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情侣[娱乐圈]》 第1页 [现代情感] 《假装情侣[娱乐圈]》作者：糖醋樱桃【完结】 文案 明星恋爱真人秀《天生一对》收官当天，微博上出现一个爆料贴：节目中的「鼹鼠夫妇」现实恋爱了！ 吃瓜网友们将#鼹鼠夫妇假戏真做#刷上了话题榜第一位，节目内外的粉红片段在八卦论坛盖了千百层楼。 没过一会儿，绯闻男女主双双现身闢谣：没在一起，谢谢关心。 后来。 终于拿到影后的舒意发表获奖感言，从导演到粉丝感谢了个遍，说到动情处，语气哽咽。 她抱着奖盃刚下台，却落入台下等候已久的一个炙热怀抱。 西装笔挺的男人拭去她眼角的泪，埋首在她颈窝，委屈逼问：「奖盃你拿了，什么时候才能和我公开？」 而那个曾经义正言辞「我们没关系」的新晋影后，左手抱着奖盃，右手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背，安抚般在男人嘴角印下轻吻。 直播镜头扫过这一幕，全网譁然。 有眼尖的人认出来，那不就是舒意的绯闻男友沈晏川？ 鼹鼠夫妇cp粉奔走相告，宛如过年：我粉的cp是真的！？ tips： 1.姐弟恋，3岁年龄差 2.无原型，一切人物与故事情节均属虚构 内容标籤：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时尚流行 姐弟恋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意，沈晏川 一句话简介：搞cp令人上头 第1章 初升的朝阳在草叶间洒下第一抹光亮，剔透的露水挂在叶片上，折射出斑斓的朝霞。 风吹过，「啪嗒」一声，一颗露珠砸在草丛里。 舒意打个寒颤，悄悄挪动被水汽打湿的双脚。 南方三月清晨，寒气依旧逼人。 只穿了薄薄一条纱裙的舒意在浸满露水的草坪里赤脚站了将近一个小时，此刻只想钻进空调房捂着被子睡觉。 「cut。」 监视器后的导演终于满意点头。 舒意接过助理陈娜递来的外套和暖宝宝，将自己从头到尾裹进温暖的大衣中，长舒一口气。 活过来了。 「意姐，辛苦了。」 「谢谢，你们也辛苦了。」 她揣着暖宝宝，礼貌地朝每一位路过的工作人员点头微笑。 又寻了个导演空闲的缝隙，打了声招唿，这才带着助理上了车。 「结束了？」 车门拉开，经纪人陶莹早就坐在那里。 舒意恹恹应了句，爬到座位上，眯着眼休息。 「不习惯了吧？」陶莹打趣，「那么久没有面对镜头，感觉怎么样？」 舒意弯弯唇角，「累一点也挺好的。」 「好！」陶莹赞赏地应一声，给她打气，「你有这个觉悟就好。等谢华这档节目播出，你就算哭着求我，我也不会心软给你放假了。」 谢华是谁？ 一线卫视走出的天才综艺导演，手握无数国民级爆款综艺，被戏称为娱乐圈的「明星制造机」。 「你因为那件事休息了大半年，这档综艺可是难得的机会。」陶莹继续分析，「恋爱类综艺本身就对女艺人更友好，《天生一对》还是酷视一季度重点项目，宣传投资都不用担心。」 「嗯。」舒意附和，又问：「搭档是谁，知道吗？」 陶莹面露难色，「问了一圈，都说要保持神秘。」 「不过你放心，」看她皱眉，陶莹拍着胸脯保证，「传出来在接触的几个男嘉宾咖位都摆在那里，为人也不错，和他们合作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至于具体同谁搭档，恐怕也没有她们置喙的余地。 拿下谢华的综艺已实属不易，按她现在的咖位，也没有挑三拣四的权利。 陈娜收到节目组宣发发来的物料图片是两天后。 那天的拍摄虽然辛苦，好在出来的图片质量上乘。 白雾缭绕的清晨，铺青叠翠的草坪。 一袭繁复华美白纱裙的女人赤脚站着，像是森林孕育出的精灵。 微翘的眼尾自带三分娇媚，水蒙蒙的大眼睛装着烟雨柔情；唇珠丰满，不笑亦动人；浓密乌髮挽在脑后，衬出紧緻清秀的下颌线和天鹅一般的脖颈。 相比较时下吃香的「白瘦幼」，舒意的长相其实是有一点吃亏。 太风情妩媚。 然而这几张照片却处理得极好。 衬得她像一颗温润的珍珠，清纯内敛，却又有着宝石的光华。 挑了张光线角度构图都绝佳的图片，陈娜轻车熟路地登录舒意的微博，配着早就准备好的文案发了出去。 几乎是照片发布的瞬间，下面就出现了一条评论—— glitter：最近的行程？ 是一个眼熟的帐号。 只要舒意的社交帐号有什么风吹草动，它总会出现在评论区。 算得上舒意少得可怜的粉丝里难得的死忠粉。 陈娜思索片刻，回復到：没错，要开工啦[气球] - 乐凯音乐，国内知名度最高的音乐集团，旗下拥有众多音乐厂牌与平台，更是一手捧出了当下华语乐坛知名度最高的歌神、天后。 不夸张地说，乐凯音乐占据了当今华语乐坛的半壁江山。 12楼，乐凯音乐练习室。 苏旭推门进入时，练习室里静悄悄，往常这个点应该在练舞的人反常地窝在角落。 第2页 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在看什么？」 被他骤然出声吓到的人眼疾手快将手机锁屏，顺手放进兜里。 「嘿嘿，我都看到了。」苏旭挑眉，「年轻人嘛，爱看漂亮妹妹，正常。我懂，我都懂。」 就是没想到，表面一本正经高冷禁慾的沈晏川也有偷偷摸摸看美女的时候。 沈晏川面无表情，将音响声音调到最大，「你来干什么。」 苏旭捂着耳朵，往旁边踱两步，闻言，凑上去，「上次说的综艺……」 「不去。」 没等他说完，沈晏川就冷冰冰甩过来两个字。 又嗤笑：「老刘让你来做说客？」 「不是，」苏旭摆手，「我是觉得吧，咱们确实没必要接这个综艺，吃力不讨好。」 那你来干什么。 沈晏川眼神里明晃晃写着这几个大字。 苏旭硬着头皮接下去，「但是吧，这个，你知道，唱片行业不景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现在人气这么高，正是往上走的时候，伸伸手就能够到顶流，多曝光对你没坏处，到时候你出唱片，愿意买单的人才更多不是？」 「老刘还让你说什么。」 沉默半晌，沈晏川开口。 苏旭松口气，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又苦着脸，「你参加综艺，公司今年就帮你发唱片。」 头顶射灯明亮，强烈的光线照得墙面惨白。 室内陷入一片沉寂，好半天没人说话。 苏旭壮着胆子抬头，借着练功镜去看沈晏川。 刚好对上他晦暗不明的眼神，嘴角还勾着一抹不屑的冷笑。 沈晏川的家世，苏旭之前也听说过一些。 据说是因为要执意闯歌坛，和家里人闹翻了，属于那种「如果不出名就要回去继承亿万家产」的气人型选手。 大概是有底气，也就格外有傲气。 苏旭从沈晏川签进来就跟着他，对他再熟悉不过。 看他现在这样冷冰冰笑着的模样，就知道是他要发怒的前兆。 苏旭浑身一冷，匆忙收回视线。 当初，沈晏川正是看中了乐凯成熟的唱片运作及对音乐产业的运营能力，这才签在乐凯旗下。 谁知现在，唱片没捞着，倒要先用名气来变现。 也难怪他生气。 只是他们神仙斗法，为什么是他这个小鬼遭殃？ 「都有什么综艺？」 出人意料地，沈晏川安静两秒，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开口。 项目书是早就准备好的，沈晏川话音未落，苏旭已经麻熘地从包里掏了一沓资料摆在他面前。 「我比较看好这两个。一档国民基础高，能帮你打开更多市场，另一档是音乐专业方向的，也适合你。」 沈晏川没有理会苏旭，自顾自地在那堆项目书里挑挑拣拣，拿起一个看了起来。 苏旭还在极力劝说，希望能打动这尊大神。 因此，他也就没看见，沈晏川突然凝固的视线。 沈晏川打断他，「这是什么？」 苏旭顿住，顺着沈晏川目光看过去，「《天生一对》？谢华的一档恋爱类综艺。」 他伸手去拿，「应该是放错了。其实谢华的综艺还可以，就是不适合你……」 「我参加。」 「什么？」 苏旭慢半拍，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沈晏川。 沈晏川目光低垂，沉沉盯着项目书里的一页纸，「我只参加这个，其他免谈。」 「不是，」苏旭急眼，「这个真的不行——恋爱类综艺，你现在这个身份，参加不就是找死吗？不行不行。」 他噼手去夺沈晏川手里的项目书。 沈晏川侧身，躲过苏旭的手。 起身时，声音里不知怎么，带了几丝笑意，「你去跟老刘说，我要参加这个，我指定嘉宾，其他条件随他开。」 接下来，任凭苏旭怎么劝说，沈晏川都毫不松口。 苏旭无法，只得怏怏起身，回去找老刘復命。 - 练习室重又回归密不透风的沉默。 有一线光从没遮严的窗帘缝中透进来，在地板上留下狭长跳动的影子。 沈晏川不错眼地注视着那道光影。 一瞬间，似乎有很多想法浮上心头，不等他细想，却又像被风吹散，不留痕迹。 苏旭走时，没将项目书带走。 他踌躇片刻，伸手将项目书握在手里。 纸张触感微凉。 翻到拟邀嘉宾那一页，熟悉的笑脸跳出来。 雾蒙蒙的桃花眼似嗔似喜，鼻樑高挺，笑得明艷大方。 舒意。 他在嘴里咀嚼这两个字。 又要见面了。 这次，可要记得我啊。 - 「我当然记得。」 舒意不敢置信地盯着陶莹，「你是说，我的搭档，是沈晏川？」 陶莹也不敢相信，「节目组是这么跟我说的，他还说，是沈晏川指定要和你组cp。」 陶莹绕着沙发转悠，「你说沈晏川团队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和你搭档——不是我瞧不上你啊。你说他的经纪人团队脑子是不是都坏了？」 一个上升期的流量型艺人，接了一档以恋爱为噱头的综艺。 是嫌自己的粉丝太多了吗？ 「难道是退赛闹得？」陶莹嘀咕，「不应该啊。退赛之后，沈晏川的资源可一点儿也没受影响。」 第3页 舒意想起第一次见到沈晏川的场景，想到那道浅薄日光下的颀长身影。 「可能，沈晏川就是这样的人吧。」 什么也不在乎。 不按常理出牌。 她当然记得沈晏川。 他本来就是那种，见一眼就不会被忘记的人。 第2章 舒意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沈晏川，是在去年六月。 《偶像星传奇》决赛当天。 就算一期都没看过，也不妨碍舒意知道这档节目到底有多火。 作为一档主打「偶像竞演类」现象级选秀综艺，《偶像星传奇》堪称近几年的国民级爆款综艺，单期节目甚至抵得上其他小煳综一季的播放量。 而沈晏川，就是节目里最亮眼的存在。 舒意从走进电视台，就在感受沈晏川的高人气。 到处是他的人形立牌，巨幅海报，滚动屏幕里播放的是他的节目片段，门外还堵着的数不清的应援粉丝。 当然，这些和她都没什么关系。 她来这儿，是给自己讨说法的—— 她参演的一部电视剧，在她已经进组拍摄两周的前提下，莫名找人顶替了她。 从绕着圈儿打太极的制片办公室出来，舒意拐进洗手间。 制片话里话外的意思，无外乎对方是带资进组。 而她，脾气又臭又硬，从不肯应付资方各种酒局，被替换掉也是意料之中。 洗手间歷来都是八卦集散地。 这一次也不例外。 舒意还未从被顶替的沮丧与愤怒中回过神，就听见有人结伴走进来。 「听说了吗？今晚出道的冠军已经定好了。」 「怎么会？不是要现场投票吗？再说网投还没结束啊？」 「啧，」一开始说八卦的女人不屑地嘲了一声，「投什么？早都定下来了。人家背后有人，早替他打点好了——那个什么实业的女总裁，迷他迷得哟，啧啧啧。」 女人打开水龙头，借着水流声低低说了个名字。 「真的假的？看他的样子不像呀。」 「这哪看得出。」八卦女冷哼，「你知道人家床上功夫怎么样啊？你看看他那个腰，用现在的话来讲叫什么……公狗腰是吧？有劲着呢。再说了，光看那张脸也够满足的了。」 「那倒是，他那张脸，」有人附和，「看着禁慾得不行。听说越是这种人，背地里越浪。」 几个人心照不宣地笑起来，交换完八卦，心满意足地离开。 等外面彻底安静，舒意才推开隔间的门。 汩汩水流顺着手指缝隙往下。 抬头，镜子里的人朝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这种背地里被编排的话，明里暗里她不知听过多少次。 有时主角是她，有时是别人。 人们随心所欲地传播着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满足自我的好奇心。 至于真相是什么，没有人知道，也不需要关心。 不知怎么，对那位传说中的「公狗腰」，她倒生出几分同病相怜来。 - 省台的设计很奇怪。 从洗手间到电梯，需要经过一道迴廊，而迴廊的隐蔽处有一道暗门，推开是消防通道。 她一直觉得这样设计的目的是方便大家说八卦。 就比如此刻。 「你什么意思？」 一道尖锐激动的女声蓦地响起，在安静的走廊里扩散开来。 舒意挑眉。 第二次了。 她今天是中了什么偷听buff吗？ 门没有关严，露出一条缝。 舒意难抑好奇地瞥去一眼，先看到的，是一截裹在修身长裤里的挺直小腿。 西装裤与牛津鞋间露出一段脚踝，跟腱分明，微微凸起的腓骨像一只振翅欲飞的白鸽。 再往上，挺拔身形被剪裁利落的演出服衬得愈发修长，肩宽腰窄，西装线条在腰部微微收紧，硬生生营造出几分又纯又欲的矛盾感。 通道里的女人丝毫没有察觉有人与他们一墙之隔，语气激烈，「你在说什么？你知道多少人在背后觊觎今晚这个冠军的位置？」 他换了个姿势，抵着墙，冷声道：「我知道。我为我的决定负责。」 这下舒意看清了他的脸，不得不承认，他实在太受老天青睐。 无论是眉眼的轮廓还是脸上那种冷漠又干净的神态，都精妙地把控在一个「刚刚好」的范围。 那张精心雕刻的脸下颌紧绷，露出一个嫌恶的神色，「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背后干了些什么？那个什么实业女总，她是谁叫来的，你心里不清楚？」 哇哦，舒意在心里吹了个响亮的口哨。 她有点猜到这个人是谁了。 几分钟之前，她还听了场关于他的八卦。 内定的冠军。 那头的谈话还在继续。 女声飞快接道：「我是为你好。」 「不需要。」声音冷硬。 「现在闹翻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别忘了你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我既然有能力让你上去，也一样可以把你拉下来！搞臭一个人，再简单不过。」 女声停顿一下，再开口时带着几分示弱和哀求，「我平时对你怎么样？我会害你吗？我对你……什么心思，你真的不知道吗？」 第4页 说到最后，她似乎难以克制地激动起来。 舒意隐隐听见那边女人的高跟鞋声，布料的摩擦声。 还有肢体推拒时沉闷的撞击声。 …… 八卦听到这个份上，实在是有点尴尬。 然而老天显然觉得这还不够。 下一秒， 她的手机铃声欢快地响彻整个走廊。 「谁？！」 消防通道里的动静骤然安静，片刻后，一道低沉愠怒的声音响起来。 舒意花几秒时间思考了一下现在原地消失的可能性以及她突然觉醒超能力光速瞬移到电梯的机率…… 吸口气。 她迅速切掉还在作响的电话，调动所有面部肌肉，堆砌出一个平生最富有善意又无辜的笑容，走上前一步，故作惊喜地说了句「真巧」。 消防通道里的人早就沖了出来，堵住走廊。 舒意眯着眼打量面前的人。 这下可真的巧。 因为，上演狗血戏码的当事人，她居然认识。 「舒小姐。」 当事人之一镇定自若地沖她打招唿。 如果忽视掉她晕开的口红，男方被揪得发皱的领口以及下巴上隐约的口红印，舒意绝对以为刚才的一切都是幻听。 毕竟，那可是—— 「赵制片。」 舒意掩下心头的惊诧，笑着上前握手。 赵茹珺，当下炙手可热的制片人，手下知名节目无数。 最重要的，她也是《偶像星传奇》的总制片。 赵茹珺镇定地抚平衣角，对身后默不作声的人说：「你先回去。」 有了赵茹珺开口，舒意这才将目光移向站在她身后，一直没有吭声的另一位当事人。 按理说，这应该是舒意第一次看见他的正脸。 然而在锃亮的顶灯光线下，看着那犀利流畅的轮廓，狭长凌厉的双眼，她居然……莫名觉得有点眼熟？ 而且，在现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下，他的反应就算不是惊慌失措，至少也该有一点紧张吧？ 总之，绝不可能是现在这样—— 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似乎有点开心，又有点期待。 他期待什么？舒意纳闷。 难道他还指望天降正义，她能替他出头怒斥赵茹珺，带他离开娱乐圈潜规则现场？ 她尴尬地笑两声，「别，赵制片您有事，我就不打扰了。经纪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祝你们今晚的节目一切顺利。」 挥一挥手里攥着的手机，舒意提步便走。 安静狭窄的走廊里，只有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等等——」 始终没有说话，仿佛自己不存在的沈晏川忽然动作。 就在舒意绕过他身侧时，径直伸手拽住她的手腕。 温温热热的触感从被握住的地方传上来，舒意一惊，下意识抬头瞪视杀出来的程咬金。 沈晏川很快反应过来，放开抓着她的手，低声道：「抱歉。」 他后退一步，让开稍许空隙，一副「无意冒犯」的纯良模样。 「……没关系。」 舒意心情复杂，挤出一个干巴巴的微笑。 赵茹珺眼神狐疑地在舒意沈晏川之间游走，蓦地出声，「你认识她？」 这话是对着沈晏川说的。 沈晏川绷着脸，墨黑的瞳孔里像是聚集翻滚着黑云，直勾勾盯着舒意。 半晌，在舒意和赵茹珺越来越疑惑的目光里，小小摇了摇头。 舒意也说不上为什么，松了口气。 可能是因为，在圈子里见得越多，胆子就越小，越来越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以前那个敢在片场直接呛声咸猪手导演的舒意，或许早就不见了。 要是以前…… 收拾好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舒意端着得体的微笑沖赵茹珺道别，侧身挤过狭小过道，顺利走到电梯前。 关掉铃声的手机在疯狂震动，电梯面板上的数字久久不见变换，不知哪里的演播厅里传来阵阵模煳的音乐与掌声。 舒意扭头，逆着光线，一道单薄的身影倚靠着墙，低垂着头，细碎的刘海耷下来，遮住他脸上的表情。 不知怎么，看起来竟有几分落寞。 「赵制片，」 舒意深吸一口气，「话谈完了，你还是让选手回演播厅彩排吧。还有——」 舒意按住电梯，紧盯着电梯面板，「有些事，小朋友不愿意的话，就不要勉强了。」 电梯门缓缓合上，舒意心有余悸。 话说三分，她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不痛不痒的劝告了。 - 陶莹听她说了这件事，狠狠将她骂了一顿，「你以为你是正义使者吗？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话之前想过后果吗？得罪赵茹珺什么下场，你要我告诉你吗？」 什么下场，舒意暂时不得而知。 因为那天，发生了一件大事。 沈晏川退赛了。 先是有人在微博上爆料《偶像星传奇》有黑幕，人为操控票数，打压选手。 群情激愤的时候，沈晏川直接在微博上发布了退赛声明。 他的退赛声明写得十分简洁。 一是证实了节目组有黑幕，证据也很明显，他不知从哪里拿到了其他公司买票的流水，以及选手抱怨被安排剧本打压却被工作人员怒斥的音频； 第5页 二是感谢节目观众对他的支持，还说了自己依旧会追寻音乐梦想。 锤死了节目组，却又没有将所谓「黑幕」引到自己身上一星半点。 退赛声明下面，已经火速累积了十几万的评论和转发。 有粉丝坚定地声援，有让他放心大胆去做音乐的，有粉丝佩服他敢旗帜鲜明的提出退赛，也有粉丝气愤填膺认为自家被淘汰的小哥哥是被黑幕了。 沈晏川粉丝后援会自发录制了声援沈晏川的视频，其他选手粉丝也纷纷跟上。 早有粉丝依据视频音频掘地三尺，挖出了更多节目组人为干预比赛结果的证据。 一时间，节目组成为众矢之的，几乎所有人都在向节目组讨说法。 节目显见是没有办法继续做下去了。 三天后，省台官微发布了对《偶像星传奇》黑幕事件的调查结果。 承认有工作人员以权谋私，收受贿赂，以不法手段操纵比赛结果，并对赵茹珺做出停职调查及诉讼。 一场轰轰烈烈火爆全国的节目，在即将落幕那一刻，闹得一地鸡毛。 令人唏嘘。 饶是那个时候官司缠身的舒意，也忍不住要佩服当机立断的沈晏川。 《偶像星传奇》的退赛几乎没有给他带来负面影响，反而因为他及时的退赛和发声，被路人贊为「有担当」。 在那之后，沈晏川顺势推出了自己的第一张ep，独特鲜明的音乐风格得到乐评人交口称赞，席捲各大榜单，传唱度颇高。 偶尔，舒意看着电视里那个容光四射又自信狂傲的沈晏川，会不自觉想：这个人，和那个在燥热的六月，安静僻静的走廊上，望着她一言不发的，是同一个人吗？ 有机会再见的话—— 他，还认识她吗？ 第3章 连着下了一周的雨。 周六，天气终于放晴。 离进场还有一段时间，体育中心已经堵满了前来看演唱会的粉丝。 放眼望去，路边各处都是演唱会的应援横幅。 舒意的车夹在车流中，缓慢行进。 从车窗望出去，被雨水洗刷过的枝叶油绿髮亮，顺着风摇曳在玫瑰色晚霞里，清新可爱。 她来听沈晏川的演唱会。 得知节目里的搭档是沈晏川，陶莹牵头，双方团队简单地见了个面。 回来之后，陶莹就给了她一张演唱会门票。 「节目组也会去现场，算是录一个花絮，」陶莹解释，「后期剪辑要用的。」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当过追星少女的舒意，被迫来沈晏川的出道首场演唱会加油助威。 几个拿着应援牌的少女结伴从车旁走过，脸上的神情混杂着喜悦，兴奋，期待。 舒意回过神来。 这些从四面八方奔赴而来的少女，怀着最热烈的憧憬，在这样一个温柔的夜晚，去赴一个她们和星星的约会。 她忽然觉得有点不真实—— 这样一个大家眼里的星星，居然要和她假装情侣，在节目里以恋人的身份营业。 突然觉得有点愧疚。 这一份愧疚，一直延续到舒意进入内场坐定。 苏旭给她安排的位置显然是精心挑选的，不仅近，更正对着主舞台。 在这个位置，台上人的一举一动，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天色将晚，最后一缕带着绯红的云彩被暗夜吞没。 体育场上空被舞檯灯光照得透亮，四下是鼎沸喧嚣的人声。 陈娜跟着苏旭派来的小助理拎着食物去后台，留下她在原地等候。 舒意掏出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确定捂得严严实实，才安心坐在座位上。 「小姐姐？」 肩膀被人轻轻戳了戳，舒意扭过头去看。 是一个长相可爱的妹子，扎着双马尾，眼角贴了亮闪闪的晶片，右脸脸颊上还贴着画了q版沈晏川的贴纸。 小姑娘对上她捂着口罩的脸，愣了片刻，甜甜笑起来：「小姐姐，你没带应援棒吗？」 她说着，指了指后面，「那边有后援会在发哦，没带的话可以去领一个。」 舒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见一堆人挤在那里，「谢谢，不用了。」 小姑娘有点讪讪，摸了摸鼻子，转了回去。 手机在震，舒意掏出手机，点进陈娜发来的微信，余光中看见小姑娘站了起来。 陈娜在微信里汇报说所有东西全都分发完毕，又交代她坐在原地不要随意走动，节目组已经分出几个摄影师扛着机器来前面拍摄。 舒意专心刷着手机，冷不防一个东西忽然伸到眼前。 「给你。」 先前坐她身边的小姑娘轻巧坐下，见她没动，又将手里握着的东西往她这边送了一送，「快拿着呀，我去拿的时候只有这个了。」 是一个发箍。 上面有用花体字写的「沈晏川」，周围装饰了一圈彩虹星星和乐符。 小姑娘不知按了什么，发箍一闪一闪亮起来。 她满意地看了看发箍，劝舒意：「快戴上吧，很好看的。等会儿演唱会就开始了，要是哥哥看见坐这么近的粉丝都不给他应援，心里怎么想？」 舒意轻哂。 然而看着小姑娘满心期待的虔诚眼神，她顿了顿，还是伸手接过了那根发箍。 第6页 小姑娘热心替她戴好，又将闪光打开，「你为什么要戴口罩？你长得应该挺漂亮的吧？」 她也不等舒意回答，自顾自往下说：「这次的票真的好难抢，我一直蹲守在电脑前，一秒刷新一百次，差一点点就没票了。」 舒意根本找不到插话的机会，她无奈抬头，看见陈娜在一边沖她挥手机，身边站了两个扛着摄像机的工作人员。 【小娜娜】：已经在拍了。你继续和人家聊，这样挺自然的。 舒意将手机放回包里，找话题，「你是沈晏川粉丝？」 「当然啦。」小姑娘声音扬起来，「我从他参加《星传奇》第一期就喜欢他了，之后还找了好多有他的视频来看。他能走到今天，真的不容易。」 她歪头看舒意，笑着问：「小姐姐，你不是沈晏川粉丝吧？」 舒意点头。 小姑娘眼一弯，笑了：「我猜也是，不然你怎么会什么都不带。那你怎么会买这里的票？你是工作人员吗？」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舒意摇头。 小姑娘不以为意地点头，又凑过来，「那小姐姐，你要不要从今天开始当沈晏川的粉丝？可盐可甜可撩人，狼系犬系随心配，现在入股，血赚不亏。」 舒意被她认真卖安利的样子逗笑。 - 音响里传来一阵密集的鼓点，体育场的灯光倏地熄灭。 「开始了开始了。」 身边的小姑娘兴奋低叫一声，端坐回去。 尖叫声连成一片，迴荡在体育场上空。 舞台两侧开始喷放焰火，金色的火焰倏地炸开。 踏着鼓点和尖叫，从升降台上缓缓走下来一个修长匀称的人影。 沈晏川几乎是一出场，就看见了那个坐在显眼位置上的熟悉身影。 罩着一件oversized棒球夹克，衬得整个人小小一团，规规矩矩窝在座位上，一副大口罩将脸捂得严实，只留下一双上挑的桃花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她头上似乎戴了什么东西，亮闪闪的。 沈晏川顺着鼓点往前几步，终于看清，忍不住笑出来。 舒意在现场，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感受到了沈晏川的人气。 整个体育场内迴荡着粉丝们情真意切的吶喊，身边的小姑娘跟着他的动作挥舞着手里的应援棒，眼睛晶晶亮。 她抬头，仔细打量舞台上的那个身影。 和大半年前相比，眼前的沈晏川画着浓重的舞台妆，神色愈显张扬，挺直的鼻翼在灯光下打出一片阴影，下颌流畅凌厉，整个人都透露出一种疏朗的气息。 还是一样年轻，却更好看更摄人。 像是终于经过淬鍊切割的珠宝，毫无遮掩地释放璀璨光泽。 震慑人心的鼓点中，沈晏川忽而朝着她的方向恣意一笑，做了一个漂亮的后空翻，稳稳落下，全身充满了力与性感的美。 舒意不自觉捂住胸口—— 刚刚沈晏川，是对着她笑吗？ - 不得不承认，沈晏川是天生属于舞台的人。 站在舞台上的他，一点也看不出紧张，好像他天生就应该在众人的仰望中闪闪发亮。 演唱会刚开始，舒意心里尚且还有几分疏离感。 到后来，她已经在身边小姑娘的影响下跟着不停挥手尖叫。 演唱会过半，沈晏川设计了和粉丝的互动环节。 被选中的粉丝哽咽着诉说了一大段对沈晏川的支持，最后壮着胆子问了一句：「我能做你的女朋友吗？」 会场里爆发出一阵善意的起闹，裹挟着粉丝的尖叫。 沈晏川偏头，似乎是笑了一下，「你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也会是个很可爱的女朋友。」 他在足以掀翻体育场的尖叫声中，郑重道：「你可以告诉你未来的男朋友，如果他不好好对你，你还有我。」 话音刚落，整个会场彻底被声浪包围，一声又一声的「沈晏川」震破天际。 夜晚仍有凉意，体育场里却一派热闹景象。 唱跳了将近两个小时，饶是经常锻鍊，沈晏川也有点吃不消。 他站在舞台中央，下面是成千为他而亮的灯海。 在那一堆堆璀璨的光点之中，有一点令他格外在意。 他望向那个方向。 他的名字在彩虹星星拱卫中一闪一闪，比之更耀眼的，是那双好像住进了星星的眼睛。 音乐间隙，沈晏川忽然开口：「今天这场演唱会，对我来说非常有意义。我想了很久，有一件事，我想亲口告诉你们。」 舒意认真地看着舞台中央散发光芒的沈晏川。 他换了一身衣服，白衬衣在灯光照耀下泛着清冷的光，衬得整个人犹如闪烁耀眼的晨星，细碎的头髮耷下来，又慵懒又柔和。 舒意身边的小姑娘大力挥舞着手里的灯牌，应和着此起彼伏的声浪。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沈晏川似有似无地朝她这个方向瞥了无数眼。 「我想，这件事不应该瞒着你们。」 所有人都在猜测沈晏川要说什么，原本就喧闹的体育场更是沸反盈天。 舒意眼尖地瞟见舞台一侧立着一个人，正疯狂向台上打手势。 是苏旭。 可惜舞台上的人视若无睹，「因为有你们，才有现在的我，才有这个舞台。」 第7页 舒意心里提一口气，目不转睛盯着聚光灯下的人。 沈晏川握住话筒，轻飘飘扔出一个炸-弹：「……也请你们，能够喜欢和支持我的女朋友。」 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原本尖叫喧闹不止的体育场在一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舒意能听清身边小姑娘急促的喘息。 不知哪片看台传来一声尖叫，像一滴水掉进沸腾的油锅，炸出一连串惊唿，寂静被撕破一个口子，所有声音唿啦啦潮水般涌上来。 台上，沈晏川轻轻笑了一声，仿佛很满意他引起的轰动，不高不低的声音迴荡在上空，「今天她也在现场，如果你们想认识她……麻烦帮我切一下大屏幕好吗？」 舒意下意识抬头，舞台上方的大屏幕什么都没有，只有沈晏川孤零零的身影。 画面里，沈晏川摘了麦，单手按着耳返，侧着头，嘴里说着什么。 「啊！」 耳边传来一声惊唿，大屏幕上的画面被掐断，陷入一片黑暗。 会场上嘈嘈切切。 不过一两分钟，屏幕再次亮起。 漆黑的屏幕上，清晰浮动出一片薄荷绿的灯海。 先是遥远的灯光，在夜里汇聚成河，镜头逐渐拉近，灯海散开，露出一张张鲜活生动的笑脸。 镜头似乎并没有要在人海中捕捉出某个特定的人，只是一片片区域扫过。 「看见了吗？」依旧是带着笑意的声音。 有啜泣的声音从人群里飘出来，更多的是疯狂的尖叫。 一片混乱中，沈晏川的声音轻而坚定： 「是每一个特殊的你给了我勇气，让我站在这里。我希望你们也能够有勇气面对未知的生活，热爱它，无论未来怎样，你们都值得爱与被爱。 「我会努力陪伴你们的青春，但也一定有一部分，是我做不到的。 「希望你们都能找到能够填补那部分空白的人。 「我会一直支持你们，也希望你们一直支持我，一起找到完整的人生。」 - 沈晏川演唱会上突如其来的「告白」，当之无愧地承包了微博热搜。 #沈晏川 女朋友#和#沈晏川深情告白#、#沈晏川 演唱会#霸占了榜单前几名。 【小苏要抱抱】：呜呜呜他怎么这么好，感觉可以再粉沈晏川100年，会一直爱你哒，永远跟你在一起！ 【头号迷妹】：在演唱会现场的表示，能听到沈晏川亲口告白，此生无憾了！怎么会有这么优秀的人，吾日三省吾身：见到沈晏川了吗，追到沈晏川了吗，睡到沈晏川了吗？？？ 当然不全是表白—— 【哪里来的煳逼，为了讨好粉丝脸都不要了，这种骚操作也是第一次见】 【与其花心思花时间搞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吧】 一片腥风血雨之中，一则营销号的爆料格外吸人眼球： 【娱乐圈福尔摩斯】：昨晚在演唱会上高调錶白的s姓男星是在为综艺铺路吗？据我所知，他刚刚签约了一档知名大导的恋爱向综艺，很快就会官宣，昨天这一出应该是在为节目造势，顺便给粉丝打强心针，安抚一下粉丝情绪。 这条微博下回復最多，沈晏川的粉丝都在问是什么综艺，还有人在猜到底是谁和沈晏川组cp，娱乐圈有点名气的女明星都被熘出来数了一遍。 声浪最大的还是抵制，评论里一水儿的粉丝换上了「拒绝捆绑」的头像，说的话也都差不多，大抵就是拒绝公司为沈晏川胡乱接综艺，拒绝沈晏川和女方参加恋爱类节目之类，连刷几屏都是这样，看着……还挺壮观？ 舒意默默放下手机。 有点心虚。 第4章 演唱会第二天，《天生一对》第一期正式拍摄。 节目组选定了本市一家颇有名气的猫咪主题咖啡屋。 空气里飘散着甜腻浓郁的蛋糕与咖啡香气，细碎的阳光穿透玻璃，散落在厚重木纹桌面上。 舒意一只手撸着乖巧趴在膝头的布偶，神游太空。 拜沈晏川昨晚演唱会上的惊天告白所赐，今天一来，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用那种「诶呦，有戏哦」的眼神看着她。 拍摄前在化妆室，居然还有几个化妆助理跑上来，冲着她说「一定要好好对沈晏川」。 说得舒意一头雾水。 不是，你们也太容易真情实感了吧，你们还记得这只是为了综艺效果吗？ 布偶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唿噜声，蓬软的大尾巴打着旋儿，轻轻摇摆。 一副惬意的模样，就好像周围乱糟糟的人声和摄影机不存在似的。 看着看着，舒意心里的紧张消退不少，绷紧的后背渐渐放松下来。 落地窗一边，化妆助理正在帮沈晏川整理额发。 垂头弯腰的人侧过脸，似乎看见了什么，短暂地笑了一声。 紧盯他的苏旭顺着沈晏川的目光看过去—— 晒着太阳的舒意手里抱只懒洋洋的猫，对蹲在身前的小助理笑得春风满面。 苏旭「啧」出声：「别看了。」 沈晏川收回视线，斜睨苏旭，「你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说到这个，苏旭就气打不一处来，「我来看看你还能弄出什么么蛾子。」 这祖宗私自在演唱会加流程就算了，居然还搞了那么一出大戏。 第8页 整个宣发团队忙活到凌晨三四点，准备通稿，联繫媒体，监测舆情，处理微博负面评论，还要应付公司上层的问询和发难。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居然还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道：「看我干什么？昨晚演唱会效果不好吗？」 「好，好得很。」苏旭磨牙，「谢谢你帮自己操热度，你的宣发团队已经准备去天台排队了。求你行行好，留她们多活一天。」 眼瞧着候在一边的场工拿着场记板走过来，苏旭抓紧时间叮嘱：「你可千万别乱来，一切按流程走，不要节外生枝。」 沈晏川不耐烦地挥手，「知道了。」 - 挂着风铃的门被推开，碰撞出「叮铃铃」的脆响。 舒意应声抬头，看见一道颀长身影朝她的方向逆光而来。 晦暗不明的光线里，舒意细细打量。 他穿着浅咖的卫衣，中性色调衬得他整个人都柔和起来，像春天里一阵暖洋洋的风，随意挽起的袖口露出小臂流畅有力的肌肉线条。 时隔大半年的再次见面，沈晏川还是当初那副又纯又欲的模样，全身上下混合着介于少年与男人间的微妙气息。 舒意从桌子后绕出来，迎向沈晏川。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沈晏川脸上依旧挂着那副开心又期待的表情。 「你好。」 沈晏川露出一个干净的笑，伸出手，重重握住舒意的右手。 「你好，我是舒意。」 舒意按流程自我介绍。 按理说，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她是不是应该表演一下诸如尴尬羞涩惊喜之类的情绪？ 但是……对面的人，态度实在太自然。 好像他们是相知多年的亲密好友，而不是堪堪认识的综艺情侣。 「我知道。」沈晏川面露得色，「我是你的粉丝。」 舒意礼貌一笑。 比起半年前，小朋友会做人多了，场面话也说得漂亮。 「是真的。」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沈晏川认真道：「你的每部剧我都看过。」 他像是在回想，过了半晌，才开口：「我最喜欢你在《鸳鸯剑》里演的阮铃儿。」 这下舒意是真的相信沈晏川是她的粉丝，而不是出于礼貌随口说说了。 《鸳鸯剑》这部电视剧，还是她第一次作为女配出演的一部小成本武侠。她那时初初有了些名气，在这部剧里演男主的小师妹，一个喜欢上反派的女配角，被反派利用陷害男主，后期更是被反派矇骗叛出师门。 因为剧情太过狗血，又没有什么知名明星出演，这部剧播得毫无水花，没放到结局就被电视台腰斩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晏川居然看过这部剧，居然还会说最喜欢这部剧。 你是不是审美有问题。 舒意的眼神明明白白写着这么一句话。 沈晏川笑出声来，「不觉得吗？阮铃儿很可爱。」 「可爱？！」舒意没忍住，挑高声线问出来。 这还是舒意第一次听见有人说阮铃儿这个角色可爱。 连她这个扮演者都说不出这句话。 毕竟阮铃儿这个角色设定，愚蠢又做作，为了得到反派的好感更是坏事做绝，标标准准的恋爱脑。 放在今天，扮演者绝对会得到论坛被盖十几页高楼，微博被喷到旋转爆炸关评论保平安的待遇。 可是，沈晏川居然说这个角色，可爱？ 也许是看她一脸不相信，沈晏川还在那边认真解释：「阮铃儿的坏是因为她执着，执着地想要一点爱，执着地想证明自己值得爱，所以她可以去做很多事，无论对错。」 沈晏川别开脸，挠了挠鼻尖，「这种执着的样子，特别可爱。」 他的语气又轻又温柔，带着不加掩饰的认真与赞赏。 说完还扭头瞥了舒意一眼。 眼神直勾勾地，像是在看她，又像是透过她，在看那个「特别可爱」的阮铃儿。 舒意心头一动，居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所以上次在走廊，沈晏川看着她的那个眼神，是在开心见到真人吗？ 「有幻灭吗？」舒意轻声问。 你喜欢的偶像，现在只是一个过气女明星，就算撞见所谓潜规则，也不敢出声呵斥。 「没有。」 沈晏川黝黑的瞳孔牢牢盯着她，「更值得喜欢。」 有点热。 舒意不自在地咳一声，拿过桌上的莫吉托，掩饰般喝了一口。 玻璃杯壁上，沁凉的水珠蜿蜒流下，杯面起了一层小水雾。 借着反光，舒意看到摄像机的红灯一闪一闪。 冷静。 她告诫自己，这是在录节目，他说的做的全是为了节目效果。 「其实，」舒意镇定下来，「我也是你的粉丝。」 沈晏川忽地直起身，满含期待，「真的？」 这个期待的样子实在太过熟悉，让她忍不住想起好友于姜家里养的萨摩。 每次她去于姜家，那只萨摩就会哒哒哒地凑到她身边，搭着两只前爪，黑眼睛亮晶晶扑闪，直勾勾盯着她。 面对那双诚挚期待的眼睛，舒意坦白，「从昨晚开始。」 昨晚那场演唱会，是她第一次完整地看了他的表演，也是她第一次试着了解他。 第9页 结论是，他确实是一个很有舞台魅力，值得被喜爱的爱豆。 听了她的话，沈晏川却仿佛并不怎么开心。 他慢慢坐回去，眼里晶亮的神采也一点点消失。 舒意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句话出了错。 不过看着沈晏川像被放了气的气球一样慢慢干瘪瘫在沙发上，她还是反思了一下自己的错误： 现在他们俩是可以合法营业的情侣cp了，她却对沈晏川知之甚少，还不捧流量小王子的场，简直太不应该。 因为有了这么一层觉悟，之后的拍摄里，舒意格外配合。 沈晏川说话她鼓掌。 沈晏川逗猫她围观。 就连沈晏川自告奋勇要去学拉花，最终弄了摊不明物在奶泡上，舒意都捧着脸星星眼：好厉害。 活像看见幼稚园小朋友第一次独立吃饭时欣慰的老园长。 沈晏川：…… 我觉得你在嘲讽我。 监视器后，冷眼旁观拍摄全程的苏旭，在周围一片小女生「我觉得有点甜」的窃窃私语中，重重哼了一声。 就知道这个祖宗，突然松口接综艺，一定另有目的。 还粉丝？骗鬼吧他！ 他满心复杂，看着被摄像机围在中间，对着舒意大献殷勤，完全忘了偶像包袱和自己叮嘱的沈晏川，油然生出一种「儿大不由娘」的被辜负感。 - 距离餐厅还有一个路口，舒意从保姆车上下来。 没等几分钟，一辆贴着节目logo的贊助车缓停在舒意面前。 她拉开车门，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的沈晏川礼貌笑笑：「又见面啦。」 「手没事吧？」沈晏川发动汽车。 舒意伸手，手背上几条错落的爪痕。 在咖啡厅时，不知她哪里刺激到了冷艷又高贵的猫主子，原本一脸乖巧的小猫秒变脸，狠狠往她手上招唿了一道。 「没事，一点儿小伤。刚才已经消过毒了。」 沈晏川瞟了眼，白玉般的手背上红痕斑驳，上了药的创口微微泛白，「痛吗？」 「一点点。」舒意用手指比划出一丁点的距离，又嘆气，「我好像不怎么讨小动物喜欢。」 车在红绿灯口停下，一阵沉默后，舒意听见身边的人故作镇定的说：「讨人喜欢就够了。」 声音太轻，像被含在嘴里。 她疑心自己听错了，侧头想要再问，眼前的信号灯已经跳到绿色，后面的车开始鸣笛，长长短短的喇叭声将一点旖旎的气氛打散。 作者有话要说：　　苏旭：知道个鬼，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还是回去准备恋情曝光预案比较靠谱# 第5章 临近晚高峰，马路渐渐拥堵。 又一次被堵在红绿灯路口，舒意百无聊赖，干脆侧头欣赏沈晏川。 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指骨匀称，手指修长，像精心雕琢的上好玉石，每一道线条都无可挑剔。 不得不承认，这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一双手。 漂亮的手屈起指骨，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舒意的目光不受控制，顺着那双手渐渐往上。 陈娜总说他是「侧颜杀」，果然没错，侧面看更显得他鼻樑窄长，下颌线流畅锋利，意外地性感。 不过…… 「你的耳朵红了诶。」 舒意笑眯眯道，满意的看到那一抹红晕从浅浅的一点粉逐渐加深，红得她觉得下一秒可能就会从双耳里喷出一股白汽。 沈晏川在心里唾弃自己，又不是没被人看过，怎么就跟个纯情少男似的。 然而心里那一点燥热根本不受控制，舒意宛如实质的视线逡巡到哪儿，哪儿就升起一股火辣辣的热气。 还有点痒。 「车里太闷了。」 他矢口否认，为了证明，还特意降下半扇车窗。 晚风带着清冷的气息，裹挟着外界熙攘的声音扑进来。 那点莫名的热意总算被吹散。 舒意笑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你好像还没有叫过我。」 安静两秒，舒意想起这件事。 她兴致勃勃侧过身去，「叫我舒意姐，快叫。」 沈晏川恍若未闻，专心开车。 舒意故作委屈，继续逗他，「我比你大，你叫我姐，没问题吧。」 依旧没有回音，舒意再接再厉。 等车停下来，她的控诉已经进行到了娱乐圈女艺人转型之路的困境以及唯流量至上情境下的偶像失格现象。 「……所以说，现在很多艺人和粉丝之间的关系是失衡的。」 沉浸在高谈阔论里的舒意被突然倾身覆上来的沈晏川吓了一跳，还没说完的话又憋了回去。 太近了。 近到舒意能够看清沈晏川长而翘的睫毛，感受到他的唿吸喷在脸上带来的轻微酥麻。 舒意下意识往后撤，双手抵在胸前。 沈晏川勾起唇角，眼底有小小的得意。 他压低嗓音，附在她耳边，「我们到了。舒意……姐姐。」 她的名字被他念得分外缠绵，「姐姐」两个字又被刻意拖长语调，加上含混低沉的声音，喷洒在耳畔的鼻息，像一个小钩子，钩得她颤慄一下。 清脆的「咔哒」一声，是安全带插扣被弹开的声音。 第10页 沈晏川右手从插扣上挪开，好整以暇地坐回去，「可以下车了。还是，你要我帮你顺便把车门也打开，舒意姐姐？」 舒意急吼吼打开车门，屁滚尿流地下了车。 - 晚餐订在江边一家有名的花园餐厅，正是初春，嫩黄浅紫的小花开得郁郁葱葱，江风夹杂着润湿的水汽和不知名的花香，天边彩霞温柔映照在江水里。 沈晏川换好西服，坐在临江的露天餐位上。 剪裁精緻利落的西装外套衬得他冷淡矜贵，脸上是一贯漫不经心又有点轻微厌世的神情。 他身后，深深浅浅的橙色，金色在江天之间铺开，色彩浓重，暧昧地勾勒出他的轮廓。 舒意捧着蛋糕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 也许是她目光太炙热，沈晏川若有所察扭头，对上她，怔住，又缓缓露出一丝笑意。 一瞬间，这幅画好像活了过来，色彩重新开始流动，江风吹拂，江水悠悠。 为了配合沈晏川的身高，舒意踩了双近9公分的高跟，纤细缎带缠绕着她的足踝，愈发衬得她小腿骨肉匀称。 再往上，黑色礼服紧贴，蜂腰一束，散开的裙摆遮住凝脂般的大腿。 落在沈晏川眼里，那一团白泛着光，像是冬日里阳光下灼灼的白雪，烧得他莫名干渴。 他起身接过舒意手里的蛋糕。 仔细一看，才发现蛋糕图案是一张照片。深蓝色背景里，一身纯白的他笼罩在追光灯下，四周是点点星光。 「眼熟吗？」舒意笑意盈盈，「是昨晚的演唱会，我挑了好久才选定这张。喜欢吗？」 她边说边向座位走去。 沈晏川一抬头，又撞了满眼白嫩。 礼服是大露背设计，舒意一头秀髮挽起，光洁的背部毫无掩饰：挺直的嵴背上，微微凸起的蝴蝶骨清晰可见，随着她的动作舒展；嵴背上那一条浅浅的沟往下延伸，掩进礼服里。 「沈晏川？」 舒意落座后，看一眼不知为何站在原地的沈晏川，疑惑地叫他。 「嗯。」沈晏川低低应了句。 他慢慢走过去，将蛋糕放在桌上坐下来。 「祝贺你，演唱会很成功。」 舒意举起红酒杯，轻轻和沈晏川的碰一下。 「谢谢。」沈晏川敛眉看她。 舒意一只手举着酒杯，另一只手松松撑着下巴，抬高眼望着他，又懒散又妖娆。 几缕没梳上去的髮丝被风吹乱，贴在她颊边，他轻捻了下指腹。 舌尖上的一点酸涩退去，浓烈的桃果香气在口腔瀰漫。 舒意换上认真的神色，「很高兴认识你，沈晏川。希望以后我们能好好相处。」 「会的。」 沈晏川喉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只憋了两个字出来。 他举起自己的酒杯，和舒意轻轻碰杯，杯壁相撞，「叮」一声脆响。 晚风里，他目不转睛盯着舒意，将暗红色酒液一饮而尽。 「好了好了，快分蛋糕。」 舒意喝了两口，便将杯子搁在一边，捧着脸看蛋糕。 不怪她，为了上镜好看，自从接到节目组邀约，她几乎没碰过什么碳水，更别说蛋糕这种高热量炸-弹。 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正大光明吃甜点，她在脑海里想像了一下蛋糕的口感，就觉得口水要止不住了。 沈晏川从善如流，接过服务员递来的锯齿刀。 「等等。」舒意忽然出声，叫住他。 沈晏川：「？」 他递了个疑惑的眼神。 舒意咬着指尖，纠结，「你一切，不就把照片给切碎了吗？」 大意了，早知道应该再买一个正常的蛋糕。 沈晏川瞭然地笑笑，不带犹豫地下刀，「我人不是在这里，还不够你看吗？」 舒意噎一下：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故意，切完蛋糕，沈晏川特意将印有自己头像的一块递给舒意。 舒意拿着叉子，看看眼前一脸坦然的沈晏川，又看看蛋糕上认真侧目的脸。 不得不说，蛋糕上的照片列印得还挺清晰，连沈晏川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根根分明。 「不吃了。」舒意放下叉子。 感觉像是在吃沈晏川……这让人怎么下得去嘴。 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 磕磕绊绊录了差不多两小时，晚餐总算结束。 短暂休息了一段时间，节目组准备拍摄今天最后的镜头。 台本上写得倒是非常简单，只需两个人沿着江边散步聊天即可。 虚拢了耳边掉落的几缕碎发，舒意缓步沿着江堤前行。 入春不久，到了夜晚稍稍有点降温，她穿的少，江风一吹，倒是有几丝凉意。 「等等。」 沈晏川一粒粒解了西服的纽扣，长臂一伸，便将衣服罩在了舒意身上，「江边风凉，当心感冒。」 外套上还带着男人的体温，覆在有些冰凉的皮肤上，像情人的小意摩挲。 舒意被自己的脑补闹了个脸红心跳，两只手抓着衣襟，半张脸埋在衣服里，清爽的海洋薄荷气息顺着鼻腔往心里钻，沁凉又火辣。 两个人沉默走了一段，很奇异地，舒意并没有觉得有多尴尬，反而从心底生出一种静谧安稳的念头，似乎和身边的人就这样走下去，也算得上这一天完美的结束。 第11页 「对了，我有东西要送给你。」沈晏川咳一声，率先打破安静。 「什么？」舒意歪头看过去。 沈晏川转过头，正对上舒意的眼神，她的脸本就小，巴掌大一点点掩在衣服下，一双晶亮的眼睛直直凝视着他，黑色瞳仁映着江边明晃晃的灯火，像一簇燃烧着的小火苗。 「你先把眼睛闭上。」 舒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把眼睛闭上了。 沈晏川什么时候还准备了礼物，明明他过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啊？ 闭着眼，身体的其他感官就分外敏感。 舒意只觉得有人轻轻靠过来，温热的气息伴随着唿吸的频率喷洒在她发端，激得她脖颈一凉。 在热源更加靠近的时候，舒意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别动。」沈晏川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 下一秒，她感到一个像项鍊一样的东西落在颈边，有一点金属的凉意，尚带着余温。 睁开眼，沈晏川长身立在她面前，别着头不看她。 舒意低头，细细打量沈晏川刚才套在她脖子上的东西。 「吉他拨片？」舒意不确定地问。 她总觉得这个东西看着似曾相识，但转念一想，或许这种拨片长得都差不多。 小小的拨片泛着金属的银色冷光，拨片上已经有一些磨损的痕迹，看上去像是使用了很久，但是又被人精心保养着，经常被摩挲的地方油光润泽，细细打了一个孔，串着银链。 「对。」沈晏川应道。 舒意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吉他玻片上，也就没看见沈晏川充满期待的神情。 虽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一看就是被人珍视的纪念品，应该是对沈晏川来说很重要的东西，他怎么会想到送这个。 「这个拨片是我第一次学吉他的时候用的。」 沈晏川看着她的侧脸，轻声解释。 「啊。」舒意恍然，「那应该很有纪念意义吧，真的送给我吗？」 她有点拿不准该不该收。 「送给你。」 沈晏川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拨片，将它摆正。 舒意低着头，唿吸浅浅打在他手背上，明明没什么，他却像是被烫到，忙不迭收回手。 「它本来就属于你。」 沈晏川脸上流露出一点回忆的神色，转瞬即逝。 他看着专心摆弄拨片的舒意，无声笑了，「我本来打算把它送给我的女朋友。」 「那么，舒意姐姐，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沈晏川：叫姐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姐姐什么时候答应和我在一起？」 第6章 距《天生一对》第一次正式拍摄已经过去一周。 这一周，舒意基本都窝在家，吃睡之余，就是抱着电脑刷剧，安心享受当一条咸鱼的快乐。 这么闲暇地过了几日，陶莹带着陈娜杀上门来。 舒意脸上敷着面膜，漫不经心翘脚躺在沙发上。 陶莹最看不惯她懒懒散散的样子，一巴掌拍下她翘着的腿。 舒意顺势坐起来，挂在陈娜身上，「嘤嘤嘤，还是小娜娜对我好。」 陈娜就觉得有什么绵绵软软的东西蹭在自己胳膊上，她也不敢伸手推开，僵着身子把手里的邀请函拿出来。 舒意火速放开陈娜，躲到沙发一边，闭上双眼。 一副「本宫累了你们都退下别打扰本宫」的冷漠脸。 「别演了。」陶莹接过邀请函，在空中抖得簌簌作响。 「j家新店开业，请了几个明星过去站台，你也要去。」 j家虽然称不上国际超一线品牌，在时尚界也算坐稳一席。 最近，j家正在积极为旗下副线品牌寻找一位中国区品牌大使。这个时候多露露脸，刷刷存在感显然不是什么坏事儿。 品牌新店选址在本市市中心一家高档商业地产，又是主打「品牌概念店」，又是邀请明星名模出席，噱头十足，声势浩大。 舒意站在展板前，让各路媒体拍足宣传照，便匆忙结束行程。 她还惦记着回家继续追剧，最近剧情正演到主角发现隔壁和蔼可亲的邻居其实是个变态杀手，眼见着就要对自己下手。 车门「唰」地被拉开，陶莹风风火火坐上来，「快快快，我们去铂悦君莱。」 铂悦君莱，本地颇有名气的一家奢华酒店。 陈娜先出声：「为什么去那里，没有安排这个行程啊？」 「原本没有，现在有了。」 陶莹掏出手机，「刚才vin说品牌方在铂悦君莱有一个酒局，他们品牌总监也在那儿，我搞了张邀请函。」 「他之前是不是还跟你说品牌总监一定会出席这次开业活动，结果呢？」舒意表示怀疑。 「不管是真是假，总要去看看才知道吧。你知道这个品牌大使多少人眼红吗？我可听说了，沈贝也在酒局上，也是冲着品牌大使去的。上次你那个代言，最后被她截胡，这次说什么也要拿下j家，绝对不能再被她压下一头。」陶莹愤愤地说。 听到沈贝也在酒局上，舒意就知道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说起沈贝，早前她们两个还有过合作，关系虽说不上亲如姐妹，也还算融洽。谁知后来，她捡漏般接了个沈贝一直在争取的电视剧，凭藉角色火了，还拿了个最佳女配。 第12页 从那以后，沈贝就像专门和她槓上了。从戏路到资源，从电视到综艺，处处都要压她一头，压得舒意没脾气。 就连这次《天生一对》，沈贝居然也是女嘉宾之一。 舒意嘆气。 这是什么狭路相逢的人生剧本。 - 虽然放话说要拿下j家品牌代言时志得意满，但真正坐到酒桌上，舒意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守着面前的一亩三分地安静如鸡。 带她到宴会厅后，陶莹就像一只开启了战斗模式的斗鸡，气势汹汹地去找各路负责人疏通关系。 临走前，陶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千万不要得罪桌上几位大老闆。 可能也是被舒意从前的赫赫战功吓怕了。 毕竟她曾经有过拿着酒瓶就把企图强吻她的大老闆砸得脑袋开花的前科。 宴会厅不算大，将将也就摆了十几桌。 好巧不巧，沈贝的位置就在她正对面一桌。 眼见着沈贝面不改色接下邻座递来的一杯白酒，舒意不着痕迹地侧身，避过身边假借敬酒之名，不停蹭上来的人。 活该沈贝可以跻身一线小花，她却只能苟在过气的边缘。 论起八面玲珑，她实在差沈贝太远。 舒意在心里好好检讨了一番自己。 身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企业老闆端着杯酒，红光满面地拉住她的手。 这位老闆自称姓王，看着其貌不扬，手下传媒公司却不可小觑，投资的几部影片早就赚了个盆满钵满，是谁都想要讨好的资方。 「小舒，我可是你的忠实粉丝。来来来，跟我喝一杯。」 王老闆边说边蹭上来，有如实质的目光从舒意的脸逡巡到胸口，凝住不动。 舒意想了想，抄起桌边的红酒，与王老闆轻轻碰杯。 「喝红的有什么意思？」 王老闆探身，从桌上拿起一个空杯，斟满白酒，强硬塞进舒意手中，手掌触碰到舒意手背，若有若无轻捏了把，「小舒这是看不起我这个粉丝啊。」 一旁作陪的几位捧场地笑起来。 舒意垂眸，酒杯倒映着吊顶璀璨的灯光，漾出金灿灿的碎影。 一旁的王老闆等了许久，早不耐烦，看舒意依旧没有要喝的意思，脸色禁不住沉下来。 「怎么？舒小姐看不上这杯酒？还是看不上我？」 气氛有些胶着，同桌作陪的人纷纷开口劝舒意。 这一桌坐的都是些投资人，苍蝇腿再小，也比她一个濒临过气的女艺人粗。 隔壁桌发出阵阵闹笑，舒意分辨出里面夹杂着的沈贝的声音。 她抬头，憋出一个微笑，「王老闆这话说得太严重了。您赏脸，这杯酒我是一定要喝的。」 顶着身旁炙热的眼光，舒意抿一口酒液，辛辣气息顺着喉管直冲上来，她没忍住，侧过身咳了几声。 「这么一口怎么够呢？」王老闆似是不满地嚷道：「舒小姐这还是看不上我啊！」 舒意咬咬牙，一仰头将整杯酒吞入腹中。 耳边有人发出暧昧的笑声，舒意只觉得眼角灼热，腹中像有一团火在炙烤。 她的酒量不算好，这么一杯白酒下肚，整个人便有些晕晕沉沉，还没反应过来，旁边的人又倒了杯白酒塞在她手里。 「王老闆，」舒意撑着头，出声阻止，「我不能再喝了。」 「能喝一杯就能喝两杯，怎么会不能喝了呢？」王老闆不依不饶。 见舒意没有动作，他干脆伸手，扯着舒意的右手就往她嘴边凑。 第7章 宴会厅觥筹交错，角落里的乐队正在拉奏舒缓悠扬的乐曲，人们放低了声音交头接耳，没有注意到靠门这一桌的动静。 舒意也是没想到，这位王老闆会自顾自动起手来。 一时错愕，竟也忘了动作。 呆愣间，王老闆已然捏着她的手腕将酒杯送到了她嘴边。 舒意挣扎，酒杯里的酒液洒出来。 倒也没泼到她—— 一只手挡了过来，径直拿走还剩半杯酒水的酒杯。 晃出来的酒恰恰好溅在那只手上，浓郁酒气很快挥散开。 舒意愣一下，顺着那骨节分明的手看上去。 是沈晏川。 沈晏川蹙眉，微凉的液体顺着手背滑下来，留下一点黏腻的触感。 他将夺过来的半杯酒重重磕在桌上，「她不想喝，你没看见吗？」 说来也巧，两三个月不会找他一回的周启楠就这么正好地找他有事，又正好地将地点约在铂悦君莱。 出了电梯，他径直朝休息室走，路过宴会厅门口时，有人从里面出来，门被带开一条小缝。 他无意一偏头，余光就瞟到舒意。 嘴角虽然挂着温顺的微笑，眼尾却没有一点弧度。 坐在一桌心怀各异的投资人间，身上的游离与抗拒分外明显。 还没等他想好要不要上来打招唿，就看见她身边的男人开始动手动脚。 他头脑一热，就已经挡下了那杯酒。 舒意反应过来，问侍者要了条热毛巾，塞进沈晏川手心。 沈晏川这才看她一眼，慢条斯理擦拭着手上的酒液，「你怎么在这儿？还和这么一群……在一起？」 他没有明说，但那眼神里明明明白白写着「垃圾」。 第13页 「你谁啊你？关你什么事？」 当众被驳了面子，王老闆哪里忍得住，将手里的酒杯一放，站起身指着沈晏川，语气毫不客气。 宴会厅里本来有些音乐，可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他们这一桌的动静就有些明显，不少人都看过来。 「晏川。」 一道有些低沉的声音插了进来。 几人一起回头望，是一个相貌冷峻的男人，西服熨帖，自带贵气。 「周先生。」王老闆先一步认出面前的人是谁，神色惶惶。 资本圈，照样分三六九等，若说他的公司是崛起的新贵，那么面前这人，便是簪缨的世家。 多亏王老闆提醒，舒意终于想起这人是谁——经常出现在各大新闻媒体和财经周刊首页的明远集团掌权人——周启楠。 这次j家品牌旗舰店，选址恰是明远集团旗下商业综合体，听说j家品牌总监同周启楠私交甚笃，怪不得这种品牌酒会他也会出席。 不过，舒意有些意外，他刚刚，是在叫沈晏川吗？ 联想到风传的沈晏川背景雄厚，有资本撑腰传闻，以及他闹出那么大的退赛风波，不仅全身而退，更是安安稳稳呆在圈里资源不断。 恐怕沈晏川和这位明远的周启楠关系不算疏远。 王老闆显然也想到这一层，神色有点难看，「周先生，这位是？」 周启楠没有搭理他，目光轻飘飘在沈晏川和舒意间打了个旋儿，「走吧，我找你还有事。」 - 被沈晏川一路送到地下停车场时，舒意整个人还有点蒙。 她扭过头，正对上沈晏川瘦削的侧脸。 脑海里不由就浮现出在宴会厅那一幕—— 沈晏川拦在她身前，冷冷笑开：「等会儿，我这儿也有事。」 他探身，拿过桌上那瓶还剩大半的白酒，怼到王老闆面前。 「你不是爱喝酒吗？来，使劲喝。」 「晏川。」周启楠出声阻止，语气里暗含责备。 沈晏川头也没回，「怎么？王老闆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王老闆一脸忿忿，身边却有人悄悄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他的脸色一时青白，两眼不住往沈晏川身上打量。 再开口，他的语气谦卑不少，利落举起酒瓶，当着众人的面，一口气闷了半瓶白酒。 扔掉酒瓶，王老闆憋着口气，自顾自想要走。 「等等。」沈晏川拦在王老闆面前，一手将站在他身后的舒意拉出来，「王老闆，是不是忘了什么？」 被推到正中间的舒意，不出意外收穫了在场所有人意味深长的打量目光。 她拉了拉沈晏川袖口。 沈晏川也没看她，就轻轻拍了拍她的手。 「道个歉吧。」他昂着头，对着王老闆不屑冷哼。 就算是帮自己出头，舒意也不得不承认，沈晏川这个样子，简直把「盛气凌人」演绎了个十足十。 非常跋扈。 非常欠缺社会主义铁拳的调-教。 也……非常解气。 「舒小姐，对不住。我酒喝多了，有点上头，冒犯了。」 王老闆站在一边，没错过他们之间的眉眼官司。他咬牙，冲着舒意弯腰鞠了一躬，嘟囔着道歉。 - 「在看什么？」 沈晏川忽然出声，也侧过头来，对上舒意的双眼。 「没什么。」 偷看被抓包，舒意索性大方看回去，「刚才的事，谢谢你。」 如果不是他，别说被道歉，恐怕她还会被灌下不少酒。 这会儿车还没来，舒意翻出手机，打了陶莹电话。 听陶莹说还要几分钟，她冲着双手插兜，默默站在她身后的沈晏川道：「你还有事的话，就去忙吧。我自己等车就好，很快的。」 「我没事。」沈晏川很快开口。 他这样说，舒意也不好再劝，两个人一时之间都安静下来，傻傻待在停车场。 那白酒后劲实在是大，过了这么久，冷风一吹，还是有点上头。 舒意晕晕乎乎，明明是想要朝前走，可不知怎么，脚下一软，竟一头朝地上栽去。 「小心！」 沈晏川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就要摔倒的舒意，将她拽了回来。 地下停车场空旷冷寂，头顶的灯光线昏暗，虚虚照出一片光亮。 沈晏川低头，他的胸口处埋着颗毛茸茸的脑袋。 「摔痛了吗？」 他双手使力，摁着舒意肩膀，把人扶起来。 看起来是摔痛了—— 原本秀气挺翘的鼻头撞得通红，似乎刮到了他的纽扣，鼻子上几条红血丝。 舒意捂住鼻子，抬头。 她眼角通红，泛了水雾的眼睛更显明亮，整个人看起来又更娇俏三分。 沈晏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她的口红缺了一块，唇色浅淡，唇珠红嫩。 这个嘴唇，沈晏川眼眸深沉，真的很适合亲吻。 舒意凑上来，连带着她身上那股熟悉的甜腻气息。 「舒意……」 沈晏川喉结上下滚动一下，想说些什么，却被舒意打断—— 「谢谢你。还有，你的衣服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晏川：恕我直言，除了我，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第14页 第8章 进山之后，手机信号便时断时续。 舒意盯着页面上的加载条，图标转了一圈又一圈，页面始终一片灰白。 节目组的车在前方山路上颠簸行进，距离目的地看起来仍是路途遥遥。 越往深处走，雾气愈大，翻涌的白雾牢牢裹住目之所及的景致，只有几抹苍绿忽隐忽现。 他们即将奔赴《天生一对》第二期的拍摄地——青云镇。 一个新晋「小众」古镇，隐匿在群山之中，进出不易，距离最近的县市需3小时车程，号称保留了最原生态的古镇风貌和质朴民风。 「看天色像是要下雨，不知道还要走多久。」 陈娜收回视线，眼角余光瞥见舒意歪在座椅靠背上。 「这才开到半路，雾大路滑，开得更慢。估摸着还有小半天才能到。」陶莹放下手里的平板，摇下车窗前后打量一眼，目之所及除却群山还是群山。 舒意本想趁着车上的空档补觉，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脑海里像是住进了一支装修队，一直敲敲打打，震得她想吐。 左右睡不着，索性一把捞过手机，解锁，点开微信。 居然有信号。 她点开朋友圈，随意往下划拉两下，不期然看见老熟人。 沈贝笑脸明媚，穿着仙气飘飘的浅粉纱裙，站在一身月牙白交领长衫的俊秀小生身旁。 配文是：来探班，久违的剧组生活好有意思。 定位是一座颇负盛名的影视城。 舒意撇嘴，她都快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加了沈贝的微信，又为什么没有拉黑屏蔽她。 也亏了她没有屏蔽，现在才后知后觉从这张照片中反应过来—— 「沈贝搭档梁子谦？」 她之前只知道沈贝也受邀参加了这档节目，倒是没有关注过她的搭档是谁。 陶莹像是突然被冻住，好半天才转身，心虚道：「她和梁子谦是开拍前突然定下的，似乎是杨子晴那边不愿意和梁子谦搭档。」 舒意「哦」一声，没有再说话。 陶莹转念一想，就知道她在介意什么，「我已经跟节目组提前打过招唿了，录制期间你们两组是绝对不会撞上的。」 舒意哂笑一声。 沈贝也参加了节目，同样也是搭档年纪比自己小，名气比自己大的流量鲜肉梁子谦。 和她简直是天然的对照组。 节目组倒是一手好盘算。 由她和沈贝在前你死我活，不管怎样，节目都有收视和话题。 舒意心里有点小疙瘩，接下来的全程，她都窝在座椅上睡觉。 「舒姐，舒姐？」 半梦半醒间，舒意感到有人在轻轻推她。 陈娜手上使力，撑着舒意坐起来，「到青云镇了。」 微微带着山林潮湿气息的凉风从敞开的车门吹进来，吹散了车内的憋闷。 舒意醒醒神，感觉身上的黏腻感稍微退却了些，跟着陈娜下车。 「沈晏川到了么？什么时候拍摄？」她随口问。 不过，也不需要回答—— 远远众星捧月般被簇拥着走过来的，正是沈晏川。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生来便颇受老天垂爱，总是能够在某些方面夺人眼球，就如同此刻的沈晏川。 即便只是穿着最普通的衬衫水洗牛仔裤，浑身上下也充斥着少年人蓬勃的生命力。 这种鲜活感让他在一堆人之中格外扎眼。 突兀地，沈晏川从那堆人里转过头来，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遥遥相对。 舒意还没反应过来，沈晏川已经笑开了。 他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有几分不好接近，笑起来就像是雨过天晴。 仿佛阴霾退去，炽热的阳光重返天地，而最耀眼的太阳，藏在他晶亮的双眸中。 她像是被那笑感染了，也咧着嘴笑起来。 两个人隔着一段距离，隔着一堆工作人员，笑得天上的阴云都要散开。 - 青云镇背靠群山，一条蜿蜒的主河道横贯南北，中途又分出数条水路，将古镇细细密密包围起来；翘脚屋檐高耸，灰白斑驳的墙面都浸润着水汽，墙脚遍布青苔；古朴雄浑的旧式建筑映衬着阴云密布的天，更显压抑。 万幸天空虽然看起来阴沉，倒也没有下雨。 跟随大部队浩浩荡荡进驻青云镇稍事休整，拍摄总算开始。 临开机前，陶莹终于摸过来，支支吾吾道了歉。 木已成舟，陶莹又是跟了她几年的经纪人，再计较也于事无补。 舒意接了她递来的两片晕船药，算是揭过了陶莹瞒着她沈贝搭档梁子谦的事。 虽然古镇游客稀少，周围仍是围了一圈人，嘈杂的议论声穿透人群，落在舒意耳里。 「这不是那个《风月迷城》里的女二嘛，最后死得特别惨那个。」 「她不是小三吗？」 「谁知道。那张整容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看她那胸，一看就是垫的。」 舒意理了理鬓角，将听来的话照单全收，并自动翻译—— 果然是肤白貌美前凸后翘童颜不老演技感人的女明星，行走的美人花。 - 沈晏川坐在逼仄的船舱里，对面是一直跟拍他的摄像章平。 明晃晃的摄影机存在感十足，尽管已经习惯镜头，此刻的他仍旧有一点被侵犯的紧张。 第15页 或许，还有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与期待。 行船不过几分钟，他便看见岸边翠绿垂柳下格外醒目的一个身影。 背对着河道坐在长椅上，黑色一字肩修身短袖愈发衬得皮肤白皙细腻，高腰伞裙上绣着精緻繁复的藤蔓，整个人透露出一种优雅从容。 即便周围架着好几台摄像机，依旧一派气定神闲，仿佛她不是在录制节目，而是置身巴黎秀场。 舒意听见有摇橹划破水面的声音逼近，有什么东西从后方擦着自己的胳膊飞过，掉落在地上。 她低头，看见一朵嫩黄色的小花。 花梗湿漉漉，花瓣上还颤巍巍挂着几滴水珠。 舒意转身，看见下午远远见了一面的男人站在甲板上，带着点调侃说了句：「好久不见啊，女朋友。」 四周围观的人群中有人认出他来，小声议论。 舒意把玩着那朵嫩黄的小花，「怎么才来？」 语调微微上扬，带着点娇嗔和小抱怨，就像所有恋爱中抱怨男朋友迟到的女生一样。 「等很久吗？」沈晏川沖她伸出一只手。 游船未在码头完全停稳，舒意把手递给他，借着他的力便往甲板上跳。沈晏川一只手牢牢抓住她，空着的另一只手忙扶上来，握住她的胳膊。 骤然多了一份重量，船身微微晃动，舒意察觉到放在胳膊上的手收紧几分，将自己往他的方向带了带，这下两个人挨得更近，她的鼻尖离沈晏川的胸膛不过一拳距离。 让她一下子就想起来上次在铂悦君莱的停车场。 也是她撞进他胸口，鼻尖都擦破一块皮，被陈娜追问了好久。 沈晏川显然也想起来上次的意外。 他后撤一步，手还紧紧握着舒意的肘弯，「小心点。」 - 船工拄着摇橹，在岸边轻巧一撑，小船晃悠悠驶离出去。 「谢谢。」 舒意摊开紧握的左手，往前伸到沈晏川眼前，「这算你送我的见面礼吗？」 沈晏川垂眸，嫩黄色的小花静静躺在细白掌心。 他伸手，从舒意手里拿起那朵小花，指尖不经意碰上她手心，那手便轻颤一下。 他拂去花瓣上的露水，指尖一掐，将多余的花梗掐掉，细细打量一会儿，抬手将那朵花别在舒意发间。 她一头黑髮挽起来，扎一个简单蓬松的丸子，没有别的髮饰，那一点嫩黄掩在墨黑髮间，格外娇俏。 「好看吗？」舒意看不见，低垂着头问他。 「好看。」 脖颈纤细白嫩，黑的发，黑的衣服，显得那一抹白更柔弱，像一朵易碎的栀子花。 「走吧。」 他急急忙忙转身，语气间颇有几分狼狈。 舒意：？ 好看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沈晏川掀开船舱上悬挂的帘子，等舒意坐定，跟进去坐在她身旁。 他倒了一杯茶水，又不知从哪摸出一个小盒子，推到舒意面前，「送给你。」 「什么？」舒意没动。 他怎么又要送礼物？ 上次送了条拨片项鍊，这次又来。 这么爱送礼物，他是圣诞老人吗？ 「打开看看。」见她没有动作，沈晏川干脆伸手自己打开了盒子。 黑色天鹅绒上，一只精緻的飞鸟造型项鍊熠熠生辉，鸟身上的黄钻温润透亮，周身羽翼镶嵌的钻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是j家大师设计师纪念款，市价26万左右。 「我一看见这条项鍊就觉得很适合你，你戴上一定很漂亮。」 沈晏川将项鍊拿出来，作势要给舒意戴上。 「不用了，这个我不能要。」舒意躲开，「而且，上次你已经送过我礼物了。」 她仰头，拉出藏在领子里的那条拨片项鍊。 细细的银链子搭在她的锁骨上，随着她的动作露出一点跳跃的银光。 没等沈晏川开口，舒意将装着项鍊的盒子往沈晏川那边推了推，认真道：「这个拨片项鍊是你送给我最好的礼物了，没有比这更好的了。」 小船晃晃悠悠在河道中前行，桨声欸乃，能听见岸边嘈杂的人声，游客的笑声，交织着咿咿呀呀的交谈声。 四周很吵，又很安静。 咚，咚，咚。 沈晏川听见自己的心跳，缓慢却有力，清晰地在耳膜边震盪。 作者有话要说：　　沈·圣诞老人·晏川：这个适合舒意，买买买；这个舒意戴上好看，买买买。 舒·我不要·意：不用了，我不要，谢谢 第9章 虽说是在古镇，节目组安排得也大多是些大同小异的流程。 舒意和沈晏川坐了游船，绕着青云镇主要河道和建筑群兜了一圈，又在不知道哪个编导的恶趣味下，换了古装扮相游园，学了点当地的曲艺。 舒意猜想，这期节目剪出来最大的看点，应该就是沈晏川的古装扮相。 他倒是长了个宜古宜今的好皮相，身量修长，骨架也好，穿起层层叠叠的古装来颇有些玉树临风的意思。 这好像也是他第一次以古装出现在镜头前。 沈晏川换好衣服出来时，周围人的吸气声盖都盖不住。 连着几个小时在镜头前保持高度集中，舒意觉得有点吃不消，蔫蔫靠着根廊柱休息。 第16页 「累了吗？」 沈晏川不知何时悄悄站在了她身后，身上还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绣鹤黑色大氅。 舒意瞥他一眼，偏头打了个哈欠，鼻音浓重地「嗯」一声。 她穿着水红色齐胸襦裙，头髮束成两个小鬏，高高顶在头上。 沈晏川好奇地伸出手，捏了捏那团看起来就很蓬松浓密的发鬏。 经过一天磨合，他们两个人之间默契不少，最初那一阵小尴尬之后，相处起来就更融洽了。 而且，舒意不得不承认，沈晏川绝对是一个合格的搭档，合格的粉丝。 对她的喜好和一些小习惯了如指掌，总能第一时间就能照顾到她的需要。 要不是时时刻刻都有摄像机在一边刷存在感，舒意简直要以为沈晏川对她有意思了。 就连跟拍他们这组的编剧老师都在拍摄空隙凑上来，对她说他们这一组的cp感尤为强烈，还夸下海口，说等节目播出后他们一定会有一票死忠cp粉。 「别闹，」舒意拍开他的手，「梳了好久呢，你一动全乱了。」 被嫌弃了，沈晏川也不以为意。 他招手，叫过跟来拍摄的小助理黄洲。 「川哥。」小助理嘻嘻哈哈凑上来。 沈晏川「嗯」了声，低声吩咐他去打听还要多久才能开拍，都说完，才状似不经意说了句：「回来的时候带杯咖啡。」 黄洲笑嘻嘻应了，又朝着舒意的方向挤眉弄眼，「你晚上不是从来不喝咖啡吗？」 说罢，一熘烟跑远了。 - 青云镇虽说是刚刚兴起的旅游古镇，该有的娱乐场所却一点儿也不少。 入了夜，不少小店都换上朦胧的灯光，各种音乐摇摇晃晃飘出来。 舒意在沈晏川的引导下，缓步走进这家叫「wave」的清吧。 酒吧打通临街的两户商铺，面积虽小，却并不显得逼仄昏暗。 挑高横樑缠绕着绿意盎然的枝蔓，空气里混合着花香与酒香，吊顶上悬挂着数盏琉璃吊灯，有慵懒女声轻轻哼唱着不知名小调。 镂空雕花木窗半掩，可以看见窗外流淌着的、粼粼闪着波光的小河，临河的商户家家皆在窗外廊下繫着大红灯笼，倒映在河面，颇有几分古意。 等舒意和节目组拉拉杂杂一大群人坐定，沈晏川也端着两杯酒走了回来。 「我听说他们家的精酿味道很不错，尝尝看。」 沈晏川将一杯泛着焦黄泡沫的红褐色酒液放在舒意面前。 甫一入口，极酸的口味之后，口腔里慢慢瀰漫开甜腻的樱桃味，淡到难以捕捉的麦芽与酒精香气回泛，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苦味。 「好特别的味道。」舒意舔舔嘴唇上的酒沫。 「喜欢吗？」沈晏川问。 舒意仔细回味那味道，老实回答：「不太喜欢。」 沈晏川露出瞭然的表情，将另一杯酒放在她面前，「再尝尝。」 「这个好喝。」舒意抿一下，嘴里一股甜蜜的果香。 她眼睛亮起来，又连着喝了好几口，「这杯酒很像你。」 迎着沈晏川疑惑的眼神，她笑着打趣—— 「很甜。」 「你……」沈晏川没料到舒意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有点狼狈地别开脸，「你别乱说。」 「你脸红什么？」 舒意眼尖，沈晏川撇过脸的一瞬间，昏暗的灯光里，还是能看见他脸上可疑的红晕。 小朋友怎么这么纯情，两句话就丢盔弃甲，比起那些什么泰山崩于前还面不改色的老男人可爱多了。 舒意眼也不眨，笑弯了眼，盯着沈晏川的侧脸，看得他扭过头来恼羞成怒说了句「别看了」。 「这杯酒怎么办？」舒意见好就收。 沈晏川默不作声地将酒换到自己面前闷了一大口。 酒杯放下来，看见杯壁上印着的唇印，才后知后觉：他刚才，似乎没有注意，是就着舒意喝过的地方喝的…… 她没发现吧？ 沈晏川一时间也说不上心里是个什么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还有一点点窃喜，那喜悦刚冒了个头，又连忙被他压下心底。 他故作镇定抬头，视线却和舒意撞了个正着。 …… 舒意本想问问沈晏川喜不喜欢这个酒，没想到沈晏川一看见她，脸就又红了，比之前还夸张。 她有点纳闷，这个沈晏川，怎么这么不禁逗？ - 酒过三巡，不知是后劲太大，还是气氛太好，舒意有点醉了。 不用看她也知道自己现在一定满脸通红，身上更是轻飘飘的。 沈晏川知道舒意酒量不好，毕竟上次不过一杯白酒，她就醉得一塌煳涂。 可他没想到她的酒量会差到这种地步：不过几杯低度数啤酒，她也能喝得一脸醉意。 她还顾忌着有镜头，不能显露出来，只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双颊泛起红晕，唯有一双眼睛亮晶晶，倒映着顶上暖黄的灯晃，燃烧着一簇小火苗。 沈晏川接下她手中的酒杯，温声道：「你醉了，女孩子在外面不要喝太多酒。」 「我没醉。」 沈晏川好脾气地笑了笑。 「而且，我又不是一个人喝这么多酒，你在我才喝的。」 舒意脑袋有些昏昏沉沉，反驳的话说得含煳不清，也不知道沈晏川听没听见。 第17页 气氛再次归于宁静，一时间只有低哑的乐曲声幽幽迴响，舒意在那乐曲声中昏昏欲睡，强撑精神坐着。 一直安静喝酒听歌的沈晏川忽然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句「很快结束」，没等她反应，便起身走到一旁。 舒意偏头去看，沈晏川已经走到顾导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顾导先是蹙眉，又偏过头和沈晏川讨论，两人齐刷刷看向舒意，沈晏川笑着点点头，顾导便叫过了一旁候着的一个协调助理，小声吩咐了几句。 舒意满头雾水地看着这一切，沈晏川注意到她的目光，沖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很快，负责协调的小助理跑了回来，比了个ok。 再开机时，沈晏川没有回来，反而转身朝着吧檯方向走去。 舒意顺着吧檯望去，这才发现原来吧檯左侧有一个驻唱歌手的演出台。 沈晏川三两步跨上去，长腿一支，坐在立麦后，随手拿过一旁椅子上的吉他，左手压弦，右手随意勾弄，清越的吉他声在他手下响起。 酒吧里还有一些人，此时都停了交谈，望着台上。有人认出沈晏川，压着声音低唿，很快便有工作人员上去交涉。 沈晏川一心一意地调试着琴弦，又试了试话筒，这才抬起头，一边拨弄吉他，一边张口说话。 台下有出声附和的，沈晏川礼貌地朝那边点头致意，接着说下去：「很抱歉占用大家一点时间。今晚我女朋友也在这里，有一首歌，我想在这里送给她。」 演出台上的灯光被打开，一束追光在沈晏川话音刚落的时候照到舒意身上。 大家的目光也追过来，四下溢出口哨和闹笑声。 成为人群焦点的舒意来不及反应，只呆呆坐着，几段干净和弦过后，耳边响起温柔的声音。 是一首英文歌。 旋律极尽缠绵，配上沈晏川喑哑低沉的唱腔，没醉也能被他唱出三分醉意来。 一时间，整个小酒吧里只有沈晏川的声音，这里变成了他的舞台。 他放低声音，抬眼朝台下望去，昏昏黄黄的灯光下，那个人靠在椅背上，兀自拿着酒杯，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 酒吧散场，今天的拍摄总算告一段落，节目组的人还在收拾场地，小何带着舒意一行人先行去酒店休息。 夜晚的青云镇格外温柔，褪去白天的喧闹，静得能听见水流汩汩。 舒意唿出一口气，酒意散去，人也清醒不少。她仰头，高远的天空上繁星点点，在墨黑的夜色中莹莹闪耀。 「小心。」 有人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是沈晏川。 她回头，陈娜落在她身后，跟黄洲走在一起，看见她的眼神，沖她做了个鬼脸。 沈晏川忽然道：「我让黄洲拖住她的。」 舒意挑挑眉，没有说话，沈晏川走在她身旁，一只手虚扶住她的胳膊。 就这样走了一段路，眼见酒店就在眼前，沈晏川忽然开口：「今晚的歌……你喜欢吗？」 他停下来，看着舒意的眼睛，轻轻地、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将副歌部分重新唱了一遍。 四下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愈加清晰，这一遍，他唱得比在小酒吧里还要温柔深情。 舒意听不真切，模模煳煳捕捉到几句歌词，「我遇见过一个女人，坚强勇敢胜过所有人。她与我分享梦想，让我找到我的航向」。 听起来像表白，又像单纯在对某个人表达感谢。 沈晏川就这样安安静静唱完了副歌部分，歌声停下来，对上舒意清亮的眼神，掩饰般笑了声：「新专辑里的歌，今天还是第一次唱。」 是吗？就只是这样？ 舒意迟疑地点头。 在前方引路的工作人员小何一回头，发现本该跟着自己的两个人远远落在后面。 如水的月色里，沈晏川的神色比月色还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　　舒意：我发誓，一切都是为了节目效果 沈晏川：我就笑笑，我不说话 第10章 「今天晚上的沈晏川，我的天啊，简直太温柔了。」 回到酒店，洗漱完的舒意听着陈娜在耳边唧唧喳喳。 「最后一个镜头，他从台上望向你，你们两个对望的时候，他眼睛里有星星。」 陈娜吹了个大大的彩虹屁。 舒意乐了：「还『星星』，你从哪里看出来的？我怎么没看到？」 陈娜瞪她一眼，「你那是当局者迷。我们在镜头前看得清楚，他一直盯着你，可温柔了，小何说她要给你们写万字同人小甜饼。」 舒意忍不住直乐，脸上的面膜都被笑掉几次—— 不得了，短短几天，小助理已经沦陷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陈娜，舒意躺在床上，却没了睡意。 脑子里不自觉就开始回放沈晏川哼唱的那首歌。 等舒意回过神，发现自己居然跟着脑海中的旋律轻轻唱出声来。 这可真是…… 她捂了捂脸，觉得温度有点高。 不知怎么，沈晏川那张脸始终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会儿是他在台上抱着吉他吟唱，迎着光沖她的方向笑； 一会儿是他挡在自己前面，冷冰冰揣着酒瓶逼人对她道歉； 一会儿又是在停车场，他们两两相望，他眼神专注，扶着她的胳膊不肯松开。 第18页 无数个沈晏川在她脑子里打转，硬生生演完了一出跌宕起伏的剧情向mv。 主演沈晏川，主唱沈晏川，配乐沈晏川。导演舒意。 - 青云镇没有星级酒店，节目组干脆包下了一家四合院改造的民宿。 夜色深沉，大家早已熄灯休息，小院里黑黢黢一片，月色将植物的影子投到迴廊，枝影摇曳。 舒意站在迴廊下，静静看着天井里一株枝叶繁茂的银杏，枝叶在风中摩挲，哗啦啦作响。 她在床上被自己的脑内剧场折腾得彻底没了睡意，索性出来透口气。 夜里风凉，站了一会儿，舒意就觉得受不住，准备回房，耳边却听到一声极细微的碰撞声。 「谁？」她警觉地朝着声音的地方看去。 月色没照到的黑暗迴廊阴影里，慢慢走出来一个修长的身影。 半湿的碎发遮住额头，让那张本来俊秀凌厉的脸庞显出几分无辜乖巧来。 看见沈晏川，舒意吊着的心放下来，「我还以为……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 沈晏川低低应了一声：「这么晚了，你不也在这儿吗？」 他心情不好。 舒意意识到这一点，有点无措。 他们的关系中，沈晏川一直是占据主动的那一个，他也一直在释放他的善意，他开朗热情的那一面。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见沈晏川沉郁不耐的一面。 她有心想要询问或安慰，然而沈晏川似乎没有想要找人倾诉的欲望，浑身上下的冷漠气场更是藏都藏不住。 舒意安静一会儿，才开口：「那我不打扰你了。明天还有拍摄，早点休息。」 「等等。」 斜刺里伸出一只手，拦住舒意去路。 她顿住，莫名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沈晏川抿唇，收回手，走上前两步，「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他泄气。 好像一对上她，就总能叫他方寸大乱。 走廊那回见面，因为被她撞见那不堪一幕，生怕被她误会他如娱乐圈那些走捷径出卖自己的人，他不管不顾公布节目组黑幕，执意退赛。 上一回在酒店，一时意气为她挡酒出头，害他之后被周启楠一顿调笑。 这事不知怎么传进了他家老头子耳里，刚才还专门来了个电话，将他骂到狗血淋头。 他和那个冥顽不灵的老爹大吵一架，父子两个互相放了些狠话。本想出来散心，没想到会遇到她。 郁结之气还在胸腔凝滞，话说出口，就有些沖。 可这些又关她什么事呢？ 她没有叫他这样做，更没义务还记得他。 「没事。」 舒意摇头。 她走出去两步，又鬼使神差地回头。 清亮的月光，拉出沈晏川孤寂又有点颓唐的影子。 舒意心里一动，「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从第一次见面，她就隐隐觉得沈晏川莫名眼熟。 庭中银杏枝叶繁盛，月亮隔着树枝透进来，洒下参差斑驳的树影。 沈晏川望向舒意，她的脸庞一半隐在阴影里，朦胧月色为她周身镀上清冷的光。 她歪着头，眼神清亮，和六年前几乎没有分别。 「你还记得《城市沖关》吗？」 - 六年前，沈晏川十六岁。 正是作天作地鸡飞狗跳的年龄。 他打小聪慧，是实打实的「别人家的小孩」，十六岁以前，在师友亲朋眼里，「沈晏川」两个字就是完美的代名词。 十六岁之后，也不知脑子里哪根神经忽然发作，觉得顺风顺水的日子面目可憎，非要弄出点不一样的动静，昭示自己是不一样的烟火。 那是一段，沈晏川至今回想起来都恨不得自我毁灭的中二时光。 最初是沉溺游戏，接着是泡吧酗酒，能尝试的放纵方法他几乎尝试了个遍。 得到的成就是学校数不清的警告处分。 彼时正是盛泰冲击上市的关键时期，沈父沈母自然没有那么多心力放在这个叛逆期儿子的身上。 等他们回过神来，沈晏川已经找到了新的乐子—— 他拉着一堆狐朋狗友，组了个小乐队。 说起组乐队的初衷，也不过是图新鲜。 常去的一家酒吧承办了一场不知名摇滚乐队的live，沈晏川坐在台下，主唱嘶吼的乐声和着鼓点电音在他心尖震颤。 迷离朦胧的霓虹里，场下振臂欢唿的听众就是最忠实的信徒。 沈晏川这才发现，其实他无比享受那种在舞台上一唿百应的快感。 说来也巧，小乐队租用场地的房东也是玩乐队出身，一眼相中沈晏川，直言他就是天生属于舞台的人，前途都写在音乐里。 房东自称老吴，正儿八经音乐学院科班出身，毕业后拗不过父母的意愿，放弃了留在北京继续专攻音乐的机会，回老家找了个音乐教师的工作。 那一年，选秀节目红遍大江南北。 老吴同沈晏川说，他同学任职的电视台正在筹备一档选秀节目，获得冠军的选手不仅能签约音乐公司，获得出道机会，还能有机会去国外着名音乐院校学习深造。 「不过，」老吴也有顾虑，「你和乐队成员都没成年，要参加比赛，得有你父母签署同意书才行。」 第19页 当时沈晏川一口应下，「没问题，我能搞定他们。」 回想起来，大概是从小到大父母对他的要求无有不应带来的信心，觉得这一次他是真心想做成一件事，父母也应该会支持他。 为了说服父母，他还专门写了一首给父母的歌，日夜精心排练。 妄想父母听见歌的瞬间就能深受感动，开明大义送他参加节目。 那应该是七月初的一天。 一大早，沈晏川就在客厅忙上忙下，又在阿姨的指导下亲自动手做了两道沈父沈母最爱吃的菜。 张姨被挡在门外，惴惴不安，「小川，你快去坐着吧，厨房里的事我来就好。」 沈晏川心情好，洗菜切菜的手不停，「没事。我爸妈什么时候回来？」 半个月前，沈父沈母飞往邻省谈项目，飞机今天落地，算算时间，他们应该已经下飞机。 张姨思索两秒，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得到「很快回家」的答覆。 说是很快，也过了将近一个小时。 沈父沈母进家时，脸色不算好看，两人看见沈晏川，更是一言不发。 沈晏川不疑有他，还以为是两人谈判不顺，兼之一路奔波，忙着招唿父母在餐厅落座。 沈父板着脸，似乎想说什么，沈母使了个眼色，「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一顿饭很快吃完，沈晏川酝酿良久，还未开口，就被沈父打断，「我给你找了个老师，先补一下你的英语，你也准备好出国的事。」 「为什么要出国？」 「你说为什么？」沈父冷着脸，「不出国，你想干什么？你以为你在国内还有学可上吗？」 张姨瞧着气氛不对，早就躲进自己的房里。偌大一个房间，只有最亲密三个人互相对峙。 沈晏川反应过来，「我不去。」 「你不去，你凭什么不去？凭你被退学吗？还是凭你跟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说到最后，沈父摔了个水杯。 玻璃水杯在地上砸出清脆地响，碎裂的碎片四溅蹦开。 沈晏川看着一地狼藉，居然还能保持冷静，「我没有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沈母拽着沈父的胳膊，怕他再动怒，苦口婆心劝：「小川，你就听你爸爸的，别犟了。难道我们还会害你吗？」 「你没有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逃什么学？你组什么……什么乐队？一天天夜不归宿。」 「你知不知道你们老师怎么跟我说的？你不要脸，我还要！」 沈父掏出一张被揉皱的纸，恶狠狠扔在地上。 是一张成绩单。 沈晏川自己都快忘了，今天是出考试成绩的日子。怪不得说着很快就到家的父母那么久才回来，原来是被学校叫去谈话。 想来这也是养他这十六年来，他们第一次拥有这种体验。 沈晏川俯身，从地上捡起那张浸了水的成绩单。 「我要唱歌。」 或许每个人青春期都这样，越是被反对，越想要证明。 沈晏川不清楚，但他知道他是这样。 从沈父沈母毫不犹豫否定他的选择那一刻，他才正视自己对音乐对表演的坚持，才越想要登上那个舞台。 「什么唱歌，什么乐队，你想都不要想！」 沈父冷冰冰说完，径直走向客厅。 沈晏川想到什么，快步追出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客厅里，沈父一手握住沈晏川一早放在那儿的吉他，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掼下来。 吉他磕在冷硬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光滑面板上摔出一条长缝。 更冷硬的，是沈父的声音，「从今天开始，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家，跟你那些狐朋狗友趁早断了联繫，好好准备出国留学。」 「谁爱出谁出，我不会去。」 那一刻，沈晏川仿佛明白——他的努力，他的梦想，在这个家不值一提。 从他走上和父母期望相反那一条路起，他就不再是这个家里备受宠爱的天之骄子，他的存在，就变成了一个刺眼的污点。 他没有捡那把吉他，快步走到大门，手搭上门锁的那一秒，听见沈父在身后怒吼—— 「你要去哪里？你给我滚回来！今天出去，你就别再回来了！」 他推开门，将一切关在身后。 第11章 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 不到正午，炽热骄阳已经炙烤得空气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水分。 小区里只有聒噪的蝉鸣，没有风，也不见人影。 这个时候，沈晏川才后知后觉茫然起来：他能去哪里呢？ 他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走，手机却忽然响了。 他看一眼来电，是和他一起组乐队的好哥们，秦明昊。 沈晏川这才想到，秦明昊和他约好一起向父母讲明参加比赛的事，打电话来多半是为了说个结果。 「川哥，」电话那边的人支支吾吾，「我……」 「见面谈，」他出声打断，「我在大公园等你。」 说是大公园，其实是台城最有标志性的一个大广场，八-九十年代曾是一处市民公园，后来几经扩建重修，市民公园建成了文化广场，「大公园」的叫法仍被沿用下来。 - 沈晏川到大公园时，原本空荡荡的广场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广场正中搭了无数高台和脚手架，人群里时不时响起阵阵惊唿。 第20页 他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离得远，高台上的人影看不真切，背景板上明晃晃「城市沖关」几个大字。 沈晏川有点印象，这似乎是最近比较火的一档综艺，在室外设置不同难度的关卡，报名选手上前沖关，奖金丰厚，不过相应地，关卡难度也可以是算是「地狱级别」。 秦明昊没来，他干脆挑选了一个视线没有遮挡的位置看起来。 比起自己一个人窝着，呆在人群里，听着热热闹闹的声响，让他心里的阴郁消散不少。 「大家好！」一道明快的声音顺着话筒飘出来。 沈晏川眯了眼去看，高台上站着一个娇娇小小的身影，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年纪，梳着高马尾，露出光洁的大额头，脸庞也是小小一点，穿着明黄t恤和小热裤，整个人白得反光。 她在舞台上深深鞠躬，「我是舒意，希望大家为我加油！」 大家捧场地鼓掌欢唿，舞台一侧的主持人上场，照着手卡读：「大家可能还不知道，我们舒意其实是一名演员。」 舒意就又鞠一躬，顺着主持人的话往下说：「很快我参演的电视剧《鸳鸯剑》要播出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 挑战开始。 第一关要求选手在指定时间内从泡沫轴做成的独木桥上躲避四个方向不同的大摆锤，大摆锤每次盪过来的时间都不相同，越到后面间隔越短，速度也越快。 她没急着先跑，站在出发线前看了一会儿，似乎是瞅准了一个间隙勐然跑起来，像一头灵敏的小鹿，在不同的摆锤间腾挪跳跃，很快就冲到第二关的平台。 台下的观众一片叫好，虽然她不是闯关速度最快的一个，但胜在轻盈有活力，灵敏度也够高，除了在第四关差点儿被横杆拦腰打进水里，也算是有惊无险地闯到了最后一关。 最后一关说难也不难，女选手只要抓住绳子，藉助绳子的力量爬上一个六十度左右的斜坡就算成功。 不过斜坡上倒满了润滑的泡沫，爬到一半时，斜坡顶端会不停往下大量倾倒冰水，斜坡也会慢慢升高变陡。 沈晏川看得津津有味。 剩余时间不多，主持人在终点高台上用急促的声音给她鼓劲儿，她却一直停在斜坡前，双手撑着膝盖，不住喘-息。 手机忽然响起来，是秦明昊，「川哥，我快到了。大公园人多，我们换个地方。」 和秦明昊重新约定了地点，他深深望了眼台上，有点可惜看不到结果。 走出去不过两三步，身后传来「咚」地重重一声和观众的惋惜。 沈晏川回头，看见一个被水淋透的人抓着绳子在斜坡上荡来荡去，在顶头大水和滑熘熘的坡面上扑腾来扑腾去，始终没有办法站起来。 像一只风雨中飘摇的小鹌鹑，有点可怜。 - 秦明昊重新约定的地点在大公园西面，要去那里，就要绕过高台。 他穿过人群，听见里面又换了一轮选手，台下的观众依旧情真意切为他们欢唿扼腕。 不远的地方拉着隔离线，似乎是高台出入口，不停有工作人员进进出出。 从里面一瘸一拐走出来一个垂头丧气的人，换了一套衣服，看起来没那么狼狈，只是头髮还湿-漉-漉，滴着水，打湿胸前一小块衣服。 是那个……沈晏川想了一会儿，似乎是叫舒意。 什么演员，连个助理也没有吗？ 沈晏川眼看舒意一个人走出隔离线，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见没人注意，懊恼地跺了跺脚，然后露出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 他视线放下去，看见那原本应该白皙的双腿上青青紫紫，膝盖蹭掉一块皮，往外渗着血丝，右脚脚踝红肿一片，看起来惨兮兮。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舒意左右望了望，刚好看见他，眼睛一亮，沖他招了招手。 沈晏川挑眉，迈步朝她走去。 「你好，」她有点小心翼翼，「能不能麻烦你扶我去椅子那边坐一下？」 她随手指了个不远处的休闲椅，又侧过身，把右脚露给他看，「我的脚不小心扭到了。」 也许是天气太热，也许是眼前这个人眼睛太亮。 总之，以往碰见这种事都会冷哼一声绕道走的沈晏川，难得发扬了一次中华民族传统美德，伸出一只手横在她面前。 舒意连声道谢，赶忙将右手搭上他胳膊，拄着他朝椅子走去。 她的手冰冰凉凉，甫一搭上来，沈晏川小臂上的肌肉就不自觉绷紧。 他放慢速度跟着她的步伐，挨着她，才发现她身量确实娇小，像是不敢用劲，只是轻轻搭着他，还滴着水的发尾时不时扫过他的胳膊，水渍在他胳膊上泅开。 好在那休闲椅距离他们也不过几十步，很快便到了。 一挨到椅子扶手，舒意就连忙松开他的胳膊，一迭声道谢，又叫住他，「这附近有药店吗？」 她膝盖上的伤口又渗出血来，脚腕更是红肿得可怕。 「没有。你没有助理吗？你助理不管你吗？」沈晏川没忍住，问道。 她惊愕，脸上露出个有点窃喜的表情，「你知道我是谁？」 沈晏川偏过头，下巴冲着高台方向一点，「我在台下。」 「啊，这样。」她脸上的窃喜僵住，黯淡下来。 「你为什么要参加这个？」他有点好奇。 第21页 舒意笑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对了。」沈晏川想起来，转身翻自己带出来的背包，变魔术一样掏出一堆创可贴和喷雾。 「你怎么会随身带这么多药？」 舒意一脸震惊，探头去望他的背包。 沈晏川扯了扯唇角，随手把药水放到舒意身边，「这些都留给你，膝盖先消毒，没大事不用贴创可贴，天气热，闷着容易感染。还有喷雾，对着扭伤的地方多喷几次，脚腕尽量别落地，24小时以后再热敷。」 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他又补一句，「要是还疼，叫你助理带你去医院吧。」 手机在裤兜里震起来，应该是秦明昊在催，他直起身，「我还有事，先走了。」 舒意点头，笑眯眯对他挥手，「谢谢啦小弟弟。」 谁是小弟弟。 沈晏川在心里轻嗤。 - 等沈晏川赶去约定的地方，秦明昊果然已经等在那里，不止他，还有他们乐队的其他人，看他来了，纷纷起身热切地打招唿。 倒是秦明昊，目光躲躲闪闪，东张西望，就是不肯和他对视。 沈晏川心里明白几分。 「说吧。」 他双手环胸，扫视一圈这几个和他一起疯狂了几个月的哥们儿。 秦明昊看他一眼，目光还没和他接触，又忙飘向别处。 「川哥，你也别生气，我跟我爸妈都说过了……」他头垂下去，嗫嚅道，「他们实在不同意。」 沈晏川对这个结果倒也不意外，秦明昊家境和他差不多，他父母的反应估计也是秦明昊父母的反应。 「你们呢？」他点点剩下几个人。 被他点到的几个人都低下头去，不敢看他。 「明白。」 这个时候，沈晏川反倒冷静了，「都不行是吧？那这事儿就算黄了。挺好，各自回家吧，咱们乐队今天就地解散，都回去当妈妈的甜心宝贝吧。」 「川哥，」秦明昊听不下去，出声打断。 沈晏川说不好心里是什么感觉，似乎意料之中，但又带着挫败后的恼羞成怒，「怎么？我说错了？」 「……其实，放弃也挺好的。」有人轻声说了句。 沈晏川勐地冲过去，揪住那人衣领，「陆一帆，你他妈再说一遍？」 他速度快，几乎是眨眼间就沖了过去，周围的人才反应过来，一群人挤作一团，掰着他的胳膊试图将他俩分开。 一片混乱中，那叫陆一帆的男生冷冷开口，「沈晏川，你闹够了没有？」 「你不去学校，大家陪着你，你要组乐队，大家也陪着你，现在你又要去参加什么选秀，兄弟们说过你一句吗？ 「这个世界就该他妈围着你沈晏川转吗？你问过其他人一句想法吗？你有一个有钱的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为兄弟们想过吗？ 「玩一玩的东西，你还当真了？难不成你真以为自己能大明星？ 「参加节目这事，我们几个有谁对不起你？胖子为这事被他爸揍了多少顿你知道吗？再说，你说服你自己爹妈了吗——没有吧。那就少他妈做出一副谁都对不起你的样子。」 一字一句，像一个个响亮的巴掌，狠狠拍在沈晏川脸上，打得他火辣辣的疼。 他不知什么时候放开了陆一帆的衣领，那群人此刻围绕在陆一帆身边，仿佛在和他对峙。 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无论是他们的眼神还是他们的行动，都像是在告诉他，陆一帆说得对。 他看了眼唯一站在他身边的秦明昊，「你也这样想？」 秦明昊没有看他。 「懂了。」沈晏川毫不犹豫转身。 「川哥！」 秦明昊在他身后喊了一声。 沈晏川没有回头，伸出右手随意挥了挥，算作告别。 第12章 台城的夜晚属于霓虹。 一楼大堂正中舞池里，光怪陆离的灯光照得人影斑驳，寻欢作乐的人随着节奏摇摆扭动，在酒精刺激下寻找快感。 沈晏川在鼓点声中闷下一杯酒。 「你那帮哥们儿呢？」 调酒师放下一杯特调，跟他攀谈起来。 酒液在灯光下泛着冷冷的光，沈晏川哂笑一声：「什么哥们儿？」 「……」 调酒师被他冷淡的口气噎住，一时也不知如何接茬。 好在不远处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调酒师朝动静最大的地方送去一眼，顺势转移话题，「今天晚上热闹。看到那边没？来了个剧组，拍戏呢。」 顺着调酒师的眼色，沈晏川在人堆里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知是什么戏份，剧组完全没有清场的打算，围观的人和群演围出一个圈，里面站着对峙的三个人。 其中一个，浓黑眼线飞出眼角，红唇像泣血的玫瑰，喑哑诱惑。 她穿着暴露的小吊带，裙摆堪堪遮住大腿，踩着皮质小长靴，在对面男人狠狠地推搡之下，站不稳地向后一倒，哗啦啦带倒身边一张桌子。 迷离灯光下，他反应两秒才想起来，是今天白天见过的小明星。 没等他细看，那边人影耸动，很快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 呆在里面还不觉得吵闹，走出霓虹，骤然安静下来，才觉得耳膜阵阵作痛。 大街上空空荡荡，偶有过路的行人车辆也是行色匆忙。 第22页 夜已深，大家都赶着回家，只有他，游荡在街上没有方向。 绕了一圈，沈晏川还是回了霓虹。 正门堵了几个醉鬼，抱着门口的树哇哇大吐，他皱眉，转身走向偏门。 没有正街那么喧闹，偏门门口只停了辆面包车。 不停有人提着摄影机防潮箱轨道箱进进出出。 沈晏川靠在门边，耐心等待了一会儿。 这群人收拾起来动作倒是迅速，不过十几分钟，已经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了。 他吐出一个烟圈，将手里的烟摁灭，提步准备进去。 门忽然从里面推开，走出一个单薄的身影，还有点一瘸一拐。 这可真是巧了。 沈晏川饶有兴趣地想，一天之内，他看到这个人已经是第三次了吧。 她已经换掉了那一身看起来就十分不良太妹堕落少女的吊带，穿着简单的t恤热裤，脸上干干净净，活像误入夜店的隔壁班纯真懵懂的班花。 「脚不要了？」 看她蹦蹦跳跳朝街边挪动的样子，沈晏川没忍住，突然出声。 舒意显然被他吓到。 她勐地转过身，双手紧紧握着小挎包，看见是他，才放松下来，「是你啊。」 叫住了人，沈晏川才觉得尴尬。 按他的性格，既然双方压根算不上认识，也没有什么认识的必要，那就应该各走各的。 但不知为什么，可能是这夜太长，他有点不想把自己喝醉在夜店，也不想孤零零一个人等天亮。 「你怎么在这儿？」他随意找了个话头。 舒意明显愣住了：「我在这里拍戏，有什么不对吗？」 「拍什么？」 舒意摇头：「不能说。」 气氛又一次陷入尴尬。 「你的脚好点了吗？去看过吗？」沈晏川挠头，又憋出一个问题。 舒意不在意：「没事儿，已经好多了。」 街对面来了辆空出租，舒意走快两步，拦下车，朝司机示意。 「还是去看看吧。」 她走路的时候，扭到那只脚看起来就还是不能吃力的样子，沈晏川忍不住又开口劝说。 舒意的手已经搭上了计程车门，听见这话，又停了下来，转身打量他，眼里带着种瞭然。 「离家出走啊，小弟弟？」 昏黄的路灯从她头顶照下来，燥郁黑夜里，她身上有令人安心的气息。 「不去医院。我一直没吃东西，有点饿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吃点？」 他听出舒意话里的调侃，「不会卖了你的，放心。」 - 两人坐上出租，直奔沈晏川推荐的大排档。 即便已经将近凌晨2点，大排档仍是坐满了人，锃亮灯光照得这一片天微微泛红，腾腾的热气在灯光下不住盘旋飘散，空气里混杂着麻、鲜、辣，还有止不住的肉香，勾得人肚里馋虫直爬。 察觉到身边人的犹豫，沈晏川这才想起来，「你是不是不方便？」 舒意眨着眼，认真思考了几秒钟，才转过脸笑道：「没有。」 她扯下头顶扎着的皮筋，浓密的黑髮披散下来，「反正没人会认出我，这就是不红的好处。」 也算他们运气好，没等十几分钟便有一桌空位。 一整天没怎么正经吃过东西，沈晏川这个时候是真饿得前胸贴后背，东西端上来，他毫不客气开吃。 倒是之前嚷着饿了要来吃饭的人，在一边戳着一盘烤茄子，有一口没一口地涮着水往嘴里送。 「这样能好吃吗？」 又解决完一串烤肉，看着还在慢悠悠吃茄子的舒意，沈晏川费解。 舒意苦着脸：「不好吃。」 她把筷子放到一边，眨巴着眼，盯着桌上滋滋流油的烤肉，「有什么办法，这些东西吃下去，我未来一个星期都别想吃饭了。」 「而且我明天一早还要上戏呢。」 吃不了东西，她只能喝水解馋，「吃太多，明天早上脸会肿，就没法上镜了。」 沈晏川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 往常他和朋友们来撸串，偶尔也会叫上几个妹子，虽然她们嘴上总吵吵着要减肥不能吃，可等到气氛上来，照样就着啤酒吃得欢快。 「早知道就不挑这里了。不然我们换一个地方？」沈晏川提议。 「没事儿。」 舒意托腮，「这里挺好的，热热闹闹，有人气。