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髓》 第1章 妖精 江允订婚的前一晚,被人给狠狠摆了一道,把刚回国的贺寂舟给睡了。 早上,在一阵阵仓促的手机铃声中醒来,江允穿上衣服准备离开的时候,贺寂舟叫住了她。 他咬着咽,眯着深邃的黑眸隔着一层薄薄的烟雾看向她,唇角半勾,似笑非笑地问,“就这样走啦,不打算负责?” 江允回头看他,脸色不太好看,“昨晚的事是你干的?” “干了什么?”贺寂舟拿下嘴角的烟,弹了弹烟灰,脸上是散漫戏谑的笑,“你么?那答案很明显。” 江允没再理他,直接摔门而去。 其实她知道,药,肯定不是贺寂舟给她下的。 他要是想把她怎么样,不用等到今天,还用这么下作的手段。 匆匆赶去订婚现场,江允刚化好妆换了衣服要去见大家,就见一个小明星拿着孕检报告单在那儿大哭大闹。 现场一片哗然。 那小明星肚子里的孩子,自然是江允未婚夫贺嘉钰的。 贺家老爷子被这乱子气得差点儿厥过去。 平缓几息,等不及疏散完在场的众多宾客和媒体记者,当场就发作起来,抡起拐杖直往贺嘉钰的身上招呼。 贺嘉钰被抽趴在地上,想躲又不敢,缩着身子一边惨叫一边求饶。 江允在旁边冷眼瞧着,一双漂亮的眸子里空洞洞,尽是漠然。 直到贺嘉钰快要顶不住,江允才扑过去,护住了他。 老爷子心疼江允,终究是暂且绕过了贺嘉钰。 等人都散去,周围寂静无声,江允才收了眼泪,伸手推开贺嘉钰,站起身,抚了抚旗袍上的褶皱。 贺嘉钰仰起头望她,脸上鼻涕眼泪一把,“阿允,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犯浑了,真的,我保证……” 江允居高临下回视他,目光沉静冷诮,贺嘉钰心里忽地打了个突,话一下卡在嗓子眼儿里。 仿佛是他眼花,一晃神,江允的目光又软和下来。 像往常一样,独属于他一个人的,温柔又宽和的目光。 “阿钰……”她轻轻叹息一声,眼皮垂落又睁开,有些哀伤地望着他,“你真的很喜欢那个女孩吗?” 贺嘉钰怔了下,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谁,忙不迭摇头,“不!不!我不喜欢她,我那是喝醉酒不小心……你放心,我会尽快把这件事处理好,不会叫她再出现在你眼前。” “那孩子呢?”江允问。 不等贺嘉钰回答,她又道:“如果你想要,也可以留下,生下来接回家,我来养。” 贺嘉钰怔住,愣愣看着她,好半晌,眉头微皱,“……阿允,你……” 江允眸中露出凄迷的神色,惨然一笑,“阿钰,那毕竟是条人命呢,还是你的孩子,我能怎么办呢?谁让我爱屋及乌,我没有办法……” 她声音越来越低,撇开头去,万分无奈又痛苦。 贺嘉钰的心脏顿时缩了缩,又是熨帖又是心疼又是得意,正想说些什么,江允已经转身往门外走去。 “阿钰,你好好想想吧,想好了再跟我说,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 江允顿了下,头也不回,哽咽吐出最后两个字,“支持。” 江允走出门向右拐,转身的瞬间,脚步蓦地一顿。 门边墙上正靠着个男人。 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早上还跟江允躺在一张床上的贺寂舟。 此刻的贺寂舟一身银灰色西装,成熟稳重的颜色,可身体姿态却是与之截然相反的散漫不羁。 他嘴里咬着半支烟,低头摆弄手里的打火机。 听见动静,贺寂舟侧头掀起眼皮子瞥来一眼,跟江允对上视线,顿了两秒,嘴角荡起一抹玩味的笑。 “菩萨?” 两个字,语气意味不明。 江允抿唇,岔开话题,眼底一片漠然,“有事?” 贺寂舟盯着她,目光幽深晦暗,“菩萨可不可以也发发善心,渡渡我?” 江允眉梢轻扬一下,“怎么渡?” 贺寂舟笑的风流,“昨晚就挺好。” “昨晚?”江允微微歪头,目光清澈无波,一派天真的疑惑,“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 贺寂舟眯起眸子,射过去的视线骤然锋利。 江允不闪不避,微微一笑,客气道:“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很忙呢。” 她朝他轻轻颔首,转开目光,抬脚径直向前。 贺寂舟没拦,眼睛盯在她身上,站在原地,看着她不紧不慢走远。 “看什么呢?” 肩膀忽被人拍了一下。 来人胳膊支在贺寂舟肩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哟”一声,啧啧感慨道:“刚才那戏真是让我开眼了,百闻不如一见,还真是尊菩萨!” 贺寂舟没吭声,望着江允的身影消失在尽头拐角。 半晌,晦暗不明地轻呵一声。 什么菩萨? 分明是一只披着菩萨皮的妖精! 第2章 一条心 江允径直回了贺家大宅,大家都不在。 昨晚上几乎一夜没合眼,她现在累的很,只想睡一觉。 回了房间,睡了不知道多久,她迷迷糊糊听见外头的敲门声,不疾不徐。 江允起身去开门,看见贺寂舟大喇喇在门口。 “有事?” 男人目光在她脸上停顿片刻,“外公叫我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背后的伤。” 先前太疲惫没留意,这会儿经他提醒,江允才记起来,后背上被老爷子抽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叫你?”江允微微挑眉。 贺寂舟抓起半边唇角,“怎么,不信?” 江允顿了片刻,“怎会?怕太麻烦你而已。” “不麻烦,大家都忙,就我一个闲人。”贺寂舟说着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她,“再说,给你当司机,我荣幸之至。”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稍许,半认真半散漫。 “是吗?”江允淡淡一笑,转身往里走,“稍等,我换件衣服。” 江允先去浴室洗了把脸,而后往衣帽间走。 男人抱臂靠在门框上,视线追着她,目不转睛,毫不避讳。 江允察觉,侧头看了他一眼,又淡淡转开,视而不见。 只边走边抬手去解旗袍盘扣。 到衣帽间门口,大红的真丝软缎顺着身体曲线滑下来,软塌塌落在地上。 一瞬间,黏在身上的那道视线热度陡增。 她嘴角轻轻牵了下,抬手拨了拨头发,推开衣帽间的门,不紧不慢走进去。 门安安静静大敞着,像个毫无遮掩的陷阱。 愿者上钩。 江允从柜子里挑出一件黑色吊带长裙,弯身提到腰间,狭小的衣帽间里突然多出一道呼吸。 略微粗重。 江允没有回头,纤细的胳膊不紧不慢穿进两条吊带里,“不请自入可不是什么绅士行为。” 她语气随意,带着似有若无的嘲弄,手指勾着裙子吊带往上拉。 忽然,一只滚烫的大手伸过来,压着她的手扣在肩头。 江允回头,身后的男人低垂着眉眼,视线盯在她的背上。 江允的皮肤很白,光泽莹润,像是一块上好的玉。 白璧本无瑕。 因此上头那条狰狞伤痕显得尤为突兀碍眼。 “放开。”江允往回抽手,没抽动。 男人依旧不出声,伸出另一只手慢慢抚上她的后背,在伤口附近打转。 熟悉的触感,炙热的,带着微微的粗糙。 江允身体微不可察颤了下。 “疼吗?” 贺寂舟他问,语气里说不出什么情绪。 江允要笑不笑,“听你语气倒是很心疼。” “可不么。”贺寂舟哼笑了下,半真半假。 他终于抬头,两人视线对上。 “为什么?”他忽然问,牛头不对马嘴。 “什么为什么?” “明明不爱,甚至是讨厌,还偏偏要往上贴。” 贺寂舟说着,手下忽然用力,江允伤口一阵刺痛,“嘶”一声,蹙眉回头看他。 男人一双眸子暗沉幽深,看不清其中神色 江允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语气嘲讽,“你是我的谁,你管得着?” “呵!” 贺寂舟嗤笑,手臂缠上她纤细的腰肢,动作熟稔的像个惯犯,“怎么,睡了就不打算认账了?嗯——” 他垂头压在她耳畔,说话时呼吸喷洒在皮肤上,又湿又热,恰好撩到她的痒处。 江允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偏头往侧旁躲,却被他张口咬住耳垂。 轻微刺痛,江允又“嘶”一声,“你最清楚,昨晚我根本不清醒。” “嗤!”贺寂舟松口,低笑,“这个我管不了,反正我第一晚给你了。” 江允,“……” “你难道不清楚贺嘉钰是个废物,何必白费心思。” 贺寂舟顿了下,声音愈发低缓,似蛊惑,“不如选我?” 那“废物”两字说得极为不屑,跟他在人前沉默卑微逆来顺受的形象大相径庭,最后四个字,更是直白。 江允讶异地抬了抬眉,回头斜去一眼,“你?” 贺寂舟幽深的眸子直直望着她,“对,我。” 屋里有几秒的寂静。 江允突然笑了,眼尾上挑斜睨他,缓缓道:“爹不疼娘不爱,在这大宅里连佣人都敢踩上两脚的小可怜,我选你干什么?” 她比他矮了大半个头,说这话的时候却又仿佛高高在上俯看着他,嘲弄他大言不惭。 贺寂舟神色却丝毫未变,只绕在她腰间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舔舔牙齿“唔”一声,“目前条件是差了点儿,可挡不住我们是一条心啊。” “你想干点儿什么,我都能帮你。”他又说。 江允眉心一跳,抬眼看过去,眼底不自觉带上几分戒备。 “我能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她不动声色。 贺寂舟勾勾唇,手掌在她腰间不轻不重摩挲了两下,正经里带着几分轻佻,“无论什么忙,我都能帮。” …… 第3章 挺嗨的 江允跟贺寂舟前脚才从医院回来,后脚门外就有一群人匆匆进屋。 黑西装保镖背着贺嘉钰打头走在前,他的母亲贺清月跟父亲程青来跟在两侧,还有几个男女缀在后头。 “爸下手也太狠了,就是有错也不能这么打孩子……” “还不都是因为那小贱人,我饶不了她!” 贺清月咬牙切齿。 贺嘉钰闻言转头,虚弱地说:“妈,这回是我的错,你别往阿允身上扯……” “你闭嘴!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贺清月气得要死,一家老的小的都被江允那个小贱人灌了迷魂汤似的。 贺嘉钰见母亲发火,有些发怵,蔫巴巴闭了嘴,只神色间隐隐不满。 贺清月看得憋闷,又心疼儿子的伤,呵斥的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贺寂舟正从楼下上来,将几个的话听的一清二楚。 “你怎么在这儿?”看到站在楼梯口的人,贺清月脸上的怒意一下更盛。 “妈。”贺寂舟这才开口叫了一声,声音淡的很,“刚陪江允从医院回来。” 贺清月现在最听不得江允的事,只听见个名字都叫她控制不住火冒三丈。 也不问什么前因后果,逮着贺寂舟就骂,“你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了?还带他来医院!你要是这么闲,趁早滚回国外去,省的在家里晃荡惹人厌烦。” 说这话时,眉眼间满满的嫌弃厌恶。 贺寂舟从小到大看惯了她这样的神色,早已心如磐石,可还是不免被刺了一下。 他眼皮垂下,遮掩住眸子里一闪而逝的暗光。 就在这时,身后忽响起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 “月姨,你回来了,阿钰他怎么样,没事吧?” 一抬头,江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正扶着二楼栏杆,低头看向贺清月。 一脸的忧心关切。 贺清月看见她,脸立马沉下来,冷笑一声,“托你的福。” 江允像是听不懂她话里的讥讽,露出松口气的笑模样,“那我就放心了,我就知道,爷爷心疼我呢,不会拿阿钰怎么样。” 贺清月心头顿时一哽,气得说不出话来。 论起说话气人的功夫,贺清月实在不是江允的对手,她脾气暴躁,经常被江允三言两语气得忍不住跳脚,回头错还全在她身上。 贺清月忍了忍,眼不见为净,没再搭理江允,抬脚往电梯方向去了。 等她上了楼,剩下两人。 贺寂舟朝江允望去,她也正看着他。 又是那种居高临下的目光,脸上神情似悲似怜,恍惚瞧真像尊悲天悯人的菩萨。 皮囊确实很有欺骗性,可那眼神却空空洞洞,无波无澜。 贺寂舟低低嗤笑了声。 …… 翌日,江允在家照顾了贺嘉钰一天,直到晚上接到苏酥的电话,说替她请到了那位小明星,她这才出门。 在商场跟苏酥汇合后,江允就让司机先回去了。 坐上苏酥的车,转去俩人常聚的酒吧。 “夭夭,我听说你昨晚落了人的圈套,上了个特帅的男人?!”到了酒吧,上楼的时候,见四下没人,苏美人就忍不住问。 江允,“……” 好巧不巧,昨晚被江允上了的男主角此刻正靠在酒吧二楼的栏杆,像一只蛰伏的猎豹般,好整以暇的睨着她俩。 江允毫无察觉,“你现在难道不是应该关心我的订婚宴被人砸场子的事吗?” 苏美人一拍脑门,“……对哦,你没生气吧?” 江允,“你看我像吗?” “所以昨晚上的初体验怎么样?”苏美人兴致勃勃。 “so so.” “一般?!”苏美人有点儿不信,“昨晚有人在包厢外听到声音了,说挺嗨,高潮不断。” 江允,“……”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二楼包厢前。 包厢里,沙发上坐着的人看见进来的江允跟苏酥,害怕的蹭一下站起来,望过来的眼神战战兢兢。 “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小明星如惊弓之鸟,跟那天砸场子时大胆泼辣的形象截然相反。 江允转头看苏酥,“你怎么着她了?” 苏酥摊手,“我能怎么着她,可能四哥手底下的人太凶了吧。” 小明星认出江允,脸色变了变,下意识捂住肚子色厉内荏道:“这可是阿钰的孩子,你敢动我!” 苏酥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戳了下江允,“我先下楼玩儿了,你完事来找我。” 话落就转身走了。 ...... 第4章 挺巧的 江允走进包厢,在沙发上坐下,淡淡扫那小明星一眼,“别紧张,坐。” 懒得多费口舌,江允直奔主题,“谁指使你干的?” “什么谁指使我?”小明星装傻。 江允不说话,静静望着她,一双漂亮的眸子幽幽凉凉。 小明星对上她的目光,没由来有些发怵。 因为贺嘉钰的关系,她背地里打听了江允不少事情。 圈子里出了名的菩萨,长着一张看破红尘的脸,性子更是跟菩萨一般,慈悲,仁厚。 可现在看,小明星突然觉得,传闻似乎有些不实。 她心里纠结,坐立难安。 江允晾了她两分钟,淡漠开口,“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怕贪心过头,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明星攥着衣摆的手松了紧,紧了松,又挣扎两分钟,终于松口。