结果，竟然如此严重。 刘惠妃生的皇七子檀王宇文敉去求见几次，却全都没受到宇文晟召见。没有其他办法的他，只得找上了林慧怡。 知道刘惠妃没有谥号对他们母子会是多大的耻辱，林慧怡再也不能干坐着了，便给宇文敉出谋划策： “你皇爹爹对你的印象素来很好，曾多次夸过你极擅诗文。 你便用心写上一篇，绝口不提为你娘求恩典的事，只细数你们父子之情，请他宽恕你娘冲撞圣颜之罪。 最后再述说你的过失，表明你身为人子，未能在父母之间调和，维持小家和睦，他日定无益于大家，请求代母受罪。” 宇文敉听得直点头，却仍有些担心：“母亲，这么说，爹爹会答应吗？” “你是他心目中的好儿子，又说了这么多自首的话。他为了维护你的脸面，至少也要给出表示，好让外人看。” 林慧怡身体还有些不适，给他解释清楚了，就忍不住动手轻轻按揉太阳穴。 “母亲……”宇文敉见状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视线瞟到一旁的茶盏，赶忙奉到她面前。 “没事。”林慧怡笑了笑，接过茶盏饮了两口，温热的茶水流经肠胃，算是缓解了一些。 放了茶盏，她一眼就瞧见宇文敉的不安，也清楚他在想什么，只道：“你别担心，我这只是小病，养几天就好了。” “母亲的病都是为我们母子操劳所致，也是儿子没用，不能为亲娘挣得一份体面，还要母亲来费神。”宇文敉神色黯然，垂首说着。 “我与你娘也是二十多年的好姐妹，又是皇后，维护她的体面是分内之事，不必挂怀。” 林慧怡说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再说你才多大，为你娘挣体面的日子长着呢。哪日你一鸣惊人，让我们都沾沾光啊。” “儿子一定发奋图强，不使母亲与娘亲失望。”宇文敉郑重地下跪拜道。 “好，那我和你娘都等着那一天。”林慧怡看着他，又想到了临终还未儿子操心的刘惠妃，忍不住鼻子一酸。 她飞快地捏了下鼻头缓了缓，跟着扶起他，叮嘱道：“我的话你记住了，文章里千万不能提你娘的丧仪，知道吗？” 宇文敉忙不迭地答应，又大致讲了讲作文思路才离开。 等他一走，林慧怡脸就冷了下来，手一挥，就将几案上的茶盏打了下去，摔了个粉碎。 刚准备掀帘进来的彩月等人相视一眼，加快脚步走了进来。 “姐姐，这是怎么了？”彩月示意菊英她们收拾残局，自己则扶着她进了暖阁里。 “没什么，就是心里不舒坦。”林慧怡紧绷的嘴角松了松，顺着她的动作又窝进了铺盖里。 彩月知道她为什么不舒坦，也只能尽力劝说：“消消气。你也知道皇上从来就吃软不吃硬，你才跟他闹了几出，如今有事求他肯定不是容易事儿。” 林慧怡头探出来，靠着彩月的小臂，轻叹着：“对付他一定要捧着哄着，这个道理我一直都明白。可我眼看着他这几年干的事儿，心里就没由来的一股火，压不下去。” 彩月拿出调笑的语气，尽力开解她：“我常听说，女人上了年纪脾气就越大，可都是四五十的老姐姐。咱才三十七，怎么还提前了？” “可能是我人老吧。”林慧怡也笑了，无奈地回了一句。 “我听说黄姥姥最擅长治这个病，从前好几个老嬷嬷都是她治好的，不如请她来瞧瞧？”彩月忽然提到。 “你说陆贵妃那个养娘？”林慧怡仰着头看她。 彩月应道：“对，黄姥姥虽说是陆贵妃的养娘，但宫里没有不说她好的，人品还是有保证，所以我才跟你推荐她。” 林慧怡也知道黄姥姥口碑好，不然早就动手把她赶出宫了。不过她此刻却想到了另外的事…… 黄姥姥的人品人尽皆知，陆贵妃做的坏事多半瞒着她。现在和她打好关系，或许以后，会有大用…… 她仔细考虑了很久，才下定决心答应：“那就请来试试吧。” 彩月照顾她睡下才起身出去安排。 这几年姐姐脾气见长，不说跟几次皇上对着干的大胆，就连对器物的爱惜之心也减少了。 过过苦日子的她，往年哪儿会像这样砸东西。彩月想着，忍不住叹了口气，只盼姐姐早些冷静下来。 黄姥姥毕竟德高望重，彩月也是很有诚意地亲自去司药司拜见。 可黄姥姥乍一见到她来，心里纳闷儿的同时还有一丝惊惶，担心养女假孕害人的阴谋败露。 毕竟是老年人了，行动也不会太利索。彩月便捕捉到了她表情里的那一丝惊惶，心里又有了想法。 但她却没有表露出来，说明了来意，又行了晚辈之礼来请她出山，面子做得很足。 黄姥姥知道跟养女无关，心里安定了不少，但因为她们这般郑重，而又产生了几分受宠若惊的感觉。 等细细问清楚了林皇后的病情，她一口答应下来：“请娘娘与姑姑放心，老奴一定尽心尽力为娘娘医治。” 彩月十分怀疑，她或许知道些陆贵妃的密辛，于是改了打算，笑道： “我们娘娘这病一时半会好不了，肯定是要姥姥常伴左右的。既然您答应了，就收拾收拾，过两日我亲自来接您。” 黄姥姥却连考虑都没，直接答应下来：“不劳烦姑姑如此兴师动众，老奴这就准备，只等姑姑传唤。” 她也是想着养女与林皇后似乎颇有嫌隙，不如自己来做这个中间人，伺候好了林皇后，好歹让养女和外孙女的后半辈子安稳度过。 “姥姥真是客气了。”彩月见她如此积极，也有些疑惑，却也不说，只和她确定了这件事的安排就返回凤仪宫。 第707章 拿捏七寸 回来后，彩月自然将此事全须全尾地说给了林慧怡知道。 她听后当即就搂住了彩月，心下满是欢喜，赞叹道：“不愧是我的好妹妹，想的周全头脑机敏。多亏有你的扶持，我才有今天。” 彩月笑盈盈地接受了她好一番吹捧，才道：“我还不知道你，可别跟我说你没动这个心思。我不过猜着你的心思而已。” “你我还真是心意相通。”林慧怡更高兴了。她确实存了借黄姥姥打击陆贵妃的心，没说却也被彩月看透了。 彩月点点头，跟着正色起来：“我看黄姥姥当时那神色，说她对陆贵妃的行迹全然无知应该不可能。 但她估计也只知道一点点蛛丝马迹，否则凭她的个性，就算制止不了陆贵妃，也不会仍旧和养女保持亲密来往。” 林慧怡蹙眉应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当初陆贵妃假孕却真小产时，黄姥姥的反应其实是有些奇怪的。” 彩月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况，点头赞同：“确实是。当时黄姥姥的表现，就好像她知道陆贵妃假孕害人的计谋。” “所以，咱们确实可以从她入手，摸索出击倒陆贵妃的办法。”林慧怡这样想着就燃起了信心。 凤仪宫这边是一片饱含希望的景象，长安宫可就是一片惊疑。 陆贵妃看着养母，听她诉说着为林慧怡诊治的安排，心里思绪乱作一团。难道林慧怡是想用黄姥姥威胁自己？ 她心下惊慌，语气有些急了。 “娘，您怎么答应下来了。不就是心浮易怒，小病而已，宫里太医医女多得是，又不偏是您才行。” “你以为我是为了谁？”黄姥姥脸色一肃，沉沉出了口气，才接着说：“我还不是为了你。 你在皇后娘娘手底下讨生活，却屡次和娘娘发生冲突。你还不思缓和之计，日后她成了太后，你还有好日子过吗？” 她说完又是重重一叹：“这个机会正好。我若尽心服侍了皇后娘娘，拼着这张老脸，以后她也不会为难你和芽儿，也算是我这个老不死的，为你们做的最后安排。” “娘……”陆贵妃看着把自己抚养长大，没享过福却还要为自己操劳的养母，声音都有些哑了。 黄姥姥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脸色陡然一冷，厉声说道：“还有，万一你假孕害人的罪孽败露，我还能凭着这点苦劳，跟娘娘求情保下你的命。” 陆贵妃闻言脸色一僵，不敢再多说，生怕养母知道她干的更多事，彻底厌恶了她。 “但雁儿，为娘再跟你说一次，害人终害己。我也只帮你隐瞒这一次，以后你再敢为非作歹，就不要认我这个娘！” 黄姥姥神情极为严肃，就好似风宪官在警告犯人不能再入歧途一般。 “娘，你想到哪儿去了，我也就那一次，绝对不敢再害人的……”陆贵妃心惊，却还想维持这段母女情，只得费心将她哄骗了揭过此事。 这头陆贵妃忙着安抚养母，那头宇文敉搜肠刮肚写出的一篇陈情之作，终于交到了宇文晟的案头。 宇文晟的视线在开头停留了许久。一上来就先感叹了一番父爱，还细写了幼时自己抱着他玩耍的情景。 儿子将这一段放在最显眼的地方，意图太明显了，也太成功了。 他成功勾起了宇文晟的回忆，勾起了宇文晟对他的怜爱，也勾起了宇文晟对他的生母刘惠妃的感情。 他叹口气，仔仔细细地将这篇文章看了一遍，方才出声：“哼，这小鬼头哪知道这些。这行文脉络，一看就是皇后的手笔。” 侍立一旁的黄振一直悄悄观察着他的反应，听了这话却捉摸不定他是喜是怒，想了想只得开口： “皇上，檀王殿下孝子心切，为生母求情，或许言辞不当，但总归是一片孝心，实乃幸事。” 但他闭口不提林慧怡。 “你怎知他言辞不当？我看他就是写得太好了，太合我的心思了。”宇文晟嗤笑一声，又感叹了一句： “他一个十六七的愣头青，哪儿有这样细密的心思，还不是皇后教的。毕竟只有她清楚我怎么想的，也只有她会给安安当军师。” “那皇上，您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黄振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问。 “问清楚了好给皇后通风报信？”宇文晟斜了他一眼，轻笑了两声。 “奴婢不敢。”黄振立时跪了下来。 “行了，起来吧。至于我怎么想，你就不用知道了。”宇文晟不想再折腾陪伴了自己四十年的大伴儿，却也不想让林慧怡轻易如愿。 他有心要再刁难一下林慧怡，看她还能做出如何反应，但很快他就没这个机会了。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送来了一个锦盒，说是献给皇上，请您过目。” 宇文晟闻言眉头一皱，当即挥了下手，“拿来。” 他接过锦盒，立刻将其打开，露出里头的光景——一柄宫扇、一个金项圈、一叠纸。很莫名其妙的搭配，但他一下就认出了宫扇和金项圈的来历。 宇文晟气息沉着，伸手将那柄蒙上了一层薄薄灰尘的破旧宫扇拿出来。即使蒙尘，他也能看清上头写的字。 看着上头的最后一句，他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汉朝班婕妤的诗作《团扇歌》，这柄宫扇是他初识刘惠妃之时她手中所持之物。蒙尘破旧的不知扇子，也是他们二人的感情。 “终究还是应了这上头的谶语，你成了被遗弃的团扇，成了班婕妤。”宇文晟忍不住感慨。 随后，他将宫扇放下，取出了那个金项圈。这个东西他更熟识，宇文敉出生时他亲自给儿子戴上的。 紧跟着，他又将金项圈放在一边，将那叠他不明所以的纸打开细看，却如何也没有料到，竟是高智明临终前与刘惠妃比斗文才的作品。 看见这些诗作，宇文晟就抑制不住地想起了高智明，想起了她临终前对刘惠妃的赞赏钦佩。 他现在彻底明白林慧怡送这三样东西的目的。 宫扇使他回忆和刘惠妃的感情，金项圈使他念及父子之情，而诗作则是让他考虑高智明的想法。 “皇后，你果真是拿捏住了我的七寸，毫厘不差。”宇文晟重重一叹，又将三样东西原原本本地放回去。 随即在黄振的忐忑不安中，他起身宣布：“摆驾凤仪宫。” 第708章 低头 林慧怡其实并不想跟宇文晟低头，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的势力本就不够稳固，又与宇文晟几番冲突折了些帮手。偏生在这时候，六局的周尚宫等得力女官又出了事。 周尚宫年纪已经很大了，若不是为着林慧怡的千般恳请挽留，又岂会到现在还不致仕，颐养天年？ 另外，阴宫正也是快五十的人，近几年身体垮了不少，接班人却还没选好。褚司正虽然是她带出来的徒弟，但年纪轻实力不济，还需要再磨练磨练。 因着之前几次整顿风纪，许多中高级女官有罪被清除出宫，导致缺了一大批中间层级的女官。 先前有老一辈撑着，还未有大影响。直至现在，老的已经陆陆续续退休，小的却还没修炼到家，中间出现了断层。 为了避免老一辈彻底退出，新人上位六局出现混乱，为了不影响六宫上下的生存，也为了保持自身实力，林慧怡必须采取措施弥补。 而要解决断层的问题，只有两条路：一是在所有宫女中大规模选拔人才，二则是在全国选拔有学识的妇女进宫充职。 不管她选择那一条路，都需要宇文晟的配合主持，否则就是眼睁睁看着狼烟四起，给自己找麻烦。 形势所迫，林慧怡也不得不低头。 所以在宇文敉上门求助的时候，她忍下了心里烧得炽烈的怒火，选择了一个温和的法子，求得宇文晟的雨露。 等她稳定住女官的局势，再跟宇文晟计较。 因此，等宇文晟意料之中来到凤仪宫的时候，打定了主意的林慧怡狠狠掐了一把胳膊，好让自己足够清醒，不被怒火控制了神智。 “罪妾拜见陛下。”她向着宇文晟五体投地，姿态摆得极低。 “皇后此举为何？我倒是不明白了。”宇文晟见状脚步一顿，挑了挑眉，跟着自顾自地坐到一边。 眼前之人披发跣足，一副脱簪待罪的模样，他盯着那隐现着几缕白发的青瀑，忽然感慨起光阴的飞逝。 他心下轻轻一叹，再看向林慧怡的时候眼里带着笑，又问：“这个‘罪’字，我真是不明白，还请皇后细细说给我听。” 林慧怡保持着顺从的姿势一动不动，声音饱含悔意说道： “妾屡次冲撞圣驾，未曾尽到妻子相夫之责，也未曾尽到皇后统领六宫之职，故有罪需请陛下裁夺。” “你确实有冲撞不敬之罪。”宇文晟点头称是，却不等黄振彩月等人求情，又说：“但你不是病了吗？” 众人一愣，林慧怡也愣住了。 宇文晟却接着说：“我听太医说过了，女人上了年纪，心浮气躁是常事。你不也请了黄姥姥调理？” “是。”林慧怡没想到宇文晟还会在意她，实在有些惊讶，但又不确定他的心思，便没有多说。 “既然事出疾病，我也念着智明与几个孩子的情分。”宇文晟端着茶杯，食指不断在杯身上摩挲，片刻后才道：“此前诸多种种，就此罢了。” 林慧怡着实没料到宇文晟如此轻易就揭过了，一时愣在了那里。 “你还病着就别跪了，起来吧。”宇文晟少有地感到不自在，又见她还跪着，说了一句就低头喝茶。 林慧怡懒得去探究他究竟在想什么，继续做了一出得蒙圣恩宽恕，因之喜极而泣的戏码，一边擦泪掩饰，一边起身归座。 宇文晟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话里透着惊奇：“……我倒是甚少见你如此软弱的时候，竟然哭哭啼啼的……” “您不也说了，妾身现在有了年纪，哪儿还像年轻时候一样随性，想的自然就多了。”林慧怡垂首应着。 近一年和她见面都是争执口角，许久没和她谈心，宇文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你好生养着吧，刘惠妃的丧礼我会仔细料理的。” 林慧怡闻言，头颅蓦地仰起去看他，试探着问：“皇上不生刘姐姐的气了？” “她几次扫了朕的面子，至死都不肯认错，当然不能轻易饶恕。”宇文晟脸色冷硬了几分，“追封一事，你就别想了。” 林慧怡嘴角抿起，眼睑下垂，掩藏在绒毯下的手又捏了起来。 “朕已经下令礼部为她拟定谥号，丧礼也会按四妃规格操办，你不用操心了。”宇文晟说完这话，不愿再待下去，抬脚走了。 林慧怡也懒得理他，一动不动地坐在炕上。 “姐姐，惠妃娘娘的体面好歹是保住了，咱们再强求也不得法，还是养好了身子，为她送最后一程吧。”彩月担心她不满足于此，于是劝了两句。 “嗯，还有以后呢。”林慧怡累得很，一拱一拱地又缩回了毯子里。 彩月便坐在她身边一直陪着。 没两日，刘惠妃的谥号就定下来了。“懿悫宁顺”，经礼部的手，自然都是好字儿，林慧怡也就此作罢，只等着养好身体，亲送刘惠妃棺椁下葬安陵。 在这期间，宇文晟虽然下旨将皇后宝印交还给林慧怡，但她没什么精力，一应事务全任凭张德妃她们处置了，继续当她的甩手掌柜。 黄姥姥也如期住进了凤仪宫，天天侍奉在她身侧，每每在她心里不爽积火的时候，就站出来规劝开导。 或许因为她是经验丰厚的医者，说的话总让林慧怡想要信服。所以几个月下来，林慧怡的病情倒好了许多。 这让本来怀着另一桩心思的林慧怡，对她多了几分真实的亲近之意。 黄姥姥见自己缓解了林慧怡的病情，又得了她的信任，心里既有身为医者的高兴，也有出于私心的兴奋。 只要她尽心照顾林慧怡，肯定能为雁儿和芽儿挣得一席之地。 凤仪宫这边双方相处得宜，长安宫的陆贵妃却又有了心病。 原因不在其他，仍是为了一个子嗣。她的大业想要成就，必须有一个子嗣作为基础。否则就算推翻了林慧怡，也照样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但接连两次小产早产，自小受医理浸染的她，自然知道这对自己的身体是多大的损害。 然而子嗣就是目前的关键所在，她只能狠狠心，打起了旁门左道的主意。 第709章 求子 “我收到风声，似乎陆贵妃在四处打听搜刮坐胎送子的药方。”负责尚食局这一块的张德妃这天来汇报工作时，突然说起这事。 “是吗？”林慧怡只愣了一瞬就反应过来，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我虽然得了皇上宽恕，但到底不比从前了。此时她却风头无两，自然要抓紧时机。” “陆贵妃年纪也不小了，最近两三年怀孕两次，却不是小产就是早产生了死胎。她还做梦呢。”张德妃忍不住轻嘲了两句。 “她不甘心屈居人下，想取代我头一件事就是得有个儿子。她不放心别人，就只能折腾自己了。”林慧怡笑笑。 “可我看那些药方未必有效，否则天底下哪儿来那么多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就是九五至尊的皇帝，绝嗣的也不少见。她真是在做梦。”张德妃又道。 “你看得透彻，这天下的生子药方形形色色多了去了。可没哪个医者敢打包票一定有效，更别说一定生儿子了。” 林慧怡放下手中几个孩子的功课，喝了口茶润润嗓子，接着说：“陆贵妃这属实是病急了乱投医。” 张德妃颇为好奇地看着她，问道：“那也未必，我听说黄废后不是有个坐胎药方很是灵验吗？ 废后吃了就生了好几个，你吃了两年抱俩，儿女双全。赵丽妃虽然去了，但也留下了个儿子。想来还是有用的？” 林慧怡笑笑，无奈地回复：“实话告诉姐姐你吧。那方子说是坐胎药，其实就是个给女人补身子的。” 对这个方子，林慧怡最开始是半信半疑。她跟随父亲走遍大江南北，很清楚生子一事从来都是个千古难题。 多少夫妻为了个孩子到处烧香拜佛，寻医问药。最后能如愿以偿的，又有多少？最后无子绝嗣的又有多少？ 所以一开始，黄淑将药方给她的时候，林慧怡其实并不信，只是碍于情面，也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才吃。 结果后来真的接连有了两个孩子，信以为真的她还专门去问了黄淑。结果才知道，那确实就是个补身药方，说是坐胎药都是太医骗她们的。 黄淑和赵丽妃吃了真怀孕，不过是养好了身体，又以为真得了坐胎神方，心情豁达开朗了。 而林慧怡又有不同，她不信药方，却并没有急于求子的欲念，反而是一种完全平和的心态。 两种情况，都是在同时具备身心双重有利条件作用，才得以出现怀孕的结果。 “啊？”张德妃惊呆了，不知不觉地凑得更近。 林慧怡见此捂嘴偷笑了一下，才凑到她的耳边窸窸窣窣地说了几句。 “唉，看来还是全凭运气。”张德妃听后只叹息着。 林慧怡揉了揉她的肩膀，笑道：“你也别伤心。佛哥儿虽不是你生的，却是你亲手养大的。 大家都看在眼里，他是个孝顺孩子，以后定会接你出宫奉养，断不会叫你缺了含饴弄孙的乐趣。” “有你这个将来太后开口，那我可就放心了。”张德妃听得眼睛眯起，对晚年生活充满向往。 “只是苦了妙音儿了，以后有两个婆婆，日子可真是难过。”林慧怡既是调笑，也是试探。 毕竟郑夫人素来爱较劲儿，从宇文叙和蓟妙音结婚以来，也不是没折腾过儿媳妇的。这还是在分居两地，日常见不到的情况下。 要是日后婆媳三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还不知道蓟妙音会有多少气受呢！ 她还是趁早给张德妃提个醒儿，为蓟妙音那孩子留个帮手。 张德妃是哪儿样的人，岂会看不出来，当即就斜了她一眼，道：“你还来试探我？但我才不是郑梅香那个老婆子，折腾媳妇的事我可不干。” “我不是也怕，到时候你顾忌郑姐姐的身份不愿让佛哥儿为难，放任她欺负妙音儿嘛。”林慧怡赔笑道。 张德妃叹了一声，说：“你是多虑了。佛哥儿虽然是孝子，但他很清楚亲娘是什么德行，会护着妙音儿的。” 跟着她又提了几句，宇文叙维护妻子，甚至顶撞亲娘的事。 这些事林慧怡不知道，但身为养母的张德妃却很清楚，足以说明她在宇文叙心中的地位。 林慧怡摇头叹息：“这俩孩子。估计也是怕皇上知道了训斥郑姐姐，所以才不敢声张。” “所以你尽管放心，他们夫妻好着那。”张德妃眼底含笑。 “嗯。”林慧怡笑着应了，继续和她讨论尚食局的事务。 而另一边，陆贵妃也打听到了黄淑的坐胎神方。 但她弄不到方子，只好求上了养母：“娘，您帮帮我，想办法从皇后那儿弄来那个坐胎神方吧。” “什么坐胎神方？我怎么没听说过？”黄姥姥眉头紧皱地看着她，对她的话表示深度怀疑。 陆贵妃于是将她打听来的消息，仔细说给养母听，还说：“娘，为了我的将来，您就帮我这一回吧。” “我在宫里行医问药这么多年，可从没听过这种有奇效的方子，定是有人说来骗你的。” 黄姥姥看着为了生儿子，几近走火入魔的养女，严肃地规劝：“若真有，太医院早就公布出去，给那些无子的皇亲贵胄们使用了。还会藏着掖着，眼看着他们绝嗣？” 她恨铁不成钢，又问：“你已经有了芽儿，硬要个儿子究竟做什么？不是折腾自个儿的身子吗？” “娘，我是真的很需要，您就帮帮忙吧。”陆贵妃又不能直说自己的目的，只能下跪来祈求养母的怜惜。 “这件事我不会帮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黄姥姥狠了狠心，直接站起来就要走，但想了想又折返回来。 “我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但我绝不会同意，这是为了你好。” 说完，她就快步跑出去，生怕养女追上来，自己会忍不住答应帮她。 而陆贵妃却清楚养母的脾性，没有追上去，但她是不会放弃的。 “看来只能想别的办法了……”她垂眼盯着地毯纹路，半晌后突然抬起头：“赵丽妃！” 第710章 戏弄 林慧怡打从知道了陆贵妃寻求生子药方的消息，就给各衙门递了信儿，让他们一有风吹草动就来告诉她。 不过，首先找上来的却不是她意料之中的太医院或司药司。 “你是说，陆贵妃求子的主意打到你这儿来了？”林慧怡眉梢微挑，看着眼前的妇人。 瑞贞与她十分娴熟，坐在炕上也不拘束，只点头应答： “正是呢！我也觉得奇怪，虽然金花是用了那个药方才有的敦哥儿，她能打听到也不稀奇。只是我却想不通，她为什么不去找太医院或是司药司要？” 瑞贞是从前赵丽妃身边的常在女官，情义非凡。故而在其薨后，就转到其子靖王宇文敦名下服侍。 林慧怡想了想，只道：“她前不久不是请黄姥姥过去了一趟吗？多半就是没得到养母的帮助，又担心被我们知道，所以只能打起你的主意了。” “可我也不像是会帮她的人吧。”瑞贞合上盖碗，一脸疑惑地问：“难道我看起来有那么傻？” “兴许就是看你平常大大咧咧，她觉得有套着话的机会。”林慧怡忍不住笑了两声，将果盘朝她推了推，又道： “更何况，当初贴身伺候金花的宫女，只有你还在宫里了。她就是想找别人不也没法儿嘛。” 至于那些不得近身的宫女，能知道宇文敦怎么来的人，估计少之又少，找她们也达不成陆贵妃的目的。 “那我该怎么办？直接说不知道吗？”瑞贞磕着瓜子，眼睛倒一直盯着她。 林慧怡闻言嘴角微勾，一双眼睛好似流光溢彩一样回视，说道：“那不就没戏可看了？” “你不会想我把药方透露给她吧……”瑞贞看得有点儿无语，剥瓜子的动作顿住。按她的想法，让底下人闭紧嘴，表示没这个方子不就行了。 “告诉她也无妨，反正她是不会轻信的。”林慧怡弹掉指甲上的瓜子碎屑，哼笑道：“只是这样就不好玩儿了。” “那你要我怎么做？”瑞贞知道她肯定心里早有了戏耍陆贵妃的对策，也不瞎操心，就问清楚自己的任务。 “你就装傻充愣，假装不知道她的意图，一直吊着她就行了。”林慧怡靠回软枕上，笑眯眯地回答。 “明白了。”瑞贞点点头，忽然想起自己本来是打着给她汇报宇文敦近况的旗号来的，索性又待着和她聊了会儿才走。 等她走了，林慧怡让彩月端来热水洗手，一边跟她叮嘱：“去跟路司药知会一声，让她安排一个可靠的医女，把药方透露给陆贵妃。” “就是把真的给她了，她也肯定会检查真伪。可那就是个补身方子，她肯定不会信，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彩月不太理解。 林慧怡擦干净手，让菊英端出去，才回答我的问题：“因为我想趁此机会，把这个药方摆到明面上来。” “知道这个药方存在的，肯定不止陆贵妃。那天张姐姐跟我提及，我才醒悟，这个药方不能再这样遮遮掩掩下去了。” 她喝了口茶，接着说：“像张姐姐那样淡泊的人，对这个药方都会有异样的情绪，何况其他人呢？ 但我自己冒冒然提到明面上来讲，总觉得不太好。所以干脆就推着陆贵妃向我逼宫，让所有妃嫔都清楚这方子究竟是什么。” 当时，张德妃提及这个药方，眼中还是含有一丝不快的。毕竟在她们眼中，自己有这等奇方却个人独占，让这些老姐妹无儿无女，实在是不地道。 话不讲清楚，好姐妹尚且会如此，何况那些本就不服她的妃嫔。若是知道有个坐胎神方，那还不敞开了跟她闹？ 真到那个时候，林慧怡就是把嘴说破天，也不会有人信她拿出来的真方子，只是个养身方儿。 所以，她才决定要借陆贵妃之手，彻底公布这个方子。 “然后顺便戏耍一下陆贵妃？”彩月却看透了她底下的心思。要公布药方还不简单，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肯定是另有所图。 林慧怡了然一笑，应道：“戏弄一下而已，比起她犯的事儿还不算什么。” “知道了，我这就去安排。”彩月无奈地一摊手，脚步轻快地走了。 那边陆贵妃没几天就从司药司一个掌药的手中拿到了药方，说是路司药亲手写下来的，绝对可靠。 她半信半疑，自己看不明白，只得又把养母请了过来。“娘，您快帮我看看，这药方可是真的有坐胎的效果？” 见她还不死心，黄姥姥气得瞪了一眼，却又无奈地拿起药方帮她检查。 “人参，川穹，地黄……”她念了几个药材名字，再一细看，便直接了当地说：“这就是个补身滋阴的方子，对女人有大好处，但并不是你想要的坐胎药方。” “竟敢骗我！”陆贵妃一个怒气直冲天灵盖，就口不择言起来，当着养母的面暴露了凶相。 “你想干什么？人好心给你弄来的，你还要报复人家不成？”黄姥姥眉毛一横，对她怒目而视。 “娘，你误会了，我没……”陆贵妃当即一副认错的模样，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养母打断：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这世上就没有你要的那种吃了一定怀孕的药方，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娘~我现在相信了，肯定听你的。”陆贵妃也不再跟她争执，只嘴上顺从地哄着。 她心里还是打定主意，要从赵丽妃的旧人身上入手。 于是，陆贵妃的人就三天两头地找瑞贞攀关系，时不时就跟她打听赵丽妃的过往，再旁敲侧击地想套出那个药方子。 瑞贞按着林慧怡的吩咐，只一味地豪爽相谈，把赵丽妃以前的有趣事说了个遍，却一句也不提宇文敦的来历。 直到林慧怡告诉她时机成熟，瑞贞才状似不经意一样，随口提了句：“当初，丽妃娘娘还是听了皇后娘娘的话，跟废后娘娘要的生子药方呢！” 那奉命来套话的小宫女一听来了精神，就抓着她不放，话里话外都在追问药方的事儿。 瑞贞再假装发现了她的别有用心，当即那人赶走，从此以后再不搭理，对赵丽妃的事也三缄其口。 陆贵妃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差点儿气得打上门来。 “现下我的行迹是暴露了，皇后肯定也知道我在找什么，那就干脆放手一搏好了。” 她咬了咬牙，愤愤地做出了决定。 第711章 药方 陆贵妃动作很快，第二天清早请安之际，她就把这事儿摆到了一众妃嫔的面前。 而林慧怡早就等着她狗急跳墙这一步，应付起来完全不慌不忙。 由于林慧怡还懒得动弹，这几个月的晨昏定省都是走走过场，大家见个面喝杯茶聊几句就撤。 于是，当林慧怡叫了散，众人正打算行礼告辞，却看见陆贵妃一反常态地跪到了大殿中央，还神情戚戚的时候，都愣在了原地。 “皇后娘娘，妾身斗胆，有一事相求，望皇后娘娘成全。” 一群或站或坐，不知该如何应对的妃嫔，就这样看着她。 嚯，这就来了。林慧怡早有准备，面上却不显，只是笑盈盈地看她，“究竟什么大事，要贵妃如此礼拜恳求，快说吧。” 她话是说得温柔动听，却并不叫陆贵妃起来。喜欢跪就让她好好跪着吧。 其余的妃嫔见状，都不约而同地坐回了原位，手脚放得极轻，生怕发出动静被请出去，从而错过一场好戏。 这场戏的两位主角儿，林慧怡和陆贵妃却都没分心给她们。 “皇后娘娘，妾身听闻您有一个极其神奇的方子，有坐胎生子的功效，所以特地恳请娘娘施恩。” 陆贵妃这话一说完，座中的一干妃嫔神色各异。 有的早有听说过这个奇方子，只是一直没有办法弄到手，这会儿听她开口，便想着怎么分一杯羹。 而更多的则是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儿，特别是才进宫没几个年头的新人。 操美人就是其中之一，她去年才进宫，年纪又小，还没侍寝，这些事儿也就没人和她说。 因此，她头一个发出疑问：“这世上真有吃了就能生孩子的药方吗？” 不等两个主角儿发话，有心要将药方从林慧怡手上逼出来的羊婕妤，立即回答了她： “未必真有奇效。只是我确实听说，皇后娘娘是吃了从前废后给的方子，才接连怀上衡国公主和太子殿下的。” 她还是不敢表现得太直白，免得后路没铺好，倒被林慧怡恨上了。 “竟然是真的！”操美人视线一转，看着林慧怡眼热起来。 虽然她年纪还不大，但宇文晟却越来越老了。万一哪天他驾鹤西去，自己没有孩子依靠，晚景就凄凉了。 所以，她也开始未雨绸缪了。最后拿到这方子，争取一发即中，一举得男。 童修媛经过河粹嫔一案，被陆贵妃救命之后，也算是她的铁杆队友，因此立刻补充： “听说从前的赵丽妃，也是吃了这个药方才生的靖王呢！成功案例比比皆是，硬要说没效果才是蒙人那！” 她跟林慧怡结了死仇，因此说话可不客气，直冲高座上的林慧怡而去。 裴恭妃本来还不信陆贵妃的话，但见周围众人都谈论起来，老人们也是齐齐点头，也不得不相信真有其事。 她眼珠一转，也起了心思，便道：“若真有这等奇效，皇后娘娘自个儿捏在手里可不好，不如放出来，让大家都尝个甜头。” 林慧怡没有急着阻拦，放在引枕上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看上去好像漫不经心，却又给某些人她此刻着急上火的假象。 乔雍妃虽然已经已经有了个儿子，去年还小产了一回，但小孩子夭折的情况太常见了，她可不嫌后路多。 不过，她心眼儿更多，只说：“皇后娘娘向来仁厚，若是有这种奇方，岂会独享？再者，与娘娘亲近的姐妹众多，可也不是人人都有子女的。” 她这话实在用心险恶，表面在为林慧怡开脱，实则是暗指林慧怡独吞药方，连好姐妹都不共享。 沈容华虽然对生孩子没兴趣，却对搅混水兴意盎然，便插了一脚进来： “是啊，除了庄贵妃娘娘喜讯不断，就是皇后娘娘百般疼爱的好妹妹姚姬，入宫二十年也没有过孕信呢！” 因而一众妃嫔又将焦点转移到了，与林慧怡交好，却未曾有孕的人身上。 张德妃、大昌妃这种高位她们不敢惹，却并不放过杨容华、姚姬、顾贵容等人，话里话外地挑拨。 林慧怡一眼瞧见顾贵容，忽而想起去年她禁足其间，莫充容所生的皇二十三女蔚国哀公主被猫惊吓夭折一案。 据姐妹们推测，顾贵容很有可能倒向了陆贵妃，并在此案中充当了推波助澜的角色。 此刻，她在众人逼问围攻之中，不似杨容华等人那样坚决为林慧怡辩护，一副支支吾吾的模样。 林慧怡眼一眯，对她升起更多怀疑，于是出声打断热闹的众人： “陆贵妃，你荣宠不断，不说已有了芽儿，近年也几次有孕，何必再寻这些偏方求子？” 众人都知道原因何在，但也知道不能挑明，于是都等着看陆贵妃怎么接这话。 陆贵妃虽然没说出她们想要的答复，但也没让大家失望。 只见她又拜了一拜，才娓娓道来：“回皇后娘娘的话，妾身虽有芽儿，但宫中仍有别的姐妹未有子嗣。” 说着，她向后指了指顾贵容，又说：“妾近来与顾妹妹相处甚佳，常闻其叹惋无子无靠，心里着实不好受。偏巧又听说娘娘手头有一奇方，所以才特地恳求娘娘恩典。” 陆贵妃这话就是彻底把顾贵容绑到自己船上了。或许是看出顾贵容左右摇摆的态度了吧。 林慧怡瞥了眼脸色陡变的顾贵容，无奈笑道：“你说的也确实是天下女子所关心的。我确实应该为大家解难才是……” 众人一听她这么说，纷纷激动兴奋起来，好像大胖小子们已经在眼前跟她们招手了。 谁料她顿了一瞬，紧接着话风一转：“如果我真有这种神奇药方的话。” “娘娘！”熬了十几年的佟婕妤，好不容易看见一点儿希望的光亮，却又被一下熄灭，顿时慌乱地惊呼出声。 “皇后娘娘这是不肯将好东西分享给诸位姐妹了？”裴恭妃脸色沉了下来，眼角都带着火气。 童修媛适时地在火上浇了瓢油：“看看看看，就这还大度仁德，还贤后呢！有了这种造福百姓的好东西也不愿拿出来，眼睁睁要你们晚景凄凉呢！” 第712章 禁闭童修媛 打从河粹嫔被童修媛设计害死，还没得到公正的处置以后，林慧怡对她就是万般的不耐烦，一点儿面子也不想给。 这会儿见她还敢如此嚣张，直接冷哼了一声，道：“童修媛莫不是自以为有了靠山，时时为你求情免罪，就能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吧。” 她眼睛微眯，狭缝中迸射出一股精光，直直刺向童修媛，跟着话里也透着寒意，“谁允许你在这里大放厥词的？” “童修媛言辞无礼，实犯污蔑皇后之罪，理当严惩。”负责宫正司的大昌妃睨着童修媛，嘴角带笑。 童修媛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有陆贵妃撑腰，林慧怡也轻易杀不了她，还不如放肆一点儿呢！ 因此她毫不畏惧，直剌剌地站起来指着林慧怡讥讽道：“拿这些虚东西吓唬我？我又没说错！ 她林慧怡要真是仁德贤后，那就把药方拿出来跟大家共享啊！连她的狗腿子都分不到一星半点儿，这大度之名从何而来呀！” 一众人都被她这般疯狂的话吓得呆住。 林慧怡眉头跳了跳，正打算教训教训她，却被旁人抢了先。 她只看见眼前一道白影欻地划过，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童修媛哀叫一声，随即一边捂着肚子，脸色发白地一边连连后退。 与此同时，瓷器砸在地上的碎裂声响起。她看过去，才明白那道速度极快的白影，竟是一个白瓷茶托。 林慧怡心下一惊，立即看向了仍旧淡定悠闲地喝着茶的大昌妃。 她看上去好像什么也没做，只是众人全都看见，桌上的茶托不见了，在她手里的只有茶碗和茶盖。 霎时间，除了童修媛时不时发出的抽气呻吟声，殿内再无杂音。众人全都怔怔地看着这位，隐匿于一众闺门秀女之间的武林高手。 “都看着我做什么？”大昌妃喝完了茶，淡笑着将茶盏放下，自顾自地和林慧怡说话：“姐姐，今儿是什么茶我竟从没尝过，但这味儿倒极合我的口。” 林慧怡被她问得又是一愣，缓了一缓才答道：“是安南进贡的，好像叫莲漫？其实就是用莲花弄的熏香茶。” “哦，竟是从这般远的地方来的，怪道我没见过呢！”大昌妃笑了笑，又道：“这茶我很是喜欢，可否厚着脸皮跟姐姐讨要一些？” “这么点子东西哪儿用你这般郑重，等我包一盒子给你。”林慧怡也像是忘记刚刚发生的事，与她说笑起来。 但童修媛挨了打，动手的还是向来被她瞧不上的破落户大昌妃，当然不愿就这么罢了。 她恨恨地揉两把伤处，声音尖利地说道：“众目睽睽之下，大昌妃动手伤人违反宫规，人称公正严明的皇后却看也不看，只顾着和凶手谈笑！好一个大渝贤后林慧怡！” “放肆！竟敢直呼皇后娘娘名讳！”向安娘厉声喝道。 “叫了就叫了，你有本事治我的罪啊！”童修媛啐了两口，跟着跟疯子一样连声叫嚷着：“林慧怡！林慧怡！” 挑衅的态度是明明白白。 林慧怡抬手制止愤起的向安娘等人，冷笑着看她，道：“童氏，你是觉得我治不了你，对吧？” “你当然能治，毕竟屈打成招，滥杀无辜你又不是做不出来？”童修媛梗着脖子与她对峙。 “哼，河粹嫔怎么死的，人尽皆知，别以为有人在皇上面前颠倒黑白，你就真的无罪了。” 林慧怡说着眼神一冷，随即招呼：“来人，童修媛得了疯病胡言乱语，即刻押送回去，在病好之前，谁都不许去打扰。” “光凭这样你就想关住我了？”童修媛挣扎着，不许宫人靠近。 “给你台阶不要是吧，那就怪不得我了。”林慧怡勾了勾唇角，“童修媛出言不逊，举止轻浮，命其禁闭于本宫，日受掌嘴笞仗之刑，以待礼仪周全之时。” 陆贵妃听完脸色一变，当即出声求情：“皇后娘娘，童修媛确实是病了才会言语冲撞娘娘，请您高抬贵手，从轻发落。” 每天既要掌嘴，还要受杖刑，而且林慧怡还不会手下留情。这样折腾下去，不出两个月，童修媛估计不死也残废。 她倒是不心疼童氏，不过是想保住一个有力的打手罢了。 “陆贵妃和童修媛可真是一对儿好姐妹呢！”林慧怡轻笑两声，斜眼看着她，一边笑道： “你在御前面子大，连死罪都能开脱。这么一个小小的惩戒，想来也费不了什么口舌的哦？” 陆贵妃脸色微变，略思忖了片刻，方才回话：“皇上不过碍于情面才理会妾身一二罢了，论面子自然比不得皇后娘娘。” “你太谦虚了。”林慧怡轻叹一声：“今儿我给了童修媛这样的处置，只消你去一趟建章宫，她就能无罪释放了。 唉，干脆我现在就送你去吧。省得你待会儿再跑一趟，也省得童修媛受罪，你道如何呢？” “皇后娘娘的裁定必定公允，妾身岂敢在皇上面前胡说，您实在说笑了。”陆贵妃听出了她的意思。 现在她只有两个选择，一是马上去建章宫给童修媛求情，但这样她就得暂时放弃逼迫林慧怡拿出药方了。 她不需要考虑，还是尽早拿到药方生下儿子最要紧。至于童修媛，就让她暂且受几日罪吧。 “既然陆贵妃都没有异议，那就赶快将童修媛送回去好好学学规矩。”林慧怡不再看她，冷声吩咐宫人。 “今日闹了这么一出，我实在是累了。皇后娘娘，不如就散了吧。”大昌妃打了个哈欠，起身要走。 林慧怡却出声制止：“不急，咱们再唠几句，你且先坐下。” “好吧。”大昌妃捉摸不透她的意思，只得乖乖坐回去。 陆贵妃原本还心有疑虑，但仔细观察了林慧怡的表情，还是确定自己的逼迫计划起了效果。 她这是扛不住要把坐胎药方拿出来了。陆贵妃心里有点儿得意。 林慧怡放下茶盏，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才慢悠悠地开口： “我知道陆贵妃起了这个头，你们不弄个明白是不会罢休的。索性我也打算开诚布公，免得日后再生事端，坏了我与你们的情分。” 她顿了顿，又是重重一叹：“不过，我也着实没有什么百试百灵的坐胎生子药方。” 第713章 公布药方 满座妃嫔听了尽是哗然，摆明了都是不肯相信林慧怡这话的。 裴恭妃更是直言：“都到这个时候了，皇后还是要拿这种话来糊弄搪塞我们吗？” “你们稍安勿躁。”林慧怡不紧不慢地招了招手，才接着说：“我确实没有坐胎药方，因为当初黄娘娘给我的，就是一个补身滋阴的药方。” 说到这儿，她听了一下，才继续说：“而且，这个药方，其实在座的姐妹，大多都是吃过的。” “什么？” 除了知情的那几个姐妹，其余妃嫔都跟被热油溅了一样，炸得坐立不安。 林慧怡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陆贵妃，见她神情又惊又疑，才轻叹一声，解释道： “虽然那方子没有坐胎生子的效用，但给诸位姐妹补补身子还是极好的。所以我便在辅佐孝洁皇后主理宫务之时，跟太医院提出，将药方分享给大家。” “这怎么可能呢！”“我从没有吃过什么补身子的药啊！” 众人仍旧怀疑，但其中的某些人却已经从记忆里搜寻出了这段历史，只是还不确定，只得等着她的后话。 “你们大可以仔细回忆一下，是不是曾有太医跟你们推荐一个药方，说是吃了滋阴补气，有助于生育的？” 早在赵丽妃打听到药方开始，林慧怡就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在掌权之后，立即将药方拿出来让太医劝说她们服用。 至于用不用，那就是她们自己的事了。她能做的已经做了，可不能逼着人吃药。 这下所有人全都想起来了。 有吃了药，运气好真的怀胎生子的。也有吃了药却仍旧没有孕信光临的。还有心有疑虑不肯胡乱吃药的，例如哈贵容和柴御女两个精通医术的。 第一种人此刻知道了内里真相，对林慧怡自然心生感激。像权夫人、程懿妃、完颜嘉妃等都是千恩万谢， 第二种人占大多数，则是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原来不是皇后独吞神方，而是她们确实没有儿女缘。 像刚刚十分着急的羊婕妤、佟婕妤等人，此刻全都熄了火，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呆呆地坐在那儿，看得让人可怜。 至于第三种人，此刻多数心里还是懊悔的。即使有人吃了也没用，但她们却总觉得自己是特殊的，觉得自己当初要是吃了兴许早就儿女成群了。 有的人还抱有一丝侥幸，打算回去再试试这药方子，指不定时机到了就有了呢？ “皇后娘娘，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反而这样偷偷摸摸的……”陆贵妃心里还有怀疑，着急使她一时没有注意自己的语气。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立即给自己找补：“妾身不是怪罪娘娘，娘娘肯将这等好方子与姐妹们共享，实属大恩德。 只是，直接告知大家，让我们坚持服用，岂不是更省事，也让姐妹们都记住您的恩德？” 她的话瞬间又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疑问再度占据她们的心头。 “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林慧怡看了看她们，轻笑着说：“初时黄娘娘给我的时候，也骗我是坐胎药方的。 后来我问了太医才知道，备孕坐胎，心情也很重要，必须要戒骄戒躁。所以不能直白说明，只能在你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服用。” “唉，我倒是看开了。这命里有的，都用不着吃什么药方。命里要是没有，你就是求编满天神佛，吃遍天下偏方，也不会有的。” 张德妃看着后头几个沮丧的妃嫔，叹道：“那药方我吃了好几年，也未见有效。这都是命，顺其自然吧。” 她以妃嫔中年纪最长的姐姐身份开口，十分有说服力。 因此，那些进宫多年，偏方用尽也没有成果的妃嫔，从此彻底熄了怀孕生子的心思。 林慧怡瞧见有些人还在怀疑，便道：“这事儿太医院、司药司都有记录，你们大可以去翻翻，或者拿药方去对应。” 说着，她就招呼彩月将一张张药方分发给众人。 看到这里，陆贵妃才恍然，原来林慧怡早已知晓自己的意图，准备如此充分。那个瑞贞一直都在演戏耍她玩儿！ 她气得咬牙，但也接过了那张药方。不管是真是假，吃了再说。以前她担心林慧怡背地里做手脚，所以压根儿没听太医的推荐。 兴许，第一次用这个药方，对她会有效呢？ 可等陆贵妃仔细看完药方，整个人都愣住，呆若木鸡。 “这……”她不禁轻哼出声。 “怎么，陆贵妃还有什么问题？”林慧怡明白她反应过来了，转头看过去，整个人都带着浓浓的笑意。 陆贵妃被她的笑脸晃得眼睛都要瞎了，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没，没有。” 这个药方，跟她之前从司药司拿到的，一模一样！ 原来不是拿假的骗她，这就是真的！这整个都是林慧怡设计出来整她的！ 真是气死她了！ 陆贵妃脸上的微笑都快支撑不住了，面皮僵硬即将扭曲。 林慧怡看她那气得不轻的样子，心情舒畅得很，随意说了两句就把人都遣散了。 “她这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啊。”菊英趁着黄姥姥被陆贵妃请走，无所顾忌，直接笑出了声。 “只是把药方跟她，万一她吃了真有效用呢？岂不是助她成事，还便宜她了！”梨花认真思考过后，提出了这样的忧虑。 “药方的事被她挖出来了，就没办法糊弄过去，方子肯定是要给她的。至于她要是真成了，那就是天意如此。”林慧怡只道。 陆贵妃也是不愿服输的人，她再一次跟养母确认过这个药方的作用之后，立即就让黄英去抓药。 “你现在心浮气躁，急于求子，就算用了这药，也未必能如愿。”黄姥姥见她执迷不悟，再联系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点一滴，也就猜出她做了什么。 “我还是希望你安守本分，与皇后娘娘修好。否则你犯下的罪行，就算有我的薄面，娘娘也不会容你！” “娘，我不过就想要个皇子，凑成个‘好’字罢了。您就不要多想，等着抱外孙吧。”陆贵妃勉强算是达成目的，对养母敷衍着。 好容易把人哄走，她拿着那张药方，忽然嘴角勾起，轻声呢喃：“皇后，你摆我一道，那我自然也要敬你一杯才是……” 第714章 鸣鹃出宫 “你确定杨氏之前也没怎么用过那个方子？”陆贵妃眼睛没看面前的黄英，自顾自地捧着手炉取暖。 黄英点点头应答：“我打听清楚了。这药杨容华只吃了几回，见没效果就另换了方子。这回又打算长久地吃着。” 说罢，她忽然冷哼了两声，讥讽着：“这杨氏居然还有如此念想，我看她纯属就是做梦！” “她年纪比我小多了，身体又一直强健，有这个心思再正常不过，兴许她是个有后福的也说不定。” 陆贵妃嘴角微勾，打断黄英的咒骂，吩咐道：“你去知会杨氏一声，就说我也打算用这个药方试试，让她不用再多费一遍事儿，我这里一道配了一起煎熬就是。” “你这么做是为什么？”黄英不解。 这种补药可是在份例之外的，除了帝后两宫，谁要吃都得自个儿花钱抓药。她更不愿多花这点儿药钱。 “哼，皇后送了我这么大的礼，我自然也要帮杨氏一把，给皇后回礼咯。”陆贵妃笑盈盈的。 黄英当然听出这礼不是什么好东西，便也不再追问，直接出去传话。 对于陆贵妃的“感激”之情，林慧怡还不清楚，她正忙着另一件事。 “鸣鹃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她看着冼良人，一脸严肃。 冼良人轻叹一声，“嗯，除了严刑逼供，威逼利诱等等法子我都试过了。她就是一口咬死了，受谢姐姐指使，自己是上当受骗了。” 没错，林慧怡仍旧对蔚国哀公主夭折一案心怀疑虑。她并不相信指使鸣鹃训猫杀婴的凶手会是谢顺仪。 并且，综合考量当时陆贵妃的反应，以及顾贵容的奇怪举动，她有理由怀疑，这件事原是陆氏的手笔。 至于为什么最后罪名栽到了谢顺仪头上，似乎并未完全按陆氏的阴谋发展下去，还需要进一步查证。 只是谢顺仪已经死了，骨灰都撒进了枯井。其他跟着的宫女又什么都不知道，完全帮不上忙。 她的怀疑对象陆贵妃那儿不好查，顾贵容也要死了不说。所以她们只能从最关键证人——鸣鹃身上着手。 因此，原本在结案之后就得立即出宫的鸣鹃，被强行留到了现在。 然而，事关性命，鸣鹃是死都不肯松口的。 “既然问不出来，那就别问了。无故滞留在宫里半年多，之前还可以找借口搪塞。现在我重新管宫，必须得把她逐出去了。” 林慧怡脸色微沉，一边说一边思考着该如何顺藤摸瓜，将幕后真凶揪出来。 冼良人咬了咬唇，问了一句：“要不把她送回谢家？本来就是谢家的奴婢，被姐姐送给我使唤的。” 林慧怡闻言沉默了片刻，才无奈回答：“送回谢家她多半就活不成了。只能派人跟着，还不能跟得太紧，否则她就没办法跟凶手接头。咱们引蛇出洞的计策也就无效了。” 谢家知道谢顺仪之死的内情，对于鸣鹃这个忘恩负义的奴婢，他们多半不会手软。 但严刑拷打出来的证词，无法取信于宇文晟，甚至可能造成反效果，所以绝对不能把鸣鹃送回去。 “可是不紧跟着的话，万一被她跑了，或是被凶手灭口，那该怎么办？”冼良人又焦虑道。 “这确实是个难题。”林慧怡脸色愈沉。 她想了又想，最后只得敲定引蛇出洞的计策，“至于她是否会逃跑灭口，就只能赌一把了。” 冼良人也没有办法，只跟她提议：“娘娘，跟踪她这件事，不如就交给谢家办吧。反正也是她们家的事。” 若不是冼家早就没人，不然她就让自己娘家上了。 她进宫后受皇后照拂颇多，却一直也没帮上什么忙。这次希望谢家努点力，别让皇后对他们失望了。 “也好，正省了我的人手。”林慧怡稍一思忖便答应了，毕竟她在宫外的人手也不多，能省就省吧。 陆贵妃在宫外的爪牙她还没找到，这才是重点任务。 确定了方向，她便说：“你先回去，叫鸣鹃收拾东西，等我这边手续办完就把她赶出去。” 跟着，她又向司言司传了道旨，命谢家人明天进宫。 冼良人跨进翠微宫的门，就瞧见了带着儿子出来望风的乔雍妃。 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妾身参见雍妃娘娘。” “妹妹不必多礼。”乔雍妃看了她一眼，见她要走又状似无意地问起：“妹妹这是去哪个姐妹处玩儿了？” 冼良人心念一动，警惕地想了想，干脆铺开了说：“妾身刚从凤仪宫回来，确认了鸣鹃的去处。” 但面前之人却好像只是随意问问，一边哄孩子，一边叹道：“也是，这案子都过去大半年了，她是该出去了，留在宫里也惹人嫌话。” “娘娘说的是，过几日就轰她出去。”冼良人不明所以，应了一声就往自己的居所走。 而留在原地的乔雍妃，嘴角却扬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收到消息的鸣鹃心中惴惴不安，索性大哭起来：“娘子，好歹主仆一场，您千万不能把我交回谢家，否则我死无葬身之地啊！” 她其实并没有多想出宫。毕竟留在宫里还有人庇护，陆贵妃没法儿隔着大老远弄死她，但出了宫可不一样。 想到陆贵妃的手段，她不由得颤了颤。 之前为了蒙骗林皇后和冼良人，她才装出想出宫的样子。现在真要出去了，她该怎么办？ 虽然那人说外面早就有人接应，但是万一陆贵妃抢先抓到她了呢？ 想着想着，她就打算抱住冼良人的大腿哭求。 但冼良人如今不信她，对此表现得十分冷漠，直接退后一步，“这些事不是你我能做主的。你若是没做亏心事，自然也不必害怕。” 说罢，她抬脚就走出了下房。 没一会儿，长安宫的陆贵妃也收到了这个消息。 她狠狠捏住了茶杯，咬牙切齿地命令黄英：“派人守着，想办法把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掳走，再好好儿问清楚，究竟是谁指使的她！” “是。”黄英答应了一声，立刻动笔写信，随后通过几个线人，悄无声息地躲过盘查传递出宫。 第715章 人不见了 林慧怡这边召见过谢家女眷后，顺利说服了谢家，暂时放弃捉拿鸣鹃的打算，选派人手跟踪其揪出幕后凶手。 不过明面上，她给出的说法是，鸣鹃所作所为实乃大义灭亲，谢顺仪恶行证据确凿不容抵赖，严禁谢家打击报复。 这样在明面上制止了谢家的行动，但也给他们偷偷跟踪鸣鹃留了余地，才不会引人怀疑。 鸣鹃的事暂时告一段落，林慧怡又开始为顾贵容苦恼起来。 顾父与林父也有私交，她和顾贵容从前关系尚可。她是否真的参与了谋害蔚国公主至今仍是未知。 但看昨日陆贵妃的举动，顾氏又是的确投靠了她的。 这就让林慧怡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处理顾贵容了。 于是，思来想去也无果之后，她再一次上门，要当面和顾贵容促膝而谈。 “你没有什么要和我吗？”她坐到炕上，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还想再给她一次解释的机会。 “我没什么可说的。”顾贵容对她的到来并没有感到惊讶，从昨天陆贵妃的行动就能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现在才能如此冷静。 “你没有吗？”林慧怡无声地叹了口气，再抬起眼看她的时候，已经不复刚才的温柔，取而代之的，则是冷硬。 她肃着脸，不怒自威，道：“可我有很多话要问你。” “娘娘但问无妨。”顾贵容微微垂着脑袋，没有与她对视，表情淡淡的，声音也是淡淡的，似乎对方谈的与她无关一般。 “什么时候。”林慧怡没有生气，仍旧冷静地盘问。 即便她这话没头没尾，顾贵容也听得明白她在问什么，却仍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太早了，记不得了。” “是她先找上你，还是你主动找的她？”林慧怡忍了忍稍稍上浮的怒气。 “既是她找的我，也是我找的她。”顾贵容给出的回答云里雾里。 林慧怡抿了抿嘴角，又问出了最重要的一点：“为什么？是我亏待你了吗？” “与谁都无关，是我贪心不足，又不愿意向你卑躬屈膝，就只有找别人了。”顾贵容脸上并无悔意，只是陈述这件事实。 林慧怡听到这儿，怒气彻底压不住了，眼睛直直地盯着她，逼问：“卑躬屈膝？我何曾要你对我卑躬屈膝过？” 顾贵容脸上的表情总算有了变化，她叹息着：“以前你和我是平等的，我们来往随心而走。 可是后来你成了皇后，而我还是妃妾，而且是低级嫔御。我再亲近你，好像全是为了求得好处恩典，卑躬屈膝。” “原来是因为这个，我说从什么时候开始能，你就不常来了。”林慧怡听后心里也不是滋味儿，苦笑两声。 “那一次，我来凤仪宫，试探你的想法却被拒绝后，我就知道我没有别的路可选了。”顾贵容没有回应她，继续说着。 林慧怡一愣，仔细回想了一下，才明白她说的是哪一次。 然而她确实不曾有过那些想法，对顾贵容这些姐妹更是如此。她以为，她们之间的感情必须是纯净的，不掺入任何的情爱杂质。 可是她没想到，顾贵容的思路竟然与自己的截然相反。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还想问什么，就问吧。估计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咱们俩坐在这里，促膝长谈。”顾贵容渐渐靠了下去，神情平淡。 林慧怡勉强拾掇好心绪，循声追问：“我问你，小灵儿之死，你参与了多少？你究竟，有没有害过人？” “害人？我都投靠了陆贵妃，如何没害过人呢？这宫里，谁没有害过人呢？”顾贵容讽笑一声，看上去竟有几分疯癫美人的品格。 林慧怡面色沉了沉，好半晌才再度开口：“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生病进南宫休养……” “你还想饶恕我么？”顾贵容笑容有些扭曲，看着她眼睛里闪着光，“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心慈手软，妇人之仁。” “这不是妇人之仁，只是给你一次恕罪，然后改过自新的机会。”林慧怡反驳道。 “我选二。”顾贵容全然不听。 “既然你一意孤行，我自然也不能姑息养奸，不能再让你的手沾染鲜血。”林慧怡见她执迷不悟，只能硬起心肠，说完这话，便起身离开。 “好啊，别再饶恕我了……”顾贵容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看着晦暗不明的卧房，幽幽地说着。 “姐姐，你要怎么处置顾贵容？”彩月扶着她回到椒房殿，知道她心里难受，却也无法抚慰。 “想办法把她关起来吧。”林慧怡轻轻说着。 确实不能再让顾贵容沾染血腥了。 但林慧怡这边还没寻到好的由头将困住顾贵容，冼良人就急急忙忙带着坏消息过来了。 “娘娘，谢家传来消息，鸣鹃不见了！” “不见了？是死了，还是跟丢了？”林慧怡猛地抬头看向她，神情凝重。 “她是死是活目前还不清楚。谢家的信上说，今日一早鸣鹃像平常一样出门买菜，结果正赶上大集，市场人多，他们全都被人绊住了。等脱身才发现人不见了！”冼良人赶忙把信交给她。 林慧怡大略看过，确实和她说的相差无几。 她将信往几案上一拍，又坐了回去，冷笑道：“看来是我们小瞧她们了。” “娘娘，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冼良人急得要死。 “别慌，我现在写信让人去找。她是被人带走了，又不是凭空消失的。市集上那么多人，总有看见的。” 林慧怡定下心神，不再耽搁，赶紧写了一封信交给司言司，让她们带回林家，发动所有人手去找。 而此时的长安宫里，陆贵妃面对着黄英的汇报，脸色阴沉得很。 “那么大个人，还让你们跟丢了？” “听她们说，带走鸣鹃的人好像很了解她们，躲在暗处的人都被发现了。”黄油咽了咽口水，小心回答。 “难道是皇后？”陆贵妃脸色一变，旋即又摇头：“应该不会。” 黄英也应着：“她们说不是皇后，应该是指使鸣鹃背后那人做的。” “哼，可真是好本事，能在我和皇后两方人马眼皮子底下，把人弄走。” 陆贵妃眯起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那就走着瞧吧。看你有没有本事把人留住。” 第716章 靠山山倒 虽然林慧怡和陆贵妃两方人马都在搜寻鸣鹃的下落，但对方行事十分谨慎，一时半会儿也没能查出来。 就在她们着急上火的时候，翠微宫的乔雍妃看了家里传进来的信，笑吟吟地丢进了火盆里。 一边瞧着那火舌舔上白纸，她对身侧的补春轻声嘱咐：“叫他们把人藏好了，可别被皇后和陆氏发现。” “娘娘放心，大长公主和驸马爷都小心着，绝不会坏了您的谋划。”补春赶忙回应了一句，左手执笔为她写下需要传递的指令。 “爹娘的本事我自然放心。”直到那信纸被烧得彻底成了飞灰，乔雍妃才挪开视线，“等到这阵儿的风头过了，就把那婢子处理了吧。” 补春笔尖一顿，嘴唇微抿了抿，喏喏应了一声：“是……” 主子口中的处理是什么含义，自小跟着伺候的她比谁都清楚。但即使这样，她还是会心生胆寒。 倒戈为主子做事的鸣鹃，最后因为担心她泄密被处理。那知道得最多的自己，会不会也是这个下场？ 补春不敢细想，只觉得整个身体都冷了。但她只敢在心里发抖，不敢将自己的慌乱表现出来。 外面的家人亲戚都派出人手去找了，林慧怡知道自个儿干着急也没用，索性将另一件事拿了出来。 那就是皇子皇女的婚事。 现在未婚皇子中年纪最大的是皇七子檀王宇文敉，不过去年一直风波不断，再加上他生母刘惠妃去世，按规矩要守丧三年。 所以他即使已经快十七了，也还要再等两年才能结婚。 皇子中适龄的再往下就是皇八子舒王宇文攸、皇九子夔王宇文效。适龄皇女则有皇六女襄阳公主宇文桂、皇七女华阴公主宇文李。 宇文攸也是林慧怡最头疼的，毕竟他的心上人基本上得不到朝廷宗室的认可。 但他也将满十七周岁，申青梅的娘家安阳伯府进来明里暗里地催了好几回了，这事儿必须得提上日程。 于是，林慧怡提上些一食盒子点心，趁着空儿来了东配殿。 这会儿宇文攸投了笔正站在窗前赏景小憩，见着她来，赶忙迎出来，“雪这么大，母亲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们兄弟。”林慧怡应了一声，见他就穿着里衣出来，看着甚是单薄，赶忙把人往里推，一边轻斥：“怎么就穿这么少？也不怕吹风受寒。” “母亲别担心。儿子身体强壮火气旺，屋里又有炭火，冻不着。”宇文攸扶着她进了屋，接过热茶端给她。 林慧怡喝了两口暖和了身子，见屋里就他一个，便问：“敦儿敬儿怎么不在，莫不是又去哪里玩儿了？” “哦，他们陪着十八弟去妹妹那边玩儿了。”宇文攸担心她冷到，招呼宫人又添上几个炭盆。 “说是陪着收儿，我怕是他们自己偷懒想玩儿了吧。”林慧怡笑了笑，把他拉过来坐下。 “母亲放心，我是看着他们把功课都做完了才准的。”宇文敉笑着为弟弟们解释。 林慧怡笑得眼角的皱纹更深，这个便宜儿子还是让人放心的，自己没让她操心不说，连弟妹都能带好。 两母子说了会儿话，她想起过来的正事，才笑着吩咐一众宫人：“我有事和舒王说，你们先出去吧。” 等到宫人全都退出去，宇文攸才开口询问：“母亲找我有什么事？” “还能为什么，不就是你的婚事嘛。”林慧怡无奈一笑，叹道：“礼部和宗正寺又提了，你外祖家也频频催促，不能再拖了。” 宇文攸心里早已预感，此时却仍然感到十分沉重。 见他低头蹙眉不说话，林慧怡只得发问：“你和管司籍究竟进展如何了？她是什么态度，你现在又是怎么想的？” 从她知道宇文攸的心意至今，两年左右的光景，据她所知，这段感情似乎并没有什么进展。 少年仍然时时打着学习的旗号，去拜访守寡女官，然而好像一直都是襄王有意，而神女无梦。 宇文攸重重叹了一口气，神情十分落寞。“我已经多次表白心意了，管娘子却始终不肯接受。” “攸儿，母亲也是女人，能过理解管司籍拒绝你的原因。”林慧怡轻轻安抚着他，叹道： “凭心而论，我也是不看好你这段一头热的感情。毕竟你们二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不是说说就能填补的。 再者，从现实情况来看，她如今位居正六品女官，俸禄待遇优厚。只要再尽心尽力干上十年，她不仅能攒够女儿的嫁妆，还能有一笔丰厚的积蓄。” “可是，她只要和我成亲，根本就不需要兢兢业业地积攒这么久。我什么都能给她。”宇文攸不明白。 明明有一条绝对的捷径摆在面前，为什么她就偏要弃之，反而选择另一条更艰难的路。 “攸儿，你现在还不明白。女人活在这世上，在家靠父兄，出嫁靠丈夫，夫死靠儿子。可是，靠山山倒啊……” 林慧怡轻叹着：“远的不说，你瞧瞧宫中你这些姨娘，包括我这个皇后在内。靠的都是你皇爹爹，可是他真的能靠得住吗？ 你刘姨娘去世之初，他甚至连谥号都不肯给一个。更别说那些位分低微，早早失宠的了。” 宇文攸皱着脸，听着她的话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林慧怡又是一叹：“攸儿，女人不是只能靠男人生存，而是没有这个机会，世人不肯给我们和男人一样的机会。” “母亲，可这和管娘子拒绝我有什么关系？”宇文攸实在是想不通。 “攸儿，这两者之间关系很大。”林慧怡面色严肃起来，细细跟他解释：“因为管娘子若是答应委身于你，她就必须抛弃自己的女官职业。 你知道吗？这句话不仅仅代表，她要抛弃司籍女官这个身份，而且包含了她为此付出的诸多血汗，以及她独立存活于世的机会。” 她缓了缓，接着说：“那样，她以后的生死荣辱，通通系在你一身，全在你一念之间。” 第717章 正儿之愁 林慧怡说完这些话，室内安静了许久，只有炭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响。 好一会儿，宇文攸才出声反驳她：“可是母亲，我是钟情管娘子的。即使她失去了独立存活的机会，我也会好好照顾她的。 我不是要她抛弃什么，我是给她一条相对更轻松容易地活着的路。为什么你说得，我好像在逼她做什么不好的选择？” “攸儿，你是钟情于她，我没有怀疑你的感情。”林慧怡见他有些着急，于是尽力把他安抚下来，才接着说： “可是，人的感情是脆弱的，更是善变的。受贞洁礼教禁锢的女子尚且会三心二意，何况风流成性的男子呢？” “母亲，你是说我会变心？”宇文攸瞪大了眼睛，见她默认立即站起来否认：“我不会的！” 言语简短，但气势坚定。 林慧怡无奈地一笑，微微叹气：“攸儿，世间之事无人能绝对肯定，你现在言辞凿凿，却难保他日。” “母亲，请您相信我，相信儿子的心，不会改变。”宇文攸甚至打算向天地神佛发誓，来证明自己的心意。 林慧怡却一把打断他，这种赌咒发誓其实并没有什么用。 将人按下来坐好，她开口询问：“那我问你，你喜欢管娘子哪一点？” “管娘子很好，哪一点我都喜欢。”谈起这个，宇文攸脸色微红。 “不要说这么笼统，具体详细地跟母亲说一说吧。”林慧怡笑了笑。 “嗯……管娘子很美丽，跟别人很不一样，是自带风情的美，嗯……”宇文攸想了半天，最后只好说：“我想不出来该如何形容。” 林慧怡闻言一叹，果然还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最关注的仍然是相貌。 她又问：“除了美，还有吗？” “管娘子才华横溢，诗书琴棋画无所不通。我很向往倾佩，也想和她一起吟诗作画，做她的钟子期。”宇文攸又道。 林慧怡点了点头，又问了几遍，得到的回答无外乎是相貌性格才华等等，勉强将他心目中管司籍的形象勾勒出来。 她略思考了片刻，才仔细掰扯起来：“你说喜欢她美，但人会老。管娘子更比你大了十二岁，过几年她老了。不美了，不再具有你喜欢的那种风情，你会如何？” “我……”宇文攸想要回答，却被林慧怡制止：“你还喜欢她的才华和品性，但人会老会变。等她年纪大了，行动迟缓头脑不清，再作不了诗，弹不了琴，你还喜欢吗？ 而且女人上了年纪很容易焦躁易怒。活生生的例子就是我，近两年我脾气不好，也惹得你皇爹爹震怒，都差点儿被废。如果换成管娘子，你会不会也厌弃她，要废了她？” 宇文攸沉浸在她接二连三的问题中，来不及细细思考，下意识就想反驳：“不，不会的……” “还有一个问题，如果等你把管娘子娶回家之后，又见到了另一位更美更有才华，样样都比她更出挑，更合你心意的女子，你会不会喜新厌旧呢？” 林慧怡看着他陷入沉思，无声地叹了口气。 现实摆在那里，综合来看，还是尽早斩除这段姻缘为好。 拖久了，无论是对宇文攸，还是对管司籍，都不会是好事。 “你好好想想，我再和管司籍谈谈。”林慧怡走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守在外间的众人听见动静，赶忙上前搀扶。 黄姥姥见她神情不太对，以为是宇文攸惹她生气了，于是立刻上前劝慰开解： “娘娘，舒王殿下年少，看待事物总有不对的地方。您身为母亲，不能和孩子置气，应以道理教化才是。” “姥姥说得很是，只盼他能想清楚吧。”林慧怡笑笑，小心地踏进了雪里，“准备好轿子，我去一趟尚仪局。” 管司籍听见皇后驾临的时候，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心里嘟囔着“不知道皇后现在过来做什么”，一边出来迎驾。 林慧怡制止她行礼的动作，温柔笑道：“雪地凉，别跪了。” “奴婢遵命。”管司籍应了一声，赶紧引导她进入里屋：“娘娘，外面冷，您快进来暖和暖和吧。” “诶。”林慧怡答应着往里走，又听见她朝屋里叫了一声：“正儿，快去沏壶热茶来，用之前留的龙井。” 正儿即是管司籍的女儿，日常唤的都是乳名。 “何必如此折腾，还龙井，把你们自己喝的茶分我两杯就是了。”她赶忙制止那小丫头，嗔怪了两句。 屋里收拾得很干净整洁，她不用招呼便坐到炕上，看到几案上摆着纸笔，看字迹幼嫩，应该是正儿的功课。 但看所写内容，虽然幼稚，却比同龄人要多出许多内涵。 她当即起了兴致，笑着朝那小丫头招了招手：“正儿，这是你写的？” “嗯。”正儿也见过她许多次了，虽然仍然害羞，但却不扭捏，端端正正地站在她面前。 “恃梅独说愁，你小孩子家家的，还有愁？”林慧怡拉着她在身边坐下，指着纸上的一句，笑问。 正儿轻轻点了点头，“嗯，有的。” “这倒新奇，你把你的愁说给我听听，指不定我能帮你消愁哦。”林慧怡听得笑弯了眼睛。 管司籍坐在另一边，也好奇地看着女儿，分明也是没懂她的愁从何而起。 “皇后娘娘，我愁的是我娘。”正儿闻言，整理了一下语言才回答： “我想快点儿长大，这样就能帮娘分担一些了。每到发俸禄的时候，她就会计算半天，应该怎样省钱。” 管司籍闻言一怔，然后又无奈地笑了起来。 林慧怡也知道她俭省，又问：“那你娘为什么要省钱呢？” “因为她要为我存嫁妆，还要保证我们以后出宫了不愁吃穿，也不被人欺负。”正儿看了眼娘亲，老实回答。 林慧怡叹了一声，她清楚这件事，试着解决但管司籍又不答应。 这个时候，正儿又说着：“还有，每回舒王殿下过来之后，我总会听见我娘一个人叹气。” 第718章 考验 “叹气？”林慧怡闻言愣了一瞬，又见管司籍脸色有些许尴尬，便问：“你娘叹气，难道和你发愁还有关系？” 正儿答应着：“当然有关系啦。舒王殿下来一次，我娘就要发呆好久，还一声接一声地叹气，明显很不开心。” 说着，她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林慧怡的脸色，见其没有生气，才嘟囔着继续：“所以皇后娘娘，我想请您说说舒王殿下，叫他不要经常来了。我不想娘亲不开心……” “正儿！”管司籍见她说出这样逾矩的话，有些惊慌。 林慧怡却不气恼，安抚道：“别担心，这些话在我面前没什么。只是你以后要小心，别让正儿冲到别人了。” “娘娘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注意，好好教她。”管司籍松了口气，对女儿的口无遮拦感到恼怒。 “皇后娘娘恕罪，奴婢错了……”正儿见娘亲赔礼，赶忙下跪请罪。 “没事儿，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一定帮你解愁。”林慧怡把人拉起来，又道：“我和你娘说会儿话，你去找我家的姐姐们玩儿，好不好？” 由于林慧怡和管司籍走得近，正儿偶尔也会和宇文槿、宇文楠她们一处玩耍。因此正儿得到亲娘同意，就跟着林慧怡的宫女去凤仪宫了。 管司籍也明白她有话和自己说，叮嘱了几句后，就坐着等她的吩咐。 把这个小丫头支开了，林慧怡与她面对面坐着，表情轻松，但语气有些郑重：“训徽，对于攸儿的感情，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见她想也不想，张口就要说些冠冕话，林慧怡不禁又补了一句：“咱们今天开诚布公，你要跟我说心里话。” “我……”管司籍闻言不禁垂首沉默起来，好半晌才抬起脸回答：“两年下来，舒王的表现我看在眼里，若说心里丝毫没有感觉那是骗人的。 如果我还是十几岁的小姑娘，大概会很高兴，很感动。只是娘娘，我如今已然是三十的人了，不复天真。我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我……” 说着，她说不下去，忍不住重重叹了一声：“唉！” 林慧怡见她眉头紧皱，表情复杂，又说出这些话，便知道她心里也很烦乱，跟着叹息： “训徽，我也是三十多的女人，何尝不明白你的顾虑。先不谈你究竟愿不愿意，但你们若真要在一处，实在是障碍重重。” “我就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坚决不给舒王一丁点儿回应。可即使这样，他却依然不愿放弃。”管司籍应道。 林慧怡抿了抿唇，又问：“所以，你是觉得舒王打扰到你了，就像正儿说的那样，让你不开心了吗？” 管司籍顿了顿，才答道：“这，倒也没有。舒王行动举止并未逾矩，对我很是尊重。也并不总是谈论情爱，反而与我探讨文理的时间较多。” 林慧怡见她也并没有厌恶宇文攸，于是小心询问：“那你对他，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看法呢？” “我，舒王……”管司籍迟疑了很久，脑中思绪却纷乱如麻，理不清个头尾。 最后她只得如实陈清：“娘娘，我不知道。” “我明白了。”林慧怡叹了一声，扶着她的肩膀，使她凝视自己，才道：“也就是，虽然你不清楚对攸儿是什么感觉，但你其实并不厌恶攸儿的这些举动，是吗？” “……”管司籍仔细想了想，才回应她：“是。” “那就行了。”林慧怡明白了她的态度，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她之前在想，如果管司籍对宇文攸的靠近表示出了明确的反感。那无论宇文攸怎样反对，她都要出手扼制。 但现在管司籍却说自己并不讨厌宇文攸，她就得让两个人再仔细考虑考虑。 “娘娘，我不明白。”管司籍看着她，表示不解。 “没什么，我就是来问问你们的进展。”林慧怡笑笑。 “呃……”管司籍面皮泛红，羞涩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急切问道：“你突然问这个，是不是皇上准备给舒王选妃了？” 林慧怡点点头，“是有这个意思，所以我想知道你的想法。不过我现在知道了，攸儿的婚事就不着急了。” “可是……”管司籍刚要追问，就被林慧怡打断：“训徽，既然你现在还没想清楚，攸儿也坚持你就是良人，那不如再给他一个机会吧。” 说罢，她又笑了笑，“就当是一场对他感情坚定与否的考验，你不用做什么，只感受就行，好吗？” 管司籍听见她这些话，良久才鼓起勇气答应：“好。” “不要想太多，你还是继续做你的司籍女官，专心教书育人便可。”林慧怡拍了拍她的手臂。 管司籍点了点头，跟着她往门口走。 见外头雪已经听了，一派银装素裹的景象煞是宜人，林慧怡便笑着邀请：“不如陪我走走，顺便去接正儿，你觉得可好？” “荣幸之至。”管司籍答应下来，回头取了氅衣，跟着她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在绵软的雪地里。 “对了，周姑姑即将退休，尚宫的位子后继无人，你要不要来试试？”两人一边欣赏雪景，林慧怡忽然提起。 她这阵子可还愁尚宫的继任人选呢！周尚宫是看她实在苦恼，才一直勉强撑着不走。 管司籍一愣，想到周尚宫近些年的衰老，轻叹着回她：“尚宫是女官之首，庶务繁多，我真不是这块料。你还是另选人才吧。” “那尚仪的位子呢？与书本打交道，这总是你擅长的吧。”林慧怡无奈，几次给她升职都不答应。 于是她又把正儿搬出来：“你也不想想你女儿，看你那么累，她心里能好受？尚仪的俸禄总是比司籍高一截的。” 之前周尚仪改任尚宫，另一位尚仪被清退出宫，管司籍又不肯接任，所以是安排一位年长稳重的老宫人出来统领尚仪局的。 这几年下来，那位老尚仪也打算退休了，剩下的杰出之辈了了，所以她才再次找上管司籍。 第719章 不能早娶 “你是真没人了？”说是这么说，但管司籍在尚仪局待了这么多年，局里那些人的底细她还是摸得清的。 这真说起来，还要怪到宇文晟头上。尚仪局本来可以拥有的两个出众者：孝洁皇后、懿悫宁顺惠妃，都让他抢走了。 “我是真缺人。除了尚宫尚仪，阴宫正身体不好也准备退了。窦宫正是个唯唯诺诺的性子，褚司正又没长成，我还不知道用谁呢！” 林慧怡一想起六局的麻烦，就觉得头疼。 再不行，她就只能把吴莲从尚服局薅到尚宫尚仪了。尚食局至关重要，姚尚食就不能动。 “你若实在找不到人，我暂时顶上也不是不行。”管司籍最后还是松了口。 两人一路走到凤仪宫，林慧怡本来想再留这对母女，但管司籍还有事，就带着女儿回去了。 她回来，看着几个玩得起兴的女儿，想起正儿的文采，不禁感慨：“我比管司籍也差不了多少，怎么她的女儿就年少出众，而我养的就没这种本事呢？” 宇文楠一听那可不乐意了，当即撇嘴反驳：“个人有个人的喜好，我就不喜欢写诗作对，双陆象棋，蹴鞠捶丸哪样不比它有意思？”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瞧你急的。”林慧怡“噗嗤”一笑，拉过她们姐妹，笑道：“我的女儿自然不比别人差，改明儿我得了空儿，陪你们好好玩一场，好不好？” “母亲陪我们蹴鞠吧。”宇文槿立刻提议。 “好啊，娘玩得可好了。”宇文楠也拍手叫好：“咱们再把姐妹们叫上一起，办我们女孩子的蹴鞠比赛，不要他们小子玩儿！” “好，都依你们的。”林慧怡捏了捏她的鼻子，答应下来。 虽然她和管司籍已经约定好，要继续考验宇文攸。但她没去说开，而是等着想看看那场谈话之后，宇文攸的反应如何。 等的时间里，林慧怡还有的事要忙。鸣鹃的下落不明，她要时刻盯着；顾贵容那边也得尽快安排；再还有另外几个子女的婚事要和姐妹们商量。 为了给女儿选个好夫婿，韩夫人也一改往日的阳奉阴违，如今对林慧怡是一个不字都不敢说。 林慧怡虽然本就没打算在这事上给她穿小鞋，但也乐见其成，顺手又把这事儿让她自己办，给自己省事儿。 韩夫人能自己选女婿，那是喜不自胜，拉着另外要选儿媳女婿的庄小娘、向安娘两个一起相看参谋。 宇文攸还没拿定主意，林慧怡也就不跟她们凑一处了。 又过了几日，隰王府和蒲阴王府加派了人手，鸣鹃的下落总算有了点儿眉目。 林慧怡一边焦急等待着，一边等来了宇文攸的回应。 “儿子认定了管娘子，还想继续努力求得芳心，请母亲成全。” 看着跪得笔直的少年，林慧怡心中满是喜意，她赶紧把人扶起来，道：“既然你想透了，母亲自然要成全你。” “那选妃一事，还需要母亲为我想办法拖延。”宇文攸愁容舒展，又道。 “我已经想好了应对法子，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就是。”林慧怡信心满满，将自己的方案仔细讲给他听。 “母亲果然足智多谋，这下总能堵住外祖家的口了。”宇文攸心中大喜，当即答应：“我明早就按您说的办。” “嗯。” 翌日一早，宇文攸就行色匆匆地去了建章宫求见宇文晟。 “你说你梦见了你娘？”宇文晟刚洗漱完，正穿戴衣冠，听见他这么早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却也出人意料。 申青梅去世也有十三年了，宇文晟几乎忘了她的相貌，只在看见儿子那张脸时，能勉强回忆起她当初的风采。 “是，父亲。”宇文攸肃立于前，表情从容淡定，看不出他在说谎。“娘说，儿子命中有劫，不该早娶，否则会影响寿数。” 宇文晟嗤笑一声：“啧，梦境都是无稽之谈，指不定是你白天想太多婚姻大事，晚上才会做这种梦。” “回父亲的话，儿子此前只听母亲说了几句要尽快选妃的事，并未放在心上，所以应不是这个原因。”宇文攸驳道。 “还跟我辩上了。”宇文晟理了理衣襟，朝他走过来，“你确定那是你娘？她死的时候你才四岁，你个臭小子记得她长啥样吗？” “梦中的娘亲样貌儿子确实记不清了，但她头上插着一根金镶玉的簪子。我记得那是父亲送的，娘亲最喜欢，所以儿子肯定是她。” 宇文攸虽然记不得小时候的事了，但确实对这簪子印象深刻，因为总见亲娘戴着。而且这东西现在还保存在他那儿呢！ 宇文晟一时语塞，思绪也随着他飘到了远处。那根金镶玉的簪子，本来平平无奇，宫里不只申青梅一个人有。 但有一年申青梅被害中毒，这簪子被当作证物来污蔑她自导自演。 宇文晟当时少有地表示了信任，申青梅感动之下，那根簪子就此被她时时插戴了。真是个傻女人。 等他神游回来，见宇文攸还站在那儿，宇文晟也不再跟他争辩，只道：“你说是就是吧，快去上学，别误了时辰。” 说罢，他急匆匆地出了门。 虽然没达到目的，但宇文攸并不气馁，因为林慧怡还有下一步对策。 又过了两日，林慧怡亲自来了建章宫。 “皇上，攸儿娶妃一事，似乎另有天机，需得缓一缓。” “你怎么如今也神神叨叨起来了。什么天机不天机的，竟把攸儿也带得如此愚昧。” 宇文晟之前是念起了申青梅才没有训斥宇文攸，今天面对她可就没有好脸色了。 “皇上，您先别恼，请听妾身说完。”林慧怡走近些，将手中一红纸展开给他看，一边说： “妾身本也不信这些，只是攸儿那梦境过于逼真，又牵涉到儿女的性命。所以妾左思右想，还是请护国寺的智通大师卜了一卦。” 宇文晟忍着不耐，拿起那批命签子。 林慧怡见状接着说：“大师占卜出来的结果竟与攸儿的梦境一样，这孩子命中注定不能早娶。所以我来请皇上暂停为他选妃。” 第720章 翻天覆地 宇文晟仍旧是不信什么谶语卜卦的，但想起宇文攸，又觉得这大概就是儿子自己的意思，于是收起不耐烦，淡淡应了一句： “既然智通大师都这么说，与攸儿性命攸关，他的婚事就暂缓一缓吧。” “皇上实乃慈父。”见他没有让自己多费唇舌，林慧怡心里还算高兴，便随意地吹捧了他几句。 宇文攸的婚事告一段落，但另一件事却不得不提上日程。 于是没等宇文晟赶人，她又开口：“皇上，妾身还有一事要禀奏。” “还有什么事都一气儿说完。”宇文晟从奏章里抬起头，疲惫地捏了捏眉心。 林慧怡也不在乎他的状态，自顾自地说着：“皇上，六局女官年老体衰者甚多，从去年开始都陆陆续续奏请退休了。 原本继任者应从六局中选拔，然而妾细细考察过后，认为其中有能者稀少。所以妾想请皇上下诏，在全国选拔才德兼备的妇人充任女官。” “选女官啊……”宇文晟也认为这是大事，便正色起来，“此事波及甚广，待我下部议商讨之后再给你答复。” “是。”林慧怡见他听进去了，也不再多做纠缠，说了几句场面话便起身告辞。 宇文晟确实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翌日就宣召了六部官员，就在全国范围内选拔女官一事进行了商议。 所幸如今国库充裕，天下也算太平，并没有大臣反对。因此这件事顺利定了下来，不日就将颁诏晓谕天下。 这头两件事都进行顺利，林慧怡总算是有机会歇口气了。 一众儿女见她喜笑颜开，都闹着要她兑现承诺。 林慧怡心里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却故意装傻充愣，摇头晃脑地询问：“什么承诺？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娘，你怎么能忘了！”宇文楠气鼓鼓地拽住她的袖子，连晃了好几下，一双大眼睛幽怨地看着她，却一语不发。 林慧怡心里直乐，捏了把她的小脸蛋儿，才笑道：“娘怎么可能忘记呢？答应了我宝贝们的事，一定会做到。” 说着，其余几个儿女也没落下，都被她蹂躏了一遍。 “万岁！娘亲万岁！”宇文楠惊喜交加，和着兄弟姐妹们直给她拍马屁。 林慧怡享受着，一边招呼菊英：“去把六局管事的女官叫来。” 一众儿女们都要参加，这场蹴鞠比赛规模小不了，所以六局都要参与进来。 等人的时候，林慧怡又笑着问起宇文楠：“不是说好了只要咱们女孩儿一起玩儿嘛，怎么又把他们叫上了？” 宇文楠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还是宇文槿帮她回答：“她去邀请其他姐妹的时候，被十七弟听见了。” 说着，她忍不住捂嘴偷笑。 宇文楠见状有些害臊，锤了她一把，自己解释起来：“十七弟向来赖皮，我怎么说都不听，硬要参加。我又没办法，那只能大家一起咯。” 她口中的十七弟便是皇十七子韶王宇文数，未满九岁，生母曹庶人被幽禁在南宫，如今是柳贞妃在抚养。 林慧怡摸了摸她的脸，“数儿是有点儿不听话，但他还小，有时候不懂事是常理。你们作为兄姊，要耐心教导，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好好和他说了，大家一起玩儿嘛。”宇文楠有些骄傲地挺起胸膛。 “团圆真棒！”林慧怡又捏了把她的脸，跟着指挥一干儿女：“去把你们兄弟姐妹都叫来。这回要怎么安排，你们自己商量着来。” 几个孩子都有些惊诧，他们还从没有自己构想过这种大场合。但他们个个都注意多，此时都有点儿跃跃欲试。 这件事林慧怡确实打算当甩手掌柜，听着他们一个个争论场地设计、人员安排，觉得很是轻松快活。 那些女官就坐在一边记录他们的想法，并适时给出一些建议。 最终这场皇子皇女的蹴鞠比赛，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林慧怡特意跟宇文晟说了，给所有孩子请了假。她觉得这一场由他们亲手设想的活动，对他们来说，比在屋子里读死书更有意义。 最后六宫上下都看起了热闹。人们凑在一起聊的不是八卦，而是这些皇室血脉会把这个比赛做成什么样？ 陆贵妃虽然在心里骂林慧怡净整些没用的，但也不肯让女儿落了下风，让人看扁，天天给她加油鼓劲儿出主意。 一时间，好似天下都太平了。 管司籍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接任尚仪一职了，最近老往凤仪宫跑。 这天她跟林慧怡确认了一些档案，正想走，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林慧怡看出她心里有事，便拉着她又坐了回去。 “娘娘，我在想，你让舒王多经受一次考验，有什么意义？”管司籍犹豫了半晌，还是把这个问题说出了口： “即使再过三年五年，舒王仍然坚持对我的爱慕。可挡在我们之间的障碍，并不会因此消失。我突然觉得，这并没有什么意义。” “当然有意义。”林慧怡清楚她的忧虑，尽力安抚着：“无论攸儿是坚持还是中途变心，我都有方案应对，你放心吧。” 见面前之人仍然是一头雾水，她只得说得更清晰： “若攸儿没有坚持住，那他就与你无关。你可以继续奉职女官，或者我送你们母女出宫，从此再无瓜葛。” 林慧怡说到这儿，忍不住看了眼管司籍的神色，见她还是有所波动，心里又是一叹。 但她面上却不显，继续说起了另一种情况：“如果攸儿无论过多久都坚守这份感情，我自然也能成全你们二人。” “成全？”管司籍讶然，情不自禁地看向她的眼睛，“礼制如此，你虽然是皇后，可又如何能成全？” “这一切困难阻碍既从礼制而起，那我必然首先打破这礼制。”林慧怡声音轻飘，好似在说什么芝麻小事。 但管司籍看她神情严肃坚定，似乎内心早已制定好了周全计划，而并非是突然心血来潮的妄语。 她喉咙没由来的干涩，“娘娘，你打算做什么？” “翻天覆地。”林慧怡神色未变，吐字清晰。 简单的四个字，包含的意义却深不可测。 管司籍骤然感觉浑身冰凉。这一刻她感受到了，面前这位皇后那颗凶悍，不同于一般女子的内心。 或许，她真能翻天覆地吧。 第721章 簪子 临近蹴鞠比赛的前两天，还没轻松几日的林慧怡，就收到了宫外的线报。 “什么？发现鸣鹃的下落了？”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惊得愣了一瞬，才从彩月手中接过信封。 仔细看过了才知道，原来是蒲阴王府的人，找到了鸣鹃当天插戴的一根簪子。 原本林慧怡他们想从掳走鸣鹃的人身上入手，但当时正逢大集，人潮涌动，恐有数千上万人在场。 不仅如此，去那里赶集的人鱼龙混杂。既有京城豪门的仆婢，也有普通商贾，还有京畿乡镇的小民百姓。 因此，那伙人其实是故意选在这一天的这个地点。 鸣鹃当时消失的地方，以周边乡镇的农户居多。这些人是赶完集就要回家的，所以他们压根儿找不到几个目睹人。 林家不是本地人，在京畿附近也没有刻意培养什么势力。隰王府更别提了，才迁来没几年。 幸而有一直在京经营的蒲阴王府，为她在外奔波。 这回也是他们找到了线索。 前两天，一个衣着十分朴素的农民，来到了蒲阴王府在京里的一家当铺。 原本伙计见他穿着打扮上过于穷酸，正准备赶人，却见这让他瞧不上的男人拿出了一根十分精致华丽的簪子，上面还镶嵌有宝石。 那伙计当场就惊住了，一把抢过簪子翻来覆去地看，一边欣赏还一边赞叹：“真是漂亮！这做工，还有这几颗宝石，价值不菲啊，不是凡品！” 感慨完了，他又一脸怀疑地盯着那男人上下打量了好久，又看看簪子，心里顿生贪意，于是借着询问簪子来历的名头恐吓： “这种东西怎么会在你手上？别是你偷来的吧，快说！不然我就拉你去见官，告你一个偷窃的罪名！” “大爷冤枉啊！”那男人原本见伙计不停夸赞那簪子是好东西，还以为要发大财了，却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一听见要见官就吓得跪倒在地，一边磕头一边求饶：“大爷，这簪子是我捡来的，不是偷的！大爷，您行行好，可千万别拉我去见官！” 伙计心里得意洋洋，脸上却越发疾言厉色，指着他大喝：“你如此惧怕见官，肯定是心虚，这簪子定是你偷来的！” “不是，大爷，这真是小民捡来的！大爷，您就饶了小民的命吧！”男人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解释。 伙计见他被自己吓住了，眼珠一转就进行下一步。 他稍稍缓和了脸色和语调，又踢了男人一脚，道：“这簪子来历不明，肯定是哪家夫人姑娘的。既然你说是捡来的，大爷我暂且信你一回，就不追究了。”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那男人终于松了口气，又磕了几个头才站起来。 伙计嘴角闪过一抹狞笑，而后换上一副宽宏大度的模样，道：“这东西肯定是要还给失主的。但你这样子一去，人家准以为你是偷来的，肯定要打，还要抓你去报官！” 男人身形又是一抖，颤颤巍巍地问他：“大爷，这可怎么办啊。这东西，真是小民捡来的。” 说着，他又跪下来磕头，“求求大爷帮帮小民吧。” “嘿，你求我就真是求对人了。”伙计眼看着奸计就要得逞，喜不自胜地说：“我们当铺背靠蒲阴郡王，人脉广。由我们拿着这簪子去还，人家才不会生疑。这样你也不用担心报官了。” “可，可……”那男人动作一顿，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两眼，又盯着那华美的簪子，道：“大爷，您能不能施舍一点儿给小民。就当是，给小民跑腿的费用……” “我好心好意帮你，你还想跟我要费用！”伙计一听，声音都拔高了尖叫起来。 他是一毛也不想拔的，指着男人恐吓：“你要是不怕，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官！看你要钱还是要命！” 男人哭着抱住他的腿，不停地哀求：“大爷，大爷，您行行好吧，大爷！去年收成不好，家里已经没有余粮了。 小民一家老小，还等着这东西换钱，买米下锅呢！大爷，您就行行好，赏我几个子儿吧。” “休想！”伙计嫌他身上脏，不乐意地将他踢开，然而把人踢开了还不解气，一边踹，一边还骂着： “想从爷这儿捞钱，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你也配！快滚，不然老子打死你！” 随后他啐了一口，扔下男人，骂骂咧咧地往里面走。 男人被踹得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蜷缩在地上起不来。 终于，在里间清点账目的掌柜出来了。他一边训斥伙计，一边朝外面看了一眼。 见人被打成那样，掌柜吓得赶紧上前查看，一边呵斥伙计：“咱们是开当铺的，不是杀人放火的！” 伙计见行迹就要败露，担心受罚，赶紧将簪子奉上，“老爷，您瞧这可是好东西啊。” “嗯？”掌柜一瞧就看出这东西的货色，当即抢过来仔细鉴赏，一边点头一边赞叹：“确实是好东西！” “老爷，反正这东西也不可能是他这种农民该有的。咱们何不……”伙计说着，手上做了个手势示意。 掌柜低头看了眼还在呻吟的男人，脸色沉重，又仔细观察那簪子。 刚刚看得匆忙，现在他才看出不对来，于是一声惊疑：“这东西，好像是宫里头的样式……” “啥，啥？宫里头的？”伙计也惊呆了。 “对，对！就是皇后用的东西！我亲耳听着的！”那男人一听，回想起前几天见着的事儿，随口大叫起来。 掌柜脸色一沉，一把揪起他的衣领追问：“什么？你听见什么了？” 男人见他如此激动，心里不禁想要拿俏，一边赔笑：“老爷，这东西虽然是小民捡到的，但也是辛苦进城一趟，您总不能……” 掌柜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一把松开他，背着手问：“你要多少？” 男人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欣喜地搓搓手，笑着举起手做出一个数：“五十两。” 他原本还担心他们不愿意，要讨价还价，却没想到掌柜当即就答应了。 “可以。” 男人还没高兴，掌柜又道：“我给你五十两，你把你看到的听到的，从哪儿捡到这东西，都给我说清楚了。” 说着，他眼睛一眯，冷冷地看向男人：“否则……” 第722章 留守 男人被掌柜这冷若寒霜的眼神吓得腿肚子打颤，嘴里结结巴巴地答应着：“是是是，小民绝，绝对实话实说，不敢欺瞒老爷。” “嗯。”掌柜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指挥伙计将他带进里间，又把伙计支出去看店，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说吧。” 男人心里还是慌的，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始陈述：“老爷，这个东西是小民在，在我们乡里捡，捡的……”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掌柜的神色，见其耐心在听，才放松下来。 “三天前的晌午，小民从田里回家吃饭，正好瞧见一对男女在远处拉拉扯扯。小民以为是哪家的女人偷汉子，就悄悄躲在小山坡上看热闹。 但是仔细看了一会儿小民才明白，这不是什么偷人。那女的是偷跑出来的，男人发现了追出来抓来了。而且我还听见那女的说什么‘宫女’、‘皇后’什么的。” 如果说之前掌柜还只是怀疑，那现在他可以肯定，男人口中的女人，也就是簪子的失主，就是这两个月来郡王在找的宫女。 他眉头皱起，低头思考该如何处理，倒没注意面前的男人，被他的神色变化吓得闭了嘴。 据郡王的身边人透露，真正下令搜寻宫女的人其实是皇后。如果他头一个找到的话，岂不是帮郡王在皇后面前长脸？ 掌柜想清楚了，抬头正要叫他带路去找，却见他一脸忐忑不安地发抖，因此有些不耐烦地说：“你抖什么？屋里又不冷。” “老，老爷，小民刚才说的句句属实。”男人见他生气，差点儿直接从凳子上滑下来。 “行了，我没说你骗我。”掌柜训了一句，又问：“你家是哪儿的？” “城北归义乡李家庄的。”男人战战兢兢地回答。 掌柜点了点头，当即叫了几个伙计进来。 男人一看，吓得滚到地上缩起来，双手抱头显然是害怕被打。 掌柜没管他，只吩咐伙计：“快去郡王府找洪大爷，就说宫女的事儿找着线索了，请他们来。” 一个伙计得了令便飞奔出去。 掌柜这才转过来理会男人：“你别怕，我们不会打你的。” 说完，他又叮嘱另几名伙计：“去拿五十两银子，再给他准备几样饭菜。” “哎。”几个伙计听话地去办了。 只有之前那个伙计心里愤愤不平，见他居然能拿五十两银子，还能大吃一顿，禁不住出声： “老爷，他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何况簪子本就不是他的。何必给这么多，赏他几个子儿不就打发了？” “闭嘴。”掌柜斜眼睨过去将他镇住，才简单解释两句：“那簪子非同小可，跟郡王要找的人有关。我还指着他带路立功，你可别坏事儿！” 伙计小声嘟囔了一句“他能立什么功”，却不敢明着反抗他的话，不情不愿地站到了另一边。 紧跟着，准备银子的伙计就回来了。 掌柜点过数目不错，才亲手交给他，“待会儿会有个老爷来，你再把这件事细细儿地说一遍。若你做得好了，另有赏金。” 男人把刚刚他的言行看在眼里，心里虽有拿俏的心思，但忌惮他们背后的王爷，不敢胡来，只点着脑袋应下了。 接过那袋银子，他赶忙塞进袄子最里面，贴着肉才让他放心。 很快，在男人正大吃大喝的时候，从蒲阴王府赶来的洪大爷到了。 他是郡王府的大管家，最近负责搜寻鸣鹃的事也是他在负责。 洪大爷看了眼吃相难看的男人，也没急着问什么，先将那根簪子拿来细看了两遍，确认是宫里出产的，这才坐到男人身边。 “你是怎么捡到这根簪子的，再跟我说一遍吧。” 男人赶忙放下碗筷，喝了一大口茶将嘴里的食物冲进胃里，才按照吩咐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小民一直等到那女的被男人绑回去才出来。这个东西也是我在他们打架的地方找到的，应该是从那女的头上甩下来的。” 洪大爷也能猜到，又问：“他们争执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男人道：“回老爷，小民当时怕惹祸上身不敢露头，离得远。只勉强听见那女的一边死命挣扎，一边喊叫敢不敢杀我什么的。” “多半就是了。”洪大爷也知道这件事大概什么情况，估计是鸣鹃是被真凶绑走准备杀人灭口了。 想着事态严重，他也等不及回禀主子，一边招呼手下回去通报，一边让人安排车马去归义乡。 “只要你带路领我们去看看，我再给你五十两银子。”洪大爷敲了敲桌子，看着男人说道。 “一，一百两……”男人惊得眼睛都瞪大了。 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他们乡里最有钱的大户也一下拿不出这么多啊！只要有了这些钱，他们家别说吃穿不愁，就是置办房产田地也绰绰有余了。 男人喜不自胜，忙不迭地答应：“小民愿意，小民一定将老爷带到。” 伙计们手脚十分麻利，没一会儿几人就坐上马车赶往京城北边的归义乡。 男人领着洪大爷等人在他捡到簪子的地方转了转，但找不到什么线索，便跟去了他家里，询问了一些乡里的人员流动问题。 男人不太清楚，但他老婆却大着胆子回答：“老爷，前个月确实有人来，而且是深更半夜赶马车来的。” “哦？你细细说来。”洪大爷正苦恼从何下手，一听这话，当即眉头舒展了。 那妇人又道：“就是我们家西边的一栋大宅子，说是京里哪个大官儿建的，只是极少有人来。 前个月晚上，我起夜的时候听见有马车的动静，于是就出去看了眼。就是太黑了，还不清人。” “我留两个人在你们家住几天，你们对外就说是亲戚。事成之后，赏钱少不了你们。”洪大爷立刻做了部署。 为了不被察觉，他留下的是两个平时不咋露面的手下。 只是一连两天，那边都没什么动静。 林慧怡看完了信，心情放松了一些。先不说找不找得到人，好歹是有了线索。 就算这回没能抓住鸣鹃问个清楚，他们也能顺着这根藤摸出陆贵妃在宫外的势力，总是个好消息。 第723章 调虎离山 然而林慧怡是高兴得太早了。 她这边收到信儿的时候，那边长安宫的陆贵妃、翠微宫的乔雍妃也相继收到了消息。 陆贵妃这个时候自然是与林慧怡站在一条线上的，为此感到高兴。 “先让皇后的人在前面盯着，咱们的人只需要准备截胡就是了。” “只是蒲阴郡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咱们恐怕没那么容易从他们手上抢人。”黄英却道。 陆贵妃皱了一下眉毛，思索了片刻才道：“以搜查鸣鹃的背后主使为主要目标，至于这个贱人，能抓就抓。无论如何，不能让皇后发现我们的人。” “明白了。”黄英松了口气，跟着写起了回信。 而作为被两人围追堵截的幕后主使，乔雍妃对自己据点的暴露，并不感到多恐慌。 她一边温柔地哄儿子睡觉，一边嘱咐补春：“让他们尽快将那个婢子转移了，顺便耍弄一下皇后。” “娘娘的意思是？”补春一边研墨，一边问。 “你怎么这么笨呢？”乔雍妃眼睛一斜，不耐道：“调虎离山，听不明白？” “是。”补春有些怕，赶紧动笔写下。 三封信陆续传出了后宫，收到指令的三方人马各自做起了准备。 乔雍妃对自己的人手很有信心，因此每日只管吃睡，压根儿看不出一丁点儿慌乱，也就没人看得出她才是那个始作俑者。 相比她，林慧怡和陆贵妃就要着急多了。 只是一连几天，都没有消息传进来，好似那宅子根本就没人居住。 就在林慧怡怀疑那边是不是暗中转移了据点，准备找个理由派人正大光明地进去搜的时候，新的一封信被传递进来。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然而仔细看过之后，心却沉了下来。 原来昨天半夜，在归义乡留守监视的人手发现，宅子里的人驾着马车打算逃跑。 他们赶紧追上去，然而那些人显然对那附近的地形非常熟悉，七拐八拐就到了一条河上。 这个季节的河水还结着冰，马车肯定是不好跑的。 正当蒲阴王府的这些人高兴之际，那辆马车上的人狠狠摔了几下鞭子，抽得马吃痛大叫着飞奔向前。 眼看着中间的距离加大，众人连忙也挥鞭追赶。 然而正在此时，那辆马车上原本驾车的车夫纵身一跃，翻滚着摔到结冰的河面上，跟着又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众人大惊失色，有人想要兵分两路，一路去追马车，一路去追车夫。 然而冰面湿滑，疾驰的马匹很难控制。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车夫，被早就埋伏在此的同伙救走。 那两人顺着河面迅速滑走，速度极快，应该是穿了专门的冰缎1。 看着那两个黑点彻底消失在视野之内，众人只能全速前进，终于追上了发疯狂奔的马车。 等到他们掀开帘子查看的时候，如其所料的空无一人。 他们是完完全全地中了那伙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即使现在赶回去也无济于事，鸣鹃肯定早就被转移了。 几个人恨恨地锤了下地面，钝痛的拳头，已经冻得快麻木的脸颊、双手，都在述说着他们的愚蠢。 然而与此同时，归义乡里另一间宅院里，几个女人聚在一起，闪烁跳动的烛火映照着她们的脸，忽明忽暗。 “蒲阴王府的人跟去多久了？”最中间那人忽然开口，声音浑厚低哑，烛光照出那张肃穆的脸，脸上的皱纹表明她是一名中年妇女。 “已经两刻钟了。”旁边一女子估算了一下，回答道。 “都打起精神来盯紧了，应该就是这个时候了。”那中年妇女低喝了一声，把两个昏昏欲睡的女人吓得一激灵，随后站起身来到黑漆漆的院子里。 身后的几个女人熄了烛火，悄无声息地跟了出来，几人埋伏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暗中观察着不远处的大宅。 果然没一会儿，那大宅门就打开了。即使开门的人用力极轻，但木门就是那样，仍然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 一群女人浑身一激灵，目光如炬地盯着那打开的门缝。 首先是一颗人头探出来，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确认四下无人之后，他才收了回去，跟着将门缝打得更开。 随后他又回到了门里，一会儿之后，他与另一个一左一右地挟持着，一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女人走了出来。 