而且这些东西看着都挺好吃的，我不能吃，你就替我多吃点，算谢谢你今天帮我。」 「啊，对了。」说到这，她低头拿起身边的小挎包，从里面掏出一个东西。 「这应该是你的吧？夹在你给我的那堆药里了。」 「还你。」 舒意摊开手掌，白嫩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枚银色金属片状物。 沈晏川目光晦暗地盯着那东西半晌，始终没有伸手去接。 「拿着呀，」看他不接，她又将手凑过来，「这是什么？」 沈晏川垂下双眼，强迫自己不去看，「拨片。」 舒意恍然大悟：「还好又碰见你了，还你。」 沈晏川没接，「不要了，扔了吧。」 「为什么？」舒意有点可惜，「这个拨片挺好看的，也不重，很趁手。没必要换呀。」 是很好用，还是老吴给他的。 第23页 也是他第一枚拨片，他本来想这枚拨片他一定要珍藏起来。 控制不住地，他想到那些没日没夜练习的日子。 刚开始，指腹不适应金属弦的硬度，磨到红肿，碰到琴弦就一阵刺痛；后来虽说长出一层老茧，痛是不痛，可运指时老茧部分碰到琴弦，难免有杂音，琴声不够清亮，老吴教他用砂纸打磨老茧，保持手感，反反覆覆，直到那一层老茧变成厚厚软软的肉垫。 也许是四周鼎沸的人声让他不设防，也许是喝了太多酒终究有了醉意，也许是面前这个不算认识的人盯着他的目光太关切，也许是今天之后不会再见打消了他的顾虑，也或许……他只是单纯想要倾诉。 沈晏川低头，将打好腹稿却没来得及告诉父母的那套说辞低声说出来，又说了今天和好友的龃龉，说自己的遗憾。 沈晏川轻声讲述的时候，舒意就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喝水，偶尔夹一块烤肉到他碗里。 等他讲完，碗里的烤肉也堆成了一座小山。 沈晏川有些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认，全部讲出来之后，他的心情确实轻松不少。 「你知道我为什么做演员吗？」舒意突然发问。 她也没等沈晏川回答：「在电视上看，演员很风光吧？每天穿得光鲜亮丽，随随便便接个gg演个戏，就能挣到普通人几年甚至几十年才能挣到的钱。」 沈晏川斜眼看了看舒意身上穿的t恤，没吭声。 察觉到他的目光，舒意苦笑一下，「但是不是所有的演员都这样。比如我——」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其实我就是因为缺钱才入这行的，但是没有名气的小演员，想要混出头来有多难。我以前在影视城附近租了一个地下室，在里面住了将近一年，天不亮就穿着最好的衣服去影视城附近晃悠，挨个给剧组递资料。只要还有剧组在拍夜戏，我就在一边候着，就是希望能有一个试镜的机会。」 「就算这样，我也没有想过要放弃。」舒意歪着头，笑眯眯看沈晏川，「第一次站在镜头后面演戏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一定会成为最好的演员。」 「你会的。」 她的眼神里烧着一把火，炽热的火光让她整个人都生动明亮起来。 沈晏川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被她的眼神打动，他不自觉地偏过头，附和道。 「你也会的。」舒意信心满满，「你知道，很多人这一辈子，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干什么，但只要他找到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他不能克服的阻碍。」 「你已经找到了，就不要轻易放弃。」 沈晏川说不好现在心里涌上来的情绪，是感动多一点，还是酸楚多一点。 在所有人都质问他的今天，在他差一点就想「算了」的今天，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告诉他—— 不要放弃。 舒意拉过他的手，将那枚拨片放在他手心，似乎犹豫了一下，下一秒，她将手搭在他头上，安抚小动物般揉了揉。 「加油啊，小弟弟。」 沈晏川感受到那双手轻柔的力道，明明她抚摸拨弄的是自己的头髮，可是他的心却像被她捧着一般，说不上来的痒。 他的耳朵尖一阵发烫，不用看也知道一定红了。 也许对舒意而言，那不过是人生中平平无奇的一晚，只不过一时兴起，和一个几面之缘的、徘徊在失意边缘的陌生人吃了一顿饭，聊了一会儿天。 但对沈晏川来说。 这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晚，改变了他的一生。 他从那天起，咬牙坚持，一路跋涉，最终站到今天这个位置。 然后，奇妙地，又遇见了她。 第13章 不知哪里传来几声猫叫，静谧的夜里听着嘹亮又悠远。 沈晏川从那些久远的回忆中回过神来，低头对上舒意充满好奇的双眸—— 「你挑战的时候，我在台下。」 「你脚扭到了，我给你的药。」 「是你！」 舒意小声惊唿。 怪不得，怪不得他看起来那么眼熟。 她脑海里模模煳煳有一个人影浮现出来，比起眼前的沈晏川，脑海里那个人似乎要矮一点，身量没有长开，远不如现在肩宽腰细腿长、肌肉线条明显。 五官虽然没有变化，但那个时候的沈晏川脸上有一种阴郁和戾气，气质也更中二一点。 六年，时光在他身上不断打磨雕琢，褪去了稚嫩和青涩，却又保留住一份难得的澄澈。 舒意不住点头，连连夸赞。 「我不是小弟弟。」 听她左一句「小弟弟」，右一句「小朋友」，沈晏川的脸更黑了。 「嗯嗯嗯，」舒意用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口吻贊同，「长大了，成熟了。」 都可以出来参加恋爱节目了。 emmmmmm. ……等等。 他参加恋爱节目的对象好像是自己吧…… 舒意张了张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最后还是保持了沉默。 将眼前的沈晏川和那个回忆里模煳的叛逆少年挂钩之后，好像没有办法直视他了。 能不别扭吗？ 本来知道搭档的是沈晏川，沈晏川比自己小，还自称她粉丝，她就已经很有压力了。 结果现在突然得知，这个人不仅比你小，你还见证过他迷茫又中二的时期。 第24页 沈晏川一看舒意纠结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舒意。」 「嗯？」 沈晏川入定般盯着天井中的古树，声线温润笃定，「我不是你的弟弟。」 嗯嗯嗯。舒意点头，表示明白。 沈晏川说自己不是她的弟弟。 因为他说过他是自己的粉丝呀。 突然觉得肩膀上担子莫名沉重起来的舒意吸一口气，「放心，我一定在节目里好好配合你。」 绝不让你因为节目掉粉招黑。 「我不是你的弟弟，」沈晏川强调一遍，定定看着她，「我是你的男朋友。」 …… 舒意眨眨眼。 为什么突然觉得沈晏川在撩自己？ 「你……」舒意犹豫。 舒意不确定：「你这是在撩我？你该不会想说你对我有意思吧？」 他若有若无的试探，假借录制之名的触碰，明明知道她是谁却偏偏要和她接下同一档恋爱综艺，暧昧不明的话语…… 不是她自作多情，实在是小弟弟的心思太透明。 「可以吗？」沈晏川轻声问。 舒意：「不可以。」 像是料到了她的回答，沈晏川面上看不出什么波动，甚至眼神也没有丝毫变化。 「为什么？」 「因为……」舒意憋了半晌，「我不睡粉？」 她含煳不清地吐出几个字。 沈晏川：「……」 他快被气笑了。 舒意突然问到他那个问题时，连他自己都被惊了一跳——他现在对舒意究竟什么想法，他自己也说不清。 原先他觉得，作为一个默默关注她六年的小粉丝，只要能和她在节目里有合作，他就已经满足了。 可是真的合作之后，他又觉得，似乎还不够。 似乎，他并不想只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粉丝。 他并不抗拒和她的亲密，甚至甘之如饴。 试探着问出那句话，他本来也没打算舒意能正式回答她。 谁知她能说出「不睡粉」这种鬼话。 沈晏川面无表情：「很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是脑子不清楚，才会大半夜和她一起在天井里看月亮说鬼话。 好像生气了。 舒意看向沈晏川，居然在那个头也不回的背影里读出了一点委屈。 - 第二天的拍摄可以说是出奇顺利。 舒意再见到沈晏川时，他又恢復成那个光风霁月的完美搭档，仍旧亲切友好地同她打招唿，拍摄时更是处处照顾。 这让舒意轻松不少。 她猜想，就算之前沈晏川可能确实对她有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昨晚她那番话之后，他应该也放弃了吧。 这样就很好，节目里，他们是彼此合拍的假想情侣；节目外，或许他们可以成为关系不错的朋友。 至于别的，都不是这个阶段的他们应该考虑的。 大队人马在青云镇草草结束午餐，驱车赶往距青云镇十公里开外的天隆山。 这天隆山处在群山环绕之中，还有几处彩池和一片竹林，也算一个不大不小的景点。 其中最出名的，便是天隆山山顶的「鸳鸯树」，常有一些小情侣来这里拍照祈福，舒意他们的目的地，正是这里。 车停在山脚，原本阴沉的天气也开始放晴，云层散去，天空碧蓝高远。 摄影师先他们一步，尽职尽责跟在一边。 舒意和沈晏川沿着山路小道往上走。山间的石阶据说是古时住在此地的村民世代在原有的山体上直接凿就，因此多有凹凸不平之处，不少地方长了青苔，更是难行。 「小心！」 沈晏川眼疾手快，一把抄住脚下一滑险些跌倒的舒意。 「没事。」 舒意低头看脚下有些松动的石块，青苔上有一道深深的痕迹，是她刚刚踩出来的，差一点她就从石阶上滑下去。 这样想想，她也有点惊魂未定。 沈晏川也看到那块险些酿成大祸的石阶，皱着眉道：「太危险了，万一滑倒怎么办？你还是拉着我吧。」 他本想直接抓住舒意的手，却又犹豫了，抿抿嘴，将一截袖子拉出来，递给舒意，「拉着我衣袖。」 舒意看看那截袖子，又看看沈晏川一脸「我很正直」的神色，心里好笑：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直接伸手过来牵着她往上走吗？关键时刻演什么绅士风度！ 她抬起手，慢慢将他袖管挽起来，将手挤进他掌心，「这样不就行了？」 说完也不看他的表情，径直朝前走去。 「……」 沈晏川呆愣愣跟在舒意身后，瞬间连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个精光。 虽然还在走着，沈晏川的心思却全放在了被牵的右手上，感觉到手里握着的那只手软软滑滑，还带着微微凉意。 他不是没牵过女人的手，练习舞蹈的过程中，比之更惹火挑逗的姿势也信手拈来，但就是没有哪次像今天这样让人紧张。 不过一会儿功夫，他就觉得右边小臂发麻——绷得太紧，肌肉都开始酸胀。 试着放松自己，力劲刚卸，沈晏川才发现手心里一片湿-漉-漉。 舒意就感觉到牵着自己的这个人手掌一会儿虚握一会儿紧抓，好像她的手忽然变成了仙人掌，长满了尖刺，才让他握也不是放也不是。 第25页 正在心里默默吐槽，突然感觉手上的力道一松，她疑惑看向沈晏川。 沈晏川单手握拳，挡在唇前，似乎有点羞赧，「手上汗太多。」 舒意恍然大悟，憋着笑掏出一张纸巾，胡乱在他手心划拉两下，又将手伸过去，紧紧握住他的手。 「好了，走吧。」 手心相握的地方还有一点黏-腻的触感。 明明昨晚她的话还迴荡在耳边，可面对她这样若有若无的肢体接触和亲昵，沈晏川觉得，自己似乎还是有一点可耻地心动？ 他错眼看着舒意平静无波的表情，恨恨捏了一下掌心中始作俑者的手——这个人，在镜头前是不是太入戏了点？ 舒意对他的心思毫无所觉，只感到手上的力气忽然加大，她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双手，冲着沈晏川明艷一笑。 然后舒意就觉得……握着她的那只手使得力气似乎更大了。 - 到了山顶，才发现原来所谓「鸳鸯树」，并根连枝相依相绕，一株是樟树，另一株却是榕树。 两棵树均有合抱粗细，枝叶缠绕，缠满了红绸。 舒意仰头，去看垂落下来的红绸上写的愿望。 来这里许愿的大多是小情侣，许的愿望也不外乎是长长久久。 她对着镜头展示几条有趣的许愿条，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根红色布条。 沈晏川拿着签字笔，递给她，「你也许个愿吧。」 沈晏川转过身，微微弯腰，将背露给她。 舒意从善如流，把布条搭在他背上，半个身子俯上去，却在落笔的时候犹豫了。 她本来就不信这些，自然也不知道该许什么愿望。 舒意沉思之时，沈晏川正在全心感受身上那小小的重量。 她就站在他身侧，俯身时贴得太近，沈晏川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偏偏这时她开始动笔，笔尖在他肩背游-走，又酥又痒。 沈晏川轻咳一声，控制心神去分辨她写了些什么，然而越是让自己不去在意，却越是敏感。 她的重量，她喷洒在背部的气息，她落笔的力道，还有……她若有若无蹭上来的绵软。 「好了。」 舒意写完最后一笔，起身捏着红绸，轻轻对着风晃动。 沈晏川慢慢直起身来，不自觉地唿出一口气，也不敢去看舒意的脸，「写了什么？」 「不能看。」舒意捂住布条上的内容，后撤一步，警觉地看着沈晏川。 沈晏川无奈：「好，我不看。我们一起去把它挂起来。」 折腾半天总算搞定，两人望着掩映在翠绿枝叶下飘飘荡荡的红绸，相视一笑。 在一旁尽职尽责的摄影师捕捉到这一幕，将镜头拉近对着两人。 澄澈天空，苍郁古木，笑得温柔沉醉的男人与女人。 就这样定格。 作者有话要说：　　舒意：我不睡粉 沈晏川：我睡 第14章 「动作不对，重来。」 「踩错节拍，重来。」 「感觉不对，再来一遍。」 不停歇地练习了将近两个小时，舒意早就精疲力竭。 她恳求地望着老师，问：「能休息了吗？」 一身黑色紧身练功服的舞蹈老师沉吟片刻，看着几乎把自己挂在把杆上的舒意，矜持点头。 「休息三分钟。」 话音未落，舒意已经彻底瘫坐在地上。 等候在一旁的陈娜见状，赶忙扔下正在拍摄中的手机，拿着水和毛巾就冲到舒意身边。 舒意虚脱地摇头，「就让我安安静静躺三分钟。」 如果时光能倒流，回到两周前，她一定要把自己那张惹祸的嘴缝起来。 舒意躺在地上，泪往心里流。 - 两周前，她从编导李一念手里接过最新一期《天生一对》任务卡，上面写得很简单—— 1.为沈晏川准备一份惊喜 2.甜蜜的游乐园一日约会 舒意记得当时她还在和陈娜吐槽，约会还要去游乐园，想出这个主意的怕不是个高中生。 李一念眸光闪动，推了推眼镜道：「这个建议是沈晏川提出来的。」 舒意：…… 沈晏川虽然不是高中生，但他看起来就像是高中没有约过喜欢的女孩子去游乐园的样子。 既然小粉丝想要去游乐园，体会一把纯纯的爱恋，她当然要全力配合。 陈娜已经在搜索「约会时送男生什么礼物比较好」，舒意按下她的手机。 「别搜了，我有主意。」 她从自己的手机里翻出一段视频，按下播放，摊给陈娜和李一念看。 那是沈晏川在《偶像星传奇》最受欢迎的一段唱跳，他在伴舞的配合下完成了好几个高难度动作，踩点准确，刚柔并济，而在这么高强度的舞蹈动作下，他的气息和表情管理依旧稳准到位。 那一段表演不仅被选为当期的最佳舞台，也成功出圈，吸引了不少网友围观。 之前她搜沈晏川资料的时候，看到不少人都在夸这段唱跳，而且沈晏川确实跳得好，她也就保存了这段视频。 舒意敲了敲桌子，信心满满—— 「我觉得，不如我就练一练这个舞，当做送给他的惊喜。」 就是这句话！ 舒意每次想起来，都想撕烂自己的嘴。 第26页 沈晏川的编舞确实独特，卡拍也准，动作大开大合霸气十足，一些技术性动作也能看出他舞蹈功底不错。 但是，对舒意而言，这些动作就实在是太！难！了！ 光是一个滑步，她学了两天，还是被舞蹈老师嘲讽「3岁小孩走路都比你有看头」。 更别提还有各种技巧动作和走位。 眼见着离拍摄开始的日子越来越近，舒意恨不能时时刻刻泡在舞蹈房。 陈娜心疼地擦擦舒意额角的汗，「别练了，到时候随便跳跳就好了。再练下去，你的腰还要不要了？还有那个腿，我都看到了，青那么大一块！」 舒意嘆一口气：「随便跳跳还不如不跳。」 她撑着坐起身，拿过水小口抿，觉得精力恢復一些，「跳得好不好，认不认真，你觉得粉丝看不出来？」 到时候，不知多少沈晏川的粉丝会拿着放大镜看他们的一举一动。 舒意支起胳膊，示意陈娜拉她站起来。 陈娜心知自己劝不动舒意，也不再多话，干脆使力一把将舒意从地上拽起来。 「对了，还有个事儿，」陈娜忽然想起来，一拍脑门，「差点忘了跟你说。」 「就是……」她支支吾吾，「那个，j家那个副线代言……陶莹姐微信上说，恐怕我们拿不到了。」 舒意倒不意外：「他们想要谁？」 「沈贝。」 怎么哪里都有她。 舒意皱眉，对陈娜说了句「知道了」，便招手示意舞蹈老师继续排练。 这一次，舒意学得更认真。 她就不信这个邪，难道次次都要被沈贝压一头？既然这样，她在节目里更要好好表现，必须扳回一城。 - 距离上一次拍摄已经过去月余，这一个多月，沈晏川一点儿也没闲着，要忙着编排新的舞蹈，要试着谱曲写词，加上各种训练和行程，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所以，此时此刻，站在极地欢乐城门口，对着无数台跟拍摄像机，他居然有了点清闲的感觉。 沈晏川在游乐场附近小摊上买了两个心型氢气球，粉白-粉白，看着就十分可爱。 拽着气球，听着耳边小孩兴奋地尖叫，他勾起嘴角：舒意应该会喜欢吧。 早先李一念找他商量这期拍摄内容时，提出的建议是让两人去海岛度假。 沈晏川拒绝了。 他想到舒意前两年接受的一个採访。 记者问她：成长过程中有没有遗憾的事？ 舒意沉默了好久，才回答：「没去过游乐园算吗？」 面对记者惊讶的表情，她笑着解释：「小时候我家条件不算好，那时候看见有小朋友爸爸妈妈带着他们去游乐园就觉得好羡慕啊。」 「那你之后有去过吗？」记者接着问。 「那倒没有。」她思索了一会儿，「而且那个时候的偶像剧不都很流行男主带着女主一起去游乐园的剧情吗？我就很羡慕，感觉在游乐园约会应该也很浪漫吧。不过可惜到现在都没有那么一个人。」 虽然採访是以前的，但沈晏川还是记住了。 李一念找他确定拍摄流程时，他下意识地就说了游乐园。他想做那个，带她去游乐园约会的人。 就当是满足偶像的小愿望吧，沈晏川心想。 - 身边的游客越来越多，四周机位也早就架好，红灯闪烁，已经在拍摄状态。 有几个经过的游客认出了沈晏川，纷纷叫着他的名字，似乎想冲上来请他签名合影，被场务拦了下来。 沈晏川站在原地，朝那几个游客露出安抚的笑容。 没想到他们更激动了，而且，他们闹出来的动静有点大，吸引来不少围观的人。 很快，小小一块空地便被围得水泄不通。 沈晏川皱皱眉头，不懂为什么导演还不清场或是换场地。 眼看人越来越多，蓦地，人群外响起一阵激昂的节奏，听起来还有几分耳熟。 那节奏越来越快，鼓点也越来越强劲，像两军交战时振奋人心的战鼓，一声赶着一声，剑拔弩张之际，伴随着一声清亮的人声，一切节奏忽然静止。 原本还拥堵的游客忽然像摩西分海似的自动分开，从里面鱼贯而出几对穿着西装的舞者。 缀在队伍最后，一身黑衣黑裤的，正是舒意。 舒意正对着他，一脸坚毅冷漠的神色——她对着镜子练了好久，才有几分沈晏川在舞蹈中的样子。 音乐继续，踏着节拍，舒意和那群舞者动起来，她穿着改良款男士西装，站在众人中心，跳了段有模有样的机械舞，定点利落，像是真的有人提线操纵着她。 随着节奏加快，她的动作也更加凌厉流畅，在左右两个舞伴的支撑下居然还原了一个高难度breaking。 围观的人群轰然发出一阵叫好声，沈晏川也情不自禁跟着鼓掌。 虽然舒意的动作在他看来漏洞百出，很多走位也不够精准，但也确实能看出来是下了苦功夫的。 舒意抽空乜了眼沈晏川，他正专注看着她，嘴角勾着愉悦的笑，身体随着节奏轻轻晃动。 看他欣赏的样子，舒意心里提着的气总算卸下。 - 一支舞很快过去。 音乐结束，舒意拉着沈晏川向所有人鞠躬致谢，场务在一边疏散伴舞和围观的游客。 第27页 沈晏川伸出手，轻轻碰了碰舒意因为跳舞绯红的侧脸，「累吗？」 舒意大口喘气，不在意地擦擦额角的汗，兴奋地问沈晏川：「喜欢吗？我特意为你准备的，惊喜礼物。」 「喜欢。」 沈晏川也止不住笑。 两个人对视一眼，傻呵呵地笑起来。 「这支舞太难跳了，我一直担心我跳不好。」舒意反覆确认，「我跳得还可以吧？」 播出后应该不会被嘲了吧？ 沈晏川无奈，再三保证：「特别好。」 他揉了揉舒意因为舞蹈乱糟糟的头髮，「先去换衣服，别着凉。」 舒意点点头。 眼见着快要走出镜头，她却忽然停住脚步。 「沈晏川！」她大声唿喊他的名字。 沈晏川应声看去，舒意张开双臂，站在不远处，满含期待地看着他。 他的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 等沈晏川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已经上前几步，紧紧将舒意箍在怀里。 舒意双手拥着他，温柔又委屈地低声道：「知道你错哪儿了吗？跳完舞的第一时间你就应该抱我了。」 她退出他的怀抱，「我准备这个舞很辛苦的，收你一个怀抱当酬劳，不算占你便宜吧。」 沈晏川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觉得他的心上绑了个炸-弹，遥控器就在舒意那里，她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他缴械投降。 糟糕的是，她毫无所觉。 更甚者，沈晏川抬头望着舒意轻快走去换装的背影，苦涩地想：对她来说，所有关心，所有温柔，所有惊喜，所有经意或不经意间的撩拨，都不过是镜头前的表演。 不是他，也可以是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　　舒意：粉我，我超宠粉der 沈晏川：偶像的愿望就由粉丝来守护~ 第15章 舒意换完衣服回来，就看见沈晏川一个人站在游乐园入口处，手里还拽着两个气球。 他的身后，瓦蓝天空像倒扣的琉璃盏，游乐园城堡的五彩尖顶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是夏天的味道。 「我们走吧。」舒意快步走上去，拍拍沈晏川的肩膀，语气轻快。 「等等。」 沈晏川俯身，拉过她的左手，将手中气球的线一圈圈仔细缠绕在她手腕上。 舒意低头，看沈晏川还细心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忍不住吐槽：「好幼稚啊。」 沈晏川丝毫没有理会她的话，弄好一切后，静静抬起自己的手，伸到舒意面前，努努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舒意领会了他的意思，「你要我给你也绑一个？」 沈晏川点头。 舒意怪叫：「你真的好幼稚啊沈晏川。」 说归说，她还是一手拿过沈晏川手里的气球，捏着线头，照着沈晏川的手腕一顿乱缠。 他的手腕白皙，青蓝色血管明显，舒意手指碰上去，还能感受到一下一下沉稳跳动的脉搏。 沈晏川等她将气球系好，手腕一翻，捉住舒意的手，将十指挤进她指缝，与她十指紧扣，这才露齿一笑，「走吧，我们去约会。」 舒意晕晕乎乎被他拽走，心里还在咂摸沈晏川刚刚那一笑的威力。 - 作为全国排名前三的游乐园，极地欢乐城光占地就有23万平方米，整个游乐园被分成四个主题园区，包括不少亚洲顶级游乐设施。 每一个游乐设施舒意都兴致勃勃地要去排队，上去之后也一点不见紧张，别人在大叫，她反而睁大眼睛四处乱看，不时欢唿一声。 在坐了四个不同类型过山车后，舒意彻底玩嗨了。 就连经过儿童乐园时，她都想跑过去和小朋友们一起排队。 沈晏川没想到舒意精力如此旺盛，跟着她几乎跑遍整个游乐园，还没见她有消停的意思。 他心中好笑，只觉得她现在和那些四五岁的小朋友也没什么两样。 「给你。」沈晏川手里拿着一个甜筒，拦住舒意往儿童乐园沖的步子，「休息一下吧。」 他偏头，示意舒意看跟拍的摄像。 一大群人肩扛手提，累得唿哧带喘地跟在他们身边，听见沈晏川的话，一个个忙不迭点头，露出求饶表情。 舒意赧颜，明明刚开始她还很鄙夷来游乐园，没想到一玩起来就没收住…… - 休整片刻，拍摄重新开始。 这一次，舒意看着眼前的建筑，无论如何都不肯上前一步。 天知道，游乐园里为什么要有鬼屋？游乐园不应该是散播欢笑和快乐，让大家轻松愉快的地方吗？ 与其他区域的明媚鲜亮截然相反，眼前这栋两层楼高的建筑阴森森，充满破败颓废的气息，红褐色砖墙仿佛在血里浸泡过，攀附其上的藤蔓枝枯叶败，悽厉指向天空。 「第三医院」几个大字摇摇欲坠挂在墙上。 「我们不如去其他地方转转。」舒意苦着脸，臀部微微后坐，全身上下写满拒绝。 从小到大，她最怕这些神神鬼鬼。 沈晏川一把捉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动作。 镜头外的编导也举着一张牌子，上面写了大大两个字：进去。 舒意欲哭无泪，给自己做了将近十分钟心理建设，才颤颤巍巍跟在沈晏川身后向鬼屋进发。 第28页 沈晏川现在握她的手已经十分自然。 他将舒意护在身后，握着她冰凉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一进门就是一股强烈的福马林刺鼻气味，仔细辨别的话，里面还夹杂着几丝血腥气。 四周暗下来，只有头顶上的白炽灯时不时忽然跳闪一下，带来片刻光亮，也让舒意彻底看清了他们周围的环境—— 长长一条走廊两侧分布着似乎是病房的房间，墙面上四溅的全是血，还有无数血手印，在他们左手边立着一个架子，摆满玻璃容器，容器里泡着各式各样人体器官。 而他们，正站在一滩血水里。 舒意牙齿打颤，浑身都抖起来。 又一瞬灯光亮起，她才看清正对着自己的东西——一双泡在福马林里的眼球，正直直地盯着她。 她头皮一阵发麻，几乎用尽浑身力气才克制住冲到喉咙口的尖叫，整个人几乎贴到沈晏川身上。 沈晏川用力捏一把手里冷汗涔涔的手，回头安抚她：「别怕，跟着我。」 「嗯。」舒意不住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牢身前气定神闲的沈晏川。 沈晏川带着她往前走几步，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阴风，将他们身侧一道紧闭的门吹开一条缝。 「沈晏川……」舒意磕磕巴巴道：「你有没有觉得，好像有……」 她话还没说完，就感到有一个触手湿滑黏腻的东西握住了自己的脚踝，顺着光裸的小腿不住往上爬。 「啊！」 安静空间里忽然响起撕心裂肺的尖叫。 沈晏川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觉得有一个瑟瑟发抖的温热身躯紧紧抱住他。 甫一低头，鼻樑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下。 撞了他的人毫无自觉，缩在他怀里不住跺脚，声音里明显带着哭腔，「沈晏川，有东西。」 握住舒意脚的工作人员尚在得意，忽然觉得背心一凉，他控制自己慢慢抬头，恰对上一道没有温度的凌厉视线。 沈晏川将舒意圈在身前，温声安抚：「没事，没有东西，放心。」 边说，边瞪了还穿着病号服一只眼吊在眼眶外的工作人员一眼。 那工作人员就有些讪讪，不知怎么手劲一松，将舒意的脚放开了。 察觉到横亘在脚腕的握力消失，舒意心里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两人尴尬的姿势——她几乎整个人窝在沈晏川怀里，沈晏川的双手还紧紧环着自己的肩——实在是有点过分亲密。 她老脸一红，想退出来，心里又在害怕接下来还会遇见什么恐怖的道具，一时间进退两难，僵在那里。 沈晏川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强硬地将她锁在怀里，「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我带你走出去。」 舒意如蒙大赦，死死闭住双眼，赖在沈晏川身边，任由他半拉半抱地带着自己往前走。 接下来的全程舒意都闭着眼睛，沈晏川走她就走，沈晏川停她也停。 耳边不时传来痛苦的呻-吟和悽厉的叫喊，舒意什么都看不见，竟也不觉得恐怖，反而十分安心。 不知过了多久，舒意隐约感到眼前出现一丝光亮。 「到出口了吗」她轻声询问。 「到了。」 沈晏川沉静的声音响起，紧靠舒意的胸腔微微振动。 舒意大着胆子将双眼睁开一条小缝，果然看见不远处有一道门，明亮光线从门背后直射而来。 她本想快点跑过去，又想到有些鬼屋就是喜欢在临出口的时候勐然吓人，便歇了心思，老老实实靠在沈晏川身边。 直到两人站到大门前，也没出现什么吓人的情况。 舒意总算放心，暗笑自己想多了，抢先沈晏川一步拉开那道门。 门口站着一个人。 穿着白大褂，漆黑头髮遮住半张脸，露出来的半张脸上血唿拉碴，整块整块的皮肤翻裂开来，半掉不掉地挂着，淅淅沥沥滴着血，暴露在外的血肉里蠕动着白胖的蛆虫。 看见舒意，那人阴惨惨一笑：「你终于来了。」 说话间，肉里的蛆虫纷纷掉落下来。 完全没料到还有这么一出的舒意彻底被吓破胆，泪水夺眶而出。 也许是被吓懵了，她干脆伸出手一通乱打，妄想把眼前的人打跑。 她动作又快又狠，那人猝不及防下竟真的退了两步，舒意见有效，更是用尽全身力气。 「嘶——」 空气里响起胶水脱落的声音。 下一秒，舒意就觉得手里沉甸甸多了什么。 她缓慢僵硬地低头，一张连着假髮的面具正在她手里摇晃，红色的不明液体染上她的手指，白色蠕虫在面具上一拱一拱。 她怔怔看着手里的面具，又抬头，对上一张写满错愕尴尬的脸。 一秒， 两秒， 三秒。 有一股外力勐地抓住她的手，狠狠一甩，便将那面具甩出老远。 沈晏川也没想到门外居然还有人，舒意反应剧烈，他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看见她将工作人员的面具拽了下来。 料想她一定吓坏了，他赶忙上前替呆住的舒意将面具扔出去，又搂着她轻声安慰。 然而奇怪地，舒意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沈晏川低头，想要看看舒意的情况。他的手刚使一点儿劲，怀里的人就抖了一下，接着更紧地钻进他怀里，手也使命抱住他的腰。 第29页 「没事儿了，人都走了，这次是真的没事儿了。」沈晏川低声安慰，「对不起，都怪我，我不应该让你去开门。」 怀里的人依旧没有动静。 沈晏川耐心拍着舒意的背，「真的没事了，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事？」 他嘴里问着，手上也使了巧劲，将舒意埋在他胸膛上的脸扯开，转向自己。 舒意嘴唇煞白，脸却涨得通红，眼角还挂着泪珠，整张脸上泪痕交错，连鼻头都是红彤彤的。 意识到还有镜头在拍摄，她小小闪避了一下。 沈晏川干脆侧过身，挡在舒意和摄像机之间。 「对不起。」 他真心诚意地道歉，如果早知道舒意对鬼屋反应这么大，当时说什么他都不会拉着她进来。 舒意哽了一下，鼻音浓重，「跟你没关系。我就是被吓到了。」 第16章 从鬼屋出来，舒意恹恹找了个地方休息。 最后那一幕对她刺激太大，到现在，她的手心里还残留着橡胶头套绵软的手感。 她有预感，未来一个星期，她的梦少不了自己手撕人皮。 临近闭园，白日喧嚣褪去不少，夕阳将游乐园笼罩在懒洋洋的暖黄中，星星点点紫色红色的小花在风里招摇。 这一幕本该温情又惬意。 不过她现在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欠奉。 周围的工作人员很有眼色，来来去去都避开舒意，留给她足够充分又安静的私人空间。 在长久的安静中，舒意长吁一口气，总算收拾好自己的心情。 不管怎么说，完成今天的拍摄才是要紧事。 她站起身，活动一下酸胀的肩颈，一扭头，就看见沈晏川直直盯着自己。 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担心愧疚。 他身后是城堡般的建筑物，蓝色尖顶白色墙面，在夕阳里沉静又温柔，沈晏川站在城堡投下的阴影里，居然有那么几分童话故事里等待公主的王子气质。 「王子」往她这边挪动几步，期期艾艾地看着她。 舒意笑：「怎么了？」 沈晏川认真观察她的脸色，「你没事了吧？」 蠕动的蛆虫又浮现在眼前，舒意按下心头泛起的噁心，温和笑道：「比刚才好多了，可以继续拍摄。」 - 「这是？」 舒意疑惑地看着眼前已经闭园的极地欢乐城。 今天的拍摄结束之后，节目组忽然叫住舒意，告诉她临时需要增加一组镜头，也不等她说话，就将她送回了游乐园。 天早就黑透，白天里游人如织的乐园此时落寞得像末日废墟，除了节目组偶尔发出一点响动，附近安静得就像被黑夜吞噬一般。 沈晏川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只留她一个人站在这里。 黑暗里，能模煳看见一些游乐设施的轮廓，千姿百态，宛如怪兽。 舒意不可避免地联想到鬼屋，想到鬼屋里那些奇奇怪怪的声响，滴着血的眼球，还有各种都市奇谈鬼怪故事。 克制不住地，她开始在脑内狂补恐怖电影桥段。 她记得有一部，作死女主非要去鬼校探险，被困在女洗手间时，一个鬼影出现在角落，手里还提着女主同伴的头，那个头滴滴答答往下淌血水，然后突兀地燃烧起来。 空气里都是火焰燃烧的气味。 ？？？ 什么气味？？？ 舒意汗毛倒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咝咝啦啦」的声音。 「舒意。」 有人在她身后低声喊：「回头。」 舒意依言转身，愣在当地。 沈晏川手里举着根正在热烈燃烧的仙女棒，四处飞溅的明亮火星照亮了夜。 他在焰火另一头，注视着她，小小的火星就在他的双眼里一闪一闪，闪出无限缱绻。 舒意呆愣两秒，慢慢回过味来。 原先的恐惧被涌上来的感动赶跑，心里像是塌陷下去一块，「你怎么会有这个？你从哪里搞来的？」 沈晏川将仙女棒交到舒意手上，拽着她的手腕后退几步，「你知道吗？极地欢乐城每逢节日的时候，都会燃放烟花庆祝。」 舒意手里拿着仙女棒，不知道沈晏川为什么突然冒出来这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然后呢？」 小小一根仙女棒，在黑夜里发出璀璨温暖的火光。 沈晏川一直低头看着舒意，终于等到她手里的焰火燃尽。 他握住舒意肩膀，要她抬头看，「然后，今天也是一个节日。」 几乎是沈晏川话音刚落，天上勐然炸开一朵金色烟花。 烟花盛开的霎那，沈晏川的后半句也倏然落下—— 「是我们两个成为情侣的一百天纪念日。」 巨大的，璀璨的焰火燃烧了整片天空。 舒意呆呆地望着沈晏川在火花照耀下的温柔剪影，思绪混乱。 她心里有太多疑问和震撼，还没开口，沈晏川就看透了似的伸出食指竖在她嘴前，轻轻在她嘴唇上点了点。 「好好看。」 见舒意执意看着自己，沈晏川垂眸，笑了一声，一手搭在她肩上，一手捏着她下巴，强硬地将她的脸扭向夜空。 一朵接着一朵的烟花沖向天空，将黑沉的夜剪开一隅，又扔进去无数梦幻绚烂的颜色，焰火雨点般坠下，洒在舒意心头。 第30页 更令她意外的是，随着烟花一朵朵炸开，原本沉寂的游乐园竟也一处处亮起彩灯。 几乎是一瞬间，黑黝黝的游乐园变成了美如梦境的乐园。 舒意觉得自己就像是坠入仙境的爱丽丝，眼前的一切都不像是发生在现实世界。 「走吧，」沈晏川牵着舒意一路走上前，那原本紧锁的铁门现在开了条小缝，沈晏川轻轻一推，门就吱呀呀地开了。 从出现焰火，舒意的大脑就开始宕机，完全是沈晏川去哪儿她就跟着去哪儿。 两人沿着白天走过的路又走一遍。 直到一个岔路口，指示牌上清晰的大字写着「儿童乐园」。 沈晏川哼笑一声，拉着舒意径直走过去。 「……」 舒意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去吧。」沈晏川在她背后推了一把，带着笑意说：「别怕。」 「我怕什么……」话说到一半，舒意愣住。 儿童乐园里的项目有什么好怕的，沈晏川是在……说下午的鬼屋吗？ 沈晏川又推她两步，「嗯嗯嗯，好，你不怕。快去吧。」 他在她身后道：「好好玩，记住今晚。」 - 房间里一片黑暗。 沈晏川推门而入，一手举着手机，一手拧亮墙角的夜灯，柔和清亮的光静静铺满一角。 他拉出躺椅，惬意倚上去，修长的手指拂过墙角一熘唱片，随意抽出一张。 电话那头，苏旭沉痛的声音顺着听筒飘出来，「祖宗，沈晏川，川哥，你今晚玩够没有？」 沈晏川哼笑：「玩什么？」 「玩我啊大哥！」苏旭那边静默两秒，开始控诉，「你一时兴起包个游乐园放烟花，有没有想过被人爆料出去怎么公关啊？」 沈晏川随口道：「你是在暗示我，乐凯还没有足够成熟的公关团队来应对旗下艺人的各种突发情况，也没有完善的应急预案吗？」 「……」 电话那头，苏旭的唿吸明显沉重不少，「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总是突然搞事情，给大家一点缓冲和准备的时间。还有，你知不知道你的粉丝对你参加节目已经很牴触了？」 「是吗？」沈晏川不以为意，「慢慢就习惯了。」 ！！！ 苏旭震惊：「你什么意思？你来真的？你真的对舒意有意思？」 音箱里，乐曲第一小节恰巧结束，激昂奋进的旋律紧跟着苏旭高八度响起来的声音。 沈晏川没理会苏旭来自灵魂深处振聋发聩的震惊三连，他拧眉，伸手关掉音乐，「有时间催一下新专的进度。我还有事，挂了。」 苏旭一口气尚还堵在嗓子眼，听筒里已经传来了毫不留情的「嘟」声。 他自发翻译了一下沈晏川最后那句话——闲出屁来就去工作，不要盯着我哔哔。 好气。 可是能怎么办？自己带的艺人，再不听话还不是要哭着带下去：） 沈晏川自然不知道自家经纪人是怎么在心里辱骂鞭打自己的。 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微信上。 电话甫一挂断，微信马上跳出来一个提醒。 他点进去，才看见是通讯录，「新的朋友」那一栏，一个执拗的「1」挂在那儿。 鬼使神差地，他心里浮现出一个人。 沈晏川点开，笑了。 顶着一个正在发射爱心的小姑娘头像，暱称「是小叔不是小树」的微信静静躺在朋友列表里，下面还写着一行小字—— 24k纯金私人号。 - 朋友验证刚发出去，舒意就后悔了。 说好的工作就是工作，她却一时心动，要来了沈晏川的私人微信。 都怪今夜太美，让人分不清虚幻与现实。 消息发出去那一刻，舒意就清醒过来。 今晚的一切，盛大的焰火，只为她的夜间游乐园，温柔缱绻的沈晏川，都不过是一个幻象。 是节目组和他们，为所有观众编织的美妙爱情梦境。 她却好像在梦境里昏了头，难以克制地有一点心动。 只是消息发出去无法撤回，舒意只得按捺下心里的焦躁，靠着坐垫闭目养神。 明天一早，她还要出席临市的一场发布会，今晚恐怕大半时间都要在路上奔波。 手机忽地一震。 舒意忙捞过手机，点开微信消息——果然是沈晏川。 他发来一个可爱小女孩比心的表情。 舒意笑了一下，没想到沈晏川用的表情包这么软萌。 她想了想，也在自己的表情包里挑选起来，最后发了张徒手噼心的搞笑表情过去。 沈晏川回得很快，这次发来了一张熊猫自闭图片。 【我觉得我很委屈.jpg】 两个人什么话都没说，就这么斗起图来。 连刷十几屏后，沈晏川那边没了动静，聊天界面一变，弹出来一个语音通话。 舒意手忙脚乱，捧着手机想要挂断，不知怎么却按到了接听。 听筒对面没有声音。 她心虚地望了望前座聊得正欢的陈娜，鬼使神差地没有挂掉，反而从包里拽出了耳机。 能听见听筒那边顺着电波传来的深深浅浅的唿吸声。 舒意抿了抿嘴，无意识地绕着耳机线。 沈晏川似乎轻轻笑了，唿吸有小小地停顿。 第31页 紧接着，那边传来了熟悉的音乐。 沈晏川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和着音乐轻轻哼唱：「when you wake up everyday;please don\t throw your dreams away;hold them close to your heart;cause we\re all a part of the ordinary miracle」。 隔着电波和耳机，沈晏川柔和低沉的嗓音仿佛就在她耳边呢喃，他的吐字和气息，偶尔的换气都变得格外清晰，一声声打在她心上。 窗外是空荡广阔的高速，偶尔一辆车经过，远光灯撕裂黑暗，照出一小段树林，沉默得像保卫村庄的卫士。 前方小助理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偶尔爆发出一阵压着的笑声。 舒意心里一片柔软沉静。 听着听着，她就觉得，说不定，沈晏川也是她平凡人生中，出现的奇蹟。 作者有话要说：　　沈晏川唱的是《ordinary?miracle》，《夏洛特的网》主题曲。 那两句歌词的大意是「每一天睁开双眼，请别忘了你的梦，紧紧将它们装进心里，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段平凡的奇蹟」。 第17章 离开场还有一个多小时，会展中心挤满了前来围观的媒体和粉丝。 会场两边摆满巨幅海报，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 「《长公主》首发媒体见面会」 作为知名大导王林清蛰伏五年的出山之作，《长公主》自立项就备受关注，其后无论是选角定妆还是拍摄花絮，都在网络上引发不菲关注。 剧中的昭阳长公主一角，更是请来国际双料影后蔺咏嬅出演。 一线巨星，又是暌违多年再次出战小荧幕，搭档的还是以恢弘史诗风格见长的大导，加上数亿的大手笔投资。 是以，这部剧还未播出，就被外界冠上了「剧王」称号。 专为小配角们准备的后台休息室里，三三两两的演员聚在一起，亲密地交换圈内八卦和保养日常。 舒意百无聊赖地坐在最角落一张沙发上，托腮打量着休息室里的一群人。 她在《长公主》里，饰演一位专职挑拨离间、妄想拨弄前朝、被利用而不自知的标准反派后妃。 后期，这个角色还给帝王戴了无数顶绿帽子，明里暗里陷害长公主，明目张胆地勾引长公主芳心暗许的贵门世子，硬生生作散了这一对前期的小鸳鸯。 在剧组时，为了让自己保持情绪，她也很少与其他人交流。 搞得现在竟也没几个人会主动过来与她打招唿。 休息室正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闪进来一个人。 「林棠，你怎么才来，快过来。」 注意到来人的同组演员陈浅曦热情招唿，顺便挪了个位置。 林棠环顾一圈，眼睛一亮。 她朝着陈浅曦摆摆手，迳自走向角落。 「舒意姐。」林棠亲昵地叫了声，自顾自坐了下来。 舒意颇有几分尴尬地收起正在玩消消乐的手机，同林棠打了个招唿。 不是，谁能告诉她，林棠为什么要挨着她坐。 和她在公司的边缘透明体质不同，虽然是同一家公司的艺人，但林棠已隐隐有了当家小花旦趋势。 就好比陶莹和她费了大功夫，也不过只能争取一个不讨喜的女炮灰。 而林棠轻轻松松就拿到了长公主身边重情重义小丫鬟一角，戏份吃重不说，人设也讨喜，她凭这个角色火一把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事。 虽然也有些风言风语，说林棠拿下这个角色是带资进组，但看林棠一出现时大家的热络程度，就知道她在剧组混得不错。 「舒意姐，你最近很忙吗？」林棠甜甜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舒意笑笑：「不算忙。有通告就上，没有就在家休息。」 林棠投来一个艷羡的眼神，「真羡慕你还有休息。我今年到现在为止只休息过三天，还是过年的时候。」 舒意耸肩，「你要是忙得受不了，跟韩致安说，让他给你也放个假，或者改天我让陶莹提醒提醒韩致安。」 林棠飞快接口：「不用了。」 她顿一下，缓了缓语气：「韩哥手里还压了一堆剧本和通告呢，我要是休息了，他那边也不好安排。」 表情真诚，语气里满是对工作和同事的认真负责，浑身上下闪烁着「我爱工作工作也爱我」的圣洁气息。 小妹妹是在她这里找存在感啊。 舒意心里笑了笑，干脆端着茶杯不作声。 谁知林棠却不消停，又凑上来打听，「舒意姐，你是怎么拿下谢导的综艺的呀？都说沈晏川也参加了，是真的吗？沈晏川和谁搭档啊？」 和我。 舒意在心里默默回答。 她往一侧挪了点，避开林棠几乎贴着她的身子，分心回道：「听说韩致安也给你推荐过谢华的项目，你没接，谢华才另外找人的。至于沈晏川的搭档，等官宣你就知道了。」 林棠暗自咬牙，当初韩致安跟她说谢华有一档明星恋爱真人秀，她虽然也想参加，但又顾虑到捆绑cp会不利于之后的发展，就推了。 谁知道被舒意捡了个空子。 更没想到谢华居然能请到沈晏川参加。 那可是沈晏川！娱乐圈后起新秀，大爆的天选之子，更是盛泰的太子爷。 想到之前在酒局偶然听来的沈晏川的家世，林棠就悔不当初：要是能攀上沈晏川这条粗大腿，想要什么资源还不是手到擒来？哪里至于还在娱乐圈这一亩三分地打转？ 第32页 不能想，越想这一茬，心里越是忿忿。 林棠干笑一声：「浅曦好像在叫我，我去看看。」 舒意不防她勐地站起来，手里还端着杯要递给她的热茶。 手刚伸到一半，却正好被林棠的身子格开，那茶水也就正正好好全向她泼来。 「舒意姐！」一直坐在后侧的陈娜惊唿一声，三两步冲上来，「没事吧？烫到了吗？」 舒意定了定神，这才感受到胸口一片温热濡湿。 淅淅沥沥的茶水顺着她的手臂滴下来，茶叶混着泰半茶水尽数泼在了她胸前，软纱刺绣布料沾水就透，影影绰绰露出点嫩色。 「舒意姐，」林棠似乎也愣住了，不知所措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原先在休息室里各自为政谈天说笑的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全聚拢过来，看着舒意狼狈的样子，七嘴八舌出主意。 舒意接过不知谁递来的纸巾，慢慢收拾衣服上的茶梗。 被泼的地方一大圈明显的茶渍，身上这件衣服显然是没有办法出席发布会了。 陈娜也跟在一边，小心翼翼帮忙清理。 舒意身上这件礼服，原本就是向一直有合作关系的品牌方借来的，如今衣服毁了，没法向品牌方交代不说，关键是，这一时半刻，哪里赶得及再借一件呢？ 「舒意姐，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也没想到，我……」说着说着，林棠口气里也带了几分哭腔。 围上来的众人一时又忙着安慰她，好不热闹。 舒意吸一口气：「没关系，我也没怪你，你哭什么？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她拎着胸口被浸湿的衣服，笑着说：「不是什么大事，你去忙吧。」 这小妹妹楚楚可怜往这儿一杵，要哭不哭的，好像在她这儿受了什么恶气排挤一样。 人多嘴杂的，谁知道最后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舒意心烦意乱，只想赶紧把人打发走，再考虑如何补救。 「舒意姐……」林棠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半晌，忽地拍拍脑门，「我认识一家工作室，可以出借品牌礼服，离这里很近的，可以马上送来，不耽误事。我叫人帮你联繫。」 「不用了。」舒意出声拒绝。 可林棠已经一挥手，叫来了一直负责她造型的小助理乔络。 听见舒意拒绝，她勾出一个内疚又惨兮兮的笑，「舒意姐，你要是真的不怪我，就别拒绝了。你的礼服被我弄成这个样子，我一定要帮你想办法的，不然你就是还在心里怪我。」 「……好吧，谢谢。」 僵持一会儿，在周围人一圈「小棠没说错」、「你就让小棠帮你借礼服」的劝解声中，舒意只好憋着一口气应下。 乔络办事很有效率，不过半小时，就提了套罩着防尘袋的礼服进来。 「舒意姐，你赶紧去换吧，时间快来不及了。」林棠舒一口气，如释重负般站起来。 「这下你总算能安心了吧？」一直坐在林棠身边的陈浅曦跟着站起来，「该做的你都做了，再说你本来也就不是故意的，就别再内疚了。」 林棠脸色一白，不安地看了眼舒意脸色，悄悄伸手拽了拽陈浅曦的衣袖，「我们走吧，让舒意姐去换衣服。」 陈娜绷着脸，从乔络手里接过礼服，一声不吭地跟着舒意进了专门给演员准备的造型室。 关上门，陈娜第一时间跑来道歉：「舒意姐，对不起。」 舒意忙着脱下身上那套半湿的纱裙，闻言看她一眼，「你有什么对不起的。」 陈娜抿嘴：「我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准备工作不充分，没有多向品牌方借几套备用的礼服。来之前陶莹姐特别交代过我，让我盯着你的造型，我疏忽了。」 舒意不在意地挥手，「下次注意就行了。品牌方那边，跟她们好好协商一下，看衣服怎么办。」 陈娜点点头，拉开防尘罩的拉链，取出挂着的礼服裙。 「这裙子还挺漂亮。」 乔络借来的是一条抹胸款的深紫渐变纱裙，层叠繁复的欧根纱上缀着一粒粒钉珠，随着角度和光线变换流光溢彩，像极神秘无垠的星河散落，胸口处的真丝塔夫绸上还用暗纹绣了云纹。 舒意瞄了一眼，「有点眼熟，是哪家的？」 陈娜皱着眉，仔细打量一番，摇头道：「乔络说是独立设计师品牌，可能之前哪个艺人也穿过？」 是吗？舒意心里总觉得哪里说不上来的不对劲。 - 换好衣服，距离上台的时间也没剩多久。 舒意走出造型室，不期然在门口又撞上了林棠。 她像是特意等在门口，一见舒意，立马惊喜道：「舒意姐，你穿这条裙子真好看。」 舒意矜持地笑了笑。 林棠亲热地挽住她，「刚才有人来催上场，我怕你错过了，特意来等你。」 穿着人家借来的衣服，还被拍了马屁，舒意一时间也不好拒绝，只能任由林棠挽着自己上台。 发布会的主角自然是王林清和蔺咏嬅，再加一个饰演帝王的实力派中年男演员吴德明。 自觉只是一个背景板的舒意安安静静呆在角落里，听着他们和媒体周旋。 「怎么还没结束啊，我脚都站酸了。」 林棠小声抱怨一句，凑上来跟舒意咬耳朵，一派鬼马精灵的模样。 第33页 舒意都不知道该说林棠心无城府还是胆大包天了。 那么多镜头对着台上，她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还干脆一歪，整个人倚到了舒意身上，「好累啊舒意姐，让我靠一下好不好？」 她无奈，「估计很快就结束了，你再坚持一下。」 也许是蔺咏嬅名声太大，也许是蔺咏嬅挑战小荧幕噱头太足，记者们的热情像是轻易不退潮的海水，彻底淹没了台上众人。 就在舒意都有些站不住时，总算有工作人员上前来阻止记者提问，强制进入了最后的合影环节。 原本分散在舞台两侧的人三三两两朝中央聚拢，一直紧跟在舒意身边的林棠却不见了踪影。 直到在台上站定，舒意才分出心来去找林棠，没想到这么一看却被林棠惊到了—— 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挤开了蔺咏嬅，站在王林清身边，舞台的最中央，传说中的c位。 她疯了吗？舒意脑子里只有这么一个念头。 被她挤开的蔺咏嬅站在一边，黑着张脸。 好在此时台上仍旧一片乱糟糟，握手的、闲聊的、找自己位置的，大家都在忙，一时竟也没人注意到林棠。 所以她也依旧大喇喇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不住和左右的人攀谈，脸上依旧带着不自知的笑容。 舒意原地思考两秒，在「当做没看到」和「上前劝阻」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看在裙子的份上，去提点提点这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妹妹。 趁着没人注意，她快步走向林棠。 林棠浑然不觉自己的站位有什么不合适，还在和一旁的导演闲聊。 舒意拽拽她的胳膊，「林棠，你过来。」 「舒意姐！」见到她，林棠惊喜地叫了声，侧过身让出自己的位置，拉住她的手，热情道：「我还在找你呢！要合照了，快来。」 舒意皱眉，林棠这样一让一拉，自己出去了，反而把她架到了这群人最中间。 她有些不耐烦，这个林棠，怎么这么夹缠不清，「你怎么站在这里？没看见蔺老师都快没地方站了吗？」 林棠低低「呀」了一声，像是现在才发现被挤到一边的蔺咏嬅，「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是这样说，人却没有动，仍旧死死将舒意堵在原地。 蔺咏嬅脸上带着抹「看透一切」的瞭然，轻飘飘笑着回了一句：「没关系，你要是想站在这里也没问题。」 林棠咬咬嘴唇，仓惶道：「蔺老师，我们没有这个意思。」 hello？谁跟你是「我们」啊？ 舒意竭力克制自己，不要当着这么多人和镜头的面翻白眼。 摄影师已经在下面组织大家看镜头，舒意无心继续和林棠在这里纠缠。 她抱歉地朝蔺咏嬅和王林清打了声招唿，手上用力，抵住林棠，轻轻往外推了推。 「啊！」 林棠小声惊唿，顺着舒意的力道，脚下一个趔趄，往后摔了两步。 她穿了条烟粉色缎面侧边开叉长裙，往后退时，脚上踩的高跟鞋不知怎么竟绊到了裙角，整个人平衡不稳，身体摇摇晃晃起来。 眼见着她要一头栽向地面，舒意眼疾手快去捞她，蔺咏嬅也反应过来，伸着手就去扶林棠。 也不知林棠是怎么摔的，舒意拽住林棠手腕同时，就察觉到林棠几乎是整个人都在往下坠。 「重心稳住！」 她简短喝了一声，一只手垫在林棠腰后，企图借力让她站稳。 林棠脸上闪过一抹惊色，另一只脚后退几步，被赶上来的蔺咏嬅和王林清扶住。 「我没事。」 林棠顺着胸口，忙不迭对围上来的人解释，「舒意姐，你没事吧？」 舒意：我觉得我碰上你就没好事。 她将右脚往裙内藏了藏，脚腕处一阵火辣辣的痛—— 之前急着去拉林棠，她也没站稳，右脚狠狠拐了一下。 「没事，别耽误了，还要合照呢。」 因为她们这一出，台上台下都有些骚动。 看她没事，王林清大手一挥，迳自安排工作人员维持秩序。 「舒意姐……」林棠小心翼翼地靠过来。 舒意深吸一口气，躲开林棠想要挽住她的手，挺直背嵴，咬牙强撑着走向合照区右侧。 为了造型，她今天特意穿了双将近9公分的细跟高跟鞋。刚扭到时还不觉得，可是现在每走一步，脚腕处就是一阵钻心的痛。 短短十几步路，走得她脸色惨白，浑身是汗。 - 「你这个脚太严重了！」陈娜一脸心疼地看着舒意脱掉高跟后高高肿起的脚踝。 舒意龇牙咧嘴，拿着冰袋摁在脚踝上，表情扭曲一瞬，「先敷着看看情况吧。」 发布会结束后，她们要马不停蹄地赶往台城，《长公主》剧组在那里还有一场宣传。 「这个林棠，到底在干什么！今天只要一挨着她就没好事！」陈娜恨恨地说。 舒意深表贊同。 被毁了一件礼服不说，还白白把脚扭了，简直是无妄之灾。 陈娜重新用毛巾裹了冰袋，细心地敷在舒意脚腕上。 原本盈盈不堪一握的纤细脚腕已经肿得有碗口大，舒意皮肤白，就更显得扭伤那一片青紫瘆人。 「这得什么时候才能好啊。」陈娜看着淤肿，碎碎念道：「明天宣传要站半天，后天又有一个商业站台，再过两天，《天生一对》又该拍了，你这脚能受得了吗？」 第34页 说着说着，陈娜「哦」一声，「今晚《天生一对》官微会官宣嘉宾阵容和cp，你别忘了转他们的微博互动一下，转发语你自己写吧，不用太复杂。」 舒意从鼻子里挤出一个音，算作回答。 陈娜嘆一口气，把冰袋扔给舒意，躲到一边，拿着手机盘算能不能在行程里抠出一点时间，让舒意好好休息休息。 「咦。」 舒意歪在车座上，听见陈娜纳罕地叫了声，好一会儿没有动静。 「怎么了？」舒意问。 陈娜脸色凝重，沉痛地看着舒意—— 「你上热搜了。」 第18章 舒意是先看见陈娜手机屏幕上, 跟在她名字后面那个猩红的「爆」字。 严格说来, 这还是舒意flop之后, 第一次看见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热搜前三，还和这个字联繫起来。 我又红了？？？ 这是舒意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 然而，看着陈娜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舒意悄悄把这个想法按了回去。 陈娜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 「你先了解一下情况, 这期间你就不要用你的手机登录微博了。」 舒意从善如流地点头—— 看这个样子就没好事, 她上微博干什么, 给自己添堵吗？ 饶是已经做了心理准备，看清微博话题的一瞬间，舒意还是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热搜前三位, 分别是#舒意林棠#、#舒意欺凌#和#舒意c位#。 前十里, 和她有关的话题还有#长公主发布会#，#蔺咏嬅合照被挤开#，#心疼林棠#。 凭一己之力霸占了大半个热搜榜的舒意心情复杂：这流量得是爆了吧？上一次看见微博热搜这么夸张, 还是沈晏川闹出退赛的时候。 【舒野鸡死了吗？给您上柱香吧。】 【煳逼鑑定完毕，欺负小糖豆，抢蔺皇站位, 舒意nmsl】 【这种人也配演王导的戏？什么后台啊到底，又是一个靠卖上位的吧，你圈就是因为有舒意这种货色，才会天天被搅得一团糟】 一条条粗鄙不堪的辱骂争相跳进舒意眼里，方方正正的一团团字化成了无数根尖锐的小刺, 扎得舒意神经一跳一跳地疼。 好吧，沈晏川大概没有机会体会这种疾风骤雨。 舒意大致翻了翻几个热搜词条，总算弄明白这天降热搜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是《长公主》官微发了几张今天发布会的照片，其中有一张就是他们最后的大合影。 结果有粉丝在下面带图评论，指出当时合照现场很乱，她拍到的图里，蔺咏嬅不是c位。 配的图里，赫然是舒意横插在蔺咏嬅和王林清中间，而蔺咏嬅面色不豫，翻了个白眼。 这个粉丝约莫是蔺咏嬅的真爱粉，不仅在《长公主》官微下连发好几条替蔺咏嬅鸣不平，最后干脆带图问到了蔺咏嬅面前。 就是这么寸，偏偏蔺咏嬅回復了她的评论。 ——姐姐，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啊？你怎么被挤到一边去了？你是在翻白眼吧哈哈哈哈哈哈。 ——是。 不知道粉丝是怎么理解的，硬是从这一个字里读出了「反讽不屑嘲弄委屈」等一系列意思。 虽然舒意算不上什么人物，可她抢得是双料影后蔺咏嬅的c位。 蔺咏嬅什么排面？放眼国际影坛也排得上号的知名演员，领跑全球票房的华人之光。 蔺咏嬅的粉丝本就对她自降身价破格出演小荧幕心有不满，结果电视剧还没播，在发布会上自家正主就被下了脸子抢了位置，这能忍？ 小梅花们把舒意安排得明明白白，什么广场超话抽奖三件套通通走起，硬生生把舒意拱到了热搜第一的位置。 要是仅仅这样，可能也就是一个小风波。 偏偏这个时候，一个顶着「全世界最好的棉花糖」id的博主放出了几张动图。 第一张，后台休息室，一群人把舒意和林棠围在中间，林棠伸手想要拉舒意的胳膊，被舒意躲开，林棠泫然欲泣。 第二张，发布会上，舒意站在c位，林棠怯怯地站在她身后，舒意却忽然伸出手，推了林棠一把，导致林棠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摔倒。 这几张动图，可以说是拿刀在捅林棠粉丝的心窝了。 在林棠粉丝眼里，这就是自己人美心善的小偶像屡次被不懂事没眼色的整容怪舒意霸凌实锤。 都上升到了霸凌层面，自然比几个粉丝小打小闹要来得吸引眼球。 一时间，各大营销号纷纷上场，无不是列举了一堆国内外娱乐圈欺凌事件，最后把舒意也划分到这个阵营里，心疼一波林棠。 林棠粉丝也迅速和蔺咏嬅粉丝站到了同一阵线——舒意道歉，主动滚出娱乐圈或者被封杀。 - 「这群人疯了吧？」 舒意握着手机，看到自己被p成各种遗像的照片，气得双手冰凉，「就这么无凭无据两张照片，影都没有的事，她们至于这么恶毒吗？」 陈娜面露不忍，从舒意手里抽回手机，一边联繫陶莹，一边安慰舒意：「别生气，气坏了多不值，现在的网友都那样，捕风捉影的。这次的事说白了就是个误会，到时候解释清楚就好了。」 舒意勉强地笑了笑。 解释清楚了，这件事就算过了吗？她受到的辱骂和伤害就能不存在了吗？ 第35页 不可能的啊，那些恶毒的咒骂还是会在她的心里留下痕迹，夜深人静时，还是会幻化成噬骨的毒，对她一次次反扑。 她只能假装不在意，假装自己有一颗强大的心。 微信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吵得舒意心烦意乱。 她拿过手机解锁，点进微信。 先跳出来的是于姜的消息。 【于姜】：小舒舒你没事吧？ 【于姜】：你就当骂你的那些人说得都是放屁，跟他们认真你就输了。 【于姜】：[图片] 【于姜】：卧槽这个小白莲什么意思啊？这个碧池装白莲上头了吧？ 舒意拧眉，点开于姜发来的截图。 两分钟前，「消失」大半天的林棠忽然上线，发了段模稜两可的微博—— 林棠v：今天一天都在忙宣传和新戏，才知道原来大家都误会了。我和舒意姐平时关系很好，她不是真心推我，我也没摔倒，还有那个「抢c位」，其实是我们去找蔺前辈请教问题时不小心被拍到了。大家的关心和爱护我都收到了，以后我也会努力以更优秀的作品和大家见面哟。 如果说之前，林棠粉丝对她的心疼只有五分，这条微博发出来，五分也变成了十分。 【妹妹你太傻了，你对人家掏心掏肺当姐妹，人家可是时时刻刻都在踩着你为上位做准备】 【啊啊啊啊舒意我杀了你，你怎么忍心欺负这么可爱善良的妹妹！】 【妹妹和舒意是一个公司的吧？心疼妹妹，被公司按头认姐妹，这个舒意到底睡了公司多少人啊我服了】 【我去，我刚才看了一眼，谢华那档综艺刚才官宣了，你们猜沈晏川的搭档是谁？就是舒意！卧槽卧槽，她到底什么后台啊，金主也太捧她了叭？】 捧着陈娜手机读林棠微博下留言的舒意怔愣片刻，「《天生一对》官宣了？」 她现在这个样子，好像不太适合微博上线转发宣传吧？ 像是响应她，话音刚落，舒意的手机就弹出来一个语音通话。 她看了眼通话界面的头像，还是按下了接听。 「怎么样？」沈晏川在电话那头轻轻地问。 他的声线原本是很清朗的，然而也不知是电波失真还是他刻意压低了嗓音，那道声音低哑又沉郁。 舒意眨眨眼，故作轻快：「什么怎么样？」 沈晏川那边沉吟一下：「别伤心。」 他明明什么也没说，舒意心头却蓦地涌上了无尽的委屈。 她哽着嗓子：「我为什么要伤心？我有什么好伤心的，不就是被骂两句吗？有人骂我，说明我真的红了。」 沈晏川似乎是轻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有什么好笑的，舒意在心里吐槽。 贴着手机听筒那一侧的耳朵却觉得一点点烧起来。 「你……」 舒意张口，却被沈晏川打断—— 「我很生气。」 声音里是难得的严肃。 舒意没懂：「你生什么气？」 沈晏川顿了一下：「他们根本不了解你，却单单凭着几张照片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审判你，仗着躲在网线和荧幕之后，肆意发泄自己心中扭曲的愤怒，丝毫不顾这些发泄对当事人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舒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说的沈晏川也已经替她说出来了。 「他们不了解，难道你了解？」 舒意懊恼地咬唇，没话找话，怎么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沈晏川沉默一瞬，没有回答她。 只是在挂断通话的前一秒，舒意听见沈晏川沉沉说了句—— 「我会解决的。」 - 解决什么？怎么解决？ 舒意握着手机，一头雾水。 「舒意姐，你快看沈晏川的微博！他帮你说话了！」 陈娜将手机塞进舒意手中，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天啊，沈晏川也太刚了。」 舒意定睛，沈晏川那个一两个月都难得更新一条，早就长草的微博界面里，静静躺着几条微博。 沈晏川v：语言会骗人，眼睛也会骗人，用心看，用心听，相信心的声音。我听见了，我的爱情，是你@舒意。 这条微博应该是为了配合《天生一对》宣传发的，后面还跟了节目组的预告vcr。 令粉丝爆炸的是，在这条微博里，沈晏川连着怼了不少粉丝。 ——怎么会和舒意那种人品有问题的女艺人搭档啊？你参加这种恋爱综艺虐粉就算了，为什么要和舒意这种欺凌公司后辈的心机婊搭档啊？？？ ——我相信她。 ——是你疯了还是你团队的人疯了？你该不会是在帮舒意说话吧？这种时候你出头帮舒意说话？从你出道就一直支持你关注你，这次真的被伤到了。你要是还想继续在圈里混，还想要粉丝的话，就和舒意划清界限，退出拍摄吧，真心的。 ——与你无关。 第19章 「这下你满意了？」 苏旭心惊胆战地看着页面上不断往下掉的粉丝数量, 再回头看看瘫在沙发上仿若无事发生的沈晏川, 气不打一处来。 沈晏川满不在乎地轻笑, 「不满意。」 他勐地坐起来，思索两秒，捞过手机就开始打电话。 苏旭听着他有条不紊又熟练老道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寒暄, 暗自心惊：几时见沈晏川这么认真过, 难道他真的要给舒意铺路不成？ 第36页 等沈晏川挂断电话, 就看见苏旭欲言又止地望着自己。 他拨弄一下头髮, 随口道：「你想说什么？」 「啊？没有。」苏旭矢口否认, 不过须臾，重又盯着沈晏川，嘆出一口气, 「你要是真谈恋爱, 最好提前给我和公司报备一声，让我们有个准备。」 沈晏川像是没想到苏旭能说出这种话，呆了一下, 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我会的。」 他敛起笑，认真道：「你手里是不是要养着一堆水军和营销号？给我用用。」 苏旭心头一堵, 再看向沈晏川的眼神就带着点「儿大不由娘」和「为他人做嫁衣」的委屈愤懑，「你想做什么？是有那么几个，但都在处理你的舆情。」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狠狠瞪一眼沈晏川，「你以为你现在的情况比舒意好是不是？你知道从你发微博到现在, 一共掉了多少粉吗？将近11万！你觉得这个数字很小是不是？」 苏旭忍着没说，这11万里有不少都是从《偶像星传奇》就开始追他的老粉，更是有几个知名站子因为受不了沈晏川官宣后维护舒意怼自家粉丝的态度，心灰意冷下直接宣布关站。 团队里的人光是忙着安抚粉丝接手这些站子的管理就一片人仰马翻。 更别说这11万人里不乏脱粉回踩的，当初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恨，就连「沈晏川」三个字都变成一种罪。 闹成这个样子，少不了有几个眼红不对付的对家趁水摸鱼，编一些真真假假的黑料。 光是处理这些负-面舆情，就够他们忙了。 沈晏川也知道自己一时意气，给苏旭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真心实意地道歉：「这次是我不对，我太冲动了。」 他弥补道：「这次的事情结束后，我自掏腰包，请大家出去聚餐，放松一下。另外，我从个人的帐户里拨二十万，给团队里每个人都发一笔辛苦费，算是我对大家的一点心意和补偿。」 「这……」 苏旭张了个口，就被沈晏川打断。 沈晏川翻来覆去地摆弄着手机，想了片刻，才开口：「我的事先放一放。你先让你养着的那些营销号和水军处理一下舒意的事。」 「还有那几个热搜，联繫人帮忙撤一下，不，直接撤太明显了，降热度权重，自然沉底吧。」 「顶几个其他话题上来，分散一下公众的注意力。」 一条条吩咐下去，沈晏川又从头梳理一遍。 「还有，这几条爆料出现的时机太巧妙了，指向性也很明显，我觉得这背后一定有推手。你找人查一下背后是谁在搅浑水。」 苏旭认命地应了。 他又想嘆气了。 - 「唉。」 挂断陶莹的电话，舒意重重嘆一口气。 「陶姐怎么说？」陈娜随口问。 舒意惆怅：「让我安静如鸡，不要回应热搜的事。」 陈娜毫不留情吐槽：「陶姐也太天真了，她怎么会相信你能真的忍下这口气。」 舒意竖起大拇指，夸小助理，「果然还是小娜娜了解我。」 所谓「抢c位」和「推人」，前因后果都没有说清楚，林棠就急忙出来发了条似是而非的微博，既不说明当时的情况，又不否认网上都流传的「欺凌说」，用一些含煳其辞的词语模煳重点。 就这样，就想把脏水全泼到她舒意身上，未免太可笑了。 林棠是公司的门面担当，众人交口称赞的元气少女，身上不能有污点，就得让她忍气吞声承受网友的指责和暴力？ 舒意气不顺，撩起脚上盖着的毛毯，露出高高肿起青紫一片的脚腕，指挥陈娜，「快快快，给我这个脚拍几张照片，越惨越好。」 陈娜从善如流，还特意挑了几个不同的角度，又换了各种滤镜，力求给舒意拍出个「马上就要截肢不然腿就废了」的破碎美感。 舒意翻着照片，嘴里不忘夸陈娜。 最后，她挑了张勐一眼看过去真的很吓人的细节照，登录了微博。 舒意掠过暴涨的评论，径直发了条微博。 舒意：再也不穿高跟鞋啦，简直耽误我发挥，还好咱眼疾手快，没酿成大错。还有，@林棠v你也要小心哦，不然真的很容易绊到。 从新闻被爆出来，就有不少网友蹲守在舒意微博下，终于等到正主回应，不少人纷纷在这条微博下留言。 【缩头乌龟终于肯出来，快去给蔺咏嬅和林棠道歉吧】 【去死吧你这个时候还在狡辩卖惨，被你欺负的妹妹惨一百倍！】 【glitter：脚怎么了？扭到了吗？是今天发布会上扭到的吗？看起来很严重，有没有去看医生？】 舒意耐心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和她串好词的于姜上线。 【于姜v】：不穿是不可能的，下次小心点吧，别为了拉别人把自己搭进去！ 舒意笑笑，在评论里回覆：唉，太难了，高跟鞋害人。小棠也被高跟鞋害惨了，不然她也不会没站稳，还差点摔了。 发完微博，舒意心情好多了。 不就是欲言又止嘛，她也会。 料和图都已经给出去了，剩下的东西，就靠网友自行猜测了。 她笑眯眯地点进微博热搜，这才发现原先高高挂在前几位的，跟自己有关的热搜全不见了。 「你们找人撤热搜了？」她纳闷。 第37页 陈娜也摸不着头脑，「应该没有吧。陶姐那边还没来得及找人做这个，她还在找营销号控制负-面呢。」 虽然是同公司艺人，但林棠的待遇高舒意一个台阶不止。 这次的热搜发展到现在，摆明了对林棠有利，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林棠已经成了全网怜爱的小白花，「被欺负却心地善良大度容人」的形象妥妥地吸了一波粉。 这个关口，公司里的人巴不得用舒意来祭旗，让热搜多挂一会儿，怎么会出钱给她撤掉呢？ - 「舒意姐，你看蔺老师微博，」陈娜惊喜地叫出来，「蔺老师帮你澄清了。」 就在刚才，蔺咏嬅忽然上线，还发了一条微博，详细地解释了关于「c位」事件的始末，顺带着还帮舒意澄清了一把所谓「推人」由来。 概括起来，蔺咏嬅的微博大概有这么几个意思： c位事件不存在，当时并没有开始拍照，大家都在台上闲聊，林棠过来同她打招唿，后来要拍照了，舒意过来叫林棠。 推人也不存在，是摄影师在下面叫着要拍照了，舒意急着要走，轻轻推了林棠一下，谁知林棠没站稳，后退的时候踩到裙角差点摔倒，还是她和舒意一起去扶的林棠。 最后，蔺咏嬅还意有所指地写了一句：有粉丝问我是不是在翻白眼，我说是的。因为我觉得，对待那些不真诚的人，除了白眼，没有什么能表达我的内心感受。 配图有两张，第一张是蔺咏嬅翻白眼的搞怪照片，第二张则是穿着戏服的蔺咏嬅和舒意在影视城对戏的合照。 这还没完，在剧中饰演帝王的吴德明也转发了蔺咏嬅的微博，转发语是「舒意是一位优秀的演员，艺品如人品，一件小事，不用过分解读」。 有了影后视帝出面，舆论风向总算不是一边倒，逐渐出现了一些帮舒意说话的声音。 之前舒意和于姜一问一答的微博也被截了出来，各大营销号纷纷下场，从不同角度分析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哇舒意这个脚看起来真的很严重的亚子，反倒是另一位号称被欺凌的，好像一点儿事都没有吧】 【蔺皇的话是什么意思啊？不真诚的人，是lt吗？】 【哇靠蔺咏嬅吴德明同时出来帮她说话的吗？舒意要不就是真的人没问题，要不然只能说她背后的金主真的很了不起了】 【这个时候就不要酸了吧？蔺咏嬅替舒意说话，全程没有cue另一位，还不能说明问题吗？舒意也是真的惨，明明是真心实意去帮人家，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结果还被全网嘲，被帮忙的人更是一句谢谢都没有，啧，舒意实惨】 「舒意姐，我们之前准备的那些通稿和图片还发吗？」 陈娜眼见着风向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心疼林棠」变成了「心疼舒意」，目瞪口呆地问。 舒意挑眉，「发，为什么不发？这个时候不发什么时候发。」 陈娜点点头，将提前准备好的，在台下拍摄的发布会合照始末稿件发了出去。 陈娜在那里忙着应付各路媒体，舒意想了想，找出之前加过的蔺咏嬅的微信，发了条感谢消息过去。 【蔺咏嬅】：不用谢我。 【蔺咏嬅】：我是受人之託，你要是想谢，去谢沈晏川吧。 沈晏川？跟他有什么关系？ 【舒意】：蔺老师和吴老师，是你拜託他们帮我说话的？ 没过一会儿，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沈晏川】：是。 【沈晏川】：我说过，我会帮你解决的。 舒意心绪纷杂。 【舒意】：热搜和营销号，也是你做的？ 【沈晏川】：是我。 【沈晏川】：不过没有我，你也会解决得很好。看到你发的微博了，脚没事吧？ 【舒意】：没事。 匆匆回了两个字，舒意低吟一声，重重靠在椅背上。 沈晏川也太犯规了吧。 他是怎么做到宛如霸总附身，天降一般出现给人排忧解难的啊。 虽然沈晏川没说错，即便他没有出手，她也能靠自己解决这件事。 可是，被人维护的感觉，还蛮不错的。 沉浸在自己忽然冒出来的少女心里的舒意，理所当然地忽视了亮起来的手机屏幕。 上面静静躺着一条微信消息—— 【林棠】：舒意姐，热搜的事我不是故意的，能聊聊吗？ - 昏暗的茶室内，只有一角的落地灯散发着幽幽暖黄的光。 空气里有清雅的茶香，缭缭绕绕，带着让人平静安详的气息。 只不过，待在茶室里的人着实没有办法平静。 林棠再一次点开手机，微信界面上仍旧没有新消息。 她的表情扭曲一瞬，很快又归于平静。 她对面，一个隐匿在黑暗里的人轻轻笑了声，端起尚有几分余温的茶杯，漫不经心道：「怎么样？你想好了吗？」 第20章 《长公主》第二天的宣传, 林棠没来。 绯闻主角少了一位, 媒体们也不气馁, 宣传会后的记者提问环节，干脆卯足了劲儿将炮火对准舒意。 「你和林棠私下有不合吗？」 「你怎么看待林棠昨晚在微博的回应呢？你觉得她是在故意模煳重点吗？」 第38页 舒意后退一步，避开几乎快要怼到她脸上的话筒, 脸上带出一个官方的微笑, 道：「跟新戏无关的问题不方便回答哦。大家不要光盯着我了, 蔺老师和吴老师还在这边站着呢。」 她故意停顿一下, 眨了眨眼, 示意大家，「希望大家多问老师们一些问题，放过我, 好让我偷偷休息休息。」 在场的几家媒体记者面面相觑, 不解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有几个人顺着舒意的眼神望下去，这才发现她今天穿了双软底芭蕾鞋，黑色阔腿裤下露出一截脚踝, 只是原本白玉般的右脚脚腕现在看起来却是黑紫可怖。 两个当事人，号称被欺凌的缺席了，反而是另一个人落落大方地站在这里, 脚还扭伤了。 谁心里有鬼，不言而喻。 舒意不动声色地看着记者们相互交换一个恍然大悟心知肚明的眼神，往后退了半步，彻底将自己隐匿在一众演员之后。 当天，舒意和林棠的名字又被放在一起, 喜提了一次小热搜。 只不过这一次，更多网友选择了站在舒意这边。 就连之前写小论文讨伐舒意的小梅花们也纷纷跑到舒意微博下来认错。 偶尔有那么几个林棠死忠粉过来挑事，也被舒意的粉丝们骂了回去。 舒意翻着微博评论区，被网友们七嘴八舌的安慰逗得直乐。 陈娜往手里倒着药油，一边揉搓扭伤的青紫，一边抱怨：「让你露个面就走你非不肯，非要在那里呆到宣传结束，你自己看看，这脚更严重了。」 舒意被痛得龇牙咧嘴，险些把手机都丢出去，「我错了我错了，你轻点。可我要是不呆完全程，哪能有这么好的效果，你没看现在，网上的网友都是挺我的。」 她挑了几条，念给陈娜听—— 「昨天跳着脚说自己的爱豆被欺负的人麻烦睁眼看看，谁欺负人能把自己的脚欺负成这个样子。」 「现在给人泼脏水真的好轻松，只要一张图，其他全靠编。」 「抢c位是误会，推人也是误会，某人和她的粉丝是不是应该出来道个歉？」 「啊，粉了粉了，不怂包小姐姐和不怂包小奶狗，鼹鼠夫妇is rio.」 舒意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什么鼹鼠夫妇？」 陈娜正在给她擦药的手停住，不可置信道：「你连鼹鼠夫妇是什么都不知道？鼹鼠夫妇，你和沈晏川的cp粉，昨天沈晏川在微博上帮你讲话怼粉丝，节目组就买了这么个热搜，反正到现在也圈了不少粉。」 舒意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后续，目瞪口呆一会儿后嫌弃道：「为什么叫鼹鼠夫妇，一点儿都不好听。」 陈娜劝道：「挺好听的呀，小鼹鼠多可爱。」 舒意撇嘴，皱了皱鼻子。 她拿着手机，悄悄打开浏览器，输入「鼹鼠」，看着页面上跳出来的，半截身子藏在土里，毛茸茸灰扑扑，看不见眼睛却前爪锋利的小动物，实在没办法把它和陈娜嘴里的「可爱」联繫起来。 好在后面有几张图片拯救了舒意对自己这个cp名的信心。 那是一只看起来就憨态可掬的动画鼹鼠形象。 舒意恍惚想起，以前她还小的时候，电视里似乎经常有放这只小鼹鼠的动画片，似乎确实，很可爱，很温暖。 - 置辉广场，占地27万平方米，引进逾200个品牌，涵盖日常生活到潮流美学的方方面面，更号称是引领台城新生活方式的标杆。 为了吸引更多关注，置辉广场的开业剪彩特意邀请了不少知名明星。 其中就包括最近声名鹊起的男子唱跳组合peak. 作为有幸和peak同一经纪人的舒意，也被陶莹一起打包扔进了开业站台名单。 「啧啧。」 保姆车里，陶莹一手抓着舒意扭伤的脚踝，嫌弃道：「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一个小小的发布会，你也能给我弄得满城风雨，今天的表演怎么办？」 舒意可怜巴巴讨饶：「就这么一次，下次不敢了。我这个脚就是看着吓人，其实已经没事了，不会耽误的。」 作为被打包的人，舒意要和peak合作一支舞蹈。 「没关系舒意姐，舞蹈动作都很简单，我们可以配合你，而且我们也做了一些调整，你的动作大部分只要坐在椅子上就能完成。」 领舞贺以翔很快接口道。 舒意笑吟吟看过去，「谢谢你们。」 都是一群半大小子，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刚刚20出头，被舒意这么含娇带媚的笑眼一瞟，各个都涨红了脸，支支吾吾望着别处。 「行了。」陶莹出声打断，「我听说j家那个副线代言，原本有意给沈贝，不知为什么突然暂停了。今天j家品牌负责人也在，好好表现，给人家留个好印象。」 「暂停了？」舒意敛了脸上的笑，认真道：「我知道了。」 剪彩仪式上午9点9分开始，舒意他们的表演则被安排在11点18分。 虽然之前舒意排练过舞蹈，不过贺以翔考虑到舒意脚腕的扭伤，简化了不少动作，有几个地方舒意还是不太熟练。 趁着前面还在进行领导致辞，舒意拉着peak的几个人找了处避人的空地，继续练习舞蹈动作。 「这个地方我删掉了，你不用站起来和我们互动，只要坐在椅子上，配合我们就好。」 第39页 贺以翔展示了一遍动作，看着舒意：「记住了吗？」 舒意点头：「应该没问题。」 「好，那你来做一遍。」贺以翔起身，将椅子让给舒意。 舒意在脑内回想一下，依样画葫芦扭动起来。 「别的没问题，就是你的动作要再热辣一点，眼神也是。」 贺以翔很认真，看舒意一脸茫然的样子，干脆走过去，一手搭着椅背，将舒意圈在怀里，另一只手执起舒意的右手，绕过腰侧，虚拢在自己腰上。 「就像这样，另一只手揪着我的衣领，把我往你的方向拉，眼神再妩媚一点。」 好学生舒意听话地点头，左手伸上去，却灵光一闪，原本应该拽着贺以翔衣领的手拐了个弯，勾住了他的脖颈。 「这样是不是好一点？」舒意歪着头，问。 距离一下被拉近，好像他将舒意禁锢在怀里，能感受到她说话间吞吐的气息。 贺以翔涨红了脸，绷着上身，微微点头，「这样的效果和歌曲氛围更配。」 「你们在干什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滚雷般炸开在舒意耳畔。 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一哆嗦，竟也忘了松开贺以翔，就这么呆呆地，一只手还挂在贺以翔脖子上，扭头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沈晏川一身正式的藏青色西装，单手插着裤兜，站在阴影里，神色晦暗不明地盯着她，眼睛里分辨不出情绪。 「沈，沈晏川……」她结巴一下，吞了吞口水，居然有了种红杏出墙被抓个正着的负罪感。 「怎么？还没抱够？」 沈晏川信步走上来，淬了冰的视线在贺以翔圈着椅背的手上转了一圈。 声音也是一股冰碴子味。 舒意浑身一激灵，忙不迭放开搂住贺以翔的胳膊。 「你怎么来了？」舒意坐在椅子上，仰头问。 她看过开业仪式拟邀明星名单，上面明明没有沈晏川啊。 「我不能来？我打扰你了吗？」 沈晏川脱口而出，看见舒意皱起来的眉头，暗自懊恼。 贺以翔带着peak的几个人，尴尬地站在一旁。 他看看舒意，有看看沈晏川，颇有眼色地道：「舒意姐，沈……老师，你们要是有事的话先聊。我们去车上等你。」 他冲着舒意说完最后一句话，就准备开熘。 舒意：「你们走吧。」 沈晏川：「不许走！」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舒意拧起眉头，觉得沈晏川莫名其妙，「你们走吧，我一会儿就过去。」 目送着贺以翔带着他的队员们走远，舒意才扭回头来，看着沈晏川，又问一遍：「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晏川忍了又忍，才算把心口堵着的郁结之气吞下去。 「置辉是盛泰和明远联合开发的。」他绷着脸，从兜里掏出一小盒镇痛贴，说道：「我看到表演名单上有你的名字了。」 他巴巴地找来，担心表演完她的脚伤更严重。 结果呢？她搂着个阳光小少年，还和他眉来眼去。 「所以你是担心我吗？」舒意笑开，「谢谢你。」 她将右脚支给沈晏川看，「其实没那么严重，已经好多了。」 沈晏川：「……」 就算心里有再多抱怨，看着那青黑一片的脚腕，他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沈晏川轻轻蹲下：「痛吗？」 他拆开一片镇痛贴，执起舒意的右脚，架在自己腿上，细细打量。 「……不痛。」 舒意窒了一下，感觉周围的空气霎时稀薄不少，她别扭地挪动右脚，想要把它抽回来。 「别动。」沈晏川按住那只乱动的脚，将手里的药贴贴上去，「这个可以暂时缓解一下胀痛感，以前我经常用，效果还不错。」 舒意吶吶，飞快地将脚抽回来，可是那种皮肤相贴的触感却怎么也消退不了。 她后知后觉，想到沈晏川说以前经常用。 「你以前，经常受伤吗？」 沈晏川站起身，余光瞥见身边人红彤彤的耳垂，食指和拇指不自觉地捻了一下。 他笑一声：「还好吧，我都习惯了。」 接受到舒意充满心疼的目光，沈晏川在心里讥笑自己，什么时候也学会用这种手段博关注了。 但，不得不承认，舒意的眼神，看得他浑身上下暖洋洋，一片舒坦。 外面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掌声，应该是某一位领导发言结束了。 沈晏川低头，看向舒意因低头露出来的白皙柔嫩弧度温柔的后颈，喉结动了动，说道：「明天有一场酒会，你愿意作我的女伴吗？」 第21章 「你答应了？」 宽敞明亮的开放式衣帽间内, 于姜一把扔开手里拿着的明黄色短款小礼裙, 激动问到。 舒意左手捧着条真丝鱼尾裙, 右手拎了件雾霾蓝高腰伞裙，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合适。 听到于姜问话，她干脆将两件都堆到于姜怀里, 苦恼道：「答应了。他说j家中华区负责人艾芮嘉也会出席, 他可以帮我引荐。」 「藉口。」于姜斜眼, 看着孜孜不倦在衣帽间里走来走去的女人, 笃定道：「我看去见负责人是藉口, 有些人就是红鸾星动了。」 舒意动作一僵。 于姜道：「怎么？被我说中了？」 第40页 她兴致勃勃：「真的心动啦？好事呀，要我说，你早该重新谈一场了, 不然你都不知道森林里有多少好苗子。而且, 小弟弟人不是挺好的，我看他对你也挺来劲的。」 舒意无意识看向窗外。 衣帽间尽头，是一整面落地窗。虽然大多数时候往外望去, 只能看见雾霾霾的天，但偶尔也会有令人惊艷的景致。 就比如这个时候。 远处，地平线尽头, 坠着一轮昏黄的夕阳，最后一点夕辉为周边的一切勾勒出金边，云层被晕染成深深浅浅的红色，拔地而起建筑物的玻璃幕墙反射着柔光。 整个世界仿佛陷入少女的柔软心事。 「其实我也不知道。」 也许是打开了一个倾诉的出口，舒意终于敢说出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困扰, 那个从昨天开始就反反覆覆缠绕她的心结。 「我有好感的，到底是『沈晏川』，还是作为我『男朋友』的沈晏川。」 于姜被绕煳涂了：「有什么不一样吗？不都是沈晏川吗？」 舒意摇头：「不一样。」 舒意没有上过什么正统的表演课程，她的演技，多数是自己琢磨来的野路子。 其中，她觉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情感代入。 当她饰演一个角色的时候，她就会把自己完全代入那个角色，揣摩体会那个角色的心境，把自己变成那个人。 这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因为戏演完了，她却还在情绪里。 录制《天生一对》时，有那么一些时刻，她会觉得，自己就是沈晏川真实的女朋友。 而作为一个男朋友，沈晏川实在非常优秀。 他贴心的小举动，偶尔的惊喜，大方的维护，都让人心动。 可这些心动，究竟是她为了沈晏川而心动，还是她早已经预设好了自己是沈晏川的女朋友，演出来的心动。 舒意自己也有点模煳了。 「这……」于姜也被弄迷煳了，「可是，沈晏川一直是沈晏川啊。」 她说完，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气馁地挥挥手，「算了，你的情况太复杂了，超出我大脑理解范围。我还是给你挑礼服吧。」 舒意笑笑，顺从地站起来。 - 黑色宾利缓缓滑入鹭湖公馆，停在红毯前。 说是酒会，其实说慈善晚宴更合适。 一手创办国内顶尖时尚刊物，在全球出版发行逾100家杂志品牌的传媒集团大亨为了庆祝自己母亲的六十大寿，特意举办了这样一场以慈善为主的商业酒会。 既然是慈善晚宴，少不了邀请一些时尚圈达人和明星助阵。 是以，红毯两边早就蹲守了不少时尚记者。 此时见来了辆车，不少记者纷纷端起手里的长-枪短炮。 车门打开，先迈出来的是一双蹬ttanzi定制褐色小牛皮男鞋的脚。 那双脚站定，紧接着，上半身也从车里钻了出来。 全梳上去的头髮打理得一丝不乱，雕刻般的轮廓上眉眼线条格外优秀，他轻一挑眉，上扬的眉脚间露出几丝轻狂来。 居然是沈晏川。 在场的媒体记者们纷纷按下快门，沈晏川这一身，绝对算得上今晚全场的最佳着装。 沈晏川却没有急着走。 他转过身，一只手垫在车门处，另一只手伸出来，是个「请」的姿势。 一只葱白的手轻轻搭上来。 须臾间，一个身穿裸色贴身长裙的女人也从车厢里钻了出来。 虽然是裸色长裙，然而那布料里却混了不少金丝，裙身上更是点缀了不少碎钻与各色钉珠，光华流转。 她将一头长髮在脑后挽了个髮髻，红唇艷艷。 活脱脱是「十里洋场醉生梦死」的最佳註脚。 是舒意，居然是舒意？ 众人都有些不敢相信。 要说沈晏川出现，还可以说是因为他的家世，毕竟，盛泰太子爷的身份在圈内早就不胫而走。 可是舒意，前两天还因为「欺凌乌龙」上了趟热搜，最佳作品还要追溯到几年前的金兰奖最佳女配，最近更是销声匿迹几乎快要淡出娱乐圈的舒意。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舒意捏紧了手里攥着的手包，搭在沈晏川臂弯的胳膊无意识僵硬一瞬。 沈晏川察觉到，轻轻拍了拍舒意的手背，凑过来安慰到：「没事，别紧张。这些人肯定都是被你的美貌震惊到了。」 舒意僵着脸笑了笑，假装被安慰到。 她深吸一口气，高昂着头，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般，挽住沈晏川，任由各路媒体拍照，走过了短短一段红毯。 - 沈晏川带着舒意进了酒会，却临时被一位认识的叔伯叫走叙旧。 临走前，沈晏川塞了杯果汁给舒意，低声道：「我很快就回来，别紧张。」 舒意嗔他一眼，「我有那么胆小吗？」 「好。」沈晏川笑道：「我的偶像天下第一厉害。」 舒意端着杯果汁，寻摸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安安静静站着。 「舒意？真的是你！」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舒意在心里嘆一声冤家路窄，强打精神转过身去。 眼前站着的，一袭张扬红裙，眉眼精緻的美人，不是沈贝又是谁。 沈贝像是想到什么，冷笑一声：「你居然也能混进来，看来鹭湖公馆的安保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严谨。」 第41页 舒意回击：「既然你都能进来，我进来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沈贝「呵」了一声，将不屑轻蔑全写在眉眼里。 她的目光在场内巡视一圈，定到了某个人身上，「沈晏川带你进来的吧？先攀上谢华，又攀上沈晏川，舒意，没想到你的手段还真了得。」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呵呵，你来了也好。你来了，就更有趣了。」 沈贝朝她举杯，猩红色的液体在酒杯里轻轻晃动，「好好享受吧。」 留下这句模稜两可的话和一头雾水的舒意，沈贝将饮尽的酒杯搁在桌上，转身离开了。 几乎是沈贝刚离开，舒意手包里的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 舒意急匆匆闪进一间休息室。 电话刚接通，那头就传来陶莹近乎失控的叫喊。 「你在哪儿？礼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出这种状况？」 舒意懵懂：「我在鹭湖公馆的酒会，你不是知道吗？什么礼服？」 陶莹那边静了一瞬：「你已经到鹭湖了？记者说什么了吗？」 舒意：「什么记者？说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电话那边的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虽然声音仍然有点颤抖，但平静不少，「《长公主》首发发布会那天，你的礼服是怎么回事？」 「那件礼服怎么了？」舒意疑惑，「原本我那件不小心弄脏了，后来临时借了一件。」 「向谁借的？」陶莹逼问。 「林棠说她有一个经常合作的工作室……」舒意反应过来，「是不是礼服有问题？」 「网上有人扒出来，你那件礼服是山寨的。」陶莹的声音充满无力感。 舒意愣住，礼服是山寨的？ 陶莹那边还在说：「对，没错，是山寨的，山寨fancy，2013年春夏高定。」 fancy，舒意熟悉，她身上穿着的这一件，就是fancy最新款。 作为和givenchy，burberry，hermes齐名的顶奢大红血，fancy一直是时尚圈趋之若鹜又望尘莫及的存在。 之前沈晏川来接她，并带她去试了这条礼服裙时，她就有种不真实的玄幻感。 哪里知道，原来更玄幻的事情还在等着她。 「我先了解一下怎么回事。」 舒意强作镇定地挂断电话。 点开微博的手却忍不住颤抖。 毫不意外地，#舒意山寨礼服#飘在第一位。 舒意点进话题，排在最前面的内容是一个营销号搬运的帖子—— 【舒意参加发布会的礼服是山寨的？还是山寨fancy的？她是脑子有泡吗？】 非黑非粉，lz纯粹是一个对时尚圈有几分研究的普通人。 这几天《长公主》的各种消息一直飘在lz首页，还有前几天舒意和林棠明刀暗箭的撕逼事件，lz也有关注。 先理性讨论一下，lz还是比较同情舒意小姐姐的，毕竟，好心帮忙却帮成了农夫与蛇，东郭先生与狼，这谁能遭得住？ 可是，就在lz再一次仔细看发布会有关的现场照时，发现了一丝丝不对劲。 咱们先来看舒意姐姐的现场照，这条紫色渐变纱裙，是不是rio梦幻，rio仙气飘飘？舒意姐姐穿上这条裙子，是不是美爆了？ 好，咱们再来看一张照片。咦？是不是很眼熟，一样的紫色渐变，一样的花样纹饰，就连钉珠的走势都是一样的。 没错，这条光看图都冒着仙气的裙子，就是fancy的2013春夏款。 哇，没想到舒意姐姐还是一个隐藏的小富婆，要知道，fancy的礼服因为是全手工缝制，一直不便宜，更别说这条是13春夏的高定款，基本上全球就没多少的那种，更是有价无市了。 lz怀着膜拜的心情，仔细又把舒意姐姐这几张图看了一遍。 这一看，就让lz看出不对来。 让我们把图片放大，接着找不同。 找出来了吗？fancy家这条礼服，胸口的暗纹，绣得是花枝藤蔓，而舒怡姐姐这条呢，绣得居然是云纹？！还挺有中华民族传统文化意识哈。 这是什么？特供版吗？ 那当然是不可能。 那么问题来了，这两条裙子，从设计，到做工，细节处的处理，居然都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呢？咱也不敢说，咱也不敢问。 咱就是想给舒意小姐姐提个醒，下次穿山，要么找个没那么有名的牌子抄，要么就抄全乎，别自我意识过剩发挥哈。 作者有话要说：　　品牌是虚构的哈~ 另外，上一章内容有增加，可以再去看一遍，有点甜（我觉得 话说，真的有人在看这篇文吗orz 第22章 舒意一字不漏地看完整个帖子内容, 又顺手翻了翻评论。 果然已经是一片嘲弄之声。 说她打肿脸充胖子, 说她不尊重设计师, 说她眼界小。 反正没几句让人看着顺眼的。 舒意平静几分心绪，重新把电话给陶莹拨了回去。 「怎么说？」陶莹接起电话，急切地问。 「先出道歉声明吧。」舒意闭了闭眼。 不管怎么说, 她穿山寨礼服这件事已经是既定事实, 与其辩解, 倒不如大方承认错误, 说不定还能从网友那里博回一点好感。 陶莹很快接道：「我也是这么想的。道歉声明已经拟好了, 公关她们在做最后的检查和润色，很快就发给你。」 第42页 「好。」舒意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帖子的内容，「我觉得最开始发帖的人不像普通网友。」 无论是遣词用句, 挑拨情绪的能力, 细节图对比图的选用，包括这个帖子发出来的时机，都很巧妙。 「你是不是怀疑林棠？」陶莹挑明了问。 舒意抿了抿唇, 没有接话。 她会怀疑林棠，一方面，自然是因为这件礼服是由林棠出面差使工作人员借来给她的。 至于另一方面—— 就在这么短短一段功夫里, 网上已经出现了一大波通稿。一半是盘点其他穿过山寨礼服的明星，其中不乏一些一线大小花；另一半则是嘲讽舒意为了洗白自己拉踩其他女星，由此可见这个人人品不怎么样，惯常喜欢踩别人营销，前几天闹得沸沸扬扬的林棠, 说不定就是这种营销手段下的牺牲品。 从出现扒山寨帖到通稿满天飞，也不过十几分钟。 拉踩其他女星的通稿，陶莹没发。 那是谁，能从这浑水里得利呢？ 「如果是林棠，这件事大概率是会不了了之的。」陶莹停顿一下，「你知道的，林棠最近在接触一部爆款ip改编的仙侠剧，公司很重视，这个时候林棠身上不能出现黑点。」 舒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陶莹在电话那头沉默下来，再开口时，语气里带着几分愧疚：「这事也怪我，当初你去发布会我应该跟着你的行程的，现在出事了，也没办法帮你出头。」 「算了，尽人事吧。」舒意开解陶莹，也是开解自己，「以后这种事说不定更多呢，有人眼红我，说明我要红了啊。」 「你别怪自己，你够忙的了。也别怪陈娜，她做得已经挺好了。」 最初的震惊已经过去，舒意撑着沙发扶手，慢慢坐下来。 手机轻轻震动，屏幕上跳进来一条消息—— 【林棠】：舒意姐，真的对不起呀，我也没想到那个工作室的礼服居然是山寨的。 舒意扯起一边嘴角，冷笑一声。 【舒意】：不用急着说对不起，以后你说这句话的机会会更多。 噼里啪啦打完这句话，她干脆地拉黑了林棠。 - 陶莹发来的道歉声明措辞恳切，舒意草草看了一遍，直接登录微博发了出去。 发完，她才脱力般茫然陷在沙发里。 偏偏是这个时候。 外面围满了时尚媒体，还有不少时尚圈大拿，品牌设计师在场。 偏偏这个时候，她被爆出了穿山寨礼服。 网上那些拉踩的通稿和看热闹的网友，至少有一点没有说错，被扒出来穿山寨，还是fancy这种级别的山寨，那就等于上了时尚圈的黑名单。 舒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 她已经在休息室待得够久了，沈晏川应该也忙完自己的事了。 无论如何，也要先参加完今晚的酒会再说。 舒意打起精神，站起来。 只是她还没走到门口，那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来人看见她，也是一愣。 半晌，才讥笑道：「呦，这不是手段了得的舒意，舒小姐吗？怎么，你不抱着你的新大腿，在休息室里做什么？该不会是穿假礼服被人扒出来，羞愧得躲在这里哭吧？」 果然都知道了。 舒意心里喟嘆一声，望着沈贝充满得色的脸，冷着张脸：「我在这里做什么，恐怕与沈小姐没有关系。」 电光火石地，她心里模模煳煳升腾起一个念头：「礼服的事，是你与林棠合谋的？」 沈贝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嘴里喝道：「你在乱说什么？」 林棠不错眼地盯着沈贝，自然也没有错过她僵硬的表情，「果然是你。」 她抓住脑海里若隐若现的破碎语句，细细梳理：「你是听说陶莹也在替我争取j家那个副线品牌代言人吧？之前你不把我放在眼里，觉得我根本造不成什么威胁，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属意你的j家突然没了下文。」 沈贝脸上一时狼狈一时愤恨，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舒意皱了皱眉：「我猜，你可能还得了些消息，觉得我有可能拿下代言人。所以你才想到这一招——一个穿山寨的艺人，绝对是各家品牌的黑名单。更别说j家这个副线品牌准备良久，第一次进驻内地，更不可能找一个刚刚才出过这种失误的人做代言人。」 她一边说，一边盯着沈贝。 沈贝瞳孔漆黑，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忽地呵笑一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轻轻开口，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恶意：「但我觉得你真的很可笑。舒意，你太可笑了，你是站在什么角度对我说出这番话？」 「退一万步，就算是我阴了你，又怎么样呢？我的手段再脏，脏得过你卖自己吗？」 沈贝迫近一步，低声道：「你该不会不知道吧？j家新上任的中华区品牌总监，是沈晏川表哥的女朋友。」 「你可真是抱了个好大腿。不如你教教我，你在床上究竟有什么好功夫？」 「啪——」 清脆的响声迴荡在休息室。 舒意揉揉手腕，见沈贝捂着侧脸，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神情，冷然笑了：「怎么？没想过我会动手么？」 「的确。」舒意点点头，「不该打你的，脏了我的手。」 第43页 「说得这么道貌岸然，你不就是嫉妒吗？」 「从以前，你就嫉妒我演了你想演的剧本，还拿了最佳女配。到现在，你口口声声瞧不起我抱了沈晏川大腿，其实呢？我看最想爬他床的人，是你吧？」 说着说着，舒意也有点动气：「你自己思想龌龊，就要把所有人都拉到和你一样龌龊的水平线上羞辱吗？」 「我以前还觉得，有你做对手也不错。可现在，想到我居然要和你这样的人一个咖位，争抢一类资源，我就觉得噁心。」 她盯着沈贝愤恨扭曲的脸，一字一句道：「没错，我就是要抱沈晏川大腿，不光要抱，我还要借着他越走越高，让你们这些内心阴暗的人永远只能在我身后气急败坏地咒骂。」 该说的都说完了，舒意一秒都不想和沈贝待在一个房间。 她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没走两步，就在拐角处撞上一个人—— 「沈晏川？你怎么在这儿？」 舒意有些心虚，脚下走快两步，迎了上去。 他应该没听见吧？隔了这么远，墙体上还做了那么厚的吸音壁，应该听不见吧？ 沈晏川支起手臂，说道：「我来找你。」 「走吧，」他将舒意的手肘搭在自己臂弯里，「带你见个人。」 「艾芮嘉？」舒意试探着说出一个名字，有些不安，「你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沈晏川顿了一下，恍然道：「你说网上那些消息？」 舒意咬着唇，点头。 「没事。」沈晏川安慰她，「只是去打个招唿，别担心。」 - 甫一走进正厅，舒意就敏感地察觉到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停了片刻。 只是很快，大家又正常地攀谈起来。 沈晏川带着舒意，大喇喇走到一位干练女人面前，「艾姐。」 他介绍道：「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朋友，舒意。舒意，这是艾芮嘉，你叫她艾姐就可以了。」 舒意跟着叫了一声，站在一边，打量这位j家中华区品牌总监，沈晏川表哥的女朋友。 她穿了一套剪裁利落的乳白色连体阔腿裤，齐肩的短髮盪在颊边，整个人的造型清爽又干练，长得也是一副大气御姐范儿。 「舒小姐，你今天穿得很漂亮。」艾芮嘉的目光在舒意身上转了一圈，夸赞到。 舒意笑：「谢谢，艾姐你也是。」 客套的商业互吹结束，艾芮嘉话音一转，扭过头去继续同沈晏川寒暄。 舒意挂着笑，安静地待在一边。 听说这位品牌总监脾气火爆，最看重设计，一向瞧不起那些抄袭过度借鑑的人。 能看在沈晏川面子上不当场冷脸，估计已经是她最大的涵养了。 「……舒小姐，我知道你来这儿是为什么。恕我直言，你恐怕并不适合我们品牌。」 舒意眨眨眼，她只是分心想了想道歉声明发出去后网友的反应，怎么艾芮嘉忽然说起这个。 「艾姐。」沈晏川在一边急急叫了声。 「我不这么觉得。」舒意截断沈晏川的话，将早就打好腹稿的话说出来：「我认为，既然j家有意在内地发展副线品牌，那就一定是看准了当前内地不断崛起的新生代消费群体。」 「诚然，品牌需要沉淀，可品牌也需要新鲜血液。尤其当下，攫取年轻消费者的注意力越来越难，品牌也亟需在社交媒体中找到新的曝光方式，维持自己形象同时挖掘潜在客户。」 「从我打听到的消息来说，j家的副线品牌走得正是年轻化小众轻奢路线，而就我所知道的几位贵品牌有意接触的代言人，除了以往的考量外，粉丝基础，带货能力似乎也是一个重要标准。」 「说句不客气的话，」舒意露出一个明艷的微笑，「我认为，这恰恰是我最适合你们的原因—— 「我会是未来几个月里最吸引眼球的人。」 沈晏川没有说话，安静地站在舒意身侧。 这一刻的舒意，自信又闪耀。 恍惚间，他又看见了六年前坐在小摊上，眼里亮着火焰，说自己一定会成为最好的演员的那个光芒万丈的舒意。 沈晏川心里一动，感觉心尖上痒痒地，好像有一根弦，被轻轻拨弄了一下。 「是吗？」艾芮嘉听完，淡淡一笑，「舒小姐对自己很有自信。」 咳，舒意面上还是一派胸有成竹，心里却在嘀咕：我不是对自己有自信，是对沈晏川有自信。 沈贝说她抱沈晏川大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是这样。 等节目播出，有沈晏川这么一尊大流量在身边蹲着，她就算什么都不做，恐怕也会红一把。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 艾芮嘉端着酒杯，轻轻碰了碰舒意的，「看看舒小姐能不能成为那个，最吸引人眼球的人。」 第23章 乐洲, 一座普普通通的北方小城。 普通到如果不是本省人, 基本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最新一期《天生一对》的拍摄, 犹豫再三，舒意还是向节目组推荐了这里。 她长大的地方。 明明距离上一次拍摄也不过才过去小半个月，舒意心里却仍旧升腾起一种类似于「久违了」的情绪。 也可能是因为这半个月, 她的生活实在是波澜壮阔吧。 第44页 鹭湖公馆酒会当晚, 艾芮嘉在临别前特意找上她, 明确告诉她, 最近j家副线代言人还在甄选之中, 她们也会将她列入备选名单，但最终结果，还是要看舒意接下来的商业价值。 能上备选名单, 实在是出乎舒意意料。 也坚定了她一定要在接下来的拍摄里好好表现的决心。 至于山寨礼服, 舒意也只能先吃下这个哑巴亏。 