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一开始就是我经纪人找上我,后面的事也全是经纪人在跟对方联系。” 江允突然问:“所以前天晚上也是你们算计我?” “什么?”小明星没听懂。 江允看她一脸疑惑,不是装的,点点头没再问,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 小明星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顿了顿,道:“这个孩子我不会留的。” “他们给你多少钱?”江允问。 小明星不知道她什么用意,迟疑回道:“五百万。” 江允说:“你要真能生下来这个孩子,我给你一千万。” “什么?”小明星愕然。 江允脑海里忽然闪过一条模糊的影子,跪在雪地里,沉默的低着头。 “算了。”江允摆摆手,“你可以走了。” 不被期待的孩子,何苦扯他来这世上遭罪。 小明星匆匆离开,江允又坐了两分钟,也拿上包起身出门。 不紧不慢转过拐角,再往前就是楼梯口,走到一半侧头瞥见门上号牌,一顿,脚步也跟着停了。 218。 前天晚上,她在这个包厢里,敞开门,主动拉了那个男人进去。 走投无路,蓄意报复。 脑海里忽然响起一句低沉的嗓音,“不如选我。” 江允从包里翻出一支烟,夹在指间,点着,靠在墙上慢慢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间,218包厢的门开了,从里头走出来一个男人,熟悉又陌生。 俩人目光对上,隔着轻薄的烟雾,江允看见他讶然挑了挑眉,而后唇角一勾,笑了。 贺寂舟走到她身前,“挺巧。” 语气玩味,意有所指。 江允不说话,只浅浅淡淡地看着他,抬起下巴,吐出一口青白的烟雾来。 贺寂舟的烟瘾被勾起来,直接伸手过去,攥住她的手腕,带着她指间的烟凑到唇边,张嘴含住烟蒂,深深吸一口。 女士香烟,味道很淡,带着股薄荷的清凉,还有股似有若无的果香,甜滋滋的。 不知道是烟,还是烟嘴上她留下的口脂。 贺寂舟放开手。 江允收回垂在身侧,拇指蜷缩进掌心,在他刚才嘴唇碰到的地方蹭了蹭,有些发烫。 脸上神情依旧,问他:“味道怎么样?” 话里似乎别有深意。 贺寂舟曲肘靠墙,压在她上方,漫不经心地笑,“你问烟?还是别的?” 江允反问:“还有什么别的?” 贺寂舟的目光在她红唇上转了一圈,盯住不放,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摩挲了下,问道:“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江允抬眼望着他,面无表情问:“选你怎么样?不选你又怎么样?” 贺寂舟笑,挺混的,头压近江允,在她的耳边吐着撩人热气,“是不是前晚伺候的不到位,没让你满意,不如这会儿趁着你清醒着,再好好体验体验。” 江允神情不变,“威胁我?” 贺寂舟低低笑了声,不置可否。 拇指在她唇上不轻不重的揉弄,他低头要吻上去。 江允冷笑一声,伸手推开了他。 ...... 第5章 不存在 江允从酒吧出来,拨了个电话出去,那头是以前合作过的一个私家侦探。 她叫人去盯着那小明星和小明星的经纪人。 前两天发生的怪事,还没完呢。 果然,没两天就出事了。 这天中午,贺清月收到了一个快递。 打开才看了一眼,贺清月就惊得失声,一翻眼,直接晕了过去。 佣人去看,也是吓的半死。 里面是一张印着血手印的终止妊娠的单子,单子下面还有血肉模糊的一团。 傍晚,从医院回到家,贺清月就闹了起来。 矛头径直对准了江允。 “嘴里说的倒是好听,什么阿钰的骨肉,你来养,转头就逼着人打了孩子,还送到我眼前来恶心我!该死的贱人!” “不是我。” 江允听见这事也有些意外,这手段真够恶毒的。 贺清月呵呵冷笑,“不是你还能有谁?!” “……忘恩负义的贱人!白眼狼!你就跟你那短命的爸妈一样,一家子都是祸害!你怎么就没跟你爸妈一起死了!” 听她提起爸妈,江允的眼神瞬间淬了一层寒冰,她垂下眼帘遮掩住,没什么语气地重复,“月姨,我说了,不是我做的。” 贺清月哪里肯信,还要骂。 “够了!”老爷子脸色铁青一声打断她,拐杖在地上狠狠杵了两下,“阿允不会做这样的事。” “爷爷说的对,阿允不是这样的人,你有什么证据说是阿允做的?妈你别故意找茬行不行!”贺嘉钰也跟着帮腔。 “你们一个两个都护着她,行!行!”贺清月气得脑袋嗡嗡响,回头喊,“寂舟,你来说,你都看见了什么!” 众人齐刷刷转头,被她这么一喊,大家才发现贺寂舟的存在。 他站在沙发边缘,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就像条沉默的影子。 所有人的视线聚在身上,贺寂舟轻易寻到江允的,抬眼回视过去。 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淡,此刻又多了几分凉,却没有一丝慌张。 贺寂舟嘴角不易察觉地翘了翘,看着她,眼神里露出几分意味深长来。 贺清月见他不说话,焦急催促。 江允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听贺寂舟道:“那天晚上在酒吧,我看见江允跟那个小明星在一起在包厢,聊了挺久。” 贺清月迫不及待,指着江允,扫向老爷子和贺嘉钰,“你们都听见了吗?” 贺嘉钰转头看江允,有些迟疑。 “阿钰,你难道不相信我?”江允回视他,目光清澈,坦然,又露出几丝被怀疑的伤感。 说完这,她就沉默了,其它的,没有多加解释。 贺嘉钰被她的目光搞得心里有点儿惭愧,嗫嚅道:“阿允,我不是那意思……” 清清淡淡一句反问,就被她扭转了形势。 贺清月在旁看得心头蹭蹭冒火,忍不住又要骂人,被老爷子截断,“行了!都别再说了!” “爸!”贺清月不忿。 老爷子瞥她一眼,又朝众人扫一眼,露出威严神色,不容置喙,“这件事到此为止。” 老爷子这么说,就是板上钉钉了。 贺清月不敢忤逆他,一口气憋在喉咙口,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只能恶狠狠瞪着江允。老爷子叹了口气,朝江允伸手,“阿允,你扶我回房间去。” 江允赶忙走过去搀住他的胳膊。 贺嘉钰也上去扶,被老爷子嫌弃拂开,“看看,都是你惹出来的麻烦!还不赶紧滚回你房间去好好反省反省!” 贺嘉钰被数落的臊眉耷眼,一转头,看见贺清月跟贺寂舟,顿时心里来气。 对他妈他自然不敢说什么,那火力就全对着贺寂舟开了。 “你刚才说那话干什么?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儿?” 他指着贺寂舟的鼻子,“你给我记住了,以后在这个家里,你就是个哑巴,或者根本不存在。” 这话说得极难听,贺寂舟却是面无表情,眉头都没皱一下。 ...... 第6章 又想 小明星落胎的事,老爷子虽一锤定音叫这事到此为止,但江允不能不查,因为这口大黑锅,她不能背。 这么大动作,私家侦探一定有发现,江允等着那边的消息,只是没成想贺寂舟先找了过来。 大晚上,江允从浴室出来,就看见那人靠躺在沙发上,两条大长腿大剌剌敞着,姿势闲散又舒适。 跟在自己卧室里似的。 听见声响,他掀起眼皮子看过来,漫不经心,江允忍不住蹙眉。 贺寂舟却笑了。 视线将她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扫过一遍,最后定在衣襟松散的胸口处。 刚沐浴过的肌肤白里透着粉嫩,还泛着微微的潮,勾人欲念。 江允伸手拉了下领口,掩严实了,抬脚走去他身前。 贺寂舟“啧”了声,抬眼瞧见一张冷脸。 江允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居高临下睨着他,“你猜猜,我现在要是喊一声把人招来,你会是什么下场?” 贺寂舟笑了声,反问:“你会喊吗?” 自然不会。 江允心里发堵,“呵”一声,又讥嘲道:“卖了我,可得了月姨的欢心吗?” 贺寂舟望着她,舔了舔后槽牙,伸手熟稔地缠上她的腰,不轻不重摩挲两下,“不是出了名的好心菩萨?怎么偏偏对我脾气这么大?” “偏偏”俩字被他刻意咬重。 这语气拿捏的,好像自己多与众不同似的。 江允甩开他的手,转头就走,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道:“想不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那小明星的?” 江允停不紧不慢住脚,回头看他。 贺寂舟笑眯眯勾手叫她回去,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江允没理他。 反正私家侦探那边应该很快就能传过来消息,没必要求着他…… 贺寂舟却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不紧不慢开口,“你的人应该是查不到什么了。” 江允一顿,视线瞬间锋利了两分。 贺寂舟看着她,眼底几分散漫戏谑,大方承认,“是我把消息拦下了,而且现在那个小明星和她的经纪人都已经被送走了,只有我知道背后那人是谁,所以……” 他微笑,朝她伸手,意思明显。 江允停了两秒,没有犹豫,抬脚走回去。 贺寂舟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江允跌坐在他大腿上。 贺寂舟搂住她,埋头在她脖颈间,深深吸一口气,含糊问道:“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沐浴露?” 江允没搭理他,只问:“到底是谁干的?” 贺寂舟在她脖颈里磨蹭流连片刻,才抬起头,吐出个人名。 程青来。 贺清月的丈夫,贺家的上门女婿,性格温文儒雅,爱妻宠子如命,一直名声在外。 江允很意外。 像贺清月那种发起疯来不管不顾的,倒是能干出来这种伤敌一千自伤八百的损招,程青来,却是江允没有想到的。 所以现在问题是,这事是他们夫妻合谋,还是只是他一个人干的? 要是后者,那可就有意思了。 江允眯着眼睛正琢磨,忽又听贺寂舟开口,“再看看这个。” 江允回神,见他手里拿着个黄色信封。 “什么?” 她一边问,一边伸手接过来,倒出里面的东西,刚瞥见一角,脸色瞬间变了。 信封里装的正是俩人那晚纠缠在一起的照片。 江允猛地从他怀里站起身,低头看向贺寂舟,目光又冷又利,“哪来的?” 不等贺寂舟回答,她抓着照片,又冷冷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又想威胁我?” 被她这么一质问,贺寂舟刚涌到嘴边的解释忽然就没出口了。 他又咽了回付出。莫名觉得,这样被误会似乎也不错。 他扬了扬眉,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不置可否道:“还有段视频的母盘,你要想看……” 后面的话没说完,那一沓照片直接甩在了他脸上。 江允压制着怒气的声音紧随而至—— “滚!” ...... 第7章 自知之明 贺寂舟离开后,江允慢慢冷静下来,才发觉自己刚才太冲动了。 那人虽恶劣,但还不至于如此下作。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接到苏酥的电话—— “阿允,给你下药那孙子查出来了,果然跟贺嘉钰他妈脱不了关系,不过没抓住他,有人赶在我们前头把人弄走了……” 说到这里,苏酥语气有些懊恼。 江允心里一动,脑海里掠过一个念头。 “不过你放心,这事没完,掘地三尺姐妹儿也给你把人揪出来!” 江允听见手机那头,苏酥胸脯子拍的邦邦响,忍不住笑出来,道:“没事,不用再查了,我应该知道那人在哪儿。” “你知道?”苏酥疑惑。 “嗯。”江允没多解释,转头问起程青来。 苏酥感慨:“阿允,你说那真是个洁身自好的柳下惠啊,还是段数太高?小姑娘根本勾不动。要是前者,那贺嘉钰他妈命还真好, 她这种人居然还能找着个真心爱她的,真特么的叫人生气!” 江允想起昨夜从贺寂舟嘴里听来的消息,突然玩味地笑了声,“命好吗?还真不一定。” …… 时间一闪,小半个月过去,外头舆论渐熄,贺嘉钰身上的伤也已经养了个七七八八,准备重回公司上班。 傍晚饭桌上,众人正沉默吃着饭,老爷子突然开口,“明天寂舟你跟阿钰一起去公司,帮着他一起做那个新智能医疗器械的项目。” 其实贺寂舟这次被老爷子叫回国,就是为了这个项目。 合作方是这几年在智能领域声名鹊起的云舟科技,前段时间他们公司新研发出一款应用在脑科的智能产品,准备寻找合作商进驻国内市场。 几年前,贺寂舟在云舟科技任职过一段时间,手里人脉资源有不少,老爷子知道后就想着物尽其用,借着先前贺嘉钰江允的订婚宴把人召了回来。 这事老爷子先前也没跟人说过,突然提起,一桌子人都很意外,意外之后又不约而同皱起了眉。 显然都不太想让贺寂舟进公司。 贺嘉钰意见最大,拉长一张脸,“我不同意。” 老爷子已经做了决定,哪容他置喙,“这事没商量。” 桌上气氛顿时有点僵。 还是贺寂舟率先打破这僵局,开口道:“外公,还是算了吧,这个项目,凭嘉钰的能力拿下来绰绰有余,我就不跟着添乱了。” 贺嘉钰闻言“哼”一声,相当得意,“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话音未落,老爷子冷眼射过去,语气冷厉,“偏偏你一点儿没有!” 贺嘉钰几斤几两,老爷子心里是一清二楚,叫他实在是恨铁不成钢。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老爷子一锤定音,直接起身走了。 贺嘉钰被老爷子两句话弄得有些下不来台,脸色臭的要命,抬眼瞪向贺寂舟。 贺清月也看向贺寂舟,心里有些复杂纠结。 她实在不喜这个大儿子在眼前晃,可现今的情况叫他进公司,总是对自己能多一份助力。 “既然你外公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你进了公司,好好帮阿钰做项目,你们俩齐心协力,以后阿钰不会亏待你的。”她看着贺寂舟道。 贺寂舟嘴角牵了下,微垂的眸子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好。” “妈!”贺嘉钰听贺清月也这样说,不满地喊了一声,肚子里的邪火更盛,却无可奈何。 “行,就让你进公司,我倒要看看你能有什么大本事!”他指着贺寂舟冷笑一声,摔筷子走了。 第二天上午,贺寂舟低调地进了公司,老爷子先前已经定好,让他做此次的项目经理,工作全部向贺嘉钰这个副总裁汇报。 这更惹得贺嘉钰不满。 中午,江允跟他在办公室里一起吃饭,对他说:“他有能耐不是更好?