一群女人当即便明白那就是鸣鹃，是她们上峰要抓的目标，但没有人冲动地暴露自己。 紧接着，一辆马车从远处驶到了门口，那两人便架着鸣鹃上了马车。 然而与她们预料中不同的是，马车并未朝更北方行去，反而是朝南走。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可真是聪明，咱们大姐可是遇到对手了。”那中年妇女看着马车的背影，哼笑一声，随后领着众人顶着寒风，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或许是担心动静太大，反而引来追兵，也或许是对自己的计谋信心十足，不相信追兵能跟上来。 这辆马车行驶得较为缓慢，至少她们跟踪起来并不算吃力。 马车上，一个男人端坐着，忽然开口询问众人：“那些人还跟着？” “什么？”车厢里的人一听，猛地掀开帘子朝后看去。 然而夜里视野不开阔，今天也不是十五十六，月光也不强。他们实在很难看清，灰暗的雪地里是否有人。 “别看了，她们很小心，不会让我们轻易发觉的。”刚刚说话的人又道。 “四哥，那你是怎么发现的？”另一人不明所以地问。 被称作四哥的男人嘴角勾起轻蔑的弧度，鼻中轻哼一声，回道：“咱们姑娘断定，她们一定会跟上来。” “咱们姑娘远在皇宫里面，怎么可能推断得出外面的情况。四哥，你别诓骗我们了。”其中一人不信。 那个四哥终于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哼笑道：“咱们家的姑娘非比寻常，若不是她警觉，咱们今晚就被抓了。” “你可别小瞧了她。”四哥重新闭上眼，淡淡地说：“看看公主的手段，她这个女儿可说是青出于蓝。” 1古代称滑冰鞋为冰缎。 第724章 第三方 此时远在皇宫内苑的乔雍妃，在补春的伺候下洗漱完毕，抱着汤婆子，斜倚在床上思考接下来的打算。 补春遣走了其他人，过来准备伺候她睡下，见状不禁想起今晚会发生的事，心中疑惑难解，还是小声询问： “娘娘，您既然知道陆贵妃的人也在周围监视，为什么不想办法甩掉她们，反而纵容她们跟踪呢？” 乔雍妃微微抬眼看了看她，轻哼了一声，淡淡地回道：“因为陆氏即便查到了我这里，也不敢轻举妄动。既然如此，又何必费心遮掩。” 补春却觉得不妥，主子这样未免太冒险了，于是劝道：“可是，万一陆贵妃为咱们坏她的事气恼过头，借此事对付咱们呢？” “那正好引蛇出洞了。”乔雍妃掀开被子，将汤婆子推进去，一边随意地回答着她的疑虑。 “娘娘，难道您想直接对上陆贵妃？”补春惊道：“可陆贵妃在宫中经营多年，实力非同小可。而且还有皇后在，咱们弄倒了陆贵妃，不是让她坐收渔翁之利吗？” “皇后？愚蠢懦弱，这么多年还弄不死陆氏，即使让她暂时得利也阻挠不了我。”乔雍妃冷笑着，“只有陆贵妃，才是我的劲敌。” 补春还是有些担心，但见她无心在说，只得按下不安，将纱帐放下，跟着吹灭了烛火，躺到旁边的小床上。 深夜的京城郊外，一辆马车不慌不忙地进了一个临近的城镇，在早已准备好的宅院里歇息。 而跟踪他们到此的一群女人确定了地点，便也找了一家最近的旅舍，等待天亮后他们的行动。 初春深夜的刺骨寒意，把她们冻得皮肤皲裂，手脚麻木。 但她们却好像丝毫怨言也无，简单收拾了一下，留了几个人守夜，便倒在一起睡觉。 “陆氏果然厉害。”林慧怡看完了信，气得磨牙。 “调虎离山之计，不能说她聪明，是我们大意了。”彩月拿过来仔细看了一遍，无奈叹道。 “我早该清楚的，陆氏那么谨慎的人，肯定早就发现了我们的动作，不过是一直按兵不动罢了。”林慧怡沉着脸。 彩月见状安抚地揉了把她的肩膀，又道：“信上不是说，他们发现了同样在监视大宅的另一股势力吗？或许跟着这些人，也能找到鸣鹃的下落。” “问题在于，这另一股势力，背后究竟是谁？又是出于什么原因来查鸣鹃下落的？”林慧怡蹙眉沉思着。 彩月点点头，同样搞不清楚。“按理说，直接涉及到鸣鹃这个案子的，只有陆贵妃、谢顺仪、莫充容和冼良人。” 她迟疑了一会儿，才给出推测：“会不会是莫充容呢？” 林慧怡也点头应着：“我们一直都忽略了莫充容。不过这是因为她一直表现得，绝对肯定处死谢顺仪这个结果，看起来并没有嫌疑去继续追查鸣鹃。” “但是，如果莫充容想要连她也一起杀了呢？毕竟实际训练那只猫的就是鸣鹃。”彩月却道。 “嗯……”林慧怡原本觉得莫充容不太会这么做，但想到她们母女的凄惨，又点了点头：“莫家也算是豪门大户，偷偷杀一个弱女子也不是难事。” “要不要，去试探一下莫充容的态度？”彩月提议。 林慧怡略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准备几样礼物，咱们去试试莫充容的底。” 外间的事她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插手，现在只有看看能不能推测出另一股势力的归属，才好确定下一步对策。 林慧怡来到昭阳宫的时候，屋里除了莫充容，还有她的好姐妹阮列荣在。 她笑着招呼二人起身，随即一手拉过莫充容，满脸关心地说：“我看你精神还不见好，听说胃口也不行，所以带了些东西来看看你。” “劳烦娘娘挂念，妾身这心病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莫充容勉强地笑笑，领着她进了寝殿。 路过大厅的时候，林慧怡闻到了一股纸灰香灰的味道，心里也有些惊诧。莫充容对女儿的死耿耿于怀，烧纸烧香很正常。 三人进了里间，林慧怡脱下氅衣，坐到她身侧，先寒暄了几句，才轻轻一叹，说：“我这次来看你，除了关心你的身体，还要跟你说说鸣鹃的事儿。” 她一边说，一边就在不动声色地观察莫充容的反应。 只见莫充容一听见鸣鹃的名字，心情就肉眼可见地变得不好，虽然在她勉强极力克制，但也忍不住尖刺：“那恶奴都出宫去了，娘娘这时候还说什么？” “我知道你恨她入骨，但宫规如此，她确实事先不知情才酿成大祸，棍子也打了，家私也没收了。你也消消气儿。”林慧怡劝慰着。 “谢氏那个贱人都死了，凭她怎么说都行。至于她是真被谢氏蒙在鼓里，还是撒谎骗人，只有她自己知道。”莫充容按耐不住，情绪激动。 一旁本来不做声的阮列荣突然也开了腔：“鸣鹃是谢家生奴婢，我看她未必不知情！害人又背主的贱胚子，死了阎王爷都不收她！” 莫充容听了更加愤怒，咬牙切齿地骂着：“她活该千刀万剐！” 林慧怡翘着二人的怒容，对莫充容憎恶鸣鹃的程度有了更深的了解。 她眼珠一转，当即带着些许惊慌地说：“你们可别胡来，那鸣鹃虽然出了宫，但也是民身，杀了也算你们的罪。” 她说这话的时候，莫充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林慧怡眼神微暗，又试探了几句，果然见她神色不自然，眼神也有些躲闪。 等从昭阳宫出来，她就能确定莫充容真的有杀心，也几乎可以确定，另一股势力是莫充容派出的。 但她不能坐视不理，就算鸣鹃知情，也该用法律惩治，不能让清清白白的莫充容手上沾血。 若是直说，莫充容肯定不会承认，说不定会刺激到她，不管不顾地动手杀了鸣鹃。所以她还得从宫外入手。 于是林慧怡立即给了蒲阴王府一封回信，要他们尽快与对方接洽，阻止对方杀死鸣鹃。 这边蒲阴王府的人还未能联系到对方，但另一边的陆贵妃却已经顺藤摸瓜，揪出了幕后凶手的真面目。 “居然是新国大长公主的人。” 她紧紧地盯着手中的信，脸上的表情是难以置信。 第725章 中计 陆贵妃喃喃道：“这么说，收买鸣鹃，移花接木，将罪名栽到谢顺仪头上的，是乔雍妃？” “会不会是弄错了。那伙人明知道我们在跟踪监视，居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把底细摆出来给我们看。” 她合上信纸，皱着眉头自言自语：“如果是乔氏，她藏得那么深，不可能这么掉以轻心，更没有理由让我知道是她……” 黄英却道：“可是信上确实是这么说的，咱们的人不可能不查清楚就报告给咱们的。” “我们的人我当然相信她们的能力，我只是担心，这会不会是谁的诡计。”陆贵妃看了她一眼，神色未变。 黄英没再说什么，坐在边上等她的吩咐。 过了好一会儿，陆贵妃才道：“你让她们再确认一遍，说不定是幕后那人刻意把我的注意力引到乔氏头上。” “哎。”黄英觉得她是想多了，但也不敢反驳，只能乖乖地写信。 然而外面人的回信表明，她们查遍了所有人，确定这些人从始至终都是新国大长公主的爪牙，不可能是谁的钉子。 “好你个乔湘，竟敢从中作梗破坏我的计划，等着瞧好了。”陆贵妃眼中饱含愠怒，心里已经开始设想该如何处置乔雍妃。 “你冷静点儿。”黄英连忙劝阻：“乔雍妃敢这么明晃晃地告诉你，是她干的，肯定早就设下陷阱等你了。” “我知道。”陆贵妃早在还不确定的时候，就搞清楚了乔雍妃的意图。 她冷笑道：“想引我出来和你拼个你死我活？我偏不给你再给机会。” 她还差个棋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在这个时候分神和乔氏死斗。 等她生了儿子再说，到时候把乔氏和林慧怡两个，哦不，他们三个一并解决了，完成她的大业。 “那你想怎么做？”黄英看着她狰狞的笑容，疑惑她在想什么。 “我不出手，可以找别人嘛。”陆贵妃嘴角微勾，笑得温婉宜人。 “你打算找谁，皇后？莫充容？还是赵惠姬？”黄英把所有与乔雍妃有纠纷的人都举了一遍。 “给别人找麻烦，当然多多益善了。”陆贵妃笑着，“不过目前的最佳人选是皇后，好不容易利用她一次，还是要物尽其用才是。” 先前说给林慧怡的回礼，现在也是时候送出去了。 说罢，她也不管黄英还是一头雾水，直接吩咐：“之前我让她们不搭理蒲阴王府的人，现在可以回应了。但记住一点，别让人认出来是我的人。” 于是当天，林慧怡就收到信儿，表示对方终于肯和他们接触了。想必过些时日，双方就能坦诚相见。 她松了口气，一边让蒲阴王府的人跟对方表示出诚意，一边又在宫里几次三番对莫充容表达善意。 莫充容却以为，这是打着关心旗号的警告，表明自己的动作已经被她发现了，劝她立即住手。 心中忐忑的她咬了咬牙，还是不甘心地收手，撤走了搜寻鸣鹃的莫家家丁。 但林慧怡还并不知道，她接触的对方根本就不是莫充容的人。在费心交涉了许久之后，那边给出了一条消息。 “乔氏！”林慧怡看着这封信大惊失色。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掳走鸣鹃的会是乔氏的娘家——新国大长公主府的人。 如此一来，指使鸣鹃陷害谢顺仪的幕后真凶也浮出水面了。 但林慧怡仍有些怀疑，指令他们继续接触，最好是联手将鸣鹃从乔氏手中救出来，到时候一问便知真假。 只是小半个月过去，林慧怡收到的却是鸣鹃已死的消息。 根据信上说的，蒲阴王府的人在“莫充容”那方的协同下，在城北的河底发现了疑似鸣鹃的一具女尸。 林慧怡早就料到鸣鹃会死，现在只庆幸弄清楚了这件事的始作俑者。 因为确定是乔氏指使鸣鹃训猫杀害蔚国公主，并栽赃给谢顺仪。那么鸣鹃肯定对整件阴谋都是知情的。 即使她最终也为自己的助纣为虐行径，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林慧怡也无法对她生出同情心。 目前她需要做的，是如何揭发乔氏的恶行，为无辜枉死的蔚国公主和谢顺仪昭雪。 鸣鹃是死了，但这个女孩也不傻，又早就发觉了乔家的杀意，或许她留下了什么证据也说不定。 因而，林慧怡当即传信，要他们在鸣鹃暂留过的地方搜寻线索。 令她没想到的是很快就有了回音，但并不来自蒲阴王府，而是“莫充容”那方自称找到了鸣鹃留下的书信。 但是，对方不愿就这么交出来，双方正在谈判。 林慧怡对此颇为无语，莫充容既然有需求，为何不直接来找她，反而弯弯绕绕地靠外人联系。 她懒得等外面的谈判结果，去了趟昭阳宫，试图直接和莫充容做交易。 然而对方一副我什么也不知道的表情，打死也不说，再问就装晕，以身体不适为由请她离开。 林慧怡无法，心里觉得奇怪，却也只能回去等候。 对方倒是同意交出证据，但她们在知道自己对面的人是受皇后之命查证之后，便要求亲自面见皇后，理由是担心证据落入居心叵测之人手中，使得真相永远埋藏。 林慧怡觉得有点儿古怪，但想到这个证据的重要性，还是答应了。 她不能随意出宫，只能又去建章宫请求宇文晟。 “这个时候，你出宫做什么？刘惠妃是下个月才入葬。”宇文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势必要她给个合理的理由。 “皇上，虽然刘姐姐葬期未至，但妾身想提前去看一看她的地宫情况。”林慧怡说着，神色暗淡下来。“顺便，去祭拜一下智明。” “最近既不是生忌也不是死忌，你去祭拜智明做什么？”宇文晟直觉她有问题。 “妾，思念智明，而且……”林慧怡做出一副惋惜悲伤的姿态，低声说道：“我自觉辜负了智明的遗愿，没能尽到皇后应尽的职责，没有管理好后宫。” 说完，她跪了下来，“所以妾想跟智明忏悔。” 第726章 证据不足 林慧怡拿高智明做借口，宇文晟虽然心里仍旧对她的动机感到怀疑，但也没再说什么，点头答应了。 为避免夜长梦多，她打算即刻启程，但毕竟是皇后出行，还是要给半个月的时间准备仪仗，以及祭祀用品。 虽然是借口，但她好容易去一趟安陵，葬在那儿的姐妹幼子总是要祭拜一遍的，也好堵住宇文晟的嘴。 半个月后，林慧怡乘着皇后辂车，在仪仗卤簿的簇拥下，从皇宫出发前往安陵。 安陵这边一早就得了消息，将住处收拾得很干净，让舟车劳顿的她感觉很是舒服。 当天的时间主要花在了路上，第二天林慧怡在一众宫人的陪同下，到安陵祾恩殿祭祀高智明。 虽然是拿她当借口，但林慧怡对她也确实思念得紧，于是跟之前每次过来一样，独自坐在她的画像前，絮絮叨叨了半日。 随后几日，她又依次祭祀了葬在此处的所有妃嫔皇子。 等到这些礼仪活动都干完了，她才有时间实现自己出宫的真正目的。 “明日上午会有礼部等官跟你汇报惠妃娘娘的墓所建筑进度。下午我会借用林家的名义，将她们带进来。”彩月捧着本子，跟她讲述明天的行程。 “让她们仔细一点儿，别让人看出马脚。”林慧怡早就清楚这个安排，只是担心那群人举止畏缩被人发现。 “放心，有林家的人跟着，尽量不让她们在外头多说话。”彩月也明白她的顾虑。 翌日上午按着行程走完，中午用完饭，那群人就在林家仆从的带领下，以转达家人关怀为名进来。 林慧怡先是和林家的人说了几句，问了家人近况，才以午睡要她们伺候为名，遣散了外人。 等屋里没了闲杂人，她才看向为首的那名少妇，略略打量了一下，才笑道：“你们着实谨慎，现在见了我本人，是否能将证据交给我了？” “皇后娘娘仁慈爱下，竟不辞辛苦出宫面谈，只为昭彰正道，民女等人今日得见，实在叹服，愿将所得证据全部上交。” 听了这些，林慧怡有些惊讶，这约莫二十出头的少妇，还挺会说话，看着倒不像是婢女出身。 她笑了笑，回道：“我既得天恩，忝居后位，自然要护卫宫规法统。你也不必过誉，还是尽早将那些东西给我，还枉死之人一个公道。” “民女遵旨。”那少妇拿过身后人捧着的锦盒，恭恭敬敬地呈奉到她面前。 林慧怡颔首接过，从中抽出一张皱巴枯黄的纸。 那少妇适时地出声解释：“娘娘，这便是鸣鹃的亲笔信，是从她领子夹层里翻出来的。因为她是溺水而亡，所以信也浸了水。” 林慧怡点了点头，担心动作太大将其捏碎，只得小心翼翼地打开信纸。 虽然纸已经干了，但之前是整个在水里不知泡了多久的，上面的很多字都已经晕开看不清晰了。 她仔细辨别了许久，连蒙带猜才勉强看出来鸣鹃所写的，是蔚国公主夭折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 原来，最开始找上鸣鹃，策划这个案件的是陆贵妃，然而这件事被乔雍妃察觉到，顺势威逼利诱她倒向自己。 于是，被诬陷的对象从陆贵妃设定的林慧怡，变成了乔雍妃设定的谢顺仪。 但被设计的对象一直都是蔚国公主。 林慧怡想着，鸣鹃被掳走的这两个月，未必有机会弄到纸笔写下这些东西。因此这封信多半是她一早就准备好的，以防万一。 结果却正如她害怕见到的，乔雍妃卸磨杀驴，把她灭了口。 林慧怡想了想，无奈地叹了一声：“终是害了自己。若从一开始不答应陆贵妃的阴谋，乔雍妃又岂会拿住她的把柄，逼迫她害死旧主，连她自己。” “鸣鹃也是罪有应得，娘娘不必太过伤怀。”那少妇出声劝慰，脸上却并不一丝献媚之意。 林慧怡看了她一眼，仍垂下眼睑，查看盒中的其他东西——一根簪子、两块金子。 那少妇又道：“皇后娘娘，簪子是蒲阴王府让一并带来的证据，也是鸣鹃的东西。那两块金子，则是在她暂住的院子底下挖出来的。” 林慧怡只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脸色却并未好转。 虽然整件事是搞清楚了，但仅凭这么点儿东西，恐怕无法令宇文晟信服，还不了蔚国公主和谢顺仪公道。 林慧怡忍不住又叹了一声。果然，她就知道陆贵妃没那么好对付。现在又多了一个乔雍妃，同样的阴狠毒辣却聪明绝顶。 “娘娘，这些东西可是有什么不对？”那少妇见她面色不虞，连忙询问。 “东西是没问题。只是仅凭这些，恐怕难以验证清白。”林慧怡只道。 少妇惊道：“啊？那这可怎么办啊！若是让罪人逍遥法外，岂不是让无辜受害之人在九泉之下也含冤吗？还有可怜的蔚国公主，那么小的孩子……” 见她如此痛心疾首，林慧怡忍不住出声安慰：“天理昭昭，她们犯下的罪孽人间不罚，阴曹地府也会记一笔的。” 但她可不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阴曹，一定得想办法揭露陆氏和乔氏的丑恶面目。 那群人交了证据，未免多留露出马脚，当天下午就跟着林家的人回去“复命”了。 林慧怡此趟出宫可谓是白费劲了。 见她怏怏不乐，彩月等人便劝她索性多留几天，在安陵散散心，也不枉她为出宫费的心思。 尤其想到她为了这事，还跟宇文晟低声下气地表演，林慧怡更烦了。于是她便以忏悔之名奏请暂缓回宫的日期。 期间，她人虽然在宫外，但安陵离京城不远，时常有宫人来往交通。 杨容华有孕晋封充媛的喜讯，也是这样传到她耳朵里的。 只是此时，她还没有察觉到其中的危险，只为杨充媛感到高兴：“进宫这么多年，她可算是盼着了。” “这一功可得记到那道药方上，杨充媛只连着吃了几个月，竟然真就得了个皇嗣。”彩月也笑着感慨。 “也是杨充媛运气好。这段时间吃药的也不少，谁曾想她居然成了头一个。”菊英也道。 “她如此好运，咱们也快启程回宫，给杨充媛道喜吧。”林慧怡高兴之下，便也抛开了任务失败的烦恼，兴高采烈地收拾东西回宫。 第727章 假怀孕争宠 然而，林慧怡刚回宫没高兴几天，又有麻烦事儿找上了门。 因着春夏之交，早晚气候差异大，林慧怡又是出宫多日才回来，孩子们都想她想得紧。 尤其是几个小的，时常夜深了也不愿回自己屋里睡觉。林慧怡于是就把他们留下来跟着自己睡。 但是她的床虽不小，但人一多，又是几个睡觉不老实的小孩，都爱踢被子。 次数多了，身体稍弱的泸王宇文收就患上了风寒。 这孩子跟他姐姐灵武公主宇文桑，乃是童夫人生的一对儿龙凤胎。因着童夫人被她软禁在南宫，才暂时由她抚养。 林慧怡的天性就是对幼子宽容，所以即使是仇家的孩子，她也不会苛待，力求像自己的孩子一样，端平这碗水。 因此，除了宫务上的事，这些天她全身心都扑到了照顾生病的宇文收上面。 龙凤胎双生子，受母体影响，多半就有一个强、一个弱。 宇文收就比不了他姐姐，人家是个强壮的小姑娘，他却时不时就要来一场病，还反反复复好不了。 因此，即使只是风寒，林慧怡也不敢马虎，喂药、擦身都亲力亲为。 这天她和彩月几个刚给宇文收喂了药，他同母哥哥邓王宇文敬就小跑着进来。 林慧怡跟他做了个“嘘”的手势，小心地将昏昏欲睡的宇文收放回床上，才拉着他出到外间。 “母亲，弟弟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康复啊？我好想和他一起玩儿。”宇文敬刚刚看见弟弟仍旧病怏怏的样子，担心地问道。 “敬儿想弟弟了呀。”林慧怡和他排排坐，闻言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安抚：“那敬儿每天都写一句话，给弟弟祈福，好不好？” 正好宇文敬字写得难看，学堂老师们都说了好几次了。就趁这个机会，让他好好练字，也是表现兄弟亲情友爱的美事。 宇文敬一听要写字，小脸儿就皱了起来。他吸了吸鼻子，嘟囔着问：“母亲，我写了弟弟就会好起来吗？” “当然啦，只要敬儿认认真真地写，也真心实意地想要弟弟康复，那就一定会的。”林慧怡回答得很爽快。 “好吧，我一定好好写，让弟弟早点儿好起来。”宇文敬乖巧地点着脑袋，又去看了眼睡着的弟弟，这就回去写字了。 林慧怡见他如此用心，还是很欣慰的。只是她没有料到，仅仅是个小感冒，却给她引来太多的麻烦。 不过目前，还有另一个大麻烦将至。 林慧怡刚趁着宇文收睡着的空档，坐下来休息一会儿，菊英却一脸焦急慌张地走了进来。 她望了眼里屋昏睡的宇文攸，只得将已到嗓子眼儿的话憋了回去，凑到林慧怡耳边，小声说：“娘娘，谈太医求见，说是充媛娘娘的胎出了问题。” “啥？”林慧怡差点儿就惊叫出声。 她捂了捂嘴，难以置信地看了菊英一眼，又留下彩月看护宇文收，才脚步匆匆地来到大殿。 谈太医正等着这里，脸色沉重地来回踱步，一见她来，立刻迎上来，刚要开口，又想起礼还未行，又要跪。 林慧怡本就着急，见他这样赶忙制止：“这个时候就别多礼了，杨充媛到底如何，你快跟我说啊。” 她真是慌得很，宁愿杨充媛小产，也千万不能是胎位不正，或是得了什么伤及母体的并发症。 在她眼中，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无论如何还是比不过母亲性命的。 但在宇文晟以及皇室宗亲的眼中，恐怕会千方百计地保住母体撑到七八个月，必须把孩子生下来。 她就怕遇到这种情况，如果劝不住宇文晟，她就只能铤而走险了。 然而，太医所查出的问题，却与她的担心南辕北辙。 “皇后娘娘，杨充媛这胎，似乎，似乎，似乎是，误诊。” 林慧怡见他吞吞吐吐刚要训斥，却没想到会听见这个结果，当场就愣住了。 “误诊？” “是的，皇后娘娘。”谈太医也是想不通，杨充媛都怀孕几个月了，怎么到现在才查出来是误诊的。 如果说是他医术出了问题，但为杨充媛诊视过的太医也有数人，怎么都没查出来呢？ “误诊就误诊吧，总比……好。”林慧怡清醒过来倒松了口气，含混地说了一句。 随后，她看谈太医神色有些慌乱，便安抚了一句：“你也不必担心，误诊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记录的。等会儿再叫几个太医亲验过后，确定是误诊，就如实禀报给皇上。” “但凭皇后娘娘做主。”谈太医松了口气，跟着又说：“娘娘，微臣这就回去传达您的口谕，臣告退。” “你去吧，选几个专精妇人科的太医，免得闹笑话。”林慧怡虽然嘴上说笑，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有些沉重。 “你说，杨充媛这胎真的就是误诊吗？”她看向菊英，眼中满是疑虑。 菊英却看不出来，只安慰她道：“娘娘刚刚自己不也说了吗？误诊以前也有过，不足为奇，你别瞎想了。” “希望是吧。”林慧怡抿了抿唇，淡淡道。 “收哥儿正睡着，你近来照顾他也累了，不如也去休息会儿。”说着，菊英也不管她同不同意，径直把她往椒房殿里带。 林慧怡推脱不得，半推半就地躺到了床上。但她却只是闭目养神，或许是因为心中有事，一直没有没有睡着。 结果没出一个时辰，她的瞎想就成了真。 宜奴慌乱的脚步声在外间想起，由于惊慌，行动间还撞到了门框、屏风。 那几声乒乒乓乓吓得菊英，立即转头看了眼林慧怡，见她已经睁开眼，登时不太高兴地出来要训斥宜奴。 但她的脚还没踏出里屋，宜奴就掀帘子闯了进来。 “诶，你怎么……”菊英训斥的话还没有机会出口，就被急躁的宜奴推到了一边。 跟着，宜奴越过她看见里屋的林慧怡，立刻跑进来，一边还叫着：“娘娘，外头都说杨充媛是假怀孕争宠！” 第728章 误诊 “咚！” 慌乱的宜奴、不悦的菊英，全都被这一声吓得愣了一瞬，随即立刻上前查看林慧怡的手。 这一下听得她们都心惊，想必是用了大力的，因此都有些担心她受伤。 林慧怡任由她们摆弄，心里实在是恼怒。太医前脚才查出误诊，后脚就有人造谣，容不得她怀疑这整个就是一场阴谋。 她忍下怒火，抽回手，扭头看向宜奴：“知不知道这个谣言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宜奴摇摇头，答道：“我刚听到就回来告诉你了，还没来得及去查。只是如今已流传甚广，恐怕就是查也查不出来了。” “我估摸着元凶还是陆贵妃，就是不知道她意图何在。”林慧怡没时间细想，直接吩咐两人：“准备一下，我们立刻去长安宫。” 然而等她赶到的时候，却发现宇文晟竟然已立在了杨充媛房中。 林慧怡心下一惊，眼睛不禁朝侍立一旁的陆贵妃瞟了一下，却并未能从其面上看出什么，只得上前跟宇文晟问了声好。 “你来了。”宇文晟此刻脸色不佳，对此也只是淡淡应了一声，便不再看她。 林慧怡又看了眼坐在床边，一脸惊疑手足无措的杨充媛，随后又道：“皇上可是为了方才宫中的谣言来的？” “谣言？”宇文晟这才转过身正眼看她，问道：“你怎么就断定是谣言了？” 杨充媛一听，带着希冀地看向了她。 林慧怡笑了笑，回道：“您有所不知，杨充媛这胎有问题，刚才太医已经来跟妾身回禀过了，所以妾身肯定这是闲人所造的谣言。” 杨充媛听见这话，脸色一白，当即慌了神，“怎么会……” 宇文晟没看她，又问：“太医怎么说？” 林慧怡笑道：“皇上，谈太医指称可能是误诊。不过他一人的诊断尚不足信，所以妾令他传召了多位太医一同诊视，应该就快来了。” “误诊？”宇文晟听了这个解释，眉头又皱了起来。 杨充媛也急道：“这么说，我是空欢喜一场了？” “目前还没出结果，你稍安勿躁。”林慧怡伸手按了按她，又使了个眼色才让她恢复冷静。 “皇上，其实误诊并不稀罕，先代的档案中比比皆是。医者也是人，是人便会有出错的时候。虽然这事关皇室血脉，但也并非不可饶恕的罪恶，还请皇上以平常心看待。” 有她这样细致的解释，宇文晟勉强气消了些许，微微颔首答应了一声，随后又说：“若真是误诊，这些太医也该进修进修医术了，否则岂不是白养了他们。” “一点小事，皇上训诫一下也就罢了，何必大动干戈。”林慧怡又劝了一句。 宇文晟“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杨充媛虽然心中极为失落，但见宇文晟不会朝自己发火，整个人也都松懈了下来，又感激地看了看林慧怡。 林慧怡回应了一个微笑，转而看向了陆贵妃，怀疑的眼神并不掩饰。 因为在这期间，她罕见地一声不吭，连搅混水的行为都没有，倒叫林慧怡只觉得心中惴惴不安，就怕她的花招还在后头。 陆贵妃感受到她赤裸裸的视线，偏过头给出了一个明媚温柔的笑容，丝毫不见生气。 她越是从容以对，林慧怡就越是疑心重，连嘴唇都抿成了一条线。 没过一会儿，太医就到了。他们原本就要过来的，只是之前不觉得事态紧急，再加上要等年纪大的，于是就来晚了。 他们刚刚在路上已经听到了一些流言，此刻也都忐忑不安起来，生怕被卷进宫廷斗争之中。 林慧怡打眼一瞧，果然都按她吩咐，请的都是长于妇人科的太医，于是心里的紧张稍稍松了松。 几个太医都不敢拖延，行了礼便来到床边，依次为杨充媛诊脉。 林慧怡离得近，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清楚楚，因此在见到他们中人脸色凝重的样子，心里就有了定论。 跟着，她开始思考接下来陆贵妃会如何利用这件事，其目标又在何处，自己该如何应对。 无论如何，杨充媛是要保住的。 很快，经过反复诊脉讨论的一众太医就确定了结果。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充媛娘娘有喜确为误诊。微臣等此前诊断，或因娘娘身体有异……” “行了！朕没功夫听你们描补，此次为杨氏诊过脉的都罚去三个月的俸禄，以作警示。”宇文晟面色不虞，直接一抬手喝止他们的解释。 “臣等谢皇上轻饶之恩，日后定当引以为戒，全心钻研医理。”一众太医见只是罚俸，心都不禁都松了口气。 “你们是该好生钻研了。”宇文晟只冷冷地附和了一句。 众太医都惊出了一身冷汗，忙不迭地答应着。 宇文晟懒得听，挥了挥手，将他们都赶了出去。 林慧怡也无奈地叹了一声，转而看向已经冷静下来，但神情依旧黯然的杨充媛，劝慰道：“你还有机会的，放宽心吧。” “杨氏……算了，这也不干你的事。虽则怀孕为假，但朕也不好撤了你的进位喜事，就这样吧。”宇文晟说完，就准备离开。 林慧怡和杨充媛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陆贵妃跟着他叹惋： “杨妹妹着实运气不好，好容易终偿所愿，结果又是太医不用心弄错了。看得妾身也生怜，前儿连我羡慕她呢！” 说罢，她又指了指一个站在角落里的宫女：“丽芝儿，随我过去取些礼物来，给你主子压压惊。” 林慧怡正疑惑她为何一点儿动静也没有，视线挪到那名叫丽芝儿的宫女身上，却见其身体在微微颤抖，缩着脑袋也不答应。 杨充媛正心里不好受，又觉得她丢了自己的面儿，当即训斥了一句：“贵妃娘娘叫你，怎么连个声儿都没有！” 说罢，她就打算婉拒陆贵妃的“好意”，却不想，丽芝儿像是支撑不住了，“砰”地跪倒在地。 杨充媛气得脸色通红，又要骂，又听那丽芝儿一边磕头一边哭喊：“皇上饶命！奴婢不知道娘娘假孕争宠！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声叫得贼大，直把屋里的林慧怡和杨充媛叫得脸色煞白，也将院中正要离去的宇文晟给叫得停住脚步。 第729章 推迟月信的药方 “混账东西，你在胡说些什么！”林慧怡一听就不好，立即厉声呵斥了一句，随后指挥一众宫人：“还不堵上她的嘴，再把人弄清醒了。” 陆贵妃苦心策划的哪儿肯让她躲过，大声叫嚷起来：“皇后娘娘息怒！这奴婢胡言乱语，怕是得了癔症，还是赶快请太医来看看吧，兴许人还没走远。” 而杨充媛已经惊得呆愣住了，还没恢复神志。 林慧怡正要说什么，宇文晟含着冷笑的声音就在门口响起：“不必请太医了，朕看她这病只有朕能治。” 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宇文晟又指了指捂着丽芝儿嘴的几个宫人：“把她放开，朕倒要听听她说的是什么胡话。” 林慧怡脸色一沉，又坐回去，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杨充媛。 她怀疑得并没有错，杨充媛怀孕整个就是陆贵妃设下的圈套。 至于目的，不是针对她，就是针对杨充媛，估计是想把她赶出长安宫，好让她失去监视其行动的眼线。 但她就是想不明白，真要是没有怀孕，这三个月难道一点儿迹象都没有吗？如果是陆氏做了手脚，可杨充媛难道没有一点儿戒心？ 然而此刻没有时间让她弄清楚这些问题，首要的还是如何保住杨充媛。 林慧怡侧头看向丽芝儿，想知道陆贵妃究竟是如何设计的。 但丽芝儿或许是真的吓到了，即使被人放开，嘴里也说着胡话，语无伦次地哭嚎着：“奴婢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娘娘吃了什么，我不知道……” 宇文晟眉头紧皱，吩咐边上的宫人：“拿凉水来，浇醒她。” 宫人应声去小厨房舀了一瓢水进来，现在虽然转入夏季了，但井里的水还是很凉的。 因此，这瓢冰冷刺骨的水浇得丽芝儿直往旁边躲，但被人制住了，于是冷水冻得她连连尖叫：“皇上饶命！” 林慧怡看得直皱眉，但这丫头涉嫌诬陷杨充媛，她也不愿说情，只是别开眼看向了始作俑者陆贵妃。 对方仍然装聋作哑，朝她微笑。 这边一瓢水全倒在丽芝儿头上后，宇文晟才冷着脸开口：“你现在可清醒了？若没有，不妨再洗个冷水澡。” 丽芝儿吓得一激灵，一边哆嗦一边爬到他脚边，磕头道：“奴，奴婢清醒了，皇上，皇上饶命。” “去擦干净了再来回话。”宇文晟看她狼狈的模样一蹙眉，又下了道命令。 等丽芝儿将头上、身上的冷水擦得半干，又跪到了他脚边，身子轻轻打着颤儿，显然还没冷静下来。 “说吧，关于杨充媛假孕这件事，你知道些什么？”宇文晟这么说话，摆明了他已经相信了谣言。 林慧怡感觉到身旁的杨充媛身体一僵，呼吸也急促起来，又忍不住轻轻拍了下她的脊背。 “回皇上话，奴婢名叫丽芝儿，是伺候充媛娘娘的，小答应。奴婢之所以说娘娘是假孕，是奴婢曾亲眼见到娘娘曾有两次见红。 奴婢本来打算告诉太医，却被娘娘喝止，还警告奴婢不许说出去。等奴婢被支开，娘娘和几位姐姐又说‘还是来了’、‘月信’什么的。” 杨充媛听得遍体生寒，本想反驳几句，却又想起自己曾将那些东西交给了丽芝儿，顿感无望，遂熄了心思。 丽芝儿吸了吸鼻子，接着说：“奴婢这才明白过来，娘娘这是假怀孕。但奴婢人微言轻，娘娘又深得皇后娘娘庇护，所以只能将这个秘密憋在心里。” 她话音一落，宇文晟还没来得及给出回应，陆贵妃就开了腔，痛心疾首地说着： “杨妹妹，你糊涂啊，假孕这种事你怎么也敢做！欺瞒皇上可是大罪，你究竟怎么想的？皇后也没劝你不成？” 林慧怡一句“事情尚未查清，你急着扣什么帽子”还没说出口，原本蔫下去的杨充媛又坐起来驳斥： “你指责我便指责，牵扯旁人做什么？难道六宫妃嫔无论谁犯了事儿，都是皇后娘娘没劝过的缘故？” 她反正是逃不过此劫了，还不如抗下所有罪名，把林慧怡摘清楚，免得陆贵妃胡乱诬陷。 若是任由她将林慧怡谮倒，那自己才是翻身无望了。 林慧怡没想到她会如此行事，不禁心下叹息。 陆贵妃是没接话，但那丽芝儿却说：“皇后娘娘向来疼爱娘娘，这件事若没有她为你遮掩又岂能成事。” “你个贱婢污蔑我就罢了，还敢牵扯皇后娘娘，你是有几条命，受谁的指使！”杨充媛放开了，指着她斥骂。 “好了，动怒伤身，且让我来问她。”林慧怡劝住杨充媛，又看向丽芝儿：“凡事讲求证据，你口口声声杨充媛假孕，还暗指本宫包庇，又是否拿得出相应的证据？” 宇文晟没有说话，也看向了她。 丽芝儿直起身子，胸有成竹地回答：“奴婢有证据，之前杨充媛来月信，亵裤上沾了血。 她叫奴婢去洗，但奴婢担心有一天欺瞒圣上事发，为了奴婢这条贱命，所以保存了下来。” 杨充媛紧紧捏起了拳头。她就猜到了丽芝儿留了这东西，也怪她自己得意忘了行。 “拿来吧。”宇文晟看不得这种污秽之物，只叫黄振去看。 林慧怡也上前一同查看，见那亵裤上确实有一小摊血迹，心沉了沉，但还是辩解： “皇上，这血迹看上去并不十分像月信，倒如同怀孕时见红的情况。杨充媛当时也跟我提过她也见红的迹象，许是这样她才没有怀疑自己并未怀孕。” 杨充媛闻言一怔，忍不住偷偷叹了口气。她当时确实以为是见红，但并没有跟林慧怡提过，这话纯粹是现编的。 可叹当时她鬼迷了心窍，为了不影响宇文晟的心情，坏了她的封赏，谁都没说。不然哪儿会让陆贵妃抓到机会。 “皇后娘娘可真是伶牙俐齿，连这个都可以想办法遮掩。只是你再会说，证据却不能歪曲。” 丽芝儿又对着宇文晟道：“皇上，杨充媛来了月信担心欺瞒不了皇上，还专门找了医女要推迟月信的药方。” 说着，她又将一张纸呈给了宇文晟。 第730章 反而求情 宇文晟捻起那药方瞥了眼，不置可否地扔给了黄振，又问：“那医女是谁？” 丽芝儿摇头答道：“奴婢不清楚，是偶然听见杨充媛和金雀她们说起，才知道有这个药方。” “若我真用了什么药方，为掩人耳目，也该藏到隐秘地儿去，如何能从你手中拿出来呢？”杨充媛冷笑两声，讥讽道。 林慧怡也笑看着她，“丽芝儿，如此说来，你似乎早有准备啊……” 她没把话说得太明白，但屋里人谁都听得出来里头的意思。 丽芝儿见宇文晟看过来，慌忙为自己辩解：“方才奴婢听见流言，担心杨充媛行迹败露，牵连自身，所以，提前将药方偷了出来。” “你倒是机灵。”宇文晟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语气轻快却含着一股冷意。 丽芝儿脸色一白，垂着脑袋回道：“宫规森严，欺瞒皇上罪该万死，奴婢实在是害怕，这才……求皇上饶命！” 宇文晟瞥了眼匍匐在地的她，又看向杨充媛，“你怎么说？” 见他还留了余地，杨充媛又燃起一股希望，起身跪了下来：“妾身别无他话，只想告诉皇上，妾身从未动过假孕争宠的心思，也从未用过什么推迟月信的药方子。 妾也不知道这个奴婢为何要费尽心机污蔑自己，但长安宫上下人尽皆知，妾近来只服用了皇后娘娘的补身药方，另外在确诊怀孕后，服用了安胎药。抓药煎药都有记录，皇上一查便知。” 宇文晟听后朝黄振一挥手：“拿着这个方子去太医院和司药司，查查最近的档案。” “奴婢遵旨。”黄振叠好药方子，领着几个宫人离开。 丽芝儿看杨充媛有翻身的迹象，趁着宇文晟闭眼的时机看了眼陆贵妃，得到指示之后，又爬到宇文晟跟前。 “皇上，这方子杨充媛是私底下问医女要的，肯定没过明路。她哪里敢通过司药司抓药，就是翻遍了档案也不会有的！” 林慧怡闻言，嗤笑一声，冷声道：“宫中药材管制，只有司药司和太医院有。依你的意思，是指这两处人玩忽职守，还是杨氏手段高到能躲过重重盘查，偷盗药材？” 说罢，她不给其解释机会，向宇文晟进言：“皇上，既然有人怀疑药材泄露，不妨让两边清点一下，看看合不合得上记录不就完了？”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丽芝儿刚要解释，陆贵妃就打断了她：“皇上，其实不用那么麻烦，煎药总有药渣，查一查长安宫里的药渣子不就能对得上了？” 杨充媛瞳孔一缩，一颗心如坠谷底，原来这人搞什么一同配药煎药，目的在这儿。看来她确实是吃了那推迟月信的药了。 想到自己这几个月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还沾沾自喜以为后半生真有了依靠。她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林慧怡瞧见她的小动作，不禁出声为她辩解：“药渣药渣，都是要扔的渣滓，谁又会刻意留着？难道杨充媛还料定自己会被揭穿，专门留着当证据吗？” “这皇后娘娘就有所不知了。杨充媛说药渣子有益花肥，每回煎完药都让我们倒在花圃里了。去花圃就能查到她究竟吃的什么药！”丽芝儿话中暗含得意。 “陆贵妃，原来是你害我们娘娘！”原本跟着杨充媛跪在地上的金雀猛地站起来，指着陆贵妃大吼大叫： “明明是你跟我们娘娘说，药渣是上好的花肥，让我们不要随便乱扔，留着养花！是你早早预谋陷害我们娘娘！你这个毒妇！” “金雀！”杨充媛见她想要扑上去打人，赶忙惊叫着阻拦。 金雀仍不肯罢休，即使被她箍得死紧也想往陆贵妃那边冲，一边叫嚷咒骂： “也是你说一起抓药煎药不费两道事。药都是在你那边熬的！是你偷换了我们娘娘的药才会出现假孕的迹象，是你害她！” “贵妃，你怎么解释？”宇文晟听了她这番话，脸色更冷了，拧着头看着陆贵妃，眼里有些许的怀疑。 陆贵妃脸色稍变，却仍然冷静地自辩：“皇上，这丫头说的都是前些年的事了。当初妾也是偶然碰见杨妹妹喝药，才说来玩儿的。 况且妾这话并非胡说，随便问个医者花匠都知道。而且妾身煎药所剩的药渣，也多是送去养花的。真不像她所说，存了什么害人的心思。” “至于一同煎药，妾身也是想着这补药需得自费，既然我与妹妹都有这个心思，干脆就一道弄了，也是我这个做姐姐的一片心意。” 说罢，陆贵妃头一扭，重重叹了一口气，其中是无尽的惆怅。“谁知，竟反倒成了恶人毒妇了。” 见她解释得清楚明白，人又委屈上了，宇文晟当即重新换上笑脸，搂着她轻晃了晃，宽慰道：“爱妃待人素来和气，定不会这样害人，朕信你。” 林慧怡见状微微一叹。她并不奇怪陆贵妃三言两语就能令宇文晟信服的本事，只觉得陆氏花招太多，叫人防不胜防。 陆贵妃为她挖的坑不知有多少，任她如何辩解也有相应对策。更何况，宇文晟这个裁判者都已经明摆着偏向了陆氏。再争又有何益？ 对此，杨充媛已经懒得争辩，只紧紧捂住了金雀的嘴，防止她口不择言惹怒宇文晟，以致性命不保。 宇文晟安抚了陆贵妃几句，又命令宫人去翻查花圃的药渣，并派人去宣召太医鉴定药渣的归属。 然而结果已经再明显不过，陆贵妃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即使证据不够充足，但光凭那些药渣药方，以及丽芝儿这个人证，杨充媛假孕已经是既定的事实。 宇文晟本想赐死，林慧怡又岂能袖手旁观，好说歹说才让他减刑，改为“废去封号，禁闭永巷”。 永巷掌握在林慧怡手中，还能对她进行照拂与保护，总算留住了她的性命。 另外，让林慧怡颇为意外和不解的一点在于，陆贵妃这个幕后凶手，居然也出声为杨充媛求了情，不是那种敷衍的做戏，反而有种真诚恳切。 林慧怡真是想不明白，百般设计陷害她的人，反而掉过头来为她求情。 陆贵妃，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731章 并非莫氏 林慧怡准备亲自将杨充媛送进永巷，却没想到陆贵妃也要同行。 “少假惺惺了，你千方百计害我们娘娘，做出这一副仁义的模样真令人恶心。”金雀扶着杨充媛，嘴上仍不放过陆贵妃。 “你还要留在长安宫过活呢！这般维护旧主，就不怕我给你穿小鞋？”陆贵妃看着她，眼睛微眯。 杨充媛立即将金雀护在身后，冷声道：“如今你心愿达成，她未曾得罪过你，望你留她一条生路。” “不必，我自会将她们调离，就不指望陆贵妃发这个仁心了。”林慧怡一手按在她肩上，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既然皇后娘娘有了安排，妾身就不多管闲事了。”陆贵妃也不介意她话里的嘲讽意味，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 “走吧。”林慧怡也不理她，扶着杨充媛就往永巷去。 “不管怎么样，我确实没有杀你的意思。当然不是我这人有多善良，不过是为了芽儿，她与你好。”陆贵妃没跟上来，看着她们的背影，沉声说道。 林慧怡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见她站在夕阳下，背着光，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晰她的表情，只有抿起的嘴角告诉旁人，她此刻的态度十分严肃。 谁都没有回应她这句话，一群人径自离开。 等回了昭德殿，黄英立即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你为什么要放过她啊？斩草不除根，万一她以后翻身怎么办？” “她没有翻身的机会，就算真有那天，必定也在我失败以后。那时候，她翻不翻身对我又有什么意义？”陆贵妃没有跟她解释，只道。 两人还没说几句话，得到了消息的宇文橘就赶回来了。 刚进卧房，不等两位长辈嘘寒问暖，她就质问起了亲娘：“娘，杨姨娘被废进冷宫，是不是又是你做的？为什么你还要害人？我一定要告诉姥姥！” “芽儿，是我做的。但我并没有伤她性命。永巷有皇后庇护，她一样能过得很好。”陆贵妃将黄英支走，耐心地跟女儿解释。 “芽儿，娘没有办法。要完成咱们的大业，杨充媛必须离开长安宫，她是皇后的眼线，会阻挠我们的计划。” “我不想要什么大业，我不想伤害母亲姨娘，兄弟姐妹任何一个人！”宇文橘含着泪，歪头瞪视着亲娘。 “所以你不用做，你还是干干净净的，他们的好女儿好姐妹。娘会为你铺好所有的路，推你上去。” 陆贵妃一手抚上她的面庞，几近哀求地说：“芽儿，娘已经做到了，我不会伤害他们的性命。所以你一定要帮我，要为我保守秘密，好吗？” 宇文橘流着泪，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摆在她眼前的选择实在难以让人下定决心。亲娘，嫡母、兄弟姐妹，无论选哪一方她都会无比愧疚。 见她不再想之前的每一次，和自己大吵大闹。陆贵妃喜极而泣，只当她是同意了，一把将她搂进了怀中。 “芽儿，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为了你。” 林慧怡亲自将杨充媛送进了永巷，确定了她的住所，又再三叮嘱永巷主簿要好生照顾她，才无奈地离去。 出来后，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尚宫局，将金雀等人调离了长安宫。 陆贵妃这人实在让她捉摸不透，绝对不能放任她们留在危险之地。 等处理好这些事，林慧怡才精疲力尽地回到凤仪宫。然而凤仪宫里，还有麻烦事等着她呢！ 彩月见她归来，连忙上前询问：“杨充媛怎么样了？” “唉……”林慧怡无奈地一叹，回道：“陆贵妃一早就算计好了，杨充媛假孕的罪名被坐实，打入冷宫了。” 彩月也忍不住叹息，低声劝了她几句。 “收儿呢？可有好转？”林慧怡暂时抛开杨充媛的事，抬脚朝里间走去。 “还是老样子，反反复复地发烧。之前醒了一会儿，现在又睡过去了。”彩月沉沉叹了口气，满是焦虑和担忧。 林慧怡来到床前，掌心轻轻贴在孩子的额头，仍然微微发烫。 她心里又是一叹，接过彩月递过来的冷帕子，轻手轻脚地在他额头上放好，而后用酒在那小身子上涂抹降温。 “娘娘，你今天累坏了，还是去早点儿休息，这儿交给我吧。”梨花主动接过她手中的活儿，劝道。 “我也留在这儿，你就放心吧。”菊英也把她往外推。 林慧怡无法，点点头答应下来，在彩月的搀扶下回了卧房。 在扶着她坐下的时候，彩月的脑中忽然闪过一点灵光。她猛然皱起眉头，低头沉思了起来。 “怎么了？”林慧怡见她突然一动不动，不禁关心地拉了下她的衣袖。 “我刚刚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彩月沉沉坐了下来，带着怀疑开口：“杨充媛被确诊有孕，正巧就是在咱们离宫的时候。你说，这两者之间，有联系吗？” 林慧怡闻言一愣，也仔细思考这个问题，“你的意思是，陆贵妃是趁我离宫才敢动手，或者说，她为了做到这件事，设计令我出宫，好为自己创造时机？” “我觉得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彩月脸色严肃，细细陈述自己的看法：“陆贵妃很清楚，杨充媛主仆数人是咱们针对她的眼线。 所以只要咱们还在宫里，她就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很容易引起我们的警惕。因此，为了制造机会，她设计调虎离山，不足为奇。” 林慧怡听后陷入了纠结之中，沉吟着说：“你的话我也认同。只是，提出要见我的是莫充容的人，陆氏是如何算计到的呢？ 总不能是莫充容投靠了她吧。光是设计害死蔚国公主这件事，她就绝不可能和陆氏站在一条线上。” “嗯。算计不到，那有没有可能，这些所谓莫充容的人，受到了陆氏的指使呢？”彩月迟疑道。 她知道这有点儿匪夷所思，但陆贵妃诡计多端，她们不能放过一点儿蛛丝马迹。 “莫充容从没有亲口承认过，那是她的人。会不会，从一开始我们就上了她们的当，先入为主了。” 想到这个可能，两人全都瞪大了双眼。 第732章 煤炭毒 “明天，不这两天我过去昭阳宫，莫充容未必会见我。”林慧怡叹息道：“还是过几天，杨妹妹这件事的风波过去了，咱们在上门问个清楚。” 虽然她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自己出宫取证一事，实为陆贵妃的阴谋诡计。 彩月点头道：“行。至于外头，我们还是传个消息出去，查查那群人的真实来历。” 林慧怡应了一声，疲累地窝进了软榻里。 然而天公不作美，她没能睡上一个时辰，突然被一道惊雷给打醒了。 被吓醒的她重重喘了几口气，擦掉额头上刚刚被吓出来的冷汗，刚想再躺会儿，天上接二连三又是几道“轰隆隆”的雷声。 林慧怡无奈了，不情不愿地起身下榻，一边嘀嘀咕咕地咒骂老天爷扰人睡眠。 “我就知道你要吓醒，不过也正好，尚食局应该快来了。你也擦把脸清醒一下，准备用晚饭吧。”彩月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拧干帕子递给她。 热帕子敷脸赶走了瞌睡虫，林慧怡这才真的清醒过来。 她也没把披风加上，直接掀帘子走到院里，谁知迎面袭来一股狂风，差点儿没把她给刮倒。 她扶着柱子站稳脚跟，坐在廊下凝视着乌云密布的天空，满是倦容的脸时不时叫闪电映得惨白。 “看这样子，估计是要下大雨了……”她轻轻呢喃着，忽然一阵风吹来冻得她打了两个寒噤。 她只得搓着胳膊站起来，一边说着“要降温了，这应该是今年最后一场倒春寒”，一边往屋里走。 正巧彩月也倒了水回来，见她冷得发抖，赶忙上前将人一把搂住，埋怨道：“穿这么点儿还在冷风口里站着，不冻才怪！” “我哪儿想到忽然这么冷。”林慧怡笑着随她进屋，直到裹上了夹层的披风，她才舒服一些，又歪在榻上，懒洋洋地看着窗外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枝花草。 “我估摸着这场雨小不了，明日说不定要积水。趁着现在还没下下来，派人去传旨，免了这两天的晨昏定省吧。也给我点儿空儿，连轴转实在累人。”她扭头看向正摆碗筷的彩月几人。 “哎。”宜奴听见这话，放下手中的活儿出去找人传话了。 “顺便告诉梨花和菊英，今晚多半会冷，叫她们仔细点儿，别让收儿受凉！”林慧怡忽然想起这个，又喊了一嗓子。 “知道了。”宜奴还没走远，又答应了一声。 “唉，只是个小风寒，怎么就一直好不了呢……”林慧怡不由得又忧心起了宇文收的病情。 “你别着急，小孩子都是这样。槿姐儿身子也不好，以前不也是这么过来的吗？”彩月劝了一句。 “是啊，我太焦虑了。”林慧怡又叹了一声，看着几个孩子过来吃饭，赶忙又叮嘱了几句，“盖好被子别着凉”之类关心的话。 然而事情还是出乎她意料了。 当晚，这场雨带来的寒气，将整个皇宫的人都冻醒了。 林慧怡几人赶紧找出棉衣裹上，吩咐宫人将炭又拿出来点上，随后先去查看宇文收那边的情况。 虽然突如其来的降温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但梨花、菊英，以及诸多奶娘宫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很快就点上炭盆，又给宇文收加了两床棉被。 “这下总不会再冻到了。”林慧怡摸了摸小孩儿的脸，哄他睡着后，又去一一查看了每个孩子的住处。 确保万无一失，她才搓着手回到卧房。 “老天爷也真是的，这哪儿叫倒春寒，我看都快倒进寒冬腊月里了。”她抱怨着，烤完火，和彩月相携躺下。 她自以为准备周全，却没有料到，在这短短的两个时辰里，有生命在悄悄地流逝，无声无息。 直至清晨，最早起来的宫人来叫醒，才发现端倪。 “娘娘不好了！娘娘！” 林慧怡就是在这样的惊叫声中被吵醒的，听着那一阵比一阵急促的呼唤声，她皱紧了眉头，揉着眼睛爬起来。 彩月先她一步，已经披上衣服出去查看了。 林慧怡本来被吵醒还有点儿火气，但隐约听见“收哥儿”的名字，猛然惊醒过来，跟着慌不迭地下床，趿拉着鞋跑出来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来传话的是个小宫女，见她出来，连珠炮一样飞快说出了原因：“娘娘，收哥儿中了煤炭毒，您快过去看看吧！” “什么！”林慧怡一听顾不得穿衣服，抬脚就往东边跑。 因为心急，连趿拉着的鞋子被甩飞了，她也顾不上管，就这么光着一只脚跑进了宇文的屋子。 这会儿屋子里一片混乱，好几个人都躺在边上不省人事，其中就包括了梨花。而菊英则佝偻在一边不停地呕吐。 即使现在门窗大开，已经通风有一会儿了，林慧怡还是闻到了一股煤炭的臭气。可想而知，之前煤炭毒气充满整个房间的时候，谁能逃得过。 她匆匆看了几眼大人，似乎都还有气儿，便赶紧过去查看宇文收。 只见他一动不动地躺着，脸颊和嘴唇都泛着不正常的红色，林慧怡一看就慌了，赶忙查看他的气息，微若游丝。 “还有气儿。”她不肯放弃任何一丝希望，赶紧招呼人准备萝卜汤，一边抱起小孩儿跑到窗边。 彩月又迅速递过来一碗冷水，小心地喂给宇文收。 但宇文收已经没有意识了，即使掰开嘴巴也不懂吞咽。喂进去的水大多都顺着嘴角流掉了。 彩月见喂冷水没用，连忙将碗交给小宫女，让她负责喂水，自己则飞奔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几个宫女正忙活着煮萝卜汤。 彩月一看就急了，立刻抢过一根洗干净的萝卜，一头摁在碗里，拿着擀面杖狠狠捶捣。 同时，她也不忘嘱咐其他人：“快跟着我做，直接将萝卜捣成汁，用萝卜汁就可以解煤炭毒。” “是。”一群宫女连忙照做。 一时间，小厨房里“咚咚”声不绝于耳。 然而等她捣好萝卜汁赶到的时候却已经晚了。 林慧怡抱着已经彻底失去气息的宇文收，坐在冷风里不住地流泪。 1喂冷水，或萝卜汁、萝卜汤，都是古人解决一氧化碳中毒的办法，不一定有效。所以明清因为取暖，导致一氧化碳中毒而夭折的皇子女并不少见。 第733章 夭折 彩月吸了吸鼻子，忍住泪意，捧着碗上前。“姐姐，兴许还有机会，咱们快把萝卜汁喂下去吧。” “没用了，已经晚了，收儿已经去了。”在死亡面前，林慧怡顿感无力。 任她准备好了一切，也总会有意外发生。 “这都是天意……”她垂泪喃喃。 “万一呢！姐姐，咱们再试试，说不定会有奇迹的。”彩月见她满脸痛苦，还想再尝试一次，便要将宇文收抱过来。 “我说了，没用了！他已经死了！宇文收已经断气了！”林慧怡却突然大叫起来，声音凄厉而尖锐，把屋里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但她尖叫完，立刻就感觉头晕目眩，掌心撑着额头就要歪倒下来。 “姐姐……”彩月慌了神，立马倾身抱住她和她怀中宇文收的身体。 黄姥姥本来在给其他中毒的人治疗，听见动静立刻过来查看。 “娘娘胸中积蓄了太多郁气，这又是急火攻心了。”她简单为她看了看，立刻做出了判断，随后叮嘱彩月：“你先看着，我这就去熬药。” 彩月在众人的帮助下，将林慧怡扶到床边坐下。 “彩月……”她听见林慧怡叫了自己，声音很轻。 “我在呢，姐姐，你现在身子也不好，要做什么都交给我吧，啊？”彩月抱着她，轻声说着。 林慧怡此刻已经缓过来一点儿，朝她摇了摇头，哭笑道：“抱歉啊，刚刚对你大吼大叫，我真是太不应该了……” “没事儿，我知道你并不是刻意针对我的。你只是患病了，控制不住自己，这不是你的本意。”彩月拍着她的肩膀轻哄。 “嗯……”林慧怡忽然觉得很委屈，很过意不去，窝进她的肩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她嘟囔着诉说自己的委屈：“彩月，我把收儿养死了。可我明明那么用心，为什么还是出了意外……” “世事难料，这不是你的错。小孩子本就容易夭折，稍有不慎就追悔莫及。不是你不想就不会发生的。” 彩月知道她心里难受，小声安抚着：“小娘对麦麦、安娘对小鱼儿，还有思娣对乖姐儿，谁不用心？但命运如此，谁都无法改变。” “嗯。”林慧怡吸了吸鼻子，勉强镇定下来。 这个时候，几个孩子也都过来了。 宇文收一母同胞的哥哥宇文敬，看着宇文收就这样躺在林慧怡怀中，像是明白了什么，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母亲，母亲，弟弟怎么了？他为什么不动也不说话？”他哭着跑过来。 宇文桑还不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只懵懵懂懂地跟着哥哥跑来。 林慧怡看见他俩，泪意再度上涌，搂着扑过来的两个孩子，不禁哀叹道：“弟弟离开我们了……” “跟海兰珠一样，娘当时也说她是离开我们了。”宇文敬小心翼翼地捧着弟弟的脸，眼泪滴答滴答地打在上面。 他口中的海兰珠也是童夫人的女儿，皇十五女霍国冲懿公主宇文栴，同样也早早夭折了。 可怜宇文敬小小年纪，却已经失去了两个一母同胞的弟妹了。 林慧怡怜爱地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敬儿别哭，弟弟是不喜欢这里，去更好的地方了。咱们应该为他高兴。” 宇文敬低低地“嗯”了一声，却抱着弟弟不肯撒手。 原本不知所措的宇文桑，受到他们的感染也大哭了起来。 宇文槿和宇文楠两姐妹赶忙过来安慰。 在儿女面前，林慧怡不能太脆弱，因此强打起精神来，查看其他人的情况。 结果发现，除了宇文收，另有一个奶娘和一个小宫女也中毒身亡了。 一下死了三个人，她悲从心起，却极力忍下，开始一个一个询问已经清醒过来的人。 之前那个来叫她的小宫女已经告诉了她当时的情况，屋里的门窗全都关起来了。这才造成的中毒。 “究竟怎么回事，我不是多次强调过，屋子里放了炭盆，就不能把门窗关上，以前都没出错，怎么今天闹成这样？” “娘娘，我记得我们是留了一扇窗户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关上了。”菊英和梨花两个都肯定她们留了窗，但都不清楚什么时候关上的。 问了一圈都是这个结果，林慧怡的眉头不由得皱起，一个“川”字显示她此刻心中无比的烦躁。 “娘娘，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关的？”菊英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于是提出了这种猜想。 “可是咱们一点儿动静都没察觉，这完全不可能啊！”梨花却道。 “当时我就坐在那扇窗户边上，关窗户必须经过，但我确实没看到有人。”一个奶娘也说。 “一开始我就去看了，窗户外面没有脚印，所以也不可能是从外面关的。”宜奴也插了一嘴。 “既不是从外面，也不是从里面，那是谁关的？”菊英着急起来。 “昨晚风大，兴许是风刮的。”彩月忽然开口，解释着她的猜想： “那扇窗户也挺沉，多半是一点一点被风吹得关起来。这样屋子里毒气慢慢增加，人都渐渐中毒，最后关上的那一下没人察觉也很正常。” “多半就是了。”林慧怡无奈地结了案，让人将消息禀报给宇文晟，随后开始准备宇文收的丧礼。 那两个宫人，林慧怡也吩咐多给她们家里人抚恤金。 原本这事儿就这样完了，但有的人可不愿意。 于是，困锁在南宫中，宇文收的生母童夫人也知道了此事。 “啊！”原本就有些疯癫的她，痛苦得仰天长啸，像是在控诉老天爷的不公。收了她一个女儿，现在又带走了她的小儿子。 她发了疯一般，尽情地破坏着身边可得的一切，床帐被褥，茶壶茶杯，任何眼前之物，都被她撕的撕，砸的砸，屋里顿时一片狼藉。 跟来南宫伺候她的琥珀和桂香赶紧冲上来阻拦。 好容易控制住了她，桂香便劝说琥珀：“娘娘今日闹得这样大，肯定是遮掩不住的。姐姐快去跟姑姑们说些好话。请求她们看在娘娘痛失爱子的份儿上，帮我们换新的。” “好，好。”琥珀一直都没什么主见，自从桂香被提拔上来之后，她也习惯了听桂香的，因此立刻就出去了。 把她一支开，桂香立刻就装模作样地凑到童夫人身边，叹道：“咱们小哥儿明明身强体健，怎么会好好儿的就，就，唉！” 第734章 放人 童夫人闻言自言自语地说：“对呀，我儿明明身体很好，不会死的，他怎么会死呢？” 桂香几年下来早就摸清了她的性格，见她上钩，立刻又暗示了几句： “按说皇后娘娘那么擅长养孩子，以前申贵妃、黄废后委托给她的哥儿姐儿，从没有夭折的。怎么，偏偏咱们哥儿这么不走运！” “是啊，她养那么多，偏偏就只有我的孩子死了。一定是，一定是她没用心，她要报复我，她对几岁的孩子下毒手，她不是人！”童夫人眼泪夺眶而出，面容狰狞。 “娘娘，您可别胡说，皇后娘娘为人善良，怎么会这么做。”桂香嘴角一撇，又道：“而且就算是，咱们也没办法啊。” “就算是死，我都要她陪葬！”童夫人手下狠狠地扭着衣摆，没两下就撕裂了布料。 “唉，娘娘您真是气糊涂了。”桂香一叹，又道：“我看咱们还是想办法，借这个机会出去吧。也好把敬哥儿和桑姐儿接回来自己养。” “对，出去，对，我要出去把孩子抢回来，不能让他们继续被皇后欺负。我还要为我儿报仇。” 童夫人呢喃着，随后猛地抓住她，咄咄逼人：“桂香，你向来聪明，你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我，我哪儿有办法啊……”桂香先是假装谦虚了一下，但童夫人紧抓不发，她便无奈地一叹： “好吧，那奴婢就勉强当一回娘娘的智囊吧。您要是想出去，可一定要听我的。” 等童夫人彻底被她笼住，才凑到其耳边小声嘀咕了半天。 童夫人先去闹出的动静不小，林慧怡自然也知道了。 “算了，她才失了亲子，崩溃是正常的。都是些死物，坏了就坏了，给她换新的就是。” 彩月却道：“姐姐，我倒是担心，收哥儿这一去，童夫人伤心欲绝。万一有人趁机煽动皇上把她放出来，该怎么办？” 林慧怡眼睛再度睁开，犹豫了一会儿，只道：“那也没办法。才出了这种事，我要是反对，还不知道会被人怎么骂呢。” 说着，她叹了一声，又道：“亲儿子的丧礼，她也不能缺席，明天就去把她带出来吧。” 然而童夫人那边一刻也不耽搁，当天就开始演戏了。 据南宫的人来报，她从上午听到讣闻之后，就带着宫人在屋子里跪着，不吃不喝，一边哭一边念念叨叨。 “据辉夫人的宫女说，西墙是女真人放祖宗板的地方，童夫人这是在向祖宗忏悔自己的罪行。”南宫管事解释道。 “她认为自己有什么罪？”林慧怡正埋头处理丧事，头也不抬地问她。 “童夫人一直在说，霍国公主和泸王夭折，是她品行不断的报应，祈求祖宗原谅，别再带走她的孩子了。” 管事说完，又叹息着：“童夫人这样滴水不沾，身体肯定是吃不消的。万一她再出事，于娘娘的名声也有碍。” 林慧怡闻言顿住，沉思了许久，才吩咐宫人：“去请敬哥儿过来。” “你是打算让敬哥儿去劝童夫人？”彩月迟疑着问她。 “敬儿也大了，让他去见见亲娘，顺便劝一劝。况且他虽然不说，但我也知道他想娘，又是这种时候，让他去最合适。”林慧怡解释道。 等宇文敬被带到，林慧怡就叮嘱了几句：“好好劝劝你娘，你和桑儿还在，让她振作起来别太伤心，知道了吗？” “嗯……”宇文敬答应着，身子却没动，似乎有话想说却又不敢说。 “怎么了？”林慧怡心有所感，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母亲，您，能把我娘放出来吗？敬儿想她了，想天天都能见到娘，不想娘再关起来了。”宇文敬咬着唇，不敢看她的眼睛。 林慧怡早就猜到了，多半还是有人跟他说了什么。 但母子亲情人生来就有，她也不好刁难，于是干脆道：“敬儿想娘了，那就去请娘回来吧。” “母亲？”宇文敬惊得瞪大了双眼，凝视着她一眨不眨。 林慧怡笑笑，握着他的手，对南宫管事吩咐：“传我的旨意，童夫人既已悔过，赎其前罪，命即刻回宫。” “是。”管事一惊，心里摇头叹息，林皇后还是太心软了。 林慧怡想起另一人，又补了一句：“还有辉夫人，于南宫休养日久，今已大好，也回来吧。 你先回去传旨，让她们收拾东西。等下我让许王、邓王及灵武公主一道前去亲迎。” 而且明年许王宇文敏就要开始选妃，她肯定要放人的，现在不过提前一些，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剩下的乌贵姬、白美人诸位，未免再生事端，还是等她彻底解决了陆贵妃再放出来吧。 “奴婢遵旨。”南宫管事有了任务，没再逗留，忙不迭地走了。 “敬儿叩谢母后殿下宽恕恩典。”宇文敬已经泪流满面，跪下来行了大礼。 “小事罢了，无需多谢。”林慧怡将他扶起，又叮嘱道：“但敬儿一定要记住，好好规劝娘亲，不要让她再走上歧路。” “儿子记住了。”宇文敬重重地点着头。 林慧怡又说了几句就把他放走了。 “姐姐，你突然把辉夫人放回来。可许王还养在昌妃娘娘的名下，这么做会不会让昌妃与咱们生嫌隙。”彩月忧虑道。 “她素来开朗，当初也是皇上自己做的决定，她没这心思。反正她一心只为部族，等皇上驾崩就要靠我和夏生。于公于私她都不会为这个和我生分。”林慧怡淡淡回道。 没一会儿，听到她这道懿旨的大昌妃和许王宇文敏就来了。 宇文敏眼圈发红，看着她的眼神很是复杂，但什么也没说，只谢了恩就回去准备了。 大昌妃倒是留了下来，对她笑道：“姐姐可算是为我搬走一大块负担了。” “怎么，敏哥儿不好带？”林慧怡笑看着她。 “他也还好，只是我不喜欢带娃，累得要死，还不一定会有回报，还不如自个儿趁年轻玩够呢。”大昌妃叹道。 “以后敏哥儿有他亲娘管，你就可以尽情玩儿了。”林慧怡和她说笑了几句，又继续准备丧礼。 第735章 得知 童夫人和辉夫人重返后宫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波。 童夫人一心扑到了儿子的丧礼上，整天哀伤恸哭，言行举止看上去都十分悔恨。 辉夫人更是只换了个地方休养，虽然不再大吵大闹，但也跟个孩子一样，说笑就笑。 林慧怡没功夫搭理她们，办完了宇文收的丧礼，又要着手准备选拔女官的事宜。 期间，她设计想把顾贵容关进南宫，然而顾贵容是铁了心要和陆贵妃搅和在一起，最后计划失败。 林慧怡也不再管她，她倒靠着陆贵妃分得了不少风光，没出几个月就升到正五品下，成了顾姬。 另外，之前设计将她调离皇宫的人，也被查出确实不是莫充容的手下。她怀疑是陆贵妃的计谋，但那几个人却消失不见，怎么也找不到了。 陆贵妃藏得深她很清楚，所以并不气馁，只让人继续搜查。 至于莫充容，林慧怡去见了两次，本想告诉她真相，但瞧见她得知鸣鹃已死后，精神恢复正常的样子，还是没说出口。 在民间选拔女官需要大量人手派出去，她便专心忙着敲定人选。 另一边的陆贵妃也在忙着部署：“之前咱们埋下的钉子是时候用上了。皇后没有察觉到，让她们混进去。” “我会让她们在选人的时候，暗示那些新人效忠你的。”黄英知道她的打算，点点头应下了。 “别做得太明显，但尽量多收买几个，为以后的事做准备。”陆贵妃沉声嘱咐道。 见黄英答应，她又问：“那几个确定躲好了？可别让皇后的人抓到线索。” “咱们从一开始就选的不常露面的人接触皇后，现在她们也早就跑到广南去了。皇后肯定找不到人，更别说发现咱们的踪迹。”黄英志得意满地说。 陆贵妃点了点头，这才放心下来，随后将放凉了的补药一饮而尽。 那药苦，她用茶漱了口，又说：“乔氏这么久没动静，不知道是不是又在搞什么阴谋。我们最好先下手为强。” “赵惠姬那儿咱们已经煽动过了，只是她胆子小不敢动手。莫充容咱们又不好接触。”黄英叹道。 “看最近莫充容的表现，我猜皇后肯定没把真相告诉她，咱们还有机会。”陆贵妃却道。 黄英疑惑地蹙起眉，“可是就算皇后没说，可害死蔚国公主是咱们起的头，告诉她不是连咱们也……” “不妨事，我风头正盛，莫充容不会着急对付我，会先挑容易些的乔氏。”陆贵妃摇头。 “至于借谁的嘴告诉莫氏……皇后肯定不行。不过冼良人应该也知道这件事，她又对谢顺仪心怀感激，不如利用她。” 这边陆贵妃做了部署，没两日，冼良人就偶然撞上了莫充容和阮列荣。 她原想打个招呼，却不想莫充容一看见她脸色就冷了下来，转身就朝另一条路走去。 冼良人觉得莫名其妙，她明明知道蔚国公主之死与自己和谢顺仪无关，为什么还是这副样子。 即使心里很气，她也还是忍耐着跟过去打招呼：“充容娘娘怎么见了妾身就走，让妾身连行礼问安的机会也没有。” “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看见你罢了。”莫充容脸色冷硬，话中带刺儿。 阮列荣知道冼良人是林皇后眼前的红人，连忙拉着莫充容劝阻： “冼妹妹好意和咱们说话，你又何必出口伤人呢？就算你记恨小灵儿的事，但害人的谢氏已经死了，冼妹妹是无辜的。” “哼！鸣鹃是她的宫女，那头畜牲也是她养的，谢氏那个活该千刀万剐的贱人，更是她的好姐妹，谁知道她手上沾了我儿的血没有？”莫充容冷笑着，因她这几句话胸中满是怒火。 冼良人见她仍然对无辜枉死的谢顺仪恶语相向，也被激怒了。 “你明明已经拿到证据了，为什么还是不肯相信，抓着我们不放！害死小灵儿的根本不是谢顺仪！” “分明就是你们害死的，你还在为她狡辩！你不要以为鸣鹃死了，你就能给谢贱人翻案了！”莫充容恶狠狠地骂道。 “证据都摆到你面前了，你还是不肯相信。什么我要翻案，鸣鹃在遗书里就已经翻供了！”冼良人对她的冥顽不灵感到厌烦，扭头就走。 莫充容正在气头上，压根儿没注意到她口中的遗书证据，只顾着自己生闷气。 阮列荣却听出了问题：“什么遗书？”她赶紧上前抓住冼良人，要她细细说清楚。 “哼！你好姐妹没告诉你？她莫家人早就拿到了鸣鹃的遗书，皇后娘娘想要还得亲自出宫去拿呢！”冼良人言语讥讽着。 莫充容这才听出来不对，皱眉问她：“我莫家人什么时候拿到遗书了？皇后娘娘出宫不是为了看刘惠妃的坟吗？” “怎么回事，你不知道？”冼良人也愣住了，扭过头看她。 “知道什么？你快告诉我，哪儿来的遗书？”莫充容三两步跑上来，紧紧揪住她的衣袖追问。 “鸣鹃的遗书啊，不是你们莫家人发现的吗？”冼良人见她确实是一副完全蒙在鼓里的表情，不禁怔愣。 难怪她对自己和谢顺仪仍是这般态度，原来根本不知道那份翻案的证据。 “我家里人只查到了鸣鹃的住处，而且我让皇后娘娘一吓就把他们撤走了，后来也只打听到鸣鹃死了的消息。” 莫充容一头雾水，眉头紧皱，喃喃道：“这份遗书究竟是怎么来的？我家里人什么都没说啊……” 冼良人一听也不打算解释，赶忙拉着她往凤仪宫跑。 “那份遗书现在在皇后娘娘那儿，你自己去看吧。” 莫充容咬着嘴唇，为了女儿被害的真相，紧紧跟在她身后。 计谋得逞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陆贵妃的耳朵里。 她将书一合，自信满满地笑着：“好戏要开场了，乔氏，你就等着看吧。” 而这头的林慧怡看见跑得满头大汗的一群人，刚觉得好笑，看见莫、冼二人的神情，心里就有了数。 还是让莫充容知道了。只能怪她这段时间太忙，忘记通知冼良人了，完全是交流不畅的后果。 她叹了口气，回头吩咐彩月将那几件证物拿出来。 第736章 西洋女王 “娘娘，莫充容从凤仪宫出来了，看上去脸色不太好，一路都被阮列荣搀扶着。” 陆贵妃闻言嘴角含笑，应了一声：“知道了，去领赏吧。” 那传信儿的小宫女忙不迭地谢恩，欢天喜地地出去了。 “看来莫充容已经知道了真相，咱们是不是该两方煽火，让她和赵惠姬联合起来了？”等她一走，黄英侧头询问。 陆贵妃略思忖了片刻，应道：“可以，按咱们的计划办吧。不用太着急，乔氏眼高于顶，她们有的是机会。” 黄英却疑惑了，“这话怎么说？” “哼，乔氏进宫才两年，对形势看得并不清明，自以为我才是她最大的对手，对皇后在内的其他人全都瞧不上。” 陆贵妃心里庆幸，遇到这种自作聪明的对手省事儿，嘴角的弧度越大。 “皇后看上去弱势，但要想取代她并非易事。其他人也都精明着，乔氏瞧不上她们，吃亏是迟早的事。” “但她瞧不上别人，就会全心盯紧咱们。所以你才煽动别人分散她的精力，给咱们自己留出时间？”黄英点着脑袋。 “总算聪明了一回。”陆贵妃欣慰地看了她一眼，道：“我要面对皇后和她的双方压力，很难。所以必须得有人帮我分担，我才有喘息的机会。” 黄英听得半懂，又问：“那皇后那边的压力，咱们怎么分散呢？” “她要忙的事可多了，本来就没办法全心盯着我。更何况乔氏如此狠毒，她必须分神过去。”陆贵妃淡笑着。 然而，变故来得猝不及防，逼得她必须将重心转向林慧怡。 “女王？” 这天傍晚请安，一众妃嫔坐到一起，闲聊时间就提到了宫外的新鲜事儿，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西洋使臣入贡一事。 这些使臣中又有极让人感兴趣的特点，即为他们所代表的君主，有几位乃是女人。 这在女人地位低下，并且毫无参政机会，几千年来只出了一位女皇的中原大地，掀起了轩然大波。 宫里头的这些女人，自然也表示出了旺盛的兴趣。 “这西洋人还真是奇怪，居然能让女人当女王，不会也跟武后一般，是谋朝篡了位来的吧。”韩夫人挑着眉毛，戏谑道。 她话音刚落，上头便传来两声用力的咳嗽，直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林慧怡见状，才瞥了眼韩夫人，正色道：“这些西洋女王，并非篡位者，原是她们那边儿女儿也能继承爵位，除了女王，也有女公爵、女侯爵、女伯爵等，不足为奇。 再者武曌历来被称作女祸，未免外面那些心胸狭隘之人得知引火烧身，韩夫人还是不要胡说了。” 韩夫人如今因为女儿选婿的事，正求着她，因此得了训斥也没有如往常一样反驳，喏喏应了。 陆贵妃见到林慧怡这态度，又听她的用词与弦外之意，心下奇怪，倒是多看了两眼。 底下众人却并不恐惧，旋即又开始了热烈讨论。 年纪小的操美人不住地感慨：“真好啊，女儿也能继承家业，若我能生到西洋就好了……”话中满是羡慕之情。 她这话一出，殿内的气氛瞬间就冷了下来，许多人眼里的光彩都暗淡了下来。 是啊，若能生到西洋，她们这些女人也能继承家业爵位，又何必进宫来仰人鼻息，如履薄冰一辈子，也不知晚景如何。 她们中间，有多少家中是嫌弃女儿的。若女儿也能如男儿一般大展身手，岂还会受到那诸多不公与冷眼。 当下，就有几个脸上淌了泪，咬着唇不敢哭出声。 林慧怡家里算是好的，可也能体会到她们的心情，忍不住跟着叹息。 “哎呀，都是我不好，说了扫兴的话，姐姐们可千万别伤心。你们大家总比我好吧，最多不过是男尊女卑，总比不了我家，除了我，没有一个女儿……” 操美人回过神来，见大家都被她的情绪带偏，闹得如此尴尬，想要找补，却越说心中越苦，情不自禁地大哭起来。 “你们家只有你一个还不好？你父母岂不事事依你，把你当个宝贝，跟我们哭什么！”另一个年纪不大却脾气老大的梁七子，红着眼睛骂了回去。 操美人却哭得更凶，口齿不清地解释：“你以为，为何只有我，一个女儿？后来的妹妹，一出生就死了……” 她哭得哽咽：“我亲眼见着的，她们一生出来，就，就被扔进夜壶里，溺死了。听说，还有烧死的，拿钉子钉死的。都是为了，不让女孩儿再来我们家……” 家乡有此风俗的不仅操美人一个，几人当即就抱头痛哭起来。 林慧怡见状，赶忙招呼大家一同安慰。 看着哭成一团的女人们，她长叹一声：“溺女之风素来已久，屡禁不止。然而说到底，尽归于咱们女人没有继承家业的权力。” 陆贵妃就站在她身旁，闻言下意识就接了一句：“是啊，嫁出去的人，单是分走家财充作嫁妆，却于娘家无益。有出无进的，自然越少越好。” “想改变，难啊。”林慧怡又是一叹，扭头去看和自己对话之人，却没想到竟是陆贵妃。 陆贵妃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当即颔首退到边上，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但她心里，却惊起了千层澎湃的浪潮，久久宁静不下来。 原来林慧怡竟然和她心思一致。难道，她的志向也与自己相同？ 怎么会呢？ 她心中满是这个疑问，从前谋划出来的巨山，似乎出现了倾倒的危机。 得知她也看得透彻，林慧怡也只是深深凝视了她许久，最后心中叹息着，还是别开了视线。 纵使陆贵妃与自己类同，但她手上的那么多条人命，却不能就这样算了。 只是可惜，如果能早发现她的心思，或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牺牲了。 她心中叹惋，垂下眼睑凝视着地面，思绪又不知飘到了何方。 这边好容易劝下来，大家平静了，复又开启了方才的话题。 叫散之时众人还兴致勃勃，林慧怡便提醒了一句：“女人主政是天下的忌讳，你们都仔细些，别让那腐儒听去了，治你们一个妄议朝政、霍乱朝纲之罪。” 她话里有话，机灵聪明的也都听出了其中的嘲讽意味，便齐齐笑了起来。 第737章 憋火 陆贵妃带着忧愁回到长安宫，好几日竟都食不知味。 当愁容再次出现在她脸上上，黄英终于感觉出了不对，便试探着询问：“你这是怎么了？最近老是愁眉苦脸的。” 陆贵妃想了想，还是将自己心里的忧虑告诉了她，最后叹息了一声： “我不知道应不应该继续。毕竟抛开其他，林慧怡上位肯定更容易，更名正言顺，也不会苛待我们母女。” 黄英眉头皱紧了又松，还是劝道：“话是这么说，可你想的其实都是你的推测，你并没有真的问过皇后的心思。也许，她想的和你不一样呢？” 陆贵妃咬着嘴唇，虽然确实如其所言，但她心底，却相信自己的感觉，林慧怡和她的目标是相似的。 “还有，就算皇后的心和你一样。但你知道她会怎么想，怎么做？她可是有儿子的，而且看皇后的秉性，她会抛弃自己的儿子吗？” 黄英好歹也是从小就在宫里的，皇后的为人，她二十多年下来看得也很清楚。皇后的目的实际上和她们的并不一致。 因此，她打定主意不能让陆贵妃半途而废，又苦口婆心劝着： “娘娘，权力是要掌握在自己手中的，黄废后的话，难道你忘了吗？难道你还想继续屈居人下，仰人鼻息过日子？” 陆贵妃沉沉思考了很久，才叹了一声，最终给出答复：“我明白了。” “您明白就好。”黄英总算放下心来，但看她面色仍然透着忧虑，又道：“反正芽儿喜欢皇后，您也没打算杀她的。等咱们上位，给她们照拂就是。” “你说的是。”她说到了自己心口上。 若说从前要善待林慧怡他们，是因为答应了女儿。那现在，就是出于对林慧怡的惺惺相惜之情。 很突兀，这种感觉就出现了。只因为林慧怡那几句话而已。 “既然你想清楚了，那咱们再商量一下对策。根据你对皇后的猜测，我们很可能更加对立了。”黄英又道。 “是，那个位子只有一个人能坐上去，我和她必须决出一个赢家。”陆贵妃淡淡地应了一句。 黄英凑近她，说道：“眼下皇上对皇后的情分越加淡泊了，正是咱们的好几回。” 陆贵妃“嗯”了一声，想了想只道：“明儿请娘过来一趟吧。” “你难道想利用姑奶奶，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听她这指令，黄英都震惊了。 “想啥呢你，我只是想打听一下皇后的病情。”陆贵妃白了她一眼，催促她去传话。 等到四下无人，她才长叹一口气，轻声呢喃着：“林慧怡，别怪我……” 这头林慧怡还不知道陆贵妃又在算计自己。 她召来了管尚仪等女官，给出了新指示：“我看后宫姐妹对西洋人的事还挺感兴趣，未免大家无聊，打算进一批新书，吩咐你们去办。” 管尚仪指示下属记录，随后询问其中细节：“娘娘想要哪方面的，可有个名目？” “不限类别，诸如其民风习俗、律法文化、君主朝臣传记、或是器玩机巧，一概都弄进来。”林慧怡一边说，一边暗示地看了眼管尚仪。 管尚仪心有所悟，当即决定这件事她需亲自过目，也对其中重点方面有了推测。 但她的下属中有循规蹈矩的，便道：“西人奇技淫巧、治国理政之书也进吗？娘娘，这，会不会不合适……” 她心里嘀咕，她们这些深宫妇人看这些做什么？而且女人爱看的都是那些趣闻轶事、谈情说爱的戏曲小说。 妃嫔们也喜欢这些，那种正经书都没人看，就是进了也是费钱。 “无妨，左不过大家伙儿看个新鲜，不会出什么差错。”林慧怡搪塞了一句，随后面无表情地盯向她，“你们只管照办。” 那女官慌忙应下，不敢再提出质疑。 管尚仪瞥了她一眼，心道这事儿不能让她插手，该叫自己人去办。 林慧怡搞这个不是突然拍脑袋决定的，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今天姐妹们的话让她还是有所感触，既然大家都有些想法，不如就让她们多看看。万一出了人才，也是为自己添砖加瓦。 她心里笃定，忽而又问彩月：“童修媛现在如何了？” 这人被她关起来好几个月了，每天还要挨打，肯定是不好过。陆贵妃收了她当打手，居然也不帮她在宇文晟面前求个情，竟受了这么久的苦。 不过既然没人提，那说明行刑者手下留情了，否则她撑不了这么久。 林慧怡不想弄出人命，更不愿背这口黑锅。童修媛是该死，但不能用这种方式，叫她认罪伏法最好。 “依你的命令，每天掌嘴笞仗，都下不了床，也吃不了东西，只能喝粥，不过没死罢了。”彩月无奈地回答。 “那就暂时停一停，先让她养好伤。可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剩下的罪要慢慢儿赎。”林慧怡冷笑道。 彩月也不会同情童修媛，把河粹嫔害死了心里也一点儿愧疚都没有，让她们这些旁观者都恨得牙痒痒。 翌日清晨，请安过后，黄姥姥便跟随陆贵妃去了长安宫。 她们娘俩寒暄了几句，陆贵妃便旁敲侧击地想打听林慧怡那病的恢复情况。 黄姥姥听了眉头就直皱，怒斥她道：“你又在打什么歪主意，我告诉你，皇后娘娘与我相处甚好，你们娘俩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不管你想做什么，都立刻收了心思。” “娘，我不过问问嘛。您还不知道，昨日我们请安时，我和娘娘居然谈得特别投机。我想从前很是错过了。” 陆贵妃满脸兴奋地笑着，又拉着她撒娇：“娘，您就告诉我吧。我想亲手做一份药膳献上，跟娘娘和解。” “你真打算和解？”黄姥姥狐疑地看着她，最后也只说：“娘娘还没好全，自然是消火静心作用的为上。” “那娘您教我吧，以前的我都忘了。”陆贵妃笑眯眯地拉起她，往小厨房去了。 从那之后，黄姥姥每天都要过去一次，直到陆贵妃彻底学成。 林慧怡知道她的人品，也就没拦着。 最终那道药膳呈上来，她随意吃了两口，给了面子又赏了东西才算完。 对于她的冷淡，陆贵妃倒是没什么感觉。黄姥姥却十分遗憾，跟着继续帮养女在她面前露脸。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原本转好许多的林慧怡，心情又跟着浮躁起来。为了不随便发火，她将自己整日关在屋里。 黄姥姥等人都一直劝她，火气泄不出去，一直憋在五脏六腑会出事。 但她不愿迁怒旁人，唯恐伤害了姐妹感情，宁愿自己忍着。 但她这种心态，正中了有心人的下怀，一场更大的风波即将降临。 第738章 吐血身亡 六月初的中午时分，炽热的艳阳炙烤着大地，人站在外面都能被烤焦了。 林慧怡虽躲在室内，有充足的冰块儿降温解暑，但内心里的燥热却得不到缓解。 她烦躁地搅了搅冰镇过的葡萄渴水1，没喝两口便放下了，随后跟身旁的彩月叹道：“午膳不吃了，没什么胃口。” 彩月刚要劝阻，就听门外有人通报：“皇后娘娘，马芳华求见。” 林慧怡回了声“请进来”，却觉得奇怪，“这都要吃饭了，她来做什么？” “可能是有什么要紧事吧。”彩月也想不通，起身将铺了玉簟的榻让出了一个位置，并给马芳华倒了碗渴水。 马芳华进来先是看了眼没外人，才福身行礼，顺便将自己此行的目的告知：“娘娘，陆贵妃与童修媛有异动，直指向您。妾身此来便是与您商量对策的。” 林慧怡闻言一愣，和彩月对视了一眼，才回过头请她坐下。“你究竟听到了什么，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马芳华似乎是一早就想好了说辞的，当即就细无巨细地一口气说完。 马芳华和童修媛是刚进宫那会儿就结下了梁子的。 童修媛当时急着整合女真妃嫔，对于性子比较野、不听她调遣的马芳华，自然没有手软，联合关淑女设计陷害她。 林慧怡想试探马芳华，便顺势将她送去了西苑。回来之后，两人就做了约定。她帮林慧怡盯住童修媛，等宇文晟驾崩就放她出宫。 从前是因为马芳华能力不够，现在童修媛禁足受罚，眼看着翻不了身，她的行动才容易了许多。也因此，提前打听到了陆贵妃和童修媛阴谋。 与童修媛同住发越宫的鲜于美人，第一个发现这件事。由于她自进宫来受尽童修媛欺辱，便与背靠林慧怡的马芳华结了盟。 因而她把事儿跟马芳华一说，两人一合计，等到将对方的阴谋打听个七七八八，便来凤仪宫禀报。 “陷害我给童修媛下毒，当场被柴宝林识破？这未免也太儿戏了，仅仅如此，陆贵妃是不可能扳倒我的。”林慧怡眉头皱得死紧。 “确实，不说别的，那毒药如何能证明是皇后娘娘给的呢？砒霜可不容易弄到，司药司和太医院都有记档。 即使她们辩称，皇后娘娘威胁吏员删去了档案，那也不是铁证，皇上不会因为这个大发雷霆的。她们也成不了。”彩月也附和她的话。 “这……妾身不才，想不通其中道理，但妾等打听出来的，确实如此。”马芳华不好意思地说。 “不怪你们，你们已经尽力了。”林慧怡笑笑，“就当是给我提个醒，早作准备，不被打个措手不及。” 马芳华展颜一笑，又道：“娘娘，您打算如何应付，妾身和鲜于姐姐也想出一份力，请您只管吩咐。” 林慧怡朝她点了点头，思忖了片刻才给出回复：“既然是陷害，那不如你们早早守着，直接将下毒的人当场捉拿。这样她们的阴谋不就功亏一篑了？” “妾身明白了，回去就和鲜于姐姐好生准备，一定不辜负娘娘的嘱托。”马芳华爽快地答应下来，跟着又风风火火地告辞离开。 等她走了，彩月才说出自己的忧虑：“姐姐，我总觉得陆贵妃不会作这么简单的局，其中会不会有陷阱？” “马芳华和鲜于美人两个的能力有限，这肯定只是陆贵妃计划的一部分，她肯定还有后招。” 林慧怡说着，唇角抿起，疑惑道：“只是为什么她现在就准备动手了？之前不还着急养身子生儿子吗？” 她冥思苦想了半晌，只得说出一个可能：“难道她等不及了，或者生不出来了，所以打起了别人的主意，必须提前动手除掉我？” “可陆贵妃看着不像会养别人儿子的。”彩月却道。 林慧怡捏了捏眉心，出了口气，才道：“无论如何，我们总要考虑到这种情况。你等会儿去查查，最近陆贵妃和哪些怀着孕，以及才生了儿子的妃嫔有联系。” 然而结果却并不如其所想的那样，陆贵妃靠着温柔的表象赢得了许多人的好感，和她有来往的妃嫔不少，实在看不出什么。 “啧，我真是想不通，到底什么事把她逼得这么着急。” 她这边对陆贵妃的行动感到一头雾水，那边陆贵妃倒是一副稳操胜券、十拿九稳的模样。 “根据凤仪宫的回复，事情完全按照咱们的计划行进，只等着最后动手了。你放心吧。”黄英将补药端给她，小声说道。 “皇后不会轻易上当的，别高兴得太早。”陆贵妃接过药碗想一饮而尽，却反被呛着了，弄得五脏六腑都是那股苦味儿。 她赶紧用茶漱了口，又连吃了好几颗蜜饯，才勉强缓和下来。 看着自己这般狼狈，她只在心头默念千百遍：今日受的苦，都是明日的甜。为了她的大业，一定要忍下来。 双方都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了事情走向，然而最终结果，却使她们大吃一惊。 “娘娘！娘娘！出大事了！” 林慧怡本就心烦意乱，一听这声音登时就摔了茶杯，匆匆忙忙地下了榻往外走。 昨晚马芳华就传来消息，说陆贵妃她们打算今日申时动手。她便从中午一直等到现在，暑气熏得她心里一股火。 因为日头太晒，她只走到了屋檐下便停住了脚，正好迎上那宫女。 “究竟出了什么事，快说。” 那宫女不常与她接触，此刻见她神情严肃，心里有些忐忑。 “启禀皇后娘娘，奴婢是发越宫的常在良女。刚刚，修媛童娘娘不知何故，突然吐血身亡了！奴婢等六神无主，特来请示娘娘。” “什么？她死了？”与之前所料想的完全不同，林慧怡顿时有些呆愣。 不是借下毒陷害她吗？为什么童修媛会中毒而死？她推测过很多情况，这是最不可能发生的才是呀。 陆贵妃本就势单力薄，杀了童修媛对她有什么好处？难道，她是想用童氏的死，进一步诬陷自己？ 毕竟，意图谋害妃嫔，和已经毒死了妃嫔，是两种罪名。 林慧怡还有很多地方不明白，但时间不允许她细琢磨，只得回应良女：“你且稍等，我换身衣裳就走。” 1“渴水”，指元明时代的夏季饮料。 第739章 鲜于美人 林慧怡来到发越宫的时候，童修媛尸身所在的寝殿已经被封锁了起来。 发越宫掌司女官见她到来，赶紧上前秉奏：“皇后娘娘，童修媛的尸体就在里面，太医还没到。但柴宝林远远地看了一眼，说很可能是砒霜中毒。” 林慧怡闻言看了眼守在寝殿门口的马芳华、鲜于美人和柴宝林三人，都是一脸的错愕惊恐，好像她们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她没有多言，直接走了进去，三人也都跟了上来。 寝殿的内室一片狼藉，童修媛四肢扭曲地趴在床上，半个胸膛都探了出来，手臂前伸，十指分开好像在抓挠什么。 走近了看，她歪着的头颅七窍流血，面目狰狞，似乎死前极为痛苦。 地毯上也有一摊血迹，还有砸碎了的瓷碗，是那个“应该被柴宝林查出掺入了砒霜的药碗”。 但它此刻碎了一地，混入了砒霜的药汁也洒了一地。 “这……确实是砒霜中毒的症状。”柴宝林仔细查看了许久，才抬头对林慧怡肯定道。 她又指了指那堆瓷片，“毒，应该就是下到这碗里的。里面原本盛的应该是童修媛疗伤的药，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吃。” “下毒的人很了解童修媛的饮食起居，应该是身边人做的。”林慧怡应了一声，又对着东掌司道：“当时在屋里的人呢？还有负责煎药的。” “奴婢早就将他们关进来了，就在西边的下房里。”东掌司说完，就要领她去看。 林慧怡一挥手，“不急，等会儿一个一个慢慢审问。” 跟着，她又待着几人去了正殿。 这时候，宫里大部分人也都知道了童修媛死亡的事，一众妃嫔无论内心什么想法，全都聚集在这里。 除了本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一人，不见踪影。 “陆贵妃呢？”林慧怡扫了一圈都没看见她，心中升腾起一股警惕。 “启禀皇后娘娘，先前妾身碰见了她，往建章宫去了。那边离得远，现在可能还在路上。”权夫人回道。 林慧怡眉头一蹙，她这个时候去建章宫还能为了什么事，估计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和宇文晟同时亮相。 “那咱们就再等等吧。”说罢，她便面无表情地坐到了主座上，思索着这件事接下来会是个什么走向。 众人也都知道她实际上是等谁，都没敢多嘴，窸窸窣窣地讨论起来。 果然不出一刻钟，宇文晟和陆贵妃便携手而至。 见了礼，林慧怡就将刚才的发现全都告诉了他，完了又道：“童修媛的宫人都关起来了，皇上可要亲自审问？” “全都带上来吧。”宇文晟不怒不笑，但看得出来心情并不好。 林慧怡侧头与陆贵妃对视了一眼，仍旧是一副温柔的笑模样，丝毫看不出来她此刻正恨不能弄死自己，更看不出计划出现变故的惊慌。 她别开眼，又看向了马芳华和鲜于美人。 这件事为什么会走向这种情况，问题多半就出现在这两人身上。是临阵背叛，还是从一开始就欺骗了她，等会儿就知道了。 一众宫人刚一上殿，就有一个宫女扑上来，跪倒在宇文晟跟前，哭嚎着：“皇上恕罪！奴婢并不知道那是砒霜，不是故意要毒死娘娘的！求皇上饶命！” 一上来就自首，众人都看得有些稀奇。 林慧怡知道，后面就是一步步将幕后凶手的罪名推到自己头上，表情毫无波澜地看着那宫女。 她记得应该是童修媛的贴身侍女，不过并不是女真来的。童氏从娘家带来的那几个，早就被林慧怡赶回女真了。 如果是她，被陆贵妃收买毒死童修媛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从她知情并迅速自首的角度来看，毒死童氏应该是计划里就有的。所以，马芳华和鲜于美人一定有人对她说了谎。 她倾向于鲜于美人。 马芳华比较浮于表里，也经常和她来往，要瞒过她不容易。 但鲜于美人极少和她单独见面，一直都是靠马芳华在中间传话。而马芳华心机不足，不一定看得出来。 再者，童修媛一直欺辱鲜于美人，被毒死而不是留她一命，符合其利益需求。或许，这就是鲜于美人投靠陆贵妃的原因所在。 她这边正想着，身边的宇文晟就哼笑道：“你这个奴婢毒害主子，还敢求朕饶命恕罪，真是想的挺美。” 林慧怡回过神来，视线瞟过鲜于美人，来到那名宫女的脸上。 “皇上，奴婢一直谨小慎微，尽心尽力侍奉修媛娘娘，从不敢怠慢一分一毫。奴婢并非有意毒害娘娘的！求皇上明察！”那宫女不住地磕着头。 柴宝林不禁开口：“皇上，妾与鲜于美人可以为宁宁作证。她侍奉修媛娘娘素来恭谨，待人善良。 还会为妾等小人向修媛娘娘说情，任打任骂也无怨言，实在不可能做出这种事。请皇上明察。” 鲜于美人被她提出来，似乎有些紧张，喏喏地应了一声：“柴姐姐说的是，求皇上明察。” “多谢两位主子！谢谢！您们的大恩大德奴婢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宁宁扭过身，感动得涕泗横流，一边说一边给她们磕头。 “呵。”宇文晟视线瞥过二人，又看向宁宁：“那你自己解释，砒霜为何在你手里，你又为何要掺进你主子的药里？” “回皇上，奴婢是去取药时，医女一道给的，说是药煎好后倒进去搅匀，是药引子。”宁宁擦了擦眼泪，老实回答着。 “哪个医女，姓甚名谁？”宇文晟厉声又问。 宁宁见他相信了自己的话，破涕为笑，忙不迭地指认： “就是自打娘娘病倒后，就为她诊治的任小倩，任医女。若不是她的话，奴婢断不敢胡乱给娘娘的药里加东西。” 林慧怡观察了她半晌，又总觉得她不像是演戏。可若她不知情，那想找出她的破绽，从中破局就不行了。 这边宇文晟刚要找人去拿，人就自己撞上来了。 任小倩是随着被传召来的太医一起到的，做了坏事的她本就心慌，此刻被人指认，更是不知所措，只顾着求饶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砒霜是皇后娘娘要求交给宁宁的，奴婢受制于人，不敢不从。求皇上饶命！皇上开恩啊！” 第740章 夫妻情分 任小倩的话其实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应，毕竟林慧怡自入宫以来的二十多年里，被指称害人的次数多了，没一次是真的。 人品摆在那儿，大家都不太信，纷纷感到无聊，摇起了团扇。 宇文晟眉梢稍动，眸光闪烁，却没吱声。 林慧怡看了眼他，见其反倒端起了茶盏，便冷眼看向任小倩，不疾不徐地发问：“你说这是我给你的，证据呢？” “我……皇后娘娘是趁彩月姑姑来取药的时候，转告我包好一包砒霜交给宁宁，要她掺进童修媛的药里的……” 任小倩双手抓起了裙子，一副很紧张的样子解释着：“因为娘娘一直在吃药，姑姑们常来，没人在意。但是，只要问一问司药司上下，都有看到的。” 她的话音刚落，医女群里又站出来一人，指着她喝道：“胡说！皇后娘娘所用的药都是经我之手，什么时候有你的事！ 彩月姑姑就是要找人下毒，为何不找我这个司药，偏找上了你一个小小的医女？就是要掩藏砒霜的出入记录，我也比你更容易才是！” 说罢，路司药就将身后下属手中的几本簿子接过来，呈到宇文晟面前。 “皇上，奴婢听说修媛娘娘乃是中毒而死，便担心有人从中使坏，所以将最近几个月砒霜的出入档案呈上，请您过目。” 路司药的出现是林慧怡一早就安排下的，就为了防人诬告。 任小倩越发惊惶，不禁喊道：“皇上！这些档案都是路司药篡改过的，不可信！奴婢负责偷盗砒霜，她就篡改其他药方的用量，使出入和存量对上！” “哼！你拿不出证据，红口白牙，几句话就想诬陷皇后娘娘，谁给你的胆子！”路司药又喝了一声。 “你且退下。”林慧怡朝她招了下手，随后冷笑着凝视任小倩，“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我毒死了童修媛，那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这我怎么可能知道，彩月姑姑只吩咐我做事，没跟我说别的。”任小倩却对此一口咬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林慧怡正要再问，却被童夫人的惊叫声打断：“难道童修媛当时说的是真的！” 她立刻看过去，只见童夫人捂着嘴，眼神躲闪地缩起了身子，好似并不想让人关注自己。 这人是还没长教训吗？她眼睛不由得眯起。 “童氏，你方才说什么？”宇文晟也看向了她。 “没，没有。”童夫人却摇了摇头，勉强笑道。 陆贵妃此时却道：“童夫人乃是童修媛的同族，前不久还曾几次来此探望。莫非，她跟你说了些什么？” 童夫人闻言，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咬牙起身回禀：“皇上，童修媛确实跟妾说过，皇后娘娘憎恨她，欲杀之而后快，说自己命不久矣什么的……但这件事究竟是不是皇后娘娘……妾身就不知了……” 林慧怡瞥了她俩一眼，心里已经肯定，二人早就媾和在一起了。看来童夫人此前的悔改，都是为了走出南宫做的一场戏。 “皇后，可有此事？”她的思绪突然被宇文晟打断，随后便发现，这句话虽然是个问句，但其眼神却十分肯定。 她心中冷笑，看来陆贵妃方才在宇文晟跟前肯定说了什么。 面前之人已经认定了自己的嫌疑，再加上陆贵妃的设计，自己恐怕很难完美脱身。 她心中轻叹，抬起头却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妾身当然憎恶童修媛，至于原因，皇上应该很清楚。” “河氏之死乃是关氏所为，童氏不过是受其牵连。朕当时就已经定案，你为何仍然紧追不放，硬要置其于死地！”宇文晟见她承认，语气骤然变冷。 “皇上听了陆贵妃的耳旁风当然如此断定。关氏所为不假，但主谋却是童氏，其宫女皆已招供，证据确凿。”林慧怡 张德妃见她语气强硬，唯恐她又惹恼宇文晟，当即从中斡旋： “皇上，陆贵妃和童修媛情深，误信了她的谎言也实属正常。皇后娘娘确实秉公执法，不会冤枉好人，请您明鉴。” “张姐姐这话是何意？妹妹虽念及童修媛的情分，却不是个眼瞎的，岂会进谗言于御前！”陆贵妃脸色骤变，进一步歪曲了她的话。 庄小娘和向安娘见状也掺和进来：“你进的谗言还少了不成？每回惩戒罪人都有你从中作梗，祸乱宫中风气！” 陆贵妃当即与她们争执起来，只是她一张嘴哪儿敌得过林慧怡这边嘴多，渐渐落了下风，看着有些“可怜”。 宇文晟越听脸色越差，直到忍不住了才大喝一声：“够了！” 他盯着林慧怡，冷声道：“你们的意思，是朕昏聩，闭目塞听，宠妖妃信谗言，冷落了你们这些忠臣，是吧？” 林慧怡一听火气就上来了，张德妃等人拦都来不及，她就冷笑出声： “难道不是？从前的王德嫔，今日的陆贵妃，乃至童修媛、裴恭妃、乔雍妃，哪个没有肆意欺凌弱者？ 而忠心伺候了你二十多年的刘惠妃，不过因为直言进谏，得罪了你，你就那样对她，不是昏聩又是如何！” “放肆！”宇文晟被她当着这么多妃嫔宫人的面指责昏庸，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紫红色，手拍在几案上的力度之大，震得茶水四溅。 “皇上息怒！”张德妃为首，一众妃嫔立刻都跪了下来。 林慧怡心头火气烧得旺盛，又腾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笑道： “刚才陆贵妃跟你说了不少事吧，是不是话里话外地都在说我狠毒，要弄死童修媛，跟你求情救她？ 呵，你都已经听了她的话，认定了童修媛就是我毒死的。那还在这儿假模假样地审讯个什么劲儿，没了面子，还要保住你明君的里子吗？” 宇文晟气急败坏，头一发懵，抬手就往她脸上抽了过去。 这一声“啪”实在太响，直把屋内的所有人都看得吓呆了。 妃子宇文晟都几乎没有打过，更何况是与其夫妻一体的皇后了，这如何不令他们惊讶。 就连宇文晟自己，也有些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 林慧怡被打得身子摔到地上，离得最近的庄小娘和向安娘立刻上前将她扶起来。 路司药看见她那红肿不堪的半边脸，吓得赶紧过来想帮她清理一下，却被她一手拂开。 她挣扎着站起来，倔犟地抬眼看他，忍着痛勾唇冷笑：“皇上这一下打得好，你我夫妻情分从此一笔勾销。 我想我今日恐怕是难逃一劫了，但是，在此之前，我得将你带走，省得留你继续祸害天下！” 第741章 我以我血荐轩辕 说着，林慧怡飞快地拔下头上的簪子，跟着就往宇文晟刺去。 但这次不同之前，宇文晟对她有了防备，并且也恢复了平日的习武练功，便轻易地躲过了她这一击。 “皇后，你竟敢弑君！你这是谋逆，要凌迟处死！”宇文晟还没说什么，童夫人倒先喊了起来。 林慧怡闻言大笑起来，嘲讽道：“谋逆又如何，弑君又如何，凌迟处死又如何！若留无道之君于世，才是真正的罪过！” 说罢，她又挥动着金簪刺戳，然而几次不中，她心里一急，便再度操起几案，向他砸了过去。 宇文晟看见此情此景，刚感到莫名的熟悉，突然就脑仁一痛，眼前一花，之前遗忘的一些片段就浮现在脑海中。 众人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顿住，就在几案将要击中他的头部，“皇上”等惊呼声此起彼伏之时，一个人影立即将其扑倒。 几案破空而过，砸在地上摔断了一条腿。 众人见此心惊，若宇文晟方才没躲过被击中，恐怕就是命丧当场，要举办国丧了。于是，他们看向林慧怡的眼神也带上了惊恐。 林慧怡看向滚到一边的两人，原来是大昌妃救了他。 她忍不住笑，也对，除了精于武艺的大昌妃，还有谁能在这种时候救下宇文晟。有她保护，自己再也别想杀掉宇文晟了。 林慧怡知道大势已去，最后向张德妃等人投去一眼，随即挥簪指向宇文晟，大笑道：“今虽无力戮昏君，我以我血荐轩辕！” 歌罢，她就调转簪头，朝自己胸口刺去。 “娘娘！”“姐姐！”众多呼喊声重叠在一起，她听不清都是谁，也不去看，只顾着挥动簪子。 然而，当簪子尖头就要刺破衣衫之时，一道小小的影子“嗖”地袭来，击中她的手腕。 她手上脱力，簪子不受控制地歪斜，错过她心脏的位置，从旁边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她人也被那力道打得后仰，被一众姐妹接住。 与此同时，那道影子掉到地毯上，裂成了几块，但仍能看出它原是一个茶盖。 而对面，则是仍然保持着发射暗器姿势，惊魂未定的大昌妃。看样子，她是刚从地上爬起来，还没来得及站直，就从边上抢了个茶盖扔过去。 见林慧怡被救下，她才松了口气，本想上去查看林慧怡的伤势。但一想到等下可能发生的情况，她又转身去扶宇文晟。 一时间，殿内的人群分作两班，分别朝帝后而去。 而令人惊讶，也令人欣慰感动的是，即使林慧怡担上了谋逆弑君的罪名，围上来关心她的人数，也仍能与宇文晟那边匹敌。 