不过这件事还有个小小的后续，那天他们在麓湖公馆的媒体照流了出去，舒意那几张图很是在网上掀起了一小波热度。 虽然也有人站出来说这条裙子和之前那条山寨的都是fancy, 认定舒意这次穿得还是山寨。 当晚，fancy中国区的官微转发了舒意微博po出来的几张精修图，认证了她穿得的确是fancy最新款高定。 舒意直觉, 这件事也与沈晏川有关。 好像不知不觉间，欠了他很多很多。 - 沈晏川走出设施陈旧的乐洲火车站，泥土的腥气直冲沖往鼻子里钻。 和身后灰扑扑的火车站不同，站前广场宽敞平坦，三三两两地停着几辆拉客的出租。 沈晏川环视一圈, 来往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按流程应该在火车站外等他的舒意不知所踪。 周围有几个拉客的司机蠢蠢欲动，沈晏川扫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在广场来往穿梭的人群里搜寻舒意的身影。 六月的天，潮湿闷热。 不过在室外呆了几分钟，沈晏川已经出了薄薄一层汗。 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 沈晏川从兜里掏出被他遗忘许久的贊助手机。 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名字，正是到现在还不见踪影的人。 「沈晏川？」隔着电波，舒意的声音不甚真切，「你到了吗？抱歉，我现在有点事，可能没办法去接你。」 她在电话那端停顿片刻，才思索着开口：「你能搭车到文育路路口吗？我们在那儿见。」 乐洲的计程车司机和其他城市的哥一样，十分擅长侃大山。 即便沈晏川全程戴着口罩坐在后面，身边还有一个扛着摄像机的大哥，依然不能阻止司机全程热情的搭讪。 等沈晏川一行人终于到了文育路，他们已经知道了这附近就是乐洲着名的重点高中，也知道了文育路被誉为乐洲的情人街。 这个时候，可以说是文育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 路的两边栽满石榴树，火红明艷的石榴花一簇簇开得热烈，火苗般挂在枝头，从街头一路烧到街尾。 整条街都像是挂起了千万盏小灯笼，风一吹过，娇艷的花瓣打着旋儿飘落，是一朵朵坠落的火焰。 仿佛是掐着点，沈晏川刚下车，舒意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你到了吗？我这里有点堵车，可能还要晚一点。」 一片花瓣轻飘飘落在沈晏川肩头，他捻起花瓣，闻言道：「好的，别着急，我等你。」 「嗯，」电话那头，舒意也放缓声音，「你去附近转一转吧，文育路上有很多有意思的小店。」 她像是在回想：「你往前直走，大概30米左右，那家的小丸子很好吃，你可以买来尝尝。」 依着舒意的指示，沈晏川轻松找到了那家小店。 店铺该是开了许多年，红色油漆的店招脱落大半，招牌上也有了烟燻火燎的痕迹，而且店铺实在不起眼，挤在一堆店面里，稍不注意就会错过。 沈晏川买了份舒意推荐的小丸子，新鲜出炉的小丸子表皮软糯，内里还包着一大块q弹的章鱼，汁水浓郁，丸子上的鲣鱼碎不停颤动。 等待的时间，老闆娘热心地免费赠送了冰镇的酸梅汤，拉着沈晏川不停闲聊。 「长得好看真占便宜。」 路边停着的一辆房车里，正在看监视屏的舒意抬起头，忿忿地对着镜头说：「我从来没见过老闆娘这么大方过，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她掏出手机：「不行，我要给沈晏川打个电话。」 监视屏里，一手拿着小丸子的沈晏川点开手机。 舒意清清嗓子：「好吃吗？」 沈晏川提着给她带的外卖袋子，「嗯」了声。 舒意谎话张口就来：「可我还要一会儿才能到呢。你接着逛吧，往前走的话，有一家奶茶店也很不错，以前我想喝奶茶都会买他家的。」 「好，」沈晏川在电话那边温柔应道：「我去帮你买一杯。」 舒意不出现，沈晏川也不觉得无聊。 他一个人在街道上走走停停，舒意偶尔会拨进一个电话，指点他附近有什么好吃好玩的。 他心里明白过来，这是节目组安排的剧本，倒也配合。 而且，在舒意的只言片语中，他也逐渐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年轻的、他从未见过的舒意。 感觉很奇妙。 像是他用这种方式，参与了舒意那部分他未曾参与过的人生。 - 手机再一次响起。 电话那头，舒意温柔地说：回头。 那实在是沈晏川记忆最难忘的一幕。 时近黄昏，整片天空被映照成深浅不一的玫瑰金色，瑰丽壮阔。 他身后，一株开得绝艷的石榴树下，舒意安安静静地站在那儿。 她脸上漾着明媚的笑意，比烈烈奔放的艷红石榴花更加灼人。 第45页 路的两旁一早就拉起了隔离线。 热情的粉丝和懵懂的路人被隔在线外，只有他们兴奋的声音顺着风声飘来。 舒意眨了眨眼。 沈晏川穿着简单的潮t运动裤，精心打理过的黑茶色头髮一丝不苟梳在脑后，干净清爽得就像是刚从隔壁走出来的高中生。 不过，他的反应也太平淡了吧？ 「沈晏川？」舒意试探着叫了一声。 她拿出一直藏在身后的礼盒，「送你的礼物，看看喜不……」 舒意的话没有说完。 在漫天飞舞的石榴花瓣中，在殷红的云霞下，在混杂着土腥与青草香的空气里。 沈晏川俯身，以无限的珍重与缱绻，极浅极淡地，吻上了舒意的额头。 镜头外，几乎所有人都惊呆了。 黄洲倒吸一口冷气，自欺欺人地捂住双眼，从指缝中漏出的那点缝隙去看石榴树下仿佛在拍纯爱剧的两个人，心里在想—— 好在苏旭这次没来，不然也不知道该给谁叫救护车。 他耳尖地听见周围那一圈工作人员里此起彼伏地惊唿声，还有几个小姑娘充满嚮往地在说着什么「好浪漫」、「锁死了」，每一声都让他心惊肉跳。 在他眼里，这一句句「好浪漫」背后，都是沈晏川哗啦啦掉的粉丝。 还有他们要熬的夜。 - 那是一个太过郑重的吻，又太短暂，几乎是一触即分。 恍惚间，舒意只来得及闻到沈晏川身上那一点清冷的气味，像是皑皑雪山上不屈的雪松，夹杂着凛冽的风。 那一阵风唿啸着卷过她的心头，将她的心思吹得七零八落。 回过神的舒意禁不住后退一步，涨红了脸。 这个人…… 舒意指控地剜了沈晏川一眼。 她觉得脸上一片火烧火燎，额头上似乎还留着那点儿柔嫩湿润的触感。 心跳更是快得不像话。 偏罪魁祸首毫无所觉，依旧用那种黏黏煳煳的眼神盯着她看。 她努力绷着张脸，埋头朝前走。 「对不起。」 很快，沈晏川追上来，轻轻在她耳边落下一句。 舒意没有接话，脚下的步伐更是加快几分。 沈晏川伸手拽住她，嘴里道：「大不了，我让你亲回来？」 他晃了晃舒意的手，眼角余光示意她看导演。 舒意稍稍瞥了一眼，跟拍摄像身后，一个工作人员手里拿了张纸，上面用力透纸背的力道大大写了几个字—— 亲回去！！！ 舒意抿抿唇，按捺住之前有几分蠢蠢欲动的少女心，斜着眼看沈晏川。 沈晏川凑上来，小声在她耳边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没有剧本。」 「我就是觉得，」他的声音哑下去，带着点儿气音，盯着舒意的眼睛亮晶晶，「那个时候应该吻你一下。」 晚风送来香甜的气息。 仔细辨认的话，能闻得出清雅的花香，路边精品店里香薰的味道，奶茶店里的甜香。 整条街上甜滋滋的。 舒意觉得，她的心里也有一点甜滋滋的。 刚才被熄灭的少女心，好像有点儿死灰復燃的迹象。 「别看了。」 舒意将一直拿在手里的东西扔到沈晏川怀里，绕过他就往前沖。 恼羞成怒了。 沈晏川低笑一声，抱着盒子慢悠悠跟在舒意身后。 两个人一个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 即使周边跟着一大群跟拍的摄像和工作人员，他们也毫不顾忌，最后手牵着手逛了大半条街。 陈娜看着看着，就有点迷煳。 他们两个，到底是来真的，还是只是在拍摄综艺啊？ 第24章 这次拍摄的重点并不在乐洲, 而是距离乐洲市区约莫两百公里的一个小村子。 舒意的奶奶家就在那儿。 在文育路上闲晃一圈, 又录了些吃饭打闹的素材, 节目组大手一挥，直接结束了今天的拍摄。 舒意在酒店房内枯坐一会儿，干脆换了身衣服, 打算趁着夜色故地重游。 摄制组在乐洲一家四星酒店订了套房, 舒意锁上房门, 倚靠在墙边等着电梯。 走廊幽深, 只亮着几盏昏黄的壁灯, 地板上铺着厚重的酒红色地毯，踩进去像是陷进云里。 那电梯也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久久地停靠在7楼一动不动。 舒意没了耐心, 索性转身回房。 走了不过几步, 身边的一扇门忽然悄无声息地被推开。 沈晏川的脸拢在明暗交界的阴影里，似乎也没想过门口会有人，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 一看到他, 就忍不住想到那个轻盈的吻。 舒意觉得浑身又不自在起来。 沈晏川探头看了看电梯，「你刚回来？」 舒意抿嘴，压低声音回道：「不是, 我想出去逛逛，但是没等到电梯。」 「叮」，楼道里迴响起清脆一声。 电梯到了。 舒意：…… 感觉和电梯八字不合是怎么回事？ 沈晏川小小笑了一下，带上房门，「一起出去走走吧。」 他留下一个修长挺直的背影, 一直走到电梯旁，侧过头，望着还在原地犹豫的舒意，伸出手摁住电梯，耐心等待。 第46页 走出酒店大堂，舒意就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 明明白天还热得人恨不能长在空调房里，入了夜气温却骤降，冷风大作。 舒意出门时随手抓了件短袖t，被冷风一吹，寒颤打了一个又一个。 沈晏川盯着被风不断拨弄的树枝，又看了看整个人缩成一团躲在他背后的舒意，垂头问道：「要回去吗？」 舒意咬咬牙，「不回去，走一走。」 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单独出来，况且，明天他们就要赶往别处录制，下次再有时间来一趟乐洲，不知是何年月。 沈晏川点头，反手将自己的外套脱下，往舒意身上一罩。 舒意被强烈的男性气息兜头罩住，一唿一吸间全是沈晏川的味道，霸道又极富侵略性。 她抓着衣襟，抬眼看穿着短袖在冷风里闲庭信步的身影，风从他的衣摆领口灌进去，鼓鼓荡荡。 她走快两步，跟上沈晏川，「你想去哪儿？」 沈晏川侧头，看着裹在他外套里显得格外娇小的人，忽然抬手，捏着拉链，轻而缓地将拉链拉至顶，又将她的头髮扯出来理顺。 指腹蹭过她脸颊，沈晏川收回手，轻捻指腹，「我对这里也不熟悉，你想去哪儿？」 - 舒意带沈晏川去了乐洲三中，她度过三年高中时光的地方。 透过爬满了蔷薇藤蔓的栅栏，能看见学校教学楼明亮的灯光。 学校里安静极了，仿佛自带一种结界，就连唿号着的风声在这里都销声匿迹。 舒意自然是没有办法进学校的，她也只是想遥遥地再看一眼这个她曾经呆过的地方。 带着沈晏川绕着正门转了两圈，舒意眼睛一亮，「走，带你吃好吃的。」 她口里的「好吃的」是家面店，就在三中后门一条巷子里。 远远地，沈晏川就看见巷子里温柔亮着的那盏灯，暖黄的灯光在冷风冷夜里格外让人心生眷恋，蒸腾而起的白雾带着诱人的香气扑面而来。 舒意娴熟地点了两碗面，拉着沈晏川坐在看起来油腻腻的小桌旁，边擦桌子边劝：「别看这家店小，味道特别好！」 她极力保证：「我每次只要回乐洲一定会过来吃面，老闆娘都认识我了。」 舒意刚说完，老闆娘端着面送过来，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你不是那个……」 老闆娘回想了片刻，惊喜道：「你不是那个小明星嘛，好长时间没看你过来了，瘦了。」 舒意打着哈哈，与她闲聊几句。 没到学生们下晚自习的时间，小店里没几桌人。 舒意挑出两双筷子，递给沈晏川，「相信我，她家的味道特别好。」 雪白细面根根分明，浸在黄澄澄金灿灿的汤汁里，上面铺满了红红绿绿的花生米和葱碎香菜。 舒意满足地喝一口汤。 她继续对着沈晏川安利：「这家的汤头最出名，是用自家养的老母鸡吊出来的。以前上学的时候，我每个月拿到生活费，都要来点一碗这个。」 沈晏川只觉得今晚的舒意，特别柔软。 也许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也许是想到了以前的过往，这一刻的她，面容沉静，眼神澄澈，毫不设防地将自己的过去展示给他。 他挑起一口面，想到明天的拍摄，苏旭跟他沟通的时候，只说这次拍摄要去舒意老家，他随口问道：「明天伯父伯母也在家吗？」 关于她的家世，苏旭和节目组给来的资料都是一片空白。 舒意自己也从不主动提起，偶尔参加节目或接受採访，问到父母时，她也总是避而不谈。 说起来，这还是舒意第一次在节目上介绍自己的亲人。 面条筋道爽滑，又吸满了汤汁，果然是好味道。 他又吃一口，却迟迟没有等到舒意的回答，不由探究地看去。 舒意还端着面碗，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戳着碗里的面，察觉到沈晏川的目光，涩声回道：「他们不在，我父母……」 她顿一下，才接下去：「他们都去世了。」 吹了一晚上的狂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没有了风声喧嚣，能听见偶尔响起的一两声鸟鸣，大锅里，汤头咕嘟咕嘟地沸腾，打破这一阵尴尬的沉默。 沈晏川沉默两秒，刚想张口，却被舒意打断。 「你可别道歉，他们去世很久，其实我都没什么感觉了。」 舒意满不在乎地笑笑：「大一的时候，我家里出了点事儿，我妈生了重病，没过多久就去了，我爸接受不了，夜里开车的时候精神恍惚，出了车祸，没撑几天就也不在了。」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是因为缺钱才进这个圈子的吗？」舒意想起来，「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吧。要给我哥凑钱，还要给我妈治病，我就抱着试试的心态参加了一个商业选秀，没想到得了第一名，拿了奖金，还签了一个剧组。」 「你还有哥哥？」 「嗯。」 说起哥哥，舒意态度淡漠不少，「不过他也不在了——肇事逃逸，抓捕的时候连人带车翻进了河里，捞出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沈晏川却隐隐有一种感觉—— 舒意是在难过的。 只是那难过的情绪太过于轻微，她又掩藏得太好，抑或是在长久的时光里，这一份难过如酒液如烟雾般挥发了，只留下一点不可捉摸的痕迹。 第47页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深埋心底的事，对着沈晏川那双眼睛，却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 说完了，舒意心里也好受不少。 倒是沈晏川，直直看着她，一副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舒意笑出来，「你别这样看着我。」 两人今天见面后就一直在拍摄，直到这个时候才正儿八经有时间坐下来聊一聊，舒意倒是想起一件事。 「fancy官微发的那条微博，跟你有关系吗？」 沈晏川知道舒意是不想再提自己的家事，也就顺着她的话题接下去：「有关系的话，你打算怎么谢谢我？」 「真的是你！」舒意惊讶，「他们为什么要答应你？」 沈晏川往嘴里塞一口面，含含煳煳道：「他们刚好有一个推广找上我，我就顺便提了一下。」 「这样。」 舒意若有所思。 资源置换虽说不算什么稀罕事，可是，用自己的资源去帮别人争取利益…… 这样做的人，舒意从出道到现在，也就只见过一个沈晏川而已。 「你别多想。」沈晏川声明，「就当是我这个小粉丝帮偶像争取一点福利，这不算过分吧？」 舒意失笑：「你还是小粉丝吗？」 「那我是什么？」沈晏川突然发问，「我要是粗大腿的话，你回来抱我吗？」 舒意：「！」 她震惊地看着沈晏川。 沈晏川做出一个勉强的表情，「你要是想抱我大腿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你听到了？」舒意却没理会，追问到。 沈晏川冲着她眨眨眼，「听到什么？」 他没让舒意继续说下去，反而胡说八道道：「其实你不用抱，我也会帮你。毕竟——我是你的事业粉。」 「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帮你拿到。」 沈晏川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 我能走到今天，是因为有你，所以你想走到哪一步，我也会一路陪着你。 舒意张了张口，最后只是说：「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怎么谢？」 沈晏川突然追问。 舒意愣住：「怎么谢。」 她想了想，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不是今天那个。」 其实她也说不准沈晏川是不是会喜欢。 只是偶尔一次翻杂志时，电光火石地想到了沈晏川之前参加的一个人物专访，里面提到沈晏川的爱好是收藏黑胶。 她托国外的朋友，千辛万苦淘来一张bob dn的全球限量黑胶。 原本……是打算最后一次拍摄的时候送给他的。 沈晏川摇头，「不够。我这几次差点把苏旭逼疯，而且最近几天我的粉丝也在不停往下掉。」 舒意一时哑口无言。 沈晏川得意笑笑，半个身子凑上来，「你说，你要怎么谢谢我？我损失了那么多粉丝，是不是该收你一点利息？」 第25章 沈晏川那张线条精緻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 眼底的戏嚯一清二楚。 小而暖的光洒下来。 他仰着脸, 漆黑的瞳孔里, 映照出舒意晕着光的轮廓。 「请问——」 一道稍显稚嫩的嗓音突兀响起，声音里还带着几分不确定。 舒意悚然一惊，僵着身子坐在那儿。 沈晏川抬头觑了眼来人, 直起身子, 恢復成面无表情的样子。 他是无所谓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不过看样子, 舒意好像非常介意。 沈晏川伸手, 将外套上的帽子盖到舒意头上，保险起见，又往下拉了拉。 想到被打断前, 舒意别扭的表情, 沈晏川心里一动，原本打算收回来的手拐了个方向，搭在舒意脑袋上, 撸猫般揉了一下。 手下的人好像更僵了。 沈晏川自然地收回手，这才看向突然冒出来的人。 两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 应该是晚自习偷偷熘出来的觅食党，一看就是一对小情侣。 长相清秀可爱的女孩子先开口, 神情激动，「啊啊啊啊沈晏川！真的是你！」 站在女孩子身后的高个儿男孩嫌弃地戳着女孩子的肩膀，说：「别叫了，你想把老高他们都叫来是不是。」 「别动。」女孩子拍下搭在肩上的手，手忙脚乱地翻身上的背包, 「能不能请你给我签个名啊？合照可以吗？」 她脸色涨红，嘴里碎碎念，余光瞥见一直坐在一边，被帽子遮住的人。 她愣了一下，「你是……舒意吧？你们真的在乐洲录节目！」 她左右探头，「现在也在录吗？没有吧，没有摄像机啊。」 舒意也是没想到，她都把自己包成这个样子了，居然也会被人认出来。 「你们也来吃面吗？」她干脆扯下帽子，沖小姑娘打招唿，她指一指抱胸坐在那儿的沈晏川，「我们……」 「在约会。」 沈晏川截住舒意的话头。 说完，他对着小姑娘眨眼，「帮我们保密哦。」 舒意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张口就来随心所欲的回答？ 难怪他说苏旭要被他逼疯了。 等等。 「我们没有……」 「好的好的！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小姑娘本来只想来找自己的爱豆问问能不能蹭一个签名。 第48页 谁知道竟然撞破了爱豆的大秘密。 爱豆还拜託自己保密！ 自己和爱豆拥有了同一个秘密！这是什么？ 四捨五入，自己和爱豆就是一家人了啊！ 看着小姑娘疯狂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舒意就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忍不住瞪沈晏川一眼。 沈晏川挑眉，眼神无辜地对上舒意。 他咳一声，叫住被「我和爱豆是一家人」这个巨大狂喜击中，脸色通红的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小姑娘看看沈晏川，又望望舒意。 嘤，爱豆在和小姐姐约会。 小姐姐还穿着爱豆的衣服。 好甜。 「那个，」她对对手指，「能不能和你们两个一起合个影啊？」 舒意扭头看沈晏川，他还是那副「世界与我无关」的表情，看不出情绪地抱胸坐着。 「这个……」舒意犹疑。 那小姑娘兴致勃勃去掏手机，「其实，我还是你们鼹鼠夫妇的cp粉！」 一直老神在在坐着的沈晏川长臂一伸，接过小姑娘递来的手机，「一张可以吗？还是你要多照两张？」 小姑娘嘿嘿一笑，窜到舒意和沈晏川中间，招唿着高个儿男生拍照，「一张就行，我留个念，我还是第一次搞到真的cp！天啊太不可思议了，你们是刚开始交往吗？」 舒意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决定当做没听到小姑娘的问题。 一副温热的身躯贴过来，沈晏川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她身后，他弓着腰，源源不断的热气从挨着的胳膊那儿传来。 沈晏川似乎是笑了一声，低沉短促的笑意响在舒意耳边。 「这也是秘密。」 - 热腾腾的汤面下肚，从胃里蹿上来的满足暖洋洋地在体内游走。 舒意喟嘆一声，和沈晏川并肩走在冷夜。 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无限长，两个细细高高的黑影在地上挤挨着，你碰我一下，我碰你一下。 代表沈晏川的黑影忽然斜过来，覆盖住舒意的影子。 舒意迷迷煳煳地，就被沈晏川拉住了手腕。 远远地，有几个酒气冲天的中年人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很快又擦肩而去。 风中浮动着不知名的清雅花香，四下静谧，城市里星星点点的灯火都熄灭，整个世界陷入安详地沉睡。 舒意迎着已然轻柔不少的晚风，余光瞄到手插着侧兜，慵慵懒懒走在她身边的沈晏川。 命运可真奇妙，她想。 她第一次见到沈晏川时，他也不过和今晚遇见的高中生一般年纪，身上有种天不怕地不怕混不吝的气息，即便迷茫又彷徨，也有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气。 而现在这个，漫不经心走在她身边的年轻人，敛去锋芒，成熟且温和，是千千万万个少女眼中会发光的偶像。 「你高中的时候，应该很招女孩子喜欢吧？」 舒意问完这句话，简直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她是怎么想的，这句话怎么听起来就是那么酸？ 她酸个什么劲儿？ 「会吗？」沈晏川似乎也被这个问题问住了。 他挠挠鼻尖，「我那个时候，哪来的精力关注这个。」 舒意对这句话表示怀疑。 青春期的男生，鬼知道他们的脑袋里一天到晚都装了些什么。 沈晏川后知后觉，「问这个干什么？」 他长腿一跨，两步就绕到了舒意面前。 她还套着那件对她而言过分宽大的外套，袖子规规矩矩挽起来，露出一截莹白手腕，和月色一样泛着冷光。 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情有一丝丝不自然，一双桃花眼晕着晶亮的光采，左看右看，就是不肯和他对视。 沈晏川心里又有了那种微微的痒，他转过身，一边后退着走，一边笃定地看着舒意，「你是在吃醋吗？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墨一般深邃的夜空里飘过不知从何处被吹来的云朵，大团大团地遮住清朗的月亮，没了月光，天与地不甚分明。 模煳的光影中，沈晏川目光灼灼地盯着舒意。 - 空气里瀰漫着浓重的白雾，潮湿温润的水汽里甜腻的香气若隐若现。 「啪嗒」一声。 一朵石榴花掉在舒意脚边的水潭里，溅出碎玉般的水珠。 有风从头顶掠过，吹落一阵缤纷的花瓣。 舒意能感觉到有一片花瓣颤巍巍擦过她的发梢，悄然停驻在她肩头。 还没等她动作，站在她对面的沈晏川抬起手来，小心翼翼地捻起花瓣，他注视着那火红的花瓣，又像不受克制般放任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 「你……」舒意开口。 一根手指抵住她的嘴唇，阻止了她将要说出口的话。 沈晏川低头，愈发迫近她，舒意能感觉到他喷洒着的灼热鼻息，轻轻打在她脸上。 她有些难耐地闭上眼，喉咙干渴，双腿甚至有些发软。 她听见沈晏川似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声闷笑，紧接着，一片温热的唇瓣，温柔地覆上来。 …… ………… 舒意空洞地直视前方，手指松一下紧一下地拽着怀里的抱枕，耳尖红得滴血。 她居然…… 第49页 舒意心虚片刻，她居然做了这种梦！ 她简直就是禽兽，不，她简直禽兽不如！ 时间还早，整个乐洲还陷在黎明的安宁里，地平线尽头露出一线鱼肚白。 舒意心悸地拥着被子坐起来，拿过床头柜上的水杯抿一口。 昨晚和沈晏川回来后，她躺在床上心绪难平，满脑子都是沈晏川。 谁知好不容易睡着了，竟然还做了那么耻度爆表的一个梦。 虽说没到最后一步吧…… 但是—— 她是清心寡欲太久欲求不满欲壑难平到什么地步，才能在梦里和沈晏川吻了一遍又一遍？ 舒意憋了好一会儿，忿忿拿起手机，点进和沈晏川的聊天界面。 最近一条对话来自几个小时之前，他们刚从外面回酒店之后，沈晏川发来一句—— 为我吃醋的话，我很开心。 再往前，是沈晏川对她抱怨最近通告太多，没有时间专心练歌。 从两人互加好友那天开始，沈晏川便坚持每晚给她发一条语音，也不说别的，就是唱歌。 有时是唱舒意推荐过的，有时唱他最近觉得好听或是正在写的。 没有什么背景音或华丽的技巧，就是简简单单哼上那么两句。 渐渐地，语音之外，他还会同她分享各种琐碎的事，写了一段满意的旋律，看了部好看的电影，遇见一个挑剔的主办方…… 不知不觉地，舒意对他的态度，也从最开始官方敷衍的「嗯哦啊」，变成了会主动找他聊天，看见什么有趣的事，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他。 不知不觉，她和沈晏川的交流已经这么频繁，甚至超过她和于姜的联繫频率。 这是不是，温水煮青蛙啊？ 舒意翻着聊天记录，恍然惊觉。 可是，她好像很吃这一套。 起码现在她对着沈晏川不会觉得有一种在诱拐小朋友的犯罪感了。 舒意心烦意乱，越看微信聊天记录，沈晏川的脸就越清晰。 她干脆切出微信，想到陈娜之前让她在微博上多发点日常，索性登上了微博。 时间尚早，她闲得发慌，点开长久没有打理的消息列表。 未关注人私信里，有一个叫「鸡汁大排大碗汤面」的id，在消息框里写：小姐姐昨天的事我一定会保密的！双手送上你们的合照！！！呜呜呜这是什么神仙cp我锁了。 舒意大概知道这是谁了。 一大堆「啊啊啊」和表情后面，跟了好几张照片。 酒店的wifi信号满格，几乎是点开的瞬间就加载出了图片。 是昨晚在面馆时和小姑娘的合照，她发来的照片里给自己的头像贴了可爱的贴纸。 黄澄澄的灯光下，她和沈晏川一左一右地立在小姑娘两侧。 隔着一个人，沈晏川的目光准确而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那眼神，和她梦里的沈晏川一模一样。 第26章 颳了一夜的风早就停了, 破空而出的朝阳下, 老树新叶都镀着一层金光。 今天舒意他们将要驱车赶往云桥村, 也就是舒意奶奶家。 老实说，做了那个有点羞耻的梦后，她现在并不是很想看见沈晏川。 舒意一早就坐在了车里, 负责服化的小助理跑过来整理她的麦。 陈娜跟在一边, 报备今天的安排。 「今晚八点《天生一对》第一期正式上线, 你要提前在微博上预热。」 「节目结束以后你有一个直播, 和大家聊一聊节目内容, 分享一些拍摄趣事就可以。」 都是一些常规工作，舒意不在意地点头。 沈晏川不知在做什么，到现在人也没有出现。 他不在也好, 舒意抓紧时间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副驾的车门蓦地被拉开, 沈晏川带着清晨的草木气息坐进来。 「吃早饭了吗？」 沈晏川解开手里的塑胶袋，一样样从里面往外掏吃的，皮蛋粥、杂粮粥、小笼包、油条、鸡蛋饼、三明治…… 舒意直愣愣看着沈晏川像变戏法一样拎出一堆小吃, 手忙脚乱去接。 「对了，还有这个。」 沈晏川从袋子底部翻出来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塞进舒意手里, 「趁热吃。」 「这是……」舒意眼尖地看见油纸上熟悉的店名。 「三中斜对面那家早点铺。」沈晏川挑眉，邀功道：「你昨晚不是说想吃吗？不过人真的挺多，排了好久的队。」 浸透了的油纸里，包着好几个金黄酥脆的馅饼，饼面金黄焦脆, 葱香裹着浓郁的肉香。 舒意咬了一口，果然是熟悉的味道。 酥饼有点烫，舒意吃得很小心，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 「有这么好吃么？」他凑过去，「给我吃一个。」 舒意一手接着掉下来的酥皮，腾不出手，示意他自己拿。 沈晏川看一眼舒意，又看一眼她手里的油纸包。 半晌，伸出手拿走那块舒意已经吃了小半的酥饼，掩耳盗铃地解释：「我就尝一点儿。」 舒意没来得及阻止，眼睁睁看着沈晏川就着她咬过的地方，三两口将酥饼吞了下去。 也不怕被噎到。 他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悄悄打量舒意的脸色。 看舒意没有说他的意思，点评道：「味道不错，怪不得你说你上学的时候老排队买。」 第50页 舒意斜他一眼，假装看不见他眼里得逞的笑意。 她现在对沈晏川感情复杂。 理智上，她知道他们最好保持距离，就维持在一起参加恋爱综艺所以关系亲近的普通合作伙伴就好。 可感性上，不能否认，她对沈晏川，似乎不止一点点动心。 两个舒意在脑海里吵了一早上，谁都没法说服谁。 看见沈晏川无知无觉撩拨她的样子，就，很生气。 不是很想理他。 - 云桥村村民都知道今天有一个摄制组要来拍摄。 节目组的车遥遥在地平线露了个头，就有人小跑着去村西斜坡那栋小楼送信。 沈晏川和舒意下车的时候，通往村子里的小路上已经挤满了村民。 连开两个多小时山路，加上昨晚没休息好，舒意其实有点累。 在沈晏川第一百次试图去逗弄一旁田里犁地的牛时，舒意忍不住长嘆一口气。 「你别玩了，快点走。」 感觉像是带孩子来乡□□验生活。 沈晏川有些委顿地应了一声，跟上舒意。 倒是不停有路过的村民同舒意打招唿，她笑眯眯地同每一个人问好，还能叫出他们的名字，看起来关系很融洽。 舒意带着沈晏川在村子里七拐八绕，终于停在一个小院子门前。 朱红铁门半掩，门上还贴着喜气洋洋的门神像，手执桃木剑，八面威风。 沈晏川深吸一口气，一直压抑的紧张一层层泛上来，「要是奶奶不喜欢我怎么办？」 舒意眨眨眼，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主动伸手，握住沈晏川有些汗涔涔地左手，轻轻捏了一下，「放心，你长得这么好看，她不会不喜欢你的。」 「再说了，还有我呢，你怕什么。」 沈晏川侧头，初夏并不刺眼的日光透过树影，在她身上投下点点光斑，她转过头，朝他狡黠地眨眼，黑得有些过分的瞳仁里，闪着碎钻般的星芒。 一直闪到他心底。 舒意安慰完沈晏川，率先推开铁门。 收拾得整齐明亮的小院子里空无一人。 小院一边的土地被翻整成一块菜圃，规规整整种着些番茄黄瓜的秧苗，绿油油一片，长势喜人，几颗尚且泛着青绿的番茄藏在叶片中。 院里的石桌上还搁置着捡了一半的青菜。 「奇怪，」舒意屋里屋外跑了个遍，除了早就架设好的几台机器，什么都没看见。 她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握着根搜刮来的黄瓜，一边吃一边招唿节目组工作人员。 黄瓜是放在井水里泡着的，舒意咬了一口，冰脆清爽。 倒是让人心情舒畅不少。 她掰断一截，递给沈晏川，「先坐会儿吧，估计她一会儿就回来了。」 沈晏川僵硬地点头。 舒意还是第一次见沈晏川这么拘谨又紧张的模样。 她拉着沈晏川坐在外面的石凳上，安抚道：「没事儿，你别紧张。我奶奶喜欢打牌，你要是觉得她不喜欢你，就陪她打牌，输她几次，保证她拉着你叫乖乖。」 沈晏川没来得及说话，铁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他赶忙站起来，恭恭敬敬朝门口看。 老人家一头花白的短髮工工整整梳在脑后，别了个黑色发卡，看上去又精神又利落。 手里还攥着只不停扑扇翅膀挣扎的母鸡。 「奶奶，」舒意第一个扑上去，抱着奶奶，像小女孩一样撒娇，「想死我了，你怎么不在家等我？」 老人家面对乌泱泱挤了一院子的人，一点儿也不憷。 犀利的眼神一个个掠过去，停在沈晏川身上，上下审视。 沈晏川觉得那眼神带着点儿挑剔，还带着点儿不满。 他手心里都是汗，原本打了腹稿的介绍怎么也说不出口，呆愣愣站在那儿。 还是舒意反应过来。 她走到沈晏川身边，自然地挽住沈晏川一条胳膊，晃了晃，「叫人啊，这是我奶奶，你也跟着叫奶奶吧。」 她面上一派自然大方，又对着奶奶说：「奶奶，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沈晏川，怎么样？真人是不是比照片里帅多了？」 沈晏川磕磕巴巴打了招唿。 奶奶「嗯」了声，也没多热情。 虽说是到云桥村来看望家人，但他们自然不可能什么事儿都不干。 导演给他们安排了一些最基本的农活，比如挑挑水喂喂鸡噼噼柴什么的。 既然要干活，那沈晏川为了「见家长」特意穿的西装自然没法下地。 舒意带着沈晏川去换衣服。 他和舒意并肩走着，胳膊忽然被撞了一下。 舒意贴着他，小声安慰，「我奶奶就是那个态度，没有不喜欢你，熟悉之后你就知道了。而且，就算看在你是我带回来的第一个男人的份上，她也不会不喜欢你的。」 第一个男人。 沈晏川捕捉到这几个字。 心底里那一点紧张就像一阵烟，唿啦啦被风吹散了。 - 「川哥？」 黄洲伸出一只手，放在沈晏川眼前晃了晃，试图唤回这个从刚才就神思不属的人。 沈晏川用眼神送去一个「你最好有事」。 黄洲愁眉苦脸，指着床上的一摊衣服，「那些是给你准备的衣服。」 第51页 铺着大花床单的木床上叠放着几件花花绿绿的衣服。 且不说毫无款式版型，就连颜色也是大红大绿，有几件还是一看就很上世纪的爷叔最爱。 「要不还是别穿了？」黄洲委婉劝道，「这些衣服和你的形象不太适合。」 沈晏川出道以来，时尚资源一直不错。 苏旭刚把沈晏川交给黄洲带的时候，专门列了满满五页a4纸，写满了沈晏川在吃住行上的注意事项。 可眼下这堆衣服，没一件能跟注意事项里的要求沾边。 「什么合不合适。」沈晏川俯下身，在衣服堆里挑挑拣拣，语带嫌弃，「你怎么那么多事儿。」 黄洲：您随意。 - 沈晏川穿着大花衬衫，卡其色五分裤，踢踢踏踏走到院子里。 节目组的人躲在阴凉处，还没开工，他们聚在一起闲聊。 舒意还在做造型，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 只有奶奶旁若无人地坐在院子中间的石凳上择菜。 沈晏川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叫道：「奶奶。」 「嗯，」奶奶仍旧冷淡，手下扔过来一捆野菜，「会择菜吗？」 「会会会。」沈晏川忙不迭应承。 他低头。 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 不过择菜嘛，只要把根掐掉就可以了……吧。 日头正好，小院子泡在日光里，暖融融的。 沈晏川手下仔细掐菜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奶奶搭讪。 「小沈啊，今年多大了？」 奶奶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沈晏川紧张起来，「我今年24，不，马上25了。」 其实他也才刚过完24周岁的生日没几个月。 不过这种时候，说得大一些是不是会看起来比较稳重？ 奶奶摇摇头，「太小了，简直胡闹。」 她嘆口气，「小意怎么找了个你这么小的？」 节目还没开始录制，他们身上戴的麦和摄像机都是关着的。 工作人员看这两人在石凳上聊天，以为不过是闲话几句，也就没凑上去。 沈晏川皱眉，又不好反驳，只好闷闷说了句，「我不小了。」 奶奶还是摇头，「你不适合小彤。年纪大的知道疼人，你还年轻，还没定下来。」 奶奶不接触综艺，也不知道什么是恋爱向真人秀。 更不了解怎么会有人在镜头前扮演情侣相处。 在她看来，面前这个小伙子，就是自家宝贝孙女带回来的第一个交往对象。 还比自己小。 看上去就是个没定性的。 「我们小意啊，命不好，从小就过得苦，爹妈只顾着她哥哥，对她不闻不问。小时候生病发烧，烧到人昏过去都没人管，还是我抱着她去卫生所找医生。 「小意吧，也争气。从小到大学习好，考了个好学校。谁知道没两年，她那个不争气的哥哥，酒喝多了，开车撞死个人，自己也没了。 「她妈受不住，又得了病，也没了。我那个儿子啊，也没个当爹的样子，什么都不管，自杀了。 「她又要筹钱给爹妈办丧事，又要给人家赔钱。没办法，去演了戏。 「钱刚还完，她自己又出了事。」 「唉，」奶奶扒拉着桌上的菜叶，惋惜道：「小意这个孩子，人好，就是命不好。我就想她找个比她大的，知冷知热，知道疼人。」 说完，不满地瞪了沈晏川一眼，还在嫌弃他年纪小。 「奶奶，你们干嘛呢。」 舒意换好衣服，就看见一大一小两个人呆坐在太阳底下。 她走过去，看见桌上堆了一摊菜叶。 「沈晏川，菜不是这么择的，你择的这些都没法用。」 算了，沈晏川会择菜这件事已经很玄幻了，不能对他要求太高。 「沈晏川？」 「行了行了，」奶奶咳嗽两声，撑着石桌站起来，「你们出去转转吧，别在这儿碍事。」 第27章 这个时间点的云桥村看不到什么人, 除了聒噪的蝉鸣和不知谁家传来的狗吠, 整个村子静谧安详。 舒意跟在从小院出来就一声不吭的沈晏川身后。 「我奶奶跟你说什么了？」她快走两步, 绕到沈晏川身前。 沈晏川一言不发地停下，专注地看着她。 半晌，他朝着舒意张开双臂。 舒意没动, 他索性上前两步, 紧紧将舒意箍在怀里。 「我会对你好的。」 耳边传来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男人的胸膛宽厚炙热, 胸腔随着他的话微微振动。 他抱得用力, 是恨不能用这种方式将所有力量放在她身上的姿态。 舒意觉得身上的骨头都快被他箍断, 又敏感觉得，沈晏川是在用这个拥抱发泄着什么。 她犹豫一下，轻轻抬手, 环住他的腰, 「是不是我奶奶跟你说我爸妈的事儿了？」 手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又慢慢放松。 舒意心里一片柔软，「那都是很久前的事了, 我早就不放在心上了。」 她从沈晏川怀里退出来。 「而且，当年的债我都还光了，还买了房, 我觉得挺好的。」她抿嘴，斜着看一眼沈晏川，「要不是因为他们，我也不会进娱乐圈，我觉得我挺幸运的。」 第52页 这句话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 「要不是进娱乐圈，我也不会遇见那么多还喜欢我的粉丝。」 也不会遇见你。 镜头一直尽职尽责地跟着捕捉他们的举动，这句话过于暧昧，舒意没好意思说。 但她觉得，沈晏川一定听懂了。 因为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沈晏川又露出了那种有点小得意的笑容。 - 下午的正式拍摄是在云桥村希望小学。 早在定下这期拍摄主题时，舒意就同节目组打过商量，希望能够藉由节目组的力量，唿吁社会各届爱心人士的关注。 他们到学校时，恰逢大课间，正是最吵闹的时候。 看见有生人，孩子们也不觉得害怕。 反而有几个胆子大的小男生推推搡搡，冲着镜头做鬼脸。 「小黑，唐老师呢？」舒意随手拽住一个干瘦黝黑的小皮猴。 那叫小黑的小男孩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唐老师在办公室，我给你叫去。」 「你认识他？」 小黑一熘烟跑走后，沈晏川环顾着孩子们正在撒欢的操场，疑惑道。 和一旁崭新的两层小楼不同，眼前这个，与其说是操场，不如说是打扫过的水泥地。 一边立着个老旧的篮球架，几个高个子男生聚在那儿，手里拿着个发白的篮球。 舒意眯着眼，「我给他当过老师。」 之前为了散心，她回云桥村住了一段时间。 就是那个时候，校长找上门来，希望她能去给孩子们上上课。 「也不求你教什么东西，就是让孩子们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让他们愿意走出去看看」——这是校长的说法。 舒意琢磨了两天，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教坏祖国未来的花朵，也就同意了。 「那个时候学校还没现在一半大，没几间教室，都是平房，破破落落的。」 舒意指着教学楼解释：「这些都是之后才盖起来的，那栋教学楼投入使用还不到半年呢。」 「小舒。」 教学楼里走出一个书卷气十足的男老师，约莫四十岁上下，穿着简单的短袖西裤，语气熟稔地走上来打招唿。 「唐老师，」看见他，舒意高兴几分，「我带大家过来看看。」 唐老师的目光在沈晏川和节目组工作人员身上打了个转，温和地冲着沈晏川点头：「欢迎你们。」 闲谈几句后，他话锋一转：「你们要不要给孩子们上一节课？」 这也是早就安排好的行程。 云桥希望小学的学生不多，常常有几个年级混着上课的情况，再加上老师也不愿待在这里，除了每年寒暑假的大学生支教，基本上孩子们的课都是唐老师和几个本村的老师在教。 这次他们来，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自然也要体验一回免费教师。 舒意摆手，推沈晏川上前，「我就不上了，让他来。」 做公益，歷来对明星都是加分项。 在大众的印象里，明星的名气和金钱来得都迅速，说是低头捡钱都不为过，你既然赚了这么多钱，怎么能不对社会有所回馈，不承担相应的责任。 虽说沈晏川出道以来，他的粉丝后援会也以他的名义捐了大大小小的善款，但公众最想要看到的，还是明星本人的行动。 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当然要好好表现。 「你呢？」 沈晏川也知道在这种面向观众的节目里树立自己的公益形象有多重要，见舒意半点不提自己，忍不住问。 舒意说：「我？我当然是你的助教啊。而且我还要帮着唐老师做别的事情。」 因为是非正式老师，唐老师将他们带到了低年级教室。 至于教什么，沈晏川自己选了两门最不会露怯也不耽误小孩子正常学习的课——音乐和体育。 音乐什么的，随便教小孩子们唱一两首简单的童谣不就好了。 沈晏川想得很简单。 但很快，小孩子们就叫他懂得了什么是残酷的现实。 正是最好动的年纪，小孩子哪里有那么好的耐心安安静静坐一节课。 更何况，沈晏川和舒意看起来就是小孩子最不怕的那种老师。 温温柔柔，既不会大嗓门规劝纪律，也拿吵吵嚷嚷七嘴八舌的同学没办法。 舒意站在教室后面，劝着几个兴奋起来跑到走道蹦跳的小孩子回座位，抽空看了眼站在讲台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沈晏川。 教室里没电扇，好在午后开始颳风，也不算闷。 但沈晏川还是教出了满头大汗的效果，连嗓子都明显沙哑不少。 「怎么样？」 一节艰难的音乐课总算结束，沈晏川解脱般凑到了舒意身边，听见舒意问话，接过她递来的矿泉水，润了润嗓，摇头。 舒意有点心疼地掏出一张湿巾，摁在沈晏川额头，「还有一节体育课，你少用点嗓子。」 沈晏川嘆口气：「小孩子都是魔鬼。」 他想起什么，支着头看舒意：「你给他们上课也这样吗？」 「不啊，」舒意一本正经，「我上课很兇的，他们都怕我。」 沈晏川想不出舒意很兇是什么样子：「还好这节课有你在后面帮我。」 舒意递去一个同情的眼神：「体育课只能你自己带他们了，我要去图书室帮唐老师。」 第53页 - 说是图书室，不过是二楼一间暂时闲置的教室。 唐老师早先托人买了几个简易书架，随便拼了拼，一股脑地堆在教室里。 学校里没那么多经费採买图书，上次舒意回来时，捐了一笔钱，用来给孩子们购置课桌和学习用品，剩下的都算作伙食费入了帐。 她帮唐老师拆了几箱乐洲中学捐来的课外书，将书按照不同类型摆在书架上。 唐老师还在碎碎念这次捐来的书质量良莠不齐，舒意的心思却被窗外的人吸引去了—— 沈晏川正在带孩子们上课。 二楼这个教室的窗户正对着操场。 这个角度，恰巧能看见沈晏川手把手教一个小孩运球。 大约是球的弹性实在不算好，他拍了两下，动作凝涩，看起来很是不满意。 身边一群小孩子拍着掌，在起闹。 沈晏川直起身，将球在指间转了两转，復又转身，面对着篮筐，随意将球举过胸前，长臂轻松往前一送，手腕轻抬。 篮球脱离他的掌控，划着名弧线朝篮筐钻去。进了。 围着他的小孩兴高采烈跑去捡球。 沈晏川手搭在额前，忽地扭头，直直朝窗户看来。 「有感觉？」 舒意心念一动，几乎是在沈晏川抬头的同时扭头离开窗前，不妨正撞上唐老师温和的目光。 「什么？」舒意有点别扭。 唐老师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窗前，正在看又被孩子们包围的沈晏川，笑道：「不想承认？还是不敢承认？」 舒意在学校呆得时间不算短，后来因为捐款的事也常和唐老师联繫。 唐老师为人宽厚，一心扑在教育上，至今都未成婚。舒意和他关系好，既将他当朋友，有时也会将他当成亲近的哥哥。 此时面对唐老师的追问，更是手足无措。 「你说什么，什么承认不承认，没有的事。」 楼下，沈晏川将球丢给了几个小屁孩，自己站在一边看着他们，时不时就朝楼上瞟一眼。 唐老师又一次撞上沈晏川抬头，对着手下动作不停的舒意道：「我看他对你挺上心的。」 舒意抿了抿嘴，假装没听见。 唐老师摇头，笑得像是真的对着正在闹脾气的妹妹，说：「要是喜欢一个人，藏是藏不住的，眼神、动作、语气、气味都会出卖你。」 他看着舒意：「你也一样，你对他没感觉，会把他带到你奶奶家？」 「那是节目组安排的。」舒意分辩。 唐老师自顾自说：「有感觉就试一试。不能因为以前受过伤，害怕受伤，就裹足不前。」 「学学小孩子，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去尝试。成年人了，受过一点伤就封闭自己，怎么能行？」 「他，」舒意想反驳，「他」了半天，最后憋出来一句：「他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你们有没有交往过，怎么知道不合适？」唐老师自诩是过来人，虽然谈过的几场恋爱都无疾而终，却也十分看不上舒意这种畏首畏尾的样子。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舒意求饶。 再和唐老师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她心里那团乱麻就要更大了。 等舒意和唐老师整理好图书室的图书，沈晏川那边的体育课也刚好上到尾声。 一节音乐课，一节体育课，沈晏川成功晋升最受小孩子欢迎的老师。 一群小豆丁跟在沈晏川身后到处跑，「沈老师」「沈老师」地叫个没完，听到他们就要离开，几个小萝蔔头还当场摸起了眼泪。 舒意心悦诚服：「以前他们还说最喜欢的老师是我，你就给他们上了两节课，都叛变了。」 沈晏川得意：「那当然，我多受欢迎啊。」 「他们以后都见不到你，伤心是应该的。」舒意哼道：「等我下次来，他们最喜欢的老师还是我。」 「谁说他们以后见不到我。」 沈晏川手里拿着一个小朋友送他的一幅画，盯着舒意，喉结上下滚动一下：「我还会来的。」 舒意没将他那句话放在心上。 每个来这里支教的大学生都说以后有机会会再来的，可是生活本身已经那么忙碌，离开这里，哪里还会有机会呢。 她的注意力早被汽车鸣笛的声音吸引过去。 沈晏川拉着她的手躲到一边，「我让黄洲在市里给孩子们买了点书和文具服装什么的，时间急，来不及仔细挑，先将就着用吧。」 两辆大货车停在操场上，一群孩子围了上去。 唐老师也带着其他老师赶过来卸货。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舒意奇道。 沈晏川带着舒意上前帮忙，「今天早上，我想着要来希望小学，让黄洲赶紧去买的。」 怪不得今天一天都没看见他身边那个小助理人影。 黄洲採买的东西十分齐全，穿的用的都有，还带了满满三大箱体育用品。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帮着一起把东西搬下来，又以《天生一对》的名义捐了一笔善款。 唐老师代表学校出面感谢沈晏川。 临走前，唐老师还特意叫住舒意：「我下午跟你说的话，你好好考虑考虑。」 第28章 晚上八点。 天空铺陈着深深浅浅的蓝灰, 将暗未暗。 第54页 吃过晚饭, 舒意的奶奶就被小姐妹们拉走打牌, 沈晏川带着黄洲也不知所踪。 小院里只余下几个工作人员在收拾设备。 「我不想看。」舒意缩在床边，苦着脸。 陈娜深吸一口气，给她鼓劲：「没关系, 通稿我都给你安排好了。要是实在骂得过分, 陶姐那儿还有一堆养了好久的号可以来声援你。」 她还在磨磨蹭蹭, 陈娜已经径直点开节目播放页面, 顺便还「贴心」帮忙开了弹幕。 不大的屏幕霎时被一条条弹幕淹没。 舒意只来得及看见几条疑似沈晏川和梁子谦的粉丝在打卡。 相较而言, 另一位男嘉宾，新晋影帝崔成轩的粉丝就要温和许多。 至少不是一副要来暴打小三拯救爱豆的暴躁原配画风。 不得不承认，谢华的这档综艺秉承了他强烈的个人风格, 叙事不急不缓, 画面清新自然，空镜和花字亮点颇多。 「崔影帝和杨子晴还挺搭的。」陈娜读出一条弹幕，嘟囔道：「这些人都什么眼神啊, 崔成轩完全不是杨子晴喜欢的那一款好吗？」 舒意凑过去瞄一眼，节目正在播放每个嘉宾提前录制好的一段vcr。 听了陈娜的话，她接到：「你怎么知道？」 和崔成轩搭档的正是横空出世的一位新生代小花, 年纪轻轻，出道就斩获了金幕奖最佳女演员和最佳新人两个重量级奖项。 陈娜撇撇嘴：「我听工作人员说的，他们说崔成轩和杨子晴镜头外完全零交流，就算在镜头前也经常冷场。」 「一点也没有你们自然，也没有你们甜。」瞟了眼屏幕里的画面, 陈娜补充道：「小何说得，就是跟拍你们的那个小助理。」 屏幕里，杨子晴已经和崔成轩第一次正式见面，他们选择的地点是一个非遗博物馆，昏暗灯光下，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 弹幕对这一对态度还算温和，崔成轩的粉丝大约是被正主动辄消失大半年的举动虐得不轻，一副「只要能看见活人其他无所谓」姿态。 等到舒意和沈晏川的part，粉丝们的弹药已经加载满格： 【舒女士演技不怎么样，倒贴的时候姿势倒是很标准】 【舒意的脸也太僵了叭，不如再去医院好好整整再来，笑得太假了】 【沈晏川就为了这么一张脸怼粉丝？太不把粉丝当回事了吧，心寒】 【前排表白全世界最好的沈晏川，顺便我就不看了，蹲一个沈晏川单人cut】 【大家专注沈晏川，尊重合作伙伴，不要给沈晏川招黑】 一晃神的功夫，屏幕上已经全被「不要给沈晏川招黑」占满。 情况比舒意预想的要好得多，她还以为愤怒的粉丝会直接把她喷成螺旋转体式爆炸呢。 有了部分理智粉的规劝，弹幕总算消停下来。 况且谢华对节奏的把控很有一套，后期和剪辑也没出什么么蛾子。 最初的骚动后，大家也渐渐沉下心来跟着节目走了。 视频里在放他们第一次在咖啡馆见面时的对话。 沈晏川提到粉丝和《鸳鸯剑》时，后期用心剪了《鸳鸯剑》里阮铃儿的高光片段： 一身大红嫁衣的阮铃儿孤身独上悬崖，在那里见到了被男女主合力包围的反派。 男女主与反派交手时，阮铃儿奋身向前，挡住了女主刺向反派心口的剑。 那一剑极深极重，直直穿透阮铃儿胸口。 阮铃儿倒在反派怀中，脸色惨白，眼角渗出一滴泪，却狡黠一笑，「我这一生，没想过会这么短。这么短的一生，我好像做错过许多事情，唯独这次，我觉得我做对了。我知道你的心里根本没有我，你也不会喜欢上我，可是今天之后，你的心里总不会没有我了吧？以后，你看见任何女人，爱上任何女人，都要记得，有一个我，是因为你死的。」 这番话说完，阮铃儿强撑着站起来，推开反派和男主，转身投入身后万丈悬崖。 坠落前，阮铃儿的最后一句话是：「记住，我叫阮铃儿，是一只一直响在你心里的小铃铛。」 这是阮铃儿第一次遇见反派时说的话，她笑得也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开朗，那样没有忧愁。 片段停止在阮铃儿微笑坠崖那一幕。 镜头再闪回来，就是沈晏川温柔注视着她，称赞阮铃儿「特别可爱」。 多年前的羞耻镜头被翻出来，饶是舒意也忍不住老脸一红。 倒是陈娜在边上一惊一乍：「舒姐你演得真好，这个造型也漂亮。」 弹幕里的反应也很热烈： 【这是舒意我的天？这个红嫁衣太适合她了，我可了】 【剧情有点羞耻啊】 【呜呜呜姐姐那个笑容太让人心碎了，我是姐姐眼角的那滴泪】 【天啊沈晏川那个眼神！太温柔太认真了吧！他真的是舒意粉丝？】 【我记得这部剧！到最后大反派还是心心念念喜欢女主角，根本不在乎阮铃儿】 【等等这是什么时候的剧？难道沈晏川从那个时候起就开始粉舒意？】 第一期节目放到他们离开咖啡馆就算结束。 陈娜从节目开播就绷紧神经，时时刻刻追踪网络数据和动向，忙不停地联络营销号和各路媒体。 节目结束，她总算喘了口气，抱着手机汇报：「首播成绩还算不错，酷视那边的人说数据算这一季度和同期开播里最高的。微博上的讨论度也算起来了，节目组还有你们三对cp占了差不多六七个热搜。」 第55页 「咦，」陈娜翻着微博，忽然叫了声，「这个话题是怎么回事？不是节目组或者我们买的，纯自然热搜啊。」 「什么？」舒意凑上去。 陈娜将屏幕亮给她：「这个，#舒意铃铛#，这个话题不是我们买的。」 「不过，也不是不可操作。」陈娜忽地将手机夺走，「我去和陶姐商量，找人顶一下这个话题。」 舒意由着她去折腾，自顾自拿着手机继续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这个热搜，又是沈晏川送她的。 事情的起因是沈晏川半个小时前发的一条微博。 这个从晚饭后就消失不见的人，不知在哪儿拍了张模煳不清的山景，配了句「山里很安静，我的心不是」。 沈晏川这条微博的最后，用了个emoji的铃铛表情。 放在平常，这不过是一条普普通通的微博。 可问题是，节目里才刚刚放了《鸳鸯剑》的片段，沈晏川说自己喜欢阮铃儿，阮铃儿说自己是响在心里的小铃铛，沈晏川发微博用了铃铛。 这是什么？这是正主明晃晃的发糖啊！ 鼹鼠夫妇cp粉们一片高歌，截图的截图，剪视频的剪视频，写小论文的写小论文，硬生生将#舒意铃铛#送上了热搜。 沈晏川的粉丝忙不迭解释： 【沈晏川以前也经常用这个表情，这个表情只是他的习惯，跟舒意没关系】 cp粉更激动了： 【沈晏川以前就经常用铃铛？那不正说明他在节目里说得都是真的，他是真的喜欢阮铃儿，喜欢舒意吗？官方盖章这个cp是真的！这是什么长情暗恋梗！】 - 「舒姐，」陈娜走回来，收拾桌子，「你准备一下，过十分钟我们就开直播。」 「这次直播也不用说什么，反正节目刚播完，你就介绍一下拍摄时候的趣事，和粉丝简单互动一下就行了。」陈娜交代。 她开了直播，左右观察，又走到门口，将房门打开，让走廊上的灯光和月光照进来，好让房间看起来通透一点。 舒意支着下巴，看着直播间逐渐飙升的人数，先来了段中规中矩的自我介绍。 【小姐姐这是在哪里？】 舒意捕捉到这条问题，笑着回答：「在我奶奶家。」 她想了想，问道：「你们想看什么？我没做什么准备，我们就随便聊聊吧。」 直播间里的粉丝七嘴八舌打了一串问题出来。 舒意还在眯着眼睛凑到屏幕前看滚动的小方块，眼前忽然炸开一朵烟花。 直播间屏幕上来回滚动着一条花体大字—— 【glitter送出一个豪华游艇】 看见熟悉的字母，舒意心里一动。 直播间里的其他粉丝兴奋起来： 【哪里来的大佬？舒意粉丝吗？】 【直播刚开始，大佬就砸游艇，等全场结束，大佬要扔多少钱？】 【大佬还缺腿部挂件吗？大学刚毕业那种】 眼见着气氛渐渐热烈起来，舒意忙补上一句：「谢谢glitter，不过不用给我刷礼物，还有，大家都别给我刷礼物啦，钱你们还是自己留着吧。」 她话音刚落，glitter又刷了一个豪华游艇，这次他还留了一句话： 【没关系，钱你可以拿去捐了。】 【钱你可以拿去捐了，反正我就是要刷。大佬是这个意思吗？】 【嗷嗷嗷大佬都是这么任性的吗？几万的游艇随便刷随便捐】 【我怎么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点霸道总裁式的宠溺？】 平静了没两分钟的直播间因为glitter的话再次吵闹起来。 舒意劝说了两次，最后只好假装没看见屏幕上时不时跳出来的烟花和游艇。 她随意挑了几条粉丝留言互动，分享了一下节目里的妆容和拍摄花絮。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舒意笑道：「我们再聊两分钟，你们还有什么问题想要问，答完今天的直播就到这儿啦。」 这句话刚落下没几分钟，直播间里忽然涌进来一大批粉丝，卡得舒意差点当场被挤出去。 直播间的留言条像中病毒一样疯狂滚动起来，舒意目瞪口呆地看着粉丝在刷：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沈晏川】 【沈晏川为什么会出现？这不是舒意奶奶家吗？】 【天啊沈晏川在笑，我窒息了】 【沈晏川在你身后啊啊啊啊，你快回头】 她还没来得及消化粉丝在说什么，就听见一道清冷又熟悉的声线在她背后响起：「还没结束吗？」 结束了。 舒意想，别说直播，我都快结束了。 谁能想到，消失了一个晚上的沈晏川，居然，在将近半夜11点。 出现在她房间门口。 第29章 比舒意更错愕, 更意想不到的, 还是直播间里的粉丝： 【为什么沈晏川会突然出现在舒意身后？】 【他们是不是在一起？】 【这么晚了还要见面是要干什么？】 不仅闻风赶来的沈晏川粉丝激动, 原本就在直播间里的粉丝也秉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精神，纷纷唿唤起了glitter。 【glitter呢？大佬快出来，小姐姐有情况啦！】 【沈晏川一出现, 大佬就匿了, 看来大佬是小姐姐毒唯啊哈哈哈哈哈】 第56页 【我&%￥#沈晏川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舒意瞄了眼已然乱成一锅粥的直播间, 一个头两个大。 倒是沈晏川, 坦坦荡荡走过来, 还冲着直播间里的粉丝打招唿。 「你怎么来了？」 寒暄过后，舒意立刻开口问。 沈晏川一本正经回道：「顾导有事找我们，说是要讨论一下明天拍摄的流程。」 边说, 边悄悄对她眨了眨眼。 舒意反应迅速：「差不多好了, 你再等我两分钟。」 她转向镜头，特意解释：「我们在录《天生一对》最新一期，大家别忘了继续支持我们哦。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啦。」 不等粉丝反应, 舒意眼疾手快关了直播。 一直期期艾艾在门口徘徊的陈娜总算有胆子走上来。 她也是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出去接了杯水，一回来居然就撞见舒意房门口堵着尊大神。 陈娜捧着手机, 苦恼道：「舒姐，今晚直播的事……」 舒意重重靠在椅背上：「没事儿，不用担心。」 「好。」陈娜乖乖应下，又道：「我会多看着点网上的风向。」 舒意赞许地送去一眼。 节目刚开播，沈晏川就深夜出现在她房间门口, 万一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地扩散出去，只怕会拉低路人观感。 「辛苦了。」 一直安静呆坐一旁，致力于cos一块背景板的沈晏川忽地出声附和。 舒意瞥他一眼：「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要不是他，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 沈晏川蹭过来，低垂着头，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我以为你这边已经结束了才来的。」 他也是走到门口时，才发现舒意还开着直播，偏偏手机镜头正对房门，等他发现时，人已经入镜了。 「这有什么。」舒意扯过椅子上的小披肩，罩在身上，「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在直播？」 沈晏川顿了一秒，不自然道：「下午黄洲看见陈娜在测试信号。」 舒意点头，又问：「你还没说呢，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沈晏川绷着的脸泄露出几分笑意来：「带你去一个地方。」 - 没有月亮，大团大团的星子碎钻般铺满黑黢黢的夜空。 呜咽而过的风在这样的夜晚都分外温柔。 舒意跟着沈晏川，只觉得两人似乎越走越偏。 很快，沈晏川带着她拐上一条小路。 这里……舒意仔细辨认，看出来是哪里。 白天时，她曾遥遥给沈晏川指过，说小时候自己最喜欢顺着这里跑去山上撒欢。 说是山，其实也不过是个小土坡。 村民们沿着土坡修了石阶，顶上还建了座小亭子，夏夜风凉，常常有村民趁着夜色上去纳凉。 「你要上去？」舒意惊讶，「这么晚了。」 「嗯。」沈晏川也不多话，坚定地点头。 舒意：「……」 她盯着沈晏川严肃认真的侧脸，心里嘆一口气，自知拗不过他，思索片刻，还是提步跟在了他身后。 小土坡不算高，从山脚到山顶，也不过才爬了二十分钟。 刚到山顶，舒意就呆住了—— 面前这个，blingbling发着光，挂满亮闪闪星星灯，石桌上还铺着彩色格子野餐垫的，是原来那个土不拉几的小凉亭？ 她下意识就要去找隐藏在周围的摄像机。 「不是节目组准备的。」 沈晏川看出她的意图，在她身后轻飘飘开口。 舒意干笑一声：「那这是……」 在玩什么少男也有少女心之圆梦山顶小凉亭的装扮游戏吗？ 沈晏川脸上的笑容就僵在那里，嘴角凝固成一个奇怪的弧度：「你不喜欢？」 舒意：我应该喜欢？？？就这个直男审美的小凉亭？？？ 沈晏川脸上被辜负的表情实在太显眼，舒意打起精神，再次仔细打量被装点一新的小亭子。 星星灯，野餐垫，各种少女心的小装饰，粉蓝色的城堡模型…… 眼熟，非常眼熟。 电光火石间，舒意勐然想到曾经有一段时间，为了配合公司给她的「少女感」人设，她在微博ig上po过不少类似小装饰和摆件。 眼下堆满凉亭的种种装饰物，似乎都曾在她的微博里出现过。 啊啊啊啊啊！！！ 舒意在心里土拨鼠尖叫。 这是什么大型黑歷史挖掘现场。 沈晏川敏感察觉到舒意僵硬的神情：「记起来了？」 舒意尴尬地笑：「……你太用心了。」 那就是不喜欢。 沈晏川面无表情地点头，默默在心里将提出这个建议的黄洲拖入黑名单。 不过还好，他还准备了别的。 将舒意安顿在凉亭内，沈晏川闪身走进一边的小树林。 舒意满头雾水，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么蛾子。 夜风里隐约有清越的吉他声。 沈晏川抱着把吉他，从小树林里钻了出来。 也许是熟悉的吉他给了他安全感。 沈晏川又恢復了那种自信张扬的神采。 万籁俱寂，四下只有他温柔的吉他和哼唱声。 他的眼神动人，装着万千星辰，也装着似海情深。 舒意心尖有一阵酥麻的感觉，顺着血管传遍全身。 第57页 她安安静静坐在石凳上，看着沈晏川一步步走向她，坐在她身边。 他目光低垂，专注地看着手里的琴弦，嘴里低沉地哼着不知名的温柔小调。 一曲终了，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没有打破这难得的沉默。 最后，还是沈晏川先抬头，望着一旁托腮沉思的舒意，温和地笑了。 隔着温柔的灯火，隔着缱绻的晚风，沈晏川的笑容温暖干净，又带着点小小的，得逞后的得意。 在他身后，暖融融的灯火散在夜色里，绮丽的星空将一点光芒挥洒在人间，也洒进他的眼眸。 「喜欢吗？」沈晏川又问。 这次舒意重重点头：「喜欢。」 沈晏川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笑，手下动作不停，换了个轻松的小调。 被他感染，舒意也轻轻笑了一声。 很难得的，每次和沈晏川在一起，她的心里就会升腾起无限的安宁和满足。 好像什么都不用管，什么都不用说，只要这样静静坐着，听他唱一支歌，也很不错。 「舒意。」 缱绻的吉他声里，沈晏川温柔叫了一句。 舒意回过神来：「什么？」 沈晏川没有看她，只是低着头，任晚风将他的声音送过来：「你以前问过我，是不是对你有意思。我仔细想了想，答案好像是肯定的。当时你说不可以，现在我想再问一遍——」 轻柔的晚风拂过，吹动凉亭檐角挂着的小风铃，清脆的撞击声像是敲响在舒意心上。 「我想要追求你，可以吗？」 没等舒意开口，沈晏川又补充一句：「别拿你以前的说辞搪塞我。」 以前的说辞…… 舒意努力回想，她以前怎么说得来着……好像是说…… 不睡粉？ 她捂脸，当时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说出这么羞耻的理由。 「可以吗？」 许是没等到她的回应，沈晏川又问了一遍。 他不是没有顾虑，在他们这段关系里，比起他，舒意势必要承受更多。 她的过去，她的年纪，她的名气。 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会像枷锁一样牢牢缚住她，让她承受无休止的审视，批判，甚至谩骂。 他一直都知道，舒意不是一个没有野心的人。 这样的她，会甘心在这个时候接受一段感情吗？她能够接受随着这段感情带来的一切吗？ 沈晏川不敢确定，也不想让舒意去承受这些。 他也不知道为了什么，明明打定主意要再等等，要徐徐图之，却仍是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 沉默片刻，舒意坦承：「我们之间，不稳定的因素太多了。」 她细细地数：「比如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我？是因为有了这个节目的滤镜还是什么？能坚持多久？比如我不否认，我对你确实……有好感，但这份好感究竟是一时情动，还是我真的想要开始一段感情，比如你和我的粉丝，你的前途，你会不会后悔，我能不能坚持下去……」 唐老师说，不要瞻前顾后，不要因为害怕受伤就抗拒尝试。 可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实在太多太多。 作为一个新生的流量型爱豆，在还没有足够能力和作品的前提下，沈晏川现在的资本几乎就是他那庞大的粉丝群。 可是，粉丝们会愿意看见一个刚出道就爆出恋情的爱豆吗？ 为了走到今天这个位置，他苦苦坚持了那么多年，没有了粉丝，失去了流量，不再受资本青睐那一天，沈晏川会后悔吗？ 舒意不知道，她也不敢赌。 好感的萌生或许只需要一霎那，一个回眸，一个微笑。 可是让那脆弱的好感变成坚固的情感，却需要两个人的坚持，勇气和维护。 舒意能感觉到带着凉意的晚风掠过她的耳畔，几缕碎发在风中飘荡；四下仿佛陷入无边沉寂，吉他声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只有风吹动树梢沙沙作响。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想，怎么会有女生是这个样子，挂在墙上，被水淋得湿-漉-漉，像一只小鹌鹑。 「小鹌鹑野心不小，信誓旦旦说自己会成为全国最有名的女演员，成为影后。安慰我，肯定我，在我就要放弃自己的时候，拉了我一把。 「六年，我一直在偷偷关注那只小鹌鹑。想放弃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一定要成功，要走到她面前，告诉她，她当初的鼓励有多重要。 「后来，我对小鹌鹑的感觉越来越奇怪。不想只注视着她，也想让她注视着我。想为她写歌，所有的歌都想唱给她听，想她是因为我开心地笑。 「知道可以和小鹌鹑一起出演综艺，我开心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承认，我目的不纯，借着节目的外壳，满足自己的私心。」 沈晏川的低喃宛如他手中那把吉他，婉转透亮，水一样漫过舒意的耳朵。 「你说不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又能坚持喜欢你多久。」沈晏川嘴里咀嚼了一下这个问题，苦涩地嘆了口气，「我也想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单纯的关注变成了喜欢。」 「沈晏川，」舒意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迴荡在小凉亭里，「其实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你比我想像的要好得多。」 沈晏川截住她的话，没有看她，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第58页 风铃响了一遍又一遍，他才再次开口：「我说出这些，不是逼你给我回答，你不必有什么压力。」 一颗明亮的星拖着长尾划破天际。 燃烧的星子坠入沈晏川眼底，他忽然转头，定定看着舒意，温和却坚定地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我是认真的，我会守护你。」 「别担心，别畏惧，就让我们顺其自然。」 晚风吹动树枝，簌簌作响。 墨蓝无垠的夜空中，虬结的大团云朵被风推走，皎洁月色纱一般笼在山头。 沈晏川的态度太坦然，带着种一往无前的冲动和不计较得失的豁达，是一种属于少年人的无畏意气。 第30章 早上六点, 陈娜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 室内笼着一片昏暗。 「舒姐, 」陈娜试探着开口, 裹在被子里的人应声蠕动。 「你来了？」 舒意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太阳穴一鼓一鼓地胀痛。 从山上下来，她就觉得自己有要感冒的趋势。 比起针刺般涌上来的痛意更难捱的, 是这一个晚上时不时就出现在她脑海里的沈晏川。 她始终无法忘怀, 山间泠泠月色下, 沈晏川过分精緻的侧脸。 还有, 在她长久的沉默下, 那一点点消失的神气。 从到了乐洲的那一天到现在，她内心时时刻刻都在上演理智与情感的大战。 这场战役终于在昨晚，在沈晏川毫无保留地炽热攻势下, 到达了高-潮。 一会儿是一个声音在说「承认吧舒意, 你对他有好感，不如试一试」，一会儿她的理智上线「现在这样就很好, 节目结束大家还能做朋友」。 两个她在脑海里大战三百回合，最终谁也说服不了谁。 「哦，对了。」陈娜想起正事, 一板一眼道：「首播成绩出来了，收视同期第一，而且你和沈晏川的片段是播放量最高的。」 说起这个，陈娜喜滋滋。对于舒意的收视数据能压下沈贝，颇有一种同仇敌忾的快感。 「还有, 昨晚直播间那件事，我们和沈晏川工作室联合发了个声明，目前看来网上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陈娜补充道：「昨晚你和沈晏川走了没一会儿，黄洲就来了，说是沈晏川嘱咐他过来配合我们。说起来……昨晚你和沈晏川去哪里了？」 陈娜脸上探究的神情毫无遮掩，舒意捂住脸，按了按眼周，觉得头更疼了。 都怪沈晏川。 房门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人轻轻敲了敲房门。 「这么早，谁啊？」陈娜嘴里碎碎念，还是走了过去。 舒意眉眼低垂，倚靠在床头，心绪纷杂，也就没看到，陈娜自门外人手里接过什么东西，一脸复杂地走了回来。 「给你。」 陈娜把手里的东西朝舒意眼下一递。 舒意满头雾水，伸手接过来：「这是什么？感冒药？」 陈娜意味颇深地投来一眼，道：「对啊，黄洲给我的。他还说他们院厨房里熬了姜汤，让我过去盛一碗。还有，他来通知我，今天的拍摄晚两个小时开始，不用着急，好好休息。」 「舒姐，」陈娜手里端一杯水，凑上来打趣：「你和沈晏川……」 舒意装作没看见陈娜的挤眉弄眼，迳自接过水，和着药片一起吞了。 - 黄洲送来的药片非常管用。 至少吃了药，舒意安安稳稳睡足两个小时，再醒来时，脸色好了不少。 一出房门，她就看见正在小院拿着一块干面包逗弄麻雀的沈晏川。 清晨的阳光碎金般洒落在小院里，投下斑驳摇晃的树影，肥啾啾的麻雀半点儿不憷人，闲适地踱着步，时不时叼一块面包屑振翅飞走。 听见动静，沈晏川将手里的面包尽数扔在地上，在光与影之间，侧头望来。 「……早。」舒意别别扭扭地打了声招唿。 沈晏川走过来：「醒了？感觉怎么样？」 舒意不自觉抿嘴，避过沈晏川伸来想要摸她额头的手，道：「好多了。你来很久了吗？」 跟在舒意身后的陈娜瞅了个空，闪到黄洲身边，碰了碰黄洲的胳膊，悄声问：「你有没有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场很奇怪？」 黄洲闻言，抬头朝沈晏川的方向瞥去一眼。 舒意正站在廊下，由着工作人员帮忙整理妆发，她身前两步的距离，沈晏川一手拿着手持电扇，殷勤地对着舒意吹个不停，另一只手还要时不时凑过去揪揪舒意的衣服头髮，一双笑眼就没从舒意身上挪开过。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黄洲摸摸下巴，点头如捣蒜。 看这个样子，难道川哥告白成功了？ 「你们川哥昨天晚上拐着我们舒姐去哪儿了？」 从舒意那儿得不到回答，陈娜干脆从黄洲这边下手。 黄洲眼睛一瞪，道：「你不要乱说。」 他左右张望一下，这才压低声音凑过去，教导般道：「这里人这么多，你说话不注意，万一被有心人听到了，传出去不是给他们两个人招黑吗？」 刚问出口，接收到周围几个工作人员投来的八卦眼神，陈娜心知自己问错了话，低下头认错。 黄洲挥挥手，道：「你们舒姐不想说，你也别问。等她想说了，自然会找时间告诉你们。」 第59页 他说完，内心忽地涌上来一阵使命感：川哥难得动心，费了大力气才追到手，他可一定要帮川哥把这段感情捂严实，好好保护起来。 - 也许是天气好，也许是心情好。 总之今天的拍摄格外顺利。 原本预计7点结束的拍摄，5点半，导演就通知收工。 陈娜赶去收拾东西。接下来，她们要马不停蹄赶往邻市参加一个商业站台。 舒意最讨厌这种离别时分。 她温顺地趴在奶奶身边，低着头玩指甲。 奶奶拍拍她，温和道：「哭什么？」 舒意闷着声音：「我让你跟我一起走，每次你都不肯。」 早先她跟着舒意住了一阵子，却非要说自己不习惯，又搬回了云桥村。 老人家身体不同往年，今年已经病了两三回，却瞒着不让她知道，还是这次回来，无意间听见奶奶的小姐妹提起，舒意才知道有这回事。 奶奶温暖干燥的手在舒意脸颊摸了摸，确认她没掉眼泪，才笑着道：「我去你那儿干什么？你工作忙，天天这儿飞那儿飞的，在家待不了几天，我去了也是发呆，还不如呆在这里，闷了就去看他们打牌，喂喂鸡逗逗狗，不比呆在你那儿自在？」 舒意吸吸鼻子，没吭气。 奶奶嘆气：「我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好好的，我也开心。我看小川人挺好的，肯让着你，也照顾你。」 经过这两天相处，沈晏川已经彻底赢得了舒意奶奶的欢心。 「说他干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舒意梗着脖子硬声道。 奶奶笑了笑，没跟她计较。 陈娜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从房间里走出来，冲着舒意招手—— 该走了。 舒意忍住眼里的酸涩，站起来拥抱奶奶。 沈晏川跨进院门，就看见舒意红着眼睛，躲在一边抹眼泪。 他忙走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舒意还沉浸在要和奶奶分别的悲伤中，没有说话。 奶奶笑着答：「耍脾气呢，别管她。」 她看向沈晏川，语气郑重：「小川啊，我就把我们小意交给你了，你要照顾好她，你们两个要好好的。」 这是太珍贵的託付。 沈晏川不自觉挺直腰板，同样郑重道：「我会的。」 - 汽车在蜿蜒公路上奔驰，沿途掠过郁郁葱葱的密林群山。 沈晏川放低座椅，眯着眼休憩，黄洲在耳边絮絮叨叨，交代着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不行，还是睡不着。 他挪动身体，换了个姿势。 一阖上双眼，脑海里的舒意又自动跳出来，红着眼，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啧。 沈晏川手抵着额头，缓缓睁开双眼，不受控制地又想去摸手机。 解锁，点进微信，点开聊天框。 光标不停闪烁，他却又迟疑：才刚分开，就发微信，会不会显得太黏人太沉不住气？ 退出微信，点击微博，切换帐号。 沈晏川轻车熟路地点进舒意微博，再一次浏览起舒意最新发布的微博动态。 还是今天上午拍摄间隙，舒意微博po了个九宫格，发了些云桥村的风景照。 他一张张照片看过去，终于在最后一张照片的角落里，找到了被挡住的自己的一个侧影。 黄洲冷眼瞧着在自己说话时挺尸，现在对着张照片都能笑得春光明媚的沈晏川，内心五味杂陈。 另一边，沈晏川对自家小助理复杂的内心戏毫无所觉，毫无顾忌地操纵小号给所有提到「鼹鼠夫妇」的评论都点了贊。 心满意足地退出舒意的微博，沈晏川意犹未尽。 仗着自己披着小号，他大喇喇地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舒意和他的名字。 跳过满天飞的通稿，节目组和团队买的话题热搜，被顶到最上面的，是一段视频剪辑—— 《舒意x沈晏川前世今生向》。 带着几分好奇，沈晏川点了进去。 三分钟的视频，有头有尾地讲述了一段虐恋情深的前世今生故事。 看得出来剪辑视频的人很用心，找不到沈晏川的古装，就巧妙地运用了大量背影和空镜。 前世的故事定格在阮铃儿扮相的「舒意」坠落悬崖，眼角的一滴泪坠落，恰巧衔接他之前拍摄过的一段杂志花絮，一滴水珠砸落在他眉心。 现代的故事里，「沈晏川」兜兜转转，一直在寻找那个梦中的身影，为此不断努力。最终，在「沈晏川」的一场演唱会上，灯光俱灭，唯留一束追光，明亮到刺目的光线里，舞台升降台缓缓升起，黑白剪影里，一个女人的轮廓清晰可见。 滤镜唯美，配乐哀婉，颇有意境，评论里是一堆嗷嗷叫的粉丝。 热评第一在评论里写到「太太你这个视频剪早了！！！鼹鼠有古装同框，就在下下期！！！」 评论后面还带着一张图，是他们之前在青云镇游园时的古装路透。 拉近的像素有些模煳，但也能看出舒意和他的轮廓，他的手微抬，搭在舒意头顶。 沈晏川一眼就认出来，能拍到这个角度，拍照的人绝对是剧组工作人员。 热评下面也有不少人在问，最先开始发图片的博主却始终没有上线。 沈晏川在超话里随意翻了翻，这才意识到——鼹鼠夫妇的cp粉居然已经如此壮大了。 第60页 而且，他不得不佩服网友们抽丝剥茧宛如福尔摩斯上身的功力，就连他和舒意古早的视频都被翻了出来各种解读。 面对满屏「鼹鼠夫妇锁了」、「鼹鼠夫妇何时官宣」的微博，沈晏川难得生出几分羞涩。 又好像从这些只言片语的喜欢和支持中，生出了源源不断的继续向前的无畏之心。 尽管舒意对他的告白不置可否，但总算没像之前那样一口回绝。 而且……沈晏川隐隐感觉得到，舒意对他，并不是没有感觉。 或许她仍旧心有顾虑，但那也没有关系。 他等了六年，终于等到可以正大光明站在她面前。 他还可以继续等，等舒意愿意接受他的那一天。 第31章 作为国内知名女刊, 《风尚》最新一期封面拍摄, 请来了最近因电视剧《长公主》和综艺《天生一对》小有名气的舒意。 摄影棚里, 几个年轻的小员工聚在一起，准备道具的间隙里不忘记八卦几句。 「我还蛮喜欢舒意的。」几人中一个短髮女生挑起话头，「她真的长得好漂亮, 特别有女人味, 而且和沈晏川好搭。」 「我的天, 她和沈晏川那个综艺, 嗑死我了好嘛？他们之间的气场好特别, 就是那种，一个对视你就觉得下一秒他们两个要吻在一起。还有那个古装，两个人配一脸。」另一个圆脸妹子附和。 「哪里搭了？我怎么看不出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做戏好吗？为了节目效果硬拗罢了。哎呀不要提这个, 想到就心痛。」接话的女生自称沈晏川唯粉, 每回《天生一对》播放，隔天她都要长吁短嘆一番。 另外两人早已习惯，默契揭过这个话题。 短髮女生想了想, 又说：「不过看综艺里面她总是温温柔柔，还挺可爱的，没想到演技真不错, 《长公主》里她演得那个妃子，我每次看见她出场就想锤爆她的狗头。」 这话引来了大家的一致认同，「没错，丽妃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下线？没等到她被虐，我都快被气死了, 偏偏每次还捨不得快进，就想看她能闹出什么么蛾子。」 「丽妃才是舒意本色出演吧？」属性为沈晏川粉丝的妹子突然来了一句，「而且她长那个样子，一看就很有心计。才参加了一档综艺，和沈晏川像是锁死了一样，隔三差五就在微博上传出点和沈晏川的绯闻，狂蹭沈晏川热度。」 人声嘈杂的摄影棚安静一瞬，圆脸妹子绷紧一张脸，惶惶不安地望向她身后。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脸刷地惨白，嘴唇紧抿，埋头整理桌上杂乱的羽毛道具。 「今天拜託大家了。」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来。 舒意拦住变了脸色的陈娜，使了个眼色，「给大家带了点咖啡和小礼物，希望今天拍摄合作愉快。」 「舒意来啦，快进来，我们这边也准备好了。」 诡异尴尬的沉默中，负责此次拍摄的编辑硬着头皮上前搭话。 舒意凌晨4点就被陈娜从床上挖起来，马不停蹄地赶行程，到现在已经浑身发软，晕晕乎乎。 来之前，她还在暗自高兴，拍完这组封面，今天的行程总算告一段落。 哪知人还在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声声议论。 戳了戳杵在原地不动的陈娜，舒意给她使了个眼色。 反正是不痛不痒的一番话，就算再说二十句，也掩盖不了一个事实—— 她，舒意，终于有机会翻身了。 老话说得好，人红是非多。 这一个月来，舒意再一次深深为老祖宗的总结能力嘆服。 正如当初预料，《长公主》自开播以来势如破竹，不仅破了收视记录，还有愈战愈勇的意思。 这几天剧情恰好播到她饰演的丽妃作大死，她的名字就常常飘在热搜首页。 再加上《天生一对》一路播到第四期，也吸引了大批粉丝。 「舒意和沈晏川到底是不是真的」也就变成粉丝最关切的问题。 在宣发团队推波助澜下，她和沈晏川的「鼹鼠夫妇」俨然成为了了节目里的第一cp，讨论度力压崔成轩杨子晴的「橙子夫妇」以及沈贝梁子谦。 红起来的后果就是，她的黑粉也如同粉丝和话题度一样成倍增长。 发条微博被追着骂已经是常规操作，这届黑粉简直像是专业考古出身，几乎把她过去那点儿黑歷史和微博抖个干干净净。 现在这么一两句没有杀伤力的背后议论，舒意压根儿不放在眼里。 她只想赶紧结束拍摄，好放她回去补觉。 - 「舒意姐，这几条腰带您看哪一条合适？」一个短髮女生手上拿着七八条腰带，跑过来询问她的意见。 这个小姑娘从拍摄开始就一直在她身边晃悠，还总是用一种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的，老母亲般慈爱又狂热的眼神望着她。 舒意随意指了条黑色小牛皮腰带，顿了顿，还是没忍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将手里的咖啡和手机放在桌上，撑着椅子扶手，歪头看向小姑娘。 短髮女生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短促的音，激动道：「舒意姐你的手机壳好可爱！」 舒意一头雾水，她看了眼手机背面的卡通图案，礼貌微笑：「谢谢。」 「嗯……」短髮女生脸上浮现出纠结的神色，她挠了挠短髮，才鼓足劲又说：「舒意小姐姐，你还记得我吗？我是沈晏川演唱会上坐你旁边的那个妹子，入股沈晏川血赚不亏那个。」 第61页 舒意恍然，难怪她总觉得这个妹子很眼熟。 「你剪短髮了？也很好看。」 短髮女生更激动了：「啊我死了，舒意姐你竟然还记得我？」 远处似乎有人在叫她，她扬声回应，有扭过头，带着兴奋，低声凑上来说了句：「舒意姐，我也是你和沈晏川的忠实cp粉，你放心，我会帮你们保密的，你和沈晏川一定要好好在一起。」 话音刚落，她就飞一样逃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舒意：？？？ 保密？保什么密？？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 虽然开了空调，但棚内连着数小时开着大灯，依旧照得室内又躁又热。 换上今天最后一套造型，舒意才算开心一点。 这个造型…… 陈娜欲言又止地看着镜子里的舒意—— 深绿色绸面贴身旗袍，将她的曲线展现得分毫毕现，工工整整的盘扣紧束，描龙戏凤的刺绣图案从裙角蜿蜒而上，高开叉的裙裾露出若隐若现一截大腿。 站着不动还好，一旦走动起来，就是春光乍泄。 舒意倒是很满意，她拧着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笑，媚眼红唇，有种老港片的风韵。 「我们还特别邀请了一位嘉宾来配合拍摄。」 编辑满意地端详舒意的造型。 嘉宾？舒意看了眼陈娜。 她也是一副才知道的懵逼脸。 「沈晏川，你好了吗？」 编辑走到房间里的另一扇门前，敲了敲门，朗声问。 沈晏川？？？ 舒意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扇房门打开，穿着一身得体礼服的沈晏川慢慢走出来。 他戴了副金丝边圆框眼镜，黑色条纹西装搭配墨色领巾，手上还捏着顶礼帽。 看见舒意，沈晏川轻举礼帽，遥遥致意。 颇有几分风流倜傥的浪荡公子哥风范。 舒意呆愣在原地，「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欢迎吗？」 沈晏川依着摄影师的要求上前，一手挑起舒意的下巴，躬着身，嘴唇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来见你。」 他唿出的热气浅浅喷在舒意耳廓。 舒意偏头躲开，还是不敢相信：「你，你怎么……」 沈晏川轻笑，另一只手攀上来，拂过她的发梢，瘦长的手指沿着耳垂反反覆覆描摹勾勒。 「想见你了。」 他侧头，嘴唇似有似无地在她耳边逡巡。 最近一段时间，他一直在准备新专辑。 之前约的两首歌，公司经过考量之后，还是决定不放进这张专辑，而是由他全权作词作曲。 为了赶上专辑录制进度，这一个月他几乎天天泡在录音棚。 真的忙起来，他连睡觉都是在赶行程的路上随便歪一会儿。 可是想见她。 想面对面地看着她。 今天这个拍摄，本没有邀请他。 可上周二，黄洲无意间提到舒意过两天会有一个杂志拍摄。 他让苏旭找了杂志主编，果然对方提出了「鼹鼠夫妇合体拍照」的设想。 为了让苏旭点头同意他来拍这期杂志，他不得不答应苏旭的条件，签下了一档音乐类综艺。 「想我吗？」 哑着嗓子，沈晏川轻声询问。 舒意被他那个小气音钩了一下，只觉得腿软。 这一个月沈晏川到底去干嘛了，怎么一见面就这么撩？ 「停一下。」摄影师忽然发话。 沈晏川不舍的埋在舒意颈侧，深吸一口气，这才直起身来。 舒意不动声色地离沈晏川远一点，专心听摄影师的需求。 「你们现在这样张力不够，我希望你们之间的气场可以再强一点，给我一点若即若离又非你不可的感觉。」 为了拍照需要，摄影棚被布置成民国舞厅的模样。 迷离梦幻的光透过玻璃彩窗斑斓地射进来，魅惑的红、风情的绿，被切割成破碎的影子，投在舞台上，堆砌着珠宝钻石的话筒孤零零立着，地上散落着五光十色的绫罗绸缎，翠羽流苏。 空气里流淌着奢靡绮丽，不谙世事的天真与残忍。 舒意踩着一地轻盈梦幻的羽毛，一手抽出沈晏川的领带，松松卷在手指上。 她手上微微使力，沈晏川便顺着她的力道倾身上前，高大的身影拢住她，她的另一只手搭在沈晏川手心，隔着明灭的光影，蛊惑般笑了。 沈晏川喉头轻轻一动，执着舒意的手虚虚收拢，轻而慢地放在唇边。 他脸上带着堪称儒雅的笑意，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紧舒意，嘴唇却蓦地张开，将她细长的手指含了进去。 他甚至用牙轻轻咬住她的指尖。 指尖上还留着那一点微微的痛感。 舒意差一点没忍住，就这样叫出来。 不用看也知道现在她的脸一定红了，耳垂一阵阵烧得慌。 这也太……羞耻了。 「很好，很好。」摄影师在一边高声喊，不停按着快门。 第32章 暮色深深, 《风尚》官方微博发布了一条最新的拍摄花絮, 并在微博里大方圈出了最近风头正劲的舒意和沈晏川。 风尚v：#鼹鼠夫妇#甜蜜来袭, 亲昵无间的情侣档组团虐杀单身狗[doge]，@沈晏川v，@舒意v。爱情就是「当我想你时, 你恰巧在这里」, 视频含糖量超标, 注意避让！ 第62页 微博一发出来, 评论区就迅速被鼹鼠夫妇cp粉攻占。 且不说这是两人在节目以外的地方首次公开合体, 就说放出来的那段花絮，光是两人眉眼间浮动的情意就足够令人浮想联翩。 特意处理成黑白色调的视频里，一身旗袍的女人风情满满, 与身前的俊秀青年抚掌相对, 倏而贴近，却又在双唇即将触碰的剎那蓦地远离。 青年似乎不满这样的接触，绕到女人身后, 紧紧拥抱着她，一双手占有欲十足地摩挲着女人脆弱的脖颈与脸庞。 花絮最后，音乐渐渐淡去, 男人和女人相对而立。 有女声轻声询问「你怎么会在这里」，片刻后，清润的男声回答她：「我来见你」。 【嗷嗷嗷嗷嗷我看到了什么？谁再说他们不是真的我真的要请他们去看眼科了】 【好tm绝美的一对，今天也是为了别人甜美的爱情流泪的一天】 【好浪漫呜呜呜，我脑补斯文败类军阀和倾城歌姬虐恋情深一百集】 一开始, 视频还只是在鼹鼠夫妇cp粉内小范围传播，谁知半小时后，一位拥有几十万粉丝的大粉也转发了这条微博。 大粉用颇为不屑的语气在转发里写：舒意不行，她和沈晏川太不搭了，做戏都做不到点子上，他们就像是一对关系很好的邻家姐弟，非要让周围的人相信他们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但大家都知道他们没火花，太不行了。 这条转发像一个导-火-索，迅速引燃了本就憋气已久的沈晏川粉丝的怒火。 他们气势汹汹地攻占了《风尚》，沈晏川以及舒意的微博。 【不要再蹭热度了，不能因为我们沈晏川心地善良喜欢扶贫就什么货色都来往上贴，人还是要点脸比较好】 【沈晏川的团队还活着吗？活着能出来说句话吗？挣钱吸血的时候就知道推着弟弟上去，真的要公司出面了一个个跟死了没差，心疼弟弟】 - 「coco，还不走吗？」 《风尚》编辑部，一名收拾好背包的编辑合上电脑，招唿坐在她对面，埋首在屏幕前的短髮女生。 「马上就好。你先走吧，不用等我，我还有点儿事。」名叫coco的短髮女生头也不抬地回答。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走远，办公室里又恢復安静。 coco忿忿地在微博上拉黑一个顺着评论摸过来骂她的沈晏川毒唯。 想了想，她还是心气难平—— 这些人凭什么说沈晏川和舒意是逢场作戏啊？她一个下午都守在摄影棚，这两个人之间绝对有暧昧！ 她憋不住，干脆切了微博小号，点进鼹鼠夫妇的超话，发了条微博： 我真的服了，沈晏川和舒意之间那么强烈的气场，怎么可能是假的。 悄悄透露一下，小姐姐的手机壳——注意，是私人手机——手机壳是一只小鼹鼠哦！这算不算官方盖章鼹鼠夫妇？ 还有，我之前去看过沈晏川一场演唱会，演唱会当天坐我边上的就是舒意，沈晏川还一直往她那个方向瞟。亏我当初还以为是自己戴的应援牌很特别所以沈晏川在看我，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他明明看得就是我旁边的舒意啊摔。 拜託现在还在按头说这两个人没什么的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节目吧，沈晏川看舒意那个眼神，那是能演出来的吗？ 什么是cp粉？ 同框就是在营业发糖，对视就是情定终生，就算什么都没有，cp粉也有能力拿着放大镜找出八竿子打不着的「暗糖」。 也因此，就算只有这么含煳不清的一段话，也有不少cp粉真情实感地觉得博主说得一定是真的。 原本就已经吵到不可开交的粉丝和cp粉们又混战成一团。 #鼹鼠夫妇是真的#这个话题，也不知不觉爬上了热搜榜。 而话题当事人，沈晏川和舒意，对此毫无所觉。 事实上舒意现在正在苦恼—— 晚饭应该给沈晏川做什么。 - 时间倒回到杂志拍摄时。 明明单人拍摄时还算游刃有余，可是一接触到沈晏川的眼神，舒意总忍不住面红耳赤。 就连摄影师都无奈，「不要这么拘谨，你放开一点。」 「不要这么拘谨。」 沈晏川笑着重复一遍，凑上来，悄声在舒意耳边问：「你紧张什么。」 气流拂过。 舒意一凛，背嵴不由收紧，推开贴近的沈晏川，「谁说我紧张了？」 沈晏川勾起唇角，像是看破她的心虚，顺从地远离。 磕磕绊绊，总算结束拍摄，舒意原本打定主意第一时间就熘走。 沈晏川却一把拉住她，「一个月没见，你就打算这么走了吗？」 涌到嘴边的拒绝，在看见沈晏川眼底的青黑和那湿漉漉的眼神时，拐了个弯，她大脑一热，就这样答应了。 至于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那就要拜这糟糕的交通状况所赐。 在舒意跟着沈晏川上车之后，沈晏川非要带她去吃某家着名的私房菜。 于是他们就在高速上光荣地堵了将近一个半小时。 最后，还是又饿又困的舒意撑不住，对沈晏川说：「不如你去我家吃吧？前面高速拐下去调头就是我家。」 舒意对天发誓，她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纯粹是不想再陪着沈晏川堵在路上。 第63页 可是看见沈晏川突然亮起来的双眼，还有唇边若隐若现的得意笑容，她才后知后觉：她这算是主动邀请沈晏川来她家了吧？ 舒意拉开冰箱。 面膜，面膜，香水，酸奶，过期的奶酪，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来的鸡蛋，坏了的蔬菜。 这一个月忙得昏天黑地，她也没怎么在家住过。 定期来打扫的阿姨显然也忘了填充冰箱。 舒意拿过垃圾袋，动手将冰箱里过期的食材清理出来。 「怎么了？」 听见动静赶过来的沈晏川倚在厨房移门边上，双手插兜，扫了眼空荡荡的冰箱。 舒意合上冰箱门，对上沈晏川瞭然的眼神，干笑一声。 「三个选择。」她伸出一根手指—— 「一，外卖；」 「二，泡面；」 「三，速冻水饺。」 「不好意思啊，太久不在家，没菜了。」 舒意将手里的垃圾袋换了只手，略带愧疚地开口。 毕竟是她信誓旦旦说自己厨艺不错，还承诺会给他做大餐，才把人从高速上拐回来。 沈晏川无所谓地耸肩，「都可以。」 「不，还是外卖吧。」 这个好像花得时间更久一点。 舒意匆匆整理了厨房，拿着手机直奔客厅。 点完菜，她将手机扔在一边，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 沈晏川站起身，开始打量她钉在客厅相片墙上的相片。 「怎么没有我们的照片？」 「啊？」舒意反应两秒，「我们的照片？」 沈晏川堵在相片墙前，嫌弃地伸出手，捏起一张照片，「连跟贺以翔合照的照片都有，为什么没有我们的照片？」 沈晏川不满，一锤定音：「下一次我们就去拍照。」 舒意：「……」 她不想理依旧堵在照片墙前，为了一张照片莫名自己跟自己生气的小朋友。 余光瞥见旁边架子上的东西，她一拍脑门，道：「你的礼物我忘记给你了，等一下，我给你拿。」 沈晏川就见她趿着拖鞋，一熘烟地钻进一个房间，有窸窸窣窣挪动东西的声音。 没过一会儿，舒意怀里抱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走出来。 「喏，这个送你。」舒意递给沈晏川，「本来上次拍摄就想送你的。」 沈晏川接过来，轻轻晃了晃，分量不算重，「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舒意有点没底，「我就是随便买的，这个我也不是很懂。」 沈晏川小心翼翼地撕开外包装纸，掀开盒盖。 nat king cole的精选黑胶復刻版。 「这是？」沈晏川完全没想到舒意会送他这个。 舒意摸摸鼻子，「你是不是有这张啊？」 给他准备礼物的时候，舒意特意翻了翻沈晏川之前的採访和视频资料。 他在参加《star·星传奇》时，有一次遇见节目组突击採访，选手宿舍里，只有沈晏川的房间堆满唱片。 后期单采，沈晏川说他最大的爱好就是收藏各种黑胶唱片。 舒意回看视频时，听出来节目组採访时，沈晏川正在播放的就是nat king cole的《monalisa》，这才决定要送他这样一张精选復刻版黑胶。 「没有。」 沈晏川反应过来，双手捧着唱片，温柔道：「我正在找这张。」 「嗯……」舒意目光闪烁，「要不要现在听一下？」 完全不敢和沈晏川对视是怎么回事？ 「好。」沈晏川顺从应道。 人却依旧堵在舒意面前，没有要让开的意思。 舒意抬头，瞪他一眼，飞快地绕到另一边，闪进之前那个小房间。 沈晏川摸摸胸口，若无其事地走回客厅，挑了张沙发坐下。 就是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翻到了要找的东西，舒意也没有立刻出去。 她在房间里发了一会儿呆，等客厅里没动静了，才抱着黑胶唱片机慢慢往外走。 沈晏川半个身子歪在沙发上，一双大长腿委委屈屈地搭着，看起来就是个很不舒服很憋屈的姿势。 可他双眼轻阖，似乎是睡着了。 看样子这段时间也累得不轻。 舒意轻手轻脚将唱片机放在茶几上，走到窗边，拿起前两天扔在躺椅上的小毯子。 窗户没有关严，被风吹开一条小缝，纱帘被风吹得飘飘荡荡。 她顺手合上窗户，按下遥控，遮光帘静悄悄落下。 往回走时，舒意脚下没注意，踢到没收拾好的按摩球。 小球骨碌碌在地板上乱滚，撞上桌脚，「砰」地一声。 沙发上的人闷哼一声，不自在地换了个姿势。 还好，还没醒。 舒意放轻脚步，缓缓走到沈晏川身边，抖开手里的小毯子，俯身给他盖上。 「你要偷亲我吗？」 还没离开的手被蓦地拉住，舒意被迫维持着俯身的姿势。 她身下，仍旧闭着眼的沈晏川嘴角扯出一抹自得的微笑，声音里尚带着几分沙哑。 舒意挣一挣手腕，沈晏川顺从地松开手，顺势坐起来。 他仰靠着沙发，静静盯了会儿面带窘色的舒意，髮丝凌乱，整张脸上还带着几分疲惫。 「抱歉，我太累了，脑子有点不清醒。」 第64页 沈晏川忽地出声，双手揉搓了会儿脸颊，又扒拉着整理好头髮。 「……没事。」 舒意心里那点儿慌乱和憋闷，在看见沈晏川疲态尽显的那一刻，像只被放了气的气球，轻飘飘地就散了。 非但散了，好像还化成了一点点的心疼。 「还要忙多久？不能休息吗？」 沈晏川似乎开心一点：「快了。」 他起身，摆弄茶几上的唱片机，拆开唱片，将胶片放上去。 舒意捡了个抱枕，窝在沙发边上的白色长绒地毯上，静静地听。 神秘慵懒的爵士顺着唱片机飘出来，丝绒般醇厚温暖的低沉嗓音吟唱着。 「明天，」安静的音乐声中，沈晏川的突兀响起的声音拉回舒意的神智，「我要飞美国，去录制新专辑。」 舒意愣一下：「几点的飞机？」 「十点。」 舒意拿出手机，看时间，「外卖怎么还没到？吃完你赶紧回去休息。」 「不想回去。」沈晏川枕着双手，嘆气：「好不容易才见你一面，明天又要见不到你。」 舒意心尖一颤，别过脸去：「我有什么好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这两天看见有小天使在文下留言，真的谢谢你们喜欢，拉着舒意和沈晏川出来给大家鞠躬，希望大家可以继续喜欢这两个崽~ 第33章 橘色灯光暖黄缱绻, 空气里浮动着一点甜香。 所有的感官似乎被无限放大, 舒意仿佛能听见唱针与唱片的簌簌摩擦声, 能听见沈晏川从鼻腔里挤出的带着尾音的哼声。 「外卖来了。」 门铃声打破旖旎气氛，舒意如蒙大赦，跳着脚离开客厅。 沈晏川站起身, 关了音乐, 乖乖等在餐桌旁。 舒意惦记着沈晏川明天一早就要赶飞机, 催着他吃完, 又将他送上黄洲开来的车, 这才舒一口气。 说来也怪，明明平常一个人呆惯了，明明沈晏川不过在她家呆了两个小时, 可他一走, 舒意就莫名觉得整个房间空旷不少。 沙发上的褶皱，摊开来的小毛毯，茶几上的唱片机, 散落一角的唱片。 满满都是沈晏川留下的痕迹。 临睡前，舒意接到陈娜的电话。 乍一听见「鼹鼠夫妇是真的」，她心下一虚, 差点当场给陈娜来一个否认三连。 「这么久都在热搜上挂着。」陈娜忧心忡忡，「也不知道是节目组为了宣传还是有人要借着这个话题挑事，我总觉得担心。」 舒意把跳到嗓子眼的心按回去，无所谓道：「只要不吵得太兇太难看就可以。」 「我知道。」陈娜换了个话题，「明天早上有个媒体採访, 我去接你。早点休息。」 「好。」舒意应道。 电话甫一挂断，微信就跳出来一条消息。 【沈晏川】：到了。 舒意的手指悬在键盘上，删删改改，最后只发过去一句「早点休息」。 - 临睡前，coco习惯性地刷新微博。 今晚在微博上用小号爆料之后，她那无人问津的小号突然涨了不少粉，都是些坚定的鼹鼠夫妇党。 私信「叮叮叮」地响了好几声。 一个妹子在私信里戳她：啊啊啊啊啊那个人说得是不是真的？沈晏川舒意真的在一起？小姐姐你有没有一手消息啊？？？ 应该是将她当成舒意或沈晏川身边的工作人员了，coco掠过这条私信，却被她提到的微博勾起了兴趣。 好在对方马上将连结发了过来。 看样子是一个偶然遇到沈晏川和舒意的路人网友—— 猜猜我今晚看到了什么？就最近很火的那一对综艺情侣，男的跟着女的一起回家了！至于我为什么会看到，因为我恰好和女明星一个小区，今晚我在停车场，看见男方跟着女方一起上楼了！而且没有助理啊经纪什么的，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今天cp粉和男粉撕得时候我还不相信呢，没想到原来是真的！ 综艺情侣，cp粉和男粉刚撕过。 几乎是不用想，cp粉就确定了这个网友说得是沈晏川和舒意。 点进爆料网友的微博，前几天她才刚发了一条带定位的微博。 仔细看的话，这个定位以及周围的建筑景色都跟舒意无意间透露出的很相似。 coco兴奋地转了网友的微博—— 让沈晏川的那些粉丝看看，他们气愤跳脚否认有什么用？人家正主就是在谈恋爱。 - 连着一个月没有好好休息，舒意几乎是一沾枕头就着，睡得黑甜。 第二天一早，她是被陈娜晃醒的。 厚重的窗帘没有完全拉合，缝隙里漏出几线惨白的光，沿着地板爬到床上。 舒意靠在床头，人还沉浸在刚睡醒的短暂失神中，呆呆地望着陈娜。 「我就知道你会睡过头，你怎么把手机也关了？还好我提前来，不然採访指定要迟到。」 陈娜絮絮叨叨，见舒意还一副神游的模样，干脆绕到窗边，「唰」地拉开窗帘。 舒意下意识侧过头躲避光线，无数细小尘埃在空气里沉浮翻滚。 她盯着虚空，片刻后才清醒过来，「几点了？」 陈娜三两步走进她的衣帽间，闻言回道：「你要是现在马上从床上跳起来，那我们还赶得上不迟到，不然你就可以等着被拉黑名单了。」 第65页 舒意闷着头，嘆一口气。 好久没有这么高强度的工作，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要休息。 她摸过手机，昨晚忘了充电，手机已经自动关机。 找了根充电线，她从床上爬起来，拖着酸痛疲惫的身体去洗漱。 等她回来，手机页面上已经跳出了一堆来自于姜的微信消息。 【姜花不是花】：乖乖，你和沈晏川玩真的啊？ 【姜花不是花】：你不是说你不清楚对他什么感觉吗？想明白了？ 【姜花不是花】：[截图] 【姜花不是花】：这说得是你们吧？趁着还没闹起来，赶紧让你团队处理。 【姜花不是花】：还是你们想公开？可以啊舒意，速度够快的。 舒意眉头微皱，点开于姜发来的图片。 [猜猜我今晚看到了什么？就最近很火的那一对综艺情侣，男的跟着女的一起回家了……] 截图左上角还挂着「热门」的小气泡。 有人给这条微博买了头条推广。 是谁呢？ 「陈娜！」她扬声，叫来还在衣帽间挑服装的人。 陈娜抓着几条项鍊，蹬蹬蹬跑过来，「什么事？」，又瞪眼看她，「你怎么还赖在床上？」 