你是老板,学的是用人之术,他是帮你做事的,最后项目做成了,功劳还是算在你头上,你跟他计较什么!” 这话想想很有道理,贺嘉钰心里憋着的不快这才散了几分,他哼一声,“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江允笑笑,伸手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牛肉,没再说什么。 ...... 第8章 有恃无恐 下午,云舟科技那边第一批项目考察小组在宁州国际机场落地。 贺嘉钰安排贺寂舟去接机。 之前两方的接触都是商务部在活动,江允是商务部副部长,也跟着一起去了。 云舟科技这次派来了五个人,两女三男,领头的是其中一个年轻女人,瞧着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相明艳,很有视觉冲击力。 女人带着微笑径直走向了贺寂舟,伸出手,“寂舟,别来无恙,最近过得还好吗?” 贺寂舟还以微笑,伸手与她交握,“还行。” 他说话的时候,下意识侧头瞥了身旁的江允一眼。 江允的视线正留在对面女人脸上,不动声色的打量。 这女人对贺寂舟有好感,而且她在面对贺寂舟的时候,姿态是不自觉伏低的。 她脑海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个结论。 她下意识转头看贺寂舟,恰好他也转头看她,俩人视线撞上。 贺寂舟勾起嘴角,顺势给她介绍,“这位是成奈雪,我以前的同事。” 江允转头看向对面的女人,笑着伸出手,“你好,江允。” 成奈雪目光不着痕迹在她脸上转过一圈,心里,笑着回握住她,“江副部长,幸会。” 双方众人彼此介绍完,一阵寒暄,而后登上车去安排的酒店。 贺寂舟跟江允坐在打头的一辆车里。 “你觉得成副总怎么样?”半路上,贺寂舟突然开口问。 江允一时没明白,“什么怎么样?” 贺寂舟转头看她,弯唇,“长得怎么样?” 江允哽了下,仔细回想,忽眯起眼睛转头看他,半晌,吐出两个字,“很漂亮。” 是贺嘉钰的口味。 他一向喜欢那种明艳妖冶性感风情的类型。 而江允的眉眼都生的淡了,像宣纸上的古典水墨画。 只是贺寂舟却知道,当这黑白水墨上了颜色,会美得多么惊心动魄。 他忽然道:“你平时该多笑笑……” “什么?” 话题转的太急,江允一时不过弯儿,怔然与他对视。 那双眸子漂亮的不像话,迷迷蒙蒙像盛着江南的一蓑烟雨。 贺寂舟喉结滚动,生出一股吻上去的冲动。 气氛突然暧昧起来,连前面司机都察觉到古怪,朝后视镜里扫了一眼。 江允回神,搭在膝上的手攥了下,淡定转开视线,而后又不着痕迹往车门边挪了挪。 贺寂舟余光瞥见她的小动作,舔了下腮帮子,低笑出声。 晚上给云舟科技一行人接风,贺嘉钰也出席了。 他原本挺不耐烦的,眼下这个项目他没怎么当回事。 他们贺氏集团就是做医疗器械发家的,在国内这条行业赛道,就没有能与贺氏抗衡的。 当之无愧的龙头老大。 所以云舟科技要想进驻国内,只要不傻,就该知道跟贺氏合作是他们最好且唯一的选择。 贺嘉钰姗姗来迟,姿态端得高高在上。 可惜没维持太久。 在他看见成奈雪之后,那架子就端不住了。 眼前的女人简直是可着他的标准长得,从头到脚无一不和他胃口。 他上下打量着人,眼睛里有光亮起来,像看见猎物一样兴致勃勃。 躁动遮掩不住。 那眼神太直白,叫身后跟着的助理都忍不住有些面皮发僵,时不时往江允的方向瞥。 贺嘉钰当着江允的面如此表现,跟把她的脸扔地上踩有什么两样? 助理真怕江允会一个忍不住办人难看,毕竟泥菩萨也有三分土性,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好在江允一直笑盈盈跟人寒暄,似乎什么也没有察觉。 助理心里叹了口气,同情又有些佩服。 众人寒暄落座,推杯换盏,贺嘉钰有意为难贺寂舟,故意没带什么能喝的,挡酒的活儿全推到他身上去。 贺寂舟没说什么,顺着他的意,来者不拒。 酒过半巡,成奈雪端着一杯酒笑意盈盈递到贺嘉钰脸前,“贺总,您也太狡猾了,尽说好听的话,该喝的却一滴没沾,这可说不过去啊。” 美人发娇嗔,贺嘉钰哪挡得住,二话不说接过来仰头灌了。 众人起哄叫好,成奈雪回头一个眼色,手底下的人纷纷端着酒杯涌过来敬酒。 贺嘉钰本来还想往贺寂舟身上推,可成奈雪笑盈盈望着他,再推拒倒像是落她面子,只好一一接了。 叫好声不断。 江允漠然看了会儿,起身去卫生间,出来的时候,贺寂舟正靠在对面墙上抽烟。 他喝了不少,看不出醉的样子,只是脸颊上微微有些泛红,看她的时候,狭长的眸子半眯着,说不出的慵懒。 江允脚步顿半拍,把擦手的纸巾扔进门旁的垃圾篓里,走过去,直接问:“成副总是你使的美人计?” 贺寂舟盯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脑子里混混沌沌,半晌才含糊“唔”一声。 江允点点头,抬脚要走,手腕却忽被抓住。 ...... 第9章 磨刀霍霍 她转头看贺寂舟。 贺寂舟吸完最后一口烟,捻灭烟头弹进垃圾桶里,拉着她转进尽头的步梯间。 江允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堵在墙壁和他的胸膛之间,贺寂舟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吻上来。 一瞬间,酒香混着烟草味铺天盖地入侵她的口齿,江允有片刻的眩晕,下意识伸手推拒,却被他抓住扣在头顶。 这个吻来的又急又凶,贺寂舟忍很久了,这会儿就跟那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吸吮啃咬,直有种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架势。 江允被吻得腿脚发软,身体顺着墙壁往下溜,半道上被男人有力的手臂及时拦住。 贺寂舟揽着她的腰,鼻尖抵着鼻尖,低低笑了声,“怎么就这点出息?得多练练才行......” 声音沙哑磁性,听得人心脏鼓噪,砰砰砰乱跳个不停。 江允暗自平复许久,才低声说:“放开我。” 贺寂舟放开她的手,身体却没退开,依旧压着她在墙上,两只胳膊都缠上她的腰。 “你想不想我?”他低声问,手按着她的后腰贴紧自己,无声暗示。 江允抬头忍不住瞪他,伸手推拒挣扎。 贺寂舟身体蓦地紧绷,手下突然用力摁住她,“别动!” 他声音发哑,透着危险,眸光跟着暗了两分。 江允反应过来,身子也跟着僵住。 贺寂舟沉沉望着她,眼底欲色翻滚,两只手在她腰间慢慢摩挲,好像在磨刀霍霍。 那掌心滚烫的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去,烫得江允心头发颤。 她攥着他的衬衫,微微蹙眉警告,“贺寂舟......” 声音里却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贺寂舟发觉,有些想笑,顿了片刻,深吸一口气,搂着他的手臂松了些许。 “......该回包厢了。”江允说。 “急什么?总得给你那好未婚夫留够时间。”贺寂舟漫不经心,又捏住她的下巴,突袭上去。 ...... 镜子里人满脸潮红,似醉的不轻。 江允有些气闷,站在洗手池前平复了几息,打开水龙头,弯腰掬了几捧清水泼在脸上。 滚烫的温度慢慢降下去。 江允回到包厢的时候,饭局差不多到尾声了,贺嘉钰喝了酒,劲儿上来,兴致越发高涨,吃完饭还要带他们转场去会所。 一众人呼啦啦涌出大门。 江允不想留着碍事,推脱身体不舒服,要先回家。 贺嘉钰正一心扑在成奈雪身上,听她要走,正合心意。 江允却不能叫他这么痛快,上车前,走到他跟前殷殷嘱咐,“少喝点儿酒,回头胃里再不舒服,我让阿姨给你备着醒酒汤,你玩儿完早点回家。” 她边说边伸手替他整理凌乱的领口,说完抬头望他一眼,眸中有说不清的情绪流转。 贺嘉钰果然呆了呆,蓦地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她。 “阿允,我......”他下意识想说些什么,江允却已经转身走了。 ...... 车子开到半道,江允接到苏酥的电话,喊她去酒吧。 江允叫司机掉头。 一进酒吧门,震耳欲聋的声音几乎能把人掀倒。 场子里正举办男女双人斗舞比赛,气氛嗨到极点。 江允没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苏酥,就在舞台中央,正跟个男人跳扭扭舞。 虽然她戴着狐狸面具遮了半张脸,但光看那副身段和那股子妖艳贱货的气质,就知道妥妥是她没别人。 江允走到吧台坐下,点了杯酒放着。 舞台上,苏酥跟男人配合默契,两个人灵活地扭摆着肢体,激情,魅惑,张力十足。 隔着老远都能感觉到两人之间噼里啪啦的火花子。 一舞结束,两人连手谢幕,底下喝彩声沸反盈天。 两人当之无愧拿了冠军。 音乐暂停片刻又起,众人往中间围拢,苏酥松开男人的手,像尾小鱼钻进人群里,倏忽就不见了踪影。 江允起身上二楼,刚迈上几步阶梯,苏酥从后面赶过来,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上跑。 一直进了包厢才气喘吁吁停下。 江允一头雾水,吐槽:“你以为戴个面具人家就认不出来你了,咱能不能有点当明星的自觉?明儿要是上了热搜,你就等着秋姐水漫金山吧。” 秋姐是苏酥的经纪人,以擅哭闻名。 苏酥是个遇强她更强的主,碰上秋姐这种软的,只有束手投降的份儿。 苏酥没顾及搭腔,径直冲到大落地窗前,扒着玻璃往下瞧。 楼下人潮拥挤,暧昧的灯光合着动感的音乐,喧嚣又混乱。 “看什么呢?”江允跟着走过去,扫了苏酥一眼,感觉她今儿似乎有些兴奋过度。 “看那儿。”苏酥突然出声。 江允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看见方才跟苏酥一起跳舞的那个男人。 好看的人总容易成为视觉焦点。 男人在人群中穿梭,四处张望,好像在找寻什么。 江允挑眉,转头看苏酥,顿了顿,“我怎么觉得有人要倒霉呢?” “唔......一点没错。” 苏酥趴玻璃窗上,一眨不眨地盯着楼下的男人,漂亮的狐狸眼里闪着晶亮的光。 那是看见猎物的状态。 ...... 第10章 拿出真本事 江允有些累,回到家后早早洗漱了上床睡觉。 半梦半醒间,忽觉身边床铺猛地往下一陷,紧接着有温热的呼吸扑在脸颊上,带着浓重的酒味。 江允迷糊了片刻,脑袋里神经猛地一绷,下一瞬,她倏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张嘴要喊。 一只大手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别叫,是我。” 熟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低低的,含着沙哑,格外慵懒。 江允顿时心头一松,虚惊过后,怒上心头,抓住他的手,对着虎口处狠狠咬上去。 她嘴下没留情,淡淡的铁锈味在口腔蔓延,贺寂舟却吭都没吭一声,好半晌,不痛不痒来了句,“牙口还是那么尖利。” 江允狠狠瞪去一眼,松开嘴,抓着他的手一把甩开,撑着身子要坐起来。 贺寂舟轻笑出声,伸手扣住她的肩头,又把人摁回去,掀开被子,身体紧跟着压上去。 江允被他压得闷哼一声,来不及生气,贺寂舟的大手又从她睡裙下摆钻了进去。 “大半夜你发什么疯?”江允火了,蹙紧眉头,压着声音冷斥。 贺寂舟不过停了一瞬,手掌贴着嫩滑的肌肤继续往上游走,嘴里漫不经心地回她,“酒喝多了,醉了,控制不住。” 这语气理直气壮的。 “......” 江允气结,在贺寂舟低头吻上来的时候,偏头躲开了。 贺寂舟顿了顿,抬起身体撤开稍许,伸手扣住她的下巴将脸掰回来。 “不愿意?” 江允冷笑,“你要我就得给?贺寂舟,想要我选你,先拿出你的本事来!” 窗帘拉的严实,屋里很黑,只能看见几分人脸轮廓,不过贺寂舟却能感受到江允视线里的内容。 他低低笑了声,点头,“那是自然。” 他直起身,跪在她身体两侧,忽地掐住她的腰,将人翻过来趴在床上。 江允来不及反应,滚烫的身体又重新覆压上来,耳畔响起他略微粗重的喘息,“一会儿忍着点儿,别叫那么大声。” 湿热的吻随着话音一起落下,寂静的黑暗里响起布料撕裂的声音。 男人剥女人衣服的时候都是一把好手。 转瞬坦诚相见,江允脸埋在枕头里,双手死死抓着床单,已经无力反抗。 就在这时—— “咚咚咚!” 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紧跟着贺嘉钰口齿不清的唤声:“阿允,你睡了没?” 江允身体一僵,呼吸下意识都轻了。 “......艹!”她听见贺寂舟低低骂了声,显然的欲求不满。 “砰砰!——阿允!阿允!” 江允原本想装睡不搭理,可贺嘉钰不是个会体贴别人的主儿,又在外头敲门,大有不把她叫醒不走的架势。 江允暗暗叹了口气,一边推贺寂舟起来,一边清清嗓子回道:“阿钰,你回来了?什么事?” 外头贺嘉钰听见她应声,终于停了敲门,“嗯,我刚到家,很想你,过来看看。你开开门,我进去跟你说几句话。” 贺嘉钰一整晚被成奈雪迷得晕头转向,回家瞅见老爷子,和老爷子手里的拐杖,顿时回了几分魂,赶紧跑江允这儿补救来了。 过了一会儿,屋里才有回声,“很晚了阿钰,先去睡觉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贺嘉钰不乐意,“我想在就想跟你说,你别着急睡。” 江允很了解他什么脾性,用力挣了挣紧抓着自己不放的大手,低声对贺寂舟道:“你快点走。” 贺寂舟顿了下,顺着她松了手。 江允起身下床,从沙发上捞了件浴袍披在身上,打开灯。 回头看,那男人却大剌剌躺床上,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江允蹙眉望着他。 贺寂舟垂眼示意她看身下,勾唇露出个抱歉又赤果果的笑,不甚有诚意。 江允顺着他的目光瞥了眼,立马转开了头。 两人僵持片刻,外面响起贺嘉钰疑惑的声音,“阿允?” 江允顿了下,应一声,转头就往门口走。 手刚摸到门锁,一只手叠在上面摁住了她,贺寂舟从背后拥着她,贴在她耳畔,低声道:“就在这儿跟他说。” 语气不容商量。 江允无法,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清清嗓子对外面的贺嘉钰道:“阿钰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我听着呢。” 贺嘉钰也没再勉强要进来,开口道:“阿允,你今天晚上是不是生气了?” 不等江允回答,他就自顾自解释起来,“阿允你千万别误会,我对那个成副总没什么意思,你知道的,爷爷对这个项目很看中,所以我必须得多上点心,把他们都哄得开开心心好拿下项目......