宇文晟这才从回忆中脱身出来，刚刚的画面，让他想起了上一次为了郭威，林慧怡也是这样搬几案朝自己砸来。 但上次他可没有这般好运，正中头颅，才会休养小半年才好。 林慧怡到底有多大胆？竟然一次又一次挑战他的权威，一次又一次意欲弑君。 宇文晟想不清楚，头又痛，坐在椅子上半天没缓过来。 “皇上，皇后弑君谋逆之举昭然若揭，容不得她抵赖。请皇上立即判处，以定乾坤！”童夫人不肯放过这种好机会，立即将跪到了他跟前。 然而，跟随她的只有寥寥数人，就连陆贵妃和裴恭妃都没有动作。 大昌妃狠狠瞪了她一眼，也跪到一边，紧紧揪着宇文晟的衣袖，字字铿锵地说着： “皇上，皇后娘娘虽然冲动之下有疑似弑君之举，但她一片忠心天地可鉴。此番也是受妖妃诬陷逼迫，请您三思！” “不要跪他！我既然敢做就敢当，至于忠心？哼，我忠的是大渝，忠的是天下黎民百姓，不是他！”林慧怡不肯服软，高声制止她。 但张德妃不听，也跟着跪下叩首。“皇上，昌妃妹妹所言非虚。再者，皇后娘娘自去年便心浮气躁，乃是有病在身才会如此。请您三思！” 众人也都不愿她送死，纷纷跪倒求情：“求皇上念及皇后娘娘素日来的德行，饶恕娘娘！” “她犯的可是弑君谋逆的大罪，难道你们想要皇上罔顾朝廷法度，纵容罪人吗？”童夫人又喊了一嗓子。 李华妃又道：“求皇上念及与孝洁皇后的情义，仔细回想孝洁皇后的临终之言，以后再做定夺。” 听到高智明，宇文晟神情一顿，原本坚定的心也犹豫起来。 这时候，陆贵妃也跪了下来，为林慧怡求情，倒是令众人都感到惊诧。 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她只是想削弱林慧怡的权势，为自己争取机会而已，并不想她死。 而且，她答应了女儿不杀林慧怡。若让女儿知道，即使这并非她的本意，也会令女儿伤心，以为自己是个不守约定的母亲。 她不想让女儿失望，也不想违背自己的本心，所以也得尽力搭救。 林慧怡看着她反常的举动，思绪陷入了混乱，对宇文晟指责自己误会陆贵妃的话也充耳不闻。 就在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宫女通报：“启禀皇上，诸位亲王公主求见。” 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显而易见，肯定是要给林慧怡求情的。 宇文晟刚有些犹豫，那群孩子就等不及自己跑了进来。 几个小的都跪到了宇文晟跟前，抱着他的腿哀求：“爹爹，求您饶了母亲吧。” 年长些的都跪在外侧，个个都五体投地，请求他看在林慧怡尽心养育子女的份儿轻饶。 看着自己的儿女也在其列，童夫人怒火中烧，指着宇文敬大骂：“她害死了你的亲弟弟，你是帮她求情！起来！不许跪！” “娘！弟弟不是母亲害死的，他是得病身子弱，中了煤炭毒死的。母亲一直都很辛苦地在照顾我们，她不会这么做的！”宇文敬摇头反驳。 童夫人气急，疯狂地大叫着：“那都是她骗你们的！她就是个毒妇！是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眼见着儿女都不信她的话，她指着二人大吼：“你们不是我的孩子！你们被皇后调换了！不是！不是！” 见她越来越疯癫，宇文晟皱眉，吩咐太医把她带出去诊视。 随后，他看向胸前流血、表情却依旧冷硬的林慧怡，那双眼睛里透露着，对自己的浓浓杀意。 他捏紧拳头，刚想说什么，忽然又传来通报声： “启禀皇上，竹影女官奉南宫娘娘之名求见。” 第742章 你赢了 林慧怡听见竹影的名字，脑袋瞬间扭过去，看向等在门外的那道身影。 “她来做什么……”宇文晟嘴里话还没说完，就明白过来其来意了，眉头一皱就要开口将竹影赶回去。 大昌妃一见他皱眉，顿时明白他的意思，正要劝阻，但陆贵妃比她还快。 “皇上，南宫娘娘自打入了南宫便再未与外界有过联系。今日她骤然派人过来，想必是有急事。您就看在赵国公主的面儿上，见一见吧。” 大昌妃只是惊讶了一瞬，跟着就附和起来：“是啊皇上，她来都来了，总不好连圣颜都没见着就让她回去。您就开个恩，放她进来吧。” 宇文晟看她如此坚定地维护林慧怡，又被她救过两次性命，自己也不好当面拒绝，只得冷冷地“嗯”了一声。 来通报的宫女见状，赶忙出去将门口守候的竹影带进来。 “你主子叫你来做什么，说吧。”宇文晟心里烦，不等她行礼便挥了挥手，蛮不耐烦地说。 “启禀皇上，我家主子命奴婢带话过来，但言语牵涉陈年密事，不知皇上可否遣散旁人，让奴婢详述。” 竹影虽已十年未回来这里，但行动举止仍然合乎规矩，说话也尽力避免了戳到宇文晟的痛处。 但宇文晟丝毫不领情，只道：“有什么话直说便是，不必遮遮掩掩。” 竹影心中发笑，既然你不领情，那也正好，我就不信这些事说出来，你还能不保全林慧怡？ “奴婢遵命。”她又拜了一拜，才正色道：“罪妾黄谨拜皇帝陛下无恙，闻皇后殿下得罪于御前，中宫不稳，妾心惶恐，然戴罪之身未敢妄动，故命使女代为告罪……” 她文绉绉说了一大车话，中心意思就是一个，为林慧怡求情。 林慧怡心中知道，若不是因为自己，早已经脱离这些烦心事的黄淑，是不会再踏入其中的。 她心中愧疚，神色也暗淡下来。 原还想等她掌权后，将黄淑放出来，一同为将来谋划，共同向她们想象中的目标进发。现在她已然不行了，哪里还有以后呢？ 越想心头越酸，就越是遗憾，她眼睛也放空了。 “你主子可知，皇后犯的是什么罪？”宇文晟面色不虞，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向竹影的目光有些发冷。 “她知道。”竹影答道。 宇文晟随即冷笑：“既然知道，那同样犯过此罪的她，应该也清楚皇后会有什么下场。妄想凭她几句话就赦免谋逆之罪，可乎？” “她当然知道罪人之身，说话不管用，所以命奴婢询问皇上一件旧事。”竹影早就不会被他吓到了，神色如常。 宇文晟看她如此冷静，忍不住怀疑黄淑真有什么东西可以保住林慧怡，眉毛又皱了起来。“什么事？” 竹影也抬起头，定定地看向他，“当年，孝洁皇后初入宫廷，皇上为稳固中宫，杜绝外人猜忌，曾下过一道诏书给她。不知多年后，您是否还记得？” “朕，当然记得。”宇文晟面色陡然一变，沉声道。 “多谢皇上还记得这件小事。”竹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似有嘲讽，跟着她又顿首拜下，道： “奴婢代主恳请皇上，将您亲笔写下的那道永不废后的圣旨，转交给皇后娘娘，以保中宫。” “永不废后？”殿内所有人都被这个词震惊到了。 旋即，大家又疑惑起来，如果黄废后是一直持有这倒诏书的，那为何当年她被废的时候，不拿出来呢？ 林慧怡此刻也是一头雾水，这道所谓永不废后的圣旨，她是完全不知情的。若她早知道，当初就会劝黄淑使用来保住后位了。 她现在也搞不清楚，那个时候黄淑为什么不用？她并不是甘愿被废的啊。 跟着，宇文晟就解答了众人的疑问：“但是那道诏书，你主子被废的时候，就已经还给朕了。已经交还之物，岂可再拿出来说事？” “她自然也知道，所以只能恳求皇上，念及当年结发夫妻之情。若皇后娘娘得以保全，她愿以命相抵。”竹影又道。 “命？呵！她自己的命都在我手里，随时都可以被我多走，她又怎么能拿来抵消林慧怡的命！荒谬！”宇文晟怒极，立身嘲笑着黄淑的滑稽之举。 见他又被激怒，陆贵妃与张德妃等人便争相安抚，力求他冷静下来，才能继续为林慧怡说情。 片刻后，大昌妃又道：“皇上，妾身方才救了您一命，不知您这条命是否足够尊贵，是否足以换来皇后娘娘的命？” 宇文晟听了心头一颤，忽然感觉到一股威胁的意味。他低头看向跪在身前，身形笔直坚挺的女子，心里莫名地感到一丝恐惧。 大昌妃武艺高强，方才飞身救下自己，以及那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出的暗器，就可见一斑了。 现在她离自己非常近，如果自己拒绝，将她推向林慧怡的话，被她刺杀的可能并不小。 而且，大昌妃两度救驾有功，他不能随意惩戒，否则会失去人心。 宇文晟仔细权衡了利弊之后，他只得重重地坐了回去，答应下来：“朕，不追究皇后谋逆之罪。” 众人欢欣鼓舞，不少人喜极而泣，纷纷叩谢圣恩。 “先别高兴得太早。”宇文晟看向林慧怡，面色阴沉，又道：“朕不杀不废皇后，但管理后宫之权，她不得再染指。” 林慧怡没有搭理他，自己死的准备都做好了，区区失去宫权而已，他难道以为这算什么不可接受的惩罚吗？ 宇文晟看她不为所动，心下更加恼怒，又补充道：“宫务交给陆贵妃掌管，诸妃协理，皇后宝印一并交出。日后年节庆典，你都不得出席。” 正好，她本就不喜欢这些纸醉金迷，纯属浪费民脂民膏的礼仪场合，也懒得和不喜欢的人虚以委蛇。 如此安排正合她意。 “冥顽不灵。”宇文晟狠狠咬了咬牙，扔下这四个字，便拂袖而去。 等他走了，闲杂人也都退去，林慧怡才站起来，走到陆贵妃面前一尺外，轻笑道：“你赢了，从此这里就是你的天下。” 第743章 稳下来 听见林慧怡的话，陆贵妃罕见地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以沉默充作回应。 “但我奉劝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 说完，林慧怡与她对视了一会儿，见她仍旧没有开口的打算，又说了句“你好自为之”，便转身离去。 殿内的一众妃嫔，看了看陆贵妃，最后大多数还是跟在了林慧怡身后。 留在发越殿的陆贵妃，看了眼左右为难，不知该跟随嫡母而去，还是留下来陪伴亲娘的宇文橘，淡淡道：“去吧。” “娘……”宇文橘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不是想去吗？去吧，记得回到娘身边就好。娘现在，也需要静一静。”陆贵妃对她勉强笑了笑，叹道。 “娘……”宇文橘纠结了一下，才定定道：“娘，我去看看母亲就回来陪你。” 说罢，她飞快地跑了出去。 陆贵妃看着她的身影远去，伸手搭住黄英，叹道：“走吧，我们回去。” “咱们目的达成，皇后也保住了性命，芽儿也没有怪你，应该高兴，你叹气做什么？”黄英不太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是啊，诚如皇后所言，我赢了，可我也觉得有多高兴。”陆贵妃有点儿不是滋味儿，叹息道： “童修媛之死，确实出乎我意料。是我忽略了鲜于美人的心思，没想到她居然将计就计，把童修媛毒死了。” “如此看来，鲜于美人也不是个简单的，咱们以后也得提防着她点儿了。”黄英闻言皱眉。 “不，提防也没什么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思，自己的欲望，自己的爱憎，是我以前太高傲，忽视了……” 最后几个字，随着陆贵妃的远去消散在晚风里。 这头林慧怡回到凤仪宫，看着一众跟来的姐妹，勉强笑了笑：“别担心我，闹了一下午，都回去歇歇吧。” “姐姐……”向安娘拉着她的胳膊，欲言又止，脸上满是对她的担心。 庄小娘也凑过来，轻轻查看她胸前的伤势。 “我没事的，都是皮外伤，过两日就好了。多亏了大妹妹的那一记茶盖，没让我血溅当场。”林慧怡说着，还朝大昌妃调笑。 “我哪儿能眼睁睁看着姐姐赴死呢？本就不是你的错，那不是太冤枉了吗？”大昌妃应道。 林慧怡笑笑，又见她们都还不肯离去，便道：“既然姐妹们如此赏光，那就坐下来喝杯茶吧。”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纷纷落座，但屋内气氛却很凝重，没有人开口。 只有操美人年纪小耐不住性子，焦虑地问道：“以后都是陆贵妃管理后宫，那我们怎么办啊？她那样凶狠，我会不会活不到明年了。” “你既然害怕，不如去给她表忠心求收留咯。”梁七子怼了她一句。 林慧怡只得出言劝抚：“她今日会为我说情，不一定会伤害你们。再说左不过已成事实，大家也只能随遇而安了。” “陆贵妃到底在想什么？这件事明明就是她策划来害你的，为什么到最后不说落井下石，反而还救你呢？”郑夫人道。 “或许，和她的目的有关吧。”林慧怡也没弄清楚，只得随口给出个解释。 “她的目的？不就是当太后吗？那不就更要害死你才好，难道她还想与你并尊不成？”郑夫人又问。 众人也都看向林慧怡，期待她的回答。 然而林慧怡哪里知道，只能无奈叹息：“依我看，似乎不是当太后这么简单。只是我还没查清楚。” 众人闻言只得失望地收回视线。 “今日皇后娘娘也累了，大家还是别再打扰，让娘娘休息一会儿吧。”柳贞妃见林慧怡露出疲态，赶紧劝说众人。 大家一想也是，自己留在这儿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不过是白白消耗林慧怡的精力来待客罢了。 于是，众人关心了几句，便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大部分皇子皇女也都被娘亲带走，只留下林慧怡生的养的，再加一个宇文橘。 见她有些局促地站在边上，林慧怡只得朝她招手：“芽儿，过来吧。” 宇文橘不好意思地走到她跟前，手指无意识地绞了绞衣角，嗫嚅道：“母亲，对，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这不是你的错。”林慧怡知道她的想法，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宇文橘摇摇头：“但是，我知道娘总想着害您，可我没能阻止她。这才造成今天母亲被爹爹冤枉的局面。” “我知道，芽儿已经尽力了。所以母亲绝对不会怪你的。”林慧怡很能明白她夹在中间的难处，也知道她是做出过努力的。 之前陆贵妃早产生下死胎，就是因为和宇文橘争吵。而争吵的中心，就是她。 大人之间的恩怨，她又岂能牵连到才十几岁的小姑娘身上？ 她又拉起宇文槿和宇文楠的手，与宇文橘的握在一起，语重心长地说： “大人之间的矛盾，我们大人自己解决。可如果我们大人都解决不了，就更不能强加到你们孩子身上。 我希望，无论我和陆贵妃争斗到何种境地，你们都不能因此怨恨彼此。因为，你们是亲姐妹，明白吗？” 三个小姑娘互相看了看，都是从小一同玩耍，一起读书到大的亲姐妹，真要她们互相怨恨伤害，也实在做不到。 “我们明白了。” “那就好。”林慧怡又跟孩子们聊了一会儿，才以自己需要休息为由把他们撵出去。 这个时候，满心忧愁的菊英几人才凑上来，“娘娘，咱们现在该怎么？” “不用着急，我的命，还有皇后之位不是都保住了吗？夏生也没有受到牵连。所以无论陆贵妃的目的是什么，她离成功都还远。”林慧怡靠在榻上，淡淡道。 “可是咱们自此失权，陆贵妃要再对付咱们可太容易了。”梨花也道。 “但我也能有更多的精力，去查她的底细，尤其是宫外的那些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又如何与她连上的，这都是问题。”林慧怡面色非常平静。 “姐姐说的是，现在陆贵妃掌管后宫，但她羽翼未丰，更有儿子这一严峻问题还未解决。 她不会再轻易对咱们动手的。一旦后位空悬，有儿子的比她更有竞争力，一切努力就是给他人做嫁衣了。” “所以我们要稳下来，先摸清陆贵妃的底细，才有翻盘的机会。” 林慧怡点点头，闭目倒了下去。 第744章 自负 自从那日之后，虽然宇文晟没有颁布禁足令，但林慧怡自己自发地闭门不出，除了偶尔走动散步。 晨昏定省也被她免除，不过仍有妃嫔时不时过来问好，跟她聊聊宫里的趣事，以及各宫动向。 因此，林慧怡虽然看似不问世事，但对宫里的情况也了如指掌。只是在摸清陆贵妃底细之前，她不会轻易出手。 “娘娘，是妾身无用，不仅没帮上您的忙，还害得您身居险境，被困于此。” 这日，林慧怡在院中乘凉，马芳华突然到来，几句话没说就拜倒在地，言语中满含歉疚。 “你这是做什么？你又不是陆贵妃，我到今天这地步，又与你何干。”林慧怡淡淡笑了笑，弯腰搀扶她起来，“坐吧。” “妾身虽不是设计害你的人，但您被骗入局，到底和妾有些关系。若不是我，轻信人，娘娘怎么会……”马芳华心里颇为过意不去。 林慧怡闻言拍了两下她的手背，略作安慰，随后思考起她的话中之意，“你是说，鲜于美人？” “她为陆贵妃立下如此一件大功，哪里还会让她屈居一个小小的美人！”马芳华忿忿骂道。 “怎么？陆贵妃帮她升位了？”林慧怡早已料到，鲜于美人就是那个内鬼，也早就料到陆贵妃会投桃报李，因此心里并没有惊讶或是愤怒。 见她闷闷不语，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又问：“究竟什么位分，让你这样生气？” 马芳华仍嘟囔着：“攀上了陆贵妃那根高枝儿，自然低不了……封了嫔。” 林慧怡闻言只是笑，她们这批前年新进的宫嫔，几乎只有怀有身孕才能升到嫔位。看来陆贵妃对鲜于嫔是真的不错，能说动宇文晟给这个恩典。 “也不知道她究竟什么时候搭上这条线的，居然骗了我那么久！亏我还把她当成最好的姐妹！”马芳华还是咽不下这口气，嘴里不依不饶。 见她如此恼怒的样子，林慧怡心中好笑，又问了一句：“你究竟是怨她升了位分，还是背叛了你？” “位分什么我才不稀罕！我就是气她骗我，利用我！”马芳华气呼呼地回答。 “但她不是也没害你吗？”林慧怡看着她，脸上带着一点微笑，“她有机会连你也一起栽赃，可是没有，说明她也不算完全在利用你，总还是有点儿真情在的。” “我知道！”马芳华抿了抿唇，消了些气，但还是说：“可她就是利用了我，我不想原谅，也不想继续和她做姐妹了。” 林慧怡拍了拍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道：“虽然当初咱们约定好，你帮我扳倒童修媛，我送你出宫，但我现在反悔了。” “呃……”马芳华一听她说起这事，即使明白这是自己没用，心里也还是有些遗憾。 林慧怡一看就知道她想岔了，轻笑道：“我会送你出宫，只要我成功掌握了权力。” “娘娘……”马芳华怔愣住了，看着她的眼睛有些难以置信，“娘娘，可是我任务失败了，没能帮到你，为什么你还……” “你也出了力不是吗？结果不也是童修媛倒台吗？你没失败。”林慧怡眉眼弯弯地看着她，语气轻快。 忽然一阵风起，吹得马芳华一颗心也跟着漂浮，跟着向上升。 转眼秋去冬来，马上就要过年了。 今年与以往都有不同，因为宇文晟那道口谕，林慧怡失去了管理后宫之权，凤仪宫上下难得清闲。 但是每日仍有过来拜年的人，络绎不绝，倒好像她不是个岌岌可危的皇后。 她不用参加一切活动，每日除了待客，就是与儿女、宫人们一起玩耍，竟有了一股平常百姓家过年的味道。 不过，似乎老天也更属意另一位“新皇后”，在祭典上公布了陆贵妃再度有孕的喜讯。 听闻宇文晟极为高兴，登时就大肆赏赐了一番，并呼其为“天赐之宝”。 “她终于如愿了。”林慧怡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和彩月她们打牌，听了也只是为她高兴，感慨她的幸运。 “她可真是走运啊。等会儿跟黄姥姥说一声，让她过去照看陆贵妃，等生产后再回来吧。” “还不知道生不生得下来呢！”菊英一撇嘴，暗含诅咒地讽刺了一句。 “是啊。自打姐姐失势，她和乔贤妃的矛盾就越发激烈，都摆到台面上来了。不过陆贵妃到底是二十多年的老人了，皇上还是要更偏爱她一些的。” 彩月一边摸牌出牌，一边淡淡地评论着宫内现状：“以前是陆贵妃没有儿子，比乔贤妃优势大不了多少。但现在她又怀上了，一切可就不好说了。” “正因为乔贤妃有两个儿子，陆贵妃一个都没有，所以有她的保护，咱们的夏生才能稳坐东宫。” 林慧怡说着，抬手开了个杠，又道：“不过等陆贵妃生了儿子，她们决出胜负，夏生就危险了。” “所以咱们要出手，让她这个儿子生不出来吗？”梨花咬了咬唇，显然还是不太愿意动这个手。 “当然不。她这胎能不能生下来，不是由我们来选择，而是乔贤妃。”林慧怡摸了张牌，没有再动，只道：“就看她们的本事了。” 说罢，她将牌一推，“自摸。” 事情的发展如期所料，陆贵妃这胎还没满三个月，就草草落了。 而凶手乔贤妃，当时便被盛怒之下的宇文晟定了死罪，以一杯毒酒了却了她短暂的一生。 “乔贤妃真这般沉不住气？这可还没出正月呢！怪不得宇文晟这么大的火，直接赐死，连新国大长公主都受到了责难。” 林慧怡面前是才见证了一切的庄小娘、向安娘和张德妃等人。 “她向来眼高于顶，这一回，是自负害死了她自己。”李华妃叹了一声，总结了乔贤妃的死因。 “都是怎么回事儿，跟我细说说吧。”林慧怡看着她们，实在是好奇，怎么这样猝不及防，一方就彻底退出了擂台。 按她的推测，乔贤妃应该会等两个月再动手的。乔贤妃虽说自负，但也不傻，反而一直都很谨慎。 究竟是什么原因，令她如此匆忙？ 第745章 马齿苋 众人这才将今天这事儿仔细跟她讲了一遍。 原来今儿本是陆贵妃为腹中孩儿，宴请众妃的日子。 一大早，长安宫就摆开了。作为如今后宫的实际掌权者，一众妃嫔也不能不给面子，早早就过来赔笑。 等到宴席都要开场的时候，乔贤妃才姗姗来迟：“参加贵妃娘娘。” 这都大半年来，两人明争暗斗，彼此都看不太顺眼。陆贵妃便借题发挥了几句，讽刺她没有规矩教养。 乔贤妃又哪儿是忍气吞声的主儿，就跟她你来我往地呛声。 最后还是张德妃出面把她们拉开，否则那时候就要出事。 到宴会进行中，几杯酒喝下，气氛热络了起来。本来宾主尽欢的场面，陆贵妃却突然连连叫了好几声“肚子痛”。 在场众人都慌了神，张德妃立即吩咐宫人把她抬进暖阁，又张罗着要派人去请太医来瞧。 但陆贵妃疼得厉害，缩在椅子里一时起不来，只是嘴里呻吟着，不停地喊“痛”。 她的宫女黄英眼看着不好，连忙掀开她的衣裙伸手一探，发现里头一片湿润，暗叫不好，抽出来一看，一手的血。 众人都大惊失色，纷纷尖叫着“传太医”。 “贵妃娘娘已经见了红，情况危急，未免损及母体，还是尽快把她抬进去为好。”张德妃赶紧招呼身强体壮的宫人，也不管陆贵妃动不动得了，直接将她连椅子一起抬走了。 万幸的是，黄姥姥自陆贵妃怀孕之初就住进了长安宫。这会儿听见消息，也慌忙赶了出来。 然而等查看过后，她立即就摇头宣布：“娘娘已经小产，通知皇上吧。” 眼瞧着出了这样大的事，尤其可能涉及到谋害皇嗣，不通知宇文晟也不行，张德妃一边派人去建章宫，一边主持大局，将现场封锁起来。 等到宇文晟过来，见陆贵妃浑身是血，已经昏迷不醒，顿时怒火中烧，先把在场所有人都骂了一通。 众人都知道，他是从前朝的宴会中离席赶过来的，因此明白心情从云顶骤然跌落到谷底会是什么感觉，也就没人敢不知死活地吱声。 宇文晟狠狠发泄了一通，才勉强能坐下来审案子了。 这时候，太医已经检查了陆贵妃所有接触过的东西，最终确认问题出在宴会所使用的酒水上面。 “启禀皇上，微臣等未从贵妃娘娘的饮食中发现异常。但是，经臣等检查，确定贵妃娘娘所饮用的是马齿苋酒。” 几名太医跪在殿当中，将一个托盘展现给众人，又指着上面的几个酒壶，道：“贵妃娘娘的酒壶已经空了，但其他娘娘酒壶中的酒水可以佐证。 其他酒壶中的酒味道甘醇绵厚，确实是佳酿美酒。但贵妃娘娘壶中残余酒水，却多出了酸味，也比其他的酒更滑口。 再联系贵妃娘娘的症状，所以臣等断定娘娘所饮用的乃是马齿苋酒。” 听到“马齿苋”三字，殿中众人的脸色各有不同。大多数是茫然，但有几个人却脸色大变。 对于宫中的老人来说，“马齿苋”这种东西，已经不是第一次作恶了。 “马齿苋？这名字怎么有点儿耳熟……”宇文晟眉头紧蹙，但一时却想不起来，只得回顾眼前：“马齿苋酒又有什么效用？” 太医答道：“皇上，马齿苋酒有利肠滑胎的作用，孕妇本就不宜饮用。而贵妃娘娘身子本就虚弱，所以仅仅一壶就造成小产。” “负责宴会酒水的是谁。”宇文晟听后脸色黑沉，实在是没想到在陆贵妃自己的宫中设宴都会被害。 害人之人，该有多大的胆子？是不是有一天连他也逃不过此人的毒手。 “启禀皇上，是奴婢。”跪在角落里等候审问的一名宫女站了出来。 她瑟瑟发抖，但不敢不为自己的性命辩解几句：“但是奴婢绝对没有下毒害娘娘，这些酒水都是按娘娘吩咐准备的！求皇上明鉴！” “贵妃命你准备的是什么酒？”宇文晟耐着性子查问。 那宫女深呼吸了好几下，才冷静下来，答道：“娘娘说，今日设宴是根于娘娘身怀皇嗣的大喜，所以要拿最好的款待诸位娘娘、娘子。 因此，娘娘从尚食局司酝司要来了极品佳酿。而且为表示一视同仁，给每个人准备的酒都是一样的。” 柴宝林立即就帮腔：“启禀皇上，此人所言句句属实。贵妃娘娘方才也有提及，众位姐妹同饮一类美酒，以示有福同享之意。” 宇文晟瞥了她一眼，又看向那个宫女：“那你说，好好的美酒怎么会变成马齿苋酒的？” 她被吓了一跳，忐忑地说：“皇，皇上，奴婢只是负责酒水出入，但是不管实际分配。所以出了问题的贵妃娘娘的酒壶，要问负责的宝蓝。” 她指向了人群中另一名宫女。 宝蓝惊慌失措，慌不迭地爬到中间，重重磕着头，一边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朕还没要你的命，就先喊起了饶命，看来此事与你脱不了关系。”宇文晟当下就冷笑一声，挥手召来宫正司女官：“把她拖出去打上二十板子再审。” 眼看着女官朝她扑来，宝蓝六神无主，惊叫起来：“皇上饶命！奴婢招了，奴婢招了！” “快说！”宇文晟额头青筋直跳，可见他心里有多窝火。 “酒没有问题，是奴婢在里面掺了马，马齿苋的粉末……”宝蓝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掉的。 想到那些人做出的保证，她狠狠一咬牙，指着座中一人，高声道：“是乔贤妃指使奴婢陷害贵妃娘娘的！” “你胡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有哪儿来的什么指使！你再污蔑我，皇上定不轻饶，诛你九族都是轻的！”乔贤妃脸色陡变，指着宝蓝大喝。 但众人却都看出来，她十分慌张，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冷静自持。就是不知道是纯粹被污蔑的慌张，还是被揭穿的慌乱了。 这时，童夫人又阴阳怪气了一句：“若说是贤妃做的，也不是不可能啊。毕竟您二位最近可是水火不容呢！连今儿这样的好日子，你对贵妃娘娘没有丝毫尊重呢……” 第746章 错估 宇文晟本来还觉得不可信，但听童夫人这么一说，再看向乔贤妃的眼神就带上了怀疑。 乔贤妃本就因为情况出乎自己意料，而手忙脚乱，又见他起了疑心，心中更加惊慌。 她深知自己不能乱，否则真的会一败涂地。于是，她掩藏在大袖下的手，用尽全身力气在大腿上狠狠拧了一下。 钻心刻骨的痛让她冷静下来后，才整理好衣裙，不疾不徐地站起来回应童夫人方才的指责： “我不过因为小女儿哭闹，一时来迟了些，贵妃娘娘未知全貌便要训斥，我情急之下顶了几句嘴罢了。 我想着姐妹间有一点小小的口角再正常不过，贵妃娘娘也不会放在心上。谁知怎么到童夫人嘴里就变了味儿？” 她说罢，冷冷地嘲了一句：“可知有些小摩擦会变成积怨仇恨，都是多了一些居心叵测之人，在中间扇阴风，点鬼火。” “人要是自己坦诚，没点儿私心，又岂会给人煽风点火的机会呢？您说是吧，贤妃娘娘。”裴恭妃忽然开口，言语意有所指。 乔贤妃听得眉头一动，双拳又捏得死紧，冷眼看过去，哼道：“这是自然。就好比妹妹你，往日千好万好，今儿才算是见了人心。” 她已经断定，裴恭妃背叛了自己，将罪名推到了自己头上。她真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竟然让裴氏心生了警惕。 但她没时间细想，必须面对目前更大的问题。 乔贤妃跪到殿中，四拜礼毕，从容不迫地说：“皇上，妾身并没有做过下毒害人的事，也压根儿不认识这个宫女。不知她受了何人指使来陷害妾，还请皇上明察，还妾身一个清白。” “朕自然是要查清楚的。”宇文晟心里仍有疑虑，应了一声，又指了指宝蓝：“马齿苋粉末究竟是怎么来的，交代清楚。否则，要你千刀万剐。” 千刀万剐，听着就感觉浑身都痛，宝蓝吓得一哆嗦，心里慌乱，导致支支吾吾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有人见状坐不住了。 赵惠姬抢在宇文晟斥骂之前开腔：“皇上，妾身虽然愚钝，但也知道马齿苋常用整株，粉末汁液却不易得。 磨粉煮汁总要些时间，贵妃娘娘诊出喜脉也未满一月，甭管是谁都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因此多半是最近才弄出来的。 依妾身愚见，那下毒之人的住所总有遗留才是，咱们不妨就从这个方向入手，想必会有些收获。” 裴恭妃立即应和道：“皇上，赵惠姬说的甚是有理。您看这奴婢已然被您天子之怒吓着了，就是审问多半也颠三倒四，还是一边搜一边审，两相结合才好。” 宇文晟闻言再瞥了眼宝蓝，终是答应下来。 见他答应，裴恭妃跟着又进言道：“宝蓝既是贵妃娘娘面前得脸宫人，未免她将遗毒潜藏在长安宫内，继续为害世人，还是连同长安宫一并搜一搜为好。” 经过方才她们一来一往的发言，宝蓝已经冷静了许多。她们的计划还是很周全的，只要按部就班，肯定能成。 因此，在听到裴恭妃提及长安宫时，她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慌乱。 而这一丝慌乱便被一直观察她的宇文晟捕捉到了。 宇文晟此刻只想速战速决，懒得逼问她，便道：“黄振，带着人去搜，动静小点儿，别惊了陆贵妃。” 乔贤妃看着两人一来一往，将宇文晟成功说服搜查自己和陆贵妃的宫殿，也清楚她们的目的是一箭三雕。 既要除掉她，除掉陆贵妃的胎，还要给陆贵妃泼上一盆脏水。真是好一分算计，她不得不佩服。 她并不埋怨裴氏背叛自己，两人的联盟本就是临时拉起来，为了对付陆贵妃的。何况她也早就做好准备，一旦东窗事发就把罪名推给裴氏。 互相利用罢了，没什么好伤心的。 只是，让她不太能想通的问题在于，裴恭妃这种不长脑子的蠢货，究竟怎么学会潜伏在自己身边假意联盟的。 就是加上有点儿小聪明的赵惠姬，也设计不出来这样复杂的阴谋。究竟还有谁在给她们出谋划策？ 是懦弱无能的皇后吗？还是另有其人？ 乔贤妃一门心思地要找出设计害她的人，对搜查翠微宫这件事却毫不上心。 她对自己的地盘儿掌控力抱有极高的信心，完全不担心会被搜出马齿苋，这种早就被清理干净的东西。 而且，她早就担心会有人提议搜宫，因而将补春留在了翠微宫监视，绝不会让他们搜出什么来。 然而，她错估了自己，也错估了别人。 宝蓝缓了一会儿，悄悄向上看了眼宇文晟，以及旁边的裴恭妃和赵惠姬，才鼓起勇气开口： “皇上，奴婢并不敢奢求免罪，但愿将所作所为如实陈清，只求皇上让奴婢死个痛快。奴婢也是富贵迷了心……” 说着，她抽泣了两声。 宇文晟面无表情，只道：“你从实招来，朕就免你凌迟之刑。” “谢皇上。”宝蓝深吸口气，缓缓道：“十天前贵妃娘娘发请帖设宴，乔贤妃就找上了奴婢。 她用荣华富贵许诺，命奴婢在今日的酒水中，混进马齿苋的粉末，来除掉贵妃娘娘腹中皇嗣。” 说到这儿，她抬头看了眼裴恭妃，才继续：“她还说，万一事情败露，奴婢就将罪名栽赃给恭妃娘娘。并且保证，即使奴婢死了，奴婢的家人也能得到照顾。” 裴恭妃顿时大惊失色，赶忙跪到宇文晟面前，“皇上，妾身是很厌恶陆贵妃，但从未动过伤害她的心，你一定要相信我！” “你若是清白，等这事水落石出，自然不会让你受到冤枉。”宇文晟对宝蓝的话将信将疑，故而没有做出什么保证。 裴恭妃心里不满，脸上却不敢表露，只得应声坐回去。 “皇上，奴婢并未在长安宫藏匿马齿苋粉末。乔贤妃只给了一小瓶，奴婢已经全洒进酒里了。” 宇文晟闻言正要把人撤回来，就听宝蓝又说： “但奴婢几年前曾在下房里发现一些晒干了的马齿苋，还有几个小瓶子。但没细看，就被娘娘赶走了。等奴婢后来再去找时，就不见了。” 第747章 补春 宝蓝的话又一次引起众人的惊愕与怀疑。 尤其是张德妃，她立刻站了起来，激动地追问宝蓝：“究竟是哪一年的事？” “奴婢也记不太清了，好像是正昭二十几年。”宝蓝其实压根儿就不知道有这回事，只是乔贤妃和裴恭妃这么跟她说，用来栽赃陆贵妃的。 张德妃听后眼睛微眯，又坐下来陷入了沉思。 “我记得，申贵妃因为马齿苋汁子小产，就是正昭二十五年的事吧。”郑夫人没她那么小心，想到这个就直接说了出来。 韩夫人也道：“当时，不是确定是申贵妃的宫女下的毒吗？我记得，她还拖着病躯亲自给那个宫女求情呢！” 庄小娘眼珠一转，抓住这个时机：“唉，申贵妃自己却不信，硬说是堂妹申承衣害她。可叹，好好的姐妹相残，最终一个也没落着好。” “其实这个案子当时就有很多疑点，那申贵妃的宫女自小跟随她，颇得爱重，怎会突然毒害自己的主子？” 向安娘立即接过话茬，分析起来：“何况她一个小小宫女，从哪儿弄来的马齿苋汁子？我看真凶未必是她。” 她们这一来二去，正合了裴恭妃的心意。将申贵妃小产与陆贵妃联系起来，就算宇文晟不信，也总算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够了！这些陈年旧事早已成定论，休要捕风捉影！”宇文晟喝止住了众人，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这也让一干妃嫔对陆贵妃的恩宠有了更深的认识，轻易是扳不倒她的。 “你这奴婢，竟敢砌词污蔑主子，留你不得！”宇文晟又对宝蓝喝道。 “奴婢句句属实，不敢胡说八道诬告贵妃娘娘！”宝蓝毫不畏惧，“奴婢本就死罪已定，再欺骗皇上又有什么意义？求皇上明察！” 宇文晟还要说什么，出去搜查证据的黄振就回来了。 “启禀皇上，于长安宫下房内搜出一小包干马齿苋，于翠微宫搜出干马齿苋，及马齿苋粉末。” 众人大惊，没想到真的在长安宫搜到了马齿苋，难不成刚刚那些猜测都是真的？ 而原本自信满满的乔贤妃，此刻如坠冰窖，浑身僵硬动弹不得，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为什么会搜出来？为什么？ 她不是早就清理干净了吗？为什么还会有？从哪儿来的？补春呢？她不是在翠微宫盯着吗？为什么没有抓住栽赃的人？ 她百思不得其解，整个脑子都是一片空白，一张脸也变得毫无血色，眼睛瞪得老大，如同见着了什么恐怖的画面，看得令人害怕。 看她如此恐惧惊慌，座中有四个人嘴角都勾起了嘲讽的笑意。 裴恭妃更是得意洋洋地笑起来，指着那些证物，呵斥乔贤妃： “证据在此，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我真没想到，你如此毒如蛇蝎，连还在娘胎里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 乔贤妃只是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一小包干马齿苋，和一小瓶子的马齿苋粉末，好像听不到任何声音。 见她不搭理自己，裴恭妃顿时怒火中烧，扭头就要跟宇文晟进言，却见其脸色铁青，显然是非常生气，又不得不闭了嘴。 见到了证据，宇文晟这才真的相信宝蓝的说辞。 他看向一脸呆滞的乔贤妃，含着怒气问：“乔氏，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乔贤妃这才回过神来，看着他只顾着连连摇头，嘴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好像骤然失声了一般。 “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不成？”赵惠姬按耐不住，猛几步跑到乔贤妃面前，狠狠地将她拖拽出来。 “赵氏，你这是做什么！”宇文晟见她如此不像样，忍不住出声呵斥。 赵惠姬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两手紧紧箍着乔贤妃的头颅，嘶吼道：“你平时不是很能说吗？这会儿这么一个屁都放不出来了？说啊！你说啊！” “赵氏！”宇文晟眉头越皱越紧，几次叫她都没收到回应，正要让人把她拉开，就听她又吼了起来： “说啊！怎么成哑巴了！当初你害我流产失去孩子的时候，不是巧舌如簧，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把你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的吗？” 他听了这话有些怔愣，好半晌才想起来赵惠姬确实流产过，但也不清楚怎么和乔贤妃扯上的关系。 这个样子着实不像话，他立即唤人去把赵惠姬拉开。 但赵惠姬不依不饶，揪着乔贤妃的头发，咬牙切齿地说着：“你也有今天！你作恶多端，今天终于遭报应了吧！” 说着，她终于放开了乔贤妃，跟着放声大笑起来，好像得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畅快淋漓。 “皇上，这不是我的东西，您要相信我，我没有……”乔贤妃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想要争辩，却又觉得已经于事无补了。 她呆呆地跪在地上，望着那一堆证据，想不通究竟哪里出了问题。她明明计算好了一切，为什么会失败？ “皇上，妾身看乔贤妃这个样子，是问不出个什么了。但她做坏事肯定不是亲力亲为，身边的宫女肯定都是帮手，不如把那些人都抓来审问一番。” 一直没有出声的莫充容，忽然站了起来，给宇文晟建言献策。 乔贤妃听见她的声音，猛地扭头去看，却正好与莫充容含着冷光的眼睛对上。她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了一句话：你死定了。 她心里越加慌乱，但还是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不停地安慰自己，补春她们肯定不会背叛自己，仅仅是下毒这件事，她还有翻身的机会。 然而对她的致命一击便来自，她始终坚信不疑的补春。 “启禀皇上，奴婢招供，贤妃娘娘确实设计想除掉贵妃娘娘腹中皇嗣。” 乔贤妃看着她，本来满含希冀的目光渐渐暗淡下来，变成了不可置信。她呆愣地看着补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眼眶却越来越红。 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背叛我？ 她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浑身瘫软地靠在了桌腿上，两滴泪从脸颊上滚落，滴到颈项中，冻得她彻骨生寒。 第748章 女皇 “补春不是从小就跟着乔氏了吗？为什么会指认她？”林慧怡听到这儿，觉得十分奇怪。 按理说，这种从小就在一处的丫鬟，感情非同一般。例如苏苏、香儿之于她，兰儿之于向安娘，比起主仆，更像是姐妹。 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因由，怎么会背叛自己的姐妹呢？也没听说乔贤妃对补春不好啊？ 向安娘也没弄清楚，只道：“我看当时乔氏也没料到会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打从补春出现，一声也没吱就认罪伏诛了。” “连争都没争两句？就这么认了罪？”林慧怡实在是惊讶。 没有亲临现场的她，完全想象不出来乔贤妃那样伶牙俐齿的人，居然一句话都不说便引颈就戮了。 “可能是伤心过度，心如死灰了吧。”庄小娘叹了口气，竟然对乔贤妃的遭遇有些感同身受了。 向安娘却一撇嘴，“我看她是自知无从狡辩，觉得必死无疑就不做无用功了。毕竟那补春可是把她做过的坏事，都抖了个干净的。她再怎么狡辩都逃不掉死罪。” “什么都说了？那蔚国公主一案呢？”林慧怡闻言，忽然想到了同样牵涉其中的陆贵妃。 “都说了。补春把乔贤妃如何发现陆贵妃收买鸣鹃，设计陷害谢顺仪的事说得明明白白。” 向安娘说到这儿，忽然冷哼了一声：“就是咱们这位明君，偏袒陆氏，只信了乔贤妃作恶，以污蔑罪处死了补春，把陆秋雁摘了个干净！” 庄小娘也直犯恶心：“年轻时候也没见他有多喜欢陆氏，哪知道老了倒爱得跟什么似的。好一对昏君妖妃！” 林慧怡知道宇文晟偏心陆贵妃，但也没想到证据明摆着他居然都不信，还不由分说地杀了证人。难道陆氏真给他下了迷魂药不成？ 她越想越觉得棘手，忍不住叹息：“这样都打不倒陆氏，我还真不知道还有什么法子能对付她了。” “其实皇上也不是真的全无芥蒂，至少把陆贵妃的宫权拿掉了。”李华妃突然开口。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林慧怡正发愁，忽然听到她这么说，不禁有些惊诧。 向安娘却抢先开了口，满含嘲讽道：“哪里是对陆贵妃产生了芥蒂，分明是看她伤得重没精力管宫，才交给我们的，让我们白效力罢了！” “你冷静点儿吧。”林慧怡见她实在生气，忍不住轻轻抚摸她的脊背以作安慰。 李华妃才细细说来：“皇上若真全心全意信任陆贵妃，只消叮嘱我们几句便是，何必撤了她的管宫之权，还将皇后大宝转交给张姐姐呢？” “皇后宝印给姐姐了？”林慧怡一惊，侧过头去看许久没有开腔的张德妃。 张德妃似乎在想什么大事，听见她的呼唤猛然惊醒，淡笑道：“皇上看我年纪大，两位贵妃妹妹也不能厚此薄彼，所以才让我暂时保管。” 林慧怡想想也是，陆贵妃重伤，庄小娘和向安娘同为贵妃，给谁都不太合适，那就干脆给如今最为德高望重的张德妃好了。 她点点头，忽然又问：“姐姐刚才在想什么？那么入神。” 张德妃顿了顿，才道：“我在想，今天宝蓝口中的，陆贵妃手里有马齿苋这事。先前咱们是刻意往申贵妃小产一事上引，但并没有实证。所以我现在，该如何确定，陆贵妃真的害了申贵妃。” 林慧怡听了也不住地点头同意：“若是能对长安宫进一步搜查，连同宫人也一并审问，兴许能发现更多东西。 当年申贵妃和佳怡姐姐双双小产，都认为是对方所为，两败俱伤。这，会不会也是陆贵妃的奸计？” “我也是在怀疑这个。当初疑点颇多，申贵妃呃，死得仓促，吕淑女又死得蹊跷，没有一个知晓内情的留下来。”张德妃应道。 但在提及申青梅之死时，顾及到林慧怡的脸面，就遮掩了一下。 林慧怡却并不避讳自己做过的事。杀了人就是杀了人，做了就要认，即使她有各种理由，这也是掩盖不了的事实。 “我当时对申贵妃已经恨到骨子里了，所以没等到这件事查清楚就杀了她，太冲动了。这确实是我的失误。” 她叹了口气：“后来我们以为是朴承徽和甘裕嫔合谋做下的，可直到佳怡姐姐去世，都仍心有怀疑。” “可惜宝蓝也死了，要想继续查，只能想办法把手伸进长安宫了。”张德妃也是一叹。 “不知道陆贵妃究竟用了什么手段，长安宫里头有可能知道内情的，大多都守口如瓶，打听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林慧怡无奈叹息。 “那就别想其他的，专心琢磨出一个让陆贵妃永远都翻不了身的对策，那才是弄清楚这一切最好的途径。”向安娘急道。 “没那么容易。”林慧怡摇摇头，只道：“皇上明摆着偏袒她，除非有什么实打实的证据。或者……触碰到他绝不能忍受的方面。” “他连陆贵妃伤害皇嗣都能视而不见，还能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庄小娘嘲讽道。 “那就只有陆贵妃想坐他的金銮宝座，篡了他宇文家的天下当女皇咯！”向安娘轻笑一声，戏谑了一句。 “女皇？”林慧怡本来也在笑，但下意识地念了这两个字，脑海中忽然闪过什么，让她立刻就沉默下来，眉头紧皱。 不过其他人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仍在说笑。 “嘁！亏你想得出来！我们华夏几千年来，就一个武氏有过这种想法。她陆氏算什么东西，也敢做这种梦！”郑夫人笑道，话里满是对陆贵妃的轻蔑。 向安娘笑嘻嘻地说：“唉！真说起来，其实我也有一点点想法的。毕竟看着那些西洋女人都能掌权治国，万民敬仰，还能正大光明地养几个男宠。谁能不心动呢？” “你可闭嘴吧，万一让人听见，非割了你的舌头！让你学武氏！”庄小娘也笑道。 林慧怡忽然又抬头询问：“陆贵妃醒了吗？太医有没有说，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第749章 权力 “还没醒，据说伤得很重，而且她之前本来就小产了两回，为了这一胎也百般折腾，身体早就不好了。 太医说，以后都不能再怀孕了，要是养不好身体，还有可能做一辈子药罐子。”张德妃回道。 她说着这话便想起了自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自己就是那无法生育的药罐子，还不知道能活到几时去呢！ 林慧怡一想觉得有些不妙，于是严肃道：“陆贵妃无法再生育，可她无论是什么目的，都要先有一个儿子。 所以，我猜她醒来后会想办法养别人的。若是对方也同意那还好说，就怕她要搞去母留子这种事。” “如今宫里才生的小皇子有好几个，乔氏那个不就未满周岁？想必很适合了。”庄小娘愁眉苦脸起来。 向安娘却摇头，反驳了她的说法：“乔氏害她流产，她不一定会要吧。再说，皇上也未必会答应……” “皇上应该不会把那两个小子交给陆贵妃，宫里比她更适合的太多了。”张德妃也附和她的话。 “不管陆贵妃要谁的，你们都要早作准备，最好透露给那几个一点儿风声。陆贵妃不好相与，她们不一定会愿意。”林慧怡只道。 “大家都不傻，陆贵妃要儿子干什么显而易见。空有野心没有手段，别没当上太后就先死在她手上了。”向安娘讥讽道。 “嗯。还有，我看这事儿裴恭妃、赵惠姬和莫充容都有参与，你们试试能不能从她们那儿打听到什么东西。”林慧怡又提了一件事。 “她们几个我们会注意的。”众人都点头答应下来。 陆贵妃这边，醒来已经是五天以后的事了。 她睁开眼，感觉浑身都疼，还没张嘴喊人，就被时刻盯着她的黄姥姥和黄英两人灌了一大碗参汤。 总算清醒过来的她看着满脸憔悴，像突然老了十岁的养母，心里一酸，但刚一开口就被自己虚弱的声音给吓住了。 “娘，我这是怎么了？”她无力地手臂用力抬起，捏着喉咙不敢置信。 “我的儿啊，你这回小产太伤身了。昏迷了整整五天，娘多怕你，突然就，就……”黄姥姥捂着脸痛哭。 “我，我小产了？”陆贵妃这才回忆起来当天发生的事，顿时悲从心起，哭道：“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一次，又一次，捉弄我……” 她好不容易才怀上这一胎，就指着这个儿子促成自己的大业，为什么突然又发生了这种事？ “儿啊，你究竟怎么惹上乔贤妃的？让她这样狠毒地算计你？”黄姥姥抹着泪，边问。 “是她？”陆贵妃眼睛猛地瞪大，盈满的泪水瞬间滚落。 “那她人呢？皇上怎么处置她的？” “她阴谋败露，被皇上赐死了。总算是给你讨回一点儿公道。”黄姥姥叹道。 “娘，我好饿，你给我做点儿吃的，好不好？我想吃你做的东西了。”陆贵妃咬了咬牙，心里根本不相信有这么简单，便想办法把她支开。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先喝口水再说。”黄英给她倒了杯热水，服侍她喝了，才仔仔细细地把那天的事儿说清楚。 “裴恭妃、赵贵姬、莫充容，这三个人肯定都有涉及。” “好，你们给我等着……”陆贵妃狠狠咬着牙，面容狰狞痛苦。 “你先好好养身体，太医说了，弄不好会留下病根儿，成个病秧子。”黄英赶紧劝告她。 但见她神情未变，不禁又道：“你可要想清楚，是要逞一时之快，还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们几个妃嫔，你收拾起来还不是小菜一碟，干什么非要急于一时？就是你的大业，也要身体来铸就。” “我知道了……”陆贵妃听了她这一席话，勉强冷静下来。 说话间，听到亲娘醒过来的宇文橘飞快地冲了进来。 “娘！” 陆贵妃听见女儿的呼唤声，感受到其中的着急担忧，一颗心总算缓和了下来。 她挣扎着坐起来，朝热泪盈眶的宇文橘招手：“芽儿……” “娘！你可终于醒过来了！我真的好害怕，好怕你醒不过来……呜呜……”宇文橘扑进她的怀里，和她紧紧拥抱。 “怎么会呢？娘还有芽儿在，不管什么时候，娘都不会丢下芽儿不管的。”陆贵妃搂着她，满脸都是幸福的微笑。 她下定了决心要先养好身体，于是宫里好一段时间都风平浪静。 自从发生了这件事，她发现宇文橘对自己这个亲娘更加依赖了，无论说什么都会答应。 于是，陆贵妃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要真正的开始培养她。 因此一个好晴天，她来到了女儿的书房，带着黄英，以及两摞书。 宇文橘本来按她的吩咐正在读书，一见她来又立刻过来搀扶：“娘，你身体还没完全康复，走那么远小心累着。有什么话叫女儿过去就是了。” “没事，不远，我累不着。”陆贵妃简单回了她的话。 等两人都坐好了，她才让黄英将那两摞书放下，又抽了一册，正色着跟女儿说：“芽儿，娘今天来，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娘，你尽管说吧，我一定照做。”宇文橘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陆贵妃轻轻笑起来，但很快就恢复了严肃，将手中的书递给她。 “芽儿，这些书都是娘，还有你母亲搜寻来的。对你非常有用，你要全都看完，明白吗？” “娘，这些都是有关西洋的呀？我看它有什么用呢？”宇文橘随便翻了几页，描述的都是西洋的历史，因此不太明白。 陆贵妃合上书，把她的头摆正，道：“芽儿，咱们先不谈这个。我只问你几个问题，你想要权力吗？” 宇文橘抿了抿唇，迟疑地说着：“我……我不太明白。但是娘，还有母亲，都说过我们应该掌握权力。” 她说到这儿咬起了下唇，挠了挠头，又看向亲娘。“可我不太明白，权力是什么？我们应该掌握什么权力？” 陆贵妃其实很惊讶，林慧怡居然会跟她讲这些东西，看来她们还真是一路人，但却不得不对立起来。 她遗憾地一叹，和女儿对视，没有急着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又问了另一个问题： “你想掌握至高无上的权力吗？” 第750章 绞线 “至高无上的权力？”宇文橘听到这个形容，感到十分不解。 陆贵妃脸上挂着温柔娴静的笑容，但她的话却透露出了对权力的欲望，对掌握权力的勃勃野心，以及自信。 “对，像你爹爹那样，驾驭天下，九五至尊。你的话就是圣旨，说一不二，可以呼风唤雨。你想要吗？” 宇文橘皱着脸，仔细想了半天，才道：“可是娘，这个世上真的有这样藐视天下的权力吗？ 爹爹虽是皇帝，却也有做不到的事，不是所有人都忠诚于他，不是所有人都将他的话当作圣旨。” “但他可以除掉不归顺忠诚的人，名正言顺，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他的决定。”陆贵妃答道。 “这样，真的好吗？”宇文橘低头凝视着亲娘带来的书籍，陷入了对这个问题的纠结沉思之中。 陆贵妃见她有了自己的意识，并不打算介入，打算让她自己想清楚，于是起身道：“芽儿，你仔细想想，娘就先回去了。” “好，我送你。”宇文橘暂时放下了自己的问题，搀扶着亲娘准备把她送回寝殿，但在书房门口被劝阻。 “我一个人慢慢走回去，你别送了。”陆贵妃轻捏了下她的肩膀，又叮嘱道：“那些书一定要好好看，用心去看，一定会有用的。” “我知道了，娘你就放心吧。”宇文橘乖乖点头答应，看着亲娘的身影远去，回屋看了会儿那两摞书，最后翻开了第一本。 而回到昭德殿的陆贵妃，坚信女儿一定会听进她的话，因此毫无后顾之忧，扭身全心解决参与害她的那几个人。 她窝进软榻里，抱着暖呼呼的汤婆子，开口问道：“那件事的内情，你查清楚了没有？” 正去关上窗户的黄英听见便回了一句：“弄清楚了。” 乔贤妃一死，她的那些宫人大多没了依靠，再加上原本安插的一些耳目，要查清楚不算太难。 她坐到陆贵妃身边，把其中内情一五一十地说来：“这事儿参与进来的人不少，乔贤妃、裴恭妃是主谋，莫皇贵嫔、赵贵姬暗中煽风点火。还有一直没露面的，冼良人。” 乔贤妃恶行败露，除了洗清谢顺仪的冤屈，追封追谥，连带着受害的莫充容、赵惠姬都给了进位聊表安慰。 “她？”陆贵妃听见这个名字，确实出乎意料。 但她插手有充分的理由，无论从谢贵嫔手帕交的角度，为其平反，还是从林慧怡追随者的角度，为其清楚对手。 “这事儿一开始，应该是莫皇贵嫔设计的，随后找上赵贵姬，与裴恭妃联合，使其假意和乔贤妃联盟，引她入局。 同时，与莫皇贵嫔有联系的冼良人在知情后，暗地里接触了补春，暗示她终有一天会被乔贤妃抛弃，如同鸣鹃一样。” 黄英将这两点一说，陆贵妃差不多就明白了这件事究竟是个什么走向。冼良人就住在乔贤妃的翠微宫，能成功策反补春也说得过去。 其实这也不能怪补春背叛，毕竟乔贤妃对待弃子的手段她应该最清楚了。鸣鹃不是唯一一个，他们的下场全被看在眼里，她不慌是不可能的。 所以乔贤妃高估了自己的本事，高估了补春的忠诚，却低估了裴恭妃的脑子，最终她就被自负害死。 陆贵妃低头沉吟道：“赵贵姬除掉了害自己流产的乔贤妃，心愿已了，估计不会再掺和以后的事。 但莫皇贵嫔知道蔚国公主之死是我起的头，绝对不会轻易放过我，冼良人同理。裴恭妃更是早和我撕破脸，她们三个才是我真正要对付的。” “咱们要怎么做？”黄英还觉得有些棘手，这三个联合起来脑子、手段都不缺，对付起来不是件易事儿。 陆贵妃思索了许久，才做出部署：“冼良人好对付，她跟林慧怡是一个路数的，不会轻易动手，不用着急。 莫皇贵嫔最恨我，人又聪明，必须先解决了她。而且，倒是可以利用她对我的恨。除掉了她，就裴氏那个脑子，哼！” 她冷笑一声，丝毫不掩饰对裴恭妃的轻蔑，心里也渐渐有了一个计划。 不知不觉，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林慧怡受姐妹们邀约，趁着天好一同来到御花园里打秋千、放风筝。 众人都把风筝拿出来做好准备，庄小娘却从香儿手中取来另一只蝴蝶风筝，捧着展示给她看。 “这是……”向安娘也在近旁，看见那风筝猛地一怔，叹道：“居然这么像？” 然而林慧怡一看那风筝，不禁神情怅惘。她伸出手指，小心却仔细地拂过那风筝的每一寸纸，脸上尽是怀念之意。 虽然很新，却和当年她与王思娣母女一起做的那个，一模一样。连上面乖姐儿稚嫩的绘画笔迹，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姐姐，好看吗？”庄小娘微笑着问她。 “好看……”林慧怡抬手拭去眼角的泪花，重重地点头：“谢谢你，小娘，费这个心思去复原。” “这可不是我的功劳，姐姐别谢我。”庄小娘笑笑，将那只风筝小心翼翼地交给她，才道： “姐姐，这是程懿妃托我转交给你的，说是姐姐这些年对她多有关照，送这个略作报答。” “这就当报答了？哼！每回姐姐有事都不见她帮忙，真是白眼狼一个。”向安娘一听居然是程懿妃，脸一下就垮了下来。 “别说了，她不愿挨上是非很正常，何必苛责。”林慧怡拉了下她一下，看着手中的风筝，心里尽是感激。 她满心欢喜，立即抛弃了原本准备的那只，亲手将这只五颜六色的蝴蝶风筝放上了天空。 没一会儿，手中的线很快见了底，她望着风筝沉思了许久，最终下定决心，问彩月拿来剪刀，绞了线，凭那风筝飞得越高越远。 “姐姐，你怎么把它放走了？”几人不解。 林慧怡却满眼希冀地看着蝴蝶渐渐消失，最后只说：“我太过沉溺过去，这对我、对思娣、对乖姐儿其实都是束缚。现在我想通了，还是让我们，就像这风筝，自由自在地飞吧。” 第751章 鹿肉 “你想通了就好。”庄小娘和向安娘还不太理解，彩月却轻轻搂住她，十分欣慰宽怀地笑了。 “嗯。”林慧怡也笑了起来，片刻后又转头问庄小娘：“这只风筝上的画儿，是瑶瑶画的吧？” “你怎么知道？”庄小娘有些惊讶她是如何看出来的。 “那笔迹一看就是，稚嫩得很，再说瑶瑶跟乖姐儿当时的年纪也差不多。”林慧怡笑笑。 瑶瑶便是程懿妃所生的皇十七女北平公主宇文梧，今年五岁。如今娘俩儿还住在林慧怡和王思娣母女从前住过的兰林宫里。 “我知道她大概在想什么，别的不说，只凭她这么多年一直原封不动地放着惜春殿，我都会感激她的。” 她之前偶然路过兰林宫总会进去瞧瞧，所以王思娣母女住过的惜春殿是什么情况，她很清楚。 那里能得到很好的保护，没人乱动，离不开主位程懿妃的功劳。 程懿妃想什么，她也很清楚。应该是看陆贵妃再次小产，没有亲儿子无法上位，更见夏生仍在东宫安然无恙，认定她才是将来的太后，所以借此博个好感，保证她们母女往后的日子。 人都是有私心的，程懿妃只是不愿参与纷争而已，没害过人，林慧怡自然也不会苛责她。 “多谢皇后娘娘宽容，妾身拜服。”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林慧怡一跳，她转身去看，发现正是程懿妃母女。 “你不问世事，无论谁上位，都不会开罪你们，安心吧。”林慧怡也只是笑了笑，又安抚了一句。 程懿妃见状更松了口气，带着女儿又行了礼，才走到另一边放风筝。 “怎么突然人多起来了？”林慧怡看了她们一会儿，这才发现视野里的人比之前多了许多。 后来的程夫人笑道：“可能是天气好吧，方才我听到不光是咱们，大家都会出来，听说连长安宫都在准备出行呢！” “是吗？她才养了三个月，居然这么快就能出来放风了？”林慧怡颇有些惊诧。黄姥姥都还没回来，想必陆贵妃还没好，怎么就突然出门了？ “谁知道呢？这三个月她闭门不出，客也不见，没人知道她究竟怎么样了。”程夫人撇撇嘴，不想再谈她，便指着远处荡得老高的秋千笑道： “姐姐你瞧，她们玩儿得多开心啊！” 林慧怡也看过去，那边几个秋千都是公主们在玩儿，好似在比赛一般，一个荡得比一个高。 宇文楠，还有程夫人的女儿新安公主宇文榕赫然在列，都是胆大爱闹的，谁也不肯服输。 她忍不住扶额叹道：“她们这股子劲儿，好是好，就是还不知分寸，总让我提心吊胆。” 话是这么说，但她嘴角分明噙着满满的笑意。 “谁不是呢？可能是随了我，小芙蓉一点儿也不安静。”程夫人也道。 “原来你自己还知道啊，前儿跟女儿抢玩具的可就是你！”向安娘在一边听了，立即调侃她。 “嗐！还不是姐姐弄来的稀奇玩意儿，我看得实在稀罕，就拿来玩儿一会儿。”程夫人不好意思，立即把矛头调转到林慧怡身上。 林慧怡“噗嗤”一笑：“那些东西确实是西洋小孩儿玩具，不过也着实精巧，我看了也喜欢。” 那些东西，是她之前吩咐进新书时顺便弄进来的，主要就是让大家增长一下见识，激发孩子们能力的。 几人说笑间，各宫妃嫔陆陆续续地都过来了。大家三五成群，年轻些的也都冲着打秋千去，跟亲王公主们一争高下。 年长些的、身体不太好的，大多都在放风筝，一边像她们一样闲聊。 忽然，向安娘庄小娘指了下远处，道：“陆贵妃来了。” 几人连忙看过去，一辆软轿正大摇大摆地过来。 众人都知道其中坐的是谁，于是都静默下来，有的还时不时瞟一眼林慧怡的反应。 很快，软轿就在场地边缘停下，陆贵妃那熟悉的身影就从帘子里钻出来。 “养了三个月都还是这么瘦，看来确实是伤得不轻，只可惜她没一命呜呼。”向安娘轻嗤了一声。 林慧怡轻轻拍了拍她，奇怪道：“今天风也不小，她怎么敢出来的？刚才我还以为她是恢复了。” 她实在捉摸不透陆贵妃究竟在想什么，究竟什么大事比她自己的命更重要？ 她这边正疑惑着，陆贵妃却已然步履稳健地走了过来。 “许久未见皇后娘娘了，妾身拜见娘娘。” 她说着就要下跪，林慧怡看她面色苍白的样子，只得一挥手：“不必。” 跟着，她忍不住问：“你病成这样，不在屋里好好养着，出来做什么？难道玩乐比你的身体更重要？” 陆贵妃明白她的话中之意，勉强扯了下嘴角，淡淡道：“多谢娘娘关心，不过妾憋了三个月，出来放放风也有益处，不会给娘娘添麻烦的。” “你自己拎得清就行，没什么麻烦我的。”林慧怡听她这意思，今天是有备而来，不过和自己没关系，便应了一声，带着姐妹们去了边上。 之后，林慧怡一直观察着场上动静，却没发现什么异常。陆贵妃也一直在背风处，看着宇文橘放风筝，没有异动。 “这就奇怪了。”林慧怡正觉得古怪，那边陆贵妃就动了。 她走到众人中间，道：“今日看着诸位姐妹孩儿玩得尽兴，我也怡目娱心，感觉病都好了。 为表谢意，我欲于旁殿设宴与大家同乐，不知姐妹们意下如何？” 林慧怡听着她的话，心道这才是她的目的。 在场的众人顾忌宇文晟对她的宠爱，没有人提出反对。 连向来不给她脸的裴恭妃都欣然应允，众人更不好推辞。 于是日近正午，一众妃嫔、亲王公主，便都坐在了席上。 各色菜品陆续上来，众人正要动筷时，裴恭妃忽而一笑，指着面前的一个碟子，讽笑道： “怎么今儿把烤鹿肉呈上来了？这暮春时节，又不需要大补，吃了上火可不好受啊。这尚食局怎么做事的，连养生食疗都不懂了。” 她说这话，实际上讽刺的是陆贵妃，一则是指其久病要鹿肉大补，一则是指其出身低微，只知大吃大嚼，不知道养生之理。 陆贵妃深深看了她一眼，才道：“这是我的过失。近几个月，太医都说要多吃补身之物，三参炖鹿便是其一。 我想着席上幼子众多，不爱吃炖鹿，故而命她们做了烤鹿肉，更符合孩子们的口味。竟不知让妹妹看笑话了。” 第752章 蘸料 裴恭妃似乎蓄意找茬儿，握着筷子轻轻扒拉了一下那碟子里的鹿肉，随后又意兴阑珊地夹起来，一边观察一边说： “鹿肉自然是大补之物，只不过这都快入夏了，给小孩儿吃未免补得太过，反而不宜。” 说着，她又看向席上几个小孩子，轻笑道：“我就怕，这些小家伙们吃了啊，晚上闹个不休，做娘的埋怨贵妃娘娘。” 坐在主座上的林慧怡只想吃完回去，便道：“就是吃了也无妨，下午还那么长时间，带着他们好生消耗一番，也不会影响睡眠。恭妃，你多虑了。” 裴恭妃见她开了口，只好作罢。 对这个人，她的感受有些复杂，即使其已然失势，自己好像也生不出什么落井下石的想法。 “我不过提醒两句，既然皇后娘娘有主意，那我就不废话了。” 她收敛了这点奇怪的感情，看着筷子上夹着的那片烤鹿肉，视线又挪到旁边的蘸料上。 青瓷的小碟子，铺了厚厚一层颜色各异的佐料，散发着扑鼻异香，在青色花纹的衬托下煞是好看。 她盯着其中白色的地方，半晌后抬头瞥了眼陆贵妃，才夹起肉片，准备蘸佐料。 她身后一名中年仆妇立即上前，捧起蘸料碟。就在那肉片蘸了薄薄一层佐料，正要送进裴恭妃嘴里时，那仆妇惊叫一声： “娘娘，不能吃！” 一声直把殿内热闹的氛围打了个粉碎，所有人都蹙眉看了过来。 林慧怡到底还是皇后，只得放下筷子，出声问询：“恭妃，这是怎么了？” 裴恭妃也是一副惊愕的模样，先应了一声“娘娘恕罪”，随后训斥身旁的仆妇：“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陆贵妃挑着眉问道：“我怎么好像听见她喊了一声‘不能吃’。妹妹难不成有什么忌口？究竟什么东西不能吃？” 裴恭妃好像也才反应过来，道：“妾身并没有需要忌口的东西。不过她是我从家中带来的医婆，或许她发现了什么也说不定。” 说罢，她就指挥那医婆到殿中陈清缘由。 林慧怡在听见此人身份的时候，心下就已经了然，这不过又是裴恭妃她们演的一出戏罢了。 她顿时没了胃口，也知道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擦了手靠在椅背上。 “启禀皇后娘娘，奴婢并非有意喧哗惊扰圣驾，实是因为奴婢方才在恭妃娘娘的蘸料碟中，发现有砒霜混入其中。 未免毒害到娘娘，所以才高声提醒，请皇后娘娘恕罪。”那医婆说罢，将手中捧着的蘸料碟呈上。 听清她所说的是什么，众人全都大惊失色，尤其是吃了蘸料的，更是慌忙扭身准备扣嗓子眼儿，把毒药吐出来。 林慧怡无法，只得立刻叫人去请太医医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随后她看了眼设法呕吐的众人，又问那医婆：“若误食了砒霜该怎么救治？” “回皇后娘娘的话，误食砒霜需进行催吐，直到毒物全都呕吐出来为止。”医婆应道。 “快，先给孩子们，还有吃得最多的人催吐。”林慧怡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砒霜，只得按她说的招呼宫人行动起来。 陆贵妃在黄姥姥的搀扶下走过来，安抚众人：“都别慌。大家方才动筷，误食的量应该不多。 何况妾身与姥姥方才仔细看了几桌，蘸料里主要都是白糖，就是有砒霜应该也毒不死人。” “白糖和砒霜怎么分辨？”林慧怡闻言看了她一眼，又问向黄姥姥。 “不好分辨，因为都是白色。白糖主要呈现颗粒状，而砒霜则是粉末。但白糖也可以磨成粉末，所以奴婢也不敢断定。”黄姥姥答道。 林慧怡点点头，先后看了看陆贵妃和裴恭妃，见二人全都镇定自若，就知道砒霜只是个引子，不是杀人手段。 恐怕席上的餐食只有极少数混入了砒霜，而且应该误食的人估计也早就清楚，现在不过是做戏罢了。 她想清楚这一点，又不好叫停，只能继续看他们催吐，看着他们平白地难受、痛苦。 不过没让他们痛苦太久，太医就赶到了。 他们迅速检查了所有的蘸料碟，却只在一个碟子里发现了砒霜。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跟着又惊讶起来。声称发现砒霜的没有找到，反而没发现异状的人却真的误食了砒霜。 林慧怡也有些懵懂，又看向误食了砒霜的莫皇贵嫔：“你吃了难道没有感觉吗？” “没有。”莫皇贵嫔看上去有些茫然，完全没有误食了致命毒药的惶恐不安，还不忘告诉她不用担心，自己已经吐过了。 “好吧。”林慧怡点了点头，看了看惊愕的裴恭妃以及那个医婆，又问太医：“裴恭妃那碟确定没有砒霜？” “是的，皇后娘娘。恭妃娘娘那碟只是普通蘸料，或许其中一部分白糖呈粉末状，让医婆误认了。” 那医婆赶忙请罪：“奴婢老眼昏花，错认白糖和砒霜，惊扰了诸位娘娘，请皇后娘娘恕罪。” “哎哟，连这也能认错，恭妃这个医婆不太行啊。”郑夫人嘲笑了一句，又疑惑起来：“你们说，宴席上怎么会混入砒霜的？” 韩夫人笑着接道：“这谁知道。不过今儿恭妃为何偏偏把医婆带出来了？正好又撞见这种事，里面有点儿名堂啊……” 她的话顿时把众人的目光，都挪到了裴恭妃主仆身上。 “提出设宴的又不是我，其中能有什么名堂，难不成我还会未卜先知？”裴恭妃已经缓过来，便呛了回去。 “这件事实在蹊跷，我也没和谁结仇，怎么这么多人偏就毒我？”莫皇贵嫔应和着，话中满是疑惑。 林慧怡点了点头，吩咐代管宫务的几人：“先让宫正司去把负责宴席的宫人盘问一遍吧。” 盘问耗时间，等结果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后，宇文晟也赶姗姗来迟。 林慧怡不太想看见他，起身就要走，却被他叫住：“朕一来皇后就走，莫非是害怕了？” “有罪之人，还是不在圣颜面前出现为好，免得污了龙眼。”林慧怡背对着他，只道。 “你既知有罪，更走不得。”宇文晟轻哼一声，厉声道：“在场诸人皆有嫌疑，谁都不能擅自离开，否则按畏罪潜逃处置。” 第753章 一箭双雕 林慧怡是不怕宇文晟，但为了不牵连到儿女，她还是妥协了，回到席上一声不吭地坐着。 他们这边消停下来，窦宫正才出来回话：“启禀皇上，奴婢等审过所有宫人，其中负责蘸料的宫女贺梅招供，莫皇贵嫔那碟最后洒白糖的时候不够了，另开的一包新的。” 说罢，她将一个纸包交给黄振，继续道：“经太医检查，纸包中是掺入了砒霜的白糖。” 宇文晟面色一黑，喝道：“居然能把砒霜混进白糖里，那以后宫中饮食朕岂敢放心？负责采买白糖的人呢？把她叫过来！” 陆贵妃忽然拿着纸包上来劝阻：“皇上，妾身瞧着这纸包一边撕破了一角，兴许砒霜是后来掺进去的，并非一开始就有，找采买的人恐怕没用。” 等宇文晟接过去查看，她又道：“今日宴席办得匆忙，厨房里人多眼杂，只要扮成厨娘混进去，那可就是人不知鬼不觉了。” “那怎么办？就这么算了？”宇文晟皱眉看向她。 陆贵妃一副沉思了许久的模样，才道：“妾身想，砒霜不易得，事情很快败露，凶手也没时间销毁，不如，搜身？” 听见这个词，座中有一个人忍不住用力掐了自己一把，跟着一手伸进大袖中，捏住一个小瓷瓶不断撮弄，好像那是个烫手山芋。 她抑制不住地抬头盯住宇文晟，期待从他口中说出“不”这个词，一颗心如同水桶七上八下。 “搜身？”宇文晟有些犹豫，“奴婢倒是可行，只是主子岂能搜身，实在不成体统。” 裴恭妃也跳出来反对：“皇上圣明，陆贵妃这是出的什么馊主意！在座这么多妃嫔、亲王、公主，谁不是身份贵重，谁愿意被搜？” 一众妃嫔也都赞同地点头，都是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搜身实在过于耻辱了。 陆贵妃却驳道：“正是因为我们从来没有搜过主子的身，所以凶手笃定不会被抓到，毒药肯定就藏在自己身上！” “胡说八道！”裴恭妃怒斥一声。 陆贵妃却不再理她，对宇文晟道：“皇上，此举虽然不合体统，但也是最好的法子。若您仍有疑虑，不妨先搜宫人，如果找不到，那就只能在在座哪位主子身上！” “行，就按你的意思办。”宇文晟迟疑了许久，最后答应下来。 林慧怡冷眼看着，陆贵妃将宇文晟一步步带进自己的计划当中，却有点儿疑惑。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件事应该就是陆贵妃设计出来的。可陆贵妃怎么笃定，砒霜不会在她的自己人身上搜到？ 除非莫皇贵嫔那碟掺了砒霜的蘸料，不是陆贵妃下的毒。可如果是这样，一切就不在她的掌控之中了。 她又是如何肯定事情会按她的意思发展的？ 不过马上林慧怡就明白了。 因为，凶手自己站了出来。 “皇上，不用搜了，毒是妾身自己下的。”莫皇贵嫔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走向了宇文晟。 陆贵妃见此，嘴角暗暗勾起一个弧度，又迅速平缓下来。果然不出她所料，莫氏顶不住肯定会自首。 “咚”的一声，莫皇贵嫔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扔在了窦宫正捧着的证物堆里。 “这是？”宇文晟如梦初醒，皱着眉头看过去。 “里面装着剩余的砒霜。”莫皇贵嫔解释了一句，随后面无表情地跪到了地上。 “你为何要给自己下毒？”宇文晟看着她，实在是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林慧怡却对此一清二楚。莫皇贵嫔是掉入陆贵妃的圈套里了，被她心中的仇恨冲昏了头脑。 莫皇贵嫔回道：“因为我要给我的女儿报仇，不能让害死她的凶手逍遥法外。我要让我的女儿灵魂安息。” 宇文晟厉声呵斥：“害死小灵儿的乔氏已经伏诛，你还想怎么样？” “你这个亲爹偏袒她，可我这个亲娘却不能放过她！”莫皇贵嫔扭过头，死死地瞪着陆贵妃，咬牙切齿地说：“我要她去死！” 听了她的话，在座所有人都回忆起，乔贤妃的宫女补春招供的那些秘辛，即蔚国公主之死的另一个凶手。 “那个贱婢临死攀咬污蔑之说岂能相信！”宇文晟懒得和她争辩，立即就要处置。 但陆贵妃却抢先道：“皇上，莫皇贵嫔痛失爱女，听信补春的话也情有可原。妾看她精神也不好，不如就轻饶了她吧。” 她居然又在给人求情，更何况这件事本就是她设下的圈套，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林慧怡愣愣地看着她。 不仅是林慧怡，在场所有人都对她的行为感到十分不解和惊讶。 宇文晟蹙眉道：“她为了害你，都不惜给自己下毒，可见其恨有多深。就这样你还要给她求情？” “皇上，莫皇贵嫔只是听信了流言，妾身可以理解，求您不要怪罪她，让她好好休养身体吧。”陆贵妃温柔笑道。 宇文晟见她坚持，也只能答应：“既然陆贵妃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了你。朕便从轻发落，命你于南宫休养，即刻启程，无诏不得出。” 莫皇贵嫔没有搭理，只是死死地盯着陆贵妃，直到被宫正司女官带走。 好好的宴会闹成这样，大家也没了继续的意思，纷纷起身告辞。 林慧怡走前，深深地看了陆贵妃一眼，才带着儿女们离开。 她真是捉摸不透陆贵妃的想法。 而另一边，裴恭妃回到翊坤宫，看着面前跟了自己很多年的医婆，脸色不太好看。 “娘娘恕罪。”医婆知道她的秉性，也没做多余的解释。 “罢了。念在你年纪大了的份儿上，本宫不和你计较，明儿本宫回了德妃，把你送回家。” 裴恭妃还是没有发作，毕竟这件事与她无关，自己不也失算了。 医婆偷偷松了口气，想到很快就能出宫，心里还有些欣喜，只是她面上不敢表露，只道： “多谢娘娘宽恕之恩。等奴婢回去，一定帮您选一个更好的医婆，为您效犬马之劳，祝您早日登上那个位置。” “嗯。”裴恭妃这才舒坦一点儿，勉强答应了一声。 第754章 恭妃薨逝 但是一想到这回又让陆贵妃得逞，她失去了莫氏的协助，裴恭妃就恨得牙痒。 “该死的陆氏贱人，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医婆把她的话听在耳中，心里叹息这小祖宗为了一点儿小事，就要和人斗个你死我活，实在太荒唐了。 思及自己马上就要离宫，余下的宫人恐怕没有能劝得住她的，未免她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只得好言提醒： “娘娘，陆贵妃奸诈狡猾，咱们几次三番都讨不着好。如今她又势大，还是小心为上，免得中了她的奸计。” “哼！我难道还怕她不成！”裴恭妃冷笑着，语气尽是傲慢。 医婆刚想劝她收敛些，找几个人联合起来对抗陆贵妃，却被制止：“行了，你年纪大了就回去好生养老，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见状她也无法，只得无奈地答应下来，收拾东西准备离宫。 就在裴恭妃百般盘算着下回该如何设计对手的时候，这边陆贵妃也如大仇得报一般笑着： “等那医婆子一走，我看她裴氏还怎么逃得出我的手掌心儿。哼，等着瞧好了。” “你怎么确定，裴恭妃真的会因为这事儿把医婆赶出去？”一旁的黄英却不理解她为何如此断定。 “裴氏向来眼高于顶，对下苛责凶暴。那医婆即使有点儿脸面，但认错了砒霜和糖霜，导致她计划失败不说，还被人耻笑。” 陆贵妃说着，手中的牙签狠狠扎进桃肉中，嘴角一勾，笑道：“这样的大失误，裴氏岂能忍下？ 况且她当初之所以带医婆入宫，不就是担心被人下毒暗害吗？不过三年来，靠着裴家和皇帝的宠爱，谁敢给她下毒？” 随后叉起那块桃子吃掉，才接着说：“这样，她便会觉得有没有这个医婆都无所谓，她自己就能行。” “这么说来，裴恭妃和乔贤妃还挺像，都是出身高贵、手段狠辣，但自负不凡的人。她们都会倒在这上头。”黄英点点头，不再多问。 第二天，裴恭妃就跟张德妃知会了一声，以年老不堪使唤为由，把医婆送回了开国公府。 听见这个消息的陆贵妃，当即就着手准备自己的复仇计划。 四月底，因为临近自己的生辰，虽然不同往年有各种朝贺庆典，但在姐妹们的坚持下，她还是打算办一个，热闹热闹。 正在她与姚尚食讨论菜品酒水，忽而听见菊英快步走了进来：“娘娘，裴恭妃薨了。” “什么？”林慧怡惊了一瞬，手指不经意间捏紧了单子，问道：“不是一直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薨了？” “据说是裴恭妃本来要给陆贵妃下毒，结果阴差阳错的，自己吃了有毒的糕饼，就中毒身亡了。” 菊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这确实就是她打听来的，不可能有假。 “皇上已经查过了，确实如此，已经下令封锁裴恭妃真正的死因，并追赠夫人之位，赐谥曰‘愍哀恭夫人’。” “这么快？”林慧怡更惊讶了。不过这件事又和陆贵妃扯上了关系，裴氏多半是掉进了她的陷阱里。 她心中叹了一声，又对姚尚食道：“既然要办丧礼，你们尚食局也多的是事儿，快回去吧。” “好，那我就告辞了。”姚尚食点了点头，起身起来。 又出了白事，虽然是她一直讨厌的裴氏，但林慧怡这会儿也没心情，再畅想自己的生辰宴了。 她收起那些单子，轻声道：“找几个人盯着，等皇上不在的时候，我过去吊唁一下，聊表哀思吧。” 林慧怡在窗前坐着看了会儿院中的桃树，初夏的最后一场桃花已经开始凋落了。 她看着随风飘摇的红色花瓣，忽然联想到裴夫人那娇艳动人的面容。其实裴氏说到底也是被家里养坏了，被她惩戒过几回，其实已经改了很多了。 她忽然侧头跟彩月说话：“诶，裴夫人对陆贵妃的恨真是来得莫名其妙。早先不过是芽儿的一个玩伴弄脏了她的裙子。 多大的事儿，就让她一直耿耿于怀。若她稍微大度一点，也不会和陆贵妃结仇闹得英年早逝的下场。”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裴夫人心高气傲的性子从小就养成了，哪儿是能忍气吞声的主儿。” 彩月无奈叹了一声，宽慰她道：“我瞧着陆贵妃虽然仍旧机关算尽，但几回都手下留情了。裴夫人身死估计还是她自己的原因。” “说起来，陆贵妃最近这些行为还真是反常，完全不是她以前的作风，真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林慧怡疑惑地说了几句，又看着彩月问她：“你说，陆贵妃这是假装的，还是真的改了性？” “我也猜不透，希望她是真的改了吧。”彩月只能无奈一笑。 两人这边胡乱猜测着，而她们话中的主人公正在翊坤宫，凝望裴夫人的遗体。 宫人都在外间忙碌，本来她不该在这里的，但她执意留下来，看着那张脸，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我给过你机会了，真的，我其实没想要杀你。可是我知道你非常恨我，恨到了骨子里。 所以我让你自己选择，如果你选择放弃，或者减少给我下毒的量，我都会放你一条生路。可是你没有。” 她说到这儿，情不自禁地重重叹了口气，透露出无尽的落寞。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我并没有主动害过你。或许是因为那条弄脏的裙子，也或许是我的出身。” 陆贵妃将心里所想的吐露干净，顿时感觉心头一松，心境都开阔了。 她最后看了眼那张发紫的面庞，轻轻说了声“抱歉”，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感伤只是一时的，况且她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心里有些遗憾罢了。 “赵贵姬和冼良人参与较少，暂时不动她们了。现在我面前的问题还是那一个，缺一个助我登上权力巅峰的儿子。” 她自说着自话：“不过没关系，已经有人送上门了。” 第755章 废除 “姐姐，我打听到了，陆贵妃又恢复了和李安妃的来往，似乎看上了她这一胎。”彩月从外面进来，将她的结果悉数告知。 林慧怡听见是李安妃，眉头忍不住跳了跳，奇道：“竟然是她？居然甘愿送出自己的孩子，她难道不知道陆贵妃的手段？” “我猜，她大概打着等儿子登基，就靠着帝母身份和陆贵妃夺权的念头。陆贵妃毕竟只是养母，她估计觉得礼法会站在她那边吧。”彩月轻笑了笑。 “她可真是天真，陆贵妃可没有那么轻易让她揉搓摆布，到时候被收拾的估计是是她自己。”林慧怡嗤笑道。 于是彩月提议：“那咱们要不要提醒她？” “暂时没必要，她这胎究竟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呢？着什么急。”林慧怡摆了摆手，忽然又笑道： “何况现在让李安妃反悔，陆贵妃可以立刻找其他人，不会多花时间在她身上。还不如等到孩子生下来，陆贵妃自以为胜利在即的时候，令双方分道扬镳，那才好看。” “你就存心想看戏。”彩月无奈地一笑。 “两个都是心眼儿多的，到时候看她们怎么斗。”林慧怡又笑了一声，居然还有点儿期待这场面快点到来。 就在林慧怡专心修身养性外带看戏，李安妃专心安胎，陆贵妃专心等候孩子降生，一边为自己积蓄力量的时候，宫外又传来噩耗——韩国公主宇文杏薨逝了。 林慧怡当即就泪如泉涌，情难自控地抱着彩月哭诉：“我就知道这孩子活不长……” 她这话不是诅咒，而是将这些年宇文杏的生活看在眼里后，做出的推断。 宇文杏是张佳怡的二女儿，出嫁到晋康郡公孔家。丈夫孔桥是张佳怡手帕交的儿子，为人克己复礼，不近女色，对妻子忠贞不二。 有这样的丈夫，再加上婆母也是好脾气的，又有帝女公主的身份庇护。按理说，她应该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才是。 然而，她自从结婚后，却总是怏怏不乐，即使有父母、丈夫、公婆的开导，也难以从中解脱。 林慧怡看在眼里，也曾和她谈心，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纵使他再好，也不是我心中属意的良人。纵使他是那个良人，我也不愿成日拘于内院家宅的囚牢里。” 这是她当时的原话。 林慧怡记得最后，她望着天边飞过的一群鸟儿，满脸希冀和向往，似乎就要随着它们飞走，去往无边无际、自由自在的地方。 她说：“真想到外面去看看啊。纵使外面有豺狼，有虎豹，有贫困饥饿。也许我将将一出门，就丢了性命。可我还是想去看看。” 她当时就想哭。 这才几年啊。原本活泼开朗、灵动跳脱的女儿，只是结了个婚，怎么就成了满眼忧愁郁闷的怨女？ 林慧怡曾经试图劝说宇文杏，出门去游历，或者让宇文晟把孔桥外放做官，她就可以一起走遍大江南北。 但她拒绝了。 “我是公主，是孔家的媳妇，这就注定我出门总是大排场，那这样的游历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说罢，忍不住叹息一声：“何况，我的丈夫有大抱负，要留在京城做官的。我也不能抛下我的孩子。这辈子，或许都不能了。” 林慧怡也没有办法，只得时常把她叫进来说话，留她多住几天。但无济于事，她终于还是抑郁而亡了。 “娘，二姐姐为什么过得不幸福？姐夫不是很好吗？我听宫里人常说，二姐夫是世间最好的男子。难道他们在骗我吗？” 几个孩子也都得到了消息，全都含着泪围到她身边。 “没有，他们没有骗你。你二姐夫确实称得上世间最好的男子，最好的丈夫。”林慧怡抹了抹泪，强自冷静下来。 孔桥这样的男子，已经是稀世少有。他没有世间普通男子所有的坏毛病，没有不良嗜好，不会打骂妻子，不纳妾不嫖娼，对子女也用心照顾教育。 世间，哪儿还有这样完美的丈夫？ “那为什么二姐姐还是不开心？”宇文槿又问。 “因为婚姻，需要感情来维持。你们二姐姐对姐夫没有感情，认为他不是自己的良人。” 林慧怡看着一众儿女，郑重其事地叮嘱：“所以你们要记住，以后成亲的时候，要选择与自己有感情联系的人，选择自己的良人。” “娘，这个感情是指爱情吗？一对夫妻，必须要有爱情吗？”宇文楠还是不懂，拉着她又问。 林慧怡看着他们都很疑惑，轻轻摇摇头，耐心解答：“爱情只是其中一种，维系婚姻的，也可以是亲情，可以是友情。 就像你们八哥哥，他喜欢管尚仪，如果他们两情相悦结为夫妻，那就是依靠爱情来维系。” 听到母亲提及自己的心事，其他几个弟妹也都好奇地看过来，宇文攸不禁红了脸，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林慧怡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但是也可以依靠友情来维系。比如你们大姐姐和大姐夫，他们俩其实不算是爱情，而是通过共同的爱好养成了友情。” “亲情就更简单，是大多数婚姻的情况。他们一开始没有爱情，也没有友情，但他们结合在了一起。 渐渐生出一种感情，没有爱情的浓烈，没有友情的契合，只是相敬如宾，互相尊重，像是亲人一般。” 听过她的解释，这群大多还没开窍的孩子，全都陷入了幻想当中。 林慧怡看着宇文敞，将他拉过来，轻声询问：“夏生，你听懂娘的意思了吗？” “大概懂了，就是说结婚应该选一个自己喜欢，觉得合适的人。”宇文敞一本正经地答道。 “对，夏生说得很好。”林慧怡欣慰地抱了抱他，跟着又说： “这对你来说其实最难，因为你将来会成为皇帝。皇帝天生就可以拥有三宫六院，你会遇到很多女子。其中或许不止有一个符合你的心意。” “娘，那我应该怎么做？”宇文敞当然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便问。 林慧怡叹了口气：“娘也不知道。或许，从根本上废除皇帝与生俱来的这项权力，可以避免吧。” 她不清楚这条路对不对，但她一定要试试。 第756章 冰玉堂 宇文杏之死，对林慧怡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她既为这个女儿英年早逝而哀恸，也因为没能照顾好她，愧对于将女儿托付给她的好姐姐张佳怡。 她自己不能出宫，只能派遣身边最受器重的彩月，身为皇太子的宇文敞，以及诸多女官前去慰问哀悼。 宇文杏算是宇文晟的爱女，丧礼规格自然小不了，所以彩月等人就在公主府滞留了三个多月，等到百日祭后才回到皇宫。 然而她们的归来，给林慧怡带来了两条举足轻重的消息，令她不得不从哀伤中抽离开来。 “真的查清楚陆贵妃在宫外的势力据点了？” 当她听见彩月提及此事的时候，心里是极其惊讶的。毕竟查了那么久一直都模模糊糊，怎么她们出去一趟，就查清楚了？ “没错，这次跟出去的宫人中有数人认识陆贵妃的手下，在公主府滞留的这三个月，偶然撞见了几次。” 彩月点了点头，解释道：“随后我们就从这个方面入手，跟踪调查了那些人。虽然她们很狡猾，但终于就在前两天，找到了她们的据点——冰玉堂！” 林慧怡听见这个名字，眉头皱起来，喃喃道：“冰玉堂？这名字有些耳熟啊……” 彩月道：“冰玉堂，是近二十年来兴起的一个社，主要从事经商，里头全是女人。姐姐之前听说后，还让帮她们一把的。” “啊，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林慧怡一拍脑袋，忽然觉得不对，震惊地看着她：“所以，这个女儿社是陆贵妃办的？” “是。”彩月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一开始自己知道的时候，跟她一样惊讶，不敢置信。直到现在，她心情还有些复杂。 “这个冰玉堂以丝绸买卖为主，其他的胭脂水粉行业也都有涉猎，利润不小，在京畿一带算是很大的行帮了。” 林慧怡一下就联系到了之前揭露的，与陆贵妃有关的一系列不明所以的事件。 “难怪，我说她明明收入不菲，怎么还那么缺钱，要扶持一群女官控制度支出入，捞油水。原来是外面有这个吞金大户……” 她自小随父行走南北，对商行买卖还是有些了解的。经商本就不易，又常被官吏克扣盘剥，更何况还是一群女人呢？ 毕竟经常抛头露面的女人，向来被世人鄙夷。一群弱女子，那些腐儒恶吏，还不想方设法地欺压？ 幸而有陆贵妃这个靠山，辅以钱财贿赂才能有今天这个壮大队伍。 忽而，林慧怡对陆贵妃生出一丝自叹不如的感觉。 “另外，我们在对冰玉堂的调查中发现，她们吸纳了大量被遣散离宫，无所依归的宫女，但更多的还是周边贫苦无依的妇女。” 彩月说起这个的时候，忍不住为之动容。冰玉堂做的其实不止这些，她们还会教女人识字读书，训练武功技艺。 这些，样样都是烧钱的项目，而且吸纳的新人日益增多，经商的利润其实并不满足，所以陆贵妃才几次三番地捞钱。 “她想得周全，倒是我这个见过世面的，反而不如她。”林慧怡一叹，她确实没想到可以这么做。 “丝绸、胭脂水粉这些行业，主要都是跟女人打交道。冰玉堂还可以借此积累更多人脉，为陆贵妃以后的路添砖加瓦。” “是啊，看来她是很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彩月点头应道。 “她可真是聪明。”林慧怡靠进软榻，陷入了思考。 “你说，陆贵妃为女子做了那么多实事儿，而我却只知坐享荣华。我是不是应该，让她赢……” 彩月其实也想过这个问题，让陆贵妃成功登上权力巅峰，是不是比她们的方案更好。 只是，她咬了咬唇，叹道：“陆贵妃手中染满鲜血，我还是觉得她登位不是一件好事。” “再看看吧。我也要好好想一想了……”林慧怡心绪纷乱，闭上眼想求得片刻的安宁。 然而彩月又道：“姐姐你先别睡，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这回夏生出宫，恰巧碰见了梁尽。” “谁？”林慧怡一听见和儿子有关，立刻睁开眼坐了起来，追问她：“梁尽出宫做什么？” 之前梁尽怂恿夏生作恶，被她赶走。但没想到他居然那么快就找到办法，重新联络上夏生了。 “我问了内侍那边，他是内官监为公主治丧的随行人员。据说很得沈太监的赏识，所以这次让他去露脸。”彩月答道。 “很得赏识？果然是有出头的心，也有这份本事。”林慧怡轻笑了一声，又冷下脸，“夏生出宫是必然，他可以避开，所以我不信这件事是偶然。” 彩月闻言便问：“那，要跟沈太监提一句吗？姐姐的面子，他还得要给的。” “暂时不必，先跟苏苏说，让她盯紧了夏生，注意他们后来还有没有来往。”林慧怡道。 “这你放心，苏苏一直看得很紧，这件事就是她发现的。”彩月点点头，笑着安抚她。 “我知道，她对夏生很上心，所以我才能放手。”林慧怡也笑了笑。 只是，梁尽这个人居心不良，未免他把夏生带坏，必须防着。必要时候，得让他彻底失去跟夏生见面的机会。 但是，看夏生对梁尽的喜欢，她必须瞒着夏生，以免母子争执，伤害他们之间的感情。 很快就是正昭四十一年的正月，李安妃成功诞下皇子，被宇文晟擢升为正二品的良妃，排在最末。 “姐姐，咱们还要不要提醒李良妃？”彩月准备好了贺礼，又看向烤火的林慧怡，却见她愣神了一瞬，才淡淡地回答： “悄悄给她递个话儿吧。至于究竟怎么选，让她自己决定，咱们没必要插手。” 自从知道了陆贵妃创建冰玉堂的事迹，她心里就十分纠结。她其实还是希望陆贵妃伏法，只是为其事业与凌云壮志感慨。 李良妃这个儿子对陆贵妃来说很重要，只要有了这个底气，她就能放手一搏，把夏生的太子之位夺走，顺利登顶。 可是，依照她对陆贵妃的了解，恐怕那孩子就是个垫脚石，待其势力稳固，便会一脚踢开，成就新一代女皇帝。 到那时候，这个孩子还能不能活下去？ 她觉得很难。 第757章 抢夺 首先，陆贵妃素来心狠，就算最近有所收敛，但对这个威胁却不一定手软。 其次，即便陆贵妃饶了他一命，但万一落到反对者手里，成为攻击陆贵妃称帝的工具，则又是一个险境。 对于这两种情况而言，林慧怡对这个孩子死活的看法是不一样的。 她肯定是希望这孩子平安活下来的。但若是出现第二种情况，成为女主称制的最大威胁，很可能使陆贵妃功败垂成。 而陆贵妃这一败，不仅仅是她的失败，也是诸多祈求掌权的女人的失败，包括她自己。 而且，参照武曌退位后产生的不良影响，女人的权力地位会再一次被打压。以后她们再想争权，就难上加难。 从这个角度来看，她倒宁愿这孩子早早死去。 此刻的林慧怡，早已没了之前的看热闹心理，只想着她们的未来。 她无法做出抉择，所以干脆让李良妃自己来选，是确保儿子的性命，还是堵，堵自己击败陆贵妃、一人独尊，这个结果出现的概率。 彩月带着她的意思去到了李良妃宫中，并趁着人多眼杂，与该处的眼线交代了几句。 “姐姐，都按你的意思吩咐下去了。只是，李良妃能明白其中深层含义吗？”回来后，她有些担心。 “她好歹是朝鲜国王的嫡长女，来之前父母肯定教了她很多。再者咱们也算说得够明白了，她应该是能听懂的。” 林慧怡说着，想到陆贵妃这件事着实有些骇人听闻，毕竟几千年来只有武曌敢这么做，她也确实未必会相信。 “算了，明白不明白的，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全看天意了。” 她叹了口气，又躺了回去。 当天深夜，她的眼线终于有机会单独和李良妃见面，便将那些话如实说了。 “谁告诉你这些的？”李良妃一听脸色大变，慌乱地瞪大眼睛，抓着她追问。 这个明月不过是个大答应，又非自己的亲信，从哪儿得到她要把儿子交给陆贵妃抚养的？ 再加上刚刚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她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指使，而且这个人非常厉害，将明月埋了三年才让其露面。 “奴婢自然也奴婢的渠道，那边娘娘只让奴婢把此话该给您，请您三思而后行，不要因为一时的贪念，把小哥儿害了。” 明月也不害怕她，即使林皇后式微，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不敢在摸清楚之前就动自己。 李良妃确实不敢轻易动手，气得深呼吸了好半晌，才冷静下来回应她：“本宫会好好考虑……” 等她走了，才砸了个茶碗发泄。 “究竟是谁？” 李良妃咬着牙，很快就移开注意力到那几句话上，“不会是真的吧，陆氏怎么敢的？这可是谋逆……” 她不敢瞎想，打算过两天找陆贵妃问清楚。 当太后固然诱人，但若是保不住命，这福谁来享呢？她必须搞清楚陆贵妃究竟在想什么，才能决定儿子的归属。 “娘娘！听说陆贵妃和李良妃吵起来了！” 本来见李良妃一直没动静，林慧怡正和彩月商量是否要再提醒一次，更直白一点，忽然听见菊英喊了这一句。 二人神色一变，相互看了一眼，随即赶紧起身迎接菊英：“究竟怎么回事？她们为什么吵架？” “还不确定，她们在李良妃宫里，目前只知道应该是跟小皇子有关。”菊英挠了挠头，答道。 “八九不离十了，这个时候吵起来，估计李良妃就是为了咱们那些话，跟陆贵妃求证的。”彩月语气肯定。 林慧怡也点头：“看起来是的。陆贵妃的说辞多半没说服她，所以才闹大。” 说罢，她又叮嘱菊英：“你再去打听打听，问问明月。” “哎。”菊英应了一声，转身又出去了。 没一会儿，菊英就回来了。 “双方不欢而散，陆贵妃已经回长安宫了。据明月所说，李良妃事后担心陆贵妃找她麻烦，想通过明月求得娘娘的帮助。” “这……”林慧怡犹豫起来，片刻后摇头拒绝：“我帮不了她。现在我形同被废，不能参与后宫事务。 若是陆贵妃设计她抢夺小皇子，我强行阻挠的话，反而会在皇上那儿落下口实，于她也无益。” “啊，那怎么办？难道就让陆贵妃抢走小皇子，让他们母子分离吗？”梨花有些于心不忍。 “她只能去跟皇上求情，现在宫里没人能打得过陆贵妃。”林慧怡无奈一叹。 “唉，真可怜。”梨花叹了口气。 菊英却撇嘴：“可怜啥？她那是咎由自取，叫她和陆贵妃狼狈为奸。好几次合谋陷害我们，现在居然还想请娘娘帮她，才不干！” 林慧怡轻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她那是病急了乱投医，何况也不知道明月背后究竟是谁。我估计她要是知道了是我，根本不会找上来。” 李良妃那边收到了明月的回应，也猜到了她背后是谁，因此不再多说，准备自己到御前去，给陆贵妃上眼药。 然而陆贵妃的动作，远比她们想象中的要快多了。 没两天，林慧怡就得到了李良妃戕害顾姬的消息。 她大惊失色，一把抓住了来报信儿的宫女，急躁地追问：“怎么和顾姬扯上关系的？究竟怎么回事？” “那边还没有弄清楚，只说是李良妃娘娘下毒害顾姬娘娘。”那小宫女有点儿恐惧，胆战心惊地回答。 “那她伤势怎么样？”林慧怡一抿唇，又问。 “好像挺严重，但太医还没赶到，奴婢也不知道具体什么情况。”那小宫女又道。 “嘿呀！”林慧怡难得暴躁地骂了一句，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迁怒这个无辜的小宫女，只挥手把她打发了。 牵涉到顾姬，她还是有些放不下，于是破天荒地主动去凑热闹。 这件事肯定是陆贵妃设计的，顾姬现在投靠在她门下，为何还要遭这种罪？她可不信诡计多端的陆贵妃没有别的法子了。 然而当她跨进顾姬寝殿大门的时候，却正好听见太医的禀报：“启禀贵妃娘娘，顾姬中毒太深，微臣回天乏术，娘娘她已经不行了！” 她顿时浑身无力，脚一软摔了下去。 “娘娘！”彩月等人惊叫道。 听见动静的陆贵妃猛地扭头看过来，却与林慧怡的眼睛对上，那深深的恨意有如实质，刺痛了她的心。 她脱口而出：“不……” 第758章 平庸 林慧怡将陆贵妃的慌乱看在眼里，但是现在顾姬那边儿要紧，她也没功夫搭理，被扶起来后，就径直去了卧房。 陆贵妃看着她这样无视自己，手掌捏了捏拳，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声，随后也跟了进去。 “值得吗？这么做究竟能给你换来什么？荣华富贵，你命都没了拿什么来享？” 她甫一进屋，就听见林慧怡哑着嗓子质问。其实她也不明白顾姬这么做的原因，明明她们的计划并不是这样的。 于是，她没有出声，静静地站在门边。 前头的林慧怡也没有发现身后有人，她正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顾姬，眼睛发红，呼吸也有些急促，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然而，顾姬却只是看着她笑，声音轻飘飘如游丝：“我也不知道，好像，我做什么，都没有意义……好像，我这个人，都是没有价值的。” “什么叫价值？你怎么就没有价值了？”林慧怡真是搞不清楚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气得都快破音了。 但顾姬还是一问三不知，只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价值。我只是，不想庸庸碌碌不想就这么草草地过完，过完这一生。 我总想做点儿什么，无论什么，坏人也好，总还能让人记住……” “怎么会没有人记住你呢？无论如何，我都会记得你啊……我们从小就认识，我有很多关于你的记忆，我不会忘记……” 林慧怡听见她这些理由，感觉真是心痛。只是希望被人记住，不被人忘记，她竟然就选择了作恶。 “是吗？我还以为你早忘了。”顾姬看着她，嘴角轻轻扬起，似乎非常满足。 “我不会忘，我怎么会忘！”林慧怡强忍着泪应着。 “谢谢你，慧怡姐姐……”顾姬抬手接住她的一滴泪，盯着它，轻轻笑着呢喃：“有人记得，真好，没有遗憾了……” “别……”林慧怡一见她这副样子就慌了，紧紧抓着她的手大叫： “既然要做坏人，要被人记住，那为什么还要接受这种计划，要伤害自己？你活着才会有更多人记得你！” “我太累了。我觉得好没意思，这种日子……到现在，我才看明白，我就是一个，平庸至极的人……” 顾姬轻轻笑着，眼角滑下几滴眼泪，沾了毒血的嘴唇艳丽妖冶得过分。它们开合着吐露这人最后的心声： “我做不了好人，也做不了，坏人……真是没用啊……太没用了……” 说着，从胸腔再度涌出一口鲜血，污染了她的面庞、脖颈、衣襟。 “婉儿！婉儿！”林慧怡被吓得一激灵，慌忙倾身想把她扶起来，又扭头要喊太医，却被她制止： “不，不用了……” 她一边说，一边却还在笑：“姐姐，你，一定，一定要，记得我，不，不可以，忘，忘了……” 她最后的遗言都还没说完，眼皮就像有千斤重一样，沉沉地合上，紧抓着林慧怡的手也瞬间松了，重重摔在身上。 “好，好，我答应你，一定不会忘了你，会一直都记得你……”林慧怡瞬间泪如雨下，紧紧抱着她，一字一句地说着。 这时，一直没有出声的陆贵妃走了过来，也不知是对着顾姬，还是对着林慧怡，轻轻说了句：“抱歉。”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偏偏要选择以伤害她的身体作代价？”林慧怡扭过头看她，眼中含着怨恨。 “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只是让她吃一点骗过去就好，我不知道，她会毒死自己……”陆贵妃说到最后，沉沉地叹了口气。 “你又害死了一个人，你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难道你真的觉得这是对的，你所走的是一条正确的路吗？” 林慧怡真的看累了死亡，她真的希望可以少死人。无论是谁死了，总有为他们哭泣哀恸的人。 她真的哭累了。 “我……”陆贵妃一时突然感觉有些涩口。 她身后的黄英却壮着胆子反驳：“您当然可以瞧不起我们，可以指责我们的做法。因为你生来就有父母家人疼爱，进了宫就是妃嫔主子。 而我们，却从小就在宫中长大，被位高权重的人欺压逼迫，只能选择不择手段往上爬这一条路。所以您当然可以高高在上地藐视我们。” 说罢，她冷笑了一声，又问了一句：“敢问娘娘，我们建立起了冰玉堂，而您做了什么？” “够了！”陆贵妃见她越说越过火，喝止住后，才回答林慧怡之前的问题：“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对的，但我只能这样走下去，我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要保护自己。” 林慧怡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她。 这时候，外头传来通报，宇文晟到了。 陆贵妃整理好情绪，才道：“黄英刚才言重了，还请娘娘宽恕。妾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 林慧怡也没有拦她，默默地回身为顾姬准备遗容。 顾姬一死，李良妃是百口莫辩，再加上一早就准备好的证据，宇文晟盛怒之下就要将其赐死。 最后还是陆贵妃出言劝阻，才只是将其废入南宫幽禁起来。而她所生的小皇子，自然也如期落入了陆贵妃手中。 无辜惨死的顾姬，则被追封为淑容，赐谥曰“平”。 