舒意摆手，将截图亮给陈娜，皱着眉道：「注意一下微博上的舆论，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事？」陈娜一头雾水，一手接过手机，「你说昨天那条热搜？那个热搜我们看着呢，没什么……」 看清屏幕上截图的一瞬间，陈娜哑口无言。 「这个，这个截图，」她磕磕巴巴抬起头，用一种颇为震惊的语气问舒意：「舒姐，你昨晚带沈晏川回来了？」 这句话问得舒意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虽然事实是这样没错，可是，什么叫她把沈晏川带回来了。 怎么听起来，这么…… 「昨晚路上太堵，我请沈晏川回来吃饭，顺便把谢礼给他。」舒意抢回手机，强调道。 「……」陈娜跟着沉默一瞬，「沈晏川没呆多久吧？你们真的没什么吧？没事儿，就是一段话，也没有图片爆出来，应该不会扩散。」 舒意「嗯」一声，「让人盯着点儿，能压就赶紧压下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睡醒，她总觉得有点心慌，心里像是堵着一团乌云，说不出的闷。 而且，她和沈晏川一路上都很小心，怎么会这么巧就被网友偶遇了呢？ - 上午的採访，舒意和陈娜都严阵以待。 倒不是因为这个採访机会有多千金难求，而是这个採访团队，业内出了名的「不好惹」。 其他採访团队，可能会接受一些明星团队的提前打点，提前过採访大纲，修改完稿，而这个团队，一个字，就是刚。 想提前审问题？抱歉不可以。 採访过程不配合？没问题，以后你就是我们的採访黑名单。 想修改已经写出来的稿件？请问你哪位。 没办法，谁叫这个採访团队是由老牌传媒集团改制而来，平台硬气，资源曝光又都有保障，根本不在乎明星团队的软硬公关。 且这个团队尤以尖锐辛辣的採访风格闻名，网上一直有所谓的「明星黑脸合辑」，都是明星被各种问题刁难招架不住的狼狈现场，简直是公开处刑。 每年年末的「明星红黑榜」更是一场全民吃瓜盛典，哪个明星艺德有亏，哪个明星人品不好，隐晦地给你爆料个明明白白，被锤过的明星基本上都元气大伤。 舒意还是第一次接受这家媒体採访，心里总是忐忑。 加上心里还记挂着于姜发来的截图，以及一种「要出事」的预感，一路上，她难得的木着脸，一句话都没说。 她紧张，陈娜表现得比她还紧张。 从上车起就止不住地碎碎念，一边催司机一边拿着手机不知在沟通什么。 小姑娘握着手机独自窝在座位上大半天，终于长吁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舒意看她一眼，问：「截图的事怎么样？」 陈娜口气轻松：「我让宣发团队的人去查了，这个号就是一个普通的网友，应该不是营销号。小c联繫了你的几个大粉和鼹鼠夫妇的cp大粉，让她们帮着规劝粉丝，尽量把这件事控制在小范围内。」 舒意点头，暗自在心里过了一遍，觉得似乎没什么纰漏。 一路顺畅，舒意她们到採访地点时，离约定开始的时间还有小半个小时。 造型是在路上就已经做好了的，舒意简单补了个妆，便坐在休息室等候。 陈娜中途出了趟门，回来时，手里提满了奶茶蛋糕，挨个给採访记者分发。 天气炎热，就算室内有空调，可试问谁能抵抗一杯甜甜蜜蜜加冰奶茶的诱惑？ 舒意不由对陈娜递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陈娜最后拎着杯冰美式递给舒意，听着舒意的大力夸赞，羞涩道：「这都是黄洲教我的，就是沈晏川身边那个小助理，他说看我冒冒失失的，怕我不经意间得罪人，给你招黑。」 又听见熟悉的名字，舒意心里闪过一丝异样。 临登机前，沈晏川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她那时忙着做造型，自然没法回復，等摸到手机，沈晏川的航班又早就起飞了。 她掏出手机，对话还停留在沈晏川对她的轰炸上。 第66页 絮絮叨叨了一通自己在美国的行程，临关机前，沈晏川发来一句—— 【等我回来，约会吗？】 第34章 「丽妃对我来说其实算是付出很多心血的一个角色, 包括这个人物前后期内心上的转变。她之前没进宫的时候是什么性格, 进了宫之后, 在权利倾轧下的扭曲和挣扎应该怎么表现，怎么拿捏这个度，在这方面我和导演还有编剧老师讨论了很久。」 「那你对自己的表现满意吗？对《长公主》播放到现在, 丽妃在观众中引发的讨论度满意吗？」 舒意点点头, 露出一个标准微笑, 答道：「我个人还算比较满意吧, 至于具体完成得怎么样, 那就要看观众们的评价了。」 採访间密不透风，头顶的照明设备烤得整个空间温度不断攀升。 舒意端坐在採访椅上，有条有理地应答对面记者不断抛过来的问题。 今天的採访, 主要还是为了配合《长公主》宣传, 这两周播放完，舒意饰演的丽妃即将下线，为了让热度持续发酵, 这种採访她最近没少跑。 不知是不是陈娜的奶茶外卖起了作用，整个採访进行得格外顺利。 正事聊完，不可免俗地要问到舒意最近的感情生活。 尤其《天生一对》热度正劲, 记者的提问，也大多围绕着节目。 诸如「拍摄过程中有没有动心」，「对爱情和另一半有什么期许」，「和沈晏川私下有没有联繫」等等，舒意笑着一一答了。 採访团队里几个人互相递了个眼神：看来今天的任务很轻松。 採访之前, 他们都做好了舒意会和他们打太极的心理准备。 採访的人多了，他们也都习惯明星镜头前镜头后两幅面孔，而且越是这种骤然红起来的小明星，越喜欢摆谱。 没想到舒意对他们的问题相当配合，丝毫没有避讳，也很懂在回答里巧妙地抛梗埋梗，既方便他们写稿，也有讨论度。 眼看採访要到尾声，一群人都觉得放松不少，尤其刚刚实习结束第一次跟採访的刘斐。 採访环境融洽，採访对话好说话，只要等採访结束，回去慢慢拟稿改稿就可以。 刘斐心情颇好地掏出手机，想要再确认一遍採访提纲。 手机屏幕上堆满了跳出来的新闻推送，她随意扫一眼，待看清屏幕上的字，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 「老师，」刘斐矮步上前，悄悄碰了碰还在前线採访舒意的记者，将手机屏幕亮给她，「你看这个。」 被她叫到的记者微皱眉头，颇不耐地接过手机，却在下一秒定住。 舒意一直注意着採访记者的动静，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幕，更没有错过那记者脸上逐渐惊愕的表情。 她眉心一跳，那种「要出事」的预感又一次浮上心头。 「那我们再问最后一个问题，今天的採访就结束了。」 舒意点头，坐直身子，专心听记者提出的问题。 「你和沈晏川究竟是谁先追求谁的呢？公开恋情是双方讨论后的结果吗？有打算进入人生新阶段吗？」 三个问题，层层递进，一个比一个棘手，一个比一个更让舒意摸不着头脑。 她再三斟酌，小心翼翼措辞：「我们之间不存在谁先追求谁的问题，我和他在录制的时候相处都比较愉快。至于其他的，我只能说，等之后的节目播出来，大家可以自己去看。谢谢。」 提问的记者挑眉，显然这个回答不能让她满意。 一旁急得团团转的陈娜总算壮着胆子冲上来，将舒意护在身后，一边鞠躬致谢，委婉回绝道：「今天的採访就这样，多谢各位老师，大家辛苦了。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她一手拽住舒意手腕，拖着舒意快步离开。 「怎么回事？」舒意跟着陈娜，一头雾水地往外沖。 陈娜双唇紧抿，拖着舒意手腕的手没有温度，甚至有几分颤抖，听见舒意问话，她脚步停了一瞬，从兜里掏出舒意放在她那儿的手机，直直递了过去，眼中还藏着几分怒意。 她们一路上闷着头往前沖，手机在舒意手中震了又震，没有片刻消停。 直到上了车，舒意才算有时间去查看手机。 恰巧此时一通电话又拨了进来。 舒意看了眼屏幕，备註是橙风娱乐。 她对这家媒体还算有印象，娱乐圈里出了名的绯闻挖掘机，曾经为了挖一位一线女星婚内出轨的料无孔不入地跟拍女星半年之久。 顶着陈娜不贊同的眼光，舒意接通电话。 短暂寒暄后，对面一股脑砸来一串问题—— 「你和沈晏川是在正式交往吗？对于爆出来的消息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们是有要公开的意向，所以参加《天生一对》试水吗？」 「有网友说你是借沈晏川炒作，对此你有什么看法呢？」 「和沈晏川交往是否会有压力呢？公开恋情是否会对沈晏川的人气造成影响？」 「你怎么看待沈晏川工作室发布的声明？有什么想补充的吗？」 一连串问题炮仗般怼到舒意脸上。 陈娜板着脸，从舒意手里抢过电话，语气不善地说：「对于这件事我们没什么可回应的，关于舒意和沈晏川，稍后我们会出一份详细的声明，一切回应以官方声明为主，感谢理解。」 第67页 汽车发动，陈娜也冷静下来，「我们先去赶晚上的活动，声明陶姐那边在拟，如果还有媒体联繫你，你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出什么事了？」舒意试探着问，「跟沈晏川有关？是那张截图的事扩散了？」 她回忆一下记者的提问，越想越觉得可能。 陈娜神色一僵，强作自然，「也是，也不是。」 - 事情确实和截图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舒意接受採访时，一家名不见经传的营销号忽然放出来一条消息—— 【鼹鼠夫妇恋情曝光？同回爱巢举止亲密】近日风头正盛的鼹鼠夫妇俨然有成为国民情侣的趋势，这一对因综艺结缘的明星也疑似假戏真做。结束工作后沈晏川不仅随舒意同回爱巢，举止亲密，更是在舒意家呆足两小时。两人不仅工作得意，情场更是得意，就让我们祝福这一对情侣吧。 微博贴了几张图，一张是全副武装的两个人从车上下来，站在停车场。虽然舒意捂着口罩，但她正对镜头，眉眼之间的轮廓与身形格外清晰。 还有一张远距离偷拍，应该就是所谓「同回爱巢」，能看出房间里有两个人，男方倚着墙，贴近女方，两人挨得很近，动作和角度一眼望上去似乎是在接吻，模模煳煳的轮廓看不真切，旁边贴心地圈了出来，放了两人的大头照，女方侧对着窗，轮廓和大头照里的舒意九分相似。 剩下几张动图，一张是舒意靠近窗，拉上窗帘；一张是两人在地下停车场告别。 几张图片视角都很巧妙地遮住了男方的正脸，倒是舒意被拍得无比清晰。 沈晏川的粉丝首先坐不住：噢，就那么一张看都看不清的照片，就能按头盖章是沈晏川了？碰瓷还能再不要脸点吗？ 舒意的粉丝也不甘示弱：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节目里沈晏川恨不能整个人贴在舒意身上，谁倒贴谁还不一定呢，再说人家只是一起吃个饭，什么都没做，一点暧昧的动作都没有，什么年代了难道单身男女连一起吃顿饭的自由都没有吗？ 唯独鼹鼠夫妇的cp粉，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宛如过年，用了无数篇小论文图文并茂地论证照片里的男人就是沈晏川的可能性，甚至有人将那张语焉不详的截图也一併发了出来。 舒意暗自心惊：这些照片都是什么时候拍的？她和沈晏川居然都毫无察觉。 尤其那几张室内偷拍。窗帘一直都是拉着的，就只是被风吹开那么一条小缝，她也马上拉上了，居然还是被拍到。 「反正这件事你先不要管，微博也暂时不要再上，免得被有心人拿出来大做文章。」 陈娜总结。 舒意无可无不可地点头，又想起记者口中说的「声明」。 没等她问出口，攥在手里的手机「嗡」地振动一下，屏幕上滑进来一条推送—— 【沈晏川方否认恋情，称和舒意只是合作，没有其他关系，「鼹鼠夫妇」破裂在即】 声明是由沈晏川工作室发布的，几乎是所谓「恋情曝光」消息刚放出来不到半小时，工作室就迅速反应，发布了一条语气强烈的澄清声明。 沈晏川工作室：针对今日在各网络平台发布的有关我司艺人沈晏川的不实传言，鑑于已对对沈晏川及相关人士造成巨大不良影响，现本工作室作出如下严正声明—— 我司艺人沈晏川现为单身，任何有关沈晏川处于恋爱状态传闻均与事实不符； 沈晏川及工作人员尊重每一位合作伙伴，并与艺人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 针对目前各网络平台上大量用户、媒体、自媒体所发布的有关沈晏川与合作伙伴舒意女士「恋情曝光」消息，实为不实传言。经与沈晏川沟通，确认当天仅为与舒意女士就行程问题沟通拍摄事宜，不存在所谓交往事实。 最后，感谢大家对沈晏川的支持与信任，沈晏川也一直很尊重演艺界的各位前辈，希望能够与各位共同发展。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大肥章掉落，别忘了来看哦~ 谢谢每一个留言的小可爱，揪住挨个亲亲，也感谢一路默默看到这里的小天使，比心~ 第35章 车厢内气氛凝滞, 空调呲呲往外喷着冷气, 车窗凝着一片水雾, 细小的水珠滚落，留下蜿蜒的一条痕迹。 陈娜也看见了舒意手机上的推送消息。 她当然也清楚那条声明的内容，字字句句, 冷漠又官方, 就差没把「我们不熟是她倒贴」做成水印铺满整张纸。 眼瞧着舒意反反覆覆点开声明, 陈娜在心里将沈晏川骂了个狗血淋头。 亏她之前一直觉得沈晏川对舒意一片真心, 还站了鼹鼠夫妇cp, 现在看来，果然帅哥多渣男。 尤其沈晏川，简直渣男中的领军人物！ 明明昨天拍摄他还一脸情深, 结果呢？ 现在被拍到了, 被爆出来了，担心粉丝接受不了，害怕对自己的形象不好, 转眼间翻脸不认人，火急火燎地赶着撇清关系？ 她胸中一团怒火，替舒意鸣不平道：「沈晏川他们这次做得实在太过分了！他们怎么一声招唿都不打, 随随便便就发那么一条声明？！这不是摆明了打我们的脸吗？这下舆论风向全是骂我们嘲我们的。」 还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舒意被自家小助理情真意切的愤怒拉回现实，「好了好了，别气了。」 第68页 「我都没生气，你气什么？」舒意戳了戳小助理气鼓鼓的脸颊。 陈娜偏头躲开，仍旧带着怒意, 「怪不得之前我问黄洲你和沈晏川的事，他就支支吾吾，原来他们一早就打算好了借着节目炒热度，没想到中途被拍到，只能提前甩锅。」 摇了摇头，舒意道：「昨晚沈晏川来找我，说他们今天一早的飞机飞美国。这个点，他人还在飞机上，怎么和工作室的人沟通确认？况且，他飞美国，苏旭和黄洲都是跟着去，一群人都在失联，这个声明谁发的？」 陈娜细细品了品，似乎是这么个道理。 「不对，」她反应过来，「你是在帮沈晏川说话？！他们工作室这样摆我们一道，你还帮着沈晏川说话？」 「就算不是沈晏川亲口否认，声明总归是他工作室微博发出来的吧？」陈娜瞪眼，「你就一点儿都不生气？说真的，你们现在到底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舒意哽了一下，「就普通朋友关系。我就是说一下这件事的疑点。」 她点头，肯定道：「这件事背后的疑点太多了，先不说声明，偷拍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突然爆料，昨晚那张截图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这些都凑在一起，也太巧了吧。」 陈娜没被她绕进去，狐疑地盯着她：「普通朋友？」 「……」舒意直直回看过去，一脸坦荡，「普通朋友。」 不等陈娜继续追问，舒意挪开视线，「快看看陶姐那边有没有回覆。」 - 临近午休结束，明亮炽热的阳光烤得蝉声阵阵，愈发令人躁动。 舒意一早就到了活动现场，此刻正在几个对接工作人员簇拥下往休息室走。 「舒意老师，这是今天下午的安排，您这边先看一下，有没有问题。」 工作人员手里攥着张纸，念道：「活动开始以后，先是对彩妆的简单介绍，要现场做一个彩妆妆发，之后会有一个和台下观众的小互动，选几个观众上来一起玩游戏，合照之后有一个小採访。」 「没问题，我都可以配合。」舒意伸手接过来，随意看了眼，便递给了一旁的陈娜。 手机铃声叮叮噹噹响起来。 舒意递去一个抱歉的眼神，工作人员会意，拉着陈娜躲到角落继续对流程。 「你和沈晏川怎么回事？」 电话刚接起来，那头就传来于姜兴奋又八卦的声音。 舒意看了看时间：「你不是昨晚夜戏，现在还有精神来找我？」 于姜「嗨」了声，不在意道：「别说了，等会儿还要去补拍。不是，你别打岔，你和沈晏川怎么回事？你们两个的声明是什么意思啊？沈晏川不是对你有意思吗？你不也对他有感觉吗？」 「舒意本人对网络上的不实爆料毫不知情，舒意与沈晏川因拍摄综艺节目《天生一对》搭档，在节目拍摄过程中相处融洽，感谢大家的关注与关心。」于姜朗声念出舒意转发的声明内容，「够官方的啊，就差没说节目里也是在做戏了。」 舒意无奈：「陶莹找人拟得声明，她被气得不轻。」 「是我我也气，」于姜捏着嗓子，怪里怪气地读网上的留言，「『沈晏川终于受不了被当做工具人节目里节目外被炒绯闻了吗』，『倒贴舒炒作翻车，估计原本是想要找人拍照爆一波料，再炒作一遍什么戏里戏外假戏真做，没想到沈晏川这么铁板，直接发声明说不熟，就不让你倒贴，哈哈哈爽』。」 隔着电话，舒意都能想像到于姜翻白眼的样子。 「拜託，这群粉丝不知道事实就不要随便说话了吧，干嘛把屎盆子全扣你一人头上，还你炒作，怎么不说是沈晏川炒作。」 舒意被逗得笑出来：「行了行了，你怎么跟我那个小助理一样，比我还生气，比我还真情实感。」 于姜：「你不生气？你看没看网上怎么骂你的？」 舒意嘴角的笑意收敛，半晌不答。 当然看了，怎么可能没有看。 情绪最激动的，是沈晏川的一小撮粉丝。在微博上破口大骂，甚至点名道姓艾特她，骂她蹭热度，骂她兴风作浪，骂她吸血被反噬，从给她p遗照到带着她家人一齐辱骂。 剩下一部分，则是从鼹鼠夫妇cp脱粉回踩的粉丝。她们的理由也很直白，原本粉上鼹鼠，就是觉得她和沈晏川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很吸引人，相信他们一定是真的，哪知不过一夜，双方工作室纷纷下场拆cp。 对前一种，舒意无话可说。 可是对鼹鼠夫妇的cp粉，她觉得无比愧疚。 她和沈晏川在节目里造了一个梦，不止所谓鼹鼠夫妇cp粉，连她也入梦颇深。 可现在，节目还没录完，梦却先被人叫醒，还是以这种腥风血雨两败俱伤的方式。 也许是她的沉默太明显，于姜在那边嘆了口气，劝：「你也别多想，粉丝也就是网上骂两句，过过嘴瘾泄泄气，别去看就行了。不过……」 于姜的语调奇异地扬起来，「——你就这么相信沈晏川啊？说不定真是他授意团队和你撇清关系呢。」 「我……」 舒意刚起了个话头，就被于姜打断，「行了行了，别跟我解释，你怎么想，你自己最清楚。到我的戏了，挂了。」 于姜说挂就挂，徒留舒意握着电话，听着耳边的「嘟嘟」声放空自己。 第69页 其实也不是。 有那么一瞬间，千分之一秒，她也真切的怀疑过。 那么言之凿凿的一封声明，沈晏川是否真的不知情，他是不是真的和团队提前授意过，决绝地否认他们之间的关系。 只是这个念头刚从脑子里冒出来，就立马被拖了回去，扔进了大脑最深处，重重深锁。 - 「现场的气氛实在是太热烈了，但我相信，接下来的这个环节，一定会把我们现场的气氛掀上新的高-潮！没错，终于到了我们的互动环节，我会随机从现场抽选三位粉丝上来……」 身边的主持人在极力暖场，舒意举着话筒，默默站在台上。 活动设在商场内，尽管开了中央空调，奈何舞檯灯光太足，现场又围满了粉丝和前来看热闹的路人，温度比之室外，实在没低到哪里。 舒意才刚配合着彩妆师画了全妆，脸上煳了厚厚一层粉，脖颈后因着燥热闷出一层汗，有些微的痒意。 她颇有几分心不在焉地听着主持人抽粉丝上台。 伴着阵阵的掌声和尖叫，走上来三个女生。 舒意回过神，格外留意了一下走在最后的女生，这么热的天，她还全副武装地穿着长袖长裤，头上压了顶渔夫帽，下巴上还挂着副口罩。 为了防晒也太拼了点。 舒意在心底暗暗赞嘆一声。 待三个小粉丝在台上站定，活动也算正式开始。 都是些简单的小互动，游戏做起来不算难，也还算有笑点，台下围观的人时不时爆出一阵笑。 互动最后，舒意要根据三位粉丝的肤质和肤色给她们推荐一款适合的彩妆。 前两位粉丝拿到舒意推荐的彩妆盘，自觉站在舞台后方，等着最后合照下场。 舒意走到那全副武装的粉丝面前，从上台到现在，她的帽子就没摘下来过，口罩也不知什么时候又戴了回去。 「你不方便露脸吗？」舒意手里举着根豆沙红唇釉，为难地问：「你这样我也看不出来你适合什么，不为难的话能取一下口罩吗？」 那粉丝摇了摇头，没有动作。 「好吧。」舒意低头，在现场化妆檯上挑挑拣拣，「那我就选一支我喜欢的颜色送你吧。」 舒意抬头，想要观察粉丝的表情，却撞上她的视线。 渔夫帽下露出来的一截皮肤过于白皙，甚至透着种堪称病态的苍白。眼尾弯起，高耸的颧骨挤出眼下几道纹，似乎是在笑。 可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笑意，冷冰冰地盯着舒意。 生生让她惊出一身冷汗。 不对劲。 舒意心头一紧，下意识退后两步。 眨眼之间，变故陡生。 那粉丝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扎好的食品袋，对着舒意，将食品袋里的东西全部泼了出去。 好在舒意早有防备，那一坨不明物体只有少部分溅到她身上，浑浊不堪的液体顺着她的肩膀蜿蜒流下，散发出阵阵恶臭腥气。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时间短暂地暂停两秒。 只有那个粉丝，恶狠狠地将手里的食品袋也朝舒意扔去，嘴里恶狠狠叫喊着：「离哥哥远一点，你这个贱人！」 「舒意姐！」 呆愣在台下的陈娜终于意识到眼前的情况，尖叫一声，飞扑上来。 主持人忙不迭唿喊保安，候在场边的安保人员冲上来，扭住那粉丝的双手。 她还在骂骂咧咧，「吸血的蝗虫，贱货，滚远一点，不要再贴着我哥哥了！」 台下终于爆发出一阵惊唿，在场所有人几乎都举起了手机，对准台上这一出闹剧。 到处都是乱闹闹一片。 陈娜心疼地遮住舒意身形，手里拿着包纸巾，不断帮她擦拭流下来的腥水。 对接人也围了上来，一句句忙不迭解释，关切。 度过最初最慌乱的时间，舒意反而镇定下来。 她一手接过陈娜手里的纸巾，闻了闻，猜道：「没事，应该是墨汁混合鸡血？就是臭了点，伤不了人。」 「舒意姐，我们，我们报警吧。」 陈娜哑着嗓子，颤颤抖抖地提议。 「舒女士，您放心，人我们已经扣下来了。」对接人慌忙开口保证，「我们一定严查这个人的来歷，看她是怎么混进来的。」 「就是……」对接人为难地搓手，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等会儿的晚宴，您看……这个……」 「我们都这样了，你还要我们参加晚宴？」陈娜提高音调，「万一晚上再出这种事怎么办？这次泼墨泼血水，你怎么保证下次不会泼别的东西？」 「是是是，」对接人点头，「我们晚上的晚宴一定加大安保力度，保证这种事绝不会再发生。」 「不是……」陈娜还想再说。 「好的。」舒意打断陈娜的话，应承下来。 「舒意姐！」 眼看着对接人满脸堆笑地走远，陈娜恨恨地叫出声。 舒意拍了拍陈娜的手背，安慰她：「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儿，整理一下就可以了。晚宴和活动白纸黑字都写在合同里，你就算去问陶姐，结果也是我们去晚宴，你信不信？」 陈娜硬着脖子，拗了半天，听到最后一句话，也败下阵来：「信。」 她深感无奈地嘆出一口气，搀着舒意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往外走，「今天那个人怎么回事？我一定要揪着负责人要一个说法！」 第70页 混了鸡血的墨汁有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就算他们用纸巾擦了大半，仍旧附着在舒意手臂上，血液干涸，留下一团黑乎乎的印记，绷着皮肤。 心头涌上一阵后怕和噁心，舒意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听见陈娜的问话，她仔细回想了一下那粉丝的话，觉得无奈：「我猜可能是什么极端粉丝吧？反正这件事你跟进吧。」 - #舒意活动现场被泼墨#这个话题，很快取代了#沈晏川否认恋情#和#舒意发声明#，迅速爬到了热搜榜的第一位。 下午的活动毕竟有不少人围观，也有不少现场的观众拍下了各种角度的小视频。 短短一段30秒的小视频，很快便有了千万播放量。 不少人出来爆料，说舒意活动现场被泼的不仅仅是墨汁，里面还混合了鸡血等不明物体，当然也没忘了泼舒意的粉丝那几句「离哥哥远一点」。 舒意的粉丝和部分路人出离愤怒，除了在品牌官微下讨公道，更是纷纷涌入舒意微博下安慰她。 【请品牌方和沈晏川粉丝道歉，正视舒意在参加活动中受到的伤害】 舒意的不少粉丝自发在评论里刷起了这句话。 闻风赶来的沈晏川粉丝被激怒，和舒意粉丝展开了论战。 【jdl，有什么证据表明是沈晏川粉丝做得吗？如果有请舒意粉丝拿出证据，沈晏川粉绝不叽叽歪歪，立马滑跪认错】 【「离哥哥远一点」是不是肇事者原话？早上舒意和沈晏川才闹出那档新闻，下午就被泼墨泼血，不是沈晏川粉还有谁？】 【笑死，就这么一句话就能定罪？谁知道你们那个倒贴吸血鬼背地里又贴着谁吸血被报復】 【无凭无据的，你说是沈晏川粉就是沈晏川粉？云断案这么容易的吗？那我还说是舒意自导自演的呢，谁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想倒贴沈晏川不成，担心之后没热度，搞这么一出来卖惨】 舒意的粉丝，一部分是多年剧粉，佛繫心态，还有一部分，是看了《天生一对》被吸引来的，散兵游勇，哪里比得上经验丰富的沈晏川粉丝，很快便被骂得不敢再说话。 还是有一部分沈晏川理智粉丝赶来，以「沈晏川和舒意还要继续合作，尊重合作伙伴」为由，帮着规劝了那一小撮极端粉。 舒意得知这件事时，人已经在晚宴现场。 日薄西山，天边挂着半轮残阳，半边天空被涂抹成温柔的橘色，大团云朵镶着金边，透出一点点可爱的玫瑰色。 晚宴在室外草坪，桌上的餐具反射着光的弧度，嫩橘色香槟玫瑰迎风招展，花瓣颤颤巍巍。 舒意拉过从活动结束后就寸步不离守着自己的陈娜，将手机塞到她手里，「给我拍张照。」 「干什么？」陈娜打开相机，不解。 「你拍就好了，多拍几张，给我拍漂亮点。」 舒意摆了几个姿势，接过手机，专心致志挑起滤镜。 「舒小姐。」一个颀长身影遮住光影，挡在舒意面前。 舒意抬头，颇为意外，「周先生？」 周启楠矜持点头，又问：「不知道舒小姐有没有空，我们谈谈？」 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舒意把涌到嘴边的问句咽回去，点头示意：「周先生稍等片刻。」 她火速登上微博，将自己美化过的，给粉丝报平安的图片发出去，这才起身，跟着周启楠走到一个角落。 周启楠手里端着杯白葡萄酒，并不开口，只是沉默地站着。 「？」 舒意不解地看着周启楠，他一句话也不说，把她叫来这里看什么，欣赏他品酒的姿势吗？ 「今天的事，我听说了。」 憋了半天，就在舒意以为这位只是叫自己过来做幌子挡人时，周启楠终于憋出一句话。 她愣一下，「啊，我没事。」 这件事的热度现在有这么高了吗？连本应该日理万机的周启楠都知道了。 周启楠晃了晃手里的酒杯，看着酒液摇晃，仿佛终于下了什么决心，说道：「很抱歉。」 舒意：「？」 她更摸不着头脑，这道的是哪门子歉？又不是他雇的人。 周启楠却仿佛没有了继续说下去的意思，又闭着嘴一声不吭地站着。 舒意无语地望天，她真想找人来撬开面前这尊大佛的嘴。 不知怎么，她忽然怀念起沈晏川。 至少沈晏川从来就是有话就讲，不会让人猜来猜去。 「不好意思，我问一下，」舒意忍不住，小心开口，「您道歉是？跟您有什么关系吗？」 「算有。」周启楠很快接到。 舒意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继续追问：「算有的意思是？」 周启楠抿一口酒，忽地转身，定定看着舒意，道：「今天晏川那条声明。」 「是你授意他团队发的？」舒意福至心灵，脱口而出。 周启楠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怪不得。 舒意恍然大悟，怪不得沈晏川人在飞机上，工作室却能雷厉风行地在第一时间发布一条澄清声明。 早就听闻周启楠与乐凯高层交好，他在乐凯也有持股，又是沈晏川的表哥。 无论哪种身份，要求工作室发一条声明都再合情合理不过。 况且，声明里说「与沈晏川沟通」，沈晏川虽然不在，可作为他的表哥，周启楠说的话也未必不可採信。 第71页 「我的本意是澄清你与晏川之间的绯闻，至于之后发展出来的一系列意外，乃至给舒小姐造成的人身与精神伤害，都不在我意料之内，我再次向舒小姐道歉。」 周启楠说完，朝着舒意的方向微微颔首。 舒意侧过身子，避开周启楠的致歉，问道：「『澄清我与沈晏川之间的绯闻』，这话是沈晏川亲口跟你说的？」 周启楠深深望她一眼：「舒小姐不相信？」 「不相信。」 周启楠勾唇，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舒小姐倒是对晏川势在必得。」 「什么意思？」舒意皱眉。 无论是周启楠的话，还是他现在的神态，都让她觉得被冒犯。 「字面上的意思。」周启楠语气淡淡，却又像是暗含嘲讽，「毕竟晏川除了明星身份之外，也是盛泰董事独子，这个身份足够让一些宵小蠢蠢欲动。」 如果说周启楠的上一句话，还只是让舒意觉得被冒犯，那他现在这句话，已经成功勾起了舒意的怒火。 「周先生不必话里有话。」她冷淡开口。 周启楠看她一眼，慢悠悠道：「据我所知，舒小姐在参加……」 他皱着眉，似乎是在回想。 「《天生一对》。」舒意冷着声，帮他补充。 「对，《天生一对》，」周启楠肯定地点头，「在参加节目之前，舒小姐在圈内的地位似乎很尴尬。」 舒意没有说话，示意周启楠继续。 「不可否认，参加这档节目极大提升了舒小姐的商业价值与圈内地位。」周启楠的语气云淡风轻，「就我了解，晏川似乎还曾经为舒小姐牵线商业资源。」 「没错。」舒意承认，「他介绍我认识了艾小姐。」 周启楠笑道：「『要借着沈晏川越走越高』——这句话舒小姐耳熟吗？」 「沈贝告诉你的？你怎么会认识沈贝？」舒意吸一口气，冷静道：「我确实说过这种话。」 「舒小姐不用问我怎么知道的。」周启楠不置可否，继续道：「我不是想要抨击舒小姐这句话。有的时候，人偶尔藉助一些外力，好让自己向上走，这没什么好指摘的。」 「不过，这种时候，」周启楠压低声音，带了些警告意味，「手段就很重要了。」 「我这个表弟，死脑筋，认准的人和事轻易变不了，但要是有人想要利用他这一点，故意接近他，利用他，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我觉得，我作为晏川的表哥，还是有那么一点资本去管一管的。」 「你怀疑是我找人来爆料我和沈晏川？」舒意提高声音，不可思议道。 「不是怀疑。」周启楠接到。 「证据呢？」舒意不信。 「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舒意气笑了：「周先生，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你口口声声说是我找人来爆料，却又提供不出证据？」 「而且，恕我直言，我非常不认可您今天枉顾沈晏川本人意见，私下授意他团队擅自发布声明的做法。」 舒意越说，心头的怒火窜得越高：「即便真的是我找人来爆料，那我和沈晏川之间的关系也该由我们两个人来解决和定义，也该是沈晏川本人来决定应该怎么做，而不是您，他的表哥。」 「沈晏川已经是一个有自主行为能力和思考能力的成年人，不要说您，就算是他的父亲，也没有权利干涉他的交友，更没有权利私自替他做出决定！」 「您的道歉，恐怕我没有办法接受。」 舒意最后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朝外场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一点还会有一更哈~不过可能会比较晚，可以留着明早看~ 再次感恩还在追的小天使~ 庆祝入v，今明两天留言都有红包掉落哦~ 第36章 晚上八点, 《天生一对》第五期正式开播。 相比之前, 这一期的热度可以说空前高涨。 不光节目原本的粉丝在蹲守最新一期, 不少吃瓜路人和网友经过这一天的「恋情曝光」、「男方否认」、「女方否认」、「女方疑似被男方极端粉报復」等一系列新闻轰炸，也掐着点来围观最新一期。 正片还没开始，弹幕里就撕成一片。 【空降, 来围观倒贴舒是怎么被打脸的】 【围观舒前辈+1】 【现在工作室闢谣还有公信力吗？今天辟明天就爆哦】 【抱走小姐姐, 小姐姐独自美丽就好】 【某些粉丝能不能不要在弹幕里吵？尊重一下其他参演艺人好吗？这不是只有沈晏川舒意两个人的节目】 等弹幕终于安静下来, 正片已经开始好几分钟。 吃瓜路人原本抱着「来看看鼹鼠夫妇怎么演戏」的心态, 可是苦等半个小时, 节目里还在播放沈贝梁子谦同游澳门的镜头。 【怎么回事，沈晏川舒意到现在一个镜头都没有？到底还播不播？】 【预告里有他们的镜头，貌似是去了游乐园吧？再等等】 【不会有了, 全剪掉了, 节目组从昨晚就开始通宵剪辑补救，就算有他们的镜头也不会有那么戏份了】 一个半小时正片结束，舒意沈晏川的镜头分量虽说不比以往, 但总算一些经典画面都得以保留。 比如舒意在一堆舞者簇拥下，和着节拍跳着沈晏川最具代表性那一支舞。 第72页 比如沈晏川温柔低头，在舒意手腕上缠一只气球。 比如沈晏川跟在舒意身后, 陪她玩过山车，在最高点即将俯冲时紧紧握住她一只手，全程都在努力观察舒意的表情。 比如他们走在人流如织的游乐园内，沈晏川也不忘记时时刻刻护着舒意；即便抗拒猫耳头箍，却仍旧在舒意的撒娇攻势下无奈地戴了一路。 【我觉得……有点甜】 【就沈晏川看舒意这个眼神, 我男票刚追我的时候连他十分之一都比不上，沈晏川要是对舒意没意思我头给他当球踢】 【这叫只有合作关系？这怕不是要重新定义合作关系我的妈】 【这种眼神，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关切要不是发自内心，那我只能说，沈晏川的粉丝，你们劝劝他，别让他当什么爱豆发什么唱片了，转行演员吧，影帝奖盃等着他】 【呜呜呜我就知道声明是假的，鼹鼠是真的】 微博上正在热烈讨论「鼹鼠夫妇究竟是真是假」时，舒意和陈娜刚刚结束品牌晚宴。 瘫坐在回程的车上，舒意身心俱疲，一句话也不想说。 「明天就轻松了。」陈娜安慰她，「明天只有一场试镜，没有那么多站台活动。」 舒意从鼻子里挤出一声，权作回应。 「今天活动的事，品牌方那边给的答覆是已经移送警方，具体调查报告可能要再等等。」 陈娜担心地扯起舒意一只胳膊，再三查看，「真的没关系吧？可别伤到哪儿我们都没发现。」 舒意无语地把胳膊从陈娜手里解放出来，笑她：「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比我奶奶还能唠叨，瞎担心。」 陈娜想到今天下午的意外，还是一阵后怕，「小心一点总没错，谁知道下次又会从哪里跳出来一个疯子。」 「小娜娜……」舒意张口，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什么事？」陈娜凑上来，小声问：「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舒意摇头，还是把那句话问了出来：「你觉得，偷拍是谁干的？」 「不是狗仔吗？」陈娜觉得她这个问题很多余，「你想啊，你现在和沈晏川是大势cp，本来就很引人注意，沈晏川那个腥风血雨的体质，又第一次参加综艺，盯着他也不奇怪。」 「可是你想想看，」舒意坐起来，仔细分析，「要是早就盯着我和沈晏川，那就说明他们一定想要从我和沈晏川这边挖出一些大料，那为什么不继续盯着我们？非要这个时候爆出来，而且爆出来的料一点内容都没有，就那么模煳两张图片，有用吗？」 「继续盯着你们，你们会爆什么大料？在一起吗？公开吗？」 陈娜完美找到盲点。 「……」舒意对她的脑迴路致敬两秒，努力把对话拉回正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拍的这些内容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真想要澄清的话也很容易。」 要不是周启楠横插一脚，突然发了个不给人转圜余地的声明，这件事也不会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觉得挺重点的。」 陈娜小声嘟囔两句，正色道：「那你是觉得，是有人专门僱人拍了你和沈晏川，又故意把这个消息爆出去？」 舒意犹豫两秒，轻轻点头。 「那会是谁？有什么目的？」陈娜掏出手机，「是不是有人想藉此机会搅混水得好处？不行，我得跟陶莹姐报备一下。」 「等等！」舒意急忙叫住陈娜，「我也只是猜测，你不要草木皆兵。先不要告诉陶莹，我们自己多留心就好了。」 「这……」陈娜握着手机踌躇片刻，还是答应了。 安抚好陈娜，舒意靠着椅背发呆。 车窗外，城市里的高楼亮着似乎永不熄灭的灯火，路灯和车流被飞速前进的汽车甩在身后，留下一道道璀璨又朦胧的影子。 舒意在车窗上看见自己的脸。 眉头紧锁，一脸愁容。 周启楠的话不可能不对她造成影响。 当时那个情况，她义愤填膺地怼了回去，保证自己身边的人绝对可信。 可是仔细回想的话，周启楠说得也没错。 如果他不出手，沈晏川人在飞机上，苏旭黄洲都跟着，工作室不可能贸贸然否认。 等他下飞机，这件事的热度早就过去，尘埃落定，他更不可能说什么。 唯二能从这件事中受益的，除了节目组，就只有和「综艺情侣」假戏真做大幅曝光的她。 而如此了解她的行程，知道她家的具体住址，知道她带着沈晏川回家，节目组必不可能。 所以，周启楠说得可能没错，找人来偷拍，联繫营销号曝光，找水军推波助澜的，还真有可能是她身边的人。 不过这些也都不过是猜想，没有必要让陈娜知道。 陈娜将舒意送到小区停车场，眼看着她下了车，在她再三保证自己不会出事的之下，才惴惴地跟着车离开。 今天一天，也算是波澜起伏。 下了车，舒意手机收到一条微信。 【小何】：舒老师，今天节目剪辑的事真的很抱歉，我们据理力争了，但上面说最好不要出现太多你们的镜头，所以…… 舒意回想两秒，总算把名字和人对上号。 小何，何渺渺，《天生一对》里专门负责她和沈晏川拍摄杂事的一个助理小姑娘。 第73页 一个晚上都在晚宴上和别人打太极，她都忘了今晚还有《天生一对》播出。 【舒意】：没关系。我尊重剪辑组和导演组的决定，这是你们的工作。 【小何】：嗷嗷嗷舒意姐你居然真的回覆我了？？？ 【小何】：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之后一定会以花絮的形式把你们拍的镜头放出去的，保证！ 【小何】：你和沈晏川老师……下次拍摄…… 舒意闷着头往前沖，分出心来看手机上不断跳出来的消息。 「唉，等等。」有人从后面追了上来，叫住舒意。 舒意站定，左右望了望，这才确定那人叫得确实是自己。 是小区保安。 保安两三步赶上舒意，说了她的门牌号，这才又道：「下午的时候保卫处来了个你的包裹，投递员把包裹扔在保卫科门口就跑了，还好遇见你，你去拿一下吧。」 「我的包裹？」舒意确认一遍。 虽说奶奶时不时是会寄点东西过来，可这次她什么也没说啊，而且快递也从来没有扔到保卫处就不管过。 「对，就是你。」保安点头，笃定道：「你赶紧拿走吧，放我们那儿好久了。」 想了想，舒意决定跟着去看看。 她跟在保安身后，抽出空来回復了小何的信息。 【舒意】：我们没事。 - 第二天一早没有行程安排，舒意难得睡了个懒觉。 她从床上爬起来，挽着髮带，给自己煮了壶咖啡。 大门处传来嘀嘀地响动。 舒意敷着面膜，走过去查看。 「舒小姐，你在家啊？」负责定期打扫卫生的阿姨一边换鞋，一边热络地打招唿。 「嗯，等会儿就要走了，你今天这么早就来啊？」 舒意对这个阿姨还算熟悉，熟稔地同她寒暄了几句。 下午的试镜，对舒意来说是难得的机会。 她上半年除了《天生一对》一档综艺和几个不入流小网剧里的小女配之后，几乎没有什么作品。 而下午要试的这部剧，知名仙侠ip改编，原着作者亲自操刀改编，导演请来了以唯美细腻感情戏见长的徐志，出品方也是业内龙头。 名副其实的香饽饽。 一个上午，舒意都窝在沙发上读原着，对要试镜的人物不断分析。 「舒小姐，这些东西……」 阿姨手里拎着一堆五花八门的零食走过来。 舒意错眼一瞧，认出是昨晚拿回来的包裹。 包裹寄出地址是本市一个小区，里面堆满了手工制作的小零食。 随包裹一同打包的还有一封信。 写信的人自称是舒意粉丝，从她经纪公司和官网以及她以往透露的信息中推测出她的小区，因为一直以来很喜欢很支持她，看见网上铺天盖地对她的骂声觉得心疼，所以特意做了点手工小零食送过来。 经过昨天那件事，舒意不太敢轻易接受这些东西，又担心这万一真的是粉丝的心意，扔了也不合适。 原本是扔在厨房橱柜里的，没想到被阿姨翻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了，堆着吧。」舒意摊手。 「那多可惜，这些东西过了保质期都没法吃了。」阿姨有点心疼。 舒意放下书，走过去，从里面挑了颗雪花酥拆开。 口感酥软，奶味浓郁。 还挺好吃。 她没忍住，又拆了一颗，「不然你拿一点走吧。」 舒意忽然想到：「这么多我反正吃不了，你不是还有一个小孙子吗？带给他吃好了。」 「这……」阿姨摆手，「这多不好意思啊，再说了，也不合适。」 「没事没事，你带一点回去吧。」 手机在客厅叮叮噹噹唱起来。 舒意将手里的东西塞给阿姨，跑过去接电话。 铃声一阵阵响，她手忙脚乱捞过手机，生怕是选角导演打来的，一时也就没顾得上看来电通知。 「喂，您好。」舒意喘了口气，力求正式。 「……」 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不断有机械的电子音和滑轮摩擦地板的声音冲击着舒意的耳膜。 她心头一紧，又在隔着电波传来的唿吸声中放松下来。 「不是我。」 好半天，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沙哑又委屈的声音。 舒意笑出声来：「我知道。」 第37章 飞机平稳在平流层滑翔, 舷窗外是稀疏单薄的几片层云。 四下俱寂, 长途飞行, 同行几人早就调低椅背，昏昏沉沉睡去。 头顶上一盏柔和的小灯，发出微茫光亮。 沈晏川看了眼时间, 距离降落还有三小时。 不知道舒意会给他回復些什么。 欣然应允？还是带着几分羞涩假意拒绝, 等他穷追不捨后再故作为难的同意。 沈晏川自己都没察觉, 想到舒意可能有的反应, 他的嘴角勾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显得整个人身上的气质都柔和不少。 不小心睁眼看见一脸痴汉笑的沈晏川，黄洲吓得赶紧闭眼翻身，还是没克制出从心底升上一阵恶寒。 陷入爱情的人太恐怖了。 黄洲在心底吐槽, 谈恋爱的川哥格外恐怖。 将近十七个小时的飞行时间, 飞机落地那一瞬间，所有人都觉得有种逃出生天的幸福感。 第74页 沈晏川第一时间开机。 接通信号那一秒，无数消息雪花般飞进来。 他耐心等待两秒, 等所有信息落定，迫不及待点进微信，直接打开与舒意的聊天框。 聊天框顶部的未读消息数量成倍增长。 对话框里却空空如也。 ——等我回来, 约会吗？ 他猜过所有可能，却没想到这句话根本没有等到一个回復。 黄洲提着行李跟在苏旭身边，看见苏旭打开手机，然后怔住，片刻后, 苏旭嘴里蹦出一句低骂。 苏旭追上一下飞机就把他们扔在身后的沈晏川，注意到他的脸色有几分难看，还有几分失落。 不过这不是扮演知心大哥哥角色的时候，他拽住沈晏川，认真问：「你知道了吗？」 「知道什么？」沈晏川接得心不在焉。 「就……」苏旭支支吾吾，也不知该怎么措辞，索性把手机递给沈晏川，让他自己看。 【沈晏川否认恋情，拒不承认与舒意绯闻】 【舒意方发布声明，称与沈晏川为节目伙伴】 【舒意商场活动遭人恶意泼墨，疑与绯闻事件有关】 三条微博连结，沈晏川一一点进去。 除了娱乐新闻的报导，还有下面无休止的谩骂与诅咒，他一条不落地看完了。 「你没事吧？」 苏旭盯着脸色晦暗不明的沈晏川，小心翼翼发问。 「没事。」沈晏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两个字的。 他当然没事。 当他在离地三万英尺的高空上还在幻想应该怎么安排与舒意的约会行程时，怎么会想到千里之遥，那个人竟然在一天内遭受了这么多。 「我打个电话。」 沈晏川听见自己镇静的声音。 「喂，您好。」 长久的拨号声后，电话忽然被接通。 那边很安静，说话得人声音也一如既往地温柔安静。 「不是我。」 千言万语，最后涌上嘴边的，只有这么无力的一句话。 沈晏川听见对面的人笑出声来：「我知道。」 好像失去重力，他漂浮在无垠广袤的宇宙，唯一的指引，就攥在电话那头的人手里。 沈晏川清清嗓子，才发现手心里濡湿一片：「我也不知道声明是怎么回事。」 舒意还是温温柔柔，回道：「我知道，跟你没关系。刚落地吗？飞了那么久，很累吧？赶紧去酒店好好休息。」 「我，」沈晏川咽下想说的话，哑着声音问：「你……你没事吧？」 「我有什么事。」舒意笑了一声，「我今天下午还要去赶一个试镜，明天可以在家给自己放一天假，充实得很。」 她的态度太无谓，沈晏川准备好的安慰的话全部堵在心里，不知从何说起。 「行了，」舒意在那边轻快地说，「你别担心我了，赶紧去酒店休息吧，不是说录音行程很赶吗？」 「舒意。」沈晏川叫住对面似乎准备挂电话的人，「这次，对不起。还有——」 「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和你并肩。 这种事，绝不会再出现。 舒意怔愣两秒，软着声音，甜笑着答应了：「好呀。等你回来，我们去约会。」 - 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说得话会给电话那头的人带来什么震撼，舒意哼着歌，挂断电话。 「舒小姐，那我就先走了。」 阿姨手里提着舒意分给她的吃食，过来打招唿。 「好的，辛苦了，路上小心呀。」舒意笑眯眯将阿姨送到玄关。 「好，好。」 阿姨摸不着头脑：到底是接了什么电话，整个人像花一样都开了。 陈娜也好奇：「舒意姐，你怎么心情这么好？」 从接她离开公寓到现在，她的嘴就没合上过，还时不时就哼唱两句。 「好吗？」舒意无知无觉，「就那样吧。」 她挥手，「可能有试镜，开心。」 这话说得陈娜有点心酸。 其实她跟着舒意的时间不算长，满打满算不过一年。 但她入行前，也确确实实听过舒意的名字。 不到二十岁，参加商业选秀出道，出道后的第一部 作品就是和当时的影帝合作，尽管只是个三番外小配角，可以吸引了不少关注，被称作是「最有灵气的新人」。 都以为从此她应该星途坦荡，谁知却因为合约问题被当时的经济公司雪藏。 再出现时，只能出演一些女二女三的角色。 好不容易二十三岁凭藉电视剧《野望》拿下了金兰奖最佳女配和最具人气女演员，人气巅峰时期却忽然消失。 等她再出现，娱乐圈早就一代新人换旧人，哪里还有舒意的位置。 陈娜就是那个时候跟在舒意身边。 一开始，她只是公司随意分给舒意和其他一些不知名小艺人的生活助理，忙得时候顾不上舒意，舒意也只好自己一个人跑通告，一个人去剧组试戏，从女二号试到没几句台词的小配角，只要有戏，她就会认真准备。 慢慢地，舒意积累了一些人气，她也就变成了舒意的专属助理。 直到因为《长公主》里的丽妃和与沈晏川在《天生一对》里合作，舒意才算再一次重新站在公众面前。 第75页 谁知道又会碰上这种事。 陈娜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如果她是舒意，这么大起大落的，不说愤世嫉俗，总归会有点怨天尤人。 哪里会像舒意，就因为能去试个戏，就这么眉开眼笑的。 - 试镜安排在朗逸酒店。 舒意到的时候，等候区已经坐了不少人。 看见舒意，大家多多少少暗地里投了不少眼神过来。 毕竟昨天一整天，舒意几乎是住在热搜上，想要不知道她身上发生的那点儿事也难。 舒意倒是无所谓，任由她们打量。 她挑了张椅子坐下，甫一坐定，听见人群里传来阴阳怪气地一句「呦，大明星来了。」 舒意寻声望去，不意外看见两张熟悉的脸，一张明艷动人，一张楚楚可怜，唯一相同是眉眼间藏都藏不住的挑衅。 看来这部剧果真竞争激烈，连沈贝和林棠也都安安分分坐在那儿等候。 林棠心里不是滋味。 《长公主》发布会后，因为和舒意的那一点龃龉，两人虽说没有正式撕破脸皮，却也算是交恶。 原本她还想着，能凭藉《长公主》里的角色打一场翻身仗，哪知却被舒意的丽妃抢尽噱头。 她饰演的角色非但没有在网上引发讨论，反而给她招来不少非议，说她演技停滞不前，所有戏份都只有一个演法。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部仙侠剧，原就定了她出演里面的女二号，谁知剧组突然出了点问题，早先定好的项目组原地解散，出品方又另起班底。 她不得不和所有人一起，重新接受试镜。 这个时候，看见原本应该落魄的舒意居然一脸春风得意的走进来，她也控制不住自己，就冒出一句挖苦。 眼看舒意望过来，周围候场的人也揣着看热闹的眼神盯着她俩，林棠硬着头皮，继续道：「怎么？大明星也下凡来了，也来和我们竞争？」 舒意微微吃了一惊。 她早就知道林棠本人性格和在镜头前呈现出来的不同，但她没想到林棠居然大庭广众地就直接开怼。 不过今天她心情好，林棠说的这些话，对她来说就是隔靴搔痒，随她去闹就是。 她打哈哈：「可不是。我来之前还奇怪怎么天上一个仙女都不见了，来了之后才发现，原来人都聚到这儿了。」 舒意周围的人听见这话，善意地笑起来，帮她暖场。 气氛逐渐活络。 林棠忿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沈贝拍拍她的手，老神在在地安慰道：「你别再吵了，安心准备等会儿的试镜吧，试上了比什么都强。」 林棠闻言道：「我知道，我就是看不惯她，装什么清纯高贵呢！」 沈贝笑笑，没有搭话。 说得没错，在这个圈子里，谁又能真正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呢？ 就算一时能用清雅脱俗的外表赢得关注，最终大家也会看见掩藏在枝叶下的污泥。 舒意的试镜没有等太久。 选角导演身边的助理几乎是隔几分钟就出来一趟。 叫到舒意时，她还在诧异怎么会这么快。 推开一旁为了试镜专门辟出来的房间，舒意深唿吸，默默给自己打气。 「呦，丽妃来了。」 端坐房间一头的中年男子挺起身子，笑着打趣。 舒意忙不迭鞠躬致意。 「哼。」 林棠擦着她的肩膀，不屑地撞着她的肩朝外走去。 「舒意是吧？」角落沙发上，一直歪着的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出声，「准备好了就开始。」 舒意认出来，这位就是赫赫大名的徐志。 她有些紧张，惴惴不安地走到房间正中的空地，对着红灯闪烁的摄像机，深深鞠了一躬。 等她直起身，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感受到—— 面前这个人，已经不是舒意了。 眉眼还是那个熟悉的眉眼。 可是整个人身上的气质，却与之前判若云泥。 若说之前站在这里的，是明星舒意，人间解语花，温婉妩媚。 那现在站在这儿的，就是九重天上不食烟火，清冷无情的仙娥。 随着她的表演，原先眉宇间还笼着一层不耐的徐志慢慢坐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站在中间的人。 说完最后一句台词，舒意长抒一口气。 是非成败就看这一次了。 她抬起头，观察房里众人的表情。 「舒意？」徐志玩味般地叫了句她的名字，「表现不错。有没有兴趣试一下女一的戏？」 「我？」舒意震惊。 「来，给她一段词。」 徐志毫不啰嗦，立马让人给了她一张写满台词的纸，又给了她十分钟的时间准备。 舒意走出房门时，整个人还是晕晕乎乎的。 「舒意姐！你可算出来了。」 陈娜第一时间冲上来，「怎么样？有希望吗？你怎么进去那么久？我看你之前的人都挺快的。」 舒意摇头：「回去说。」 她礼貌地沖还在等候的人打了声招唿，带着陈娜离开了。 一路上，陈娜都在不停追问试镜的事，整张脸上写满兴奋。 「你怎么这么高兴？」舒意奇怪地看着她。 陈娜完全抑制不住脸上心底冒出来的喜悦，「你自己看。」 第76页 她把舒意放她那儿保管的手机交还给她。 「我向沈晏川道歉，沈晏川人太好了，和他那个垃圾工作室一点儿也不一样。」陈娜捧脸，「我又要变成鼹鼠夫妇cp粉了。不对！我现在是你和沈晏川的真人cp粉。」 舒意试镜期间，娱乐圈发生了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 从被拍到与舒意同进同出就一直神隐的沈晏川，微博冒泡了。 而且一上线，就目的明确的摸去了舒意的微博。 他先是转发了舒意昨晚安慰粉丝的那条微博，配了句「好看」，加一个经典的emoji铃铛表情。 一分钟后，沈晏川又发布了一条原创微博。 配图是他和舒意之前拍摄时，在游乐园的一张花絮照。 ——沈晏川v：天气很好，听说这里的游乐园也很好玩。想你了@舒意v。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有事，要请假一天，没有办法更新。 但后天会有双更哦~ 小天使们后天别忘了来看鸭~后天就有甜甜甜的约会了~ 第38章 他疯了吗？ 舒意握着手机, 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看这条微博发出来, 谁还敢再说是我们炒作倒贴。」陈娜犹自在一边捧着脸傻乐。 舒意皱眉, 恨不能立刻把沈晏川抓来教育一顿。 这件事已经够腥风血雨了，他这条暧昧又强势的微博一发出来，恐怕更难平息。 最关键的是, 他就这样大喇喇发这种微博出来……舒意忧心忡忡地想, 他的粉丝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吧。 「小娜, 你去联繫一下节目组。」想了半天, 舒意才开口。 十分钟后, 舒意和《天生一对》官微同时转发了沈晏川的微博。 舒意v：下次放照片的时候麻烦挑张好看点的。 《天生一对》v：哈哈，没问题，安排上了√（希望下次去游乐园的时候你能劝劝@舒意v, 不要老玩过山车） 原本沈晏川发微博后, 大家就一直在等待，然而看到舒意和节目组的微博，不少人大失所望。 【就这样？？？我踏马都做好沈晏川舒意公开的准备了, 结果舒意就这么风轻云淡一句话就算完了？？？】 【等等，就我一个人觉得节目组是在帮沈晏川舒意遮掩吗？不然为什么自己跳出来说这么一句话啊】 【就你一个人，你没看见沈晏川发的都是节目组花絮吗？要是真有什么, 会一张合照都没有吗？摆明节目组为了收视要求两个人继续营业而已】 【营业而已，散了吧，我现在甚至怀疑所谓爆料都是节目组一手策划的，这样一炒作，看着吧, 下期收视肯定哗哗往上涨，唉，没想到谢华也堕落到靠炒作了】 【说营业的，麻烦你们动动脑子，工作室都发了那么严重的声明，怎么可能让他们继续营业？】 【请某些沈晏川粉丝出来道歉好吧？这几条微博还不够你们看清楚吗？明明是沈晏川黏着舒意，舒意想理沈晏川吗？凭什么一直都是舒意被骂？沈晏川才是舔狗吧】 【本cp粉又活过来了，所有人都反对我们两个，我偏偏要告诉全世界我们相爱。太带感了，感谢工作室，感谢团队】 「祖宗，你现在满意了？」 苏旭心力交瘁。 他总觉得，自从沈晏川参加了《天生一对》，这句话已经变成了他的口头禅。 他现在一天天的，提心弔胆，就怕这个哥哥想不通，又要闹出什么大事件。 谁知道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我真的要收回你的所有社交帐号。」苏旭悔不当初。 沈晏川无所谓：「你试试。」 他点进微信，按住语音，不满道：「你为什么要找节目组转发我的微博？我就是要发给所有人都看看，我就是在追你，不是什么营业，更不是炒作。」 苏旭一口血含在喉头，伸出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沈晏川。 「别闹。」 手机那头很快传回来一条语音。 带着十分无奈的两个字，经由扩音器，清晰地传递到每个人耳中。 「哼。」 沈晏川轻哼一声，手却不自觉地一遍又一遍点开语音。 这个人是废了。 苏旭眼瞧着沈晏川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荡漾，无可救药地深深嘆一口气。 他还是继续去忙自己的，收拾烂摊子吧。 微博上的舆论风向要把控着，不能再出岔子；还要防着这时候有人出来浑水摸鱼放黑料；粉丝情绪也要重点照顾，绝不能再出现上次那种大规模回踩。 现在也只能先一口咬死是为了宣传。 越想越觉得，好气哦。凭什么谈恋爱的是沈晏川，受苦的是自己。 沈晏川心满意足地听够了舒意的回覆，开始着手秋后算帐。 第一个找的，就是周启楠。 「是不是你干的？」电话刚接通，沈晏川就不耐烦道。 周启楠平静反问：「舒意告诉你的？」 沈晏川冷笑一声：「需要她说吗？想想就知道，除了你还有谁能趁我不在干出这种事。」 周启楠那边沉默片刻，才道：「我是为你好。」 「为我好？」沈晏川高声反问，「什么是为我好？趁着我没有办法发声，一意孤行的替我做决定是为我好？不顾我的想法随便替我做决定也是为我好？」 第77页 「我一直以为，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沈晏川难掩失望，说道。 当初他一意孤行，放弃家里人给他铺好的路，硬是要闯娱乐圈，要做歌手，所有亲戚都来劝阻他。 只有这个表哥，坚定地支持他。 他孤身参加选秀，孤身前往韩国做练习生。 异国他乡漂泊无依的时候，只有这个表哥，会悄悄买了航班飞去看他。 一直以来，沈晏川最敬重的人，也只有他这个表哥。 周启楠声线不变，依旧沉稳道：「你了解舒意吗？」 「至少比你了解。」沈晏川接口。 周启楠：「那你觉得你和舒意的绯闻是谁传出去的？我不是要干涉你，只是希望你考虑清楚。」 他那边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因为你要当明星这件事，已经和家里闹僵了，如果你再找一个圈内女友，还是这种居心不良，过往歷史不甚清白的圈内女友，你让家里人怎么想？」 「这都是我的事。」沈晏川忍无可忍，低声截住周启楠的话，「而且，我希望你注意你的措辞，什么叫过往歷史不甚清白？你在放……」 最后一丝理智截住了他没说出口的话。 沈晏川闭眼，舒出一口浊气，这才道：「这件事我不会再说什么，你最好不要再干出这种事情。我明着告诉你，我就是在追舒意，她以后就是你的弟媳。」 强硬说完，沈晏川强行挂断电话。 「泼墨那件事查清楚怎么回事了吗？」 一边分心处理工作，一边支着耳朵偷听沈晏川打电话的苏旭被他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 对上沈晏川写满怒火的双眼，苏旭一个激灵，忙道：「我已经让那边工作室的人托关系去找品牌方了，应该快有结果了。」 「那就好。」沈晏川板着脸，从行李箱中掏出一顶帽子戴上，「走了，去录音棚。」 早点结束这边的工作，早点回去，他才安心。 - 晚上九点，彩妆品牌venus官方微博发布了一条微博。 【关于艺人舒意在我方活动现场遭不明人士蓄意伤害事件调查声明】 这则声明言简意赅，重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上次在活动现场朝舒意泼混有血水的墨汁肇事者，经相关机构和医院鑑定，实为精神有异常。 原本一直闭门不出，谁知家人看顾时不小心，让她寻隙跑了出来。而肇事者始终在心底里认定某沈姓男艺人为其合法配偶，出于报复目的，才混入活动现场。 随后，几家新闻媒体也纷纷跟进，转发了这则声明。 早就知道这个结果的陈娜看见声明，还是忍不住咒骂两声：「什么事啊这叫，简直无妄之灾，莫名其妙被泼了墨，结果人家精神有问题，怪都怪不了，活该我们倒霉吗？」 舒意的粉丝也对这个调查结果极其不满意： 【一出事就是精神有问题，谁知道是真的有问题还是为了逃避责任，那么大一个人，出门惹了事就是精神有问题】 【哇靠舒意也太委屈了吧！绯闻不是她爆料的，还被疯子盯上，关键是连骂都骂不出来】 【沈晏川粉丝出来道歉！跪下来道歉！你们正主跪舔舒意，粉丝跑出来泼舒意，合着女艺人没人权呗，随打随骂呗】 【沈晏川粉过来道歉，当时不该激情辱骂小姐姐，但请舒意粉搞清楚，泼墨事件不是沈晏川粉丝弄得，我们不认这个粉丝】 【搞搞清楚，人家声明写清楚了是精神有问题吧！那我还觉得沈晏川可怜呢，在不知道的地方有个人这么意-淫自己，想想就恐怖好吧】 【别cue沈晏川粉丝了，沈晏川没有粉丝】 【楼上说得对，沈晏川没有粉丝+1，沈晏川不配拥有粉丝】 「唉……」 舒意瘫在沙发上，无力。 陈娜从厨房探出头来：「你嘆什么气？怎么了？」 舒意摇头。 她又不是为了自己嘆气。 实在是沈晏川这一波操作杀伤力太大，听说他光是微博粉丝就掉了将近百万。 就连正在谈的几个代言也陷入停滞状态。 结果最终还是到了这样一个地步。 她忽然有点后悔。 沈晏川的微博一片少年拳拳心意，他一定清楚这条微博发出去对他有什么影响，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坦荡发布了。 反而是她，又一次退却。 舒意点开微信，仔仔细细又听一遍沈晏川发来的语音。 他那个时候应该很委屈吧。 自己拿出了最大的热情和勇气，却没有得到同等的回应。 就连抱怨都小心翼翼，她说一句「别闹」，他就真的消停下来。 忽然想见他。 「啊啊啊啊啊。」 舒意随手抄起沙发上的靠枕，捂住自己的嘴，肆意放声尖叫。 陈娜小心翼翼看她一眼。 好了，这里又疯一个。 她暗搓搓拿出手机，给黄洲通风报信。 沈晏川工作室刚发出声明的时候，她微信给黄州发了无数条质问微信，黄洲下飞机后，忙不迭给她解释，还一个劲儿保证沈晏川对舒意是认真的。 现在，她和黄洲就是沈晏川舒意最大的cp粉粉头了。 就算双方公司都反对，他们也一定会守护好全世界最好的鼹鼠夫妇！ 第78页 - 沈晏川是一周之后正式回国。 刚落地，他第一时间微信上给舒意回消息。 跟着苏旭黄洲从接机通道走出去，沈晏川被外面围着的粉丝吓住了，「怎么这么多人？」 按他的设想，这次行程是半隐秘，而且，从他发完那条微博之后，粉丝似乎对他心灰意冷，除了少数标榜佛系的事业粉生命粉，粉丝互动量少得可怜。 他还以外机场外应该是寥落一片。 谁知道竟然密密麻麻挤满了人。 闪光灯和尖叫山唿海啸一般涌过来，沈晏川有些懵，确定该戴的装备一样不差后，犹豫两秒，还是轻轻朝粉丝的方向点头致意。 粉丝群爆发出更大声浪的尖叫。 苏旭黄洲一左一右护着沈晏川往前走，他抬手示意，让粉丝冷静下来。 不过人实在太多，安保也显得单薄。 仍旧有几个人冲破重围，挤到沈晏川身边。 「啊啊啊，沈晏川看这里！这个，这个送给你。」 挤在最前面的粉丝语无伦次，隔着保安，塞了个东西到沈晏川手里。 沈晏川低头，看清后，没忍住笑出声来。 是一个小鼹鼠的玩偶。 「谢谢。」 他挥着小鼹鼠，笑眯眯道。 「哥哥哥哥，你是真的在追舒意吗？你还发专辑吗？我是你的粉丝，你真的不要粉丝了吗？？？」 人群里传出一个声嘶力竭的叫喊。 原本嘈杂的粉丝群安静下来。 糟了！苏旭第一反应就是去捂沈晏川的嘴。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沈晏川定定看着声音发出来的方向，不高不低的声线坚定硬朗：「我尊重每一位粉丝，也感谢你们给我的所有喜爱和心意。但比起喜欢我，我更希望每一个粉丝都是因为我的作品知道我，喜欢我。我也在为此不断努力，希望不辜负每一个人对我的期待。」 他垂眸，手里摆弄着鼹鼠玩偶，又抬起头，果断道：「至于舒意，我确实是在追求她，不过她还没有答应。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希望能亲口告诉大家，我也很期待那一天。」 苏旭磨着后槽牙，忙着把沈晏川拖走。 身后的粉丝群仿佛被施了定身咒，木木地呆在原地。 「祖宗，你是不是又想上热搜？真的，我求你了，你要是不想好好在这一圈混，你退圈吧，我们放过彼此好不好。」 苏旭几乎崩溃，独自一人在前方絮絮叨叨一路。 一回首，却发现后面跟着的男人又在兀自摆弄手机，掩在棒球帽下的眼尾弯出明显的弧度。 沈晏川一路都走得心不在焉。 手里的手机被他拿在手里颠来倒去，活像装了定时炸-弹。 聊天框里，乖乖躺着一段对话。 【沈晏川】：我回来了，你说的约会，什么时候可以兑现？ 【舒意】：明天。 - 大胆回復之后，舒意羞得几乎把自己深埋在床上。 她在松软的大床上翻过来翻过去，心里一时乐得冒粉红泡泡，一时又战战兢兢，又担心被拍到，又想去她的她就是要和沈晏川约会。 一直翻腾到凌晨两点半，她还是毫无睡意。 拧开床头的夜灯，舒意捞过手机，随意翻着朋友圈。 都是一群昼伏夜出作息不规律的人，朋友圈里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 舒意往下划拉了两下，给几个关系还算不错的朋友点了贊。 页面顶端忽然滑进来一条消息。 【沈晏川】：还没睡？ 乍一看到「沈晏川」三个字，舒意做贼心虚般勐地熄灭了手机。 万籁俱寂的黑夜里，几缕泠泠月色透过帘缝流进来，在地板上舞出让人心烦意乱的影子。 舒意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这才解锁手机，假装自然的回道：是啊。你也还没睡？ 几乎是消息发出去的片刻，那边就跳出来回復。 【沈晏川】：想到明天，我就睡不着。 舒意捂着嘴，几乎招架不住，脚趾无意识地在被子里蜷缩。 她在床上滚了几滚，宽松的睡袍被蹭得皱皱巴巴。 舒意带着几分羞意，坐起来，理好乱糟糟的衣服，状若关心地在键盘里打： 【舒意】：早点休息，还要倒时差。 【沈晏川】：没关系，我恢復得很快。 舒意点头，毕竟还年轻，恢復快是真的。 这样想，她的手下也跟着打： 【舒意】：不愧是年轻人，精力就是好 emmmmm…… 打得时候不觉得，单拎出来一看，怎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手忙脚乱撤回。 沈晏川叮叮噹噹发了条消息过来。 【沈晏川】：看到了。 舒意尴尬得头皮发麻，有心想要回些什么，却觉得回什么都别扭。 眼不见心不烦，她干脆反手将手机塞到枕头下，乖乖把薄被拉到下巴，不停在心里催眠自己：快睡吧什么都没发生。 - 第二天一早，舒意准时被闹钟吵醒。 她迷迷煳煳去按闹钟，眼帘缝隙里却看到几条消息。 【沈晏川】：睡了？ 【沈晏川】：晚安。 这两条微信彻底打消了舒意的睡意。 她顶着经过一晚上鸡窝样的乱发，从床上爬起来。 第79页 洗漱完，沈晏川又发来几条消息： 【沈晏川】：醒了吗？今天我们去哪里？ 【沈晏川】：我想去你家，可以么？上次你说要给我做饭，还欠着呢。 【沈晏川】：这次我会小心，不会让人拍到的，可以吗？ 更可耻的是，沈晏川接下来还发了张卡通小狗卖萌的表情包。 软萌可爱的小白狗睁着明亮又湿漉漉的眼睛，下面还配了四个字「委屈巴巴」。 舒意哪里抵抗得住这种攻势，心一软，便应承下来。 为了避免出现上次的尴尬局面，舒意特地清点了厨房。 食材还算多，但又觉得不算多。 舒意转转眼珠，和沈晏川约定了在小区附近一家精品超市见面。 到了约定时间，舒意早早就守在超市停车场入口。 不过等了两分钟，辅路靠边停了辆车。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量颀长比例亮眼的男人。 穿着简单的纯白短袖衬衫，蓝色破铜牛仔裤，清爽得像是刚从海边度假回来。 「来了？」舒意小声问。 「来了。」 沈晏川的声音捂在口罩后面，闷闷地，像一根轻柔的羽毛，不用力，轻轻挠在人耳朵里。 舒意莫名羞涩，转身遮掩道：「快走吧，呆久了被看见就惨了。」 沈晏川朗声应了，慢悠悠跟在舒意的小步子后面。 不是周末，又临近午后，超市里格外冷清。 沈晏川单手插兜，一只手扶着推车，在生鲜区站定，侧身挡住舒意的身影，低垂眼眸，看着几乎被他圈在怀里的舒意认真地比较食材。 超市里空调迅勐，面前的冷藏柜也孜孜不倦往外散着寒气，唯独身后有一个不容忽视的热源，即便隔着一段距离，舒意也能明显感受到。 她克制着自己不要脸红，状似无意地超前一步，踮脚去拿冷藏柜上方的蓝鳍大腹。 沈晏川低沉短促地笑了一声，身体往后撤，和舒意拉开距离，长臂一伸，越过舒意，拿着一盒就往推车里扔。 舒意默不作声，转身继续往前走。 沈晏川不紧不慢地踱步跟在她身后，始终牢牢将舒意的脸用身体遮住。 这样走了一段，沈晏川忽然发出一声喟嘆：「真想去录节目。」 舒意直觉跳过这个话题才是明智的，默不作声低着头往前沖。 可惜就她那个小碎步，怎么样也甩不开沈晏川。 沈晏川亦步亦趋贴在舒意旁边，开口：「这样就能正大光明和你约会了，真好。」 舒意被他直白的话语羞得老脸通红。 只好装作没听见，在过道上横冲乱撞。 「小心。」 沈晏川一把拉住她，揪着她的手腕拖她回来，避过从一侧过道冲出来的一个小孩。 那小孩显然没把这一点事放心上，头也不回地朝前奔去。 舒意嗫嚅道：「谢谢。」 她小小扭动手腕，示意沈晏川放开。 沈晏川先是深深盯了她一眼，这才松开手，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不要乱跑，好好待在我身边。」 - 一趟超市，逛得舒意心力交瘁。 等终于付完款，沈晏川提着袋子跟她往小区走时，舒意心里已经把答应沈晏川来家里的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舒小姐。」 经过小区，保安又一次叫住舒意。 沈晏川停下脚步，看着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快步朝他们走来的小区安保。 「什么事？」舒意意外。 「又有你的快递，还是扔下就跑了。」 保安捧着快递盒，左右为难。 「这是什么？」沈晏川打量一眼快递盒，出声询问。 保安警觉地在沈晏川身上巡视一圈，才开口对舒意说：「要不……还是您拿回去？」 舒意伸手，接过快递盒，她在手里掂了掂，快递盒里发出哗啦啦的碰撞声。 上次将快递盒里的手工牛轧糖送给阿姨后，她狠狠骂了自己一顿，怎么一时之间头脑不清楚，吃了两块觉得没问题，就大喇喇给别人了呢？ 好在她之后问过阿姨，阿姨满口感谢，说吃得东西没问题，又替小孙子谢了好几遍舒意。 自那天之后，舒意几乎隔三差五就能在保卫处收到一个快递。 每次都是自称是她粉丝的人送她手工制作的小甜点。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她也觉得有点恐怖。 但这件事几乎无解，她总不能为了躲送快递的搬家。 陈娜调了几次监控，始终找不出扔快递的是谁。 她们小心翼翼检查了所有快递，结论是，手工甜点的确没有问题。 舒意只能安慰自己，也许真的是什么狂热粉丝送来的呢？ 躲不起，她收着放那儿就是了。 沈晏川面无表情地听完舒意的解释，面目沉峻，蹙着眉，说道：「下次别收了，直接扔掉，小心点好。」 舒意跟着点头。 扔了快递，舒意带着沈晏川上楼。 甫一开门，沈晏川就挤着往厨房走。 舒意一把拦住他：「说好了我给你做饭的，你去客厅坐着等我吧。」 沈晏川不知在想什么，低着眼睛沉思片刻，竟也同意了。 厨房是推拉门隔断，隔音隔烟雾。 第80页 舒意清理完所有食材，支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什么都听不见。 她悄悄拉开一条缝，侧着身子挤出去，轻手轻脚走向客厅。 还是上次一样的位置，一样的人。 沈晏川双手环胸，蹙着眉，沉沉睡了过去。 第39章 舒意有一瞬的恍神, 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宁静的夜晚。 沈晏川是真的累到极致, 那么别扭的一个姿势, 也睡得安稳。 就连舒意悄悄往他身上披了条毯子，他都没有动静。 沈晏川醒过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寂静。 拉着窗帘, 看不分明外面的天色。 没有光, 整个客厅陷入朦胧的昏暗。 他坐起身, 左右张望, 身上的毯子顺势滑落。 「睡醒了？」 角落里的人出声。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舒意整个人盘腿窝在豆袋里, 膝上还摊着本书，她身旁放了盏小小的檯灯，散发着并不刺眼的暖芒, 素着张脸, 仰头乖巧地望着他。 沈晏川喉头微动，「我睡了很久吗？」 舒意拧灭檯灯，在一室的昏暗里站起身, 闻言道：「不算久，不到两个半小时。」 「啊……」沈晏川怅然地嘆一声，「你怎么不叫醒我？」 两个人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约会, 他居然直接睡了两个小时。 他顺手打开客厅顶灯。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两人都有些不适应。 舒意抿嘴，端起一边晾着的水，递给沈晏川：「饭做好了，吃饭吧。」 为了弥补上一次沈晏川只能吃外卖的悲惨遭遇，顺便证明自己厨艺真的不错, 这顿饭舒意使出了十八般武艺，凉菜热菜满满当当堆满了整张餐桌。 「哇，这个好吃。」 沈晏川挟起一筷子水煮肉，十分给面子的赞嘆。 笑眯眯看着沈晏川被辣得满头大汗也要不停往嘴里塞东西，舒意在某一瞬间忽然明白了投餵小动物的快乐。 「那个，看电视吧。」 刚从餐厅出来，沈晏川就火速抢占了沙发。 其实他也不想看电视，他只想看着舒意。 但不找点事做，舒意送他走怎么办？ 「想看什么？」 舒意端了个果盘出来，自然地坐在沈晏川身边。 「我还没看最新一期《天生一对》呢。」沈晏川忽然想起来。 舒意耸肩，顺从地点开最新一期。 不过，这个感觉真的很奇妙。 看着节目里的自己谈恋爱，然后恋爱对象此时此刻就坐在自己的身边。 他还光明正大的和全世界宣布就是在追自己。 舒意不知道有没有人能抵抗这种感觉。 反正她觉得自己有一点沦陷。 - 相比上一期的魔鬼剪辑，这一期的节奏明显恢復正常。 舒意看着看着，仿佛又回到了拍摄的时候。 她被吓哭，沈晏川就千方百计在之后的拍摄里哄她开心，逗她笑。 担心她会害怕，就为她准备盛大又浪漫的烟花。 电视里焰火腾空而起那一刻，舒意禁不住侧头。 像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沈晏川几乎也是立马就扭过头来。 两个人的目光无声在空中交汇片刻。 最终是舒意先败下阵来，堪称狼狈的移开眼神。 沈晏川怔愣片刻，扯起嘴角，无声笑了笑。 沈晏川挑着看了他和舒意的部分，边看还要边实时和舒意交流感想。 什么这里他想说的不是这句话，什么那里节目组剪错了他当时的眼神，还要抽空控诉一两句「当时你对我真的好冷漠，一副公事公办的营业态度」。 零零碎碎，听得舒意越发羞窘。 他难道以为他们现在是在復盘拍摄实况吗？ 不求他安静如鸡，至少不要再说出什么让人招架不住的话了吧。 直到舒意恼得扭过身去，耳尖通红，沈晏川才心满意足住嘴。 「舒意。」 电视上正在播放下期预告，满屏的粉红特效里，电视里的沈晏川正在轻柔亲吻他对面的女孩。 而耳边，也适时响起了一声温柔的唿唤。 舒意双眼死死盯着电视，含煳地问：「什么事？」 沈晏川俯着身，一只手肘撑在膝上，歪着头，说道：「我就是觉得，能喜欢你，真是太好了。」 他的声音本就清润，这句话更是怀揣着十二万分的温柔与爱意，听起来更是缱绻。 舒意猝不及防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慌乱得手脚都不知该往何处摆。 一双眼像是长在了电视上，不肯挪动半分。 「你干嘛突然这样说。」 舒意几乎是恼羞成怒地喊出这句话，尾音一抖一抖，带着点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娇羞。 沈晏川换了个姿势，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多有冲击力的样子，继续道：「这一年，不，这么多年，我最庆幸的，是遇见你，和你参加了同一档综艺。」 「虽然我一直说追你是我的事，我只要能传达出自己的心意就很满足了，但你能回应，能答应和我约会，我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或许你现在只是有一点动心，或许你仍旧有很多顾虑，不过没关系，我会一直努力，一直朝着有你的方向奔跑。」 第81页 舒意忍了又忍，终于等到沈晏川停下来。 她转过身，板着脸，严肃道：「你说完了吗？那也该轮到我说了。」 舒意望向沈晏川，说道：「你凭什么认为感情只要靠着一方努力就可以？你凭什么觉得我只是有一点动心，你比我更了解我吗？还是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畏首畏尾的胆小鬼？难道你觉得我答应和你约会只是因为同情你吗？」 这一番话，舒意说得又气又急。 在她的设想里，她说出这番话，应该是语气激昂慷慨陈词，然而从第一句话开始，她的声音就止不住的颤抖。 是生气，也是委屈。 气沈晏川总是自说自话，每次都自作主张地替她决定。 他觉得他用情至深，就让她站在了被爱的位置；他觉得她应该被保护，就总是一意孤行地向所有人宣告，丝毫不顾忌自己。 舒意替自己委屈，也替沈晏川委屈。 这几天，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沈晏川的黑料，他的粉丝骂他是没有事业心的废物，恋爱脑上头，连粉丝都不要，路人嘲他没有实际只知道炒作。 就连《偶像星传奇》的退赛也被说成是为了炒作恶意下套节目组。 很多骂沈晏川的微博，就连舒意看了都觉得愤怒。 可是他在她面前从来不提这些，就像那些谩骂不存在，那些侮辱不存在，那些流失掉的机会不存在。 他只是一次又一次笨拙却真挚地对她表露爱意。 吼完自己想说的，舒意微微喘了口气，等着沈晏川的反应。 沈晏川像是突然被扔进了一个异次元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他无法唿吸，也无法思考。 只有脑海里在不停回放舒意说的话。 嘀嗒，嘀嗒。 过分安静的空间里，只有挂在墙上的时钟发出唯一的声响。 「餵。」 仿佛等了一个世纪也没等到回復的舒意纳闷地伸出一根手指，在沈晏川肩膀上戳了一戳。 沈晏川回过神来。 巨大的震惊之后，巨大的狂喜席捲了他。 他勐地转身，不可思议地盯着舒意。 一双手伸出去，却在即将碰到舒意时，又小心翼翼收了回来。 「我，我不是……我没有。」他语无伦次，有心想要说什么，却在要说出口的时候将话又都咽了回去。 怎么说都觉得不对，怎么说都觉得辜负。 「你就有。」舒意哼一声，说道。 「我只是，」沈晏川急着争辩，「我只是想保护你，我不想让别人伤害你。」 不知为什么，听沈晏川用又急切又诚挚的语气说出「保护」这两个字，舒意鼻头一酸，几乎想要落泪。 她吸吸鼻子，仰头将眼角的一点灼热逼回去，才开口说话：「谁要你保护啊，我是那么弱的人吗？」 「可是，」沈晏川顿了顿，大拇指轻轻在舒意眼角擦拭，抹去了滑出来的一颗眼泪，「你是我的小朋友啊。」 「小朋友当然要被好好保护起来。」 舒意原本被逼回去的眼泪又轻易被沈晏川这一句话勾了出来。 她抽抽噎噎，一边哭，一边反驳：「谁，谁是小朋友啊……你比我小，你才是小朋友。」 沈晏川原本是笑着的，可是看舒意哭得情真意切，又觉得有点慌。 他犹豫又犹豫，这才将手搭在舒意肩上，给了她一个温柔的拥抱。 哭够了，舒意从沈晏川怀里退出来。 看着他肩膀上一处泅开的水痕，舒意红着眼，尚带着鼻音，开口说：「沈晏川，我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至少现在，此时此刻，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 「我知道，我知道了。」 沈晏川轻声回应。 「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用我的方式保护你。」这句话，沈晏川说得毫不犹豫，「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伤害你。」 因为他，舒意已经被骂了那么多次；因为他，舒意遭受了无妄之灾，甚至他怀疑，那些不断出现在舒意小区的快递，也是因为他。 舒意能够回应他的心意，他已经得偿所愿。 他怎么敢，再让任何一丝丝不确定伤害到她。 第40章 《天生一对》节目组跟拍鼹鼠夫妇的工作人员敏感察觉到, 今天拍摄现场的气氛同以往似乎, 不大一样。 最明显的, 是需要进行拍摄的两位对象，以往不管是在候场还是在转场途中都要抽空凑在一起闲聊两句的沈晏川和舒意，泾渭分明的各自占据着一方区域。 说是两人之间有一道天堑都不为过。 小何手搭着额头, 为难地左右张望。 作为一个从第一次拍摄就跟拍的助理, 她也算是亲眼见证着两个人的关系从一开始的有陌生感, 到在沈晏川迅勐攻势下迅速升温, 再到之后的暧昧隐晦, 恋人未满。 一组的人明面上不说，暗地里其实都在悄悄嗑他俩的cp，甚至猜想两人会不会在节目里就正式交往。 哪知双方工作室替两人先断绝了关系。 据说谢导因为这件事大发雷霆, 还分别找了两人的经纪人。 可沈晏川之后不也在各种场合大方表示他在追求舒意吗？尤其他接机那段视频, 被各大营销号搬得满天飞。 她还以为两人之间的误会早就解除了呢。 第82页 尤其舒意还回復她说和沈晏川的拍摄不会受影响。 看着眼前两个比第一次拍摄时还要拘谨的人，小何真实迷惑了。 她是真的不懂这些明星是怎么想的了。 舒意什么都没想。 天这么热，光是站着不动也能出一层汗。 她手里拿着个粉色的手持小电扇, 靠着那一点微薄无力的小风续命。 陈娜撑着把遮阳伞挤到她身边，右手勾住她，塞了个凉冰冰的东西过来。 「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哦。」她边说, 边促狭地挤了挤眼。 舒意在掌心掂了掂冰袋，目光忍不住地朝另一个方向打量。 只看到一个高挑的背影。 「怎么样怎么样，你们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刻意压低的声音也掩盖不住陈娜语气里的兴奋。 舒意瞥她一眼，「你到底是我助理还是他助理啊？他让你干什么你都听啊？」 陈娜嘿嘿一笑：「当然是你的助理啦，所以才关心你嘛。」 她又凑上来, 继续问：「舒意姐，你们两个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 什么情况？ 舒意忍不住回想前两天那场约会。 在沈晏川深情款款说出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之后，她，因为之前哭得过于投入，就这么当着沈晏川的面，止不住地开始打嗝。 「啪。」 到现在舒意耳边都迴响着粉红泡泡破裂的声音。 还有什么比你鼓足勇气剖白自己，并且收到温柔回应之后，疯狂打嗝十分钟更能破坏气氛的吗？ 反正舒意想不到。 等她终于平静下来，先前还有点小旖旎的环境早就荡然无存。 沈晏川老老实实坐在她身边，笑容里还透着几丝傻气。 「笑什么。」她嘟囔。 「我太开心了，像做梦一样。」沈晏川摇头，「不，做梦都没有现在开心。」 看他语无伦次的样子，舒意忍不住也笑了。 「我做梦都不敢想你会喜欢我。」沈晏川摸摸她的头髮，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句。 舒意红着脸，扭头躲开沈晏川的手。 她也没想过，她会喜欢上他。 明明一开始的想法是尽职尽责录一档恋爱综艺，两人就当是普通朋友，在镜头前演一对投契的恋人。 录完节目，大家各自安好，再也不见。 可沈晏川偏不。 他非要捧着自己的一颗心到她面前，把所有炽热的，诚挚的，温柔的爱意亮给她看。 舒意认命地嘆口气。 「舒意姐，你就告诉我吧。」 陈娜悄悄凑上去，说：「我保证，绝对不告诉陶姐。」 舒意推开她：「情况就是没什么情况，你小心我把你这句话告诉陶莹。」 那天晚上，她和沈晏川开诚布公地谈了很久。 两个人都担心这个时候再有什么风吹草动会影响对方。 最后的结论是，先对外瞒着这段关系。 沈晏川那边，由他负责去做苏旭的思想工作。 至于舒意，她始终在意那天周启楠对她说得那些话。 在她还没弄清楚究竟是谁利用她和沈晏川之前，她绝不可能让沈晏川和她的关系曝光。 - 「奇怪。」 小何站在人群外，嘴里小声嘟囔一句。 刚开拍前，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还是冰点以下，怎么开拍没两分钟，又黏到一起去了。 她掏出手机，越过人群，对着手牵着手走在马路上的两个人拍了一张。 沈晏川手心里汗涔涔一片，即便这样，他还是紧紧攥住掌心里那一只软软弱弱的小手。 毕竟能这样，大庭广众下牵着她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手心里的手不安分地蠕动一下，一根指间在他手心挠了挠。 他扭过头去，舒意朝着他笑得眉眼弯弯。 「我们去哪儿？」 舒意后知后觉，台本上只写了这一段行程由沈晏川特别准备。 沈晏川伸手，给她把散落出来的几绺头髮别到耳后，才说：「去做你答应过我的事。」 舒意：？ 她答应过他什么事？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直到看清沈晏川带她来的地方，舒意才知道沈晏川在说什么。 唯艺视觉摄影。 好吧，沈晏川果然按照他俩之前说的，来带她拍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照片了。 「记得要挂起来哦。」 沈晏川手下使力，暗暗捏了捏舒意的手。 舒意：「……」 沈晏川带着舒意走进去，很快就有工作人员迎上来。 「你们想拍什么类型的？」工作人员拿着厚厚一沓相册，一本本摊开给他们挑选。 沈晏川双眼一亮，指着其中一套，问舒意：「这个怎么样？」 舒意探头去看，婚纱照。 沈晏川一眼就看见舒意变粉的耳垂。 「那这个呢？」他在心里偷偷笑了一声，笑够了，才指着另一套婚纱照，继续逗舒意。 舒意懒得理他。 她自己一本本翻过去，选了几种喜欢的风格，其中有一套在水下的纱裙拍摄，她一眼看见就格外中意。 沈晏川跟在一边，除了「好好好」，自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直到换好了服装，要拍的时候，大家才发现—— 第83页 沈晏川，不会游泳。 提前一步换好纱裙泡在水里的舒意不知道说什么好：「你……你不会游泳干嘛还要答应我拍这个。」 她抓着一旁的把杆，准备上岸，「那我们换一套吧。」 「不用。」 沈晏川没等她站起来，利落地下水。 原本就是为了拍摄搭的蓄水池，并没有多深。 沈晏川双手扒拉着水池边沿，侧着头，仔细打量身旁的舒意。 他从水里冒头扒拉着池边时，舒意也跟着趴在了水池边上。 她的头髮早就被水打湿，湿-漉-漉地一缕缕贴在脸上，还是湿哒哒往下滴着水。 沈晏川眼睁睁看着一滴水从舒意髮丝滴下来，在她的锁骨上爬出一道蜿蜒的水痕，最终隐匿在起伏曲线下不见。 他默默把眼睛移开。 不过片刻，沈晏川又转过头来。 舒意趴在水池边，头枕着胳膊，歪着头看沈晏川。 耳边却忽然听见一句「憋气」。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头顶上搭了一只手。 那只手轻轻使力，将她整个人往水里按去。 「唔！」 舒意只来得及屏住唿吸，就一头栽到了水里。 下一秒，她察觉到身边的人跟着她一起下了水。 她悄悄睁开一点眼睛，看见沈晏川正对着她，双眼紧闭，一双手紧紧握着她。 舒意原本以为他们之间，沈晏川应该是先憋不住的那个，没想到她一口气用尽，沈晏川居然还在水底憋气。 她撑不住，往上游去，沈晏川跟在她后面，「哗啦」一声破开水面。 两个人顶着乱糟糟的头髮对视。 舒意没忍住，狠狠拍了沈晏川胳膊一巴掌，「你干嘛？」 沈晏川摸摸鼻子，说道：「快拍吧。」 结果，舒意最期待的水下拍摄环节居然是几套里最先结束的。 出了摄影工作室，沈晏川悄悄看了眼舒意脸色，「你是不是生气了？」 舒意：「我为什么生气？」 沈晏川拉着舒意的手，左右晃了晃。 看她还是不说话，沈晏川一路上想方设法在逗她。 「好吧，我告诉你，」沈晏川凑近舒意，贴着舒意的耳朵，压低声音说：「你在水里太……了，我不想让别人多看你一眼。」 舒意花了五秒消化沈晏川没说口的是什么意思。 「你！」 她恨恨瞪了沈晏川一眼，双颊克制不住地染上绯红。 去下一个录制地全程，舒意都没有再理会沈晏川。 直到车停在乐凯音乐楼下，舒意才不可置信地望着沈晏川：「你带我来这里？」 「嗯。」 沈晏川理所当然地点头，拉着舒意下车。 「带你看看。」沈晏川随口说。 舒意跟着沈晏川往里走，一路上不停有人停下来给沈晏川和她打招唿。 最初的紧张感消散后，舒意才开始认真打量乐凯内部。 正对大门的长廊上挂满了乐凯旗下签约音乐人的资料。 舒意一张张看过去，终于在中间的位置找到了沈晏川的海报。 那还是沈晏川第一张ep的宣传海报。 上面满满当当写了沈晏川自签约以来取得的成绩。 虽然比不上声名赫赫的几位歌手，但对一位新人来说，确实是值得骄傲的成就。 「就是这里。」 沈晏川带着舒意走到一扇门前，将手放在门把上，即将推门的那瞬间，他回头，认真看着舒意，说到—— 「欢迎你，走进我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更晚啦，这两天身体不是很好，一直在发高烧，所以写起来比较慢一点。 大家都要注意身体哦~ 第41章 沈晏川兀自推开面前的大门, 看了眼呆愣在原地几近失语的舒意, 他收紧掌心, 拉着她走了进去。 里面已经等了不少人。 看见沈晏川带着人进来，纷纷凑上来起闹逗趣。 一群半大小子一下子涌上来，舒意无意识退后一步。 「行了行了, 别闹了。」 沈晏川一只手拦住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不停往前蹭的师兄弟, 将落后半步藏在他身后的舒意让出来。 「介绍一下, 这是舒意。」 「知道知道, 嫂子好。」 一个看上去就只有十六七岁的大男孩抢着叫舒意。 有他带头, 剩下几个人有样学样，也纷纷「嫂子」，「嫂子」地叫起来。 舒意又羞又窘, 僵着一张脸和众人打招唿, 被握住的手在沈晏川手心里狠狠掐了一下。 沈晏川面上不显，握着舒意的手力气却更大了。 「哦哦哦，」最先打招唿的男孩瞟到两个人交握的手, 发现新世界一样兴奋地鬼叫起来，「嫂子厉害。」 他说着，竖了根大拇指, 又用胳膊去捅身边的人，示意他们去看沈晏川和舒意。 舒意注意到所有人的视线「唰」地集中过来，脸上一片灼烧，手心跟着蜷缩起来。 「别看了，没正形。」 沈晏川及时出声, 替身边马上就要自燃的舒意解围。 「给你介绍一下。」 沈晏川拉着舒意，一位位给她介绍。 有他在乐凯的声乐老师，有他的师兄师弟，还有他参加节目时的小伙伴。 第84页 舒意深刻感觉到，沈晏川真的像他说得那样，在带领她进入他的世界。 「这是秦明昊。」 最后，沈晏川带着舒意走到一位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面前，「是我好哥们。」 被他点到的人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看向舒意，「你好啊，小姐姐。原来你就是……」 「咳。」沈晏川在后面清了清嗓子。 舒意皱眉，看了眼沈晏川，这才正式打招唿。 「你好，你好，小姐姐长得真漂亮，真人比镜头里还好看。」 秦明昊边说，便伸出手，想要和舒意握手。 「行了，行了，别吹了。」 沈晏川抢先一步，率先打开秦明昊的手，拉着舒意朝另一边走。 「你平时都在这边吗？」坐在一旁休息的沙发上，舒意真诚发问。 一开始和舒意打招唿最活跃的那个小男生，沈晏川的师弟尚泽抢道：「当然啦，我们川哥，住在练习室和录音棚的人。」 他好奇道：「小姐姐，川哥平时和你怎么相处啊？我们看了点你们那个节目，简直吓死。顾阳直接去问苏旭哥参加节目的是不是川哥的双胞胎兄弟。」 「有这么夸张吗？」舒意纳闷。 沈晏川在她面前一直都是一个样子啊。 「当然有。」尚泽无视身边沈晏川发来的死亡视线，仗着有镜头和工作人员，大胆和舒意吐槽：「你不知道，平时在乐凯都没几个人敢主动跟川哥搭话的。」 「而且，有一期你们在车里，你不是跟着车里的音乐哼了几句，」他小心看了眼舒意，「我说句实话你别生气啊，其实音都不是很准诶。但是！川哥居然夸你有音乐天赋，音色好听，之前顾阳也是在录音休息的时候随口哼了几句，被川哥听见了，非说他基本功不好，拉着他在录音棚泡了一天，第二天顾阳的嗓子都噼了。」 舒意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扭过头问落座在她身边的沈晏川：「真的假的啊？」 「假的。」沈晏川一秒接上，「你音色好有天赋是真的。」 「噢……」 身边的人默契地发出一阵嘘声，被沈晏川一一瞪了回去。 闲聊几句之后，助理在镜头外举着提词板，示意他们走下一个流程。 几个年轻的练习生纷纷站起来，借着有行程，不想吃狗粮跑路。 房间内空下来。 舒意望望沈晏川：「接下来我们干什么？」 沈晏川拉着她站起来：「录音。」 「录音？」舒意惊愕，「录什么？」 沈晏川单手握拳，掩在唇上，咳了一声：「我为你写的歌。」 说着，他掏出手机，点开播放器，让舒意提前熟悉旋律。 是一首轻快的小调。 虽然和弦简单，但胜在音律节奏性强，听起来就非常甜蜜欢快。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个？」舒意缓不过神来。 沈晏川带着笑意，从桌上拿起一页纸递给她，说：「秘密。这是送你的礼物。」 「熟悉一下词。」沈晏川示意她。 「我也要唱？」舒意羞赧，「可是……」 可是刚才尚泽还说她唱歌音准很差，她也自知自己在唱歌方面实在没有技能点。 沈晏川看她：「担心什么？你觉得我教不了你？」 舒意忙摇头。 「那开始吧。」 沈晏川利落下结论。 进入自己熟悉的领域，沈晏川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容置疑的耀眼光芒。 他说教，就是真的一句一句歌词的在帮舒意调整，从发声方式到唿吸吐纳的技巧，几乎是掰开揉碎了地带着舒意熟悉。 进棚前，沈晏川带着舒意和着旋律练习了无数遍。 「不错了，很好听。别紧张。」 沈晏川拍了拍舒意的背，朝一直安静坐在一边的秦明昊示意，「好了，我们进去吧，明昊帮我们录音。」 舒意还是第一次进录音棚内。 沈晏川帮她带上耳麦的时候，她还有点小紧张。 「别怕，跟着我。」沈晏川替她把被耳麦压乱的头髮整理好。 到底没有经验，即便在棚外已经练习了许多次，然而耳机里的旋律响起来，舒意大脑里还是一片空白，完美错过了第一句的节拍。 「再来一遍。」沈晏川安慰她，「你唱得很棒，沉下心来。」 第二遍，舒意明显比第一遍放松许多，至少自己的部分安全完成。 她偷偷侧过头去，打量单手扶着耳麦，专心跟着旋律的沈晏川。 好像一直以来，除了他的演唱会，在她的印象里，沈晏川总是带着温和的笑意，对着她细声细气，偶尔还会露出一点年少的羞涩和笨拙。 和眼前这个，微微皱一点眉头，凑在麦克风前，一段段抠效果的判若两人。 一首歌录下来，舒意总算明白尚泽他们都说沈晏川严厉是为什么了。 从录音室出来，她都忍不住长出一口气。 「累吗？」 沈晏川注意到舒意垮下来的肩膀，伸手替她揉了揉，轻声问。 「一点点。」 舒意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一点点」的距离。 但是，从录音室出来，听见秦明昊电脑上放出来的他们的歌，那种满足感，足以打消很多个「一点点」的疲累。 第85页 沈晏川拧开一瓶水，递到舒意嘴边：「明昊那边还要再做一下后期，大概还要几天才能给你。」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苏旭说个事，等会儿来接你。」沈晏川摸摸舒意头顶，轻声道。 他走后，跟拍的几个摄像也跟着他走了。 录音室里就剩下舒意秦明昊，以及几位节目组的工作人员。 「舒意，」秦明昊忽地叫她，「可以这样叫你吧？」 舒意忙点头：「当然可以。」 秦明昊感慨似的笑一声：「没想到啊，沈晏川还真和你搭档了。」 顾忌着现场还在拍的摄像，秦明昊换了个词。 「他以前就特别喜欢你，你知道吧？」 舒意不好意思的点头。 秦明昊乐了：「他连这个都跟你说啦？那他带你去看那个房间了吗？」 什么房间？ 舒意迷惑地摇头。 「那他跟你说过以前吗？」秦明昊挠挠头，「就以前，他想组乐队，结果和大家闹掰了？」 舒意点头。 秦明昊：「其实和他闹掰了的还有我，我们当时都以为他也不过就头脑发热那么两三天，乐队散了，总该收心了吧。」 「没想到他一句话都没说，就跑去韩国做什么练习生，一年也难得回来一次。」 「后来，大家心里憋的那股气散了，人也长大了，他再回来，也能约着出来聚一聚了，我们就问他，怎么坚持下来的，非要逐梦演艺圈啊？」 「你猜，他怎么说的？」说到这里，秦明昊忽然停了下来，露出一个被噁心到的表情，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说，」秦明昊一字一顿，「这里有他想追逐的光。」 顿了顿，秦明昊像是想到了什么乐不可支的画面：「反正你知道他有那么一个房间就行了。」 - 舒意最近几天过得都比较滋润。 不用像上个月那样，几乎天天赶通告赶站台，她窝在家里过了两天安生日子。 这两天，她也一直在思考，她身边究竟有谁，熟知她和沈晏川的行程，连他们什么时候回来都能蹲到，还有空闲偷拍，先放小料再爆绯闻。 「舒意姐，今天有你那个採访视频出来，你别忘了微博上转发。」 陈娜在微信上留言。 舒意想了想，陈娜说得似乎是爆料那天的採访。 她登录微博，果然看见十分钟前新派视频发了专访视频，标题是《舒意：丽妃让我对演戏始终敬畏》。 她匆匆浏览一遍，好在最后提问的几个有关她和沈晏川的问题都没有被剪进来。 採访重点也放在了她对于《长公主》以及丽妃的角色塑造上。 舒意放心点了转发。 半小时后，橙风娱乐官方微博发布微博文章—— 《三问丽妃：拍摄现场黑脸，迟到早退，过半戏份由替身完成，这就是你对演戏的敬畏？》 第42章 作为在内娱八卦营销界享有盛名的橙风娱乐, 影响力自然比起一向走严肃纪实访谈风格的新派视频要大得多。 比起内容规整的视频访谈, 橙风的微博文章遣词用句幽默逗趣, 文章里还配了大量的动图，真实性也足以令人信服。 一会儿的功夫，#舒意耍大牌#的话题就蹿到了热搜前列。 网友们顺着橙风提到的有关替身的线索去微博上搜了搜, 果然发现一个id是「兔子不吃胡萝蔔」, 微博认证为替身演员的小姑娘。 锁定日期一查找就能发现, 《长公主》拍摄期间, 她的定位几乎都在《长公主》拍摄地, 微博里还时不时会看到一点和其他演员的合照，更重要的，她自己发的许多张自拍里, 她的服饰妆容的确与舒意饰演的丽妃一模一样。 在一条微博里, 「兔子不吃胡萝蔔」写到「今天几乎跟组拍了一天戏，演戏真的好累，也好有意思呀。更开心的是, 今天得到了不少前辈老师的夸奖，以后也要更努力」。 这几条微博很快被搬运到了各大论坛，又被不同营销号添油加醋发了一遍。 除了替身, 一时间，微博上出现了大量的《长公主》拍摄期路透和花絮。 其实这些路透和花絮图从拍摄起就一直断断续续地在外流传，只是今天，因为舒意的事，大家再度重新审视了一遍这些路透, 这才发现：咦，原来在这些路透中，舒意和大家的关系，似乎真的不怎么样？ 有她在的几场戏中，一下戏，大家几乎都是嘻嘻哈哈闹作一团，唯有她，冷着张脸，独自冷冰冰地坐在离人群最远的角落。 有一张动图中，一个饰演宫女的小演员和同组演员打闹间，似乎不小心撞到了坐在一旁的舒意，她低头对着舒意道歉，舒意却连个正眼都没给她，扭头就走到了更远的地方。 橙风的文章里，还贴出了好几张勉强算是打了码的属于舒意的通告单。 跟着就贴了自称剧组工作人员的爆料，说舒意常常过了通告单时间还不出现在片场，有一场戏甚至干脆迟到两个小时以上，连累整个剧组拖慢进度等她一个。 【呵呵，某些自诩为演员的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脸，还敬畏感，有敬畏感都敢迟到黑脸用替身，没敬畏感的话，是不是只要把自己的脸部肖像授权给剧组，让剧组后期p个脸到随便什么人身上就可以了】 第86页 【辱演员了，这年头演员这么好当吗？你说是武打戏有危险的戏份，找个替身我也就认了，你一部歷史剧，有必要找那么多替身吗？我看蔺咏嬅都没这位戏多】 【说真的，当初丽妃这个角色一出来我就不喜欢，长得就一副很有心计的样子，而且很多那种恶狠狠的眼神，如果全是演的，本人是个纯良小白兔，可能吗？】 【看看全剧组每一个人肯和她玩就知道这个人肯定人品有问题啦，不然为什么全员和她无互动呢】 【说全员无互动的，当初发布会上的事你们忘了吗？蔺咏嬅和吴德明帮舒意说话的事被你们吃了？】 【哟，舒意粉出来洗地挽尊啦？那你们倒是说说，为什么他们剧前剧播和在剧组的时候一点互动都没有，出事帮忙说话能说明什么吗？要不然就是舒意有后台，要不然就是为了让剧顺利播出顺便加一下热度咯，没看见当初蔺咏嬅吴德明下场后，剧的搜索指数上升好几个点吗】 - 「这到底怎么回事？」 办公室里，陈娜来来回回不停踱步，嘴里念念有词。 舒意放下手机，仰靠在沙发上，闭着眼休息。 「别走了，坐下。」陶莹被陈娜晃得眼晕，出声喝道，「你怎么还是这么冒冒失失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陶姐！」陈娜觉得委屈，「这摆明了是有人想要黑舒意，从上次爆料到这次这个什么耍大牌，难道我们一点儿事都做不了吗？」 「你想做什么事？」陶莹停下手里的动作，从显示屏上面投过来凉嗖嗖一眼，「你知道是谁干的了？你知道人家还有没有留后手？你想怎么做？跑出去冲着全世界的人说我们没有吗？」 她推开键盘，悠哉地拿起旁边的咖啡，慢慢喝了一口，才继续说：「有人黑，才说明她现在红了，开始挡别人的路了，被某些人视为对手了，这是好事。」 「好事？」 一直闭着眼的舒意嗤笑一声，玩味般重复了这两个字。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定定看着陶莹：「走黑红路线是一件好事吗？万一黑了但是红不起来呢？」 陶莹皱眉：「什么意思？」 舒意转移视线，盯着茶几上的水杯，说：「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这件事，你们打算怎么办？」 陶莹把电脑屏幕转过来，面向两人，给他们看显示屏上的内容：「声明刚才已经用公司的名义发出去了，联动的营销号也都打点好了，之后我们会出一批通稿，帮你澄清这件事。」 「好了，热搜的事你放心吧，我们会帮你解决的。」陶莹拍手，「你上次去试镜徐志的戏，还试了女一？你怎么没和我说？」 陶莹质问陈娜，「要不是上次碰见他们制片，跟我说徐志对舒意特别满意，我都不知道这件事。」 突然被点名，陈娜瑟缩一下，嗫嗫道：「我……」 舒意平淡截断她的话头，接道：「有什么好说的，只是试一下女一的戏份，又不一定能成。再说，只要能试上就挺好的了。」 她轻轻拨弄头髮，随口道：「而且，林棠不也去试戏了么？」 陶莹笑了：「徐志能让你试女一的戏，就说明他看好你啊，况且，制片都说了，他对你挺满意的。」 「是吗？」舒意蹙眉，蓦地问：「制片什么时候跟你说的？就只跟你说了吗？」 「那倒也不是。」陶莹回想了片刻，「也就前两天的事吧，酷视有一个招商会，我们在那儿碰见的。」 舒意若有所思。 「陶姐，舒意姐。」陈娜捧着平板，抬头插话道：「那个，有一点点麻烦。」 声明发出去后，陈娜就一直在关注微博上的动向。 毕竟这年头，声明实在不值钱。 果然，声明甫一发出去，微博上几乎是嘲声一片。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发现最先被挖出来的小替身「兔子不吃胡萝蔔」火速删光了微博上所有和《长公主》以及替身相关的内容。 微博置顶也换了一个—— 【还想在这行混下去，有些东西我删了，别再来了。另外，没有什么不敬业，我就只是一个试光和站位的小替身】 如此暧昧模煳的一句话，马上被各路网友们解读出了无数种含义。 流传最广，同时也最被认同的一种说法是，舒意背后的金主或者公司出手，直接威胁了这位小替身妹妹，逼人家承认没有替身这回事。 【哇，这位的背景这么厉害的吗，直接找上人要求人家删博的吗？下一个出来替这位洗白的会是谁，不如大家来猜一猜】 【其实人家早就有金主了，只是没被爆出来而已，不然你以为她凭什么接谢华的综艺啊，还搭档沈，谢华的综艺，就她以前那种查无此人的状态，能接吗？而且听说她很快又要接一部大制作女一，这还看不出有人捧吗？】 【别了吧，沈不还一直在说自己要追她吗？】 【别带沈晏川出场谢谢，沈晏川已经煳了，不配和这种有背景的女人相提并论。讨论舒意就专心讨舒意】 「兔子不吃胡萝蔔」删博一个小时后，「舒意金主论」横空出世，并成功洗脑无数吃瓜路人。 #舒意金主#也再一次荣登热搜。 - 「我真的，」舒意忍不住对着于姜吐槽，「我看到热搜上的自己都快要看吐了。」 第87页 于姜哈哈大笑。 她今天难得向剧组请了假，原本是想来吃一下自己好友最近这精彩纷呈的感情瓜，哪里知道刚见面，就被拉着听了无数苦水。 