总之,一切都是为了工作,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相信我......” “嗯,我知道。”江允打断他的话,死死拦住贺寂舟要往下作乱的手,柔声细语道:“我当然相信你。” “阿钰,你今天表现很好,你能对工作这么上心,爷爷一定很欣慰,你放心好了,放手去做你该做的,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当然......” 说到这里,她忽地话锋一转,“你对人家太热情了,我心里也会有一些不太舒服的。” 尾音里带着点儿恰如其分的小埋怨。 贺嘉钰听见她这番话,浑身上下说不出的熨帖,感觉真的是没有比江允更懂事更爱他的女人了。 “阿允......”他忍不住道:“我爱你。” “嗯......”我也爱你。 江允正要随口回他一句,可话都到嘴边了,却没能说出来,因为有人压了下来,嘴巴堵住了她的唇。 她挣扎几下,毫无用处,只能死死咬住嘴唇,将所有细碎的声音堵在齿关。 ...... 第11章 低级错误 第二天早上,江允被闹铃吵醒,房间里就她一个人。 阳台窗户半开,窗纱被吹进来的晨风轻轻鼓起又落下。 贺寂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她只记得最后疲累至极,半昏半醒的时候,贺寂舟抱着自己去浴室洗澡,手掌轻轻抚过肌肤,温柔极了。 江允撑着身子坐起来,骨头喀喀地响,她先泡了个热水澡才洗漱下楼。 时间晚了一点儿,楼下餐桌上,只有贺清月在陪老爷子吃早饭,其他人都已经出门了。 往常贺嘉钰都是跟江允一起去公司的,他向来能晚不赶早,今儿这般积极上进,让老爷子很是欣慰,顺口替他跟江允解释了一句。 江允笑得开怀大度,“看阿钰知道上进,我跟您一样开心。” 她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安静吃早餐。 贺清月的视线几次扫过来,冷厉的,带着不善。 从小明星那件事以后,她看江允时眼神里的厌恶,即使在老爷子面前,都懒得再遮掩。 江允也已经习惯了,毫不在意。 只是今儿总感觉哪儿有些不对劲儿。 江允低头喝粥,右眼皮子突然跳了跳,心里莫名生出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总裁秘书办公室突然发通知,召集众人开紧急会议。 会议室里,气氛肃穆压抑。 贺清月阴沉着脸,当着一众人的面,把一个文件袋甩到江允脸前,“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这是怎么回事!” 文件袋里装着一份合同,是前几天她负责商务部跟陈氏华贸集团签署的采购订单。 江允一目十行浏览过去,在看见中间一页上面的写着的采购单价时,捏着合同的手忽地一紧。 贺清月冷厉的声音响起,“你知不知道这一纸合同会让公司损失多少钱?” 江允抬头看她,“贺总,我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话音未落,贺清月抄起手边的水杯砸了过来,“你也知道是低级错误!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水杯蹭着江允的额角擦过去,摔在地上,四分五裂,里面的茶水泼出来,湿了她半边肩膀。 贺清月指着她大骂:“江允,我贺家养你这么大,哪点儿对不起你?叫你这么帮着外人算计贺家!” 老板突然发火,一屋子人噤若寒蝉,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江允这个当事人,却是平平静静的,丝毫没有慌乱。 她很确信,这份合同,在她手里的时候是没有问题的。 现在出了问题,自然是有人故意让它出了问题。 “贺总。”她抬头看向贺清月,“是不是我出的岔子暂且不说,还是先想想怎么补救。” “补救?”贺清月冷笑,“怎么补?你来补?” “嗯,我来。” 不论是哪里出的差错,人为还是失误,这合同总归是她签的字盖的章,责任跑不掉。 江允答应的太利落,让贺清月哽了下。 “要是补不了呢?”她问。 江允看着她眼睛的算计,笑笑,“您说怎么办?” 贺清月脸前闪过一抹狠戾之色,“要是补救不了,你就给我辞职滚蛋!” ...... 贺清月不喜欢江允,在公司里不是什么秘密。 会议上发生的事,还没等会议结束呢,就已经私下里以光速传开了。 江允回办公室的时候,受了一路明里暗里的窥视,目光各异,同情的有,看笑话的也有。 豪门儿媳妇儿不好当,尤其跟婆婆搞不好关系的。 江允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身后有人喊她,“副部长,您的花。” 江允回头,一大束红艳欲滴的玫瑰杵到她眼皮子底下,抱花的小秘书差点淹没在里面。 江允没什么惊喜的表情,想到什么,反而眉头轻蹙了下。 花中央夹着卡片,她伸手拿过来,打开扫一眼。 上面写着: 江小姐,不知道今天有没有荣幸与你共进晚餐? 落款是: 陈俊宇。 华贸的小陈总。 前段时间连着两个月给她送花,高调宣言要撬了贺嘉钰墙角的人。 直到她跟贺嘉钰要订婚了才消停。 江允拿着那张卡片眯眼看了会儿,转身推门进办公室。 “副部长,您的花......”小秘书忙提醒。 “扔了。” 江允没什么语气撂下一句,反手关上了门。 ...... 江允回到办公室没多久,外头响起敲门声。 她手下的商务经理李浩推门走进来,笑着开口,“江副部长,贺总说,在你解决了跟华贸的合同之前,手头的工作都暂且移交给我做。” 江允抬起眼眸望向他,半晌没说话。 她的眸子凉幽幽的,似乎能看穿人心底去,李浩脸上的笑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江副部长?”他轻声提醒。 江允似回过神来,笑笑,手指向桌上厚厚一摞文件,“都在这儿了,你拿走吧,接下来几天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应该的。” 李浩心里莫名松了口气,伸手抱起那摞文件,转身告辞。 走到门口,外头又响起敲门声,下一秒,门从外面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笼在头顶。 李浩下意识抬头,看见个长相极英俊的男人,气质冷峻清贵,带着股上位者的威压。 那面孔有几分贺总的影子,李浩想起前几天私下里听到的消息,脑海里一转,就认出来人的身份。 眼底禁不住闪过几丝讶异的神色,忙停步,笑着打招呼,“贺经理。” 对方闻声侧头瞥过来,视线从他身上下扫过,最后盯在他脸上,顿了两秒,微微眯了下眼睛,“李经理。” 李浩很惊讶他居然认得自己,还想再说什么,对方已经淡淡转开视线,与他擦身而过,走了进去。 办公室门合上。 第12章 求我 “你怎么来了?” 江允看见贺寂舟有些惊讶,“不是带云舟科技的人去参观厂区了?” 贺寂舟没吭声,径直走到她跟前,先上下打量一番,又伸手抬起她下巴,左右打量。 这居高临下的姿态让江允很不舒服,她抬手要拂开他,贺寂舟却不松手。 江允额角被贺清月砸过去的杯子蹭破了块油皮,这会儿泛起了青肿。 贺寂舟看着那块伤,眸底极快地闪过一抹暗色。 屋里一时气氛安静,平白叫人生出几分不自在。 江允偏开视线,清了清嗓子,正想说点什么,忽然听到贺寂舟问:“合同的事情,你打算怎么解决?” 他松开手,往后靠坐在办公桌上,顺手捏起上面的卡片,低头扫了眼,似笑非笑看向她,“晚上要去赴约?” 江允没答,只抬眸淡淡看他一眼,“你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人虽说刚进来,可公司里眼线不知道已经插了多少。 肩膀上被泼湿的茶水已经干透,皱皱巴巴,江允起身去内间的休息室换衣服。 贺寂舟慢悠悠跟过去,倚在门框上,江允背对着他,脱掉身上的衬衫,洁白光滑的后背上印着深深浅浅的吻痕,全是他昨晚上的杰作。 贺寂舟眯眼看着,垂在身侧的手指捻了两下,有点儿犯烟瘾。 他从兜里摸出一支,咬在嘴里没点。 “需要我帮忙吗?” 江允换上新衬衫,一颗一颗地系上纽扣,忽听后面的人开口。 江允动作顿住,转头看他,“你能摆平?” 贺寂不置可否,只勾起唇角,睨着她缓缓吐出两个字,“求我。” 两人对视几秒,江允轻嗤一声,不紧不慢理好衣服,抬脚走出了休息室。 贺寂舟看着她挺直的脊背,挑眉舔了舔腮帮子。 江允在大板椅上坐下来,打开左手边抽屉翻了一阵,找出个名片,拿起电话拨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 “喂,小陈总吗?是我,江允。” 贺寂舟正低头摆弄手机,闻言一顿,掀眸望过去,又听江允道:“不知道晚上有没有空,请陈总赏光吃个便饭?”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江允弯唇笑了,“都可以,听你安排。” 挂断电话,江允抬头看向贺寂舟,“贺经理还有事?” 贺寂舟盯着她,舔了舔后槽牙,半晌哼笑了声,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办公室恢复安静,江允脸上的笑慢慢落下来。 她伸手揉太阳穴,不小心碰到额角的伤,疼得她“嘶”一声,忍不住蹙起眉头。 过了十多分钟,外面又有人敲门,是她的小秘书,拎着个外卖袋子,里面装着消肿的外伤药。 “谢谢,辛苦你了。”江允接过来,拿起手机,“多少钱?我转给你。” 小秘书睁着两大圆眼儿懵了两秒,连忙摆手解释,“不用不用,不是我买的。” 说完突然意识这话似乎显得对上司很不上心,懊恼的龇牙咧嘴。 江允没留意她,只低头盯着手里的药,眼底有微微波澜一闪而过。 ...... 午饭后,贺寂舟回去郊外的厂区,跟贺嘉钰带着云舟科技的人继续参观考察。 中午吃饭没见着他,这会儿看见他回来,成奈雪走过去跟他搭话。 俩人随意聊了两句,成奈雪道:“晚上贺总要约我出去单独吃饭。” 有了昨儿夜里江允那番话做保证,贺嘉钰理直气壮地将心思扑到成奈雪身上了。 贺寂舟闻言心不在焉“唔”了声。 成奈雪明亮的眸中有淡淡失落一闪而过,她抿了下唇,玩笑道:“老板,看贺总这热情劲儿,你就不怕我脑子一热跟他跑了?” 贺寂舟闻言侧头看她一眼,脸上表情有点儿一言难尽,似乎在说你怎么会开这么愚蠢的玩笑? 不过,他漫不经心的姿态,内里却透着股霸道强势的劲儿。 成奈雪心弦微颤,不自觉将自己矮下去,仰望他,恋慕几乎难以遮掩。 “三江路上有家云中餐厅。”贺寂舟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成奈雪回神,有些懵,“什么?” 贺寂舟道:“那家餐厅味道不错,晚上可以去尝尝。” 这时,贺嘉钰走过来,语气不快道:“你们俩在聊什么呢?” 他刚走开一会儿,回来就远远瞧见这俩人跟众人隔着距离,单独站在一起说话,聊的很开心样子。 特别成奈雪,她对着贺寂舟似乎比对自己要热情的多。 贺嘉钰怎么想怎么心里不痛快,直接对着贺寂舟摆臭脸。 贺寂舟懒得搭理他,面上很“识趣”地走去大部队那边,带着人继续往前参观。 ...... 第13章 吃进嘴里的肉 傍晚下班,江允拎着包走出办公楼。 路边停着一辆明黄色跑车,朝着她摁了两声喇叭,接着从里面下来个男人,白白瘦瘦,长相养眼,跟娱乐圈里流量小鲜肉有一拼。 “阿允。” 男人撑着车门框,摘掉墨镜,举手笑盈盈打了个招呼。 语气很是亲昵,显得俩人多熟悉似的。 江允脚步稍缓,脸上表情也跟着微微滞了下,不过一瞬又调整过来,不疾不徐走过去,露出十分标准的客气微笑,“小陈总。” “怎么还这么客气?说多少次了,叫我名字就行。” 陈俊宇绕到副驾驶打开车门,做出个请的姿势。 江允笑笑,没说什么,矮身坐进去。 汽车一路飞驰,到餐厅时,西天边最后一抹余霞消散,夜幕拢上来。 露天的位置,乐队拉着小夜曲,晚风怡人。 陈俊宇把切好的牛排换到江允面前,笑吟吟问:“这里景色怎么样?” 江允环视四周,点头,“很不错。” “那人呢?”他又问。 江允抬眸看他。 陈俊宇挑起眉,几分促狭,“你觉得我怎么样?” “陈总自然很好。” “跟贺嘉钰比呢?” 江允笑笑,端起柠檬水喝了口,转到今天的正题上,“那份合同,还请小陈总高抬贵手,两家合作多年,都是老交情了,为了那点儿钱,伤了和气不值当。” 陈俊宇闻言笑了,眼里多出几分商人的精明锐利,“吃进嘴里的肉,哪还有吐出来的道理?” 江允直截了当,“陈总想要什么?” 陈俊宇盯着她,相当直白:“你。” “你跟我,贺嘉钰能给你的东西,我都能给你,考虑考虑?”他说得诚恳。 江允表情淡淡,“还有第二条选择吗?” 陈俊宇慢悠悠晃着手里的红酒,啧了声,笑吟吟望向她,“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也行,跟阿允你来一场露水姻缘我也就满足了。” 江允表情未变,只眼里神色冷了几分。 看来,在陈俊宇这里是没有什么转机了,还是得去找他家老爷子才行。 正默默想着,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阿允?” 江允下意识回头,就看见贺嘉钰跟成奈雪站在身后几米远的位置,一脸的惊讶。 “你怎么跟他在一起?” 贺嘉钰看见她对面的陈俊宇,脸瞬间变黑, 大步流星走过来,一副质问的口吻。 贺嘉钰跟陈俊宇俩人向来不对付,见面没什么好脸,前段时间陈俊宇高调撬墙角更是惹毛了他。 江允正想解释,陈俊宇抢先一步开了口,“怎么,只许你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扬着下巴往成奈雪的方向点了点,语气讥嘲,故意挑衅。 贺嘉钰闻言,脑门子青筋蹦了下。 拿他跟成奈雪的关系做比,那不就是明晃晃承认他们俩也是暧昧不清吗? 贺嘉钰气得脸都绿了,他自己可以在外面玩的花,但江允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这时,江允突然开口主动解释,“陈总不要乱开玩笑,那是我们贺氏很重要的一个客户。” 话里维护之意明显。 陈俊宇嘴角撇了下。 贺嘉钰心头能窜起来的火却是瞬间消了大半。 不过还是气不顺,“你现在立马回家。” 他抓住江允的胳膊,一把将人拉起来,转身就走。 陈俊宇起身拦住他,“回不回家你说的可不算。” 两人僵持住,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正好江允也不想再留了,就顺着贺嘉钰,跟陈俊宇客气道别。 贺嘉钰得足了面子,洋洋得意睨了陈俊宇一眼,拉着江允转身走了。 晚上九点多,陈家老宅。 陈俊宇开车驶到主楼前停下,刚熄火,就见门里走出来几个人。 打头是个身形高大的年轻男人,自家的老管家落后一步笑脸相送。 陈俊宇惊讶地扬了扬眉毛,老管家跟着老爷子大风大浪几十年,可不是谁都能让他态度如此热情的。 