林慧怡不喜欢这个谥号，那就好像在嘲笑顾婉儿一样，最不想平平庸庸的人，却还是得了这个象征平庸的字，来诠释她这一生。 “终有一天，要改了它！”她捏紧了拳头，齿关咬紧。 这头的宇文橘看着新来的，才将将满月的小弟弟，忍不住叹了口气。 陆贵妃听见了心下一惊，还以为她是吃醋，连忙笑着叫她来抱一抱，一边笑着问：“芽儿，你知道娘为什么硬要一个儿子吗？” “娘，我知道，只有皇子才能继承皇位。娘要坐上那个位子，只能依靠弟弟先掌握权力。”宇文橘看得书多了，自然也明白她的用意。 “既然芽儿知道，想必不会怀疑娘的心吧。”陆贵妃心里安定了许多，又把小皇子接过来，接着说： “他只是娘的一枚棋子，是娘登上权力顶峰的一块踏板。等娘成功巩固了权力，你就是下一代女皇。 我要让女人从此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天下之主。而你，就是第一个。” 第759章 东宫 “我明白。”宇文橘听着亲娘的雄心壮志，心里也跟着激荡起来。成为女皇帝，听上去真的很诱人。 “芽儿，之前娘问你的问题，现在你想清楚了吗？”陆贵妃看着她，期待着那个回答。 “想清楚了。”宇文橘重重点了下头，鼓起勇气直视她的眼睛，唇齿清晰地说： “我希望继承皇位，成为第一位名正言顺的女皇帝，并将女人继业的权力，赋予给天下有女人。” 母亲和娘亲弄进宫的那些书，她全都看完了，有的还不止一遍。 她从原本的完成任务，渐渐为那西洋迥异的风貌着迷，开始向往着同西洋女人那样，掌握一国重宝。 她希望为女人开辟一片场地，国家大事、施政领军，不应该只属于男人。 “好，这就是我的好女儿，是我的芽儿！”陆贵妃大喜过望，紧紧搂住宇文橘，情不自禁地落下泪来。 从此以后，就是她们母女并肩战斗。 顾淑容的丧礼过后，林慧怡顾不得继续伤心，就又被麻烦找上了门。 起因在于，顾淑容的丧礼依然有梁尽的身影。同时身为皇太子的宇文敞，自然也是要出现祭奠行礼的。 于是，两人又碰了头。 初时她们什么也没发现，直到两个月后，苏苏才趁着宇文敞下了学过来吃饭的时候，将其中的秘密告诉林慧怡。 “这两个月来，夏生竟然偷偷把梁尽带回了东宫数次。我前两天才发现，仔细一查，才知道原来一直躲着我。” “夏生身边那几个大伴儿呢？跟着伺候的人呢？难道一个都没察觉不成？”林慧怡眉头一皱，带着火气问了一句。 “我都问过一遍，哼，居然全都说不知道。”苏苏也气得咬牙。 “把他们全都叫来！我倒要问个明白，连主子跟什么人来往都不知道，他们平日是怎么办事的！”林慧怡快要气死了，扭头朝着菊英喊了一声。 “等等。”彩月却一口叫住了她，跟着又拉着林慧怡的劝道： “姐姐且慢。那些人说到底还是奴仆，哪里敢擅作主张。他们敢这么回复，肯定是得了夏生的命令。 若咱们大动干戈地审问，只怕夏生抹不下脸。你别忘了，他现在可正处在十三四岁，好面子的时候。” 梨花菊英等也点头称是，劝她三思。 苏苏也应和着：“我觉得彩月说得对。我日常照顾夏生，知道他现在重脸面。咱们一定要和他好好说，不能一手包揽了。” 林慧怡想了想还是同意她们的话，勉强压下怒火，点头道：“那就让人盯着，看看他们就能在搞什么花样。” “这就对了，孩子方面的事儿，咱们还是要慢慢来，急不得。”苏苏笑着拍拍她的背，安抚道。 “唉，我就是担心啊，万一出了错，夏生长歪了怎么办？”林慧怡叹着气。 “不会的。老师们不是都说，夏生在学业上很用心嘛。他也听话，你讲的他都记在心里，肯定不会长歪的。”苏苏又道。 “嗯。”林慧怡点了点头，心里默默祈求上天保佑，夏生平安长大，助她达成目标。 回去后，苏苏就挑了几个素来老实本分的侍从，将林慧怡的吩咐如数交代下去。 没两天，宇文敞近日来接触的人都被汇报了上来，梁尽也确实时常与其会面，并进入东宫。 不过他们都是单独相处，具体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与此同时的长安宫，陆贵妃正听黄英回报计划进展。 “什么？这么快就被他们发现了？”她听后神情紧张，无意识地拧紧了盖在身上的软毛毯子。 “现在还没查出来咱们的布置，但估计也快了。”黄英也咬着嘴唇，对当前危险的情境很着急。 她问：“咱们该怎么办？” 陆贵妃凝重地思考了很久对策，忽然开口：“那边布置得如何了？” “还差一点儿，但主要证据都放进去了。”黄英答道。 “没办法，让他加快动作，咱们尽快将这事推出来。”陆贵妃咬了咬牙，只能做出决定。 自古帝王都担心大权受人觊觎，宇文晟也不应有差。别说是有了证据，单是捕风捉影就足够让他大发雷霆了。 想清楚了这一点，她急躁的心才平缓下来。 因为宇文敞的生辰临近，林慧怡一边看着皇太子生辰宴会的章程，一边就打定主意，要在那一天和他摊开谈谈。 不过，却有另一件大事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皇太子千秋节这日，白天行完各种典礼。到了下午时间总算属于他和众多家人。 父母兄弟姊妹全都聚拢到东宫，在他的带领下游览。 正行至他的书房，几个小的便撒欢地跑了起来。 “诶！小心点儿，别把哥哥的东西弄乱了！”几个母亲忙不迭地跟上去，生怕孩儿捣乱。 林慧怡便笑着侧身调侃儿子：“这么大的人了，重要的东西应该会收捡吧。” “娘放心，儿子早知道这里逃不了弟妹们的魔爪，该收的都收了。”宇文敞笑着应了一声。 听见他的话，那几个母亲才放心下来，不再过分拘着孩子。 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真的就在孩子们的翻动间，掉落到众人眼前。 “这是什么呀，上面的字怎么奇奇怪怪的，我都看不明白！”宇文桑捡起脚边的一叠纸，翻过来倒过去也没看懂。 “我看看，我看看！”宇文数是个淘气的，听见这话就跑过来要看。 宇文桑不喜欢这个哥哥，瘪着嘴不给。 宇文数却不依，上手就抓住了一角。 “数儿！”柳贞妃见状出声提醒：“那是十二哥哥的东西，别扯坏了。” 宇文数撇了撇嘴，假装要和宇文桑商量，却偷偷揪着那一角用力一拽。 宇文桑也是个倔的，拽着另一边不肯撒手。 双方各不相让，跟着“哗啦”一声，那叠纸便被扯开，飞得满屋都是。 众人连忙帮着拾捡，然而看清了纸上的内容，便全都神色大变，不少人还偷偷瞟宇文晟两眼。 林慧怡奇怪了，刚要捡一张，却见宇文晟已经接过了童夫人手中那张。 “皇上您仔细看看，您的好儿子都干了些什么？” 第760章 巫蛊之祸 林慧怡赶忙去看，却见宇文晟手中的纸上，画着乱七八糟的各种符号。她心下一惊，已经明白这是什么东西。 自古以来，符咒巫术通通被称为厌胜之术，被宫廷视为禁忌。此情此景，更让她想到了汉武帝时的巫蛊之祸。 她神情一凛，立刻回身厉声质问宇文敞：“敞儿，这些东西所属何人，所为何用，究竟从何而来，还不从实招来！” “什么什么东西？”宇文敞被她吼得肩头一耸，一头雾水地从身旁的弟妹手中拿过一张，仔细看后却脸色大变。 他不敢相信，错愕地看了眼亲爹宇文晟，赶忙又抢了几张，然而上面写的都是一些符咒，还有对宇文晟的一些抱怨，甚至诅咒。 “这，这……”突然遇到这种情况，他吓得不知所措。 林慧怡思绪一转，迅速向他冲了过去，抬手就打，一边还骂着：“你这糊涂东西！那可是你的亲爹！ 娘知道你为了我的事伤心！但就是再有不满也不能弄这种东西！没人伦的混账！你这个不孝子！也不怕天打雷劈啊你！” 宇文晟见她手下一点儿不留情，手边抓着什么都拿来当荆条用，刚刚瞧见这些东西的怒气瞬间退了一些。 事情究竟如何还没弄清楚呢，他也担心真把儿子打出个好歹，于是出声喝止：“皇后，够了！” 林慧怡闻言手一顿，装作怒气冲冲地狠狠扔掉手中的镇纸，大声呵斥宇文敞：“还不快去给你爹赔罪！再把你干的好事儿都给交代清楚了！” 宇文敞虽然挨了顿打，但都避开了要害，只是肉疼。他小心地揉着后腰、臀部一带，慌忙跪倒在宇文晟面前。 “爹爹，这不是儿子的东西！” 做戏要做足，林慧怡深谙此理，作势又要上来打，“还敢不承认！东西都给你搜出来摆在人眼前了，还敢狡辩！” “姐姐！”几个姐妹赶紧上来拦截，拽胳膊的拽胳膊，扯衣裳的扯衣裳，直让她寸步难行。 “皇后，你稍安勿躁。敞儿向来恭谨孝顺，未必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先让他把话说清楚了，就是真的再惩治也不迟。” 宇文晟说罢，支使庄小娘等人把她按到一旁坐下，跟着又遣散了屋里父闲杂人。 见他十分冷静，还对儿子抱有信心，林慧怡这才安静下来。 若非她机灵，抢先做了这一出，堵住了那悠悠众口。只怕让童夫人几个煽风点火几句，宇文晟当场就能把他们母子废杀。 等屋里没了外人，宇文晟才看向亲子，严肃问道：“敞儿，你说这不是你的东西，那为何会在你的书房里？” 宇文敞被允许站着回话：“儿子也不清楚。因为今日说好了请父母兄姊来东宫游玩，儿子昨天就收拾过，当时并没有这些东西。” 说完，他顿了一会儿，又迟疑道：“虽然今天来往东宫的人很多，但书房一直都有人把守，不应该混进来啊……” “还有，这上头都是你的笔迹，又如何解释？”宇文晟指着又规整起来的那叠纸，质问他道。 宇文敞闻言猛地抬头，接过那叠纸仔细翻了好几页，脸色煞白，嘴唇蠕动着：“这，这，怎么会……” 他抓着那叠纸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突出泛白，眼睛也一直盯着纸上的字迹，心情乱七八糟。 宇文晟见状，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便道：“好了，我要问的都问了，暂且相信你。明天再让，宫正司来查。” 为了儿子与朝堂稳定着想，这件事还是不能闹大，外官进来恐怕泄露出去，所以还是让宫里的女官负责为好。 “儿子叩谢父亲隆恩。”宇文敞回过神来，闻言欣喜若狂，对着他恭敬四拜。 “好了，外面的人我会处置，今天是你的生辰，还是不搅了你的兴致，好好休息吧。”宇文晟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才转身离去。 林慧怡等他一走，赶紧过来把宇文敞扶起，先是查看了一下他的伤势，确定都是皮外伤，才松口气，跟着又叹道：“大好的日子，就这么给毁了，真是晦气。” “娘，我没事，爹爹不是都说相信我了吗？咱们行得端坐得直，肯定不会有事的。”宇文敞扬起笑脸安慰道。 “他说你就信？自古君心难测，有太多的前车之鉴在，你可不能掉以轻心。”林慧怡又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又叮嘱了几句。 “知道了，娘。”宇文敞对亲爹还是信赖的，坚定地认为他不会担心权柄下移，而伤害自己的儿子。 林慧怡一看就明白他没听进去，不过念在他生辰弄着这个样子的份儿上，今天就不教训他了。 随后，她拉着他往外走，“既然你爹让你好好休息，你就别管这事儿了，明儿自有宫正司来查，别担心。” “娘不再坐会儿吗？”宇文敞侧头看着她，还是希望娘亲留下来的。 “我还有事，你和兄弟姐妹们玩儿吧，有我在你们也放不开。”林慧怡想想还是摇了摇头，笑道。 “那儿子送你出东宫门。”宇文敞闻言只好提议。 “好。”林慧怡笑着应下。 出了东宫门，她和儿子作别，上了步辇就吩咐宜奴：“去长安宫，若陆贵妃在，就把我的意思转告她。 我知道今日之事是她的手笔，这一次我不会将她揭发出来。但也请她记住，巫蛊之祸一旦成形，那就是血流成河，希望她三思而后行。” “娘娘！”菊英闻言就想劝阻，却被林慧怡制止：“我主意已定，就按我说的做。” “哎。”宜奴无法，领命而去。 菊英却不满地看向她：“娘娘，既然你你知道是她，为什么还要放过她？” “或许，是因为我羡慕她的胆大，羡慕她敢想敢做吧。那个志向，是我遥不可及的梦。我，希望她成功。” 林慧怡淡淡地说着，眼睛却望着远方高耸巍峨的奉天殿。那是举行登极大典的地方，是男人议论国事的地方，是女人难以企及的地方。 她希望，有一天在那里，可以站满女人，正大光明的。 第761章 梁尽 林慧怡刚一回到凤仪宫，就收到了两条消息，一条来自长安宫陆贵妃的回应，表示她已经知道。 另一条则是宇文晟的口谕，以搬弄口舌、污蔑东宫之罪，降夫人童氏为嫔。 这个惩罚可不轻，足以看出宇文晟杀鸡儆猴的意思。他在告诉后宫所有人，严禁议论外泄今日东宫之事，否则就跟童舒嫔一个下场。 听说童舒嫔当场就晕厥过去了，她的儿女宇文敬和宇文桑也只得从东宫赶回去，侍奉娘亲。 “唉，希望这事儿能让童舒嫔长点儿教训吧。这宫里的纷争，她还是少掺和为妙。”林慧怡叹了口气，又叮嘱彩月准备一些礼物送过去作为补偿。 好歹看在抚养过的两个孩子面上，她实在不能对童舒嫔不闻不问。 看着彩月将东西送去，林慧怡才回过头来思考今天这件事。 她极度怀疑那些东西是梁尽放进去的。不是她对梁尽抱有偏见，实在是太巧合了。 梁尽才和宇文敞恢复联系，就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又频繁进出东宫，宇文敞的书房对其也不设防。 如此看来，他的嫌疑最大。 林慧怡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只是最大的问题在于，梁尽为什么要帮助陆贵妃陷害宇文敞？ 若说是为了荣华富贵，赶紧抓住宇文敞这个皇太子，未来的皇帝不更快捷吗？更别说，这个皇太子还对他颇为亲近。 按宇文敞的态度，他梁尽日后成大渝版的王振、魏忠贤都不是没可能。莫说荣华富贵了，还不手到擒来？又何必要费劲和陆贵妃合伙呢？ 林慧怡想不通，于是打算先下手，“去内官监把梁尽请过来。” 然而她却只得了一句：“沈太监说，梁尽今日去东宫献礼后未归，不知去向。” “他还能躲到哪儿？肯定就在东宫里头！好个狡猾的小子！”林慧怡气得咬牙，狠狠一拍桌子。 随后，她冷静下来，又冷笑了一声：“我看你躲得了今天，还能躲得过明天？被我抓住我不一定杀你，明天被宫正司揪住，可小心你的命！” 她清楚儿子对梁尽的喜爱，未免母子冲突，何况今天还是他的生辰，也不能再扰他的兴致，便不会大张旗鼓地去东宫搜人。 不过第二天一早，宫正司女官便联合东宫司闺女官清查，很快便将可疑的人送到了凤仪宫。 “你们不找皇上复命，为什么送来了我这儿？” 由于不用晨昏定省，林慧怡早就没有了每日早起梳妆的习惯，因此这会儿听见通报的时候，她还只穿着就寝的衣裳。 不过宫正司的窦宫正、褚宫正也是老熟人了，她就没有顾忌，直接把人请进来问话。 “回娘娘的话，皇上忙于朝政，而且太子殿下是娘娘的亲子，此事自然由娘娘审理。”窦宫正答道。 “既然如此，你们稍等片刻，容我更衣。”林慧怡惊诧地挑了挑眉，应了一声就进了内室。 等她坐到凤仪殿的高座上，便看清了底下的梁尽。 她面色一冷，直接发问：“你不是从属于内官监么？为何出现在东宫，莫不是那边儿一大早就有事吩咐你吧。”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是昨日受命献礼给太子殿下，谁知殿下一时念及往日情分，多留了半日。请娘娘恕罪。” 林慧怡看他做错了事，竟然一点儿也不惊慌，似是有所依仗的样子，眉头就皱了起来。 “哼！恕罪？你怎知自己有罪需恕？这可是不打自招了！”她心念一动，哼笑一声，跟着就要宫正司女官杖责梁尽。 “皇后娘娘！奴婢冤枉啊！奴婢只是口头禅说惯了恕罪！娘娘明察！”梁尽不住地挣扎着。 他心里记着时间，算好了宇文敞下朝过来为自己求情的后路。 “我说你有罪便是有罪，还敢狡辩，再赏他四十板子！”林慧怡哪儿能看不出他心里那点儿小九九，听也不听，直接挥手让女官们赶快动手。 上来拉人的女官增加，梁尽实在敌不过，被按在长凳上挨打，厚木板重重打在臀部上，毫不留情，疼得他冷汗直流。 他咬着牙，心里始终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坚持到宇文敞下朝！ 林慧怡等他挨了二十板子，才看向东宫女官：“封司闺，梁尽最近两个月是否频繁出入东宫，昨日是否进过太子的书房？” “回娘娘，确实如此。”封司闺福身应道：“根据奴婢属下聂掌正等禀报，太子殿下曾多次将梁尽带入东宫书房。昨日上午，其更是以献礼为名，在书房逗留了一个时辰。” 果然如此，林慧怡闻言冷笑着瞥了梁尽一眼。 但梁尽哪儿肯就此认罪，立刻辩驳道：“又不是只有奴婢一个人进过书房，昨天东宫人那么多，还可能是别人呢！” “我看你是不到黄泉心不死。”林慧怡又朝封司闺扬了下下颚示意。 封司闺便接着说：“进出过书房的人虽多，但都有人同行。只有梁尽，还有太子殿下，曾多次一人独处。” “你可听清楚了？或者你还要辩称，是我儿自己放进去陷害自己的？”林慧怡冷眼看着梁尽。 梁尽咬了咬牙，只能回答：“奴婢不敢，太子殿下天性纯孝，不会做出此事。” “既然不是太子，那就是你了？”林慧怡轻轻勾起唇角，“证据确凿，你还不认罪？” “奴婢不认！不是奴婢做的，奴婢绝对不认！”梁尽知道，他只要现在认了罪就一定会被发落。 他必须等到宇文敞下朝赶过来为他求情，应该能保住一命。 “冥顽不灵！”林慧怡重重锤了下几案，冷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是不会让你等到敞儿过来的。” 说罢，她就招呼一众女官：“把他绑到后院受刑，直到认罪画押。” “皇后娘娘！您不能屈打成招！奴婢是不会认罪的！”梁尽被拖着往外走，还不忘回头高喊示威。 “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认。”林慧怡冷冷地看着他被拖走，随后吩咐褚宫正去给宇文晟报信。 不用添油加醋，宇文晟听了就知道梁尽是不是凶手，容不得他不认。 等宇文晟那儿的指示下来，她就能名正言顺地处置了梁尽，还不用和儿子拉扯，让她为难。 第762章 让步 然而林慧怡最后等来的却是宇文敞。 她虽不明白为何偏偏让宇文敞揽下了这件事，但看见儿子的表情，也知道这是来干什么的。 抬手制止准备行礼的儿子，她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语气淡淡地明知故问：“这个时候应该才下早朝，夏生怎么就过来了？” “听说昨日构陷儿子的真凶被娘给抓到了，所以特地来看看究竟何人如此大胆。”宇文敞也知道瞒不过她，摸了摸鼻子，答道。 “能进你书房放下这些东西的人，总不会是非亲非故，难道你心里就没列出个嫌疑人来？”林慧怡望着他，又问。 “儿子是有怀疑，不过到底没证据。正如娘所说，都是亲故，万一怀疑错了人，岂不是伤了和气。”宇文敞小心地回答。 “哼，都学会跟我装傻了，看来你学得很好嘛。”林慧怡轻笑了一声，转而又示意身旁的女官：“那凶手究竟是谁，就让封司闺跟你说吧。” “奴婢从命。”封司闺应下，又叫了一声“殿下”，随后将她们收集到的，有关梁尽的证据全都摆了出来。 “这……” 若是他昨晚没和梁尽说开，今天陡然面对这些证据在此，任是他不信也不行，何况他昨天就已经怀疑起梁尽了。 不过，昨天晚上梁尽已经偷偷见过他，陈清了自己的身不由己。虽然他所说的，和这些证据还有点儿出入，但宇文敞还是选择相信他。 但他又不能不顾事实，为梁尽强辩的话，恐怕不光娘这关过不去，就是宠爱自己的爹爹也不能饶过梁尽。 因此，他思索了片刻，想到身边人的指点，便起身跪倒，拜道： “儿子虽然深信此事并非梁尽真心所为，但证据确凿，我也不可无视之。否则日后必成昏聩之徒，辜负爹娘的一片期望。” 这番话听得林慧怡眉头直跳，心里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他自己想的，总觉得儿子没这么聪明，像是受人指点过的。 这边，宇文敞继续说着：“但儿子也不能不讲仁义，弃我与梁尽的情义于不顾，所以儿子还想细究其中隐情。” 林慧怡听见他这话，心里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便问：“什么隐情？” “儿子自从怀疑梁尽之后，就一直在想，他是出于何种目的，要不顾自身安危，设计陷害儿子呢？” 宇文敞也问出了林慧怡之前不明白的问题：“若求富贵，我与他情义非凡，日后我登基，他即使做不了内使第一的黄公公，也能在宫中有一席之地。 另外，儿子和他感情深厚，因仇怨报复一说就没有说服力。如此说来，儿子极度怀疑，他是被谁拿住了把柄，被迫做出此事。所以还请娘详查。” 林慧怡听他话里话外就要往陆贵妃那边引，心里一沉，回了一句：“你怎知他不是报仇呢？” “你与他无仇无怨，可他未必不恨我。毕竟是我将他从你身边赶走，令他失去了皇太子大伴儿这个香饽饽。 我也一直表现得对他极为不喜，不许他靠近你。这又使他失去了通往富贵的大路，他焉能不恨？” 她含笑看着儿子，又道：“保不齐，他就是因为恨我，所以才要害我的儿子。儿子谋逆，母亲想也逃不过惩处，不是吗？” 宇文敞被噎得一顿，机灵地不做驳斥，只应和着：“娘说得极是，所以儿子才请您详查此事来龙去脉，断不能轻轻放过才是。” 这回就让林慧怡被他噎住了。 他还不肯罢休，乘胜追击：“他一个小小内使，又不是负责采买能便宜出宫的职守，哪儿弄到的那些符咒，也该详查。” 林慧怡这下已经明白，这孩子肯定察觉到了自己对陆贵妃的不同，所以才要拿这个当条件和自己谈判。 她心下一叹，若是以前，她别说为陆贵妃遮掩了，肯定还会大做文章，让其永无翻身的机会。 但自从得知冰玉堂乃是陆秋雁所建，她心里就陷入了矛盾当中。除去这个女子，她确实从此高枕无忧。 可是，若抛开个人，而从全天下女人，这个整体角度来看，她除掉陆贵妃的选择绝对是错误的。 林慧怡自觉不如陆贵妃，敢做敢想，所以她才纠结于如何面对其诸多招数。 宇文敞见亲娘因为自己的话陷入沉思，心里又是计划得逞的喜悦，又有不解。 他不明白，为了一个屡次三番坑害他们母子，以及许多妃嫔皇嗣的妖妃，娘怎么会选择包庇？ 殿内静了许久，林慧怡才下定决心，抬头看向自己的亲子，严肃地给出回复：“好，我退一步，不杀梁尽。” 宇文敞更是皱眉，但他此刻顾不得想太多，还是梁尽要紧，又问：“那娘打算怎么处置他？” “我会把他贬斥到外地，保住他的性命，这样可行？”林慧怡回道。 宇文敞赶忙道：“一言为定，希望娘亲信守诺言，饶他一命。” “我对你们，何曾有过言而无信的时候？”林慧怡挑眉看向他。 “娘和别人不一样，儿子当然信您！”宇文敞立刻说起好话，又跪下行礼。 “行了，回去好好读书。我留了他的命，但不许你们再来往，听见没有！”林慧怡笑了一下，又冷下脸训示。 “我……”宇文敞欲言又止，想到自己登基后总能把他找回来，于是没有再争：“儿子遵命，请娘放心。” “嗯。”经历了半天和亲生儿子的勾心斗角，林慧怡只觉得累，于是挥挥手让他回去：“你爹爹那儿我自有说法，回去吧。” “儿子谢娘亲周全。”宇文敞又行了礼，临走前忽然又转过头来，满肚疑团地问道：“娘，陆贵妃对您就那么重要么？” 林慧怡听得一愣，无奈地叹息道：“你不明白……” 宇文敞没得到回答，又见她不愿细说，只得一头雾水地离开。 随后，林慧怡吩咐后院的女官停止对梁尽的刑罚，打算等其伤好后就赶到哪个行宫去，让他们一辈子都见不到。 跟着，她又拟了一份文书，表明经过查证，梁尽构陷之举实为个人私怨，本要处置，然宇文敞宅心仁厚，不愿追究，故留其性命，发配别宫使唤。 宇文晟也没说什么，回复让她们自己处置。对于宇文敞的行为，他也一清二楚。毕竟如果没有他的准许，梁尽早就收到赐死的口谕了。 只不过是给儿子面子罢了。何况他也猜到了幕后指使者，也已经惩治过了。 或许因为林慧怡得罪，有人又开始觊觎那个位子了。他想着，打算找个机会，巩固一下夏生的地位。 第763章 玩具 皇太子诅咒皇帝亲爹一案就在宇文晟的镇压之下，飞快地结了案。由于封口，宫里宫外知道的也没多少人。 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 天气一天天的热起来，宫里忽然又传出了喜讯：柳贞妃怀孕了。 本来正吃着冰碗的林慧怡惊得差点儿被呛住，她咳嗽了好一会儿才舒缓下来。 “柳妹妹进宫二十五年，今年也三十九了。上一次有孕已经是十一年前的事了。怎么这么突然？”她讶然问道。 “贞妃娘娘怀过一次，那就是能生，虽然小产伤了一回，但养了这么多年也恢复了，此时有孕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彩月轻笑着拉了她一下，示意还有外人在。 林慧怡这才收起惊讶，笑着对报喜的宫女说道：“是我少见多怪，让你见笑了。” “不敢不敢，娘娘若不是真的把我们娘娘放在心上，又岂会把她的年纪，哪年入宫，哪年有孕，都记得那么清楚呢？”春分赔笑道。 “好会说话的一张嘴，真是任谁听了都高兴。”林慧怡笑笑，又道：“你先回去，我准备好贺礼，再亲自上门给妹妹贺喜。” “娘娘万万不可破费，我们娘娘只盼着娘娘早些过去叙情，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的。”春分连忙摆手推阻，跟着又说： “娘娘您有所不知，我们娘娘今日能再得梦熊之兆，还多亏了娘娘将那个补身方子公布出来。 她呀，自从那日之后就一直吃着，也不是硬要求一个孩子，不过是还抱着一丝希望，谁知竟真成了！” 她实在是高兴，有点儿忘乎所以，连珠炮说完，没等林慧怡插嘴，又道：“所以我们娘娘刚刚确诊，就欢欣鼓舞地特命奴婢来请娘娘，说要好好谢谢您呢！” “妹妹不重视是一回事，我的心意又是另外一回事，哪儿能不送。”林慧怡无奈地笑着，话锋又一转： “不过妹妹既然等着我，那我就人先到，礼物稍后了。” 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彩月：“记得挑一份好礼送过来。” “娘娘快请吧。”春分恭敬地服侍她上了步辇，一路领到了柳贞妃宫中。 由于她是第一个被通知的，比宇文晟都早，所以这时候屋里除了柳贞妃与其姐姐柳肃仪，就再没有别人了。 “姐姐来了。”柳贞妃本来躺在床上，一看见她就欢喜地要下来。 林慧怡赶紧上前阻拦，又嗔怪了她一眼，戏谑笑道：“好容易盼到了，可要仔细点儿你这金贵的身子。那些虚礼，咱们姐妹就不必了。” “说起来，这可多亏了姐姐，不然我哪儿还有这个好事儿。”柳贞妃耳朵发热，拉着她坐到床边。 “也是该你有，我那方子不过一点儿助力罢了。不然你看吃的人不少，真有了的也少。所以你实在不必如此挂怀。”林慧怡拍拍她的手，笑道。 “好，我听姐姐的。”柳贞妃一直都挺喜欢这个大姐姐，对她的话可说是言听计从，连亲姐姐柳肃仪都不上。 这么说话间，外头来贺喜的人就越来越多，屋子里挤得满满当当，有的人来了坐会儿说几句话，又走了。 林慧怡看人多，本也想走却被柳贞妃硬是留住了。再加上她的贺礼还没到，只好坐下来继续和大家唠嗑儿。 可能是彩月挑得过于仔细，等她的贺礼送到之时，其余妃嫔已经散去了。 柳贞妃看着那尊五彩玻璃灯盏，煞是惊喜，拉着林慧怡感叹：“这么好的东西，姐姐怎么就送给我了？” 那五彩玻璃灯盏是西洋来的贡品，样式精美，做工细巧。晚上在里面点上蜡烛，再扣上一套的灯罩，烛光经过玻璃，放射出五彩光辉，极为漂亮。 而且这东西做工繁琐，是西洋专门做出来进贡给大渝的，全天下估计也找不出几件同类的，即使有，也赶不上它的珍贵。 这还是林慧怡没被宇文晟怪罪之前得到的。要是现在，最好的东西都轮不到她了。 “我本来就不爱这种花哨的东西，自然舍得咯。”林慧怡笑着又和她打趣了几句，见天色将晚，又打算告辞。 柳贞妃却硬要留她一起用饭，还说要她和自己一起把贺礼放进库房里。 林慧怡被磨得没办法，只得跟着一起进去。 柳贞妃一直也算得宠，所以库房里好东西也不少。 不过林慧怡不是来查账的，目不斜视地陪她放好了灯盏，正要离去，却见她忽然看向了一个蒙了灰尘的木头玩具，随后又拿了起来，叹道： “这是当年我第一次怀孕的时候，李容华送的礼物。可惜我没福气生不下来，她竟也早早去了。”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你现在刚刚有喜，可别说丧气话。”林慧怡赶忙上去宽慰。 柳贞妃又叹了口气，回头看着她，眼中满是担忧，“姐姐，我真是害怕，我怕自己没福气，怕这个孩子也……” “诶！可别胡说了。”林慧怡见她神色不对，一边说一边上手拍了她一下。 谁知，就这轻轻一下，竟然就把她手中那个玩具拍到了地上。本来就是有了年头的老古董，还是木头的，登时就摔裂了几条缝。 “呀！”林慧怡不好意思，赶忙弯腰去捡。 但她手指刚触及那玩具，忽然注意到里头的一条裂缝里，露出了一个纸质物品的角。 林慧怡“咦”了一声，赶紧小心翼翼地捧起来，放到旁边的柜子上，又小心地抽出那个纸质物品，原来是折了几次的纸条。 “这是什么？”她身旁的柳贞妃疑惑的视线，在纸条和玩具中间来回移动，“原来里面还藏着机关呐！” “你不知道？”林慧怡侧头看她。 柳贞妃摇摇头，叹了一声：“当初李容华把这东西送来后没多久，就去了。后来我也小产，看着就伤心，就一直没碰过。” 林慧怡一听，突然想起来当时自己还怀疑过，是不是陆贵妃设计谋害，结果被她糊弄过去了。 紧跟着又是高智明出事，她就把这件事给忘了。现在看来，这几件事儿都有些凑巧。 李容华送来的贺礼又暗藏玄机，是不是当时她是想通过送礼，传达某种信息，但柳贞妃不明白，没有收到？ 那她想传达的是什么？ 林慧怡猛然一惊，迅速展开已经泛黄的纸条。 第764章 犹豫不决 傍晚凉风阵阵，打在林慧怡的身上却感到了寒意。 她没有留下来用晚饭，只叮嘱了柳贞妃保存好证据，便出来了。 纸条上的内容果然与她所预料的一样，提到了陆贵妃的阴私。 然而，其中更令她震惊的是，陆贵妃还牵涉到了黄淑和高智明。 即使只有一小片地方，笔迹也很潦草，可以猜到李容华当时正处于危险当中，这是匆忙写下的，但是其中的内容却不少。 李容华提到，陆贵妃跟黄淑当年那个因盐中毒夭折的儿子寿康有关，甚至还有可能参与了高智明中毒一事。 李容华也写到，自己即将被陆贵妃杀死，只求柳贞妃能早日发现这个证据，揭发陆贵妃的真面目，让自己得以安息。 看来，李容华的死、柳贞妃第一次小产，都是陆贵妃的手笔。 林慧怡叹了一口气，看着满天的红霞，骤然感到彷徨。 她本来就为陆贵妃纠结，现在更添上了这样的证据，证明陆秋雁害了她的两个好姐姐，让她更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陆贵妃，应该选择什么态度对待其称帝大业。 若寿康不死，黄淑就能稳坐后位，之后发生的很多悲剧其实都可以避免，甚至避免高智明的死亡。 而高智明，更是她日夜思念的，祈求其复活归来的人。 可以说，陆贵妃的这两次犯罪，改变了林慧怡的人生。 听见林慧怡又一次重重叹气，彩月不得不开口：“姐姐，你现在不要多想，先冷静下来，再慢慢思考。” “唉，我知道陆贵妃做了很多恶，但我怎么也没想到，淑姐姐、智明竟然都和她有关。” 林慧怡有些痛苦，一手蒙着脸，轻声道：“若我再对她听之任之，岂不就对不起淑姐姐和智明了？” 彩月一把抱住她的肩膀，先安慰了几句，跟着又思绪清晰地帮她分析： “其实你是骤然听到这个消息，钻进牛角尖儿了。只要你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其实李容华的这些说辞是有待商榷的。” “嗯？”林慧怡闻言愕然地侧头看她。 彩月轻轻一笑，细细解释起来：“你想啊，孝洁皇后的死因，咱们是一清二楚的。从头至尾，都是明珠一人所为。 若说陆贵妃有参与其中的话，那明珠难道会不知道吗？无论她是暗中煽风点火，还是直接参与了下毒，那般精明的明珠肯定清楚。” 林慧怡听着，赞同地点着头，一边思考：“但是明珠对智明的感情很复杂，那般深厚的情谊，我不觉得她会容许别人伤害智明。” 见她清明过来，彩月笑道：“是啊，正是这个道理。依照明珠对孝洁皇后的态度，陆贵妃不可能真有参与其中。 而且李容华自己也说，陆贵妃只是有可能参与了毒害孝洁皇后，而不是肯定这件事已经发生了。” “但寿康那件事，我总觉得陆贵妃脱不开关系，那段时间，她好像跟甘裕嫔来往很密。”林慧怡又道。 “但是甘裕嫔已死，死无对证。”彩月道。 “我应该查下去吗？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跟淑姐姐说。”林慧怡又叹了口气。 彩月知道，她心里其实很希望陆贵妃带领女人成功，但陆贵妃又伤害了很多人，所以她才如此犹豫不决。 于是，她打算顺着林慧怡的心，“这事儿毕竟没证据，黄娘娘也已经不问世事多年，干脆就别拿这种红尘事打扰她了。” 林慧怡看了她一眼，还能不明白她的想法，却不知该不该答应，只是叹息。 柳贞妃怀孕，加上林慧怡的不对劲，又引起了陆贵妃的疑心。 “她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喃喃着，猛然又问黄英：“林慧怡当时待了多久？” “从传出喜讯开始，大约快三个时辰了。”黄面色凝重地答道，还补充了一句：“当时她出来后，脸色很差，足足散了半个时辰的步。” “肯定是知道了什么。”陆贵妃重重一锤桌子，咬牙骂道：“李招娣都死了十几年了，还给我找事儿！” 她又不清楚李容华到底写了什么，不敢轻举妄动，于是另辟蹊径，不直接针对两人，改嫁祸江东。 因此在几天后的宴会上，柳贞妃的韶王养子宇文数在众人的逗弄中，看着众星捧月的养母，嫉妒地说了一句： “姨娘有了弟弟妹妹，就不会要我了，肯定要把我送走。我才不喜欢弟弟妹妹！” 众人惊愕之余，也为柳贞妃担心起来。有这样明确不欢迎弟妹的养子，她这胎恐怕有些艰难了。 若是处理不好，就是生下来平安长大，和哥哥之间多半也矛盾重重。 柳贞妃却更疑心，是有人混进来，在他耳边胡说八道了。毕竟在这之前，对于这个弟妹，他都表现得很开心。 若没有人撺掇，一个小孩子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 正当她费心安抚养子，同时追查背后那嚼舌头之人的时候，陆贵妃已经跟宇文晟吹过了枕头风。 因此，一纸诏令进了南宫，将宇文数的生母庶人曹氏接回了后宫，同时赐予她嫔的位号，还下令让宇文数回到生母身边。 这可是打了三个人的脸。 第一个自不必说，费心养了宇文数十年的柳贞妃，到头来吃力不讨好，跟养子生了嫌隙不说，连宇文晟都不信她，险些没怄死。 第二个被打脸的就是已故的刘惠妃，以及她的儿子檀王宇文敉。 毕竟当初曹宜嫔是牵涉巫蛊案被废的，现在把她放出来，不就表示宇文晟认为曹氏是无辜的，刘惠妃才是真凶吗？ 刚刚新婚燕尔的宇文敉，气得在府里发了好一通火，连正浓情蜜意的妻子也不顾，一个人跑去了刘惠妃墓前静默抗议。 林慧怡也觉得恶心，但她早没法儿见到宇文晟了，说不上话，只能安抚住不知所措而进宫来的檀王妃。 一边又传信儿让宫外的宇文叙、宇文齐兄弟，去把宇文敉劝回来。 曹宜嫔甫一回宫就惹出一堆事儿，正正预示了以后的日子，让她搅得是鸡飞狗跳，没几天安生日子。 第765章 质问 林慧怡倒还好，跟曹宜嫔没仇没怨，又已经失势，没惹上什么事儿。 但柳贞妃就因为抚养过宇文数的缘故，被她寻趁上了。不是今儿指责柳贞妃没把儿子养好，就是明儿怪她把孩子教坏了。 气得柳贞妃是三天两头地，找太医开药保胎下火。但没一个月她实在忍不下去了，就直接找上了宇文晟，要求搬去西苑养胎。 林慧怡深感同情，却只能多送她几个新奇玩意儿，缓解一下心情。 失去宫权的她，没办法惩处曹宜嫔。张德妃她们又只是代掌六宫，没得到宇文晟点头，也不能擅自动手。 然而曹宜嫔在南宫养了十年，居然一点儿不显老，反而更年轻靓丽。宇文晟如今沉溺在她的风情万种之中，正新鲜着，才不会同意！ 更何况，还有陆贵妃帮着她出谋划策，愣是让张德妃她们揪不出一条大错，只能任其胡闹。 后宫闹得不成样子，林慧怡没办法，干脆关闭凤仪宫不出去，眼不见心不烦了。 然而她“闭关”没两天，梁尽和宇文敞又给她惹出来事儿。 彩月打发走了医女，便问：“姐姐，梁尽的伤已经好了，什么时候把他送出去？” 林慧怡手中的笔顿了一瞬，淡淡地回道：“抽个时间，悄悄把他送出去就是，别惊动了人。” 不能惊动的是谁，彩月心下了然，笑着答应下来。 于是某个清晨，宫门刚刚开启的时候，趁着四下无人，梁尽就被几个内使押送出宫，向某个外地的行宫进发。 如果不出意外，他将一辈子待在那里，再不能和宇文敞重逢。 但令林慧怡没想到的是，即使梁尽人离开了，他依然能给自己找麻烦。 这日，林慧怡正沐浴在晨光里，与彩月等人一起，拿着水瓢水桶，给后院的花圃浇水，顺便赏花。 然而这幅晨光和煦、宁静悠然的画卷，很快就被打破。 林慧怡瞧见宇文敞身影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还有些惊诧。毕竟这个时候刚下早朝，平常的他应该去读书了才对。 没等她细想，宇文敞已经来到了眼前，一张脸绷得很紧，嘴唇也抿着，看上去似乎在生气。 林慧怡眉梢微挑，看了眼他的随从，便问：“这是怎么了？难道你爹爹骂你了不成？摆这张脸吓唬我呢！” “娘，我有事想单独跟你说。”宇文敞脸色依旧，声音沉沉地说。 “行。”林慧怡心里诧异，但也没说什么，示意众人留在外面，便带着他进了寝殿内室。 刚一进屋，她还没开口问，宇文敞就出声了。 “娘，你明明答应过我不杀梁尽的，为什么！” 林慧怡正给他倒茶，听见这莫名其妙的一句，吓得手一哆嗦，茶水就洒了一桌子都是，幸而没烫着自己。 她赶紧放下茶壶，回头看向儿子。少年此刻就像一头被激怒的兽类一样，眼睛发红，怒气冲冲地凝视着自己。 “干嘛啊这是，谁招你惹你了，真是奇奇怪怪的！”她白了儿子一眼，坐到榻上，又道： “我不是听你的，留了梁尽一命吗？人现在都已经在去行宫的路上了。你又在吵闹些什么有的没的。” “你骗我，梁尽根本没去行宫，他是被你杀了，现在去的是阴曹地府！”宇文敞完全不敢相信，亲娘会欺骗自己，现在气得浑身发抖。 “谁又跟你瞎说的？谁说我杀了梁尽？叫他进来我们当面对质！”林慧怡气得一拍几案，立身站了起来。 “反正娘是皇后，杀一个人处理掉有什么难的。叫他进来对质又有什么用，还反倒让你记住人，以后打击报复。”宇文敞气哼哼地说。 林慧怡被他这话气得胸闷，大喝道：“这就是你对我这个亲娘的认识！我就是那种肆意杀人的毒妇，是吗？” “你闭嘴！”宇文敞正要开口又被她喝止，“谁告诉你我把梁尽杀了的？叫他拿出证据来！否则我就当一回毒妇，治他一个污蔑皇后的大不敬之罪！” “没有证据，但他是听见娘和彩月姨亲口说的，你们杀了梁尽。”宇文敞不肯把人交出来，只道。 林慧怡气得要死，四周看了几圈，终于找到了适合的武器——拂尘。 她一把抓起来，照着宇文敞的腰背就抽过去，一边还训骂着：“没有证据！没有证据你就听信一面之词，来质问你妈！ 今天你只是太子，就能对着亲妈大呼小叫。改明儿当了皇帝，是不是听信了谗言，就要说打就打，说杀就杀？” “若是如此，那正好，我今儿就打死你这个孽障，让更有能耐的人来当太子，当皇帝！” 她也气急了，不管不顾地追着宇文敞抽打，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门外早就不知所措的彩月等人连忙上来拉，但林慧怡不依不饶，硬是挣脱了，挥舞着拂尘追打宇文敞。 宇文敞到底没敢还嘴还手，只捂着脑袋四处躲藏。 直到听见动静的几个儿女也都赶过来，挡在他身前，才让林慧怡住手。 “母亲，您消消气儿。弟弟肯定也不是故意的，您就饶了他吧。”宇文槿抱着她林慧怡的手，柔声劝道。 宇文楠则拽着宇文敞，训道：“还不快给娘赔礼道歉！” 当着这么多人面儿挨打，宇文敞有些拉不下脸，低着头支吾着。 林慧怡哼了一声，骂道：“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想好好当你的太子，那就干脆让出来，有的是贤能人！” 众人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 宇文敞更加感觉屈辱难堪，掩在袖子里的手捏成了拳头。 他娘果然对自己不满，有了更好的人选，难怪对陆贵妃做的事儿费心遮掩。她可是自己的亲娘啊！ 见林慧怡气急，彩月连忙把她拉到一边安抚，宇文楠等人则或劝或训地让宇文敞主动道歉。 “真是气死我了，生这么个儿子还不如母鸡下蛋……若不是女儿不能继承皇位，哪儿他的份儿！” 林慧怡坐在廊下，气得胸口起伏不定，一边还骂骂咧咧。 “好了，夏生说到底也是为了情。那梁尽从小陪他长大，自然情谊深厚。骤然听说大伴儿死了，一时冲动也是可以理解的。” 彩月抚着她的背，一边劝慰：“你这回也是气过头了。怎么什么话都说，传出去还让夏生怎么活？” 第766章 同房 林慧怡听到彩月这话才稍稍冷静下来。 这件事自己确实是做得不太妥当，就算要教训夏生也得私底下来，这样摆到台面上，也是让人看笑话。 何况经此一役，夏生只怕也要和她这个亲娘产生嫌隙了，日后她的教诲恐怕也难有成效。 想到这儿，她不免叹息一声：“你说得对，我是太冲动了……” “你明白就好，现在赶紧描补描补，还能遮掩住。”彩月闻言松了口气，嘱咐梨花等人把她扶进屋，又转身去找宇文敞。 黄姥姥也上前来搀扶：“娘娘也不用太担心。这天下哪有从不闹口角的母子呢？您先消消气，待会儿见了殿下和颜悦色地说话，不就又是母慈子孝了？” 林慧怡看了她一眼，又摇头叹息了一声。 她便又倒了杯茶递过来，接着说：“娘娘刚刚的话虽说是重了些，但也不是什么大事。谁还没有一时气急口不择言的时候那？ 这反倒说明娘娘是爱之深恨之切，一心想要殿下往好处长。等会儿殿下认了错，外人只能说，娘娘教子有方，殿下虚心受教。” “姥姥就是年长有智慧，听了您的话我心里舒坦多了。”林慧怡笑笑，跟着又叹道：“我只盼那，夏生能听进我这些肺腑之言，做一个合格的太子。” “殿下素来聪颖，学堂里的老师谁不夸，皇上也喜欢，您就放一百个心吧。”黄姥姥正说着，彩月就将宇文敞带进来了。 于是她赶忙行礼告退，把地方让给她们母子，走前还小声叮嘱了一句：“娘娘切记要和软些，千万别冲动。” 林慧怡笑着点点头，等屋里只剩他们母子俩了才开口：“方才是娘一时口快说错了话，伤了你的心，娘先给你赔罪。” 这天下哪儿有母亲给儿子赔罪的，但林慧怡就能做出来。只要她确实做得不对，都会跟儿女道歉。 “娘……”宇文敞心里一酸，立即跪倒在地，“是儿子有错在先，不该怀疑娘，是儿子惹得娘生气，求娘原谅儿子。” “起来吧。”林慧怡叹息一声，扶起他，一边说：“娘不是经不起怀疑的人。可是夏生，你得知道，怀疑不能轻易说出口，要拿的出证据，否则便会伤人。” “我明白，今天是我鲁莽了。”宇文敞垂头丧气地点着脑袋。 “我也能体谅你为梁尽着急的心情。”林慧怡拍了拍他，又道：“你这样担心，我等会儿就派人把他接回来，让你亲自见上一面，好了却你一桩心事。” 宇文敞心里高兴，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不就表明直到现在，自己还是不信亲娘的人品吗？ 因此他有些许迟疑：“呃，娘……” 林慧怡直接打断他：“你不必再说，我明白，还是见一面为好。” 既然她主意已定，宇文敞也不想再起争执，便躬身答应：“是。” 未免外人猜忌，宇文敞便留在了凤仪宫，直到晚饭后才回去。 众人这才相信，这对母子只是一时起了口角，没一会儿就和好了。 那些担心的都放下了心，而心有不轨的却打起了别的算盘。 与此同时，宇文晟也收到了宇文敞返回东宫的消息，不禁嘲了一句：“那林氏如今就是块爆炭，稍不合她心意就着了。敞儿可得受些罪……” “皇上也别这样说，皇后娘娘虽然脾气变差了，但心却始终如一，都是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平安。”黄振开口为林慧怡辩解。 “哼！她倒是做尽了贤人忠臣，我们都是夏桀商纣！”宇文晟瞪了他一眼，骂道： “我堂堂九五至尊，敞儿也是皇太子，回回一点儿面子都不给，这让我们以后还如何统辖群臣？” “还有她今天说的那些话，让有心人听了能不起歹心？她儿子的东宫之位是坐得太稳了，偏要使绊子晃一下才安心。” 黄振也明白那些话着实不妥。前不久还有人构陷太子谋反，本就有人使坏，皇后娘娘还说出这种足以动摇国本的话，唉…… “我可不像她，为娘的不全心为儿子想，整日都是些旁的。”宇文晟哼了一句，又道：“传我的旨意，朕夜梦祖宗警示，欲偕妻子往祖陵亲祀，令诸司谨慎置办。” 圣旨一出，无论是外朝还是内廷，都忙碌起来了。 启程的时间暂时定在十月底冬月初，不能太晚，毕竟最好不在外头过年，太麻烦。祖陵又远在北京范阳府，路上来回行程也有一个月。 这一次祭祖，虽然是以宇文敞为主，但宇文晟想着反正都要去，那就所有人都带上吧。 于是，宫内宫外各路官员都暗地咒骂的同时，难得出一次远门的一众妃嫔、亲王公主都要高兴坏了。 除了柳贞妃，她表示自己怀孕身子不便，上书婉拒了。 见她不去，宇文晟干脆就指定她留下看家，当然明面上还是说让她代掌宫务。 就在众人都紧锣密鼓的准备出行的同时，宇文敞又送了林慧怡一份大礼。 中秋晚宴的第二日，林慧怡还没起床，就被彩月晃醒了。 “姐姐，苏苏来了，像是有急事，关于夏生的！” 林慧怡闻言眼睛猛地睁开，看了她一眼，才掀被子下床。 苏苏就在内室，她走近一瞧，却见其急躁地原地踱步，眉目间似有怒意，嘴唇也时不时抿起，和牙齿打架。 “发生什么事了？”苏苏不是特别不稳重的人，所以她登时心下就有些慌了，一把拉住了苏苏。 苏苏先是一惊，跟着重重哼了一声，说道：“我刚刚去看夏生起床没有，却发现他床上居然躺着个宫女！” “什么？”这声惊呼不仅出自林慧怡，连就在屋内的彩月和梨花，听见这件大事，也惊得相继停住了手上的伙计。 “这，这是什么情况啊……”梨花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床上有个宫女，这还能是什么情况？可真是我的好儿子！都急着让我抱孙子了！”林慧怡气得够呛，抬手就重重拍在几案上。 “姐姐……”彩月心里一叹，赶紧查看她的手伤。 梨花仍然不愿相信，又道：“这，不会吧，殿下才十四啊……” “确实如此，夏生和那宫女同了房，床上还有血迹。”苏苏也沉着脸，击碎了她最后一丝希望。 林慧怡快气死了，大喝道：“把那混账给我抓来！” 第767章 撞破 “姐姐你先息怒，咱们先想清楚该怎么办再说，免得闹大了不好收场。”彩月赶忙又劝。 林慧怡却不同意：“还怕不好收场？他干出这种好事，合该让大家看看，人比他年长的哥哥都谨守德行，偏他不行！” 她心里恼火得很，立即传令菊英去把人叫过来。 彩月叹了口气，扶着她坐下，又问起苏苏：“这事儿你可有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我记得你看得很严，怎么还会出问题？” “我是看得严，可架不住有人铁了心要做。”苏苏重重出了口气，才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原来，苏苏之前受到林慧怡的指示，对宇文敞的男女之事看得很严，日常伺候的多是内侍，宫女更是不许在入夜后靠近光天殿。 之前也不是没有动过这种心思的宫女，但都被苏苏及时发现了。所有近身的常在答应都要观察很久才能放心。 谁知这就有了一个会演戏的，骗过了她，得以近身伺候宇文敞。 正好又碰到昨晚中秋宴会，宇文晟高兴和儿子多喝了几杯。苏苏也来凤仪宫和林慧怡过节了，这才让那个宫女钻了空子。 林慧怡听到这儿，情不自禁地咬起牙关，哼笑道： “我就说他身边一定有不怕死的人，之前为他出谋划策，打听消息，昨晚就放人进去让主子懂事！可真是个忠心的好奴婢！” 毕竟宇文敞就算酒醉，身边也有伺候的内侍。那个宫女就算是常在，有林慧怡和苏苏的明令在，也不可能随便混进去，只能是有人给她开了后门。 再思及前头几回的事儿，林慧怡哪儿能不明白。 苏苏脸色黑着，但还是忍着怒气继续讲述。 她今早从凤仪宫赶回去的时候，已经不算很早了，所以才会去光天殿，谁知就正好撞见了这事儿。 本来守门的内侍还想拦，她看有人神色不对劲便质问了几句，谁知这就吵醒了屋里的人。 她听见宇文敞惊恐的叫声，以及微弱的女子呻吟声，脸色大变的同时就推开门闯了进去。 正好，她便看见了浑身赤裸裹着被子的宇文敞和常在蕙心。 宇文敞本来就宿醉，被吵醒后却陡然发现身边躺了个女子，此刻正懵着，听见动静也只是侧头呆呆地望着她。 而蕙心则披头散发地捂着脸，身子缩在被子底下，好像生怕被人看到，同时有微弱的抽泣声。 苏苏走到床边，把地上的衣衫都捡起来扔给两人，又怒喝了一声：“穿！” 宇文敞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担心她告诉亲娘又惹来责打，赶忙穿好衣服，下床规规矩矩地站到她面前。 “苏苏姨……” “你有什么话还是留着跟你娘说。”已经发现被褥上血迹的苏苏心里发闷，瞪了他一眼，又扭头看向蕙心：“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宇文敞听她这意思，肯定是要报告给亲娘来，本就不舒服的脑袋又疼起来。 蕙心满脸泪痕，跪倒在她面前，哑着声音说：“奴，奴婢只是见殿下醉酒，过来帮忙伺候的，谁知道殿下突然，突然……” 似乎想起了什么屈辱的事，她说不下去了，捂着脸痛哭起来。 “哼！帮忙伺候的？难道这宫里还缺几个伺候殿下的内侍了？还要你来帮忙！”苏苏嗤笑一声，对她的说辞明摆着是不信的。 她低头蔑视地看了眼蕙心，冷笑道：“我知道你有团伙，等着皇后娘娘来审吧。” 见她如此刻薄的蕙心不敢大哭，只能咬着袖口无声抽泣，但这恰恰引来了宇文敞的怜惜之情。 “苏苏姨，这事儿是我的错，您就别为难她一个小宫女了。” “看来你是很喜欢她了？”苏苏脸色更差，气他就这样被蕙心哄住，跟他爹宇文晟一个样儿！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那我好歹也是个男人，当然要承担责任。若我抵死赖账，娘和您会更看不起我。”宇文敞抬头一身正气地回复。 苏苏这才脸色稍缓，“你有这个心就好。我现在去告诉你娘，看看怎么处置，你好好在这儿待着。” 说罢，她又命令一众内侍：“看好殿下和蕙心，等娘娘的指示。” “是。”大家都知道她是林皇后身边最亲近的宫女，谁都不敢明着违抗。 不过等她一走，一个内侍就给宇文敞使了个眼色。 宇文敞本来也着急，这下正合他意，立即就做出回应：“都看着做什么，出去出去！去给本宫准备醒酒的汤药！” 说罢，众人齐齐退出，半晌后一个年轻喜庆样儿的小内侍就端着汤药进来。 “这么快？”宇文敞看了眼汤药，惊诧道。 “早先就备下，等殿下一醒就要端来的。”钱德良应道，将汤药递给他。 宇文敞心知这是那个不苟言笑的大伴儿准备的，也没做声，一口喝完了又拉着他商量对策。 “皇后娘娘也是管得太严了，您是堂堂太子，宠幸个宫女又是什么大事，自古来不都如此，这倒是连个大户人家也不如了。”仗着和他关系亲，钱德良抱怨着。 “别胡说了！娘是为了我好。”宇文敞训斥了一句，猛然明白了什么，又看向他狐疑着开口：“蕙心别是你准备的吧？” 被提及的蕙心身子突然一顿，跟着抬眼看向他，那双含泪的眼睛好似在问：“殿下怎能如此污蔑我？” 宇文敞看得一颗心颤了颤，喉结滚动。 钱德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暗自撇嘴，但面上却直摆手，喊着冤枉：“我哪儿有这个胆儿啊，真就是送您回来的时候正好碰见她，叫她帮了把手。” 宇文敞一顿，感情还真是他自己的问题了。 他揉了揉眉心，又问：“那现在该怎么办？我娘是不会轻易饶过我的，必须想个周全的法子。” “殿下别急，我已经有了。”钱德良笑嘻嘻地给他倒了杯茶，满怀自信地说。 宇文敞一听一把抓住他的手，没管撒泼的茶水，急道：“快说！” “您只需要和皇后娘娘说，这都是蕙心的诡计即可。”钱德良笑眯眯地指着蕙心，轻声说道。 第768章 自首 半个时辰后，宇文敞和蕙心二人被带到了林慧怡面前。 她仅仅瞥了蕙心一眼，便挪开视线，死死地盯着宇文敞，片刻后才出声：“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 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不由得令宇文敞心头一凛，吞了口唾沫，才躬身回答：“儿子记得。” “记得？”林慧怡声音陡然拔高，其中蕴含了满满的讽刺，“哼，那你倒是说说，都记得些什么？” “娘曾说，后宫妃嫔争斗不休的根源是妻妾之别。只要有妾的存在，夫却始终只有一人，那这种斗争就不会停止。 而要消灭这种争斗，就必须消灭其根源，也就是废除妾室的存在，使一个丈夫只能对应一个妻子。” 宇文敞对亲娘的教导大部分还是记得很清楚的，所以回答起来还算流利。 毕竟林慧怡不是用直接告诉他这种教法，而是以一个个实际案例，让他自己总结问题的所在。 在今早之前，他还是很认同亲娘的想法，打算等遇到了喜欢的女子，与其一夫一妻长相厮守。 然而他不小心破了戒，而这个令他破戒的女子，虽然能引得他的怜爱，但却并不是他心仪的模样。 想到这儿，他情不自禁地悄悄看了眼身旁的蕙心，心下忍不住一叹。 蕙心正处于震惊当中，她是万万没想到，林皇后之所以严加管制太子，不是因为什么读书用功的问题，而是不许他纳妾，要彻底废除妃嫔制度。 既然这样，那她就算事成，也没办法取得名分，荣华富贵都成泡影。如此，这番算计岂不是白费了？ 她感受到身边的视线，下意识就露出一丝胆怯，柔柔弱弱地回望过去。 “既然记得，那你还敢干出这种事？”林慧怡听见他记得自己的教导，却仍然犯错，还和蕙心眉来眼去，因此怒容尽露，指着他大喝。 “娘，您听我解释！”宇文敞被她吓得心一慌，忙不迭地开口。 “混账东西！才十四竟然做出这种事，你八哥都十九了都能坚守住，你却不行！”林慧怡怒气上来，拍桌子大骂。 宇文敞本来想按计划解释的，一听她这么说，当即就将其抛之脑后了，脸色不悦地说：“娘……哥哥是哥哥，我是我，你怎么老拿我和别人比？” 见他丝毫不知悔改，林慧怡冷笑道：“是别人么？你们都是我一手带大的。他还不是我亲生，怎么他就把我的话当回事，而你是我的亲生儿子，却反倒当成耳旁风！” 宇文敞心口堵得慌，别过脸自己生闷气去了。 林慧怡冷眼凝视着他，哼笑了一声，又道：“那既然你记得，那就说说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宇文敞继续看着边上，赌气地一声不吭。 林慧怡火气又上来了，指着他骂道：“不说话？不说话就算完了？这就是你读书读出来的结果？怎么，难道打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不成？” 她看着蕙心那副小白花的样子，对宇文敞更加恼怒。 “那娘想怎么样？”宇文敞终于忍不住开口。 “我想怎么样？我想你担起责任，娶她为妻！” 林慧怡这声简直如同一道惊雷，在蕙心头顶炸响。 “妻”这个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自己出身掖庭罪奴，就是通过妃嫔正位中宫都难，何况直接娶为妻室做太子妃？ 林皇后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她心里发沉，咬紧牙关，思考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宇文敞也是气血上头，刚想和亲娘对着干，直接答应，一句“娶就娶，我又不是不敢”就要出口，却被蕙心抢了先。 “皇后娘娘息怒！奴婢揭发实情，其实殿下并未和奴婢圆房！” 林慧怡猛然一悚，低头凝视着她，脸上的表情是变了又变，许久之后才开口求证：“你说什么，你和太子没有圆房？”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蕙心拜倒在地，语气恳切。 宇文敞被她的话弄得回神，这才想起他们商量好的计划，心道差点儿坏了大事，于是也装作一副震惊无比的模样。 “可，可苏苏说你们床上还有血迹，若非同房，岂有……”林慧怡神色变幻莫测，迟疑着问她。 “这一切都是奴婢的阴谋。”蕙心又磕了个头，“奴婢动了非分之想，想要接近殿下攀上高枝，摆脱官婢的身份。” 官婢是因家里犯罪籍没入宫的妇女，高智明曾经也是其中一员。 想到了她，林慧怡才怒气稍解。绝大多数官婢一辈子都无法离开皇宫，难怪她会动这个心思。 “奴婢骗过了苏苏姑姑，也骗过了几位公公，才得以在昨夜近身伺候殿下。奴婢本想借殿下醉酒得到临幸。” 蕙心说到这儿，忍不住一叹，又接着说：“但殿下即使醉了也不愿奴婢靠近，所以奴婢只得自己破了自己的身子……” 说罢，她猛地磕起头来：“奴婢已然知错，求皇后娘娘饶奴婢一命！” “这，你竟然骗我！”宇文敞憋红了脸，怒气冲冲地说。 林慧怡心里却仍有疑虑。蕙心分明是精心谋划了这件事，现在已经得逞，自己还打算让夏生娶她。 如今对她来说可说是形势一片大好，为何她却反倒主动揭穿了自己的阴谋？只要她闭口不谈，谁都不知道真相，她的性命无忧不说，荣华富贵就在眼前。 她为什么要放弃唾手可得的一切？ “娘娘，殿下，饶了奴婢这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蕙心仍在哭泣。 林慧怡思虑片刻之后，只道：“这件事真相究竟如何，只有你自己知道。既然你坚称自己仍是完璧之身，那我就暂且信你。” “娘娘……”蕙心抬眼看她，似乎在祈求她饶恕自己。 宇文敞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终于蒙混过去了。 “既然是误会一场，我便饶了你这次，但你不能再留在东宫。”林慧怡冷下脸，“以后就来我这儿伺候。” 宇文敞一惊，对蕙心居然生出几分不舍。 蕙心倒是飞快地叩首，“奴婢谢皇后娘娘不杀之恩！” 林慧怡此举，不是因为蕙心有多可怜。而是她心里并不相信蕙心自首的动机，想留她几个月在眼前盯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动。 第769章 合作 当天，林慧怡便以喜欢蕙心为名，将她调入了凤仪宫，并命几个宫女时刻监视。 不过由于宇文敞坚持，林慧怡没能撤换他身边的内侍，只罚了所有人半年的俸禄以作警醒。 本以为这件事被她压下来了，但没过多久，陆贵妃却为了此事特地找上了她。 “娘娘娘娘！” 听见这样慌张的呼唤，林慧怡不禁蹙起了眉头，抬首示意菊英去瞧瞧。 来的是凤仪宫守门的小宫女，即使被菊英训了一顿，进屋时已经收敛了许多，但表情仍是充满了惊诧。 “启禀皇后娘娘，贵妃陆娘娘求见。” 林慧怡一听这个名号，瞬间就理解了小姑娘为什么这般惊讶。 陆贵妃本来就和她没什么交情，以前都甚少上门。何况如今是她形同被废，而宫内皆知其为主使者的情况下，更不应该造访才是。 “娘娘，要见吗？”小宫女见她没有回应，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于是出声问了一句，却招来菊英的怒瞪，又缩了缩脖子，装起了鹌鹑。 林慧怡倒没介意，到底是小姑娘，她不愿太过苛责，于是淡淡地点点头：“请她到大殿稍候。” “奴婢遵旨。”小宫女又欢喜地出去了。 梨花却是不解，“娘娘，您何必见她呢？万一她心怀不轨怎么办？” “她就是心怀不轨，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到凤仪宫来动手，你担心什么。”林慧怡轻笑两声，起身梳洗换衣。 等一切妥帖了，她缓缓走进大殿，瞧见陆贵妃笑盈盈地坐着品茶，眉梢不禁挑了挑，抬手免了她的礼节，坐好后才开口：“许久不见陆贵妃，今儿特地过来所谓何事？” “妾身确实有事想和娘娘聊聊，不知您是否有空儿？”陆贵妃言笑晏晏地回望着她。 林慧怡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略作思索便示意彩月等人出去，跟着笑道： “既然你这样开了口，我就是没有空儿也有空儿了。更何况，托你的福，我如今可是日日有空儿。” 菊英本来担心她还不愿离开，却被彩月给强行拉走了。 陆贵妃听得出来她话里的嘲讽之意，但也不介意，跟着笑道：“唉，我也是个不争气的，那样的好机会又给断送了，如今也是日日空闲着呢！” 等人都走干净了，林慧怡才不再端坐，而是半倚在引枕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道：“有什么事，说吧。” “许久不见，娘娘还是爽快人。”陆贵妃笑笑，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两眼，才道：“听说，太子殿下幸了一个宫女？” 林慧怡脸色微变，没想到她连这个也打听到了。她心绪百转，最后没跟她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你想做什么？” “我能干什么。”陆贵妃“噗嗤”笑出了声，好一会儿才收敛下来，再度开口：“我只是有些疑惑，难道这就是你的愿景？” “有什么话还是直说的好。”林慧怡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她。 “好，那我就不耍花腔了。”陆贵妃收了收神色，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我想与你合作。” 这个问题早已潜藏在她的心里很久了，如今如愿问出口，让她整个身心都放松了许多。 而林慧怡却听得懵了。 陆贵妃竟然主动提出跟她合作？为什么？合作什么？谋朝篡位吗？ 她略定了定心神，明知故问：“我是日渐衰颓的皇后，你是如日中天的贵妃，咱们能合作什么？” “林慧怡，我今天来是带着诚意来的，希望你也能坦诚相待。”陆贵妃正色道。 “你想做什么？”林慧怡也坐正了。 “你是个很聪明的女人，你看清楚这世道对女人的不公平！我也知道你也在想办法改变。” 陆贵妃说着，站起身几步走到她面前，伸出了手，“既然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为什么不合作呢？” 林慧怡看着那只手，心里有些动容，但仍然保持了冷静，沉声回道：“你我的目标虽然相同，但我们所走的路却大相径庭。 你想推出女皇，确定女人继承皇位的权力。而我，想的是借助皇帝的权力，一步步改变女人的困境。 我们对现实的认知有差，我认为你太急功近利，你或许觉得我太窝囊畏首畏尾，这样，我们如何合作？” 她知道合作才是发挥最大的作用，但现实过于残酷，合作很难。 “我们是有差别，但这并不是不可调和的。”陆贵妃却抱有很大的信心。 “我知道你在培养太子，可成果已经显现了。他并没有坚持你的教导，宠信梁尽这些佞臣，还临幸了一个宫女。 你培养明君的方案实际上已经失败了。他已经被学堂里的腐儒教化，被整个世人同化。他不会放弃自己生来就有的权力。” 林慧怡听得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拳头。理智让她叫陆贵妃闭嘴，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陆贵妃说的都是事实。她确实失败了。 “他已经长成了，你很难改变他，而你只有他一个儿子，你很难放弃他。”陆贵妃接着说道。 “说的挺好，那你的意见呢？”林慧怡抬头看着她。 “我们合作，更换太子。攽儿才一岁不到，他即位真正掌权的就是我们，这会更方便我们行事。”陆贵妃笑着回道。 “正因为他还太小，万一没长成呢？”林慧怡反问她。 陆贵妃又道：“这不影响什么，你是正宫皇后，无论谁即位你都是太后。即使攽儿早夭，已经掌权的你还可以另挑一个小的即位。” 林慧怡笑了笑，道：“这听着确实诱人。可是这样，那你的女皇梦怎么办？芽儿怎么办？” “我可以让步，芽儿也并不是非坐上那个位子不可。”陆贵妃脸色未变。 林慧怡知道她并不会让步，不过是想利用自己而已。但她所设想的一切着实令她神往，让她有答应下来的冲动。 陆贵妃看得出来她有些心动，但也不能逼迫她立刻就做出答复，于是主动退让：“我知道你信不过我，我可以给你充足的时间考虑。” “好，让我想想。”林慧怡闻言松了口气。 她确实需要时间考虑。这毕竟是件大事，涉及到的人、物太多，更牵涉到她的亲生儿子。 还有陆贵妃曾犯下妃罪行，难道她要视而不见吗？可她没有资格，代替受害者去原谅。 她长出了一口气，不知道应该如何抉择。 第770章 宝珠 林慧怡一头为陆贵妃求合作而烦扰，另一头又越加确定，蕙心一定是有团伙的，因此明里暗里派人去打探。 但是接下来的两个月里，她行动实在过于规矩，每日小心谨慎地完成分内之事，不敢有一丝出格的举动。 于是，负责监视她的喜姐、娟娟两个便合计着，打算激她一激。 二人也猜到蕙心发现了她们，于是装作说闲话不小心让她听见的样子，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 “你说她究竟是咋想的？”喜姐率先开口。 娟娟则状似摸不着头脑地问她：“什么咋想的？” “喏，屋里这个咯。”喜姐努嘴朝窗户里头指了指，满脸嘲讽地说：“你说也是奇怪，明明那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居然不识好歹，不要。” 这个动静自然吸引到了蕙心，她不着痕迹地侧耳听着。 “怎么这么说？”娟娟看了眼，状似惊讶地拉了把她的衣袖，又问： “诶，你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那事儿，究竟是怎么说的？她到底有没有和殿下同房？” “谁知道呢？究竟有没有只有她自己知道。”喜姐轻瞥了蕙心一眼，皱了皱鼻子，接着说： “我只听菊英姐姐透露，她很可能与陆贵妃有瓜葛，不然娘娘不会让我们监视她。” “真的假的？原来她是陆贵妃派来的？”娟娟讶然，跟着嘲讽起来： “哼，老老实实伺候殿下有什么不好！非要去攀长安宫，那位有咱们娘娘温柔善良么？真不知道她脑子怎么想的！” “谁说不是呢？”喜姐无不赞同地点着脑袋。 娟娟看了眼四周，凑近她小声说：“我也听说，殿下貌似还挺喜欢她的。若是好好伺候，等殿下继承大统，她前途无量啊！” “不止！”喜姐“小心”地看了眼蕙心，才跟她“透露”：“菊英姐姐说，娘娘本来想，如果她和殿下真同了房，就要殿下娶她做太子妃呢！” “啊！”娟娟大叫一声，又被喜姐猛地捂住。 两人又环顾四周，并确认蕙心没有“发现”，喜姐才把她松开。 娟娟甫一得到解放，便压着嗓子惊呼：“这不可能吧！” 喜姐撇嘴：“怎么不可能？菊英姐姐亲口告诉我的。” “那她为什么还否认？殿下的正妻，以后的正宫皇后，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否则她设计这一切做什么？” 娟娟这些问题是发自内心的，也是她们演这一出戏的原因所在。 “就是难以解释，所以娘娘才怀疑她是受陆贵妃的指使。”说着，喜姐又对蕙心嘲讽起来： “所以我才说她不长脑子！跟着那位能混出个什么名堂！皇太子妃这个名号带来的利益，不比那些纸上画出来的大饼好？” “唉，我看她真是没那个享福的命！”娟娟叹道。 二人演完这出戏，知道蕙心全程观看，为不露破绽，便转移话题聊起了别的。 蕙心见二人不再演戏，在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让林皇后怀疑陆贵妃也好，倒能为他们遮掩一二。 至于她们说的太子妃，当时自己就听林皇后提过了，反正她是不信的。林皇后再能，还能力排众议，无视官婢出身，让未来的皇后之位落到她头上吗？ 就是皇上那关都过不去，她又不傻，怎么可能把这种话当真。 还不如与太子合作，既可以卖他一个好，还得了一个即位就封贵妃的承诺，再凭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又有钱德良这个帮手，就是坐不到皇后之位，后宫也在她的手掌心下。 自己想办法挣来的，可比别人施舍来的牢靠。何况这种施舍很可能只停留在口头上，她又何必冒这个险呢？ 所以，她一定要坚持住，不能让林皇后找出破绽。 蕙心铁了心，林慧怡就撬不开她的嘴，只能比谁更能熬。 “让喜姐和娟娟继续盯着她，我就不信她一直都不和同伙联络。” 她叮嘱了菊英过后，回头的时候忽然瞧见神情恍惚的梨花，于是蹙眉询问： “这是怎么了？从昨天下午收到家书之后开始就心神不宁的，莫非写信的人遇到什么麻烦了？说出来我帮你啊。” 梨花从小就入了宫，早就没亲人了，所谓的家书据称是已出宫的朋友寄来的。 她对此还是乐见其成的，能有寄家书给自己的朋友，有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一辈子围着自己转悠。 然而梨花仍旧怔愣地看着手中的绣布，没有动静。 “嘿，怎么还没反应？”林慧怡挑眉笑了一声，倾身拉了她一把，“睡着了？” “啊？”梨花这次如梦初醒，睁大眼看着她。 林慧怡好笑，又把刚才的话问了一遍。 梨花立刻就驳斥了她的说法，回道：“没，是我的姐妹说她要举家迁往南方了，以后很难经常写信给我，所以才有些失落。” 但林慧怡还是眼尖，察觉到她笑容下的勉强，以及听见自己的问题时，那转瞬即逝的惊诧。 知道她心里有事不肯说，林慧怡只得顺着她笑道：“聚散是世间常理。虽然不能经常通信了，但你只要想到她还好好地活着，肯定就会感到满足。” “嗯。”梨花点点头，看着眼前的绣布，还是忍不住找借口出去了。 屋里几个人都看在眼里，林慧怡眉头皱起，叮嘱彩月：“她肯定有心事，却不肯跟我说，你想办法问问。” “好。”也是几十年的老姐妹了，彩月自然也很关心梨花的情况，答应得很爽快。 说着，林慧怡忽然捂着胸口道：“不知怎的，最近我心里总是隐隐的慌，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黄姥姥闻言脸色严肃地凑近了为她诊视了一遍，才又笑道：“娘娘看着还好，兴许是没睡好，让奴婢给您开一方助眠的药膳好了。” “也好。”林慧怡也不推拒她的好意，点头答应下来。 然而三天后的傍晚，她心里的慌乱就成了对现实的预兆。 由于前一次梨花收到家书出现异状，她就开始让彩月注意一下，谁知今天又有信件送到梨花手中。 林慧怡看出来梨花的焦急，于是故意不让她回屋，还催促她尽快打开。 梨花也实在等不及了，咬咬牙直接撕开了信封，展开信纸，恨不能一目十行，看到自己所希望的答复。 但天公不作美，她得到的确实最恐怖最难以想象的噩耗。 她信还没看完，就惊叫一声“宝珠”，跟着晕死过去。 第771章 典妻典子 林慧怡听见这个名字，当即瞳孔放大，猛地倾身夺过那封信，一边让黄姥姥照看梨花，一边读信。 可是等她看到一半，眼泪就情不自禁地掉下来。 “宝珠……”她捂着脸一边擦泪，防止视线模糊，一边忍着悲痛往下看。 “姐姐，究竟怎么了？宝珠发生什么事了？”彩月看她们一个两个都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着实抑制不住心中的担忧。 林慧怡强撑着看完信，眼泪再也忍不住，如洪水决堤般汹涌，夺眶而出。 “宝珠她，她，死了……她死了！” 她嘴唇开开合合，声音喑哑，好半天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怎么会？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明明两个月前我们还通过信的，她明明还跟我说，她过得很好，让，让我们不要挂念她……” 彩月也悲戚起来，一手扶着她，任其靠在自己肩头痛哭，一边接过信纸，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等她看完信才明白，原来宝珠一直都在骗她。 这个总是写信报告自己幸福生活的女子，原来一直都饱受折磨。她担心好姐妹，尤其是林慧怡，会为自己操心，所以从来都不分享自己的痛苦。 原来她和心上的情郎成亲后，虽然度过了最初几年的甜蜜日子，但很快她就发现，这个男人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好。 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丈夫从前的甜言蜜语，都是精心伪装过的花言巧语，从来没有过真心，只是把她当一个“女人”玩弄而已。 甚至当初申青梅之所以能借此要挟宝珠，诬告林慧怡，就是由于这个男人的懦弱、没有担当。 本性如此，自然也难以遮掩，不过几年就原形毕露。他开始酗酒赌博，偷盗家里的钱财，甚至打老婆孩子，尤其在宝珠没能生下儿子之前。 但是在前面的二十年，宝珠有林慧怡撑腰，他担心惹来报复，不敢做得太过分。 更是在林慧怡荣登皇后宝座的那两年，对宝珠假情假意地体贴起来。当然，他的目的在于借助宝珠，从林慧怡这儿谋得好处。 但宝珠是什么心性儿，何况其出宫之时，因为诬告一事，本就对林慧怡心存愧疚，不想再给她添麻烦。 这些年也只说自己过得好，绝口不提让她帮衬的想法。所以当清楚丈夫的目的之后，她就一口回绝，咬死了也不松口。 于是矛盾愈演愈烈，终于在上个月爆发。 导火索是宝珠的私财，是她在宫里的几十年俸禄，以及林慧怡当初给她的嫁妆，是存下来留给儿女的。 最开始几年还拿来补贴过家用，让丈夫得手了几回。但自从知道了他的真面目之后，她就藏得更深，让他再也找不着。 但一个上瘾还爱喝酒的赌徒，会因为这个原因不去赌么？ 因此，今年年中的时候，男人酒后和人赌博，硬是输光了身上的钱不说，还借贷赌钱，甚至还签了字据。 对方势大凶悍，他躲不过去，只能回家要钱，但即使家里的积蓄全拿出来也不够还债的。 于是，他就打起了宝珠那些私财的主意。但那些是宝珠留给儿女的，是最后的保障，她岂能放手。 然而抵死不从的结果，就是他将宝珠、连同几个儿女一道卖给了债主，用典妻典子的方式还了赌债。 若是在以前，他当然不敢。但林皇后失势的消息早就在京城传遍了。宝珠的靠山倒了，他也不怕有人追查卖女官的罪名。 幸好梨花和宝珠素日亲近，一直保持了频繁的信件来往。因此这个月一直没收到信的她，才产生怀疑。 三天前梨花收到信后，之所以表现得魂不守舍，就是因为她派去宝珠家的人，回复说那里已经没有人住了。 从没听说过宝珠有搬家的意向的她，这才担心姐妹是不是出事了。但毕竟不能断定，她就不敢和林慧怡直说，而是找了个借口搪塞。 她是不信宝珠会一声不吭地搬走，所以一人派人守在宝珠家附近。 终于在今天，几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出现在那里。 经过查证才得知，他们是宝珠的几个孩子，从人牙子那儿逃回来的。 于是，才有了这封送进宫的信。 那几个孩子述说，他们母子姐弟几个被卖给人牙子后，宝珠几番设法脱困。 一开始，她辩称自己是退休女官，一旦让官府捉住，他们就是死路一条，并表示自己有钱，只要放人，就给钱当作赎身。 但那群人牙子都是穷凶极恶的人，根本不怕官府，或者说他们上头就有官府的人。 更何况，买卖已经定局，他们已经担上了罪名。让他们回去，别说拿钱，恐怕是连命、还有上头的人都得搭进去。 因此他们当然不肯。 宝珠只得另想办法，但人牙子都很狡猾，他们人都出了河南府，才找着机会，趁着官府搜查，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据点。 本来脱困的希望就在眼前，但宝珠是个善良的人，还是个母亲。 这一路上她见过很多被拐卖的女人孩子，有的甚至被凌虐致死。 她憎恨人牙子，也憎恨自己的丈夫，更想救其他被拐的人。 最后她放弃了生路，嘱咐自己的孩子领着别人的孩子逃跑。她自己则留在那里，与其他的几个疯了的女人，举着火把，将那个肮脏的地方烧成了灰烬。 而她们自己，则成了熊熊燃烧的烈火。 逃出来的孩子们中不乏有读过书的，宝珠更是不会耽误孩子的教育，因此他们很快找到了官府。 然而即便他们道明了身份，却没有得到帮助，他们只能自己跋山涉水回家，幸而一路上人家不少，总有好心的人帮忙，他们才能安然无恙地回家。 只是他们的娘亲，永远都回不来了。 众人哭过了，林慧怡看着掌心被指甲扎出的血痕，心却比伤口还痛。 想到宝珠受的苦，她脸变得有些扭曲，牙齿被咬得咯咯响。 片刻后，她才缓过来，冷声吩咐彩月：“传信告诉我爹，把他给我找到。” 至于其中的“他”是谁，在座的没人不明白，也没人会关心他被找到之后的下场如何。 因为即使凌迟之刑，都不足以抹消他造的罪孽，以及她们心中的痛。 第772章 火海 伤心过后，就要料理后事。 除了抓捕那个男人的命令，林慧怡又特地将彩月和梨花派出宫，一是将宝珠的孩子接到林府照顾，二则是去找找宝珠的遗体。 虽然她可能已经化成灰，随风而去了，但她们还是想去现场亲眼看看。 然而她们都是宫廷里的女人，集体出行是不可能的，只能让她们二人做代表。 或许那个男人知道林慧怡会追究，早早躲藏起来，让她们一时半会儿也抓不到，这事儿又只能长久搁置了。 宝珠的丧事还没办完，出发祭祖的时间就已到眼前，林慧怡放心不下，便让彩月和梨花留在京里，又担心蕙心会有异动，将她也带上了。 冬月初二，浩浩荡荡的一行上万人，离开紫禁城，向着渝朝太祖的家乡，祖陵所在地北京进发。 因为已经入冬，风光不比春夏可看，一路上大家都有些兴致缺缺。林慧怡更是因为悼念宝珠，甚少参与玩笑。 于是，行至古都邺城地界之时，宇文晟以怀古为名，驻跸行宫宴请一众随员。 林慧怡本想推辞，但这次连地方官员藩王也要参加，她若是不出席，就让宇文晟此行巩固太子地位的努力作废，因而只得入席。 但谁知宴会进行到中途，行殿外忽然传来阵阵呼救声。 所有人的脸上都浮出惊恐之色，负责行宫建设的地方官吏更是吓得面如彩菜色，坐立难安起来。 宇文晟只是瞥了他们几眼，立即传唤宫人前去查看情况。 “启禀皇上，行宫的东北角忽然起火，目前臣等仍在救火，原因尚且不明。”一名侍卫很快走了进来回话。 “起火？”宇文晟眼下也没了饮酒作乐的兴致了，跟着侍卫出到殿外查看。 林慧怡身为皇后，自然也领着一众妃嫔跟了出来。 却见东北方向一片火光冲天，连天边都染出了一片红霞，救火声、呼救声更是不绝于耳，可见火势之大。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起火呢？”不知人群里谁问了这么一句。 但她这一问可把众人的话匣子给打开了。个个都在推测起火的原因，或许是信奉鬼神之说，也可能是居心不良。 有人提出这是上天的警示。 林慧怡蹙眉，回头看向众人，简单解释了几句：“如今天冷干燥，搭建行宫的又多是木材、苇席、毡帐，都是易燃的东西。 这会儿又正是生火做饭、点烛照明的时候，处处都是火种，一时不慎失火实属正常，莫要胡说。” “或许是哪个宫人没仔细，迸了个火星在席子上头，也是有可能的。”庄小娘笑着附和了一声。 大家这才闭嘴，继续关注灭火的情况。 但正是初冬时节，又不能动主子的饮食用水，因此灭火的难度加大，进度就变得很慢，直烧到后半夜才将将控制住。 守了一夜的林慧怡听见消息，这才松口气，跟着吩咐女官前去清点，看看有多少伤亡损失。 坏消息是起火的地方放的是地方贡品，有不少珍宝被烧个精光，可说是损失惨重。 不过万幸的是，当时正举行宴会，宫人多集中在这边伺候。那边只有看守的几个宫人，再就是救火人员有伤亡。 “也是无妄之灾，按规矩给她们办丧事，再多给她们家里一些钱。”林慧怡叹了一声，又跟管尚仪等人吩咐了一句，才回身对众人道： “大家都累了一夜，趁着天还没亮，都去休息吧。我估摸着，明儿皇上大约是不会动身的。” “是。”众人这才陆续散去。 林慧怡走前见陆贵妃没动，忍不住看了一眼：“火都灭了，还不走么？” “这就回去。”陆贵妃朝她笑了笑，跟随大部队走了。 林慧怡却总感觉方才她眼中闪过了一抹算计的色彩，似乎又打起了什么主意。 回头看了眼烧得一片焦黑，烟气熏人的废墟，她眉头微皱，扶着菊英的手回到了住所。 有一就有二，队伍抵达平棘府城的当晚，行宫又一次燃起了熊熊大火，但这一次却不同上次那样幸运，火势凶猛，直烧到第二天正午。 夜深，行宫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只剩少许巡逻之人还在强撑，但连日来赶路的疲倦，让他们也打起了瞌睡。 这时，一个人影悄悄地遛进了皇帝所居的营帐。 他脚步放得极轻，在没有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进了边上的一间屋子。 很快，从屋中走出了三个人影，手中捧着东西，鬼鬼祟祟地四散开来。 随后，几点星火在角落里亮起，但很快就蔓延起来，好像浇了油一般，将所及之处吞进火舌里。 但守卫这座睡着对渝朝至关重要之人宫殿的人们，却好像睡死了一般，对这熊熊燃烧的火焰毫无知觉，任由其吞噬一切，甚至自身。 直到火舌舔上屋顶，他处的守夜人才发现这里失火了，高声呼叫着：“着火了！大殿着火了！” 惊呼声吵醒了很多人，但更多人因为疲劳睡得很沉，此刻出来帮忙灭火的人手极其短缺。 等到火势越来越大，连同周围几座宫殿也燃烧起来，才将大部分人惊醒。 林慧怡住得近，宫里已经烧起来了。 原本她醒得早可以逃跑，但宫里还有其他宫女没醒。她们干的是伺候人的活儿，自然比她更累也睡得更沉。 她实在不愿独自逃命，不顾菊英和宜奴的推搡，硬是朝旁边已经着火的屋子跑去，“喜姐她们还在里头呢！” “娘娘快回来！我们去就够了！”菊英和宜奴也不能放着她不管，飞快跟上去拉着她要她走。 “我岂能干看着，让你们独自犯险！不要劝我！”她也不管，径直跑进了屋里。 这间屋子里已经是一片火海，喜姐、娟娟两人抱在一起，缩在还没被波及到的墙角，对面前的大火束手无策。 “娘娘！”看着她们的出现，二人皆为之震动。 但面前总有烧断了的苇席掉下来，中间更有一段燃着火的木头，阻隔了双方，也阻断了那两人的生路。 “这可怎么办？”菊英眼看着形势不好，心里火急火燎。 宜奴又上来拉林慧怡：“娘娘，这里太危险了，你先出去，我们来救！” 注1：“走水”是清朝才因为避讳产生的词汇，似乎跟满族统治者有关，本文并不采用。 2：北巡祭祖这段我参考的明世宗嘉靖南巡，他一路上的行宫确实是木头、苇席、毡帐搭建的，失火了好几次，差点儿把他烧死。 第773章 皇后的担子 “不行！”林慧怡再度拒绝，她一边思考对策，一边环顾四周，忽而见到那边架子上挂着好些厚衣服。 她心念一动，不顾宜奴的阻拦，飞快地扑过去抢下那些衣服，跟着指挥那二人：“把水泼到上面！” 菊英和宜奴忙不迭地照做，从桌上抢来茶壶，把里头的冷水全都倒在衣服上。 二人已经明白了她要做什么，但都担心她的安危，自告奋勇：“娘娘，让我去吧！” “这个时候还争什么，你们在外边接应，主意别让火挡了门！”林慧怡自顾自地将试衣服披到头上，又抱起另一堆，顶着大火冲进了角落。 “娘娘！”喜姐和娟娟已经哭了出来，喜姐还过来扶她，娟娟却只有上半身朝她倾来。 林慧怡这才发现，娟娟下半身一片血肉模糊，看样子是被那根大梁砸中了，这才是二人不能逃离的原因。 她来不及多想，赶快将两件泼湿了的厚衣服给二人披上，但娟娟受伤严重，根本走不动路。 “娘娘，喜姐，你们别管我了，我就是个拖累，你们快走吧！”娟娟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担心她们也走不出去，哭着把她们往外推。 “别说傻话了！”林慧怡看了眼周围形势咬咬牙，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抱了起来，但她受伤的腿还是拖在地上。 她还是力气太小了。林慧怡想着，但眼前后悔也没有用。 她一手拽着身上的衣服，一手搂着娟娟。喜姐也凑过来帮忙，将娟娟夹在二人中间。 她看了眼那根燃得越旺的大梁，造成这个局面的始作俑者，对娟娟说道：“你忍着点儿，我们要冲出去，你的腿要受点儿苦。” “娘娘，我不怕！”娟娟两手攀在她和喜姐肩上，紧紧拽着二人，也帮她们拽着头顶的“铠甲”。 “好，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冲出去！”林慧怡看着头顶的火势，定了定神。 “一，二，三！”她话音未落，三人就一同发力往外冲。 但娟娟毕竟有些重量，此刻腿上又使不上力，完全就是压在她们二人身上，如她所言是“拖累”。 但林慧怡和喜姐都没有丢下她的意思，压着牙朝前跑。 但那根大梁就在她们逃命的必经之路上，先前林慧怡冲进来是仗着速度快，身上才没被点着。 现在她们三个多停留了一会儿，裤子鞋子就已经起了火。 虽然害怕，但她们都在忍耐，谁都没有出声。 好容易跨过最后一道阻碍，菊英立刻上来，挥舞着衣物对着三人的下半身，就一顿抽打。 但火实在太大，根本灭不了，反而还把她手上的衣物点着了。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木头、席子掉落，林慧怡不敢多做停留，推了她一把，一边往外跑，一边喊：“屋子要烧塌了，快跑出去！” 她们三人在前，菊英自动留在最后断后。 四人刚出门，就被泼了一身的水。 宜奴和芙儿举着桶和瓢，不断往她们身上着火的地方泼水。 把火浇灭后，娟娟就换人扶着，六人又跑了一段路，远离了火场才敢停下来。 这时候，林慧怡才感觉嗓子里干涩发痛，像要着火一样。她连连咳了好半晌，才回头看向其他人。 大家浑身湿透了，衣衫褴褛，脸上都是黑灰，一片狼藉。 娟娟此刻被放下平躺着，几人正在给她做简单包扎止血。 “你们先看着，我去其他地方看看。”林慧怡见她这里没事了，又担心其他姐妹，说着就又往火场那边跑。 她还是大渝的皇后，必须要担起责任。 “皇后娘娘！”等她跑到大殿附近，看着整座宫殿都在烈焰之中，心里顿时一沉。 她看向周围，却发现了陆贵妃，于是立马跑过去：“皇上还在里头吗？” “你！”陆贵妃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大惊，一瞬后又恢复了正常，答道：“还没出来，我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林慧怡脸色微变，又道：“你在这里看着，我去查看别处的情况。” “娘娘心系百姓，也该注意自身，还是让他们给您拿双鞋来吧，这寒天冻地的。”陆贵妃指着她已经冻红了的双脚，叹道。 林慧怡这才想起来，方才出来后把那双烧着了的鞋子脱了，自己现在是光着脚四处跑。 “四处都是火，我现在不冷，也不必麻烦他们，救火要紧。”她不甚在意地回了一句，跟着就朝另一边跑去。 看形势，最开始起火的应该是宇文晟住的大殿，因此被波及的主要是挨着几座，包括林慧怡、宇文敞以及陆贵妃的住所。 想到儿子，她心里有点儿慌，匆忙赶往儿子的住处，却正好在路上碰见，也在往这边赶的他。 “娘！”宇文敞看见自己亲娘蓬头垢面还赤着脚的样子，惊得呆在了原地。 林慧怡连忙拉着他查看了几圈儿，确定他好好地才松口气，“没事就好。” “娘，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宇文敞看着她，又猛地将脚上的鞋子脱下来给她：“娘，你快穿上。” “没事，你穿着吧。”林慧怡冷静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要说什么，身后传来好多声呼唤： “姐姐！”“娘！”“母亲！”“娘娘！” 原来是住在那头的人赶过来了。 见到她所关心的的人都平平安安，林慧怡这才放下心。 “娘，你没有受伤吧！”宇文楠抱着她，眼里泪珠打着转儿。 “我没有。”林慧怡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头，又道：“既然你们都没事，我就放心了，大殿那边火还没灭，我得赶回去。” “你现在鞋都没有一双，做什么这么累啊！反正皇上也厌弃了你，管他死活呢！”向安娘心里直为她委屈，因此口不择言起来。 林慧怡赶紧捂住她的嘴，冷眼扫了一圈，才道：“我一日没被废，就要担起一日的皇后担子。纵使皇上不需我的关心，还有那么多宫人身陷险境，我总不能坐视不管。” 她安抚住了众人，又着实拗不过，穿上了宇文敞的靴子，才在众人的簇拥下回到大殿，那里仍是一片火海。 此刻，内外大臣都聚集在了这里，没有宇文晟，她林慧怡就是最高指示。 第774章 监国辅政 林慧怡一行人刚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阵惊呼声就此起彼伏：“那是什么！” 众人寻着声音望过去，却见那熊熊大火中隐约出现了一大团黑影，似乎还在朝着人群的方向移动。 林慧怡眼一眯，立即明白过来那是从火场中逃出来的人，于是招呼众人：“快去救援！” 侧头的时候，她无意间瞟到了陆贵妃，见其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不禁蹙起眉头。 她面上没有表露什么，但心里对陆贵妃却产生了怀疑。 再联系上次邺城府行宫失火时，那奇怪的反应，她觉得可以肯定，这件事也是出自陆秋雁的手笔。 她也明白，陆秋雁的目的实际上是要烧死宇文晟，但这个计谋造成的伤亡、损失不会小，殃及的无辜更不知凡几。 例如喜姐和娟娟，若不是她们去救了，估计就被活活烧死在这里了。这都是自己身边亲近的人，她想想就是一阵后怕。 但林慧怡此刻没时间和陆贵妃掰扯，因为那团黑影已经被侍卫们救下，也看清了他们的面孔。 “皇上！皇上还活着！”那边传来连声惊呼，跟着几个侍卫便训练有素地将一团黑影抬了起来。 林慧怡也反应过来，正要招呼，一群太医便风也似地狂奔过去。见此，她也不再耽搁，跟上前去查看。 宇文晟早已经昏迷不醒，被侍卫们平放在地上，太医正在从头到脚，一寸不敢错过地检查他的身体。 林慧怡看了一眼，又朝后头看去，还有几个黑影倒在了这条线上。她心下一惊，快步上去。 倒在最前头的是武德、一个内侍，还有一位彤使女官，侍卫就是从他们手中接过宇文晟的。 也是他们，以自己的肉身为铠甲，将宇文晟护在身下，硬生生抗住了不断掉落的火焰，才氏这位皇帝没有受到严重的外伤。 但他们的背部，已经看不出人样了，一片血肉模糊。 林慧怡立即又招呼太医，但他们都围在宇文晟身边不敢离去，来的只有几个医女。但有总比没有好，她立即吩咐医女尽力治疗。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三个奴婢，怎么比得过皇帝的重要性呢？ 她叹了一声，继续沿着这条线朝火场走去，又发现了几个人，都是伤得看不出本来样貌，有的已经没了呼吸，有的却还撑着一口气。 林慧怡赶忙又调来几个医女，一起将还活着几个人拖离火场。 “这是，柴宝林？” 这一声极为震惊，叫得林慧怡一个激灵，回身看过去，就见一名医女正拖着一具尸体过来。 跟着，她身边拂过一阵风，却是陆贵妃跑过带起的。 怎么可能呢？今晚宇文晟并没有召幸妃嫔，柴宝林怎么会在这儿？ 她百思不得其解，便也跟上了陆贵妃，过去亲自查看。 陆贵妃脚步刚一停下，见柴宝林一动不动，忍不住身形晃了一下。 林慧怡听见她声音喑哑地问：“她，她死了？” 其中含着轻易就可以察觉到的痛惜情绪，林慧怡目光微闪，不着痕迹地看向了她。 “是。”那名医女放下柴宝林的遗体，遗憾地点了点头。 陆贵妃闭了闭眼，好似在平复心情，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表情，淡淡地应了一声：“抬过去吧。” 说着又指了几个宫人过来帮忙。 林慧怡看着他们将柴宝林的遗体抬走，又看了眼陆贵妃，心里的疑惑更盛。 她又听见了一声极轻极低的叹息。 林慧怡知道是陆贵妃，但还没来得及张口，又被几个大臣请回去主持大局。 “皇后娘娘，太医诊断皇上吸入烟气过多，尚处于昏迷当中，还不知何时能醒，更不知是否另有贻害。” 说罢，内阁首辅率领随行官员跪地道：“皇后娘娘，此刻皇上危在旦夕，臣等恳请您出面做主，以太子监国，皇后辅政。” 他们也知道林皇后曾有危害皇帝的谋逆之举，但这二十年来，见其心系天下百姓，多有谏言，就知其本性为佳，可以托付。 再者，如今皇帝昏迷不醒，就算醒了一时半会儿估计也处理不了国政。皇太子年纪又尚轻，大事上还不能独立做主，只有林皇后可以依托。 所以，他们没有其他的办法。 但即使这样，他们也留了个心眼儿，说的是请皇太子监国，让皇后辅政，可不是让她垂帘听政。 若宇文晟遭遇不测，皇太子登基后，也能名正言顺地收回她手中的权力。 林慧怡哪儿能看不出他们的心思，因此没有立即答应，只道： “皇上总会醒的，何必操之过急，该我担当的，我自然当仁不让。众卿家该干什么干什么，按部就班即可。” 正如她所说的，宇文晟只是吸入了太多烟气昏迷，未必有多重的伤，多半过不了几天就会苏醒。 这人如今防着她，若是知道自己只是昏迷，她就率领朝臣夺权，恐怕又有些说道了。 林慧怡想着，忍不住在心里轻哼了一声。 即使她趁此机会，让宇文晟就此长眠，也不是件容易事儿。 她谋逆的风声，这些老狐狸不可能不知道，估计提防着呢！她要是真敢做，那可是与天下为敌。 毕竟，宇文晟这几年又恢复了勤政的表象，没有正当理由让她动手，谁都不会支持她。 所以，活儿她可以做，但这名儿她可不能接。 “如今当务之急，是将皇上唤醒，同时处理好灭火、救人、清点伤亡损失这三件事。” 林慧怡抬手制止还要再劝的人，正色道：“太医院及司药司负责救人，以伤亡轻重区别救治先后。 锦衣卫负责救火洒水，防止已熄灭处复燃。其余衙门清点好各处的人员伤亡、财物损失，莫有错漏。” 听见她的命令，在场所有人都行礼应下，随即按吩咐办事去了。 未免大家找不到人领旨，林慧怡便在另一处未被波及的行殿中坐镇，及时根据人们需要改变方针。 因此，到第二天正午，大火总算是被扑灭了，但时不时仍有火星在风中复燃。 第775章 引祸 各处的伤亡人数、财物损失账目也都陆续报了上来。 因为最先起火的是宇文晟所居大殿，那里受损最为严重，一整个宫殿都被烧完了。 除了逃出来的那几个人，其他的无论是人还是物，全都不剩什么了。 相连的宫殿，例如林慧怡和宇文敞所居之处也毁了大半。 不过林慧怡这边由于大家发现得早，又比较齐心协力，只是有人受伤，被烧死的倒是一个都没有。 这样整理下来，到目前为止，伤亡人数已达数百人。 直到彻底安定下来，林慧怡才能松一口气，一晚上没睡，又紧绷到现在，她确实有些扛不住了。 “这会儿已经没什么大事了，娘娘快抓紧时间睡会儿吧。”菊英也不让她挪地方了，指挥宜奴等人将被子抱来，就将她按倒在榻上。 正这个时候，林慧怡见到芙儿，才想起来一事，便猛地又坐起来，拉着她问：“你是怎么逃出来的？蕙心呢？” 她们俩和喜姐、娟娟同住一屋。但当时她赶过去的时候，只有后两人在里头。芙儿是她们出来后，浇水灭火的人，那蕙心呢？ 统计伤亡时没看见她的名字，说明她还活着，为什么到现在都不见踪影？ “娘娘，当时蕙心是第一个惊醒的人，她把我叫醒后，让我先出来找水灭火，自己留下来叫喜姐和娟娟了。”芙儿回道。 “把喜姐叫进来。”林慧怡觉得不对，便吩咐道。 “娘娘找我有什么事？”喜姐正照顾受伤的娟娟等人，忽然接到召唤，心里奇怪，但还是飞快地过来了。 “我问你，是蕙心叫醒你们的吗？那后来怎么没看见她了？”林慧怡问道。 喜姐闻言仔细回忆着：“是她叫的，但当时火势越来越大，我们担心娘娘，所以让她先走了。 谁知她刚走，那大梁就掉下来砸了娟娟的腿，我也只能把她从大梁下救出来。之后火势太大，我们被困住，然后娘娘您就来了。” 说到最后，她眼眶又湿了。 “别哭，咱们现在都好好的。”林慧怡安抚了一句，又问：“那你们谁可曾在那之后见过蕙心？” “没有。”屋里所有人都摇头。 正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声响，宜奴出去一看立马就回来了。“娘娘，蕙心回来了，要不要传她进来？” “传。”林慧怡脸色一肃，点点头。 “奴婢拜见皇后娘娘。” 林慧怡仔细一看，蕙心这会儿一副脏兮兮的模样，脸上黑一块灰一块的，身上也是什么污迹都有。 她问：“你这是去哪儿了？” “回娘娘，奴婢去救火了。”蕙心回答着，看上去十分坦荡。 这说辞倒也符合她如今的模样，林慧怡略信了一点，又问：“喜姐说，你是去找我了，怎么不见你人影？” 蕙心对她的怀疑心知肚明，于是作出一副惶恐的表情，小心翼翼地答道：“奴婢出来后，本来是要去见娘娘的，但奴婢又听见外头有人喊大殿缺人救火。 奴婢当时想着，娘娘已经起来了，这边又人手充足，所以改去大殿帮忙了。后来，陆贵妃又把奴婢派去了她那边救火，这才和娘娘错过了。” 说着，她重重地磕了个头，道：“奴婢自知有罪，只希望用这点行动来赎清。求皇后娘娘饶恕奴婢救驾不及之罪。” “你想的很周全，哪里是罪，分明是大功。”林慧怡笑了笑，让菊英记了她一功，又吩咐她去休息。 走前，蕙心忽然又补了一句：“哦！奴婢发现一件怪事儿，陆贵妃那边竟然藏有打火石和油。奴婢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儿惶恐，所以说给娘娘知道。” 屋里众人闻言大惊，林慧怡却比较镇定，应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但等她一走，林慧怡脸色就沉了下来。 “娘娘？”众人都看不明白她为何变脸。 她解释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蕙心一直在试图把我往陆贵妃那边引？她知道我怀疑她有团伙，所以干脆把陆贵妃抬出来引我怀疑。” “无论是喜姐和娟娟之前的试探，还是昨晚先叫芙儿并把她支开到安全地带，抑或是刚刚她特地提到陆贵妃。” “这，娘娘，和我有什么关系？”芙儿有些懵，心里担心和蕙心扯上关系，让她对自己再度失去信任。 “我记得，你与陆贵妃有旧？”林慧怡看着她。 “是……奴婢和她是同乡，也是幼年玩伴……但，但是娘娘，奴婢早已经和您说清，奴婢早和她断了联系，这件事与我无关啊娘娘！”芙儿有些着急。 “你先别急，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想，蕙心会不会知道你和陆贵妃的关系，所以才故意救你，引我怀疑。”林慧怡立即解释。 “这……”芙儿皱起眉头，“我和她的关系宫里老人应该都有印象，但蕙心年轻得多，奴婢不太确定她是否知情。” “还是很有可能的。”林慧怡点点头，又安抚了她几句，随后起身，“我要去见陆贵妃。” “你还是休息会儿再去吧，本来就连日赶路，又操劳了一天一夜，不休息身体会吃不消的。”菊英想拦她。 “是啊娘娘，陆贵妃又跑不了，您什么时候去不都一样吗？”众人都跟着劝。 “没事，我去去就回，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的。”林慧怡坚持，又加了件衣裳才动身赶往陆贵妃的新住所。 留在皇后行殿的蕙心听见他出门的消息，嘴角暗暗勾起。让我看看，你会怎么处置陆贵妃。你到底选儿子还是选情人呢？ 若林慧怡知道，她竟然把自己与陆贵妃的关系想成这样，大抵会感到无语吧。 她对陆贵妃只是纯粹的心心相惜，因为同类，且有同样的目标。这样的感情，她不愿与情爱混淆。 但她不知道，抱有如此误解的人并不止蕙心一个。 林慧怡找到陆贵妃的时候，她正在料理柴宝林的后事。 林慧怡心里有些堵，端详了她一会儿，才脸色淡淡地开口：“你跟我过来，有事要跟你说。” 第776章 牺牲 陆贵妃心有所感，已经猜到林慧怡要说的是什么了，但仍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模样，等着她开口。 两人一直走到僻静的角落，林慧怡才扭过头看她，沉着声音问：“这场火，是不是你放的？” 陆贵妃心道果然，轻轻叹了一声：“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问呢？” 林慧怡见她承认，也猜得到她的目的，但一想到无辜枉死的那些人，心里又感到十分为难。 她重重出了一口气，又问：“为什么？” 陆贵妃突然觉得好笑，“能有什么为什么。你又不笨，难道还猜不出来我这么做的原因？” 看她脸上并未有一丝愧疚，对那些死在她手段下的人，林慧怡强忍着怒气，回道：“我当然知道原因所在。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个方式？” “因为好用，因为这是最便捷的方式。”陆贵妃感受到她掩藏下来的愤怒，脸色也冷了下来。 “宇文晟来祭祖为的就是巩固你儿子的太子之位，我又不能伤害你儿子，宇文晟也不容易得手。 时间紧迫，我又没有太多时间准备，不就只能选择用火了？毕竟天灾，才是最好的杀人于无形的方法。” 林慧怡盯着她看了半晌，接着问：“你知道这次死了多少人吗？” 听见这个问题，陆贵妃嘴唇嗫嚅了一下，还是镇定地反问：“多少？” “三百人，还有受伤吊着命不知生死的。”林慧怡深吸了一口气，回答她。 陆贵妃闻言没有说话，嘴唇抿了起来。 “你那么聪明，凡事都想得细致周全，应该早就算出了大概人数吧。”林慧怡紧紧地盯着她，又问： “为了确保宇文晟被困在火里烧死，你应该做了很多措施才对。大殿幸存下来的人为什么寥寥无几，你可以给我一个解释吗？” “还能有什么解释？”陆贵妃冷冷地看着她，眼中却似乎含着一丝疯狂，还有一丝怨气。 “他们就是我故意杀的！为了让他们没机会醒过来救宇文晟，我早就安插了人，在他们的水里下了药，让他们醒不过来，被活活烧死！” 见她丝毫不见悔意，林慧怡怒斥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那么多人成为垫脚石，明明还有更好的解决办法！我们还有别的机会，还有别的办法，来达到我们的目的！” “就是因为你总是畏首畏尾，瞻前顾后，妇人之仁，所以你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而我，不会重蹈你的覆辙。” 