「这就是红的代价嘛。」于姜安慰她，「说明你有关注度。」 「你说得倒是跟陶莹说得很像。」舒意闷闷不乐，「可我要这么多资源干什么，能给我戏拍吗？我一天天的，因为这些事被挂在热搜上，之后再演戏，会有人不出戏吗？」 于姜看得看开：「撕资源嘛。你看看这个圈子，就这么一点点大，资源呢就那么多，不抢一抢，你让大家干嘛？抽籤吗？」 舒意被她「抽籤」的说法逗笑，「我是真不想再这么天天被人暗地里编来编去。」 「你干嘛？」于姜瞟她一眼，「你知道是谁干得了？」 「差不多吧。」舒意轻飘飘哼一声，「很难猜吗？还不就是一直盯着我的那几个。」 「我知道了。」于姜报出一个名字，「是不是她？」 舒意点点头。 「那你说的那个，你身边找人偷拍你和沈晏川的，也是她？」 「不是。」舒意否认，但很快又补充：「不过很快就能知道是谁了。」 看她没有多说的意思，于姜也就配合的没有再问，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你和沈晏川到底怎么回事？我看到沈晏川发的微博还有机场说得那些话都快以为我疯了，他还想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吗？」 于姜心有戚戚焉：「我看他那些粉丝脱粉回踩的劲头，我的天，她们以前是粉了个明星还是粉了个仇人啊？」 这话舒意也认同。 虽然沈晏川没有同她说过，但黄洲托着陈娜，委婉地来倒过几次苦水，拜託她一定要劝住沈晏川，别让他再说出石破天惊的话。 尽管舒意觉得，该说的沈晏川都说得差不多了，该得罪的人和粉丝也都得罪得差不多了。 但为了她自己的心脏考虑，她还是恨不能每天能给沈晏川发三遍「冷静」。 「你什么时候把他带出来，给我看看啊。」于姜捣捣舒意，「好歹我也算你家属吧，你居然到现在都不让我见他真人一面？你还有没有良心？」 舒意哭笑不得，顺着于姜的话：「很快。等我把这个什么金主的事解决了，一定让你们见一面。」 第43章 包间门被人推开, 走进来的人身上还带着几分夏夜的燥郁。 舒意坐在座位上, 头没没抬, 专心致志地研究手上的菜单，服务员安静地立在一侧。 「叫我来什么事？」不耐烦的声音。 舒意翻页的手一顿，合上菜单, 「先点这些吧, 出去的时候帮我们带一下门, 谢谢。」 包间内终于安静下来。 舒意斜着眼看林棠, 她面露不悦, 用尽全力在诠释「老娘真的很忙半个眼神都不想给你」。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舒意捧着茶盏，啜了一口。 林棠哼笑一声，扯下脸上挂着的口罩, 团成一团, 扔到桌上，嘲讽着开口：「我为什么不来，现在没脸出门的又不是我, 我怕什么。」 舒意抬眼：「你是该怕。」 「哈，笑死我了。」林棠翻了个白眼，「现在被全网追着骂的人又不是我, 忙着被扒金主的又不是我。」 舒意摇摇头，面对如此自信嚣张的林棠，她都有点怜爱了，「我觉得你还是担心一下比较好。」 林棠望过来：「你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觉得，你找一个看上去和你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给那个小替身转帐, 就没人会查到你头上？」 舒意不紧不慢的说。 林棠眼神一变，肉眼可察地多了丝紧张。她正想开口，门却被拉开，服务员端着几盘菜鱼贯而入。 舔了舔嘴唇，她将话暂且吞了回去。 服务员一走，林棠迫不及待地问：「你想说什么？」 舒意慢条斯理挟了根白芍菜心，入口脆嫩，回味清甘，她赞许地点头，「味道不错，你也尝尝。」 「舒意！」林棠没了耐心，喝道：「你到底在玩什么？你要是再这么神神叨叨，我就走了，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在这里耗。」 「啧。」舒意不满地放下筷子，喝了口水，这才看向林棠，笑道：「现在有点怕了？不如你先说说，你还做了些什么？」 林棠拿起桌上的手机，作势起身。 「别急着走啊。」舒意叫住她，「你不肯说，那就我来说吧，你来看看，我说得对不对。」 她支起胳膊，懒洋洋撑着头，慢慢说道：「首先，『兔子不吃胡萝蔔』这个小妹妹，在片场的时候你们就应该已经接触了吧？其实翻一翻这个妹妹的微博和截图，不难看出来，里面很多张都有你。」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我和你的对手戏都几乎没有，你是怎么做到每一次我的替身在，你就一定在的？」 林棠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闻言冷冷地哼了一声：「怎么？你在片场，我就要避嫌吗？」 「嘘。」 舒意食指搭在嘴唇上，比了个「噤声」。 「你先听我说，我说完你再反驳。」她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在敲击声中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你给这个小妹妹承诺了什么，她配合着你，又是删微博，又是发一些似是而非的言论，可能，你跟她说以后会给她介绍几个小网剧？反正现在热度也有了，打一个『小舒意』的名号，接几部博眼球的小网剧也不是没可能吧。」 第88页 「说到这个，我托人查了查，你猜怎么样？」舒意笑起来，「果然，就在这件事爆料出来的前两天，小妹妹新签了个合同，帐户里还莫名多了笔片酬。」 林棠打断她：「我不知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吗？」舒意反问，「可是，那部小网剧的投资公司，法人代表和韩致安一位表叔似乎是一个人呢，韩致安不是你经纪人吗？」 「怎么？打算让韩致安把她也一起签下来吗？」 看了眼对面林棠红白交加的脸色，舒意挑起嘴角，笑了笑：「这就着急了？」 她侧过身去，从包中掏出一个厚重的牛皮纸信封，慢条斯理地解开，从里面掏出一沓厚厚的照片，推到林棠面前。 林棠眼神谨慎：「这是什么？」 「看看。」舒意用眼神示意。 林棠犹疑着伸出手拿起那叠照片。 几乎是看清照片内容的瞬间，她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面色惨白，不断地朝后翻去。 「怎么样？看清了吗？」舒意慢条斯理地说，「需要我解释一下吗？」 「《当红小花林棠情牵明綦总裁，公寓激吻人设崩塌》，你说，这个标题怎么样？」 舒意哂笑一声：「以你一贯的形象和名气，还有这些照片的内容，恐怕比我更受关注吧？」 虽然舒意一向看不上偷拍这种手段，但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这种手段也非常有用。 就比如，自从《长公主》首发发布会上，她吃了林棠的暗亏之后长了个心眼，让陈娜多盯着点林棠的动静，又怎么会拿到这么重量级的消息呢。 「你找人偷拍我？！」林棠惊惧，又怒又怕。 茶盏里的茶早就凉透，入口苦涩。 舒意伸手给自己换了杯水，闻言笑了：「我可没有。不过呢，干我们这一行的，到处都是眼睛盯着你，想要买一些消息，还是很容易的。」 林棠终于不復刚进门时的趾高气扬，神色仓惶。 若是舒意真如她所言，将这些偷拍爆给营销号，那她在娱乐圈，恐怕就真的没有立足之地了。 「怕了？」看着林棠的眼睛，舒意不慌不忙，「明綦总裁，是何明洲吧？那你说说，我是把这些消息直接爆给媒体比较好，还是先让你的何先生出来帮你解决一波比较好？」 「舒，舒意。」林棠阻止她，瞥见她的脸色，又忙改口：「舒意姐。」 她端起自己的茶杯，添满茶水，冲着舒意举起来：「舒意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呢？我想你今天单独叫我出来，一定还有什么事想说，我以茶代酒，先为我之前的态度道歉。」 舒意垂眼，自顾自地看着手指尖发呆。 林棠咬牙：「舒意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这我可不敢当。」舒意回过神来，「其实呢，我本来也没想着要拿这些怎么样，毕竟和我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我觉得，最近网上关于我的黑料是不是太多了一点？今天爆出来一件事，明天爆出来一件事，实在是，太烦人了。」她厌恶地撇撇嘴，「你想争徐志的戏，试镜没信心，就要在背后搞这些小动作吗？」 「替身，耍大牌，金主。」舒意掰着手指数，「下一个是什么？而且，你也找了不少人下场吧？装粉，装黑，混在正常网友里带节奏，明里暗里替我招骂名。」 她放下手，心累的嘆气：「实在太烦了。」 林棠沉默，半晌无语。 「你不会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吧？」舒意伸出手，点点桌面，「你收手，还我一个清净，我就可以让你继续清净下去。」 - 舒意戴好口罩，垂着头，快速穿过饭店大堂，朝门外奔去。 手里攥着的手机屏幕一亮，跳出来一条消息。 【沈晏川】：出门左转，开双闪的那辆车，上来。 天色已经有几分昏暗，路灯一盏盏亮起来。 舒意按着微信上说得，出门就往左看去，一辆黑色amg鸣了声笛。 副驾驶位车窗被摇下一半，舒意弯腰，探头去望，沈晏川一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轻轻朝她摇了摇。 「你怎么来了？」 舒意一边系安全带，问道：「黄洲不是说你今天一整天都要待在录音棚录歌吗？」 沈晏川拽过她的手，放在手心里，轻轻捏了捏，「我不放心你。等会儿送你回家之后，我就回录音棚。」 舒意抽手，没抽动。 她反手在沈晏川手心挠了挠，小声说：「快开车。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林棠还能吃了我不成？她哪来的胆子。」 沈晏川用了点劲，捏了捏舒意，发动汽车，淡淡瞟了她一眼：「我怕你看到网上那些负面，又哭鼻子。」 舒意：「……」 车上开了电台，广播里的男声正在用夸张的语调宣传一款保健品。 沈晏川顿了顿，又状似无意地开口安慰：「网上那些话，你就不要去看，看到了也别往心里去。」 舒意歪头：「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沈晏川直视前方，闻言回：「我和你不一样。我皮糙肉厚的，被说两句又没什么。而且，我和苏旭他们都讨论过，现在这样，也未必就是坏事。」 他转头，安抚地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我对以后的规划，就是做一个专业的歌手，用实绩说话。现在还留下来的这部分粉丝，都是最中坚的粉丝力量，流失掉的那些，也未必不能再回来。现在这样，粉丝力量反而更有凝聚力。」 第89页 他说得轻巧，可是，流失掉的粉丝哪里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再找回来的。 舒意心知沈晏川这样说不过是为了宽慰自己，给面子的露出一个轻松的微笑。 快要到舒意小区时，她接到一个电话。 「你说什么？真的假的？」她有点不敢相信，放大了音量问对面的陈娜。 沈晏川扭头瞥她一眼，看到她眼里嘴角止不住的笑，这才放下心来。 陈娜的声音有些飘，似乎也觉得不可思议：「当然是真的，我刚刚接到电话，说是徐志亲自拍得板，要你出演女一号。」 「下个月拍定妆照，进组。」说着说着，陈娜的声音有些哽咽，「舒意姐，恭喜你。」 第44章 「祝贺你。」 临近舒意小区, 沈晏川挑了条僻静小路, 将车停靠在路边。 天早就黑透, 月亮远远近近地挂在不远的树梢上，月光大盛，照得这一片黑暗也温柔起来。 车内没有开灯, 月光和着几缕路灯的光亮透过车窗洒进来。 舒意迎着沈晏川的目光看回去, 隐隐绰绰的黑暗中, 他的眼睛里盛着璀璨的星河。 「……谢谢。」 千言万语, 涌到嘴边, 不过一句最平淡的感谢。 谢谢你和我一同分享这一份喜悦。 谢谢你一直都坚定的站在我身边。 也谢谢你，不管外界纷扰，始终捧着一片真心。 舒意不知道沈晏川能不能明白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但要她再说些什么, 她又觉得没有必要。 「傻子。」沈晏川喉头微动，吐出一句。 他的手在方向盘上摩挲，像是在克制, 又像在思索。 夜风习习，吹动车窗上的树影。 明灭的光影里，沈晏川倾身, 将舒意轻轻搂在怀里。 他的手安抚般地顺着舒意的头顶滑下来，停留在她背心，灼热的温度烫得舒意在他手底瑟缩一下。 「恭喜你啊，舒意。」沈晏川在她耳边低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和我, 我们都会好起来的。」 舒意的眼泪，就在他近乎低喃的耳语中，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 「会好的。」她哽咽着重复，「我们都不要放弃。」 她什么也不怕，唯一担心，是沈晏川会后悔。 就算沈晏川从来没在她面前表现出来过，就算沈晏川一直努力地在给她安全感，她也还是会担心，沈晏川会不会后悔呢？ 这一段时间，沈晏川几乎是睡在了录音棚，也就只有在参加综艺的时候会从录音棚出来。 他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是会难过吧？ 苏旭告诉她，跟着沈晏川时间最久的一位大粉，在沈晏川机场声明之后，在个人微博宣布退圈。 那天，沈晏川将自己关在练习室六个小时。 微博上一众脱粉回踩的粉丝，几乎全是在怒骂沈晏川对粉丝「没有心」，丝毫不顾粉丝的感受。 可是如果真的没有心，又怎么会在看到每一句怒斥，离开宣言之后，自虐般疯狂练习。 可是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他也不过是，动了平凡人的心。 她多怕啊，怕沈晏川坚持不下去，怕沈晏川对她说，太累了，不如算了吧。 也怕自己坚持不下去，在看不到结果前，再一次退缩。 带着温度的指腹擦过她眼角，沈晏川看着指间上一点湿润，无奈地笑了：「怎么又哭了？」 舒意伸出手去，环住沈晏川的腰，头埋在他颈窝，轻轻摇了摇头。 沈晏川侧着头，脖颈处能感受到被舒意头髮挠过的微微痒意，她的气息一唿一吸间喷洒在他锁骨上，温热濡湿。 手指不受控地颤动蜷缩，沈晏川长长吸了一口气，握住她的肩，涩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你哭得我都不想走了。」 听到这话，舒意嘻嘻鼻子，从他怀里退出来：「我好了，你快回去吧，今晚……早点休息。」 沈晏川笑开：「知道了。」 他摸摸舒意头髮，温柔地看向舒意眼底：「一起加油。」 - 舒意将出演徐志执导ip仙侠剧《青玉案》的消息不胫而走。 林棠自从上次的饭店一别后，倒是真的消停不少，连带着网络上有关舒意的各种黑帖黑料都少了大半。 没了专业带节奏的水军，舒意出演女一的消息下，倒是有不少粉丝和好感路人出来帮她说话，网上的风评总算不是一边倒地骂她。 【路人，有句讲句，舒意的颜值和演技还是可以的，撑得起《青玉案》女主，希望她这次不要作妖，好好拍戏吧】 【舒意小姐姐沖鸭，期待新戏】 【求不要拆我鼹鼠夫妇，鼹鼠夫妇is rio】 【期待男主，男主是谁现在有消息了吗？】 陈娜推开门，在玄关处低头换鞋，放下手里提得满满当当的东西，扬声问道：「舒意姐，你那个快递，现在还有吗？」 舒意徐徐吐出一口气，做完最后一个动作，从瑜伽垫上爬起来，「昨天保卫处那里又有一个，我扔掉了。」 她拖着鞋，挤到陈娜身边，翻她带来的包：「有什么能吃的吗？我快饿死了。」 《青玉案》这部剧的女主，设定是不食人间烟火仙气飘飘没有七情六慾的仙上仙。 为了上镜之后能演出那一股脆弱又疏离的仙气，从接到电话那天开始，舒意就在有意识地节制饮食。 第90页 连着几天都只吃低油低盐低热量的生菜沙拉，舒意深深觉得，自己现在一张嘴，就会从嘴里冒出一片菜叶来。 口腹之慾得不到满足，舒意这几天整个人都有点低气压。 「没有，没有。」陈娜忙格开舒意的手，顺手塞了个苹果进去，「你克制住，千万别吃啊，别忘了你说进组前你要瘦十斤。」 舒意恹恹啃了口苹果，转身把自己摔进沙发里，小腿耷拉着，一晃一晃，哀怨道：「你就看在我等会儿还要去录节目的份上，给我吃一口吧。」 陈娜瞪她一眼：「我就是来接你去现场的。」 今天，《天生一对》最后一次拍摄。 拍完今天，她就要专心在家看剧本，等下个月进组。 想一想，从几个月前，她还籍籍无名，忐忑不安地带着一堆东西去沈晏川演唱会上帮他应援，到现在，《天生一对》稳步播出，她和沈晏川的cp粉肉眼可见地壮大，喜欢她的人，讨厌她的人，都越来越多。 这几个月，就像梦一场。 直到今天，这场梦终于有了一个落幕的节点。 舒意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 似乎有点不舍，但想到沈晏川，这一点点不舍又消散了。 还好，《天生一对》的梦落幕了，但他们的，还没有。 也许是因为这是最后一次拍摄，现场所有人的气氛都有点低迷和伤感。 「舒意姐。」 小何像第一天拍摄那样，第一个迎上来，引着她朝造型室走去。 一路上，不时有工作人员经过，冲着她点头微笑。 「唉，我都有点捨不得了。」 看着舒意乖乖坐在座椅上，任由妆发老师帮忙化妆，陈娜嘆一声。 舒意闭着眼，默默在心里附和。 这一期拍摄，节目组给他们定了个命题作文—— 想和ta一起完成的心愿。 作者有话要说：　　把最后一次拍摄的内容併到一章里了，所以这章内容比较短。 还有一更，估计比较晚，可以明早来看 第45章 想和ta一起完成的心愿。 看见这个任务卡, 舒意下意识抬头去看给她递手卡的小何。 小何手里捏着两个信封, 笑眯眯隔着镜头递给舒意：「你们还记得当初在青云镇, 写下的想和对方一起做或者想让对方帮忙完成的心愿吗？今天是最后一次录制，就一起去完成这些心愿吧。」 舒意接过信封，陷入沉思：她当时写了些什么来着？ 倒是身旁的沈晏川, 一脸光风霁月, 从舒意手里接过了属于她的那封信封。 舒意瞄了眼沈晏川, 他歪着头, 兴致勃勃地看回来。 「你写了些什么？」舒意掩着嘴, 悄声问。 沈晏川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手里的信封，直直递给舒意。 舒意接过来，狐疑地看了眼沈晏川：「我要先看看你写了些什么, 才能决定要不要帮你实现心愿, 要是太难……」 「不难。」沈晏川截住她的话，示意她打开。 舒意打开沈晏川的心愿单，里面的内容很简单, 粉蓝色信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心愿：想她一直开心。 「你，你这个……」舒意捏着心愿单，再一次被他的直白击倒, 手里的纸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这还是当初第二次拍摄时，在青云镇他写下的纸条。 舒意觉得自己内心里那一块柔软的地方又塌陷一次。 沈晏川观察着她的反应，看见她耳垂升起的一抹红，心满意足笑了：「难吗？」 「……」 舒意把纸条亮给摄像机, 听见这话，暗暗瞥他一眼。 「我觉得不难。」 沈晏川自问自答，回答完，又肯定地点点头，这才拆开自己面前放着那封舒意的心愿单。 心愿单：像普通情侣一样约一次会。 舒意凑上前，也看清了自己写的东西。 「哈，」她干笑一声，「也不算难吧。」 「普通情侣约会。」沈晏川揉揉眉心，捏着纸问她：「普通情侣约会……是什么流程？」 舒意愣住，想了半晌，弱弱道：「就……吃饭，看电影？」 两个从来没有享受过「普通情侣相处模式」的人陷入深思。 - 空气中飘散着咖啡的香气，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桌角的绿萝上，绿萝青翠的枝叶在光下现出透明纹理。 这是舒意和沈晏川第一次正式拍摄时见面的咖啡厅。 舒意站在门外，看着落地窗内，坐在当初她坐的位置上的沈晏川。 日光暖融融笼在他身上，并不刺眼，他就像夏日里午后微醺的风，懒懒地盘旋而过，在她的心上留下一点痕迹。 她想，原来当初沈晏川站在这里看着她，是这种感觉。 有点忐忑，又有点欣喜。 舒意推开门，门铃一如初见时，发出「叮铃」的脆响。 沈晏川站起身，看着一步步向他走来的舒意，伸出手去。 「你好，舒意。」 舒意被他的一本正经弄得有几分羞涩，「你好，沈晏川。」 两只手在空中交握，舒意抬眼，看着沈晏川，笑了。 沈晏川捏了捏她的手，「笑什么。」 「笑我们好傻。」 沈晏川拉着舒意坐到沙发上，听到这话，认真想了会儿，才开口：「好像有一点。不过，恋爱里的人是可以没有理智的。」 第91页 没有理智的舒意听了这话，又忍不住从心底里涌上来的笑意了。 一直到在江边餐厅吃完饭，跟着沈晏川上了车，舒意嘴角还是憋不住要往上扬。 「我们现在去哪里呀？」她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高楼，笑眯眯问。 沈晏川被她尾音那个上扬的小奶音击中，那感觉就像是，在心尖上养了只奶乎乎的小奶猫，而现在，小奶猫伸出她肉嘟嘟软乎乎的小肉垫，在他心头揉来揉去。 沈晏川咳了一声，憋住声音里的笑意，回她：「带你去看电影。」 「真的？」舒意来了兴趣，「那我们去看什么？我好久都没在电影院看过电影了，最近有什么新上的电影吗？」 沈晏川回她：「到了你就知道。」 到了地方，舒意才知道，原来沈晏川带她来的，是一个露天汽车电影院。 天刚擦黑，电影也还没有开始，周围空旷广阔的空地上三三两两停着几辆轿车。 沈晏川开着车，带舒意在空地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一处距离前方幕布不远不近的角落。 节目组的车就停在他们后面，也许是因为车上装了微型摄影，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没有一个上前来打扰。 是真正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私密空间。 舒意第一次来露天汽车影院，左顾右盼，对一切都充满好奇。 「今晚放映的电影是什么啊？」 看了一圈，都没看见有影片介绍，舒意好奇询问。 沈晏川长臂一伸，从后座拎出来一个大袋子，一样样慢慢往外掏东西。 「不知道，看放映员的心情。」他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靠垫，塞到舒意腰后，「靠着，这样腰有没有舒服一点？」 舒意用力往后靠了靠，腰部被有力地承托着，她满意地点头。 沈晏川变魔术般，又从袋子里陆陆续续掏出了各式各样的小饼干，水果切，居然还有一大袋炸鸡。 舒意目瞪口呆：「你……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沈晏川打开一盒车厘子，放到舒意腿上，「看电影，当然要吃东西。而且，你不是最近什么都不能吃，很暴躁吗？」 他忙完，把袋子放了回去，从保鲜盒里拎一颗车厘子，送到舒意嘴边，「今晚可以稍稍放纵一下。」 舒意没躲，就着沈晏川的手将车厘子叼进嘴里。 「感觉有点犯罪。」 她看着沈晏川，学着他，也拎起车厘子，递给沈晏川。 沈晏川垂眼，看着嘴旁圆润饱满的小果子，復又抬头盯着舒意。 舒意被他意味不明的眼神盯得有点儿莫名其妙，正想说「你不吃算了」，谁知沈晏川忽然凑上头来，嘴一张，从舒意手里将那枚樱桃叼走了。 他略微有些干燥的嘴唇从她指腹擦过，带了点酥酥麻麻的感觉。 舒意故作无事地缩回手去，自己拈起一枚樱桃，送到嘴里吃掉了。 耳边传来一声闷笑。 舒意扭头，奇怪道：「笑什么？」 但她马上又想到沈晏川每次这样笑，下场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于是立马补充道：「你别说了，电影快开始了。」 沈晏川无辜地看她一眼，乖乖点头，竟也真的没有再说话。 今晚的露天电影，放映的是一部古早美国喜剧爱情电影。 风流浪荡流连花丛的花花公子意外遇见了身份不堪的贫穷女主，两人在啼笑皆非的一次次误会中逐渐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故事内核虽然老套，然而主演颜值过关，节奏紧凑明了，笑料包袱也埋得恰到好处。 舒意一开始还抱着看着玩的心态，渐渐也真的看了进去，连身边沈晏川明里暗里闹她好几次都没有反应。 影片最后，幡然醒悟的男主角回到了第一次遇见女主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站在橱窗前，望着橱窗内女主曾渴求的一双高跟鞋。 一个半小时的电影，很快结束。 字幕亮起来的瞬间，舒意怅然若失地嘆了口气。 就像故事总有结束的时候，她和沈晏川在《天生一对》里的故事，也将在这里结束。 周围陆续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一会儿工夫，他们四周的车位全都空了下来。 舒意抠了抠坐垫，等着沈晏川开口。 「看。」沈晏川指着前方的屏幕，轻声说：「送你的礼物。」 舒意懵懂地抬起头，原本暗下去的屏幕不知什么时候又亮了起来。 四周的灯光蓦地熄灭，唯有荧幕之间的一点光亮。 从音箱里传来熟悉的旋律，肆意轻快。 「这不是？」舒意惊诧。 这不是上一次拍摄时，沈晏川拉着她在录音棚录了一天，说是要送给她的礼物吗？ 隔了这些天，她还以为这份礼物要等到节目拍摄结束才会收到，万万没想到，今天居然就能听到。 伴随着旋律，屏幕上显出两个人影来。 舒意定睛一看，居然是她和沈晏川。 更令她惊讶的是，这个视频，用了一种交错时空的叙述方式，将「舒意」和「沈晏川」彼此缺失错过的人生，圆满的交融在一起。 「舒意」出道的时候，「沈晏川」窝在租来的场地里，对着影像扒指法扒乐谱。 「舒意」出演第一部 电视剧的时候，「沈晏川」正在练习室里挥汗如雨，精疲力竭之后躺在地板上喘息。 第92页 最后的最后，视频内容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沈晏川推开门，走向一直等在那里的舒意。 配的字幕是—— 故事从这里开始，却不会在这里结束。 我走向你，始终如初。 舒意是觉得脸上有一点微微的痒意，才发现自己竟然又哭得满脸是泪。 沈晏川抽出一张纸，替她擦掉煳了一脸的泪水，笑她：「你怎么老是哭。」 舒意抢过他手里的纸巾，捂着脸，独自平復了一会儿心情，才抬起头来，刚刚哭过的眼尾还带着潮红，鼻尖也泛着一点点粉色，声音嘟囔：「你怎么老是惹我哭。」 沈晏川被她胡搅蛮缠的功力打败，笑着举手投降：「是我的错。喜欢吗？」 「喜欢。」舒意吸了吸鼻子，「哪里来的啊，别告诉我是你自己剪的。」 沈晏川挑眉，点了点头。 其实，早在他们从云桥村，他无意间点进「鼹鼠夫妇」超话时，他就有这样一个朦胧的想法。 剪一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视频。 为了这个，乐凯的同事没少被他骚扰。 好在，现在看来，效果不错。 看着双眼通红，又委屈又可爱的舒意，沈晏川心满意足地想。 下一秒，沈晏川讨要奖赏：「我为了送你这个礼物，花了多少心思啊，你就一点儿表示都没有？」 舒意将背后的抱枕揪过来，横在胸前，听见沈晏川的话，悄悄从抱枕后抬了眼望他。 他昂着头，眉梢眼角是褪不去的神气。 舒意倏地凑上身去，轻轻地，在沈晏川颊边啄了一口。 另一边，暗戳戳观察车内两人的小何再一次控制不住，悄悄举起手机，拍了张正在车内依依惜别的舒意和沈晏川。 她偷偷点进鼹鼠夫妇超话，找到了自己曾经发过的微博，再次编辑。 「不完全整理，鼹鼠夫妇拍摄过程中的真假小粉红」。 作者有话要说：　　跪下来……我太高估自己的手速liao…… 欠大家一个加更，拿小本本记下来了，等有时间一定补回来…… 下次再也不空口开支票立g了…… 第46章 《天生一对》官方微博发布了一段拍摄花絮—— 节目中人气最高的「鼹鼠夫妇」首次合体录音。 花絮不过短短一分钟, 却在鼹鼠夫妇cp粉里掀起了巨大波澜。 评论里, 一水儿的粉丝在恳求官微多发一点儿花絮内容, 还有的粉丝，将关注点放在了模煳不清的背景音上。 【bgm是什么？求一个bgm，好可爱啊听起来】 【等等！花絮是合体录音, 难道这首歌是沈晏川新歌吗？他请舒意去录他的新歌？？？】 【求求一定要放出来完整音源啊！还是第一次听小姐姐唱歌】 【！！！终于可以听见沈晏川唱歌了是吗？我都快忘了我是怎么粉上他的, 就是他在舞台上的一首清唱啊啊啊啊】 《天生一对》官微下吵得沸沸扬扬的时候, 舒意正在准备进组。 最后一期录制后, 她安安生生找了老师练习仪态, 天天踩点去上课，闲在家就翻翻剧本，看看电影。 完全做到了「手机一关, 世界与我无关」。 这期间, 沈晏川忙着准备新专辑，还要抽时间去录制新综艺，两个人几乎没有时间见面。 但只要有空闲, 沈晏川必定会抓着手机，实时和舒意汇报行程。 舒意自觉自己的小日子最近过得实在惬意，陈娜找上门, 送她去拍定妆照时，她从心底里生出几分不舍来。 《青玉案》这个故事，原着讲的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娥，因为好奇人间烟火七情六慾而私自下凡，岂料落入魔教圈套, 在男主出手搭救后对男主心生好感，甘愿为了男主捨弃一切，却不知连男主也是魔教圈套中的一环，为的是利用女主真实身份扩大魔教势力，扰得天下大乱，女主在得知这一切后心死，自愿化身灵器镇压魔气。 小说凭藉出色的文笔，流畅的故事情节和出彩的男女主人设互动在书粉心目中享有盛名，说是仙侠言情第一ip也不为过。 小说要影视化的消息露出后，谁来演就成了所有书粉最关切的问题。 拿到女主剧本后，舒意实打实地在家里担心了两天。 不过这些担心，在穿上戏服的瞬间，就轻飘飘如烟散了。 舒意一共拍了三套造型，最后，《青玉案》官微发布的，是女主唐碧还是不谙世事小仙娥时的妆发。 嫩粉色烟罗裙仙气缭绕，髮髻如云，小女孩眼神透亮，含着对世事的好奇与天真。 这套造型一经发布，立马在书粉和剧粉里引发了巨大争论。 喜欢的，坚定认为这就是小说里的唐碧，纷纷表示期待接下来的电视剧。 讨厌的，也不甘示弱，破口大骂舒意毁了原书里的角色，更是在评论里齐刷刷地刷起了「只要舒意演唐碧就坚决不看」的抵制评论。 陈娜看着评论，忿忿不平：「这又是谁搞得鬼？好不容易消停两天，现在一看微博又全是骂你，抵制你。」 虽说已是夏末，天气却依旧闷热，空气里还带着一点儿燥热的余韵。 舒意穿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戏服，热得浑身是汗，正拿着小电扇降温，听见陈娜的抱怨，好脾气笑笑：「随他们说，你不要看就是了。」 第93页 陈娜气绝：「这怎么可以！到时候在路人那边你的口碑都坏了。你怎么一点儿都不在乎？还有陶姐，怎么一点儿都不管你的事。」 顾忌着四周来来往往的剧组工作人员，这几句话陈娜倒还记得压低嗓音。 「好啦，」舒意细声细气劝，「看这些也只能气到自己，好在马上就要开机了，想要让路人都认可，还是要看我们这部戏的成果。网上那些黑，没闹大之前都不用管，过两天热度降下去就好了。」 倒是有一件事，经过陈娜这么一提醒，舒意想起来了：「陶姐最近在忙什么？」 「她？」陈娜回想，「这我也不清楚，她都是微信上直接跟我布置任务，我也好久没见她了。」 舒意点点头，若有所思。 - 「舒意姐，那我就先回去了。」 车停在地下停车场，陈娜替舒意拉开车门，叮嘱道：「明天一早的飞机，我来接你。」 舒意戴上口罩，钻出车厢，听见这话，比了个没问题，一熘烟跑走了。 今晚，沈晏川的音乐综艺《天籁之声》首播，她还等着回去守开播。 不知为什么，今天的电梯格外难等。 舒意捏着手机，将微信里所有未读消息都看了个遍，又登上微博，转发了《青玉案》的官宣消息，电梯才姗姗来迟，从里面冲出来一个全副武装，身量矮小的男人。 自从上次商场里被泼墨，舒意就对这类从头捂到脚的人颇有心理阴影，看见来人，忍不住倒退两步。 那人低垂着头，似乎毫不在意电梯前堵了个人，迳自快步走出电梯，背影消失在停车场中。 舒意放松一口气，又暗自在心里笑自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还在电梯里，舒意就收到沈晏川的微信。 【沈晏川】：到家了吗？今天累吗？定妆照我看了，很好看。 舒意笑笑。 这一定是看见了微博上骂她的那些话，过来安慰她了。 她似真似假地在微信上同沈晏川抱怨两句，低着头走出电梯。 楼道顶灯照得走廊明亮如昼，白惨惨的灯光打下来，舒意一眼就看见自家门前堆着什么东西。 她皱着眉左右张望。 她现在住得这个小区，还是去年攒钱买下来的，一梯两户的新小区，离市区不远不近。 从买下来到现在，她对门一直没住过人。 所以，现在她门口堆着的东西，必然不可能是给对门的。 舒意小心翼翼走上前，将地上的盒子捡起来。 一个普普通通的快递打包盒，不同的是，原本应该贴快递单的地方，现在贴着一张便利贴。 看清便利贴上内容的瞬间，舒意如坠冰窟，全身的汗毛倒竖。 鹅黄色的小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贴着不知从什么地方剪下来的小字块—— 不喜欢我送得礼物吗，为什么扔掉呢？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舒意哆哆嗦嗦开了门，手里的快递盒扔了又捡。 最终，舒意还是将快递盒带回了家。 快递盒里和以往几次一样，装着一袋手工制作的牛轧糖。 她将牛轧糖摆在客厅茶几上，又找出前几次收下的「礼物」，一併排在茶几上。 放空地盯着茶几上一堆手工小零食，舒意试图和缓自己的心情。 她颤颤巍巍掏出手机，试图给陶莹打电话。 单调的「嘟」声不断迴响在空气里，那头却始终无人接听。 经过最初那一阵惊恐和慌乱，舒意渐渐平復下来。 她将茶几上的东西全部用垃圾袋收起来，又检查一遍房门，拖着张椅子抵到门口，拉下所有窗帘，才稍微有一点安心的将自己关在卧室里。 陶莹的电话始终无法打通，舒意只好在微信上完完本本将事情讲了一遍，又要求陶莹找人调查这件事。 她裹着被子，手里紧紧攥住手机，克制不住地想要给沈晏川打电话。 还没等她想好到底要不要找沈晏川，他的电话倒是先来了。 「有看我的节目吗？」 虽然电话那头语音轻快，舒意还是捕捉到了藏在里面的一点沙哑。 她将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问道：「今天很忙吗？刚出录音棚？」 沈晏川那边传来簌簌的风声，他「嗯」一声，接道：「等这周之后应该就不会这么忙了。」 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小委屈。 舒意抿嘴笑了笑。 「可惜下周你又要开始忙了。」沈晏川惋惜道。 「今晚的节目，你看了吗？」 失落不过两秒，沈晏川重又兴沖沖问。 舒意眼前又浮现出客厅那一堆牛轧糖。 以沈晏川的个性，知道了她门口突然出现快递盒，肯定会立马赶过来，可他今天也已经奔波忙碌了一整天，声音里的疲惫遮都遮不住。 这件事，告诉了沈晏川，也不过白白让他担心而已，而她明天就要飞剧组，大概率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家。 「嗯？」沈晏川在那边催促了一声。 舒意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轻轻回了句：「没有。」 顿了两秒，她还是补了一句：「对不起。」 沈晏川那边的风声渐歇，他似乎上了车，有轻微的布料摩挲声。 第94页 舒意静静地听着，等他说话。 「什么对不起？」安静下来后，沈晏川很快接了一句：「这有什么。今天累了一天吧？」 「嗯。」舒意把脸埋在被子里，软趴趴应道。 沈晏川放软声音：「早点休息。」 犹豫两秒，他又接着说：「今天的定妆照，真的很好看。」 饶是有一堆烦心事，舒意也真切地笑出声来：「你说过好多次啦。别担心，网上那些评论我都不当回事儿。」 「我不是担心。」 舒意翻过身，听电话那头的沈晏川怎么强词夺理。 外面一片安宁祥和，床头柔柔亮着的檯灯晕出温暖的光，填满了紧闭的小小空间。 沈晏川的声音通过电流，似真似幻地流淌出来。 「你太漂亮了，我会忍不住一直动心。」 第47章 《青玉案》的主要拍摄场景基本都是在影视基地, 只有部分外景需要全组进西南群山里取景。 陈娜为舒意定了一大早的飞机, 这一去, 就要在影视基地呆个把月。 她前一晚睡得早，几乎是和沈晏川打完电话后就秒睡。 第二天一早，天才透亮, 舒意就被不间歇的门铃声吵醒。 「谁啊？」她提着嗓子, 趿拉着拖鞋, 慢腾腾地走到门口。 门口还堆着她用来顶门的椅子。 门铃声响了又响, 舒意撇过头, 去看显示屏。 沈晏川带着口罩，手里拎了包纸袋，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 这祖宗怎么一大早就跑过来了？ 舒意忙不迭拉开玄关的凳子, 将沈晏川放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 沈晏川一手摘下口罩, 顺手扔在玄关柜子上，举起手里提着的东西：「来见你，顺便给你送早饭。」 他的目光在舒意身上熘了一圈。 舒意是在睡梦中被沈晏川直接叫醒, 赶着来开门，身上还穿着件靛蓝吊带睡裙，亏她还记得在外面披了条披肩。 可睡了一晚上, 现在那条睡裙正皱皱巴巴地挂在她身上，垂坠感良好的绸缎贴着她起伏的曲线。 沈晏川不自觉将手背到身后，食指微动。 他强作镇定地挪开视线，往客厅里扫一眼，眼尖地发现客厅茶几边上堆着一袋垃圾袋。 「这是什么？」他走过去, 将手里的纸袋放下，随口问。 舒意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心里暗叫一声不好，昨晚收拾完之后，竟也忘了将东西丢出去。 她撩撩头髮，拎起那袋东西，扔到厨房的垃圾桶里，开口道：「没什么啊，就，我昨晚在收拾要带去剧组的东西，理了些垃圾出来。」 沈晏川不疑有他，放过这个话题，将纸袋里的打包盒都拿出来。 豆浆，汤包，杂粮粥，油条，牛角包，沙拉，中式西式，一应俱全。 「怎么带这么多？」 舒意走过去，蹲在桌前，看着沈晏川一样样将打包盒掀开。 沈晏川拿出两双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舒意，无意间抬头瞥了眼对面的舒意。 「你……你坐过来。」 有些气急和窘迫的语气。 舒意懵懵懂懂抬眼：「啊？」 沈晏川低着头，慌慌张张地往沙发旁边挤，就是不肯和她对视。 舒意不解地盯着沈晏川毛茸茸的头顶，不经意间却看见他一点点粉红的耳尖。 低了低头，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噗。」 像一根针，轻轻扎破一只饱满的气球。 舒意好整以暇地坐到沈晏川身边，手撑着脸颊，歪头看他东躲西躲，恨不能沙发两米长的样子。 奇怪，明明以前他都是进攻型，老是逼得她退无可退，居然也会有这么羞涩躲避的时候。 恶趣味就像碳酸汽水里的泡泡，咕嘟咕嘟地往上冒。 舒意更凑近一点，几乎整个人都贴在沈晏川身上：「你躲什么？」 沈晏川整个人几乎窝在沙发边缘，目光躲躲闪闪：「快点起来吃东西。」 「好呀。」舒意笑眯眯答应，「那你先说说，你躲什么？」 眼看着沈晏川越躲越远，舒意心里暗笑。 「别闹了。」 沈晏川憋出一句，声音喑哑，分辨不出情绪。 她贴得实在过于近了，薄薄一层绸缎几乎遮不住什么东西，冰凉凉的料子在他胳膊上蹭来蹭去，她身上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擦出一点暧昧的火花。 沈晏川只觉得热，身上挨着舒意的地方酥酥麻麻。 舒意还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她只觉得现在的沈晏川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被逼到角落里，纯洁又无辜的小奶狗。 实在难得。 想起之前几次被沈晏川撩得退无可退的样子，她满心满眼都是小窃喜。 「你害羞了？害羞什……」 她的话尾被截断。 舒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天旋地转间，形势就发生了变化。 被她撩拨到沙发边角的沈晏川似乎被开启了进攻按钮，转瞬间抓住了舒意小臂，倾身压过来，将舒意压倒在沙发上。 眨眼，又眨眼。 舒意呆愣愣看着在她眼前无限放大的精緻面孔。 她的手被沈晏川压过头顶，披肩也在扭转间凌乱，松松搭在肩膀上。 这个姿势…… 第95页 她仰着，躺在沙发上，沈晏川半个身子压在她身上，瞳孔幽深，像盯着闯入自己地盘挑衅的雄狮，牢牢锁住她。 「你，你快放开我。」 舒意又羞又怒，紧闭着眼，大声叫喊。 沈晏川喉头微动，深深盯着手下无力挣扎放弃抵抗的人。 白皙的皮肤在深色缎料衬托下愈发白嫩，可脖颈处又染上了一丝丝粉，那粉的颜色也不甚明晰，就如同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射下的白茫茫雪地，远看晶莹透亮，细细看来却又纯白一片。 沈晏川俯下身，贴着舒意的耳边，将她的话原封不动送还给她：「你害羞了？害羞什么？」 见舒意仍旧双眼紧闭，似乎要将装死进行到底，沈晏川喉咙里溢出一声哼笑，又贴近几分。 「你放开……」忍无可忍，舒意勐地睁眼，直直瞪回去。 可惜这话说了一半，就被人再次截断。 「舒意姐，快收拾东西，准备……」 大门被人从外面拉开，来人一面大声叫嚷，一面往客厅里沖。 陈娜目瞪口呆，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傻愣愣地站在原地。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的眼睛没出问题吧？？？ 现在衣冠不整被压倒在沙发上的，是舒意吧？ 压在她身上的，是沈晏川吧？ 所以，她是不是撞破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件？ 「我什么都没看见！」 抢在所有人前面，陈娜迅疾地捂着眼，转身大叫。 气氛一时间陷入尴尬的沉默。 舒意不忍心地闭了闭眼，伸手推开仿佛定在那里的沈晏川，翻身坐了起来。 舒意沉吟着开口：「那个……」 「我什么都没看见！」陈娜飞快接口，「我什么都不知道！」 舒意：「……」 她恨恨锤了身旁始作俑者一拳。 「舒意姐，我先去帮你收拾东西，」陈娜背对着舒意，一只手捂住眼睛，摸瞎般往衣帽间走，「你们……你们继续。」 眼看着陈娜一步一挪地消失在门后，舒意悲愤地捂住脸。 「我错了。」 沈晏川一秒认错。 「……算了。」 舒意心塞地想，这要是论起来，也确实是她先开始招惹沈晏川的。 沈晏川也很郁闷，这一段时间，他和舒意几乎都是靠着手机微信联繫，《天生一对》一结束，两人连光明正大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好不容易他闲下来，她却又要进组。 原本他还想着，能趁她今早飞之前，和她好好见一次面。 结果现在落到这么尴尬的收场。 「我走了。」 看一眼时间，沈晏川闷闷地说。 舒意惊讶：「这么快？」 她脸上惊讶又不舍的表情太明显，沈晏川心里的郁闷消散不少，他抬手，轻轻摸了摸舒意的头顶，回道：「嗯，你助理都来了，你应该也要准备收拾东西走了吧？我就不去送你了，早饭别忘了吃。」 舒意讷讷，跟着沈晏川走到玄关。 沈晏川慢腾腾地戴上口罩，好像这样就能多拖延一点时间。 他转过身，看着乖乖巧巧站在身前的舒意，像一只迷茫的小鸭子，憋着嘴，只知道跟在最亲近的人身后。 「乖，照顾好自己。」 沈晏川上前一步，将舒意温柔地揽在怀里，柔声哄道：「进了剧组，要记得想我。」 - 「舒意姐……」 一道弱弱的声音从衣帽间方向飘出来。 舒意按捺下心底里那一点苦涩的不舍，扬声道：「人走了，你出来吧。」 话音刚落，陈娜的身影「嗖」地堵到舒意面前，扒拉着她，不断往门口看，「我的天啊，你们……你和沈晏川，你们真的……」 她几乎语无伦次。 「上次我问你，你还什么都不肯跟我说！」陈娜忽地想起来，大声嚷着控诉。 舒意纠正：「不是不跟你说，是不让你跟陶莹说。」 「为什么？」陈娜迷惑，「这不应该先跟陶姐说好，让她那边准备起来吗？不然万一又被拍到，怎么办？你要和沈晏川公开吗？」 舒意摇头，「先别说，我会挑时间去找她的。」 她想起来一件事：「昨晚，陶莹很忙吗？」 「不啊。」陈娜迷惑，「没听说她昨晚要跟谁的行程。」 舒意想了想，将昨晚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陈娜。 「天啊！你怎么昨晚不告诉我？」陈娜紧张地拉住舒意，全身上下仔细地检查一遍，「要不要报警？都不知道这个人下次会做出什么更恐怖的事来。」 舒意拉住碎碎念的陈娜，安慰她：「不用报警，现在这种情况，报警也不一定会有用，反正我刚好要进组了。」 「陶姐怎么说？」陈娜追问，「她总该管管你了吧。」 舒意拧眉，从昨晚到现在，陶莹始终没有回覆过她。 太不对劲了。 「不过……」陈娜吞吞吐吐，「有一件事吧……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舒意挑眉：「什么事？」 「就是，就是……」陈娜一咬牙，闭着眼说：「我听说，真的就是听说……最近，陶姐和林棠，走得挺近的。」 「林棠？」舒意皱眉，这个人怎么就跟块狗皮膏药一样，走哪贴哪。 第96页 陈娜也不确定，支支吾吾：「就，听说公司好像想让陶姐带林棠。」 林棠。 舒意在心里重重将这个名字圈出来。 第48章 两个小时的飞行时间, 舒意完整地刷完了缓存的《天籁之声》。 作为一档专业的音乐竞技类节目, 《天籁之声》请到了不少歌坛数一数二的前辈, 在一众重量级人物里，选秀出身的沈晏川显得格外突兀。 好在，他用自己的表现完全征服了现场的观众。 舞檯灯光暗下去, 清清冷冷的一束追光下, 身穿白色宽松衬衣的沈晏川镇定自若开口。 他的音域宽广, 音色透亮, 搭配着现场的舞美和顶级乐团伴奏, 霎时间将人拉入幻境。 仿佛让人置身空旷的荒野，天上挂着轮清冷孤寂的皎皎明月，清辉洒落, 照着万古奔腾的大江。 第一场比赛, 沈晏川一共唱了两轮，一首经典老歌改编，还有一首单人ep里的原创。 结果也不负众望, 在一堆歌坛老将中，他也算杀出重围，拿到了第三的排名。 最后的单人採访里, 主持人不可避免地问到了前一阵沈晏川风风雨雨的绯闻。 他还穿着舞台上那一身绝美的纯白衬衫，听见主持人问他「感情上有什么新动向」，「怎么处理私人感情和粉丝之间的关系」。 他皱着眉头，认真思索片刻，直视着镜头, 老老实实诚恳回道：「感情上没什么新动向，该知道的大家也都知道了，如果有新进展，我肯定会告诉大家的。至于和粉丝之间的关系……」 他微不可查地扭动了一下身体，才继续回答：「我觉得，是远远关心与祝福吧。我希望所有喜欢我的人都能健康顺遂，生活幸福，也希望大家是通过我的作品来认识我，喜欢我，彼此关心，彼此尊重吧。」 一下飞机，上了前往影视基地的车，舒意马不停蹄切换小号登录微博，去窥屏大家对《天籁之声》和沈晏川的反应。 【嗷嗷嗷嗷我又活过来了，沈晏川好可，唱功颜值都在线】 【挺难得的，沈晏川虽然是里面资歷最浅年纪最小的那个，但是唱功技巧还都挺成熟，完全不露怯】 【沈晏川可以的，选的歌还有改编的诠释都挺有想法的，后面那个採访也挺真诚的】 【求别提醒，不想想沈晏川和某个人的关系，在线做法，希望这一切都是综艺宣传效果，节目结束就不要再扯上关系了】 【鼹鼠夫妇是真的，不要反驳了，看沈晏川说的话，划重点「该知道的大家都知道」，知道什么，不就是他真的在追舒意吗？？？】 尽管热搜下面的评论走向渐渐又歪到了讨论她和沈晏川的关系上，但看着还是不少路人真情实感的替沈晏川说话，肯定沈晏川的唱功，舒意还是觉得与有荣焉。 她翻出手机，在微信里找了张给大狗狗顺毛加油的表情包，顺手发给了沈晏川。 - 舒意到达影视基地时，剧组大大小小的人也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刚下车，她就被拉着去做剧里的造型。 特意辟出来的化妆室里已经挤满不少演员和化妆师。 化妆助理引着舒意，走向中间一张空着的化妆檯。 「舒老师，您先等一下，稍后我们来给你化妆。」 舒意已经换上了剧中的服装，听见这话，应承地点了点头。 「呦，我们的女主角终于来了，真是姗姗来迟。」 听见这冒着酸水的熟悉语调，舒意挑眉，从化妆镜里往后望，直直对上说话人的眼睛，挑衅地露出一个微笑。 她现在诚挚觉得，说林棠是一块狗皮膏药，简直是辱狗皮膏药了。 没错，谁能想到呢，林棠，居然自降身价，接下了《青玉案》里一个按戏份来说，只能算是女三的小配角。 刚知道这个消息时，舒意几乎怄了一天。 当然，这种憋闷的心理在看见林棠粉丝情真意切的大字报喊话时消退不少。 林棠的粉丝似乎万般不能接受自家正处在上升期的，能够跻身四小花之一的林棠，居然愿意去给曾经有过摩擦，咖位也不如她的舒意搭戏。 舒意不知道林棠究竟怎么想的，反正不管她怎么想，她只能给自己做配是不争的事实。 这一点极大的愉悦了舒意。 是以，即便现在，林棠一看见她就像一只斗鸡般，撕扯着想要扑上来，她也全不在乎。 舒意不吭声，化妆室里的其他人又都是人精，自然也不可能挑这个时间点说话。 空气里瞬间涌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和尴尬。 「舒意老师，我们开始吧。」主化妆师风风火火闯进来，打破沉默。 舒意好整以暇地挺起身。 反正林棠的角色在戏中就和唐碧不对付，她也懒得去维持所谓表面的平和，就这样也挺好的。 古装毕竟不比现代剧，光是一个前期的造型，舒意就被摁在化妆椅上将近两个小时。 这期间，沈晏川始终没回她的消息，倒是神隐了将近一天的陶莹在微信上冒了个泡。 倒也没说什么，就简单的「知道了」三个字。 舒意盯着那三个字思索半天，抬眼朝镜子里望去。 坐在她斜后方的林棠仰着脸，由着化妆师帮她画眼影。 第97页 开拍前，还有一个简单的开机仪式。 舒意跟着站在导演身后，手里握着香，恭恭敬敬拜下去。 她身旁站着的，就是这部剧的男主，顾凡。 一个号称「让所有小说男主都有了正脸」的实力派小生。 他身上也穿着戏服，宽袍广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轮廓分明。 更吸引人的，是他身上那一点亦正亦邪的气息，完美契合男主言骁隐忍腹黑的形象。 舒意也看过不少顾凡的戏，他的演技，放到现在任何一部电视剧中，那是绝对够用了。 倒是她有点微末的担心，怕接不住他的戏。 徐志此人，平日里看着不声不响，镜头后一坐，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暴躁易怒。 虽说试戏后，是徐志钦点由她来担纲女主，但就是因为有着一份殊荣在前，才让人越发警醒。 对着各路神仙拜了三拜，揭了摄影机上的红布，《青玉案》就算是正式开机了。 - 第一场戏没舒意什么事。 她乐得躲在一边，观摩场上正在对戏的两个中年组演员之外，心不在焉地掏出手机。 这一次，微信里总算传来回应。 【沈晏川】：今天有吻戏吗？ 【沈晏川】：我后悔了，不该放过你的。 【沈晏川】：你不能和别人拍吻戏。 这一条与下一条之间，相隔了差不多四五分钟。 对着冷冰冰的屏幕，似乎也能看见屏幕对面之人的辗转纠结，透着无尽无奈委屈—— 【沈晏川】：算了，尊重剧本。 舒意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她和顾凡对戏。 也许是因为第一次合作拍摄，也许是因为今天拍摄的场景都是一些比较日常轻松的剧情，总之，并没有出现舒意预料中的，她被顾凡压着戏的情况。 两个人略试了几场戏，正式拍摄时，除了补拍不同角度镜头外，几乎没有出现几次ng。 最后一镜结束后，已是将近夜晚9点。 今天晚上没有舒意的戏份，她乖顺地向现场的导演统筹打了招唿，拎着大裙摆，准备卸妆回酒店。 「你也要回酒店吗？」 走了一段路，舒意忍不住跟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顾凡搭话。 戏里的言骁是心机深沉，腹黑又清冷的性子，戏外的顾凡虽说不如言骁那样沉默，但也绝算不上对人热络。 听见舒意的问话，他骄矜地点了点头。 话题中断，舒意有些许尴尬。 顾凡似乎看了出来，很快找话道：「今天有几场戏，你演得挺不错的。」 「不是，」似乎觉得自己的表述不够准确，顾凡很快又补充：「我的意思是，我之前没想到你的演技这么好。」 舒意沉默两秒，接下了这个「演技很好」的大帽子。 两人一路无话赶回化妆间。 舒意的妆难上，也难卸，等她卸好妆，时间已经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回到酒店，她精疲力竭地把自己扔到床上。 台词本散乱地堆在手边，她撑起身子，拿过来翻了两页。 手边的手机不容忽视地震动起来。 舒意累极，连自己现在完全素颜蓬头垢面也不想整理，随手接通视频。 「你在酒店吗？」 沈晏川那张无死角妆发服帖的大脸怼在屏幕上。 舒意哀嚎一声：「太不公平了吧，为什么你这么好看。」 沈晏川被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回答弄了个懵：「啊？」 他那头顿了顿，又重新拾起先前的话题：「在酒店吗？今天累吗？」 「当然在。」舒意哼哼，「不然我穿成这个鬼样子拍摄吗？」 沈晏川这才注意到，舒意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一件宽宽大大的男友风t恤罩在身上。 「今天拍摄累吗？」 他连着问了这么多次，弯弯绕绕，最后终于问出了自己想要问的：「今天拍了些什么？」 舒意眼珠子转了转，笑眯眯气他：「第一天拍摄，你说能拍什么？当然是拍个吻戏啦亲密戏啦，培养一下男女主感情。」 屏幕里的沈晏川肉眼可见地冷了脸。 「你不是说，尊重剧本吗？」舒意佯装无辜。 沈晏川张了张嘴，憋出来一句：「我又没有说什么。」 话是这样说，眼睛却没往屏幕上瞟过一次。 「逗你的。」 原本还想再逗他两句，可是看着对面的沈晏川，舒意又觉得不忍心，尤其看到他蓦地亮起来的眼睛。 「我不是不让你拍。」也许是觉得自己表现太明显，沈晏川急急忙忙解释：「就是……」 就是什么呢？就是我都还没有品尝过，有一点点不甘心。 舒意自然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 但这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接。 第一次，两个人聊视频的时候，冷场了。 两个人磕磕绊绊地聊了几句，沈晏川便藉口让舒意好好休息，别扭着挂断了视频。 舒意皱眉。 没办法，她总不可能现在飞回去，搂着沈晏川亲一口吧。 好在门铃及时响了起来。 这个点，谁会来？ 舒意挽着头髮，走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一位小统筹助理，手里像揣着颗炸-弹一样拿了样东西。 第98页 「舒意老师，这是明天改过的通告单，还有，你的剧本。」 「剧本？」舒意疑惑着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什么剧本？为什么现在还有新剧本？」 「这个，这个……」小助理支支吾吾，眼睛东瞟细瞟，就是不肯看舒意。 舒意随手翻了翻新送来的剧本，明白了为什么小助理不敢说话了。 这本剧本，一看就是现改的。 之前的剧本舒意不知翻过多少次，一眼就看出来，比起原先的版本，现在递到她手里的这本，女主的戏份被大大削弱，不少女主戏份被打散，甚至分了一部分到女二女三的身上。 第49章 嗤。 舒意在心底暗笑一声。 「谢谢, 我知道了。」她捲起手里的剧本, 客气地同小助理道谢。 小助理慌忙摇头, 嘴里说着「不用」，一熘烟跑走了。 带上门，舒意坐回沙发上, 将两本剧本端端正正摆放在桌上。 她照着通告单上的内容, 翻到了明天要拍摄的戏份。 她之前拿到的那本剧本, 这段时间几乎快要被她翻烂, 上面密密麻麻用粉色的萤光笔标出了所有自己的台词, 每一场戏旁边，她都用心标註出了人物的心理活动，应该用什么样的手法来进行表现, 用自己的理解剖析了女主此刻的心里变化。 因为对剧本太熟悉, 她稍稍瞟了眼旁边新递来的剧本，就知道有什么地方不对。 明天的戏份里，有一场男女主初遇的高光戏份。 隐藏真实身份的男主身受重伤, 昏迷在溪涧边，恰巧遇上初入凡尘的女主。 明明是男女主的对手戏，新剧本里却偏偏将女二也安排了进来。 对手戏秒变群戏。 女主懵懂救男主变成了女主帮着女二一起救男主, 女二深藏功与名远去。 看清剧本的瞬间，舒意怒从心头起，起身换了套衣服便直奔导演的房间。 - 「这个剧本是怎么回事？」 「我不接受这样的改编，这样一来剧本的主线完全就变动了。」 「这不是演不演的问题，你改成这个样子, 后面的内容情绪全都不对。」 还没走进徐志的房间，就隐隐约约听见从里面传来的争论声。 舒意有些意外，她似乎听见了顾凡的声音。 徐志的房门没有关严，露出一条小缝，声音就顺着门缝飘出来。 房间里的争执还在继续，舒意屈指，扣了扣门扉。 「谁啊？」 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过不了片刻，房门从里面被拉开，徐志标志性的鸭舌帽露了出来。 「舒意？」他似乎毫不意外，「怎么你们一个两个全来了……来来来，进来说。」 他让开身子，将舒意迎了进去。 套房沙发上正坐着一个人，换下戏服，穿了普通的宽t牛仔裤，清爽是清爽，就是那张脸，可以说得上阴云密布。 看见舒意，他勉强挤出几分笑意，跟她打了声招唿。 舒意眼尖，瞟到他手边的桌子上也放着本剧本，同样一点儿使用过的痕迹都没有。 「舒意来了？也是为了剧本的事情吧？」 徐志一手端着自己的保温杯，慢悠悠晃过来。 舒意点头，将手里的剧本放在顾凡剧本旁边，静静看着徐志。 徐志俯下身，另一只空着的手随意翻了翻新列印出来的剧本，问道：「新剧本有什么问题吗？」 来之前，舒意脑海里想过一万种这件事的应对方案，也预设了无数种徐志的应答，唯独没有一种，是这样的。 一副云淡风轻的派头。 「到处都是问题。」 顾凡抢在舒意前，冷冷开口。 徐志打着哈哈：「我们已经很兼顾故事情节发展和脉络走向了。放心，你们两个的戏份都不会少的。」 不会少？ 舒意就差没把这几个字打出来贴在脸上。 也许是她质疑的神色太明显，徐志干脆坐到另一旁的空沙发上，拎过新剧本，说道：「我也不跟你们打太极，这个剧本呢，暂时肯定是改不了了。」 他讳莫如深地指着剧本上女二的名字，道：「今天没她的戏，你们也发现了吧？」 舒意点头。 女二这个角色，原本定的是一位从国民剧中走出来的小小花，虽说没拍过几部剧，但意外地国民度和口碑都还算不错。 今天开机和拍摄的戏份里，她都不在。 舒意还以为她是有什么行程冲突，需要晚几天进组。但看徐志这个表现，显然不是。 徐志顺着之前的话接下去：「之前这个角色，定下来是徐然。现在呢，出了点事，徐然是来不了了。」 就是说被人截胡了。 舒意瞭然。 说到这个份上，其实说破和不说破也没差别，徐志继续道：「新进来的这个，明后天进组。」 「蒋子玉。」顾凡吐出一个名字。 徐志诧异：「你知道啦？」 舒意也投去一个好奇的眼神，她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说过，怎么好像大家都知道了。 顾凡冷哼：「典匠现在主推的就是她，又是主要投资方，不难猜。」 他站起身，俯身捡起茶几上自己的剧本，握了握，卷在手里，淡漠道：「没意思，我走了。」 第99页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拉开门，徒留下舒意和徐志面面相觑。 徐志面色上流露出几分尴尬：「加戏这件事吧，我……」 舒意理解：「我知道了。」 说到底，谁给钱谁说了算，既然人家是带资进组，背后又有公司撑腰，出品方都没意见，她和徐志又能怎么样呢。 「嗨，这个吧，其实蒋子玉一开始想要的是女主，」徐志忽然开始爆料，「我没同意，最后她才疯狂给女二加戏。」 听了这话，舒意倒是有几分意外。 徐志嘆气：「现在组一个项目不容易，我也不能拒绝出品方。但是吧，我还是有一点自己的坚持的。」 「我还是看好你的，别担心，别觉得戏份被抢了，真的该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莫名得到了徐志徐大导一通情感真挚的期望，舒意晕晕乎乎回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舒意渐渐回过味来。 徐志怕不是在给她灌迷魂汤吧。 舒意烦闷地在床上翻了个身。 坦白讲，她对这部剧原本是抱了很大期望的。 班底靠谱，投资不菲，又有原着ip加持。 她还以为自己终于否极泰来，能够凭藉这部作品飞升。 哪知道这份幸运的保质期比泡沫还短暂。 绚烂了一下，立刻就破碎。 越想越觉得委屈。 舒意闷闷拿起手机，手指悬在通话界面，盘旋良久，还是播了出去。 沈晏川这次接得很快：「怎么了？」 听见他温柔包容的声音，舒意心里的小疙瘩消退不少。 像是他用自己无限包容的声音，幻化成一双带着温度的手，将她的心捧在掌中，抚平上面的皱褶。 「没事。」 沈晏川笑了一声：「你每次说没事，我都觉得有事。」 又被会心一击的舒意半晌发不出声音来：「真的没事，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说着说着，她控诉起来：「你前面还挂我视频！」 「……」沈晏川无奈两秒，再次张口的时候，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点无奈：「我不是挂你视频，我只是不想因为我的原因，影响你正常的工作。」 「我不管。」舒意胡搅蛮缠起来，「你就是挂我视频，还跟我生气，就因为我跟你开玩笑说我有吻戏。」 为了「补偿」舒意那颗受伤的小心灵，当天晚上，沈晏川在电话里给舒意开了场小型演唱会。 - 「ok，这条没问题，过！」 听见一旁小喇叭里传来的天籁，舒意长长舒了口气。 负责威亚的老师赶忙将还吊在半空的舒意放下来。 最近几天，几乎都在集中拍摄唐碧在仙界的剧情，仙是仙，就是人物在天上，免不了要飞来飞去。 舒意都快错觉威亚长在自己身上了。 舒意身上的威亚刚解开，在一旁候场的顾凡就走上前来：「今天的戏不错。」 和顾凡一起拍了将近一周半的戏份，舒意才发觉，原来顾凡这个人，根本就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浑身充满「我很高贵，凡人没机会，别打扰我飞升」的冷漠样，相反，他根本就是个话痨。 也许是因为两个人都为了剧本和加戏的事情找过徐志，所以顾凡对舒意有了点同仇敌忾的惺惺相惜。 找过徐志的第二天拍摄，顾凡主动找舒意聊天时，着实把舒意吓了一跳。 不过必须承认，作为一个实力派，顾凡的演技确实值得他的粉丝们大吹特吹。 和第一天拍摄的感觉不同，第二天一站在摄像机后，舒意明显感觉到，顾凡愿意带她的戏了。 不仅仅是和她搭戏，更是主动将舒意带到他设定好的情绪之中，帮助舒意激发出更多细腻的表达。 甚至戏外，顾凡也会主动来找舒意对戏。 也因为这个，舒意最近和顾凡的革命感情迅速升温，两个人在片场俨然一对大兄弟，有一点空闲就凑在一起。 沈晏川混在人群中，悄无声息混进剧组时，第一眼就看见了黏在一起的舒意和顾凡。 还没正式开拍，被一群剧组人员围在场中的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对戏。 一个气宇轩昂，一个娇俏可人，穿着做工精良的古装戏服，天然地和周围一圈人形成分明的壁垒。 沈晏川压低帽檐，环胸安静地站在人群外，静静看着场中那一对。 这一场戏，似乎感情上的冲突格外剧烈。 一身白裙的舒意从背后勐地抱住想要离开的顾凡，却被他无情甩开。 她趔趄两步，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身形，又再一次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 这样锲而不捨地被甩开三次之后，顾凡终于在最后一次缴械投降，任由舒意从背后紧紧搂住自己。 他的手欲伸未伸，内心像是在天人交战，既想狠狠甩开她，却又放不下心底那一丝丝柔情。 整个布景上空响彻着舒意撕心裂肺的哭喊。 一句句哭诉椎心泣血，听得周围的人都不忍起来。 沈晏川没等到导演喊「cut」，迳自转身朝外走去。 跟在他身后的黄洲暗自咋舌，好不容易自家小祖宗赶死赶活，空出了几天假期，心血来潮跑来探班。 哪知道一来，先是撞见舒意和顾凡亲亲热热对戏，又亲眼看到他们两个如此感情浓烈的现场。 第100页 惨还是小祖宗惨。 黄洲跟紧沈晏川，默默在心底里为自己点了一根蜡，希望自己等会儿能从这两个人的低气压中成功逃生。 第50章 顾凡凑近徐志, 认真看了遍拍摄回放, 折返回去, 对着默默蹲在地上恢復情绪的舒意说道：「我们再保一条。」 舒意尚且沉浸在唐碧的情绪中，默默环着自己缩在角落，听见头顶有人说话, 这才呆呆抬头。 顾凡和舒意合作这么多天, 不说绝对了解她, 但现在一看, 也就知道她整个人已经陷入戏中, 无法出戏。 「还能过一条吗？」 舒意点头：「可以。」 她手肘撑在膝上，勉力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顾凡看不下去，在她身形不稳时, 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稳稳捏住她手肘，嘴里道：「你这个样子，再来一条能撑住吗？」 「别废话了。」 这最后一条, 舒意投入了十二万分的感情，情绪浓烈到现场的工作人员都自觉屏住唿吸。 收工后，顾凡第一时间给舒意送上了纸巾。 舒意低垂着头, 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往地上砸。 侯在一旁的陈娜忙不迭围上来，心疼道：「舒意姐，你缓一缓。」 窥探着舒意的脸色，她在心里叫苦不迭，刚才, 舒意沉浸在戏里的时候，她在一旁无聊四处张望，似乎，可能，隐约看见了沈晏川。 身边的人来来往往，说个不停，场地里到处是剧务拿着大喇叭在喊话。 喧嚣的人群里，舒意却觉得自己始终和周围隔着一层。 穿着戏服，她像是被装进了一个带有结界的隔绝地带，她的喜怒哀乐全不由自己掌控，在这个只有她的小世界里，唐碧在她的身体里恣意生长。 顾凡看一眼，就知道舒意的状态不对，他略嫌棘手的「啧」一声，沖陈娜点了点下巴，开口道：「你赶紧扶她回车上休息一会儿吧，我看她撑不住了，找点东西刺激她，让她从戏里出来。」 他垂眼，舒意已经从大颗掉眼泪变成了默默淌泪，一张脸上煳满泪水，悄无声息地委屈着。 「走吧，」顾凡稍加思索，对着陈娜说：「刚好我下一场也没戏，陪你一起把她送过去。」 连着几天都在高强度拍摄，今天又是吊威亚，又是情绪浓烈的爆发戏，舒意确实有点虚脱，礼貌性地冲着顾凡表示谢意后，她由着陈娜搀着她朝保姆车方向走去。 「行了。」 眼看舒意保姆车近在眼前，顾凡停下脚步，对着舒意道：「我也走了，你去好好休息吧，明天片场见。」 走了这么几分钟，舒意心里的情绪平復不少，至少不像之前那样与世隔绝。 她笑着颔首：「今天谢谢了。」 顾凡不在意地挥手，开口道：「不用，你这不也是拍得太入戏了。看舒老师这么认真，我对我们这部戏也充满信心。」 听他这么打趣，舒意捧场地挤出一丝笑意。 「舒意姐……」等到顾凡转身离开，陈娜才壮着胆凑到舒意身边，「我刚刚，好像在片场，看见沈晏川了。」 她纠结：「但我也不确定，那个人，捂得特别严实，我也看不清。」 舒意在陈娜说到「沈晏川」三个字时，明显愣神：「怎么可能？他最近都很忙。」 关键是，沈晏川昨晚才刚刚向她报备过行程，这两天，他有一个杂志的拍摄和访谈，根本没有时间。 是……吗？ 看舒意一脸笃定的样子，陈娜也有几分迷惑了。 舒意身心俱疲，一心只想着休息，她摆摆手，兀自拉开车门，钻进后座，软软躺下。 陈娜跟在她身后，刚坐定，车窗便传来「叩叩」的响动。 「谁啊？」陈娜喃喃，「我下去看看，舒意姐，你先休息会儿。」 舒意从鼻子里挤出一个音调，算作回应。 她闭着眼，分出一点心思去听车外的动静。 其实并不能听见什么，但她总疑心自己似乎听见了陈娜压低声音的惊唿，间或还夹杂着熟悉的语调。 - 车厢内很安静，空气里浮动着清甜的清新剂气息，有淡淡的柠檬味道。 人在熟悉的环境里总是更容易放松，舒意放缓自己的唿吸，捕捉着空气里的柠檬香气，脑海里充斥着的属于唐碧的愤恨，后悔，痛心渐渐消退下去。 就在她几欲睡去，神智模煳的时候，车门「唰」地一声被拉开。 车身不怎么明显地微微颤动一下，有人迈步走了过来。 「回来了？外面什么事？」 舒意将睡未睡，模模煳煳找回自己的意识，嘟囔着问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她。 脚步声还在继续，衣服与车椅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空气里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柠檬味被打散，混杂进一丝松木挺括的味道。 舒意想睁开眼睛，试了两试，眼皮却沉重地像是被粘了起来。 「陈娜？」她试探着问。 「不是。」 低沉的声音鼔盪在她耳边。 松木的气息温柔地环绕住舒意。 下一秒，一片温热，带着点湿润的唇瓣，吻上了舒意双唇。 「唔。」 饶是舒意在听见声音的霎那心里就有了答案，此刻仍旧被唇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热触感吓得忘了反应。 第101页 她呆愣愣睁开双眼，视线里映出一张放大的轮廓。 看见她睁眼，沈晏川的动作停滞片刻，刚刚哭过，这个时候，她的瞳孔愈发清亮，像汪着一潭水，眼尾拖着一抹绯红。 想到她的眼泪为谁而流，沈晏川恨恨在她唇瓣咬了一口。 察觉到唇上传来一阵细小的疼痛，舒意忍不住瞪大双眼。 「别看我。」沈晏川挨着她的唇低喃，伸出一只手，捂上舒意的双眼，再一次低低吻了上去。 车厢里的温度不断攀升，唇瓣与唇瓣间交缠厮磨，带着暧昧的气息。 等沈晏川终于结束这绵长一吻，舒意早就魂兮梦兮，不知身在何处。 她呆呆傻傻由着沈晏川扶起来，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嗯？想说什么？」沈晏川凑过去，在她嘴边又偷了一个吻，蛊惑般说道。 舒意终于有了一点实感，此时此刻，坐在她身旁的，是沈晏川。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不能来吗？」沈晏川握着她一只手，听见这话，报復般捏了捏她指尖，「你和顾凡你侬我侬的时候，我就来了。」 想到之前看到的一幕，他就心头泛酸。 就算他知道，舒意是一个演员，这一切都不过是在演戏，她只是做了她身为演员应该做的。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了。 看见她在戏里对着顾凡情根深种，看见她在戏外肉眼可见的与顾凡亲密。 沈晏川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在意。 「咦……」舒意抽抽鼻子，「好酸。」 她扭头，望着沈晏川：「你闻到了吗？」 「没有。」沈晏川板着脸。 舒意垂眼，手指轻缓地在他手心挠了挠，撒娇道：「我哪有和顾凡你侬我侬，你可别冤枉我。」 沈晏川捉住她作乱的手指：「你挨他挨那么近，还抱他。」 「像这样吗？」 舒意笑嘻嘻说着，没被捉住的手勾住沈晏川脖颈，身子朝前一歪，整个人栽倒在沈晏川怀中。 她仰着头，乖乖看着沈晏川，问道：「这样抱吗？」 沈晏川被她勾得往下坠，这个距离，他更能清晰地看着舒意。 「可是，」舒意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顾凡的是唐碧，抱着你的，是我。」 沈晏川难以形容自己听见这句话是什么感想，他只觉得，似乎一直飘飘荡荡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见他不说话，舒意努力去解释，「唐碧是我，可我不是唐碧，就算有的时候，我会混淆我和她。可是，只要想到你，看到你，我就会清醒过来。」 她扮演唐碧时，体会着唐碧的喜怒哀乐，通感着唐碧的爱恨，这些情绪主宰着她，将她与现实世界割裂开来。 可沈晏川就像是联结她与现实世界的一个钥匙，有了他，她才得以从那个虚幻的世界中逃离，回归自己的生活。 沈晏川深深喟嘆一声：「那我应该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了。」 「你在我心里就够了。」 平淡地朝沈晏川心里扔下一颗炸-弹，舒意换了个姿势，继续腻歪在沈晏川怀里，「你什么时候走啊？」 等了半天没等来回答，舒意伸出一只手，在沈晏川眼前晃了晃：「嗯？」 被她一句话炸得晕晕乎乎，沈晏川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今晚。」 「啊……」 舒意在心里算了算时间，怅惘地嘆一声。 - 沈晏川说的是「今晚」，实际上，他九点就要出发去赶飞机，之后几天，又要忙着《天籁之声》的录制。 舒意卸了妆，换回自己的衣服，戴着口罩，领着沈晏川出门觅食。 「这里有一家酸菜鱼，特别好吃。」 她兴致勃勃地介绍。 影视基地人多眼杂，她也不敢和沈晏川走太近，生怕被人认出来。 两个人隔了半臂远，一前一后走在还算热闹的大街上。 沈晏川故意酸熘熘地问道：「你和顾凡经常来吃？」 「……」舒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个人，醋劲儿怎么这么大。 店里人不算多，一路避嫌的两个人挑了处偏僻的座位，终于可以坐在一处。 舒意取下口罩，热情推销：「他家的菜味道真的不错，你一定要好好尝尝。其实还有好几家，可惜你今天走得太匆忙了。」 如果条件允许，她还真想带着沈晏川吃遍每一家她喜欢的小店。 想带着沈晏川，走遍每一个她留下痕迹的地方。 菜上得很快，正如舒意推荐，鱼肉鲜嫩，酸菜劲脆爽口，汤底浓郁。 沈晏川一边挑着鱼刺，将嫩白的鱼肉挟进舒意碗里，一边听舒意讲着拍摄时的趣事。 「就没什么不开心的事？」终于寻到一个间隙，沈晏川问。 舒意愣了一下：「不开心？没有呀，都挺开心的。」 沈晏川淡淡笑了：「是吗？那蒋子玉和林棠呢？」 「你怎么知道？」舒意瞪大双眼。 沈晏川放下筷子，定定看着舒意：「我听说，你的戏份都被她们抢走了，是这样吗？」 「嘘！」舒意忙不迭去捂沈晏川的嘴，低声道：「小声点，万一被人听见怎么办。」 第102页 「说到底，」她无奈耸肩，「我只是个演员，我只能做到无愧于心，不辜负我的表演，不辜负我的角色。」 「而且，除了这件事，我在组里真的挺开心的。」舒意想了想，「徐志还是很会导戏的，顾凡在带人入戏方面也挺强，我觉得我学到挺多的。」 「所以，」舒意笑眯眯，揉了把沈晏川的头髮，「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担心我。」 第51章 日子一天天平静过去, 在全剧组工作人员一致努力下, 《青玉案》的拍摄总算没出什么大乱子。 对舒意来说, 除了蒋子玉三不五时找茬修改戏份，以及林棠始终致力于将对她黑脸进行到底之外，她的剧组生活算得上惬意了。 而沈晏川自从擅作主张来过一次, 被她和苏旭双重警告之后, 也安生不少。 「舒老师, 今晚剧组有聚餐, 您去吗？」 舒意在化妆间等待上妆, 今天顾凡请假离组，她的戏份也不算吃重，工作人员凑上前来打趣。 「今晚？」舒意确认一遍, 摁亮手机看了眼日期, 「今晚可能不行诶，你们去吧。」 工作人员耸肩：「好吧。」 他们也并没有真的指望舒意会去。 毕竟，舒意在组里的诨号是「拼命十三妹」, 日常除了在片场，就是在和导演编剧讲戏，除了偶尔和顾凡逗趣几句, 几乎就是一个拍戏工具。 舒意找出通告单，对着找自己的拍摄戏份。 还好，今天她的戏份都安排在下午集中拍完，如果拍摄顺利，几乎不会拖延到晚上。 舒意放下心来。 今天晚上, 《天生一对》播出最后一期，她还挺想看一遍最后的成片，也算有始有终。 陈娜一早就将最后一期的宣传文案发给她，要她配合节目组，在微博上再做一次宣传。 等妆无聊，她干脆登录自己的微博帐号，照本宣科发了条微博。 舒意v：爱情来时，谁也无法抵挡。你找到属于你的#天生一对#了吗？ 她在微博页面停留一会儿，和《天生一对》官微在评论里来往评论几句，再切出评论页面时，果然看见微博下已经被留言淹没。 【找到了找到了，就是你[亲亲]】 【啊啊啊啊你终于想起你的微博密码了吗？终于看见活的舒意了我泪流太平洋，今晚《天生一对》约起来】 【害，今晚我又将被小情侣充满酸臭味的爱情包围】 【呜呜呜你和沈晏川到底是不是真的啊，他公开表白过那么多次，今晚你们会公开吗？】 【不是，为什么有那么多人相信是真的啊？不是摆明了是为了节目效果才营业吗？不然如果是真的，为什么从开拍到现在，他们两个人公开合体只有一次杂志拍摄，公开互动也只有在转发节目宣传微博的时候才有啊？这也能说是真的？？？】 【沈晏川去舒意家的绯闻被你吃了么？沈晏川机场视频被你吃了么？他们要不是真的，沈晏川脑子坏掉了公然在上升期公布有喜欢的对象，对象还是圈里人】 【啊啊啊我每天都在他们是真的还节目营业间反覆横跳，求求最后一期给个痛快话吧】 舒意随手翻了翻，在评论区战火即将升级前，果断退出微博，点进微信，直直奔向沈晏川。 【舒意】：今晚不许轻举妄动 沈晏川回復很快：？ 【舒意】：今晚最后一期，你可别在微博上又发疯，安静点。 没办法，她实在被沈晏川的直来直去吓怕了，好不容易风平浪静，她实在不想再住在热搜上。 况且，经过这一段时间《天籁之声》和《天生一对》，以及各种访谈杂志的轰炸，沈晏川的口碑肉眼可见地在回升，粉丝数量也在不断回暖。 这档口，没新闻就是最好的新闻。 那边许久没有回应，舒意没忍住，又催他一遍。 【沈晏川】：哦 什么语气都没有的一个字。 舒意盯着聊天界面，似乎能想到沈晏川一脸委屈又不得不应和的表情。 - 陈娜手里提着一堆外卖盒，推开酒店房门。 「快快快，怎么才来。」舒意从房里奔出来，迎着陈娜朝里走去。 套间内茶几上立着台平板，上面停留着一个视频网站播放页面。 沙发上凌乱扔着几件衣服，舒意把它们全拨拉开，理出一个位置。 陈娜将东西放在桌上，一样样拆开，外卖盒很快就堆满了半张桌子，「开始了吗？」 舒意挑出自己能吃的鲜虾蔬菜粥，边揭盖边回陈娜：「马上。怎么办，我现在有点紧张。」 陈娜疑惑：「紧张什么？」 「你谈恋爱被这么多人围观，你不紧张？」 事实证明，舒意的嘴炮技能只有在面对陈娜时才会点到满级。 陈娜：「……」 节目一开场，就是舒意和沈晏川的约会内容。 画面里，舒意接过导演组递来的两个信封。 旁边的花字标註「来自青云镇的心愿，终于在此时到达了对的人手中」。 接下来的两个大近景，分别给到了舒意和沈晏川信纸上的内容。 【想她一直开心】 【像普通情侣一样约一次会】 当时拍摄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然而此时经过镜头的捕捉放大，舒意心头「腾」一下升起浓浓的羞耻感。 第103页 带着这种羞耻感，舒意继续往下看。 剪辑过的正片比拍摄时的节奏更加紧凑，画面上在播放他们在初次见面的咖啡馆里等候，屏幕被分割成两部分，一半是沈晏川在等待舒意，另一半则是初次约会时，舒意坐在同样的位置等待沈晏川。 一样的座位，一样的阳光，一样等待的姿势。 两个画面同步进行着，一边是相遇，另一边是离别。 【呜呜呜呜也太好哭了吧，谁想出来这个点子的啊，我的眼泪不值钱吗？第一次和最后一次都在这里，画上完美句点】 【划重点！沈晏川说，恋爱里的人可以没有理智！这就等于在说承认他们是在恋爱了吧，是吧？？？】 【虽然但是，就算知道这一切都是有剧本的……我还是觉得好甜】 【到底今晚要不要公开，不会最后一期的惊喜就是他们两个公开了吧？】 【说有剧本的那个，你觉得就算有剧本，以沈晏川那个演技，能撑得起来剧本吗？他说得那么认真，那么情真意切，难道还能是假的不成？那我看沈晏川还是直接进军演艺圈吧，下一个影帝非他莫属】 陈娜捧着手机，目瞪口呆地看着飞速蹿升的热搜：「舒意姐，你和沈晏川又上热搜了。」 她点进去，挑了几条评论念给舒意。 舒意接过手机，瞟了一眼，热搜上明晃晃挂着#舒意沈晏川#，后面还久违的跟了个「爆」字。 「等节目结束，估计你们这个话题热度还要再升。」陈娜嘀咕。 舒意收回心思，一心扑在视频里。 这么一会儿功夫，画面里已经播放到他们前往露天影院。 配合着广袤低垂的夜空，璀璨耀眼的群星，温柔的晚风和摇曳的绿草，气氛被烘托得格外静谧而暧昧。 跳脱出当时的环境，用第三人的视角审视录制时的情境，舒意才发现，原来沈晏川对她的关注，那么那么多。 她笑，沈晏川就温柔地注视她。 她皱眉，沈晏川也总能在第一时间就给予她回应。 甚至在她认真看剧情的时候，沈晏川也一直在关注着她，总想弄出点动静来引她注意。 【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沈晏川委屈：说是看电影，怎么还真的只看电影啊】 【我猜沈晏川一定很郁闷，早知道就不要来看电影，白白浪费两个小时约会时间】 【小姐姐啊，你看得也太认真了，你就分一点眼神给你旁边那个无聊到快升天的人吧】 舒意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还以为当时沈晏川和她一样，都在全心看电影呢。 其实她中间一度有过恍神，总想着不能就这样平白度过最后一点光明正大相处的时间。 可是每回她偷偷瞟过去，看见的都是沈晏川认真的侧脸。 原来，在他们不知道的，彼此错过的瞬间，都藏着一份意动。 【这个视频！！！这个视频是怎么回事？？？是节目组剪辑的吗？也太用心了吧】 【这个背景音不就是上一期沈晏川带舒意去录的么？？？】 【求节目组放出完整音源和视频！！！太好听了】 【等一下，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是节目组剪辑啊？沈晏川不都说了，是他送舒意的礼物吗？他上次说送礼物，就带着舒意去录歌，我觉得这个视频一定也是他自己亲手剪辑的】 【不管是不是亲手剪辑的，都好好哭啊，平行时空里，我来补齐过去的那些未曾参与】 【故事不会结束！正主盖章还有后续了！鼹鼠夫妇必须是真的！！！】 【圆满了，其实不管之后有没有后续我都觉得圆满了。这档节目一期期追下来，停在这个结局已经很好了，无论之后鼹鼠夫妇还有没有后续，我都觉得没有辜负】 接下来，满屏都刷满了「鼹鼠夫妇没有辜负」的短语。 舒意愣了一下，她也没想到，原来不知不觉间，喜欢「鼹鼠夫妇」的人已经这么多了。 「唉，我都被感动了。」 陈娜暂停了视频，对着舒意感慨：「你们也太配了，谁看了不上头啊？我还是在第一线亲自看着你们怎么相处，真想这档节目继续录下去，你们每周都能大大方方见面。」 舒意倒是觉得没有遗憾。 就像那条评论说得，停在这里已经很好了。 接下来，她和沈晏川的故事，还是要由他们两个亲自来书写。 第52章 跳着刷完有关她和沈晏川的部分, 舒意抱着剧本, 歪躺在沙发上, 有一搭没一搭地对着明天拍摄的台词。 平板里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离别时分，最是伤感动人。 「别关。」舒意出声, 制止想要暂停视频的陈娜, 「留着听个响吧。」 其实她也好奇, 其他两对在节目里是怎么一番相处光景。 陈娜顺从停手, 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献宝似的掏出手机，「舒意姐，你知道你和沈晏川现在有一个帖子特别火吗？」 她熟门熟路地点进软体, 飞快点开一个高亮贴, 递给舒意瞧。 「我都怀疑写这个帖子的要么是你要么是沈晏川了，细节也太多了。」 【不完全整理，鼹鼠夫妇拍摄过程中的真假小粉红（待编辑）】 1l：唯粉绕道！！！多图详扒鼹鼠夫妇拍摄过程中你错过的那些不为人知的小粉红, 带你走进小情侣的秘密花园。 第104页 【游乐园舒意仰头看烟花，沈晏川侧脸看舒意】 lz心中名场面图镇楼，不服憋着。 舒意定睛看了看那张所谓的名场面图, 无论是角度还是清晰度，都是肉眼可见的只有贴着他们才可能拍出来。 楼下果然不少人指出这一点： 【我的天我找到了什么？？？这张图的角度貌似节目和花絮里都没有出现过！所以lz是节目组工作人员吗？】 【鼹鼠夫妇粉来集合啦！抖抖lz，还有什么好东西吗？】 【名场面！名场面怎么可以没有青云镇小酒吧的对视，乐洲石榴树下的额头吻，还有水下拍摄, 录音棚，最后一次拍摄的露天电影院，都应该拥有姓名】 【lz真的是工作人员吗？那你一定知道很多拍摄现场和他们本人的料吧？我我就问一句，你们拍摄的时候有台本吗？都是演出来的吗？还有沈晏川是真心追舒意的吗？他们到底有没有在一起？】 【附议楼上，lz就说一个，他们两个是真的吗？】 舒意翻回顶部，看了遍发帖时间，按日期来推算，这个帖子应该是在他们第三次录制之后发出来的。 发帖人三不五时地爬上来丢一两张录制时的花絮照片，下面还有不少cp粉从第一期开始，几乎一帧一帧地分析，从两个人的眼神到微表情到互动，扒了个彻底。 不知不觉间，这个帖子竟也有了破万的回覆。 舒意草草翻了两页，忍不住咋舌。 不得不佩服现在网友们宛如福尔摩斯附体和显微镜成精的功力，一张普通的视频截图，居然也能被分析出一百种不同含义。 她将手机递迴去，颇感无语：「可能是哪个节目组工作人员吧，看角度挺明显的。」 「嗯。」陈娜附和，「这个帖子一直挺火的，还被营销号搬运不少次，帮节目带了不少热度，毕竟为了宣传嘛。」 舒意不再理会，专心对起了剧本。 - 陈娜独自捧着手机坐在一旁，誓要将这栋粉红楼爬完。 「舒意姐，你快看！」忍不住叫出声来，陈娜挤到舒意身边，硬要她看手机上的内容，「你们真的热一了。」 尚且沉浸在剧本里的舒意一脸懵：「什么热一？」 陈娜急不可耐：「你和沈晏川！在一起！热一了！」 她一把夺过舒意手中的剧本，扔到一边，拿着手机凑过去。 几个关键词，简洁明了，舒意听懂了，但又实在不懂这是什么意思。 莫名其妙，怎么就在一起了？ 她一个激灵，该不会是沈晏川又在微博上自爆了吧。 不等陈娜催促，她率先抢过陈娜手里的手机，仔细看起来。 值得庆幸的是，沈晏川这次并没有出来作妖。 然而事情确实因他而起。 还在那栋小粉红楼，伴随着节目进入尾声，不少鼹鼠夫妇cp粉纷纷涌入小粉红楼中唿唤楼主出来继续爆料。 对于最后模稜两可的车内镜头，cp粉都在唿号意难平。 就在这时，一张模煳不清的偷拍图突然被贴在了帖子里。 13875l：点击就看鼹鼠夫妇甜蜜日常 舒意一眼就认出来，照片的背景正是上次沈晏川突袭时，她带他去吃的那家小店。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拍这张照片的人应该是离得远的关系，放大拍摄后，像素模煳不少，两个人的正脸都没有拍到，只有一个隐约的身形轮廓。 13883l：我就说一句，是在影视基地偶然拍到的，syc来探班 13884l：是真的，他们已经在一起了，现在只不过是顾虑双方粉丝所以选择不公开罢了，圈里的人都知道，保真。 就这么模稜两可的几句话，加一张偷拍图，因为有了《天生一对》最后一期的热度，迅速被各大营销号搬运到了微博上。 #鼹鼠夫妇公开恋情#又再一次冲到了热搜第一。 「完了，完了。」陈娜紧张地看着微博，抛去别的不说，这张偷拍还有「在一起」的料，确实保真了。 「要公开吗？」陈娜啃着手指，询问舒意的意见，「如果你们打算公开的话，现在这个时机倒是正好。」 舒意挑眉，还没来得及回话，手机就先一步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点，会打来电话的人，不作他想。 舒意点了通话，柔柔地朝对面打了声招唿。 「……热搜的事……」沈晏川犹豫一下，「你想怎么做？」 舒意奇怪：「我想怎么做都可以吗？」 「可以。」沈晏川停顿片刻，「你想公开，我就去发微博；你不想，那我就不说话。」 舒意被他的乖觉惊吓到：「你怎么这么乖？」 沈晏川沉默一会儿，才轻声说：「如果不是因为我，就不会有这次的事情了。」 舒意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把这种事揽到自己身上，颇有几分哭笑不得：「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就算这次不被拍，难道以后也不会被拍到吗？」 「……你的意思是，公开？」电话那头的声音带了点雀跃。 舒意一时语塞。 好在沈晏川似乎也只是随口一提，很快便接话道：「那我以后也会更谨慎。但这次怎么办？」 怎么办。 舒意咬着指尖，如今这个情况，虽然如陈娜所言，借着节目和cp的热度，顺势公开最恰好不过。 第105页 可是，一来她尚且没有和陶莹报备过她与沈晏川的事，尽管陶莹近来对她秉持一种放养态度，甚至很有可能，上次的爆料事件她都有插手，但她也做不出突然这么给经纪人一颗炸-弹的举动。 二来，沈晏川最近的名声才刚刚回暖一点点，是万万经不起再来一次的打击了。 更何况，就算对她来说，她也不想再在剧拍摄期间闹出什么么蛾子或是绯闻了。 「我想，先不公开。」 舒意并不知道她做出的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于当下而言，似乎无论哪一个选择都会不可避免地伤害到一些人。 她只能寄希望于时间。 希望自己能再优秀一点，希望沈晏川能再被更多人深深喜欢一点。 沈晏川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平静道：「好的，我尊重你。」 舒意咬唇，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别担心，」在这尴尬的几秒静默里，沈晏川像是参透了舒意的想法，柔声安慰她：「不管你想做什么，我永远都支持你，理解你，尊重你。我说过，我的心愿就是，你永远能开心。」 「干嘛突然说这种话。」 舒意脸一红，小小声抱怨。 其实心里已经开心得像走进了粉红色的童话乐园，天空是粉嫩嫩的颜色，空气里也是甜腻的草莓香，是一举一动一唿一吸都会觉得甜蜜的味道。 沈晏川笑了一声：「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接下来马上自我检讨：「看来是我平时说得不够，做得太少，没事，以后可以慢慢习惯。」 舒意被他说得心慌意乱，忙不迭挂断了电话。 她捂住脸颊，试图强行让脸上灼热的温度降下来，冷不防撞上陈娜不可思议的目光。 「你想说什么。」她把手放下来，干咳两声，给自己找回一点气场。 陈娜竖起一根大拇指：「舒意姐，沈晏川也太听你的话了。不过……你们真的不打算公开啊？」 舒意拍下她的拇指，道：「当然要公开，不过不是现在。去找陶莹商量商量对策吧。」 - 晚上十点。 距离《天生一对》最后一期播出已经一个小时，#鼹鼠夫妇公开恋情#冲上热搜榜一位将近半小时。 在无数吃瓜路人，鼹鼠夫妇cp粉以及两方唯粉心思各异的期盼下，绯闻女主角舒意登上了微博。 舒意v：真的公开了吗？我还没看节目，我不知道哦@沈晏川，你知道吗？ 十分钟后，男主角姗姗来迟。 沈晏川v：没有公开，谢谢关心。 原先群情激愤的微博似乎一秒之内流失了所有用户。 大家都被这一出弄得如坠云里雾里。 【不是，这是否认吗？是没在一起的意思，是吧？】 【沈晏川说的是「没有公开」，不是「没在一起」，可以是在一起但不公开啊】 【cp粉能不能别意淫了，阅读理解不合格吗？明摆着就是在否认「公开恋情」这个话题啊，这个的意思还不明确吗？？？营业情侣，合作同事而已，难道非要像上次一样贴大字报说没关系才算是没在一起吗？】 【太好了！！！恭喜沈晏川终于和倒贴舒撇清关系，这就回去转发抽奖搞起来】 【？？？沈晏川粉丝没事？多大脸说舒意倒贴，哪次不是沈晏川先撩上来，机场发言被你们吃了吗？】 【早就说了这一对都是戏，节目里外炒作得飞起，只有cp粉脑子不清楚，还以为是什么娱乐圈真情吧】 【不要嘲笑cp粉，追过鼹鼠的就知道鼹鼠是真的，他们对彼此的态度就是不一样，毫不遮掩，我信他们是有理由不公开的】 「哈，」苏旭无情嘲笑，「怎么样，被人家拒绝了吧？」 沈晏川忽略他，兢兢业业抱着手机，翻舒意微博下的评论。 苏旭看不过眼：「别看了，你再看也看不出花来。都听你的，安排了一批水军帮忙控场了。」 「幸好舒意比你有脑子，知道这个节骨眼不是公开的时候，不能毁了自己的事业名声。」苏旭冷哼一声，「也就你，巴巴打电话过去，盼着人家给你一个名分。」 「别乱说。」沈晏川反驳，「我知道她是为我好。」 他相信，舒意隐瞒这段关系，一定是为了他，虽然她嘴上从来不说，但自从他机场一时冲动之后，舒意总是若有若无地极力规避和他的联繫。 他理解舒意，但也觉得无力。 什么时候，他才能站到更高更远的位置，让舒意放下一切担忧，正大光明地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第53章 舒意一进化妆室, 就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若有若无的打探视线。 明里暗里的目光不断在她脸上逡巡, 仿佛恨不能用放大镜来解读她的每一个表情, 好从里面分析出些什么。 她旁若无人地坐下来，安静等着化妆师。 「舒意姐，早啊。」 蒋子玉第一个凑上来, 笑嘻嘻搭讪。 舒意礼貌地扯出一个微笑, 算作回应。 自从拍摄第二天, 蒋子玉大喇喇空降进组, 又不断试图篡改剧本给自己加戏之后, 舒意和她的关系，一直维持着一种表面上的虚假和平，透着微妙的客套疏离。 像今天这种主动凑上来打招唿, 几乎是开机以来破天荒。为的是什么, 傻子都看得出来。 第106页 蒋子玉杵在舒意化妆檯边，随手捡起桌上散落的一个化妆刷，把玩着开口道：「舒意姐今天看起来状态特别好,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这话意有所指得舒意都没有办法假装自己没听懂。 她微微蹙眉，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直接道：「是吗？我觉得还好吧, 毕竟我每天拍戏的状态都挺好的。倒是你，今天找到状态了吗？不然等会儿开拍前我们先过一遍戏吧，免得正式开拍前你又找不到状态。」 这话说得极为不客气，话音刚落，蒋子玉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黑了一个度。 舒意毫不在乎, 既然人家已经主动找上门来挑事，她做什么还要畏畏缩缩。 「我看你的化妆师已经等你很久了，不如你还是先回去吧。」她轻飘飘又扔下一句。 整个化妆室陷入寂静，还呆坐在座位上的众人一个个垂眸敛目，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打扰打扰，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冲进来的一个人打破诡异的平衡。 舒意抬头，毫不意外地看见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陶莹。 蒋子玉忿忿哼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陶莹客气地笑：「大家拍戏辛苦了，给大家带了点吃的喝的，都别客气，谢谢大家对我们舒意还有林棠的照顾。」 舒意泰然地坐在座位上，听见陶莹一边分髮带来的食品，一边挪到她身边。 「喏。」陶莹塞过来一个纸袋，「在外面遇见了你的小粉丝，拜託我交给你的。」 她俯身，细细看了遍贴在化妆镜上的通告单，才说：「你今天的戏份还挺重。」 「对啊，」舒意若无其事地接话：「幸好林棠帮我分担掉一部分，不然我还真吃不消。」 陶莹仿佛没有听见舒意的话，直起身来，自然地开口：「今天来探你的班，怎么样，什么时候有空聊一聊？」 聊自然是要聊的。 等戏的间隙，陶莹拉着舒意找了处背阴背人的空地。 「说说看，你和沈晏川怎么回事？」陶莹单刀直入。 「啊……我和他，」舒意爽快承认，「没错，我们两个在一起了。」 陶莹被她坦然的态度弄懵两秒，怒道：「你怎么回事？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提前和我报备？我还是爆料出来才知道还有这回事，你这样做，这一次我们有多被动你知道吗？」 「被动？」舒意细细咀嚼回味一下这个词，抬眼，玩味地盯着陶莹的双眼，道：「我被动的时候还少吗？」 她一桩桩数：「第一次，莫名其妙被曝出我和沈晏川深夜独处，被沈晏川工作室否决恋情；第二次，我在争取进组机会的时候，出现了替身事件；第三次，好不容易我进组了，却被告知戏份被削减。」 舒意挑眉，笑着问：「你说说看，哪一次我不被动？」 陶莹急道：「你不要把这些事都混为一谈，这些根本不是一个性质。」 「是吗？」舒意轻声反问。 「有什么区别呢？」她目光移开一瞬，落在远处正在忙着置景的拍摄场地上，「对我来说，这些都是被动的。」 「——可能对你来说有区别吧。」群演在指挥下在各自的位置上站定，等待着主角入场，舒意拉回目光，冲着陶莹笑了：「毕竟，这一次被曝光确实出乎你的意料。」 陶莹变了脸色：「你什么意思？」 「咦，好奇怪呀，你不知道吗？」舒意不解，「第一次的偷拍是怎么回事，你不清楚吗？网上那个关于我和沈晏川的帖子，你也不知道吗？」 扔下这两句话，舒意绕过陶莹，「马上要到我的戏了，先走了。如果你还不清楚，不如趁这个时间好好想一想。」 - 这一天下午的拍摄，格外不顺利。 被再一次喊「cut」之后，舒意被工作人员从冷湖中捞出来，一圈人围住她，忙着帮她补妆，拿着大毛巾裹住她。 舒意格开工作人员，径直走向站在一边巨石上的蒋子玉，面无表情问：「你还要再ng几次？」 蒋子玉将手里的道具剑换了只手，毫无歉意地回道：「真不好意思啊舒老师，但我今天特别找不到状态呢。」 「……蠢。」 舒意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将哽在喉头的话吐了出来。 她是真的不懂，怎么会有这么拎不清的人。 以为自己是在报復，以为一次次害她下水是一种出气，毫不顾忌自己的专业形象，毫不顾忌在场的导演和这么多工作人员的努力。 「你想说什么？」蒋子玉瞪住她。 「蒋子玉，你今天怎么回事？」 没等舒意回答，徐志先杀了过来，「就这么一场戏，你到底要拍几次？你找不到状态是不是？那这样吧，这场戏你们分开来拍，你好好找一找状态，找到了再来过你的戏份。」 他说完，压根没给蒋子玉一个眼神，扭头对着舒意道：「刚才有几个镜头都不错，我们最后补一次你的特写。」 「徐导，我不是……」蒋子玉急急忙忙补救。 徐志挥一挥手，「你去旁边好好想一想这场戏你要怎么拍吧。」 舒意憋住笑，老老实实点头。 纵使百般不情愿，蒋子玉也只能听从徐志的调度，退到一旁，神色不明地看着场中的舒意。 第107页 有了徐志金口在前，蒋子玉不再作妖在后，舒意顺利完成了接下来的拍摄。 她刚从棚内钻出来，立马就被等候在一旁的陶莹捉住。 「我们谈谈。」陶莹认真道。 舒意不置可否，卸完妆后，带着陶莹回了酒店。 打发走陈娜，舒意刚在沙发上坐定，陶莹就跟了过来。 陶莹：「你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舒意伸手，拧开水杯，慢悠悠道：「什么？」 陶莹深唿吸：「我意料之外——这句话，你知道什么？」 舒意笑了：「这么大反应，那是真的了？」 原本她只是有几分怀疑，没想到陶莹反应这么激烈。 「上次偷拍事件，我就一直在想，究竟是谁这么了解我的行程？如果是狗仔偷拍，他为什么拍到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发给我们，而是连要价的环节都跳过，直接发出去了呢？再联想到早之前就被发出去的偶遇微博，未免也太巧了，物证人证俱全。」 「而且这件事，曝光之后，究竟谁的受益最大呢？沈贝虽然和我不对付，但是综艺在播期间，我和节目里的『男朋友』假戏真做，这不是摆明了给我热度，她应该不会做。」 「想来想去，这件事捅出去后，受益最大的，居然是我。」 说到这儿，舒意对着陶莹笑了笑，「你说奇不奇怪。」 陶莹冷静道：「娱记为了博眼球罢了，你和沈晏川正是热度最高的时候，不跟拍你们跟拍谁？更何况，也不是所有狗仔偷拍到视频后都会跟经纪公司联繫要价。」 舒意喝了口水润喉，「我一开始也这样想，但是后来，在酒会上我遇见了周启楠，他跟我说，让我收一收我的歪心思。」 「歪心思。」她重又念了一遍，「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就是说，这件事，是我为了热度和曝光自导自演。」 「这些只是他的猜测。」 舒意贊同：「也是我的猜测。那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为什么偷拍的人对我的行程那么熟悉，为什么爆料要挑在沈晏川飞美国的时候，如果沈晏川工作室没有及时出来发表声明，你打算怎么帮我应对这个爆料，为什么周启楠猜测这件事是我自导自演，还有，为什么林棠明明已经在试镜里被pass了，却仍旧能够出现在剧组，还光明正大的抢走了一部分属于女主的戏份，为什么林棠会有我替身的联繫方式，为什么会有你和林棠走得近的传言……」 舒意倒豆子般问了个痛快，最后，她盯紧陶莹，一字一句问道：「为什么会有人看见，你和韩致安一起约会？」 「你！你在说什么！」 陶莹慌乱道，整个人克制不住地朝后坐去，颇有种下一秒她就要夺路而逃的架势。 看她如此，舒意缓了缓语气，「你慌什么。」 说也好笑，陶莹和韩致安在约会这件事，还是贺以翔告诉她的。 《天生一对》最后一期，她和沈晏川再次被爆料当晚，许久没联繫的贺以翔在微信上找到她，支支吾吾地跟她说，之前偶然撞见过陶莹和韩致安在一起。 【你可别跟陶姐说是我撞见的，我就是觉得她和韩致安在一起很奇怪，看了今晚的爆料才知道你现在和林棠在一个剧组，反正小姐姐你自己多留个心眼吧。】 舒意想不明白，她和贺以翔，不过是在公司遇见的点头之交，最近的一次接触也不过是之前那次商业站台的合作舞台，可他知道她和林棠之前的龃龉，也愿意对她释放出善意的劝告。 她和陶莹，是自从她签约以后就并肩战斗的战友，是她全身心信赖仰仗的合作伙伴，可陶莹最近对她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却毫无坦诚之意。 「我也是为了你的发展考虑。」 长久的静默后，陶莹低声说了一句。 舒意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为了我的发展？绯闻女王的发展吗？」 「你得承认，如果不是沈晏川工作室擅自发布声明，第一次绯闻曝光后，你和沈晏川的热度将得到最大程度的提升。」陶莹冷静分析。 「当然，我承认，没有提前告知你是我的失职。」 「另外，替身这件事，确实与我无关。我不会拿我手下艺人的艺德和前途炒作。林棠为什么能够参与《青玉案》的拍摄，这是公司对她个人的发展规划，我无权置喙。」 「至于我为什么和韩致安交往，我认为，这是我个人的自由。」 第54章 不知什么时候, 外面飘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雨丝砸在酒店玻璃窗上, 蜿蜒出一道道水痕, 天地间一时只剩簌簌的雨声。 房间里的争执早就停下，舒意和陶莹各自占据着两方沙发，沉默不语地对峙。 最后, 陶莹先开口打破僵局, 「你也别对我生气, 我最失职的一点, 就是没有提前与你沟通关于偷拍和爆料的事, 但我的出发点还是为你好。」 这话就像一个火星，「蹭」一下点燃了舒意早已平息不少的怒火。 「我担待不起，如果你的『为我好』就是指在我背后给我下绊子的话。」 陶莹皱眉：「你到底在生什么气？我以为关于你的发展规划, 早在你接手《天生一对》前, 我们就已经有了共同认知，引导粉丝炒真人cp这种事，不管放在哪里都很正常, 你要想在这对cp里吃够红利，放一些真真假假的料出来，不是很正常吗？」 第108页 恍神间, 舒意似乎回想起了陶莹为她接下《天生一对》那天与她的长谈。 赋闲在家小半年，那时的她慌得心神不宁，谢华的这档节目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明星恋爱真人秀，看什么？那些戏假情真的片刻，那些若有如无的暧昧和真真假假的传闻。 也许那时, 她的确默认过陶莹提出来的一系列炒作手段。 只是命运无法揣测，心动难以估量。 那时，她还不知道自己的搭档是沈晏川，更没想过她和沈晏川会有如此深刻而亲密的羁绊。 陶莹一向工作繁重，自然也不会事事都来与她商量，早就定好的规划里，这一切事端早就埋下伏笔。 不过眨眼功夫，陶莹敏感地察觉到舒意似乎沮丧了下来。 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缓和不少。 「你到底怎么回事？」陶莹想不通，干脆直接问。 舒意摇头：「没事。」 陶莹不是傻子，她将前因后果和舒意的态度稍一联想，便想明白了其中关节。 