陈俊宇的目光下意识追过去。 男人正大步流星往车边走,只有半张侧脸,看着有几分熟悉。 陈俊宇正想是在哪儿见过他,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倏地转头望过来。 隔着前挡风玻璃,两人的视线在半空撞上。 陈俊宇心头抖了下,有股子凉意瞬间蹿遍四肢百骸。 那人的视线太过锐利,陈俊宇生出股被某种猛禽盯住的感觉。 他滞了下,回过神来,再要仔细去看,那人已经转开头,弯身坐进车里,离开了。 方才那几秒跟做梦似的,陈俊宇在车里坐了两分钟,才甩甩脑袋,下车。 客厅里,他家老爷子正坐在沙发上,端着杯茶跟管家感慨,“真是后生可畏啊,真没想到,贺家这一代能出来这么个人物,贺启善那老东西上辈子真是烧了高香了......” 陈俊宇闻言立马支起耳朵,好奇问:“刚才那人谁呀?贺家的人?” 他怎么不知道贺家还有这号人? 老管家笑呵呵给他解惑,“他是贺寂舟,贺家长房的那个大儿子,你不记得也正常,他这么些年一直在国外,前段时间刚回来。” “哦——”陈俊宇恍然大悟,“你说贺伯母的那个私生子,原来是他!” 脑海里闪过刚才对视的那瞬间,陈俊宇摸着下巴道:“他看着可比贺嘉钰那个废物要厉害多了。” 话音方落,老爷子嫌弃的目光飘过来,“你也好意思说别人?” 陈俊宇,“......” “老大不小的人了,说话做事没点儿分寸!以后多跟贺家老大多来往,多学着点儿,听到了没有?” 陈俊宇偷偷翻了个白眼,“知道了......” ...... 第14章 我会烤鱼 第二天六点左右,江允起了个大早,套了身长袖长裤的运动装,背着钓具出了门。 去后面车库的路上,正好碰见了晨跑的贺寂舟。 贺寂舟穿着白体恤黑色运动短裤,已经跑了一阵,身上微微汗湿,布料黏在身上,隐隐透出底下贲张的肌肉线条。 “早。”江允敷衍地打了声招呼,继续往前走。 贺寂舟突然一个错步拦在她身前。 江允差点没收住脚一头扎进他怀里,热腾腾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他身上独特的男人气息。 江允噔噔退后两步,抬头蹙眉瞪他一眼。 贺寂舟心情愉快地笑了,上下打量她,“这是准备去哪儿?” “跟你有关系?” 贺寂舟啧了声,“大清早的,这火气能烤鱼了。” “你会烤鱼吗?”他突然又来了这么一句。 “不会。” “没关系,我会,特别香,你记得多钓几条。” 江允无语,“......” 贺寂舟笑笑,没再说什么,绕过她,继续跑远了。 ...... 江允开车一路向西出了市区。 八点左右,车子在西郊外的山脚处停下,江允背着钓具下去,步行十分钟,最后在一处天然湖泊附近停住脚。 陈老爷子每周三会来这里野钓,风雨无阻,只是不定时,有时候上午,有时候下午。 江允慢条斯理铺开装备,挂上饵料,把鱼钩抛出去,坐下来耐心等待。 九点半,身后传来窸窣脚步和闲聊声,由远及近,不止一人。 江允眸光转了下,身子依旧稳稳坐在那里,不动如山。 脚步声到近处,闲聊声停住了,有几道视线落在背上。 江允正要回头打招呼,半空里的竿稍猛地晃了两下,紧接着响起清脆的铃响。 有大鱼咬饵。 江允沉住气,等了几秒,看准时机猛地扬手提竿,一条大青鱼从水里飞出,在空中划了道弧线,摔在岸边草地上。 “嚯!大家伙!”苍老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啧啧称赞道:“小姑娘技术不错。” 江允嘴角弯起一道清浅的弧度,起身正准备去捡鱼,“运气而已,比不上陈老您......” 谦虚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身后,贺寂舟站在陈老爷子身旁,一身运动装,背着钓具,正扬着眉,似笑非笑望着自己。 江允,“......” “江允?” 陈老爷子看见江允,眼睛闪过几分讶异,倒是没注意到俩人之间的眉眼官司。 江允迅速调整好情绪,对老爷子恭谨一笑,“陈老。” 这是片未开发的野湖,平时少有人来,陈老爷子看她两眼,心里了然,但也没有主动开口问。 背着手兀自去看地上那天扑腾乱跳的大鱼, “寂舟,你来看,这鱼少说也得有十来斤吧?” 这称呼亲切,江允心头微动,抬头看了眼贺寂舟。 没想到这俩人还有交情。 贺寂舟手插兜慢悠悠走过来,低头瞅了眼鱼,先回答老爷子,“差不多。” 而后又抬头看她,“真巧啊。” 语气听着挺欠的。 江允忽地想起来早上碰见他时,他没头没尾说的那几句话。 他早知道自己今天要来这儿找陈老爷子! 江允忽地哽了下。 陈老爷子笑眯眯道:“我真不知道你有这么一手,小小年纪,深藏不露啊……行,比我这个老头子强!” 江允忙道:“比技术大概是比不过您的,只是我的饵料有些特殊罢了。” “哦?”陈老爷子来了兴趣。 江允拿来自己用的饵料给他,“我往饵料里加了些芦苇的嫩尖儿,最对这湖鱼的胃口。” “你这心思倒巧。”老爷子捏起一颗在指尖捻了捻,夸道。 江允道:“陈老,您试试我的饵,咱们比一场?” “喔?”老爷子挑起花白稀松的眉毛,笑了,“行啊。” 转头朝贺寂舟招手,“寂舟,你来不来?” 贺寂舟摇头,“高手在前我就不献丑了,不过我烤鱼技术倒不错,就等着你们俩的鱼了。” 陈老爷子哈哈笑出声。 江允跟陈老爷子那技术都不是虚的,你一条我一条,一直中午十一点,俩人才停手。 两个人的鱼护里都装满了大半。 最后清点,江允险胜一筹。 陈老爷子输得挺畅快,也没再跟她绕弯子,直接问,“丫头,你今天过来找我干什么来了?” 他说着,余光瞥了贺寂舟一眼,想起他昨儿晚上过来提到的事,心里有了点谱儿。 江允也不啰嗦,说了合同的事。 陈老爷子听完疑惑道,“这事昨晚上不就解决了吗?” 他指着贺寂舟对她道:“他没跟你说吗?” 贺寂舟正蹲地上刮鱼鳞,闻言“喔”了声,抬头看向江允,“不好意思,忘了。” 江允,“......” ...... 第15章 该换换口味了 “上午九点多的时候,小陈总亲自过来重新签的合同,哦,对了,小陈总还问起你,我瞅着他脸色不太好,后来贺总也来了,脸色好像也不怎么好......” “行,我知道了。” 江允挂了小秘书的电话,转身往回走。 原地已经扎上了露营的帐篷,旁边摆了桌椅和烧烤架子,桌上煮着一壶茶,正咕咕冒着白气。 陈老爷子不知道逛哪儿去了,剩下贺寂舟一个蹲河边收拾鱼。 袖子往上捋,露出半截遒劲结实的小臂,他左手扣着鱼嘴,一刀子下去,开膛剖腹,动作干净利落,特别的熟稔。 自来富贵窝里出来的公子哥,基本上都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 他这样的是例外。 江允走过去,距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贺寂舟扒鱼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来看她。 两人对视。 “既然帮我了,为什么不跟我说?”她抱着胳膊,没什么语气问。 “现在知道,耽误你报恩了?” 贺寂舟挑着眉眼轻笑了下。 右胳膊的袖口落了些许下来,他拿左手腕往上蹭了蹭,又低头去弄鱼。 江允心里堵着口气,说不出什么情绪,站那儿默默看了会儿,见他袖口又滑下来,要沾到脏东西,她下意识蹲下身,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那手臂立马绷紧了,触感坚硬,俩人都怔了下。 江允一瞬回神,若无其事帮他把袖子往上挽了两道,随口问,“你怎么有时间出来钓鱼?不是得陪着云舟科技那边的人吗?” 贺寂舟定定看她两秒,笑了,懒懒“喔”一声,“你的好未婚夫嫌我碍眼,我在那儿影响他表现。” 江允觉得他话里好像带点儿刺,模模糊糊的具体又说不上来。 脑海里闪过成奈雪的影子,这俩人肯定不是简单的同事关系,估摸着是因为她。 江允没有再往深了想,一念转过去,贺寂舟又把左边胳膊也伸了过来,“这个也往上捋一下,谢谢。” 江允顿了下,伸手,说了句“不客气”。 ...... 架子上的鱼冒出焦香。 江允早上没吃饭,肚子里早就闹空城计,这会儿闻见这香味,忍不住咽口水。 想起他早上说的话,这烤鱼的手艺,果然不是虚的。 贺寂舟看着火候,余光注意到她时不时瞥过来的视线,嘴角忍不住勾起来。 鱼烤好,先拿一只给陈老爷子,老爷子尝了一口啧啧称赞,“你这手艺是从哪儿学来的?真是不错。” 陈老爷子向来嘴刁,能得他一句好着实不容易。 贺寂舟笑说,“前些年在国外,吃不惯那边的东西,好吃的中餐厅又太贵,没办法只能时常去钓鱼打打牙祭,烤多了,这手艺也就磨出来了。” “太贵”这俩字从他嘴里吐出来有些违和,毕竟也是富贵窝里出来的人,哪有说为钱发愁的。 陈老爷子只当他在说玩笑话,可江允却清楚,那不是。 当年,他算是被赶出国的,跟被流放差不多。 头两年,贺家不闻不问,没有给过他一分钱支持。 十八岁,身无分文在异国他乡。 那无疑是一段苦日子,尽管他现在的口吻轻描淡写,让人听起来像是玩笑。 江允垂落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搭在腿上的手无意识攥起来。 肉香猛地冲进鼻子里,带着辣椒的呛味,一条双面焦黄的烤鱼伸到她眼皮子底下。 江允抬头,来不及说话,先转头打了个大喷嚏。 烤鱼上厚厚一层辣椒粉,香辣的味道勾得人食指大动。 江允伸手去接,想起什么,半空里又停住,说,“我不吃辣。” 在贺家的饭桌上,她一向吃得清汤寡水,都知道她偏爱素淡。 贺寂舟哼笑了声,“是吗?” 江允没吭声。 贺寂舟把烤鱼硬塞进她手里,“也该换换口味了。” ...... 第16章 没什么好气的 下午,几人开车回去,进了市区分开。 江允去了公司,刚到就被贺清月叫去了办公室。 小秘书还是说得轻了,贺清月的脸色何止是不太好。 她原先算盘打得好,合同出了问题,江允是第一责任人。 江允要想解决问题,势必要过陈俊宇这关,孤男寡女,能做的文章多的很。 如果这事她解决不了,那就更好了,到时候正大光明叫她从公司滚蛋,老爷子也说不出什么话。 无论哪种结果,贺清月都开心,可没成想,她倒是本事大,轻轻松松把事情搞定了。 江允看见她那不甘心的神色,就知道事情还没完。 合同虽然解决了,公司避免了损失,可这个错误已经犯下了,自然得有人出来担责任。 要是平常,上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轻拿轻放了,可贺清月哪儿会放过这么个好机会。 果然,贺清月只字不提让她回岗的事,反而在第二天例会上,正式宣布李浩暂代商务部副部长一职。 至于她,则被降职为商务经理。 这处罚,说轻不轻,说重,却也有章可循,叫人说不出什么话来。 江允没有为自己辩解什么,这几天老爷子不在家,贺清月掌着大权无人掣肘,说什么都无用。 不过,贺清月要是以为就这样快刀斩乱麻定了她的罪,那也是不可能的。 桌上一盆绿萝生得青翠欲滴,层叠的绿叶间隙一个红点明灭闪烁。 江允盯着监控画面里那个鬼鬼祟祟溜进自己办公室的人影,嘴角无声勾起一抹冷笑。 ...... 没一会儿,有人敲门。 李浩推门进来,春光满面意气风发,后面跟着自家蔫头耷脑的小秘书。 “那个江副部......哦不,江经理,那边的办公室已经收拾出来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搬过去?” 看见她,李浩敛了脸上几分笑,只是那话里的得意劲儿掩不住,一副小人嘴脸。 江允盯他半晌没吭声。 李浩转头指使小秘书,“你赶紧帮你们经理收拾收拾。” 小秘书偷偷翻了个白眼,低头站原地没动。 李浩叫她不听自己的,顿时冷脸皱眉,正想说什么,江允出声打断他,“何园,来帮我一下。” 小秘书“哎”一声,赶紧小跑过去。 俩人收拾起东西,没再理会李浩,像是屋里没这个人一样。 李浩自己也有点尴尬,待了会儿,哼一声,转身走了。 “副部长......” 小何秘书欲言又止,神色间满是郁闷不忿。 江允看着有些好笑,伸手揉了下她的脑袋,“气什么,过两天就回来了。” “啊?”小何秘书呆了呆。 她说话那语气淡漠又笃定,莫名有种大佬的既视感。 小何秘书小脸蓦地一红,仰头望着她,亮晶晶的眼里瞬间充满了仰慕。 江允刚在新办公室里安顿好,就接到了晚上去应酬的通知。 李浩一声招呼不打,直接把手头的一个项目甩给了她。 江允先前就有耳闻,是个棘手的项目,对方是个难缠的主儿,拖拖拉拉将近小一个月了,还没拿下来。 李浩倒是好算计,把这烂摊子扔给她了。 何小秘书越想越生气,噘着嘴巴,两个腮帮子吹得鼓鼓的,“他就是在故意欺负人!凭什么呀?” 刚步入职场的小姑娘,还没学会那些尔虞我诈的算计,浑身正义感爆棚。 江允浅浅弯了弯唇,没说话,合上手里的文件扔桌上,手指在办公桌面上来回敲了几遍,拿起手机,发了条微信出去, 【你们今天晚上去哪里吃饭?】 贺寂舟的微信头像跟他的名字很般配,碧海蓝天的交线处漂着一只小舟,寂寂的,无声无息。 海面是祥和平静的,可平静底下蕴藏着风浪。 江允默默盯着看了会,正要放下,手机在掌心里颤动了两下,那边回了消息。 【?】 一个问号。 江允没解释,又发了句过去, 【贺嘉钰也一起吗?】 那边隔了几秒,直接把晚上要去的餐馆地址回了过来,还附有时间和具体的包厢号。 江允嘴角无意识勾起,收起手机,抬头对何小秘书说,“赶紧去楼外楼订个包厢,要一楼的,咱们今晚就在那儿请客。” 何小秘书忙应声去了。 ...... 第17章 果然是陷阱 晚上六点五十整,江允带着何园和另一个男同事踏进包厢。 他们特意提前了十分钟,没想到对方更早,人已经整整齐齐坐好了。 看见他们出现,招呼还没打就开始起哄,说来晚了,得罚酒。 领头的负责人是个中年男人,姓邢,长得又高又壮,满脸横肉,眉尾处一道断疤,虽然西装革履也一副凶徒像。 江允看过他的资料,这人以前确实混过黑,后来洗白了上岸,那心狠手辣的脾性却是一点没改,黑的白的,花招百出,难搞的很。 不过江允也没想着搞定他,今儿这局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不接话茬,三言两语打岔过去,微笑着拉开椅子落座,正常流程寒暄。 “江经理好大的架子啊,看来还是我人微言轻,面子不够。” 对方却是不愿意放过。 一上来就挑明了要为难,看来是有人先前提点了什么。 江允心里冷笑,淡淡道,“邢经理说笑了。” “江经理真是个美人,算了算了,不罚了不罚了,这么个美人,怎么舍得啊......”邢经理一双眼珠子在江允身上上下徘徊,视线极其冒犯,语气也轻浮。 说完,身边一帮子男人跟着哄笑。 江允心里犯恶心,面上却不显,只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那人,也不说话。 那眼神说不出什么感觉,就是把人瞧得自己尴尬。 气氛微冷,对方见好就收,江允的身份他们也是清楚的,嘴上招两下可以,却不能过火。 邢经理颇为遗憾地收回目光,转移到她身边的何园身上。 清纯可爱的年轻姑娘,一看就很好欺负。 