一气儿说完，陆贵妃呼出一口气，又吸了吸鼻子，声音低哑地说：“要想成就大业，必然会有牺牲。” 林慧怡却为这话感到齿冷，淡淡地驳了回去：“牺牲，说的是人自愿为某项事业交付生命。但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让谁牺牲的资格。” 陆贵妃沉着脸，别过头去不看她。 林慧怡看着远处来来往往吊唁的人群，又问：“那柴宝林呢？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她那么信任你，处处都帮你说话。” “我没有，是她自己去送死的！她不听我的劝，硬要去救宇文晟，到底那个男人对她哪儿好了？连命都要赔上。”陆贵妃神情有了波澜，咬牙切齿地低吼着。 “她不是你安排的？可是明明今天没有人侍寝，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大殿，还死在那儿了？”林慧怡又看向她。 “不是我害她，我也没必要害她。”陆贵妃看着远方，语气中满是惋惜：“这段时间，她总说自己认床睡不好。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吧，昨晚她很早就过来了。见到大殿陷入火海，她说她担心皇上，要冲进去救人。 火是我放的，我又怎么能亲眼看着她进去送死呢？我拼命地阻拦，甚至暗示她火是人为。可是啊，她就是个傻子。” 她重重叹息着，嘴角勾起嘲弄的笑，脸却皱着，一边说着狠话： “她真是傻透了，为了一个对她并不好的狗皇帝，竟然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硬是冲进了火海里，像一只飞蛾一样。真是可笑，真是愚蠢！” “她一点儿也不傻，一点儿也不愚蠢，更一点儿也不可笑！”林慧怡听得心下起火，怒瞪着她。 “你知道吗？她并不仅仅是去救那个皇帝，她还是一位仁心的医者，她要救的，是火海里那诸多普通宫人。 所以，即便你千方百计阻拦，即便你暗示失火是自己所为，她也要用自己那条命，去换火场里其他人的命！” 林慧怡看着她，眼中光芒闪烁，映衬着天边的晚霞，一字一句地说：“她是这世间最聪明的人。” 陆贵妃听得身形摇晃，但仍强撑着反驳：“她不就是护着宇文晟出来的人吗？她最后不也没救回几个人吗？她不是死了吗？这样还不愚蠢还不可笑吗！” “为何只救出几个人，这当然要问你自己了。她当时进去的时候，里头究竟还有几个活人呢？”林慧怡语带嘲讽地问她。 陆贵妃深呼吸了许久，才镇定下来，回了她一句：“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随即转身离去。 她没再提联手的事，因为结果已经昭然若揭了。 林慧怡也没再看她，感受到身上彻骨的寒意，拢了拢披风，正要回去，却突然与角落里的一双眼睛对上。 想到刚刚她们的对话被人全听去了，她瞳孔一缩，立刻抬脚上去把人抓了出来。 “娘娘，娘娘恕罪！奴婢什么都没听到！”那宫女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先起来吧。”林慧怡勉强冷静下来，盘问起来：“你是哪处的宫女，在这儿做什么？” “奴婢是柴宝林的宫女萍萍，是，是……”她一时紧张，脑子里一片空白，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能解释自己为什么躲在这里。 林慧怡见此也就明白，她是刻意跟过来偷听的，揉了揉额角，便道： “刚刚的那些话你听到也好，没听到也罢。但无论如何，不能走漏风声，否则我那你是问，听明白了吗？” “娘娘，您不拿这件事令陆贵妃伏诛吗？她可是害了那么多人，还害死了我们家宝林。”萍萍哭诉着。 “我会想办法，但这可涉及到谋逆之罪，已经造成了那么多伤亡，若再揭发出来，恐怕牵连更广。” 林慧怡叹了一声，按住她的肩膀，凝神嘱咐：“就是你我，可能也会牵连进去，所以得另寻办法治她的罪，明白吗？” “是……”萍萍也不敢和她对着干，只能无奈答应。 第777章 阴霾 林慧怡从柴宝林那儿出来，刚想回去休息，忽然听见宫人在四处报喜：“皇上醒了！皇上醒了！” 她动作微顿，没想到宇文晟这么快就醒了，看来自己昨天做的决断是正确的。 本不想去，但想到自己也该去复命解释情况，她只得改变方向，去了宇文晟的暂居之所。 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太医的声音：“皇上虽然醒转，但到底吸入了太多毒气，头晕恶心是常事，恐怕还要再休息三五日才能痊愈。” 林慧怡眉头轻皱，待宫人通报后，便走了进去。 “皇后来了？”宇文晟半靠在床头，一边让医女揉捏穴位缓解不适，一边抽空看了她一眼。 “听闻皇上醒了，特来汇报情况。”林慧怡淡淡地回了一句，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作派，不带有任何私情。 “哼，皇后做事向来妥帖，又有何汇报的必要。”宇文晟见她仍是不肯低头，心里又有火。 “多谢皇上谬赞，但事关重大，岂能不报。”林慧怡说着，挥手示意管尚仪将档案拿来。 “经各方查验，初步断定，这起火灾是由于天干物燥，火种照看不周引起的意外。究竟何处最先起火，失职者为谁，已未可知，恐怕早已以命相抵了。” 她解释着，一边将伤亡损失单子交给他。“此次死亡三百余人，轻重伤者四百余人，具体数值仍有波动。” “我这会儿没功夫看，交给黄振。”宇文晟眉头皱着，烦躁地将那些档案又扔给她。 听见这个名字，林慧怡心一沉，叹息着说：“皇上，黄振公公，已经魂归九泉了。” 宇文晟猛地怔住，这才想起来，昨晚他就是被黄振叫醒的，但那时候火势迅猛，为了救他，黄振被一团火砸中了头，当场殒命。 他头疼欲裂，心也跟着狠狠揪了一下。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大伴儿，最后还是为他而死了。 重重叹了口气，他看向林慧怡，问道：“找到遗体了吗？” “大殿那边火虽然灭了，但整个架构烧得岌岌可危，随时都有可能崩塌，为了安全着想，妾身并未准许人进入。”林慧怡答道。 “早些把他的遗体找出来吧，不能就这么埋在里头。”宇文晟又是一叹。 林慧怡淡淡应了一句：“请皇上放心，待锦衣卫再浇几遍水确定不会复燃，就会进去收殓遗体。” “你看着办吧。”宇文晟又靠了回去，刚准备闭目养神，忽然又睁开眼看向她，片刻后才说：“以后前朝后宫的大小事务都交给皇后处置，直至朕康复。” “是。”所有人都应声行礼。 林慧怡也没有推拒，她正需要把权力拿回来，这下还不用她分心抢了。 “皇上，妾身还有一事，是关于救驾功臣的。”没等宇文晟又躺会去，她迅速开口，将柴宝林等人的事迹说了出来。 最后担心宇文晟不信，她又补充了一句：“武德公公、薛彤使也都苏醒过来，可以为他们作证。” “我倒是没想到，柴氏会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倒也没辱没她柴氏一族百年仁医的名声。” 宇文晟勉强笑了一声，又道：“宝林柴氏救驾有功，又施救数人于火海，颇具仁心，虽身死然魂存，着追赠正二品惠妃，命礼部草拟谥号，嘉定丧礼。” “黄振追赠汉国公，武德加正一品太保衔，薛彤使封正一品鲁国夫人，余有功者皆有封赏，命礼部拟定。” “皇上圣恩浩荡！”众人都应了一声。 林慧怡要求得到满足，也不再打扰他，领着一堆官吏回去。 第二天上午，所有亡者的遗体都被搜寻出来，正在一一确认每个人的身份。 宇文晟亲自认领了黄振的遗体，看到那具被烧成面目全非的焦尸，他不禁落了泪，忍着只哭了几声，又要求礼部将他风光大葬才肯罢休。 本来祭祖的大事闹成这样，林慧怡搞不清宇文晟的想法，只能来问个明白： “皇上近日头疼的症状已有减轻，不知是尽快启程回宫，还是待此间事完之后，继续前往北京？” “祭祖是大事，不能说不去就不去了。但这边事情办完，恐怕也临近年关，必须回京。”宇文晟蹙起眉头，仔细思考对策。 他搞这一出为的就是，借祖宗的名头巩固宇文敞的地位，免得有人觊觎。若半途而废，恐怕就没有效果了。 但这边的事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清楚，确实无法动身。 旁边的礼部官立刻提议：“陛下，既然此行为祖宗庇佑太子，何不请太子殿下代父前往，既全了礼法孝道，也耽误不了行程。” 林慧怡闻言目光闪烁，不着痕迹地看向宇文晟。 只见他略作思考便答应下来：“也好。只是太子年轻，需得多派人手跟从辅佐，皇后你仔细甄选。” 林慧怡松了口气，点头应下。 宇文敞这头接到消息，跟亲娘确定了随从人员之后就起身离开，谁知在路上竟碰见了蕙心。 如今喜姐忙着照顾娟娟等伤患，根本没精力盯着她。蕙心才得以躲开监视，与宇文敞会面。 但到底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能做得太明显，于是盈盈拜下：“奴婢拜见皇太子殿下。” 宇文敞看了她两眼，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随后又跟不舍似的，吩咐钱德良将人扶起来。 借着这个动作作遮挡，蕙心起身的同时，将袖中的纸条塞给了钱德良。 跟着她说：“谢殿下不计前嫌，奴婢一定定当尽心伺候皇后娘娘以作报答。” 宇文敞这才缓和脸色：“你知道就好。” 说罢，双方便分道扬镳。 等宇文敞回了自己的住处，又支开了亲娘的眼线，才让钱德良把纸条拿出来。 蕙心一直在和他们联络，因此他也知道了这场大火的元凶是谁，也想看看亲娘的反应如何，所以才让蕙心盯着。 但结果很让他失望。 林慧怡虽然确定了真凶，却为其隐瞒了下来，一点儿风声都没走漏出去，完全没想到为她的亲儿子扫清障碍。 因此，宇文敞心里蒙上了一层阴霾。 第778章 各怀鬼胎 那边厢宇文敞率领着文武官前往祖陵祭祀，这边林慧怡处理完行宫失火的后续，正准备启程回京，突然收到快马加鞭的消息。 “太子殿下被奸人下毒，被当场抓获！” “什么！”林慧怡脸色骤变，惊慌得起身之时不注意将茶杯给打翻，撒了一裙子水也无心在意。 她忘乎礼节，一把抓住了报信儿的侍卫，急着问：“他有没有事？中的什么毒？谁下的毒？” “太子殿下请皇后娘娘放心，殿下并没有中毒。”侍卫连忙抽回手，跪着解释： “太子殿下尚未食用有毒的食物，是随身伺候的内侍钱德良，得蒙赏赐误食中毒，这才揭发出此案。” “没事就好。”林慧怡松了口气，坐回去灌了碗茶压惊，又问：“那下毒的凶手呢？是何身份，又是何种动机？” 侍卫吹着头没敢看她，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那奴婢是伺候殿下的大答应花絮，经审讯是受陆贵妃的指使。” “陆贵妃？”林慧怡下意识是不信的。 毕竟陆贵妃才设计火烧宇文晟失败，正是需要避风头的时候，没有必要这么快又对宇文敞下手，未免太紧凑而引人注目了。 二则是陆贵妃答应过宇文橘，不会杀害宇文敞。不知为何，她心里还是愿意相信其信誉的。 她眉头皱了皱，飞快道：“花絮现在何处？立刻通知褚宫正，去把她押送进京，等候审讯发落。” “娘娘且慢！”那侍卫立即出声阻拦，跟着又说：“启禀皇后娘娘，花絮她已经被太子殿下处死了！” “谁？是太子杀了她？”林慧怡惊诧不已。她儿子虽然行事鲁莽急躁，但从未亲自动手杀过人。这如何不令她震惊，简直难以置信。 “是。太子殿下得知花絮背叛自己，勃然大怒，一时不能自控，拔剑将其斩杀。”侍卫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事情都还没问清楚，他怎么就把人杀了？怎么如此鲁莽！”林慧怡对儿子的处理方式十分不满，忍不住低声呵斥着。 那名侍卫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一个奴婢而已，杀了也就杀了，何况又是太子，还杀得名正言顺。 反倒林皇后真是奇怪，儿子被对手谋害，难道不该立刻上报处置陆贵妃吗？怎么还有种想为其翻案的意思？ “去把消息报给皇上。”林慧怡不太想出面，而且也想看看宇文晟得知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微臣遵旨。”侍卫终于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旋即垂头起身离开。 “这真的是陆贵妃做的吗？”林慧怡实在是疑惑。 菊英想也不想，立即就说：“肯定是她，除了她，谁会把殿下是做眼中钉？” “也不一定，兴许就是有人看出了这一点，所以刻意设计陷害她。既除去了太子，也除去了陆贵妃，可谓是一石二鸟的绝计。”宜奴却说。 然而她们全都忽略了宇文敞这个受害者，谁都没有怀疑到他头上。 时间回到宇文敞抵达北京的当天，宇文敞正用完晚膳，正要沐浴休息，谁知钱德良却忽然鬼鬼祟祟地进来。 “殿下，奴婢已经找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保管您心愿达成。” “说来听听。”宇文敞动作顿了顿，一边做出回应，一边穿好衣裳上了热炕。 “经过奴婢这些天的排查，发现那个大答应花絮，竟是陆贵妃安插在咱们这儿的线人。”钱德良笑容满面地说。 “她？陆贵妃果然对本宫居心叵测！娘她居然还一次次地维护她，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不是她的儿子了！”宇文敞当即重重锤了下炕桌。 “殿下稍安勿躁。”钱德良担心被林皇后的眼线听到，赶忙安抚住他，跟着继续说：“奴婢方才与那花絮谈过，兴许能帮到殿下，铲除陆贵妃这个毒妇。” “快说。”宇文敞闻言，心急地推了他一把。 “奴婢和她已经商量好了。后日午膳之时，要她在一道菜里下毒，被揭发之后就报出是受陆贵妃指使。这样，陆氏这个妖妇就无从抵赖了。” 钱德良说完，见他神色凝重，连忙又说：“当然，那道有毒的菜殿下不用吃，您只需要赏给奴婢，让奴婢来揭发这事即可。 另外，为了避免花絮之后扛不住拷打，把殿下供出来，反而坏事儿，所以等她招供，您就装作盛怒，失手杀了她，以绝后患。” “这……”宇文敞听到最后脸色骤然一变，盯着他迟疑起来。 他娘一直教他不能肆意打杀宫人，不过是为了报复陆贵妃，何必夺了她的命呢？更何况，还是要他亲自动手。 “殿下，自古以来的明君雄主，谁手上没有人命？妇人之仁不该出现在皇帝身上，您一定要记住。” 钱德良严肃地跟他讲了道理，跟着又晓之以情：“再说，那花絮本就对殿下不忠，此回也是自愿与殿下交易而已。” “我，你让我再考虑考虑。”宇文敞皱着眉头，对这个计谋感到彷徨。 钱德良心知，这位主儿听多了林皇后那个深宫妇人的教唆，一点儿也没有雄主的男子气概，成不了大气候。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让他有机会可以扶摇直上。到时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下都得听他的，他才是真皇帝。 不过在这之前，得想办法离间这对母子，让林皇后即便成了太后，也别想控制宇文敞，来压制他！ 随后的几天，不愿放弃这个好机会的钱德良坚持不懈地游说，终于让他同意这个方案。 由此，才有侍卫跟林慧怡通报的情景。 至于目的得逞的钱德良，虽然吃了点儿毒药，但并未伤及五脏，多养几个月就好了，这点儿代价实在是值得。 躺在床上休息的他，忽然想到花絮死前瞪大的双眼。那副前所未料的表情，真是让他感到无比的滑稽。 “可怜啊，就算你到了黄泉，告到阎王老爷面前，也不会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死。真可怜，死不瞑目哟……” 第779章 失足 到底是谋害国本的大罪，即使宇文晟有心偏袒，也不能太过，否则他折腾祭祖的行为就毫无意义。 因此，他虽然不信陆贵妃会用如此低劣的手段谋害宇文敞，但还是要做做样子，惩戒一下的。 于是，他下诏即刻遣送陆贵妃回京，命其于长安宫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出。 林慧怡想也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毕竟宇文敞没把铁证拿出来，区区几句话就想扳倒陆贵妃，简直是痴人说梦。 想到之前宇文敞表现出来的对陆贵妃的态度，她断定这是一场预谋，但却忍不住对其翻白眼儿。 “我怎么养出这么个蠢儿子！想打垮敌人，居然不拿出来实打实的证据来，还冲动地把证人给杀了？” 说着，她眼睛又眯起来，“这个计谋估计也不是他想出来的。看来我猜得不错，确实有人在为他出谋划策。” 林慧怡冷笑了一声，已经猜到了是谁。 “等着吧，回去我再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腊月十六，宇文敞一行终于回到京城，宇文晟率领文武百官亲临城楼迎接，给足了这个皇太子的面子。 举行完典礼，林慧怡终于在凤仪宫看见了近一个月没见的儿子。 “儿拜年母亲。”宇文敞快几步上前跪倒。 “我儿这一路辛苦了，起来进屋，让娘好好看看。”林慧怡看他比之前粗糙了许多，心里也有些感慨。 宇文敞答应着跟她进了椒房殿。 林慧怡问了几句他身体情况，确定他还好，又问：“这一个月你孤身在外，在好几处地方停留，可有什么收获？” “儿子去了宣德府军营，亲眼看见边军操练。但兵士们良莠不齐，且粮饷不丰，操练不常，于军力不益。”问及他喜欢的方面，自然侃侃而谈。 “那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理呢？”林慧怡暗自点头，追问道。 “我本想奏请爹爹加征粮饷，但后来我又去了邢台府乡间，见此处民人多有无棉衣御寒者，临近年关也只能节衣缩食。 我亲自去问过才得知，即使我朝粮税极低，但苛捐杂税繁多，还有徭役，近年也时有旱涝，以致民不聊生。” 说着，宇文敞叹了口气，又道：“所以，儿子觉得加征粮饷并不妥当。” “你说的很对。百姓艰苦，即使丰年也有冻饿而死者。你要看清楚百姓过的日子，才会知道身在高位上的你，一举一动消耗的都是民脂民膏。” 林慧怡露出了笑容，一手按在他肩上，沉声嘱咐：“要做好皇帝，很难，要做一个明君，更难。你要时刻谨记。” “儿子记住了。”宇文敞点点头。 林慧怡笑笑，状似不经意地侧头，看见候在门口的内侍，又道：“这就是那个叫钱德良的内侍，替你中毒的那个？” 宇文敞闻言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应着“是他。” “长得倒还精神。”林慧怡招手示意钱德良进来，打量了半晌，才笑道：“此回可多亏了你了。” “奴婢不敢，照顾殿下本就是奴婢分内之事，皇后娘娘言重了。”钱德良心里没由来的慌张，赶忙跪地婉言谢拒。 “是个好孩子。”林慧怡挪开视线，不搭他的话，对宇文敞道：“一个月都在赶路，累坏了吧，快回去歇息。” “是，那儿子就先告退了。”宇文敞此刻也坐立不安，闻言心下一松，跟她说了几句就转身离开。 林慧怡看着钱德良跟随宇文敞离去，眼里尽是冷意，她侧头嘱咐彩月：“这个叫钱德良的，让苏苏盯紧了。若他有异动，可无需回禀，先斩后奏。” “好。”她已经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全盘托出了，所以彩月很能理解她的做法。 过来了一会儿，林慧怡忽然又开了口：“那个男人还没找到吗？” 彩月听见这个问题也有些泄气，无奈地叹道：“还没有消息。估计是知道我们在找他，担心性命所以不敢冒头。” 宝珠的丈夫至今下落不明，她们派出去搜寻的人每回都是空手而归，连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林慧怡木着脸，片刻后却冷笑起来：“他当了一辈子赌徒，我就不信这会子倒能戒了。你让他们去京畿附近的赌坊里去查，总有他露出马脚的一天。” “这倒是好法子。”彩月点头应着，勉强露出了一个笑。 陆贵妃这一闭门思过就延续到了翌年正月，宇文晟这回估计是要把戏做足，连年节祭礼都没把她放出来参加。 倒是林慧怡再度恢复了皇后该有的待遇，再加上宇文敞的地位坚固。整个年关命妇朝贺的时候，所有人都看见了她的风光。 于是，一些人又觉得陆贵妃失宠，无法威胁到帝位了，便开始巴结“复宠”的林皇后。 但除了亲戚，林慧怡全都一概不见。她没兴趣和这些人虚以委蛇，完全是浪费时间和精力。 很快又是元宵节，宇文晟这回总算是把陆贵妃放出来了。 晚宴过后，阖宫上下都相伴而行，打算去走百病。 林慧怡嫌冷懒得动，便和一众老姐妹坐在城楼里，观赏每年最盛大的焰火。 过了会儿，她余光忽然瞥见陆贵妃悄然离席的身影，但只以为其是不胜酒力，出去吹风的，便没有在意。 跟着，韩夫人也站了起来，笑着说：“这么干坐着着实没意思，我也学着她们年轻人，出去走走为好，不知可有姐妹愿意相陪？” 她人缘儿不咋样，这会儿剩下的人里都推拖着，没人愿意和她一起。 韩夫人面上尴尬，最后也只能无奈地一个人走了。 但没过多久，她身边的两个宫女忽然回来，给手炉里添了炭火，又匆匆离去。 林慧怡看着焰火，一边与姐妹们闲聊，正要困意时，忽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叫喊声，又猛地惊醒。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众人全都一头雾水，站起来往城楼底下看。 这时，几名宫人跑进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韩夫人娘娘不知何故，失足从城楼阶梯上摔下，这会儿正叫太医。” 第780章 设计纵火 “从城楼上摔下去？那么高，她，她还能……”众人闻言惊呼出声，又怕忌讳纷纷捂住了嘴。 林慧怡脸色也有些不好，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恐怕性命危急。 韩夫人这些年好歹是收敛了太多，她套上狐裘披风，率领着一众妃嫔，跟上带路的宫女。 远远儿的，众人就听见了陆贵妃的声音：“太医还没来吗？快去催催啊，人命关天！” 林慧怡感到十分诧异，她是怎么和韩夫人碰上的？ 快步走到她的近旁，便看见被她挡住的地方，雪地早已被鲜血染红，而血泊中就躺着韩夫人。 看见那骇人的出血量，在场所有人都觉得韩夫人生还的希望过于渺茫，纷纷停下脚步祈祷起来。 林慧怡心里一叹，走过去细细查看韩夫人的状况。 “居然是头朝下。”看着那摔破了，即使做了包扎止血也无济于事，正汩汩冒着鲜血的头颅，她喃喃自语着。 “唉……”身侧的陆贵妃叹着气，跟着又说：“这会儿正下着雪，宫人清扫不及，有的化了又结上冰，才酿成这等大祸。” “你知道？”林慧怡蓦然抬首看向她，一边问：“你怎么在这儿？” 陆贵妃脸色未变，镇定自若地答道：“唉，我刚亲眼看着她摔下来的。” 林慧怡却问她：“你刚才离席去哪儿了？” “你问这个做什么？你怀疑我？”陆贵妃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了一瞬的裂缝，很快就恢复过来，眼睛沉沉地看着她。 林慧怡没有回复，而是环顾着四周，指着台阶上方，道： “这里地处偏僻，就连宫人都少有过来，也不是走百病看焰火的地方。但你们两个却同时出现在这里，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说罢，她回过头盯着陆贵妃又问了一遍：“所以请告诉我，刚才你离席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陆贵妃与她面对面，先是有些急促地呼吸了几口，很快就冷静下来，答道：“我喝了酒，出来吹风，谁知道让韩夫人看见了。 我估计她以为我来这种偏僻地方，是有什么诡计，所以偷偷跟着我。结果被我发现了，她慌忙躲避的时候，不小心踩空摔了下来。” 她低下头，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但却让林慧怡以为她是破罐子破摔，没有在意。 “是吗？”林慧怡又扭头去看韩夫人的三个宫女。 由于元宵佳节，宫里大部分没事儿的都去走百病了。有主子的宫女也是一样，不过留几个人值守而已。 她们方才在城楼席上，自有这边的宫人伺候，因此她们各自的宫女，大多都放出去玩儿了。 也就是这个原因，韩夫人这会儿身边只有三个宫女跟着。而且其中两个还被她打发回席上，给手炉添炭火去了。 所以当时跟着韩夫人知道真相的只有一个。 细姐跪在雪地里呆愣地给韩夫人处理伤口，叫林慧怡喊了好几声才有反应。 “娘，娘娘……” 林慧怡看她身形似乎在颤抖，心里觉得奇怪，便道：“起来，把韩夫人失足的前因后果都说一遍。” “是，是……”细姐颤巍巍地站起来，头却恨不得埋进胸口。 林慧怡更觉得奇怪，又问：“她到底怎么摔的，你可清楚？” “奴，奴婢……”细姐现在很慌，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的视线忍不住往旁边一双绣鞋瞟，情急之下却陡生智慧，回道：“贵妃娘娘方才就在旁边，您问她便是。奴婢照顾主子不周，不敢胡说。” 林慧怡闻言心中怀疑更盛，只是面上不显，佯怒斥责：“胡不胡说我自会判断，你只消把你看见的说清楚就是。” “你何苦如此，不就是怀疑我杀了她吗？既这样，你干脆把我关起来审讯好了。”陆贵妃突然插嘴，语气有些不满。 林慧怡正要驳斥，身后却突然传来宇文晟的声音：“吵什么？” 众人连忙准备行礼，却被宇文晟打断了。 陆贵妃上前一步，将刚下跟林慧怡的说辞又重复了一遍，最后跪道：“韩夫人遭此横祸，妾身虽不是凶手，可到底有关，皇上若要惩罚，妾并无怨言。” 林慧怡目光闪了闪，又瞥了眼仍旧低着头的细姐，没有说话。 正这时，韩夫人另两名宫女忽然惊叫起来：“娘娘！娘娘！” “怎么回事？”众人全都看过去。 “皇上！娘娘她，娘娘她没气了！”两个宫女登时哭作一团。 “啊？”众人全都惊了，知道韩夫人情况胸腺，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咽气了。 林慧怡立即又看了眼陆贵妃和细姐。陆贵妃似乎表情复杂，而细姐则又呆愣住了。 “通知襄国公主，按规矩治丧吧。”宇文晟无奈，再看了韩夫人最后一眼，而后转身离开。 “出了这样的意外，上元节便到此结束，大家都回去吧。”林慧怡说罢，又嘱咐彩月：“传六尚女官。” 陆贵妃走前又看了眼细姐，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她把真相说出去。 韩夫人的遗体被抬回了昭阳宫，林慧怡也跟着过去料理丧事。 宇文晟要求按规矩办，她就只需要知会女官一声即可。 那之后，她就将细姐带到了旁殿，打算好好审问个清楚。 “现在陆贵妃已经不在，没人能威胁你，说吧，韩夫人到底怎么死的？” 她的眼睛好像火光能把人心都照得一清二楚，细姐有些害怕，犹豫了一下就合盘托出了。 原来，韩夫人从城楼席上出来后，突然发现手炉不够热乎，又支使两个宫女回去添炭火，只留了细姐一个人伺候。 两人一边等，一边往前走，就那么巧合，瞧见了陆贵妃东张西望地向偏僻处走去。 这里确实如陆贵妃所言，韩夫人怀疑她有什么阴谋，所以悄悄跟了上去。 谁料得到，这一跟，就导致了自己惨死的后果，追悔莫及。 为了不被陆贵妃发现，两人躲在拐角的阴影里偷听。 “陆贵妃会见的是谁？她们到底在商量些什么？”林慧怡虽然嘴上询问，心里却已经有了猜测。 细姐咽了咽口水，慌张地回答：“奴婢看得清楚，那是去年大火后，才调到皇上身边伺候的常在戚维行。她们商量着要再设计一次失火，纵火谋害皇上！” 第781章 姥姥求助 林慧怡听得眼睛大睁，一颗心也浮了起来，掩在袖子里的手不禁蜷起。 细姐还说：“她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设计了！原来去年平棘府行宫的大火，也是她们放的！” 林慧怡轻咳了一声，道：“先不说这个，告诉我，你们是怎么被发现的，陆贵妃又对你们做了什么？” 细姐喏喏地回复：“我们刚听到她们要谋害皇上就吓得不行，不小心叫出了声，这才引来陆贵妃的注意。” 这就是悲剧的开始，韩夫人终究为自己的好奇，为自己的不谨慎付出了代价。 陆贵妃当场就发现了她们，于是迅速叮嘱戚维行从另一边溜走，跟着来到韩夫人主仆二人身前。 她看着强装镇定的二人，没有立刻就疾言厉色起来，而是比较温和地问了一句：“妹妹来这儿做什么？” 但反而把韩夫人吓到了。 虽然极力隐忍，她也抖个不停，勉强笑着应付：“我，本想去走百病来着，想问，姐姐去不去。谁知道你有事，刚要走……” 她一边说，一边和细姐慢慢往后退，脑子里极速思考着该如何逃跑。 “你听见我们的计划了？”陆贵妃脸色微沉，但仍保持着温和地问她：“要不要加入我们？皇后也和我结成了同盟。” “怎，怎么可能？”韩夫人被她的话惊到，一时忘了后退，就与陆贵妃拉近了距离，处于面对面的状态。 而细姐却扔下她跑了。 “站住！”陆贵妃怒喝一声，将细姐吓住，缩在台阶上不敢动弹，随即又看向韩夫人：“你不相信的话就仔细想想。 去年太子几次被人陷害，人都传言是我的阴谋，为何皇后不借机对付我？明明下毒那么大的事儿，她都没有煽风点火。” 韩夫人有一瞬的迷惑，但很快又抬起头反驳她：“我不会信你的，我还要把你的阴谋告诉皇上！” 说着，她向前一推，想把她推开好转身逃跑。 但陆贵妃被她刚刚的话激得失去了理智，猛地双手与其对上。同时，另一边的黄英也狠心推了她一把。 在几方力道共同作用下，韩夫人失去控制，被推离了台阶，头朝下滚了下去。鲜血洒了一路，把缩在边上的细姐吓得尖叫出声。 看着倒在血泊里的韩夫人愣神的陆贵妃，被这声尖叫惊醒。 眼看着有人听见动静朝这边赶来，她连忙带着黄英大声呼救：“快来人呀！韩夫人摔倒了！” 跟着，她跑到细姐面前，眼神阴鸷狠毒地与其对视，一边威胁：“不许胡说，否则我连你一块儿杀。” 细姐被这一连串的变故吓得有些呆滞，懵懂地点着头，被带到韩夫人身前，为其包扎。 “娘娘，皇后娘娘把细姐带回了凤仪宫！” 这一声将陆贵妃从回忆中唤起。她猛地睁开眼看向来报信儿的线人，面色沉郁，目光发直。 黄英叹道：“看来皇后娘娘是决心要和我们斗个你死我活了。” 陆贵妃闻言捏紧了拳头。如今计划有变，她必须加快动作了，绝不能让林慧怡坏了她这么多年的心血！ 这头林慧怡安排好细姐的住处，回到卧房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炭火。 “姐姐……”彩月给她倒了杯茶，轻声安慰：“韩夫人之死，我想陆贵妃也并非存心加害，这是个谁都没料到的意外。” “她将韩夫人从那么高的地方推下去，这是有心杀人，不是意外。”林慧怡面无表情地摇着头。 “她究竟还要杀多少无辜人才肯罢休？” 林慧怡感到头疼，跟着又觉得气血上涌到喉头，一口血吐了出来。 “姐姐！”彩月大惊失色，一边拿帕子给她接着，一边喊人。 菊英进来一看吓得立刻转身：“我去叫黄姥姥！” “娘娘这是去年落下的病根儿还没好，今儿被风一吹，再加上火气一逼，就导致了吐血。”黄姥姥一边解释，一边开药方。 去年行宫失火的时候，林慧怡被火烧了一回，跟着又被水泼湿了全身，还光着脚走了那么久，从此就坐下了病根儿。 刚开始还没多严重，直到回宫后精神不再紧绷才显露出来，到现在也时不时咳嗽。 林慧怡抬眼看着为自己操心的老人，忽然想到了什么。 黄姥姥唠叨了一阵，抬眼却见她只是盯着自己出神，有些奇怪地唤了她一声：“娘娘？” “嗯？”林慧怡回过神来。 黄姥姥便又笑道：“我刚刚说的请娘娘都记住，切勿动气，珍重自身，多养养就会好的。” “……”林慧怡想要张口，见她如此慈祥，又觉得喉咙发堵，哑着声音叫了一声：“姥姥……” “怎么了？”黄姥姥看着她，心想她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于是迟疑着出声：“娘娘若有什么想不通的，可以告诉奴婢，奴婢愿为您分忧。” 林慧怡想到眼前的老人已经年过古稀，可能过不了几年就要魂归黄泉。 这个时候告诉她，她的养女和侄孙女手上全部都沾染了鲜血和人命，这将会是多大的打击？ 还是不要把老人家卷进去了吧。她一定能想到别的办法。林慧怡嘴唇微抿，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黄姥姥将她的一言一行都看在眼里，想到方才韩夫人薨逝的传闻，心里有了计较。皇后娘娘不肯告诉自己，肯定是和雁儿、英儿有关。 终究还是让这两个孩子造孽了。她心里忍不住哀叹，好半晌才缓过来。此刻她的心很痛，但也异常的坚硬。 于是已经头发花白的老人强打起精神来来，以抓药烧水的借口把所有人都支开，才起身跪倒在林慧怡脚边。 她老泪纵横地问：“皇后娘娘，韩夫人娘娘薨逝，是否真是陆贵妃娘娘所为？请您如实地告诉奴婢。” 林慧怡才下定决心不让黄姥姥知道，谁知她自己却猜了出来，还反过来逼问自己。 因此，她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强笑着安抚：“姥姥别听外面人胡说，韩夫人确实是失足碰了头去世的，和陆贵妃无关。” 黄姥姥却苦笑着说：“娘娘，我在宫中活了大半辈子，伺候娘娘也有三年了。您糊弄不了我，我的孩子确实害人了。” 林慧怡叹道：“姥姥，您年寿已高，就装作不知道，颐养天年不好吗？何必追问这些……” “我一辈子行医救人，即使尝尽苦楚也未敢作恶报复。如今我的孩子走上了歪路，我希望能救她们，让她们清醒过来。” 黄姥姥说着，弯腰一拜，以头触地，恳求道：“娘娘，奴婢求您帮奴婢一次，了却奴婢这老不死的心愿。” 第782章 大义灭亲 “可是姥姥，她们二人所犯罪孽太多，就算您成功令她们醒悟，也为时已晚。”林慧怡将老人扶起，叹道： “若是这样，岂不是叫您亲手致其于死地么？姥姥，我实在不忍心……” 黄姥姥听她提及养女与侄孙女的罪孽，禁不住淌下泪来，强忍着没有号哭出声，咬着牙轻声说道： “奴婢知道……奴婢不奢求保下，她们的性命，只要她们醒悟，哪怕是以身赎罪……都好……” “您真如此坚决么？”林慧怡看她那般悲痛，心里还是很不忍心把她卷进来的。 黄姥姥拭去混浊的眼泪，强颜欢笑地应道：“娘娘，您不要再劝我了，让我帮她们还债吧。” “好，我答应您。不过不是我帮您，而是您帮我。”林慧怡也擦了下湿润的眼角，跟着叫人传唤细姐。 “姥姥，请您放心，即使我与陆贵妃有诸多恩怨矛盾，我要治死她，但我不会牵连无辜者。” 她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老人家，一字一顿地起誓：“我会善待芽儿，把她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 “奴婢知道，娘娘宅心仁厚，若不是雁儿、英儿真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您不会执意对付她们的。” 她越这么说，黄姥姥就越觉得心痛，能把她逼到这种程度，自己的孩子们究竟做了些什么啊？ 林慧怡又叹了口气，轻轻握住那双苍老干瘦的手。 很快，细姐就被带过来了，一脸茫然地朝她行礼。 “坐下吧。”林慧怡指了指旁边的凳子，又道：“把韩夫人出意外的前因后果都告诉黄姥姥。” 细姐当然清楚黄姥姥与那二人的关系，因此惊诧慌乱地左顾右盼，但见林慧怡坚持，只得老实叙述了一遍。 当听见女儿她们试图弑君的时候，黄姥姥瞬间就明白了她们究竟要做什么大事，因此整个人都愣住了，后面的细节听得迷糊，心里只想着这个。 林慧怡也注意到了她的反应，没有多嘴，等细姐说完将其打发走后，方才出声： “姥姥，您现在若是后悔了，就说出来吧。我不会怪您的，并且我也相信您的人品，不会反过去帮她们。” 她的话打醒了心绪纷乱的黄姥姥。 “娘娘，我知道雁儿和英儿都是吃过苦，所以才会动这种念头。我也不觉得她们不该这么想，但她们确实是做错了。” 黄姥姥下定了决心，瞬间变得豁达，于是笑着看她，道：“我不会后悔的，她们应该为自己的错误负责。” “姥姥……”林慧怡越发觉得心酸。 “大义灭亲”，嘴上说起来很容易，可真到了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够真的做到。 但黄姥姥坚守住了心中的善良与正义，没有拘于私情。 她是高尚的，超脱凡俗的圣人。 “娘娘，不用安慰我。”黄姥姥笑笑，“您打算如何谋划，我应该在其中做什么，都请告诉我。” 这可问到林慧怡的难处了。陆贵妃不好对付，她必须仔细测算谋划，因此她只道：“我暂时还没想好，请姥姥稍等。” 还没等黄姥姥答应，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您倒是可以去试探一下陆贵妃和黄英，表示您是听见传闻，质问韩夫人死因的。” 这样更符合黄姥姥的品性，若是一声不吭难免让她们起疑。 “奴婢会的，请娘娘放心。”黄姥姥答应着退出去。 第二天，黄姥姥便上门去了。那表情阴沉，任谁都看得出来，她是听见了传闻，去找养女对质的。 结果不用细说，陆贵妃和黄英又岂会把真相告诉刚正不阿的她呢？自然用想好的说辞糊弄过去了。 幸而这回黄姥姥早已听细姐说明，否则也会听信她们的谎言。 从长安宫出来后，她忍不住长叹一声。这两个孩子瞒着她作的恶，恐怕拿她们的命来换都无法赎清。 等她走远，黄英焦急地说：“你说皇后会不会把真相告诉姑奶奶啊？万一她被皇后利用，咱们的大业可就一败涂地了。” “别慌！娘的性格咱们还不清楚吗？若是她知道怎么害人，可不会这么容易糊弄。”陆贵妃也有些担心，但她要冷静许多。 “我想，林慧怡是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娘的。她或许是不想把娘卷进来，眼睁睁看着我们被杀。那样太残忍了，她不会做的。” “但愿吧。”黄英一脸苦相，心里慌得很。 大约过了半个月，林慧怡终于想出了一个还算妥帖的法子。 “不可以！娘娘，这样做是以伤害您的身体为代价的，这怎么可以！”黄姥姥一听她打算用药毒害自己，就连连摇头劝阻。 林慧怡却无奈地说：“姥姥，这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了，您一定要帮我。” 因为这个计划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她连彩月几个都没透露，就是怕她们知道了不肯答应。 黄姥姥看她如此为难，心里左思右想，最后心一横，装作不情愿地答应下来：“就算娘娘以身冒险，也要尽快医治，千万拖不得。” 林慧怡颔首应下，随后看着老人，极力劝道：“姥姥，到时候您就守在我身边，尽可能劝黄英自首认罪吧。不然，宫正司恐怕会用刑。” 黄姥姥却肃然回道：“娘娘放心，若英儿执意不听，奴婢会亲自将她送进宫正司的，绝不会给她们再害人的机会。” “好，那就请姥姥准备动手吧。”林慧怡点点头，郑重地握着她的手。 “奴婢今晚就依计划行事。”黄姥姥重重颔首。 当天傍晚，黄姥姥便来到长安宫，遣散了其余人，只留了她们三人在屋里，才说起正事： “皇后娘娘竟然听信了那些风言风语，以为雁儿是害死恭顺熙夫人的凶手，要设计陷害你！” 陆贵妃和黄英二人俱是一惊，连忙询问：“这是怎么回事？您是怎么知道的？” “下午的时候，我准备给皇后娘娘送药，偶然碰见的。”黄姥姥脸色急躁，胸口不断起伏。 “娘，她们究竟想做什么？”陆贵妃沉吟着问。 黄姥姥便将她和林慧怡的计划说出来，跟着还一脸愠怒地说：“皇后娘娘竟然连我也算计进去了！” “那您打算怎么办？”陆贵妃忽然觉得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想要趁机策反养娘，帮她击垮林慧怡。 “我……”黄姥姥当然没忘自己是什么人，迟疑了片刻，最后叹道：“还是再想办法跟娘娘说说好话吧，希望能劝她停手。” 第783章 少年怀春 陆贵妃嘴角带笑。她看见黄姥姥的迟疑就明白，养娘还是对林慧怡产生了不满，策反的希望就在眼前，不过要徐徐图之而已。 因此她也不着急，佯装无奈地说：“我也不知道娘娘为何如此刻薄我，总觉得我是那种狠毒之人。 但我对娘娘还是一片崇敬之心的。若能劝她停手，罢除干戈，我们修好也是一件美事。” 说着，她下拜道：“所以还请娘好生为女儿周全。” “唉，我只有你们几个亲人，不为你为谁啊。”黄姥姥看她演得如此逼真，心里挺不是滋味儿的，却还要继续演下去。 “唉，我只是来告诉你们一声，给你们提个醒儿，有个防备。皇后娘娘也只是有想法，还没真做出来，等我再劝劝吧。” 说罢，她又起身离开。 等把她送走，陆贵妃与黄英对视了一眼，道：“咱们的计划再推一推，或许能争取到娘的支持。” “好。”黄英点了点头，出去安排人去传信儿。 随后的半个月里，黄姥姥便总是来往于凤仪宫和长安宫之间，按着计划迷惑住陆贵妃二，以为下一步做准备。 不过在这个时候，宇文敞忽然找了过来，为了自己的婚事。 “你说什么？”林慧怡听见他的话，瞪大了双眼。 宇文敞红着脸，笑着说：“娘，您没听错，儿子是真的对元镜表妹一见钟情，希望您能帮我跟表舅表舅妈说点儿好话，成全儿子。” 周元镜是林慧怡亲娘周氏的表侄孙女，也就是她表哥的孙女儿。他口中的表舅也就是林慧怡的表哥，周氏表哥的儿子，这关系实在有些远了。 “你什么时候见过元静？”林慧怡觉得奇怪。 他们两家关系其实没有太近，周元镜极少入宫，上一次都是五年前了，宇文敞又是如何注意到她的？ “前两天，儿子不是去了趟外祖父府上，给外祖母过寿吗？元静表妹也去了。”宇文敞提及她，脸上的笑意更浓。 “许久未曾蒙面了，那日忽然一见，表妹已经长得亭亭玉立，那娴静温柔的样子，实在令我倾心不已。” 林慧怡也好几年没见过周元镜了，印象里确实是个比较温柔安静的小姑娘。 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儿子的模样，完全是一副少年怀春的反应，于是笑着答应下来：“我会跟你表舅他们提一下，问问元镜的意思，帮你争取的。” 宇文敞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她又严肃地诫斥：“但你自己可得注意点儿，别冒冒失凑近，吓着了小姑娘。把人家吓坏了，我可不会帮你的。” “娘，儿子明白，儿子一定听您的。”为了以后的夫妻生活，宇文敞无不答应，赶忙献媚地抱住她的胳膊，摇晃着撒娇。 林慧怡笑了笑，又叮嘱道：“有了心上人不是什么坏事，但别忘了功课，学业也是大事，明白吗？” “儿子知道，不会让娘失望的。”宇文敞连忙表了决心。 林慧怡留他吃了晚饭，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是戌时初了。 乘着黄昏，他坐在步辇上，表情带笑，抬手退了手上的一个玉扳指，扔给了身边伺候的钱德良：“赏你的。” “谢殿下！”钱德良赶忙收起价值不菲的玉扳指，笑嘻嘻地拱手作揖。 但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他却对宇文敞抛去了一个轻蔑的眼神。 他这位主子啊，还真是好糊弄，还真以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是为了他呀，哼。 由于前一天下午，林慧怡就命司言女官给表哥传了消息，所以第二天早上，娘亲周氏与表嫂宋氏，以及周元镜便来到了凤仪宫。 众人一番见礼过后，林慧怡才有功夫仔细打量起了周元镜。 这个小姑娘确实如宇文敞所言，长成了一个秀丽可人，而又娴静温柔的淑女。难怪会引起儿子的注意，她看了都喜欢。 周元镜的生母丁姨娘患病没来，所以一切都是嫡母宋氏做主。她看见林慧怡的眼神，十分知趣地吩咐女儿：“你姑姑已经五年没见到你了，还不奉茶。” “是。”周元镜不等林慧怡拒绝，便答应着，从彩月手中接过一盏茶，规行矩步地捧到她面前，柔声道：“请姑姑喝茶。” “真是个好孩子，快起来吧。”林慧怡赶忙接过茶抿了一口，笑着将她扶起，随后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好近距离观察。 “元镜确实是个好孩子，我生辰那天，她可是送了一幅百寿图，还是这孩子亲手画的样子，又亲手绣的呢！”周氏也夸赞道。 她们母女对自家女儿显然是满意的，宋氏心下十分欢喜，笑着自谦：“这孩子又没有别的长处，不比袭丫头几个诗书皆通，只能练练女红了。” 周元镜闻言本来就低垂着的头颅低得更深，似乎对母亲的话很有感触。 林慧怡注意到她的难堪，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女红也是一门技艺，何况元静还能画画，任谁说都是个才女，跟袭丫头她们比也不差。” 宋氏一听脸上笑意更深，嘴上只说：“娘娘说得是。” “姑姑……”周元镜有些惊喜地抬头看她。 从小在众多堂表姐妹中，她就不是最出色的，被打击惯了，难免有些自卑。今天听见贵为国母的姑姑，天下最尊贵的女人，这样说，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我喜欢你，今儿晚些回去吧，好吗？”林慧怡摸着她的发丝，笑着问。 周元镜觑了眼母亲，害羞地低头，小声应道：“都听姑姑的。” “好孩子，跟你表姐妹她们去玩儿，我和你娘说说话。”说罢，林慧怡又朝一边的两个女儿招手，将她交过去，又朝女儿们眨了眨眼。 等孩子们都出去了，林慧怡才看向宋氏，问道：“关于元镜的婚事，嫂子和哥哥，还有丁姨娘都是什么想法？” “能与娘娘和殿下结亲，我们自然是欢喜的。”宋氏谦恭地笑道。 昨天收到女官的通知，他们开始是很惊诧，不过很快就被惊喜填满了。 她们元镜嫁过去，那就是堂堂正正的太子妃，以后的正宫皇后。他们也就成了国丈，正经的皇亲国戚，说出去多么荣耀啊！ 第784章 蒙骗 林慧怡不用想也明白表哥一家的想法，微微颔首，又问：“那元镜呢？你们有没有问过她的意思？” 她素来秉持的，都是以孩子们自己的意愿为重。若周元镜自己不愿意的话，谁也不能用强的。 宋氏愣了一瞬，心里对她的问题感到莫名，只是笑道：“镜丫头从来都没有自己的主见，一切都听从娘娘您这个姑姑的指示。” 林慧怡抿了抿唇，直言不讳：“嫂子不必如此说话，我不是寻常人。婚姻大事要看儿女自己的意愿，若元镜不喜欢，我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儿子强求。” 宋氏闻言一愣，却听周氏笑着解释：“你别见怪，我这个女儿啊，向来与众不同。在她这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重要，毕竟婚姻的两个孩子的事。” “啊，原来如此，是妾身无知了。”宋氏见二人的态度，忽然心生退意。 这世上婚姻大事岂有不重父母媒妁的？只看男女自己的意思，那不成淫奔了？但皇后之位着实诱人，她也不想放弃。 因此，她没有表露出任何不赞同的意思，笑着与二人攀谈。 晚膳后，林慧怡将她们三人送走，回到卧房后，便问起女儿那边的情况。 “元镜妹妹着实没什么主见，我们说什么都应着，也不提自己的想法，太无聊了。”宇文楠撇着嘴道。 林慧怡闻言沉吟不语。 宇文槿又补充：“母亲，我看元镜妹妹对弟弟的观感不错，还是有意思的。而且也没有妹妹说得那么无趣，只是有些腼腆罢了。” 腼腆再正常不过了。本来就是个温柔安静的小姑娘，初来乍到，人也不熟，哪儿跟宇文楠疯玩。 “那我多叫她来玩几次，再看看吧。”林慧怡点点头。 于是在那之后，周元镜的身影便隔三差五地出现在宫廷，大家也都逐渐清楚了太子妃的人选，有心之人也只能歇了心思。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林慧怡这边打算培养宇文敞与周元镜的感情，另一边黄姥姥蒙骗陆贵妃的剧本也演到了头。 经过这一个多月来和养女的亲密接触，她已经彻底取得了她们的信任，计划成功的曙光近在眼前。 “皇后娘娘竟然不听我的劝诫，执意要对付你们俩，枉费我那般尽心伺候，却得不到一点儿恩惠！” 黄姥姥坐在陆贵妃与黄英面前哭诉，脸上带着恼怒、不甘，以及哀伤、郁闷之情。 “娘，您已经尽力了，是女儿不孝，未能与皇后娘娘打好关系，还让您如此奔走操劳。”陆贵妃见她老泪纵横，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因着对林慧怡也多了几分怨气。 “姑奶奶，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皇后娘娘究竟要如何对付我们？”黄英却抓住了重点追问。 “我只偷听到一点儿，知道她们要尽快治死雁儿，别的我也没打听到了。我真是没用，护不住我的孩子！”黄姥姥说完，又落下泪来。 “娘，你别哭，我们会保护好自己的，您放心吧。”陆贵妃连忙哄着养母住了哭声，才接着说： “既然皇后娘娘偏要与我们斗个你死我活，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最好先下手为强。” “雁儿，你想怎么做……”黄姥姥定定地望着她。她想亲耳听到养女害人的计谋，想知道这两个孩子究竟还有没有救。 “娘，我们现在也是没办法了。”陆贵妃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郑重道： “娘，其实我一直想把芽儿扶上皇位，赋予天下女人权力，让我们女人能不再受欺凌。所以，请您要帮我，我们需要您。” 黄姥姥早就知道她的目的，却仍听得嘴唇发干，好半晌才轻轻点头，“你说吧。” 陆贵妃简单说了说自己改立太子，垂帘听政后扶宇文橘上位的计划，最后满脸期待地看着她，期盼她的支持。 “这可不是件容易事儿。”黄姥姥躲避她的目光，表情严肃地说：“而且皇上那儿怎么办？” “您放心，之前皇后被夺权，选拔女官的时候，我趁机塞了很多咱们的人，现在皇上身边就有好几个，只要我们好好运作就行。”陆贵妃信心十足。 “那，皇后和废太子呢？你要杀了他们吗？”黄姥姥又问，目光炯炯。 “我答应过芽儿，不杀他们。”陆贵妃轻叹一声，手指蜷曲。 其实她也不敢保证，毕竟世事难料。万一他们被利用于对抗自己，她恐怕还是会下手，即使会被芽儿埋怨。 黄姥姥叹道：“那就好，虽然我不满皇后娘娘谋害你，但我也不希望你杀了他们母子。” “所以，求娘帮帮我们。”陆贵妃握着她的手，满怀希冀地看着她的眼睛。 “你，你让我再仔细想想……”黄姥姥还没忘自己平时的作风，佯装考虑，随后退出了长安宫。 “一切都按娘娘的计划进行，请您放心。”她回到凤仪宫后，先去见了林慧怡。 “姥姥，我知道您心里难受，若您想退了，我不会阻拦您的。”林慧怡见她神色倦怠，只得叹息一声。 “不，不用。我会坚持下去，我会让她们醒悟的。”黄姥姥摇了摇头，好似老了许多，佝偻着腰背出去了。 林慧怡望着她的背影，沉沉叹息一声。 “我答应你了，我会帮你们。”三天后，黄姥姥再度来到长安宫，同意参与养女和侄孙女的计划。 她将一个药方放到桌上，轻声说道：“这是我最近研制出来的麻沸散，服用之后能让人陷入昏睡，无知无觉。” “您什么时候研制出来的？以前那些您不是说药效无法控制，不能采用吗？”陆贵妃取方子的动作顿住，瞪大了双眼。 “近来你们不是进了许多西洋书进来吗？我看其中也有医术，便拿来看了。这是结合了西洋药方的成果。”黄姥姥解释道。 陆贵妃和黄英二人都很迷惑。“那您想拿它做什么？” 黄姥姥清了清嗓子，回道：“明天我会让皇后娘娘服用这药，令其昏睡，无法对付你们，也无法阻挠你们废太子的计划。” “这倒是好办法。既能让皇后插不上手，又不会伤害到她。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陆贵妃笑道。 黄姥姥淡淡地应了一声，接着说：“英儿，我今晚会留下这个匣子，明日辰时初刻你就捧着它来凤仪宫，以给我送药的名义。” 第785章 用我的命 “为什么？”黄英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姑奶奶为什么要这么设计。 陆贵妃也觉得疑惑，心中最深处甚至隐隐不安起来。 “每日辰初刻正是皇后娘娘服药的时候，我虽然取得了她的信任，但要当着她们的面下药很难，所以要你去。” 说着，黄姥姥抬头直直地看着自己的侄孙女。 “为了防备你，她们的注意力全都会被你吸引过去。那时候，才方便我下药。而且药性发作后势必引起骚乱，我需要你帮我打掩护。” 这个理由成功说服了黄英，她重重点头答应：“好。” 黄姥姥见计划只剩最后一步，看着眼前自己亲手栽培长大的两个孩子，想到或许明天她们将共赴黄泉。 她的心，就是一阵阵的钝痛，有如刀割，痛得她脸色突然变得煞白。 “娘！您怎么了？”陆贵妃惊得手足无措，就要招呼人去叫太医了，却被她拦住：“没事，别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姑奶奶您脸都白成那样了。”黄英也着急，起身就要出去喊人。 “我真没事。”黄姥姥一把拽住她，勉强露出一个笑，“老年人了，半截都入土的，有点儿不舒服是常理。” “娘，还是让太医给您瞧瞧吧。”陆贵妃还是担心。 “我自己就是医者，还能不清楚自己的身体，我是真没什么大事。”黄姥姥肃起脸镇住她，才跟着叹了一声：“我就是想到咱们此行凶险，担心万一。” “娘，都是我们不好，把您牵扯进这种勾心斗角里，是我们不孝。”陆贵妃是真的难受。 她这个养母从来都不喜欢争斗。记得她幼时，养母常被有权势的宫人欺负，但却从没还过手，总是以德报怨。 即使后来得到三宫赏识，水涨船高了，她也不曾报复回去。 她这个人，就是那么敦厚老实，一心只在治病救人上面。 陆贵妃搂着她，泣涕涟涟地说：“我向您保证，我们只做这一次了，等我们掌握了权力，就让您安享晚年。” “好，好！”黄姥姥抱着自己的两个孩子，眼角却滑过一行浊泪。 她们不会有那一天了。 黄姥姥回到凤仪宫照常汇报情况后，正要离开，却被林慧怡叫住：“姥姥，抱歉……” “这不是你的错，娘娘，你无需抱歉。这是我那两个孩子种下的因，现在是偿还此果的时候了。” 她没有回头，满脸泪水地说完这话，径直走了出去。 林慧怡也忍不住落泪。她们明明目的相同，为什么还是走上了你死我活的路？为什么还是被困在这个囚笼里，互相撕咬？ “姐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也哭了？”彩月方才见黄姥姥哭着离开，进来见她也在哭，有些慌乱。 “我真是不明白，很不明白……”林慧怡靠在她肩上，低声泣诉着。 彩月虽然一头雾水，但也尽心劝慰着她。 梨花、菊英几个也站在门边，不知所措。 尽管她们脑中一片茫然，也没得到林慧怡的解释。直到第二天早上，计划最后一步都实施了，她们才恍然大悟。 众人正按照惯例为林慧怡准备汤药，忽然就听见小宫女来报： “启禀皇后娘娘，长安宫的黄英常在求见，说是昨晚黄姥姥落下了一匣药，似乎是皇后娘娘所用，所以特地送来。” “让她在大殿等着，等娘娘服了药再说。”菊英脸色一变，冷声回道。 其余几人也是这个意思，谁知道黄英来干什么的，绝不能给她害人的机会。 谁曾想，黄姥姥却一拍大腿，惊呼道：“哎呀！那个药十分重要，我昨儿怎么拿过去了？娘娘这会儿就要用的！” 众人一惊，刚准备自告奋勇去取，林慧怡却说：“既然重要，那就让她进来便是。” “娘娘？”几人纷纷转头看她，语气惊诧异常，透出她们心中的焦虑担忧。 “不用怕，光天化日的，她们还敢毒我不是？”林慧怡轻笑着缓解气氛。 众人想想也是，虽然心里还是不痛快，但也没阻拦了。 黄英进到椒房殿，行了礼，又将手中的匣子打开，准备交给林慧怡，一边说：“虽是黄姥姥过失，但请皇后娘娘念在她年老体衰，饶过这回吧。” 林慧怡正准备接过来，却没料黄姥姥一把夺走匣子里的药瓶。 她大惊失色，不由出声叫唤：“姥姥！” 其余几人皆是惊愕的模样，不明白这又是在做什么。 黄姥姥此刻面色镇定自若，动作利索地摘了药瓶盖子，随后看向林慧怡，苦笑着说： “娘娘，你是最无辜的人，我怎么能让你以身冒险？罪孽是我的孩子犯下的，是我没有教好，所以还是由我来偿还吧。” “姑奶奶！”黄英听得瞳孔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忽然感觉浑身发冷。原来，姑奶奶一直在骗她们，原来这一切都是姑奶奶和林皇后的计策。 彩月几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尝试着上来夺药，却被黄姥姥阻止：“别拦我，让我救我的孩子吧！” “姥姥！”众人都急得喊她。 “英儿，你和雁儿已经做下了太多错事，应该回头了。”黄姥姥又看向黄英，眼泪唰地落下来。 “姑奶奶……”黄英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哭着看她，眼中仍是浓浓的不解，像是在问她，她们做错了什么？ 黄姥姥见她仍旧执迷不悟，无奈地长叹一声，跟着飞快地将那瓶药倒进了口中，苦涩的液体滑过舌头、口腔、喉咙，直至五脏六腑。 她不顾林慧怡等人的哭喊劝阻，扔了瓶子，随后紧紧捏住黄英的双肩。 “英儿，该醒悟了。” “姑奶奶！为什么啊！”黄英百思不得其解，见她身形摇摇欲坠，齿缝间渗出鲜血，连忙将她抱住。 “姥姥……”林慧怡也扑过来，泣不成声。 她怎么也没想到，最后会变成这样，会害死世间最高尚洁白的人。 她失算了。 “娘娘，别哭，我还能，最后再，为你做点事……”黄姥姥说罢，用上全身力气紧紧抓住黄英的手。 “英儿，姑奶奶用命来告诉你们，害人终害己。你们做的孽太多了，跟我一起，去地府偿还，姑奶奶，陪着你们……” “姑奶奶……”黄英哭得肝肠寸断，不住地点头。 “英儿，跟娘娘自首，把你们的罪孽，全，全都……” 黄姥姥话还没说完，忽然手一松，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黄英惊恐万分，抓着她的手不肯放，随即爆发出一声尖叫：“姑奶奶！” 第786章 疯病 正在林慧怡为黄姥姥之死而哀伤悔恨的时候，原本嗷啕大哭的黄英却收了声音，站起身朝她走来。 “你要做什么？”彩月见状连忙护在林慧怡身前。 “把纸笔拿来。”黄英看上去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冷淡地盯着她们。 众人有些不解，彩月却瞬间明白，一边起身，一边将菊英几个拉到林慧怡前面，以防万一。 林慧怡按住菊英几个，站起来与黄英对视，看着她已经失去光芒的眼睛，好半晌才开口问：“你想通了？” “完成姑奶奶的遗愿罢了，什么想通想不通的。就算你利用姑奶奶的善良赢了我们，我也并不觉得我们做错了。” 黄英毫不掩饰对她的敌意，也坚决不承认自己有错。她认为今时今日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 “姥姥用她的命都没能让你清醒，我也不会再浪费口舌。”林慧怡想到黄姥姥，忍不住又落下一行泪。 她抬手拭去，扭身走到窗边，望着天空出神。 黄英却不依不饶，冷声讥讽：“你不过是嫌我们的计划会与你争权罢了，别把自己说得那么清高。” “呵，我若是怕你们和我争权，难道还用等到今天？”林慧怡被气笑了，猛地转过身来，径直走到她面前。 “我一次次的忍让你们的罪孽，一次次因为你们扶持女人的行动与目标，放弃与你们为敌。可你们呢？” 她冷着脸怒目圆瞪，咬着牙齿说道：“你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杀了多少无辜之人？你们扪心自问，难道他们都是挡了你们的路，是该杀的吗？” “对！他们就是该杀！挡路者当然该杀！”黄英桀骜地昂起头与她对视，反唇相讥： “说什么我们滥杀无辜，好像你手上很干净一样。你害死的无辜者又能比我们少多少呢？你很清白吗？” “我从没有说过我清白。从我进入这皇宫的那天起，我就已经陷入了泥潭里，如何清白得了？” 说着，林慧怡苦笑两声，又道：“我们已经做错了，不需要别人再陷进去。就算只有这一条路，脏手的事也由我来做，要下地狱受惩罚也都我来。” “说得真好听，可我不会信。”黄英轻嘲了一声，接过彩月递来的纸笔，准备写下自首书。 林慧怡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只说了一句：“不该写的就别写了。”随后转身出了门，在廊下坐着。 黄英神情一怔，有点儿不明白她这话指的是什么。 彩月见此，提示了一个词：“大业。” 黄英眉头跳了跳，瞥了她一眼也没张口，沉默地开始动笔。 彩月无奈，取了件貂裘披风出去，披到林慧怡身上，一边叮嘱：“姐姐，这会儿有风，这个挡风，暖和。” “嗯。”林慧怡拉着她坐下，跟着靠了过去。 “姐姐，咱们终究不是一路人，她不懂你的心很正常，别放在心上。”彩月扶着她的后脑勺，轻声安慰。 “我知道。黄英比陆秋雁还要偏激，根源于她受到的欺凌更多，也因此她对权力的欲望更强烈。她不信任我。”林慧怡叹息着。 “陆贵妃……你打算怎么办？”彩月看着她，神色有些复杂。 林慧怡听到这个问题拳头捏紧，想了很久才说：“待会儿我亲自去见她吧。” 她们吹了会儿风，黄英便将已经签字画押的自首书拿了过来。 “我们做过的事，害过的人，全在上头了。拿去，跟你的好主子邀功去吧！” 黄英愤愤地骂完，抬手就拔了簪子扎进自己胸口。 看了自首书的林慧怡，已经给不出什么反应了。她闭上了眼睛，沉沉地吸气。 “皇后……你的计划根本实现不了……你，肯定会输的。我等着，等着你下来，陪我们的，那，那天……” 黄英死死地凝视着她，说完自己的“诅咒”才没了声响。 林慧怡睁开眼，看见她无法瞑目的惨烈模样，想哭却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姐姐！”彩月惊叫一声，原来是林慧怡又吐血了。 众人慌忙围上来，林慧怡却摇头推开她们，自己擦掉了嘴角的血迹。 “你们把自首书拿去给皇上，我去长安宫。” “娘娘，您现在这个样子，我们怎么放心啊！”菊英急道。 “我没什么大事，不过是心里难受而已。”林慧怡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若不是彩月扶着，恐怕就要摔倒了。 “我和梨花随她过去，菊英和宜奴去送自首书。”彩月见她执意要去，只得做好安排，跟着又叫人沏了茶给她。 热茶进了肚里，林慧怡勉强缓和了一点，也不梳洗打扮，就穿着一身家居服饰去了长安宫。 黄英毒害皇后的新闻早已传遍了后宫，意识到自己被养母算计的陆贵妃，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孤身站在殿门口等着她上门。 “你来了，随我进屋吧。”她看见林慧怡，淡淡扔下这句，便转身进了屋。 林慧怡将彩月和梨花留在了外面，自己一个人进去。 “你还是这么胆大，或者说应该是坦荡。”陆贵妃看着她，轻轻笑道：“你就不怕，我趁机和你同归于尽？” “没什么好怕的。”林慧怡也回以一笑，维持着面对面的状态。 “你死了？你的那些计划怎么办？你的目标要如何实现？”陆贵妃疑惑地问道。 林慧怡却只是笑着应答：“我死了，还有我的姐妹，我不是孤身一人。” 陆贵妃闻言愣了一瞬，随后轻笑几声，眼中闪过一丝羡慕，随后又问：“我娘临终前说了什么？” “她想要你们醒悟，她想和你们一起赎罪。”林慧怡回道。 “我娘，她永远都是这样，大公总是高于私情。所以我一直不敢想，我做的那些事被她知道了，会是什么后果？” 陆贵妃重重叹了一声：“现在我知道了，她宁愿和我们一起受罪，也要维护自己心里的正义。” “我一直想不通，我觉得你其实并不是嗜杀之人，你没有那么坏，可为什么，你要害那么多无辜的人。”林慧怡看着她，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困扰着的问题。 “大概是疯了吧。”陆贵妃轻笑了一声：“我们这座金碧辉煌的囚笼里，谁没沾染一点儿疯病呢？” 第787章 坟冢 “我确实，心里其实也会后悔做下那么多杀孽，可我忍不住啊，我憎恨这里所有的人。” 陆贵妃说着说着，脸上就绽放出了一朵极其绚丽夺目的花。 她侧过头看林慧怡，一边说：“你知道吗？顾婉儿也曾问过我这些问题，她在纠结，要不要害人。 不过最后她没有做到。她没有按我们的计划毒害李良妃，反而是用自己的命来成全我。真是可怜啊……” 顾婉儿不肯真的害人，她手上没有沾血，林慧怡是知道的。 “她本来就不是做坏人的料，一时疯魔走上了歧路，也无法违抗自己的本心” 陆贵妃笑笑，又问：“黄英呢？她死了吗？” “她明白大势已去，写好自首书，自尽了。”林慧怡叹道。 “你真的很聪明，拿住了我和她的软肋，让我们毫无还手之力。”陆贵妃笑叹了一声。 林慧怡闻言神情黯淡下来，轻声说：“姥姥的事，我没有料到，抱歉……” “不用抱歉，这不是你的错。我知道，你并没有逼迫她，这是我娘自己的选择。”陆贵妃摇头。 林慧怡正要再说，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她瞬间就明白是什么情况，忍不住看了眼陆贵妃的表情。 然而陆贵妃却丝毫不见怒意，反而轻笑着看她：“我的下场来了，你不陪我一起出去迎接吗？” “走吧。”林慧怡垂下眼睑，和她并肩走了出去。 正好传旨官来到殿前，立刻便高声道：“罪人贵妃陆氏还不跪下接旨。” “有什么旨意你宣就是，反正也是一死，今天我就不跪了。”陆贵妃依旧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你！竟敢藐视君上，好一个毒妇！”传旨官气得脸色铁青，大喝道。 “够了！”林慧怡出声制止，冷眼盯着他道：“别浪费时间，宣旨。” “是。”好歹是未来的太后，传旨官不得不给她面子，只是恨恨地剜了陆贵妃一眼，随后宣读诏书： “贵妃陆氏，品性奸狡阴毒，残害妃嫔皇嗣，犯下不赦之罪，本该施以凌迟之刑。然朕念尔为岐国公主之母，特存尔颜面，赐自尽。” 说罢，他就指挥宫人上前，示意她挑选死法：“陆贵妃，请吧。” 而陆贵妃此刻正盯着林慧怡，眼睛眨也不眨。 “陆贵妃，你想抗旨吗？”见她又一次不给自己脸色，传旨官脸色更黑，狐假虎威地喝道。 “我又遗言要跟皇后娘娘交代，你先等着吧。”陆贵妃终于肯分给他一个眼神，淡淡地说道。 林慧怡抢在传旨官拒绝之前答应下来：“随我进去吧。” 说完也不管别人，自顾自地进了屋里。 “林慧怡，为什么不把我的罪孽抖干净？我为了杀宇文晟，也害死了很多无辜者，你怎么不为她们澄清死因？”陆贵妃看着她，十分迷惑。 “我说过了，我也有私心，我并不清白。”林慧怡轻笑了笑，抬起头看她：“弑君的罪名太大，我不想让你担上。何况，我还要给后人留机会。” “林慧怡，如果当初我遇到的是你就好了……”陆贵妃看着她，笑着笑着就突然开始流眼泪。 “可惜，这世上没有如果。”林慧怡摇头叹道。 “是啊，没有如果……”陆贵妃连连笑了好久，才收起自己的情绪，交代起了遗言：“芽儿，我知道你会好好照顾她，我不担心。” “嗯。”林慧怡没有否认。 跟着，陆贵妃从旁边的桌上取来一张纸，连着一块白玉佩。 “我没什么留给你的，除了这个。”她将东西都递过去。 “这是什么？”林慧怡茫然地看着手中的玉佩。 “这是信物，还有我的亲笔遗书，你可以拿着这些东西，接管我所有的力量。”陆贵妃淡然道。 “为什么？”林慧怡也问她。 陆贵妃答道：“我没做到的，我希望你做到。满是女人的冰玉堂是不容于这个世界的，我需要你这个强权者庇佑她们，需要你带着她们开辟一个新世界，属于我们的世界。” 林慧怡感受到这两样东西承担的重量，握着玉佩的手忍不住紧紧蜷起，坚硬的玉石硌得她手疼。 “我会尽力。”她不敢做出任何保证，所以只能说尽力。 “尽力就够了，我祝你成功。”陆贵妃没强求什么，她明白的。 “走吧，该是我下去陪娘和黄英的时候了。”她长出了一口气，扬起已经变得豁达的脑袋。 “你不见芽儿了吗？”林慧怡赶忙拉住她。 “不了。我不想让她看见我这个失败的母亲。”陆贵妃摇头，挣开她的牵扯，径直往外走去。 宇文橘没能见到亲娘最后一面，等她从学堂回来的时候，只剩了一具逐渐冷却的尸体。 “娘……”看着亲娘脸上安详的笑容，她知道自己怨不了任何人。 林慧怡没有安慰，任何话此刻都是多余的，只是轻轻地搂着她。 “母亲，我娘，她会被烧成灰吗？”宇文橘哭够了，忽然回过头问她。 “你担心吗？”林慧怡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我当然不想。母亲，您帮帮我，好歹给我一点儿念想，给她留一个全尸吧。”宇文橘连忙抱住她哭着哀求。 “别担心，按照惯例，生育过皇嗣的妃嫔，即使有罪被杀，也有坟墓的，别怕。”林慧怡摸着她的头安抚。 “母亲……”宇文橘又哭了起来，搂着她不放。 陆贵妃之死涉及到宫廷秘闻，就像之前王德嫔、乔贤妃一样，并没有声张，各种档案上也没有记录。 留到后世人研究时，只能发现这个人突然就从档案中消失，而安陵妃园寝里又多了一座简陋的坟冢。 由于那篇自首书交代清楚了陆贵妃陷害过的人，因此她这一死，许多妃嫔的名誉便得到恢复。 李良妃等被关在南宫的众人，全都被接回后宫。 知晓儿子夭折真相的黄淑，也痛快地大醉一场，大哭一场。 林慧怡这个赢家，却表现得格外冷淡，为避免宇文橘受到伤害，还将她接到了凤仪宫抚养。 同时，也将确定了心意的周元镜接入宫中，由她亲自教养。 第788章 换药 这边陆贵妃的风头过去，林慧怡便取出那两件信物，跟彩月商量起来接手冰玉堂的打算。 “我与陆秋雁长期对立，这会儿即便有了信物，她们也未必能服我，所以我想让你出去，接手整顿。” 彩月本想拒绝，但仔细考虑过后，却又点头答应：“好。” 如今陆贵妃身死，后宫已定，即便有人不安分，林慧怡自己也能弹压，因此就不需要她担心了。 而且作为林慧怡身边最得信重的人，她去更能让冰玉堂那边感受到尊重。 林慧怡相信她的本事，也不多话，迅速传信给了家里，帮她安排好出宫后的衣食住行。 四天后，她随便找了个理由，将彩月送去了瀛国公府。 冰玉堂的事全权交给了彩月，她便将精力都放到了教养几个孩子身上。 尤其是周元镜，这孩子完全是按着平常人家教育出来的，每日只知闷头刺绣女红，不敢多说多做。 但周元镜以后可是国母，天下女人的领头人，她必须要尽可能把这孩子的性子给掰过来。 不说教成个女才人女诸葛，至少也要踊跃地参与国家大事，给天下女人做个表率。 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也不想操之过急，反而叫周元镜起逆反之心。所以每日只叫她与几个女儿一同读书写字，让这些同龄玩伴来潜移默化。 气候已入了夏，宫中人都换上了轻薄透气的衣裳。 林慧怡刚清点完尚服局的账本，就见周元镜捧着一堆东西，从外头走进来。 “姑姑。” “哎。”林慧怡笑着应了一声，起身打算松松筋骨，周元镜就立刻过来，为她揉捏肩颈酸痛的地方。 “真是个好孩子。”林慧怡赞许地拍拍她的手，视线顺着挪到了她拿来的那堆东西上，又问：“这是什么？” “啊，这是鞋样子，我想拿来给姑姑看看，帮我挑几个好的。”周元镜连忙将包袱打开，取出几个鞋样子递给她。 林慧怡接过来一个个看了一遍，一边还问：“这些样式都是男人穿的啊，你做了是要送给谁吗？” “嗯……”周元镜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耳朵脸坐到了一边，稍有点儿忸怩，声音也变小了。 林慧怡又看了眼另一边记有尺寸的簿子，确定那是宇文敞的尺码，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但装作不知道地问：“你要送给谁？你爹爹吗？” “不，不是。是，是送给，太子殿下的……”周元镜变得越发面红耳赤，垂着脑袋羞涩起来。 “给他做什么鞋子？”林慧怡还是担心伤了她的心，半开玩笑地说：“宫中有那么多绣娘裁缝，难道还没他穿的么？还要劳动我的乖孩子。” “姑姑，不是的。”周元镜颇为羞赧地解释：“前两天，我听殿下提起最近天热起来，稍微走动鞋袜就湿了，穿着不舒服。 所以我才想，做一双轻便透气的鞋送给殿下。更何况，这几个月以来，姑姑表姐妹，还有殿下，对我多有照拂。我没什么长处，只能做点儿小东西勉强报答一二。” “你呀，还是太见外了。”林慧怡知道她会不安，拉着她的手拍两下略作安抚，又道：“我知道是你为人温柔善良，不过这不该是你的事。” “姑姑的意思，镜儿不太明白。”周元镜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林慧怡便说得更明白些：“我的意思就是要告诉你，做鞋子这种事，交给负责女红的宫人就好。你最多关心一下，并不需要你亲自动手。” “可是……”周元镜心里不太认同，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 “姑姑，关心未来丈夫的衣食，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我与殿下定下婚约，我就是他的人了，我也想为他做点儿事情。” 她已经在帝后公婆面前过了明路，京里大部分人家都知道了。只是他们俩年纪都还小，没有公开下诏书确定名封而已。 “镜儿，关心丈夫确实是天经地义的，就如同丈夫理应关心妻子一样。”林慧怡语气放软，劝导着： “但是，你以后不仅仅是夏生的妻子，还是大渝的皇后，天下百姓之母。你更应该将精力放到，国家大事之上，明白吗？” “但，那不是我们女人家该做的啊？”周元镜愣了。感觉姑姑的话，怎么和以往父母的教育不一样啊…… “什么女人该做的不该做的，这些规矩都过时了，不需要了。我们也可以追名逐利，涉足朝野。”林慧怡盯着她的眼睛，神情正肃。 周元镜听得嘴巴微张，整个一副被震惊到的模样。“啊……” “你现在还不太明白我这些话代表了什么。”林慧怡笑笑，呼唤梨花等人将她准备了好久的一摞书抱来。 “不明白没关系，但是从现在开始，你要认真看这些书。等你看完了，也就明白了。” 她郑重其事地交给周元镜。 “好……”周元镜看着那一大摞各色书籍，感觉头有些大。但这可是姑姑的吩咐，她咽了咽口水，还是老实答应下来。 “没事儿的时候，可以多和槿儿她们说说话。无论是不是书中的问题，都可以拿出来讨论。”林慧怡亲自将她送回房，又叮嘱了一番才离开。 “希望这些书能帮镜儿想明白吧。”她刚跟身边的梨花等人说完这话，院子那头就匆匆跑过来一个宫女。 “启禀皇后娘娘，皇上突然吐血昏迷，建章宫一片混乱，请娘娘过去主持大局。” 林慧怡眉梢一蹙，立刻便问：“究竟怎么回事？” 那宫女抬头觑了眼林慧怡身边的几人，犹豫着要不要说。 看清楚了她的脸，林慧怡登时便认出来这是陆秋雁的人，名叫贺金莲，与戚维行是同一批调入建章宫的常在。 脑中灵光一闪，她瞬间明白宇文晟为何出事，便道：“你随我进屋换身衣裳。” 外面虽不一定有人偷听，但这种大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等进了屋，贺金莲才道：“皇后娘娘，其实是戚维行姐姐。她坚持要完成贵妃娘娘心愿，在皇上服用的汤药中做了手脚，以致其病症不得治疗，反倒伤及根本。” 第789章 摄政 “你们也太大胆了。”林慧怡听得脸色骤变，情不自禁地轻声斥道： “不和我商量好就下手，万一被发现，你们就完了！甚至冰玉堂都可能被查出来，你们这么多年的心血，不就白费了吗？” “是我们考虑不周，请皇后娘娘原谅。”贺金莲没有下跪，她们冰玉堂里的规矩就是，遇着自己人不跪不拜。 所以即使她认错，也是站着的。“娘娘，属下恳求您，为戚姐姐打掩护，饶恕我们这回自作主张的错误。” 林慧怡也大概明白她们的想法，动手的原因，一则确实是完成陆秋雁的夙愿，二则，恐怕就是向她示好。 毕竟宇文敞已经十五六了，再拖两年即位就根本不需要母后摄政。林慧怡要想掌握大权，就必须趁他还没长成，杀掉宇文晟，垂帘听政。 想清楚了这一点，林慧怡便道：“无论如何，我会尽可能减少伤亡。你把这件事的详情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她一边梳头更衣，一边了解其中细节，等到收拾好上步辇的时候，心里也有了大概应对的计划。 建章宫有值班驻守的大臣和太医，因此这边倒也没有真混乱得不成样子。 她赶到的时候，太医都已经给宇文晟诊断出结果了。 一番问答过后，林慧怡已经了解了宇文晟的病情。果然如戚维行与贺金莲预想的一样，由于药不对。 本来只是偶然抱恙的宇文晟，现在是病入膏肓了。 其实若肯担风险下猛药的话，他也不是治不好。可是猛药非比寻常，万一没治好，反倒把他害死，谁来担责？ 就是治好了，谁又能保证没有副作用？出了副作用宇文晟追究，谁来担责？ 故而，一众太医谁都没打算采用猛药偏方。他们是下定决心要放弃那一点儿希望的。 林慧怡也不会上赶着背锅担责，给宇文晟延寿续命，只是在听见太医提及宇文晟服药无效时，指着一众宫人大喝： “定是你们这些奴婢伺候不当心，否则皇上向来龙体康健，怎么被一个小病伤及根本？肯定是你们！” 吼了几句，她又转移目标，对着戚维行厉声呵斥：“身为御前常在，担负伺候皇上龙体的大任，结果反倒让皇上身染重病，你难辞其咎！” 戚维行面色沉静，先是瞥了眼她身边的贺金莲，而后明了地低下头，拜道：“奴婢自知照顾皇上不周，不可饶恕，甘愿领罪领罚。” “哼！”林慧怡又把涉及此案的所有人都挑了出来：“这些都是负责皇上汤药的吧？统统撤职滚出皇宫！” 随后她一挥手，命人将他们都拖出去，又对身边的梨吩咐：“告诉尚宫局和内侍监，再挑些好的送来，记得叫他们仔细着点儿！” “是。”梨花自然明白她的意思，领命出去了。 “以后若再有不尽心的，我定要严惩，都给我记清楚了！”林慧怡又训了一顿，才假意抚了抚胸口，坐回位上。 屋里的一众大臣、太医也都没做声。如今皇上病重，最多拖个两三年，太子不出意外就会即位，他们也不愿得罪这个未来的太后，还是装鹌鹑好了。 任她泄完了火，几个大臣才出声：“启禀皇后娘娘，皇上病重，恐不能视朝理政，臣等求请娘娘做主，召集诸臣商定国是。” “准。”林慧怡应了一声，跟着就在考虑自己该如何抢来摄政之权。心绪百转过后，一个方案浮现到脑海中。 一个时辰后的建章宫，林慧怡偕同宇文敞坐在首位，下边是一众朝臣与宗亲。 首先开口的是现任宗正寺卿，宇文晟的弟弟吴王，他道：“陛下抱恙，无法视朝，但已立嫡长子为皇太子，今自该以皇太子监国，名正言顺。” “吴王殿下所言是矣。”众人皆赞同称是。 但其中官员却提出异议：“太子殿下监国确实名正言顺，然殿下年纪尚轻，每日上学读书，岂有精力处理国政？” 林慧怡立即附和起来：“太子今年周岁才十五，阅历经验皆不足，为人行事也不够稳重。陡然将国家大事全交给他，未免过于轻率了。” 她的父亲瀛国公林烨也开了口：“皇后娘娘所言极是。殿下熟悉朝廷运作也要些时日，实在需人辅佐……” “瀛国公这话，可是准备毛遂自荐？”另一名大臣立刻就警惕起来，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与其同属于一个阵营的官僚跟着应和，但话语更加直白，将矛头直指林烨：“卑职瞧着，瀛国公恐有霍光王莽之志！” 霍光王莽是谁？那都是汉朝的外戚权臣，一个将昭宣两帝拿捏在手中，废立皇帝出于己心，另一个更是谋朝篡位，夺了大汉江山。 这会儿他把这两个臭名昭着之人提出来，与林烨做对比，可说是令人惊骇。 “你不要信口胡说！我大渝天命所归，与前汉不同，外戚乃是空有名头，岂有横行朝野之权？”林烨愤怒地与其争辩。 紧跟着，殿中的大臣就各自站队争吵起来，双方你来我往，唾沫飞溅，寸步不肯相让。 林慧怡见时候差不多了，便抬手喝止：“够了！” 待众人都收了声，她才道：“我身为人女，自然信服我父品格。我父对大渝之忠贞，天地可鉴。” “皇后娘娘！”下面有人惊呼出声，刚要劝诫，林慧怡就喝了一声，将其吓住，才接着说： “但忠臣也难敌悠悠众口，未免我父为奸人构陷，辅佐太子监国的重担，还是交由更有贤能之人吧。” 见她松口，诸臣才松懈下来，继续争吵人选。 随着他们越吵越激烈，眼看要打起来了。 秦王宇文叙才站出来：“儿臣秦王叙，奏请母后殿下垂帘，辅佐皇弟皇太子殿下监国理政。” 此言一出，瞬间将热闹的大殿震得一片寂静，但转瞬又喧闹起来。 许多大臣都不同意，毕竟宇文晟又还没死，林慧怡还只是皇后，不是皇太后，哪儿能让她垂帘听政。 蜀王等人也出声附和长兄之言。 就在一众大臣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吴王却出了一个调和折衷的方案：“不如请皇嫂摄政，但不垂帘御朝，并以皇太子长兄秦王辅佐。” 第790章 作死 眼看着一众朝臣争论不休，最后还是同意了吴王的方案，林慧怡心里一哂。 她算是看透了这些人，要让他们同意一件事，从一开始必须提出更令其难以接受的论点，这个时候，他们会反对得极其激烈。 而如果你退一步，折中调和一下，他们的反对声就会渐渐变小。这样才能达到自己本来的目的。 毕竟比起外戚擅权谋夺皇位，还是让皇后辅政，亲王监督来得保险。 就这样，林慧怡辅政而不临朝的地位就此确定下来。每日内阁交上来的奏章，她看着宇文敞批阅，随后一一检查，稍有不对，便指令其改正。 因此，名义上只是辅政的她，还是握住了权柄。 宇文晟时醒时睡，等到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后了。 他刚醒过来便被逼着喂了一大碗补身益气的参汤，还没稍缓一缓，跟着又是一碗米粥送到眼前。 他面色不豫，想动手将其推开，却始终使不上劲儿，于是脸色更难看了。 正给他喂粥的姜容华还以为自己没伺候好，惹得他不快了，当下脸色一白，跟着告罪：“皇上恕罪。” 宇文晟试了好半晌才发现自己这是徒劳，只得接受自己身体虚弱的现实，嘶哑着嗓子应道：“算，算了……” “那妾身继续喂您了。”姜容华这才松口气，举着汤匙又轻轻吹凉，才送到他嘴里。 但由于昏迷过久，体力不支，他咀嚼吞咽得很慢，一碗粥还没喝完，林慧怡就带着宇文敞过来了。 这会儿侍疾的妃嫔之首是李华妃，她早早出来迎接：“姐姐来了。” “这会儿什么情况？”林慧怡忙拉住她询问。 “皇上刚醒，连话都说不齐整，姜妹妹在给他喂饭，其他的什么都没说。”李华妃笑笑，拉着她往屋里走。 二人身后的宇文敞听见她们的对话，脸色暗了暗。 进了里屋，林慧怡看见宇文晟脸色蜡黄发黑，浑身无力地让人扶着靠在软枕上，喝粥的动作迟缓。 她先让宇文敞去尽孝，自己则去找太医问话：“皇上情况如何？” “回皇后娘娘，皇上虽然转醒，但脉象虚浮孱弱，显然是龙体已经消耗殆尽。若用药物吊着，恐还能支撑一年半载。”几名太医老实答道。 “唉，人各有命数，就是贵为天子也逃脱不了生老病死。你们都看着办吧。”林慧怡叹了一声，便不再多问，转身回了里屋。 此刻给宇文晟喂饭的人，已经换成了宇文敞，姜容华跟着李华妃等人站在一旁侍候。 林慧怡朝她们招了招手，示意她们出去休息，随后便坐到床边，不亲热也不生疏地说：“您醒了就好，这两个月可把大家吓坏了。” 她也不说自己是什么感受，只说所有人的担心。既给足了宇文晟面子，也不需要强迫自己说违心之言。 虽然她现在已经没有恨不得他立刻去死的心理，但也真担心不起来。 宇文晟吃了个半饱，便也示意儿子放下碗，擦了嘴才轻声讽刺： “哼，吓坏的人多了，但我看，不包括你。咳咳，你看看自己，精神矍铄，哪儿，像害怕的……” 林慧怡也不在意，只是淡笑着回应：“皇上说笑了。妾身身为一国皇后，天下臣民的母亲，就是心里再惊慌失措，也不能表现出来。” 宇文晟又哼了一声，显然很不高兴，但很快又再度开口：“朝上是什么情况？” 林慧怡当然知道他问的什么，便道：“自然是夏生这个皇太子监国，不过妾身与佛哥儿共同辅政。满朝文武都尽心尽力，定不会乱了天下，让皇上操心。” 宇文晟闻言一哂：“看来你都，安排妥帖了，只等着我死……” 随后，他嗤笑着说：“罢了罢了，不让我操心就好，让我也，死得了无遗憾……” 宇文敞赶忙轻拍他的背，一边还说：“爹爹，您不要这么说，儿子与娘亲，还有天下人都希望您平安无事。请您快点好起来，继续爱民勤政。” “是我的好儿子，我没选错人。”宇文晟欣慰地笑了几声，随后明显精力不济了，许久没有动弹。 见状，林慧怡便起身道：“皇上方才苏醒，恢复还需时日，妾身与夏生就不打扰了，让您得以休息。” “嗯。”宇文晟应了一声，就不作声了。 林慧怡和宇文敞退出来，让他先回去读书，自己又找了李华妃和姜容华，叮嘱了几句才走。 出到没人的地方，菊英忽然开口：“娘娘，皇上病入膏肓，反正也活不久了，未免再生变数，咱们要不要……” 她做了个隐晦的手势，林慧怡看得明白，却只摇了摇头，小声回复： “反正他活不长了，何必多此一举。而且朝中大臣防着我的多了，一定有人盯着，我要是下手就正中他们下怀了。” “哼，那就让他再多活几个月吧。”菊英撇了撇嘴，不再多话，跟着她回了建章宫中的临时住所。 宇文晟虽然苏醒，但受身体情况限制，并不能亲理政务。他也没有插手，因而还是按照之前的安排，让林慧怡协同宇文敞处理。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宇文晟在诸多极其珍贵药物的补益作用下，居然渐渐好转起来，半年后就能如常走动了，只是还不能过度劳累。 这又让林慧怡这边的人提防起来，担心他真的康复，又把林慧怡手上的权力夺回去。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没等她们动手，宇文晟自己却把自己给作死了。 原因还是在一个“色”字。 宇文晟自以为身体好转，能继续活蹦乱跳了，便没了之前无尽伤怀的死气沉沉，又开始起了兴致。 一连个把月都在召幸妃嫔，之前没被宠幸过的美人全被吃下了肚。 宇文晟搂着怀中娇弱可人的小姑娘，咳了两声，又笑着勾起她的下巴，道： “当时选秀朕就喜欢你，不过你那时太小了，只能养着。谁知这些年一晃，朕忘了你。幸而你还有心侍疾，让朕没有辜负。” 躺在他怀中的就是操美人，正昭三十七年选秀时方才十三，如今五年过去了也不过十八而已，正是青春少艾的年华。 前五年都是因为年纪小排不上号，后来宇文晟沉溺于别的美人，早把她抛在脑后，所以才有今天这出。 操美人被冷落后，早就找好了下家，得到了林皇后的庇护，对他其实没什么想法了。不过是想着在其驾崩前捞一笔也不错，才半推半就地侍了寝。 她听见这些话心里没什么波澜，不过注意到他又咳嗽起来，还是主动给他拢了拢棉被，道：“皇上，天冷，您别冻着。” 第791章 狐媚 操美人诚心劝慰，但宇文晟却色欲当头，哪儿肯听从，笑了几声，又拉着她翻滚起来，闹出一屋春色。 这时候的操琴不过履行自己身为妃嫔的职责而已，但她却没有想到第二天清晨，有什么样的大祸将要降临到自己头顶。 “皇后娘娘！不好了！” 林慧怡还在睡梦中，却忽然被这声音吵醒，睁开眼的瞬间，脸色就变得黑沉。 昨晚检查宇文敞批过的奏章，为了辽东大雪成灾的应对策略熬到下半夜，可以说是才睡着就被闹醒了，她如何高兴得起来。 梨花赶忙给她递来热帕子敷脸，这才勉强清醒过来。 跟着芙儿已经将人领到了她面前。“启禀皇后娘娘，皇上突然起了高热，情况紧急，池太医请您赶快过去。” “啧。”林慧怡忍不住揉了把额头，心里有些不耐烦，但考虑到事态严重，还是认命地起身穿衣。 她只裹了一身狐裘，头发也不梳就顶着风雪去了前头宇文晟的寝殿。 进入殿中，她才发现操美人衣衫不整地缩在墙角瑟瑟发抖，见到她来，忙不迭地扑过来：“娘娘！娘娘！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一定要救我呜呜……” 看她到底年纪小，林慧怡便拉着她，放缓声音安抚：“别怕，别怕，皇上只是发烧，不是中毒，跟你没关系，啊。” 见这姑娘还是心慌意乱，她便将梨花留下照顾安抚，自己则去查看宇文晟的状况。 “启禀皇后娘娘，昨夜风雪交加，天气严寒，皇上身子本就不健，又纵欲过度，才导致寒气侵体。” 林慧怡一边听太医解释，一边看着床上烧得满脸通红，额头时有豆大汗珠滚落的宇文晟。 不过了解了原因，她对其实在是生不起什么同情心。本来就病入膏肓，还没好一点就作，这不是活该么！ 于是她只道：“你们好生伺候着吧。皇上自己不爱惜身子，你们这些医者也只能尽力而为。若回天乏术，我和太子也不会怪罪。” “谢皇后娘娘体恤，微臣等定当全力以赴，保皇上安康。”一众太医紧绷的神经松了松，下拜谢了恩就继续忙活。 林慧怡自己是懒得伺候宇文晟的，于是挑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宫人代为照顾，又传令妃嫔子女来侍疾。 做完这些，她感觉眼前一花，差点儿晕倒，幸而有菊英等人搀扶才没有磕碰到。 旁边的太医见状立刻分出一人来诊脉，片刻后只说：“娘娘身体虚弱，近来国事忙碌，伤了精神，静养几个月就好了。” 林慧怡点了点头，打发他走了，又跟菊英几个说：“我先回去睡会儿，有事再来叫我。” 说着就要起身离开，谁知外间忽然大闹起来。 她听得额头青筋直跳，脑子里嗡嗡响个不停，心里火气也上来了，于是便走出去一看究竟。 随后映入其眼帘的，就是几个年纪不一的男子聚在一边，指着另一边的几个女人斥骂，凶神恶煞，言语辱人。 林慧怡仔细一看，为首的是宇文晟的舅舅开国公裴敬祖，也是孝敬太后的兄弟，愍哀恭夫人之亲父。 而另一边被辱骂的几个女子，则是操美人，还有护着她的梨花等人。 见到她们受辱，林慧怡心气儿越发不顺，抬脚走过去，挡在她们身前，冷眼看着裴敬祖，道：“不知舅舅因何与操美人置气？” “此狐媚女子勾引陛下，才引得他受寒气侵体，此等罪人，应当立即诛杀！”裴敬祖仗着自己是皇帝的舅舅，也没把她放在眼里，说话蛮横。 这就是男女之间的差距，分明是男人犯错，却偏要鸡蛋里挑骨头，给女人安上罪名。操美人能有什么罪？ 林慧怡心里恶心得不行，但那么多人看着，也不得不给其“舅舅”颜面，便笑着劝抚： “不过一十八的小女子，如何担得起狐媚二字。不过您所言甚是，昨夜皇上和她确实没了轻重，理当惩罚。” 说着，她扭过头，不顾操美人的哀求，冷声道：“美人操氏，侍陛下不恭，着令其禁闭南宫反省。” 好歹保下了命，操美人一颗心总算落了地，赶忙跪下谢恩。 但她话还没说出口，裴敬祖又不依不饶地大骂：“皇后！你莫要包庇这个狐媚惑主的女人！来人，将她拉出去斩首示众！” “娘娘救我！”操美人吓得不行，抱着林慧怡的腿不敢撒手。 “住手！”林慧怡喝住过来的宫人，转身对裴敬祖道：“她不过是个小小美人，进宫五年昨夜才初承皇恩。如此不受皇上宠爱的女人，如何惑主？” 她清楚裴敬祖这招是借杀操美人的借口，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因此，她若想维护自己的权威，就必须将其打回去。 “舅舅虽为朝廷重臣，然您也是外臣戚属，后宫之事您也不好过度插手。外甥媳妇既然是皇后，六宫之主，操美人自然该由我来管，您说是么？” “你如此包庇此妖女，莫不是受其迷惑，或者说，你也是她的同党？”裴敬祖指着她大喝。 屋里的朝臣都感到震惊，其中一人喝道：“开国公，请你放尊重些。虽然你是长辈，但皇后娘娘是君，你是臣，什么时候有你指着皇后娘娘的权力！” 林烨自然看不得女儿无端被指责，走到裴敬祖面前，严肃地说道：“请开国公向皇后娘娘致歉。” “皇上都是我的外甥，他都不敢支使我道歉，你又是什么东西！”裴敬祖被他们如此下脸，当即破罐子破摔，大闹起来。 林慧怡懒得跟他纠缠，直接招呼侍卫：“陛下病笃，开国公深感哀痛，竟致疯迷，尔等立即护送国公回府，请太医诊视。” 建章宫的侍卫除了听从宇文晟的命令，再就是林慧怡和宇文敞能支使得动了。 因此，他们才不管裴敬祖的身份，直接上来拿人。 裴敬祖被紧紧箍住，忍不住大骂：“你！大胆！目无尊长！” “朝廷肱骨之臣都看着，媳妇只是担心您的身体，为您早做治疗而已。哪儿有目无尊长？”林慧怡说着，看向一众朝臣。 因着裴敬祖只是个徒有虚名的国公，没什么实权，从前能嚣张那也是皇上，看在孝敬太后面子上才纵容的。 现在皇上说不定哪天就驾崩了，林皇后作为正宫又是帝母，他们何必为其得罪她呢？ 自然没人搭理他，只附和林慧怡的话，称赞她仁孝之心。 因此，裴敬祖被带走，操美人也被保护起来，送回她自己的寝室去了。 第792章 合葬 宇文晟这一病就彻底倒下，再也没能起来。只是他命实在过硬，又一直用药物吊着，始终没能咽下这口气。 皇帝时刻有驾崩的可能，民众也不敢放开。因此即便是临近年关，一股颓靡之风从皇宫蔓延至京畿，完全没有往年的热闹。 建章宫更是一片冷寂肃杀，来来往往的都是医者，连风中都弥散着一股草药的苦味。 林慧怡处理一摞奏章，感觉肩颈僵硬，一动都疼痛，只得放下朱笔，起身到院子里散心休息。 腊月的风呼呼地刮，打在人脸上都如刀割一样疼。 已经安顿好冰玉堂归来的彩月，觉得这里不是散步的地方，拉着她往回走：“这里风太大了，咱们还是去廊下转一圈儿，再叫个医女来给你按摩。” “按不按感觉都是一回事，该疼它还是得疼。”林慧怡笑笑，一边扭了扭脖子，发出轻微的“咔咔”声。 彩月熟练地抬手按在她的脖子上，还没动手，就见打前头跑过来一个宫女，见着她们大喊：“皇后娘娘！皇上醒了要见您！” 林慧怡有点儿惊讶，快步迎上前去追问：“是皇上说要见我？” 宇文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无法清醒了，即使醒过来，没一刻钟就会继续昏睡过去。所以这宫女的话才令她惊讶。 “是，皇上他刚刚忽然清醒，让奴婢来请您，还有太子殿下。”那宫女解释道。 林慧怡见状应了一声，便跟着她去了前殿，路上遇着送参汤的医女，顺手接了过来。 “皇上。”她瞧见床上的人，低低唤了一声。 宇文晟正躺在床上，听见声响转过头来，见她要喂自己服用参汤，抬手推拒：“不用了。” 林慧怡见他此刻不似从前，容光焕发，还有力气动作，便知道这是回光返照了。 她心中微叹，嘴上却仍旧劝慰：“您身子越发虚弱了，不用参汤，如何支撑得住？” “我这个不死不活的样子，再如何支撑，不过拖着白费人力物力罢了。”他轻笑了一声，含着浓郁的遗憾意味。 林慧怡闻言轻轻放下汤碗，直截了当地问：“皇上叫妾身来，所谓何事？” 宇文晟也淡淡地应着：“当然是交代遗言。” “您请说，妾身听着。”林慧怡一边答应着，一边指示彩月去取纸笔记录遗诏。 “没有遗诏，不过是和你说说话而已。”宇文晟看她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作派，心里难免有些伤感，跟着又叹道：“都出去吧。” 林慧怡闻言抬了抬下巴示意彩月她们，等屋里只剩了他们夫妻二人，又坐得近了些，才道：“皇上想和妾身说什么？” 宇文晟有太多话想说，有太多问题想问，但临到嘴边，却只问了一句：“我对你不好吗？” “您这是问什么？”林慧怡眉梢微挑，轻笑道：“您给予了我荣华富贵，让我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也不曾凌辱打骂，自然是好的。” “你还是说得如此体面又疏远。”宇文晟无奈地一叹，缓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我对你好，那你对我是什么感觉？” “您是我的夫君，是大渝的皇帝，我对您履行妻子皇后之责。这便是我的感觉。”林慧怡回答着，语气淡淡。 宇文晟极为伤怀无奈，好半晌都没了声响。 林慧怡刚觉得他不会再开口，谁知其忽又出声：“你是不是对我有怨恨？” “皇上这话从何说起？”林慧怡不知他为何这么问，有些奇怪。 “你只回答，是与不是。”宇文晟盯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不是。”林慧怡毫毫不迟疑地回望他，“至少现在不是。” “是吗？”宇文晟低低咳了一声，又道：“但我知道，你是怨恨我的。恨我不够勤政，恨我好色放荡，恨我不肯相信你……” “从前是有，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已经看开了。”林慧怡也没否认，对这个事实直言不讳。 “是啊，我都要死了，你也成功掌权，还有什么在乎的必要呢？”宇文晟又是一笑，自嘲道。 两人正说着，所有的妃嫔子女，乃至朝臣宗亲都已经赶到，齐齐聚在建章宫大殿前的院子里。 “皇上可要见见？”林慧怡隐约听见些许哭声，站起身问了一句。 “听得我头疼，叫我想起自己就要死了这个事实。只把夏生叫进来就罢了。”宇文晟别开脸，轻轻挥了挥手。 林慧怡只得出去传话：“皇上精神不济，这会儿不见人，大家都去暖阁等着吧。” 说着又看向宇文敞：“你爹爹要见你，快进去吧。” 宇文敞闻言也来不及说什么，三两步跑了进去。 林慧怡刚要转身，却又听前头传来一道非常理直气壮地质问声：“凭什么太子就能进去，我们却不行？” 这声音她一听就知道是童舒嫔，脸色微沉，扭头冷笑：“你说凭什么？就凭他是太子储君。” 说罢，她又看向人群中有几个蠢蠢欲动的人，道：“皇上之所以不肯见你们，还不是嫌吵，我劝你们别学童舒嫔。” 被下了面子的童舒嫔一张脸又红又绿，刚要怼回去，却被儿女拉住了。 宇文敬赶忙代替亲娘致歉：“我们已经知错了，还请母亲见谅。” 林慧怡也没再捏着不放，点头应下，又转身进去，跟着就听见宇文晟叮嘱儿子一些为君之道，于是坐下没作声。 宇文晟看了她一眼，把要跟儿子说的交代了清楚，又顶了她一会儿，才低低笑了一声，道： “智明按照她的意愿葬在了安陵，不需要去惊扰她。所以就算你恨我，百年之后，同穴相伴的只有你我夫妻二人。” 千百年来，帝后合葬已成了不变的规矩，极少有例外。即使皇后早逝，葬在他处，等皇帝驾崩后，也会迁其棺椁与皇帝合葬。 高智明是宇文晟的例外，她的棺椁不会再动。而宇文晟虽有三任皇后，但黄淑已经被废，无法合葬。 皇太子又是嫡出，最后能与宇文晟合葬的只有林慧怡，似乎这是根本不需要置议的事实。 听见爹爹的话，宇文敞赶忙低下了头。娘亲憎恨爹爹的事，从其两次弑君事件后他就清楚了。 不过父母的恩怨情仇，他着实不太感兴趣，低着头装聋作哑。 但人就在跟前，想堵住耳朵可是件难事儿。 因此，他就听见娘亲语气带着些许轻快地回应：“皇上，我不会与您合葬。” 第793章 结局 “你说什么？”宇文晟听见这话，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一双混浊的眼睛此刻却亮得分明，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妻子，他的上半身还挣扎着想坐起来。 宇文敞瞧见动静，赶忙上前搀扶，一边劝慰：“爹爹别急，娘她这也只是玩笑话而已，您别激动。” “夏生，皇上，我没有在开玩笑。”林慧怡表情变得十分正经严肃，不带一丝笑意，定定地与宇文晟对视，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我不会与你合葬。” “娘……”宇文敞极度错愕地看着娘亲，心里已经激起了惊涛骇浪。 “生同衾死同穴，天经地义的事，你为什么不愿。”宇文晟语气有些急促，其中满是疑问。 “皇上，我想我的态度已经表现得很明白了。”林慧怡叹了一声，又抬起头与其对视，解释道： “你我虽为夫妻，生同衾，但我们结怨已久，并非爱侣，也不相敬如宾。同穴长伴，不是徒生怨怼么？如此，为什么不分开安葬，各生欢喜呢？” 她没等宇文晟反驳，继续说着：“我虽然先做了你的妃妾，后又成为你的妻子，我的人属于你。 但我的心，从始至终，都属于我的姐妹。安陵有太多人等着我，高智明、刘芍、王思娣……我应该追随她们，与她们长伴，再也不分开。” 最后，林慧怡吸了吸鼻子，收回就要到眼眶的泪珠，对宇文晟笑着下拜：“所以皇上，请您放过我，让我去陪伴她们。” 宇文晟没有接话，只是眼睛瞪得极大，一下也不敢眨地盯着她，即使眼泪流出来也没知觉。 好半晌之后，他才张口：“果然，你就是有磨镜之好，对智明她们心存不轨。” 宇文敞也听得脸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心里怀疑，之前听到的传言为真。难他娘真有对食的癖好？所以才纵容陆贵妃陷害自己的儿子？ 林慧怡却无奈地一晃头，嗤笑了好几声，才站起来看着他，道： “皇上，女人之间并不是除了嫉妒，就是情欲。我们也是人，也和男人一样有自己的亲情和友情。” 她激动地拍着自己的胸口，“我珍爱的是我们姐妹之间多年的情谊，不是您庸俗无聊的情欲爱恋。请你不要玷污了我们的感情。” 宇文晟也越发激动起来，痛苦地咳嗽了片刻，才抬起眼看向面前这个女人，他突然感觉很陌生。 “好，好，你们都抛弃我，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冰冷的棺木里，躺在空荡荡的墓穴里，好，好啊……” 他好像被卸了所有力气，浑身瘫软下来，眼睛禁闭，头也扭到另一边，只是低低地呢喃着这段话。 渐渐地，连这点儿声音也消失不见。 林慧怡心口也遽然一松，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中被猛地抽离远去，再也不会回来。 她知道，那是他们夫妻二十六年之久积累下的情分。那些恩怨情仇，在此刻，随着另一个人的离去烟消云散。 虽然不愿承认，她还是落了泪，为了这份感情。 林慧怡没有抹去脸颊上的泪水，但仍旧坚强地走出寝殿，向着围在门口等候的人群宣布：“陛下驾崩。” 顿时，满世界都是一片哀嚎，哭声震天。 林慧怡看着其中不久前才初次承宠，如今已成遗孀新寡的妙龄女子，看她们哭得伤心拒绝，顿时感到一阵悲哀。 