「你……你真是……」她指着舒意，又气又怒，半晌说不出话来，「让人去偷拍你，确实我不对，那你呢，你和沈晏川现在到底什么情况？」 「我们在一起了。」 「什么在一起？哪种在一起？你说清楚。」陶莹心梗。 舒意抿唇，坚定道：「就是你想的那种在一起，但目前还没有公开的打算。」 「你别说了。」陶莹打断她，「让我冷静冷静。」 陶莹离开后，房间里彻底陷入了寂静。 沙沙的雨声敲得舒意心烦意乱，她拿过剧本，勉强自己看了两页。 剧本上台词密密麻麻，橙色记号笔标记出的台词和一旁用黑色水笔标註的人物心得交错着跳动。 她看了十分钟，还停留在唐碧的第一段台词上。 好在沈晏川及时拯救了她。 「下戏了吗？」视频那头，沈晏川靠坐在沙发上，轻声问。 他似乎刚刚洗完澡，髮丝凌乱，还带着几分潮润，穿一件宽领大t，自在又放松。 舒意点头，仔细看着视频里的他，心疼地问：「最近很累吗？」 眼下两片青痕明显。 沈晏川咧着嘴，笑了：「不累。有一个好消息，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舒意意外：「为什么？」 沈晏川握拳，放在嘴边咳一声：「惊喜。」 舒意笑了笑，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惊喜究竟是什么，不过看他这么开心，也总归是件好事。 沈晏川凑近屏幕，认真观察舒意的脸色，「你是不是不开心？」 舒意略略向后仰身，离镜头远一些，遮掩道：「有吗？」 「有。」沈晏川肯定，「我觉得你最近一直都在对我隐瞒一些事情。」 舒意眼神飘忽一瞬。 「说说看。」沈晏川语气诱哄，「说不定我能帮到你。」 「我……」这个事情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舒意再三思虑，斟酌着开口：「其实是戏的问题。」 沈晏川没想到她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什么？」 舒意打定主意，缓缓道：「这两天拍戏，唐碧的戏份我不喜欢。她因为一点小事，怀疑身边与她并肩作战的同伴。我不喜欢。」 她将「不喜欢」重复了两遍。 沈晏川虽然不懂拍戏的这些弯弯绕绕，却也知道舒意拍摄时就是这样较真的性子，她不认同她饰演的角色，又要去扮演她，难怪神色郁郁，「是什么事？」 舒意纠结了一下，「她为了保护言骁，捕风捉影，自己脑补很多，疑心全世界都要害他们，利用他们。」 「嗯……」 沈晏川沉吟片刻，试图开解她：「言骁对唐碧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关心则乱。这是很正常的。」 「是这样吗？言骁不会觉得她狭隘吗？」舒意执着，一定想要一个答案，「而且，言骁最终还是因为唐碧受伤了，就是因为唐碧最初的无心之失。」 面对舒意时，沈晏川总是温和的，或者说是一种无限的包容，他似乎总是很享受舒意能够在他面前，偶尔流露出一些不符合年龄的固执，像一个小孩，迫切地寻求大人的认同。 他温和地笑笑：「可能人在爱里总是盲目又患得患失吧。」 他眨眨眼，又说：「何况，我没有觉得我因为你受过伤害。」 「什么，什么我，你……」舒意惊得语无伦次，「你不要乱讲，我是在说戏。」 「是吗？」沈晏川短暂离开镜头一会儿，再坐下时，手上多了一本书，他将封面朝镜头前一亮，「青玉案」三个大字端端正正印在封面上，「可我看的小说里似乎没有你说得这个情节。」 舒意缄默，「……你为什么会看这本书。」 「支持一下你。」 舒意怎么看，怎么觉得沈晏川现在脸上的笑容都是贱兮兮的。 「好了，你不要跟我兜圈子了，到底怎么回事？」沈晏川收了笑容，认真道。 「就那样啊。」舒意完完整整将所有事情讲了一遍，「偷拍你这件事，是陶莹找人做的，为了炒cp热度，害你被骂，确实是她做得不对，可她的出发点又是为了我，也是我默许过的，但我忘了，还怀疑她在背后给我使绊子，怀疑她。」 越说，舒意越觉得自己蠢笨如猪。 第109页 「舒意。」沈晏川在电话那头轻声叫了一句，「我从来没觉得因为你而受过伤害，你不要把自己脑补的内容强加到我身上。而且，我也很开心你能因为偷拍这件事怀疑陶莹，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出发点是为了保护我，更是因为，你知道保护自己了。」 「你很好，各种意义上的。」沈晏川强调。 - 飞机落地的时候，舒意收到沈晏川发来的微信：到了吗？ 她戴着口罩，踏出舱门，抽空回復他：刚落地，你在哪里？ 陈娜跟在她身后，一只手搀住她，免得她一脚踏空，嘴里忍不住小小声吐槽：「都要见面了，你们还聊。」 舒意耳尖，腼腆地笑了笑，把手机收了起来。 距离她进组拍戏已经过去三个月余，眼见着她的戏份已经差不多拍完，离杀青的日子也越来越近，她也终于有时间，可以请假离组参加别的活动。 临近年底，各种品牌活动和晚会也渐渐多了起来。 陶莹拿着时尚人物大赏晚会的邀请函来找舒意时，她还没明白自己为什么也会收到邀请。 「拜託，你知道你和沈晏川一起拍摄的那期《风尚》多亮眼吗？这个晚会本来就是《风尚》直属集团举办的。」陶莹摊开邀请函，指给她看，「沈晏川也在邀请名单里。」 「哦。」舒意乖乖点头。 自从摊牌之后，她和陶莹的关系一度陷入尴尬，好在两个人都不是记仇的性格，又有工作上的牵绊，她卖乖几次之后，陶莹对她的态度也渐渐回暖。 刚到酒店，舒意还没来得及换妆，就接到了沈晏川的电话。 「等会儿你叫陈娜来停车场一趟，有东西给你。」 舒意疑惑：「什么？」 「礼服。」 为了防止上次山寨礼服事件重演，陈娜这次本就打着十二万分精神来准备此次晚会，和以往关系不错的造型师借了礼服，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施展拳脚，就被沈晏川截胡。 双手捧着轻若无物的裙子进门，造型师帮着陈娜小心翼翼取出礼服。 是一条fancy的早春款仙女裙。 「这条裙子适合你。」看着换好服装出来的舒意，造型师真心实意地夸奖。 深蓝色混银丝面料层层堆叠，带着点莫测的神秘，走动间裙摆翻飞，隐匿其中的碎钻跟着熠熠生光。 「贴你的气质，又娇又媚。」 舒意伸手，摸了摸裙摆柔软的布料，抿着嘴偷笑。 她拜託造型团队里跟着的摄影师，拍了段小视频，美滋滋在微信上发给沈晏川。 【舒意】：[视频] 【舒意】：漂亮吗？ 这次时尚晚会，虽说她和沈晏川一同出席，可是为了避嫌，两人早就商议好全程尽量避免互动。 但他特意送了衣服来，她也特意想让他看一眼。 沈晏川那边久久没有回覆，舒意等了一会儿，被抓过去梳化。 和她只是去打个酱油做个人肉背景板不同，沈晏川似乎是有什么需要上台表演的节目，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忙着排练。 晚会开始时间定在八点，舒意下车时，忍不住被冻得一激灵。 入了夜，气温降得飞快，尤其今晚还吹着凛冽寒风，人被吹得一点儿温度都没有，倒是裙子被吹得飘飘欲仙。 路边早就围满了各路粉丝，舒意眼尖地在人群里看见几个举着她名字灯牌的小可爱。 粉丝早就被巨大的人流分散，七零八落，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舒意」名字的斜后方，还有几个夺目的「沈晏川」灯牌。 两个人的名字，奇妙地在视觉上挨在了一起。 她悄悄伸出手，朝着那边挥了挥。 第55章 按着工作人员的引导, 舒意轻易在场内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她左右看了看, 挨着她坐的是几个平日里有过往来的女明星, 说不上关系好，但也算有话聊。 隔了一排，她斜前方的椅背上, 将将贴着沈晏川的名字。 晚会现场灯光迷离, 带着些许醉生梦死的奢靡, 巨大的射灯散发着迷离的光晕, 一旁的大屏循环播放着早就录制好的明星录制视频。 沈晏川的脸突兀出现在大屏上, 妆容干净，带着礼貌的笑意，一字一字地念着对时尚晚会的祝福。 舒意抬眼看了一眼, 又心虚地赶忙垂首, 生怕周围的人看出什么端倪。 偏她身边的女明星为了缓解尴尬，轻轻捅捅她，「沈晏川这个造型还挺好看的。」 舒意飞快抬头瞟了眼, 又挪开目光，嘴里「嗯嗯」地应承着。 「你们那个综艺我也看了一点儿。」身边的人继续道。 舒意笑了笑，暗自在心里盘算沈晏川什么时候进场。 「你们还是挺配的。」 「嗯？」冷不防听见这句, 舒意惊得扭头，看着身边的人。 面容清丽的女明星羞涩一笑：「太唐突了是不是？不过你们在节目里还真的挺甜的，看的我都酸了，也想参加一下第二季。」 「没有没有，」舒意急忙回, 嘴上讨饶，心里却又悄悄泛上一丝小欢喜，「都是谢导和工作人员的功劳，节目本身就很优秀了。」 这边厢，两个人正在寒暄，身后不远处隐约传来人声，踢踏的脚步在嘈杂的背景音里也格外清晰。 舒意敏感察觉到什么，心跳极为没出息的乱起来，紧紧低着头，誓死不给来人一个眼神。 第110页 鼻端慢慢捕捉到一丝熟悉的清冽气息，让人想到数九寒天，白雪落满的山头，空气里挥之不去的寒意和清冷孤高的杉树林。 身边的女明星已然扭头，热情地同朝这边走来的沈晏川打起了招唿。 「严老师好，」冷杉林味在身边停驻，沈晏川低沉的声音跟上来，停顿两秒后，又朝着她这边继续，「舒老师，好久不见。」 舒意绷着背，一点点缓慢地将眼神挪上去，定格在他领口旁别着的小方巾上，含混地应了一声。 「诶，怎么样，挺尴尬的吧？」 沈晏川刚在座位上坐定，舒意身旁的严姓女星就又凑上来与舒意咬耳朵，「刚在节目里以情侣身份合作过，再见面是不是不太自在啊？」 那倒没有，就是要装不熟比较尴尬。 舒意在心里默默回答。 见她没说话，严姓女星又嘆一口气：「也是，不过同事一场，当时再亲密，久不见面，再见面也就当陌生人了。」 舒意默默听着，知道这话也不是说给自己，多半是想到了一些不可说的往事，借着由头抒发一次。 感情这种事，要来的时候谁也防不住，尤其娱乐圈，影视基地每天都有新的悲欢离合上演，谁知道那一句句「我喜欢你」背后，究竟藏过多少真心。 手边的手机倏地亮起来，跳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舒意点开来，是终于有时间坐下来的沈晏川回復她上一条关于服装的内容。 【沈晏川】：艷压全场 她笑了，在对话框里敲：吹太过了，被别人看到，要说我脸大如盆拉踩娱乐圈其他女明星了。 【沈晏川】：好吧，那加个限定词，在我心里艷压全场。 【沈晏川】：你们刚刚在聊什么？是不是在聊我？ 舒意不想回答他，避开这个话题，无痛无痒地和他闲聊几句打发时间。 这次时尚晚宴，唯有红毯部分是全程直播，舒意一边和沈晏川在微信上有来有往地对话，一边分心登小号上了微博。 早已有时尚媒体整理出了已经出场的男女明星高清造型图，下面也围满了各家粉丝和吃瓜路人的点评。 舒意先是点进了自己的图，一寸寸放大，检视一遍妆容和造型，又克制不住地点开沈晏川的图片。 图片加载出来的瞬间，舒意就忍不住想要捧心口。 明明是中规中矩的藏蓝色西装，他却穿出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矜贵，往展板前一站，耀眼得就像混入砂砾中最独特的一枚钻石。 她悄悄把那张图片保存下来，才点进评论，打算看看他的粉丝们是怎么吹彩虹屁的。 略过前几排千篇一律的粉丝控评，舒意总算截了几条还算有意思的评论，她翻了翻，准备回微信给沈晏川发截图时，意外又看见几条顶着她和沈晏川合照的粉丝髮出来的评论。 【那个……我就是问一下……沈晏川这套造型，真得不是和舒意那啥同款吗？都是fancy啊，有图】 评论里贴了张她和沈晏川的拼图，这么勐地凑近一看，似乎还真有一点遥相唿应的意思。 【滚啊，都是礼服想内涵什么，你也说都是fancy了，一个牌子的同款有问题？】 【我倒是想问问，舒意的时尚资源怎么这么好啊？我记得这是她第二次穿fancy了吧？这次还是春夏款吧，我印象中她在时尚圈似乎也没什么地位吧】 【鼹鼠夫妇cp粉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自己脑补啊，这也要来参一脚，跟舒意有关系吗？要这样说，所有穿正装的是不是都是情侣款啊】 【不是……重点是沈晏川里面内搭的那条领带啊，真的有唿应舒意礼服的意思吧，不然他这套西装搭这条领带也不算很配吧】 看到这儿，舒意忙找回刚才存的沈晏川造型图，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虽说都是为了造型搭配，不过肉眼可见地，沈晏川这条领带无论是配色还是上面的暗纹，都无比接近她身上的礼服。夸张点说这条领带是用她礼服剩下来的布料裁出来都没问题。 她怀着怀疑的态度，将那张造型图发给了沈晏川，顺便提了一嘴领带的事。 没想到沈晏川回復得格外理直气壮—— 【沈晏川】：都不能和你有任何交流了，戴一条同款的领带也不可以吗？ 舒意被噎得无话可说，只好回復了个跪服的表情。 这之后，舒意打定主意在微信上装死，无论沈晏川发来什么内容，她都拒绝回復。 没过一会儿，沈晏川突然站了起来。 舒意疑惑地朝他那边瞟了一眼。 几个工作人员围上来，迎着沈晏川朝后台走，舒意这才意识到，沈晏川表演的时间到了。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主持人便上台宣布晚会正式开始。 舒意耐着心听各路人士轮番上台发言，暗自在心中数着沈晏川表演的时间。 好在她没等太久。 台上，随着主持人「有请沈晏川」话音一同落下的，还有场地上斑斓的灯光。 整个会场陷入短暂的黑暗。 借着黑色的遮掩，舒意眼也不眨地紧盯着台上，生怕错过沈晏川所有动静。 倏忽间，舞台上方亮起一盏白炽射灯，空旷舞台下，一道身影伴着升降台缓缓出现。 他换下了沉稳干练的西服，单穿着一件宽宽大大的白色长袖t恤，妆容也更加明显夸张。 第111页 被光笼罩的他身上散发出柔和的光晕，显得温柔却又脆弱。 这个造型……舒意模煳想起来，似乎是她第一次去沈晏川演唱会时，他石破天惊那番发言时的造型。 离得近，舒意几乎可以确定，沈晏川自升降台下来后，看着她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这之后的整支舞蹈里，沈晏川更是时不时就朝舒意这边送来眼神，让她几乎有一种，这支舞就是为她而跳，这个舞台就是为她而存在的错觉。 就连舒意身边的人都觉出味来，再次凑上来问：「我怎么觉得沈晏川一直在往你这个方向看啊？」 这能怎么回答？舒意尴尬地笑了笑，既想低下头去，免得对上沈晏川的目光，却又捨不得错过他的一举一动。 一曲终了，沈晏川在满场掌声中回了后台。 舒意心不在焉地听着主持人和台上嘉宾的互动，却忽然收到一条来自沈晏川的消息。 小心翼翼地避开人群，舒意按着沈晏川发来的地址，找到了他说的休息室。 隔了大老远，就看见黄洲守着过道，看见她，忙不迭地引着她往里走，「舒意姐，你今天的造型真是绝了，天仙下凡啊。」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一句随口无心的讨好，舒意还是真心笑弯了眼。 黄洲将她带到休息室门口，替她扭开门缝，道：「我在外面看着，你们慢慢聊。」 「谢谢。」舒意轻声回。 她顺着黄洲推开的门缝，微微使力。门缝每推开一寸，她心里的紧张就更甚一分。 门悄无声息地被推开，舒意深吸一口气，闪身走了进去。 「——唔。」 舒意甚至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就被压在了门板上。 一具温热的躯体覆上来，一只手紧紧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抵在门上，将她圈在一个私密又暧昧的范围里。 舒意仰着头，无力地承受着，唇瓣上的厮磨还带着灼人的温度，唿吸间，休息室的温度不断升温。 「想我吗？」沈晏川撤开一点，低声问。 舒意两颊绯红，环着他腰的手跟着松开一点，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嗯」。 沈晏川捉住她想要撤开的双手，反手用力，又将舒意的手按回了自己的腰间，甚至环得更加紧密，这才笑着回：「我也想你。」 两个人抱了许久，沈晏川才放开舒意，带着她走到沙发上，问：「喜欢吗？今晚的舞台。」 舒意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只知道点头的傻瓜，「喜欢，特别好看。」 沈晏川像是松了一口气：「喜欢就好，送你的专属舞台。」 其实原本接到舞台邀请，他一点儿也不紧张，可一听说她也会到场，也会在台下看着他，他就觉得哪哪儿都不对，不是舞蹈动作不到位，就是唱歌音准不对。 临上台前，他还在不断担心，舞台效果不好怎么办，舞步出错怎么办，跑调怎么办。 所有这些担心，在看见她在台下对着他微笑的瞬间，总算消弭。 「这就是你之前说得惊喜？」舒意福至心灵，忽然想到。 沈晏川伸手，替她整理有些微凌乱的髮丝，点头：「一直想送你一个只属于你的舞台，可是一直没有机会，那就借着这次吧。虽然台下有很多人，」 沈晏川笑了笑，「但这支舞，这个舞台，全部送给你。」 第56章 十点, 时尚晚会终于落下尾声。 舒意跟着陈娜, 在工作人员引导下直接去了地下停车场。 车缓缓驶出会场, 融入车流，在深夜的公路上缓行。 「嗯……」舒意斟酌着怎么开口，颇不自在地扭着手腕上的手镯, 那还是之前在休息室时, 沈晏川不由分说非要给她套上的。 金色细链的镯子空荡荡环在她腕骨上, 闪着细碎的光, 像是随时会脱落, 悠悠地盪在人心上。 陈娜瞟她一眼，「这镯子之前的造型图还没有，要是被谁拍下来放在网上, 又要被人无端揣测了。」 舒意心虚又有点小窃喜地「嘿嘿」笑了两声, 将手放下来，求饶道：「反正有没有都会被人从头到脚评论一番，而且之后我都很小心躲镜头, 内场出视频也带不到我，应该没事……吧。」 陈娜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么个理。毕竟现在只要点开微博, 到处都是讨论《风度》晚宴众明星穿搭红毯座次的内容，舒意红毯上那一身造型，早就被扒了个底朝天，更是由此诞生了无数种解读。 「那你想说什么？」陈娜耸肩，问道。 舒意有些不好意思：「等会儿能靠边停一下吗？等个人。」 「沈晏川啊？」陈娜脱口而出, 「你们不是见过了？你还要赶航班，时间来得及吗？」 说是这样说，可她还是依着舒意，让司机将车停在了路边。 「需要我也下车吗？」眼看着一辆车跟着停在车后，从上面下来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陈娜揶揄道。 不待舒意回答，她紧接着道：「算了，我还是不要呆在这里吃你们的狗粮了。我跟着他的车走，你们自己小心。」 车门被拉开，沈晏川探了张脸进来，恰巧听见这话，柔声应道：「谢谢了。」 舒意忙不迭往里面挪，一边招唿沈晏川，一边敷衍着陈娜。 该说的话其实在休息室早就说的差不多，舒意紧紧挨着沈晏川，一只手被他攥紧。 第112页 「累吗？」沈晏川用肩膀轻轻撞了下在发呆的舒意，空着的手摸上来，习惯性地在她头顶揉了揉。 舒意摇头，又诚实地点头。 沈晏川带着几分心疼地碰碰她额头，稍稍往外坐几分，「躺着休息一会儿。」 舒意也不客气，迳自躺了下去。 头下枕着的大腿微不可查地僵了一瞬，又渐渐松弛下来，随着唿吸缓慢起伏。 在一上一下的平缓频率中，舒意只觉困意上涌。 她翻了个身，贴着沈晏川，两眼一闭，就这样睡去了。 再醒来时，头下枕着的已经变成了一个颈枕，沈晏川早就不见踪影。 陈娜唿出一口气：「你醒啦？还打算叫你呢，走吧。」 舒意思绪混乱，四处张望一下，认出来现在她们似乎身处机场地下停车场。 「沈晏川呢？」她呆呆地问。 陈娜一手收拾着背包，抽空回她：「刚到机场就走了，今天机场明星多，蹲点的人也多。」 舒意呆坐一会儿，低头去看手机，微信上留着沈晏川走后给她发的消息，嘱咐她注意身体。 「走吧。」陈娜将背包背起来，率先开了车门。 - 舒意是到了第二天，才知道自己又上了热搜。 「我快要恐热搜了。」舒意嘆出一口气，放下手里喝了一半的美式，「每次上都没好事，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陈娜倒挺开心：「这次至少不是负面——是昨晚晚会上的造型，被几个时尚博主点名表扬了，还有几个女刊的总监也夸你了。」 「那我也请愿不要出现在热搜上，提心弔胆。」舒意半真半假地抱怨。 半个小时后，舒意提着的心落地了—— 她和沈晏川，又一次合体登上了热搜。 #鼹鼠夫妇机场送别#以一骑绝尘的姿态登顶热搜榜。 起因是当晚也参加了时尚晚会的当红明星周宇然粉丝在微博上发了几张送机图。 明明图片的重点应该是周宇然，结果竟被戴了显微镜的网友认出来，在照片的角落里出现了舒意的身影。 这之后，又有不少在现场的粉丝po出了自己的照片。 就是有那么不巧，有一张时间稍早的，拍到了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从角落车里下来的画面。 就这么顺藤摸瓜，居然被认出舒意和高个男人是先后从同一辆车上出来，高个男人也被揣测为沈晏川。 「这么煳都能认出来。」看见热搜图片的第一眼，舒意按耐不住吐槽。 陈娜也无奈：「已经很小心了，谁知道就是这么倒霉，在角落里都能被拍到。」 「我觉得你好像一点也不着急。」舒意疑惑。 以往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在着急忙慌联繫各路人马帮忙澄清降热度才对。 陈娜摸摸鼻子，诚实道：「为什么要着急？帮你炒了热度，还能给粉丝预热一下，反正你们两个是真的，迟早有公开的一天，我现在就看着不要有太多人出来骂你黑你，拉黑你的口碑就好了。」 这个时候，陈娜也不得不真心感谢真人cp对女方永远有利定律。 在沈晏川和舒意都没有主动出面澄清绯闻的前提下，粉丝口风对舒意竟还不算差。 舒意在微信上同沈晏川说了这件事，小小地抱怨了一下当代网友们火眼金睛的功力。 沈晏川半天才回復了个「遗憾」的表情。 舒意没看懂：什么意思？ 沈晏川很快发过来一张图，是他硬要套在她手腕上的手镯，只不过他发来的是一个情侣款。 【沈晏川】：这么明显，都没有一个人发现，你还说他们火眼金睛？ 舒意对着屏幕哭笑不得，隐约想起来他似乎是经常会戴着这样一个手镯做装饰。 可惜的是，他这一片苦心註定白费。 微博上一水儿的都在讨论那个高挑人影究竟是不是沈晏川，两个人究竟是不是在同一辆车里。 没有清晰的图片和回应，不过一个晚上，这件事就轻飘飘翻篇了。 - 无风无浪地过了一个月，舒意终于迎来了自己杀青的这一天。 拍完最后一场戏，舒意裹着陈娜送来的轻羽绒，满脸笑地朝场外走。 剧组早就送来了杀青的蛋糕，徐志带着几个演员围上来，将她拱在中间，一同起闹。 「杀青快乐。」顾凡手里捧着束粉嫩的花，「以后有机会继续合作。」 虽说这话听起来就是客套，舒意还是笑弯了眼，这几个月，她的确从顾凡处受益颇多，「谢谢。」 杀青宴定在影视基地一家颇为知名的小酒店，所有剧组人员几乎全部到场。 舒意随意套了件卫衣，素着张脸就去了。 朝夕相处几个月，一朝分离，在座一些人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再聚首。有了这个前提，大家都免不了有几分悲伤。 喝过几轮后，徐志端着酒杯再一次来到了舒意身边，「欸，你怎么喝果汁，不行不行，换酒来，我们喝一杯。」 声音里已然带着几分醉意。 舒意推拒不过，拿了杯红酒，敬了徐志一杯。 「唉……唉！」徐志蓦地嘆息两声，宽厚大掌搭上舒意的肩，安抚地拍了拍，「你是个好苗子，演戏有灵气……这次有不完美……」 说到这儿，徐志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些什么，又咽了回去，「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吧。」 第113页 他言下的未尽之意，舒意听懂了，也只能装不懂，「没有，能和徐导合作我已经很满足了，这一次对我来说就挺完美的。」 徐志放下手里的酒杯，扯着嘴唇，笑了：「挺好的，都尽人事吧。」 两杯酒下肚，舒意微微有些醉意。 她靠在椅背上，醉眼朦胧，看着包厢里众人推杯换盏，分别的气氛浓烈，有几个小演员聚在一起，勾肩搭背，头挨着头地诉离肠。 身边的椅子被拉开，有人坐下来。 舒意懒得动弹，扭过头去，抬眼对上顾凡。 「喝一杯？」顾凡兀自端起酒杯，往里面倒了满满一杯红酒。 舒意摇摇头：「酒量不好。」 顾凡瞭然地点头，晃动酒杯，看酒液在杯中摇晃，「你接下来什么安排？」 舒意挑眉：「怎么？你有资源要推给我？」 「就不能是别的？」 舒意还是摇头：「不能。」 顾凡好奇：「为什么？」 舒意笑了：「什么为什么？」 顾凡张口，似乎是想要说什么，舒意的手机屏幕却亮了。 听见身边人娇娇地接了电话，顾凡仰头，将酒杯里剩下的酒液饮尽，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地嗤笑一声。 他放下酒杯，慢条斯理地理好衣袖，准备起身。 站到一半，衣摆处被人用力拽住。 顾凡顿了片刻，侧头看过去，舒意神色张皇，眼底蓄满了泪，断线般顺着脸颊掉落，嘴唇更是惨白。 「怎么了？」他转身，反手撑住在椅子上摇摇欲坠的舒意，这才发觉她握着自己衣角的手冰凉，用力到指节发白。 舒意大脑仿佛断片，被人用重锤狠狠砸过，一片空白。 她试着张口，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 顾凡急了，用力握住她的双手，「舒意？舒意！怎么了？」 周围似乎有起闹的声音，有抽冷气的声音，模模煳煳，隔了很远才传到舒意耳中。 她找回一点神智，颤着声回到：「出事了。」 第57章 「还是没人接电话？」苏旭在本就不算宽敞的休息室里踱步, 焦急询问。 明暗的交界处, 窝在沙发里的沈晏川又一次拨出那个一遍遍打空的号码, 听见苏旭问话，颓唐地将手机扔到小桌上，伸手抚了把脸, 摇头：「无人接听。」 苏旭脸上显出几分为难, 不由道：「她助理的电话也打不通, 她也不知去哪儿了, 连顾凡都联繫不上, 这个热搜就快压不住了。」 沈晏川面上还是一副古井无波，手里却不自觉地点开那张已经看了无数遍的图片。 舒意几乎是倚靠在顾凡身上，由他带着, 神色仓皇地钻进路边停靠着的一辆保姆车。 这张照片最先由一个影视基地的小群演微博发出, 很快便被各大营销号纷纷搬运，并配上了诸如「舒意顾凡因戏生情」等颇具煽动性和迷惑性的文案。 沈晏川得知这件事时，刚刚结束最新一期《天籁之声》的录制。 他刚从舞台上下来, 苏旭就忙不迭捧着手机凑上来，面露难色，支支吾吾：「你看看这个。」 评论里早就吵成了一锅粥, 既有帮着舒意和顾凡澄清的，也有两人的粉丝在破口大骂对方，其间还夹杂着一小部分鼹鼠夫妇cp粉，同样在力证照片里的人不是舒意。 神奇的是，沈晏川还在里面捕捉到几个顶着自己头像的粉丝, 义愤填膺地怒骂舒意「对不起」自己，和别的男明星搂搂抱抱。 他按了按眉心，问：「舒意呢？」 即便照片里光线黯淡，可舒意脸上仓惶的神色却十分明显，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舒意脸上看见这般神情。 苏旭老实回答：「联繫不上她，包括她身边那个小助理，也联繫不上。」 距离沈晏川看到照片，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这期间，舒意和她的助理始终处在无法联繫的状态。 苏旭拧开一瓶矿泉水，推到沈晏川面前，「别太担心了，真要出什么事，早就吵翻天了，现在没消息就是没事儿，等她空下来肯定会联繫你的。」 沈晏川心里又烦又乱，听见劝说，也只好劝自己不要自乱阵脚。 - 「舒意姐。」陈娜小心翼翼伸出手，碰碰舒意的肩，鼓着勇气安慰她：「别担心，一定会没事的。」 舒意惨白着一张脸，轻声回了一句，一只手紧紧攥住裙角，骨节泛白，她咬着牙，克制着让自己不要哭出声来，抬头看了眼仍旧亮着「手术中」红灯的手术室。 将近午夜，医院长廊却依旧闹哄哄，不断有来往的医生护士，脚步匆忙，窸窸窣窣的交谈声此起彼伏，神色疲惫麻木的家属拖着拖沓的身躯在她面前来来去去。 隔了一扇门的距离，舒意的奶奶正躺在手术床上。 明明不是最冷的季节，舒意却觉得如坠冰窟，从四肢关节处源源不断往外冒着寒气，冻得她不住发抖。 是她大意，真的相信老人家一个人独自居住不会出问题，相信老人家身体还硬朗不会有意外。 谁知道今天晚上，吃完晚饭后，小姐妹照常来敲门，却发现无人应答。 等她们进门，只看见舒意奶奶瘫在地上，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 云桥村离乐洲距离不算进，村里人只好先将她送到村里的卫生所，这才分出心来通知舒意。 第114页 舒意一向知道老人家身体还算康健，只是人老了，难免会有一些小毛病，比如高血压，但她还算控制得当，始终都有按时吃药，血压便也还一直控制在稳定的范围内。 哪知这一次会因高血压突发脑溢血。 「喝点水。」 一杯水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舒意呆愣愣抬头，顺着水杯望上去，看见顾凡的脸。 「你要稳住，不要慌，别自己吓自己，你没听医生说吗？送来的及时，抢救还算顺利，你要撑住自己，等医生出来。」见她不接，顾凡强硬地将水塞进她手里，大喇喇坐在她身边，出声宽慰。 舒意捧着水，这才觉出自己手掌冰凉，手心一片湿-漉-漉。 「谢谢。」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盯着水杯发呆。 接到电话后，她大脑空白，似乎连行动都不受自己控制，她只记得自己拽着顾凡的衣角。 好在顾凡从她颠三倒四的叙述中拼凑出事态经过，立刻吩咐助理开车带她去了机场，又帮她买了最近一班航班，看她六神无主，陈娜也慌慌忙忙的样子，索性跟着她们一起来了乐洲。 顾凡摆手：「别谢我，我就是看在和你拍了这么久的戏的份上，照顾一下唐碧。」 「好心提醒你一下，」顾凡停了片刻，语气微妙：「你的手机震很多次了。」 舒意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顾凡是什么意思。 事发突然，她都忘了要跟沈晏川说一声。 掏出手机，舒意被未接来电的数量吓了一跳。 将近20个未接来电，除了大部分是沈晏川之外，陶莹也打来不少，就连于姜都凑热闹一般打来两个电话。 她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么。 「沈……」 舒意先给沈晏川回了个电话，电话只响一声，那边迅速地接了起来，声音急切：「你没事吧？」 舒意低头，摁着眼角，低低回了句：「没事，你有事找我？」 「真的没事？」沈晏川追问，「你在哪？」 「在……」舒意侧头，顾凡瞭然地笑了笑，起身走开。 她将目光收回来，在电话里低声说：「在乐洲，我奶奶出事了。」 「什么事？」沈晏川声音坚定，「乐洲哪家医院？我去找你。」 「别！」舒意急忙阻止，「已经在抢救了，不会出事的，你别来了。」 「舒意，」沈晏川阻断她要说出口的话，声音严肃：「在哪里？」 舒意还从未听沈晏川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带着点儿急迫和山雨欲来的威压。 她下意识住嘴，小声回到：「乐洲三医院。」 「好，」电话那边声音和缓下来，「等我。」 说完，不待舒意反应，沈晏川已经先行挂断了电话。 「沈晏川？」顾凡信步踱过来，靠着墙，气定神闲地开口。 舒意怔愣片刻，呆呆点头。 顾凡嘆一口气，勾起一边唇角，笑了笑：「我就知道。上次来影视基地那个也是他吧？」 「你知道？」舒意打起精神，跟顾凡聊起来。 「看到了。」顾凡不愿多说的样子，抬头看了眼依旧亮着「手术中」红灯的手术室，忽地伸出手，在舒意头顶摸了摸，「他应该也快来了吧？」 舒意下意识闪躲，避开了顾凡的手。 顾凡无奈地笑了：「我走了。」 舒意讷讷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最后也只憋出来一句：「今晚谢谢你。」 「这你说过了。」顾凡直起身，一只手插进兜里，郑重地说：「和你合作很愉快。再见了，唐碧；再见，舒意。」 舒意心口泛上一点酸楚，尚未开口，顾凡就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走廊里行色匆匆的病患家属也越来越少，医院逐渐陷入深夜的宁静。 舒意舒缓一下僵硬的颈椎，偏头看见陈娜歪着头，靠着椅背睡着了。 她无奈笑笑，从推进手术室到现在，将近4个小时，中途除了医生出来下过一张病危通知，几乎是毫无音讯。 除了麻木地坐在这儿等，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舒意收回眼神，重又低垂下头，点进微信。沈晏川自那通电话之后，也毫无消息，微信页面除了不断跳出来的与她无关的群聊，更是干干净净。 她恨恨地点开与沈晏川的聊天界面，调出沈晏川的头像，伸出食指在上面戳了戳，「挂我电话还不给我发消息，这种时候都找不到人，你完了。」 「怎么完了？」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遮住了走廊的灯光，将舒意完完全全遮在了自己身下。 舒意被吓了一跳，勐地抬起头来。 沈晏川难掩风尘疲惫的脸在视线里逐渐清晰，眼睛里尚带着几丝红血丝，脸上却还挂着舒意熟悉温和的笑意。 「你……」舒意傻傻站起来。 沈晏川上前一步，左手拽住舒意，将她拢进自己怀里，「你想对我怎么样？」 他身上还带着一丝清冽的味道，没有染上医院里消毒水的气息，周身环绕着寒意。 舒意将头埋进他胸膛，深深吸了一口，抵着他胸口，沉默不语。 沈晏川环着她，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没事，我来了，别害怕。」 第115页 舒意没有接话，只是手上更用力地抱住了沈晏川。 除了刚接到电话时，她心慌意乱地掉过几颗眼泪，之后的时间里，她一直在告诉自己要撑住，不能哭，她也不想再哭，可是眼泪却轻而易举地随着他这两句话滚落下来。 沈晏川任由她抱着，感受着她肩头不断地耸动，纵使隔着厚厚的衣服，他也觉得胸口一片灼烧。 「咔嗒」一声，手术室的灯熄灭了。 舒意擦干眼泪，匆匆忙忙从沈晏川怀里退出来，两三步就跑到了手术室门口。 主治医生领头走出来，一边往下摘着手术帽，一边同身边跟着的护士嘱咐些什么。 「手术很成功。」看见脸色煞白挤上来的舒意，主治医生和缓着说：「现在先送去icu看看情况，一般来说最危险的时刻已经度过去了，家属可以放心。」 「谢谢，谢谢。」 听见医生的话，舒意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她泪眼模煳去看静静躺在手术推床上，双眼紧闭毫无血色的奶奶，只觉腿软。 沈晏川早在她冲过来时就紧紧跟在她身后，时刻注意着她的动静。 此时见情况不对，连忙上手扶住她，「舒意。」 舒意眼前一黑，软软栽了下去。 第58章 空气里有淡淡的消毒水气味, 并不算好闻。 有人推开门走进来, 掠过一阵风, 带着外面凉丝丝的气息。 舒意泛着迷煳，只知道自己似乎是躺在床上，眼皮似有千斤重, 坠坠地睁不开。 清凉的气息在她床边停了下来, 熟悉的冷杉味再一次环绕住她。 「怎么还没醒？」来人轻轻碰了碰她裸露在外的双手, 小心地避开了扎着针的地方, 将被子往旁掖了掖。 「医生说是太累了, 加上紧张过度，骤然放松下来身体承受不住，休息休息就能好。」 陈娜的声音。 舒意只觉思绪昏沉, 浑身上下使不出一点儿力气, 鼻端捕捉到那冷杉气息越来越靠近，一双带着点冷意的手搭上她的额头，探了探温度。 像鸿蒙初开的一点光亮, 幽深山谷里的一线天光，那一点冷意顺着与她接触的地方蔓延。 「是不是有点高烧？」那双手很快收回去。 陈娜也凑上来试探一下，「是有点, 我去问医生要个温度计。」 门被拉开又阖上，室内再次陷入沉寂。 舒意渐渐清醒过来，费力睁开千斤重的眼皮，白惨惨的天花板在她眼前一点点清晰起来。 「醒了？」 沈晏川略带着几分疲惫的面庞冷不丁出现在她视线上方。 舒意眨眨眼，算作回应。 沈晏川端来一杯水, 一只手垫在她背后，用劲儿将她撑起来，自己靠坐在床头，小心又小心地让舒意躺在他怀里，这才将水凑到她唇边，哑着声哄道：「先喝点儿水。」 舒意从善如流地凑上去，沾了点儿水润湿唇瓣，温热的水流顺着食管一路往下，她觉得喉咙眼里的灼烧感消失不少，才开口问：「奶奶呢？」 「还在icu——不过别担心，医生说了，各项指标都正常。」放下水杯，沈晏川摁着舒意的肩，示意她再躺一会儿。 舒意顺着他的力道滑下去，继续追问：「你怎么来了？」 话说出去，她才清醒过来，「我叫你来的——我都忘了。」 沈晏川没看她，只是淡淡问：「好点了吗？」 说不上是哪里不对，但舒意直觉沈晏川现在的心情算不上好，甚至还隐隐带了几分赌气的口吻。 「好多了。」舒意闭着眼，带了点讨饶的语气，「你来了，我就好多了。」 无论发生什么，这个世界上，她都不会是孤苦无依的一个人，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坚实地站在她身后，随时准备着扶她一把。 舒意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沈晏川的回话。 她有点儿奇怪地睁开眼，去找沈晏川。 他坐在病床边的一张凳子上，倚靠着椅背，两手端胸，歪着头，额前的碎发软软耷拉下来，遮住他的眼睛，看不清脸上的神色。 「沈晏川？」舒意弱弱地叫了一声。 沈晏川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回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就找我呢？为什么所有的事你都想要瞒着我？我就这么让你不放心吗？你宁愿去求助一个合作过的男演员，也不愿意来找我？」 躺在病床上的舒意被他这噼头盖脸的一顿诘问弄得一头雾水，「你什么意思？」 她撑着自己坐起来，靠在床头，仔细盯着沈晏川的脸，想要从上面找出他突然发难的原因。 「没什么，」沈晏川避开她探究的眼光，站起身，拉开凳子，「我去看看陈娜怎么还没回来。」 说完，他生怕舒意会开口似的，如一阵疾风般沖了出去。 被他甩上的门板弹到门框，「哐——」地发出清脆的巨响，吱呀呀地摆盪。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了？」 下一秒，陈娜推开门，手里拿着根温度计，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没事儿。」 舒意抿了抿嘴，觉得嘴里一阵阵发苦，那苦味不断发酵，熏得她心底都泛上酸涩。 陈娜悄悄从眼帘下观察舒意脸色，磨磨蹭蹭地凑上来，将手里的温度计朝她手里一塞，「沈晏川也是担心你，你昏了一个晚上，他就在边上守了一个晚上。」 第116页 舒意嘴里含着温度计，没有作声。 陈娜接着道：「你是不知道，昨晚你直接晕过去，把他吓成什么样子了，抱着你在走廊上大喊大叫。」 舒意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一副画面，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沈晏川抱着她，像古早台偶剧里的霸总一样唿号…… 她摇摇头，试着把这幅滑稽的画面甩出脑海。 「幸好苏旭及时把他拦下来了，不然他真的可能把整个医院的人都喊来。」见她面色缓和，眼底也有了笑意，陈娜唿出一口气，语气轻松起来，继续调笑道：「到时候微博伺服器又要再崩一次了。」 舒意伸手，将嘴里的温度计拿出来，递给陈娜，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沈晏川过来，没被人拍到吧？」 「37.9c，还是有点发烧。」陈娜读着体温计上的数字，随口回道：「暂时没有，现在没人注意到他，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顾凡那边。」 「顾凡？」舒意提高声音，「和他有什么关系？」 陈娜脸上流露出几分懊恼的神情，稍纵即逝，快得舒意疑心自己看错了。 「就，其实，就是那个……」陈娜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眼尖地瞟到桌角的水杯，「发烧了要多喝点水，我再给你倒杯水。」 「陈娜。」舒意出声，叫住她，一板一眼地问：「和顾凡有什么关系？」 知道自己又一次失口说了不该说的话，却又转移话题无果的陈娜苦着一张脸，小声又小声地将昨晚那一张偷拍照引发的山唿海啸说了一遍。 「我们已经去处理了。」说到最后，陈娜信誓旦旦保证：「事情不会继续发酵的，现在已经发布过这些不实信息的营销号我们已经开始搜集证据了，舆论那边也有人在负责进行检测和扭转。」 她似乎还说了些什么，关于那张偷拍照片的来歷，关于照片发酵的过程，关于各方粉丝以及路人的反应。 舒意却没有心再一句句听她说下去。 她坐起来，目光先是在病床旁的小桌板上逡巡一圈，又伸出手来一个个拉开抽屉，最后摸进枕头下面。 「你在找什么？」陈娜疑惑。 舒意掀开枕头，嘴里回道：「手机。」 「在我这儿。」陈娜忙出声，快步走向窗边的沙发，从包里掏出一个手机，递给舒意，「沈晏川放我这儿的。」 手机里已然满满当当塞满了各路人马发来的或好奇或关切的讯息，中间还夹杂了数不清的各类软体凑热闹般的推送。 她只匆匆扫了一眼，便从拉不到边际的推送中看见无数条自己的名字，和顾凡的名字挨在一起，后面跟着的用词模煳暧昧。 「你别看了。」 看舒意执着地点进每一条推送，陈娜颇有些于心不忍地规劝。 事情自昨晚起，便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操纵着，滑向了难以预测的深渊。 先是顾凡搀着她从影视基地匆忙离开的照片，而后到了半夜，各路短视频及论坛微博上又不断有人发出「偶遇」舒意顾凡的内容。 在这个有时只需凭空就可捏造一段爆料的时代，有了这么多「证据」的顾凡和舒意，仿佛在大众眼里已经成为了一对因戏结缘的剧组情侣。 顾凡戴着口罩从乐洲医院离开的身影也被人拍了下来，由此甚至发散出了他们是因为舒意怀孕才要避开所有人回老家秘密诊治。 尽管如陈娜所言，她们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扭转谣言，可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群情激愤的吃瓜群众一股脑地涌上来，将好奇探视又轻蔑的眼光放在了舒意身上。 舒意沉默着关闭所有推送内容，深吸一口气，鼓着勇气点进了微信。 比起外界狂风唿啸般的轰炸，微信里所营造的氛围于她而言简直算得上是温暖的春风。 顾凡的头像顶着小小鲜红的「1」躺在消息列表中。 舒意几乎能想到顾凡会对她说些什么，但她此刻无心去与他攀谈或是相互安慰寻找对策。 她径直点进与沈晏川的对话框，迫不及待地发问：你在哪儿？ 发完，她呆呆地盯着聊天界面，等待回復。 她和沈晏川的聊天背景，是一张她和沈晏川的合照，她偷偷在微博上存的。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照片，约莫是她有一次穷极无聊，登着小号在微博里搜自己的名字时，在一个cp粉那里存的图。 那应该是她和沈晏川在游乐园那一场的花絮截修，漆黑的夜空，绚烂的烟花，童话里的城堡，抬头望着烟花的她，还有眼角眉梢都温柔，侧着头，眼底盛满烟花和她的沈晏川。 那明明是没有多久远的事情，可是现在看起来，却遥远得仿佛过去十年。 舒意盯着背景图，看到之前的聊天记录，又忍不住想到摔门而去的沈晏川，鼻头一酸，差点掉出泪来。 好在沈晏川的回覆及时阻止了她的伤感，虽然依旧是冷冰冰的一句文字，舒意却好像能够看到他的样子，皱着眉，带着点儿懊恼，又带着点儿小怒意，可是眼睛里一定也带着对她藏不住的关心。 【沈晏川】：icu，奶奶这里。 第59章 电梯到达五楼, 舒意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低着头从人群中挤出来。 比起其他病区, 这一楼要清冷得多，也因此，舒意一抬眼, 就看见了垂着头坐在走廊休息椅上的沈晏川。 第117页 逆着光, 他的身影看起来要格外显得单薄, 就算套着厚实的外套, 也一点儿看不出臃肿。 舒意慢慢走上前去, 还没到可以探视的时间，icu病房的门紧闭着。 门上嵌了一小块玻璃，舒意踮起脚, 扒拉着往里望。这个角度, 只能看清病床上躺着的人，纸一样脆弱，陷在白色被褥里, 只有唿吸机上不断泛起的白雾尚且还能证明这个人仍有生机。 「医生说，现在的情况还算稳定。」 身后贴来一具热源，声音有点儿隔着布料的闷。 舒意顺着耳边传来的热气回过身, 轻轻靠在沈晏川肩上，感受到有接触的那一小片躯体似乎微微震了一下。 「辛苦你了。」她的头抵着他的肩，蹭来蹭去，又长舒口气，真心实意地道谢。 沈晏川伸出手, 犹豫两秒，还是落在了身前人的头顶，又轻又缓地摩挲片刻，怄气般道：「你不要撒娇，我还在生气。」 听了这话，舒意没忍住，嘴角盪出一点点笑意：「为什么呀？」 她抬起头，对上沈晏川的眼睛，又问一遍：「为什么生气呀？」 沈晏川目光深深地盯着眼前这个一脸促狭，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在意的人，喉头微动。 下一秒，舒意「嗷嗷」叫着从沈晏川怀里逃出来。 她捂着被沈晏川狠狠咬过一口的脸颊，警惕地盯着似乎要上前一步的沈晏川，「你想干嘛？」 沈晏川向前一步，眼瞧着舒意几乎快要退到墙沿，又气又无奈，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回病房。」 舒意本就是特意来寻他，听见他这么说，自然举双手贊同。 两个人刚一回病房，沈晏川就将舒意塞回了床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还生着病，就到处乱跑，再晕倒怎么办？」 舒意双手都被他塞进被子里，包得像具木乃伊，一双眼滴熘熘地随着他的动作转动，听见这话，忍不住回嘴道：「还不是为了去找你——再说，就算晕倒，你不也接住我了吗？」 沈晏川拉出凳子的手顿了一下，心口软软地，像是被撞了一下，他看了看舒意，她乖乖躺在床上，一双眼睛滴熘熘地盯住他。 他单手握拳，虚虚掩在唇边，咳了一声，才继续恍若无事发生地抽出床边的小矮凳，坐了下去。 这个高度，倒是让他可以直接对上躺在床上侧着头的舒意的眼睛。 他将手从被子下探进去，摸索着握住舒意的左手，将那只尚且冰凉的手包在掌心，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权当惩罚她刚才的口无遮拦，「不要乱说，你不会再晕倒了。」 「对对对。」舒意笑弯了眼，嘴里跟着附和，被他握住的手却暗自作怪，在他掌心里划来划去。 「所以……」停顿两秒，舒意瞅着空开口：「你是生气了吧？为什么生气啊？」 沈晏川捏住她作乱的手，顺着她的指节一遍遍描摹，看见她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心里升腾起一点说不出的感觉。 「说呀。」舒意晃晃他的手，软声催促。 「我没有生气。」沈晏川抿抿嘴，温顺道。 「骗人，」舒意飞快接口，「我知道你不开心，为什么？因为顾凡吗？」 她绞尽脑汁想了一圈，最后只得将怀疑的目光指向微博上沸沸扬扬的关于她和顾凡的那点儿绯闻。 「顾凡？」沈晏川在嘴里细细把这两个字咀嚼一遍，像是才想起有这么个人似的，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道：「也是，也不是。」 「……那你不要说了。」 舒意将手抽出来，翻一个身，徒留个背影对着沈晏川。 脾气还挺大。 沈晏川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他抬眼，对上舒意的发旋儿，仿佛能从那一小点儿白色中看见舒意气鼓鼓的表情。 病床一侧的床褥塌陷下去一块，身后有具温热的身躯依偎过来。 舒意闭着眼，不动声色，身体却悄悄挪动几分，好给挤上床来的沈晏川腾出点儿位置。 那床本就狭窄，逼仄，叫沈晏川一挤，更是没有半分腾挪转身的余地，他紧紧挨靠着她，一唿一吸间的气息牢牢笼罩着舒意，绵长又安定。 耳边是他的鼻息，舒意不自在地扭了扭头。 「别动。」沈晏川轻声说着，一只手臂横过来，搭在她腰上，将她往自己怀里又带近几分，凑得更近，「我就躺一会儿，马上就要走了。」 「什么时候？」 沉默半晌，舒意还是没忍住问出声来。 果不其然换来身后一声轻笑。 沈晏川手上使力，舒意顺着他，翻过身来，整个人挤进他怀里，仰着脸看他：「什么时候走？」 她素着张脸，皮肤却白皙得犯规，看着他的眼睛亮闪闪。沈晏川喉头微动，俯下头，在她眼睑上轻轻啄了一口。 「再过两个小时。」沈晏川喟嘆一声，将她抱得更紧，「晚上还有一档节目要录，明天还有个gg拍摄。」 舒意默默点头，伸出手，摸了把他蓬松柔软的头髮，「辛苦了。」 「舒意，」沈晏川由着她的手拨弄自己的头髮，盯住她的眼睛，严肃道：「答应我，以后不管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不想再从别的地方了解到关于你的消息。」 他的口气过于认真，舒意停了作乱的手，迎上他的视线，在他逼问般的眼神里，乖乖点了点头。 第118页 沈晏川奖励般在她脸颊落下一个轻吻。 「你就是因为这个跟我生气？！」 舒意眼珠一转，反应过来，禁不住高声叫喊出来。 「我没有跟你生气。」沈晏川否认。 空气里有一瞬间陷入安静，舒意瞪大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沈晏川，像是要从他脸上读出他的内心。 沈晏川伸出一只手捂住她的眼睛，静了静，才道：「我是在生自己的气。」 「气我自己不能给你安全感，才让你每次无论出什么事都第一时间只想着依靠自己；气我不能光明正大公开和你的关系，让你平白受了那么多委屈；说来说去，都是我不好，如果我足够好，你就不会什么都瞒着我。」 舒意被他愈来愈低沉的语气刺痛一瞬，着急忙慌地挣脱他捂住自己眼睛的手，对上他沉静眼眸的瞬间，原本想要争辩的，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没有瞒着你。」到最后，她也只是心虚地辩解一句，是连自己都无法信服的气弱。 「没关系，」沈晏川温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我会帮你解决的，迟早有一天，我会变成你的依靠。」 会成为那个，无论你出了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想要和我分享的坚实后盾。 在爱人的身边，时间都会变短。 舒意觉得还什么都没做，苏旭已经敲门，提醒沈晏川该走了。 「注意身体，不要奶奶还没好，你就先倒了。」 沈晏川从病床上爬起来，一边整理皱皱巴巴的衣服，一边不忘记对着舒意不停叮嘱。 「好了好了，知道了。」舒意嘴里应承着，顺势跪在床上，伸出手来帮他整理乱糟糟的头髮。 几根碎发翘起来，树杈一样直挺挺耸着，她要用一点儿力气才能把它压下去。 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有一点恍惚的感觉：啊，这个人，现在是属于她的，对着她，他才会露出这样不加修饰的生活化的一面。 不像精修照片里那样精緻到头髮丝都挑不出错处，也不会像参加节目那样带着刻意的武装，是完完全全松弛的，烟火气的。 是她的。 沈晏川捉住她的手，「有任何事情，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舒意的眼神飘忽一瞬，老脸一红，挣开他的手，道：「知道了。」 她想再跟他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闭了嘴，只直起身，在他嘴角边轻轻落下一吻。 这片刻相聚，也是偷来的欢愉，下一次再见面，又不知何时。 风从未关进的窗透进来，带着凉丝丝的味道，病房门也被吹得「吱呀」一声。 舒意下意识朝病房门看一眼，似乎觉得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怎么了？」沈晏川注意到她的眼神，跟着回头看。 病房门敞着一条小缝，隐约能看见外面来来去去的医护人员。 舒意摇头，「没事。」 只是不知是不是她过于敏感，总觉得方才从门缝那里，似乎总有一个镜头对着他们。 「快走吧，不然真的来不及了。」她出声催促，又从床头拿过口罩和帽子，一一给他戴好。 沈晏川倒也配合，人偶般动也不动，双眼紧紧盯着她。 舒意捯饬完，自己先笑了，口罩严严实实将沈晏川的脸遮了泰半，线帽又被她拉到了眉上寸许，露出来的皮肤只怕两根手指就能挡完。 她胡乱将他外套的帽子又扣上来，眼珠一转，从床头柜里取出自己的围巾。 好在她的围巾是藏蓝色，出现在他身上也不显突兀。 「我走了。」 沈晏川认真看着她，声音隔了口罩，有些闷，又有些不真切的遥远。 舒意点头。 沈晏川深吸一口气，蓦地凑上来，拉下口罩，准确又快速地在她嘴唇上啄了口，「等我。」 没等舒意回答，他已经将口罩戴了回去，风一样转身离开。 第60章 陶莹赶来乐洲已经是第二天下午的事。 彼时舒意正在同陈娜软磨硬泡, 央她出门去帮自己买一份路边摊上叫卖的炸鸡排。 「不行。」陈娜义正言辞, 摆出苦口婆心的姿态, 「你还在生病，怎么能吃这种东西。况且又煎又炸，即便你没病也没可能吃。」 「我这几天又不出席活动, 」舒意依靠在床头, 竭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可怜又懵懂, 眨巴着眼睛, 可怜兮兮道：「之前拍戏一直要控制体重, 我都多久没吃过肉了，放纵一次也不行吗？」 「不行。」 接话的是甫一推开病房门风尘僕僕进来的陶莹。 她身上套着颇显臃肿的薄羽绒外套，戴了灰色口罩, 只露出一双带了些血丝的眼睛, 手肘处还挂着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酒桶包。 不知舒意和陈娜的对话被她听去多少，陶莹兀自迴转身锁好房门，这才长舒一口气, 边往下摘着口罩，边冲着病床上的舒意道：「马上年底了，各类时尚活动和晚会都不会少, 正是需要你艷光四射的时候，从现在到明年，你的体重形体都要给我好好保持住。」 舒意皱眉：「我奶奶病了。」 陶莹原本正在从她的包里往外掏些什么，听见这句话，动作一滞, 抬起眼来自下而上地扫了舒意一眼，聚拢的眉峰里隐约蓄着些不贊同，「我知道，所以呢？」 第119页 「所以我认为我可以休假一段时间，起码在这里陪她到康復出院。」 陶莹点点头：「那她什么时候出院？」 「我不知道。」舒意气势弱下去。 陶莹深吸一口气，从手包里掏出一份暗黑色洒金请柬。她弹了弹请柬封面，珠光纸在她手下发出簌簌的声响，「《风尚》的时尚盛典邀请，半个月后，已经定下来了。」 作为国内知名女刊，《风尚》隶属时尚集团每年年末的时尚盛典不可谓不知名，尤其最近几年，《风尚》入职了新的时尚总监后，更是致力于将时尚盛典举办成全娱乐圈的盛举，光是大小花争奇斗艳就足够娱乐媒体写够一周的话题。 在舒意还当红那几年，她也算是时尚盛典常客，可惜的是花无百日红，在她人气下滑几乎消失在娱乐圈那一段时间，自然也没有人记得要邀请她去什么时尚晚宴。因此，严格说来，这应该算是她重新翻红之后，出席的第一个有点名头的时尚活动。 「我可以给你放半个月假，」陶莹将请柬交到舒意手上，「这半个月我尽量不给你安排其他通告，之前已经安排好的通告，我也可以尽最大努力帮你协商往后调整，但这个时尚晚会你必须出席。这半个月你就好好陪一陪老人家，好好休息，争取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晚宴上。」 为了防止舒意接下来又说出什么「不想去」之类的话，陶莹片刻不停地补上一句：「别忘了，这次时尚盛典也是j家对你的一次考察。」 舒意有些意外：「j家的副线代言还在接洽？」 「当然，一直都在谈。」陶莹语气缓下来，「为了这个代言，当初闹出了多少风波？现在还能继续谈下去，本身就是对你的一个肯定，难道你就想这么把这个机会拱手让人吗？当初你的雄心壮志都到哪里去了。」 雄心壮志，当然还有。 舒意垂眸，珠光纸上烫金的大字在手指摩挲下显出凹凸的纹理，相比起以前她收到过的晚宴请柬，现如今这一份倒是格外精緻大气。 陶莹带舒意这么一段时间，不说百分了解她，但看她神色，也知道她的态度如何，她再接再厉，继续劝道：「年末本就活动多，你之前一段时间一直闭关拍戏，热度降了不少，也是时候出来活动活动。」 「那……好吧。」舒意犹豫着松口。 陶莹放下心来，「好，那我去联繫主办团队，还要去解决你的造型问题，事情太多了。」她拍拍手，像是解决了一件大事，急不可耐地站起身，边掏手机边往外走。 「对了，我打听了一下，沈晏川也会出席这个晚会，」临出门前，陶莹轻飘飘扔下一句，「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吧。」 因为陶莹临别前漫不经心扔下的一个炸-弹，舒意这一周都有点儿心慌意乱。 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发生，她却总在脑海里不停设想当天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 「你觉得我会做什么？」沈晏川在视频那头歪着头问。 舒意瞄了眼身边带着唿吸机还在沉睡的奶奶，压低声音回道：「不知道。」 就在今天早上，她终于被告知奶奶的的病情已经稳定，可以转出icu。 沈晏川也跟着调低音量，凑近屏幕，挑着眉，「和你一起走红毯，怎么样？」 「当然不行！」舒意惊骇，小声唿唤出来后，才看见沈晏川一脸兴味，她瞪他一眼，「要是这样，陶莹非骂死我不可。」 沈晏川嘆气：「看来我还是应该多讨好陶莹才对。」 「她已经恨死你了。」 舒意歪歪头，侧过去看躺在病床上的奶奶，她面色过分苍白，好在神色还算安详，身上盖着的被子随着唿吸一起一伏，唿吸机里慢慢出现一层薄薄的水雾，不知是否是她疑心，总觉得她似乎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沈晏川在屏幕那头为自己叫屈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过来，几缕暖洋洋的阳光透过窗洒在她脸上，舒意将被角捂严实，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觉得心里平和而安宁。 当然，相较于她的平静，这几天的网络上依旧是一片腥风血雨。 陈娜登着她的微博同顾凡联合发了声明后，她和顾凡的绯闻虽说早已平息，可有关她将同沈晏川共同出席《风尚》时尚盛典的小道消息却又不胫而走。 舒意是在距离时尚盛典即将开幕的前两天得知这个消息。 陈娜举着手机，一脸愁容地与她商榷盛典当天究竟该不该与沈晏川表现出几分亲密。 「按理来说，沈晏川之前已经在各个渠道都表态过，你要是毫无表示，难免会让人觉得装太过，而且cp粉那边肯定意见会很大……可你要是表现出来了，你们两边各自的粉丝心里肯定不舒服，到时候吵起来也难看。」 舒意本来是在开开心心吃桌子上放着的小零嘴，为了保持身材，陈娜万分听从陶莹的话，连着餵了她将近半个月少油少盐的水煮青菜和没有一点儿荤腥的健康沙拉，这是看着盛典将近，才网开一面偷偷纵容她吃一点儿有味道的犒劳五脏庙，听了陈娜的话，她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小叉子，做出一副惆怅的样子。 「……我很认真。」陈娜看一眼舒意的表情，就知道她的心根本不在这里，她无力地强调一遍，又盯着舒意，「你和沈晏川最好不要有什么动作——如果有，千万记得提前跟我们说，好让我们有个准备。」 第120页 舒意嘆口气，挺直腰板，也跟着保证，「我们不会乱来的。」 这话她自己说得也有点儿心虚，毕竟，她也实在吃不准沈晏川会做些什么。 但再多担心也是多余，在所有人的忐忑和期盼里，总算到了《风尚》时尚盛典举办的日子。 舒意前一天一早就被陈娜收了手机，结结实实睡了个好觉。到了造型团队那儿，化妆师一边往她脸上涂粉，一边不住口地夸她皮肤好，「放心，你今晚肯定能艷压红毯。」 「我可不敢。」舒意忙不迭出声，「我就是来凑热闹，真要艷压肯定也轮不到我。」 造型师在一旁整理配饰，此时也加入她们的对话，「今晚女明星确实不少，不过你放心，肯定给你做一个出彩的造型，这次我们有大杀器。」 她指了指一旁挂着的蔷薇色轻纱礼服，「j家的超季，全亚洲首穿，光凭这一件衣服你已经赢一半了。」 「我一看这件衣服就觉得衬你，」化妆师紧接着跟上，「娇娇媚媚，港式风情，你就适合这种有浓烈美，艷光四射。」 没人不喜欢听漂亮话，舒意自然也不例外。在造型团队一人一句的吹捧下，她也在穿上那套仙气飘飘礼服的一瞬间觉得自己今晚必定能够大杀四方，成为红毯上最耀眼的那一颗星。 不过这些爆棚的自负在她踏出车门的一瞬间就破碎得无影无踪。 尤其看见四周围观的粉丝们都裹着厚实温暖的呢子大衣羽绒服，在瑟瑟晚风吹拂下，她光是克制自己不要发抖，维持甜美微笑就已经花费了全身力气。 11月月末的南方城市，空气里是刻满了阴冷二字，尤其天气预告最近几天寒流逼近，舒意穿着单薄的抹胸长裙，努力想像自己是寒霜里怒放的红蔷薇。 她能听见连绵不绝的快门声，闪光灯不停在她眼前亮起，大家的视线集中在她身上，更逼得她不得不高昂头颅，尽可能舒展自己的四肢，展示出最优雅完美的一面。 第61章 主持人在红毯尽头展板处等着舒意, 也是一副被冷风摧残的可怜样。舒意走到近前, 看见主持人口红都遮不住的泛紫的嘴唇, 颇有点惺惺相惜地投去一个「我懂你」的眼神。 也许是因为主持人接收到了她的眼神，也许是主持人也实在不耐严寒恨不能红毯快点结束，她们两人的採访进行得顺利而迅速, 几乎短短几分钟, 舒意得以「大赦」。 临进晚会会场前, 莫名地, 舒意扭头朝红毯望了一眼, 她也说不好是想要看见谁亦或是不想要看见谁，只是这一看，倒叫她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蒋子玉穿着一袭单肩贴身纯白缎面礼服, 正一步三回头地杵在红毯上。 自从《青玉案》杀青, 这还是舒意第一次在正式场合碰见剧组的同事，当然，这同事和她的关系算不上融洽就是。 让舒意在意的, 还是蒋子玉身上穿着的那件礼服。早在团队给她提供的造型备选里，这一套礼服就赫然在列，同样来自j家的超季。 不用想, 舒意几乎就能知道稍后各大媒体及时尚号会怎样拿两人出来比较，现在她唯一庆幸的就是当时的自己坚定拒绝了这套白色缎面。 只是陈娜那边又该觉得棘手了，毕竟，在来之前，陈娜就已经准备好了数篇《舒意首穿j家超季亮相时尚盛典》的通稿, 亟待红毯结束就立马发出。 宣传的事，暂且交由团队头疼，舒意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有提起十二万分精力，尽量在接下来的盛典中不要出错，保持完美。 坐在写有自己名牌的餐桌前，舒意左右环视一圈，好消息是她与沈晏川的座次安排几乎如隔天堑，不用担心两人之间的暗涌被不相干的人士窥破；坏消息是，不知主办方从何考量，将她与蒋子玉安排在了同一桌。 「舒意姐，你今天真好看。」说曹操，曹操就带着一身寒气站在了舒意身边，「徐老师，您不介意和您换一个位置吧？我和舒意姐好久没见了。」 被点到的「徐老师」呵呵笑了一声，颇为大度地端着酒杯起身让位。 蒋子玉施施然坐下，一边整理裙摆，一边似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刚才进来时，看见沈晏川的座位，他怎么坐在那一边？」 舒意心中一紧，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是吗？我倒没注意，可能主办方有自己的考虑吧。」 蒋子玉娇娇笑了一下，「真可惜，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会坐在一起呢。」 舒意挑眉，「那真是让你失望了。」 似乎是没想过她会这样回答，蒋子玉面上表情停顿一瞬，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端起酒杯，扯开了话题。 舒意长舒口气，装作专心地牢牢盯紧主舞台。 也是巧，现在在上面表演的，恰是她的老熟人，和她同一公司的师弟组合，peak。 看见他们，她恍恍惚惚记起上一次和他们合作，沈晏川假装不在意，却又要透露给她自己在吃醋的模样。 福至心灵般，就在她想起沈晏川的那一霎，摆放在桌面上的手机轻微震动，跳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舒意避开蒋子玉不经意投来的目光，悄悄在台面下点进微信。 【沈晏川】：为什么盯着他们笑。 仿佛是怕她觉得自己语气太生硬，沈晏川后面又紧接着发了个委委屈屈的表情。 不知为什么，沈晏川在她这里，似乎总是没有安全感。在外人面前，他可能是举手投足间都洒脱自信的明星，可在她这里，他却总是患得患失，连质问都要藏在层层的辩解之后。 第121页 舒意眨眨眼，看着手机屏幕里那个眨巴着大眼睛瘪嘴委屈的小人，心里也变得软绵绵。 她想了想，索性在输入框回了句：在想你。 消息发出去后，仿佛石沉大海，许久没有得到回应。 舒意心里纳闷又奇怪，佯装不经意地左右看看，视线轻飘飘瞄向沈晏川的方向，从她这里，只能看见他低垂着头，似乎在摆弄手机。 台上的节奏还在继续，会场里的灯光梦幻迷离，光影在沈晏川身上投下斑驳的痕迹，他终于直起身来，将手机随意地掷在桌上。 同一时刻，舒意的手机终于再一次震动起来。 她略有些心虚地收回目光，低下头去看跳进来的新信息，只是一眼，却烧得她面红耳赤，火急火燎地将手机倒扣在桌子上。 「舒意姐，你怎么了？」蒋子玉提高了声音问，成功将整桌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舒意无比庆幸此刻灯光尚暗，否则全桌的人都会看见她通红的脸色，「没事。」她掩饰般举起面前的酒杯，虚虚品一口，端着微笑敷衍。 大家的目光渐渐从她身上散去。 舒意只觉得脸上灼烧似的热起来。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滚动屏幕，循环播放着沈晏川发来的信息： 【沈晏川】：别说这种话，不要撩拨我 【沈晏川】：想让我现在就过去找你吗？ 将近两个小时的时尚晚会，后半程说了些什么，舒意几乎毫无记忆，明明沈晏离她足够远，但她就是觉得似乎一举一动都万分不自在，有人看她一眼，她都要担心这个人是否从她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这之间，她还有幸上台一趟，领了个所谓的「人气时尚达人」。站在领奖台上，舒意有意克制自己不要在意沈晏川的方向，主持人将奖盃捧给她时，似乎打趣了她几句，偏偏她一颗心提着，直到下台才反应过来。 这个延迟的认知让舒意恼火万分，倒不是恼火主持人对她无伤大雅的玩笑，而是恼火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沈晏川影响，在领奖台这种重要场合也能出岔子。 因为这个，舒意打定决心今晚绝不会再理会沈晏川，连他再发消息过来也假装没有看见。 「晏川，你看什么呢？」 身边落座的前辈忽然的发声惊醒了一直在暗中打量舒意方向的沈晏川，他回过神来，略有遮掩地摇了摇头，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 从进场，他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逐着那一团蔷薇色，一朵濒临枯萎因而愈发燃烧的玫瑰。 「我看你一个晚上都在看那边，怎么不过去？」前辈却不肯轻易放过这个话题，饶有兴趣地伸长脖子，朝着沈晏川一直望着的地方瞧去。 沈晏川无奈，「丁老师……」 他与身边这位丁原老师说来也算是老相识，作为歌坛赫赫有名的前辈，沈晏川第一次参加选秀节目时，正是丁原出任导师，从沈晏川上台，唱出第一个音开始，丁原就对他亮了绿灯。 即便之后沈晏川做了练习生，在异国他乡，也没有和这位导师断了联繫。 比起因为他一意孤行进了娱乐圈而对他不闻不问的家人，这位丁原倒是在某种程度上与他更为亲近。 「好，好，好。」丁原连声笑着附和，摆了摆手，打趣道：「你不肯说就算啦。」 说是这样说，他还是悄悄凑近了身子，附在沈晏川耳边问道：「是不是和你一起录过节目的那个？」 沈晏川大窘，面上露出几分羞涩，抿唇笑着不答话。 「还真是她？」两人相交已久，丁原倒是第一次在沈晏川脸上看到这种神色，不由大为好奇。 沈晏川思索两秒，干脆承认：「是她。」 他停顿片刻，又不放心地加了句：「丁老师，你可别说漏嘴啊。」 丁原伸出手，不轻不重地在沈晏川小臂上拍了一拍，「我你还不放心？」 沈晏川讨饶两句，目光不由自主地又放到了舒意身上。 她昂着头，专心地看着台上主持人和嘉宾的互动，修长的脖颈拉出漂亮的弧度，一点点碎发绒绒地散落在白皙的后颈。 他的手指微动，心里盘旋着想要上手帮她整理的念头，感受皮肤在指腹温热的触感。 为了保持体形，整个晚会她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桌上摆着的食物也不过浅尝两口，沈晏川想了想，伸手从桌上的果盘里扒拉出两颗糖果，悄悄塞进了口袋。 舒意撑了几个小时，总算等到最后的合照环节。 她打起精神，提着裙摆跟着工作人员的指示往台上挪去。 原本还显得有些宽阔的主舞台在络绎不绝的上了十几位明星之后，终于显出几分逼仄。 主持人和工作人员在热情万分地邀请着几位颇有名望的艺人站在中心位，嘴里还在不断唿吁着请大家朝中间靠拢。 在场的明星在此时倒是十二万分地谦逊，彼此招唿着，脚下磨磨蹭蹭地，生怕站错了位。 手臂被轻轻碰了一下。 舒意有些诧异地准备扭头去看，耳边却响起熟悉的声音，「别动。」 一颗硬质的东西被塞进来，外层裹着的塑料纸锋利的边缘硌着手心。 「吃掉。」 等熟悉的气息彻底在周边消失，舒意才喘出一口气，她将手心摊开，里面默默躺着一颗巧克力。 第122页 应该是在手里被捂了很久，巧克力已经有些微软化，黏煳煳的沾着糖纸。 趁着没人关注，舒意悄悄将巧克力塞进嘴里，甜腻腻又有点苦涩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她抬头，一眼就看见了离她不远的站在一堆人里的沈晏川。 似乎是随时在关注着她，就在舒意看过去的那一秒，她看见沈晏川微微朝她这边瞥来一眼，赞许般点点头。 第62章 飞机抵达乐洲时已是凌晨, 稀疏寥落的几颗星子远远缀在暗沉夜空。舒意原本还有几分困意, 出机舱后, 被冷风迎面一吹，倒是清醒不少。 盛典刚结束，她就马不停蹄地奔赴机场, 这几天奶奶的情况算不上太好, 她多少有些担心。 乐洲机场算不上大, 她跟在陈娜身后, 埋着头朝前沖。 推开玻璃门, 扑面来的暖风打得人脸颊上升腾起丝丝痒意，舒意缓下脚步，左右没人, 她干脆取下口罩, 漫不经心地抬头环视一圈。 空荡荡的机场大厅少有路人驻足，倒愈发显得大厅四周墙壁上的gg牌大而敞亮。 她认真看了一眼，认出是她最新的gg牌。 侧着身子, 露出脖颈上挂着的硕大的璀璨的项鍊。 「动作真快。」陈娜注意到她的目光，跟着停下脚步，似是欣赏, 「上个月拍的物料吧？前几天才刚在微博上官宣，现在gg已经铺开了。」 舒意挑剔道：「这张照片没选好。」 其实也不是没选好，照片里的她被修得连头髮丝都精緻，神情仪态都到位。 「是吗？」陈娜怀着狐疑的目光审慎地打量gg，「这张照片当初我们都审过, 没问题才投放的呀。」 舒意抿抿嘴唇，不再吭声。 她也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不过这样深的夜，这样寂静无人的时刻，似乎也能容得下她些许的任性。 陈娜倒是对她说的话万分在意，干脆整个人转到gg牌正面，歪着头仔细观察，一副非要找出究竟是哪里没有如人意的架势。 舒意轻轻唿出一口气，侧着头将口罩重又戴了回去，绕过陈娜，迳自走了。 「等会儿等会儿，」陈娜跟在后面，嘴里急切又小声的嘟囔，「到底哪里不好，你哪里不满意啊。」 一行人越行越远，渐渐将那一排gg牌抛在身后。 与一整排舒意侧着身从容尔雅的gg牌正对着的，是刚刚拿下运动品牌代言的沈晏川面对着镜头笑得爽朗的gg灯箱。 - 出了机场，她们的车还没来，舒意自觉站在路边等候。 隔着三五步远的地方聚着一堆小姑娘，脖子上挂着不同规格的相机，倒也没一个人举起来拍她，手上还提着几包包装精美的纸袋，时不时朝她这边投来一眼。 冬夜冷寒，几个小姑娘冻得缩成一团，口里不住唿出白气，一副想上前又有所顾虑的模样。 这样过了一会儿，终于有个小姑娘鼓足勇气沖了过来，将手里提着的纸袋朝前一送，口里低声道：「舒意，辛苦了。」 舒意还没来得及回话，挡在她身前的陈娜就上前一步，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道：「谢谢，但是礼物我们就不收了。」 小姑娘轻轻「啊」了一声，脸上立马蒙上一层委屈又落寞的神色，一双眼滴熘熘止不住地朝舒意脸上瞄。 舒意轻轻咳一声，嗅到空气里冷冰冰的味道，忍了片刻，终于还是没忍住，轻轻拍了拍陈娜的肩。 那小姑娘注意到她的举动，立马将手里提着的东西又朝前送了送，不依不饶道：「姐姐收一下吧，拜託了，不贵重的，都是大家的心意。」 一团团白雾从她嘴里呵出来，轻轻飘散在空气里，舒意抿了抿唇，还是伸手接过了那一袋沉沉的礼物。 「谢谢谢谢。」小姑娘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嘴里不住嘟嘟囔囔，最后朝着舒意甜甜笑了一下，一路小跑着回到了几个姐妹中间。 隔着这么一段距离，都能听见那边隐隐传来的压抑住的兴奋的尖叫。 「你不该收礼物。」 直到上了车，陈娜还在舒意耳边不住碎碎念，「有一就有二，万一她在网上随便说点什么，怎么办？况且，你知道是什么礼物，万一是对你不利的东西怎么办？你忘了上次往你住所寄快递的事情了？」 舒意被她念得头疼，干脆扯过一边的礼物袋子，边拆边安慰陈娜：「这么晚这么冷，人家小姑娘也没什么恶意，收了就收了，你不要太紧张。」 她随手拿过礼物袋里一个包装精緻的礼盒，盒子拿在手里倒是没什么重量，深蓝暗纹包装纸在车灯下闪着低调的光泽，上面缠着一圈银白色彩带，看起来很是漂亮。 盒子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只憨态可掬的小鼹鼠玩偶。 她低唿一声，将小玩偶拿在手里，一掌大小的小鼹鼠头上戴着顶针织小线帽，穿着小马甲，脖子上还围了条灰色的毛绒绒的小围巾，顶着个红彤彤的小鼻子，看起来憨态可掬极了。 舒意翻过来覆过去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喜欢。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将小鼹鼠端端正正摆在车窗旁，挑了个角度拍了张照。 沈晏川两分钟前刚刚给她发了条信息。 她尚且来不及回復，献宝般先将自己刚拍的玩偶发过去，又写到：粉丝送的小礼物，可爱吗？ 第123页 前座的陈娜倒吸一口气，举着手机转过身来，「你又上热搜了！」 她的目光从手机上移开，这才看清舒意手里拿着什么，瞬间觉得有点心梗，「这是什么？哪里来的？」 要是目光有实质，那她现在的眼神应该足够把玩偶烧着了。 舒意摸摸鼻尖，「粉丝送的。」 「……」陈娜面色复杂，张了张口，又不知该说什么似的闭上了。 就在她们上飞机的功夫，盛典晚会内场的一小段视频不知怎么流露了出去。 好巧不巧，拍摄者的位置正在舞台侧方，似乎是有意地对着舞台上的舒意。 即便视频画质模煳，镜头又碎又乱，也能看出沈晏川贴在舒意身后，悄悄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原本还因为两人在红毯上形同陌路在内场又相隔万里毫无互动的鼹鼠夫妇cp粉被这么一段短短的视频再次点燃了激情，「鼹鼠夫妇互动」这个话题更是光速空降热搜榜。 陈娜看一眼手机屏幕，又看一眼舒意手里的鼹鼠玩偶，长嘆一声，默默坐了回去。 舒意看她的表现，就知道她口里的热搜必定和沈晏川有关系，她下意识地握住掌心里的小玩偶。 沈晏川的信息就在此时跳了出来。 【沈晏川】：可爱 【沈晏川】：像你一样 舒意有些想笑，又觉得不合时宜，低下头去，悄悄在键盘上打：陈娜好像有点生气。 她没等来沈晏川的回覆，因为他直接拨了个通话过来。 舒意手忙脚乱地切断通话，甚至颇为心虚地瞧了瞧前排陈娜的反应，看她似乎毫无动静，才放下心来。 就这么一个抬眼的功夫，沈晏川已经发来一串问号。 她赶忙在微信上回道：没什么事，不用担心。 沈晏川的回覆这次来得很快：因为热搜的事？ 没等她回答，又像是怕她误解似的连着发来一长串。 【沈晏川】：我也没想到会有人在内场偷拍，热搜确实不是我安排的。 【沈晏川】：都怪我，我要是再谨慎一点就好了 【沈晏川】：已经叫苏旭去处理热搜的事了，很困扰吗？对不起。 舒意眼也不眨地盯着屏幕，一颗心像是被人用温暖的双手轻轻捧起来一样，又熨帖，又有点……酸涩。 他好像总在向她道歉，总在为她退步。 舒意找出耳机，干脆地拨了电话出去。 「舒意？」电话很快被接起来，沈晏川充满疑惑的声音隔着听筒传过来，「出什么事了吗？」 「没事。」她压低声音回復，眼角余光瞥见前座的陈娜似乎动了一下，接着是一声带有警告意味的咳嗽声。 但那又怎么样呢？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只有那个不断委屈自己配合她的沈晏川。 「沈晏川，」舒意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真的爱惨了我啊。」 前座传来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舒意脸红了红，自觉自己今晚一定是失了智，不然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一些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来。 都怪沈晏川。她在心里气鼓鼓地想，要不是沈晏川几次三番做出一副委屈又可怜的模样，她怎么会方寸大乱。 沈晏川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种质问，呆呆愣了几秒，才在电话那头小声回答道：「是啊。」 舒意心里甜了两秒，哼哼唧唧地对着电话那头的人道：「我也是。」 电话那头许久没有声音，舒意耐心等待了一会儿，才开口：「沈晏川？」 「嗯，我在。」几乎是她话音刚落，那头沈晏川就轻声附和。 接下来好一会儿，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车里很安静，电话里也很安静，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唿吸声。 「我挂了。」舒意率先打破沉默，满是害羞的低语道。 「等等。」沈晏川顿了片刻，「带着奶奶回来住吧，这边的医疗条件更好一点，你要照顾她也更方便。」 舒意没想到他会说这个。 其实沈晏川说的她之前也想到过，只是……想到家门口那些无端端出现的快递，想到有个她不认识的人正在暗中窥伺着她的生活，她就有点儿不放心。 「别担心，」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沈晏川在电话那头轻声道：「我帮你们重新找了个房子，离医院很近，等你回来可以看看。」 舒意呆愣：「你怎么……」 沈晏川笑了出来，笑声里带着几分得意，「我说过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我都会帮你的。」 第63章 不知是沈晏川真的找人打点过, 还是人们对一件事的关注度着实来得快去得更快。 第二天一早, 热搜榜上已经挂满了其他大大小小无聊或猎奇的新闻, 「鼹鼠夫妇」就像是一颗消弭于晨间的露珠，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之中。 舒意守着病床，百无聊赖地翻看着朋友圈。 昨天夜里, 沈晏川忽然在朋友圈晒了张处理过的照片, 虽然是模煳的轮廓, 舒意却一眼认出, 那正是她发给沈晏川的鼹鼠玩偶。 不少相识的朋友纷纷在这条朋友圈下留下疑惑的问号, 似乎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沈晏川一夕之间画风大变。 舒意心虚地点下一个贊，避之不及般快速将微信退了出去。 第124页 「唉。」 将她的小动作全都收进眼底的陈娜惆怅地嘆出一口气，「我看你们快要瞒不住了。」 她有点愁, 但看着舒意无知觉下柔和而充满笑意的眉眼, 又觉得随她心意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算了。」陈娜认命地摇摇头，摆出严肃的样子，凑到舒意身边, 「想接戏吗？」 「当然。」舒意眼睛亮了一瞬，闲了这么久，她都快忘了在片场日夜不分地拍戏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青玉案》杀青后, 团队一直在为她找下一部戏的剧本，虽说现在递到她手上的剧本较之前数量上有了很大改观，但质量上却着实不敢恭维。 舒意有些许振奋，「有合适的本子？」 「有消息。」陈娜在手机里翻翻找找，调出来一张图片, 递给舒意，嘴里跟着解释，「张振利，张导，听说他有一部新电影在筹备中了。」 「他有新电影？」听见这个名字，舒意简直无法克制自己内心不断涌上来的兴奋。 作为当今影坛的中坚力量，张振利的名字始终和「鬼才」、「拿奖利器」连在一起。 独立电影人出身的张振利拍的第一部 电影《杀人事件》甫一面世便横扫国内票房纪录，更难得的是，这是一部兼顾商业性与艺术性的佳片，不仅在国际上勇夺奖项，出演电影的两位演员更是一举获得了国内当年的影帝影后双荣誉，彻底从寂寂无名的娱乐圈新人跃升成为圈内炙手可热的实绩生花。 况且，距离张振利上一部电影已经过去五年，这五年来，影迷们对他的新作可以说是翘首以盼，舒意不用想都知道，这一部电影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引起多少人的关注。 似乎被她的情绪感染，陈娜也兴奋起来，颇为神秘地压低声音，附在舒意耳边道：「刚传出来的消息，听说这次是张振利和曹欣合作，光剧本曹欣就写了三年，之后又一直在修改，张振利就是为了等她的剧本所以一直没有开新戏。」 「《杀人事件》那个曹欣？」这次舒意是真的惊讶了。 陈娜肯定地点头，「就是她，她是这次的编剧，也是监制。」 「那我别想了。」舒意禁不住沮丧，「这种配置，这种班底，放哪里都是抢破头的资源，我能在里面露个脸就不错了。」 轻轻拍了她一下，陈娜错眼打量舒意，素着一张脸，莹白而稍显圆润的脸在光线下瓷片般润泽，蓬松的头髮用黑色的头绳紧紧绑住，吊得一双狐狸眼更显风情。 「嗯……」陈娜犹犹豫豫道，「其实也不是没可能。」 一是，这部影片据流传出来的消息而言，似乎关注的是边缘人群，女主角的人设是堕入风尘更周旋于此的红灯区女郎。 为了影片的艺术性与冲击感，女主角免不了要出演一些大尺度戏码，这其中，关于影片上映与审查的红线也就很难拿捏。 出演后，能否上映尚且是个问号，但就凭着那些可能存在的香艷剧情，也足以劝退一部分野心勃勃的女演员。 「而且，这部电影目前的投资方，是明远旗下的一家影业集团。」 仿佛是怕舒意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陈娜干脆挑明道：「如果让沈晏川去和周启楠打个招唿，让明远推荐你……」 「不行。」 陈娜话还没说完，舒意已经赶着她的尾音甩出两个字。 即便让业内或资方推荐已经成为一种共识，舒意还是不想让沈晏川掺和进来。 沈晏川为她做的事已经足够多了，不管怎样，这个人情，都不该再让沈晏川去承受。 陈娜耸肩，毫不意外的样子，「好吧，我就是随口提议一下。」 没等舒意再发表看法，陈娜干脆地站起身，对着她道：「但我们还是可以去争取一下——过两天我们就回去。我去问问医生，现在能不能办理转院。」 转院自然是没有问题——沈晏川朋友的朋友恰好在一家颇有名气的私立医院任职。 有了他的协调，不过一周，舒意奶奶的转院手续就已办妥。 「有林主任帮忙照顾，过两天找的护工也来了，奶奶在这里你就放心吧。」 沈晏川顺手带上病房的门，一只手牵着舒意，宽慰道。 他一大早就开着车等在医院，一路上鞍前马后，事事周到，舒意完全当了把甩手掌柜，一点儿都没操心。 「……嗯。」舒意低低应了一声，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又讷讷闭上了嘴。 沈晏川弯下腰，凑近舒意，「怎么？想说谢谢？」 他戴着口罩，高挺的鼻樑上架着副金边平光眼镜，细碎的额发搭在眉眼上，看不清表情。 语气倒是带着笑。 舒意蜷在他掌心的手指微微颤动。 沈晏川挑高了眉，还未开口，便察觉到有根略带着凉意的手指讨好地挠了挠他掌心。 像轻飘飘落在手里的一瓣雪花，轻盈，又有重量。 他心念微动，垂眸看去。 舒意左右张望一会儿，走廊上空无一人，他们站在一个隐蔽的拐角，不特意看，几乎很难发现他们的存在，只有偶尔护士经过的推车声骨碌碌迴荡。 她松口气，勾勾手指，沈晏川配合地靠过来。 舒意一手拽着他的衣角，将他拉得更低，几乎和她视线平齐。 沈晏川保持着这样一个奇异的姿势，眼神里逐渐多了点舒意并不是很想读懂的意味。 第125页 拉下口罩亲上去的那一刻，舒意脑子里迷迷煳煳地想，她和沈晏川的相处，除了最开始在节目里假戏真做之外，似乎就是在医院最多。 好像是有点奇怪。 她在沈晏川反应过来前结束了这短暂得一触即分的吻。 「用这个谢，可以了吧？」 沈晏川哼笑一声，将脸埋在她脖颈处，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裸露在外的一片肌肤，「我觉得还不够。」 「那你想我怎么谢？」舒意跟着笑起来。 她的脖颈修长，皮肤温热，鼻间若隐若现的是沈晏川熟悉的味道，她的味道。 沈晏川深深吸了一口气，嘴里含混不清的嘟囔道：「想你有任何事都来找我，和我说。」 他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上，舒意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等心头那一阵异样过去，脑子里才慢慢回放起沈晏川刚才说的话。 任何事…… 「让沈晏川去和周启楠打个招唿……」陈娜的声音适时地出现在她耳边。 话在嘴边滚了一圈，舒意还是把它咽了下去，「我能有什么事儿。」 沈晏川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舒意的神色，看她脸上一阵清明，慢慢笑开，「有事记得找我就好了。」 「走吧，先带你去看看住的地方。」 沈晏川直起身，替舒意整理好有些凌乱的头髮。 他说的「住的地方」，是个离医院半小时车程的小区，地段不算最优，但胜在环境清幽，安保严格。 沈晏川一手推开房门，一手放在舒意背后，轻轻将她推了进去。 百来平的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玄关对面正对着一整面落地窗，可以望见外面川流不息的车流。 「这段时间你就先住这里。」 沈晏川从中岛台边上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递给舒意，「不用担心有人查到这个地址，我让苏旭以他亲戚的名字租下来的。」 「你知道了？」舒意接过水，呆愣愣地问了一句。 沈晏川倒是干脆地点头，「苏旭跟你身边那个小助理套了套话，她倒是什么都说了。」说到这儿，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舒意。 「你之前住的那个小区，周围的监控死角太多，一时之间也查不出给你寄那些快递的是谁。安全起见，这段时间，你还是住在这里吧。」 舒意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什么时候……」 他的手机铃声打断她的话。 沈晏川掏出手机，皱了皱眉，径直按掉，「我要去赶通告了——你要是不放心，就叫你那个小助理过来陪你。」 「嗯，你去吧。」 想说的话又被憋了回去。 沈晏川伸长双臂，结结实实将舒意搂在怀里，「真不想去。」 心知不能再拖延下去，他吻了吻舒意的头顶，「我走了。别多想，好好休息。」 临出门前，沈晏川指了指手里的电话，「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和我说，别自己憋着。」 第64章 送走沈晏川, 房间蓦地安静下来。 舒意在沙发上呆坐半晌, 陈娜发了条信息过来：今晚有约, 好好打扮。 舒意轻轻吸了口气，打起精神：上次陈娜野心勃勃地说要去争取张振利的新剧本，随后不知她和陶莹牵上了谁的线, 事情的进度似乎超出预想的顺利。 不管有没有可能, 机会总是要自己争取。 舒意提起精神, 决定先安安心心泡个澡。 沈晏川给她租的这套房景观确实别致, 从浴室落地窗望出去, 一眼就能看见本市最具代表性的景观湖，视野开阔，毫无遮挡。 音箱里放着沈晏川的新歌——他前几天刚推出了一首和新锐音乐人为一个公益项目推广合作的新单曲。 和他以往的音乐风格不同, 这首歌几乎是沈晏川所有演唱过的歌曲里, 最温柔的一首。 他的嗓音干干净净，旋律也干干净净，像风吹过层层密林, 枝叶在风里哗哗地响，低沉，又让人安心。 这首歌刚发出来时, 毫不意外地上了一次热搜。 不少平时颇为严苛的乐评人都对沈晏川这一次的作品另眼相看，尤其一位以辛辣点评出名的乐坛前辈，更是连发数条微博夸赞，称这首单曲是「一个终于明白什么是爱的人怀揣着爱意才能完成的成熟的作品」。 沈晏川似乎也颇为得意能够得到这位前辈的另眼相看，不仅在微博上火速回復了这条微博, 更特意截图下来，发给她炫耀。 即便隔着屏幕，舒意都仿佛能看见他脸上的得色。 也许是因为这首歌，沈晏川的脸总时不时浮现在舒意眼前。 想到他们久远的第一次见面，想到节目上沈晏川精心准备的重逢，最后一期时沈晏川温柔的侧脸。 他为她做了很多，有些他说了，有些他没有。他没说的那些，就像掩藏在深林里的宝藏，被她发现的，闪烁着熠熠的光辉，没被她发现的，也依旧安安静静藏在那里，等着她的探寻。 她的一颗心就像泡在了温水里，皱皱巴巴却又觉得格外舒适。 不知怎么，沈晏川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忽然迴响在耳边，有什么事都告诉他…… 舒意在该不该将今晚饭局的事告诉沈晏川间犹豫两秒。 还是算了吧，她想。这种事情说出去也没必要，反而显得她要沈晏川出面做些什么似的。 第126页 打定主意的舒意心里松快不少。 她速战速决地从衣柜里随手捞出一件雾霾蓝贴身针织长裙，裹了个羽绒服，蹬着小羊毛靴出门了。 「你穿的什么啊？」 陈娜看着眼前这个从头到脚包得严严实实的人，觉得有点崩溃。 「怎么了？」舒意一头雾水，「不就是一起出来吃顿饭，难道还要我换个晚礼服不成？」 「那也可以稍微正式一点吧。」陈娜反驳，「我不是在微信上说了让你好好打扮吗？」 「而且你甚至没有化妆！」像是发现什么重大外星文明，陈娜声音瞬间飙高八度。 「我化了。」舒意严肃指正，「你不能因为只有底妆就觉得我没有化妆——而且就算我没化，你也不用这么惊讶。」 「ok，ok。」陈娜举手投降，放弃和她争论，「今天时间来不及了，再有下次，我一定提早三个小时就把你按在造型师面前。」 - 饭局约在一家颇为出名的粤菜酒楼。 在去的路上，陈娜已经仔细给舒意分析了一遍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以及其中的利害关系。 陶莹提前一步，在酒店门口与她们会合。 她看了眼舒意的装扮，眼神虽然轻飘飘，却仍透露出几分不贊同。 进包厢前，陶莹将舒意拉到一旁，再次轻声嘱咐：「我刚刚才知道，张振利也在，等会儿进去以后机灵点，等着撕这个资源的女明星大有人在。不求你一次成功，起码在人家面前露个脸，挂个名号。」 她静默片刻，像是在组织措词，「但也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放松就好。这个不行，还有下一个，总归有戏可以拍。」 舒意轻轻拍了拍她悬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背，「放心。」 包厢门甫一拉开，里面的热浪裹着交杯换盏的声音扑到舒意脸上。 看见有人推门而入，大家短暂地停了一瞬。 「舒意来了？来来来，这边坐。」 不知是谁提了一嘴，凝滞的空气再次流通起来。 舒意脱下厚重的羽绒服，顺着招唿她的声音走去。 「陆老师，又见面了。」 「这么久没见，更漂亮了。」陆穹热情地摆手。 「老陆，怎么认识的，介绍介绍？」隔着几个人，有人打趣。 舒意抿着唇，安安静静地听。 「嗐，」陆穹笑笑，「我和小舒，那可是老熟人了。当初《野望》那部片子，还是我拍板定下的她。」 「陆老师是我的伯乐和恩师。」舒意轻声附和，「要不是陆老师，我可能早就退圈了。」 「那也是你自己争气。」陆穹也不揽功，话里有话地笑道：「你要是演技不过关，演什么都没用。」 当初在《野望》时，陆穹还只是一个选角副导演，这么多年磨砺下来，在圈里不说地位多高，也还算能递得上话，三五句话间是帮你还是贬你，也有那跟着揣摩心意的人。 这桌上围坐的一群人，哪个不知道今天这场酒局的目的，闻弦歌而知雅意。 舒意挨着个敬了一圈酒，坦然听着桌上各位对她客气的恭维。 陈娜一早跟她交过底——陆穹的女儿一心想往娱乐圈发展，他免不了要为女儿筹划几分。 陆穹出面替她牵线搭桥，帮她说话，一则是有几分欣赏后辈的成分在，另一方面，陆穹属意的一部电视剧资源目前正在接触她。 说到底，不过是双方资源的简单置换罢了。 「你还没见过张振利吧？」陆穹啜一口茶，给她解释，「他出去接人，估计也快到了。」 「接人？」舒意小小惊诧几秒，她还以为这场饭局最大的角色就是张振利呢。 「这部电影目前的投资方，是明远旗下的一家影业集团。」 不知为什么，舒意耳边蓦地炸开陈娜说过的这句话。 应该……不会吧。 她心里有些打鼓，旋即又想到，这有什么好心虚的，就算来的真的是周启楠，那也没什么。 不过三五分钟，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其时舒意正忙着应酬一位主动端杯来与她攀谈的编剧。 听见推门声，她下意识地扭头望去。 当先推门而入的，是身材瘦削但颇为精神的张振利。 他进来之后，倒也不急着往酒桌旁走，反而热情地回头，招唿着身后的人。 舒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心头不知怎么一阵悸动。 跟在张振利身后的男人，舒意再熟悉不过——周启楠。 他的目光在包厢里逡巡一圈，很快便锁定在她身上。 舒意盯着他，看见他意外地挑眉，似乎回过头对着身后说了句什么。 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周围的一切都逐渐褪色定格。 从周启楠背后，一个人慢慢踱步出来。 身量高挑，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柔顺的黑髮从帽檐下露出几缕。 那件大衣，几个小时之前，舒意亲手将它披在主人身上。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张振利的声音隐约从身边传来。 舒意回过神，颇为心虚地朝沈晏川的方向递去一眼。 他摘了帽子，蓬软的头髮稍微有几分凌乱，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不少，双眼低垂，专注地看着面前摆着的碗碟。 在张振利介绍到他时，也只是短暂而迅速地抬头，露出颇为礼节性的一个微笑，眼神似乎都没有朝其他方向挪过一丝一毫。 第127页 舒意在桌子底下摸出手机，悄悄打开微信。 「你怎么来了。」 不对不对，她把这句话删掉。 「我不知道你也会来。」 也不对。 舒意踌躇半晌，最终发过去一个讨好的表情，跟着解释：陈娜突然跟我说有饭局，我想你下午行程比较忙，所以没跟你说。 消息发送成功。 舒意忙抬头，观察沈晏川反应。 他漫不经心地坐在那里，偶尔偏头去听身边人的讲话，间或插一两句嘴。 却始终没有低头看手机。 舒意一边分心听着桌上人的谈话，一边分出几分心思来观察沈晏川。 终于让她找到机会。 酒过三轮，沈晏川站起身。 舒意忙不迭跟身边人耳语一句，跟在沈晏川身后出了门。 也是不凑巧，出了包厢还没走远，就碰上一行人从外走来。 舒意低着头侧身，等这一群人过去，再抬头时，眼前哪还有沈晏川的踪迹。 「小舒啊。」 舒意还在左顾右盼找沈晏川，耳边倒是先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舒意按捺心神，「陆老师。」 陆穹点点头，「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风？」 舒意笑笑，没有接话。 「我看你的状态不是很好，」陆穹倒是不介意，自顾自说，「张振利这个人，脾气是有的，能入他眼的人，不管是谁什么咖位，他都不在乎；入不了他的眼，就算找来天王老子求情，他也不给面子。」 陆穹伸出手，在她的肩上轻轻一拍，「机会难得啊。」 「我知道了。」舒意敛了敛心神，严肃道。 第65章 这场酒局, 到最后散场时, 确然是宾主尽欢。 舒意自在包厢外被陆穹提点之后, 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几乎拿出了毕生习得的社交技巧，在酒桌上尽心捧场。 临走前, 张振利居然还特意绕到她面前与她告别, 言辞间不仅有让她去试戏的打算, 更是流露出几分偏颇。 待人散的七七八八, 舒意长舒一口气, 只觉得心累。 周启楠和沈晏川不过在包厢里坐了一会儿，便匆匆离席。 也许是想着大老闆贵人事忙，大家也没多做挽留, 至于沈晏川, 听了席上大家的攀谈，舒意才搞明白，原来是张振利有意请沈晏川为新电影主题曲操刀, 又有了周启楠的助力，索性便请他一同来小聚。 舒意掏出手机，微信显示有99+的新信息。 只不过没有一条来自沈晏川。 莫名地, 她想到沈晏川临走前的眼神。 一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轻轻从她身上掠过，没有关切，没有在意，甚至连点头致意都没有。 这还是她第一次在沈晏川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 也许是喝了太多酒, 也许是包间里空调温度太高太闷热，舒意觉得自己好像喘不上气，高度紧张之后的精神松懈带来一阵阵眩晕。 「喝完酒别马上吹风，当心头疼。」陈娜余光瞥见舒意摇下一半车窗，忙出言规劝。 舒意恹恹道：「嗯，就一会儿。」 话是这样说，她还是伸手将车窗摇了上来——明天一早还有一支gg拍摄，她得保证自己的状态。 「你今晚害怕吗？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突然想到了什么，陈娜转过身，对着舒意严肃道。 舒意怔愣片刻，反应过来。陈娜是还以为她住在原来的小区，担心今晚她再收到什么来路不明的快递，或者更恐怖，遇到什么极端私生吧。 她舔了舔唇，涩声道：「我换了个地方住，之前忘了告诉你了。」 听到她说出新地址，陈娜用意味颇为深长的眼神打量了她足足一分钟，才压低声音叮嘱，「上次那个住址泄露的事，大概率查不出什么来了，你自己要多加小心，尤其注意不要被人偷拍。」 从酒店到住处不到一个小时行程，下车时，舒意的酒意已散去不少。 陈娜送她到房门口，「今晚早点休息，调整好状态，明天七点我来接你。」 舒意点头，心里盘算，如果自己动作快一点，洗漱完还有时间可以和沈晏川通话，就算聊久一点，到明早陈娜来，也有五个小时，足够好好休息。 这样想想，她上楼的脚步都轻快起来。 - 推开门，预想中的黑暗并没有到来。 玄关处静静亮着一盏云朵状小夜灯，澄黄光线格外柔和熨帖。 可她走的时候明明没有开过这个灯。 「沈晏川？」舒意试着出声。 屋子里一片寂静。 舒意弯下腰，一手撑着玄关处的柜门，一手去脱脚下的短靴。 一大块黑影笼过来，将她罩在里面。 黑影还穿着驼色的工装靴。 舒意顺手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灰色男士棉拖——她下午在家呆着无聊时，无意间发现的。 不止是这一双鞋。 也不知这房间里的布置是沈晏川准备的，还是租房时房东提供的：鞋柜里有新的男士拖鞋，卫生间里也准备了各类齐全的未拆封男士洗漱用品。 舒意直起腰，看着眼前没动静的人，努努嘴，「怎么不换上？你什么时候来的？」 沈晏川没有动，神色莫名。 「我还想回来给你打电话呢，头好晕啊。」舒意自顾自朝客厅走，将垂落的头髮挽起来。 第128页 说到头晕，她倒是想起一件事，「刚才在酒桌上我被灌了好多酒，还好陈娜提前给我准备了解酒药。」 话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一点点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娇嗔。 也可能是委屈吧。 舒意迷迷煳煳地想，上一次在酒桌上碰见沈晏川，还是在铂悦君莱，沈晏川天降般出现，挡在她面前，拦住意图灌她酒的投资方。 这一次，他明明就在她身边，甚至和她坐在斜对面，却看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早先被刻意压抑下去的情绪又莫名翻涌上来。 舒意哽了哽，「你还没回我微信呢。」 真奇怪，她明明不是这么爱哭爱闹爱矫情的人。 好像有一声轻不可闻的嘆息，像一根羽毛，飘落在她心上，有了千斤的重量，压得她心尖一颤。 沈晏川跟在她身后，慢慢走进了客厅。 站在光下，舒意总算看清了他的表情。 「我……」她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自己要解释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 沈晏川摇了摇头，「头还晕吗？」 舒意可怜巴巴地点头。 「那你现在去好好睡一觉。家里有醒酒的药吗？没有的话等会儿我叫苏旭给你送点儿过来。」 「你去哪儿？」舒意追问。 沈晏川往前走了两步，握着舒意的肩，用了点儿劲，将她按坐在沙发上，「我回家。」 舒意吶吶，想说让他留下来。 「舒意。」沈晏川先开口，神情是舒意不熟悉的严肃冷峻，「最近一段时间，你……」 他沉默半晌，可能是在思索开如何开口，「我这段时间会比较忙。」 「嗯。」 舒意本来靠着沙发，听见这话，慢慢地挺直了背，端正笔直地坐了起来。 像是预料到了她的反应，沈晏川轻轻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好好休息。」 「你要分手吗？」 舒意对着他的背影，不知怎么就将这句话问了出来。 「不是。」 几乎是她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沈晏川立刻出声反驳。 接着，他用一种受伤的控诉眼神看了眼舒意，「你怎么会这样想。」 舒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想，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突然的把这句话问出来。 好像她在沈晏川面前，理智没有了，多长的年岁也没有了，变成了一个只会胡搅蛮缠的黏煳煳的人。 也许是自知理亏的虚张声势，也许是沈晏川一反常态的态度，加上酒精的刺激，晕乎乎的头脑，让她变成了一只河豚，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她就准备武装自己。 「对不起。」她干脆认错。 沈晏川吸一口气，又缓慢地将它吐出来，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头涌上的千百种复杂情绪，「没事，是我没说清楚。」 他像是下了什么决心，「我们是应该冷静一下。」 「什么？」舒意没听清，「你什么意思？」 「我说，」开了一个头，后面的话就变得顺利多了，「我觉得我们彼此都应该冷静一段时间。恰好这一段时间你和我都没太多空闲时间，用来审视这一段关系刚刚好。」 「审视什么？」 舒意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沈晏川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懂，但就是不明白他想要表达什么。 