江允他动不得,这小秘书却是能占占便宜。 几杯酒下肚,那些龌龊心思就开始蠢蠢欲动遮掩不住,江允察觉,顿时冷了脸,把何园往身后揽了揽。 邢经理看见她的动作,醉红的眼微微眯了眯,更显得凶狠。 他妈的还真当自己是菩萨! 心里冷笑骂一句,转头又继续为难起江允来,使个眼色出去,一群人开始明里暗里逼着灌她酒。 江允手扣在酒杯上不松开,脸色如常,眼神却越发的冷。 何园第一次跟江允出来应酬,哪见过这种阵势,又慌又急又气,看对方似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倏地站起来,一把夺过那怼到江允脸前的酒杯,“你们行行好吧,我们经理真不会喝酒,我代她喝......” 说着仰头一口闷了下去。 众人一愣,包间里静了两秒,邢经理拍手叫了声好。 江允忍不住黑了脸,转头看小秘书,小姑娘一张脸被酒冲成了红番茄,龇牙咧嘴的扭曲着。 “你放心,副部长,有我在呢!” 她拍拍胸口,看着江允,一副为主披袍挂帅冲锋陷阵的架势。 江允心头哽了下,一时无语。 第一杯酒开了口子,后面就没有理由再拒绝了,何园也豪爽,来者不拒。 邢经理兴致盎然瞧了半天,拎着酒杯起身走过去,在何园另一侧坐下,“小何啊,来咱俩喝一个......” 他笑吟吟的,右手倒着酒,左手在桌子下面迫不及待地悄悄探过去。 江允见他一脸黄鼠狼像,再看看自家小秘书红通通的脖子脸,当机立断要结束这场酒局。 她伸手去拉何园,刚摸到她袖子,何小秘书蹭地一下站起来,“你往哪儿摸呢!” 紧接着“嘭”一声脆响,一个酒瓶子在邢经理的脑袋上开了花。 包间里陡然一静,都懵了。 谁也没想到外表这么软萌的小姑娘行事作风这么彪! 一条条血从邢经理头发缝里流下来,顷刻间就爬了半张脸,他抬手抹了下,立马血糊糊一片。 江允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立马站起身,拽过何园,往同来的男同事身上一推,“赶紧带她走!” 自个儿挡在他们身前。 对方几个男人都喝了不少,这种情况,酒劲儿一上头,忘了顾忌,什么都干得出来。 男同事也吓懵了,又被江允推了下,才反应过来,急忙揽住何园往外走。 这时,对方也反应过来,凶相毕露,“站住!不准走!” 江允伸出手在半空压了压,试图安抚,“大家都先冷静下......” 话刚说一半,跟邢经理暴怒的眸子对上,她止了音,掉头就往外冲。 她的担心一点没错,果然是个陷阱,幸好她们的位置近门,没有障碍物。 只是到底慢一步,她刚跨出门,邢经理就从身后追了上来,抓住她的手腕猛地往旁一掼。 江允后背撞在墙上,一瞬间痛得眉眼皱成一团。 “副部长!”被男同事挟走的何园看见这一幕,下意识叫了出来,而后便挣扎着要回去。 男同事吓得六神无主的,死死抱住她,继续往外走。 “救命啊!——副部长!——救命啊杀人了!——” 何园挣脱不开他,急得不行,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就在这时,身旁蹭地蹿过去一条影子,快的几乎成了道虚影。 ...... 第18章 关系确实很好 何园和男同事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人已经到了江允他们的身边。 江允却并没有注意到,只感觉头顶阴影覆盖,男人厚糙的大掌就要落到脸上,下意识的,她闭上双眼。 那巴掌挥来的风已经扑到江允的脸上,可预想中的痛感却并没有来。 下一秒,江允听见邢经理的惨叫声响起,她睁开眼睛,就见贺寂舟站在身前,捏着邢经理的手腕,满身满脸冷厉肃杀。 江允怔了怔,耳边又响起惨叫,她回过神来,邢经理已经抱着膝盖躺在地上打滚了。 贺寂舟伸手握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往旁避开几步,上下仔细查看,问道,“有没有受伤?” 江允抬头看他,这人狠皱着眉眼,脸上挂着寒霜。 江允方才真被惊吓到了,这会儿心脏还“砰砰——”乱跳个不停,盯着他默然半晌,那股子惊悸的感觉慢慢才退下去,找到几分安全感。 “没事......” “阿允?” 她摇头,刚说了两个字,忽听背后响起贺嘉钰的喊声。 江允下意识挣开贺寂舟的手,转身望过去,“阿钰......” 俩字哽咽着吐出口,听在人耳朵里,说不出的委屈。 贺寂舟手掌落空,下意识抓了下,没抓住,顿在半空。 贺嘉钰大踏步走过来,扫了眼狼藉的现场,皱眉问,“这是怎么回事?” 江允没有回答,垂眸一低头,再抬头看他,两只眼睛已经泪蒙蒙一片。 泫然欲泣,我见犹怜。 果然贺嘉钰心疼的不行,伸手拉过她搂进怀里,急道,“怎么了?到底是谁欺负你了?跟我说......” 贺寂舟站在一旁静静看着,眸子黑黝黝的,收回手插进裤兜里,嘴角慢慢勾起一抹冰凉的弧度。 ...... 动静闹的大,有热心群众报了警,离酒店不远正好有派出所,出警很快,跟酒店的保安基本上前后脚到的。 警察来的时候,贺嘉钰正好听完小何秘书激情慷慨的告状陈词, 难得何园喝得半醉,说话还能条理清晰,把江允这几天受得委屈苦水一整个倒了出来。 贺嘉钰一听,直接炸了,两步冲到邢经理跟前抬腿就要补上一脚,“你他妈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欺负我的人!” 众人忙上来拉架,叫他冷静,场面一时又混乱起来,最后还是警察叔叔来了才控制住局面。 贺嘉钰心里恼火的厉害,他这段时间被成奈雪迷昏了头,无暇留意江允的事,陡然听说她受了这么多委屈,顿时心虚的不行。 这心虚很快又化成了对母亲的气恼。 贺嘉钰把烂摊子推给贺寂舟收拾,带着江允直接走了。 贺寂舟目送着俩人走出大门。 “寂舟,”成奈雪走到身边,“你在看什么?” 贺寂舟收回视线,从兜里摸出根烟咬在嘴里,没吭声。 成奈雪往门外看,故作随意问,“你跟那位江小姐关系好像很不错啊?” “......唔。” 贺寂舟应了声,眉眼淡淡的,没什么情绪。 成奈雪蓦地攥紧了手,脸上的笑容僵在那里,紧绷绷的。 贺寂舟没有留意,外面那俩人的身影已经融进夜色里看不见了,他深吸两口烟,收回视线,转身往警察那边走去。 ...... 贺嘉钰回到家后,去找贺清月大吵了一架。 墙壁隔音效果好,争吵声似从远方传来,模模糊糊的,时断时续,一直到江允洗漱完躺在床上,都还没有停歇。 江允嘴角向上翘了翘,拉上薄被,慢慢闭上眼睛。 入了秋,天气慢慢凉了。 她睡相极差,爱踢被子,夜里冻醒过来,半梦半醒间,看见床边坐着个黑影。 迷迷糊糊的,心里惊了下,又安然落回去,没由来笃定那不是什么坏东西,对自己没有威胁。 “怎么又来了......” 没头没脑的嘟囔了一句,伸手去扯被子,左手腕却被什钳住了,牢牢的,她抽了两下,没抽动,换了右手,拉上被子,扭头又睡熟了。 一觉睡到天亮。 江允睁开眼,懵了几秒,感觉哪里有点儿不太对劲儿。 耷眼瞥了眼,才发现自己整个用被子卷成了个蚕蛹,胳膊腿都老老实实束缚在里面。 怪不得做梦被绑着...... 她忽地又一怔,慢慢扯松被子,坐起身,垂眸看自己左手,腕子上被邢经理抓出的一圈淤痕,已经消得很淡,几乎看不见了。 她伸手握住,来回摩挲了两下,恍惚忆起另一种触感,微微粗糙的,带着热度。 晨风吹拂过脸,清凉凉的,她侧头望向窗户,玻璃窗半开,灰色纱帘鼓起又落下,阳光穿进来,明明暗暗。 清晨一片寂静。 ...... 第19章 什么都能做 早饭的时候,贺清月的脸色很冷,老爷子不在,江允以为她会忍不住刺自己几句,结果她什么都没说。 这倒让江允心里有些不安了。 事实证明,她对坏事的预感总是很准。 赶上中午头的饭点儿,总裁办突然发通知开会。 邢经理拿着验伤报告把江允给投诉了。 贺清月拿着这事作筏子,在会上对着江允劈头盖脸一顿骂,措辞之激烈,要是个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估摸着听完就想去跳护城河了。 小何秘书这才意识到闯了多大祸,吓得脸色苍白,她要挺身出去解释,把错都揽自己身上,却被江允拉了回来。 贺清月骂一顿泄了心头火,才开始进正题,江允心里清楚,她目的就是把自己赶出公司。 现在岔子接二连三的出,理由算是很充分了。 贺清月细数完她的罪状,冷冷道,“收拾好东西,你现在可以走人了。” 当着众人,丝毫情面也没有给她留。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无人出声,众人心思各异,明眼人都瞧得出来,这不是公事,是私怨。 江允看着她,“贺总,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她语气拿捏得十分到位,不卑不亢,又带着几分委屈难堪。 做戏谁不会? 贺清月冠冕堂皇搞这么一出出不就是为了堵老爷子的嘴吗? 那她只好委曲求全成全她了。 ...... 贺寂舟站在包厢外的栏杆边接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脸色渐渐沉下来,“我知道了,你去查一下是谁在背后捣鬼。” 昨晚上那事分明已经处理干净了,那邢经理他明里暗里敲打了几句,好在那人虽狠,但也知道适时认怂,没想到今儿又突然闹腾起来了。 贺寂舟挂断电话,立即又拨出去一个,低声吩咐了两句,收了手机回包厢。 屋里闹哄哄的。 贺嘉钰一脸笑,凑在成奈雪耳边说什么,半边身子都歪过去。 贺寂舟的位置在他旁边,走过去的时候听见他半句尾音,“......她那人寡淡的很,比不上你万分之一。” 贺寂舟眼梢斜过去一眼,坐下来,鼻腔里轻轻嗤了声。 贺嘉钰手机响起来,他贴在耳边听了两句,眉毛顿时皱成一团。 贺寂舟出声问,“怎么了?” 这一提醒,贺嘉钰立马找着靶子了,指着他的鼻子火冒三丈道,“你是怎么办事的?昨儿那姓邢的你怎么处理的?” 不等贺寂舟说话,他又听到电话那边说,“......其实邢经理那腿是贺经理踢断的,要投诉也该投诉贺经理的......” ...... 江允走进办公室,小何秘书跟在屁股后头,俩眼儿红通通的,随着关门的声音,她再也憋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副部长,对不起,都怪我......” 冲动一时爽,哪儿想到后果这么严重,直接害得上司丢了工作,自己以后也没了着落。 小何秘书现在后悔的想死的心都有了。 眼泪断了闸的洪水似的,哗啦啦止不住。 江允原本还想教训两句的,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先被她哭的脑仁子疼。 江允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道,“小何,你知道来应聘的那么多人,我为什么偏偏选了你吗?” 何园疑惑,“因为......您欣赏我的才华?” 江允,“......” 无语两秒,她淡淡道,“不是,我单纯看上你蠢。” “啊?” 何园打了个哭嗝,嘴巴微张,眼睛溜圆,一脸懵地看着她。 傻兮兮里透着可爱。 这姑娘的学历只是个普通本科,当时挤在一堆双一流优秀毕业生里实在不够看。 可江允偏偏看中了她,不为别的,就为她身上那股实心眼的“傻”劲儿。 “好了,你出去帮我倒杯茶。” 江允见她终于止了泪,赶紧岔开话题,支使她去干活。 小何秘书出去后,江允也开始收拾桌上的私人物品。 刚挪过来没两天,先前置物箱里的东西都还没完全拿出来,现在收拾起来倒便利。 江允把东西一件件装进置物箱里,弄到一半,贺寂舟来了。 “看你这架势,还真准备就这么走了?” 贺寂舟走过去,倚坐在办公桌上,侧头往箱子里瞅了眼,最上面正好放着个相框,里面嵌着一张三口之家的合影。 漂亮的小姑娘坐在爸爸妈妈中间,抱着一只粉裙兔子布偶,笑得阳光灿烂。 贺寂舟望着相片,嘴角无意识扬了扬,眸色也跟着柔和了几分。 蓝色文件夹丢进来,盖住了照片。 贺寂舟收回视线,抬头看江允,似笑非笑道, “叫你走就走,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你来这儿说风凉话来了?” 江允抽闲瞥他一眼,又低头继续忙活。 贺寂舟笑了声,“不要我做点儿什么吗?” 他说着,伸手捉住江允的左手,拉过来看了眼,那上面干干净净的,印子已经全消了。 “你能做什么?”江允往回抽手,可被他攥着抽不动。 “总比干等着老爷子回来给你撑腰强。或者,你指着贺嘉钰?” 江允不置可否,“我叫你做什么你就能做吗?” 贺寂舟笑,“唔,你试试?” 江允也笑了,“你就这么想帮我?图什么呢?” “你说呢?” 贺寂舟手下微一用力,将她扯进怀里,胳膊娴熟地缠上她的腰。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一下子都重了,气息缠在一起,拂过彼此的皮肤,痒痒的。 “能吻你吗......” 贺寂舟低低问,难得摆出两分风度。 江允,“能拒绝吗?” 自然不能,也就那两分风度,都费在问问题上了。 贺寂舟低低笑一声,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偏头吻上去。 “咚咚——” 第20章 说是自愿的 “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 江允回过神,猛地推开贺寂舟,坐回椅子里,理了理表情,道,“进来。” 是小何秘书。 “副部长,你的茶。” 小何秘书端着茶走进来,看见贺寂舟也在,忙招呼了声,“贺经理。” 贺经理拉着长脸,冷冷扫她一眼,眼神很是锐利,像是要吃人。 小何秘书不明所以,端着茶愣在那里。 小姑娘正是心里脆弱的时候,被他这么一瞅,差点儿又要哭了。 江允很无语。 办公桌底下两边是通的,她伸腿踢过去一脚,贺寂舟转回头来看她。 江允暗瞪他一眼,抬手招小何秘书,“你去再给贺经理倒杯茶。” “不用了。” 贺寂舟轻哼了声,伸手接过小何秘书手里的茶杯。 “哎,这是我们副部长的......”杯子。 小何秘书要阻止,没来得及。 “茶不错,挺香的。”贺寂舟夸了句,视线掠过江允红艳的嘴唇。 江允面无表情,“上等的普洱,今年的新茶,自然香。” “我怎么喝着倒像是花香?”贺寂舟笑了下,别有意味,又端起杯子喝了口,“玫瑰味的?” 江允微笑,“贺经理味觉错乱了吧。” 贺寂舟挑眉,“没有吧,味道挺浓的。” 俩人你来我往话里有话,小何秘书在旁边听得迷糊,总觉得这气氛有点儿不太对味儿。 但具体哪儿不对,她说不上来。 贺寂舟喝完茶就走了。 小何秘书目送他走出门,搓着胳膊回头跟江允吐槽,“副部长,贺经理眼神好凶啊,吓死我了......” “唔......还好吧。”江允含糊应了一句。 哪里还好了!那要刀人的眼神,现在想想还心有余悸呢。 所以还是自家上司艺高人胆大啊,这都不带怵的! 小何秘书在心里默默给自家上司点了个赞。 