她们会一辈子锁在这深宫之中，直到死亡的那天才能脱离。 眼眶里又萦绕着热气，湿润连续不断地在双颊流淌，视线已经模糊的林慧怡，看见了马芳华，也看见了操美人。 她必须要掌握权柄，掌握能够决定这些人未来的权力。 她要给她们新生。 宇文晟去世前虽然指令不惊扰高智明，但这件事仍然在朝中引起了争论。 林慧怡作为先帝皇后，新帝生母，自然能够参与进来。 提出质疑的便是礼部官，他以不合礼制为由，要求驳回大行皇帝的遗诏，尽快将孝洁皇后的棺椁迁来合葬。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同意他的看法，另外的人却认为孝洁皇后出身罪人之家，能册立继后，又以元后之礼举哀安葬，已是天恩，不能将其与大行皇帝合葬。 林慧怡看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心中毫无波澜，只抬手示意宫人出声制止。 等他们都停下来，她才开口：“大行皇帝亲口遗命，孝洁皇后魂灵不得惊扰，尔等只管照做，何须争执不休。” 说罢，她也不管他们是什么反应，又扭头去看礼部官：“你们有心争这些有的没的，可有拟好大行皇帝的庙谥？可有定好国丧的仪注？可有检查好陵寝的情况？”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刚巧问倒了礼部官，他们支支吾吾地回复：“皇后娘娘恕罪，已经在拟了。” “既然首要问题还没解决，就去做你们敢做的事！”林慧怡冷声呵斥着。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遗诏在先，微臣等首要问题便是遵循大行皇帝遗诏。今遗诏与礼制相背，自然要先解决才是。”最先挑刺的礼部官朗声道。 林慧怡冷声回道：“礼制虽是太祖所定，但并非不可逾越之铁律。我问你，太祖定下的规矩，到今天有几条没变，有几条已改？” “请皇后娘娘莫要顾左右而言他，帝后合葬的制度从未更改。”那官吏硬是要跟她杠到底。 林慧怡冷笑连连：“先朝祖宗未改，今日大行皇帝已改。难道先朝祖宗改得，大行皇帝改不得？” “你满口都是礼制规矩。那我问你，哪条规矩礼法要你跟皇后顶嘴，要你阻挠大行皇帝遗诏施行？” “我……”那礼部官一时语塞。 林慧怡抓住机会，立刻拍案而起，指着他大喝道：“如此巧言令色之徒，岂能为官，立刻给我撤了她的职！” “皇后娘娘息怒！”一众礼部官吏忙不迭下拜，为其求情。 “怎么？是我这皇后说话不作数了？”林慧怡冷眼看着他们。 “臣等遵旨。”礼部官们没有办法，只得老老实实地退出去。 林慧怡随即又扭过头看向余下的臣子，道：“大行皇帝遗诏已做妥善安排，尔等就该遵旨。况死者为大，岂能无故惊扰魂灵？” 见她意志坚决，一众朝臣也不愿与其为敌，何况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都答应着退下去了。 宇文晟的庙谥很快就拟好了，林慧怡和宇文敞看过没有异议，就确定其庙号为宪宗，谥号为孝睿皇帝，同时也给高智明系夫谥，是为孝洁睿皇后。 正昭四十二年腊月二十七日，皇太子宇文敞即位，定年号为同光，于翌年正月初一改元。 二十八日，尊生母林皇后为皇太后，上尊号曰慈敬。 正昭年的旧风雨已去，同光年的新气象将来。 第794章 番外:小娘 林慧怡刚从停灵的仁智殿回来，留守的梨花就迎了上来，眉宇间还带着一丝喜气，与如今国丧悲恸的气氛不合。 她快步进了卧房，又遣散了闲杂人，才问：“怎么了？” 梨花再也忍不住，一下扑倒在她膝上，喜极而泣：“娘娘，那个男人，我们抓住了！我们抓住他了！” 林慧怡一懵，情不自禁地伸手抓她的衣袖，不敢相信地问：“真的？” “是真的，就刚刚，蒲阴王府递过来的消息。”梨花又哭又笑，看上去十分滑稽，但屋里所有人都能理解她此刻的心情。 林慧怡也忍不住哽咽，搂着她呢喃着：“好啊，好，抓住了他就好。我一定会为宝珠报仇的……” “嗯！”梨花重重点了下头，轻声说着：“宝珠，你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几人抱头痛哭了一会儿，彩月才将大家都拉开，一边擦泪，一边问林慧怡：“姐姐，咱们处理他？” “传话给蒲阴王府，先捆着他，等宪宗皇帝百日之后我再做处决。这两个多月好生盯着，别让他快活，也别让他死了。”林慧怡眼冒精光，其中满是恨意。 “我这就去传信。”彩月答应着急匆匆离去。 这会儿众人也都收拾好了心情，菊英忽然开口：“娘娘，方才细姐告诉我，举哀完后，庄太尉悄悄贿赂了侍卫，见到了庄成妃。” “他们要做什么？”林慧怡神情一凛，猛地扭头追问。 不怪她大惊小怪，实在是这两人都有前科，不防不行。 庄太尉是庄小娘和庄红娟的亲爹，因为两个女儿得宠才得封正一品太尉。而庄红娟也在生下女儿后，慢慢升到了正三品的成妃位上。 这两个偷偷摸摸见面，怎能不引起她的怀疑。 菊英摇头：“不知道，他们没说两句就一起回咸阳宫了。” “让那边的人打听清楚，若是小事就不管。但若他们在酝酿什么阴谋，要立刻告诉我。” 林慧怡脸色微沉。或许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了，她觉得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她担心这件大事，就是庄家父女的阴谋，尤其是他们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再度碰面后，就更加惊慌。 但咸阳宫的眼线反馈回来的，却是说，庄太尉想要为儿孙争求官职，又怕庄小娘不答应帮忙，所以先找庄红娟商量。 林慧怡听了这个说法，神情有些茫然，“是么……难道是我太疑神疑鬼了？” “娘娘如今是皇太后了，前朝后宫两手一把抓，他们算什么东西，还能翻出什么花来不成。你就别瞎操心了。” 菊英见她这几天为了这个事儿，一直闷闷不乐，于是一边说笑，一边给她盛了碗米粥，又端上来几碟花样新奇的点心。 “你这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这是我和娟娟按西洋法子做的糕点，特别香甜松软，你快尝尝。” 林慧怡闻言惊喜地夹起一块糕点，轻咬了一口，奶香四溢。 她细细咀嚼吞咽下去，情不自禁地称赞：“味道着实不错，确实是很新奇的感觉，与咱们中原的糕饼全然不同。” “你喜欢就好，不枉我们费心看书学习，还试了好多遍呢！”菊英难免骄傲，自夸自卖起来。 林慧怡听得心情大好：“难为你们这几个不爱看书的了。作为奖赏，我许你们每人一个心愿，只要我能办到的，绝不推托，怎么样？” “那敢情好！”菊英高兴坏了，忙不迭地开始盘算起来：“且让我好好想个大愿望，毕竟机会难得呀！” 宜奴笑骂：“还大愿望，莫非你还要娘娘把天上的星星摘给你不成？” 林慧怡失笑，又问她们：“这糕点还有多少？” “咱们这还是头一回做成，只有这些了。你要是爱吃，我们就经常做。”菊英立马接话。 “好啊。下回再做，我跟你们一起。等我熟练了，又出了宪宗百日，再把大家都请过来热闹热闹。”林慧怡畅想着。 她们姐妹已经许久没好好聚在一起玩闹了。 众人都答应了，一伙人一边吃一边唠嗑儿。 但她们准备的宴会注定要缺席一个了。 同光元年正月初八，宇文敞正式搬进建章宫居住，林慧怡过去仔仔细细查看了各个方面，确定没有问题才离开。 但就在回凤仪宫的路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这边奔跑过来。 “娘娘，那好像是庄贵妃身边的冬青，她哭什么？”眼神最好的宜奴看形势不对，立刻掀帘子叫了一声。 林慧怡身形猛地一震，朝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但距离太远看不清，于是立即招呼轿夫们加快。 等看清了冬青的人，就听见其一边跑一边大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薨了！” 林慧怡听见这句，整个人一歪，差点儿从轿子里摔出来，幸好有彩月几个把她扶住了。 她顾不得许多，急急忙忙地叫轿夫停下，紧跟着跌跌撞撞地走出来，因为紧张腿软，她走一步还晃一下。 她心里着实着急，连张嘴说出的话都破音了。“冬青，究竟怎么回事？什么叫庄贵妃薨了？” 冬青“噗通”跪倒在雪地，边哭边说：“奴婢不知道，刚才庄太尉来了，和娘娘单独在屋里说话。 太尉走后娘娘也不许我们进去，后来香儿姐姐回来了，听说了这件事，立刻冲进屋去，却发现，却发现……” 说到这儿，她坚持不下去了，捂着嘴痛哭起来。 林慧怡浑身瘫软由彩月搀扶着，已经满脸泪水，又见她半天说不清楚，急得尖叫：“究竟怎么了？你快说啊！” 冬青强行忍着哭腔大喊：“贵妃娘娘悬梁自尽了！” 林慧怡听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间猛地一口血吐了出来，溅在身前的白雪上，红白相衬。 “娘娘！”一众人都大惊失色，想要将她扶回软轿里。 林慧怡自己用手擦去了嘴角的血迹，红着一口牙，有气无力地说：“去长乐宫，走，我们去长乐宫……” 彩月明白她在强撑，但妹妹不明不白地自尽了，她们哪儿能顾得上自己，于是含着泪答应。 上了轿子，林慧怡又抓住了菊英：“去看看庄成妃！” 第795章 殉葬 不过不需要专门去找了，林慧怡一行与庄红娟正好在长乐宫门口相遇。 对方明显是慌忙间一路奔跑过来的，脚上的鞋子都湿了。 她看见林慧怡，眼神飘忽闪烁，不敢与其对视，刚要行礼却被忽视，林慧怡直接越过她跑进了长乐宫，于是来不及多想，也跟上前去。 林慧怡不是没注意到她的古怪，但此刻妹妹最要紧，顾不得别人了。 庄小娘是在寝殿自尽的。她几乎是飞奔到了门口，但看着院子里跪了一地哭嚎的宫人，忽然又惶恐得不敢再往前挪一步。 “姐姐……”彩月搀扶着她，已经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了。她自己都不能节哀，又如何劝别人呢？ 林慧怡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找回一点儿力量，才抬脚往里走。 可是，当她看见已经被放倒在床上的人，脸色青紫，眼睛嘴巴都闭着，嘴唇乌黑，脖颈上部一条深深的淤青，显示这已经是具尸体，完全死透彻底没有希望的时候，她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等林慧怡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她甫一睁眼，就瞧见了围在床边的苏苏，紧跟着又是想起庄小娘的惨状，于是哀嚎一声，挣扎着要起来。 “娘娘！”守在屋里的不止苏苏一人，听见动静的大家都围了上来。 “太后娘娘，您可算是醒了。”一众人七嘴八舌地将药碗送过来，苏苏接过正要喂她，却反被推开。 “小娘……小娘，我的妹妹……”林慧怡像是魔怔般地念叨着，不停地想要翻身下床。 但众人都不给她这个机会，死死将她摁在床上。 “姐姐你清醒一点！”苏苏无法，只得取来凉水朝她脸上洒了半碗。 冰凉的液体浇在脸上，林慧怡才从痴狂中醒过神来，随即她又闭眼痛苦低吟了一声，哀哭起来，一边还死命锤自己的胸口。 “姐姐……”苏苏也捂脸抽泣，但仍惦记着她自己的身子，忙拉过她的手握住，说：“庄贵妃为人逼害离世，你作为姐姐，应当振作起来为她报仇才是。” 林慧怡听见这话，眼睛才睁开，隔着水雾朦胧地望着她，好半晌才停住哭声。 “好，好……”她哽咽着，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原本怕苦的她，此刻却拒绝了徐贵仪递来的果脯，稍稍缓了一会儿，才恢复冷静，转而看向苏苏：“她究竟为何自尽？” 苏苏捏紧了瓷碗，声音艰涩地回答：“是她爹逼死的，因为，为宪宗皇帝殉葬，可以换来家族富贵。” “哈，哈哈，富贵？”林慧怡对这个理由感到无比可笑，她重重锤了下床榻，极度仇恨地大骂： “他还不够富贵吗？正一品太尉，他还想要什么！为了富贵，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活活逼死，他不是人，是畜牲！” “他能有今天的富贵，靠的都是小娘，他竟然利欲熏心到，到这种地步……”她继续发泄着，将棉被全都扔开。 “太后娘娘！”众人全都上来劝阻。 林慧怡又坐回去，拽着苏苏的手追问：“庄红娟呢？她为什么没有死？” 苏苏刚要回答，门口就走进来一个宫女：“启禀太后娘娘，成妃庄娘娘求见。” “请。”林慧怡面无表情地看着门口，手捏着拳头，等待那人的答复。若让她知道，庄红娟也跟着逼迫庄小娘，她一定不会放过的！ 很快，庄红娟就低垂着脑袋，从门口慢慢走进来。 她在林慧怡床前一尺多的远的地方停下，仍旧没有抬头，“拜见太后娘娘。” “前几天，你爹找你做什么？”林慧怡冷眼看着她。 “我……”庄红娟终于肯抬头了，但只看了她一眼就咬唇呻吟了一声，向前扑倒靠两手撑着地面，一边摇头一边呢喃：“我不是故意的，姐姐，我真不是故意害死你的……” “你果然和你爹狼狈为奸，害死了小娘！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林慧怡怒气直充天灵盖，抬手就将软枕砸了过去。 虽说是布料的，但这枕头也有些重量，可庄红娟竟避也未避，硬生生挨了一下，仍旧哭诉着： “我不知道，姐姐会听爹的话，真的选择殉葬。她为什么这么傻？” “把你们的恶行如数招供出来。”林慧怡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不善。 庄红娟却置若无睹，小声回道：“这个主意，是我娘提出来的。” 她的生母杜姨娘是庄太尉刚发达时，从妓院里赎出来的，虽然过往实在不光彩，但其手段确实了得，很快就将庄父笼络住了。 若不是林慧怡和庄小娘压着，只怕她当时就会取代庄小娘之母，也就是庄太尉的糟糠之妻邓夫人了。 即便如此，邓夫人在府中的地位还是一天比一天差，行使女主人权力的都是杜姨娘。 可谁知后来，林慧怡借故击倒沈夫人的时候，将庄氏父子的恶行连带出来。庄小娘为了娘亲大义灭亲，废了他们的职位，只留了邓夫人的诰命身。 在那之后，杜姨娘就不敢再明着欺负邓夫人了。即使后来丈夫恢复了勋爵，且越升越高，她也不敢造次。 直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庄红娟长大，她眼馋庄小娘和邓夫人的风光，不仅给女儿灌输了争宠的思想，还撺掇着丈夫将其送进宫，名义上为庄小娘固宠。 起先虽然庄红娟受到庄小娘三姐妹的责难，但后来因为她的安分也不没有继续刻薄。这就让她靠着亲娘教的手段，慢慢崭露头角，生下女儿后也成了皇妃。 随之而来的是杜姨娘身份的拔高，虽然宪宗皇帝顾念庄小娘，只给了杜姨娘五品恭人的诰命，但还是让她有了底气，在府中与邓夫人抗衡。 直到前年邓夫人离世，杜姨娘就彻底掌握了庄府内院。 宪宗皇帝驾崩后，不知道她从哪儿听来的传言，为皇帝殉葬的妃嫔，会得到施恩，封赏家族，世代与皇室通婚。 为了保证子女和自己的未来，杜姨娘思来想去，将这个主意告诉了丈夫，暗示他借父亲的身份，要求庄小娘殉葬。 第796章 愚孝 林慧怡听得对庄父和杜姨娘的恨意更深，却不明白庄红娟的反应，于是又问：“那这又与你有何干系？” “我……”庄红娟咬了咬唇，接着说：“虽然我娘这么说，但爹害怕出事后您怪罪，所以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 由于林慧怡几次三番为了庄小娘打击庄家男子，庄父虽然为杜姨娘的主意心动，但也有畏惧。 他想着反正两个女儿都是皇妃，谁殉葬得便宜的不都是他们庄家吗？因此在和几个儿子商量过后，背着杜姨娘找上了庄红娟。 庄红娟怎么也想不到，亲爹真能残忍到这地步，虎毒都不食子啊，他怎么能？ 但她一向聪明懂形势，当时没敢直言自己不愿意，只说让她考虑考虑，勉强将不怀好意的亲爹打发走了。 但随后，她就在想办法该如何逃脱此劫。 庄红娟本想告诉林慧怡和庄小娘，但双方的关系一直都十分疏远，她担心对方不肯帮自己，最后也没说，打算单打独斗。 可她自己势力单薄，又怕惹急了亲爹被逼着殉葬，还没想出个法子，庄父又找上门来，问她考虑得如何。 庄红娟只得满口答应，想暂时将其安抚住，庄父却要她当天就自尽。 她全然无法，情急之下便把亲姐姐庄小娘拉下水。 她跟庄父说，自从自己进宫来，林太后和姐姐就一直不喜欢她，即使她殉葬，也得不到封赏。 不如让她们姐妹一同殉葬，林太后喜欢姐姐，一定会大肆封赏以表哀思之情，这样庄家得到的利益才最大。 她只是一说，不敢肯定亲爹会答应。但没想到，老男人还真动了心思，于是没再逼迫她，回去和儿子商量这件事的可行性。 庄红娟不敢放松，于是派人通知亲娘兄弟游说父亲，最终促使其答应。 她这边刚歇口气，又想到自己这种迫害亲姐姐的行为，与庄父无异，心里就感到后悔惶恐。 她想要跟姐姐陈清事实，可姐姐一向讨厌她，要是知道她居然这么做，会不会更加厌恶，甚至帮着亲爹叫她殉葬呢？ 所以她又退缩了，也在心里告诉自己，姐姐也不傻，还有林太后的庇护，就算爹爹逼上来，她也有办法脱身的…… 就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庄父已经行动了。趁着林太后离开后宫去照看新帝的时候，他进了长乐宫与女儿交涉。 庄红娟听到消息，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从咸阳宫跑了出来，躲到偏僻地儿令他们找不到。 所以从长乐宫出来又去咸阳宫逼迫另一个女儿的庄父，根本没找着人，最后只能愤而离去。 再后来，就是听说姐姐已经死亡，庄红娟赶过来查看，与林慧怡碰面的事了。 至于庄小娘死亡的细节，她并不清楚。所以不知道姐姐究竟是被逼“自愿”，还是真让庄父给说服了。 但林慧怡却明白，过于孝顺的庄小娘，多半是顶不住亲爹的压力，“自愿”殉葬了。 她抬手拭去眼角涌上来的湿热，又问：“庄家人呢？” “庄成妃招供后，皇上就下令把庄家围起来了，等你醒来再做处置。”一边回答，苏苏一边轻抚着她的背。 林慧怡紧紧揪着棉被，寒声说道：“逼迫亲女骨肉，罔顾人伦亲情，留他不得。着令三司详查，所有助纣为虐者，男子杖毙，女子赐白绫。” “娘娘……”庄红娟原还想为亲娘兄弟求情，但见其眼中的冷意之后，只得闭嘴，免得连自己也被开罪。 “还有那个贱男人，不是卖妻卖子吗？那就跟这群畜牲一道受死。”林慧怡忽然想到了害死宝珠的凶手，哑着嗓子又添了一句。 按照律法，这些人压根儿得不到多少惩罚。 父母杀害儿女，不过是打几十板子，加一年徒刑而已。何况庄父逼死女儿还师出有名，是为了宪宗皇帝，更不可能得到惩罚。 而典妻卖子更不必说，普天下都认同妻妾子女是男人的所有物，就是卖了又能如何。 故而林慧怡这一道诏令下去，三法司官吏全都来了凤仪宫抗旨，话里话外都是礼制律法，道德沦丧，要她收回成命。 林慧怡早就知道他们不会答应，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看着众人，冷笑道：“尔等总是将礼制道德挂在嘴边，今天我就好好和你们论一论，看看谁才是那满口仁义道德，实则穷凶极恶之徒。” 这些官吏平时高高在上惯了，自以为她是女流之辈，能识字就不错了，自然不把她放在眼里。 “敢请太后娘娘赐教。” 林慧怡冷冷一笑：“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张嘴之前，先看看自己的脚迹擦干净了没有。若是言行不一，小心你的命。” 她这话说出来，其中相当一部分人脸色就隐隐有些变了。 林慧怡视若无睹，朗声道：“首先，我从道德起题。古人都说父慈子孝，是父慈在先，子孝在后，是也？ 既而父不慈，如何能子孝？可见若要使孝子孝女得遍天下，需得破改前非，令天下遍地慈父慈母，方能以孝治天下，是也？” “太后娘娘此言非矣！”自然有胆大的人敢站出来和她争辩。 “孝顺父母乃天道伦常，人生来就有，岂可与父母慈爱与否结成因果，故头一句便有误。” “你们也都是这么想的？”林慧怡视线瞥过他，扫向众人。 “是。”大多数都表示赞同，持反对意见的也不敢公开发表。 林慧怡冷哼了一声，才接着说：“天道伦常，生来就有？那我问你，弑父杀母者为何现于世？ 既然人天生就具备这样道德，他们为何违背？莫非他们是畜牲，与人种不同？究竟是什么因果致其沦丧至此？” “不错，谋杀父母者就是禽兽，与人不同！”那官吏立刻就掉进了她的陷阱里，振振有词。 林慧怡嗤笑着连连发问：“是何处不同？是没长心肝，还是多长了个脑子？在座诸位可有谁查证过？” “这是妇孺皆知的道理，无需查证！”有人应道。 “荒谬！不经查证就妄下定论，这叫什么道理？难道你们平日处理国政，也不经查证，凭心处置么！” 林慧怡猛一拍几案，暴喝了一声，见他们不说话，又端坐起来，自顾自道：“你们不知道，可我清楚有这种畜牲的原因。” “因为他们不懂爱！爱者，天下之维系。正是因为有爱，为父母者抚育子女，子女感受到父母之爱，心中便有了爱，以孝顺报之。 如此可得，父慈子孝正成因果。故而，父母不慈，无法以身示范，便教不了子女何为爱。没有爱，他们便不懂孝顺。” 第797章 劝慈孝书 林慧怡说罢，不等他们反驳，又接着说：“其次再谈礼制，论及庄贵妃一案，不可忽视其身份，乃是皇妃。 皇妃者，于臣子是君。故而臣逼杀君，可乎？合礼乎？所以若论礼制，此乃谋逆大罪，合该凌迟处死！ 我念及此二人乃亲父女，才减罪一等，判其死刑已是宽恩，尔等竟要恕其罪，又置礼制律法于何处？” 一众官吏岂能听她大放厥词，立即争先恐后地与其争辩，高谈阔论之像，好似这些人都是圣人下凡。 但知晓他们鸡鸣狗盗内在的林慧怡，只是冷眼看猴戏，等他们气焰渐渐弱下来，才张口：“我记得，方才有告诉过你们，言行不一的后果。” 于是，殿内忽然一静，一众官吏都不敢再出声，神情惶恐。 “娘，您这是何意？”宇文敞就坐在她旁边，好奇地看过来询问。 “拿过来给皇帝看看。”林慧怡轻蔑一笑，向彩月招手。 宇文敞一头雾水地接过一本簿子，才翻了几页便神色大变，随后猛然将其合上，紧跟着朝众人大喝： “呸！一群龌龊鼠辈也敢在此大谈礼法道德！来人啊，将他们押入大牢，仔细审查！” 众人大惊，刚要张嘴又被林慧怡抢先：“且慢。” “娘？”宇文敞不解其意。在他看来，这些背地里不知干了多少见不得人勾当的东西，就该速速处决，岂能慢？ 林慧怡却说：“这其中也有清正廉洁的好官，不可一并打杀。” 说罢，她拿过簿子，翻到一页后指着那名最先与自己争辩的官吏，道：“你满口孝顺父母，请告诉我，你的庶母怎么死的？” 那人当场汗流浃背。虽然起因是庶母谋害他娘，他才动手。但毕竟是庶母长辈，这也是违背孝道的。 他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辩清事实真相。 林慧怡又道：“我明白你事出有因，可若按你先前的意思，你杀害庶母也是大罪，该处以死刑。” 就在其余官吏都感到惴惴不安的时候，林慧怡又挑出一个反抗激烈的：“告诉我，你家死了多少仆婢？都是因何而死？” 被点到那人立刻跪地，支支吾吾不敢明言。 “擅杀奴婢，按律例是什么罪行？你家杀了多少，该如何判？身为刑部侍郎，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林慧怡冷笑着看他。 “太后娘娘恕罪！”那侍郎已经扛不住了。毕竟他们家弄死的奴婢太多了，真追究起来恐怕也要人头落地。 林慧怡不理他，又挑了几个犯事却没被惩治的官吏，最后才道：“刚才我说什么来着，你们满口道德礼制律法，结果没有几个干净的。” 说罢，她又看向宇文敞：“皇帝，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宇文敞看了看她，正色道：“应该按律惩处，但更应考其缘由，可有酌情开恩，或是加罪。” “不错。”林慧怡点点头，看着那些人被带下去，又问宇文敞：“夏生，听过娘刚才那些话，你有什么感受？” 宇文敞想了想，回道：“儿子觉得娘说得很对。不拿我这个亲儿子举例，只说八哥与十五弟。 他们原不是娘所生，但自小受娘抚育，感受到您的母爱，所以对您孝顺有加，与亲子无异。” “很好。”林慧怡十分欣慰，又道：“为防止庄贵妃的例子再度发生，我希望你亲自草拟一道诏令，规范世人言行。” “儿子谨遵母后教诲。”宇文敞起身答应，随后传来纸笔，亲拟《劝慈孝书》颁下，并敕令内阁修改刑律。 或许是林慧怡表现得太过强硬，所使用的手段也十分出奇，毕竟在朝廷当官的能有几个真干干净净的，真查起来恐怕要少一半还多。 为了保全身家，无论这些人想的是什么，至少目前他们十分温顺地同意了，这桩称得上移风易俗的大事。 林慧怡也不怕他们，她手上的东西还不少，足以镇压反叛。 她将那本簿子放回匣子里锁好，叹道：“真得多亏了你，不然我一时半会儿压不住他们，这件事就得耽搁下去。” 彩月摇头一笑：“这也不是我的功劳，主要还是冰玉堂的姐妹们有本事，能查到这些秘密。” 去年林慧怡刚掌握辅政大权的时候，由于遭到了官吏的反对，她为了保证未来，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果不其然，拿捏住这些人的错处，她的话能得到更好的执行。 想到这儿，林慧怡笑笑，说着等事情过后再奖赏她们。 宝珠的几个儿女，被林慧怡接到宫中，作为亲王公主的伴读。因此他们很快就收到了消息，赶过来给亲爹求情。 林慧怡登时脸色就沉了下来，训道：“他不该死么？你们还记得他是父亲，他可有记得你们是他的骨肉？” 她看着这几个孩子，又想起宝珠的死，心里更痛，又道： “他不仅卖了你们还债，还害死了你们的亲娘！给他求情，你们想过凄惨死去的亲娘没有？” “太后娘娘……”年纪最大的姑娘心里很纠结，不知道该不该继续。 “回去，这件事我绝对不会让步的。我恨死他了，我要他粉身碎骨，没凌迟他都是便宜他了！”林慧怡愤愤地坐直身体，指着门口让他们走。 见她意志坚决，几个孩子无法，只得老实回去。 行刑那天，林慧怡坐到了法场上，她要亲眼看着这些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样子，那才能告慰她死去的两个妹妹。 “太后娘娘，时辰到了。”负责行刑的官员看过钟表后上奏。 林慧怡便站了起来，看着底下那群被死死捆住的男人，冷声道：“开始行刑。” 随着又宽又厚的木板一下一下地挥动，痛苦哀嚎呻吟的哭天抢地之声在耳边此起彼伏，鲜红的血色侵染了青白砖石的地面。 除了头颅，木板会击打全身上下没过角落，连肉带骨全部打碎，很多人渐渐没了气息。 这不是她喜欢的场面，可为了给妹妹们报仇，为了震慑这天下凶暴的丈夫、父亲，为了保护更多弱小的女人、孩子，她必须表现得凶残狠毒。 等到确认所有人都被杖毙，林慧怡强忍着胃里翻腾的不适感，被搀扶着走到前面，对着观刑的人，向着全天下的人宣告： “从此以后，凡肆意迫害妻妾子女者，这就是下场！” 第798章 履行约定 为两个妹妹报了仇，林慧怡没有回去，而是去了长乐宫，在庄小娘灵前祭拜，又看着她的遗体说了很多话，当作最后的告别。 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为妹妹整理了遗容才起身离开。 刚走到门口，她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马芳华等人，于是站定询问：“你们也是来祭拜小娘的？” “正是的。庄娘娘素来待人和善，她突然薨逝，我们也感到十分惋惜。”几人都应着，话里满是遗憾。 林慧怡点了点头，刚要走忽然又看了眼马芳华，顿时停下了脚步，道：“妹妹之前说的事儿我没忘，会尽快找你。” 马芳华先是一愣，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摇头叹道：“最近事情接二连三，您一定很痛苦。我相信您，不着急。” “好。”林慧怡勉强笑了一下，转身进了软轿。 留在原地的几人都有些莫名，扯着马芳华追问，她们到底在打什么哑迷。 马芳华不知道林慧怡是什么想法，毕竟那是她们俩的私密约定，不敢随意透露，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其余几人也不是多在意，答应着携手进去。 马芳华走在最后，看着都还是少艾青年的姐妹，想到不久以后，自己或许就会离宫开启新生，而这些人就将永远锁在这里，守寡终老。 她心中有些闷，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叛徒，不敢再对上她们的眼睛。 而回到凤仪宫的林慧怡，心情也不好。除了庄小娘骤然离世带给她的打击，也有一种惶恐。 庄小娘还是这宫里最尊贵的女人之一，都这样突然没了。那处境更加艰难的马芳华这些人呢？ 她有些怕，担心自己一个没注意，她们就香消玉殒。 她躺在榻上想了很久，下定了决心要尽快将马芳华这样的送出宫，同时也有了大致的计划。 最合适的方案就在眼前，庄小娘是以殉葬为名死的，她正好可以拿“殉葬”做文章，既可以履行约定，也可以警醒世人。 说干就干，林慧怡精神头顿时充满，翻身起来，招呼菊英去把马芳华找来。 “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你心里刚才还难受，而且马芳华都说了不着急，你就多歇歇吧。”彩月劝道。 林慧怡却摇头表示自己没事，跟着解释了自己的想法。 彩月犹豫着：“这样行吗？目标太多，万一走漏了消息，外面那些人可不会放过，一定会那这个攻讦你。” “我才刚处死了一批人，而且是非常手段，现在正是凶名在外的时候，宫里人一定会有所顾忌，不敢随意泄露出去。 只要她们成功被送走，就是传出去闹得人尽皆知，但死无对证，谁都没办法。”林慧怡分析道。 彩月见她胸有成竹，也就不再多言，只是心里告诫自己要小心。 没一会儿，马芳华就过来了。 “娘娘叫我来有什么事？”她坐到林慧怡身边，有些疑惑。 林慧怡便说了，要送她出宫的事。 马芳华连忙道：“娘娘，我不是说不着急嘛。我看你最近脸色都不好，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体吧。” 她的关心很直白，与她这个人一样直来直去。林慧怡笑笑，说： “其实我觉得这个时候是最佳时机，来来往往人多手乱，最容易混出宫。再过些时日，一切安定下来，反而麻烦。” 马芳华闻言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也不再劝，只问：“那娘娘打算怎么做？” 林慧怡便细细说来：“你们就以殉葬为名假死，随后我迅速将你们的尸体集中起来，名义上烧成灰。 然后再大赦天下，把你们混在被赦出宫的宫女堆里。我会安排尚宫局的人做假，外面也有人接应。你们只需要掩饰好身份就行。” “你们？”马芳华听见这个词，愕然地看着她。 林慧怡点点头：“对，你们。” “娘娘，还有谁？”马芳华眼睛一亮，惊喜地拉着她追问。 林慧怡摇头一笑：“还不知道，我只是想，反正送你一个也是送，不如跟大家开诚布公，让她们自己选，走还是不走。” “娘娘……”马芳华实在是很激动，握着她的手不禁用力，眼眶里也盈着水雾。 她刚刚还在抱歉，抱歉自己独自与林慧怡做下约定离宫，将平日的好姐妹抛在这里。现在林慧怡却说，可以让其他人也跟着一起选择出宫与否。 这如何不让她感激涕零？ 林慧怡被她捏得有些疼，不过没有抽出手，只道： “这还是你当初给我的启发。因为有你这样不被束缚的女子，我才能想到，我们还有出去的可能。” “但我这样的人并不少。只是她们都缺了一个，像您这样的姐姐，容许我们不被束缚。” 马芳华说完，十分庄严郑重地执起她的两手，行了一个女真特有的拉手礼，随后道：“安不拉巴尼哈，额云。”1 宫里女真人不少，林慧怡和她们相处多年，这句女真话还是听懂了。 她也反握住这个小妹妹，笑道：“你也帮了我，给我带来快乐，让我明白我们可以不受束缚。” 见马芳华流泪，她轻轻为其擦去，又道：“外面虽然自由许多，可咱们女人仍旧艰难。日后要用到钱的时候不会少，你回去收拾一下，缺什么和我说。” “好，姐姐。”马芳华起身欲拜却被她拦住，只得行了个万福礼，才转身离去。 “唉……”林慧怡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的喜悦，想到自己可以送她们去往自由，却送不了自己。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也希望有一天，可以离开这里，像她们一样，在外面的天地自由自在。” 可她始终是要留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囚牢里，被世俗困住，却也与世俗抗争，为了自己与大家战到最后一刻。 听见这话的彩月，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两人肩并着肩，看着她们触碰不到的远方。 1即满语“amb baniha eyun”，意为非常感谢你，姐姐。“amb baniha”意为非常感谢，“eyun”意为姐姐。 第799章 走与不走 未免夜长梦多，林慧怡第二天就召集了所有妃嫔，将她的打算全盘托出。 她扫视了一圈神色各异的众人，接着说：“不过你们出去之后，就不再是原来的自己了。 你们会有新名字新身份，过往的一切都必须埋进心底。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都不复所有。或许会过上艰辛的日子，这样，你们是否愿意离开？” 众人没有一个不为此感到震惊的，她们两两相视，互相猜度着对方的心思。 首先站出来的是早已知情的马芳华，她起身十分坦然地将自己与林慧怡此前的约定公布，最后又劝道： “姐姐她自己出不去，却愿意大费周章放我们离宫，为我们周全隐瞒。她原本不用这么麻烦，可以不认账，也可以只把我一个弄走完事。 但她没有，她想给我们一个选择，一个通往新生的选择。所以请你们不用怀疑姐姐的真心，如果真的想走，请相信她！” 随后出声的是傅淑仪：“我走！娘娘，我愿意离开！” 众人全都大惊，她可是去年才生了个儿子的。明明有了以前百般求不得的依靠，她为什么现在却要抛弃，要选择离开？ “姐姐，你走了，那东儿怎么办？他可是连一岁都没有啊！”坐在她旁边的赵贵姬惊得瞠目结舌。 “东儿……”傅淑仪脸色僵了僵，但她没有过多犹豫，立即就拉住了赵贵姬，道：“给你了！你不是一直觉得没依靠吗？东儿就给你了！以后他就是你儿子了！” “啊？”赵贵姬着实没料到事情还能发展成成这样，这么大块馅儿饼就从天上落到了自己怀里。 可没等她做出反应，傅淑仪就撒开她，跪到了林慧怡面前：“太后娘娘，妾去意已决，恳求您送妾身出宫。” 林慧怡想到她的特殊，又看了眼众人，提醒道：“但是你要想清楚，一旦出宫，你就不能再回来了。你的儿子也不可以相认，你真的明白吗？” “我明白，娘娘！”傅淑仪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犹豫，十分坚定地回复： “我不想留在宫里，即使我有儿子，有依靠。我傅端容也在此起誓，若得以出宫，便再不是宪庙淑仪1，绝不与吾子相认，否则不得好死。” 林慧怡闻言轻叹：“只要你们自己想清楚了，我便帮你们出宫。” “傅姐姐！”赵贵姬着实理解不了她的做法。自己也没想过出宫，勋贵大族的娘家，回去也不被接受。 “你意志坚决，我也劝不住你。傅家就在京畿，来往方便，记得给我写信。我也会告知你东儿的近况。” 傅淑仪却摇头：“我不回家。” “那你去哪儿？”不仅是赵贵姬，所有人都着急了。 “你一个弱女子，又不能像普通农妇一样劳作维生，在外面如何能活得下去啊？” 林慧怡也劝她：“外面只是比咱们稍稍自由，但要维生也很艰难，还不如留在宫里，好歹衣食无忧，你要不要再仔细考虑考虑。” 毕竟这几年下来，她是真没发现，傅淑仪有能在外头谋生的长处，就这么放出去，她也不放心。 “不用了娘娘。我知道外头难，但我想出去，过得艰辛也好，幸福也罢，我都甘之如饴。”傅淑仪拜谢婉拒。 “好吧，你自己高兴就行。”林慧怡点点头，又看向其他人：“还有愿意走的吗？” 除了马芳华和傅淑仪，动了这个心思的其实挺多，但她们也担心出宫后的生活，还无法下定决心。 “你们可以再考虑考虑，只要在我确定日期之前，你们都可以来找我。”林慧怡也不强求，毕竟自由和衣食都是一种人生追求，选哪个都无可苛责。 于是她又对马傅二人嘱咐道：“回去收拾一下，准备好随身携带的银钱，不用太多，只是带上以备不时之需，出宫后我会安排人给你们送盘缠花销，不用担心。” “多谢太后娘娘费心安排，妾身等感激不尽。”二人全都下拜，行了四拜礼。 “对了，不管是出宫还是留下的，这件事都不许走漏风声。若是坏了姐妹们的好事，昨天那些人，就是她的下场！” 林慧怡冷眼扫视了一圈，又吓得众人连连表明忠心，才肯罢休。 遣散了她们，林慧怡又起身去南宫。 黄淑这会儿正在练字，听见她来了，心里欢喜的同时却也觉得奇怪，正猜想原因时，却见她已经进了屋，于是连忙上前拉住她往炕上坐。 林慧怡一挨上她的手，被那温度惊得“啊”了一声，忙问：“姐姐怎么手这么冷，是不是炭火供应不足？” “没有，你可是皇太后，底下人哪儿敢阳奉阴违，日常用度都用不完。”黄淑笑了笑，解释道：“只是早上我习惯了练字，若太暖和了写字没劲儿。” “姐姐可不能哄我。他们如果有怠慢你的，一定要告诉我。”林慧怡勉强信了她的话，才进入正题，将今天的事如数告知紧接着又说：“姐姐，你想出宫吗？我也可以送你出去。” 黄淑面上带笑，满是淡泊，她摇头说道：“天下都是如此，在哪儿不是一样的呢？何况在宫里我还有你的照拂，出去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不像她们，年轻，还充满活力，向往自由。我已经老了，累了，只想安稳地度过残生，看着你们幸福安乐，这就够了。” “我一定会让姐姐如愿的。”林慧怡笑着回握，跟着又说： “姐姐虽然不肯出宫，但也不用继续待在南宫。等宪宗皇帝百日之后，我就接你出去，安享福寿。” “不必。我在这里挺好，也习惯了，不要再折腾了。”黄淑却摇头拒绝。 林慧怡不解，又问：“为什么啊？难道你不想出去，天天和雪孩儿在一起吗？” 雪孩儿就是黄淑的亲生女儿赵国公主宇文槿，已满十七周岁，本来选好驸马去年就要成亲，谁知宪宗皇帝大渐，就耽搁下来。 宪宗一病不起，她也不想成亲，结果就要守三年孝，继续在宫里待着。 谁知黄淑听到宇文槿的名字，眼含落寞地叹息：“我对不起这孩子，无颜面见她。” 1明代很少册封太妃，因此先朝妃嫔，都冠以夫君庙号，例如明宣宗的吴贤妃，景泰帝生母，在世时便称为宣庙贤妃。只有太祖太宗的比较特殊，用的是谥号，如明太祖的妃嫔称为高庙某某，明太宗（即明成祖）的妃嫔称为文庙某某。 第800章 母女温情 林慧怡当然明白黄淑这话是什么意思，连忙安慰：“雪孩儿那时候还小，根本记不得，她不会恨你怨你的。姐姐，你放宽心跟我出去吧。” 黄淑却苦笑着回她：“我知道她是个好孩子，你教得很好。可是我自己过不去心里这道坎儿。 我从前太对不起她了。我不是一个好娘亲，在她出生后，就一心只想有个儿子助我成事，太忽视她了……” 说到这儿，她满口苦涩，哽咽了一会儿，接着说：“当我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后来我又将她扔给了你，完全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林慧怡不明白，宇文槿也是时常来看她陪她的，为什么她还是放不下过去呢？ 虽然心里听得不好受，但还是劝她：“雪孩儿不会计较，她很喜欢你这个亲娘，也希望你和她一起生活。” 说着，她忍不住笑：“姐姐，你不知道。她还跟我说，想在成亲之后，接你去公主府养老。” “真是个好孩子……”黄淑也破涕为笑。 “所以，姐姐你就答应我吧。”林慧怡一手扶上她的肩，作恳求状。 黄淑仍是摇头拒绝：“可是，她越好，我这心里啊，就越后悔，越难受。我当初怎么就忍心忽视她呢？” 她态度实在坚决，林慧怡也劝不住，只能暂时打消带她离开南宫的念头，想着之后多来磨磨。 或许，宇文槿亲自来劝会更有效果。 她叹了口气，又叮嘱黄淑：“姐姐不出去就罢了，可不能委屈自己，想要什么都只管说，妹妹一定帮你办成。” “好，好，我肯定告诉你，别担心了。”黄淑笑着送她离去，又回屋打开一个锦盒，取出里面的一件小衣服抱在怀里，情不自禁地默默流泪。 竹影几个站在门外，对此也无可奈何。她实在过于在乎往事了，对女儿的愧疚让她沉溺其中，出不来，放不下。 回去之后，林慧怡也行动起来，先是传召六尚女官，告知了她们宫女返乡的事宜，命其负责通知与登记工作。 随后又对宇文槿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时时去南宫看望娘亲，给其解闷儿。 宇文槿从来都很乖顺，如她劝告黄淑的那样，压根儿记不得小时候的事了。只知道娘亲犯下大错，被父亲关进了南宫，这辈子都出不来。 林慧怡看着她乖巧的模样，想着她也长大了，憋了许久，还是将这件事告诉了她。 “娘她，原来一直是这么想的吗？”宇文槿听后有些怔愣，喃喃道。 林慧怡赶紧找补：“雪孩儿，你也别恨她。当时那个情况，她要想坐稳皇后之位，想手握权力，必须有个儿子……” 说到这儿，她忽然又觉得，自己这么说不就是逼着宇文槿原谅吗？可受忽视的又不是她，凭什么要求受害者原谅？就因为那是亲娘？ 于是，她立刻又说：“母亲不是逼你原谅她，只是说明当时的情况。你要是心里不舒服，也很正常，因为你确实受到了伤害。 而来自最亲的人的伤害，也是更让人痛苦的。所以这个世界上没人有资格强迫你原谅，按照自己心里的想法做就好。” 宇文槿低低地应了一声，跟着又浅浅笑道：“其实我有点儿印象，而且娘的反应也让我猜到了一点儿。” “我的孩子……”林慧怡心疼地抱了抱她，又问：“那你是什么感受？” “有点儿欣喜吧。”宇文槿笑眯眯地回答：“长大之后，听到那些关于娘的事，我偶尔会觉得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因为我是个女儿，没能保住娘的后位。” 林慧怡听见她的话，立即反驳：“不是，你不是错误，你是你娘的珍宝，是我们大家的宝贝。” “嗯。”宇文槿心里甜丝丝的，接着说：“现在我听见娘会后悔愧疚，我很高兴。这说明娘是爱着我的。” 林慧怡看她如此豁达，又心疼她因为一点儿小事，就如此高兴，忍不住又抱着她安抚：“对，你娘是爱你的，我们都爱你，希望你平安喜乐。” “我知道，谢谢母亲。虽然娘生了我，但真正把我养大，教我道理的，是您，母亲，谢谢您。”宇文槿回抱她，衷心地感谢她。 “你是我的女儿啊，我当然要养你教你，这是我的责任。”林慧怡也十分欣慰，这让她觉得自己的教育很成功。 二人尽享着母女温情的时刻，在这颓靡的氛围中。 由于宪宗的光陵早就建造好了，那边检查无误后，就要尽快令其入土为安，因此下葬的时间已经定下。 林慧怡于此也通知了所有妃嫔，必须在十日内确定是否出宫。她们要赶在出殡那日，趁乱将人送出去。 于是，在这之前，林慧怡便召集了内阁辅臣，宣布了大赦天下，释放宫女的诏令。 这道诏令符合礼制儒学的要求，是仁义勤俭的象征，因此没有任何大臣反对，赞颂她了几句便领旨退下了。 二月初三的凌晨，出殡前一日，林慧怡安排的“殉葬”时间，准备出宫的四人，从各自的宫中溜出，相聚在年老宫人终老的安乐堂。 这里同样也是焚烧宫人尸身的地方。 由于一路上都有林慧怡的打点，因此没有人发现她们。 安乐堂掌司女官是林慧怡的人，已经跟几个亲信等在这里。 四人接过装了麻沸散的药碗，一口饮下，没一会儿就相继软倒，被扶到旁边的屋子里躺下。 随后，几个宫女便大声叫喊：“死人了！死人了！” 都掌司等了一会儿，便一副才醒的样子小跑过来，推开围观的人，进屋一瞧“尸体”的打扮，立即惊呼：“傅淑仪！任慎仪！马芳华！白美人！” “这可不得了了！”她立即转身，命令亲信们守住“尸体”，又关上门不许人接近，才一路狂奔到凤仪宫。 林慧怡一直没睡，听到动静立即起身穿衣，跟随都掌司来了安乐堂。 等她看见四人的“尸体”，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一封遗书就送到面前。 她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一目十行扫完，怒而大喝：“我才训斥过殉葬陋习！她们竟然还敢，这些混账东西！” 她大骂一通，将遗书扔到地上狠狠踩了几脚，然后招呼都掌司：“准备柴火，我要烧得她们灰飞烟灭！有这个教训，看谁还敢殉葬！” 第801章 离宫 都掌司众人“劝不过”，只得老实去火场准备。 围观的人也被林慧怡骂走，等到四下无人，她才拿出准备好的朴素衣裳，跟着彩月几个给她们换上了，又一起将人抬到最偏远的屋子里。 这药是黄姥姥留给她的，未免误事，只下了一丁点儿的量，却也让这四个人昏迷了半个多时辰。 火场那边已经快把她们的衣服烧完了，林慧怡见她们彻底苏醒，又叮嘱着：“低头少说话，跟喜姐和娟娟走，尚宫局那边已经安排好了。” “姐姐的大恩，塔娜没齿难忘！”马芳华又哭着下跪，傅淑仪也跟着一起。 林慧怡也挺伤感，但天快要亮了，未免被人看见又生事端，她赶紧将二人拉起来，催促四人赶快跟喜姐和娟娟离开。 等那六人彻底走出安乐堂，她又疾步跑到火场，见火势渐弱，仅剩的一两片衣物挂在柴火上，一些大大小小的白骨混在其中，那是都掌司提前放上去的。 已经看不出破绽了，那些围观的人才被准许靠近。 林慧怡便以怒容面对她们，手指着火堆，高声道：“今后再敢恢复殉葬陋习者，皆如此！” 所有旁观者都噤若寒蝉，恭顺地送走她，才将消息散布开来。 等到天亮后，林慧怡与宇文敞面见朝臣理事之时，她的“壮举”已经传遍了前朝后宫。 这次，吃过亏的大臣们，倒没什么人指责她的做法，自前朝英宗废殉葬以来，就再也没有这种惯例。 虽然民间依旧殉夫成风，但他们也不敢逼着皇室女性也这么做。 因此，林慧怡又趁势，指示宇文敞下了一道《永禁人殉令》，禁止民间妇女殉节。 之后其实也掀起了反对的风潮，但林慧怡舌战群儒，以君臣为切入点，比拟夫妻关系，指称若要女人殉夫，那就先让臣子殉君。 关系到自身的性命，这下就没人敢大张旗鼓地跟她抬杠了，不然真的会被林慧怡拉去给宪宗皇帝殉葬。 随后的二月初四这天，林慧怡主持宪宗梓宫发引出殡事宜之后，眼见着长龙队伍愈行愈远，便回到后宫，准备释放宫女。 看着新和门内已经开始排起长队，她迅速进了旁边的一所宫殿，最后一次与马佳塔娜等四人面对面说话。 “今日之后，咱们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但请你们相信，我永远都不会忘了你们。” 塔娜已经忍不住热泪盈眶，拉着她不肯放手，“姐姐，这么多年因为有你的照拂，我才能安稳地活到现在，才能出宫获得自由。我没有机会报答，今日请你受我一拜。” 说着，她就跪了下去，傅端容也紧随其后。 而任彩姬和白凤娘二人早先是与林慧怡结过仇的。尤其是白凤娘，她曾经为了给申青梅报仇，在南宫被关了五年。任彩姬也帮过陆秋雁。 二人前几天来找她的时候心里还很忐忑，如今见她真的放她们出宫，都有些感动。 只是她们与林慧怡到底不亲近，也不像塔娜那般痛哭，只是默默地行礼拜别。 “出去后，记得找冰玉堂拿钱。以后如果遇到什么难事，也可以让她们给我传信，知道吗？” 她看着一起相处了少则六年，多则二十一年的老朋友，即将天各一方，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姐姐就别为我们操心了，你也要保重。”塔娜情不自禁地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 “好，大家都要保重。”林慧怡拍了拍她的背，正准备整理一下送她们出宫，谁知白凤娘又走上来。 “虽然我还是恨你杀了申青梅，但我也承认，你确实做了很多了不起的事。我受你一恩，今世报答不了，来世还债。” 说罢，她也学着塔娜，抱了林慧怡一下，并极快地在其耳边说了一句：“谢谢。” 林慧怡怔愣地看着她，却没时间求证，在剩下的二人也相继和她拥抱过后，离宫的时间到了。 她收起哀伤的心情，换上笑脸，最后嘱咐了一句：“总之，你们一定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别暴露真实身份。” 四人答应着，从后门溜出去，汇入大部队。 而林慧怡则从前门，正大光明地来到一众宫女的面前，看着司簿司女官挨个发放赏银，最后说了几句场面话，便离开现场，站到了城楼之上。 没一会儿，尚宫一声令下，所有宫女便乌泱乌泱地涌出宫门，向着皇宫以外的地方走去。 林慧怡看着她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与外头的平民百姓再也区分不开，才起身回去。 一股喜悦激动之情，从哀伤中迸发出来，她仰天笑着，得意地向老天炫耀，自己干了一件大事。 她成功将四位妃嫔送出了宫廷！ 这是她的胜利，也是她们的胜利，更是向腐朽陈旧的世俗发起挑战的一场胜利。 这种喜悦一直延续到了五月底，直到又一场白事降临，才将其驱散。 两个月前，宪宗皇帝百日礼后，一切就渐渐回到正轨上。 这个时候，秦王宇文叙上奏，请求修缮诸王主的府邸，以迎接各妃母入府奉养尽孝。 这是好事，无论是林慧怡还是朝臣都不会反对。 她也真心为几位姐妹高兴，出宫后受到的限制会小很多，又有儿孙在眼前纵享天伦之乐，何不美哉！ 只是，林慧怡没有想到，秦王府的养赡之所还差一步建成，张德妃却先一步离开了人世，她最后也没能享到这份福气。 同时，他们谁也没有料到，张德妃的去世，又产生了什么样的连锁反应，导致了又一场悲剧。 最后，宇文叙决定为养母守孝三年，以报答恩情，奉养母亲的事也被推迟，直到百日之后才将生母郑夫人迎接入府。 八月，已被追封为德孝愍怀柔顺皇贵妃的庄小娘，以及昭慈顺献贵妃张美珠，被林慧怡亲送入安陵下葬。 她又在安陵待了半个月，一一祭拜所有人，也照例和姐妹们絮叨，最后离开时留下了香儿。 她是林慧怡在家时的丫鬟，后来转去照顾庄小娘了，因此这些年一直以此为己任，时刻牢记要保护好庄小娘。 因而在庄小娘被逼殉葬之后，她觉得自己没尽到责任，放弃了荣华富贵，留在安陵为庄小娘守墓。 但林慧怡和她做下约定，三年过后，她要回来，继续照顾庄小娘留下的小儿子。 为了保证香儿等人的生活，林慧怡又拨出银子保证她们的日常供应，确保她们不会过得太凄苦才肯离开。 第802章 议婚 林慧怡甫一回宫，亲儿子就找了上来。自从宪宗百日之后，她就和一众老姐妹搬到了慈宁宫这片区域，开启养老生活。 周元镜跟在宇文敞身后，一副小媳妇儿的羞涩样子。 她心有所感，没有挑明，还是想等着儿子自己开口，便问了一句：“找我做什么？” “娘，儿子与四娘相处得宜，希望能早日成婚，结为夫妇。”宇文敞没有避讳，反而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一片喜气。 林慧怡见周元镜听见他的话又低下头，连耳朵尖都红透了，于是拉过小姑娘，对儿子说：“你先出去，我问问镜丫头的意思。” “娘就放心吧，我和四娘情投意合，您问她肯定答应。”宇文敞笑嘻嘻地说完，又看了看周元镜，才起身去了院中花圃打发时间。 等他一走，林慧怡便捧起周元镜的脑袋，平视着她，才问：“你真的想好了？” “嗯。早在姑姑接我进宫的时候，就想好了。”周元镜忍住羞意，直面她的视线，正色回答。 “这我早就知道了，不是问这个。”林慧怡摆摆手，又问：“我是问你真要现在就和他成婚？” “不，不行吗？”周元镜一愣，又不好意思地问：“姑姑，您是不是觉得我还不够好，担不起皇后大任？” “是也不是吧，怎么说呢？你还太小了……”林慧怡担心说得太直白会伤她的心，烦躁地“啧”了一声，才问：“那些书你看完了没？” 这一年事情太多了，她都分不出太多精力过问这孩子的学习，只能让宇文槿、宇文楠两姐妹帮着辅导。 “看完了。”周元镜点点头。她是个老实乖巧的孩子，虽然对学习并不太热衷，但姑姑的话她都记着，也照做了。 “那，你有什么想法，关于那些书的内容？”林慧怡知道她不会撒谎，心里一松，又问。 周元镜略想了想，把两位表姐的话拿出来回复：“我们应该手握权力，变得强大，不让男人分毫？” 她其实不太懂这些话的真实含义，毕竟从小接受的教育仍是丈夫为天，男尊女卑的旧思想。 要她光看几本书，就能明白自己失权的现状，要她就此发奋斗争，和男人一争高下，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林慧怡却感到欣喜，拍手叫好：“对，就是这样。无论你现在究竟能不能理解其内涵，你都要始终牢记这句话，并努力践行，明白吗？” 她明白要想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周元镜在她身边才一年而已，能说出这句话已经很成功了。 “我记住了。”周元镜点着头，忽然又抬起来问她：“可是，我应该怎么做呢？” 林慧怡笑笑，轻抚她的肩膀，“其实你很幸运，不用经历太多坎坷就能达到别人梦寐以求的成果。 因为你即将成为皇后，权力就在你的手边，你只需要将其拿起来，使用它，扞卫它。这就够了。” “就像这样。”说着，她将摆在一旁的皇太后宝印拿过来，让其握住上头的纯金龟钮，在白纸上重重印下，留下淡淡的朱红色字迹：“慈敬皇太后之宝。” 林慧怡让她继续握住，一边解释：“这方印玺，就是权力的象征。不久之后，你也将有一方皇后之宝。 但你要记住，除你之外，任何女人都能拿起它。因为它并不独属于你，它仍是属于皇帝的。皇帝要给谁，它就属于谁。” 看着手中的金宝，周元镜气息有些慌乱，低低叫了一声：“姑姑……” “所以，即使成为了皇后，其实仍是不安全的，因为权力来自他人，随时都可能被收回。” 林慧怡看着她，轻声说：“然而一旦被收回，下场凄凉者多，如南宫娘娘那样保全性命的甚少。这样，你还愿意吗？” “我……姑姑，真的会吗？十二郎会抛弃我吗？”周元镜有些恐慌，吓得紧紧攥着她的手，嘴唇颤抖。 “人心是善变的东西，而男人因为不受惩罚，对男女之情更是凉薄，始乱终弃乃是家常便饭，何况他还是皇帝。 就算姑姑是他的亲娘，也不敢向你保证什么，因为我的权力，同样来自于他。”林慧怡叹息着。 周元镜一时陷入了迷茫当中。 林慧怡揉着她僵硬的肩膀安抚：“如果你打定主意，要与他成婚。那就不要害怕，我是他的亲娘，也是你的姑姑。我会帮你，保护你。” “姑姑，让我再想想吧……”周元镜此时心烦意乱，无法下定决心，扔下这话，就浑浑噩噩地回了自己的寝室。 林慧怡忍不住叹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宇文敞就急匆匆跑了进来。 “娘，你们刚刚说什么了？四娘怎么理也不理我。” “我让她想清楚了，再决定是否与你成婚。”林慧怡答道。 “想清楚什么？”宇文敞忙问。 林慧怡又答：“女人结婚该想的问题，成为皇后还想的问题。” 宇文敞本就着急周元镜的反应，见她还神神叨叨的，不禁蹙眉道：“娘，你说的这是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林慧怡没有回答，只道：“你自己去问元镜吧，别忘了我从前教过你什么，想清楚了再说结婚的事。” 宇文敞完全摸不着头脑，但也没问，答应着出去找周元镜了。 “姐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自从宇文敞即位，苏苏就回到了林慧怡身边，带着保圣夫人的诰命头衔。 林慧怡摇头叹道：“他们太年轻，少不更事，这会儿正是冲动的时候。我得给他们泼一盆冷水，清醒清醒。” 尤其是周元镜，太柔弱乖顺，很容易被少年人的花言巧语给哄住。年少时的誓言，大了有几个真兑现的。 她不想害了这孩子，必须让其认清现实。 而且，她还想借新一任皇后，一个与皇帝共同听政的皇后，给天下女人做表率。毕竟，没有比二圣临朝更具有带动作用的方式了。 但要想达到这个效果，周元镜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她要做的部署也有很多，前路漫漫啊…… 第803章 一脉相承 林慧怡看着奏章，忽然抬起头来，道：“说到成婚，我又想起来，那几个孩子本来去年就要结婚的，结果因为守孝耽搁下来，我看干脆趁早办了为好。” “是啊，攸哥儿一直拖着，如今已二十一岁了，再拖下去实在惹人嫌话。”苏苏点点头，又道：“趁早办了，你也不用费心应付安阳伯府。” 宇文攸为了娶到管训徽，一直没答应礼部选妃的要求。安阳伯府就以为是林慧怡不许，拖着他，隔几个月就要进来闹一闹。 林慧怡倒是不怕她们，只是时不时来一回也实在烦得很，本来就怕麻烦的她，若不是为了儿子，早就放手不管了。 于是她叹了口气，道：“训徽的想法捉摸不定，从前又担心过不了宪宗那一关才拖着。现在情况变了，要再听听她的看法。” “那我去找管尚仪过来。”彩月闻言就起身往外走。 林慧怡应了一声，又招呼菊英给那几个要结婚的孩子传信儿，打算晚上问问他们的意思。 苏苏又提起一事：“对了，夏生若要提前大婚，那作为姐姐的团圆怎么办？是不是要准备给她选婿了？” “啧。我看团圆的心思，未必愿意早早成婚，这事儿估计不行。”林慧怡摇头，无奈一叹。 或许是她给女儿看了太多离经叛道的女子事例。这孩子对婚姻的态度变得有点儿抵触，好像没什么兴趣。 而且，老二韩国懿德公主婚姻不顺，最后郁郁而终，老三同国德惠公主因产早逝。其他几个结了婚的公主，也各有难念的经。 这些离她最近的例子，对其心理估计也起了一些影响。 林慧怡越想越头疼，最后干脆破罐子破摔，“罢了罢了。就算她真一辈子不愿成亲，我也愿意养着，绝不能让她受委屈。” 苏苏也很担心：“但，就怕外面那些闲人，随意置喙咱们团圆独身的做法。” 林慧怡知道这是必定的，这些卫道士岂能容许皇室公主不婚？那不是给民间女性树立了一个“坏”榜样么？ 她心里憋着气，怒道：“他们来就来，谁张嘴我打谁，看谁还敢多话！” 宇文楠好歹是皇太后的亲女，皇帝的亲姐姐。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两个人，总能抵住外面的非议，为她撑起一片没有风雨的天吧！ 毕竟民间不结婚，以侍奉父母为名，一辈子在室的女子也并不鲜见，他们一个个管得过来吗？ “说起来，团圆还真是我女儿。”林慧怡忽然捂脸，尴尬地笑了一声。 “说的什么傻话，团圆不是你女儿还能是谁的？”苏苏嗤笑道。 林慧怡笑着跟她解释：“我是突然想到，当初选秀的时候，我以为得罪了孝敬太后和宪宗皇帝，要被赶回家。 那会儿我就在心里想，要是这样丢脸地回去，肯定找不到什么好人家，那就干脆一辈子不嫁好了。” 说着，她又自嘲道：“虽然最后没成，谁知如今我的女儿倒又动了这个心思。这不是一脉相承吗？” 苏苏一听，指着她笑：“还拿出来说呢，这不都怪你！” 两人说笑间，彩月已经把管训徽带来了。 几人早就熟识了，而且在路上彩月一定也跟她提过原因，林慧怡便开门见山：“现在，你对攸儿是什么想法，说给我听听吧。” 管训徽也已经做好了准备，微微叹了口气，回道：“殿下为我坚持到现在仍是未婚，说不动心是假的。我，也愿意与殿下结为夫妇。” 林慧怡还没来得及高兴，说到这儿，她就话锋一转： “只是，我身份特殊，要想得到朝廷承认，实在是天方夜谭。”即使你和陛下都支持我们，宗亲那边也不会答应的。” 林慧怡何尝不清楚，只是为了儿子和这位得力属下，她愿意倾力相助。 “如今担任宗正卿的是吴王，我去说他应该能松口。至于少卿，一个是黎国大长公主驸马，一个是营阳县主仪宾，都好说话。” 她曾救过吴王世子的命，两家来往十分密切，就凭这点，吴王和宪宗亲姐黎国大长公主都不会反对。 营阳县主是道王的女儿，她的丈夫就是何嫔的侄子，也是林慧怡安排进去的，自己人没有反对的理由。 过了宗正寺这关，其实宗亲闹得再凶也没用了。 “我没有你这么看好。”管训徽对朝廷看得很明白，亲王娶寡妇绝对是触及他们底线的大事，不会轻易松口的。 而且，更让她担忧的点在于，一心帮他们的林慧怡，一定会引起朝臣的不满，对她以后的计划不利。 她不能为了私利，妨碍林慧怡拯救更多女人。 于是，她主动提出：“直接娶为正妃肯定不行，若殿下执意娶我，次妃或是侍妾我都不在乎。” “那怎么能行？这岂不是委屈你了吗？”林慧怡却是反对。 谁知管训徽又说：“若殿下真心爱我，府中只我一人，是妻是妾又有何区别呢？” 林慧怡语塞，只得将她的话带给了宇文攸。 他的反应很是强烈：“我不同意！管娘子是我认定的妻子，岂能让她委身为妾室？” 林慧怡无奈了，还是尽力劝说：“可你要考虑到现实，要娶她作正妃实在很难。 我倒觉得训徽说得对，反正你认定了她，她就是舒王府唯一的女主人，那个正妃的名头值多少钱呢？” “母亲，儿子还是想给她一个圆满的结局，虽然名头不重要，可缺少了就不够圆满。我还想争取一下。”宇文攸镇定而坦率地回道。 林慧怡见他如此执着，也只能点头答应：“那好，我跟夏生会帮你的。” 宇文攸实在是很感激，林慧怡为自己和管训徽所做的一切，于是拜倒，“多谢母亲，是儿子让您受累了。” 林慧怡笑着扶他起来，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的终身幸福，做母亲的当然要操心了。” 随后在第二天朝上，宇文敞便正式下令，册封巴陵公主为岳国长公主，赵国公主为赵国长公主，同时为二主，及舒、许、锦三王举行婚礼。 由于宇文攸从前是没透露过心上人的，礼部官便提出要为其选妃。 但宇文攸却拒绝了他的提议，直言道：“启禀陛下，臣已有心上人，先碍于皇考大渐，未敢言明。今得特许，臣恳请陛下赐臣与其成婚。” 第804章 陪葬 “敢问舒王殿下，属意者为哪家姑娘？”礼部官惊愕万分，立即追问。 宇文敞自然知道，便说：“八皇兄但说无妨，只要身家清白，凭她是谁，都娉与兄为妻。” 宇文攸谢过恩，回道：“臣属意者，乃是内宫尚仪女官管氏女。此女德才兼备，仪容大方，常侍母亲皇太后陛下，为宫人称表。” “管尚仪确为好女子，宜室宜家，八皇兄真是慧眼识珠啊！”宇文敞赞叹不已，当即便指令礼部官： “八皇兄于未婚诸兄姊中最长，尔等筹备婚礼宜快不宜慢，可知道否？” 礼部尚书却碍于礼制规矩，找借口搪塞：“陛下，亲王娶妃兹事体大，关乎皇室颜面。请待臣等查明管尚仪身家来历，再论婚礼。” 宇文敞见他不给自己面子，冷声道：“管尚仪为太后圣母擢升，多年来矜矜业业，未敢失职。朕觉得她甚好，尔等不用再查，为朕兄长完婚要紧！” 礼部尚书身后的下属立即应和：“陛下金口玉言，管尚仪必当是天家的好媳妇。尚书大人何必拘泥虚礼，领旨筹备便是。” 宇文敞十分满意，当下便道：“邢侍郎所言甚是，此事就交予你统筹，不得有误。” 邢侍郎立即作揖谢恩。 而被下属捅刀子而失去圣心的礼部尚书，并未发作，只是捋着胡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对上司的反应，邢侍郎就当没看见。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老顽固不顺应新主，迟早被抛弃，不是他也是别人。既然如此，何不让他得个便宜呢？ 退朝后，礼部官吏们私下商量过后，并不打算完全听从邢侍郎，还是随老上司，调查起了管尚仪的身份。 这时候，内宫也都知道了，舒王殿下的意中人，未来的舒王妃，竟是一名三十多岁的寡妇，还带了个女儿。 这实在匪夷所思，令一众宫人都往尚仪局去凑热闹。 与管尚仪共事的女官们也觉得不可思议，各自都在私底下打听议论，倒是耽误了不少正事，让几个尚级女官好一顿训，之后才稍稍消停。 正儿已是见她娘第五十次叹气了，自从舒王殿下指称要娶娘亲为妃之后，就坐在桌前，面对着那堆档案叹气。 又扭头看了眼门口朝里头打望看热闹的宫人，她有些生气，嘟囔道：“都怪舒王，给娘惹来那么多事儿…！” “嗯？你刚刚说什么？”管训徽被她的声音惊醒，忙问。 “我没说什么。”正儿瘪了瘪嘴，朝门口努了努嘴，示意她看。 管训徽自然知道现在有很多打听她的人，也阻止不了，假装看不见，跟着小声问身边的女儿：“正儿，你是不是不想娘和舒王成亲？” “我不喜欢他，那是因为他老是给你惹事儿。”正儿撇撇嘴，又含糊着说：“而且我又不是不能给娘养老，还要他做什么！”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是我忽略你了。”管训徽却听清了她的话，叹了口气，咬咬唇，又道：“要不我还是跟舒王说清楚，不嫁了吧。” “别！”正儿赶忙拉住她，又看了眼门口，才凑到她耳边说： “可是娘，你喜欢他呀。虽然我不喜欢，但你喜欢就够了。而且，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他作我继父……” “我只是在想，才刚公布婚讯，就引来这么多人非议。要是真结了婚，不知道要面对什么。” 管训徽有些惆怅。虽然她官居五品，是女人中的佼佼者，但在这个世道之下，也只是个小女子罢了。 世人对再嫁的女人，总是带着鄙夷不屑的。民间尚且如此，何况皇室贵族，卫道士们岂能接受一个寡妇王妃？ “娘，你就别多想了。”正儿拉着她安慰：“你和殿下两情相悦，他能等到现在，也有勇气面对障碍，那你就不用害怕。更何况，太后娘娘会帮你们的。” 说到这儿，正儿不好意思地小声道：“而且，我也支持你，娘。” 管训徽看着也才十几岁却已经十分懂事的女儿，心里也慢慢恢复了勇气。 她重重点点头，应道：“你说得对。有那么多人支持，我为什么不能面对呢？就算失败，我还可以继续当女官，受太后庇护。对，这没什么好害怕的。” 说罢，她揉了把女儿的头，专心致志地处理尚仪局的事务。 管尚仪的身份不是什么秘密，因此礼部官员很快就查清了她的身份来历，也知道她是个带着女儿的寡妇。 于是，这群老顽固召集了一大帮老顽固，到建章宫抗议，要求宇文敞收回成命。 林慧怡早就等着他们，直接出现到他们面前争辩：“谁说寡妇不能为妃？你们自诩饱读诗书，难道不知，这历朝历代都有寡妇出身的皇妃？ 西汉武帝生母王娡是嫁过人，被母亲强送入东宫的。先宋真宗皇后刘娥，同样是再嫁为皇后。 再说本朝，太祖皇帝的孝宁皇后、仪敬贵妃原本都是寡妇出身，孝宁皇后甚至还当上了皇后，母仪天下。 并且，两位娘娘的子孙后代遍布朝野，你们这些话，莫不是在羞辱他们，在羞辱太祖皇帝？” “请太后娘娘休要强词夺理。两者岂可等同！孝宁皇后与仪敬贵妃都是妾室，而今舒王要娶的确实正妻，如何使得！”那礼部尚书粗着脖子，红着脸驳斥她。 “如何不能等同？孝宁皇后也是正妻，是太祖皇帝名正言顺的继后！”林慧怡回怼过去，随后又直直坐下，冷声道： “我儿心属意于管尚仪，别说她还是出身清白的寡妇，就是贱民娼妇，只要人品正直不歪，照样使得！” 这话可就宛若那冷水滴进了油锅里，炸得整个大殿都一片嗡嗡乱响。 那群老顽固个个儿气得脸色铁青，胡子颤抖，指着她大骂哀嚎： “太后此言此行，实属溺子害子之举！礼崩乐坏，国将不国！我大渝要败在这等妇人手中，我无颜面见列祖列宗，无颜面见宪宗陛下！” 林慧怡才不吃这一套，摁住想要起来劝几句的宇文敞，冷笑道： “这么想见列祖列宗，那不如我现在就送你们下去？对了，诸位都号称大儒，想必个个都是忠贞之臣，应该很愿意陪葬光陵，继续侍奉宪宗皇帝的咯？” 第805章 定局 林慧怡的话音刚落，原本群情激愤的一干朝臣立刻不敢置信地看着她，随后便偃旗息鼓，互相交换眼色，不敢贸然出声。 “怎么不说话了？诸位刚才不还义正言辞，唾骂再嫁妇女不贞不洁，是有罪之人么？” 林慧怡看着这群言行不一的丑陋卫道士，讥讽道：“我看啊，这世上有那么多不守贞节的女人，原是因为咱们的男人也不守节啊。 唉，大儒常说，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为何偏夫死妻要守节，而君死臣不守，父死子不守呢？” 她佯装苦恼困惑地说着，又看向众人：“以我之见，要想杜绝妇女再嫁，还是得让男子做表率。 譬如在座诸位啦，什么父亲死了的，就为老父殉葬吧。宪宗皇帝提拔起来的呢？不如就为宪宗皇帝殉葬好了。 如此一来，这天底下保管再也没有女人胆敢再嫁，殉夫守节的好风气必将大盛，令万邦歆羡来朝。诸位觉得如何？” “太后以死相逼，臣等堂堂正正，岂能受辱！”其中一名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铿锵讲演完毕，迈着蹒跚的步子就要撞柱。 旁边一众官吏立刻上去阻拦，一边大声劝慰：“阁老，您不能死！您死了，就如了太后的意！这天下就真毁于其手了！阁老三思！” “哼！说来说去，你们不就是怕死么！嘴上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什么家国重任，我呸！全是你们这些软蛋为自己开脱的屁话！” 林慧怡也不管不顾了，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这群软蛋破口大骂，幼时从市井学来不能说的脏话一并出口。 “哼！不想死，好啊！我这儿还有一计，可容诸位大儒自行挑选！”她冷笑着扫视了一圈，接着说： “殉葬毕竟是陋习，确实使不得。不过你们常说一女不事二夫，一仆不事二主。君父也是主子，你们谁侍奉了两个主子的，赶快上表请辞，我便饶你们一命，这道如何？” 看着其中有几人似有异动，她又冷冷补充了一句：“忘说了，既然要守节就守到底，谁要是辞官又出仕，休怪我杀了他儆猴！” 于是，原本打着小算盘的官吏又缩了头。 不过还真有骨头硬的，其中几个上前下拜，道：“臣愿守节明志，请陛下免去一切头衔，归乡养老。” “好！有气魄！不似那些东西，只敢嘴上说说。”林慧怡一拍手，当即招呼：“来人，赏这几位大人每人一千金，表彰其风骨！” “臣多谢太后赏赐，然臣无功不受禄，求太后收回，充入国库，以备赈济百姓。”几位大臣又道。 “既然几位大人如此豁达明智，就该知道，这世间女人的艰辛。”林慧怡看着他们，肃然说道。 “你们去看看这万里河山，有多少贞节牌坊，有多少弃婴塔溺女碑，地方志里又有多少贞洁烈女。 这千千万万的女人，被你们口中百般维护的礼制害得有多惨，你们看过么？”她弯腰与跪得笔直的几人对视，质问。 几人别开脸不与她对视，继续沉默着。 林慧怡也不再试图和他们讲理，挥手道：“我敬几位大人尚有廉耻之心，不愿苛责。请你们去地方上继续为大渝尽忠，为百姓造福吧。” “臣拜谢太后。”几人这才开口，领旨退下，准备踏足乡村田野。 随后林慧怡又看向剩余的官吏，冷声道：“现在我给你们三条路，一，筹备舒王婚礼，二，罢官返乡，三，去地下陪宪宗，自己选吧。” 识时务者还是多，除了少数几个选了罢官返乡，其余人都选了一，至于去地下陪宪宗这个选项，当然形同虚设。 林慧怡嗤笑一声，又令他们草拟了一道《守节自主令》，来保证不肯守节的妇女不受迫害。 随后，她便不再搭理这些人，转身回了慈宁宫。 刚回屋，留守的宜奴便上前禀报：“娘娘，方才栗司言过来留了话，说安阳伯夫人请求觐见。” 林慧怡一听是哪家的，还能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当即一口回绝：“让栗司言告诉她，舒王成婚已成定局，谁来都没用。” 宜奴答应着就出去了。 见她喝了茶，彩月又说：“姐姐今日这样不给他们面子，我担心这些一肚子坏水的老东西，会背地里使坏。咱们可要早做防备。” “怕什么，敢使坏就收拾他们！”菊英兴高采烈地给林慧怡捏肩，一边吹捧她：“娘娘今日可是大发神威，真是谁看了都过瘾！” 苏苏也附和：“就是！平日这些老东西总拿着鸡毛当令箭，开口闭口礼制规矩。谁曾想他们也有今天！” “看他们反被这些臭东西打耳光，真是畅快！”梨花也少见地大笑，看来都是受过这些气的。 只有彩月心里还存有一丝忧虑。 林慧怡安抚她道：“你担心的我也明白，不过我们握有实权，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不必过于担心。” “好吧。”彩月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同意了她的说法。 经此一役，宇文攸和管训徽的婚事就成定局，婚礼已经开始筹备。管训徽也从尚仪局卸任，其娘家也将接入京中。 林慧怡给管家置办了房产，打点装饰期间，她们母女就继续在宫中居住，接受婚礼的教导。 有趣的是，负责教导的女官嬷嬷，还是她从前的下属。她们也不好意思过分，加上管训徽礼仪绝对过关，便迅速撤回去了。 与此同时，宇文敞和周元镜那边也有了进展。 宇文敞在问清了周元镜的忧虑之后，多次保证自己绝不会始乱终弃，一定只有她这一个妻子。 周元镜开始顾忌姑姑的劝告，心中还有疑虑，后来次数多了，便也信了他的说辞，两人的关系又和好如初。 双方最后确定彼此的心思之后，一同去找了林慧怡。 见二人笃定，林慧怡没再多话捣乱，直接答应了，随后又吩咐内阁准备大婚。 接连六场婚礼要办，前朝后宫都要忙死了。 不过帝后大婚规格更高，筹备所需时日更多，况且宇文敞是弟弟，所以婚期定在明年二月，而其余几个兄姊的婚期定在今年冬月底。 不过在这之前，林慧怡却又有了惊世骇俗的大动作。 第806章 兴女学 冬月初四，林慧怡突然召集群臣，商议放脚与兴办女学的事宜。 “世间女子多受缠足之风折磨，或纤直如新月，或号称三寸金莲，走动受阻，难行百步，甚至有致死者。 此皆先宋毁人之陋习恶俗，我朝太祖曾下令禁之，竟蔚然成风，屡禁不止。今朕伏惟圣母慈敬皇太后慈谕，重申太祖之命，诸郡守县令，须勤加勉励，令此陋习再不复现。” 林慧怡念完，将自己亲自草拟的诏令交给宇文敞加盖玉玺，又看向一众大臣：“尔等可有异议，或是补充？” 他们当然有异议，毕竟这几百年来，缠足之风盛行，人皆以小脚为美。这些官吏更是其中翘楚，花样百出，还写出品鉴欣赏之书，为缠足定下标准等级。 林太后一朝废除缠足，日后女人都不裹脚了，他们到哪儿欣赏小脚美人去？岂不丧失一大乐事？ 但不满归不满，且看这一年来林太后的手笔，就知道胆敢阻拦她这些“歪门邪道”的，肯定讨不了好。 他们也不愿落个身死的下场，一个个都哑了火，跟鹌鹑似的。 “怎么？诸位都成哑巴了，还是一夜之间耳朵全聋了。”林慧怡冷眼看着他们，玩味地笑道： “有什么话就说出来嘛，意见相左的大不了争一争辩一辩。大家有商有量的，才好长久不是？” “太后娘娘说得是。”一众官吏只献媚地笑着，没谁真听她这话表达不满。 林慧怡冷声道：“既然都不反对，那就请你们严格执行，我会将这个算进官员述职评定考功的标准，若有人胆敢包庇隐瞒，休怪我不客气！” “是，谨遵太后娘娘懿旨。”一众官吏心中苦不堪言，但明面上还是不敢表露分毫，嘴里满口答应着。 林慧怡还没完，又拿出另一道已经草拟好的诏令，念道： “朕有感于女德不修，无以荡天下之阴事。又见先朝慈孝皇太后曾命兴办女学，然未成后崩，女学之议亦废。 今朕伏惟圣母慈敬皇太后慈谕，令各府州县兴修官女学，选有识有德者充任女师，凡女自七岁以上者，无论身家大小，责令入学，以修女德，成淑女。” 这道旨意却令一众大臣有些摸不着头脑。按林太后此前种种，丝毫不见一丝女德，可知其并不守妇道。 这会儿突然让办女学教女德，怎么看都觉得不大对劲。 “又不出声的话，那就按我的意思去办了。”林慧怡轻笑着，让宇文敞在这道圣旨上再盖一个。 “启禀太后娘娘，臣有惑未解。”其中一老者上前道。 “有什么问题就问吧。”林慧怡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那老者便开口询问：“敢问娘娘，兴办女学所为何用？” 林慧怡早就想好了托词，当即答道：“自然是为了天下根本。人皆是母亲怀胎十月所生，为何有的聪明睿智，有的却煞是愚笨？ 我认为原因有三，一为胎教之仪，妊子之时，须严格把控目及之物。二为诸母之择，对孩子的慈母1、保母、乳母需要谨慎挑选。 三为子师之慎，孩子第一个老师，当从三母中选择，所以更应该谨慎。然而，这全都要求女人知书识理有德，若不加以教育，从何得来？”2 那老者沉默了片刻，又问：“兴办女学所费也多，敢问娘娘，这钱从何得来？” 林慧怡突然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看着他，道：“这天下谁最富，这钱就从谁处来。” 一听这话，底下众人全都议论纷纷。 就连坐在后头的宇文敞，及其身侧侍奉的钱德良，全都变了脸色。 这天下最富的还能有谁，那不就是皇帝吗？ 林慧怡将这些反应都看在眼里，面上不以为然，继续说： “这天下最富者，自然是天下的主人——皇帝。皇宫一年靡费极多，若能削减一二，兴办女学所需钱粮，不就有了着落？” 宇文敞闻言，不禁捏了捏拳头，眉头也紧皱起来。 “陛下万金之躯，百姓供养乃天经地义，岂能削减？皇宫亦是我朝国力象征，一旦削减寒酸，让外邦蛮夷看见，成何体统？”又有一堆人跳出来反对。 “国力象征何时成了巍峨的皇宫？”林慧怡嗤笑一声，反问他们： “前朝不顾民变兵祸四起，财力吃紧，反搜刮民脂民膏，兴修三大殿。皇宫是巍峨辉煌了，其国今何在？” 底下又是一片寂静，她便继续：“若要收服外邦蛮夷，靠的是治！国治民安，路无冻死骨，其人所见，自然仰慕天朝。 太祖太宗盛世之时，素行简朴，宫廷花销甚少，国库尽作安民练兵之用，方才使万邦来朝。” “皇太后陛下所言尽皆祖宗治国之理，减靡费，增国用，方能国泰民安，此实乃济世良言！臣附议！” 她这些要求削减宫廷花销的方案，正合了户部官吏的心意，于是户部尚书便站出来为其壮大声势。 见有人附和，还搬出祖宗来了，那些本来观望的人都选择站队，好为自己博个一心为民的好名声。 于是，局势翻转，关于林慧怡的几条提议，支持者的数量逐渐压过了反对者。 宇文敞觉虽然有些遗憾，但也没打算跟亲娘对着干，左不过少享受一点儿，也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他身后的钱德良心下却极为不满。削减开支，以为真削减掉的是宇文敞的？那分明是冲着他们这些人来的，削减开支，他们还如何从中捞油水。 见自己的利益受到严重损害，他悄悄抬头看了眼前方的林太后，眼中闪过一丝憎恨与杀意。 眼看着无人反对，户部尚书便询问其中细节：“敢问太后娘娘，该削减哪一处开支为好？” “皇宫靡费主要集中在妃嫔子女的日常供养上。以正昭朝为例，宪宗皇帝先后有上百妃嫔，子女亦过半百， 日常吃穿用度，已消耗巨大，并且每人名下又有宫女内侍服侍，人数不等。这些人亦需穿衣吃饭。 再加上年节祭礼的赏赐宴会，一次便能有数千两的花费。如此一算下来，每年国库税收，有相当部分花销在这方面。” 林慧怡细细跟他们掰开算过后，才正色一凛，朗声道： “因此，我在此提议，废妃嫔之制，六宫只立皇后一人，以节省开支，并抑制后妃之争，还内宫清静。” 1这里的“慈母”是指古代八母之一，是指没有生育的妾室，奉命养育别人的孩子，这个孩子就称其为慈母。 2兴办女学这部分，化用的明世宗生母慈孝皇后蒋氏兴办女学的事迹，不过最后未能成功。“胎教”这个词也是第一次出现在古代典籍中。 第807章 异状 这可又是一道霹雳惊雷，打得大殿内的众人眼花耳鸣。 礼部尚书再度提出抗议：“太后娘娘，皇室血脉需得繁衍生息，开枝散叶。若仅有皇后一人，如何能诞下更多子嗣？ 若皇后未能繁育子嗣，这当如何？若皇后嫡出乃是公主，又当如何？若皇后嫡出子嗣夭亡，又无庶出承嗣者，难道令陛下血脉断绝吗？” 林慧怡只道：“汝所忧虑之事，太祖早已虑到，祖训有云，凡朝廷无皇子，必兄终弟及。皇帝若无子嗣，还有宪宗诸子，依例行事即可。” 一众官吏见状，又交头接耳起来，半晌后才道：“废妃嫔之制，干系重大，还请太后容臣等再行商讨，且先执行前二诏令。” 林慧怡侧头看了眼宇文敞，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教育，儿子应该也听进去了，可以不急在一时，免得老顽固们狗急跳墙。 于是她严肃地回头应了一声：“可。” “皇帝陛下圣明，皇太后陛下圣明！”官吏们山呼万岁后，便领旨退去。 随即，林慧怡遣散了侍从，与儿子独处，才问：“娘废除六宫，削减宫廷开支，你有没有什么意见？” “没有。”宇文敞摇摇头，就是不高兴他也不会傻到说出来啊，于是只道：“我明白娘的想法。” “那就好。”林慧怡松了口气，又笑着调侃他：“你和镜儿就要完婚，如今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想来就算移情别恋，也要过个一年半载才是。” 宇文敞搓着鼻子，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或许吧……” 林慧怡想起今天自己确实有些独断专行，把儿子完全当成了盖印的傀儡，估计这孩子心里也会有些不舒服。 因此她笑笑，说：“好了，今日完成了两件大事，我也回去歇歇。那些奏章你应该能自己处理好吧。” 她并没有用问句，反而语气很肯定，表明自己是相信这个儿子的，认为他能成为一个独立合格的帝王。 宇文敞心中一喜，总算能稍稍摆脱娘的控制，能摸到权力的边了。 他摆出一副自信的微笑，郑重其事地说：“我可以，一定不让娘亲失望，必不给您和爹爹丢脸！” 林慧怡稍稍挑了下眉毛，笑着应下，又叮嘱了几句才回到慈宁宫。 谁知她前脚刚到，后脚路司药就来了，手上还提着好几包药。 见着有人，路司药便没多话，只说：“娘娘，药送来了，您记得在饭后服用，每日三次。” “好，我记住了，劳你跑这一趟。”林慧怡笑笑，给她倒了杯热茶祛寒。 “我不过费点儿脚力，娘娘服药养身要紧。”路司药也不客气，坐下来聊了几句才起身告辞。 等她一走，彩月和苏苏二人便有些着急地询问：“姐姐是哪儿不舒服？怎么又要吃药？” 林慧怡招呼梨花把药收好，才解释道：“不是什么大事。昨儿去六尚路过司药司，顺便让她把了把脉，说是有些劳累亏损，让我吃点儿补药养养。” “看吧，我就说你不要过于急躁了。日子还长着，咱们的大计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事儿的。 你得保重身体，才能继续和那些老东西打擂，知不知道？”苏苏立即说了她几句，又道： “这药我每天亲自煎熬，看着你喝，一滴都不许剩！” 林慧怡掩下心中的复杂情绪，淡淡地应道：“好，都听你的，我按时吃还不行嘛。” “这还差不多。”苏苏满意地笑笑，又和她商量兴办女学和放脚的相关事宜。 而一旁的彩月却并没有轻信林慧怡的说辞。她很清楚，自己这个姐姐不是大惊小怪，动不动就汤药不离口的人。 能让她开始主动吃药，一定是有原因的，看她矢口否认的样子，这毛病估计还不是个小问题。 彩月心里笃定，找了个借口出了寝殿，去找昨日去六尚时，一直跟着林慧怡的菊英和宜奴。 那时候，梨花留守在慈宁宫，她和苏苏被分派去办事了，所以知道内情的就只有这两个人。 “什么？娘娘不是劳累过度么？”但二人却都是这个回答。 彩月刚要细问，菊英忽然道：“不过当时只有娘娘一个人进了路司药的屋子，她让我们去其他医女那儿诊脉了。” 宜奴也附和：“是这样没错，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她们已经诊断完了。路司药只说是劳累，问过禁忌后，娘娘就带我们走了。” “这么说，真实情况如何，你们也不知道？”彩月脸色沉了下来，托着下颌沉吟。 菊英感到不对，忙问：“姐姐，到底怎么了？难道娘娘出了什么事？” 宜奴闻言就打算去寝殿看看，却被彩月拦下：“这会儿没事。” “那你问这些做什么？”菊英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彩月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怀疑告诉了她们，随即又叹着气：“可如今来看，只有她和路司药两个人知道究竟是什么情况了。” 宜奴也不知该怎么办，只能先劝慰她：“兴许没你想的那么糟糕，娘娘年纪大了，确实不能劳累。 她还有那么多大事没办，肯定要比以前更珍惜自己的身体。这应该还是正常的，姐姐你先冷静下来。” 菊英想了想，道：“姐姐你每晚都和娘娘一起睡的。若真有什么问题，肯定有症状表现出来才是。白日有我们盯着，晚上只有你和苏苏姐姐多注意了。” 宜奴也点头赞同。 彩月仔细思考了片刻，也同意了她的办法：“目前也只有这个法子了。咱们多注意点儿吧。” “好。”菊英宜奴二人点头答应着，一起去了寝殿。 彩月回来后，找了个机会把这事儿告知了苏苏和梨花，又特别叮嘱苏苏：“你别冲动，让她知道了，肯定瞒得更紧，咱们就更无从得知了。” 苏苏皱着眉头应了，几人才回去，装作若无其事地和林慧怡说笑闲聊，私底下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幸运的是，当天中午，她们就发现了林慧怡的异状。 第808章 心疾 强逼着自己多吃了点儿东西，才没引起几个妹妹的怀疑，林慧怡吃了药，觉得有些累，便上床午睡。 彩月和苏苏相视一眼，将收拾碗筷的工作交给梨花几个，她二人则悄悄进了卧房，时刻守在林慧怡身边。 这样一刻也不离的守着，很快就让二人发现了问题所在。 她才睡下没多久，坐在床头一侧的苏苏就发现林慧怡眉头皱了起来，跟着嘴里又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声音很小，只有守着她，并且处于清醒状态的彩月和苏苏感应到了。二人心下一惊，全都紧盯着她，一眼也不敢错。 她就这样呻吟了约莫半刻钟后，一手便伸出来贴在胸口，下意识地揉了几下。 苏苏有些担心，想出手帮她，却被彩月按住，又示意不要把她惊醒了。 然后没过一会儿，林慧怡的睫毛扇动，从睡梦中醒了过来，迷糊着揉了会儿胸口，就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或许是心头着实不适，她坐起来朝门外看了眼，确定没人发现，又倒回去了。 片刻后不适缓解，她又睡了过去。 方才匆忙间躲起来的彩月和苏苏二人探出头，见她已经睡着，才起身轻手轻脚地出了卧房。 梨花、菊英、宜奴三个就在外间坐着等，见二人出来，赶忙迎上来要问。 彩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下里屋，才小声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三人。 菊英听得脸色微沉，道：“听起来像是心上的毛病。” 宜奴又问：“会不会还有其他的症状咱们没发现？” 苏苏本来心中就有了疑虑，闻言便答：“若说其他的异常，我只知道她这段时间睡得不好，几次半夜醒过来，被我撞见了。” “你也是？我也遇见几回了，她每次都拿年纪大了觉少来糊弄我。”彩月心一沉，已经肯定问题出在这上面。 “看来是我们忽略了……”苏苏有些低落，自觉没照顾好她，连如此明显的症状都给忽视掉了。 梨花忙安慰了她几句，又问：“心痛少眠，符合这症状的病太多了，咱们自己肯定找不出来，只能求助医士。” “为何平日里请平安脉的太医，都没露出一点儿风声？又不是同一个，真是奇了怪了。”菊英有些气恼，把太医揪出来当发泄对象。 彩月跟她解释了一句：“望闻问切缺一不可，若姐姐刻意隐瞒不配合，恐怕太医也只以为是小毛病。” 梨花点点头，分析道：“这么看来，她是早察觉自己身体的异常，告诉太医又怕弄得天下皆知，所以偷偷找上路司药的。” 路司药毕竟不同其他医士，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自然全听林慧怡的话，不会擅自将其病情泄露出去。 而太医院从属于皇帝，林慧怡又是宇文敞亲娘，若有大病，他们是有责任上报给皇帝知道的。 “可是，娘娘为什么不让大家知道呢？”宜奴不明白，林慧怡这么做的动机究竟是什么。 苏苏叹了一声，答道：“因为她担心自己的病情传出去了，就必须要养病，而同时，她手中的权力就得交还给夏生。 可等她养好了病，再想回到朝堂掌握大权，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有如今夏生还未完全长成，她才可以借母后之名，用权力完成自己的心愿。” 毕竟这时候，宇文敞连婚都还没结，还能说是个“孩子”。而幼主让母后辅政是名正言顺的，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彩月轻笑了一声，道：“这也是姐姐为什么要在同一天连下三道诏令的原因。她担心拖久了，自己就没机会做了。她着急啊，这天底下正受着苦的女人。” 如此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五人心中都有些发酸，都这个时候了，林慧怡想的还是让天下女人重获新生，而不是需要静心养病的自己。 “不行。咱们的大业虽然重要，可若是她的身体垮了，以后就没人支撑那些诏令了。到时候还不是功亏一篑。” 苏苏沉下心想了许久，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要让林慧怡暂停下来休养身体。 “你等等！”彩月连忙去拉她，却不想，苏苏脚步快得已经进了里间，于是剩下四人就全都跟了上去。 林慧怡这会儿还睡着，彩月正要示意苏苏冷静一点儿，床上听到动静的人就醒了过来。 她坐起身，见五人都站在屋里，表情又都很奇怪，便问：“怎么了这是？” 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猜想是不是自己的病让她们知道了。 苏苏没像其他人想的那样会直接挑明，反而是拐了个弯，问了一句：“方才我们听见屋里有声音，所以进来瞧瞧，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彩月松了口气，立即附和她：“我也听到了，像是很痛苦的样子，你有什么不适可别瞒着我们。” 林慧怡心中一惊，仍在极力掩饰：“肯定是你们听错了，我能有什么毛病。我猜，这慈宁宫会不会是有老鼠啊？” 最后她还开了个玩笑，想糊弄过去。 但她们几个岂是那么好糊弄的，纷纷反驳她的话，一个说“没听错，就是你在哼哼”，另一个就说“慈宁宫才打扫过，哪儿来的老鼠”。 说话间，五人全都坐到床边，围起来形成一个“逼迫”的态势。 林慧怡肯定她们已经知道了，于是也不再劳神隐瞒，只无奈地苦笑着说：“是我没错，这宫里没有老鼠。” “终于肯说实话了？居然还瞒着我们，真是太过分了！”苏苏本来就不高兴她的做法，这会儿终于有机会找她算账了。 彩月却一把摁住她，看向林慧怡：“先跟我们说清楚，你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路司药说我脉象紊乱，或数或迟，或乍疏乍数，很可能是心悸，或许还有其他心上的毛病，要我最好搬去清静地方休养。” 林慧怡淡淡地回答完，最后又笑了一声，道：“可我怎能放弃眼下最好的时机？所以我瞒了下来，对外只说身子劳累了。” 第809章 积怨 “你这就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苏苏忍不住了，瞪着林慧怡，怒道：“别的病也就算了，这可是心病，能随便糊弄吗？” “我也没糊弄啊，药都按时吃着，平时也尽量放松心情，一切都按照医嘱来的。”林慧怡拉着她安抚道。 苏苏仍旧不太高兴，板着脸回她一句：“等我自己问过路司药再说，比起那些什么大业，你的命才最重要，我是不会让你胡来的。”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我也惜命着那！”林慧怡乖巧地笑着，又哄了好一会儿，才把这几个哄好。 但当她们都出去了，她松口气的同时，又皱着眉揉了揉胸口。那处隔着皮肉的地方，正隐隐作痛。 她还是跟妹妹们隐瞒了最重要的一点，她的心疾并不是轻症。根据路司药的说法，不好好治疗休养，她便只有三五年活头了。 想到她们的大业才刚刚开始，那三件大事还没有起步，后面等着她的任务还有很多，林慧怡便只有极力让自己放松下来。 她还肩负着高智明、陆秋雁等等人的希望，她不能轻易被打垮。 从那之后，彩月五姐妹便时时刻刻都要跟着林慧怡，所有力所能及的事她们全都要接过去，不许她过度操劳。 被分担了大部分的压力的林慧怡轻松了不少，又因为这些人总想尽办法为其排解烦闷，心情也保持得不错。 看上去，是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的。 不过，世事难料，林慧怡也不可能总是遇到好事。 先是废除六宫一议被朝臣否决，他们甚至联合了宗亲与各地乡绅，联名上书要求废止这三道诏令。 几度交锋之后，势单力薄的林慧怡还是敌不过，最终拿到了一个差强人意的结果，放脚和兴办女学依旨行事，废六宫一议则被废止。 不过，在她的授意之下，宇文敞又颁布了修改妃嫔之制的诏令，将原来乱七八糟分列三十等名号的旧制，减省为九等，并大幅裁员。 然而，在林慧怡刚对儿子感到欣慰之时，他却给自己送了份大礼。 “娘娘，钟顺公公求见。” 林慧怡当时正在观赏宜奴专门为她学的变戏法，身心轻快，听见这个名字，也只以为是宇文敞有什么事，只笑着叫人放行。 钟顺便是梁尽离开后，宇文敞的大伴儿，平素沉默寡言，但人却不是那种一味埋头苦做的性格，反而将宇文敞照顾得细致入微，让林慧怡很是放心。 但他这回进来的时候，脸上却带有急色，还不等林慧怡问，便开口说明来意：“启禀太后娘娘，陛下把梁尽接回来了。” “什么？”林慧怡本来的好心情瞬间跌入谷底，人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陛下刻意瞒着奴婢，直到人都过了新和门了，奴婢才收到消息。”钟顺也感到十分无奈。 梁尽才是陪伴宇文敞童年的大伴儿，自己则是后来鸠占鹊巢的人。而他性格也不活泼，便一直不得主子欢心，才让其一直念着梁尽。 如今梁尽被宇文敞接回来了，凭着皇帝的宠爱，再加上又有钱德良与其臭味相投，只怕今后就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想到这儿，他不禁感到心头一颤，偷偷叹了口气。 “这个逆子！”林慧怡气得大骂，重重一掌拍在桌案上。 彩月等人赶忙来劝，叫她冷静，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 林慧怡强力忍下来，又看向钟顺：“他们现在人在哪儿？” 钟顺赶忙应道：“在建章宫。” “摆驾！”林慧怡紧咬着牙，眼中冒火，恨不能立即冲进建章宫，把那迷惑自己儿子的梁尽一刀斩了。 他们一行人赶到建章宫的时候，宇文敞正拉着已经两年没见的梁尽，互诉衷肠。 听见皇太后驾临的通报声，二人惊慌失措，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突发情况。 慌乱间，林慧怡已经进了殿，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梁尽。 “娘……”宇文敞见形势不好，连忙挡在了梁尽身前。 林慧怡这才将视线挪到自己亲儿子身上，于是又被他维护的动作气得够呛，冷声问道：“你就这么喜欢他？” “娘，他从小陪儿子长大，这种感情当然非比寻常……”宇文敞辩解着，忽然灵光一闪，直起腰杆，说： “就跟您和苏苏姨、香儿姨一样，我和伴伴1自小一起长大，也是情深义重，如同手足兄弟。” “此子居心不良，屡次害你，你居然还跟他称兄弟！”林慧怡快要被这个蠢儿子气死了，说着就想抄家伙揍他。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宇文敞已经登基称帝，九五至尊的脸面可不能丢，于是彩月等人纷纷上来阻拦。 她挣脱不得，便指着宇文敞大骂：“是我怀你的时候没让你长眼睛吗？这奸佞干下的坏事儿你都看不见是吧！” 都成皇帝了还被亲娘当众咒骂，宇文敞实在脸上挂不住，臭着脸争辩： “娘！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他根本就不是故意害我的！最开始也是为了给我立威，谁知道触了你的霉头。后来陷害我，那也是被陆氏逼迫所致！” “陆秋雁早就告诉我了！这东西害你的时候愿意得很，什么被逼无奈的鬼话，也就你这个蠢东西才相信！”林慧怡冷笑着驳他。 又被劈头盖脸的一顿骂，宇文敞脸都绿了，一拂袖，梗着脖子道： “我不管，反正梁尽我是一定要留下的，你同意也好，不许也罢。现在我是皇帝，我说了算！” 林慧怡气极，指着他冷笑连连：“呵！你当了皇帝又如何，我还是皇太后，你要继续胡作非为，我便有本事把你撵下去！” “也对，反正你早就不满意自己的亲儿子，却和陆氏这种居心叵测的毒妇心心相印，要谋划着把亲儿子的皇位让给别人！” 宇文敞也不管不顾，将心中积累已久的怨气尽数发泄出来。 “来，你现在就把我废了，换别人来做！” 1“伴伴”这个词还真不是我卖萌，明朝皇帝对大伴儿都是这么称呼的，参见明英宗与大伴儿王振的史料。 第810章 恶化 林慧怡本就在气头上，还被儿子这么一激，当即暴跳如雷，狠狠挥开拦自己的人，一手指着他怒道：“你以为我不敢？” 宇文敞梗着脖子，自嘲道：“娘都是敢弑君谋逆的人了，不过废一个无权的皇帝罢了，有什么不敢的。”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林慧怡气得恨得咬牙切齿，立刻叫了一声：“来人，拿纸笔来，我要草拟废帝诏书！” 宇文敞却一点儿也不怕，因为他清楚，就算是皇太后，也不能说废就废得了他这个名正言顺的皇帝。 况且，他娘拿什么理由废？说他宠幸奸佞吗？可梁尽做过的坏事早就没证据了，就算他娘说破了嘴，也说服不了满朝文武。 他压根儿不用担心，反正彩月姨她们都在劝，过会儿他娘气消了，这件事还不就这么算了。 任凭她再不喜欢梁尽，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想到这儿，宇文敞终于感到了一丝舒心和欣喜，被亲娘压了这么久，总算有一件事能让他如意了。 同时，他也明白了，自己作为皇帝，根本不用事事都听娘的。他要慢慢把权力全都拿回来，集中在自己手中才是理所应当的。 而林慧怡这边，果然如其所料，彩月、苏苏等人不住地在旁边劝慰，好容易才把笔从她手中抢过来，跟着将她按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们为什么都拦着我？难道你们没看见，他的所作所为吗？这才刚当上皇帝，就开始宠幸奸佞了，要是再过几年那还了得？” 林慧怡怒气冲冲地说完，又扒拉着他们，想要抢回笔，一边还叫着：“把笔给我，我要废了这个识人不清的昏庸东西！” 这边正闹着，原本躲在宇文敞身后胆小如鼠的梁尽，忽然窜了出来，对着林慧怡砰砰砰就是三个响头，跟着又站起来，满脸泪水地说： “奴婢区区卑鄙小人，竟害得陛下与太后娘娘母子阋墙，是奴婢的错！奴婢罪犯滔天，这就以死谢罪，还望太后娘娘原谅陛下！” 说罢，他又转身对还在惊愣中的宇文敞说了一句：“陛下，您的大恩奴婢来世再报！”随后便猛然朝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然而等他一大段话说完，早就有人准备好了，一把就把他捞了回来，因此不过是稍微磕碰了一下，受点儿皮外伤罢了。 林慧怡看得直冷笑，又见宇文敞一副着急万分地扑上去营救，还心疼地为其擦拭伤口，于是更气了。 “哼！你也就糊弄糊弄我这天真烂漫的儿子！这种三脚猫的伎俩，我不知见过了多少！你这戏，演得可不真！” 靠在宇文敞怀中的梁尽，一边被额上的伤口痛得直抽气，又引得其擦拭伤口的动作放得更轻。 他一边还在心中对林太后的话不以为然。伎俩卑劣又如何？有人就吃这套！被人用烂了又如何？还是有人就吃这套！ 他还真要多谢林太后生了个好儿子，又搞出一堆奇招，把儿子越推越远，都省了他刻意离间这对母子的功夫。 但戏还是要演下去的，于是他又挣扎着爬起来，对着林慧怡又磕起头来。 “太后娘娘息怒，奴婢知错了！无论您如何看待奴婢，要杀要打也好，奴婢都没有怨言。 只是请您不要误会了陛下，他的一片赤诚孝顺之心，天地可鉴！求您原谅陛下因奴婢才说错的话，奴婢甘愿赴死！” 林慧怡还没做出反应，宇文敞倒是迅速将其扶起来，见其额上伤口更大，又喊人去催太医，同时还对亲娘道： “你自己看看，人家都快被你逼死了，却还想着为我们母子着想。娘，你不是最亲民怜下的吗？为什么别的奴婢都能得到你的怜惜，偏他不行？” 他看着亲娘，眼神里充斥着着满满的恳求与质问。 林慧怡冷着脸回他：“我是要杀了他吗？他不止一次害你，我都没杀他，还让他好好地当差。 可他呢？他还惦记着荣华富贵，偷偷摸摸瞒着我，又来了你身边。你怎么不问问，他究竟想干什么？” 宇文敞立即反驳：“不是他自己偷偷摸摸要回来的！是那个行宫的主事，为了讨好我，特地把他送回来的，跟他没有关系！” 林慧怡闻言闭着眼狠狠吸了口气，才略带讽刺地笑了一下，道：“没关系？恐怕这世上，只有你会这么想。” “您要怎么想我管不着！但我明白了，你就是不喜欢他，所以他做什么你都歪曲揣测！” 宇文敞已经不想再和她争了，说罢就要拉起梁尽离开，又背对着她说完最后一句话：“无论如何，从今以后，我就要把梁尽留在身边！” “那我也告诉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允许他留在这里祸乱宫廷！”林慧怡也不甘示弱，冷声回他。 