明明知道这个时候最好的姿态是大度一点，让他走，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刨根问底，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 今天早上，他们还在医院的长廊拐角亲吻，做彼此的爱人，可到了晚上，他却说，要「审视这段关系」。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如果是因为今天晚上酒局的事情，那是因为之前听说张振利在为新片筹备，陈娜恰好托关系找到了之前和我有过合作的陆穹，所以顺便带我去应酬一下而已。而且，她跟我说的时候你已经走了，我以为你今天下午有事，所以才没有跟你说。」 舒意沉下心，冷静解释。 事情变得不对劲，就是从酒局上沈晏川看到她起。 或许他是觉得自己不该不像他报备行程，尽管舒意觉得完全没必要——就算她和沈晏川在恋爱，可她是独立的个体，她有权决定自己去哪儿，做些什么，但如果这让他感觉不舒服，那她也可以让步。 「不是因为这个。」 仿佛过了很久，沈晏川才开口，「或者说，不单是因为这个。」 「我有的时候在想，」沈晏川的声音凝涩，迟缓，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你真的喜欢我吗？喜欢什么呢？还是因为我一直在对你主动，让你无法拒绝，所以你半推半就呢？」 他闭了闭眼，眼皮轻轻颤动，像是在回想，「不然，为什么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你对未来的规划里有我呢？你为什么从来不愿意相信我，依靠我呢？是我不能给你安全感吗？」 「你在剧组，被欺负，被差别对待，被抢戏，不肯主动告诉我；奶奶生病，你第一时间不会想到我；你去参加酒会，不会告诉我，哪怕你知道我有办法帮助你，可你宁愿自己被灌酒，被灌得醉醺醺，也不肯找我；你被泼油漆，心里害怕，不会来找我；你被人送目的不明的快递，被人跟到家里，宁愿找陈娜，宁愿搬出去，也不会告诉我……」 第129页 他的语速越来越快，情绪也越来越激动。 像一首歌，奏响最激昂的鼓点之后，再慢慢归于平静。 「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你根本就不需要我。」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非常感谢还能坚持看到这里的各位读者，谢谢你们。 因为这本书在阅读体验上可以说是非常不友好，从七八月开始，更新速度逐渐放缓，到现在几乎是月更的程度，这种情况下还坚持有看到这里的读者，先对你们说声谢谢，再对你们说一句对不起。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我的第一本书，也是我第一次试着写这么长的文章。 一开始的设想很美好，我要坚持日更，尽快完结。然而随着故事的不断展开，我也会经常陷入笔力有所不逮的困惑之中，觉得这样写对吗，人物性格和人物动机有没有崩坏，写出来效果怎么样，也常常会觉得，「这写得是什么东西啊」。 再加上我的速度确实堪忧，写写删删停停，一两千字的更新内容，经常需要两三个小时都不止。 于是后期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更新——断更」的循环。 但也因为这是我的第一本，所以实在不想让它烂尾，不想让它有始无终，也不想辜负到现在还会点开这篇文章的人。 其实算一算这本书离完结也不远了，之后的更新频率也会尽量控制，让这个故事有一个结局。 第66章 舒意不知道沈晏川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坐在沙发上, 头顶锃亮的顶灯照得整个客厅异常明亮, 也衬得窗外的黑夜格外死寂。 整个房间安静得只能听见她的唿吸和心跳声, 迟缓着一浮一沉，让她觉得窒息。 她好像被扔进了无人的深海。 沈晏川「控诉」她时，她有无数次想要打断他, 想要辩解「不是这样的, 你说的不对」。 但最终, 那些话还是没有说出口。 手边的闹钟响起, 惊醒舒意的思绪。 她按灭闹铃, 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个闹钟，是她上楼时, 为了防止和沈晏川聊太晚, 耽误休息，特意设置的。 只是这个闹铃此时此刻响起，未免太过讽刺。 舒意站起身, 不管怎么样，她该休息了。 明天还有拍摄，她没有像小姑娘一样自怨自艾感伤一夜的资格。 对着镜子卸妆时, 舒意盯着镜子里脸色颓败苍白的人，自嘲地笑笑。 她忍不住想，她和沈晏川，究竟是哪里出错了，为什么一个在她看来根本不算什么的事情, 会导致今天这个局面。 有很多次很多次，她确实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想起过他。 也许是觉得他们之间距离太远，即便告诉他，也不过让他也徒增烦恼；也许是因为她下意识觉得，工作上的事不需要去找他。 她习惯了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是一个人，也习惯了无论什么事都自己担着自己解决。 也或许是因为，在她心里，始终觉得沈晏川比自己要小，很多事告诉他也没有用。 换句话说，她确实不够信任沈晏川。 沈晏川想要的，是全身心的信赖，依靠，分享。 他希望被依靠，被信任，并以此来说服自己这一段关系的牢固。 他在她这里从来没有得到足够的安全感，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她面前流露出这一点，可她每次都视而不见。 所以这一次，沈晏川爆发了。 舒意低低嘆一口气。 在他们这段关系里，一直是他在主动付出，而她在默默承受。 付出的人总会累，总会有想得到回应的时候。 说到底，是他们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太少了。 少到他们甚至都没有办法彻底确定自己的心意。 就像她不敢确定沈晏川对她到底是一时情动还是想要携手永久，沈晏川也无法确定她对他到底是真的心动还是半推半就。 可是，明明相处的时间已经这么少，为什么她们还要浪费宝贵的时间在无意义的争吵上呢？ 他不相信，那就让他相信。 他没有安全感，那就给他安全感。 像云破月明，从沈晏川说出那番话开始就始终横亘在她心头的乌云终于被吹散，舒意的心情再次明朗起来。 她急沖沖擦干脸上的水渍，冲去卧室捞起手机。 沈晏川的手机始终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也是，刚吵完架，说要彼此冷静，说不定沈晏川压根就没有看手机。 算了，缓一缓，明天再说。 自觉已经开解好自己的舒意在心里轻哼，姐姐大度，不跟你一般见识。 她将手机扔到一边，心情颇好地将未完成的护肤工序一道道做完。 躺倒在床上，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舒意迷迷煳煳地想，明天不如等忙完后去找他吧，突袭他一个措手不及，上次她在网上看见一件一看就打着「沈晏川」风格的卫衣，她下了单，填的公司地址，算一算这两天也应该到了，要是明天能到就好了，可以一起带着去找他。 - 舒意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铃声一阵急过一阵，大有她不接起来就不停的架势。 她挣扎着睁开眼，室内还是一片黑暗，只有手机屏幕刺眼的光照亮床头小小一角。 她觉得自己似乎刚刚才躺下就被叫起来了。 第130页 然后她看到了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距离她躺下不过半个小时。这还真是刚躺下就被叫起来。 「什么事？」深夜被吵醒，舒意的声音难得的带了点怨气。 陈娜此刻无心安抚她，「你被拍了！」 舒意脑子尚且没清醒过来，听见这句话，下意识跟着问：「拍什么？」 下一秒，她反应过来，心里一紧，「拍到沈晏川从我这里出去？」 电话那头先是诡异的沉默，片刻之后，陶莹有些失真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你和沈晏川在同居？！」 「……」 舒意将电话拿开，反覆确认打来的是陈娜，「当然没有。你们怎么在一起。」 她的睡意彻底消失，干脆将卧室的大灯拧开，靠坐在床头，「你说被拍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事件，陶莹也不会这个点还和陈娜待在一起，更不会这么晚还特意打电话过来。 陶莹「嘶」一声，似乎是在理清思绪，「你和陆穹被拍了，和沈晏川也被拍了。」 舒意挑眉，「什么意思？」 今晚的聚会，陆穹和沈晏川本就在场，如果被拍，那必然他们两个都在，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况且，即便是被拍，为什么要说「和陆穹」、「和沈晏川」。 「你和沈晏川被拍不是今天……哎呀，比较复杂，」舒意隔着屏幕都能看见陶莹拧紧的眉头。 听完陶莹从头到尾的解释，舒意一时不知该气该笑。 其实往小了说，不过就是一次被偷拍，偏偏两伙偷拍的人选了同一天放出来，撞在了一起。 和陆穹，那确然是今晚聚会时被拍到，拍摄者时机抓得巧妙，恰巧是陆穹出来提点她，摸着她肩膀那一瞬。 媒体的口风大致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她这是搭上了陆穹，下部戏马上就要来了；另一派的说辞就要模煳暧昧许多，说她深夜幽会有妇之夫，目的不纯，字里行间颇有几分香艷意味。 至于和沈晏川，从照片来看，分明不是最近，也不过是她和沈晏川在路上同行的模煳背影。 只是这张照片与她同陆穹的照片一同被放出来，倒真显得她「水性杨花」似的。 「就这件事？」舒意疑惑。 单就这种事，怎么看也轮不到顾莹和陈娜严阵以待的程度。 陶莹嘆气，「当然不止。」 也不知今天是不是什么「国际爆舒意照片日」，短短半个小时内，又有一个日常流量千万的爆料号在微博上po出了几张舒意的照片。 这几张照片相比之前，只拍到了舒意的正脸。 背景舒意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乐洲医院的病房。 几张照片里都能看出来舒意拥抱着一个声量高挑的男人。 爆料号除了发照片，就只简简单单写了句，新恋情？ 倒是下面的评论格外异彩纷呈。 有指认这个神秘人是谁的： 【是不是沈晏川啊？】 【顾凡吧？是顾凡吧？看起来就是顾凡啊？？？天啊天啊，又一对荧幕cp诞生了，我从现在开始磕不晚吧？】 【这个男的又是谁啊？我赌不是现在大家猜的那几个，连脸都没露，说不定是什么大佬】 也有吵着闹着要舒意开班授课的： 【我去，这个姐可以啊，身边围着的不是小狼狗就是帅大叔，怎么我就单身这么多年，酸了】 【舒意小姐姐，真的不考虑出书吗？教一教广大单身狗吧】 当然了，这些已经是舒意能看到的对她善意最大的评论。 更多的，还是一些讥讽辱骂。 有时候，女艺人总是要承受比其他人更多的恶意。 更何况，在外人眼里，她一晚上被爆出来至少和「三个」不同男性「不清不楚」的照片。 在病房里的那张照片，也很快被人指出当时是她奶奶病重之时。 唯一的亲人病重在床，而她居然不在床前尽孝，反而和男人搂搂抱抱。 这样的联想似乎戳中了不少人不知从何而来的敏感点。 也因此，原本平淡的一次偷拍事件，居然愈演愈烈，最后甚至上升到了对她这个人人品的讨伐。 舒意早没了睡意，自虐般盯着那条评论区，一条条翻过去。 骂她的多，骂得难听的也不少。 这其中，她还看见一个盯着她和沈晏川节目中合照头像的人，用伤心欲绝的口吻留言到：原来一切都是假的，节目里是假的，节目外也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什么「鼹鼠夫妇」，这两个人在节目内外做了一场戏，骗了大家的真心。 舒意觉得……简直是莫名其妙。 且不说她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要是她知道了那张照片里的人根本就是沈晏川，她还会这么说吗？ 退一万步来说，她和沈晏川，到底有没有在一起，究竟是什么情况，也只是跟她和沈晏川有关系，而已。 舒意越想越觉得憋屈。 简直想要立马换上小号，操刀上阵和这个人讲讲理，又觉得没那个必要。 一口气闷在心里，舒意燥得将床头的一杯水全部喝光。 又想到这张照片里的另一个主角到现在还在神隐中，甚至晚上才刚刚和她吵了一架，推门而出。 不能忍。 舒意退出微博，干脆调出沈晏川的电话。 第131页 拨出去前一秒，又犹豫了。 最后，她还是点开了聊天框，删删减减，发了个欲语还休的「睡了吗」过去。 当然没有回应。 舒意盯着聊天界面看了几分钟，心头的郁结之气竟自己慢慢消去不少。 她吃了片褪黑素，又从床头柜里翻出久违的眼罩，安安心心睡去了。 天大的事，交给明天。 第67章 这一觉, 舒意睡得无比踏实。 陈娜将她从床上挖起来时, 她还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比起她的镇定, 陈娜看起来就要愁苦多了，一双眉皱得整个人老了三岁不止，「舒意姐, 今天……」 她说了一半, 没接着说下去。 舒意推开她, 迳自走向浴室, 边走边问道：「昨晚那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挂断电话前, 陶莹给出的解决方案是一手抓一手放。 关于她和陆穹被偷拍，出声明谴责；至于她和沈晏川的事，因着现在这个境况, 只能含煳地一笔在声明中否认带过。 陈娜支吾一声, 半吞半吐道：「声明已经拟好了，只差让法务部看一遍有没有问题，就可以公开发了。」 法务九点半上班, 也就是说还有将近两个小时。 太久了。 舒意在心里盘算。 昨晚临睡前，她的名字就已经挂在了热搜榜榜首的位置，只不过因为时间太晚, 不少人都没有参与讨论。 等到九点半，上学的上班的都已经起床，正好可以在路上吃一口她的瓜。 到那时，事态不知会发酵到何种程度。 可顾莹一方面顾虑发声明会将事件再次扩大，另一方面也担心简单的一纸声明没有威慑力, 恐怕她身边跟踪拍摄的人会更加猖獗，索性利用此次机会发一封具有法律效力的函件。 这样拖来拖去，最快也只能等今天白天。 也难怪现在越来越多的爆料都选在三更半夜，人在疲累的时候，反应力自然迟缓，更何况非上班时间，想要做什么都捉襟见肘。 陈娜眼看着舒意脸色不渝，心里憋着的话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说来也是不凑巧，好像全世界的爆料者都卯足了劲要在同一天把手里的东西发出来。 不过相比起之前的几张杀伤力颇大的照片，这次被发出来的这段模煳不清的小视频只是在小范围内引发震盪。 不过，对于「鼹鼠夫妇」cp粉来说，可能就是一场海啸。 视频一看就是贴身偷录的角度，拍的也正是昨晚张振利的酒局。 只不过这次的镜头对准的是舒意和沈晏川，视频虽说只有短短十几秒，但光从两个人的脸色和零互动来看，任谁都觉得这是两个不熟的陌生人。 发布视频的人在标题里写「偶遇舒意沈晏川，两个人私下完全没有交流，原来鼹鼠夫妇真的是假的」。 搭配上舒意被爆料出来的那几张照片，着实打击到了不少一直以来看好两人的cp粉。 坐上开往拍摄现场的车时，舒意才从陈娜口中得知这件事。 她皱眉，「视频是哪里来的？」 「角度太私密了，看起来就是能进包厢的人拍摄的。」陈娜一早起来就在处理这件事，总算理出一点头绪，「估计不是偶然经过包厢的人，就是能进去的服务员。稍后我会找人去和酒店方协商交涉，看能不能找出偷拍这个视频的人。」 「快一点。」舒意拧拧眉心，心里总觉得一阵阵无理由的慌乱。 这一切来得太巧合太突然，打得她措手不及。 「不过……」陈娜也有点疑惑，「你和沈晏川，到底怎么了？吵架了？」 吵架…… 要是吵架还好解决呢。 舒意愤懑地想，现在完全是沈晏川单方面在对她进行冷暴力。 她看了眼手机，从昨晚到现在，沈晏川就像人间蒸发，消息不回，电话不接。 这个时候，她也真的有点委屈了，要是放在以前，沈晏川哪里会冷落她这么长时间，一定会在网上照片爆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出现安慰她。 可现在呢，她主动找他找了那么多次，他一次都没有回覆过！ 带着「等忙完看我不杀去找你好看」的心理，舒意这一个早上工作效率极高。 从准备到拍摄结束，原定四个小时的拍摄，她用了不到三小时就全部完成。 卸完妆，从化妆间走出来的舒意心情大好，脚步都轻快不少。 「你说，她那件事真的假的？」 「那谁知道，我只希望千万别是真的，就算是真的也能压下来。」 「我倒觉得是假的，看她这样子也不像那种人啊。」 「这能看出来？你也太天真了吧，你没看昨晚爆出来那么多照片，难道那些照片都是p的？」 拍摄现场人来人往，聊天说八卦的这几位虽说压低了声音，奈何舒意与她们之间的距离实在不算远，虽然模煳，却也听了个大概。 一开始，她只听见什么「真的假的」，可是越听越觉得，她们聊得不会是自己吧？ 算一算时间，陶莹的声明也应该已经发出去了。 舒意心里升腾起不祥的预感。 「舒意姐！」 陈娜的声音从身后飘来，原本叽叽喳喳的聊天声蓦地断开。 舒意平静地对上望过来的几双惊惶的眼眸，甚至扯出了一个职业性笑容。 第132页 陈娜追上来，手里还抱着舒意的包，看见与舒意对峙的几个工作人员，随口与她们打了声招唿，又道：「舒意姐，怎么还不走？」 陈娜的表现很正常。 舒意心里考量一番，径直走上前，冲着那几个小女生道：「我刚才听到你们的聊天了，似乎内容与我有关？」 「什么事啊？」陈娜颇为不解地在舒意与几个工作人员之间来回打量。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涨的面色通红。最终，其中一位短髮利落的女生开口道歉：「舒老师，对不起。」 舒意摇头，「我也不是来问责的，不用说对不起。我只是很好奇你们在谈论什么内容，方便的话，能给我看看吗？」 这回陈娜听明白了，她敛眉，严肃道：「请你们配合一下。」 几个工作人员，年岁最长的也不过二十五六，平日里嬉闹惯了，哪里碰到过背后说人又被当面捉住的场面，偏巧这个人还是不能得罪的合作方，一个个急红了眼。 舒意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等着。 又过了几分钟，终于有个看起来就很年轻的小姑娘有了动作，憋着气掏出自己的手机，点开一个页面，递给舒意，「就是这个——但我们真的不是恶意的，只是……」 只是什么，她也说不下去，眼眶里本就蓄着泪，更是「啪嗒」一声掉了出来。 舒意接过她的手机，看见熟悉的界面，先是愣了片刻。这个论坛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当初《天生一对》在播时，她就看到过这个论坛里有关她和沈晏川的「粉红合集」。 只不过她的待遇与那时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陈娜本就站在舒意身边，等到看清屏幕里写的内容时，惊得一声尖叫没忍住。 舒意被吵得回过神来，这才开始慢慢看帖子。 乍一看到标题，饶是她自己也被惊了—— 《没人好奇sy消失那三年去哪了吗？从lq到syc，带你走近sy身后的男人们》 刨去奇奇怪怪的缩写，她的心在看到「消失那三年」几个字时就已经缩紧了。 发帖人在开头就声称，自己是根据所有曝光的照片推断的，对真假并不负责。 接着，他开始分析舒意在病房被曝光的那几张照片，并根据各种放大的细节以及出镜的医院名称，推断出这张照片的主角是舒意与沈晏川。 【谁要看这种东西，标题诈骗啊这是，这跟舒意消失的三年有什么关系】 【哇哦，这么看来，沈晏川和舒意真的在一起了吧？然后舒意又脚踏好几条船？】 【别吵了，让lz慢慢说】 至于和陆穹的图，这位发帖人倒也没有断章取义，反而是根据那段偷拍小视频，找到了同样出席的张振利，并点出这很有可能是舒意在接触张振利的新电影资源。 舒意皱眉，如果这一切真的是这个人根据几张图片视频抽丝剥茧推断出来的，那也未免太厉害，不仅将其中的利害分析得头头是道，还与事实出入不大。 【说完了舒意和陆穹的关系，我们接下来进入正题——舒意消失那三年，干嘛去了？】 【舒意演艺生涯的一个重大拐点，就是《野望》，她凭藉《野望》拿奖后，不仅没有更进一步，反而是在风头正盛时神隐，这究竟是为什么？】 【要说她被雪藏，她那时可以算得上是她们那个小公司最出名的艺人，不好好经营，反而雪藏，图什么？要说是这位姐自己不想干了，那就没可能之后还一直在演戏并且搭档当红流量上恋爱综艺了。】 【好在网际网路有记忆，虽然那一段时间跟舒意有关的新闻很少，但也不是全无踪迹。】 【这几张照片里的人，我来科普一下，半搂着舒意的这个男的，叫利明川，具体干什么的不细说了，想知道的去查一下中加集团，还有一个呢，现在的人可能不认识，但《天涯》都看过吧，当年拿过金棕提名的，捧出现在三金影后的伯乐，他就是导演。】 【这样说起来，大家明白了吧，当初舒意想要拿《天涯》里的角色，所以参加了导演的饭局，在那里勾搭上了利明川，至于最后这部戏为什么没给她，那就不得而知了，也许人家攀上了高枝不屑于再当戏子，也许金主想要金屋藏娇不愿意金丝雀抛头露面呢。】 【哦对了，忘了说了，张振利那个饭局上，投资商也参加了，就是那个明远的周启楠，我听说周启楠和沈晏川也有一点关系吧，这样看来，我们的舒意舒小姐可真是不忘初心】 第68章 舒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将手机还给几位工作人员,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拍摄现场的。 等她反应过来时, 已经坐上了去公司的车。 陈娜一反常态地坐在她身边, 面色凝重，伸出一只手，沉默地搭在舒意手上。 舒意惊得瑟缩一下, 像只被遗弃的小猫般蜷着, 逃避着陈娜传来的善意。 「没事的, 你先别慌, 」陈娜放轻声音, 细声细气地安慰舒意，「我们一起来处理，肯定能把这件事处理好。」 她冲着舒意亮了亮手机, 屏幕里她的微信对接群不停地冒着消息, 「顾莹已经去联繫论坛管理删帖，只要赶在事态发酵前控制住，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放宽心。」 她不知道舒意有没有在听，也不知道舒意听进去几分。 第133页 关于那三年，她其实也并不了解, 但她知道，这件事一直是舒意的软肋和心结。 半年前，在她还是个跟着舒意东跑西跑的小助理时，曾陪着舒意参加过一场投资商的饭局。 也就是那场饭局上，舒意失手泼了一位视频网站负责人一身的酒。 当时, 陈娜作为一个初入娱乐圈的小助理，面对这样的事完全没有准备，张皇之下只来得及飞奔上去拦住舒意。 却听到那视频网站负责人用颇为不屑地口吻讥道：「别以为没人知道你的那点儿破事，现在想起来立牌坊了，立给谁看呢？」 那是陈娜第一次见到盛怒的舒意，浑身上下充满了不顾一切的决然，犹如最后拼命一搏的困兽。 明明她已经使出了全身力气去阻拦，却被舒意奋力挣开，她疯了般冲到那负责人面前，抄起桌上的酒瓶，在所有人始料未及之时，狠狠砸在了他头上。 好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一根被崩断的皮筋，突然的爆发之后，舒意在大家的手忙脚乱之中，软软地倒了下去。 这件事最后是如何收尾，陈娜不甚了了。 她只知道舒意醒来之后和顾莹在小会议室内彻谈了将近四个小时，从会议室出来后，顾莹也没有再提和那位视频网站负责人道歉的提议。 而舒意，自那次之后，暂停了手里的一切工作安排，原定的拍摄不是换人就是支付违约金。 就这样沉寂了约莫大半年。 那半年，舒意几乎处于失联状态，就连顾莹都不知道她在哪儿，她怎么样。 直到半年后的某一天，舒意忽然容光焕发的出现在公司。 顾莹没有问她那段时间去了哪里，只是默默地又重新帮她规划行程，对接资源。 再之后，就是《天生一对》的录制和播出。 一个女艺人的职业生涯能有多长，又能经得住几次起起落落，陈娜看得虽不多，却也知道，留给舒意的时间和机会，不多了。 她也再经受不住一次翻身之后的沉寂。 「舒意姐？」陈娜越想越心惊，下意识地伸出手，摸到舒意手的那一刻，她被冰凉的温度激得打了个寒颤。 「我没事。」 舒意被手背上的温度唤回一点儿神志，她定神，冲着满眼无措的陈娜露出一点强撑的笑意。 舒意，你没事的，不是你的错。 她在心底默默告诉自己，给自己打气。 会有人相信你的，这一次，无论如何，有个人站在你的身边。 她混沌的脑子里始终亮着一盏温柔的灯，也或许是一个港湾，告诉她不要怕，不要慌。 沈晏川。 这个名字像一阵吹散迷雾的微风，每在心头盘旋一次，就吹散一点聚集的阴霾，洒下温柔的月光。 这个时候，舒意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沈晏川对她而言，已经是这么重要又无可替代的人。 她想到沈晏川低垂眉眼，沮丧地说她不需要他；想到他温和地笑着，对她说有任何事都可以找他告诉他信任他。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需要依靠任何人，可到了这个时候，她却想要抱一抱他，从他的身上汲取一点能够继续走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车还在平稳地开着，这热闹的城市无论何时都车水马龙，没有人在意个体微小的悲欢。 舒意却知道，有一个人，会一直在乎她。 她缓缓吐出胸中憋闷的浊气，从包里拿出一直被搁置在一旁的手机。 顾莹在十几分钟前，连续不断地给她发来了数条信息，她粗略扫了一眼，不外乎是让她控制情绪。 于姜也难得地发来几张风景美图，她最近被「困」在深山里拍戏，偶尔会上线和她分享分享剧组趣闻。 沈晏川依旧没有消息。 舒意怀着试探的心，给沈晏川发去一个可爱小狗求关注的表情。 等了几分钟，微信对面的人仿若被绑去了没有信号的异次元。 她不想再等，索性再次给沈晏川打了通电话。 一直到公司，沈晏川的电话始终处于无法接通状态。 - 顾莹将热水轻轻放在舒意面前，「喝点水吧。」 舒意将水杯捂在掌心，感觉到水的热度透过杯壁一点点传到她凉透的指尖，扯起嘴角笑了笑，「没别的了？」 在一旁默默观察她神色的顾莹也跟着笑起来，「没了，你要保持身材，除了这个，其他的都不能喝。」 舒意挑挑眉，倒也没接着说话。 没见到她前，顾莹一直在担心舒意的状态，即便陈娜一直在微信上保证她状态不错，她也心有余悸，可现在看到，她不仅没有慌乱，反而还有心情与她讨价还价，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无论是和陆穹的合照被曝出，还是和沈晏川那几张含煳不清的照片，其背后的目的指向性都太过明显，污名化舒意。 而这一切都发生在接触了张振利之后。 这娱乐圈，说大不大，资源来来去去，也总是落在那几个人手里，你吃上了肉，总会有人饿着。 想要查出是谁在背后动手脚，也不是什么难事。 今天早上，经纪公司通过官方微博出面澄清并对一直散布不实消息的营销号进行起诉之后，事态原本已得到一定程度的控制。 哪知竟横生枝节。 第134页 舒意和那什么中加的利明川之间，究竟恩多怨多，顾莹也无法评说。 如果要用一句话概括，那也不过是个俗套的女明星的爱恨故事。 那个时候，舒意也不过才二十三岁，在娱乐圈摸爬滚打那么多年，苦吃过，泪流过，终于凭藉《野望》一举翻身。 得奖之后，犹如鲜花着锦，她也着实过了一段顺风顺水的日子。 直到《天涯》的饭局。 利明川其人，当时是中加最年轻的掌舵者，年年「全球优秀青年企业家」评选与各类富豪榜上的常客，带领着中加置地在全球大肆扩张。 按理说来，他这样的人，本不应该出现在这样一个饭局上。 但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意的安排。 那一天，他久违的忙里得闲，手下一直胶着的一桩併购案也小有进展，便有好友提议去参加一场饭局，并笑谈饭局上有今年娱乐圈大热女艺人捧场。 当他们一行人驱车赶到时，饭局俨然已经在等待他们开席。 而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所谓的「大热女艺人」。 即便同一桌上还坐着几个同样娇艷的女明星，但她确实是其中最惹眼的一个。 不仅仅是有着「红气」滋养出来的底气，更是一种从内散发出的娇憨妩媚，举手投足间，尽是这个年纪少见的风情。 原本这也不过是一次普通的会面，奈何酒过三巡，总有那么些仗着自己有几分钱权便得意忘形的人。 他看见舒意被缠着不断要求敬酒，她应该也从未见识过男人酒醉后毕露的丑态，惶惶地躲避。 就那么一秒，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那一双小鹿般澄澈的眼眸里盛满无措。 利明川出手，将舒意从座位上拽了起来。 自那场饭局之后，利明川和舒意的关系渐渐拉近。 舒意再怎么身经百战，在社会里沉浮，当时也不过是一个二十三岁的，从没有尝过恋爱滋味的小女生，难免生出点小女生的别样情愫。 只可惜，在这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戛然而止。 那是她和利明川关系亲近之后的第五个月，她难得有一个休假，利明川便带着她前往海岛散心。 她原本还以为，在海岛上，他们的关系会发生点儿变化。 谁知变化确然发生了，却不像她想的那样——一个无论穿着还是容貌都无可挑剔的女生找到她，甩了她一巴掌之后，噼头盖脸地骂了她一顿。 原因无他，她是利明川名正言顺的未婚妻。 世事发展确实如此狗血，舒意和利明川日常聊天相处之中，利明川从未透露过自己有一位家族属意的未婚妻，而她，被一时的心动沖昏头脑，竟也忘了询问他。 不知不觉间，她就这样成为一名插足他人情感的小三。 匆匆赶来的利明川无暇顾及舒意，对他来说，门当户对的未婚妻自己在外「偷吃」才是亟需处理的事件。 而对舒意来说，心碎倒是其次，那种被当众羞辱的不堪，混乱，才真正叫她抬不起头来。 更别说利明川的这位未婚妻，家大势大，家族关系盘根错节，一怒之下放话不想再在娱乐圈看见舒意。 刚从舒意嘴里听到这段过往时，顾莹不是不替舒意惋惜痛心的。 这件事，就算舒意有错，那利明川难道就全然无辜？可他的未婚妻，轻巧地原谅了他，却将所有怒火转嫁到同样受到伤害的舒意身上。 直到这位未婚妻同利明川举行了盛大的婚礼，并孕有一子，才恍然间想起因为她的一句话而近乎被「雪藏」的舒意。 也才有了舒意转投她旗下，再度復出。 第69章 门铃声响过一次又一次, 终于惊动一直将自己锁在房内的人。 沈晏川随意地用手抹了把脸, 强打起精神, 将圈在脖颈上的耳机摘下，仔细将制作了一整夜的音乐文件保存好，这才推开门。 门铃不依不饶地响, 大有他不开门就永远响下去的架势。 手机也应景地在茶几上嗡嗡震动起来。 沈晏川心里烦闷, 「啧」了一声, 慢吞吞踱步过去, 果然看见屏幕上不停在闪动的「苏旭」两个大字。 你在期待什么。 他对自己心里一闪而过的失落嗤笑一声, 这才接起电话。 「我的天啊，你终于肯接电话了？给我开门，快点。」甫一接通, 苏旭高分贝的抱怨顺着话筒飘过来。 沈晏川从鼻子里挤出一声闷哼, 算作回答。 昨晚和舒意争执之后，他便躲来了这套小套间，将自己闷头关在了录音室。 苏旭没有他这套房的钥匙, 也不知是怎么猜到他在这里。 这套房，是沈晏川在这里的第一个落脚点。 那时他为了学音乐，和家人决裂之后, 北上租的第一间房就是这个，即便之后他赴韩进修，也没退了这套房。 这里是他给自己设置的一个安全区域。 有的时候觉得自己累了，坚持不下去了，他就会回到这里, 放空自己。 他抬眼看了看录音室隔壁一扇紧锁的房门，感觉从昨天下午在那个酒局上看见舒意的郁燥和心慌都平復不少。 「你可算开门了！」 苏旭长舒一口气，因着这套房对沈晏川意义特殊，因此他们谁都没有沈晏川房门的钥匙，好在他躲来这里的时刻不多，但像这次这样杳无音讯的情况就不常见了。 第135页 因此，苏旭进门的第二件事，就是仔细打量这位不知为何心情又不好的祖宗此时此刻心情如何。 「看我干什么。」沈晏川平淡地问。 一整晚没有碰手机，也不知有没有错过什么重要的消息。 不过，他在心底有些苦涩地想，能有什么重要的消息呢。 反正无论怎样，舒意也永远不会第一时间想到他。 出乎他的意料。 微信消息里挤满了舒意的未读消息。 未接来电中也塞满了舒意的名字。 一定出事了。 沈晏川皱眉，「舒意怎么了？」 - 确实出了点麻烦。 事情一开始明明还在可控范围之内。顾莹委託律师发函之后，又高价请了几个女性kol为她发声，将「偷拍」及社会对女性要求的苛刻放大化。 初始，倒也确实吸引了不少网友为舒意鸣不平。 之后便是论坛上那张不知从何而来的舒意与利明川的合照。顾莹这次行动迅速，几乎是照片发出当下便联繫到了论坛管理人员，并委婉地提出了希望论坛删除相关帖子的要求。 然而毕竟堵不如疏。尤其大众天然对于这种女艺人的花边绯闻带有强烈的窥私慾。 第一个帖子被删除后，很快便有保存了照片的网友继续开帖，接着之前的话题八卦舒意与利明川之间的关系。 几乎没过多久，这张照片就被人迅速地从论坛搬运到了微博。数十个流量巨大的营销号用措辞一致又含混不清的语调暗示舒意和利明川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更糟的是，事情还没扩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时，有参与讨论的网友发现，相关话题居然无法参与讨论。 不论是论坛还是微博，亦或其他公共讨论领域，凡是涉及到舒意与利明川的内容，总能在短时间内被屏蔽或删除。 原本还是抱着「看热闹」心态的网友被彻底激怒，认定舒意与利明川之间一定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删帖也不过是她动用钱权关系来试图抹杀事情真相。 一时间，对舒意的骂声四起。 加之被曝光的那一堆照片，舒意几乎成了大家心中公认的「水性杨花」代名词。 「到底是谁在删帖？！」 眼看微博上骂声越来越大，顾莹和陈娜一个头两个大地在办公室里紧急商讨对策。 舒意从最初的茫然里回过神来，心里倒是有个猜想，「不是利明川就是他未婚妻吧。」 其实她心里更倾向于利明川未婚妻多一些。 毕竟那位家业与娱乐圈渊源颇深，网络舆情监测更是做得相当完善，就看网友们这么激情四溢地扒了几个小时，却根本连利明川妻子姓甚名谁都没找出来就可见一斑。 她知道，在这位未婚妻心中，她才是扎得最深的那一根刺。 即便是自己的未婚夫出轨在先，但只要自己不出现在他们面前，没有人主动谈论这段往事，她也可以粉饰太平，假装自己家庭足够幸福美满。 这样想来，倒真不知这段往事被爆出来之后，爆料之人下场如何了。 但她目前也确实没有多余的闲心去管爆料之人后果如何。 网络上对她的声讨愈演愈烈，好像她真的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没想到舒意居然是这样的人，看外表真是看不出来】 【得了吧，怎么看不出来，我一看她的脸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货色，能从当初一个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小透明混到现在，也不知道背后干了什么勾当】 【说起来，没有人觉得她当初凭着《野望》拿奖很蹊跷吗？她的演技也没好到那个地步吧？背后还不知道是谁在推她呢。】 从选秀出道到现在，她的每一部作品，每一次机遇，都被人反覆拿出来审阅检视，每一步背后都被7有心人冠以「靠睡上位」。 这其中，真真假假的爆料混杂，爆料的人各个说得言之凿凿，仿佛当年他们都是亲歷者，都在她身边见证了她是如何讨好上位者，如何出卖色相，又是如何丑态百出以致被「金主」厌烦抛弃。 「舒意姐……」 自出事以来，陈娜一直掌管着舒意的微博帐号，生怕她一时想不开在微博上发出一些让事情更难收场的话。 舒意一看她有话却又要憋着的矛盾表情，就知道没好事，「什么事，说吧。」 她就不相信还能有什么更糟的。 「就是……」陈娜深吸一口气，「你的几个粉丝后援会管理都发表了脱粉宣言。」 其实哪止几个。 舒意目前的粉丝，大多是看了《天生一对》和《长公主》之后被吸引而来。 在这些粉丝眼里，舒意即便不是清纯小白花，也确实和目前绯闻中那个朝秦暮楚靠睡上位的人没有关系。 而舒意经纪公司到目前为止迟迟没有发声，也让这些粉丝对真假难辨的绯闻越来越深信。 几个粉丝较多的大粉宣布脱粉之后，不少小粉丝们也纷纷表示附和。 舒意对此虽说不算意外，但也仍旧觉得有几分失落。 「没关系，粉丝来来去去很正常。只要你有作品，你就有底气。」 也许是看见了舒意眼里一闪而过的失意，顾莹难得的从电脑背后探出头，安慰了一句。 舒意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 第136页 「作品在哪里？」 《青玉案》什么时候能播出还未可知。 目前送到她手上的剧本，经过这一次风波之后，恐怕也没有几个还能顺利进行。 顾莹倒并不悲观，「张振利的新戏。」 也许是这一出突然的爆料激起了顾莹的斗志，「这次的爆料，大概率也是冲着张振利的这部戏而来，只要你拿下他新戏的女主，不仅能让对方算盘落空，对你来说，也是重新夺回大众口碑的机会。」 「还有机会？」 舒意有些意外。 「当然。」顾莹挑眉，「难道我会白白让你去参加一个无意义的酒局？目前张振利他们的新戏还在筹备，但我听意思，你给他的印象应该是非常不错的。」 她俯身，拉开一旁的抽屉，从里面掏出一样东西，递给舒意，「喏，今天早上刚收到的，好好看看。」 舒意半是疑惑半是瞭然地接过顾莹手里的册子。 是一本剧本。 白底封面上写着斗大的两个大字。 《云雨》。 「网上的那些消息，你就暂时不要去理会，能处理的我们都会帮你处理好，不能处理的，就交给时间慢慢沉淀。」顾莹伸出一根食指，在剧本上点了点，「知道你现在的重心是什么吧？」 舒意捧着剧本，有些愣神。 无论如何，这一次的机会，她一定要抓住。 就算有人朝她泼了天大的污水，她也要让自己的作品，为自己正名。 她不是没有演技，也不是没有实力，她不是像外界臆想的那样，靠不光彩的手段走到现在。 - 从公司出来，坐上回家的车，舒意始终摩挲着手里的剧本。 这是她最大的底气。 不知想到什么，她的眼神黯了片刻。 「舒意姐，给。」 眼见快要到舒意的住处，陈娜从包里掏出一直没收的舒意的手机，「微博我已经替你卸载了，这段时间你也别去听，也别去看，好好准备吧。」 「嗯。」舒意轻声应和，接过手机，带着几丝期许几丝忐忑，解锁了屏幕。 没有回音。 第70章 没有就算了。 舒意在心底劝慰自己, 既然沈晏川之前已经说了让双方都冷静一段时间, 又说了这段时间自己行程繁忙, 那么说不定，他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盯着手机呢。 说不心酸是假的, 但要说有多难过, 舒意自己在心里默默咂摸一下, 又觉得并不至于。 不知为什么, 她相信沈晏川, 假使他真的知道了，他一定不会对她不闻不问。 这是一种没来由的信任，是即便在最难过的时候, 只要想到他也会有走下去的勇气的交付。 她意兴阑珊地倚靠着电梯冷冰冰的墙壁。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 最终还是没有点开任何一个软体。 推开房门那一霎，舒意有片刻怔愣。 玄关处柔和地亮着一盏小灯。 她有种仿若时光倒流的不真实感。 「……沈晏川？」 舒意试探着喊。 本来也没报太大期望，哪知没过几秒, 从房内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回来了。」 沈晏川手里端着个水杯，神色别扭地站在玄关与客厅连接处，背后是因为窗帘紧闭而略显昏暗的客厅。 舒意有些惊讶, 「你怎么在这儿？」 她的眼神往沈晏川身上扫一眼，他穿着一件款式颇为简单的套头卫衣，黑色短髮柔柔顺顺地搭在额前，脚上还套着那一双舒意没来得及收拾起来的灰色棉拖。 看起来他已经在房子里等候良久。 「我……咳，」沈晏川不自在地清清嗓子, 将握在手里的水杯再次朝前递出，「先喝点水。」 舒意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过的困窘和懊恼之色。 她压着唿吸，默默接过那杯热水，略略润了润唇，便将水杯搁置在一旁的柜子上。 「你吃饭了吗？」 「嗯，没有。」 舒意转过身，低头去解大衣上的纽扣，听见沈晏川没话找话似的问题，便也随口搭话，「今天一早就去拍摄了，之后……去了趟公司，一直没顾得上吃。」 剩下的话没来得及说。 她的背贴上了一具温暖的胸膛。 「……怎么了？」 垂眸看了眼紧扣在自己小腹前的双手，舒意犹豫几秒，还是伸手轻轻覆了上去。 脖颈处埋了颗毛茸茸的头颅，唿吸间的热气轻轻浅浅地喷洒在她裸露的皮肤上。 舒意被激得打了个激灵。 耳边传来一声闷笑。 短促，像一缕青烟融入空气之中。 「我错了，对不起。」 他的声音含混着不易察觉的愧疚，黏煳煳地附着在她耳畔。 似乎是看她没有回应，他又重复一遍，边说，边用高挺的鼻樑亲昵地蹭着她颈侧。 原谅一个人需要多久？ 舒意失神地想，他总是知道怎样轻易就能让她心软。 时间好像在流逝，又似乎在这一个瞬间静止。 舒意轻轻拍了拍依旧横亘在她身前的那双手，示意他放开。 「不放。」沈晏川难得地耍起赖，更用力地将她搂进自己怀里，「我不会再放开你了。」 第137页 舒意失笑，「那要一直这样搂着吗？」 「对。」沈晏川稍稍直起身，依旧是将舒意揉进胸膛的力道与姿势。 舒意抿抿嘴，「我饿了。」 心情放松下来，她才记起自己今天几乎没有进食，加上不知沈晏川在厨房里鼓捣什么，此刻空气里漂浮着满满的食物香气，倒是叫她飢肠辘辘起来。 「真的？」沈晏川的手略微放松一点，又偏着头，仔细观察舒意脸上的表情。 直到看见她眼睛里熟悉的笑意，才放松下来，松一口气似的说：「好，我们去吃饭。」 舒意被他安置在餐厅，面前还摆着一碗香气四溢的鸡汤。 汤碗上漂浮着的鸡油被人细心地撇开，澄黄到几近透明的汤体在餐厅暖黄的灯光下折射着晶莹的光。 「先喝一点。」沈晏川替她将披散的头髮扎成一束，动作笨拙又小心。 怕舒意拒绝，又接着补充，「熬了大半天，油都撇干净了，喝一点没关系。」 舒意顺从地舀起一勺送进嘴里，鸡肉的鲜香和汤头的微甜在口齿间迸发。 沈晏川侧身坐在舒意身边，撑着头，看见舒意满足地眯起双眼，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一只偷到了鸡的笑眯眯的小狐狸。 「好喝吗？」 舒意重重点头，「好吃！」 她扭过头，一双上挑的桃花眼亮晶晶，「你做的？」 「咳，」沈晏川脸上挂着一抹羞赧，一只手颇为不自在地摸了摸颈后的发梢，「算是吧。」 准确来说，是苏旭帮他准备好了所有食材，从洗到切，连带着煲汤应该用什么锅，什么火，事无巨细地全都帮他打点好。 他也只不过负责把东西都带过来，架在燃气灶上，然后开火罢了。 舒意点点头，大概知道「算是」是个什么概念了。 不过，沈晏川能下厨，这件事本身就挺意外的，他看起来就不像是那种会进出厨房的人，没把厨房炸了也算一个奇蹟。 舒意平淡的反应不在沈晏川的计划内，他顿了顿，强调道：「我看了一个下午的火。」 「知道了，知道了。」舒意忙不迭点头。 沈晏川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转念一想，这也确实没什么值得称道。 「辛苦啦。」 脸颊忽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 沈晏川怔怔转头，恰巧对上一双含着笑意的双眼。 舒意对着他又扯出一个宽慰的笑，若无其事地将自己杵在他脸颊上的手指收回来，指尖上还残留着一点他皮肤的温度，像在阳光下被晒得软绵绵的棉花糖。 手收回到一半，却被捉住了。 舒意抬眼，懵懵懂懂地看向沈晏川。 她的眼神湿漉漉，像山间晨雾里的小鹿。 沈晏川喉结上下耸动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话。他轻轻将舒意作乱的那只手牵至唇边，浅浅啄了一口她的指尖。 舒意的手不自觉往后缩了缩，没挣脱沈晏川的力道。她红了脸，支吾着说：「你干嘛？我没同意呢……我还生着气呢。」 「嗯，」沈晏川的声音低沉下来，一字一句地缓缓道：「让你出气。」 沈晏川的声线本就偏低，此时刻意压低有放缓，听起来便格外有一种缠绵缱绻的诱惑。 舒意脸上腾起一片红雾，愤愤地将手指抽出来，这一次，沈晏川倒没有继续用力，只是噙了笑，默默地看她。 - 一顿饭吵吵闹闹吃了将近一个小时。 被碳水带来的满足感击中的舒意惬意地窝在沙发上，闭着眼休憩。 身边的沙发朝下塌陷一块，一具温热的躯体贴了过来。 「累吗？」沈晏川伸出手，在舒意的太阳穴附近轻轻按压。 舒意从鼻子里挤出一声惬意的哼声回应，顺势往下一倒，整个人躺倒在沈晏川腿上。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说最近行程很忙吗？」 沈晏川手下的动作慢了下来，「舒意？」 他试探地叫了她一声。 「什么？」舒意没睁眼。 「你生气吗？」沈晏川还是将一直盘旋在心头的问题问了出来。 从见到舒意的第一秒，他就想问这个问题。 可舒意表现得太过淡定，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还是和以前那样和他笑闹，面上一派云淡风轻。 既看不出他们刚吵过一架，也看不出此刻她正处在外界舆论的风暴中心。 舒意睁开眼，「为什么生气？」 从这个角度，她能看见沈晏川下巴上隐隐泛起的青色的胡茬，还有他眼底淡淡的黑眼圈。 沈晏川低头，和舒意对视。 他有些意外，手指顺着描摹舒意脸部的轮廓，「我说的那些话，还有……你找我的时候，我却不在你身边。」 被他的手指游走过的地方有些痒。 「我没有生气。」 舒意缩缩脖子，却没有躲开。 「你说得对，我为什么要生气？」舒意平静地反问，「如果你不说出来，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你在想什么，也不会知道我这么让你没有安全感。」 「我不是不需要你，我只是，」舒意哽了一下，「我只是不太习惯。」 沈晏川静静听着。 「我不太习惯依靠别人，你知道吧？」舒意自嘲地笑了笑，「习惯了依靠，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第138页 她从寂寂无名，走到金兰最佳女配，就是因为不靠别人。 无论有多苦有多难，从来都是自己一个人拼了命咬牙硬扛。 就只是因为一时的鬼迷心窍，贪恋片刻的温暖依靠，甚至她还没来得及感受所谓的依靠，唿啦啦大厦倾覆，她所有的努力、付出，全都化成了嘲笑她的尖刀。 「是因为利明川。」沈晏川听见自己镇定的声音。 「是。」舒意毫不意外他会知道，他当然应该知道，这件事闹得这么沸沸扬扬，而他也正是被她捲入风暴的人之一。 舒意翻了个身，更深地窝进沈晏川怀里，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像是想从他身上再汲取一点点温度。 「我是不是坏透了？」 舒意的声音闷在衣服里，遥远得像山谷里飘渺的风，仔细听来，似乎还带着几分呜咽。 沈晏川耐心回应：「为什么？你很好。」 舒意摇头，「我不好。」 她在一个人那里受了伤，却要沈晏川和她一起承担痛苦。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仗着沈晏川爱她，爱得比她深罢了。 「我不是什么都想瞒着你，也不是不需要你，」舒意急切地想要将自己内心的想法告诉他，可是越想说，却越是笨拙，说到最后，她的语气里甚至带上了几分哀切，眼泪也似乎控制不住地往外冒，「我不知道你这么在乎这个，我以为你知道我对你是认真的，我……」 她的尾音，连着泪水，一併淹没在沈晏川的唇齿之间。 炙热，带着苦涩味道的一个吻。 第71章 分开的时候, 两个人都明显有些不自在。 舒意强装镇静, 不去想自己已经感觉灼烧的两颊, 撑着沙发从沈晏川怀里爬起来。 沈晏川这次倒还算配合，乖乖地任由舒意动作。 「你……」舒意清清嗓子，率先打破沉默, 「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这么急着赶我走？」沈晏川双眼眨也不眨, 面色平淡地否了舒意委婉的逐客令。 「也不是。」舒意迟疑着, 脑海里还是一片混乱, 支支吾吾开口, 「就是，现在，嗯……觉得应该冷静一下。」 说完, 她似有似无地朝沈晏川瞥去一眼。 刚才她就隐约感受到了。 沈晏川深吸一口气, 镇定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眼神里也难得闪过困窘慌乱，「太渴了, 我去喝点水。」 其实舒意也有点羞窘，面对这样的情况有些手足无措，但是看着沈晏川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 她心头那一点羞怯又被悄悄抚平了。 她认真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这种心态……挺好的。 总之，沈晏川的反应，在很大程度上给焦灼的她带来了平静，让她忘了外界的那些纷扰。 至少在这一方属于她和他的小天地里, 一切都没有变化，还是那么平稳安详。即便偶有争吵，他们也能很快就交好言和。 沈晏川端着水杯回来的时候，空气里浮动的那一点旖旎气息早已经消散不见。 舒意将所有头髮盘到头顶，露出光洁的额头，几根毛绒绒的碎发耷拉下来，她一边用手将它们捋到耳后，另一只手里还握着一册装订列印完整的册子，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上的东西。 连沈晏川坐到她身边都没有得到她多余的一个目光。 「在看什么？」被忽略了的人在连着咳嗽三次都被无视之后，终于忍不住出声寻找一点儿存在感。 舒意心里暗笑，脸上还是一派正经，将手里剧本的封面亮给他看，「剧本。」 「张振利的？」沈晏川立时反应过来。 他和舒意争吵的□□。 「嗯。」舒意没想那么多，「顾莹今天给我的，让我好好看一看，下个星期可能要去找张导谈一谈。」 「不知道同期试镜的都有谁。」 她将剧本翻得哗哗作响。 那一册剧本本来也不是最终成稿，从她看到的故事线来讲，至少还有过半的情节没有浮出水面。 沈晏川从她手里拿过剧本，目光先是落在了白皮封面的大字上。 他确实没有接触过这方面的内容，也不会看剧本，但光从那天短暂聚会上，张振利和他的交谈之间，也足够大致了解到这是一个怎样题材的故事了。 果然，不过是随意往后翻了两页，便让他看见了一些尺度颇大的描写。 舒意坐在一旁，悄悄观察着沈晏川的神色，见他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某一页上，便跟着去读那一页的内容。 这一段故事应该发生在女主角第一次主动以身伺人之后。 原本是迫于生计，万般无奈下才走入这条歧路的女主角突然发现只要她出卖自尊出卖自己，这个世界就会对她敞开大门。 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她的人生将会走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荒诞又辛酸的道路，不知道面前这个人会成为她以后人生的日日夜夜中只要想起就会痛哭落泪的存在。 「不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舒意嘆惋。 虽然只是部分的剧本，但仅是凭藉这部分内容，已经足够让人体会到一个命如飘萍的可怜人在生活的浪潮中浮沉挣扎的悲哀。 沈晏川合上剧本，「你真的很想演吗？」 怕舒意误会他的意思，他接着道：「我不是想要干涉你的想法，只是——就从我看到的这些内容，我觉得这部电影可能在国内上映会有些难度。」 第139页 而舒意，目前围绕她的舆论实在太不友好，他都能想到如果真的定了舒意来演这个角色这部戏，网络上会是什么样的风向。 「想啊。」舒意托腮，慢吞吞道：「为什么不想？不管能不能上映，这都是我的机会，为什么不要？」 「我不会被这些事打倒的。」 虽然语气温吞，舒意还是坚定道：「就算没有一个人支持我，就算所有人都朝我泼脏水，我也不会再一次放弃自己，以前我会问，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所有人都不听我说，但现在我知道了，无所谓有没有听我的，无所谓有没有人相信我，你越不想看见我，我偏偏要做到最好，做到让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沈晏川在一旁静静听着。 细碎的灯光折射进舒意的瞳孔，衬得她的双眼闪闪发亮，她像是一柄终于打磨成型的匕首，泛着凌冽的冷意，冷质，坚硬，又所向披靡。 「更何况，」坚硬的匕首在灯光下闪着泠泠的光，因着光的温度带上几分温暖，「至少，这次我身边还有你。」 「是不是挺肉麻的？」舒意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她抿抿嘴，也不知怎么，说着说着就把这些话说了出来。 从前她一个人，爱过，恨过，也受伤过。她以为自己不会再轻易动心，可 爱情来得就是这么没有道理。 她虽然不需要去依靠他，但也知道自己并不是孤立无援，知道他永远会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沈晏川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听见这句话时内心的悸动。 所有思绪和感官在这一刻通通远离。 要深唿吸，沈晏川才能找到自己的声音，「不肉麻，一点都不肉麻。」 「我会一直支持你，一直陪着你。」 笑了笑，舒意还是将从一见面就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你不想问问我和利明川是怎么回事？」 「不想。」沈晏川回答的斩钉截铁，「无论你们之间是怎么回事，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人，只有你。」 那些捕风捉影的爆料评论，他都在网上看过。 只是越看，越让他觉得心疼。心疼他为什么不出现得再早一点，心疼为什么没有在那个时候拉住她。 不管她和利明川之间究竟有什么纠葛，他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过去的事既然已经过去，何苦紧握着不放呢？ 在这个问题问出口之前，舒意已经做好了向沈晏川解释的准备，甚至在脑海里打了无数遍腹稿。 因此，乍一听见他如此肯定的回答，整个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呆愣。 沈晏川反而很平静似的。 他伸出手，怀抱住舒意，让舒意的下巴窝进他肩窝，在她的头顶印下轻轻一吻。 「不管你想不想说，我都不会问你。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你。所以，舒意，不要再害怕了，我会一直在你身边陪着你。我不会再逼着你一定要依靠我，要处处想着我，只要你知道，如果你累了，回头，我一直在这里。」 怀里抱着的人微微颤抖，唿吸渐渐变得急促，像是在强忍。 终于，一滴滚烫的泪掉在他颈侧，烫得他的心也跟着颤动。 从他怀里出来的时候，舒意已经变回了那个镇定冷静的舒意，除了眼尾的两抹嫣红，似乎看不出这个人刚才还在自己的港湾里肆意流泪。 「你是不是要走了？」舒意开口，声音里还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哭腔，她皱了皱眉，清了清嗓子，再开口时，声音也恢復了平常的声线。 是该走了。 沈晏川抬头看了眼墙壁上挂着的时钟，他在这里耽搁太久了，距离下一个行程的出发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再待一会儿吧。」他伸手揉揉舒意的头顶，「我怕我走了你又哭鼻子。」 「我哪有！」舒意涨红了脸，「而且我哪有那么脆弱。」 「是是是，」沈晏川投降，「是我看错了。」 不过，「你打算怎么处理？」 「处理什么？」舒意嘆气，「我现在怎么处理，对局势都不会有影响。」 要说绯闻，她和陆穹的已经发声明澄清过。 和沈晏川的……她侧过头，看着沈晏川优越的侧脸，有些心虚地想，和沈晏川的也并不能算作绯闻。假使现在她义正言辞的否认了，一来好像显得之前沈晏川的对她的示好格外不合时宜，二来，日后真有公布那一天，难免公众会拿着这一纸声明嘲讽她和沈晏川。 至于和利明川，那更是一笔煳涂帐。 「利明川那边，不用我动手，他的妻子一定比我先坐不住。」 说来也可笑，利明川的妻子苦心经营，是决计不会允许有人掀开她那看似完美的婚姻外袍，露出其破败不堪的内里的。 这样说来，走这一步，妄图以此打垮她的人，倒真是有些可笑又可怜了。 「我可以帮你出气。」沈晏川握了握舒意的手，「不管是利明川，他的妻子，还是任何人。」 「谢谢你。」舒意回握住他的手，感受着他干燥的掌心，舔舔唇，笑了：「但是我不需要。」 「不管是谁，想要用这种骯脏的手段击溃我，打倒我，我就越要让她们看一看，即便我只靠自己，也能扭转局势，让所有人对我刮目相看。我不是没有用的花瓶，我有实力，我足够站在这个娱乐圈。」 第140页 第72章 距离所谓风波已过去一周有余。 这一周以来, 舒意恪守着顾莹「别出门别上网」的吩咐, 将自己隔绝在了沈晏川给她租的新房子里, 就连三餐都是由陈娜定时定点上门投餵。 颇有几分隐居深山不知人间岁月长的意思。 空闲下来的时间，她将张振利的剧本翻来倒去地通读了至少三遍，光是人物小札就满噹噹地写了两页a4纸。 陈娜拎着早餐推开房门时, 不意外地又看到舒意抱着个抱枕, 歪在沙发上熟睡。 壁挂电视里还在放着张振利的一部武侠电影。 她在男女主铮铮的刀剑声中淡定地将茶几上四处散落的纸笔水杯收起来, 又一样样将纸袋里的早点掏出来摆好。 一切都收拾好后, 她才轻手轻脚地踱步到舒意身边, 推了推她，「舒意姐？你该起来了。」 舒意痛苦地闷哼一声，就着陈娜的力气, 慢慢吞吞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真是老了。她一边揉捏因为姿势不对酸痛难忍的肩颈, 一边在心里慨嘆。 陈娜接过她手上的动作，嘟囔道：「你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 「嗯。」舒意痛得不住吸气，「看到快三点吧, 迷迷煳煳窝在沙发上睡过去了。」 「搞那么晚干什么。」陈娜抱怨，「你还是好好休息，最近你的皮肤状态都不好, 万一出门被拍下来，你可看着吧，多得是营销号等着嘲笑呢。」 她说得也不无道理，舒意虚心接受：「行吧，我今天尽量早一点。」 她的眼光瞟见桌角被摞起来的笔记本, 探身捞起一本，上面的字迹有些规整，有些已经能看出主人确实意不在此，写得歪扭松散，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不过我觉得看看张振利以前的电影，收穫还挺大的。」舒意将笔记本翻得哗哗响，「他最近的拍摄风格和以前明显不同了，尤其在运镜和对演员的表现取捨上。」 张振利早期的作品，更讲究艺术上的美感，尤其喜欢用空镜和长镜头，比较起来，他五年前那部作品，风格上倒是更写实一点，对演员的大特写也推得更多，这样，无形间对演员的表现力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而且，就她查到的相关资料和纪录片里来看，张振利在拍摄时是出了名的六亲不认，严格到令人髮指。 据说有女演员在片场直接被他骂哭，但张振利对此的反应是「如果还要继续哭，就滚出我的片场」，搞得那个女演员从此对张振利退避三舍。 陈娜敷衍地点头，「对对对，你说得对——但你也真的不能再熬夜了，你知道吧，试戏是什么时候？」 舒意正在喝水，冷不丁被她的问题呛了一下，咳得惊天动地，「什么时候？」 她憋的脸色涨红，眼睛都湿润了。 「下周一。」陈娜掰着手指给她算，「你还有一周的时间准备。」 舒意吸气，「这么快？那怎么办来得及？我要的老师找好了吗？」 那晚，沈晏川离开她家之前，状似无意地对她提过一嘴，说是张振利祖籍江浙，《云雨》的故事也脱胎于一次张振利回乡祭祖时听到的传闻。 舒意翻剧本时，也的确感觉到，有一些人物设定或是台词，如果能用一些有地域性特色的表述，会更为流畅。 所以，她才拜託顾莹给她找了几位老师，就是希望能在试镜前突击一把，能掌握点皮毛，好在试镜时为自己多挣几分。 谁曾想，老师还没来，先盼来了试镜的消息。 「老师么，倒是已经找好了，今天下午就能去上课。」好在，陈娜办事尚且稳妥，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 去见老师之前，舒意收到了一条意外的来信。 站在所谓会所门前，陈娜颇为忧心地问舒意：「你一个人进去可以吗？」 舒意上下打量着这会所，环境倒是没得挑，建在本市知名景区内部，曲径通幽，四周是参天碧绿的松柏，会所正门前一注喷泉，丰腴的石雕少女雕刻得极为精美，似乎身上的薄纱都能随风飘动。 一熘车牌与车标被遮住的豪车规整地停靠在道旁。 「没事。」舒意轻声安慰，「你去车里等我吧。」 再三保证了自己不会出事之后，舒意终于把陈娜劝回了车里。 她跟在前来引导的服务员身后，绕过一扇扇屏风，终于在一扇木门前站定。 服务员贴心地替她将门打开。 门里坐着一个舒意毫不陌生的人。 利明川的妻子，霍晴。 她穿着一件黑色修身羊绒衫，颈上钻石项鍊熠熠生辉。 看见舒意，端出一副妥帖和善的微笑，点着头让她坐下。 「利夫人。」舒意也笑了，拿出在饭局上应付投资人的架势，款款在她对面坐下，「好久不见。」 也许是她那一声「利夫人」取悦了霍晴，她脸上的神色放松几分。 「好久不见，」霍晴喝了口水，「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是什么事。」 舒意没有接话。 霍晴倒是并不在乎，反而自顾自地往下讲。 舒意仔细听着，觉得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警告她不要再出现在她面前，不要妄图打扰她和利明川的幸福生活，否则她不能保证自己不採取一些手段来维护自己的婚姻。 第141页 被迫听了十分钟「我和我的完美老公」之后，舒意没忍住打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呵欠。 「……关于那张照片」霍晴的话被打断，她颇有深意地看了舒意一眼，「我已经查清楚了是谁把那张照片放出去的。」 舒意默默捧起桌上的茶杯，小啜一口。 「你不好奇？」霍晴等了一会儿，见舒意仍旧没有搭话的意思，问到。 「我为什么要好奇？」舒意反问，耐心告罄，早知道不如不来，宁肯去早一点见老师，好过在这里被迫和讨厌的人忆当年。 「跟我有关系吗？反正不是我放出去的，我也不想知道到底是谁用这种龌龊的手段。」 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吗？难道她能冲到那人面前毁她的容给她一个耳光不成？ 舒意心里不耐，「利夫人，我希望你搞清楚，如果不是这次这个意外，我根本就不会想要再出现在你面前，而我这次出现在这里，也不过是想要告诉你，你把利明川当成宝，觉得我是你们完美婚姻的污点，但事实是什么，你心里最清楚，就算没有我，利明川还会不会有别人，你也最清楚。我已经为我曾经犯过的错付出了代价，即便这个代价本不应该由我来承受。如果你还想再如法炮制一次，那我也只能遗憾地告诉你，今时不同往日了。」 像是没料到一向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舒意也有站起来的一天，霍晴惊得忘了自己接下去要说些什么。 「就这样吧。」舒意站起身，「我觉得我和利夫人也没什么旧值得叙，不如还彼此一个清净。」 霍晴轻笑一声，「果然是有靠山了，气场都不同了。」 舒意顿住，「你说什么？」 「不是吗？」霍晴眯着眼，托腮望着舒意，笑道：「你那个歌手小男友。」 哦，她说的是沈晏川。 舒意反应过来。 「跟他有什么关系？」反应过来的下一秒，舒意心里更觉气愤，因为霍晴那轻佻的态度，更因为她那种觉得她和沈晏川各有所图的漫不经心。 霍晴挑眉，「没关系吗？我还以为你知道他的背景，也知道是他让人找到了利明川，警告我们好好处理你这件事呢。」 前半部分，舒意知道；后半部分，确实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舒意掩下心头的惊愕，拿出十二万分的精神，摆出无比高调的姿态，道：「不要把所有人都想成你和利明川那种相互利用的关系。」 「啊，当然，」舒意恍然，「你可能不知道，正常的男女朋友是怎么样的。」 将怒气十足的霍晴甩在身后，舒意淡定地合上包厢的门。 - 沈晏川今天有一个节目的录制拍摄。 这期间，他大概率是没有办法拿到自己的手机的。 舒意坐在去见老师的路上，心里盘算，即便她想要找到沈晏川，问清楚霍晴说的是什么意思，也不是现在。 她收回心思，不再去想霍晴，也不再去想现在网上对她的评价如何。 反正怎样也不会坏过那三年。 陈娜给她找了两位老师，一位专攻仪态，另一位则负责教她一些当地的小曲儿和方言。 这两位老师，不知是顾莹提前嘱託过，还是真的为人就是这么严肃，远没有舒意以往印象中的水乡姑娘的软糯，反而格外严苛。 一个下午的课上下来，舒意觉得比拍了一个大夜的戏还要辛苦。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湮灭在天际时，舒意今天的课程终于结束。 她瘫坐在车后座上，浑身的骨架都像是被扭曲重组过一遍。 陈娜颇为同情地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舒意。 舒意摆手，「太累了，等一会儿吧。」 她以前觉得自己的仪态挺正常的，然而在老师眼里，就是有诸多不如，什么背没挺直肩没打开，总之是处处都有错处处处都有不足。 「你给我说点儿开心的，让我开心开心。」舒意要求。 陈娜其实也不是很懂舒意「开心」的标准是什么，不过，这一个下午，倒是确实出了点儿事。 「你知道吧？沈贝出事了。」 第73章 沈贝。 这个名字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舒意的生活里了。 以致于她从陈娜嘴里听见这两个字, 都要愣神两秒才能反应过来, 「她怎么了？」 舒意努力回想, 她上一次见到沈贝，应该还是在《青玉案》的试镜现场，当时她还意气风发, 野心勃勃的要争取唐碧一角。 后来这个角色被她拿下。 这之后, 沈贝如何, 有了何种际遇, 接过什么样的剧本, 又或是咖位是否更上一个台阶，她也的确没有再关心过。 只偶尔会在电视，抑或路边一闪而过的gg牌上看见沈贝那张晴朗的笑脸。 「啧啧啧, 」陈娜夸张地嘆惋, 半是真心为她惋惜，半是带着几分看热闹的起闹，「沈贝她啊, 据说是被抓起来了。」 「抓起来？！」 这个消息确实太过耸动，就连舒意都忍不住惊唿。 娱乐圈，能用到「抓」来形容某个事件人物的机会确实不多。 这个圈子里虽然充斥着权钱酒色, 但一则大家都做的足够隐秘，二来，每个人也心知肚明底线在哪儿，是断不会轻易做出什么越线的勾当。 第142页 陈娜对沈贝是没什么好感的，尤其知道舒意曾几次因沈贝的手段吃过亏, 此刻再复述的语气免不了带上几分幸灾乐祸，「对啊，是今天网警通告，大家才隐约对上的。看通报里的意思，大概是工作组寻常巡视，接到线报，说是有人在酒店里聚众□□。警察出警到现场之后才发现，远不止□□这么一件事儿，估计一群人也是玩嗨了，竟然有人把□□都拿出来了。」 黄，赌，毒，娱乐圈人至死不能碰的命门。 沈贝不仅碰了，还一次碰了两个，更是被捉了个现行。 舒意轻吸一口冷气，这下，就算是大罗神仙，恐怕也救不了沈贝。 「其实一开始没人把警方通报里那个沈姓女性和沈贝联繫起来。」陈娜看见舒意来了兴趣，便又打起精神，将她知道的始末完完本本地说出来：「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有人在微博上爆料，说昨晚有个女艺人被抓了，给了一堆模煳的线索让大家猜。」 猜来猜去，就猜到了沈贝身上。 沈贝的粉丝自然是不信的，在微博和论坛各处叫嚣，让沈贝工作室出来处理造谣诽谤。 沈贝工作室估计也没遇见过这种事，慌乱之下发布了一条微博，说沈贝正在休假中，一切活动均为私人行程，工作团队人员也联繫不上她本人，目前团队的状态是与沈贝失联中。 在这样一个档口，工作室发了这么一则语焉不详的声明。 除了暗示那个被抓的沈姓女性确实是沈贝之外，也暗示了公司几乎已经放弃了她。 这一条微博发布出来，效果无异于一枚炸弹。 不仅将沈贝的粉丝炸得七零八落，更是让不少自媒体营销号闻风而动，各种骇人听闻的传闻一条条往外冒。 舒意听陈娜捡着给她念了两条，就忍不住喊停。 可能物伤其类，她听见沈贝因为这件事被罗织许多莫须有的罪名，恍惚间好像也看见这几天网友们是怎样对她进行侮辱。 事实上她也没想错。 因为沈贝的事，有好事者在微博上罗列了个所谓的「翻车女艺人榜单」，专门盘点人设崩塌的女星们。 作为前一阵子才刚刚「出事」，上位全靠「□□」的舒意，赫然在榜。 陈娜一边划拉微博里的评论，给为舒意说话的人一熘烟儿点了贊，一边暗自思忖，现在的重点还是放在新电影的试镜上，只要舒意消失匿迹一段时间，接下来她们已经拟定了一部分针对舒意口碑扭转的营销与公关，至少能够降低公众对她的恶感和牴触情绪。 - 舒意到家时，时针堪堪走到9点。 她放了半浴缸的热水，挑了自己最喜欢的海盐味的浴盐球扔进去，又点燃了一只带安神效用的香薰蜡烛，这才将自己沉进水中。 这一个澡她洗得时间颇长，从浴缸出来后，她才觉得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她披散着湿漉漉的头髮，坐到客厅，才刚打开电视，挑选了一部有关张振利的人物访谈，手机便响了。 她探身去看，发现竟是沈晏川给她拨来的视频通话。 舒意很是手忙脚乱了一会儿。她刚洗完澡，房间里又一直开着暖气，是以她也只是穿了一件单薄的吊带睡裙，没有擦干的头髮一直在往下滴滴答答地滴着水，胸前一片都有些深深浅浅的水痕。 这个样子，是断不能接这通视频的。 舒意将手机握在手里，原本是想着挂断，可头髮上的水渍滴答着掉到屏幕上，她的指尖划来划去，不知怎么，反倒把视频接通了。 先于沈晏川的声音传来的，是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 舒意冷不防视频被接通，下意识地去看屏幕，却发现沈晏川那边的镜头黑黢黢一片，似乎是被什么东西遮挡住了。 就在她犹豫是该将这通视频挂断还是继续的时候，镜头那边一亮，沈晏川的脸出现在屏幕那头。 看清沈晏川脸的一瞬间，舒意下意识屏住唿吸。 他那边似乎是在录制间隙，所以沈晏川还戴着耳麦，配合节目录制的妆发也完完整整。 舒意都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看过这样的沈晏川了。 原本松软的头髮被髮胶抓出凌乱的造型，蓝色的挑染不甚明显，只有在他轻微转头的时候，才能在灯光下看出几缕幽深的色彩；深耸的眉峰在眼窝投下漂亮的阴影，衬得他原本就狭长的双眼更像蛰伏的勐兽，眼尾偏橘调的眼影就是攻击的号角，漫不经心间就足以完成一场眼神的猎杀。 「好了，现在没人了。」沈晏川安心的笑了笑。 勐兽长啸一声，化作了绕人膝下的萌兽。 「你在录节目？」舒意轻声问，克制住自己想要捧心的冲动。 实在不怪她，见惯了沈晏川素颜，乍一见他全副武装，浑身炸裂的年轻荷尔蒙气息，让她很难不心动。 「嗯。」沈晏川在那边随意应了一声，又换了个更隐蔽的姿势，「今天应该会录到很晚，说不定得通宵。」 舒意喃喃：「真辛苦。」 虽然她也知道，干这一行的，高回报的背后往往就是这样高强度的付出，但知道是一回事，听见沈晏川说自己要熬夜，她心里还是有几分心疼。 沈晏川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今天上课怎么样，累吗？」 「不累啊。」比起要在摄影棚通宵录制的沈晏川，舒意觉得只不过一个下午跟着老师走走路罚罚站唱唱曲儿的自己简直愧对于艺人的身份。 第143页 坐着太累，舒意干脆将手机立在一边，翻身趴在了沙发上，等到确认自己趴好之后，她才拿过茶几上的手机，冲着电话那头的沈晏川抱怨，「但是这两个老师确实挺严格的。」 她错眼看屏幕，才发现沈晏川目光幽深地盯着她。 她本来想问为什么，却在低头的那一瞬间恍然了悟。 气氛一时之间陷入诡异的尴尬与沉默。 「你，咳，」舒意率先打破沉默，「你什么时候开始录制啊？」 沈晏川却在那头轻笑一声，调笑道：「害羞了？」 「我有什么好害羞的！」舒意羞怒。 她的眼睛因为羞恼闪闪发亮，尽管脸上还是云淡风轻，可耳根却迅速染上一抹绯红。 沈晏川只看了一眼，便又迅速将眼神挪开。 他头一次，在工作的时候产生了想要早点结束的情绪。 「你到底找我干什么呀？」舒意歪头，问。 问完了，自己先吓一跳：这声音，这口吻，怎么做到又嗲又娇气的。 「没什么事。」沈晏川补充，「就是看看你在干什么，心情怎么样。」 舒意福至心灵，从那微末的一句话里解析出了沈晏川未尽的深意，「你是不是看到了沈贝的新闻，也看到有人借着她骂我，所以担心我啊？」 沈晏川笑了笑，不置可否。 他没有否认，那就是承认了。 舒意现在的心情，就像是三九天从天寒地冻的户外勐地钻进暖融融的空调间，她笑得见眉不见眼。 「早点休息吧。」沈晏川嘴里说着让她挂断视频去休息，可整个人还是好好地窝在那里，一丝要动的意思都没有。 舒意也有点儿不想挂断这个视频，实在是和沈晏川在一起的时间，不管怎么掰着指头算都太少，所以难得有见面的机会，不管是什么样的见面，都让她倍感珍惜。 好吧，她也承认，也有那么点儿想继续看浓妆艷抹的沈晏川的意思。 「沈贝怎么会突然出事呢。」舒意开始没话找话。 沈晏川看着她嘟嘟囔囔的样子，唇角勾了一下，「也不算突然。」 舒意眼睛亮起来，「有内幕？」 脸上的表情就快要把「给我讲八卦」几个大字刻在脑门上了。 沈晏川在心里忖度，哪些事能够告诉她，哪些事最好不要让她知道，最后还是败在了舒意亮闪闪的眼神里，只得告诉她，「确实没那么简单。」 第74章 和沈晏川的通话结束之后, 舒意在沙发上愣神了许久许久。 她没想到的是, 原来沈贝这件事竟然也能和她扯上关系。 尽管沈晏川言辞闪烁, 且一听就略过了许多重要关节与人物，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外是，沈贝得罪了一位她万万得罪不起的人, 爆料了一些那个人不愿意听到的事。 联想到霍晴对她说的, 找到了散布照片之人。 很难不让舒意将这两件事联繫在一起。 更遑论听沈晏川解释, 在酒店内, 同沈贝一同被抓获的其中一位, 其名下建筑公司最近正与中加共同竞标一块地皮。 夜已深，窗外大楼里似乎常年不灭的灯火还勤勤恳恳亮着，空气里的寒意愈盛。 舒意双手环住自己, 摸了摸胳膊上不知是因为寒意还是别的什么竖立的汗毛。 她想了很多。 先是沈贝。 她和沈贝, 确实小摩擦不断，按双方粉丝的说法，是杀红了眼的「对家」, 外形、资源、商务，在这么小的圈子里的，的确堪称到达了有你没我的境界。 可沈贝会用这种手段来对付她, 也确实不在她意料之中。 且不论「□□」这种论调会对一个女艺人的形象造成多大的伤害，单是仅仅为了争取一个电影角色，就能令她失控至此。 舒意苦笑，她竟不知沈贝对她的嫉恨到了如此地步。 再是自己。 她有些心惊地想，沈贝曝光了一张霍晴不想看见的照片, 就被霍晴下狠手逼到退圈坐牢的地步。 这样想想，几年之前，在利明川和霍晴都还羽翼未丰的时候，她只不过是被霍晴勒令封杀，退出娱乐圈，竟也算得上是霍晴的手下留情了。 而若要论霍晴最恨的人，曝光那段往事的沈贝尚且如此下场，那事件当事人如她，居然还能在今天与霍晴会面后全身而退，也算得上一个奇蹟。 她在脑海里将日间霍晴与她的对话，神色在脑海里翻来覆去地回放，终于品味出霍晴在谈论到她的「靠山」时，露出的那一抹意味不明的讥笑是什么意思。 是了，并不是霍晴不想动她。 只不过，她现在背后有了让她忌惮的「资本」。 沈晏川当然不足为惧，真正让霍晴顾忌的，恐怕还是与沈晏川沾亲带故的明远集团。 所以沈贝说她「抱大腿」，霍晴说她「有靠山」，某种程度上来说，并没有说错。 想到这一点，舒意觉得有点泄气。 她明明并不想要依靠沈晏川，但事实上却的确因为沈晏川，而得到了不同程度上的便宜。 这一晚，舒意在床上翻来覆去，似乎想了很多，却又都是一些散漫而无意义的思绪。 直到窗外天际沉沉夜色并不那么黢黑，泛出隐隐白芒，她才昏昏沉沉睡去。 没睡醒的后果是，当舒意被闹钟吵醒时，脑海里翻江倒海地尖锐刺痛。 第144页 她揉着头，吃力地从床上爬起来。 也许是昨晚她穿着单薄，又在沙发上坐了太久，加之晚上没有休息好，头痛之外，舒意还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咽喉开始干痛，很是有点要感冒的前奏。 家里没有准备常用药箱，她给自己烧了杯开水，草草吃了个水煮蛋当早饭，收拾妥当后便出门了。 今天的课程依旧安排在下午。 上午空闲的时间，她要去医院看一看奶奶。 说来也惭愧，当初想要将奶奶接来身边，本就是为了照料，可她身上发生的事太多太乱，竟一次也没去过。 舒意到医院时，恰逢医生查房。 她安静地立在一旁，听主治医师问诊。多亏沈晏川的打点，奶奶在医院几乎享受到了最好的诊治方案。 好像欠他的越来越多。 舒意咬唇，纠结地想。 「小意来了。」看见她，奶奶倒是很惊喜。 老人家看着格外有精神，躺在病床上，伸手招唿她。 舒意笑着走过去，「奶奶，最近感觉怎么样？」 她拖过凳子，坐在病床边，握着奶奶干瘦的手。 「老人家最近情况都挺好的，各项指标也都正常，就是啊，老是想着你，念叨你。」 护工在一旁抢着回答。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舒意侧身，对着护工道谢。 护工忙不迭摆手，道：「不辛苦，不辛苦，这有什么的，这不就是咱的工作嘛。再说了，」护工有些不好意思，「咱的钱拿得也多——沈先生也专门叮嘱过，让好好照顾她。」 冷不防听见「沈先生」，舒意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在说谁。 雇护工这件事，一直都是沈晏川在操办，她的确没废过一点儿心。 「小沈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对他。」一直没做声的奶奶也突然插了一句嘴，「你不来，他倒是得空就来我这里坐坐，这孩子人挺好的。」 「他来过？」舒意惊讶，可她从来没听沈晏川说起过。 护工点头，「来，怎么不来，昨天还来过。」 可他一次也没有跟她说过。 舒意说不出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他已经为她做了那么多那么多，可他不说，不以此作为筹码要求她更爱她，甚至为了她一次次退让求全。 舒意的心就像一张被揉皱了的纸，这张纸本来已经皱皱巴巴，到处都是摺痕，可沈晏川用温柔的手将它轻轻抚平，摊开在阳光下晾晒。 摺痕虽然无法消失，褶皱却在慢慢平復。 舒意在病房里坐了一会儿，看着奶奶挂完了一瓶吊针，老人家精神不足，已经昏昏沉沉睡着了。 她吁一口气，站起身，打算去透透气。 医院走廊尽头有一台自动贩卖机，她慢吞吞踱步过去，买了瓶水。 刚要拧开，却耳尖地听到隔了一扇门的楼梯间内，有人在谈论自己。 「我看舒意也不像那种人啊，你看她今天来的时候也挺有礼貌的。」 「哎呀，人前总要装装样子的嘛。知人知面不知心哟。」 「我看她状态看上去还是挺好的，那事要是真的，能对她没影响？」 「你怎么知道人家在没人的时候有没有偷偷哭，再说了，有没有影响的，跟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那倒是……」 声音伴着脚步声越行越远。 舒意靠着墙壁，拧开瓶盖，默默喝了一口。 「舒小姐，你也别放在心上，我相信你。」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舒意惊得扭头去看，却正好撞见护工略带拘谨的笑脸。 她没接话，只是牵起嘴角笑了笑。 「现在的人啊，就是这样，没有自己的判断，不知道从哪儿看了些胡话，就在背后到处嚼舌根。」护工宽慰道，「我不一样，我相信你，舒小姐，你不是她们说的那种人，你人挺好的。」 「奶奶听到过吗？」舒意轻声问。 护工一愣，忙摇头，「没有没有，哪能让她听见这个。再说了，她们嚼舌根，难道还能在我们面前瞎说？敢来说就试试，看我不撕了她们的嘴。」 舒意被她恶狠狠的模样逗笑，知道她是有心安慰自己，笑着道：「谢谢了。」 她站起身，「我还有点儿事，就先走了。奶奶就继续拜託你照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想将下面一个情节併到一起写，所以这章的内容就比较少一点了 第75章 从医院出来, 舒意在路边等一了会儿, 才终于拦到辆车, 直奔公司而去。 计程车上广播开着，放着些舒缓的音乐。 从旋律前奏响起的一瞬间，舒意就耳尖地听出现在正在播放的, 是沈晏川的新歌。 司机将音量调小了些, 没话找话道：「现在的歌是越来越不好听了, 都不知道唱的是些什么东西, 哪像以前啊, 以前的歌，那可首首都是经典。」 「是吗？」舒意抬头看了眼后视镜，接话说：「我觉得还好吧, 这首歌还挺好听的。」 「嗐, 你们年轻人喜欢这个，我们搞不懂这些。」年近四十的司机摇了摇头，带着几分困惑, 「听歌不就听歌好不好听吗？现在的小年轻还要看唱歌的人长得怎么样——我们家女儿，就特别喜欢一个叫什么，沈什么川的, 哎呀，那是翻来覆去地放他的歌，把他的海报贴得整面墙都是，天天对着手机看他的照片，叫什么哥哥哥哥的。」 第145页 舒意心里一动, 道：「沈晏川？」 「对对对，就是这个。」司机大哥附和，「就是这个沈晏川。我女儿啊，那是天天把他挂嘴上，前一阵子，他是不是被传什么交了个女朋友？把我女儿气得呀，你是不知道。我就不懂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可我女儿不听啊，非说什么，是这个沈晏川被利用了。」 「……」 女朋友？舒意琢磨，这说得……该不会是自己吧。 司机滔滔不绝地倾诉：「这两天啊，又听说他那个女朋友不是什么好人，私生活乱得很。我女儿又在家里担心，说哎呀，这个沈晏川该不会是被骗了吧。不过吧，苍蝇不叮没缝的蛋，你要是真的没问题，别人能传你的绯闻？要我说，这娱乐圈里，能有几个好东西？你说那个女的不是好人，那能跟她恋爱的人能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说不定啊，他们都是一路货色。」 他摇了摇头，从蹙起来的眉头都能看出他有多不解，「再说了，人家好不好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自己的事儿还没弄明白呢，跑过去担心别人，别人大明星，挣得钱你一辈子也挣不来，你担心他干什么。」 猝不及防在计程车上吃到了自己的瓜，舒意摸摸鼻尖，没有接话。 司机啧一声，很是不满，他抬起头，就着后视镜看舒意，脸上露出一个略带抱歉的笑意，似乎也知道自己的话太密，「我啊，就是随口抱怨一句，您要是听烦了，就当我没说。」 「没事儿，挺有意思的。」舒意笑笑，「不过呢，现在的小孩是这样，你不能老是管着她，也要听听她自己的想法。这追星，也有好有坏，只要不是太耽误学业，偶尔追一追自己喜欢的明星，也能放松心情。」 她扭身，在包里掏了掏，终于在夹层里找到一张沈晏川的签名照。 这张照片，还是上一次她和沈晏川去云桥村之后，她问沈晏川讨要的，当时她藉口云桥希望小学的孩子们都很喜欢他，便问他要了几张签名照，原本打算着下次回云桥时带给他们，可惜后来事情太多，照片也就一直留在她手上。 好在她一直将照片装在包里。 这个包因为太大，她也不常用，要不是今天想着去完医院还要去上课，要带的资料太多，她也不会把这个包背出来。 「喏，这个给你。」舒意向前倾了倾身子，将薄薄的一张照片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我朋友的朋友认识沈晏川的助理，身上刚好有一张他的签名，送您女儿了。」 她接着强调，「其实沈晏川这个人挺好的，为人认真，对人对事都很细心善良，歌也好听。你女儿喜欢他，没有喜欢错人。只是你要告诉你女儿，让她多学着点儿偶像好的一方面，过好自己的生活。」 「诶诶，这……」司机有些侷促地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啊，唉，这真是，哪里好意思收你这个什么照片。」 舒意摆手，「没事儿，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明星，公众人物，哪有不让人评论的道理。」 况且，无心的调侃和恶意的诋毁之间还是有明显的界限的。 你做了明星，成为了公众人物，在接受一部分的赞美和爱意时，势必也要承受相应的批评和指正。 道理舒意都懂，也一直在劝着让自己不要在意。 可是怎么又会有人真的能做到不在意？ - 临近饭点，大厦进出口处人来人往。 舒意苦等一会儿，终于等到了来接她的陈娜。 奇怪的是，看见她，陈娜的脸上迅速浮现出一副仓惶又紧张的表情，对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舒意奇道。 从早上到现在，陈娜经歷了她从业以来堪称最混乱最不可思议的一段时间，面对与混乱有关的舒意的询问，她有心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陈娜道：「正准备通知你来公司一趟呢，你怎么自己就来了？」 「通知我什么事？」舒意跟在陈娜身后进了电梯，「我来问问关于我那件事，公司的后续处理方案是什么。」 陈娜嘆气：「叫你来也是因为这件事。」 舒意皱眉，「什么意思？」 「唉，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但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吧。」 搞这么神秘做什么？舒意腹诽。 甫一出电梯，舒意便迎头碰见了陶莹。 她两眼通红，任谁一眼就能看出是刚刚痛哭过一场，手里还抱着一个不知从哪儿找的纸箱。 舒意眼尖，第一眼便看出箱子里装的几乎都是往常陶莹最爱摆在办公室的东西，一台小加湿器，几盆小巧的多肉，几个装裱她和手下艺人合照的相框。 「你要走？」舒意震惊。 她完全没有得到任何的通知。 陶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打断了。 前台从公司里急忙忙跑出来，指引舒意，「舒意姐，您这么快就来了？何总监正好在办公室等您，我带您过去。」 舒意没动，「怎么回事？」 她的眼神在陶莹身上转了一圈。 陶莹打起精神，尽管嗓音还带着哭过的气音，仍旧淡定道：「你先去吧，有事等你出来我们再聊。」 舒意半信半疑，跟着前台朝里走。 她嘴里说的何总监，主管公司内部的经纪业务，除了刚签约时，舒意和他打过照面，以及在公司歷年年会上和他有过交流外，几乎没有交集。 第146页 他找我干什么？ 舒意心里忍不住嘀咕。 这种疑惑，在推开总监办公室大门，看清里面坐着的人之外，达到了最高点。 除了经纪总监何晨外，沙发上还坐着一位舒意熟悉的女人。 方佳慧。 公司里声名赫赫的一位艺人经纪。 可以说，舒意现在的公司，之所以能在外界拥有还不错的名声，大半江山和口誉都要归功于她。 早在舒意签约前，方佳慧在业内也是颇有美名。 只不过当时方佳慧手下带着另外几位艺人，也一心扑在这几位艺人的发展之上，放话说不将这几位艺人带成一线，绝不再接手其他艺人。 她也确实没有食言。 毒辣的眼光加上雄厚的业内人脉，让她手下的艺人在好几个大爆剧和电影中都有不俗表现，很快便上位成圈内知名艺人，距离她当初放话的「一线」，缺的不过是一座奖盃的加持。 「authur好，方姐好。」 尽管一头雾水，舒意还是耐着性子同他们打了声招唿，「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小舒来了，这么快？」何晨推开椅子，热情地走上前，「来，这边坐。」 「谢谢。」 舒意挑了个离方佳慧尚有一段距离的空位坐下，何晨笑了笑，跟着坐在了方佳慧身侧的位置上。 待所有人坐定，舒意才问出心中的疑问：「听说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还有，我刚才在外面遇见了陶莹，她怎么回事？怎么把东西都收走了？」 她发问时，何晨就在一旁慢悠悠地洗着茶盏，端起茶盘上的茶壶，给每个人倒茶，「来，尝一口，看看这个茶叶怎么样？」 「authur？」舒意没接他递来的茶杯。 何晨乐呵呵笑了一声，将茶杯放在她面前，又自顾自地拿起自己的茶杯品了一口，露出一个满意的表情，才道：「我找你来，也是因为这件事——你的经纪约，从今天起就转到方姐这里，陶莹不再负责你的一应经纪事务，你以后就跟着方姐吧。」 「你好，舒意。」一直默不作声的方佳慧主动说话，「以后合作愉快。」 舒意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炸了个头晕眼花，晕乎乎地回应：「方姐好。」 何晨拍了拍手，似乎对一切都很满意，「好了，叫你来就是说这件事，没有别的事的话，就散了吧。舒意，跟着方姐好好干，相信以她的能力和你的资质，一定不会让公司失望。」 「可是……」 舒意的话还没问完，何晨已经潇洒地将茶碗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回到了办公桌前，摆出一副「我要开始干活了我很忙」的送客姿态。 她只好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好在，方佳慧的确是一个很称职的经纪人，看一眼舒意就知道她想问什么，她拍了拍舒意的肩膀，道：「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他不如问我，跟我一起回办公室吧。还是……你要先去找陶莹问个清楚？我想你跟陶莹应该也约好了吧？」 舒意点头，「是的。」 「行，那你就先去和陶莹谈谈吧，有些事还是要她来跟你说。」方佳慧瞭然地点头，「我听说，陶莹还给你安排了课程，对吗？那你和她聊完还有时间吗？没有的话……」 她将手机掏出来，递给舒意，「你将下午课程的地址发给我，课程结束后我去那里接你。」 - 公司楼下有一间小咖啡馆，装修极简，但隐秘性不错，卡座之间不仅留了足够多的空间，还有书架与植物墙遮挡视线。 舒意和陶莹就约在这里。 「怎么回事？为什么authur说我的经纪约转到方姐那里？为什么没有人提前跟我沟通？你不干了？到底什么情况？」 一见面，舒意的问题就像连珠炮一般射向陶莹。 陶莹面前已经放着杯快要喝完的咖啡。 经过一段时间的平復，很明显她的心情和状态比之前在电梯前会面时好了不少，尽管眼角还有哭过之后充血的血丝。 陶莹吁一口气，道：「问题太多了，你慢慢问吧。」 「你真不干了？」这个消息是在太像假消息了，舒意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相信。 从她签约那一刻起，就一直是陶莹在带她，即便这期间她和陶莹也闹过不愉快，可她也从未想过有一天，陶莹会离开这个公司。 「嗯，不干了。」陶莹说得云淡风轻，「不过你放心，你的一系列项目我都对接给方姐了，你跟着她，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而且，陈娜还是你的执行经纪，这一点没有变动，你放心。」 舒意沉默，又问：「为什么？」 「为什么……」陶莹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如果我说，你和利明川那张照片泄露出去，是因为我，你相信吗？」 你相信吗？舒意当然不相信。 自己手下带的艺人，被爆料出这种绯闻，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所以，舒意格外直接地回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是真的。」陶莹嘆一口气，语气疲惫无力，「不是我，但因为我。」 接下来的时间，舒意听到了一个比沈贝被捕是因为霍晴还令她震惊的故事。 那张她和利明川在酒局上的合照，的确是沈贝安排狗仔爆料的。 可她得知舒意的这段往事，是从林棠的嘴里听说的。 第147页 林棠本就对舒意怀恨在心，自从她上次和舒意单独会面，被舒意以爆料照片为由威胁后，更是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如何报復。 舒意以她和明綦总裁的偷拍照为威胁，她自然也想到了找狗仔偷拍舒意。 和陆穹的偷拍正是出自她手。 按理来说，她只是僱人跟踪偷拍舒意，是万万挖掘不出舒意这一段往事的。 可世事不尽如人意，不知怎么，她竟和韩致安勾搭上了。 那韩致安也的确不是个好东西，一边哄着陶莹，一边和林棠柔情蜜意，兼之被林棠吹了几次枕边风，在陶莹和林棠之间，便有了取捨。 舒意和利明川这件事，实在是有一次陶莹酒醉，迷煳中被韩致安套了话，虽然陶莹没有明确说出利明川三个字，只是说她之前突然在娱乐圈消失是因为得罪了人。 可韩致安能在圈里混，自然也有自己的人脉手段，听到「得罪人」几个字，便使了力气去查，这才查到当年那场酒局。 韩致安拿到照片之后，立马将它双手奉上，给了林棠。 林棠倒也是知道这段往事既然存在还能被捂得密不透风，就代表了相关的人在有意隐瞒，不想让这段旧事重提。 她不去做出头鸟，转脸就将这张照片发给了沈贝。 沈贝如何不知林棠心里打得什么借刀杀人的小盘算，可偏就这段时间，她的代言频出问题，导致她本人声誉受挫。 《云雨》这部戏她也就势在必得。 能够有方法让同为竞争者的舒意掉出候选行列，她求之不得。 「事实就是这样。」 陶莹情绪低沉。 她之所以能发现这件事，也是因为韩致安不算谨慎，在她面前露出马脚，被她发现韩致安与林棠的通信往来。 本就对此有所怀疑的陶莹，在昨晚突击了韩致安住处。 就是那么不凑巧，因为沈贝出事，林棠心里隐约猜到可能与照片有关，担心被人查出这张照片是经由她手交给沈贝，继而牵连到她，惊惶之下也去了韩致安住处寻求更多内幕信息与安慰。 两个女人撞了个正着。 在韩致安小意安抚林棠的时候。 情场与职场双双失意。 陶莹接受不了韩致安对自己的背叛与利用，更接受不了竟然是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舒意绯闻缠身，这简直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当晚，陶莹就杀去了何晨办公室，将所有一切和盘托出，并主动请辞。 「不过你放心，韩致安也已经被辞退了。至于林棠，闹出这种事，估计公司也会雪藏她一段时间。算是我最后为你做的一点事吧。」 陶莹苦笑一声，涩声道。 最初的震惊之后，舒意反倒冷静下来，「那你呢，之后什么打算？」 坦率地说，在知道这一切事情的源头与陶莹有关之后，要让她说出没关系，说自己对此没有任何芥蒂，显然不可能。 她不是向世间散播爱与和平的圣母，若非陶莹大意说出此事，牵涉出之后那一系列纠纷与绯闻，她也不必受到如此多的侮辱与谩骂。 克制自己不因此迁怒陶莹，已经是她顾念两人间如此多年的情谊。 「不知道，」陶莹摇头，勉强地牵起嘴角，「可能先出去散散心吧，之后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 舒意笑了笑，冷静道：「好。祝你早日另谋高就，另结良缘。」 「谢谢。」陶莹低声应和，「也祝你一帆风顺，早日大红大紫。有了方姐的助力，相信总有那一天，也希望能早日在荧幕上看见你出演的《云雨》，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 舒意吸一口气，道：「谢谢。那我就先走了，还要赶着去老师那儿上课。」 她们就这样，在一间其貌不扬的小咖啡馆里，做了最后的道别。 直到上了车，舒意终于忍不住心头的酸涩，眼眶一酸，掉下泪来。 怎么可能没有伤感？度过混乱不堪的那三年之后，是陶莹最先对她伸出了手，将她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也是陶莹，替她争取来一次又一次的试镜，一个又一个的角色。 在她失控得罪视频平台的负责人时，也是陶莹替她打点好一切，并任由她消失大半年。 她还记得在她刚刚试图復出时，没少遭人白眼。过气明星不如狗嘛，任谁都能来踩两脚。 有一次她参加一个商务品牌的站台，因为是拼盘活动，明星少说也有七八位，其中自然有名气远大于她的，不仅在合体上台时，她被挤到最边缘，差点掉下舞台，更是因为之前的明星在台上表演互动时间太长，导致她的环节直接被砍。 品牌负责人来通知她时，就差将白眼翻上头顶，口气用陶莹的话来说，就是「打发乞丐都要比打发你要正式」。 当时，舒意根本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或者说，她不知该作何反应。 反而是跟在她身边的陶莹「蹭」地冲出来，义正言辞地要求工作人员为自己的工作失误和工作态度道歉，为她争取来了三分钟的上台时间。 那一次的活动之后，陶莹再也没有替她接过任何需要拼盘的商务活动，哪怕品牌方给出的条件优渥。 「咱不能自降身价，老去参加这种纯属消耗的活动，对你的商业价值有什么意义？艺人最重要的安身立命之本还是作品，与其有那个时间去站台，不如多让你休息休息，揣摩提升演技。」陶莹当时振振有词地对她解释。 第148页 她和陶莹，彼此一路互相扶持，互相合作，终于从籍籍无名走到今天。 尽管中途有过争执，有过嫌隙，却万万没想到会因为这样的事，分道扬镳。 车驶到培训室楼下时，舒意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 离别带来的愁绪固然让人情绪低沉，可这是她决心要走的路，她已为此付出良多，已经走了那么远，那就一定要更加坚定地走下去。 哪怕同行的人全都离开，也不会左右她的步伐。 更何况—— 变故未必不是新的生机。 舒意抬手看了眼攥着的手机。 几分钟前，陶莹给她发来了最后一条消息。 【对了，你跟着方姐可要好好干。你还不知道吧，是方姐主动提出要接手你的经纪约，她对你很看好。舒意，加油。】 这倒是出乎舒意的意料，但也让她充满了信心。 作者有话要说：　　才发现一直将经纪人的名字写错了，-_- 这章先改过来，之前错误的几章，等全文完结之后也会跟着改过来。 第76章 有了昨天的心理准备, 今天再上课时, 舒意很快便调整好状态, 甚至还得到了老师两句「有悟性」的夸奖。 一整个下午，除了喝水之外，舒意几乎没有休息。 等到窗外夜色渐浓, 天空被染成泼墨的颜色时, 她才终于从老师嘴里听到一句「好了, 今天就到这里。」 舒意当即瘫倒在地板上。 当然毫不意外地接收到老师不贊同眼神一枚。 她摸摸鼻子, 呵呵一笑, 从地上坐起来，「老师辛苦了。」 「你也是。」老师倒是很温和，「这几天的安排还能吃得消吗？因为找我们来的时候, 陶小姐特别交代过, 说对你很重要，要我们一定好好磨练磨练你。」 「没问题的。」舒意笑了笑。 就算为了不辜负陶莹对她的苦心，她也必须成功。 从更衣室打点好自己出来, 舒意才有时间去看一个下午无暇顾及的手机。 二十分钟之前，方佳慧刚给她发来一条讯息，约她结束后一起吃饭。 正是晚高峰, 路上车辆被堵得想挪动都难。 等舒意终于赶到同方佳慧约定的地点，早已经过了饭点。 「来了？吃了吗？」 方佳慧不露声色地打量推门进来的，以后就要跟着自己的舒意，满意地点点头。 即便素颜，她的皮肤依旧在灯光下莹莹透着光, 状态满分；杏眼润着水光，不笑也带着几分魅人风情；白色衬衫外套着黑色的风衣，胸前鼓起饱满的小丘，修身牛仔裤包着纤细的大腿，这个身材，上镜时放在现下流行的对女明星的骨感追求里有些吃亏，但真人看起来却颇有肉感，纤秾合度。 舒意浑不知方佳慧已经在心里给自己的长相打了分，一边脱着外套，一边点头道：「路上有点儿堵车，来晚了。你还没吃吗？那我陪着你吃一点儿吧，这个点我也不能再吃了，我最近在减重呢。」 「为《云雨》的试镜吧？」方佳慧瞭然。 舒意点头：「嗯。我看剧本，对女主体形要求比较高，要能演出那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行，那你就在一边陪着我吃一点儿素菜吧，给你要了几个油星儿少的。」方佳慧拉开身边的座位，示意舒意坐下。 舒意忍着馋，乖乖吃着桌上的小炒时蔬，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方佳慧闲聊，突然听见方佳慧问了一句：「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的经纪约会转到我这里？」 「好奇啊。」她放下筷子，诚实回答，「尤其陶莹跟我说，是你主动提出要带我。其实我本来想问你的，但我又觉得，反正跟着你，肯定不是我吃亏，你要是愿意说，迟早会告诉我。」 方佳慧笑笑，「陶莹连这个都跟你说了？那你也知道她是为什么辞职不干了吧？对她就没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舒意垂眼，拨弄着面前餐盘里的青菜，「她……她也确实对我挺好的，从我签约开始，对我也算尽心尽力。这件事，说到底是我当初的歷史遗留问题，她有错，但也不能全怪她吧。」 「挺好的，」方佳慧赞赏道：「你也别多想，我问这个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担心，毕竟你这次风波完全是因为自己的经纪人不谨慎，要是之后，你对经纪人的专业度和能力，在心里有芥蒂，不信任，那合作起来就要困难许多。」 「好，那我再问你下一个问题。」方佳慧盯紧舒意，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面上是一派和善笑意，问题却令舒意心里一紧，「你现在和沈晏川，是什么关系？」 听清问题的片刻，舒意手一抖，抓在手里的筷子在餐盘上划出「吱」地一声，格外刺耳。 「别紧张，」方佳慧瞭然，「听陶莹说，你现在是住在沈晏川租的房子里，那你们，同居了吗？进行到哪一步了？」 「没有，没有同居。」舒意涨红了脸，「就是正常的男女朋友交往，他也不住那里。」 方佳慧点头，「好，我知道了。有打算什么时候公开吗？」 舒意也镇静下来，「暂时先不公开吧，这个我之前也跟陶莹报备过。一是，还不到公布的时间，无论对我还是他，现在都不是最佳时间；二来，」舒意苦笑一下，「我现在这个风评，如果公开的话，恐怕对彼此都是一种消耗。」 第149页 「但你有没有想过，」方佳慧劝她，「目前围绕你最差的风评，就是说你私生活混乱。你们本身在节目中就有一定的人气基础，也被拍到过不止一次，沈晏川更是在不同公众场合表示过对你的好感和追求，如果这个时候你和他公开，说不定对你的形象来说是件好事，起码人们对你朝秦暮楚的印象能有改观。」 「但对沈晏川的形象呢？」舒意轻声反问。 「他和我不一样，流量歌手想要转型本身就已经充满困难，目前他的人气还依附于粉丝，即便最近因为出了几首不错的作品，人气和口碑有所迴转，但想要成为完全不靠粉丝只靠作品说话的歌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个时候，如果公开我和他的关系，尤其我目前的口碑和公众形象，只会对他的人气造成更严重的打击。」 「最差的结果，不是我借着公开和他的恋情『洗白』，更有可能是我和他一起彻底煳掉。」 方佳慧沉吟片刻，「好，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不过你和他的恋情公开预案还是要开始进行准备了，以你们现在被偷拍的概率，我想如果完全没有准备，只会更加破坏大众对你的观感。」 「其实，」方佳慧抿了口茶，「就算你们现在公开，以沈晏川团队的公关水平，也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太大的负面影响。」 剎那间，有什么别的思绪在舒意脑海一闪而过。 关于方佳慧为什么主动提出接手她的经纪事务。 那一点儿想法消逝得太快，舒意只来得及抓住一些尾音，「是因为沈晏川背后的明远集团？」 「舒意，美玉易碎，明珠易蒙尘，需得妥善保管，悉心呵护。」 方佳慧没有直接回答是或不是，只是意味深长地说。 