点完瞥见桌上收拾好的置物箱,一下记起现在的处境,呜咽一声,“副部长你真要走了啊......” “停停停——”江允连忙打住,“哭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 “那你收拾东西干什么?” 江允抓着箱子边缘攥了两下,冷笑,“回来也是回楼上办公室,总是要收拾的。” ...... 贺嘉钰过来的时候,江允正坐在办公司里吃外卖。 满屋子的辣椒香味。 不知道是不是许久清淡饮食的缘故,吃辣能力下降了许多,江允辣的满脸通红眼泪汪汪,很是狼狈的模样。 这情形落在贺嘉钰眼里,完完全全成了自虐的举动,那都是因为委屈无处发泄。 贺嘉钰刚从贺清月那里过来。 先前去的时候气势汹汹,出来的时候异常平静。 “都怪贺寂舟,要不是他没轻没重,踢断了那姓邢的腿,也不至于牵扯到你身上......真是个祸害!早说不要叫他进公司,爷爷就是不听我的,妈居然也护着他......” 江允听他嘟嘟囔囔一个劲儿把错往贺寂舟身上推,心里瞬间了然几分。 “阿钰,你跟月姨的意思一样是吗?”她淡淡问。 贺嘉钰有些心虚,“阿允你听我说,其实你离开公司也好,等我们结了婚生了孩子,你哪还有时间和精力工作,我也不舍得你辛苦......” “再者,你跟我妈公司家里一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只会越来越紧张,你要是走了,距离产生美,没准关系就缓和了,你说是不是?” 江允静静望着他,好半晌突然笑了下。 “阿允你笑什么?”贺嘉钰被她看得有点儿不太自在。 “没什么。”江允摇头,态度很是柔顺,“我都听你的,只不过......” “爷爷那边,不知道他回来知道这事会不会生气。”她提醒了一句。 她毕业进公司,就是老爷子一手促成的,当时贺清月就一万个不愿意,父女俩吵了好几场。 贺嘉钰想起老爷子,顿时觉得头疼。 都清楚江允是被贺清月故意挤走的,等老爷子回来,肯定要骂人的。 到时候,他免不得被连坐挨一顿狠骂。 贺嘉钰揉着太阳穴想来想去,道,“阿允,等爷爷回来,你就说是自己不想干了,主动离职的好不好?这样的话,爷爷就不会生气了。” 江允闻言又忍不住笑了,被捧着长大的孩子想法总是那么自私且天真。 “好啊。”她痛快地答应,“我本来也是这么想的。” “我就知道阿允你最懂事了。”贺嘉钰起身走去她身后,捏肩捶背,讨好地笑,“你放心,我知道你委屈了,我以后一定加倍补偿你。” 他说着低头吻她的面颊,江允偏头躲开了,嘴里笑嗔道,“你记得就好。” 贺嘉钰一吻落空,顿时生出几分失望的不耐烦。 要说江允哪哪都好,就是性方面实在冷淡的厉害,真跟个菩萨似的六根清净,俩人在一起好几年,亲密接触屈指可数,吻都没有几个,更遑论更进一步了。 贺嘉钰起初还求过几次,被拒绝之后,自己也想开了,反正他也不缺床伴,况且江允那样清冷,估摸着上了床也是根放不开的木头,没什么意思。 贺嘉钰没有追着不放,这时,兜里手机突然响起来。 他掏出来扫了眼,立马翻手将屏幕朝下,下意识咳了声,“我先接个电话。” 江允已经看见了,来电显示是成奈雪。 贺嘉钰拿着手机出了门,就没再回来。 ...... 第21章 等 江允也没等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准备去人事部走流程办离职。 结果到了地方,人事部经理却说刚接到贺清月那边的电话,暂且先不批。 先前不是迫不及待赶她走吗? 江允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傍晚下班的时候才打听出来,原来是因为跟云舟科技合作的项目。 这个项目从一开始,都是江允在接洽跟进的,这几天突然换了李浩上去,听说云舟科技那边委婉表示,江副部长业务娴熟,能力突出,双方一起合作应该更愉快。 这个项目老爷子很重视,也是贺嘉钰第一次独立挑大梁,意义重大。 贺清月不想有半点闪失,这样一来,她就纠结了。 导致的结果就是,江允暂时停职,贺清月没让她走,但也没让她回岗。 到底是不甘心放过她的。 不过这状态只持续了一天,不等贺清月做出决定,老爷子回来了。 傍晚,书房里静悄悄的。 老爷子躺在靠窗的摇椅里,闭目养神。 江允坐在旁边给他煮茶。 老爷子爱喝茶,江允就练了手好技艺。 她端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进行着每一个步骤,举手投足间透着雅致。 老爷子冷不丁开口问,“阿允,离职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江允手上动作一顿,垂着眸子回道,“阿钰说的也有道理,月姨本身就不太喜欢我,我在公司里,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只会更惹她心烦......我不想让月姨不舒服,但是我也放心不下阿钰......” 说到最后,她轻轻叹了口气,愁绪满肠。 “阿钰也跟他妈妈一个意思?”老爷子问。 “嗯。”江允为他解释,“阿钰他也是夹在中间为难。” “哼!”老爷子鼻腔里重重哼一声,“你别替他说话,他怎么想的我清楚的很!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材!阿允,你就是太顺着他了!” 自己这孙子什么脾性,多少能力,老爷子一清二楚,叫江允进公司,也是辅佐他,结果这母子俩没一个领情的。 还变着法的赶人走。 老爷子想想就脑袋冒火。 江允没再吭声,默默听着,等沸水入壶,茶香四溢。 江允端起杯子,轻轻喊了声,“爷爷。” 老爷子压下肚子里的火,接过她手里的茶,慢慢抿了一口,脸上露出舒心的笑,感慨道,“还是你煮的茶香。” 江允抿唇笑,“那我天天给您煮。” 外面响起汽车引擎声,不知是谁回来了。 江允走出书房的时候,贺寂舟正迈步进门。 俩人视线在半空撞上,贺寂舟勾唇露出个笑,抬脚往她的方向走过来。 隔着两步远的距离,俩人面对面停了脚,客厅里还有佣人在,江允朝他点点头,表情客气又疏离。 抬脚继续向前,擦身而过的瞬间,贺寂舟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江允惊了下,下意识转头看向佣人的方向,那两个佣人头凑头在忙活着插花,没注意他们这边。 江允回头瞪贺寂舟,低声道,“你干什么?” 暗中用力挣了挣,他那大掌就跟铁似的,坚硬牢固。 “放开我!你有事说事。” “我没事啊。”贺寂舟舔舔牙齿,混不吝地笑了下。 就是看她装模作样装不熟,忍不住想逗弄两下罢了。 江允,“......” “我想......”贺寂舟忽然弯身凑近她。 他的脸瞬间放大在她眼前,江允惊得瞪大眸子,下意识往后腿,结果左脚绊右脚,身体控制不住往后栽倒。 幸好贺寂舟及时拉住她。 “小心啊......”他勾着她的细腰,脸上的笑蔫坏。 江允脸红了,气的,逮着他的胳膊狠掐了一把。 “嘶——” 贺寂舟疼得眉眼抽了抽,又忍不住笑了。 “你还是这模样叫人看着舒心。” 卸了面具,露出七情六欲。 江允反应过来他在逗自己,深吸一口气,再次捻起他胳膊上一块皮肉掐上去。 贺寂舟表情扭曲了一下。 江允面无表情,“你这模样也叫人看着挺舒心的。” 贺寂舟哽了下,低低笑出声。 “晚上等我。” 说罢,在江允的指甲再一次贴上他的皮肉之前,他迅速抽回手,抬脚走了。 江允,“......” 呵,等他?做梦去吧! ...... 第22章 滚 春秋天,不冷不热的时候,江允喜欢开着窗户睡觉。 但这天晚上上床之前,她挨个把窗户门锁了个严实。 然而到了半夜,一阵断断续续的“笃笃”声把她吵醒了。 江允起初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真的有人在敲她的窗户。 她起身下床,拉开窗帘,落地窗外的阳台上立着条人影。 屋里黑漆漆,外头月光却亮,照的人清清楚楚,一张脸笑的开怀。 又帅又欠儿。 江允感觉一股郁气直冲脑门,使劲儿才摁下去。 外头贺寂舟见她干站着瞪眼,曲起手指,又轻轻扣了两下玻璃窗。 江允攥着窗帘,认真思考了下不开窗的后果,很大可能,这男人会站在外面,断断续续敲到天明。 江允黑着脸开了窗户。 刚打开锁,贺寂舟就已经从外面拉开窗户挤了进来。 “你最好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江允退后两步,抱着手臂冷冷看着他。 贺寂舟反手拉上窗户,“嗯,确实很急。” 他抬脚走向她。 江允又往后退了退,小腿靠住床沿,退无可退,她仰头,“什么事?” “我提前来讨一下谢礼。” 贺寂舟逼到她身前,低低笑了声。 江允还没反应过来他这话什么意思,贺寂舟已经扣着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了下来。 前日中午那个被打断的吻,终于在这会儿续上了篇。 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就要有始有终,否则留半截在那里,总是勾的人心里不安生。 更深夜重,万籁俱寂,一丁点声响都在耳边无限放大。 粗重的喘息,乱了序的心跳,唇舌的吮吸交缠,还有克制压抑的吟咛...... 江允的身体从僵硬渐渐软下去,很快化成一滩水。 她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正要回应的时候,贺寂舟却突然停了。 江允眼眸迷离地望着他。 贺寂舟喟叹一声,伸手捂住她的眼,“别这么看着我......” 会忍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埋头在她脖颈间,闷闷笑出来,声音哑哑的,充满了愉悦。 这笑声落在江允的耳朵里,却是说不出的恶劣。 江允本就滚烫的脸颊更气热两分。 “......不做就滚。” 她尽量克制着,让语气听起来风轻云淡,可还是露出了两分情绪。 贺寂舟的笑声停了停,抬起脸来看她,屋里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生气了?” 江允没吭声,伸手推他的胸膛,推不动,她恼上来,又掐他。 “嘶——”贺寂舟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江允掐得不是地方,疼得他神经都崩起来,缓了好半晌,他邪气地笑了,“别着急啊宝贝儿,今天时间太晚了,不够用,咱们明天还有大把的时间......” ...... 江允第二天早上起来,眼底泛着淡淡的青。 对镜子洗漱的时候,贺寂舟在她心里被反复鞭尸了千八百遍。 江允化了个淡妆下楼。 老爷子在家,餐桌上人聚的很齐,一家人都在。 但气氛不怎么热闹。 江允是最后一个下来的,老爷子看见她立时露出个笑脸,招手喊她过去。 江允跟众人打了圈招呼,到贺寂舟的时候直接略了过去,连一个眼风也没给他。 没人觉得怪异,忽略贺寂舟的存在对贺家人来说早已习以为常。 所不同的是,江允的刻意忽视对贺寂舟来说是一件愉快的事。 饭桌上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餐具碰撞的细微声音。 这安静中透着压抑,像暴风雨来临前的时刻。 气氛一直持续到老爷子放下筷子。 “哒”一声轻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停了动作,转头看向他。 老爷子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拿起热毛巾慢条斯理擦了擦嘴,而后转头对江允说,“阿允,你一会儿跟我去公司。” 贺清月一直在等他主动提这件事,她原以为老爷子回来就会找她去质问的,她也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结果昨天老爷子什么都没说,这反而让她心里忐忑起来。 她立马道,“爸,我想跟你谈谈江允工作的事情。” 老爷子道,“工作的事情去公司说。” 虽然大权基本上都已经放给了贺清月,但到了有分歧的地方,还是老爷子的话更有分量。 晨会上,老爷子坐在主位上,先简单说了两句场面话,然后直接宣布江允回岗,继续担任商务部副部长的职务。 这做法很是打贺清月的脸。 ...... 第23章 谋 很多人心里门清,先前江允被掳下去,那就是贺清月有意为难,现在老爷子来这么一出,也是明摆的给江允做靠山。 俩大神仙打擂台,底下小鬼没一个敢出声。 贺清月没想到老爷子会这么下自己的面子,当场就发了火,“我不同意!爸,这不合适吧?” 老爷子叫众人散了场,等会议室里只剩下父女二人,他才淡淡反问,“有什么不合适?” “副部长的位置,她江允不够格!”贺清月冷笑,“爸,您在家里爱怎么护她怎么疼她,反正我管不了,公司里事却不能这么开玩笑!” 老爷子说,“清月,别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去,阿允的能力有目共睹!” “什么能力?惹麻烦的能力?犯低级错误的能力?您知道她差点让公司损失多大吗?您什么都不知道,就知道护着她!”贺清月连连冷笑,“我看公私不分的明明是您!” 老爷子看她油盐不进,终于忍不住沉了脸道,“够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些岔子真的是阿允弄出来的吗?” “您什么意思?” “你清楚!” 老爷子狠狠一拍,“那个李浩是怎么回事?” 贺清月心里一惊,结巴了下,“什......什么怎么回事?” 老爷子拿出一只u盘扔在桌上,“你看看这个。” u盘里面是李浩鬼鬼祟祟进江允办公室换文件的监控视频,拍的一清二楚。 “这......哪儿来的?”贺清月目瞪口呆。 老爷子深深望着她,目光如炬,“你别管哪儿来的,我就问你一句,这件事跟你有关系吗?” 贺清月对上他的视线,手心里蓦地出了层冷汗,下意识否认,“不是我!” 老爷子冷笑,正要说什么,会议室的门忽地被人推开。 贺嘉钰闯了进来,“爷爷,妈,你们别吵了,都是误会,罪魁祸首是那个李浩!” “上次跟陈氏的那个合同,都是李浩在背后搞的鬼,爷爷你看——” 贺嘉钰递给老爷子一个信封,里面装着李浩跟陈氏那边项目负责人单独在一起吃饭喝酒的照片,还有一张银行流水单。 “前几天,他银行账户里突然转进去一大笔钱,爷爷,这肯定是陈氏那边的人干的!没准就是陈俊宇那孙子在搞鬼!” 贺嘉钰说得义愤填膺,意图把责任都推到李浩和陈氏那边的人身上去。 老爷子没吭声,皱着眉头翻看完那些照片,还有那张银行流水单子,抬头瞥向贺清月。 “五百万......”老爷子慢慢开口,语气平平,却是压着某种情绪。 其实老爷子打算点到为止,到李浩这里也就算了,究竟背后还有没有人指使,他并不想过度追究。 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有所亏欠,他没法子去较真儿,只能和稀泥粉饰太平。 