宇文敞当下就气得七窍生烟，拉着梁尽，头也不回地去了寝殿。 林慧怡这会儿也一肚子气，将余下众人都遣散了，坐在椅子上缓和心态。 彩月请钟顺沏了壶茶过来，一边叹道：“你呀，就是容易气上头，然后就什么都不管了。废皇帝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苏苏正给林慧怡按摩穴位，闻言便跟着附和：“是啊，幸亏把你拦住了，否则真写出诏书，朝臣不认，你就要威严扫地了。” “我知道……”林慧怡喝了茶，又静了一会儿，才道： “或许是陆秋雁死前的那些话，让我很担心他走上歪路，咱们那么多人那么多年的辛苦，总不能白费了。” 她现在其实就有些后悔，宇文敞到底是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而这些想法，很多时候都与她相冲。 其实陆秋雁的方案才是最好的，幼童要更容易掌控许多。 想到这些，忽然又觉得头疼胸口闷，她皱了皱眉，担心是自己的病情恶化，于是立刻吩咐彩月去叫路司药。 随后，她们一行迅速回了慈宁宫。 路司药看诊过后，脸色有些糟糕，叹道：“娘娘，您真的要少生气。今日大动肝火，您的脉象越发不稳了。前些日子的调养，可说是全抵消在这儿了。” 第811章 两全其美 路司药的话一出，守候在侧的彩月等人纷纷着急起来，异口同声地问她：“很严重吗？要怎么办？” 林慧怡一颗心也沉了沉，只是尽力忍着没表现出来。 路司药看了她一眼，才回答：“情况不容乐观，所以娘娘必须保持平和喜悦的心情，千万千万不能再像今天这样动气了。” 她语气极其郑重，谁都能听得出来其中蕴含的警告意味。 于是，彩月几个忙不迭地应下：“行，我们一定看住她，不会再让她动气的。” 林慧怡也勉强笑着应了一声：“我会注意分寸的。” 路司药又叹了口气：“你记得就好，我给你换个方子，加大药力，希望能有效吧。” “我会看着她按时吃药的。”苏苏马上就答应下来。 路司药写好药方，又看着林慧怡，道：“娘娘，身体才是根本。就算你有不得了的大事业，也必须有个好身体，才能坚持不懈地为之奋斗。” “我会记住你这话的，放心吧。”林慧怡明白她在对自己发出警告，也是真的关心自己的身体。 “那就好。今天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异常就找我。”路司药点点头，起身告辞。 众人刚想说话，几个孩子就进了殿，围着林慧怡转了好一会儿，确定没什么大问题，才纷纷松口气，紧接着询问她的情况。 林慧怡悄悄给众人使了个眼色，笑眯眯地找借口将真实情况瞒了下来。 她的几个孩子马上就要成亲了，可不能为了自己的事儿再耽搁。 然而宇文敞却从那天开始，就将自己锁在了建章宫，不视朝理政，也不出门游玩，大臣也不见，一问就让他们去找皇太后。 林慧怡心里也恼火，对这个儿子越发不满，只是记着医嘱才没有发火，而是专心处理政务。 冬月十九，三王二主大婚，是宇文敞半个月来首次出面。甫一出现，人们就能看见，他身边跟着一个新面孔。 林慧怡一瞧，脸色就沉了下来，只是顾忌这是孩子们的大喜之日，又瞬间恢复了笑容，只是再不往他们那边看，直接无视之。 行完礼后，林慧怡看着五对新婚夫妇离开宫廷，心下有些感伤，于是叹息道：“日子过得可真快啊，孩子们都结婚了，我们也老了。” “是啊，当初攸哥儿和槿姐儿被送过来的时候，都才这么高高一点儿，如今都长成大人，比我们都高了。”彩月也道。 几人正说着，同样作为锦王生母出席的向安娘走了过来。 “你打算什么时候搬出去？”林慧怡一见她立刻笑了起来，问道。 锦王成婚开府，宪宗也已龙驭宾天，她是可以搬去儿子府上养老的，只是一直没见她开口。 向安娘闻言笑着一把挽住她的胳膊，道：“怎么？姐姐还想赶我走？我偏不，就要在宫里吃你的用你的，还要你天天陪着我！” “你搬出去了，吃的用的那也还是我的！”林慧怡促狭地捏了捏她的鼻尖，又佯装埋怨她：“说什么天天陪我，明明都在慈宁宫，你也不天天上门儿！” “哎哟！我的好姐姐，你如今可是大忙人儿咯，我哪儿敢天天上门儿，万一扰了你的大事，我可就是罪人咯。” 向安娘嬉笑了几句，随后又收了收笑意，伸手朝旁边一指，问她：“姐姐，你就打算这么僵着了？” 林慧怡看得清楚她指的是谁，于是表情淡了下来，无奈地回道：“没办法，他为了梁尽，硬跟我犟呢。” “这也不是个事儿。”向安娘叹息一声，眉目敛下，轻声说： “姐姐，刚刚看到小花苞儿，我就想起了小娘，她最后连女儿的婚礼都没能亲眼看到，真是世事难料。” 说着，她抬起头看向林慧怡，又道：“所以我想，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你们可是母子，为何不能各退一步，保全这份亲情呢？” 林慧怡没有为她的劝告生气，反而见其惋惜的模样，感到心疼。她以前都很要强，从来不会说这些的，但经过庄小娘之死，她也变了。 “我知道，可我若是退步，允许梁尽留在夏生身边，迟早会出大祸的。” 向安娘却道：“现在让步只是为了缓和母子关系。等稳住了夏生，你是皇太后，难道还处置不了一个小内侍吗？” “他和梁尽的感情非同一般，只怕我松不得口。”林慧怡摇头叹道。 向安娘知道她有自己的坚持，也只能劝她：“姐姐，你要好好想清楚。别等到真的母子分隔，那就追悔莫及了。” “我明白。我也在找合适的时机。”林慧怡握了握她的手。 两人正说着话，周元镜却突然出现在她们眼前，“参见太后娘娘，参见锦国太妃娘娘。” “快别多礼了。”向安娘也喜欢这孩子，一把将人拉到身边，仔细看了一遍，才笑道：“好，我们镜丫头又长高了。” “她天天跟着团圆踢球，能不长高嘛。”林慧怡笑笑，也拉着周元镜看，满目慈爱。 周元镜这会儿却没心思和她们闲聊，只说了几句，便严肃地对林慧怡下跪，道：“姑姑，镜儿恳求您留下梁尽吧。” “你怎么也说这些话？”林慧怡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很快又把人拉起来追问：“是不是夏生逼你这么做的？” “不是，姑姑，是我自愿的。”周元镜想到宇文敞专门请她说好话，心里鼓着勇气，接着说：“姑姑请先息怒，让镜儿把话说完。” 林慧怡朝宇文敞那儿瞪了一眼，才回过头看她：“行，你说。” 周元镜这才松口气，把她和宇文敞商量出来的结果合盘托出：“姑姑，请让梁尽来伺候我吧。 这样，十二郎留下了梁尽，仍旧君无戏言。而您同样也达成了不许梁尽留在十二郎身边的目标。于您与他，都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说到这儿，她又小声跟林慧怡说：“而且，镜儿即将成为皇后。我能压住他，也能代替姑姑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第812章 女师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林慧怡最终同意了周元镜的提议。 一则是周元镜的这个方案，必定是和宇文敞商量过的。这也算是儿子主动和她讲和，各退一步。既然台阶都摆好了，她也顺势下来才是。 二则，便是考虑到周元镜最后这段话。她本就想要培养这孩子，更何况大婚在即，皇后娘娘之位也不好坐。若是能借这事儿得到锻炼，对她们姑侄来说，都是大有裨益的。 于是，宇文敞将梁尽送到了周元镜身边，又专门跟林慧怡认错致歉，并重新开始视朝理政。 林慧怡也没再紧抓着不放，只要她把周元镜教好了，梁尽也别想翻出她的手心儿。 因此，这对母子俩又恢复了母慈子孝的模样，也让前朝后宫都放心下来。 随即，林慧怡开始专心准备官女学的建设。 中原千百年来第一所由朝廷主办的，只属于女人的学校——女国子监，自然要跟男国子监一样，建在京城，享受各项津贴待遇。 外面的几家亲戚多番奔走，列出来几个好地方，林慧怡出宫实地考察过后，决定将其建在男国子监之东，令二者比邻而居。 对于大家的质疑，她的回答是，俗话都说头发长见识短，那是从前女人没有条件，也没有资格和男人公平公正地比一比。不过就算如此，先宋时也有高中科举的女神童。1 如今女人有了上学的机会，自然要让世人看看，她们的本事、潜力，究竟如何？而且，有这些男学生在旁边，更能激发女学生向上奋斗的志气。 林慧怡同时也在心下冷笑，这样也更能让她们看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有多么恶劣。 看那，本事甚至不如你的人，却只因为是男人，就能名正言顺地做官封爵，把持国政。而你，读尽诗书，却只能委身于人，整日困守在宅院里，空有一身本事抱负。 或许会有人因为看不到前途而自暴自弃，但同样会有人不肯放弃，会用尽所有办法去尝试破局。 这种女人多了，在不断的试错探索中，正确的道路就能被摸索出来，那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兴办女学，让更多的女人读书明理，同样是在为她们积蓄人才和力量。 当然，对外她肯定不能这么说，而是以促进淑女婚配给搪塞了过去。 不过现在已经入冬，正是天寒地冻的时候，也不方便建设，只命令相关衙门准备好，等一开春就开工。 与此同时，林慧怡也开始着手挑选学生和老师了。 学生很简单，京城里的名门贵族都有家塾，请的老师也大多都是有学问的人，心高气傲的他们多半不愿自家女儿抛头露面。 或许有开明的，以及想巴结林慧怡的，会积极参与，不过人数应该也少。 占大头的，还是中下层官宦家族，以及商贾之家的女儿。这些人家家底不会太丰厚，只顾得上男子的教育，女子就是糊弄了事。 如今林太后给出机会，既能让女儿得到教育，也能结识权贵，甚至可以与皇室攀上姻亲。 毕竟林太后已经下旨，所有年龄合适的皇族女性都要进入女学读书，公主也不例外。和这些人搞好关系，指不定就能和她们的哥哥弟弟什么的结个亲。 而底层平民百姓家，能供出一个儿子就不错了。女儿除非特别出众，能得到免费入学的机会。否则都还是走老路，在家干完活就准备出嫁。 因此，这些人家的女儿数量应该是最少的。 林慧怡也不着急，因为女学才刚起步，供出一个女儿究竟能带来多大的好处，都还只是存在于设想当中。 等女学步入正轨，看到养女儿的回报，平民百姓家也会愿意让女儿入学读书的。 真正让她更操心的是老师的挑选。 其实她认为最合适的，就是高智明和刘芍，但二人全都英年早逝，没能真正发挥自己的实力。 其次便是管训徽，可她已经成了自己的儿媳。 最后，她还是决定，一边在全国选拔有识妇女，并召回有意愿但已退休的女官，一边在现任女官中挑选合适的人兼任女师，当然俸禄也要发两份。 这些诏令一一下达，令她没想到的是，报名的人居然很多。 看着快挤满整个慈宁殿的女官，她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便只留下高品级的，低品级女官则分给彩月几个来挑选。 这些人大多都是冲着双份俸禄来的，所以重重筛选下来，最后也只剩了十几个符合标准的。 而外间的退休女官也渐渐有了消息，以蒲国夫人，原来的周尚宫为首，向她递交了申请。 这些身已年迈衰老，心却依旧积极向上的妇女，非常愿意出来教育女孩子。 林慧怡亲自接见了她们一面，见她们个个都兴意昂扬，当场答应下来，并为她们准备好了馆舍居住。 再有就是宗室女性也不少愿意来帮忙的，不过大多都是寡妇，成日无事，想借这个打发时间的。 林慧怡思考过后，决定再下一道旨令，允许丈夫在世的妇女担任女师，并允许她们像男人官吏每日上下朝一样，早晚往返学校与家之间。 这道诏令又引发了一些反对，但由于声音小，被林慧怡强行压制下去了。 于是，又有一大批京中贵族妇女提交了申请。 一直纠结的管训徽也上门来，表明了自己想要担任女师的意愿。 “你和攸儿方才成亲，怎么就想往外跑了？是不是他欺负你，告诉我我骂他。”林慧怡拉着她调侃。 “八郎待我极好，怎会呢！”管训徽知道她在开玩笑，也只是一笑置之，跟着又回到正题上： “这件事我和八郎仔细商量过了，他每日要上朝，辅佐十二弟。舒王府俗务也少，下面人管着就行了。 因此，我成日无事，与其闲散度日，浪费光阴，不如重操旧业，为你，为这些女子尽一份力。” 1这里说的是宋朝的两个女神童，林幼玉和吴志端。她们都参加了童子科，并且成绩斐然。林幼玉还得到嘉奖，得到了孺人的诰命。但之后的吴志端，因为男权者们坚决反对和她同处朝堂，最后被取消了国子监挑试的资格。 第813章 朝堂挥剑 林慧怡其实也很希望管训徽能来，只是担心这回影响到他们夫妻生活，才犹豫不决。 为此，管训徽又道：“我到底当了多年司籍女官，教书育人的事儿我可说是经验丰厚。你何必任我闲着，反去另求贤良呢？” 林慧怡看着她眼中炽热期望的光辉，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既然你们小夫妻商量好了，你也确实爱这一行，那我可就放心使唤你了。” “你只管开口，我求之不得。”管训徽露出一个满意而自信的笑容，对未来的教书生活充满了期待。 林慧怡心下感慨万千，又跟她说了很多女学的相关事宜，最后获得了大量相当重要的建议。 最后管训徽走时，她还有些留恋不舍，叹息道：“唉，早知道有今日，我就不该把你许配给攸儿的。失去好大一个人才，我真是要痛心死了。” “我就在眼前，你要找我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说得好像我去了天涯海角似的。”管训徽笑道。 林慧怡将她送到慈宁宫门口，看着她上了软轿，正要告别，忽然想起一事，又说：“正儿也要入学，你可别忘了，正好每日往返都带着她。” “她的教育问题我一直都很在乎，断断不会忘的。”管训徽笑着答应，双方道了别，才放下帘子吩咐轿夫启程。 第二天，林慧怡便下了一道安排女国子监职位的诏令，以蒲国夫人周氏为祭酒，舒王妃管氏、尚仪欧阳氏为司业，余下还有丞、主簿数人，皆是有学识的妇女。 老师的问题解决了，林慧怡就轻松下来，只等明天开春，将女国子监建好，估摸在年中之前就能正式开学。 她心里满含着期待，盼望着春天的到来，这个年也过得充满了希望。 立春之后，土地化冻已经适宜动工，林慧怡便早早催促工部开工。 随后就是二月，宇文敞和周元镜大婚，这也代表着宇文敞真正成年了。 躲在暗处早就伺机而动的虫豸们，也都爬了出来，想要借助他的力量狠狠咬林慧怡一口，将其推下，并且结束她那些荒唐叛逆的政令。 五月初一的大朝会上，多名官吏上奏，言称陛下已大婚成年，足以独立治国理政，无需太后辅佐，请罢其权。 宇文敞早就知情，但面上却佯装愤怒不许，甚至要下令仗打这些毁坏他们母子亲情的“奸佞”，不过被群臣劝谏，“被迫”罢手。 只是，他仍旧没有应允，只说需要仔细考虑。 当时女国子监即将完工，林慧怡正在筹备开学之事，忽略了前朝，这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她也丝毫不惧，直接搬进了建章宫打算长住，而且每逢宇文敞召见大臣、批阅奏章时，她都迅速到场，态度十分跋扈。 这日朝会上，又有大臣关于林慧怡擅权专政的“恶行”提出抗议，并将其必做吕武之祸，指称其要效仿武曌，废帝自立为女皇。 林慧怡当即就在帘后，听见这些话便高声一句：“吕武之祸？自立为女皇？我看尔等是居心叵测，蓄意诬陷，要坏我母子亲情！” 说话间，就在一众朝臣惊愕万分的时候，她稳步走出来，站到宇文敞身侧，居高临下地扫视着底下众人。 短暂的惊讶之后，一干臣子哗然，厉声指责她：“荒唐！荒唐！女人岂能堂而皇之地进入大殿！林太后，你还敢说自己没有异心？” “异心？我只有一颗为大渝江山社稷，为大渝百姓，为大渝皇帝的忠心！”林慧怡站得笔直，冷声回他。 “陛下！林太后牝鸡司晨，以月蔽日，是要谋夺您的皇位，令大渝亡国啊！请您立即驱逐林太后，还大渝朝堂清宁！”一群大臣纷纷跪倒在地，对着宇文敞拜道。 林慧怡闻言也转过身看向宇文敞：“皇帝，面对这些人于我的无端指责，你是选择听信，还是选择相信事实，相信我？” “娘……”宇文敞与她对视，心中瞬间起了游移之心。他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这是生他养他的亲娘，这么做是不是真的没有必要？ 他这边陷入为难犹豫之中，身后的钱德良便不顾暴露的风险，直接上来提醒：“陛下，太后着实不应进入朝堂，请您听听满朝重臣良将的呼声吧。” “原来是你！一直在夏生耳边颠倒黑白，挑动祸患的，都是你！” 林慧怡死死地瞪着他，胸口不断起伏，盛怒之下，又失去理智，回身操起一旁的宝剑，要立刻将其斩杀。 “林太后！你要做什么！”底下众人纷纷惊呼出声。 “护驾！护驾！林太后要弑君谋逆！”钱德良岂会等着她来杀自己，一边高呼，一边躲闪，但永远都不会离开宇文敞一尺远，完全是围着他转圈。 林慧怡气极，挥着剑就朝他追过去。 “娘！”宇文敞眼看着利剑的锋刃朝自己砍来，心惊胆颤的同时，竟忘了躲闪。 “皇上！”大殿上一片混乱，惊呼声此起彼伏。 但由于林慧怡离宇文敞实在太近，未免伤到他们母子，旁边救驾的侍卫也不敢轻举妄动。 还是苏苏见情况不对，赶忙飞身猛扑，将宇文敞扑倒在地，跟着抬手握住林慧怡挥来的剑身。 空手接白刃的结果可想而知，她的手顿时血流如注，剧痛令她脸色骤然变白，浑身颤抖着，却仍不忘呼唤林慧怡的神智：“姐姐！” 同时呼喊的还有彩月，她几乎是与苏苏一起动身冲上来的，只是她的目标是已经气疯了的林慧怡。 苏苏握剑的手没被斩断，还多亏了她及时拦住林慧怡，以己之力抵消了林慧怡挥砍的力度。 林慧怡被这两声喊得，眼中总算是恢复了一丝清明，但她随即看见了倒在地上，一脸惊恐的宇文敞，以及握着剑，满手是血的苏苏。 她惊得一把抛开手中的剑，跟着扑倒在苏苏身前，捧着那只已被鲜血染红的手，眼睛瞪得老大，嘴张着，却始终发不出一点儿声，最后眼白一翻，头一歪，晕了过去。 第814章 失权 一片静谧的卧房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坐在床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中年女人，默默垂泪。 旁边还有几名中年女人，也是一脸苦涩忧虑，时不时过来劝几句，但老妇人伤心至极，一时止住了，稍后又会复发。 她们也没有办法，只得期望床上的人早点清醒过来。 这时，从门外又轻手轻脚进来一个女人，先往床上看了眼，拉着其中一人走远了些，轻声问：“彩月姐姐，娘娘有什么反应么？” “没有。”彩月摇摇头，重重一叹，又拉着她追问：“文竹，她这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啊？这都四天了，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我真是急死了！” 被唤作文竹的便是路司药，她也是一叹，满怀惆怅地回道： “娘娘本就有心疾，这回急火攻心，深受重创，昏迷也是正常。只是，就怕醒不过来，那就……” 说罢，她又长叹了一声，话中的担忧不言而喻。 彩月听得简直欲哭无泪，捂着脸咬着唇靠在旁边的多宝阁上。 路司药也无法，只能轻轻抚摸她的背部强作安慰了。 旁边听见这些话的梨花几个也是一阵心痛，望着床上人事不省的林慧怡抽泣不已。 正在满屋一片哀愁颓靡的时候，枯坐了一上午的周氏忽然惊叫：“慧儿！” “夫人？”众人听见声音，赶忙围过来。 周氏立刻回身拉住路司药，急切道：“刚刚慧儿动了一下，你快来看看，慧儿是不是要醒了？” “啊？哎！”路司药一惊，火急火燎地倾身查看。 林慧怡原本正觉得眼皮沉重，怎么也掀不开，浑身无力的她使了会儿劲儿，还是动弹不得，刚要继续睡去，却不想眼皮就被掀开，一阵光芒刺得她忍不住闭眼。 观察到手下动静的路司药，赶忙又轻轻掀开她的眼皮，确认其眼珠在动，终于大喜过望地喊了一句：“娘娘醒了！快拿参汤来！” 她这一声如同久旱突降甘霖，令屋内外所有听见的人喜极而泣。原本寂静的慈宁宫，终于又活了过来，所有人都行动起来。 林慧怡听见声音，原本快要陷入模糊的意识复又惊醒，眼睛虚张地用力观察身边的人。 她看见了娘亲，看见了路司药，还看见了彩月、苏苏、梨花等等人。 她看见这些人脸上都满是泪水，想要说话，却因为虚弱嘴都张不开，更别说伸手安抚这种动作了。 但即便如此，屋里众人也十分高兴，各司其职，给她喂了一杯温水，滋润干燥的口腔、喉咙、肠胃，垫垫底，等下才好喂参汤。 等小半碗参汤下肚，林慧怡精神稍微足了一点儿，勉强能动动脑袋、手指了。 她想起昏迷前的事，又注意到苏苏一只手用纱布包着，想要起身查看伤情，却只能脑袋极力朝着她伸，嘴用尽全力，才勉强说出两个字：“苏，苏……” 苏苏听见声儿，赶忙凑过来，也明白她在想什么，抹了把泪，将受伤的那只手举到她眼前，强笑道： “姐姐，别担心，没伤到骨头，文竹说养两个月就好了。我不会怪你，这也不是你的错。我只希望，你快点儿好起来……” 说到最后，她实在忍不住又哽咽起来。 林慧怡勉强动了动手指，在她掌心蹭了蹭，略作安抚。 苏苏握了握她的手，又让到一边，好让彩月继续喂参汤。 一碗参汤全部喂完，林慧怡也累了，最后看了看娘亲，闭上眼又睡过去。 没一会儿，得到消息的人才赶过来，包括向安娘等姐妹，以及宇文敞、宇文楠等几个儿女。 看见娘亲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宇文敞忍不住皱眉，小声质问旁边的路司药：“不是说我娘醒了吗？怎么还睡着？” “夏生，你娘确实醒过，喝完参汤又睡了。”周氏出声代其回答。 “外祖母，娘醒来可有吩咐什么？”宇文敞面色和缓，微微躬身询问。 “她方才苏醒，动都动不了，还能说什么？”周氏继续握着女儿的手，看也没看他，语气和脸色都有些冷淡。 “是孙儿着急了。”宇文敞也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完全不符合孝子的模范，外祖母冷待自己也很正常，又问了几句就回去了。 周氏全程都没看他一眼，心里也确实对他是有不满的。 起先，谁也没想到这一连串冲着林慧怡的事，竟然和她的亲儿子有关。 直到昨天，朝臣趁着林慧怡昏迷，以其体虚需要静养为名，再次要求宇文敞收回其辅政之权。 宇文敞推辞了几回，最后还是答应了，名义上是为娘亲的身体考虑，但实际上的原因满宫都知道了。 因为在前朝为此争执的时候，一条耸人听闻的消息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这条传言称，林慧怡之所以遭到朝臣的攻击，是因为宇文敞担心大权旁落，不甘受母亲摆布，所以联合百官设计，想将其逼退夺权。 传言有鼻子有眼，甚至连宇文敞的心腹钱德良等人结交朝臣，在其中传递消息的情景都描绘得如临其境，不得不令人信服。 为此，今日的朝会上，就有官员对此提出质问。即使宇文敞矢口否认，还是受到了相当一部分人的批评。 虽然他们讨厌林太后牝鸡司晨，祸乱朝纲，但宇文敞为权力设计亲娘，害其昏迷的行为，也是讲究孝道的儒家所不容许的。 于是就有几个大儒大骂宇文敞和涉案官吏后，愤然告老还乡了。 这一番动作下来，人们都相信了林慧怡的昏迷是宇文敞一手策划的。就连宇文敞处置当日起头攻讦林慧怡的官吏，都被认为是掩盖自己的行迹。 像周氏、彩月这些人虽然并不全信流言，但也能看得出来，这件事一定有他在其中推波助澜。 所以，即使宇文敞本意并非要害自己的亲娘，但她们也不肯原谅，也不愿再给其好脸色看了。 而憋着气回到建章宫的宇文敞，看了眼身侧的钱德良，怒火中烧，抬手将其递过来的热茶泼了他一脸。 紧跟着，他又咬牙切齿地说：“那些流言，别说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第815章 希望 面对宇文敞的怒火，钱德良并不畏惧，却深恨其施加的羞辱。 掩在袖中的拳头捏了又松，他很快就平复下心情，又换上一脸谄媚的笑容，为自己辩护： “万岁爷您怎能认为是奴婢所为？奴婢为您策划整件事，又为您亲自奔走交涉，这样暴露出去，对自己有何好处？不是反倒惹来您的猜忌么？” 宇文敞冷笑道：“哼！你当我是傻的？这流言说得是有鼻子有眼，其中细节，若不是你自己透露出去的，还能是别人？” “这，奴婢自己也纳闷儿。按理说，奴婢行迹隐蔽，不该让人发现才是。何况还有诸多细节……” 钱德良佯装苦恼地思索了片刻，忽然一拍手，叫了一声：“我明白了！” “哼，你又给自己找好说辞了？”宇文敞对其嗤笑一声。 钱德良心里不悦更甚，但面上还是一副狗腿子样儿，说道：“万岁爷，能知晓咱们内情的人，除了奴婢几个，还有外边儿的大臣啊。” “什么意思？”宇文敞挑挑眉，问。 “您想啊，暴露计划于咱们无益，但对这些官老爷可是有利的。”钱德良见其上钩，便煞有介事地侃侃而谈起来： “他们本就不满太后娘娘辅政，尤其是那几道诏令更是让他们恨之入骨。因此，他们自然希望万岁爷您，与太后娘娘之间的裂痕越大越，彻底让您二位对立起来。 那么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光是剥夺太后娘娘的辅政之权还不够。还要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扣到您的头上。 谋害亲娘，十恶不赦，朝野上下对您必定多有怨言。那太后娘娘借故废帝就能得到更多支持，万岁爷您为了保住自身，不得更依赖他们么？” 宇文敞也想到了这个可能，略略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钱德良心下嘲讽其蠢笨，因为他说的这些全是自己的心思，偏这个蠢货还真信了。 不过心里再鄙视，他嘴上却恨不能夸出花来：“万岁爷您英明神武，其实不需要奴婢说，您也想得明白其中的关窍！” “但现在的问题是，所有人都信了是我害自己的亲娘，恐怕真要如期所愿了！”宇文敞捏着眉心，怒道。 “其实也不一定的，万岁爷。”钱德良又给他倒杯茶，接着说： “太后娘娘这病不轻，就是能走动了，也不能过于操劳，她势必要放权的。到底是亲娘，您好生哭一哭，认个错儿，再请皇后娘娘说个项，不就皆大欢喜了？” “我娘这回伤得那么重，恐怕还真不好说。”宇文敞周进眉头，叹了一声，随后又指着他斥责： “还不都是你的错，没头没脑地冲上来插什么嘴！把她气成这样，都不知道还能享几年福……” “万岁爷，奴婢也是一心为了您啊！”钱德良赶忙又跪了下来，一边哭诉：“奴婢当时也是想抓紧机会，让太后娘娘交出权力，谁知道娘娘早有心疾……” 说到这儿，他忽然一顿，跟着又磕起头来：“万岁爷说得对！若不是奴婢行为急躁，岂会害了太后娘娘，还害得您背负骂名。是奴婢的错，您要怎么罚奴婢都认！” “罚当然要罚！”宇文敞瞪着他，道：“罚你一年的俸禄，并且从今天起，你都代替我守在我娘跟前，直到她康复。” 一年的俸禄没了，再加上不在宇文敞身边，赏钱少了，借故收礼受贿也被限制，而且还不知道要在慈宁宫待几个月呢！ 钱德良的心都在滴血，但此刻却又不能跟他讨价还价，只得咬牙认了。 “是，奴婢谨遵圣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很快，钱德良就收拾了东西，搬去了慈宁宫。 不过因为林慧怡昏迷和他有关，而且认定是他挑唆教坏了宇文敞，慈宁宫人都恨不能活吃了他。 每时每刻都有人盯着，他过得更是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轻慢。被人明里暗里地讽刺羞辱，也不能还嘴。 于是，他心中更加怨恨，既怨恨林慧怡，也怨恨宇文敞。 他下定决心，要让这两个人付出代价，谁都别想好过！ 快到秋天的时候，林慧怡已经渐渐康复，但遭此横祸，病情恶化的后果，就是路司药及一众亲人，再不许她过多干涉政事。 为了她能多活几年，这些人全都达成一致，哄着她专心调养身体。 宇文敞这个儿子，也知道自己无心却犯了大错，在朝臣上奏要求废除林慧怡那三道诏令的时候，严词拒绝，并加大实施力度，以期得到亲娘的原谅，令其放心休养。 林慧怡其实是很失望的，但她已失去权力，几乎做不了什么了。就算要废帝立新，她也师出无名。 索性听从路司药的劝告，撒手不管，专心养身要紧。 唯一的好消息，大约就是女国子监如期开学了。 虽然林慧怡这个主使者发生大事，不能出席主持，但有蒲国夫人、管训徽等人的尽心操办，女国子监并未受到太大影响。 初期还有反对者阴谋找茬儿，造成了许多麻烦，但后来宇文敞动手打击了几次，罢免了不少参与其中的官员，他们就被迫停手了。 从那之后，女国子监也就走上了正规，教学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 从五月底到九月初的三个月时间，她们已经小有成果了。 到九月初四这天，蒲国夫人几个还带着全体师生，来到慈宁宫觐见。既是让林慧怡验收教学效果，也是给她一个高兴高兴的机会。 由于人数太多，林慧怡提早收拾了慈宁殿，将一切无用之物都暂时挪出去，连桌椅都没留。 最后，大家便像古人一样坐在垫子上交谈。 林慧怡看着原本空旷的大殿此刻坐满了女人，其中八成都是年纪轻轻，充满朝气的女孩儿，心中十分兴奋。 她先是询问大家在学校的生活起居，征求需要改善的问题，随后便从年龄最大的一班学生开始，依次询问她们这三个月的所得。 其中有好几个大胆直言，言语清晰，表现自信的女孩子，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这其中也有她的孩子。 林慧怡决定要仔细观察她们，要穷尽所有去培养她们。 因为，她们是是她的希望。 第816章 酒后乱性 冬月二十三是赵国公主宇文槿的生辰，正巧前不久她被诊断出怀有身孕，终于有了大喜事，宫内一片欢腾，一扫之前的阴郁之风。 由于二十三当天有公宴，宇文敞便下令前一天在慈宁宫办了一场小型的家宴，就请了林慧怡抚养长大的几个子女。 林慧怡也将黄淑请了过来同乐，席上看着宇文槿和丈夫相处得宜，如胶似漆，她们俩都放心了许多，大喜之下便多喝了不少酒。 其他人也不相上下，宇文敞更是拉着几个兄弟和姐夫喝了个痛快，已经晕乎得不行了。 众人看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散席。 周元镜主动站出来主持大局，跟着彩月几个给诸兄弟姐妹收拾出了房间小憩，又与几个没喝多少酒，还比较清醒的妯娌、姐妹，一道将林慧怡和黄淑送进卧房休息。 宇文楠有些日子没看见姐姐和嫂子了，于是提议道：“姐妹们就留在娘这儿吧，咱们也好说会儿话。再说他们喝了酒臭气熏天的，又有侍从照料，何必凑上去闻那味儿啊！” 宇文槿正有此意，便笑着附和：“说的是啊，反正都有人看着，咱们好容易才歇一歇，上赶着去伺候做什么？” 管训徽是不介意的，欣然答应下来，拉着女儿已经落座，调笑道：“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就这么坐下了，谁拉我也不走。” 周元镜见她们都同意，也不准备回到宇文敞身边了，只道：“你们先坐着，我再出去瞧瞧就回来。” “那你快点儿啊！”宇文楠喊了一声，拉着姐妹们挨着坐下来。 周元镜出了寝殿，本想去厢房看一眼宇文敞，谁知在路上正巧碰见了一个熟人，又怕姐妹们等久了，便拉住她，吩咐道： “蕙心姐，托你个忙，去陛下那儿看看，叫钱德良别忘了送上醒酒汤，顺便再把这件大氅拿过去。” 说着，边脱下身上的狐裘大氅递给她。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照办。”蕙心笑得十分温婉讨喜，接过大氅后福了福身，便转身朝旁殿走去。 周元镜也三两步迅速回到卧房，与姐妹们谈天说地起来。 不过她并没有想到，受她托付的蕙心，进了宇文敞所在的殿阁之后，始终没有出来。 直到一个时辰后，林慧怡醒来派人来叫，才发现出了大事儿。 “太后娘娘，皇上，方才幸了蕙心。”去叫人的喜姐匆匆忙忙地跑回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觉得难以启齿。 听见这话，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当中。 周元镜脸色大变，一双杏仁眼瞪大，其中满是不敢置信，身子也情不自禁地前倾，手指着喜姐，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林慧怡却率先开了口：“把他们叫过来。” “是。”喜姐立即又起身出去了。 “姐姐，你可千万不能动气呀，你的身体已经经不住再遭受打击了！” 苏苏坐在她身边，见她脸色不好，整个人又有动怒的前兆，连忙出声劝慰，一边还为其抚背平息。 彩月早已经起身去拿了一直预备着的清火药丸，配着温水让其服下。 黄淑也忍不住叹息，身子没动，一双眼睛却完全放在了林慧怡身上。 管训徽等几个则凑过去安抚周元镜了。 只有余下的男人们大多不知所措，纷纷站了起来，等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没事，我动气又有什么用！反正我说的话他早就不当回事儿了。”林慧怡喝了药勉强忍住了怒火，跟着自嘲了一声。 却不想，周元镜反倒帮宇文敞说起了好话：“娘，您别这么说，皇上还是记挂着您的。” “你别替他说话。”林慧怡按住了这个好说话的儿媳妇，面无表情地说：“他若是真记挂着我，又岂会忘了我教过他什么？” 说到这儿，她禁不住又嘲讽道：“哼！我看去年废六宫之诏受阻无法施行，是他再给自己留后路吧。不然，今儿这事儿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原本以为是朝臣反应太激烈才没能通过。现在想想，皇帝废六宫也算不得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大儒反而还要支持。毕竟不近女色便能专心国政，是大好事。 他们之所以如此抗拒，一来是反对林慧怡，二来嘛，恐怕也是接到了宇文敞这位皇帝的指令。 说话间，宇文敞和蕙心二人便已经被请了过来。 林慧怡看着衣衫不整的二人，余光又瞥见周元镜陡然僵硬的脸色，于是冷笑道： “看来你确实把我的话忘干净了，竟然在我的地方就乱性胡来。由此也可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回了。” “娘……我喝醉了……”宇文敞下意识就找起了借口，却被其打断：“又喝醉了？” 林慧怡讽刺一笑，指着蕙心道：“两次喝醉，两次都酒后乱性，而且两次的对象都是她，是吧？” 宇文敞却反驳她：“娘，上次不是都说清楚了嘛，是个误会，您怎么还翻旧账啊！” “误会？上次是误会，那这次呢？难不成也是误会，是她设计你的？”林慧怡气又上头，冷声质问他。 见她又动气起来，众人纷纷出声劝慰：“或许其中另有隐情，您先息怒，让皇上说清楚再训也不迟啊。” 林慧怡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沉下脸平复自己的心绪。 宇文敞这才回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喝醉了，脑子不太清晰，还以为是四娘，所以才会……” 听见他这话的周元镜，顿时松了口气，甚至嘴角还带上了一丝微笑。 林慧怡见她如此好骗，更头疼了，这孩子过于纯真也实在让人犯愁。 为了让周元镜清醒过来，她立刻骂道：“少找借口了！镜儿和蕙心相貌身形哪有一处相似，竟还敢说是认错了人！” 宇文敞又辩解着：“儿子又只有过四娘一个人，上次跟蕙心也是误会，哪儿能意识得到她们不一样……” 林慧怡正要再骂，谁知他身旁的蕙心忽然扑倒在地，哭道： “太后娘娘，陛下，其实，其实上次也不是误会……奴婢，确实被皇上临幸了两次……” 第817章 死灰复燃 “什么？”听见蕙心这段话的所有人都震惊住了。 宇文敞更是惊得指着她大叫：“怎么可能？你不是说我睡得太死，你根本没得逞吗？你又想骗我和太后！” “不是的，皇上！”蕙心抽泣着抬起头，又看向林慧怡，解释道： “奴婢当时见太后娘娘疾言厉色，实在是被吓到了，不敢认下这事儿。而且，奴婢也不想当时的陛下受此名声拖累，所以才谎称没有圆房。” 听到这件事的周元镜，整个都愣在了座位上，视线在宇文敞和蕙心之间来回游移，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好，真是好啊！”林慧怡打破寂静的气氛，指着蕙心冷声斥责： “当初我给你机会，让你成为太子妃你不要。如今皇帝已有妻子，你却又来设计！真是好聪明啊，你可真有一颗好大的胆子！” 说完，她就招呼道：“来人，将她拖出去重打八十大板，让宫里宫外都看看她的下场，以绝世人妄念！” 既然她要跳出来，不管是真如其所说，宇文敞确实是酒后乱性，还是拿她顶罪。林慧怡都要杀鸡儆猴，绝了某些人的心。 谁都别想再让妃嫔之制复活，谁别想再让后妃之争复活！ “娘……”宇文敞有些不忍心，想要出声求情却又不敢，只得悄悄看向妻子求助。 周元镜盯着他看了许久，眼神含着些许哀伤郁闷，只是想到丈夫平日里的好，以及他刚刚说是误认成自己了，才鼓起勇气起身开腔： “娘，镜儿求您暂时先饶过蕙心。我与她相处甚久，不认为她是故意勾引十二郎，还是让她把事情说清楚再做决断吧。” “镜儿！”林慧怡大惊，又气又急，完全是恨铁不成钢地回她：“你太善良了，不知道人心叵测，她早有前科，不能轻饶。” “娘……”周元镜刚要再劝，却让宇文槿抢了先。 她是收到弟弟求助的信号才开口：“母亲，镜儿说得不无道理，还是先让蕙心把话说清楚吧。不论事实就处置，也不是您的作风呀。” 林慧怡看了看她，只得答应下来，只是愤愤地咬着牙，说：“好，就听你们的，让她说完再打。” 宇文敞这才松口气，又对这个姐姐和妻子抛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至于他亲姐宇文楠，则是直接无视了他的求助信号，摆明了不肯帮忙。 这让他心里不太舒服，却认定亲姐是完全承袭了亲娘的衣钵，是绝对不会站到自己这边了。 这边蕙心被宫人放开，还算镇定地回到林慧怡面前跪下，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来： “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今天奴婢是受皇后娘娘之命，去传话放东西的，只是进了殿里，却被喝醉的皇上认错，当成皇后娘娘了。” “娘，确实是我的命令。”周元镜脸色一僵，叹了口气，还是帮她跟林慧怡作证，不过心里还是升起了一丝醋意。 “而且，我是让她去送大氅的。可能就因为那件衣服，才让十二郎认错人的。其实，是我的错……” 她说完，神情黯然地低下了头。 她全都自己认下了，林慧怡一时语塞，都不知道该如何帮她。 宇文敞却搂住了周元镜，轻声安慰她：“四娘，这不是你的错。你又如何能料到会阴差阳错发生这种事？” “十二郎……”周元镜眼眶有些红，情不自禁地靠进了他怀中。 见二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亲昵起来，屋中众人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林慧怡无奈，只得轻咳了一声，示意二人注意场合。 周元镜陡然清醒，闹了个大红脸，低眉顺眼地坐回去，但整个人恨不能找个洞钻进去。 宇文敞倒是厚脸皮，稍缓了缓，清了清嗓子，就继续刚才的问题：“娘，既然事情已经清晰，谁的错都不是，儿子希望您能饶过蕙心。” 林慧怡冷眼看过去，道：“饶了她，那以后呢？” “这，让她继续回去当宫女，恐怕也不太合适，外人看了也笑话。只是……”宇文敞没把话挑明，但微微侧头看了眼妻子。 周元镜登时就明白了他的意图，虽然心里有点儿吃味，但刚才已经被他给哄好了，所以便顺着他的意思开口： “娘，蕙心已经两度侍寝，虽然都是阴差阳错，但木已成舟，未免失了皇室颜面，镜儿恳请您准许，为十二郎纳蕙心为妃。” 她对蕙心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跟随林慧怡住的一年多的时间里，蕙心一直都是个善解人意的温柔女子。 虽然早先就有人告诉过她，蕙心曾经妄图勾引宇文敞，但实际相处的经历告诉自己，这个姐姐不是坏人。 所以，真要纳妃的话，与其让别人来给自己添堵，还不如让她来，至少看得顺眼，而且她不会害自己。 “皇后娘娘……”蕙心闻言，立刻跪地下拜，感谢她的恩德。 “就当是还了之前你的照顾之恩吧。”周元镜回了一句，想要扶她，又担心地觑了眼林慧怡的脸色。 林慧怡还能说什么，他们个个都有自己的算计，就算是天真烂漫的周元镜也是一样，他们也都没听进自己说过的话。 这妃嫔之制，终究还是叫他们复活了。她的一番心血，也就此付之东流。 “随你们吧。”林慧怡不想管了，扔下这句，就径直回了卧房，眼不见为净。 彩月、苏苏几个知道她的努力白费，心里悲哀，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由着他们胡来，于是纷纷跟其回去。 没有林慧怡的阻拦，蕙心就被宇文敞下令封为了嫔。按新制，皇嫔属正二品，起点已经很高了。 据说这还是周元镜的意思，原本宇文敞只打算给三四品的。不过内里究竟如何，谁又能知道呢？ 这个头已经开了，原本就有异心，不过被林慧怡的凶悍压制的人，纷纷跳出来效仿。 于是，左一个美人，右一个宝林的，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努力白费的林慧怡，心下只有无尽的悲哀与悔恨。 妃嫔之制已经复活，那后妃之争的死灰复燃之日，还会远吗？ 第818章 选妃 宫里的妃嫔又渐渐增多起来，然而人心是有偏向的，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人一多，纷争也多起来了。 虽然这些小妃嫔都惧于林慧怡的威慑，不敢做出太恶毒的事，但小打小闹的鸡毛蒜皮，那可是一件也不少。 林慧怡再也不想管这些破事了，只一心关注女国子监的教学。反正有正宫皇后在，周元镜不听她的话，硬要为宇文敞纳妃，那就受着吧。 这还不算完，同光三年正月二十，大朝会上，礼部官以宇文敞成婚日久，仍未有子嗣为名，奏请选妃。 然后，宇文敞同意了。 林慧怡收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已经快麻木了。 她闭眼缓了一会儿，长处了一口气后，才挥手让传话的小宫女出去。 “姐姐……”彩月和苏苏等人现在是安慰她，都找不到好话了，只能坐在她身旁陪着一起沉默。 “没事，早就知道会成这个样子的，没什么不得了的。”林慧怡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嘴巴张合，冷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彩月心知她是心如死灰了，自己内心也是一片悲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搂着她的半边肩膀，互相依靠。 苏苏见她们这个样子，心如刀绞，腾地一下站起来，怒道：“姐姐，我去找夏生问个清楚！我去把他骂醒！” 扔下这句话，她就飞一般冲出了门，彩月、梨花几个齐齐上阵也没拦住。 “姐姐，咱们快追上去。”彩月有些担心她吃亏，赶忙拽着林慧怡往外走，一边招呼梨花去准备轿子。 林慧怡却突然勾唇一笑：“让她去吧。” “姐姐？”彩月惊愕地看着她，迟疑地问道：“难道你觉得，苏苏骂几句，夏生就能幡然醒悟，对镜儿从一而终了？” “当然不可能，我教了他十几年都没用，呕心沥血啊，都没用。就凭这几句话，就能对抗这整个大渝？ 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头百姓，谁都知道，皇帝娶妃天经地义。我们的话就像个屁，风一吹就散了。” 林慧怡好似没骨头一般站起来，走了两步，才冷笑着回复她： “反正也改变不了了，何不让苏苏骂个痛快？为了我们对夏生浪费的青春和心血，让他狠狠发泄吧！” 彩月见她说话粗俗，身体也跟着晃来晃去，就像疯了一样，完全没有平日的克制，只觉得心里痛得厉害，哑着声音唤道：“姐姐……” “别为我难过，我看开了，真的！”林慧怡倾身上前捧住她的脸，轻轻抚摸着，一边还说： “彩月，是我不好，我错了，我不该盲目自大，自以为能对抗现实，教好夏生。我不该选这条路的，是我错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发哽咽，眼泪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姐姐，别哭，这不是你的错，不是我们的错……是这个世界错了，不是你……”彩月简直心疼死了，连忙回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背安慰。 “不，就是我错了，我错得离谱……”林慧怡脑袋埋在她的颈窝里呜咽着： “我没有看清现实，盲目自信，还害了镜儿，叫她也陷入这种争斗之中。我是赢了，可她呢？她那么乖巧善良，她会有我这么幸运吗？” 彩月见她陷入了自我怀疑与自责当中，一时也劝不住，只得想办法转移她的注意力，于是道：“姐姐，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苏苏一个人冲去建章宫了。 夏生是不会把她怎么样，可万一碰见居心恶毒的官吏，或者那个背地里挑拨的钱德良，借故害她呢？咱们要快些赶过去，不能让她吃亏啊！” “对，你说得对，我们不能让她再出事了。”林慧怡一听见苏苏可能会有危险，立刻直起身来，胡乱几下擦了把脸上苦咸的眼泪，慌慌张张地拉着她出门。 彩月总算是舒了口气，招呼梨花等人跟上，一行人迅速赶到了建章宫。 虽然她们耽搁了一会儿，但苏苏只是用脚跑过来的，也没早到多久，此刻还没开始，只瞪着宇文敞质问呢。 林慧怡几人快步走进殿时，听见她在问：“夏生，难道这么多年，你娘教你的，带你亲眼看到的那些惨案，你全都忘干净了不成？” “我没忘。”宇文敞见到亲娘的出现，眼睛稍有躲闪，但很快又理直气壮起来，回道：“我不是爹爹，不会纵容妃嫔争斗，那些惨案自然不会出现在我的后宫里。” 说到这儿，他十分自信地对着林慧怡说道：“娘，请您放心，我一定会记住您的教诲，不会让宫里再生事端的。” “不会？放心？”林慧怡好像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起来，随即而来的还有眼泪。 她此刻又哭又笑，看着别提有多难看了，更像极了疯子。 “姐姐……”彩月和苏苏连忙过来安抚她。 宇文敞却只觉得被亲娘这样嘲笑十分丢脸，于是垮着脸道：“娘可以不相信，但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证明？你拿什么证明！”林慧怡停止笑声，指着他厉声呵斥： “这才两个月，宫里就有六七个妃嫔了，争风吃醋的还少了？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以后人多了，你还想清静？笑话！” “娘，你也说了，那些不过是争风吃醋的小事，掀不起什么风浪。再说，四娘不是全都摆平了么？根本都不需要我出手。”宇文敞心里不服，辩解道。 “小事？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寒，你如今看着只是小事，哪知他日不会酿成大祸？”林慧怡冷笑道。 但宇文敞对自己是极其有信心的，昂头背手地回道：“圣旨已经下了，君无戏言，儿子恕难从命，还请娘见谅。” “呵，呵呵，君无戏言……”林慧怡又笑起来，指着他又道：“那你还记不记得，你从前跟我说过什么？” 宇文敞脸色一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林慧怡便自问自答了，“你跟我说，以后不会广纳妃嫔，会专心爱护妻子一人。君无戏言，那你做到了么？” 第819章 累了 宇文敞捏了捏鼻头，支吾着回复：“幼时不懂事的话，实在做不得数，娘还是别提了。” “哼，我早知道了。罢了，罢了，你已经不再是我的夏生，不再是我的儿子了。你只是个皇帝，就是个皇帝……” 林慧怡笑着落下几滴泪，转身摇摇欲坠地想往外走。但没走出几步路，她就身子一软，倒在了彩月和苏苏的怀中。 “姐姐！” 她最后听到的，只是这两声呼唤。 等她再醒过来，就是当天下午了。 “姐姐……”见她睁眼，守在床边的彩月和苏苏便凑了上来。 “没事……”林慧怡感觉全身无力，又闭了闭眼，才用劲坐起来，跟着便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我睡了多久？” “四个时辰……”彩月哑着声音回道。 这时林慧怡才发觉她们俩眼圈都红得厉害，却只以为是为自己担心哭的，赶忙强笑着安抚： “没事啦，我都醒过来了，而且才四个时辰，不多，别担心。” “姐姐……”彩月和苏苏两人一齐看着她，却好像有什么话难以启齿。 “怎么了？”林慧怡心一抖，有些不安起来。 “是，是干娘……”彩月咬了咬唇，还是老实告诉她：“干娘听见你气晕的消息，也昏迷了，到现在还没醒……” “什么？”林慧怡这下是全然坐不住了，立刻掀被子想要下床。 苏苏连忙拦她：“你别着急，太医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一时急火攻心。” “我不信！要是这么简单，你们怎么可能是这个表情！”林慧怡不听，挣扎着要穿衣服。 但想到她才醒来，路司药也说了不能乱动，屋里的人又赶忙过来阻拦。 几人正拉锯着，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叫：“皇上！” 林慧怡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朝门口吼了一声：“让他滚！我不想见他！” 然而宇文敞已经进来了，正迎面她的怒火，于是停在了门口，低着头叫了一声：“娘……” “别叫我娘！我不是你娘！”林慧怡怒吼着，几步跑过去，指着他骂道：“回去做你的皇帝去！我这儿不欢迎你！快滚！” 吼完这些，她头一阵晕眩，差点儿又倒下去，正好被宇文敞接住了。 “娘，您没事儿吧？” 林慧怡一把推开他，冷声嘲讽：“我有没有事，与你何干。但我娘若有个好歹，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宇文敞正要开口解释，却被苏苏打断：“她们母女双双昏迷，就是你造成的！你别想再狡辩了！快走！” 说着，她就开始动手要把宇文敞赶出去。 眼见着苏苏要操家伙了，宇文敞才赶忙将外祖母的情况说出来：“娘！外祖母已经醒过来了！她没事！” 林慧怡一听，嗖地转头看向他。 宇文敞又飞快地说：“太医说了，外祖母只是一时急着了，稍微调养调养就好，并无大碍。请您放心。” “苏苏，你回去看看。”林慧怡瞥他一眼，对着拿着鸡毛掸子的苏苏嘱咐。 “好。”苏苏也不放心，扔下鸡毛掸子，瞪了宇文敞一眼，才快几步出去。 “娘，是儿子错了，请您原谅。”宇文敞赶忙跪下恳求。 林慧怡立即背过身去，只扔下一句：“我说了，再不认你这个儿子，你走吧。” “皇上，请回吧。”彩月将林慧怡送进去，又走出来，对着宇文晟伸手作“请”。 “我娘正在气头上，还请姨娘帮忙劝和。”宇文敞对她做了个揖，但没得到任何回应，只得憾然离去。 林慧怡回到床上也睡不着，但更不想说话，不愿彩月她们担心，只得闭着眼睛装睡。 彩月岂能看不出来，只是她也觉得很累，累得不想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假装没看出来，只坐在床边默默守着。 苏苏来回一趟很快，在亲眼见到周氏安好之后，便又火急火燎地赶回来报喜了。 林慧怡这才松口气，随即又是许久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张口，但甫一张口说出的话却令人惊骇。 “其实，在得知娘昏迷的那一刻，我想过杀掉夏生。” “姐姐！”彩月和苏苏两个眼中都是不敢置信。虽然她们也厌烦痛惜宇文敞变了，但也没想过要杀了他。 林慧怡看见她们的表情，轻笑了一声，接着说：“不过，那可是我的儿子是我怀胎十月，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我怎么，下得去手……” 彩月不愿再听，嚯地站起来，要把她按回床上。“姐姐，别想了，你现在需要休息，别再想这些了。” 苏苏也担心她的身体状况，跟着她一起给林慧怡盖被子。 “彩月，苏苏，我好累啊，从没有怎么累过……”林慧怡拉住二人，看着她们的眼睛含着泪光，而水雾之下便是无尽的疲倦。 “累了就睡吧，啊……”彩月鼻头一酸，强忍着泪意，柔声说。 苏苏已经背过脸去了，咬着嘴唇默默流泪。 林慧怡低低应了一声“好”，便闭上眼沉沉睡去。 她真的太累了，亲生儿子的背叛，将她从前所有的心血付之东流，叫她梦境破碎。这个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而那又是她的儿子，不是宇文晟，她可以轻易下定决心要杀。 她真是老了，已经没有往日的魄力了。 从那天以后，林慧怡就窝在慈宁宫养病，宇文敞上门她一次也没有见。 听说选妃的时间已经定下了，京畿附近的人家都在做准备。听说蕙心，如今的段容嫔有孕，荣升了正一品贵妃。听说又有哪个妃嫔得了欢心…… 但这些对林慧怡来说都不重要了，她这前半辈子已经在这种彷徨不定中生活了太久，她不愿再靠近了。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偏偏有人要冲着她来。 三月十五是殿选之日，林慧怡拒绝出席，不想再看见一个个女子陷入泥潭之中挣扎。 然而两个时辰后，却来了一个通风报信的小宫女。 “启禀太后娘娘，皇上挑中了女国子监的学生！” 第820章 声东击西 “她们去参选做什么？”林慧怡简直莫名其妙，侧身去看彩月，但见她也是一头雾水，只得又问传话的小姑娘：“被选中的女孩儿叫什么名字，是哪家的？” “一位名唤齐三娘，只是农家女。另一位名唤常简简，家里是京城商户。第三位来头出身贵族，名唤作申曼君，是安阳县伯的女儿，昭靖怀荣贵妃的堂侄女。”那小宫女老实回道。 “竟然还不止一个！”林慧怡气得咬牙，听见最后的申曼君的背景时，神色一顿。 这个女孩子林慧怡见过几次，每次都能凭借着过人的才识和非凡的谈吐，令她侧目。而且又是申青梅、申青柳的侄女。 自从陆秋雁交代了所有罪孽后，她对这两姐妹就怀有愧疚之心，十分后悔自己误会了她们，更后悔当初连害两人的决定。 因此，对两人的侄女申曼君，她是带着补偿性的目的，一直与蒲国夫人等人默默关注着这个女孩子。 她原本期望不同凡人的申曼君，能够在外面有一番大作为的。 可现在却告诉她，申曼君参选秀女，还被宇文敞选中了。以后就要和自己，和她两个姑母一样，困在这四方囚牢里了。 林慧怡顿感心气儿不顺，此刻纠结于申曼君自己的心思，便拉着彩月嘱咐：“你快去打听看看，申曼君究竟为什么参选。” “你先冷静下来。”彩月打发走了小宫女，又拉着她坐下，镇定地问她：“就是打听出来了，你要怎么办？” “若曼君自己不愿意，是被安阳伯府逼迫的，那我就想办法把她放出去，不能让她再重蹈申氏姐妹的覆辙了。” 林慧怡一口气儿说完自己心里最希望的结果，跟着又叹了一声，继续说道：“若她意向便是入宫，我自然也成全了她。” 彩月心道果然，无可奈何地答应下来：“那你先想想若是第一种情况，该怎么把人放出去。我这就去打听。” 她说的在理，若是申曼君不愿入宫，那林慧怡该怎么把人放走呢？ 先前用来处理马佳塔娜的那一套肯定不行，这可是刚中选的秀女，身后有强势的娘家，女儿骤然离世，总要过问一二的。 而如今又不是林慧怡只手遮天的时候了，宇文敞可未必会帮她遮掩。 所以这样做太过冒险，万一闹得人尽皆知，先前出去的那四个就会面临暴露的危险。 思来想去，林慧怡发现如今的自己还真没什么可用的办法。 也许，只能跟宇文敞直说了。必须抢在册封尘埃落定之前，找个不伤害她们自身的理由，把她们送出去。 林慧怡想好了这一切，决心暂时放下对儿子的芥蒂，为了这三个女孩子的未来，也为了她们的心血，向宇文敞低头。 她在心中叹了一声，抬起头对苏苏几人道：“给我梳妆更衣吧。” “姐姐，你这是要去哪儿？”苏苏一边动作，一边问她，但听她将心里的打算如实说了之后，便沉默下来。 这两个月以来，对宇文敞，林慧怡是一面都不肯见，所有宴会全部称病缺席。她是铁了心，不愿再认这个儿子了。 可是现在，她又要为了这三个女孩儿，主动放下自己的支持，跟亲儿子低头。这如何：不让苏苏痛心？ 但她又能说什么呢？她们只能这么做。 于是，苏苏始终沉默不语地给她梳妆打扮。 林慧怡看着镜中看似光鲜亮丽，实则精神疲惫，脸上皱纹遍布的自己，眼睛忍不住放空，呆呆地坐在那儿。 苏苏和梨花她们也陪着她，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打扰她。 等彩月打听清楚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申曼君确实不太愿意，但父命难违，只能进宫待选。齐三娘和常简简倒是意味不明，也不说清楚，究竟愿不愿意。” “那就只谈申曼君吧。”林慧怡定了定神，坐起来招呼苏苏：“走吧。” 彩月不清楚她要去哪儿，但也跟着出来了。 但步辇行到一半，迎面突然跑过来一个小内侍，跪在辇车前几步，道： “启禀太后娘娘，钟顺公公让奴婢前来传话，皇上的诏书已经快到云光殿了。您请直接过去吧。” “什么？”林慧怡一时着急，也来不及细问，直接让轿夫们调转方向，朝云光殿而去。 但等她抵达的时候，却并不见云光殿里有人。她眉头一皱，招来看守的嬷嬷问询：“册封的圣旨下来了吗？” “回太后娘娘的话，圣旨未到。不久前钟顺公公说了，今天可能要晚些。”老嬷嬷回道。 林慧怡一惊，心下琢磨起刚刚那个小内侍撒谎的动机。他为什么要阻止自己去建章宫，反而把自己弄来云光殿呢？ 就算宇文敞现在正在草拟诏书，但她可以就在云光殿守株待兔，直接拦下圣旨，然后再找宇文敞修改啊？ 他这么做，究竟有什么意义？ 林慧怡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也反应过来的彩月立即拉着老嬷嬷问：“秀女这边可有什么异常？” 老嬷嬷还以为她们是来视察的，连连摆手：“没有，太后娘娘，今年的秀女都很老实，奴婢等也绝不敢收受贿赂。” “不是问你这个。”苏苏气恼，刚想训她，却被彩月拦住，跟着又问：“那这会儿，秀女全在里头么？” 林慧怡听见这个问题，也看向那老嬷嬷，手掌下意识地捏起。 “呃……”老嬷嬷想了想，才道：“是有一个秀女，被建章宫的人请走了。那姑娘长得容貌端正，据说能说会道，皇上当时见了很喜欢呢！” 林慧怡一听立刻打断她多余的夸赞，追问：“那秀女姓什么，哪家的？” 老嬷嬷顿时卡了壳，垂头道：“奴婢不是负责那秀女的，不清楚其姓名家世。” “啧！”林慧怡不悦，但却已经肯定这个被叫走的秀女就是申曼君，不然宇文敞不会派那个小内侍来声东击西。 搞清楚了这一切，她便飞快做出部署：“彩月，你守在这里候着册封诏书，我去建章宫。” 第821章 懊悔 为了节省时间，林慧怡还让轿夫们抄近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建章宫。 才刚走到寝殿外头，她就听见了宇文敞的笑声，随后便是一阵年轻女子的说话声音，听着就是申曼君。 她心一沉，不再耽搁，挥开阻拦的宫人，径直进了殿。 屋子里，宇文敞与申曼君在榻上相对而坐。两个人都衣衫半解，脸上也都有红晕，刚刚做了什么显而易见。 见到她忽然进来，都吓得一激灵，赶忙捂着裸露出来的肌肤。 撞见如此羞耻的场面，宇文敞实在忍不住，带着怒气质问亲娘：“娘，您进来能不能让人通传一声！” 林慧怡没搭理他的抱怨，视线扫过低着头的申曼君，又看向他：“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虽然她心里已有了猜测，可还是想要问个明白。 “吭！”宇文敞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被亲娘问及男女之事，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只含糊回了一句：“会见周公……” 申曼君听见他们的谈话，忍不住将头侧到了一边。 她还是来晚了，若不是那个该死的小内侍，她多半是能赶上阻止宇文敞的！ 林慧怡心里生气，冷声质问亲子：“你就这么等不及吗？才刚选上，未行册封名号就迫不及待把人拉上床！” “都选中了，诏书都下了，那就是皇帝妃妾了，册不册封能有多大区别。”宇文敞不耐地说完，又低声道：“况且有没人追究，有什么不行的。” 林慧怡已经不想再理他，又将问题抛给一声不吭的申曼君：“曼君，你究竟怎么想的？若你不愿意为妃嫔，我可以帮你。” “娘！”宇文敞都惊呆了，他娘怎么还想弄走他的妃子？自己对申曼君还是很喜欢的，于是挡在其身前，沉着脸道： “娘，你悄悄送走父亲的妃嫔我可以装作没看见。但你不能这样对我的妃嫔。她已经是我的人了，我还没死就不能走！” “我没问你，你闭嘴！”林慧怡朝着他冷喝一声，又再问了一遍申曼君：“你到底想留下，还是出宫？” 申曼君这才抬起头来与她对视，叹息道：“太后娘娘，正如皇上所言，妾身已是他的人了，如何能走得了？何况，妾身还肩负着爹娘的期望，不敢违背。” 宇文敞十分得意，当即就对林慧怡道：“娘，曼君已经清楚地表态了。请您快回慈宁宫休养吧。” 林慧怡不死心，想到申曼君从前的风采，又道：“这些东西你都可以不用管，只要你想走，我就可以帮你。” 申曼君咬了咬唇，看了眼身侧的宇文敞，闭眼摇头，道： “娘娘，妾身主意已定，请您不要再为妾身操心了。妾身也坚信，只要自己有本事，在哪儿也能过得好，请您放心。” 这下林慧怡也没法了，说了句“你别后悔”，便转身离去。 她是真的有些失望，三个在女国子监学习过的女孩子，竟全都主动选择了留在这个囚牢里，做一只困兽。 然而对她的打击还没结束，自从申曼君三人被宇文敞选中为妃嫔，并深得宠爱的消息传出去后，就有不少人打起了女国子监学生的主意。 四月初，在部分朝臣的不断怂恿下，宇文敞居然驾临女国子监，又选了几个女孩儿进宫侍奉。 林慧怡当时就气得差点儿晕过去，还是路司药正好在场，及时给救护过来了。 虽然又一次身心受创，本该仔细调养，但她岂能眼看着这些人，将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 于是，她直接在建章宫守着宇文敞的“胜利凯旋”。 跟随他回来的还有那群找事儿的官吏，林慧怡看着他们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心里更加愤恨。 她也不想再给宇文敞留脸面了，直接指着他质问：“如此兴高采烈，想来是有了大喜事儿，那就说给我听听吧。” 宇文敞如今已经是破罐子破摔，甚至隐隐要和她对抗的态度，直接回道： “确定是喜事，儿子又觅得了几名佳人，个个儿饱读诗书，想来十分有益于大渝血脉繁衍，让母亲早日膝下成群，可以含饴弄孙。” “混账东西！”林慧怡被他这话气得脸色铁青，抬手就砸了个茶杯，喝道：“我兴办女学，原来是给你培养妃子的不成！” “那您还是为了什么？”宇文敞倔犟地要跟她对着干，于是笑道： “当初不是您自己说的吗？为了天下根本，要修女德成淑女，保证后代聪明睿智。怎么，您忘了？” 后头的官吏刻意要给林慧怡难堪，于是都跟着附和： “是啊，太后娘娘，既然朝廷花了大价钱培养了这些女子，皇上挑几个绵延子嗣有何不可？这还能验证娘娘所言是否如实呢！” 林慧怡气得半死，指着他们大吼：“滚出去！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竟敢挑唆皇帝沉迷女色！来人，把他们都拉出去枪毙！” “娘！”宇文敞立即抬手阻止，愤愤不平地说：“我为你做了多少事，放脚，禁止守贞溺女，兴办女学，哪样没有我的支持？ 如今我不过就选几个妃子罢了，又没有虐待她们，好吃好喝地供着，风风光光。有什么值得你如此兴师动众的！” 林慧怡被气得胸口疼，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吓得彩月和苏苏赶忙抚背，好半晌才勉强缓和一点儿。 她凝视着自己这个儿子，声嘶力竭地质问：“那你问过她们的意思了吗？她们愿意进来享受你这些荣华富贵吗？” 随后又不等其反驳，便惨然一笑，道：“你问我为什么？呵，因为我看见她们，就想起自己，想起我的姐妹，想起前头几十年被皇宫毁掉的女人！” “我看过那一桩桩惨案，她们或自作孽不可活，或受人迫害，但我不觉得是人的问题。因为我看得见根源所在……” 她连咳了好几声，嘴角都渗着血，但仍强撑着说完：“只有消灭了后妃区别，没有争斗的人，就没有了争斗。” 说完这话，她就再也支撑不住，吐出一口血，软倒在彩月和苏苏怀中。 她眼中含着泪，望着不远处的儿子，感到了深深的懊悔。 她不应该固执己见的，明明这就是一条错误的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上来。 要是当初，她选择了陆秋雁就好了，一切肯定会不一样。 就在这样的懊悔中，她又一次昏迷过去。 第822章 报恩 再度苏醒的林慧怡，看见床前的宇文敞表现得十分淡然。 她顺从地先喝了药，随即就推开了喂果脯的苏苏，眼睛看向宇文敞，淡淡道：“再为我做一件事吧，就当报答生养之恩，全了我们母子之情。” 众人听见她后面一句，全都震惊地看过来。 “娘……”宇文敞神色怔忪，有些慌乱不知所措。 林慧怡没有在意，继续说道：“只要你答应了，我就一心养身，再也不管这些事了。” 宇文敞见他娘都这么说了，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但只得答应下来：“娘要我做什么？” 林慧怡身子骨本就不好，又吐血昏迷了一回，这会儿不过强撑着坐起来说话，见他答应，便懒懒地靠在软枕上，缓慢叙述： “我要你帮我办两件事，第一，去问清楚你刚刚选进来的女子里，哪些是不愿入宫的，将她们放回原籍。” 这些女子不同于正经选秀进来的，还没来得及册封，可以找个适当的借口，让她们名正言顺地回家。 但是，之前受过册封的那些人就不能用这个办法了。 她看了眼宇文敞略带犹豫的神情，接着说：“第二，我要你帮我遮掩，让我将愿意出宫的妃嫔，包括新进宫来的那些，成功地送出去。” “娘！”宇文敞脸色一变，想要拒绝，但又想起自己刚刚已经答应她了，整个人又僵住了。 “你要反悔吗？”林慧怡没再疾言厉色地斥责他，而是静静地，直直地看着他，用眼睛问他，是否要做个言而无信的君主。 宇文敞心情十分郁闷，但这是才被自己气得吐血昏迷的亲娘，实在没脸做出食言的卑鄙事来。 “好。”他咬了咬牙，还是答应了。 “好，好啊。”林慧怡终于出了口气，轻笑着说了几声“好”，才道：“你去吧。”随后她便缩进了被子里，闭眼睡觉。 第二天上午，宇文敞便回来交差了。 “娘，不愿留在宫里的那四名女子，已经被送出去了。我以修身养性，不沉迷女色为名，又下赐了银钱，不会损害她们的名声。” “嗯，麻烦你了。”林慧怡低低应了一声，跟着便让彩月将宫中所有妃嫔，无论是宪宗的还是宇文敞的，都宣召了过来。 她看着满屋子人，尤其是申曼君等才入宫的妙龄少女，心中叹息，随后又强打起精神来，道： “我与皇帝已经做下约定，你们有想出宫的，便报上来吧。不过你们要记住，自己是已经死了的，以后在外面，不能随便暴露自己的本身。” 听见这话的众人，纷纷朝静坐一旁的宇文敞看去，只见其脸色僵硬难看，一副不情愿的模样，不少刚有意动的人又瞬间熄火。 还是早就经历过一次的宪庙妃嫔，并不怀疑此事的真伪，三三两两地商量起来，究竟是去，还是留。 林慧怡见宇文敞的妃嫔都踌躇不定，只得补充了一句： “宪宗驾崩后，我已经送走了四名妃嫔，她们在外面也平安活着，但朝廷只当她们死了。你们若真的想出去，只管放心地跟我说。” 就在这些小姑娘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大昌妃已经站了出来，“太后娘娘，妾身愿意离宫。” “你？”林慧怡惊愕万分，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大昌妃会想走。 毕竟大昌妃有养子，许王会接她入府养老。而且，她一心为了部族，留在京中更容易为部族谋利。 “是，林姐姐，我也想走了。我这辈子都在为朱舍里部而活，为我的家人、部众求得恩宠利益。 但我真的太累了，我希望停下来，回到长白山鸭绿江的家乡，回到那十几年无拘无束的生活去。” 大昌妃轻声诉说着，眼神已经飘忽起来，就像自己已经回到了那充满野性的山林里，肆意地歌舞游猎。 林慧怡也被她带到了那个陌生的地方，一个有山有水，富饶祥和的地方。总是听她们说，她也多想去瞧一瞧啊。 只是，她这辈子也走不到那里去了。 这边大昌妃回忆完毕，看着座上已经瘦脱了形，看着极为憔悴的林慧怡，叹道：“而且，看着姐姐为自由付出那么多，我也想试试，走出这里。” 林慧怡看着她，微笑着点头应道：“好，我送你回家。” 大昌妃道了声谢谢，心下情绪激动，但忍住了自己的心里话，打算等到了私底下再说。 有了这个开头的，跟着报名的人便纷纷站出来，表示了自己的心意。 大多都是还年轻的，没有依靠的，或是可以回家养老的。 新帝的妃嫔也有愿意走的，不过只有一个，是那个女国子监的学生常简简，如今的六品才人常氏。 她出身商贾，家中不说腰缠万贯，也是颇为殷实的，所以荣华富贵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吸引力。 当初其父为了获得官爵才让其应选，她心里其实不太愿意，不过对皇宫也有好奇，便半推半就地进来了。 可在这里头待了半个多月，她发现自己并不适合这里，但一旦进来了，哪儿是能说走就走的。 正郁闷着，林慧怡又一次给了机会，她一定要抓紧。 林慧怡还没开口，常简简的同窗齐三娘，便提出疑问：“既然是这个情况，你不能回家，要在外面如何生存？” 常简简笑着回她：“我这些日子，好歹攒下了不少财产，出去不愁吃喝。何况我从小跟着家里学经商，勉强也能糊口。” 林慧怡一听，心里有了想法，便道：“你既有才学又懂做生意，我会给你一个好去处的。” 常简简愣了一瞬，但没多做怀疑，答应着又坐回去。 林慧怡又扫视了一圈，再三询问过后，见确实再没人想走了，便挥手将她们遣散，只留下了报名的那些人。 等屋里只剩她们，她才开口，将当初对傅马任白四人说过的话，再陈述了一遍。 “冰玉堂是个好去处，你们若是无处可去，便去那儿吧。” 说着，她又看向常简简：“你本事强，很适合冰玉堂，我给你写一封信带过去，她们会安排好你的。” 常简简家在京畿附近经商几代，当然听过冰玉堂的大名，见未来生计不愁，她大喜过望，对着林慧怡便是四拜感恩。 “有你这样的本事人，冰玉堂也会变得更好，这是双赢。”林慧怡淡淡笑过，又叮嘱了几句，才让她们离开。 她回到床上，看着青纱帐顶叹息，等把她们送走了，她也该走了。 第823章 苦肉计 这回有宇文敞的帮助，林慧怡处理起来要容易多了。 她还是选择了自己抗下黑锅，假装发疯，将这些人关进宫正司的牢中，随后又以大不敬之罪昭告六宫，将她们处死。 在所有人都相信了这套说辞之后，林慧怡又装作大梦初醒的样子，又去祷告神灵，祈求原谅，跟着又以积阴德为名，引出释放宫女的后续。 这些人便跟如同上次一样，混在宫女中离开皇宫。 做完这一切，林慧怡收到冰玉堂的回信，确认她们也就平安无事，才嘱咐彩月她们收拾行李，自己则亲自去了趟建章宫。 “娘，你这是做什么？”宇文敞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亲娘，感到极其错愕惶恐。这天下，哪儿有母亲跪儿子的，简直太荒谬了！ “我恳求你，让我搬去安陵居住，那里清静，也好养身体。”林慧怡拒绝了他伸过来搀扶的手，淡淡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娘，有什么事您先起来再说。您这样我怎么受得住！”宇文敞见她执意不起，只得与其相对而跪。 “你答应我吧。”林慧怡岿然不动，只是执拗地要他答应自己离去的计划。 “好，好！您要做什么我都答应，您快起来吧！”宇文敞实在面子上难堪，心里也难受，只能顺着她。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林慧怡才肯起来，“只给我准备几辆马车便是，我不需要太张扬奢靡。”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 宇文敞却还想挽留，拉住了她的手臂，急切地说：“娘，您要养身体，宫里有好医好药，万一有什么不适，不是更方便医治么？” 林慧怡并不想回答他，只是抽出手轻轻摆了摆。 宇文敞更急了，忙不迭地又说：“就算您要清静的好地方，西苑不行吗？那里山清水秀，离皇宫又近，也方便儿女照应啊。 安陵那毕竟是陵园，也就几座祭祀用的建筑，而且还是荒郊野外，哪儿是能长久居住的地方？” “我去意已决，你不用再说了。”林慧怡嫌烦，扔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宇文敞实在是感觉无力，也不打算追上去继续劝了。他娘从来都很固执，自己这回是真伤她心了。 他一想就觉得烦闷，扯着头发抓挠。 正这时，钱德良溜进来，一边给他倒茶，一边劝说：“万岁爷您别着急，太后娘娘不过是一时气恼，跟您置气而已。 况且安陵地处偏僻，生活清苦，太后娘娘养尊处优了几十年，哪里住得习惯？等过些日子，娘娘气消了，您特地去请，她肯定就顺着台阶下了。” “你知道什么！”宇文敞怒吼了一声，顺手将茶杯砸到了他身上，“我娘从来就不喜奢华，生活清苦根本压不倒她！她绝对不会为这个跟我服软的！” 吼完这几句，他忽然一滞，跟着怒气越发上头，又指着他大骂道：“这全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尽出馊主意，我娘怎么会被气走！我先杀了你跟娘赔罪！” 钱德良见他左顾右盼像在找什么东西，便知道他这是要动真格的了，于是心下惊骇不已。 跟着，他不要脸面，直接跪倒在其脚边，抱着他的腿哭诉： “万岁爷！您若真以为奴婢有意害得您，您杀了奴婢也无怨！只是，奴婢一心为您着想，忠贞之心天地可鉴啊！” “什么狗屁忠心！都是你挑唆的我，害我们母子不和，都是你！”宇文敞已经失了理智，操起旁边的砚台就往他身上砸。 钱德良大惊失色，但心中却生出一计，于是没躲没闪，反而用天灵盖迎了上去，一边哭喊着： “万岁爷既然已经厌弃我了，那我也没有活下去的意义，还不如让你杀了出气！” 跟着几声闷响过后，他便一头是血地软了下来。 宇文敞被那刺目的鲜红吓得手一哆嗦，沉重的砚台便摔在地毯上，发出“咚”的一声，炸得他脑子嗡嗡的。 钱德良见状却偷偷勾了勾嘴角，不枉他使出这招苦肉计，初步效果还是不错的。 用脑子挨了这几下，虽然躲过了要害，但还是伤得不轻，这回若是得不到他永恒的愧疚，那可就亏大发了。 跟着，他继续表演，“无力地挣扎”着去拉宇文敞的手，等他蹲下身，又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一字一顿地说问：“万岁爷，您消气了吗？” “我消了，我消了！”宇文敞到底还是记挂他的，一边应声，一边急着朝门外喊人传太医。 钱德良外头已经有了动静，便又拉着他，气若游丝地说： “真好，在我死前，还能为您做点儿事儿，我还是有用的。万岁爷，能死在您手中，是我的福气。” “别胡说了！”宇文敞厉声吼了一句，紧跟着又想到他的伤，而且还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于是又放轻了语气，安抚道： “你别瞎想，肯定会没事的。宫里有那么多太医和奇珍异宝，还有我这个真龙天子保佑你，肯定不会让你死的。” “万岁爷，能得到你这些话，我就死而无憾了……”钱德良适时地皱眉痛呼，再一次引起他的怜惜，于是又道：“在临死之前，我还有一些话跟您说。” “你不会死的，有什么话等伤好了再说！”宇文敞急躁地摁住他。 “万岁爷，我真的没有想害您。我之所以做那些事，都是想稳固您的皇位。太后娘娘，还有那些朝臣，都想着从您这儿分走皇权。 这是不可以的，皇权只属于您这位天子，别人岂能侵占？只有拥有了完整的皇权，您才能活得快意，随心所欲。” 钱德良一口气说完，重重地咳了几声，又悲悯地说：“我也是和您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看着太后娘娘那样严厉，我也心疼您。所以我就想，等您成为了皇帝，我一定要帮您，想怎么活就怎么活……” “我娘也是为了我好……”宇文敞听见这话，便抑制不住地想起刚刚只留给自己一个冰冷背影的亲娘，因此又叹了口气。 第824章 一妻一妾 说话间，得知林慧怡即将出宫的周元镜，便领着一干妃嫔赶来了建章宫，又见殿内一片狼藉，纷纷惊骇出声。 周元镜快步走过来，拉着宇文敞左看右看，焦急地问：“十二郎，发生什么事了？你身上怎么这么多血，你哪儿受伤了？” 其余妃嫔一听皇上受伤，一窝蜂地凑了上来表达关心。 宇文敞本就头疼，这下更被吵得额上青筋直跳，不耐地将她们挥开，道：“我没受伤。” 周元镜见他这样子，便知趣地没再拉扯，而是看向地上躺着的钱德良，继承了林慧怡态度的她，蹙着眉质问： “你究竟做了什么？父皇母后看好你，才让你跟随陛下左右。你不说尽心伺候，还弄出诸多是非，该当何罪！” 钱德良余光瞥了眼宇文敞，装出一副忍耐痛苦的模样回话：“奴婢，知错……皇后娘娘，奴婢这，便以死，谢罪！” 说着，他就挣扎着要以头抢地，但被宇文敞“及时”救下。 “万岁爷……”他见到将自己牢牢抓住的宇文敞，热泪盈眶，喉头哽咽。 “你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说了消气了吗？”宇文敞低声训斥道。 钱德良视线朝正惊愕的周元镜飘去，仍是一副恕罪的表情，道： “但，皇后娘娘说的也是实话。奴婢，未能尽心侍奉您，辜负了宪宗皇帝，和太后娘娘的期许……” “没有这种事！你好好活着，我还需要你再陪我几十年，到老到死呢！”宇文敞用力捏住他的肩膀，极其郑重地说。 他这话将屋内所有人都镇住了，对钱德良充满敌意的周元镜，更是张口结舌。 “万岁爷，您……”钱德良见目的已经达到，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笑容，便抬手捂脸遮掩，一边泣涕涟涟地说： “奴婢记住您这句话了。奴婢一定好好活着，陪到您不再需要奴婢的时候。” “嗯。”宇文敞见他不再寻死，便将其交给了钟顺，等待太医的治疗。 眼睁睁看着如此好除掉钱德良的机会，与自己失之交臂，周元镜心里一急，张口就要阻拦：“等等……” 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宇文敞沉着脸打断了。 “够了，钱德良已经受过处罚，你不要再揪着不放了。” “十二郎……”周元镜哪儿遇到过，他这么不给自己面子的情况，整个人都有点儿惊愣。 一旁怀着身孕，已经升为贵妃的段蕙心见状，立即出面调和：“皇上，皇后娘娘，您二位都冷静些，可别伤了夫妻感情。” 她先是安抚地扶了扶周元镜，又走过去将宇文敞拉着坐下，一边还在说： “皇上，皇后娘娘也并非刻意针对钱公公。她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受娘娘亲自教养，所思所想自然与娘娘相类。 钱公公屡次三番提出与太后娘娘相左的意见，又曾在大殿上惹得娘娘怒急攻心，险些坏了身子。” 说到这儿，她两手搭在宇文敞的肩膀上，又道：“有这样林林总总的仇怨在，皇后娘娘对钱公公严格些，也在情理之中。” 她这番话一说完，宇文敞才松开皱着的眉头，又对着面带委屈之色的周元镜，躬身作揖致歉。 周元镜虽然心里还是有些不快，但他已经向自己低头，也就顺着下了台阶。 随后，宇文敞便拉过她和段蕙心，笑道：“我和四娘都太年轻，难免有争执的时候，幸而有蕙心从中调和。有你们这一妻一妾，是我的幸事。” 段蕙心脸上羞涩，只满口说着“不敢当”。 周元镜倒是觉得这话不假，虽然吃味，但也认同她的作用，也笑着应和了几句。 而另一边的如今后宫第三人，正二品贵嫔申曼君，看着这副三人和乐的画面，挑了挑眉，视线又忍不住在段蕙心身上暗暗打量。 这人刚刚说的那番话，真是有点儿意思。只可惜咱们天真烂漫的皇上皇后，没听明白其中深意。 她嘴角微勾，更加坚定自己的心意。宫里头的事儿，她一概也不掺和。 与此同时的慈宁宫，得知林慧怡要远走安陵的向安娘等一众宪庙妃嫔，全都过来劝说挽留。 已经身心俱疲的林慧怡，通通拒绝了她们的好意，只叹道：“我在这儿耗费了近三十年光阴，最终却什么也没得到。 最近，我总梦到从前的日子，也总梦到智明、芍姐姐、思娣、小娘……我太想她们了，所以去安陵陪陪她们。” “姐姐，安陵日子清苦，你本就身子不好，去了不是伤身折寿么！小娘才离我们而而去，难道你也要抛下我了！” 向安娘说话就直，这会儿一着急，更是注意不了用词了。 林慧怡看着这个被自己照顾了一辈子的妹妹，想到以后她就要一个人走下去了，难免担忧，于是手轻抚上她的脸，安慰道： “安陵离京城也不远，你可以常来看我啊。只是以后没有我和彩月，你可要收敛自己的脾气，别再跟个小孩儿一样了。” 向安娘听见这话，心里更加难受，抱着她和彩月呜咽起来。 二人反抱回去，轻声安抚了一会儿，她才堪堪止住。 随即，林慧怡又看向其余众人，叹息道：“我本发下宏愿，要为天下女子争取权力，让你们也能走出这个四四方方的囚笼。 但我失败了，我的方法不对，我的力量也太过弱小。即使是我教养出来的儿子，也抵抗不过整个世界。 秋雁曾经给我指明了另一条相对平坦容易的大路。可我过于固执，过于天真，所以我拒绝了。 事到如今，失败我认了，我也确实累了。但我的希望还没有破灭，女学仍在正常办学，放脚、禁止溺女的诏令仍在施行。 所以我希望留在宫廷的你们，我的姐妹，在保护自己的同时，能够帮我做一件事。” “姐姐，你要我们做什么，只管说吧，我们都会尽全力办到！”徐贵仪头一个回应她，情绪颇为激动。 林慧怡对她回以一笑，接着说：“天下，朝中顽固不化的太多，他们时刻都想摧毁咱们辛苦的成果。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在他们倒行逆施的时候，站出来，劝住皇帝，保住我们的果实。” 第825章 镜儿 交代了后事，林慧怡便离开了自己生活了近三十年的皇宫。 她没有带太多东西，心已死的她，对外在的享受已经没有兴趣。只是从前与各姐妹的诗作，被带在了身边。 而其中承载的回忆，让林慧怡在接下来无尽悔恨的两年中，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安陵的日子确实清苦，即使有朝廷的供奉，底下人也绝不会怠慢，但她拒绝了华服玉食，仅仅让自己还活着罢了。 她每日都会去高智明的享殿中，对着其灵位诉说自己的心事，也会走遍每一座坟墓，为他们清扫打理。 然而每一次经过陆秋雁坟前时，她都要停留很久，想和她说话，却始终张不了口。或许是无话可说，也或许是想说的要多，不知从哪处说起。 每一次经过王钟仁的墓前，她都会自嘲地笑叹：“终于还是让你给说中了，我输了，我没能停止后宫争斗，我真是没用得很啊……” 当年王钟仁临死前对她的诅咒，终于是生效了。 没有出门的时候，林慧怡便待在屋子里，将自己这三十年的经历写下。有时想不起来很早之前的某个人了，她才会意识到，自己确实老了。 不过令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即使她心情抑郁，精神颓靡，却由于每天都在走动，反而让身体没那么孱弱了。 然而，老天爷似乎是看不惯她违背天道伦常的恶行，要她早日下地狱服刑，派阎王爷催命来了。 同光五年三月十八，由于天下着小雨，林慧怡只能留在屋中，撰写正昭年妃嫔的传记，却听见宫女禀报，宫里来人了。 她并不想再过问宫中之事，便照旧将她交给了彩月。 但她们才出去没有一刻钟，就匆忙跑了回来，脸上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林慧怡还没开口问，便见彩月无力地跪倒在地，跟着泪如雨下，一字一顿地说：“姐姐，镜儿没了……” 林慧怡手一抖，握着的笔就在纸上画下一道黑色的痕迹。 她颤巍巍地想要站起来，指着她们，声音颤抖着追问：“什么？你说什么？谁，谁没了？” 彩月已经泣不成声，不住地摇头。 还是那名传话的宫女回答她：“太后娘娘，是皇后娘娘不知何故自尽，已经驾崩了！” “镜儿！”林慧怡心中大惊如天地崩塌，猛地站直了，却才叫了这一声，就歪头倒了下去。 “姐姐！姐姐！”彩月早已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扑在她身上不停地哭喊。 万幸的是，这里一直都有医女驻守，宇文敞也没少往这边送好药，因此好歹是将她又从鬼门关口给拉了回来。 但早就半截入了土的林慧怡，也只是醒过来了，强弩之末而已。 她刚一醒来，便指示彩月准备回宫，没有哀伤悲痛，更没有流泪嚎啕，只是十分安静地接受了一切治疗。 因着医女推断她快要不行了，为了让她如愿回宫，众人只得精简些，什么也不带，将林慧怡抬进马车里放好后，便就这么上路。 进入京城后，街市上都十分冷清，没有往日的喧嚣惹恼，到处挂着白幡，一片死气沉沉的景象，无一处不在说明，现在正值国丧。 林慧怡无心关注这些，她一路上都在睡觉，保存着精神，好安排自己的后事。 宇文敞是亲自到宫门口迎接的，见到躺在担架上动弹不得的亲娘，他也忍不住流下热泪，当即就跪地痛哭。 林慧怡已经没有精力与他寒暄，只强撑着说：“把妃嫔们，都叫过来……” 尽管不明所以，宇文敞还是照办，将林慧怡暂时安置在距离最近的宫殿中，随即宣召所有妃嫔。 根据他对自己娘亲的了解，其中自然包括了宪庙妃嫔。 等待的时间里，林慧怡又让太医给她开了一副药，一副让她能打起精神来，安排后事的药。 宇文敞当然是不能同意的，大声呵斥着太医，不许他去煎药。却不曾想到，彩月和苏苏等人也帮着林慧怡，齐齐上阵困住他，使得太医逃脱。 他气得眼睛都红了，指着几人怒吼：“你们究竟在做什么！你们想害死我娘么！”声音越到最后越尖利，足见他的痛苦与不满。 “姐姐她已是回天乏术，与其用药吊着不死不活，不如让她按自己意愿，再做一件自己想要做的事。”彩月冷冷地回他。 经过那么多事，苏苏压根儿就不想理他了，只是一边照顾林慧怡，一边默默垂泪。 “我娘怎么可能没救了！你们都在胡说八道！太医呢！叫太医都来救我娘！”宇文敞气得跳脚，不停地嘶吼着。 “是你们，是你们没照顾好我娘！我还要问你们，究竟是怎么照顾我娘的！” “你问我们？我们还想问你！”彩月冷目如箭地射向他，气势逼人地发问：“我问你，皇后究竟为何自尽？” 宇文敞听见这个问题，脸色顿时变得僵硬，原本赤红的眼睛也渐渐冷静下来，不再瞪着彩月，反而有些躲闪。 “说啊？怎么不回答我？”彩月一见就知道周元镜的死另有内情，冷笑连连，道： “你曾经答应过姐姐什么，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怎么跟镜儿保证的，你记不记得？” 宇文敞垂头丧气地蹲了下来，低低回道：“是我的错……我害死了四娘……” “哼！”彩月就知道是这样，但她这会儿没功夫追究周元镜的死，而是一手接过汤药，小心地喂给了林慧怡。 稍后，本来在凤仪宫哭丧的妃嫔就被召集到这里，看着奄奄一息的林慧怡，竟全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宪庙妃嫔们还齐齐扑到她身前，两年后再见，那个总是温柔宽和的林慧怡，如今已经日薄西山，只剩一口气吊着。 林慧怡见到她们，在药物作用下，强撑着坐了起来，彩月和苏苏一左一右地让她倚靠。 她对着众人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扫视了一圈，发现比两年前少了一些人，神色又黯淡下来。 她叹息一声，才说起正事：“我已经不行了，但在我死之前，让我再出一份力，最后为你们做点儿事。” 第826章 自主选择 林慧怡看着眼前这些年纪各异的女子，长叹了一声，才道：“皇后因何而自尽，我已经没有精力去追究了，但我也猜得到。 我只想告诉你们，宫廷不是什么平静祥和的地方，就是所谓国母正宫的皇后，都有可能命丧于此。能够幸运平平安安走到最后的，都是少数。” 说到这儿，她又扫视了一圈年轻的小姑娘们，接着说道：“现在，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可以选择离开。”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做出这个行动了。不是她真的闲得慌，只是因为她担心有更多的女子陷在斗争之中，香消玉殒。 所以她才不厌其烦地，一次次告诉她们宫廷倾轧的残酷，一次次给予她们走出去求生的机会。 “我不是必须要你们走，只是给你们一个自由选择的机会。说实话，对我们女人来说，宫里宫外又有多大区别呢？ 宫里危机四伏，苦闷无趣，但好歹衣食无忧。宫外是更自由了，却依旧受到男子的逼迫嘲弄，为吃穿苦苦挣扎。” 林慧怡看着尚在犹豫的众人，又补充了几句。只有将两种选择的利弊摆出来，让她们自己权衡，这才是真正的自主选择。 她们中有的从出生起就养尊处优，又被家族教得只知妇德，依附男子生存，就是出去了也无法求生。那对她们来说，自然留下才是更好的选择。 因此，很快就有人做出了抉择，申曼君头一个表示了不愿离宫的想法。 对上疑惑不解的目光，她只淡淡解释了一句：“我既然进来了，就没打算再出去，是生是死都由天定。” “你很聪明，我相信你能过得很好。”林慧怡也只是笑了笑，心里还是相信她的本事和脑子，也祝愿她能笑到最后。 但不是所有人都和她一样自信，部分受到周元镜之死惊吓的妃嫔，在再三考虑过后，好生决定离开。 林慧怡都一一应准了，随后又看向那群老姐妹：“以后我就没法再保护你们了，若是心中有意，就都走吧。” 一众姐妹都面带哀戚之色，对未来充满了忧虑。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徐贵仪，她道：“姐姐，宫里的日子真是太漫长了，这两年没有姐姐的陪伴，我真的感到很孤独。 我不想再孤独地活剩下的岁月，所以我想回到家乡去了。回去看看我的爹娘，兴许还能尽到一点儿孝道。” “但是你千万要小心，不能轻易透露自己的身份。” 林慧怡担心她身份暴露惹来麻烦，毕竟宫嫔出宫是不被允许的，一旦被发现，说不定会被冠上冒名顶替的罪名处死。 即使是父母兄弟，都有可能为了一点儿蝇头小利，出卖自己的至亲。 哪知徐贵仪已经想好了，笑着回答：“姐姐别为我担心，我会乔装成宫女，带着兴儿一起，以为主子尽孝的名义回去。” “你有打算就好。”林慧怡没再多问，让菊英记下了她的名字。 跟着，又有不少人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走的留的各占一半吧。 林慧怡强撑了这么一会儿，感觉有些头晕，忍不住悄悄向后靠了靠。 感受到她这个隐秘动作的彩月、苏苏二人登时就惊惶起来，招呼太医进来。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满屋子人都翘首等待太医的诊断结果。 “太后娘娘，这药效果快过了，您，您……”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只得重重叹了一声。 如此，所有人都明白了等药效过去，林慧怡就油尽灯枯了，因而窸窸窣窣的抽泣声此起彼伏。 但林慧怡自己却并没有太多感触，还有心调笑：“到这会儿，我才感到光阴的珍贵啊。只恨从前没能珍惜，没能珍惜那些快乐的时光。” 说到这儿，她又看向众人：“你们可别学我，趁着年轻身子骨还好，想做的都去做，眼前的姐妹朋友也要用心对待。别像我一样，等错过了再来追悔。” 众人都掩着泪应下。 林慧怡随即又道：“好了好了，趁着我还有气儿，还能为你们做主，还有要走的都快报上名来吧。” 于是，本来还在抑郁的一些人就迅速做出了决定。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怒吼：“你不走，难道在这里孤独老死吗！” 林慧怡现在脑子有点儿迟钝，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声那人就已经跪到了自己面前，是梁七子。 “太后娘娘，我愿意走，请您记上我的名字。” 林慧怡还没问刚刚是怎么回事，操美人就哭着跑过来跪下，一边抹泪，一边说：“娘娘，我不走，我不走……” 林慧怡看看二人，梁七子拧着头瞪视操美人，后者却只是低头含胸地哭，于是便劝了一句： “怎么了？有什么事慢慢说。无论是要走还是要留，都没有对错，只看自己的意愿和情况。” “娘娘，盼儿很早就想出宫了，只是因为记挂我，两次都没有报名。我们是好姐妹，她就想跟我一起走。可是，可是……” 操美人越说哭得越凶，泪眼婆娑地看了眼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梁盼儿，接着说：“可是我太没用了，我怕出去了活不下来，不敢答应……” “我说了，有我啊！我会保护你的！阿琴，我们一起走，远离是非之地，过上平静的生活！” 梁盼儿眼眶里也有泪花，只是忍着没落下。她紧紧抓着操美人的双肩，想要将自己的信念传达过去。 操美人却不断地摇头：“可我不想一直这么拖累你。外面比这里更难熬，我也不能回家，那里已经没我的位置了。” 她抱着梁盼儿，道：“盼儿，你自己走吧。你能吃苦，有本事，出去了也可以好好活着。可我不行，我没这个勇气……” 林慧怡看二人这场面，心中不住地悲叹，忍不住出声劝道：“你们俩情谊深厚，但人各有志，若实在不能调和，便各自珍重吧。” 梁盼儿闻言痛苦地仰头，将眼泪都倒流进眼底，跟着放开抓着操美人的手，低低应道：“好，我不强求你，我自己走。” 第827章 娘 林慧怡解决了最后一件大事，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软倒下去。 与此同时，从宫外赶来的向安娘等人也到了。 林慧怡看着哭成泪人的好妹妹，心里也是一阵阵的抽痛，但她忍住了，笑着安抚： “别哭，我只是先走一步，去陪小娘了。我们会在下面看着你，等你百年之后，来接你的……” “我不要！姐姐，我不要你走！”向安娘哭喊着，甚至说：“姐姐，要不你把我也带走吧，我们姐妹做伴！” “胡说！”林慧怡强撑着坐起来，斥责她：“你还有大把的年华，你还有儿女，还有聪儿，你要代替小娘照顾他的，你别忘了！” 聪儿就是庄小娘的小儿子，今年才八岁，现在是向安娘养着。这孩子自从亲娘去世后，就体弱多病，若是再失去一个娘，恐怕会熬不住。 听见这话，向安娘才稍稍冷静，可也没法儿抵消心头的痛苦，于是只抱着她不停地呜咽哭泣。 林慧怡任由她抱着，一边抚摸她的脑袋，一边看向郑夫人、李华妃几个老姐妹，叮嘱道： “以后就全交给你们了，安娘性子太急，你们多照看些。还有那些出去的人，若有难处，你们要帮忙。” 她们都是儿女已经出宫建府的，在外面走动更方便，可以帮衬冰玉堂。而且都是几十年的老姐妹了，自然也足以托付。 这几人也不负她的信任，纷纷答应下来。 “妙音是个容易多心的孩子，但她很孝顺，姐姐你要宽容些，婆媳之间敞开心会和睦得多。”林慧怡想起蓟妙音，忍不住又叮嘱了郑夫人几句。 郑夫人脸色僵了僵，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多谢你们了，正是因为有这么多姐妹，我这辈子才会有那么多快乐的日子，我才能走到如今。” 林慧怡笑着说完，忍不住激烈地咳嗽起来，血液一口一口地涌上来，有的来不及吐出又咽了回去，呛得她难受。 众人都慌了，宇文敞赶忙驱散了不相干的人，只留下太医，伺候她的彩月几个，还有死活不肯松开的向安娘。 林慧怡咳了一会儿，才勉强缓和一些，躺在床上看向走进来的儿女们。 她对着宇文敞挥手：“你先出去，我和他们有话说。” 宇文敞虽然心里不舒服，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发作，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林慧怡先是叮嘱了宇文槿和宇文敦几句，又看向宇文楠和宇文橘： “你们两姐妹我最是放心不下。团圆不愿结婚，却被迫选了个夫婿，如今夫妻关系冷淡，叫我如何不担心？” 宇文楠神色黯淡，却也没有反驳，只道：“娘，我们也算是相敬如宾，您不用太操心。” 林慧怡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看向宇文橘：“芽儿，你若是不愿嫁给镇儿，现在都可以反悔的，有我在，没有人能阻拦。” 宇文橘因为陆秋雁，早早就和她的亲侄子林镇订了婚约，本来婚期就在今年，但出了周元镜和她的丧事，肯定又要推迟了。 而林镇比宇文橘要大上好几岁，如今都二十多了，再拖三年，两个都成了大龄男女。 并且她觉得宇文橘未必有多喜欢林镇，只是每次说起取消婚约，都被拒绝了。 宇文橘却轻轻笑道：“母亲，我和镇哥哥已经见过了。我俩对这桩婚事并无悔意，我们会经营好的，您放心吧。”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啊……”林慧怡总算松了口气，随即又看见一旁的宇文攸，让其他几个出去了，才开口： “攸儿，其实这些年，我对你都怀着愧疚……” 宇文攸听得眉头一跳，却罕见地没有接话，只是沉默地握着她干枯的手。 林慧怡勉强扯了扯嘴角，接着说：“或许你曾经听过这些事，我不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想法。可我，还是把你当成我的亲生儿子的。” “我知道，我也把您当成亲娘。”宇文攸连忙张嘴，十分郑重地说。 林慧怡却摇了摇头：“等我说完，或许你就不愿再认我了。” 她苦笑着，思绪跟着回忆飘到了二十年前，跟着轻声道：“当年我憎恨你的生母，申青梅，设计借你亲姨妈申青柳的刀，杀了她。” 林慧怡见他额头上的青筋都在跳动，忍不住又叹了一声： “我没料到这件事，让你亲眼看见了。当时我真的后悔，我杀了你娘，还给你留下了这样恐怖的回忆。我真是该死……” 宇文攸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着她。 “我虽然觉得自己是正义的，因为你娘作恶多端。后来你被送到我这儿，我很愧疚，只能尽力教养你，对你好。” 林慧怡说着，又露出一个苦笑，“但我后来又知道了，你娘并没有害张佳怡小产，我所谓的正义，其实变成了邪恶，我愧对你。”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宇文攸忽然张口说了这么一句。 林慧怡却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呆呆地看着他。 宇文攸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又说了一遍：“我早就知道了，在我刚被送到你身边的时候。” “是，是吗？”林慧怡惊愕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宇文攸又解释道：“那天我被你哄睡之后，其实又醒来了，但你们都没有注意到。所以你们当时说的那些话，我全都听见了。” 林慧怡这才想起来，他被送过来的当天，自己趁其睡着，和彩月她们谈过收养宇文攸的利弊。 “原来，那个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啊……”林慧怡莫名觉得伤感，垂下眼叹了一声，又问：“那你是什么感受，恨我吗？” 宇文攸却摇头回答：“没有。那个时候我其实还不懂，只是再长几岁后，再听人说起你和我娘的恩怨，这才明白当时那些话的含义。” “你不恨我杀了你娘，还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养你？”林慧怡惊讶地看着他，似乎突然觉得这孩子变得很陌生。 宇文攸继续说道：“那时候，你已经养了好几年，对我和团圆、夏生没有区别，所以我恨不起来。甚至，我很喜欢你，认为你就是我的亲娘。” 林慧怡蓦地睁大眼睛，神采奕奕地期盼着他的回答：“真，真的？” 宇文攸重重点了点头，还叫了一声：“娘。” 第828章 欺骗 能听见宇文攸叫自己娘，林慧怡忽然觉得这些年的辛苦都是值得的，更觉得自己终生秉持的想法是正确的。 她甚至都想骄傲地跑到全天下人面前，喊：“看那，即使是仇人的孩子，我也能教养好。我用自己的一颗真心，换来了对方的真心。我是对的！” 宇文攸见她热泪盈眶的兴奋模样，心中极度懊悔，低头哑声道：“对不起，这声‘娘’来得太迟了。” “不迟，不迟！”