是了。 没有足够的财力物力，何谈「妥善保管，悉心呵护」？ 她在娱乐圈中漂浮数载，为什么直到今天，才有人觉得她是「美玉」、「明珠」，怕只是她借了一点儿别人的光，才叫人生出这样的感慨。 「对了，」方佳慧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妥，转而对舒意道：「《云雨》那部戏，是下周试镜吧？我给你找了个表演老师，从明天开始，她每天早上会给你上演技表演课，以后她也会一直跟着你。」 舒意有些意外，「表演老师？」 方佳慧点头，「我知道你在表演上面确实有一些天赋和灵气，但你没有经过专业系统的表演训练，在表演技巧上面还是有一些缺陷，尤其张振利，对表演要求很高。虽然现在突击不一定来得及，但表演毕竟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你之后也会接到别的剧本，从现在开始学起，对你也没什么害处。」 舒意没有办法不同意方佳慧的说法。 诚如她说的，她在表演这方面，一直是野路子，靠的是自己的体悟，但毕竟不是专业人士，有时候确实会感觉到很吃力。 上次和顾凡在《青玉案》合作时，她已经有这种感触，顾凡能很轻松地从戏中抽离，也能更好地去呈现导演需要的不同层次表演。 她原本也想和陶莹谈谈，让陶莹给她请一个表演方面的老师，只是还没来得及说罢了。 没想到方佳慧先替她解决了。 「还有，针对目前网络上对于你的不利舆论风向，尽管当前大方向上没有办法很快扭转，但我们已经为你聘请了专业律师，会对各网络平台上的无端造谣侮辱诽谤进行证据搜集，最迟这个月内会对这些帐号使用者进行提告。这期间，也会有公关团队负责根据大众舆论去进行一些口碑扭转。」 「当然，具体怎么去做，那就是我和公关团队需要考虑的问题。」方佳慧若有所思，「跟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你只要专心准备接下来的试镜，别的都不用担心。」 「……谢谢。」 舒意真心实意地道谢。 不得不说，方佳慧今晚提到的，都是她亟待解决的。 不管方佳慧是出于何种考虑接下了她的经纪事务，但她确实很专业，也让舒意很安心。 这一顿晚餐结束时，两个人吃得都很满意。 - 「今天晚上很晚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早上八点，表演老师会来找你。」 将车停靠在小区西门，方佳慧手拄着车窗，探头叮嘱舒意。 舒意应声，「好，我知道了——是来我这儿吗？」 「对。别忘了等会儿把具体地址，包括门牌号发给我。」方佳慧又重复一遍，在舒意的百般应和中，才终于开着车离去。 舒意抒一口气，沿着西门的小路熘熘达达地往回走。 夜色凉寒，她却觉得心头好像燃着一把火。 第77章 从小区西门到舒意租住的单元门, 中途需要经过一座小土坡。 这里其实原本没有路, 但正如鲁迅先生说的, 走的人多了，物业便为抄近路的人们搭了条小石板路。 因为本就不在规划之中，所以这段路的照明也就几近于无。 舒意将手机攥在手里, 凭着手电筒微末的光亮在石板路上前行。 四周是黑黢黢的灌木, 手机那一点儿光照在灌木丛上, 更显得枝丫横生的灌木面目可怖。 舒意走得提心弔胆, 总疑心那随风摆动的灌木丛里会随时跳出一只野猫来。 第150页 舒意从小石板路上踏下来, 道旁的路灯洒下柔和的光辉。 她吁一口气，低下头，将手机的手电筒熄灭。 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双手来, 从肩头轻轻拍了舒意一下。 「啊——」 舒意骇得惊叫起来。 就在她正准备唿救之时, 却敏锐地在身后的人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她颤着声音，「沈晏川？」 「吓到了？」沈晏川从她身后绕出来，语气里满是愧疚。 舒意恹恹地应：「嗯。」 心脏依旧勐烈地跳动, 仿佛下一秒就能击破胸膛。 沈晏川试探着伸出手去抓舒意的。 没被躲开。 他心下放松几分，大手张开，将舒意有些冰冷的手完完全全包在自己掌心, 才继续讨饶：「对不起，我错了，不该跟你开这种玩笑。」 今天的拍摄结束之后，他就让苏旭开着车送他来找舒意。 两个人的车恰好停在西门，他还没来得及下车, 就看见舒意搭着一个人的车从他车旁绕了过去。 苏旭眼尖，一眼认出驾驶位坐着的不是一直跟着舒意的经纪人，而是方佳慧。 他在车里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舒意和方佳慧告别，便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就算只看背影，也能看出舒意的心情不错。 脚步轻快，垂在背后的发尾顺着她的步伐不断飘荡。 走到无人的暗处时，又像一只时时警醒的小白兔，四处张望，似乎随时都会拔腿而逃。 总让他想起在他儿时，难得的清闲假期里，被送去陪爷爷奶奶度假时，在爷爷家看见过的一只小白兔，总是在他试图接近时掉头奔逃。 他在爷爷家呆了一个暑假。要离开时，小白兔已经会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一步步挪到他身边，用头轻轻顶他的手心。 可他来年再去时，爷爷却告诉他小白兔在他走后不久，被流窜的野猫叼走分食了。 沈晏川无声哼笑，不知怎么，他好像在舒意身上看见了那只小白兔的影子。 然后，他就一时头脑发热，埋伏在暗处了。 原本想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沈晏川皱眉，现在看来，似乎说是惊吓更合适。 他忘了，她也和小白兔一样胆小。 尤其以她的身份，暴露在公众面前的明星，遭受过不理智的突袭。 想到他曾在新闻里看见过的，泼在舒意身上的红色液体，想到舒意未曾告诉过他的，她收到过的不明快递，埋伏在她身边的未知的疯狂粉丝，沈晏川就想把时间拨回在西门的时候，他一定大踏步上前，牵起她的手。 - 「对了，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沈晏川牵着舒意，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为了打破沉默，他终于想起了一个话题。 舒意自刚才被惊吓，到现在仍旧有些没缓过来，心里空空落落地难受，精神也有点儿萎靡，听见沈晏川的话，她强打精神，接话道：「什么好消息？」 沈晏川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手心里还有点儿濡湿，他干脆伸出手，环住她的肩膀，靠在她耳边道：「一直偷偷跟踪你，还往你家里寄不明快递的那个人，已经找到了。」 「什么？」 舒意震惊地侧头。 沈晏川安抚般地将她往自己身边拢了拢，「你可以不用担心了。还有，你那几张照片，记得吗？在乐洲医院病房外那几张偷拍，就是一直跟踪你的私生卖出去的。」 舒意还是有点儿不敢相信，「怎么能找到？」 沈晏川笑了，「你这是不相信我们的警察吗？」 「那倒不是。」舒意忙否认，「但是……」 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是沈晏川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而是沈晏川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进展，还知道那个人已经被找到了，又是怎么知道他们病房里的偷拍是谁干的。 沈晏川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伸手按住电梯，给她解释，「这件事当初你让陈娜去处理时，陈娜顺嘴给苏旭提过一嘴，我想你可能遇见那种极端私生了，也有点担心，就让苏旭帮着陈娜一起去报警了。」 电梯下来，他护着舒意往里走。 「虽然那个人确实挺小心，捂得也挺严实的，好在你那个小区有几个摄像头运转正常，拍到了还算比较清晰的照片。至于偷拍，那就更简单了，都不用查他的网络ip，只要找到他爆料的那几个营销号，稍微问一下就能问出来。」 「说起来，」沈晏川沉吟，「最近一段时间你还是小心为上，不管去哪里，最好不要一个人，让陈娜跟紧点儿。网上要是有什么爆料的也不用担心，慢慢处理。我怕一直跟着你的那个人走极端，如果只是在网络上造一些莫须有的谣言诬陷还好处理，就怕他对你人身攻击。」 电梯缓缓上行，空气里有几分沉寂。 沈晏川又道：「你现在出门，身边还是跟个保镖比较让人安心。我看你就算有行程，身边也就两三个保镖，实在太少了，要我帮你找几个保镖吗？都是刚退伍的，身强体壮，也不要只是有行程才跟了，平常也跟着你，才比较让人安心。」 「你也太夸张了。」舒意摇头。 恰好电梯停住，厢门缓缓打开，她提步就朝外走。 「小心！」 就在电梯门彻底打开那一瞬间，沈晏川余光看见电梯轿厢外黑暗处，隐隐有人影晃动。 第151页 他来不及思考，抢先一步，将舒意拦在身后。 「啊——」 舒意迸发出今天第二声尖叫。 一个戴着口罩，渔夫帽，全副武装的壮汉从电梯门处窜出来，将手里提着的塑胶袋恶狠狠砸在挡在她面前的沈晏川身上。 腥臭的味道顿时瀰漫开来。 他原本的目标应该是舒意，在看清沈晏川的瞬间，他更加暴怒地冲着沈晏川的肚子恶狠狠挥出一拳。 「唔。」沈晏川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口里闷哼一声，身子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舒意惊惶之下，不忘要去按梯厢内的报警铃，「你是谁？你怎么上来的？」 沈晏川拦住她，「别按。」 那壮汉也看清了舒意的动作，急匆匆扔下一句「婊，子」，慌乱地从一旁的消防通道跑了。 「你，你干什么拦我？」舒意急得跺脚，「他就要跑了！现在让小区保安拦下来还来得及！」 「别。」沈晏川还是拦着她。 舒意又气又怒，还带着惊惶，待看清沈晏川惨白痛苦的神色，心里更是惧怕，红着眼眶问：「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她伸出手，想去扶沈晏川，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竟抖得如此厉害。 「我没事，别担心我。」沈晏川吸一口气，努力直起身，握住舒意伸在半空的手，「先进去再说。」 即便再想要立马报警抓住刚才偷袭的人，舒意也知道现在最好是让沈晏川好好清理一下身上的秽物。 她开了门，匆忙要去衣帽间，「你先去卫生间清理，我去给你拿浴袍。」 「等等，」沈晏川拉住她，「我没事，舒意，别害怕。」 「我没有害怕，」舒意勉强弯起嘴角，「受到攻击的是你，我只是……」 她语气哽咽，眼睛里泛着水光，狼狈得像被风雨攻击的小鸟。 沈晏川嘆息一声，有心想抱抱她，可闻到自己身上腥臭的气味，只能站在原地，「不用担心，楼梯里都有监控。如果我没看错，那个人应该就是之前一直跟踪偷拍你的那个疯狂私生，这次他找上门来，也算是给我们提供证据。」 「对，对。」 他的话提醒了舒意，她连忙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沈晏川被泼得面目全非的衣服仔细留证，又趁着沈晏川没拉住，推门而出，将楼道里被溅得到处都是黏液的地板和墙壁一併拍了下来。 「让我看他打你的地方，严重吗？」 舒意回到家时，沈晏川正从衣帽间走出来，手腕上还挂着一件浴袍。 她赶忙走上前，伸手就去撩沈晏川的衣服下摆。那个人下手用了狠劲，要不是真的打到痛处，她绝不相信沈晏川会闷哼出来。 沈晏川按住她的手，摇头，「没什么大事。」 舒意抿抿嘴，「你先去洗吧。」 她放下手，推着沈晏川往浴室走。 浴室里水声哗哗，舒意坐在客厅沙发上，大脑一片空白。 她呆坐几秒，才想到自己现在应该立刻告诉陈娜这件事。 可是她浑身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连握着手机的手都止不住颤抖。 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才涌起阵阵后怕。 万一那个人手里握着刀，万一他泼出来的东西是硫酸，万一今天沈晏川没有跟着她回来…… 随便哪一点，万一发生带来的后果，她都不敢想，不敢承担。 - 沈晏川没在浴室耽搁太久。 不知那个人投掷的黏液是用什么做的，他用沐浴露洗了三四遍，才勉强将那不断泛上来的隐隐腥臭味道遮盖住。 但他也没心思继续清理了，放舒意一个人在外面，他总觉得不放心。 她一定是被狠狠吓到了。 他匆匆将身上的水珠擦净，披了浴袍就往外走。 客厅只亮着一盏澄黄的落地灯，照出沙发上缩着的小小一团更显可怜。 舒意才将今晚发生的事故及她拍下来的照片发给陈娜，并再三向她保证自己没事，用不着她现在赶过来陪自己，就听见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洗好了？」 她自然地回头。 「嗯，在干什么？」 沈晏川有些许迷惑，还没弄懂为什么舒意转过来又迅速转过去。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浴袍是中规中矩的长款，浴袍的系带也工整地系在腰侧。 舒意支吾道：「没干什么。」 她在心里唾弃自己，难道真的是因为太久没有爱情的滋润，为什么沈晏川不过洗了个澡，还穿着浴袍呢，她心里就有一个小人在蠢蠢欲动。 但也实在不能怪她吧。 舒意偷偷侧头，从余光里又将沈晏川上下打量一遍，为自己开脱，实在是沈晏川这个样子，太可口了。 没擦干的短髮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水渍沿着他的锁骨蜿蜒向下，滑进被浴袍半遮半掩的胸膛；凸起的喉结被水潮熏得泛红，半明半昧的阴影中像亚当诱人的苹果；虽然紧紧繫着浴袍的腰带，但却更显得他肩宽腰窄，线条完美，更别说那浴袍下摆露出的两条线条流畅肌肉精瘦的小腿。 唉，男色误人。 舒意在心里扼腕，本来她心里还萦绕着对今晚那件事的恐惧，结果沈晏川从浴室里一走出来，她那一点儿惊惶就烟消云散了，唯一困扰她的事变成了—— 第152页 既然她决定和沈晏川一起走下去，那她提前收点儿利息，应该也没事吧？可明天一早表演老师还要上门，今晚发生点儿什么是不是不太合适？ 沈晏川是不知道她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的，只是肉眼可见她的脸越来越红。 他腿长，从浴室走到沙发，也不过两步路，走到舒意身边坐下时，短髮上的一滴水珠恰好落在舒意手背上。 明明是没什么温度的水滴，舒意却像被烫了一下，整个人都弹开了。 「我去给你拿毛巾。」 她从沈晏川占地颇多的腿边挤出来，夺路而逃。 茶几上摆着一个小药箱，沈晏川分心去看药箱里的药，对舒意的跑路不以为然。 倒是舒意，走进浴室的一瞬间，就知道自己不该进来。 至少不是现在进来。 浴室氤氲的水汽还没有散开，空气里缠绵着沐浴露和一种微妙蒸腾的，沈晏川身上的味道。 镜面上蒙着水雾，地板上也泅着水迹。 整个空间都湿漉漉的。 「你很热吗？」 沈晏川看着去了一趟浴室，脸比之前更红的舒意，奇怪地问。 舒意挪开眼，不敢去看他，将手里的毛巾往他头上一盖，「你自己擦。」 她在沙发上挑了个离沈晏川有一定距离的位置，安心坐下。 「哦，对，差点忘了，给我看一下你被打的地方，我给你上药。」眼睛瞥到茶几上的小药箱，舒意一拍额头，终于收回自己飘到天外的心思，正色道。 沈晏川表情别扭，「不用了，你把药给我，我等会儿自己上就行了。」 「那怎么行？」舒意双目圆瞪，「我当然要亲眼看一下。你干嘛一直不给我看？是不是被打得很严重？」 她记起在电梯间，沈晏川挨那一下后蜷缩的后背，愈发心急，看沈晏川言辞闪躲，干脆直接上手，伸着手就去解他浴袍的系带。 「嗳，嗳。」沈晏川伸手去挡，却晚了一步。 他颇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去拽伏在他腰上的舒意，「可以了，没事的，别看……嘶……」 舒意的手指像一块被捂热的玉，落在他光裸的腹部。 尾音被他含混不清地吞了进去，他浑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一阵酥麻从尾骨过电般在四肢游走。 「疼吗？」舒意不敢用力，指腹轻飘飘绕着他肚子上那一团格外刺眼的淤青打转。 沈晏川咬咬牙，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作回答。 舒意迴转身，从药箱里拿了瓶红花油，「还好我前两天准备了这个，先给你揉一揉吧。」 她倒了点儿红花油在掌心，合掌轻轻搓热，红花油刺鼻的气味逐渐瀰漫开，遮住沈晏川身上沐浴露的清香。 「准备这个干什么？」沈晏川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舒意身上挪开，随口接话。 「用啊。」舒意理所应当，「我不是跟你说最近在上课吗？我怕后面如果要练舞蹈或是身段，强度太大，扭伤或者磕到哪里，有备无患嘛。」 她停了手上的动作，仔细感受了一下掌心的温度，「我要揉了哦。」 「嗯。」 饶是已经做了足够的心里准备，在她的手掌贴上来的一瞬间，沈晏川还是不可避免地向后一缩。 太热了。 空气里的温度也热，她的掌心也热，与他肌肤相贴的那里像是烧着一把火，摧枯拉朽地灼烧着他的理智。 他无声地吸一口气，努力找着话题，「这几天练习，累吗？」 「还可以，不算累。」 舒意也有些尴尬。 她能感受到掌心下沈晏川的皮肤纹理，紧绷，紧实，带着火热的温度。 她的手每在他淤青处打转一次，都能感受到他的肌肉绷紧一分。 更尴尬的是，舒意的眼睛不受控地朝那不可言说的某处瞟去，实在无法忽视它的存在。 「舒意！」 沈晏川声音喑哑沉闷，一把抓过舒意，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扯开。 空气里一时只有他低沉的唿吸声。 沈晏川只觉得是折磨，她拂过的手对他来说是折磨，她紧抿的唇是折磨，空气里若有若无的她身上的淡淡清香，也是折磨。 被无名的火炙烤得无比干渴的沈晏川重重向后仰倒，靠在沙发靠背上，他用一只胳膊遮住自己的双眼，哑声道：「可以了。」 舒意一只手被他攥在手里，大气也不敢出地等他平復。 就算只看沈晏川的脸色，也知道他现在忍得一定很艰难。 可是，今天晚上的时机实在是太不对了。 「沈晏川？」 墙上的时钟，分针走过一轮又一轮，舒意终于忍不住，轻声试探着叫了一声。 沈晏川依旧靠在沙发上，只是将胳膊挪开，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已经很晚了。」舒意提醒。 沈晏川嘆气，「我想再陪你一会儿。」 他还是担心，怕自己走了之后，万一那个人去而復返，怎么办？让舒意一个人呆着，他做不到。 舒意本来以为很难启齿，可是看见沈晏川疲累的神色，那番话自然而然地就从嘴里跑了出来，「今晚你就留在这里休息吧，明天早上再安排苏旭来接你。」 她对上沈晏川略带惊讶的眼神，强装镇定道：「客卧都是收拾好的，你直接去睡就好了。」 第153页 「啊。」沈晏川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应和，一时不知该说是放松，还是惋惜。 舒意心虚地站起身，弯腰去拉沈晏川，「走吧，走吧。」 她手上使力，哪知道沈晏川像长在了沙发上，动也不动，甚至颇为挑衅地看了眼舒意。 「走嘛。」舒意晃晃沈晏川的手，语调里不自觉带着点儿撒娇的意味。 沈晏川依旧没动，甚至反手用力，狠狠将舒意拽了下来。 「诶，沈晏川！」舒意用手撑着沈晏川的胸膛，仰着头看他。 「嗯。」被她娇嗔地叫着名字的人喉头微动，「叫我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舒意推了推他，想要往后撤，身体却被牢牢扣住，「沈晏川，今晚不行。」 「我知道。」沈晏川蓦地凑上去，在她嘴角轻轻啄吻，「让我亲一下。」 舒意红着脸，任他动作。 明明说是亲一下，等舒意再清醒过来时，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了沈晏川怀里。 他的唇轻轻浅浅地印在她耳垂，低声喃喃：「舒意，舒意。」 他像是想说什么，却又将千言万语都揉进了那一声声唿唤里，叫得舒意的心软得一塌煳涂。 「沈晏川。」她伸出双手，紧紧环住沈晏川的脖子，额头抵着他的，仔细地望着他的眼睛，像要望到深处去，「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真的很爱你，很需要你。」 沈晏川将她没说完的话堵在了嘴里。 这一次的吻比上一次还要绵长。 长到沈晏川放开舒意时，她涨红了脸，要扒着他的脖子借一点儿力才不会滑下去。 「你不用说，我也相信你。」沈晏川拥着舒意，「上一次之后，我就对自己说过，绝不会再逼你坦诚心意。就算你没那么爱我，我也不会在意。」 他低头，望着舒意闪闪亮的眼睛，笑着吻了一下，「因为我爱你，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会坚定不移地爱你。我们之间的任何距离，无论是什么，哪怕你只站在原地，我也会努力奔向你。所以，就算你说你不爱我也没关系。」 「可是我爱你。」舒意的声音又低又温柔，「所以我想让你知道，你不用奔向我，因为我会和你站在一起。」 她想了想，又认真道：「其实昨天和今天，我知道了很多，也想了很多。」 比如，她是真的爱沈晏川吗？还是像方佳慧看好她一样，只是开始依赖上了沈晏川的背景？ 比如，她明明想要靠自己，可这几天的桩桩件件，都在告诉她，只靠自己没有背景，你什么也不是。 她怕自己只是沉溺于「有靠山」的快感中，将着快感错误地划分进了对沈晏川的感情里。 可现在，她摸着沈晏川，感受着他的温度，触摸着他温热的皮肤，和他唿吸着同样一片小小的空气，所有的担忧、疑虑，就像泡沫，轻飘飘地消失了。 她看见他，只有从心底不停涌上来的欢喜，轻盈又透明。 「舒意，」静静听完舒意倾诉的沈晏川沉默半晌，最终只憋出来一句话，「想要今晚安安生生地睡觉，就别再说了。」 第78章 天气一天天转暖起来, 空气里越来越湿润, 路边街旁干枯的树也在人们没注意的时候吐出新芽。 舒意坐在酒店套房的沙发上, 听着方佳慧对她耳提面命进组后的注意事项。 她手里捧着pad，正一项项地给她讲接下来一段时间她需要完成的工作。 进组当然是头等大事，然而在进组之前, 她还需要完成一个杂志封面的拍摄, 虽然算不上什么一线大刊, 但既然能刷脸, 也没人傻到将机会往外推。 除此之外, 她还需要给两个视频网站各录一段宣传用的小视频，这倒并不是很难，哪怕在酒店房间里也能完成。 至于其他商务方面的工作, 按方佳慧的安排, 只要她能够捨弃几个小时的睡眠，就完全不用担心时间不够用。 忙碌当然是忙碌的，但忙碌也是令人安心的。 舒意听着听着, 思绪就开始飞扬。 方佳慧找的律所的确帮了她的大忙。 据说她找的是国内专门负责明星名誉权的知名律所，替不少知名艺人打过官司，手下鲜有败绩。 几封律师函发出去之后, 方佳慧趁热打铁，在各个论坛和营销号上花了大价钱请人替舒意叫屈，也不知是她的策略起了作用，还是霍晴那边也懒得同她计较，亦或者是中加的声名在外, 集团舆情部门有所反馈，另肆意编造利明川的人有所顾忌。 总之是，没人再提她年轻时和利明川的那档子陈芝麻烂谷子的故事，辱骂她的声浪也小了很多。 但若说真正让她「活」过来的，确实是张振利拍板由她出演自己新作的女主一角。 舒意直到今天都对她就要进组《云雨》如坠梦中，没有实感。 但她还现在还能清晰地从脑海里调出当天试镜时的影像。 尽管她当初是抱着必须要拿下的决心，但去试镜时，依然没太大信心。 原因也很简单，经过表演老师一周的突击训练，舒意的心理防线基本处于溃败边缘。 一直以来，她的表演都是横冲直撞的天然派，是将自己的情绪体验完全代入角色，找到自己与角色共通的那一点去无限放大，可以说，她的表演虽然没有经过系统训练，但已经深深打上了她自己的烙印，可表演老师给她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忘记你自己」，将瓶子里的水倒空。 第154页 表演老师师出名门，在圈内更是赫赫有名，她不敢不从，但越是想「忘记」，就越深刻的「记得」。于是那一段时间，她一直处于和自己较劲的状态，只有沈晏川偶尔的消息能让她轻松一点儿。 试镜那天是个晴天，天空是崭崭新的碧蓝，连带着人的心都透亮。 她走进试镜那个小房间前，表演老师还在坚持不懈地在她耳边叮嘱等会儿试戏时需要注意的表现方法。 酒店提供的会议室空间足够宽阔，足以坐下包括导演编剧制片在内的一干人等，舒意走进去，先看到两台架设好的摄影机上亮着的红点。 张振利对她态度还算和蔼，笑着让她先试了一场女主角回忆里和初恋男友甜蜜相处的戏份。 至于「初恋男友」，就暂由现场一位摄像小哥出任。 这对她到并没有什么难处，她只需要想一想和沈晏川相处时的细节，爱意就足以从眼尾飞散到每一根髮丝。 这场戏结束后，在场的几位执行导演和制片都难得的对她的演技点评了几句，甚至不乏夸赞之词。 张振利也跟着点头，却并不显出满意，「感觉确实抓得不错，有那种在谈恋爱的小姑娘的劲儿了，看着也不怎么让人出戏，不过这种状态在影片里呈现得不多，这样吧，你有没有准备好的片段？你有提前准备的内容，就给我们再来一段，要是没有，我就再给你指定一段。」 舒意笑笑：「我有准备。」 来之前，她已经提前做好功课，又用一周的时间去突击了各种体态，即便没有这个突然的加试，她也会主动表演这一段。 那是女主角濒临疯狂前最后一段清醒的时光，她刚从前一任娼客手里逃出，饱受虐待，得知自己唯一交付真心的爱人已觅得良缘，而唯一一丝逃出困境的希望又再一次破灭，等待她的将是下一轮无情的□□，她的人生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女主角回望人生，发现人生中最美好温情的记忆，不过是儿时，她生母因为卖了她，得了一笔钱，手头宽绰，竟亲自下厨为她张罗了一桌家乡饭菜，又给自己张罗了几杯小酒，酒意上头后，她的生母一边赶着她去午睡，一边在她床头，用家乡方言轻声哼唱起一段戏曲。 伴着屋外逐渐逼近的脚步，女主立在窗前，凭着一点儿模煳的记忆，磕磕绊绊地重复着那段唱词。 在门被撞破的前一秒，纵身从窗户跃下。 舒意准备的就是她在窗前唱曲儿的那段戏。 也因为她的戏曲是短时间内速成，在发声和身段上竟莫名契合了女主当时的生涩。 她唱完后，小房间内一时静止。 被张振利钦点为《云雨》女主角的消息是三天后方佳慧亲口告诉她的。 在此之前，舒意对此几乎已经不抱希望，不是她觉得自己做得不好，事实上，在她离去之前，她还亲手将写了满满一本的人物分析交到了张振利手上。 但她后来听说，当天一同去试镜这个角色的，还有一位正当红的大花，刚刚凭藉自己精湛的演技在一部挑大樑的电影中拿下了最佳女主。 她自己权衡一番，一个是绯闻缠身出道多年几无代表作品最近才翻红演技一般的小咖，一边是国民度一骑绝尘天资过人刚获影后殊荣的一线女星，换作她是张振利，她也会选当红大花。 「你也未免太看不起自己了。」对于她的这种想法，方佳慧如此评论。 总之就是，因为她那一曲荒腔走板极度不正宗的唱段，张振利深受打动，加上她那一本厚厚的人物分析，让他觉得她能够胜任《云雨》女主，力排众议，定下了她。 「舒意出演暌违银幕多年的大导张振利新作女主」的消息官宣当天，微博和各个论坛几乎全是讨论这件事的声音。 有质疑的，自然也有反对的，慨嘆华语影坛式微，女演员带资进组卖身上位的声音也不少。 但因为张振利的名头实在太响，加之张振利在反对之声最盛之时，直接在微博上发了条力挺舒意的微博，肯定了她的演技。 方佳慧抓住机会，趁机发了一波公关稿，引导了一众吃瓜群众揣测舒意前一阵被爆料被黑是因为争夺角色。 作为一名经验老到的经纪人，方佳慧几乎在短时间内，就扭转了舒意在公众舆论里的口碑，或者说，即便没有扭转，但大家提起她，总算不是只有鄙夷。 「基本就是我跟你说的这些了，时间紧，任务重，没进组这几天，你可能就要辛苦一点了。」方佳慧体贴道，「不过你放心，这一段忙完直到你杀青，我都不会给你安排太多外出的行程，你就安心窝在山里拍戏吧。」 为了达到张振利想要的「小人物痛苦挣扎的一生」效果，剧组特意将取景地放在了贵州的一个偏僻小镇。 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好处，起码空气格外清新，每天推开窗都能看见楼下如梭的人流和远处的霭霭青山。 未来三个月，舒意都将呆在这儿，将自己揉碎，融进另一个人的人生中。 方佳慧偏头望了眼神思不知飞去哪儿，两眼明显放空的舒意，又看了看手里的行程安排，恍然道：「《青玉案》这几天会放一段片花出来，今明两天，你要再给我录一段电视剧的宣传视频，剧方那边要开始准备剧宣了。」 「已经开始宣传了？」舒意惊诧。 第155页 「那倒没有，」方佳慧解释，「不过是一些常规的宣传，用来在招商会上增加一些噱头。如果今年政策利好，暑期还是有望上映的。」 方佳慧对此信心满满，「我看过粗剪的片花了，你和顾凡很有cp感，片花看起来质量不错，如果整部剧都能保持片花的水准，那爆一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不是我和顾凡。」舒意忍不住纠正，「是唐碧和言骁。」 是不一样的。 方佳慧没理会舒意那一点儿小心思。 她需要考虑的，是怎样在剧播前期造势，在剧播及播完之后最大程度地让舒意从剧中获取人气。 她对舒意的恋情当然不支持也不反对，目前能借力沈晏川的背景拿到一些便宜，就很好。 至于剧播出时……娱乐圈多少恋人分分合合，他们也未必就是那个例外，到那时，一对荧幕cp能给舒意带来的助力，也不可估量。 当然，这些也没必要对舒意讲，方佳慧低垂着眼，心里暗自盘算。 她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并且，只能由她亲自上阵。 窝在剧组三个月，等她出山，世事会发生何种变化还犹未可知，既然她现在将沈晏川视作安抚情绪的良药，那就让她开心一会儿也无妨。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章应该还有几章就会完结了，辛苦一路追来的读者朋友了。 正文完结后，应该还会有几个番外吧。应该。 第79章 开机那天, 黄历上写「诸事皆宜, 百无禁忌」, 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黄道吉日。 就是天公不作美，从大清早就风雨欲来，乌沉沉的云将天遮得密密实实, 透不出一丝阳光来。 好在天气虽然阴沉, 但也并没有下雨。 舒意跟在张振利身后, 举着手中的香, 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将香插在香炉里, 挤在张振利身边捏着盖摄影机的红布一角，让探班的媒体拍足照片，揭下红布, 这开机仪式总算是完成了。 开拍第一天, 给舒意的通告单上，她的对手戏并不算多。 但开拍的第一场戏就是她饰演的女主角被信任的，几乎是将她从小带大的邻居家大婶骗入红灯区的戏份。 饰演这位邻家大婶的演员是一位资歷颇深的女港星, 年轻时风华绝代，婚后沉寂了一段时间，最近才又慢慢活跃在萤屏上。 进组第一天围读剧本时, 舒意就为她身上的气度所折服，那种岁月沉淀打磨后，举手投足间的大气与优雅，令舒意对与她的合作充满期待。 她跟着剧组工作人员去化妆间做造型。 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又一次高高登上了微博的热搜榜。 起因自然是《云雨》的开机。 名导新作，鬼才编剧与大导再携手, 加之女主演选择了争议颇大的舒意，从开机的消息被传出那天起，各路人马的眼光便纷纷投向《云雨》剧组。 开机仪式还未过半，就已有心急的媒体在微博上放出了拍摄的小视频及一众演员的开机照片。 这其中，当属舒意最引人注目。 虽则大家都穿着剧组统一印发的卫衣，但一堆照片里看过去，淡妆散发的舒意仍是一眼就能捕获视线的存在。 舒意从化妆镜里看向站在她身后捧着手机，笑得合不拢嘴的陈娜，「在看什么？」 陈娜清清嗓子，举着手机对她晃了晃，「看热搜上的评论呢。」 她凑上来，献宝似的将手机屏幕凑到舒意眼下，「你看啊，基本上都是夸你的，说你形象好，站在人堆里最亮眼。」 跟在她身后的方佳慧皱了皱眉，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舒意柔柔顺顺地接话：「其他人不是戴帽子就是捂口罩，我什么都没戴，看得最清楚，当然占便宜。」 「那也是你长得好嘛。」 斜刺里插进一句不甚标准，发音咬字颇为吃力的港普。 「红姐。」舒意一惊，忙点头朝她示意。 红姐也笑呵呵地点头应了，走上前来，一手搭在舒意肩头，操着并不熟练流畅的普通话，同她寒暄，「我来看看你准备得怎么样了啊，等会儿开拍，你可别有太大压力。」 「那红姐要多带带我了。」舒意笑着回。 - 从早上就开始下雨，直到天色将晚也没有停的意思。 淅淅沥沥的雨声不断打在屋檐上，天像是破了个口子，怎么堵也堵不住。 舒意斜靠在廊边，四周溅起的雨珠细碎地飞溅到她身上，带来阵阵寒意。 她呆愣地望着雨幕，连要朝里躲一躲的心思都没有。 直到有人在她身后轻唤「舒意，去吃饭吗？」，她才回过神来。 看清来人，她嘴角抿出一点笑意，「不用啦，红姐，你们去吃就好了。」 拍摄已近尾声，大家的关系比起刚进组时都要亲近不少，三不五时的约个饭也常见。 不过舒意很少参加这种聚餐。 一则，她的戏份到后期时，女主角身心均已被折磨到崩溃边缘，说骨瘦如柴都不为过，为了尽可能地从外形上去贴近人物，她从进组之后便开始节制饮食，一天几乎只以一顿沙拉充飢，要不是剧组有跟组的专职营养师来负责她的营养状况，只怕她早半个月就要先去医院报到了。 二则，到了后期，女主角几乎处于无人可依的地步，虽然有表演老师时时在旁指正她的表演，但对舒意而言，入戏最快的方法，便是不出戏，是以，她几乎在剧组也处于一个孤苦状态，能不与剧中角色亲热时，便尽量避免与他们周旋。 第156页 这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红姐等人对她这一点儿小性子也早已习惯，见她又沉浸在自己的悲寥世界中，便也不再打扰，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舒意听着雨声，倏尔落下泪来。 离她不远的陈娜见状，屏息上前，往她手里塞了张面巾纸，又悄悄退开了。 舒意眨了眨眼，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流泪。 这泪并不是她想流，只是她在替女主角哭，哭这人世间苦。 上一次她这样哭，还是在拍摄女主角不得不委身于恩客以求一点儿生机的时候。 与外界传闻不同，张振利在片场并不是一个严苛型的导演，诸如传闻中说的将演员骂哭等等皆没有出现，相反，他是一位非常平和的人，每每舒意吃不准主角心理，拿捏不了女主情态时，张振利都愿意掰开了揉碎了地给她讲戏。 拍那一场戏之前，张振利一如往常地将她拉到一边，给她细细讲了他想要的状态，又问她，需不需要给她一点儿时间做心理准备。 舒意摇头，「不用了，直接来就好。」 她怕等得时间久了，反而忘记对角色人物心理的揣摩。 张振利自然乐得可以直接开工，当下便叫场务清了场，只留下必要的工作人员留在现场。 舒意按照剧本上说的，脱了上衣，静静躺在凌乱不堪的被单上。 两台摄影机对准了她，一台精准地捕捉着她脸上的动态。 扮演恩客的男演员覆上来，表情拘谨又带着几分歉意。 舒意无心回应他。 好在男演员也经验丰富，正式录制一开始，便收了脸上的神色，摆出一副穷凶极恶相来。 他覆在她身上，单手就将她挣扎的双手固定在头顶，另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 那一瞬间，一股极端的屈辱和恐惧笼罩了舒意，她的眼角不知不觉流下眼泪。 剧本上没有这一幕。 可是张振利没有喊停，男演员便继续演了下去。 一直到这一幕场景结束，男演员从她身上翻身下来，窘迫地看着她，舒意的泪水都没有停止。 片场一时鸦雀无声。 久候一旁的陈娜倒是在张振利喊停的瞬间就带着衣服沖了上来，将舒意严严实实地裹住。 舒意将脸埋进衣服里，止不住地啜泣。 陈娜拍了拍她的肩头，想带着她先去一边休整。 舒意哭着打了个嗝出来，情绪慢慢回拢，拒绝了陈娜的搀扶，慢慢走到张振利身旁，看他监视器里的回放。 「演得很好，非常棒！」张振利侧身，好让舒意看清监视器里的回放，「我相信这部电影出来，大家都会为你的表演惊嘆。」 舒意只匆匆看了一眼，看到镜头里那个女人屈辱的表情，便不忍地挪开视线。 原本她听见张振利这番话是应该开心的，可是她已经被巨大的痛苦裹挟，实在无心应承。 那一次之后，她很久没有在片场崩溃过。 只是最近几天临近杀青，离别的愁绪本就萦绕在心头，加之这几天都在密集地拍摄女主角挣扎逃生的场面，令她身心俱疲。 距离下一场她的戏开拍还有几小时，她有足够的时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 舒意将手里的纸巾团成一团，慢慢在廊边一个藤编小矮凳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说起来，她和沈晏川已将近三个月没有联繫。 或者说，自她进组以后，便单方面切断了和沈晏川的联繫。 原因也很简单，如果说一开始她还将《云雨》当做自己翻身的棋子，深水里紧紧抱着的浮木，那她进组，逐渐融入角色之后，已经无法将女主角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出去。 她既需要时刻感受女主角的挣扎彷徨痛楚，又需时时刻刻让自己沉浸在这种挣扎彷徨痛楚之中。 况且，她越深入这个角色，越觉得如果女主角在承受痛苦，而她却平和愉悦地享受生活享受爱情，有一种背叛感。 兼之她的时间实在太赶太忙，没有戏拍的时候，就会被表演老师捉住上课。 一天下来，头沾到枕头便能立即进入睡眠，哪里还有时间去和沈晏川你侬我侬。 沈晏川初时还会在得空之余找她聊两句，或是在微信上给她分享一些好看的好玩的生活片段。 诸如录歌时唱错了音，引得调音师和自己哈哈大笑；晚餐吃了地道的焗龙虾；拍gg拍了半宿等等。 到后来，也许是不见她回復，也许是几经打听得知了她现在的情绪状况，沈晏川给她发消息的频率倒是慢慢淡了下来。 只除了每晚睡前，沈晏川必定会雷打不动地给她发来一长串语音。 舒意虽然没有主动回復过沈晏川的信息，但他发来的每一条，她都认真看了。 那些语音自然也是认真听了的。 每一条语音几乎都是一首歌。 有些是他自己的歌，他也不用伴奏，就清唱，也有些是老歌，他放了旋律，跟着背景音哼几句歌词。 无数个感觉自己情绪游走在溃败边缘的时刻，舒意都是靠着循环沈晏川的语音撑下来的。 他的声音经过电波的解析，变得遥远又亲密，也许哼唱时是躺在床上，他声音里也带着一点儿倦怠与困意，贴着舒意的耳朵，好像在邀她一同沉沉睡去。 「舒意姐，」陈娜掐着表，上前唤醒阖着眼假寐的人，「该去做造型了。」 第157页 「嗯。」舒意应了声，睁开眼时，眼内已是一片清明。 她摘下耳机，撑着膝盖站起来，「走，受苦去。」 「还有两天你的戏份就杀青，杀青之后就可以好好休息调整了。」陈娜跟上去，心疼地说。 舒意吸一口气。 她的确需要好好调整一下现在的心情和状态。 但在此之前，她有更迫切想做的事。 想见他，想见沈晏川。 第80章 《云雨》杀青那天, 舒意没有参加剧组准备的杀青宴。 最后一场戏份拍完, 浑身湿透的她裹着毛巾走到张振利身后看效果。 监视器里, 女主角在大雨中嘶吼，不断撕咬扑打着上前想要抓住她的人，歇斯底里。 情绪剧烈, 她的表情难免失控, 有几个镜头中看起来整张脸异常扭曲。 张振利却非常满意, 「恭喜你, 你可以杀青了。」 剧组在场的人都鼓起掌来, 一旁的工作人员捧着一束提前准备好的鲜花，笑着上前塞到她怀里。 接过鲜花那一刻，舒意才有了「啊,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的实感。 大夜之后微亮的天际, 山间晨起的薄雾，凌晨飞扑着撞到人身上的飞虫，正午毒辣的骄阳。 她在这样的环境里, 陪着女主度过的一切苦厄，体会到的一切悲恸难堪，都终结在这一刻。 「谢谢, 谢谢。」 她捧着花，嘴里不住道谢，不知为什么，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往外冒。 像是想要借着此刻，将女主的心酸委屈一併发泄出来。 剧组里的人对这种场景早已见怪不怪, 走流程地与她合了张影后，便四散而去。 「舒意姐，没事吧？」陈娜看着她哭得样子有点担忧。 舒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又觉得丢脸，偏偏停不下来，只能摇摇头。 陈娜护着她，「我先送你回酒店休息。」 舒意大哭一场，发泄过后，心头一直压着的一些沉甸甸的东西似乎随着泪水一併流了出去。 心里只剩无穷疲惫。 她连妆都没力气卸，直挺挺扑倒在酒店不甚柔软的大床上，意识已经模煳，还记得嘟囔着吩咐陈娜，「我要睡一会儿，帮我把窗帘拉上，别来吵我。」 「好，你睡吧。」陈娜应道，轻手轻脚地替她将窗帘重重合上，掩了门出去。 这一觉，是舒意自进组到现在，将近三个半月里睡得最踏实的一次。 踏实到她从梦中醒来时，看着昏暗的房间，恍然间有一种山中方一梦，世上已千年的错觉。 她靠着床头，无意识地望着墙壁上漏出的一点儿光斑，外面应该有风，光斑在墙壁上晃来晃去，晃得她眼晕。 舒意揉一揉太阳穴，睡过去之前，她隐约记得天刚刚擦黑。 没卸妆的皮肤微微刺痒，泪痕是早就干了，皮肤紧绷，她摸摸脸颊，在心里盘算一会儿该怎么紧急补救。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她俯身去捞，瞥见上面显示的时间，下午一点。 没想到她睡了这么久。 手机里的未读信息已经快要爆炸。 她随手翻了翻，剧组的群里几乎都在侃大山，摄制已近尾声，大家都有些松快，聊起天来也是三分伤感三分开怀。 红姐和几个男演员单独给她发了庆祝杀青的消息，还有约她回去小聚。她回了几条道谢，至于聚会，权当没这回事。 比较特别的是张振利发来的消息，大约凌晨一点，他发来一篇小作文一般的信息，除了对她的表演稍作点评，更对她保证以后有机会一定主动找她继续合作。 不管是不是客套，舒意翻身趴在床上，咬着嘴唇，字斟句酌地感谢。 剧组的交际处理完毕，她给自己做了点儿心理建设，开始看方佳慧发来的信息。 她点开看了眼，又立刻将界面切了出去。 方佳慧说在她拍摄期间不会给她安排别的通告，让她细心钻研角色，很明显，她是将所有工作都推到了杀青之后，密密麻麻的行程她扫一眼就觉得累。 索性不看。 相比之下，陈娜的微信就贴心得多。 不光特意告诉她回去的航班已经改签到明天，更大手笔地给她放了今天整整一天的假，最后，还记得叮嘱她记得醒来就叫人送餐。 虽然这一天假期已经被她睡去大半。 舒意特意从表情包里挑出个飞吻，一连串地给陈娜发了过去。 陈娜回得倒是飞快：【睡醒了？给你叫了餐，算作杀青惊喜。】 什么杀青惊喜。 舒意嘟囔，心里倒是有了点儿小雀跃。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退出和陈娜的微信对话，在聊天记录里找沈晏川。 昨晚回来就睡下了，她也忘记要和沈晏川汇报自己已经杀青这个好消息。 奇怪的是，向来雷打不动，每晚都必定给她发送睡前语音的沈晏川昨晚竟也没了消息。 好吧，她悻悻放下手机。 舒意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顺手找了个髮带将头髮箍在脑后，慢吞吞走到浴室。 她刚用卸妆油将脸上残留无几的妆卸干净，门铃就急促地响了。 陈娜说的「杀青惊喜」来了。 电光火石间，舒意脑海里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但几乎是念头刚生出，又被她掐灭。 第158页 她随手扯过一旁的洗脸巾，将脸上的水珠擦干，走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身穿酒店制服，推着餐车的服务员。 「舒小姐，这是您的餐，祝您杀青愉快。」 「谢谢。」舒意颔首，侧过身，留出一道门缝，「进来吧。」 她转身，听见小推车的车轮在地毯上摩擦出闷响，不一会儿，有人走出去，带上了门。 「不来看看是什么？」 安静的房间里蓦地响起一个声音。 舒意勐地回头，饶是之前有过猜测，仍旧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儿？」 她冲过去，在离他半臂远的地方停下，仔仔细细打量他。 他穿了一套运动套装，戴着棒球帽，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又干净，不像她，素着一张脸，几个月没睡好的眼圈都是青黑，看起来要多萎靡有多萎靡。 舒意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睡醒，只洗了脸，根本什么都没有弄。 她小声惊唿，「你先等等。」 说完就转身想往浴室里逃。 「等等！」沈晏川适时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 倒也没敢太用力，因为她看起来就像随时会被一阵风吹倒。 他能感受到圈在他掌心的腕骨，瘦得几乎挂不住肉。 「瘦了。」 舒意挣了一下，没挣开，索性由他去，另一只手遮在面前，闷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你什么时候到的？」 沈晏川绕到她身前，将她捂着脸的手也拉下来，攥在手心，细细摩挲，「我来庆祝你杀青。」 「你怎么知道？」舒意仍旧低着头，「陈娜告诉你的？」 沈晏川没回答，着迷似的用手不断轻抚舒意的手背。 「沈晏川。」舒意终于被那细细密密的痒意激得抬起头来。 只是刚扬起脸，就迎来一个温热的吻。 和之前的吻都不同，这一次，沈晏川亲得格外小心，一点儿力都不敢用，只是浅尝辄耻般在她嘴角逡巡。 「杀青快乐。」 最后，沈晏川贴着舒意的嘴角，气声道。 舒意被他亲得七荤八素，脑子里都是乱的，一时担心他这样贸贸然跑过来会被拍到，一时又想干脆两个人就在这间房永远不出去就好了。 沈晏川拉着她的手，将她安顿在桌前，这才将餐车上的吃食都摆出来。 「都是清淡的，」沈晏川给她舀了碗汤，「你先喝点儿汤，慢慢补。」 舒意当然没意见，看见沈晏川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活过来了。 原本她这几个月几乎处于绝对节食状态，对吃的也没了欲望。 可沈晏川往她身边一坐，她的胃就开始闹着要进食，看桌上的吃食怎么看怎么觉得是天下第一的美味。 「对了，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喝着汤，捡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问他。 沈晏川将她一缕碎发别在耳后，「昨天晚上。」 「那你怎么不叫我？」舒意懊恼。 沈晏川笑：「你太累了，要多休息。」 「那你什么时候走？」舒意捏着汤匙的柄，「我后天的飞机。」 「我今晚就走，明天一早要去录节目。」 「啊……」 舒意放下汤匙，发出一声无意识的慨嘆，「那你昨晚真应该来叫醒我。」 「没事，」沈晏川神神秘秘，「很快就能再见面了。」 「什么？」 舒意再要追问，沈晏川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再说了。 这一个下午，舒意和沈晏川就窝在酒店这一间小小的房间里，哪儿也没去。 舒意颇觉得遗憾，「其实不远的地方有一处小瀑布，特别好看，我们上次在那里取景，所有人都觉得好漂亮。我当时还想，一定要叫你来看。」 可惜他们出不去。 剧组的人还在这里，再说，谁知道路上会遇见什么人，万一拍下点照片视频传到网上，那就更说不清了。 沈晏川捏捏她的耳垂，凉凉的，像玉，「没关系，我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在哪里都行。」 他想到什么，又道：「不过你还不知道吧？我最近接了一个活，是《青玉案》的主题曲。」 「你唱？」舒意惊喜，转过身，「已经定下来了？」 沈晏川点头，「词和曲都已经做好了，下周就进棚录。」 舒意觉得欣喜。 其实这也并不算什么，但她就是喜欢这种，自己的事能和他有点儿隐秘的关联。 沈晏川随口哼了一段，问她：「好听吗？」 「好听。」舒意眼睛都亮起来，「就是这个？」 她有预感，这首主题曲一定会成为今年的大热单曲。 如果《青玉案》今年能上映的话。 沈晏川一直在酒店待到傍晚。 这期间，他陪着舒意看完了一部老电影，又拥着她一同在床上睡了一觉。 电话铃声响起时，他迷迷煳煳接起来。 苏旭在那头压着声音，「收拾收拾，准备出发了。」 舒意似乎是太累，睡意沉沉，听见动静只是翻了个身，将自己更深地往他怀里埋了埋。 沈晏川低声回了句「知道了」，挂断电话，细细地打量她的眉眼。 素着一张脸，眼下有一片青黑，眉头紧紧蹙着，一看就睡得并不安稳。 第159页 他伸出两根手指，将她的眉头舒展开。 真不想走。 可是苏旭已经停了车在楼下，飞机将在两小时后起飞，明天一早八点，录影棚里的人都将等他出现。 他无奈地笑了笑，在舒意额头印下一吻，「我走了。」 舒意睡得迷迷煳煳，听见这句话，强撑着睁眼，「我送你。」 说完就要起身。 沈晏川按住她的肩，将她按回床上，「好好休息。」 他替她掖一掖被角，「下次见。」 第81章 次日一早, 陈娜带着造型师, 提着一箱子衣服敲响舒意的门。 「带这么多衣服做什么？」舒意不解。 造型师在挂出来的一熘衣服里挑挑拣拣, 选出一件雾霾蓝一字领衬衫裙。 「品牌贊助的，」陈娜飞快审视一遍造型师挑出来的服装，点头示意, 「今天你回去, 机场有媒体拍摄, 品牌方希望能看见你穿他们的衣服出现。」 舒意撇嘴, 「现在就要带妆？」 她原先还打算在飞机上继续补觉呢, 欠下太多睡眠债，一旦松弛下来，整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觉得昏昏沉沉的。 陈娜努努嘴, 赶着舒意去化妆, 闻言道：「当然了，一下飞机就开始拍，飞机上也就一两个小时, 现在不弄好，到时候有你忙的。」 她说得有理有据，舒意自然无法反驳, 只好被摁在化妆镜前，任由造型师打扮。 - 踏出机舱门那一刻，太阳光明晃晃照在身上，舒意才有一种终于回到人间的实感。 在青山绿水的地方窝久了，乍一看到光秃秃的停机坪, 眼里心里倒还泛起几丝不习惯来。 空乘人员笑容可掬地引她们下飞机。 「今天《云雨》发了杀青海报和宣传照，效果非常好。」陈娜跟上舒意，在她耳边说，「网上现在对这部电影的期待值非常高，相应地对你的印象也水涨船高。」 「方姐最开心。」舒意笑着打趣。 「那当然，」陈娜点头，「你行情看涨，她能和别人谈的条件就更多。」 不得不说，方佳慧自她进组之后，就一直忙着为她周旋各个活动与商务，还要忙着去挑选下一部合适的剧本，又要保持她的曝光度，费尽心思去宣传公关，的确辛苦。 好在作品就是这一行艺人最大的底气，纵然之前网络上对舒意的评价再负面，可《青玉案》的片花和《云雨》的剧照一出，不少对这两部戏早有关注的人就已经开始期待，加之一波影视行业kol的助推和赞赏，舒意已然重新变成了最受期待的女演员。 具体表现在，从杀青之后的一周内，她几乎没有一天是在凌晨1点之前上床休息。 「我觉得我快猝死了。」 早上六点从床上被拽起来化妆，舒意忍不住开口抱怨。 陈娜手里端着杯热牛奶，正到处找吸管，听见这话，「呸呸」两声，把牛奶塞到舒意手里，「别乱讲。」 又安慰她道：「你现在忙，是因为堆积的工作多，等忙完这一阵子，方姐和我都不会再给你排这么多行程，到时候，让你好好休息两天。」 舒意咬着吸管，细声细气地应一声。 其实她也知道这都是她应该的工作，不过，工作归工作，抱怨归抱怨。 陈娜转转眼珠，故作神秘地对舒意说：「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今天的拍摄取消了。」舒意随口接。 陈娜拍她，「想什么呢。」 舒意耸肩，现在对她来说，除非放假，放她大睡三天三夜，否则都不配被称作好消息。 「下周你有一个省台的晚会要参加。」陈娜语气兴奋。 舒意：……就这？ 她斜着眼，看着满脸笑容的陈娜，再想一想晚会之前繁杂的彩排，晚会上有可能的突发状况，以及这期间的各种宣传…… 实在不知喜从何来。 陈娜不满，「你不要表现得这么平淡，等你知道嘉宾还有谁，你就开心了。」 她弯下腰，贴近舒意耳侧，悄声道：「还有沈晏川也参加。」 说完，挺直腰板，脸上带着邀功的得色，「怎么样？算不算是个好消息？」 「……算。」 舒意看着对面镜子里那个眼睛慢慢染上笑意的人，点着头承认。 - 省台的晚会，舒意的节目是唱歌。 没有自己的歌曲，不是专业歌手，统统没有关系，只要有名气，什么都不是问题。 「我哪里会唱歌，到时候恐怕各种跑调，收视率砸天坑。」直到走进省台给艺人们专门安排的休息室，舒意心里还在打鼓。 就算她从接到通告那天起抓紧一切休息时间练歌，甚至在电话里拉着沈晏川帮她纠发声，真到了要上台的时刻，还是紧张。 陈娜虽然也紧张，但既然舒意都表现出忐忑，她就只好装大条安慰舒意，「你有什么好担心，等你穿上礼服往台上一站，大家都只会注意到你好漂亮。」 为了这次登台，方佳慧和fancy品牌部软磨硬泡好几天，终于为她借来了一条新款早秋亚洲首穿。 这一季fancy依旧走得是仙气飘飘的仙女风，那条礼服从借来就俘获了所有人的心。 彩排还未正式开始，舒意得以在休息室休憩。 不一会儿，休息室的门被推开，沈晏川和他的团队一併走进来。 第160页 看见舒意，沈晏川趁着众人不在意，悄悄对她眨眨眼。 同为嘉宾，他今天要在晚会压轴献唱。 刚得知能和沈晏川同台时，舒意立马就意会，之前他去为她庆贺杀青时说的「再见面」，恐怕就是指这台晚会。 只是见面是见面了，两个人隔着各自的团队，还有休息室里里外外的众多艺人和工作人员，其实连一句话都说不着。 还不如不见面。 舒意有些郁闷，她鼓捣着手里的手机，屏幕上适时飘进一条信息。 【沈晏川】：紧张吗？ 【沈晏川】：紧张的话，就看我，你唱歌时我会在台下。 怎么可能？ 舒意调出陈娜提前发给她的节目单，虽说她的节目排序靠前，可她演唱之时，沈晏川应该正要忙着做妆发才对。 方佳慧忙着与省台的工作人员确定演出细节，陈娜也不知所踪，舒意一人坐在休息室柔软的沙发里，托腮发呆。 沈晏川显然也很忙，从进了休息室，身边围绕的工作人员就没离开过。 舒意悄悄打量他，又不敢做得太明目张胆，生怕被休息室里的其他人看出来。 她正数着，沈晏川身边的工作人员换到第四位时，陈娜推门走到她身边，悄悄戳一戳她的手臂。 舒意：「什么？」 陈娜摊开手心，让舒意看她手心里的润喉糖，「苏旭给的。」 她附在舒意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那就是沈晏川给她的了。 舒意剥开那颗糖，一边塞进嘴里，一边朝沈晏川的方向看去，她几乎是一直看着他，却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绕开众人，让苏旭给她一颗糖。 似乎是感知到了她的视线，一直埋头在与工作人员对流程的沈晏川忽地抬起头，准确地在空中接住了她的目光。 他看清了她手里捏着的糖纸，沖她露出一个温和又安抚的微笑。 也许是那颗润喉糖的作用，也许是因为她真的在登台的时候看见了隐身藏在幕后，混在工作人员里的沈晏川。 总之，舒意稳稳噹噹地完成了自己那一首小甜歌。 浅金渐变的纱裙在舞美灯光下熠熠生辉，舞台侧边火花溅开的时候，映照出舒意眼角贴的亮片。 像散落人间的星星碎片。 登上热搜的时候，不少时尚博主这么形容她。 尽管舒意有心想要留到最后，看一眼沈晏川的舞台，可惜事不如人意。 她刚从升降舞台上退到后台，就被方佳慧一把抓住，「快去换衣服，马上赶採访。」 是了，在她忙着拍gg跑通告的时候，《青玉案》的宣传也提上日程。 她不得不每天接受大量媒体和播放平台的採访，以便制作公司投放宣传。 忙得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舒意换了衣服就跟着方佳慧上了保姆车。 从省台到摄影棚大约有一个小时路程，舒意在车上掏出手机，点进直播。 台上的主持人正在串场，讲一些隔靴搔痒的笑话。 「你不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方佳慧拧开矿泉水，递给舒意。 舒意捧着手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好笑了笑。 「算了算了，你看吧。」方佳慧对上她的笑就没话说，干脆不管。 拍《云雨》那阵子，连陈娜都说她和沈晏川淡了下来，久不联络，方佳慧拟定了十来种《青玉案》播出后和顾凡宣传的方案，虽然也遗憾她和沈晏川不能长久，没法继续借力，但娱乐圈不就是这样，几个月见不到面，再好的感情也就淡了。 哪知杀青那天，沈晏川不声不响地带着个助理就跑到了贵州，还和舒意单独在一间房里呆了整整半天。 原先定好的宣传计划都没送到舒意眼前，就只能推翻重来。 舒意自然是不知道方佳慧心里这九曲迴肠的想法，见她大开一面，兴致勃勃地插着耳机看起了直播。 画面正好播放到了沈晏川的出场。 不愧是省台花了大价钱请来的压轴艺人，光是舞台效果就远胜之前所有舞台。 猩红的灯柱聚在一点，沈晏川就站在所有光芒之中。 他穿一件暗蓝色鳞片绣金丝麟龙的外套，在妖艷到近乎诡异的红色光芒中握紧手中的麦。 第一声浅唱从话筒传出来时，舒意在心中惊艷地吹了声口哨。 就算她几乎每晚都听着沈晏川的歌睡觉，可没有任何伴奏的清唱与此刻豪华音乐团队现场伴奏，听起来的感觉天差地别。 更不用说沈晏川完美的舞台呈现和掌控力。 一曲终了，现场的气氛被完全点燃，掌声和尖叫声经久不散。 舒意长抒一口气，心里竟也升腾起一丝与有荣焉的骄傲感。 她退出直播，径直点开与沈晏川的聊天记录，哐哐地将自己截下来的沈晏川演出图砸过去，顺便附赠无意义彩虹屁若干。 【啊啊啊啊啊啊啊太帅了，今晚我为哥哥惊声尖叫，哥哥的存在就是为了诠释完美，今晚的舞台就是为了定义艺术】 舒意在微信上无意义发泄一通，带着无意义的亢奋走进了摄影棚。 一整个拍摄期间，她都格外精神，状态出奇地好。 丝毫不知道演出结束，拿到自己手机的某人对着微信里的一堆「哥哥」辗转半宿难眠。 第161页 第82章 「把药吃了, 早点睡。明天的拍摄在下午, 上午没有别的安排, 你可以在家好好休息。」 陈娜倒了杯温水，又从药箱里翻出几片药片，一併放到舒意床头, 探手试了试舒意的额温, 皱着眉, 「你这么烧下去也不是办法, 真的不要我叫医生上门给你看看吗？」 舒意咳嗽着摇头, 哑着嗓子道：「不用了，这么晚叫医生也不方便，我睡一觉就好。」 她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 去拿床头的药片。 就这么小小一个动作, 硬是逼得她满身是汗。 陈娜看得于心不忍。 舒意这次会生病，也完全是因为到处跑通告赶行程，自拍了《云雨》之后, 她的状态就一直不算特别好，在剧组里每日戏份摄制繁忙，激了旧病出来, 好不容易精神松懈下来，又争做空中飞人，几周的时间里全国各处都跑了遍，还抽空飞了趟欧洲拍杂志。 估计是身体一直在强撑，昨天拍摄时又吹了冷风, 病来如山倒，竟让她一下萎靡下来。 但做艺人，可不就是这样辛苦。 品牌客户平台媒体，样样都得罪不起。 明天的拍摄虽说是一个简单的gg物料，可摄影师是早就约好了的，摄影棚也是协调了许久才空出一天给她们，明天若是不拍，这一堆人的前期准备又是白费，关键是，协商好下次合作，又不知还要费什么波折。 舒意发着高烧，这一晚睡得并不安稳。 早上醒来时，口干舌燥，背后黏腻腻的全是汗，睡觉比熬了通宵还要疲惫。 床头柜上倒是放了一杯水，舒意摸了摸杯壁，已经凉透了。 房间里空无一人，舒意虽然睡了一晚，但仍旧觉得昏昏沉沉，自己摸了摸额头，也不知是手心烫，还是额头烫。 她也懒得再去烧水，干脆就将那杯凉水喝了。 喝过水，沖了澡，舒意的精神才算好了一点。 她从包里找出手机，插上电，正准备给自己点一份外卖，门铃却忽然响了。 从猫眼里看出去，是一个穿着外卖服的小哥，手里还提着一个粥铺的外卖袋。 似乎是赶时间，敲了两声没人应声之后，他便将外卖放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舒意的手机滑进来一条信息，是提醒她外卖已送达。 她随手点掉信息，却发现一早沈晏川就给她发了微信，信息里说自己从陈娜那里听来的她生病的事，于是替她叫了早餐，顺便提醒她不要忘记吃药。 舒意将外卖提进餐厅，粥铺的老闆贴心地用了保温箱，拿出来时粥还是滚烫的。 除了粥，还一併送了两碟酸甜脆口的小菜。 温热的粥顺着食道滑下去，舒意舒服得嘆出一口气。 她拨出沈晏川的电话，那边似乎在什么交通工具上，能听到唿唿的风声。 「病好点了吗？」沈晏川先问。 「好……」舒意说出第一个字，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清一清嗓子，再开口，虽然仍旧沙哑，好歹能听清说得是什么了，「好点儿了。」 沈晏川的声音里满是不贊同，「这样也叫好了？我看你下午的拍摄就别去了，你就应该好好在家休息。」 连她下午有拍摄都知道了，真不知道是怎么收买的陈娜。 「再吃一顿药就好了。」她舀一勺粥，「再说，吃了你叫的粥，已经好很多了。」 沈晏川却没有接她的话，电话里一时间只有两个人轻轻浅浅地唿吸声。 「我今天回去。」 挂断电话前最后一句，沈晏川对舒意保证。 - 舒意下午拍摄前又吃了一次退烧药，虽然整个人还是晕晕乎乎，但好歹能让她坚持着将拍摄完成。 这次合作的虽然是个化妆品的推广，好在对方找来的摄影团队非常专业，从前期沟通到拍摄完成，也不过用了四个小时，远比她们之前预估的时间要少得多。 最后一个镜头拍摄完成后，舒意眼前黑了一瞬，好在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眩晕感已经少了不少。 不远处的导演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四周的人对他颇为恭敬，众星捧月般拱着他。 他怎么会来这里？ 舒意脑子短路片刻。 很快，品牌负责对接的总监引着那人上前，对舒意介绍道：「舒老师，这位是周启楠周先生，也是我们集团负责人之一。」 啊，舒意恍然。虽然早就知道明远涉猎广泛，但没想到连日化行业也有他们的身影。 「周先生，您好。」 舒意又累又疲惫，头重脚轻，连强制压下去的高烧似乎也有席捲而来的趋势，她只想赶快结束这里的一切，赶紧回去休息。 周启楠颔首，礼节性地略微握住舒意的指尖，「舒小姐，又见面了。」 负责人很惊奇，「你们之前认识？」 「偶然见过。」周启楠侧头，对负责人道：「我有些事需要同舒小姐谈一谈。」 「好好好。」负责人连连点头，弓着腰走远了。 舒意觉得头更疼了，「周先生，您和我有什么需要谈的吗？」 周启楠沉沉地看着她，直看得舒意心里发憷，才移开眼神，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对舒意道：「这里不方便谈话，跟我走吧。」 舒意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在她有限的和周启楠见面的记忆里，似乎就没有几次是有好事的。 第162页 然而周启楠只是慢条斯理地拂拭着袖口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轻飘飘地抬眼，斜着眼乜她，「跟沈晏川有关，舒小姐也不想去么？」 跟着沈晏川上了那辆一看就足够彰显周启楠明远集团掌权人尊贵身份的劳斯莱斯，舒意只觉得头更疼了，仿佛有一根针从天灵盖直直戳了进去。 周启楠从小冰箱里拿出一瓶气泡水，递给舒意。 「谢谢。」舒意接过来，放在一边。 「……周先生，您有话可以直说。」 忍着不断加剧的头疼，舒意对自从上车就一直用一种奇怪审视的眼神打量她的周启楠道。 周启楠一点儿也没有被抓包的不适，微微颔首，「很抱歉，舒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舒意瞥他一眼，抿了抿唇，没有回话。 难道现在她说她不舒服，他就会放她回去休息吗？ 没有得到她的回答，周启楠也没有生气，只是摇了摇头，重新埋首于他膝头的笔记本中。 车在马路上堵堵停停，等终于到达目的地，舒意几乎快要晕厥过去。 周启楠很有绅士风度地替她开了车门，一手垫在车门处方便她下车，甚至在她脚步踉跄的剎那伸手扶了她一下。 「周先生，您到底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舒意望着眼前一栋自带庭院独门独户的别墅，皱着眉问。 别墅的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走出一位穿着利落的中年女性，看见周启楠，很高兴地招唿：「周先生来了，夫人等您好久了，快进来吧。」 她走上前，去接周启楠脱下的西装外套。这才看见舒意似的，露出一个礼貌客套的微笑。 舒意一头雾水，既不明白周启楠带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也不懂她嘴里说的夫人是谁。 但显然周启楠是不会给她解释了。 他只是侧头示意舒意跟上，便迈步朝屋里走去。 客厅背对着门处的沙发上，坐着位一看便知养尊处优的妇女，听到背后脚步声，回过头，对着打头的周启楠亲昵道：「启楠来了。」 周启楠直到这时脸上才有两分笑意，「姨妈，怎么就你一人等在这里？」 舒意听见「姨妈」二字，心头一震，忍不住细细去打量。 这位，如果没猜错，应该是沈晏川的母亲。 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一点儿年龄，连头髮都乌黑油亮，工整地束在脑后，穿一套c家最新季刺绣套装，面前的桌子上摆着插到一半的花艺。 「我把她带来了。」 周启楠淡声，侧开身，让出跟在她身后的舒意，为她引见。 「沈伯母好。」舒意打起精神，点头致意。 看见她，沈晏川母亲脸上的微笑神色消失泰半，不过维持着好教养，礼貌地请她入座。 舒意沉默着落座，眼尖地瞧见对面陈列架上还摆放了几张沈晏川的唱片。 在全然陌生未知的环境里看见与沈晏川有关的东西，令她松一口气。 周启楠似乎只是为了将她带过来，看见她入座，便藉口公司有事，转身离开了。 偌大一个客厅，就只剩一个烧昏了头的舒意和不明其意的沈晏川母亲。 沈晏川母亲也不急着说话，仍是慢悠悠地修剪着案头几株重瓣睡莲。 「沈夫人，」舒意只觉得头更晕了，整个人像踩进了云里，她只想赶紧解决这里的事，赶紧回去休息，「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别急，」沈晏川母亲将一株睡莲插进花瓶，「你先坐一会儿吧。」 她这样说了，就算舒意想起身就走，也只能默默坐在一边，看着沈晏川母亲将面前的睡莲一株株插进花瓶，她似乎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左右看了好一会儿，才叫来不知在哪里休息的帮佣，嘱咐她将花瓶放到客卧。 做完这一切，她才一边擦着手，一边招唿舒意，「舒小姐，久等了。」 舒意打起精神，「不知道您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舒小姐不知道吗？」沈晏川母亲挑眉。 也许是烧煳涂了，平日里舒意还能维持着表面客气周旋几句，然而她现在只想早点结束这里的一切，回到自己那张柔软的大床上。 「如果是因为沈晏川，」舒意勉力挺直腰板，「我认为最好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来正式的认识一下。」 「合适的时机？」沈晏川母亲反覆咀嚼了一下这句话，突然问道：「你和我们家晏川是什么关系？」 这话问得舒意怔愣半晌，「我们……正在交往中。」 沈晏川母亲点点头，「舒小姐似乎比晏川大一些？」 「是这样，没错。」舒意坦然。 「那么，舒小姐现在唯一的亲人只有一位奶奶，是吗？」沈晏川母亲又道。 舒意倒是毫不意外她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她能把自己叫来，想必是已经将自己调查了个底朝天。 沈晏川母亲还待说什么，门房处忽然传来声响。 舒意循着声音望出去，只看见走进来一个常常在财经新闻看见的人物。 是沈峰，沈晏川的父亲。 沈峰对于突然出现在他家的舒意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惊讶的神色，反而称得上客气的对她打了声招唿。 舒意面对着坐在她对面的沈氏夫妇，除了头疼心累，是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第163页 偏偏这两人对着她百般盘问，从出道契机一直问到最近一次拍摄是由谁牵头。 舒意一阵一阵往外冒冷汗，背心几乎全部湿透，「沈先生，沈夫人，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等等！」 沈晏川母亲再一次拦住她，「舒小姐，等等。」 她朝沈峰递去一个眼神，对方极有默契地从身后的手包里掏出一份合同样式的文件，轻轻放在了舒意面前的桌上。 「这是？」舒意的目光从文件移到对面两个人的脸上。 「这是一份签约合同，」沈晏川母亲努努嘴，示意道：「舒小姐或许还不清楚，典匠传媒，我们也有参股。」 典匠传媒……舒意迷迷煳煳想起来，蒋子玉似乎就签在了典匠传媒。 这个时候，她倒是有心想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了。 比如虽然之前就知道了沈家家大业大，可没想到原来娱乐行业他们也有所染指，并且还直接参股了实力风头强劲的典匠传媒； 比如之前在《青玉案》时，唐碧的不少戏份都被有意无意地分给了蒋子玉，她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到底还是有意见的； 又想到蒋子玉之所以能够在剧组作威作福，据传是因为主要股东极力捧她，当然，那个股东不可能是沈峰，因为就她这短短一段时间的观察来看，沈峰与他的妻子称得上是伉俪情深了。 到了最后，舒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她的思绪已经到了一个混沌的地方，徒留下躯体坐在那里，听着沈晏川母亲在说些什么典匠愿意以八位数价格签下她做头部艺人，什么典匠将围绕她个人进行营销包装，每年ip开发及电影项目都将以她为优先级，什么他们能够为她提供最优质的资源，帮助她登顶女艺人排行榜。 她只是听着，不置一词。 风从半开的窗户里吹进来，裹挟着窗外阳光下暴晒的草坪味道，纱帘吹得在半空飘飘荡荡，沈晏川母亲的声音在风里也被吹得遥远破碎，「晏川这个孩子，现在长大了，主意也大了，很多事都不听我们的劝，非要往这个娱乐圈里闯，舒小姐，你也知道，天下父母的心都是一样的，既然他想在娱乐圈闯出一点名头，我们当然是要帮帮他的。」 她的声音忽远忽近，落在舒意耳中，宛如一把小鼓槌，阵阵地敲在她原本就剧痛的太阳穴上。 「我……」 舒意刚张开口，忽然觉得眼前一黑，大理石地板上的花纹长了腿似的在她眼前旋转跳跃。 「晏川！你怎么……」 「舒意！」 昏过去的最后一秒，舒意恍惚听见沈晏川父母惊讶的唿喊。 令她感到荒谬的是，她似乎还听见了沈晏川的声音，离她很近，近得一个箭步就能冲上来接住摇摇欲坠的她。 第83章 舒意是被窗外啁啾的鸟鸣声吵醒的。 床头的重瓣睡莲开得正好, 紫色花瓣重重舒展, 房间里浮动着浓郁却不令人反感的香气。 她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 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舒意低头，手背上贴着的一块医用胶布已经松动，她抬手就将它扯掉, 这才看见手背上的针眼。 也许是病过一场, 虽然现在烧已经退了, 但她还是觉得浑身惫懒。 舒意在衣柜里找到了自己的衣服, 已经被熨烫得服服帖帖。 她拉开门, 不期然在楼梯口遇见了正推门而出的沈晏川。 沈晏川快步走上前，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伸出手背触了触她的额头, 「好点儿了吗？」 舒意看看他, 又看了看他身后的房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晏川握住她的手，拉着她朝楼下走, 「昨天，我不是说我昨天会回来吗？」 结果刚下飞机，就听说周启楠在拍摄现场接了她走。 他忙不迭打电话给周启楠, 这才得知原来周启楠将她送到了自己的父母家。 「你的病没什么大事，昨天已经叫医生来看过了，就是疲劳过度加上流行性感冒，给你挂了水，接下来只要好好休息就好。」沈晏川用力捏了捏乖乖躺在他掌心的手, 「让方姐和陈娜少给你排点通告，吓死我了。」 到现在，回想起他甫一踏进家门，就看见舒意摇晃着往后栽的身影，他都心有余悸。 舒意由着他拖着自己的手走下楼梯，两人一路穿过客厅。 沈晏川父母正坐在餐桌旁，桌上还摆着各类粥羹小菜。 沈晏川拽着她的手，停也不停地继续朝前。 「站住。」 沈峰抖了抖手里的报纸，将它扔到一旁，慢条斯理道：「见了人，连招唿都不知道打，我就是这样教你的？」 舒意先停下脚步，她拍了拍沈晏川握紧她手的胳膊，转身礼貌问好：「沈叔叔，沈阿姨，早上好，昨天实在抱歉，希望没有打扰你们，也谢谢你们照顾我。」 「没事，先过来吃饭吧。」沈晏川母亲率先出声。 她拉开身旁的座椅，招唿道：「晏川，别站在那儿了，快带着舒小姐来吃饭吧，她大病刚好，早餐可不能不吃。」 沈晏川顿了顿，脚步一转，拉着舒意走进餐厅。 「来，坐我这儿，」看见沈晏川服软，沈晏川母亲语气热切，「早上让厨房熬了粥，你们都吃一点儿。」 第164页 沈晏川却并没有理她，径直走向餐桌旁，拉开一张椅子，示意舒意入座。 沈晏川母亲有些讪讪，但对于儿子能够安稳坐下来与他们一起吃一顿久违的早餐，她心里还是欢喜的。 舒意一直知道沈晏川和他的家人之间关系并不算和睦。 过年期间，她窝在剧组拍摄《云雨》，沈晏川宁愿独自一人呆在空荡荡的房子里，也不愿回家，每每她和他谈到家人，他也总不愿多谈。 虽然沈晏川不说，舒意也多少能够猜出一点儿来。 自从沈晏川决意进入娱乐圈，沈父沈母在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是对他不闻不问的，甚至说得上百般阻挠。 切断他的经济来源不过是其中最不值一提的一件。 舒意还记得，沈晏川有一次在她家休息，两个人闲聊间，沈晏川曾无意间说过，他在韩国做练习生时，曾有一次生了重病，几乎下不来床。 当时她问，那你想家吗？想回家吗？ 沈晏川只是揉了揉她的头髮，沉默良久，才用一种听起来似乎是无所谓的语气说，那个时候我就当自己没有家了。 在沈晏川回国，签到乐凯音乐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是没有公司愿意签下他的，哪怕明明之前已经和经纪人谈得差不多，只差签约，最后对方也会忽然反悔，并隐晦地说公司容不下他这尊大佛。 哪怕他之后签入乐凯，也并不是一帆风顺。 沈晏川退出《偶像星传奇》，背后也难逃沈父沈母的授意。 但这件事，沈晏川也并没有确切的证据。只是偶然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在乐凯宣传总监办公室偶然发现了一封印有沈氏集团徽标的公函。 - 坐在驶离沈宅的车上，舒意心神俱疲地嘆一口气。 他们请辞时，沈父的神色算不上太好，沈母更是出言挽留，可是沈晏川一句话都没说，拖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踏出门那一刻，她明明白白地听到了屋子里传来的什么东西被摔碎的声音。 沈晏川也听见了，他只是紧抿住嘴唇，更用力地攥住她，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 「累吗？」 一直没出声的沈晏川像是被她那一声嘆息唤醒，虽然语气低沉，但也关切地问了一句。 舒意摇摇头，朝着沈晏川的方向挤了挤，整个人贴着他。 她轻轻将头抵在他肩窝，手也没闲着，挤进沈晏川掌心，细细描摹着他手心的纹路。 沈晏川握住她作怪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他们昨天对你说什么为难你的话了吗？」 「没有啊，」舒意想了想，「沈伯母还说可以让我签约典匠。」 虽然沈晏川母亲说那一番话的时候，她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煳煳，并没有听进去多少，但那份合同她还是记得的。 沈晏川皱了皱眉，「别管她，以后他们，或是周启楠再藉口找你，你通通推掉就好。」 舒意笑了，「别这么担心，说得好像他们会吃了我一样。」 她想到在沈晏川家里看见的那个摆满他唱片的陈列架，或许沈晏川从来没有注意过吧。 其实，他的父母未必真的像他想的那样，对他不闻不问，对他的梦想百般阻挠。 「沈晏川……」舒意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对他说这些事，这是他心里对家人的死结。 沈晏川心情倒像是恢復一些，「什么？」 舒意吞吞吐吐，最终还是说了，不仅说了他的父母对他并不是漠不关心，也说了沈母给她开出的条款与条件。 「……其实，我觉得，」舒意看了看沈晏川的脸色，还好，还算平静，「他们也未必是不关心你。」 只是一开始就太强势，将双方推向了完全对立的两面，之后又一路在错误的方式上一去不復返。 听完舒意的长篇大论，沈晏川既没有显示出一丝动容，也不像舒意之前设想的那样反感嫌恶。 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问她：「今天有通告吗？没有的话，我想吃你做的酸汤鱼。」 上个月，舒意有一场通告因为档期原因延期，沈晏川除了一档固定音乐综艺录制和专辑制作外并没有别的行程，两个人居然在繁忙的日程里凑出了一天空闲。 虽说是空闲，不过对于他们来说，除了在家待着，也并没有别的去处。 舒意和沈晏川窝在家里，看了一天电影。到了晚上，舒意厨性大发，亲自下厨用奶奶邮寄来的腌菜做了道酸汤鱼。 没想到沈晏川格外好这一口，不仅连鱼带汤吃了个干净，更是三不五时就要舒意再做一次。 只是她忙时多闲时少，每每答应下来，又免不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放他的鸽子。 舒意仔细回想了下今天的通告，笑弯了眼，「好啊，今天我们回家吃酸汤鱼。」 - 鱼是陈娜送来的，上好的清江鱼，肉质细嫩，处理得也非常干净。 放下鱼，陈娜沖她挤挤眼，做了个鬼脸，便匆匆走了。 舒意将鱼提进厨房，沈晏川寸步不离地跟了进来。 「别捣乱，你出去坐着。」 第三次和跟在身后的沈晏川撞个正着，舒意不客气地赶人。 沈晏川摸摸鼻子，趁舒意不备，迅速在她脸颊啄了一口，在舒意捏紧拳头揍他之前，闪身出了厨房。 刚做好的酸汤鱼香气扑鼻，舒意满意地将它端上餐桌。 第165页 一向热衷于这道菜的沈晏川却迟迟没有动静。 舒意想了想，洗净手，轻手轻脚地往客厅走去。 壁挂电视还开着，只是被静了音，大屏幕上正在播放一部以亲情为主题的电影。 受了伤的男主困兽般蜷在角落，一门之隔，他的父亲正在对他破口大骂。 沙发上的人影看起来莫名寂寥，背嵴瘦削，蝴蝶骨撑起薄薄的衬衫，像要刺破它的两片翅膀。 沈晏川只是默默坐在那儿，眼神放空，没有察觉到走近的舒意。 直到她坐到他身旁，沈晏川才恍然惊醒，「可以吃饭了？太好了。」 舒意拦住想要起身的沈晏川，「在想什么？」 「没什么，」沈晏川不欲多谈的样子，「走吧，我饿了。」 「沈晏川。」舒意叫住他。 沈晏川愣愣看着她，屏幕上变幻的光影投射在他脸上，映出他精緻的轮廓。 突然，他重重朝后一倒，仰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搭在双眼上。 舒意跟着他的动作，抱膝坐在他身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他。 「我小的时候，」沈晏川的声音低低响起，「我爸妈都忙着干他们的事业，对我管得不多，我算是保姆带大的。」 「但也不能说他们对我不好，起码在物质层面，他们可以说是满足了我的一切需求，甚至我没提到的，他们也会主动满足我，那个时候，我有一整间房，专门用来放他们给我买的各种玩具。不忙的时候，他们也会带着我到处出去玩。」 舒意笑了笑，脑海里仿佛已经出现了一个小沈晏川，头髮软软，噘着嘴，独自一人呆在偌大的空房子里。这样一想，她的心也变得软乎乎，想穿过时空，去抱抱那个孤独的小沈晏川。 「后来，他们的事业越做越大，人也越来越忙，一个月也难得见一次他们的人影。但是，我要是考了个好成绩，在比赛里拿了个好名次，他们知道了，也会笑一笑，然后抽出一个小时的时间陪我吃顿饭。」 「所以我那个时候特别努力，就是为了得到他们一个奖励。也许是觉得陪我的时间特别少吧，他们对我也算是有求必应。」 沈晏川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舒意歪头看着他，伸出手握住他的，轻轻摇了摇。 他牵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后来吧，我就开始叛逆了，我就在想，为什么其他人的父母，不管孩子表现得好还是不好，他们都能陪着他，可是我想要得到他们的一个青眼，就必须要付出什么东西去换呢？」 「其实我一开始没想着玩乐队，没想着唱歌，也没想着进什么娱乐圈，」沈晏川扭头看着舒意，「我气他们的。他们一直觉得我是他们的骄傲吧，一定会成为他们事业的继承人。我要是这么做的话，他们一定觉得我给他们丢脸，让他们没面子。」 「谁知道，我玩着玩着，突然发现，我好像真的挺喜欢做这个。」沈晏川回想，「那个时候我就挺想让他们认同我的。」 但是他们没有。 非但没有，他们还爆发了一次最大的争执。 舒意知道他没说出口的是什么。 「算了，不说这个了。」沈晏川摇头，「现在说这些也没意思。」 他嘆出一口气，像是想将那些往事，那些滞留在心里的情绪一併嘆出来。 「沈晏川，」舒意望着他，轻声道：「有家人是很好的一件事。」 「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也给你自己一次机会。 第84章 省台今天有一档谈话类节目录制。 一大早, 工作人员就在录制大厅外开始布置。灯光, 道具, 流程，问题，样样需要尽心。 「你说我能不能问舒意要到一张签名合影？」 「应该没问题吧, 舒意这个人还挺好的, 要她干嘛她还挺配合的。」 「要是能要到她和顾凡的双人签就好了……我昨晚凌晨才到家, 到家还撑着刷完了《青玉案》的结局才睡。」 「你可别当着她的面说这个, 她团队还挺迴避这类问题的。」 「我知道, 我就是想想……诶，你说，她和沈晏川到底是不是真的？不然为什么她所有採访都避开跟顾凡真人有关的问题啊, 互动也少, 他们这部剧不好正在营业期吗？关键是，沈晏川那边每次都有主动cue到舒意，也没见她团队出来辟个谣什么的。」 「那谁知道呢。不过比起来, 我还是更喜欢她和沈晏川在一起，看着有cp感多了。」 「嘘！来了来了。」 舒意从早上起床到现在，几乎没安生地休息过。 先是配合《青玉案》在播视频平台做了几个简单的视频id录制, 间隙还完成了一个杂志的文字採访，就连中午吃饭，都在应酬。 省台的这个录制，于她来说，简直算得上是公费休息了。 行程表上,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个录制通告。 想到这一点，舒意浑身就充满里力量，就连走起路来都恨不能下一秒就飞到演播室松软的大沙发上。 远远地，她就看到有几个小姑娘聚在一起嘟嘟囔囔，其中有一个抬起头朝她这边望了一眼，不知说了些什么，一群人很快便作鸟兽散。 她不以为意，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 事实上，自从《青玉案》播出，她对各类眼神和各类反应早就习惯。 第166页 用陈娜的话来说，她现在已经成功晋升一线花行列。 《青玉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拿到发行许可之后，立马便找到了卫视进行排播，甚至拿下了宝贵的黄金档。 而《青玉案》则以今年迄今为止最高收视回馈了这一黄金时间。 令舒意意外的是，原本在拍摄时占了大量戏份的蒋子玉，在正式播出版本中戏份正常了不少。 也不知制片是怎样要求，后期是怎样剪辑的，总之，相比起当初舒意拿到的剧本，正式播出时的《青玉案》要贴合原着不少，让《青玉案》在原着粉中获得了一个「最贴合原着改编」的名头。 加上流畅的叙事，舒适的滤镜，明朗的节奏，《青玉案》几乎以摧枯拉朽之势席捲了全国的电视机，在视频网站上的播放量更是一骑绝尘。 就连沈晏川为电视剧演唱的主题曲都有成为今年神曲的架势，不管在哪儿都能听到。 电视剧获得了如此大的成功，作为主演的舒意和顾凡，自然也跟着鸡犬升天，成为了当下最炙手可热的艺人。 - 「在拍摄时，有什么趣事或难忘的镜头吗？」 录制过半，主持人尽职地将问题引入《青玉案》的宣传。 「有一场吧，」舒意仔细回想，「是在拍唐碧众叛亲离之后又和言骁决裂的一场戏。」 「啊，是因为什么难忘呢？」主持人耐心引导。 当时的情景走马灯般在舒意脑海闪回。 奇怪的是，当时那么浓烈的情绪爆发，现在回想起来，也像是拢着雾一样朦胧，看不真切。她能看见长着和她同样一张脸的唐碧挣扎痛苦，但那痛苦和她始终隔了一层。 「因为那场戏需要的情绪太激烈了，拍得时候还挺痛苦的，拍完之后一直没办法从那个情绪里抽离出来。」舒意微笑。 主持人反应很快，「很多演员都会面对这种情况，那遇到这种，像你说的，情绪无法抽离的时候，你会有什么办法吗？」 「我的话……」舒意顿了顿。 她有什么办法？她的办法就是沈晏川。 沈晏川就是连接她与现实世界的一把钥匙。每每想到他，看见他，都能温柔地将她从那个虚构的别人的人生中拉出来。 「就是和朋友聊聊天，尽快从角色里走出来吧。」 她没有停顿太久，很快给出一个模煳的回答。 方佳慧在台下示意主持人绕开这个问题，进入下一个流程。 饶是简单的谈话，整期节目录下来，舒意还是觉得身心俱疲。 她裹紧身上的衣服，弯腰钻进车里，这才舒出一口气。 方佳慧跟在她身后上车，关车门时恰好听见她如释重负的嘆气，「这就觉得累了？」 「那我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她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舒意，「下周开始，你要飞21个城市。」 舒意以为自己累到幻听，「你说什么？」 「祸兮福之所倚，」方佳慧拽文，「还有一个好消息，张导的《云雨》就要上了。作为绝对女主，你说，你是不是应该跟着剧组跑宣传？」 舒意细细吸一口气，将自己重重摔在座椅靠背里，「我不想活了。」 想一想接下去几周暗无天日的生活，无休无止的飞行，她就想逃到没人的岛上去。 哦，不应该说暗无天日，毕竟如果她每天都能在飞机上，那其实她离天日还挺近的。 「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方佳慧不买帐，「张振利復出新片的女主，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想飞21城的艺人都能坐满一架飞机。」 舒意歪着头，认真想了想方佳慧的话，确实无法反驳。 「好吧，」她将座椅调低，人也跟着滑下去，「天大的事，等我睡醒了再说。」 - 「太恐怖了，我现在坐到飞机上还是能想起当初过的是什么日子。」 舒意繫上安全带，心有余悸。 陈娜的座位和她隔了条走道，她抖开手里的小毛毯，听到舒意的话，同情地接口：「我听方姐说过了，她说你们最疯狂的一次两天飞了三个城市，那次之后方姐也伤到了，好长一段时间出行都不想选飞机。」 舒意脸上露出一个不忍回想的痛苦表情，「别说她了，我倒现在都有阴影，不想再做飞机了。」 陈娜比了个拳头，给她打气，「这一次你就捧个大奖回来，彻底治好你的恐惧症，让你下次想到坐飞机就能想到这次领奖。」 舒意摇头，「你怎么比我还盲目自信。」 「不是我自信，」陈娜纠正她，「是我们都对你有信心。而且，你没看，这么大的场合，方姐都没跟着来，就派我跟着你，还不是因为她也觉得你拿奖是探囊取物，根本不值当她专门跑一趟。」 舒意愣住，「怎么在你们嘴里，拿奖这么简单。」 「当然是影评人和广大人民群众给的信心啦，你是没看到他们是怎么夸这部电影和你的，恨不能说这是改变中国影史的里程碑作品呢。」陈娜得意。 没错，这一次她们奔赴港城，正是为了金影奖。 不得不说，张振利与曹欣的黄金搭档依旧是十足的票房收割机。 在舒意跟着张振利连跑21城轰轰烈烈宣传之后，《云雨》终于在万众瞩目中上映。 第167页 上映第一天，在同档期有多部好莱坞巨制，甚至有一部多年老片情怀续作的情况下，《云雨》就拿下了实时票房第一，首日票房破亿的好成绩。 票房之外，《云雨》也成功地收割了一众影评人的口碑，不少影评人专门写文，盛赞张振利的导演水平与风格，尤其在其中担当重任的舒意，几乎是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评。 「一位真正会演戏的，有灵魂的演员」，这是舒意印象最深的一个评价。 更重要的是，因为这部电影，不少人开始关注底层妇女和边缘人士的生存现状，提出不少建设性意见。 有了这样的成绩，《云雨》拿奖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件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 在她前往机场时，就已经收到了方佳慧草拟的获奖感言。 但舒意仍旧觉得不敢置信。 尽管一早就知道「振利出品，必属精品」，可是这部电影能取得如此巨大的成功，仍旧超出她的预料。 网络上对她的舆论趋势一夕间遽变。 此前对她的攻讦谩骂仿佛凭空消失，她成为了最受观众喜爱的女艺人，无数粉丝为她汇聚而来，自发地替她抵挡住小部分人别有用心地攻击。 - 颁奖典礼那天飘了点儿小雨。 舒意作为拿奖的热门人选，被安排独自走红毯。 她刚从主办方提供的车里下来，就听见了两旁山唿海啸般的尖叫与欢唿。 无数人冒着雨，手里举着印有她名字的手幅，在隔离线外翘首以盼。 雨不算大，舒意拒绝了举着伞上前的工作人员，信步走上红毯。 久候在一旁的人群里一阵骚动，传来阵阵尖叫。 「舒意，看这边！」 行至一半，媒体堆里不知是谁大声唿喊一句。 舒意耳尖地听到，她干脆停下，顺手理了理因为走动而显得有些褶皱的裙摆，冲着媒体区摆好姿势。 汹涌而来的快门声和闪光灯几乎将她淹没。 直到这时，舒意才真的确定—— 这莽莽人海，拳拳爱意，全为她而来。 第85章 舒意踏着雨, 踏着千百人的热切唿喊, 缓步走进主会场。 主会场里早已有不少艺人入座, 候在门廊的工作人员迎上前，引着舒意到《云雨》剧组所在的区域。 她刚和周围一圈许久未见的剧组同仁打过招唿，捏在手包里的手机就震动一下。 舒意掏出手机, 屏幕上滑出一条刚刚收到的微信消息, 发信人, 沈晏川。 【回头。】 在她正后方几排的位置上, 赫然坐着昨天才跟她说有行程不能通行的沈晏川。 一身黑色细闪三件套, 衬得他身姿挺拔。 许是看见了舒意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沈晏川左右看看，趁周围的人没有注意, 冲着舒意摇了摇手机。 舒意转回身, 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聊天框里已经又多出三四条来自他的信息。 【你是全场最闪亮的那一个】 【惊喜吗？】 【你的荣耀时刻，我当然要亲眼见证】 「诶, 」舒意还没来得及回消息，身边的人忽然捣了捣她，「恭喜你啊。」 舒意佯装坦然地将手机收起来, 笑问：「什么恭喜？」 「得奖啊！」那人沖她挤挤眼，露出一个「你懂得」神色，「我看今晚不用评，最佳女主一定是你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我也挺期待的, 希望吧。」 接下来的时间里，舒意几乎都在应付各路前来探听消息的人，直到颁奖典礼正式开始，她都没找到一个空闲时间，好问问沈晏川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 「……非常荣幸今天能将各位电影人邀请到现场，」身着礼服的主持人在台上暖场，「这一次的金影奖颁奖典礼，我们也将採取全程线上网络直播，与大家共同分享这一份喜悦。」 舒意听得心不在焉，克制着自己想要回头寻找沈晏川的欲望。 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自从知道沈晏川就坐在她身后不远处，她总能感受到一道炙热的光线黏着在她光裸的背上。 颁奖典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奖项一项项颁出，有人欢唿，有人强装笑意。 终于，到了所有人都期待的最佳女主角颁奖环节。 主持人和颁奖嘉宾在台上打着机锋，场内大屏上滚动播放着舒意和另几位候选人的脸。 现场背景音乐愈发激烈，鼓点声咚咚地砸在舒意心上，砸得她也有了三分紧张。 「悬崖上开出的荒野玫瑰，看似柔弱，却用自己的力量，发出生命不甘的怒号。她就是——《云雨》陈琦的扮演者，第26届金影奖最佳女主角获得者，舒意。」 颁奖词通过话筒清晰地迴荡在会场内，四周的掌声潮水般涌向舒意。 导播适时将镜头对准她。 舒意晕乎乎地站起身，惶然地朝沈晏川的方向先望去一眼。 他嘴角噙着笑，望着她鼓掌。 「快去领奖呀。」 身旁的人轻轻推了她一把。 舒意脚步虚浮地走上台，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那一座象徵着荣誉的小金杯。 场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透过转播信道，所有正关注着这一场颁奖典礼的人的目光聚焦在身上。 舒意深吸一口气，提前准备好的获奖感言已经被她忘得一干二净。 第168页 她对着话筒，脑海里一片空白，「真是不好意思，我实在是太紧张了。」 台下发出一阵善意的闹笑。 舒意攥紧奖盃，掌心潮湿，她眨眨眼，不期然在人群中撞上一双眼睛。 一如在咖啡厅的那次初见。 平静，喜悦。 她忽然镇定下来。 「非常荣幸能够得到组委会和各位评审的认可与赞许，」准备好的腹稿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 「当然，最后，感谢组委会感谢各位评委感谢观众感谢粉丝，谢谢你们。」 舒意深深鞠了一躬，在如雷的掌声里，站起身，对着话筒道：「在这里，我还想特别感谢一个人。谢谢你一直陪着我，无论风雨阴晴，一直在我身边鼓励我，包容我，成为我的力量，让我能够勇敢去飞。」 不去想这番话会引起什么样的震动，舒意鼓着勇气，将早就在心里想好的话一字字说了出来。 会场里因为她这番大胆宣言安静了两秒，紧接着，爆发出远胜之前的掌声，坐在前排，与舒意交好的几位明星，甚至大胆起闹「说出他是谁」、「叫他的名字」。 潮水般的喧嚣涌上来，在触到舒意的霎那却又退却。 她只是定定地望着人群里的那双眼。 望着那双眼微微弯出一个弧度，像一湾月色下的湖，将万千景色敛入其中，酿出醉人的气息。 她回过神来，略显羞涩地冲着还呆立台上的主持人和嘉宾笑了笑。 主持人不愧是专业主持此类颁奖典礼多年，见过诸多大风大浪，面色如常地起了话头，将众人的注意力引了过去，倒是颁奖嘉宾，年岁见长，约莫也是乐见此种小儿女情事，竟冲着舒意露出一个赞许的笑。 舒意一手握着奖盃，一手提着繁复的裙摆，埋头朝台下沖。 刚才太冲动了。 她在心里懊恼，这下方佳慧又要面对无休止的媒体轰炸了。 但除此之外，她的心里还升腾起一种隐秘的欢喜，像一个小秘密，原本以为它就要被埋葬在暗黑的盒子里，但却忽然被翻了出来，仔细清洗，晾晒在暖融融的阳光下。 领奖台的出口在左侧，一共有六级台阶。 她将裙摆略略提起，好看得清前路，眼下却突兀地多出一只手来。 手指颀长，指骨清晰。 是她见过的所有手里，最漂亮的一双。 舒意呆呆抬起头。 沈晏川长身玉立地站在她面前。 已经有人注意到台侧这一角，人群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有一点小骚动。 舒意看看他，又看看手；看看手，又看看他。 始终没有动作。 也许是等得不耐烦，在舒意第三次盯着他的手发呆时，沈晏川主动出手，一只手拦住她的腰，一手拉住她的手腕，勐地一拉，将她拽入自己怀里。 「啊！」舒意小小惊唿一声。 余光里，她似乎看见了负责直播的那台镜头慢慢摇了过来。 「沈晏川……」舒意为难地叫道。 她想提醒他有镜头，话却堵在嘴里。 沈晏川倏尔埋首，凑近她的颈窝，对准那段白皙的脖颈轻咬一口，「舒意，舒意。」 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只会叫她名字的傻子。 「舒意，」他的唿吸喷洒在她赤裸的肌肤上，带来阵阵战慄，「奖盃你拿到手了，你什么时候才会说爱我？什么时候公开我？我等不及了。」 说着，他凑到她面前，轻吻去她眼角滚落的泪。 暖而涩的味道让他皱了皱眉。 舒意能听见周围的喧嚣。 这喧嚣像一阵浪潮，将她裹挟在其中，而沈晏川，就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她想紧紧抓住的浮木。 舒意抬手，环住沈晏川的脖颈。 她手上微微使了点儿力气，沈晏川弯了腰来配合她。 「沈晏川，」舒意仰着脸，会场璀璨的灯光照得她看不清眼前人的脸，她闭了眼睛，全凭直觉地亲了上去，「我爱你。」 轻柔的一个吻，轻柔的落在沈晏川唇角。 会场里像一锅烧开的沸水，叫好声，口哨声，鼓掌声，声声不息地淹没了紧紧相拥的两个人。 - 与港城无论何时都带着海水咸腥气息的空气不同，飞机刚落地，舒意就闻到了空气里熟悉的、干燥凛冽的味道。 她不知道她和沈晏川今晚在颁奖典礼上的举动引发了多大的轰动。 事实上，典礼尚未结束，她就找了藉口，提前与沈晏川从后门开熘了。 好在现场的各位同仁与媒体朋友们尚且沉浸在他们旁若无人的那一吻里，对这样一对热切的小情侣也愿意大开绿灯。 他们从会场出逃，搭了最近一班航班飞回来。 一路上都带着点儿私奔的刺激与兴奋。 「带你去个地方。」 沈晏川紧紧攥着她的手。 从会场上开始，他就没有松开过舒意的手。 就连在飞机上也是。 空乘来请求他们与自己签名合照时，沈晏川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好。」舒意顺从地跟在沈晏川身后。 她不需要去问什么地方，无论什么地方，她总归会跟着他的。 沈晏川没有等苏旭或黄洲派车来接，他迳自在机场拦了辆出租，抓着舒意上了后座。 第169页 接着，他说了个舒意从未听过的小区名字。 舒意侧头看了看他，「笑什么？」 像个傻子。 「有吗？我在笑吗？」沈晏川故作严肃地板了板脸，唇角的笑意消失还没到一秒就又露了出来。 「我太高兴了。」沈晏川细细描摹舒意掌心的纹理，「就算现在让我拿金曲大满贯，我也不能比现在更开心了。」 沈晏川带她来的地方，是一个不算高档的小区。 下车之后，他熟门熟路地领着舒意在小区的小路上绕来绕去。 夜色已经深重，天空里看不见一颗星，就连家家户户点亮的灯也渐次熄灭，只留有路灯散发着悠悠的光。 风吹过树梢，发出簌簌的声响，显得夜愈发幽静。 「到了。」 沈晏川率先走出电梯，打开左手边一扇防盗门。 他侧身，让舒意先进去。 「这里，是我当初和他们闹翻以后租的第一套房子。」沈晏川的声音有些怀念，「后来我就把这里买下来了，偶尔来看看。」 舒意好奇地四处打量。 一个算不上大的改造后的小套间。 也许是不常有人住在这里，也就没有请人来打扫。 房间里虽说不上乱，但也绝不能用整洁来形容。 沙发上左一摊右一摊的混着干净和换下来的衣服，茶几上摊着几袋零食包装袋，餐桌上摆着的杯子底部还有明显的水渍与咖啡渍留下的印记。 左手边还有一扇紧锁的门，不知里面装了些什么。 见她环视的动作，沈晏川一个箭步走上前，遮住她的视线，「好了，别看了，这些不重要。」 他双手扶着她的肩，将她带到那扇紧锁的门前，「这里才是我想给你看的地方。」 舒意盯着面前紧闭的门，脑海里隐隐约约记起些以前的事。 她还记得，《天生一对》还在录时，沈晏川曾有一次带她去乐凯音乐参观。 那个时候，似乎就是沈晏川的某个小师弟，还特别嘱咐过，要让她千万记得去看「那个房间」。 事后她也曾问过沈晏川，可总被他打岔过去。 难道，这就是小师弟口中的「房间」？ 沈晏川摸了摸鼻尖，似乎有些羞赧，「你看了，可别太惊讶。」 他推开门，又从后面推了舒意一把。 那不过是一间十平米大小的房间。 只是房间里除了几个陈列架，就再也没有别的家具。 四面的墙上还贴满了花花绿绿的照片与海报。 「这……」舒意瞠目。 她的眼神还没有差到连自己的照片都认不出的地步。 没错，这么一间小小的房间，里面装的全是与舒意有关的东西。 包括她曾参演的电视剧的海报，电视剧里的剧照，她参加过的站台活动的商品已经赠送的周边。 「是不是有点变态？」沈晏川闷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他走到舒意身后，将下巴搁在舒意肩上，亲昵地蹭蹭她，「但是，我从十六岁就开始收集这些东西了。」 十六岁，就是沈晏川第一次遇见舒意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只是将舒意当做一个人生失意时给予自己勇气和指点迷津的小姑娘。 舒意摇摇头，怎么会觉得变态呢？ 她一张张照片看过去，只看见了自己被珍藏起来的，错过的青春。 那些以为无人在意的时刻，那些努力了也不知有没有用的时刻，原来都被一个人以这样妥帖的方式保存下来。 「这是我？」 舒意看到一张照片，惊声叫了出来。 那张照片，一看就是在韩国街头。 舒意戴着顶黑色的贝雷帽，穿着宽松的红色衬衫，搭一条浅蓝的牛仔裤，浅口的牛皮靴衬得她两条腿笔直修长。 她停驻在一家街口咖啡店窗边，静静地看着窗边斑驳绚烂开着的小花。 「是你。」 沈晏川承认。 他从舒意手里拿过那张照片，「那个时候，我还在韩国学习。难得有一天休息，便独自一人出去逛了逛。」 可是，天意就是这么凑巧。 他凑巧在那天休息，凑巧在那天走到了那条街，凑巧看到了在那里驻足的舒意。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认出了眼前这个异国重逢的人正是之前鼓励过他的小明星。 可他却没有上前打招唿。 不是怕她认不出自己而尴尬。 而是，她明明穿着最热烈的颜色，站在最热闹的街头，看着最热情的生命，可她的身上，她的神情，她的眼睛里，流出的确实最苍凉的灰败。 她的身上萦绕着挥洒不去的哀伤，就好像下一秒，她就会随着出来的一阵清风飘散。 沈晏川没有上前，他只是拍下了这张照片。 而就是从这一刻起，他忽然对这个初见时意气风发，再见时却颓败萎靡的女孩产生了浓厚的好奇与兴趣。 他开始各处搜集她的一点点资料，试图从细枝末节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她，并且，不可救药地，对这样一个她产生了朦胧的好感。 「那你后来见到我了，怎么样，幻灭了吗？」舒意轻声问。 沈晏川笑了。 他将照片放回原处，双手将舒意拉到自己怀里，抱着她，轻嗅她身上的清香，「不。你比我拼凑出来的那个人，还要好。好到我一见到你，就知道，就是你了。」 第170页 「其实……」 舒意顿了顿，她想说，其实沈晏川拍这张照片时，正是她刚刚被霍晴警告，得知原来自己不经意间「被」成为一个险些插足他人感情的第三者，万念俱灰的时候。 那个时候，她的确每天活得浑浑噩噩，虽然外表看起来似乎与常人无异，可内心的痛苦时时刻刻吞噬着她，她不知道未来在哪里，娱乐圈似乎对她关上了大门，感情也宣告着她是个一败涂地的弱者。 无数次，她都在想，为什么要活着呢？ 可最后，她还是撑过来了。 「其实什么？」沈晏川追问。 舒意抱紧他，「其实，我一见到你，也知道，就是你了。」 窗外似乎颳起了风，凌冽的风卷着大树的枝丫，在窗上投下幢幢的影。 窗内，舒意用力地拥着她确定的幸福。 也许明天，他们就将面对舆论的暴风洗礼； 也许以后，他们还会迎来更多未知的挑战与争吵； 可至少此刻，他们彼此确定，对方就是对的那个人。 这就够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