林慧怡强撑着抬起他的脸，含笑着说：“只要你真心，认我做娘，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迟。” 宇文攸听得心中更加歉疚，但都到了这个时候说再多也没用了，只能默默垂泪。 林慧怡心中一件大事已了，便招呼彩月让其他人都进来。 宇文敞见她什么人都见了，却偏偏不单独和自己这个亲儿子说话，心中难免有些不满，和伤心。 林慧怡不是没看见他的样子，却并不想搭理，只是看了眼他那些妃嫔，同时身体支撑不住又躺了回去。 她淡淡地开口：“我马上就死了，该做的事都做了。但我看着你们，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却还是放心不下啊……” 被点到的小姑娘们都有些惊诧，一个个面面相觑，却都不吱声。 林慧怡也没管，自顾自地说：“我心里有些话，一直想告诉你们，趁着我还没咽气，就说了吧。不过听不听，就是你们的事了。” “请太后娘娘赐教。”以段贵妃为首，一众妃嫔齐齐应声。 林慧怡勉强露出一点儿笑意，却道：“我知道你们中，有人有自己的心思。但没关系，这是人之常情，我体谅你们。” 听见这话的妃嫔们，都忍不住看向自己心中怀疑的对象，并寄希望于林慧怡，除去自己的对手。 而如段蕙心、申曼君这样相对沉稳的，只是默默地听着，态度十分恭敬。 林慧怡也没看她们，把自己的心里话都全副交代：“皇宫是冰冷的，用一条又一条规矩把人都分开了，分出个高低贵贱。 这里没有爱，也不允许爱的出现。当然，嫉妒这种感情也不得允许。它便是要这里头的人，通通都成为木石。 可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女人也是人。所以我们会有嫉妒和怨恨，也会有爱，有情。这并不是可耻的。” 林慧怡还是忍不住侧头看了眼她们的反应，见众人只是低着脑袋听着，看不出认同与否，又转回去，继续说： “但嫉妒、怨恨生发于人心的阴影里，是需要抑制的。而只有爱，才能抑制嫉妒和怨恨的人做出错事。 所以，我希望你们用爱对待每一个人，即使她怀着嫉妒和怨恨，她做出了不可挽回的事。 不要鄙夷她，去体谅她，去用爱让她醒悟，用爱保护自己。” 听完她这番话，众人要么觉得云里雾里，要么对此嗤之以鼻。 申曼君却反问道：“可是太后娘娘，何为爱？又如何用爱去保护自己？” “爱就是一种感情，是人与人最美好的东西。它不仅仅是男欢女爱那样肤浅的东西，亲人、友人之间，对彼此的感情与祝愿，都是爱。” 林慧怡看着她笑了笑，嘴上却不停歇：“你们知道我如何能在正昭朝，屹立多年而不倒吗？” 她感受到身体的异样，没有时间给她们思考和回答了，自己给出了答案：“我所倚靠的，就是爱。 我爱与我共侍一夫的妃嫔，所以她们不惜触怒夫君，也要一次次从危难中，将我拯救出来。 我爱侍奉我的使女，所以她们认我为姐姐，即使我一次次违抗君上，她们也孤注一掷，陪我出生入死。 我也爱我的天下子民，所以他们坚定地支持我的作为，认同我国母的身份，几度阻止宪宗废后。” 说完，她忍住胸口的不适，起身看向众人：“所以，这些爱，便是我屹立至今的原因，是我的武器，也是我的护身法宝。” “妾身明白了，谢太后娘娘赐教。”申曼君紧紧地盯着她，片刻后才伏身拜下。 “妾等谨记太后娘娘教诲。”段蕙心这才从纷杂的思绪中脱离出来，领着一众妃嫔回道。 “好，记住就好啊……”林慧怡感觉身体越发虚弱，却仍强撑着保持平和，缓缓躺回床上。 “我终于可以安心了。是时候了，安陵还有我的位置，我就要回到她们身边了，我们永远都会在一块儿……” 她神智开始逐渐涣散，眼睛虚虚望着帐子顶，仿佛看到了高智明、庄小娘、王思娣，甚至陆秋雁，她的姐妹们正跟她招手呢！ 正这时，一直隐忍着没有出声的宇文敞，却突然爆发出一声高喊：“娘！” 紧跟着，他就如同一根离弦的箭一般，飞速射向了林慧怡。 “娘！你为什么不跟我交代遗言，我才是你的亲儿子啊！两年了，你都没跟我说过话！” 他低吼着，像一头受伤的小兽。 林慧怡勉强又聚起一点儿神智，轻轻反问了一句：“和你说什么？说你又纳了几个爱妃？” 宇文敞此刻真是满怀怨念，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不过是跟前半年来所有皇帝一样，娶妃纳嫔，开枝散叶，这有何不对？为什么他娘就紧抓着不放？ 见他不回答，林慧怡笑了笑，又问：“还是，说镜儿为什么自杀？你怎么想和我说话，不如就把她的死因告诉我。” “四娘她……”宇文敞有点儿心虚，支吾着说不出来。 林慧怡于是冷笑着讥讽道：“不敢吗？你做的好事，不敢跟我说？你如此懦弱，哪里是我的儿子！” 宇文敞被这么一激，本就难受的心顿时崩塌，饱含怨气地吼道： “是！就是我害死了她！从一开始定情，就是我在骗她骗你！什么一见钟情！都是我听了钱德良的话，蒙你们的！ 我根本就不喜欢周元镜，就是因为你不许我纳妃嫔，怕你给我娶个和你一样凶悍的管着我！ 所以我专门选了周元镜这个软弱好欺负的，蒙过你！这就是她的死因，你知道了！你满意了吧！” 第829章 终结 林慧怡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周元镜的自尽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她听得整个人都僵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这个儿子，手颤抖地指着他，想说什么，最后一口气没提上来，直直倒了下去。 “姐姐！”耳畔彩月、苏苏，以及向安娘的叫声，是她最后听见的声音，从此黑暗笼罩了一切。 眼看着几人怎样都叫不醒林慧怡，所有人才清楚地明白，她真的死了。而且，是被自己的亲儿子给气死的。 一众人都忍不住偷看宇文敞的反应，却只见他傻在了原地，直愣愣地站在那儿凝视亲娘的尸体，也跟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于是众人又惊惶起来，齐齐上来拉他，一边叫喊：“皇上！” “娘！”宇文敞这才如梦初醒一样，扑到林慧怡身上哭嚎：“不是，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娘！你快醒醒，醒过来听我重新说！娘！” 然而无论他再怎么摇晃，他的娘也再也醒不过来了。 太医挤进来稍作查看，最后也只得哀痛地回复：“太后娘娘，崩了……” “娘！”宇文敞几近崩溃，抓着林慧怡不肯撒手，哭得肝肠寸断。 而另一边已经哭得声嘶力竭，快背过气去的苏苏，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指着他破口大骂： “是你！都是你害死了你娘！是你气死了她！你这个混账！违背人伦的东西！你禽兽不如啊！” “是我，是我……”宇文敞任由她指责，也不再辩驳，只是抱着亲娘的尸身痛哭。 彩月已经哀莫大于心死，对于他在亲娘临死前胡闹，以致其被气死的恶行，同样怀有憎恨，因此也不管苏苏如何叫骂。 但她的不闻不问，也导致了下一场悲剧。 苏苏一边哭一边指责宇文敞：“我当初真不该去照顾你，我费那么多心血，可教出来的却是个禽兽啊！ 你把我和你娘教的东西，全都当成了废物，当成了耳旁风。你只听梁尽钱德良这些奸佞的话，肆意伤害真正爱你的人！你不仅害死了你的妻子，你还害死了你的亲娘啊！” 她一时受到的打击着实太大，已经沦为了半疯的境地，一边哭骂，一边挥动着手臂，疯狂地击打宇文敞。 她整个人，如同她的心，都摇摇欲坠，满脸都是眼泪鼻涕，已经红肿不堪的双眼噙着泪，却看不见生意。 “苏苏姨，我错了，我知错了……”宇文敞哭着回应她，却不敢看她一眼，害怕看到她眼中的怨恨。 苏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林慧怡的尸身，最终像是想透了什么，突然露出一个笑容，随即喊道：“姐姐，我来陪你！” 话音未落，她就猛地冲到墙边，一头撞了上去。 “砰”的一声，血液四溅，她的身躯瘫软着滑了下来。 然而她还没能一下死透，可即使这样，痛得撕心裂肺，她也缓慢却坚定地朝林慧怡爬去。 彩月、梨花几人这才反应过来，尖叫着跑过来将其抱起。 苏苏脸上鲜血淋漓，无论她们怎么擦也擦不干净，怎么止那血仍汩汩地冒出。 几人无助地哭嚎着，祈求着她留下。 苏苏却憨厚地笑了一下，用仅剩的力气握住了她们的手，一边还说：“我先，先走一步，去，去陪姐姐，她怕，孤单寂寞……” “苏苏，别，别，别丢下我……”彩月刚失去一个至亲，此刻又要再失去一个，声音都哑了，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苏苏笑笑，而后看向远处林慧怡的尸身，低低地呢喃出了此生最后一句话：“姐姐，等等我……” 随后，她眼睛一闭，脑袋歪在彩月怀中，再没了生息。 又痛失亲人的彩月几人绝望无助地长啸一声，将苏苏的尸体天天围着中间，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这是第三个因他而死的亲人了，宇文敞有些木愣地看着她们，眼角流着泪，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身体也不能动弹一下。 “我错了……” 说完这句话，他便仰头白眼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他这一倒，殿中就更加混乱了，一众年轻妃嫔慌了神，忙不迭地凑上来查看，生怕他就这么死了，从此便守起活寡。 所幸太医看过后，表示宇文敞只是伤心过度晕厥而已。 于是，征求了在场辈分最高的几位太妃的意思之后，宇文敞就被送回了建章宫。 而林慧怡和苏苏的尸身，她们不愿再动，就在这座宫殿中停灵。 皇后太后在两天内接连驾崩，京中顿时陷入一片冷清萧瑟之中，原本还有偷着享乐的，如今也都熄了心思，生怕被抓出来抄家灭族。 瀛国公府上，如今也是哭声震天。 原本年迈的周氏身体就不大好，听见女儿病重回京的消息，更是直接晕了过去。 这才刚醒过来，还没来得及进宫看女儿最后一面，又收到了爱女已逝的噩耗。 这下不仅是周氏，连林慧怡的亲爹林烨，也扛不住这般沉重的打击，夫妻双双昏迷病倒。 儿子儿媳也顾不得进宫去吊唁妹妹了，一心扑在父母身上，生怕再来他们家再来第三件白事。 宇文敞醒来后，不顾朝臣阻拦，托着病体，坚持守在了亲娘灵前。他心怀愧疚，怎么也弥补不了其本人。 只能在这些让别人看的方面下功夫，包括亲拟母亲的谥号。 “娘她一辈子最为仁慈，无论对谁都一宽再宽。孝仁皇后最适合她。”他喃喃自语着，将拟好的诏令交给礼部官吏。 但心中想的却是，他娘能屡次对他爹下手，但无论自己怎么忤逆她，她却选择了折磨自己。 若他早点想明白就好了。 苏苏也追谥为保圣纯敬夫人，等林慧怡陵墓完工之后，一同下葬。 他还记得亲娘的遗愿，没有让她和亲爹合葬，而是定在了安陵的紧邻处，与孝洁皇后和一干妃嫔为伴。 原本为了弥补，宇文敞想讲彩月等人留下奉养，但心已经死了的她们，哪里肯继续待在这个吃人的皇宫里，不顾他的恳求，自请去为林慧怡守陵了。 原本一片欣欣向荣的新景象，再一次被打了个粉碎。一切幻境，以林慧怡的死亡为终结。 第830章 就藩 同光六年五月十一日清晨，荆王府后院，向安娘指挥一众宫人将东西全都收拾妥帖，再无遗漏之时，儿子儿媳便从外头进来了。 “娘，一切准备就绪，咱们启程吧。” 宇文教身着冕服，是刚从皇宫行礼，跟皇帝告辞后归来，即将前往自己的藩国——江陵府。 向安娘应了一声，在二人的搀扶下，出到院中，坐上马车等待启程。 兰儿陪她坐着，见她精神不好，于是劝道：“离出发还有一会儿，你今天起得早，要不小眯一眯吧。” “嗯。”向安娘没有拒绝，闭上眼靠在松软的榻上。 或许是真没睡醒，后脑勺才刚刚靠上去，她便陷入了梦境中。 向安娘意识模糊地看着梦中的自己，怏怏不乐。自从姐姐林慧怡去世，这一年多里，她就没几天开心日子。 先是为早逝的姐姐哭得死去活来，跟着没两个月，庄小娘留下的幼子，一直养在她身边的聪儿，忽然夭折了。 别人都说这事儿与她无关，是那孩子天命如此。可她自己却清楚，若不是那天她陪聪儿玩耍时走神，令其把自己划伤，又怎会染上疫病，最后不治身亡？ 为此她很痛苦，既是为聪儿少年夭折痛苦，也是为对不住庄小娘痛苦，更是为辜负林慧怡的遗愿和信任痛苦。 接连受到两次重击，她感觉自己特别没用，也对造成这一切悲剧的宇文敞心生埋怨，跟着就生出了想要逃避的念头。 于是，她奏请宇文敞安排儿子宇文教就藩，想逃到离皇宫远远儿的地方去。 宇文敞多番挽留却无果后，也只能同意了。 向安娘又提出想关照庄小娘的儿子，已经就藩四川夔门府的夔王宇文效，请其将宇文教改封到夔门附近地区。 因此，原本受封锦王，要去辽西锦州就藩的宇文教，便改封为荆王，去荆湖江陵府就藩。 因为要新建王府，她又要亲眼看着林慧怡和聪儿下葬，所以一年后才正式动身。 终于，她就要离开这块伤心地儿了。睡梦中的向安娘想到此处，忍不住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忽然，身旁的兰儿唤她：“妹妹，快醒醒，咱们就要出发了。” 向安娘猛然惊醒，一下子坐起来，掀帘往外看去，院中只剩宇文敞派来送行的宫人了，王府的人已经全上了车。 紧接着，最前方发出一声高喊：“荆王起驾！” 随之，豪华的马车队伍便陆陆续续地开动。 见此情景本该高兴的向安娘，忽然感到不舍遗憾。她将脑袋探出车窗，极力地朝皇宫的方向看去。 只露出几个屋檐角的城楼，在她的视线中渐渐远去，最后消失不见。 这个承载了她三十年青春的地方，记录了她的喜怒哀乐，也留下了她和姐妹们的幸福时光。 只是到如今，原本的四姐妹，两个已逝，另一个要在陵前枯守下半辈子，就只剩她一个了。 向安娘转而又看向西边安陵的方向，流着泪，低低地说了一声：“再见了，姐姐们……” 说完这句话，她将脑袋收回来，靠在兰儿怀中，低低地抽泣着。 京城距江陵府并不算太远，所以即使一路上走走停停，一个月后他们也抵达了江陵府。 在江陵附近的命妇簇拥下，她和儿媳石云缨进入了新的王府。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但她却感到舒适。对这里寄予了全部希望的她，祈求在这儿获得新生，抚平伤痛的心。 向安娘带着一众人到处逛了逛，看见花园中有个秋千架，便想起从前在宫中，和姐妹们每年打秋千的时光。 她一时失了神，小孙女宇文华便拽着她的袖子，嬉笑道：“婆婆一定是想玩儿秋千，却不好意思！” 说着，她就招呼娘亲把自己抱起来，又凑到向安娘说悄悄话：“婆婆别怕，我就说自己想玩儿了，要您陪着我，就不怕不好意思了。” 说完，她还“咯咯”地笑起来，觉得自己想了一个绝好的主意。 向安娘已经回过神来，听见她的话忍不住失笑：“好，让婆婆陪我们宝华打秋千，我们祖孙一起玩儿。” 说罢，她便遣散了一众命妇，领着孙女和儿媳去打秋千。 看着小孙女的笑容，她只在心头感慨：幸好，我还有宝华。只有这孩子，在我失去姐妹的时候，能把我从悲痛中解救出来。 因此，她暂时抛却心头的伤感，更加卖力地陪孙女玩起来。 一旁的石云缨见婆母被女儿带动得放下心结，心中也是无尽的宽慰。 过去的一整年里，原本开朗大方的中年妇人，过得有多么痛苦，她全都看在眼里。 只是那种失去姐妹的伤痛，她暂时还理解不了，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 不过看到婆母每次都能被女儿的童言童语逗乐，她才稍稍放心。也因此，她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让女儿紧随其后。 几人玩闹的时候，已经祭祀完毕的宇文教便走了过来，跟家人打着招呼。 向安娘停下来，蹲下身为宇文华擦汗。 宇文教将女儿抱起，一边说：“娘，九哥哥也派了内使过来，问咱们什么时候去他那儿。若是定下了就先传话过去，他好早些准备。” 他口中的九哥哥，便是皇九子夔王宇文效了。同光元年他娘庄小娘下葬之后，便不愿留在京城，提早之国夔门府。 夔门离江陵不远，溯长江而上，用不了几日便到，以后两家来往会很方便。 “准备什么？咱们是去探亲的，又不是去打秋风的。”向安娘轻笑一声，打趣了一句，跟着又说： “咱们这边王府虽然一应都是齐全的，不过还需要些时日整顿清点。再说舟车劳顿了一个月，要让宝华休息好了再上路。” 虽然几年不见，她很想早点儿看到宇文效，看看他过得好不好，让自己放心。 但宝华年幼，身子娇弱，这一个月就有几次水土不服的症状，还是要等她休整好了再去。 “行，那儿子就先让他回去，等咱们定好时间再说。”宇文教捏了捏女儿粉嫩的小脸，一口答应了。 第831章 纤夫 不过，也没让向安娘等太久，七月初宇文华的身体已经适应了江陵的气候，探亲一事也就提上了日程。 更何况，七月天热，江陵又是江边平原，暑气蒸腾，实在让人扛不住。 而夔门多山，气候凉爽的避暑胜地极多，所以他们这一趟也是去乘凉避暑的。 因此宇文教不再拖延，派了几个先导使者给哥哥传话，自己一家人则乘着大船在后，缓慢行进。 三峡多险滩，又是逆流而上，许多地段只能靠纤夫拉纤才能行进，所以速度慢了不少，而且摇摇晃晃，令众人有些晕船。 向安娘年纪大了，经不住折腾，几次大摇晃之后，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实在忍不住，便来到甲板上吹风缓解。 担心她的石云缨也跟了上来，扶着她站在船舷边上，但稍一俯身，便能看见底下滚滚波涛的长江水，又晕眩得更厉害了。 忽然，船身又是一阵晃动，一时没扶稳差点儿翻下去的向安娘，紧紧抓着船舷，吓得脸色苍白，胃里难受。 “娘，您没事吧？”石云缨刚刚也有些慌乱，幸好身边有宫人搀扶才没事，这会儿缓过来见她脸色奇差，不禁担心。 向安娘摆了摆手，却再也忍不住，低头“哇”地一声，将胃里的东西吐了个干净，恨不能把苦涩的胆汁也呕出来。 石云缨和兰儿都吓了一大跳，忙不迭地给她拍背拿药。 向安娘不愿吃那苦药，只捡了几颗酸梅吃下。那能酸倒牙的梅子下了肚，才缓解了呕吐和晕眩，让她得以稍稍喘息一会儿。 “呼！”她长出一口气，无奈地望着峡谷两侧的悬崖峭壁，禁不住感叹：“虽然这船坐得是让人头晕目眩，但风景却正如古人所言，壮丽，美不胜收。” 说着，她情不自禁地又吟了一首脍炙人口的诗篇，李太白所写的《早发白帝城》。 附庸完了风雅，她还大笑着叹道：“此情此景，恰如诗中所述，李太白诚不欺我！” 身边的石云缨等人还没说什么，却出人意料的，从船下传来一阵笑声。 向安娘好奇地看过去，却发现是一群纤夫。 因着天热，他们身上不着寸缕，在阳光的照射下，在江水的浸泡冲刷下，变得黝黑发亮。 虽然纤夫大多出身贫苦，时常累得筋疲力尽却食不果腹，但经年累月下来，却显得肌肉紧实。 见是一群浑身赤裸的陌生男子，船上的年轻宫人们都害羞极了，或别开脸，或捂着眼，不敢朝他们看。 连石云缨都眼神避开他们的身体，偏只有向安娘，仗着年纪大，不躲不避地看过去，还笑着问： “你们刚才笑什么？莫非我诗念错了，惹人笑话？” “不不不，夫人诗念得倒没错。只是李太白的这句诗写的是，从夔门到江陵，是顺流而下。 而咱们这条船，是从江陵逆流而上去夔门，方向正好相反。”其中十分年轻的一名纤夫壮着胆子回道。 他见向安娘一副三十出头的年轻模样，只以为是哪家夫人，实在想不到这位已年近五十，都是“老夫人”了。 其他年纪稍长的纤夫却不敢多言，纷纷笑而不语地看戏，只让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愣头青出头。 “你这话说得不错，是我丢人了。”向安娘没在乎他的称呼，只是听得眉头挑起，大大方方地认了错，而后又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又问： “我看你对这首诗如此熟悉，莫非也是读过书的？” 她对着年轻人着实有点儿兴趣，看上去这人有点儿学识，又不怕生，还长得不错，虽然瘦了点儿，不过到底是贫苦百姓，消瘦实属正常。 那年轻纤夫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一边奋力拉纤，一边高声回复： “夫人说笑了。我家里穷得叮当响，哪儿有钱上学堂。不过是这地界儿尊敬李太白，时常听人念他的诗，人人都识得罢了。” 虽然猜错了，向安娘却并不泄气，反而为着他不能读书却不忘学习的心而更加感兴趣，便找了个题目来考他： “既然你说三峡之民人人都识得李太白的诗，那我再考考你，大诗人还有哪些名篇，写的是三峡风光？” 年轻纤夫没有着急回她，反而“嘿嘿”笑了两声，道：“夫人考我也不是不行，只是小人要忙着拉纤赚钱养家，恐怕耽误了正事儿。” 向安娘见他人还机灵，也笑了笑，又道：“你若是答上了我的问题，我便予你三倍工钱，如何？” 这下，不仅是那年轻纤夫惊住了，其他纤夫也都心痒痒地看着他。 “怎么？不敢？”向安娘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出言激了一激。 “小人当然敢，保管要夫人心满意足！”那年轻纤夫想着三倍的工钱，如同吃了灵丹妙药，气壮如牛地回了一句。 紧跟着，他便举了几首峡中民人常念叨的李太白名篇，为令其满意，还做了几句自己的注解。 “是个有本事的！”向安娘笑着击掌，跟着又说：“你叫什么名字？待会儿我让人去找你，以后给你个好差事！” 这夫人穿戴打扮上虽不是满头珠翠，却也一身贵气，想来不是什么寻常人家。 那年轻纤夫这样想着，便心生退意，只说：“小人没什么本事，只会拉纤，恐怕做不了夫人的差事。” “我是见你说话有理有节，又有心学习，才想叫你来我们荆王府做个侍从，为王爷传话达意。 你若是不愿，那便算了，领了那三倍工钱就是。”向安娘见他婉拒，也不打算强求，只稍稍挽留了一下。 年轻纤夫这下才明白她是王府的人，见其言语上并没有恶意，才答应下来：“得蒙夫人看重，小人没齿难忘，定当好生做事，偿还夫人恩情。” “那就是了，等船靠岸，会有人来找你的。”向安娘说完这话，感觉被晒得有些晕，便回身准备回房休息。 谁料，宇文教却站在她们身后，正紧皱着眉头，死死地盯着她们。 第832章 放荡 “噫！没声没息地站后头做什么，吓我一跳！”向安娘拍了拍胸口，朝儿子翻了个白眼儿，却忽视了他的脸色。 石云缨忙着安抚婆母，便也没瞧见丈夫的不对劲，这却导致了后头的一系列事故。 宇文教勉强缓了缓烦躁的心绪，朝船下忘了眼，一边问：“娘方才在做什么，好生热闹？” “哦，不过是碰见一个不错的人才，方才多说了几句，招他来王府办事。”向安娘没怎么在意，随口回了一句，又跟着回到船舷边。 宇文教笑了笑，道：“王府有的是能干人，何须娘在外头随便找。” 他不说还好，一说向安娘就来气，指摘道：“还能人呢！就你身边那些，除了李林两个，都是些什么货！整日只知吃酒偷懒，不务正业，没一个堪使用的。” 跟过来伺候的侍从们虽然站在一边，但地方就这么大，离得又不远，何况她还有心敲打，自然全听见了。 一时间，除开她夸奖的那两个外，其余几人脸上尽是不悦，心里也恨得要死，但惧于她太妃的身份，却不敢表露出来。 到底都是用惯了的手下，被亲娘这样贬低，自己脸上也不好看，宇文教只得为其辩解一二。 但向安娘却不听，扔下一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的身边人我必定要好好整治。”便头也不回地回房去了。 石云缨见两人闹得有些不愉快，没着急跟上去，先安抚丈夫：“娘也是着急过头了，容我调和调和，你和宝华耍会儿，开开心吧。” “嗯，辛苦你了。”宇文教点头应下。 石云缨笑笑，转身去追婆母。 等她们走后，宇文教又低头看了眼船下的纤夫，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身后的侍从明白他的心思，有人便忍不住偷笑，给自己人使了个眼色。 向安娘性格还是很直白的，虽然不满儿子的侍从，但也没打算生气，所以压根儿用不着媳妇哄，中午用饭时仍是笑盈盈的。 由于上午宇文华玩疯了，下午没精神要睡觉，向安娘不想离了孙女，便与石云缨及几个王府女官在她屋中，隔了屏风玩牌。 几局下来，向安娘老是赢，便没了兴趣，掀开窗子观风景。 底下仍有一群纤夫，不过上午那个却不在其中，或许在别处吧。 她也没多关注，只望着岸上的花草树木，奇种颇多，和京城中原风光煞是不同，倒也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不过没一会儿，她就没功夫赏天然风景了，有一片人造风光等着她欣赏。 船下先是响起一阵号子声，将向安娘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跟着又是一曲野调山歌，轻快的曲调，配上简单直白的词句，由这些男子唱出，叫听惯了宫廷雅乐的她，兴意盎然。 船下的纤夫们见她听得入神，干劲更足，一曲接一曲不停歇。同时，部分男子还刻意展现自己的身躯，妄图吸引这位贵夫人的目光。 向安娘看出某些人的想法，眉梢微挑，拉过身边看热闹的几人，指着其中最壮实的男子，戏谑了一句： “你们瞧，此人身形健硕，虎背熊腰，看上去孔武有力，想来不是个银样镴枪头，你们可有兴趣？” 这里只有石云缨是有夫君的，听见这话，脸色泛红，忍不住往后躲了躲。 女官中有个性格爽直的，名唤盛琦，正好管的又是燕寝之事，见得多了，也不害臊，嬉笑着反驳她： “娘娘这就不知了。要看男人那方面的功夫，身体壮不壮实倒是次要的，反而清瘦的玉面书生，倒是多有名器。” “呔！你这厮，当着大家的面儿说什么荤话呢！真不害臊！”旁边一年纪轻的女官听得面红耳赤，上去捂她嘴。 盛琦却指着她笑道：“你害臊，你往人家那儿瞟什么呀？啊？” “啊~看你嘴上三贞九烈的，实际上也是个放荡不羁的女子！”向安娘拉着不让她躲避，一边还调侃着。 “我才不是！你们别混说了！”年轻女官羞得满脸通红，却被二人硬拉着，对船下的男人们挑挑拣拣做点评。 见她们越说越出格，话里话外不是哪个长得俊，就是哪个天赋异禀，听得石云缨是倍感尴尬，但又不好扫婆母的兴，只得说自己去看看女儿，以此借口离开。 但她刚一回身，就见宇文教满脸怒气的瞪着自己，于是当场愣住。 见丈夫脸色极差，石云缨心头有些慌乱，不知所措了半晌，才悄悄拉了拉婆母的衣袖。 但向安娘这会儿正在兴头上，压根儿没注意到，直至其动作加大，才“啧”了一声，不耐地回头，叫道： “做什么啊？人正看得高兴呢！” 听到这话，宇文教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气得脖子都粗了一圈，咬着牙回了一句：“看什么这么高兴，不如让儿子也乐乐？” 石云缨顿时感觉天都要塌了。看这样子，宇文教不知道来了多久，前头那些出格的言语，只怕他全都听齐全了。 而婆母又素来是个不拘于陈规的人，一定会和自己儿子起冲突，不知道这回她能不能拉住。 她正急得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人家向安娘却一脸混不在意地回了一句：“此地民风开放，确实可乐。” 而盛琦诸人心里还是担心，全都垂首肃立在一旁，不敢搭腔。 “你！娘！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宇文教气得手抖，指着她们面色涨红，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向安娘不在乎地摇着扇子，漫不经心地回道：“我做什么了？欣赏民间歌舞，也是采风，益于我们这些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族，明白百姓所想所望，出台更适宜的政令，有什么不对？” 宇文教看她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堵得慌，便忍不住斥责自己的亲娘： “了解民情自有百官去做，哪里需要你一个太妃纡尊降贵，抛头露面！再说，采风需要满口淫秽，放荡形骸？” “什么叫淫秽，什么叫放荡形骸？”向安娘脸唰地沉了下来，指着他骂道： “没有男女交合，连你这个人都不会有！我若是不放荡，还选什么妃，进什么宫啊！一辈子锁在绣楼，不见男子好了！” 第833章 母子争执 “娘！”宇文教哪料到亲娘越说越过火，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但又一时找不到驳斥她的话，直被气得肝疼。 向安娘仍旧不满，冷笑道：“你不就是看不惯我多看了别的男人几眼，觉得我不守妇道，不为你爹守贞吗？” “原来你还记得父皇，记得你还是大渝的太妃！身为守寡之人，岂能跟别的男人说笑，还品评男人躯体！”宇文教怒道。 “哼！我凭什么要为他守节？你们男人一个个甭管是有妻子没妻子，是新郎还是鳏夫，倒是缺不得女人。 只许你们三妻四妾，嫖娼狎妓，到我们女人，却连多看两眼男人，和男人说句话，都是不贞！我呸！” 向安娘气上头，撸起袖子，一手叉腰，一首挥来指去，不管不顾地开骂，对着儿子发泄心里的不爽。 宇文教被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通臭骂，更气了，但刚要回嘴，却被一个小身子抱住了腿。 “婆婆，你别骂爹爹了，爹爹知道错了。求婆婆看在宝华的份儿上，饶了爹爹吧。” 来人正是原本睡在屏风那边的宇文华，她抱着亲爹的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却眼巴巴地望着向安娘。 向安娘的满腔火气顿时就被浇灭了大半，又看见石云缨见跟着她身边，就知道这是儿媳见情况不好，特意把孙女叫起来调停的。 不过照他们刚才这个架势，就算石云缨不去叫，也肯定会把孙女吵醒的。万一把孩子吓到，那才是后悔都来不及。 于是，她便偃旗息鼓，朝宇文华招手：“宝华快过来，婆婆抱抱。” 宇文教却难消心头的恶气，一把拦住女儿，讥讽道：“可别让娘把我的女儿给教坏了。” 向安娘一听火又上来了，冷笑着回他：“哼！我也确实不会教育孩子。这不，我辛辛苦苦几十年教出来的成果，就摆在眼前那！” “娘，郎君，你们都消消气吧。当着宝华的面儿，别把孩子吓到了。”石云缨见势头不好，赶紧出声劝阻，一边还轻推了女儿一把。 宇文华便点着小脑袋，一板一眼地说：“婆婆，爹爹，咱们是一家人，要快快乐乐和和气气的，不能吵架。” 向安娘看在孙女的面子上，再度让步：“好，婆婆不跟爹爹吵。我们好不容易出来探亲游玩，可不能才开头就坏了心情，是不是？” “是！”宇文华扬起大大的笑脸，扑上来保住她。 宇文教被妻子拉住，暂时也熄了火，只不过心里有气，没跟她们呆在一处，自个儿回了屋。 临走前，他还仔细看清楚了那几个参与“说笑”的女官，将她们的脸深深刻在了脑海中，。 其中一个女官胆小，见状就慌了，忙不迭地跟向安娘求庇护： “娘娘，您可得帮帮我们啊。殿下看样子是要秋后算账的，万一治罪，我们就是无路可逃了。” “放心。我一天不死，这荆王府就得听我的！”向安娘脸色稍沉，回复道。 “殿下怪罪左不过打几板子，罚点儿俸禄。可要是他将此事捅到皇上那儿去，就是太妃娘娘，恐怕也救不了。”盛琦蹙着眉说。 “没事，皇上记着我和孝仁皇后的情，若我执意反对，他不会拂我的面子。再不行，就把你们调到别处当差，那宇文教就管不着了。” 向安娘满不在乎地说着，又把孙女抱起来，逗她玩耍。 众人见她胸有成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同时打算接下来都规矩一些，别让王爷再抓到错处。 旁晚，船停靠在归州建平驿，归州官吏原本邀请宇文教一行去城中休息，但他心里不舒服，向安娘也懒得动，于是就在船上摆了宴。 向安娘对这边的乡土菜肴倒是十分喜欢，也饮了不少酒。 散席后，她正要回房，忽然想起上午那个纤夫，便招呼兰儿，去把人叫过来。 一旁的宇文教眯了眯眼，没着急起身，继续坐在椅子上，一杯一杯地喝酒。 石云缨本想阻拦，但知道他心情不好，劝了两句不听就随他去了，自己领着女儿回房。 说话间，兰儿便带着纤夫回来了，还不止一个。 向安娘看这会儿倒穿上褂子短裤了，笑了笑，指着上午那个，问道：“三倍工钱可发给你了？” “已经发了，小人尹杰谢太妃娘娘赏。”他现在已经知道了眼前尚显年轻的妇人，就是荆王的亲娘——荆国太妃，从宫里来的。 明来了对方的来路，他自然想要进入王府做事，于是谢恩的同时还介绍了自己的姓名。 “我上午说要招你入王府，不是说说而已。”向安娘揉了揉额角，打了个哈欠，又道：“今晚就留在船上吧，明儿开始跟着王爷。” “娘娘恕罪，小人家中尚有父母兄弟，需要安顿，恐怕一时半会儿不能伺候王爷。”尹杰却跪拜道。 “倒是个孝顺的，准了。你先回去安置家里，完事了就拿着这块牌子去荆王府。”向安娘笑笑，吩咐兰儿将一块木牌递给他。 尹杰连忙接过，小心收好后，又拜了拜。 向安娘刚准备起身离开，忽然注意到跟着尹杰过来的纤夫中，有一个是下午唱歌的人。 于是，她又朝着那人招手：“我注意到你，下午唱歌声音最大，最有干劲的那个。” 听见她这话，宇文教不禁放下酒杯，死死地盯着他们。 被点到的纤夫憨厚地笑笑，行了礼回话：“小人李义拜见太妃娘娘。” 向安娘看了他片刻，头有些发晕，想着早点回去休息，于是直说：“我看你也不错，跟着尹杰一起干，如何？” “承蒙娘娘恩典，小人愿意。”李义生怕机会错过，忙不迭地下拜答应。 “好……”向安娘见状，刚站起来，准备安排完就走，却被身后一声“不行”给遏止了。 “凭什么不行？我说行就行。”向安娘一股火气涌上来，转过身瞪向敢驳她旨意的人。 宇文教阴沉着脸，一把摔了酒杯，冷声道：“就凭我才是荆王。” “我还是你娘呢！”向安娘才不管他，说完就吩咐人把尹杰和李义带出去安排。 宇文教刚要动怒，却被身后的侍从给拉住了。不知那几个跟他说了什么，竟然叫他不再阻挠，拂袖走了。 向安娘这会儿头昏脑胀，也没功夫细想，安排好了那两个，就回房睡觉了。 第834章 纳妾 接下来三日倒还相安无事，只是母子两个互相不理不睬，权当作不认得对方，不生事端罢了。 到底是北方人，少有乘船的机会，向安娘他们都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好在夔门不远，很快就抵达了夔门府永宁驿。 大船渐渐靠岸，所有人都来到甲板上等着，顺道欣赏一下峡中大城的风光。 兰儿忽然指着岸上，道：“你快看，效哥儿他们一家都在那儿，来亲自迎接你了。” 向安娘闻言一手遮在眼前挡光，探头朝岸上看去，发现是有一群人挤在城门下，华盖羽仪拱卫在中间的，不是宇文效他们一家子是谁？ 她心下欢喜得紧，情难自抑地向他们挥了挥手。 宇文效见着了，不知拿出个长筒状的什么玩意儿，放在眼前看了会儿，随即也跟她挥手致意。 向安娘奇怪他的反应，好像看清了自己似的，便问身旁的石云缨：“效哥儿手上拿的是什么？” “哥哥拿的是西洋镜吧。”石云缨也不确定，迟疑道。 “原来是这个。”向安娘说着揉了把眼睛，叹道：“人老了，记性也不行了，往日我最爱玩儿这些新奇玩意儿，如今都想不起来了。” 兰儿避开“老”这个话题，调笑道：“我看他们像是人手一个，多得很，这回你可能放心大胆地玩儿了。” “都一把年纪了，还玩儿。”向安娘嘴上说着，却赶紧戴好了眼镜，看清了宇文效一家人，脸上也有了笑意。 正巧船已经停好，在仪仗护卫下，宇文教打头，向安娘和石云缨母女跟在后面，伴着雅乐下船。 宇文效一家人也正好行到他们面前，虽然是至亲久别重逢，但双方还是坚持行完了公礼，才执手互相慰问。 向安娘看着四年未见，比之前更为成熟的宇文效，不禁想到了他娘庄小娘，于是眼眶有些发热。 “姨娘。”宇文效见状，松开弟弟的手，对着她就要磕头，身后的妻妾儿女自然也照做。 “别！”向安娘赶忙阻拦，弯腰去扶他们起来，一边擦眼泪，一边道：“看见你们好，我心里就踏实了。这日头毒，地上烫，别拜了。” “姨娘一路上累着了，请随儿子上轿入府吧。”宇文效搀扶着她往前走。 宇文教本没用动，被石云缨轻推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脸上飞快闪过了一丝不情愿，才上前与哥哥一左一右地搀扶亲娘。 这一切，却被宇文效夫妇都看在了眼里。 一行人进了夔王府，宇文效直把她引到了一处临山的院子，才停下来，说： “姨娘这些日子便住在此处。这儿前有荷池，后有青山，时时有微风，夏日最为清凉，所以唤作清凉台，最适合您老人家。” “难为你费心了。”向安娘笑着，站在门口就能感受到徐徐吹来的微风，带着丝丝凉意，比外头真凉快许多。 “安放行李有这些宫人，您先稍作休息。”宇文效直将她送进了屋中，又叮嘱了妻子几句，才起身领着宇文教几人出去。 夔王妃孟清月倒了杯茶奉给她，笑道：“姨娘快喝口茶去去暑气。” 二人也是相熟的，因此向安娘并不拘束，欣然接过喝了，忽觉味道陌生，不禁问道：“这是什么茶，味道好特别。” “知道姨娘怕热，又不拘于虚名，所以用的是本地百姓喝的土茶，俗唤作老鹰茶，最是清热解渴。”孟清月见她喜欢，又倒了一杯。 “确实不错。”向安娘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见她忽然背过身去咳了几声，因而担心地拉过她询问：“身子还是不好？太医开的药可有继续吃？” “姨娘也知道我这是老毛病了，多半好不了，只能拿药吊着。”孟清月喝了口茶才勉强镇住，跟着叹息道。 “唉，你这身子骨，可真叫人发愁。”向安娘轻轻为她顺背，忽然想起一事，又问：“刚刚跟在你后头的那个女子，可就是邵次妃？” 孟清月点点头，淡笑着应答：“那就是青荷。” 向安娘有些许不满，轻斥着：“你说你，好端端的，给效儿纳妾做什么？初封就给个夫人，没两年又晋封次妃，未免太抬举她了。” 宇文效就藩的当年，孟清月就上奏请封邵青荷为夫人，生了长子之后，又是她上表请封次妃。 在向安娘看来，这不纯纯给自己找事儿嘛。而且刚刚邵青荷就跟着宇文效走了，应该是负责石云缨母女这些女眷的安排。 向安娘有些气恼，又问：“她这作派，俨然就是夔王府的女主人，你难道也不分辩分辩？” 孟清月苦笑着回她：“姨娘别担心，青荷从我选妃时候就跟着我的，一直都很懂事乖巧，而且本就算在妾媵名额里。 我身子不好，几次怀孕都没了，唯一生下来的女儿又夭折了。九郎作为亲王，总是要有后嗣的，早晚要纳妾，不如我提前抬举她好了。” 提到女儿，她眼角都带上了湿意，显然几年过去，她还是忘不掉丧女之痛。 向安娘却说：“没后就没后，自古以来绝后的还少了？多效儿一个也不多。他尊重你这个妻子，不主动提，你就装作不知道，哪儿还自己送上门去的。” 说着，她又拿自己的儿子举例：“教儿成婚六年，也没有儿子，只宝华一个女儿，不也是要绝后的意思？云缨就不像你，压根不给他纳妾的机会。” 她与林慧怡相处多年，也被姐姐的思想给潜移默化了，所以对儿子的后院管得极严，绝不给他寻花问柳的机会。 “姨娘，我和云缨不太一样。”孟清月叹了口气。她是身体不行生不了，但云缨年轻力壮，还可以再生。 “你呀，就是太贤惠了。”向安娘无奈，跟着喃喃道：“当初姐姐就说你本性柔软，要留你在宫里读两年书再嫁，偏你不肯。看看攸儿他们夫妻，到底还是不一样。” “是媳妇辜负了太后的一片苦心。”孟清月却觉得就算真答应孝仁皇后，她也做不到七嫂子管训徽那样，大龄寡妇出身，却能管着七哥不纳妾。 “好了好了，往事还说它做什么。”向安娘见她脸色不对，连忙哄她。 孟清月却突然发问：“姨娘，您和十一弟最近，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 第835章 忍让 同时提出这个问题的，还有宇文效，他将弟弟带到自己为其安排的院落，想起刚刚那一幕，便问他。 “没有。”宇文教觉得这些事说出来自己脸上也不好看，于是矢口否认。 宇文效哪儿能看不出来，但连问几次他都咬死不说，也只能作罢，不过还是出言警告了他一番： “哥哥知道你现在年轻气盛，但那是生你养你的亲娘，有什么大问题不能让步的。要知道一句老话，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沉重，饱含着浓郁的惋惜和遗憾。 宇文教也知道，他亲娘庄皇贵妃被亲爹逼迫殉葬，哥哥没有机会将其接到身边孝养，所以心里特别悔恨。 但是，他想着自己娘亲这几天干的事儿，忍不住拿其与温柔的庄姨娘做对比，就更觉得亲娘不可理喻了。 宇文效见他似乎没听进去，又道：“我娘去得早，母亲去年也崩逝了，彩月姨娘要为母亲守陵，发誓此生不出。 如今就只剩下你娘一个人了，她心里肯定很寂寞孤独。咱们也是闲赋在家，有时间多陪陪她吧。” 他拍拍弟弟的肩膀，紧跟着又说：“我知道姨娘脾气直易怒，但她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也别太执拗，母子之间，哪有什么仇怨呢？” “我……”宇文教想反驳，但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于是就卡了壳。 宇文效见状，再次拍拍他的肩膀，说着：“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去准备午宴，待会儿好好给你接风洗尘。” “好，谢谢哥。”宇文教憋回倾吐的欲望，点头答应了。 宇文教出来，便遇上了邵青荷，拉着她到没人的地方才问：“你从弟妹那儿打听到什么没？” 邵青荷摇摇头：“可能是我和王妃还不相熟，她不好意思说。” “那就看月娘能不能问出来了。”宇文教一锤手掌，又吩咐道：“你去看着午宴的准备，我去姨娘那儿。” “哎。”邵青荷答应着，转身去了厨房。 宇文教回来清凉台的时候，正巧听见向安娘在抱怨：“我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要拿这个事儿来羞辱我！真是气死我了！” 他听得眉头皱起，连忙走进去，但向安娘一看见他，就闭嘴不说了。 “姨娘，您跟弟弟究竟是怎么回事？”见姨娘不打算告诉他，他只好自己开口问，一边坐到孟清月身旁。 向安娘看躲不过，索性摊开：“也没什么，就是我多看了纤夫几眼，他就不高兴了，觉得我不守妇道，不给你们爹守贞。” 纤夫遍布三峡乃至巴蜀，宇文效自然见过，也能理解弟弟愤怒的点，但他不觉得是什么大事，于是劝和道： “原来是这么点子事儿，姨娘消消气。儿子过两天帮您教训他，叫他给您赔礼道歉，您看成不？” “要你费这个事干嘛，我的儿子要是自己想不明白，那就是我的失败，得了道歉也没意义。”向安娘摆手拒绝。 宇文效也有些无奈，他这姨娘就是脾气直又倔，以前好歹还有娘和母亲、彩月姨娘劝着，如今可没人能压得住她了。 他正准备再说几句，却被妻子悄悄拦住。 孟清月给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着急，跟着便对向安娘道：“姨娘说的是，认错要发自内心，别人教会的，都不是真心的。” “还是月娘明白我。”向安娘笑笑，对她更喜欢了。 孟清月又站起来：“姨娘您先歇着，我们去准备午宴，您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尽管说出来叫厨子做。” “用不着这么麻烦。我呀，只要和你们好好吃顿饭，享受享受天伦之乐，那就够了。” 向安娘如今是别无所求，只希望这些孩子能平安顺遂，让地下的姐姐们安心。 “好，儿子一定把您当亲娘来孝顺。”宇文效答应着，临走时又嘱咐了旁边的兰儿一声：“兰姨也别劳累了，这两个月跟姨娘一起好好歇歇。” “效哥儿有心了。”兰儿笑笑，和向安娘把他们送到门口廊下，看着他们走远了才进屋。 “唉，你说我儿子怎么就不是效儿呢？小娘都没太过操心，反而把儿子教好了。我和姐姐心力交瘁，反而闹得母子不和。”向安娘回了屋，看着远方的山水发呆，一边叹息。 兰儿想到孝仁皇后的下场，心里一慌，赶忙“呸”了一声，道：“别说胡话了。教哥儿和皇上比还是要好得多的，才不会让你跟太后娘娘一样。” 向安娘回道：“我只是觉得，教儿前两天，和敞儿一开始跟姐姐起争执的时候，一模一样。兴许我就是下一个姐姐吧……” 兰儿直接捂住她的嘴：“别说了别说了，肯定不会的。” 向安娘见她着急心惊的模样，禁不住哈哈大笑，忙哄了她几句。 两个月的避暑时光很快过去，宇文效也当真说到做到，拿向安娘当自己亲娘一样敬奉，无微不至。 向安娘高兴之余，心里也为好姐姐庄小娘遗憾，可怜她养了个好儿子，却没享受到一天奉养。 “我们两家离得近，姨娘可要时常来玩儿，夔王府的大门永远为姨娘敞开。”宇文效站在码头，和向安娘作别。 向安娘也不当这是客套话，笑着答应了。虽然各地藩王府都有限制，出境必须提前奏请，得到皇帝批准才可以。 但她可是孝仁皇后的好妹妹，宇文敞想补偿娘亲，自然对她也多有宽纵，绝不会拒绝这种小事。 临行前，宇文效又低声在弟弟耳边叮嘱：“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别让自己后悔。” “知道了哥哥。”宇文教满口答应，才得以脱身上船。 一家人齐齐整整地站在船舷边上，跟宇文教一家人挥手道别。 向安娘来时的郁闷伤感，经过他们这两个月的开导，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直爽，看上去人都年轻了。 一家人刚回到荆王府，留守的长史便领着尹杰、李义二人进来。 “启禀殿下，这两位是太妃娘娘送进来的，这两个月已经熟悉了职事，敢问殿下要如何安排？” 向安娘视线扫过二人，见他们已经摆脱了纤夫时的黑瘦，白了一点也更壮了，看着更适合差遣，于是直接下了指示：“让他们跟在王爷身边伺候。” 长史忍不住去看宇文教的脸色。 “就按太妃说的办。”宇文教还是很不乐意，特别是看见那两个男子变得更英俊了，心里更不爽，只是记着哥哥的嘱咐，暂时忍让了。 见儿子居然不跟自己唱反调，向安娘有些惊讶，但也没在意，当即命令长史去安排了。 亲娘如此独断专行，宇文教就是记着要忍让，也还是极为不爽，板着脸告了声退，就拂袖而去。 第836章 歪门邪道 尹杰、李义虽然都顺利留下来了，但宇文教不喜欢他们，只许他们在外间做跑腿的事，根本不许近身伺候。 他看重的依旧是从前的老人，也就是向安娘瞧不上的那些。可儿子愿意接纳他们，已经是给自己面子了，也不好逼得太狠。 于是，正在老母亲发愁该如何换人的时候，机会就送到了她的眼前。 九月二十，天气开始转冷，向安娘和石云缨正领着宇文华读书写字，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跟着，宇文教就一脸喜悦地快走进来，对着她作揖：“娘，姐姐来信了。” “真的！快给我！”向安娘愣了一瞬，紧跟着异常兴奋地起身，急促地跟他招手催促。 “是。”宇文教将手上的两封信交给她，脸上却带着一丝笑意盯着她，似乎再等她的反应。 “怎么还有两封？”向安娘接过来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紧跟着翻到两个信封的正面，看清了上头的字迹之后，又惊喜道：“花苞儿也给我写信了！” 花苞儿是皇九女岳国公主宇文枫的乳名，也是庄小娘的女儿，她心里一直都挂念着。 “娘快读读姐姐们写了什么。”宇文教见亲娘这副惊喜欲狂的模样，心里觉得有点儿好笑，更想看到她接下来又会有什么反应。 向安娘闻言赶忙坐回榻上，小心地展开宇文枫的信开始阅读，而后她来不及说什么，又拿起自己女儿的信。 待全部看完后，她顾不上分享，一脸欢喜地将两封信贴到心口，眼角也盈上了泪水。 “娘，您哭什么？”石云缨一惊，一边安抚婆母，一边诧异地回头看了眼丈夫，但见母子俩脸上都是喜气，才稍稍放心。 “娘，你别哭啊，云缨和宝华都等着你分享这个好消息呢！”宇文教笑道，走过来坐到女儿身边。 “诶，是我一时高兴坏了，忘了！”向安娘擦擦眼角的湿润，拍拍儿媳的手，又拉着孙女，笑着问：“宝华还记不记得七姑姑和九姑姑？” “记得！姑姑们好久没来看宝华了，我好想她们！”宇文华一听是两个喜欢的姑姑，连忙窜到她身边，探头想看信。 向安娘笑着将她抱起来，指着两封信说：“姑姑们很快就来咱们家了，她们呀，是专门来看我们宝华的。” “真的呀！我想她们早点到。”宇文华趴在桌子上，勉强辨认信上的一些已学的字。 石云缨却仍是一头雾水，便问：“娘，究竟是怎么回事？二位姐姐是真的要来？” 向安娘应着：“嗯。年初西南土司叛乱，前不久才平定下来。为了招抚当地百姓，特地派遣她们的驸马钦差督办。 正好路上要经过江陵，她们一合计，就说要跟过来，在咱们府上住两个月，等驸马事完再一起回京。” “是吗？这是好事啊！”石云缨笑着，忽然又提议说：“要不再跟皇上求个恩典，把九哥哥他们也请过来，咱们一家人聚一聚。毕竟九哥九姐一母同胞，也许久没见了。” “你说得对！”向安娘一拍手，赶忙招呼儿子：“你快去写奏章跟敞儿说说。效儿那里，等敞儿有回信了再说。” “行，我这就去。”宇文教答应着走了。 石云缨也站起来：“姐姐姐夫都来，想必不会把孩子丢下，肯定是一道的。我这就去安排，清扫几个院落，还有小孩子吃的用的，都要提早准备。” “别着急，这才刚有个影儿，等她们动身再准备也不迟。”向安娘忙拉住她。 跟着，婆媳俩又注意到宇文华的状况，看她看信看得一脸认真，都忍不住笑。 向安娘还拉着她问：“宝华认得哪些字？” 宇文华笑着，伸手一一指着自己的认识的字：“这是西，这是南，这是娘……” 这倒把婆媳俩给惊到了，随即把这个聪明孩子好一顿夸。 “说起来，宝华也差不多到年纪了，明年，不如把她送去江陵女学读书吧。”向安娘看着她，忽然开口。 虽然兴办女学的诏令早已下达，但各地情况不同，建设起来也实在迟缓。 不过幸运的是，江陵乃是荆湖大府，人文鼎盛，所以五年下来官女学也办得有声有色，正适合宇文华的情况。 同时，也算是帮助完成姐姐的遗愿吧。 石云缨当然明白她想什么，想着女儿确实到年龄了，出去见见人也不是坏事，便答应了下来。 宇文敞的回信很迅速，对于这些兄姊他还是宽容的，没有阻止，还怕他们四家人吃垮了荆王府，又赏赐了一批币帛。 宇文教谢恩领旨后，便回房写信，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哥哥。 同时，石云缨也开始准备了。 向安娘在一旁看着，见提到伺候人手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要把儿子的身边人换一换。 于是，她便说：“未免使唤不便，教儿身边那几个更熟悉王府，让四个进来内院伺候。” 石云缨当即就想明白她的意图，只是不好驳斥她的面子，嘴上答应着，心里想的却是等会儿该如何劝说丈夫。 宇文教知道后，虽然不悦，但想到也就两个月，忍忍算了，便默许了亲娘的这个行为。 向安娘因此有些志得意满，但她此刻还不知道，这一举动会引发后来的那一连串事件，直接将母子之间的裂痕撕得大开。 四家人也就一起住了两个月，腊月中旬，为了回京复命，两位公主只得上路。同时，宇文效也跟他们告别，返回了藩地。 热闹了两个月的荆王府，又冷清下来，向安娘还有些不适应，又因为天冷，窝在屋里不愿动弹。 但客人一走，原本调进来伺候的那些人又要回到宇文教身边伺候，她心里恼火，最后拉锯之下，也只成功尹杰放到了儿子身边。 而李义，却主动请求调去守内宫门。 向安娘起初还不清楚他的意图，但几次路过，都见他打扮得英俊潇洒，还对自己百般奉承献媚，也就渐渐明白了。 “又是个不走正途，搞歪门邪道的家伙。”她表面一副很享受的样子，背地里却忍不住嘲笑李义的不知天高地厚。 不过，她认为自己仅是保持最基本的体面，但看在某些人眼中，却如钉子肉刺一般扎眼。 第837章 荒唐 翌年开春后，宇文华按计划被送到江陵女学读书，向安娘心里担心，便每日都要早晚接送。 虽然只到王府大门，但每日总有几趟路过内宫门的，因此她遇着李义的次数便急剧增多，也就导致二人攀谈的时候，被有心人看见，跟宇文教嚼舌头。 这日向安娘才将宇文华送上轿子回来，正好碰到李义值守，看他又是一身新衣裳，忍不住轻笑： “哟，李护卫这身又是新的，你可月月都在买新衣裳啊，你那点儿俸禄还要养家，怎么还有这闲钱？” 李义见她主动搭讪，心里忍不住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成果初现了，于是笑着回复： “太妃娘娘有所不知，小人家中并无妻房，父母也早早去世，不用养家，自然有闲钱打扮自己了。” “有钱不存着成家立业，竟全拿去打扮自己，这倒是也奇怪。”向安娘挑了挑眉，又道。 李义却笑了笑，道：“小人用心打扮了，出去才不会丢咱们荆王府的脸面。各位主子，还有太妃娘娘，看着也养眼不是？” 他这可算是暗示了，向安娘听得明白，却佯装不懂，笑着说：“是挺养眼，看得人赏心悦目。” 说罢，她突然感觉脖子有些酸疼，便抬手揉了揉，也因此掀开了领子，暴露出一部分脖颈肌肤，引得李义看直了眼。 向安娘猛然反应过来，连忙理好衣领，正要训斥他几句，却听见背后传来儿子的怒声：“你们在做什么！” 她惊愕地转过头，就见宇文教怒气冲冲地跑过来，指着李义大骂：“混账东西，你刚刚在看什么，还不跪下！” “殿下恕罪！”李义慌忙下跪，却对他的问题避而不答。私通罪大，他还没真得手捞一把，可不能平白担上这个罪名。 “来人，给我重重地打！”宇文教气上头，直接招呼下人。 向安娘也觉得这李义心思龌龊，是该教训教训，便没有替他求情。 但叫她没想到的是，这头儿子刚教训了李义，转头却对着自己厉声呵斥： “娘！你究竟在干什么！你就这般耐不住吗！连这种东西你都看得上！别人跟我说，我还不信，谁知今天就亲眼撞见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这是你该跟亲娘说的话吗？”向安娘气恼，直接跟他对呛起来：“我做什么了就耐不住！不就跟他说了两句话，也值得担上这种污秽的罪名！” “你还不承认！我刚刚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你跟这个东西眉来眼去，说说笑笑可真有意思！” 宇文教气急败坏，不住地指责她：“还什么养眼，赏心悦目！这些难道不是你说的不成？” “我不过跟他多说了几句话，恭维他打扮得好，这就叫眉来眼去了？”向安娘咽不下这口气，冷笑着回他：“这就叫不贞了？” “''这还不算？那怎样才算不贞？要脱光了躺到一处去，给我生个弟弟才叫不贞吗！”宇文教火气直冲天灵盖，说话也就忘了分寸。 “也对，这还没有不贞，就特意掀开衣领子给外男看脖子了！真要放荡的时候，又岂止这个！” “你，逆子！”向安娘气得手抖，难以自控地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跟着大骂： “我若是要做荡妇，还用等到今天！你爹死的那天我就拉男人上床了！我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忙着给他死爹戴绿帽！” 跟着又指着还在殴打李义的几个内使冷笑：“还不住手！把我这奸夫打坏了，我还怎么享受！” 这一番话出来，可把宇文教给气坏了，就是其他众人也都惊得目瞪口呆。 “兰儿，叫医士来给他看看。”向安娘冷声说完，又刻意对着宇文教冷笑，一字一顿地说：“这样英俊健硕的奸夫可不好找，别叫他死了。” “妹妹……”兰儿都快急死了，可她非但不为自己证明清白，反而还把这私通的荡妇罪名往自己头上扣。 教哥儿也是，不就是多说了几句话，有什么大不了的，这样大吵大闹，要是传出去荆王府还要不要脸了。 正在几方僵持不下的时候，石云缨赶了过来，一边安排人给李义治疗，一边让兰儿将向安娘带走，自己又安抚着丈夫： “郎君，这可是你的亲娘，就是真有问题也不该这样，叫下人看笑话。何况娘一直坚守本身，我也总侍奉在娘左右，我能担保，娘不会做这种事的。” 说罢，她将丈夫往书房里推，一边警告在场的宫人：“这件事谁要是私下胡说，别怪我心狠手辣！” “是。”一众宫人不敢抬头看她，全都老老实实地应了。 向安娘气得是一整天都没出门，连宇文华都没去接，而且是水米未进，就板着脸靠在榻上生闷气。 兰儿劝了几回也不中用，只能也跟着坐在一旁守着。 当晚，石云缨和宇文华母女俩轮番劝说后，才使宇文教消气，又仔细查问过，证明向安娘确实没有私通过，他才来跟向安娘赔罪。 但向安娘根本不想理他，就由他跪着，一个字也不说。 还是石云缨看她滴水未沾，怕她身体吃不消，领着女儿千哄万哄，才让她看在二人的面子上，勉强用了点儿东西。 到这个时候，宇文教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向安娘到现在还是生气，只是看在儿媳和孙女的面子上，才叫他起来，不过也不许他在自己眼前，把人赶了出去。 为了让她早日消气，宇文华还想陪她一起睡，但出乎意料地被拒绝了。 “婆婆今天累了，改天再和宝华一起睡，好不好？”向安娘耐着性子安抚孙女。 宇文华也是个懂事的，乖巧地答应着：“好，我明天下学了再来陪婆婆。” 送走了她们母女，向安娘又看向兰儿：“姐姐今天也陪着我熬了一天，快去吃点儿东西休息吧。我今晚想一个人静静。” 兰儿知道她心里难受，心里轻叹，却也关上门走了。 向安娘想起今日这件荒唐的事，忽然又想起了林慧怡和宇文敞。 难道，她真要重蹈姐姐的覆辙吗？ 第838章 嫖娼 向安娘一方面鉴于林慧怡母子的悲剧，不愿重蹈覆辙，有心揭过此事。 但另一方面，她内心又对卫道士一般的儿子深为厌恶，并不觉得自己接连受到的羞辱，只需他道个歉就完了。 因此，她便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和犹豫之中，不知道就下来该怎么做，该用怎样的态度面对这个儿子。 “妹妹，你这几天都没出过门。今天天好，等用了午饭，我陪着你出去走走吧。老是憋闷着对身体不好，兴许散散心，你就想通了。” 兰儿招呼宫人摆好饭食，扶着向安娘上桌，一边不忘劝说。 向安娘拿着筷子，刚有些犹豫，就听她又说：“放心吧，今儿三位殿下都去赴宴了，不在家，你就放开了走吧。” “好吧。”见她这般坚持，向安娘也不好再拒绝了，叹息着答应下来。 用完饭，她稍稍洗漱了一下，穿了一件大袖的披风便出了门，在后园子里闲散地逛着。 但还没走多远，她忽然想起了李义，便问：“李义怎么样了？应该还在养伤吧。” 兰儿本来还想劝她别再和那人扯上关系，但看她眼中并无什么波动，想来只是随口一问，便应着： “是啊，教哥儿知道你们清白，就叫人好好给他治伤了。如今正在自个儿房里养着呢！” 向安娘想了想，决定改变方向：“我去看看。” “诶！你这人究竟在想什么啊。才出了这种事，现在有的是人盯着你，不说避着他，还凑上去是怎么回事？”兰儿想拦她，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 向安娘却自顾自地往前走，一边和她解释：“我去看看，顺便跟他说清楚，调到别处去，省得惹人闲话，徒生事端。” “这就对了。”兰儿总算松了口气，一路相扶着去了王府东南边护卫的住所。 这个时分，大部分护卫值守的值守，跟随主子外出的外出。少有没事在身上的，要么回家要么，聚在一起饮酒赌博。寝室这边倒是没什么人，正好省得麻烦。 向安娘走近了李义的屋子，正要敲门，却听见里头传来一阵说话声，似乎在抱怨什么。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小心地凑到窗户边偷听起来。 屋里的李义似乎也知道这边没人，不怕被人听见，咒骂抱怨的声音一点儿也不小。 “……该死的荆王，把我打成这样，怕是没个三五月好不了！还有太妃那个老女人，一天就知道勾引人，看我被打，居然连看都不来看一眼。 哼！多半是又勾搭上哪个壮小伙了！也不看看，尹杰那种小白脸儿，哪儿能满足得了她这种如狼似虎的老女人！ cao！老子掏心掏肺折腾了大半年，钱花了个精光，一点儿好处没捞着，还反挨了一顿毒打！真是狐狸没抓着，还惹了一身骚，命都差点儿没了！” 向安娘越听脸色越沉，她一把摁住想冲进去教训那龌蹉男人一顿的兰儿，示意她继续听。 “哼！这老女人还敢说自己清清白白，我呸！那双眼睛都快黏在男人身上了，还贞洁烈妇！等老子伤好了，一定要把这老女人拿下。 等老子在这王府里站稳了脚跟，再给该死的荆王戴顶绿帽子！都快三十的人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没用的孬货！ 放着那么多美人不要，白瞎了王爷的身份。嘿嘿，既然你无福消受，就让我代替你宠幸这些小美人儿吧，保管叫你儿孙满堂……” 屋里的李义陷入了自我意淫中，窗外的二人都能听见他口水嘀嗒的声音。 向安娘面无表情地拽着兰儿悄声离开，走出好远了才放开她。 “妹妹，她这样侮辱你，侮辱教哥儿夫妇，你拦着我干什么！我今天非要打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狗东西！” 兰儿气得七窍生烟，一脸不乐意地看着她，一边抱怨：“你快下旨，把他打个半死，再扔出去！” 向安娘没有回应，许久之后才冷声道：“这样，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这样的男人，就是放出去也是会祸害人的，特别是女人。既然如此，那便让她来做这个恶人，保护那些潜在的受害者。 “先回去，让我好好计量计量，该怎么弄死他。” 她说完这话，便抬脚往回走。 兰儿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跟上来。 她没想到一向善良的妹妹会动杀心，想要劝阻，却又开不了口，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默认她这个处置。 这边向安娘在设想该如何弄死李义，石云缨见她心情不好，还以为她还在生宇文教的气，便没在婆母面前多提及丈夫。 这也就导致，向安娘对宇文教的近况一无所知。 直到半个月后，尹杰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启禀太妃娘娘，小人近来得知，殿下时常夜不归宿，与一些城中纨绔，流连于青楼瓦舍。” “你说什么！”向安娘一听就是暴怒地大吼一声，连带着将身旁的几案都给掀翻了，茶杯摔得粉碎，茶水四溅。 她气急败坏地一边打砸，一边咒骂：“嫖娼？他竟敢干出这种事！混账东西！这个混账东西！” 尹杰见状有些惶恐，突然感觉自己不该禀报的，但太妃娘娘对他有知遇之恩，自己受命于娘娘，而且荆王行为出格，也隐瞒不了几时。 所以，他最终选择了继续：“还，还有一事……” “还有什么！他还干了些什么混账龌龊事！”向安娘已经气得双眼发红，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 “是，是殿下，前日酒醉之后，嫖宿了一名童，童妓……才，才十二岁……”尹杰额上尽是冷汗，但也顾不得擦。 “啊！”向安娘已经气疯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一味地怒吼嚎叫，一味地打砸触手可及的一切。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教出来的儿子，竟然是个瞟宿幼女的奸恶之徒，这让她绝对无法接受。 她宁愿儿子是个卫道士，至少真正的卫道士，对己对人都不从宽纵，虽然迂腐但品格不坏。 可嫖娼，还嫖宿幼女，这是何等的令人作呕，她已经后悔生了这个儿子！ 第839章 疯狂 等发疯一般的发泄过后，向安娘冷静了下来，对着扔跪在地上的尹杰冷声说：“你回去，继续盯着他。” “是。”尹杰闻言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安娘……”兰儿看她脸上毫无情感，心下恐慌得很。 向安娘却转过身搂住她，轻轻说道：“我好后悔啊……我为什么要生他，我花了几十年养出来的，却是这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兴许，兴许尹杰只是道听途说呢？教哥儿只是和那些人一起玩，也许，并没有做出那些事……”兰儿自己说的都不自信。 向安娘不住地摇着头，趴在她的肩上哭了很久，最后是听见石云缨赶来的声音，才堪堪收住。 “娘，您这是怎么了？”一进屋就瞧见满地狼籍的石云缨，下了一大跳，跟着又看见她双目红肿，满脸泪痕，又慌忙地上来查看。 “云缨……”向安娘看着这个儿媳，感觉十分对不起她，是自己养出了这样的儿子，配不上她。 而且，她曾听说，嫖客多有脏病，一旦把病过给女人，那女人多半是九死一生。谁又知道她这儿媳，是不是已经被那肮脏不堪的儿子给伤害了？ 为此，向安娘只觉得心痛，以及无尽的愧疚。 石云缨见她只是看着自己，表情复杂，便又着急追问：“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向安娘勉强收住自己的表情，轻声询问：“云缨，我问你，宇文教最近，是不是经常在外留宿？” 石云缨听见她直呼丈夫的大名，心里有些担忧，等听清她的问题，心下一紧，忙笑着应道： “十一郎不过是与朋友聚会饮宴，有时天晚不便回宫惊扰，索性就在该府歇了。不是什么大事，娘别放在心上。” 向安娘一听就知道尹杰所言绝对是事实，只是对儿媳的无知感到困惑：“只是朋友宴会？你不知道他具体在做什么？” “十一郎是这么跟我说的……”石云缨这才察觉到不对，迟疑了片刻，才试探着问：“娘，难道不是这样？” “呃……”向安娘突然被问，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面对聪明机灵的儿媳，她也编不出来谎言。 但她这个反应，却已经让石云缨笃定自己心头的怀疑了。 “我不知道怎么说，你，你如果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查吧。”向安娘心乱如麻，别开脸说道。 石云缨已经明白了，低低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向安娘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张口：“最，最近，你和宝华一起睡吧，别和他同床。” 她本意是警示，但却让石云缨清楚宇文教大概做了什么事了。 她深呼吸了一下，才道：“我明白，谢谢娘……” 向安娘见她走了，心里哀痛，但对宇文教却越加憎恨。 许久之后，她对着身旁的兰儿说：“姐姐，你去帮我安排吧，我想好该怎么杀掉李义了。” 兰儿重重叹了口气，答应着将一盒银子送去了李义的屋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向安娘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对宇文教仍旧是不咸不淡的模样，但却对李义上了心，时不时召他说话。 而石云缨那边也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子，毫无动静，仍旧每日接送女儿上学，侍奉陪伴婆母。 向安娘不知道她究竟怎么想的，每次一提及这事儿都被她岔开了。久而久之，她也不再提起。 等到时机成熟，她便立刻开始行动，先是指使尹杰，撺掇宇文教夫妇出门，随即趁府中空虚，将李义召入自己屋中。 向安娘将宫人都遣出去，站在李义面前，被身材高大的他，衬得十分娇小。 李义心知机会来了，刚要动作，却被她拦住。 “他们才出门，晚上才会回来，时间还长着呢！这么好的机会，自然要慢慢享受不是？” 向安娘故意精心打扮了一番，说话时眉梢微挑，眼目含情，勾动着男人的心。 同时，她还身处食指，在男人身上勾来滑去，最终停留在他的嘴唇上，在其咬上来的时候，又倏然抽出，极尽挑逗。 “你真美……”李义心潮澎湃，想要欺身上来，却再一次被她拦住。 “着什么急啊，慢慢儿的，先把衣服脱了。”向安娘笑盈盈地看着他，轻轻在其耳边说了一句。 李义猴急地迅速扒光了自己，赤条条地站在她面前，还不忘展示自己的身躯。 “真是不错……”向安娘轻咬着指尖，故意朝他某个部位看了一眼，跟着才十分缓慢悠闲地，一件一件地解开自己的衣衫，裸露出自己依旧白皙的酮体。 李义有些急不可耐地凑上来，将她压到了床上，嘴里还叫着“美人儿”“你好香”诸类淫语。 向安娘按着他的头，假装享受，眼中却没有丝毫情欲，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杀意。 就在李义坚持不住要与她行房之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向安娘眸中闪过一丝冷光，嘴角微微勾起。 紧随其后的是大门被砸开的声音，以及宇文教的愤怒吼声，直把李义给吓软了，惊慌失措得不知该朝哪儿躲。 向安娘却只是冷冷地看着，悠然自若地理着自己的凌乱的发髻、衣衫。 “奸夫淫妇！”宇文教气得满目猩红，抬手就抽出一旁挂着的宝剑，骤然刺入李义的胸口，鲜血喷发，将整个卧房弄得一片狼藉。 李义一句遗言也没说成，就此毙命，倒在了“温柔乡”里。 跟着，宇文教看向自己的亲娘，一副满不在意的向安娘，不敢置信地吼道：“我已经相信你了，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做！” “为什么？你怎么不问问自己做了什么？”向安娘冷笑着，一脚将李义的尸体踢翻到地下，才悠闲地伸展着自己的身躯。 宇文教陡然看见她的隐秘器官，瞬间涨得满脸通红，背过身训斥：“你！不知廉耻！把衣服穿好！” “呵！你都是从这里出来的，靠这副身躯养育的，现在连看都不敢看了？”向安娘疯癫地笑了笑，反而将衣服掀得更开，故意展露给他看。 她下了床，一把抓住宇文教的手，逼迫他看向自己，一边冷声说着：“你连十二岁的幼女都敢动，还看不得自己亲妈？” “我这肚子上的皱纹、赘肉，都是因为生了你才有的。因为你，我被你爹嫌弃老了丑了胖了，色衰爱弛。 但我从不会后悔，可是你呢？我辛苦养育长大的，我的亲儿子，究竟把我这个亲妈当作什么呢？” 她强迫宇文教跪到自己面前，强迫他直视自己身体上，因其留下的种种痕迹，她从不认为丑陋的，代表了母亲的痕迹。 宇文教却经受不住，慌忙撇开她，跑了出去。 看见他懦弱的退缩，向安娘不停地大笑，眼中闪过了最后一抹疯狂。 第840章 斩断退路 看着已经彻底疯了的向安娘，兰儿心里如同有一把尖刀扎进去绞着血肉，痛得她浑身颤抖。 “安娘，何至于此啊……” “姐姐，生了这么个儿子，是我造孽啊……是我没把他教好，是我的过错，我的罪孽……”向安娘搂着她，声音沙哑，轻轻诉说着自己心中的痛苦。 兰儿怕她越想越钻牛角尖儿，心里慌乱，赶忙劝导： “你已经尽力了，你耗费在他身上的心血，并不比天下任何母亲少，已经够了，别再责怪自己。” “姐姐，我好悔啊……”向安娘靠在她的肩上，眼中的泪珠一颗颗滚落，晶莹剔透，如同她对儿子的一颗母爱心，纯净。 “安娘，这世间没有任何母亲要为儿子的言行负责，宇文教他已经是个成年男人了，你不要把他的罪孽背负到自己身上！” 兰儿也忍不住落泪，她突然想到了彩月，还有香儿，因为林慧怡和庄小娘去世，她们全去守陵了。 她不愿自己也过那样清苦寂寞的生活，后半辈子活在回忆和自责里。 她忽然想到了苏苏，而后猛地抬头，捧着她的脸与自己对视，等看清对方眼底无尽的灰败之意后，她就明白了。 她哑着嗓子，很久之后才开口：“你想做什么？” 但刚问出口，向安娘还没回复，石云缨就从外头进来了。 “娘！”她看清一屋狼藉后，特别是一床鲜血，以及地上倒着的李义尸体后，吓得赶紧过来搀扶她。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啊！”她声音都在颤抖，和兰儿一起，将向安娘扶出了里屋，又给她披了一件衣服遮挡身体。 但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于是又焦急道：“娘，刚刚好好的，王爷却只听了尹杰一句话，就急匆匆地跑回来。 等我跟到殿前的时候，却又看见他疯了一样跑出去。追过去却发现他把自己关进了屋里，谁叫都不理。” 见向安娘仍旧不吭声，石云缨只得看向兰儿，抓着她问：“兰姨，您一直跟着娘，总该知道吧，告诉我吧。” 兰儿见她确实是真心关心这个婆母，想了想，还是将这件事简略地说了说。 “屋里为什么会有宝剑？”石云缨对这个点表示怀疑，惊恐地看看她，又看向自己的婆母，满眼的不敢置信。 她一直以来都以为，这个婆母都是直率爽快的性格，叫她忘了这人也是从后宫里出来的，脑子并不如性格一样直。 她也从没想到，向安娘会连自己的儿子都设计进局中，成为自己手中的一颗棋子，只为了杀掉一个无足轻重的李义。 身为一国太妃，手中握有的权势，明明可以不费这些周折，直接弄死李义，还不让自己沾染罪名。 可她偏偏做了最坏的选择，李义是死了，但她也浑身污脏，连母子之情都被她抛之脑后。 石云缨真的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 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遵从内心，问道：“娘，这么做究竟值得吗？你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退路？根本没有必要了。”向安娘漠然转头看向她，语气低沉。 “云缨，我知道你一直担心后继无人，想要个儿子。可如今我告诉你，即使是亲生儿子，也未必能令你称心如意。” “我满心以为，只要我用尽毕生心血去教，就能让儿子成才，达到自己期许的境地。可是我错了，我姐姐也错了。” 她目光闪动，透着哀苦和无尽的悔意。 “这世间种种，无不在引诱他们，向着与我们相反的地方而去。所以教儿成了这样，敞儿也是。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我们能主宰一切的时候。” “有了儿子又如何？只有女儿又如何？”向安娘站起身，直直地看着石云缨，一字一顿地说：“宝华，会成为教儿唯一的孩子。” “娘！”石云缨听得眼睛蓦地瞪大，对她话中的含义细思极恐。 她究竟想干什么？ 但没等她问出心中的疑惑，向安娘忽然又转移了话题：“云缨，我交代给你的事如何了？” 石云缨稍怔愣了片刻，便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事，低声应道：“按娘的吩咐，已经把人送去夔王府了，请九嫂子帮着照料。” “嗯。等过些时日，你就把人接回来吧。”向安娘见她答应了，又静静地凝视了她半晌，才再度开口： “云缨，我叫你这么做。你心里，会不会不舒服？觉得不甘心，不情愿？” “娘？”石云缨愣了愣，诧异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不过说的话却似乎风马牛不相及，反倒诉说起了自己的过去。 “以前小的时候，我想过嫁人后，丈夫若是花天酒地，该怎么办？眼见着父兄们流连秦楼楚馆，我只能告诉自己，学会忍。 后来被选中成为王妃，我更是觉得日后艰难，或许只能更加压抑自己，变成一个木头泥偶人，眼盲耳聋。 虽说这些年十一郎待我，确实相敬如宾，可我总是怀着，那一天总会到来的，这样的心情在等待着。” 她说完这些，转过脸来看向向安娘，轻声说：“我本是一个俗女人，和普通妇人一般，憎恶所有的莺莺燕燕，狐媚妖女。” “可娘和大娘娘却教会了我太多，让我明白，问题真正的所在，并不是旁的什么人，而是我的枕边人。” 向安娘看着儿媳剖析自己的心境，竟也勾起自己的思绪，想起了过往几十年的生活。她又何尝不是这样过来的呢？ 曾经还年少无知的时候，她爱慕过宪宗，为此嫉妒所有会和她争夺宠爱的女人，甚至包括了她的姐妹。 也是她的好姐姐林慧怡，教会了她，打醒了她，让她不再沉溺其中，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来。 脑海中浮现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她心中一叹，又抬起头盯着石云缨，坚定地说：“我会为你解决问题的根源。” 石云缨心头大震，一股惶恐的直觉逼得她浑身僵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向安娘见其反应，便知道她猜到了自己的打算，直接唤人送客了。 “回去吧，这件事你不用管，我会安排好一切的。你只需要用心教养宝华，她是你我的希望。” 第841章 前奏 就在荆王府里一片疑云，上下皆如惊弓之鸟的时候，他们这位太妃却一反常态，放下身段，主动跟亲子缓和那紧绷的关系了。 宇文教受到刺激，这些日子都表现得恍恍惚惚的，也未曾细思琢磨亲娘的用意，只是浑浑噩噩地应和着她。 向安娘见他这般窝囊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嘲讽，既是嘲讽他，也是嘲讽自己。她费尽心力教出来的，就是这般模样。 不过这倒是更方便下手了，于是她便抓紧行动，在半个月后的林慧怡生祭当日，为自己这对母子做个了结。 四月二十九的夜里，向安娘和兰儿两人相互倚靠着坐在榻上，望着窗外那细细的一抹月亮边儿。 “明天，一切都要结束了……”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才侧头凝视身旁的女人。 兰儿感受到她的目光，也转过头对上那双在夜幕下，也依然微微闪着光的眼睛。 即使月光黯淡，但几十年的同起同居，她们对彼此的模样早已铭刻在心。 兰儿可以看到，那掩在夜色下浓厚的不舍之意。她没有动，只是声音坚果地说：“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在你身边陪着你。” 但向安娘却摇了摇头，闪着水光的眸子一眨都不敢眨地盯着她，“不，我不要。” 没等对面人质问，她又接着说：“我是我，你是你，我们是两个完完整整的人。我的选择，不应该让你跟着一起陪葬。” 说到这儿，她忍不住哽咽起来：“你不要学苏苏，做什么殉死的事儿。那不值得！” 兰儿感受到她浑身都在颤抖，泪滴落下的同时，倾身搂住了她，想给予她力量。 向安娘像疯了一样汲取着她身体的温暖，哭着说：“其实，我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我真的想知道，姐姐当初在黄泉路上碰见苏苏的时候，她是有多伤心，有多痛呢？” 这些话勾起了兰儿的回忆，苏苏殉死的惨烈场面，叫她也跟着浑身战栗。 “所以，我不想体会那种痛苦，我求你，不要学她，我想你好好活着。” 说着，向安娘擦了把泪，用力扳住兰儿的两肩，道：“姐姐是去得太突然了，来不及安排后事，所以我不能重蹈覆辙。 姐姐，你不要学苏苏，也不要学彩月。守陵清苦寂寞，不过是白白耗人精神。你跟了我一辈子，这已经够了。从此以后，咱们便分道扬镳吧。” 她死死地盯着兰儿的眼睛，但兰儿却一直没有说话。 “姐姐，你去追求自己的幸福美满，好不好？无论是游遍名山大川，吃遍天下美食，还是找个如意郎君，都随你，好不好？” 向安娘心里慌乱，紧紧掐着她的臂膀，近乎祈求地哭叫着。 兰儿却始终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回抱她。 二人就在这样的氛围下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宇文教与石云缨便率领荆王府上下，来到向安娘的寝殿外等候，他们一家三口进到里间来。 待见到二人憔悴枯老的面容之时，三人全都震惊住了。 “娘，姨娘，你们这是……一夜没睡？”石云缨赶忙转身招呼宫人：“快端上早膳，让太妃和夫人垫垫，省得耽误了祭祀。” 宇文华也赶紧凑到二人身边，圆溜溜的眼睛来回看着她们妆容也掩饰不了的红肿眼泡，不禁出声：“婆婆，姨婆婆，你们昨晚是不是哭了很久？” “娘？”听见女儿的话，夫妇二人又惊了一瞬。 “没事。”向安娘朝他们摆了摆手，而后笑眯眯地把宇文华抱到膝上，轻叹道：“我想你大婆婆了，今天是她的生辰，好想再和她说说话啊……” “婆婆别哭，大婆婆肯定是去做神仙了。她会保佑您，还有爹娘和我。您要是哭了，大婆婆看了会担心的！” 宇文华给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信誓旦旦地说。 向安娘紧紧搂了搂小女孩子，心中快慰地应和着她：“我们宝华嘴真乖。好，婆婆不哭。” 安抚好了她的情绪，众人才来到家庙里，按流程为林慧怡祭祀。 祈祷礼拜的时候，向安娘还是忍不住默念：姐姐，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的话，请一定祝我成功。 等到所有礼节完毕，她叫住了宇文教夫妇：“教儿，之后章华寺祈福，我就不去了。你也不去，我们娘俩儿一起说说话。” 宇文教虽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改主意，但也不想再挑起任何冲突，便低声应下。 石云缨却感觉心头一紧，情不自禁地侧目看过去。 想起之前婆母的暗示，她喉头发干，连咽了几口唾沫，才挪开视线，迈着略显僵硬的步伐走出了家庙。 在丈夫和自己之间，她选择了自己。这是婆母给她铺的路，满布障碍，但也充满了诱惑，将自己交给自己主宰的诱惑。 脑海中浮现未来自在逍遥的美好画面，石云缨也抑制不住地扬起笑容，从容地主持出城祈福的事宜。 向安娘母子俩目送这大队人马出了宫门，才转身回去寝殿。 自打上回中了亲娘的计斩杀李义后，宇文教就不敢和她独处了，此刻竟也不知该说点儿什么。 向安娘却不管他，径直进了院中，刚要进屋，又回头扫了一眼宇文教身后一排侍从，面上掩饰不住的厌恶，却好似极度忍耐一般开口： “他们也好容易去耍一次，如今冷不丁被我打了回来，想必心里是不舒坦的，就在外间上再摆一桌，略消遣一二罢。” 那群侍从俱是面面相觑，随后一齐拜下谢恩，眼中惊愕惊慌惊喜各色皆有。 向安娘看他们一眼都嫌恶心，重重应了一声，又对着宇文教道：“你先去东花厅里坐坐，我去换身衣裳。” 随即不等他应答，便飞快地进了里屋，由着宫人给她脱妆卸衣，一边嘱咐：“等酒菜上来你们都退出去，别扰了我们说话。” 一众宫人虽然不明白这种母子间的谈话有什么可避人的，却也乖乖答应下来。 向安娘心思转了转，又添了一句：“外间更不能留人，那起子混账要是灌了黄汤，又见你们个个娇美，指不定干出什么败德丑事，玷污了你们。” 说罢，她面色严肃地转过头来：“都记住了？” 众人一听她的疑虑，心下豁然，又是熨帖地应着。 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她也是不愿连累旁人的。 向安娘心中叹气，拢了拢衣袖，怀揣着复杂的心情抬步出去，去做她这辈子最轰烈的事。 第842章 潇洒 向安娘走至花厅前，忽而又转身吩咐：“我记得我那多宝阁上有个青瓷芭蕉分酒壶，正映着此景，你去给我取来。” 随侍的锦凤有些摸不着头脑，视线飘忽中瞧见墙外探进来的几片硕大青翠的芭蕉叶，了然地点头应下，刚转过身，又听她指着自己叮嘱道：“万万小心些，摔了我可要找你麻烦。” 锦凤感到莫名，一头雾水地答应了，等找到了她口中的酒壶，才明白她为何如此小心这东西，毕竟是孝仁皇后的旧物，自家娘娘能不看重吗？ 她叹了口气，取下青瓷酒壶的动作十分谨慎，小心翼翼地捧着，心里还禁不住感叹：娘娘还真是个情深义重之人，就这么个瓷瓶，竟然也打理得一尘不染，擦得光亮滑腻。 这一来一回之间，酒菜就都上来了。 向安娘本来正和宇文教对饮，见自己要的东西来了，便扬起大大的笑脸，一手接过来，一边对宇文教道： “这酒壶是从前我和姐姐宴饮用的。姐姐的宽容仁爱，从前我学不会。但是我想，今天我们母子用它，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吧。” 宇文教有些无措地看着她手中的酒壶，又看了看自己的生母，脑中一片空白，只得懵懂地点点头。 “好，好啊……”向安娘低低笑了两声，随后又扬首笑道：“你先坐着，我亲自去倒酒。” 宇文教始终浑浑噩噩的，无论她说什么都只是轻轻地点着头。 向安娘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起身出去，路过外间的一众侍从时，还笑着打招呼：“你们先吃着，等会儿我亲自给你们倒酒。” 一桌男人愣是被她这迥异于常的举动惊得面面相觑，嘴里只说着：“不敢，不敢。” 向安娘仍旧是笑，待去了准备酒菜的下房，装模作样地和锦凤商量了会儿选哪种酒，便开口赶人：“你也出去和她们耍去吧，不用进来伺候了。” “是。”锦凤知晓她体恤人，答应着转身出去。 向安娘趁着四下无人，终于卸下了手中的酒壶的盖子，露出掩在瓷瓶青色阴影下的白霜一样的粉末。 “今日以后，一切就都结束了。”她看着那东西，自言自语地呢喃着。 说罢，她将酒壶放下，小心地将酒坛里的佳酿灌进壶中。 她的眼神坚定而清澈，但微微颤抖的手，顺着瓷壶壁流下的酒液，暴露了她掩藏在心中最底下一层的慌乱。 抽出漏斗，仔仔细细地将酒壶外面的酒液擦干净，又盖上盖儿用力摇了半晌，她揭开盖子，细致地检查过，酒水已将那些粉末完完本本地溶去，才放心下来。 随后她又取下腕上那两只金镶玉镯子，扭开一头的接口，将里头的粉末全都倾倒进了那一坛酒中，用酒舀子仔细搅匀了。 “让你们久等了。”再次出现在席上的向安娘又是满面春风的样子，一边走向众人，一边还解释着： “这酒啊，可是从前孝仁皇后在时我们姐妹一起收集梅花酿的，叫我找了好久呢！这么些年一直没舍得喝，此时最是甘醇了。” 侍从们都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更是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她的态度如此迅速地反转，于是全都忘了言语。 “怎了这是？为何个个都不说话？”向安娘心里冷笑，脸上却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们，好奇问道。 “微臣等只是想到，此酒乃先太后与太妃娘娘亲手所酿，世间罕有，尊贵非常，不敢承应，恐让臣等粗人糟蹋了这样的琼浆。” 其中一人反应极快，想出了借口搪塞。 但向安娘决心已定，岂是他几句话能废得了的。 “什么糟蹋不糟蹋的。”她摆手笑道：“酒不就是让人喝的。如今我要与我儿把话说开，也想着与诸位结个善缘，这酒再好不过了。” 说着，她也不管这些人的推拒，直接找了个干净酒杯，随后举着倒得满满的杯子看向他们：“你们若是不应，可是不给我脸面。” 众人一看推脱不了，又见她自己也准备饮酒，原本还怀疑有毒的几个人也都放松下来，尽皆答应。 “这就是了，来，都拿杯来，我亲自给你们倒酒。”向安娘爽朗地笑着，将酒壶举起来，一边训斥其中几个扭捏之人： “别磨叽了，快拿来！这个时候，还拘什么虚礼！今日我准你们不分尊卑，好好热闹热闹！” 一众侍从慌忙答应着，由着她一个一个酒杯地满上。 “来，今日我敬你们一杯。以往是我心思狭隘了，竟惹出诸多事端，连亲子也不得好。如今想来，真是惭愧。” 向安娘说完，状似惋惜地一叹息，随后又道：“我希望从此以后，无论是我们母子，还是荆王府，都是一片祥和安宁。” “我先干了。”她一仰头，一杯酒一滴不剩，潇洒极了。就是知晓个中计划的兰儿在这里，定也看不出她喝的是掺了毒的酒。 一众人见她如此坦然饮下，便也纷纷说了几句吉祥话儿，将酒喝下。 “好，好啊，这酒不错吧？”向安娘见状，抑制不住心中的雀跃，笑得有些癫狂。 众人被她笑得瘆得慌，又怀疑起了刚下肚的酒。“娘娘？” “见你们喜欢，我就放心了。看来我们姐妹果然有酿酒的本事。你们继续吃喝，我先进去解决我儿了。”向安娘扔下他们，径直走近了里间。 “这……”几人看着手中的酒杯，隐隐感觉腹中异样。 “嗤！” 这时，其中一个桃花眼的俊男子挑着眉，看着他们轻嘲道： “怕什么？瞧你们这没出息的样儿。她不也喝了，难不成你们觉得她会放着荣华富贵不享，拿命来对付我们？” 众人喉头一哽，纷纷笑着应和：“呃……说得是，老兄说得是啊。” 荆州城外，石云缨一行人方才行至一半。到了山脚下，为表诚意，即便是王妃之尊也下了轿，准备徒步走上去。 几人正有说有笑地走着，宇文华还耍赖要人抱，石云缨正训她呢。 忽然，兰儿叫住了石云缨：“云缨。” 第843章 重新开始 “怎么了，兰姨，您可是不舒服？要不要上轿子，或是稍作歇息？”石云缨一扭头，见兰儿脸色不好，担忧问道。 “没有，我只是，突然就不想去了。”兰儿看着她，无奈一笑，随后又对宇文华道： “宝华，姨婆婆还是不想把你婆婆丢下，要回去陪她。好宝华就代替我，跟着娘去，给大婆婆祈福，好吗？” 听见她的话，石云缨已然明白她的意图，心中陡生出一股悲凉之意，正欲出声挽留，宇文华却笑着答应：“好啊。” 说着，她还小跑着过来，“其实宝华心里也在担心婆婆，正想着早些祈福完了回去陪她呢！这下好了，有姨婆婆在，我可就放心多啦！” “宝华真是个好孩子……”兰儿看着她，想到等这孩子回去，再见到的就是亲婆婆的尸体了，一颗心不免有些酸涩胀痛。 她紧紧抱了抱宇文华，声音带着一点哽咽：“好孩子，以后一定要听娘的话，知道吗？你婆婆会一直看着你的。” “姨婆？”宇文华不太懂她的意思，懵懵地看着她。 “乖孩子，等你长大就明白了，快去吧，跟你娘去。”兰儿放开她，将人向石云缨推了推。 “兰姨，我……”石云缨还是想要劝一劝，却被面前人打断：“云缨，我和她都知道你的心意，不用再费唇舌，我们的心意已定了。” 石云缨无法，只得点点头，牵着宇文华静静地看着她远去。 兰儿最后看了她们母女俩一眼，像是诀别一般不舍。 “你们到底做了多少事，告诉我吧。”向安娘坐着宇文教面前，一杯接一杯地与他对饮，许久之后，方才开口切入正题。 “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宇文教眼神躲闪，避开了她的话题。 “闭口不谈，难道就能否认你做过的那些事么？你犯下的罪孽难道就不复存在了吗？”向安娘见他仍然执迷不悟，语气急切愤恨起来。 宇文教仍旧低垂着眼，只是不停地饮酒倒酒。 向安娘心中郁气快要爆发，她不再对他温软，而是冷冷地说着：“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跟我坦白。” 宇文教也急躁起来，扯了扯束缚的衣领子，怒声道：“娘，我不知道有什么好跟你坦白的。 我已经长大了，是个大男人，是个尊贵的亲王，皇帝的儿子，天之骄子，我为什么不能做？你为什么对那么点小事揪着不放？” “小事？”向安娘冷笑，眼神锐利像箭直直地刺入他的眼瞳中。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复述面前的儿子所做过的事：“毁了一个女子，一个才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子，这叫小事？” 宇文教却越听越烦躁，捏着额角眉心的动作十分粗暴，一边还低吼着： “不就是个妓子罢了，她干的不就是这种事吗？天底下的男人谁没做过？再说了，若没有我们，她们还没得饭吃呢！” “这么说你倒觉得自己是做了大好事，给她们一条生路咯？”向安娘直直冷笑，好像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真是错了，大错特错，还白费力气，在这儿和你废话，我真是傻，真是蠢啊！” 她愤愤地将手中的酒杯砸了出去，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操起酒壶，摘了盖儿扔开，紧跟着趁宇文教愣神的时机，扒开他的嘴，将剩余的毒酒全都灌了进去。 “唔！唔唔……”宇文教完全没有料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咽下去了好几口。他赶忙挣扎着去推搡亲娘。 然而向安娘却像是濒死前的最后回光返照一样，力气大得吓人，死死抓住他的下巴，将酒壶塞进他的嘴里，直到酒壶里一滴也不剩了，才将其抽出来，气喘吁吁地看着他。 而宇文教经过刚刚这一遭，感觉自己像死了一回一般，瘫在椅子上，目光涣散地喘着粗气。 待缓和了一些，他才扭过头看向向安娘，眼中含着热气，一片水雾朦胧间映着那骤然陌生的身影。 他喉头上下动了动，许久才张口：“娘，你要杀我……” 向安娘仍在抚平起伏不定的胸口，没有搭理他。 “娘，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我可是你的亲儿子啊！”宇文教见她不理不睬，眼泪终于决堤，嘶吼着质问自己的生母。 向安娘强撑着直起身，冷冷地回复他：“你做了什么，就该付出代价。这世道惩罚不了你，所以就由我这个亲娘来……” 话音还未落下，她的唇缝中就渗出丝缕鲜血，顺着颜色古怪的唇往下淌。 宇文教见状还没来得及回应，便胡乱擦了把泪，这才发现她脸色发白，嘴唇却发黑紫，显然是一副中毒的样子。 “你，你也喝了，毒酒？”他蓦地想起他们母子饮用的事同一壶酒，其间未有任何差异，但却百思不得其解。 中毒导致的晕眩，对儿子的心冷气愤，都让向安娘没有搭理他，但也不再硬撑，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捂着胸口不住地吐着血。 “你要惩罚我，我明白。就算我不认，现在也不行了。”宇文教也感觉到毒药起了作用，腹中疼痛，喉头腥甜。 他看着原本慈祥的娘亲如今痛苦不堪，流着泪问道：“那你自己呢？你为什么也要喝这个毒药？杀了我，你不是正好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吗？”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是我九死一生生下来，殚精竭虑养大的儿子。生了你，却没教好你，让你犯下罪孽，是我的孽。” 向安娘张开嘴，满口银牙如今盈满了污血。 “但我不会把你的罪孽全都揽到自己身上。你做的孽你自己还，我自己的自己还。我不过是想结束这一切，重新开始罢了。” 宇文教感到痛苦加剧，像是五脏六腑都已被毒物侵入，变得千疮百孔，叫他一时说不出来一个字。 大限将至，向安娘已不再关注他。 “只是可惜了，承载了我和姐姐们，回忆的宝贝，却沾染上了血污。” 她含泪盯着手中的瓷壶，仿佛又看到了林慧怡、庄小娘、彩月，看到了过去的美好时光。 “不过我想，它肩负了如此重担，姐姐们应该会很高兴的……” 她露出甜甜地笑容，如同四十年前她们姐妹初见时的模样。 她紧紧抱着那个缺了盖子的青瓷酒壶，头枕在桌上，沉沉地闭上了眼。 第844章 最后的疑问 屋内，宇文教见向安娘已经没了声息，顿时惊慌失措起来，挣扎着想要叫人，奋力喊了两声，却不见外间有任何动静，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他心里又慌又怕，担心他们是喝得太过起兴没听见，刚准备再试几次，忽然又想到一点。 方才他们又摔东西，又大声叫嚷，却压根儿没见着有人进来查看询问，仿佛全都耳聋了一般。 他瞬间就想通了这是什么原因，最终也撑不住了，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娘，你可真狠那……”他满脸泪水，哽咽着说出了最后一句话，已然没了力气，从椅子上瘫软着滑了下来。 倒在地上的他眼睛转到了生母那边，视线开始渐渐涣散，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过往，幼时被娘亲宠爱的画面本来早已模糊，此刻却变得尤为清晰。 他好想回到那个时候，紧紧抱住那个温柔的女人。 他嘴唇不住地蠕动着，好像在叫“娘”。 屋外，兰儿站在庭中，与她对峙的人站在廊下。 兰儿从城外紧赶慢赶地赶了回来，就想再见向安娘最后一面，却不想她刚到这里，却是一片寂静，只有再远些的院子有女子的欢笑声。 她心下一惊，以为自己来晚了，正要进去，不曾注意到的角落里却突然走出来一个人影，冷幽幽地说来一句： “你半路折返，想来是要随娘娘而去么？” 她冷不丁听见这话，心头一颤，忙侧头去看，令其惊讶的是，来人竟是掌寝女官盛琦。 从惊愕中回过神来的她，赶紧上前几步想要进屋，一边还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站住！”盛琦却不急着回答，反而阻拦她的脚步。 “你这是何意？”见她挡在门前，兰儿身形顿住，不得不正视她，语气带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怒意。 盛琦直愣愣地站着，终于答复了她的疑惑：“我能在这里，自然是受娘娘嘱托。” “你，怎么会？这种事，她怎么可能找你的？你让开，我进去见她！”兰儿心下大惊，为仍旧不相信地想要撇开她。 “娘娘能找我，当然是为了你。”盛琦一边阻拦，一边冷声说道。 “为了我？”兰儿越加不解，但也不再急匆匆地想要进屋了，而是站定等待她的解释，但她心中，其实已经有了想法。 盛琦也不卖关子，直接道：“娘娘知道你不会听她的劝告，必定会找借口中途折返。所以，她才让我来拖住你。” 说着，她坚毅的脸色软下来，“你想要跟随娘娘而去，对么？” 心思被她说中，兰儿也不辩驳，只是如木头一般直立着，好一会儿才轻声说着：“她果然是最了解我的……” 见她脸上露出痛苦的笑，盛琦也有些不忍。 “娘娘是为了你好。你追随了她半生，已经足够了，接下来的半生，你应该为自己而活。这是她的心愿，也是王妃娘娘，宝华，还有我的心愿。” “可是你们又怎么知道，我追随她而去，也是我自己的心愿，也是为我自己而活！”兰儿痛心地跪了下来，不再压抑哭声。 “但是兰姐姐，娘娘曾经说过，追随一个人，最好的做法不是跟她一起去死，追随那肉体，而是追随她的心。” 盛琦蹲在她面前，轻声劝慰：“保圣夫人为孝仁皇后殉死不是个好榜样，娘娘不想你跟着学。” “她期望你，快快乐乐地活下去，代替她。” 她安静地陪了许久，兰儿才停止了痛哭，取而代之的是定定地望着灯火通明的屋子，拽着她的衣袖，问： “屋里，为什么没有一点儿声音？她，是不是已经去了？” “……是。”盛琦沉默了半晌，才回答。 “我刚才已经检查过了，屋里八个人，全都咽了气，无一例外。” “妹妹！”兰儿眼泪再次喷涌而出，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朝屋里跑去，但方才痛哭已经消减了她大半力气，此刻跑了没两步就又跌倒下来。 “娘娘已去，你要好好活着。”盛琦扶着她，低声道。 “好好活着？”兰儿低低笑了两声，半晌后再仰起头的时候，已经不再哭泣。 她站起身，在盛琦的搀扶下走到屋内的烛台下，随后从袖中掏出一条手绢，一边烧，一边低声呢喃：“既然你不让我死，那这东西也就用不上了。” 盛琦也看到了上面血红的字迹，顿时明白那是什么东西，于是忍不住问：“你，原本打算怎么做？” “我原本？当然是写下遗书，痛斥王爷弑母的罪恶，然后饮下毒酒追随太妃而去。”兰儿语气淡淡的。 盛琦讶然，想了想，还是直说：“其实，娘娘不会愿意你怎么做的。她敢做这种事，就不怕遭人唾骂，不必为她想法脱罪。” “我知道。”兰儿将剩下的纸灰吹干净，侧头看着她说：“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想让她干干净净地走。” 盛琦也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得转移话题：“对了，咱们也该善后了，可不能拖太久。” “嗯！”兰儿点点头，稍稍平息了脑中纷杂的思绪，随后大叫着冲进了内室，看见向安娘尸体的那一刻，瞬间泪如雨下，抱着她痛哭起来。 盛琦也换上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一边大声呼叫，一边往外跑。 就这样，荆国太妃不满荆王昏聩，愤而毒杀亲子的消息不胫而走。 很快，京城也收到了二人的死讯。 原本还不相信这番说辞的宇文敞，在派人仔细详查后仍得出这个结果，才长叹一声，吩咐朝臣准备二人的丧礼。 宇文教按例葬在了封地江陵，而向安娘则由于之前有遗训，因此归葬京郊金山园寝，安陵德陵之傍，与林慧怡等人做伴。 在德陵守陵的彩月得知向安娘去世，原本就属于强撑着的她，更是整个人都衰败下来。 她又失去了一个姐妹。 与她一同守陵的梨花、香儿等人苦劝多日，彩月才勉强节哀振作。 想到最后一个至今姐妹，和自己一起长大，至今仍深陷在宫廷争斗的漩涡之中的吴莲，她感觉无比心慌，匆匆写下一封家书，令人带入宫中。 然而等她收到回信，迫不及待地拆开阅读的时候，得来的却是吴莲应皇后段蕙心之请留宫任职，推迟出宫时间的消息。 “段皇后？”彩月见吴莲在信中多番提及她的宽宏待下之礼，总觉得心中有不详的预兆。 她总觉得，当初周元镜之死，虽然是宇文敞导致的，但野心勃勃的段蕙心，在其中很可能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见段蕙心主动挽留吴莲，她心中实在是不安极了。 段蕙心此人，到底有什么居心？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