这十几年他都是这样自欺欺人过来的。 然而贺嘉钰把那些所谓的证据一亮出来,有些东西就无法忽视了。 老爷子还没老糊涂,会被贺嘉钰牵着鼻子往陈氏那边的人身上怀疑,即使有陈氏的人参与其中,贺清月也脱不了干系。 老爷子实在太了解自己这个女儿了。 花费五百万,不惜损害自家利益,用来算计自家人,她干得出来。 老爷子心里说不出的愤怒,他冷冷盯着贺清月。 贺清月脸色很苍白,但表情还是很镇静的。 李浩做的那些事是她背后指使的没错,但是,那笔钱却不是她给的。 只要她咬死不认,谁也不能定了她的罪。 她按下心里那两分心虚,毫不闪避地与老爷子对视,“爸,我说了不是我,您不信就去查!” 老爷子只觉得她嘴硬,怒极反笑,喝道,“那就查!查清楚!” ...... 贺嘉钰没多担心贺清月,因为他先前去找她时问过,是不是她故意给江允使绊子,贺清月否认了,还把他狠狠骂了一顿。 贺嘉钰也就信了,这事确实跟她没关系。 贺嘉钰出了办公室,立马又跑去江允那里邀功了。 他心里门清,先前他跟他妈站一条线上,让江允离开公司,江允心里肯定是有些不舒服的。 这会儿自然要赶紧找补回来。 江允听他洋洋得意讲完,笑着问道,“这些都是你查出来的?” “嗯,当然了。”贺嘉钰毫不心虚。 江允似笑非笑,“你早查出来是李浩背后使坏,你还叫我辞职?” 贺嘉钰脸上的笑顿时僵了僵。 “不,不......不是,我那个,查的速度慢,今天早上才得到消息,所以......”他结结巴巴。 江允没有再为难他,握住他的手,“嗯,我理解,谢谢你,阿钰。” 她说的情真意切,脸上的笑容温柔似水。 脑海里回响起昨夜贺寂舟说的那句话——提前来收一下谢礼。 江允这会儿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男人不是那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他帮了她,就要她知道,要她记他的恩,还他的情。 这样最好不过。 他们之间最好的关系就是相互利用,各自为谋。 不论其它。 ...... 第24章 锁 贺嘉钰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闻言松了口气,正要反握住她的手,江允已经抽了回去,笑着说,“好了,快回去工作吧,中午有空一起吃饭。” 贺嘉钰恋恋不舍地走了,屋里安静下来。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江允被降职之后,李浩没有立即挪进她的办公室,大概碍于只是暂代,名头上还不够格,想等着转正后再来。 可惜了...... 江允嘴角缓缓勾出一抹清浅的弧度,心情颇愉快。 然而,叫人开心的还在后头。 老爷子叫人去查给李浩转钱的账号,没揪出贺清月,反而查到了程青来的头上。 这结果简直叫人跌破了下巴,但仔细一想,似乎也在意料之中。 毕竟是夫妻两个一家人,分不清干系。 不过到了老爷子这儿,女儿跟女婿却是不一样的,虽然心里门清谁是主谋,可是到底不舍的自家孩子,于是只能借题发挥逮着女婿狠骂。 想着你为虎作伥助纣为虐也,挨骂也不亏。 程青来是入赘进贺家的,上门女婿,向来身份上要矮上两分,更何况,一开始,老爷子就没怎么相中他,只是碍于当时贺清月大着肚子,实在没办法。 这么多年,程青来在父女俩面前,从来都是做小伏低,笑脸迎人的。 只是心里多少郁气不甘只有天知道。 李浩这事程青来根本毫不知情,更别提那笔钱了,在他看来,那就是贺清月为了逃避责罚,拉自己背黑锅。 搁平时没准儿也就忍了,爱妻人设他向来立得稳,然而今儿老爷子骂得实在太狠,很是伤人自尊。 程青来当时没说什么,然而转头夫妻俩回屋就吵了起来。 因为程青来脾气太好,结婚这么多年,这俩人基本上就没吵过架,都是贺清月指着他鼻子骂人,这么突兀吵起来,倒是很新鲜。 江允捏着一瓶啤酒,趴在阳台栏杆上,慢慢小口小口啜着。 夜风灌了满怀,暗绿色的裙摆在风中鼓荡, 衣料摩擦声随着楼上模模糊糊的争吵声钻进耳朵里。 时近时远。 裙子无袖,两只胳膊裸露在外头,皮肤被凉风吹得津凉。 皮肤下面的血肉却是滚烫的,心跳加快,好多年没有感觉到这样的畅快了。 江允嘴角不自觉往上扬,努力压制,却根本压不下来。 远处黑暗的花园里突兀地燃起一簇光火,立刻又暗下去,变成猩红的一个点,一明一灭。 江允盯着那处看。 有个高大的人影从暗影里转出来,那人叼着烟抬头,俩人视线精准对上。 江允笑了,捏着啤酒抬手朝他遥遥举杯。 贺寂舟呵地也笑了,烟雾喷出来,模糊了眉眼。 他掏出兜里的手机,翻出她号码,拨过去。 “喂?”那边声音轻飘飘的,有些发软。 贺寂舟的心也跟着软了,身体却发硬。 秋风凉夜,身上却像着了火,噼里啪啦地烧起来,烧得他喉头干涩,渴的要命。 贺寂舟舔了舔嘴唇。 那头听他不出声,又“喂”了一声。 贺寂舟使劲儿咬着烟,低哑又含糊地笑了声,“晚上别锁窗户。” 半晌没听见人回声。 手机里又有电话进来,贺寂舟看了眼,挂掉又贴回耳边,“夜里风凉,穿那么少冷不冷?” 那边江允终于回声,“不冷。” 贺寂舟又笑,“嗯,我也挺热的。” 什么话一经他的嘴,总带上股不正经的味道,大概因为人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江允默默翻了个白眼,懒得搭茬。 贺寂舟也没再逗她,只微微仰头盯着她的方向,江允淡淡看回去,电话一直通着,俩人却都不说话。 怪异的暧昧慢慢滋生。 一支烟抽完,先前那个电话又打来,贺寂舟将烟头扔地上用脚捻灭,说,“挂了。” 说完想起什么,又低笑提醒,“窗,留着。” 话音方落,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电话挂了。 贺寂舟轻轻“啧”一声,抓着手机挥挥手,转身往回走。 两个未接,他拨回去,“什么事?” 那头成奈雪的笑声顿了一瞬,“没什么事,晚上吃饭的时候碰着季丛白了,我们现在在酒吧呢,你要不要过来一起聚一下?” 话说到这儿,手机被人抢了过去,季丛白的声音飘进耳朵里,“大忙人,出来小酌两杯?” 贺寂舟看了眼时间,才不到八点,还早。 “地址发过来。” “就上回那酒吧,春宵。” ...... 第25章 春宵一刻值千金 江允把手机揣回兜里,看着贺寂舟走远,身影渐渐融进夜色里。 在阳台上又站了会儿,一阵凉风吹过来,她打了个喷嚏。 发热的脑袋随着燥热的身体慢慢凉下去,江允搓了搓手臂,转身回屋。 刚进去,苏酥的电话就来了。 “夭夭,在哪儿呢?” “老宅里。” “闲着呢?来春宵找我,等着你,快点儿。” 不给江允拒绝的机会,那边利索地挂了电话。 江允,“……” 苏酥挂电话比赶着投胎的都急。 江允原不打算出门的,转头想起刚才跟贺寂舟的那通电话,这要是乖乖留在家里洗白白上床,怎么感觉有点儿特意守着春闺等他来爬窗的意思? 这么一想,江允整个人都有点儿不太好。 她去衣帽间挑了件外套穿上,拿着包往外走,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又折返回去,把半开的阳台落地窗拉到最大。 夜风一下子灌进来,吹起她披落在胸前的头发。 江允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转身出门。 …… 江允到了春宵直奔二楼。 这场子是四哥的,苏酥给起的名儿。 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 苏酥很得意,说这名字兆头好,一刻值千金么,入场费自然得比别家贵点儿,积少成多,财源广进。 好有一句情趣的诗被她说得满是铜臭味。 不过四哥很中意,为表感谢,给她在二楼留了个专门的包厢。 最中间,视野最好的位置。 江允推门进去,一眼看见苏酥在靠墙的沙发上正襟危坐,缩着脖子,双腿并拢,双手捏成拳头放在膝盖上,乖的像只小鹌鹑。 这跟她平常形象日常作风十分割裂。 江允转开眼珠子往旁一扫,果然对面沙发上还坐着个体格壮硕的彪型大汉。 大汉扭捏着贵妇范的优雅坐姿,翘着小拇指,正望着苏酥默默流泪。 江允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扭头就走。 “夭夭!你来啦!” 背后响起苏酥惊喜的喊声。 江允立马加快脚步。 可惜还是没逃掉,苏酥踩着恨天高,矫捷地蹿出门,从背后一把抱住她。 江允侧脸冷声道,“放手,咱们还能做朋友。” 苏酥一边拖着她进屋,一边振振有词,“您哪是我朋友,您是菩萨,救苦救难的好菩萨,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快点救救信女吧。” 江允,“……” 苏酥,“你那什么眼神?” 江允,“脸皮不够厚是不是在娱乐圈混不下去?” 苏酥,“……” 江允点头,“喔,那我能理解了。” 江允嘴巴不落下风,被迫对上沙发上垂泪的彪形大汉还是有点儿生无可恋。 大汉就是苏酥的经纪人秋姐,披着汉子的皮囊,却长了副女儿心肠,所以众人都称一声“姐”。 秋姐行事走林妹妹那一挂,经常拿眼泪来淹你。 不听话,他也不多说,就默默拿双泪眼瞅着你,瞅的你内疚的直想扇自己两巴掌。 苏酥天不怕你不怕就没服过谁,偏怕了他那几颗泪珠子,被治的死死的。 江允也遭不住。 “……秋姐。”她干笑着打了声招呼,贴心地抽张纸巾递过去,“这又是怎么了?” 秋姐不吭声,抬眼看着她,眼睫一忽闪,两行清泪又落下来。 好委屈,好可怜,好无助,但我就是不说。 江允头皮顿时一麻,转头咬着牙问苏酥,“你到底又干什么出格的了?” “我什么也没干啊……”苏酥被问得十分委屈,“就是上回在底下跟人跳舞被人拍了传网上去了……” 然后差点儿上了热搜。 这搁平时也没什么,就是这会儿时间特殊,她有部热剧在播,网友们剧里cp正磕的上头,她跟男主角那边也顺着炒绯闻增加热度。 所以这会儿她跟人贴身热舞就跟正主下场拆cp差不多,要是上了热搜,那肯定招粉丝骂。 苏酥从出道就是毁誉参半的状态,被骂的多了,也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可秋姐顾虑的多。 所以一听她又来了酒吧,就赶紧追了过来,生怕她又作出什么幺蛾子。 苏酥辩解的声儿大了些,把秋姐的幽幽泪眼又招了过来。 四目相对,苏酥一下没忍住破防了,她双手一拍,高举过头顶,弯腰求饶, “行行,我错了秋姐!我错了还不成吗?今天晚上我肯定老老实实的,就呆包厢里,哪儿都不去,绝对不给你惹事生非,我保证!” 苏酥伸出四根手指头,信誓旦旦。 看秋姐不为所动,她一把抓住江允的手,拉她下水,“夭夭可以作证。” 江允转头看她一眼,很不给面子的伸出手,捏住她多伸出来的第四根小拇指,压弯下去。 苏酥,“……” 江允朝秋姐微笑,“你放心,今晚上我看着她,你去忙你的。” 秋姐终于止了泪,抽纸巾按按眼角,“太麻烦你了阿允。” “应该的。”江允客气。 秋姐又看了苏酥一眼,叮嘱道,“不要喝太多,明天好好休息一天,后天还要试镜……” 老妈子似的唠叨一堆,终于施施然起身离开了。 苏酥长呼一口气,往后一仰,摔在沙发上,四仰八叉的毫无形象。 心累。 “夭夭,秋姐就是来克我的。” 江允倒杯酒喝了两口压惊,“嗯,感谢秋姐。” 苏酥,“……我还是不是你最好最好的朋友了?” 江允哼一声,斜眼乜她,“谁跟你是好朋友?我是菩萨。” 苏酥,“……” 江允又道,“你没事能不能别招他?他说什么你听着就是了,非得被折磨一顿才老实。” 现在想起来秋姐魁梧的汉子脸上露出小媳妇儿抽抽搭搭的模样,江允胳膊上还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苏酥有气无力吐槽,“那是我故意招他吗?我前脚刚到,他后脚追过来叫我回家,当娘的也没管这么宽的,是他无理取闹好吧?” 江允哪管她这些,“那你就回,当娘的哪个不为孩子好,少玩儿这一晚上又不会死。” 苏酥瞪眼嘶声,一把捂住心口,“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简直比超市里杀了十年鱼阿姨手里的刀还冷!” 江允丢个白眼过去。 苏酥侧躺着,曲肘支着脑袋,另只手邦邦拍了两下沙发,一副被冤枉不满的表情,“再说了,我哪是玩儿啊,我有正经事呢!守株待兔懂不懂?” “什么东西?”江允斜眼过去,“说人话。” 苏酥勾着头发朝她抛了个媚眼,“看上个男人,我准备勾搭勾搭。” 江允,“……” …… 第26章 长 “咱们仨多久没聚一块了?得有好几年了吧,真不容易啊。” 另一包厢里,贺寂舟坐在单人沙发里,端着酒杯,漫不经心听好哥们季丛白感慨。 成奈雪笑着接口,“谁让你回回挑着我出差的时间过去,故意的吧?” 季丛白开玩笑,“是啊,这不是被你拒绝了,我伤情么!” 三人是大学校友,季丛白对成奈雪有过好感,刚认识的时候追过一段时间,后来发现她心另有所属,也就不了了之了。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多少年了。 成奈雪嗔他一眼,“我都不知道季大少你那么长情啊?” “你不知道的多了,要不我再给你个机会,好好了解了解我?”季丛白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轻轻往上一勾,说不出的轻佻风流。 成奈雪闻言下意识去看贺寂舟,他懒散地歪靠在沙发里,一手支头,一手捏着酒杯,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模样。 成奈雪眼底闪过一抹黯然。 季丛白看见,心里有些感慨,到底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梦。 他把手里的松子壳往贺寂舟身上丢过去,问成奈雪,“瞧他那死样,你到底看上他哪儿了?非死心塌地跟着他混?是比我高?比我帅?比我有钱?” 贺寂舟被松子壳砸了脸,终于把神游的思绪拉回来,掀起眼皮子瞧过去,“比你活得长,够吗?” 季丛白,“......” 尼玛,他要是英年早逝绝逼是被这狗东西噎死的! 不稀得搭理他。 “对了,成大美人,我瞧着你跟那个贺嘉钰走的挺近啊?”季丛白想起傍晚遇见俩人一起单独吃饭的情景,随口提醒道,“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注意点,别被他占了便宜。” 说完忽反应过来什么,转头瞪贺寂舟,“不是你叫咱成大美人故意使美人计吧?” 没等贺寂舟开口,成奈雪忙抢先解释道,“没有,是我自己的主意。” 贺寂舟闻言微微皱眉,美人计这话他用来逗过江允,倒是没真想往贺嘉钰身上用。 “没必要这么干,你以后跟贺嘉钰保持距离,别主动招惹他。”想想贺嘉钰对成奈雪的态度,贺寂舟嘱咐了一句。 成奈雪心里一暖,嘴角弯起,“放心吧,我有分寸。” “嗯。”贺寂舟淡淡嗯一声,没再说什么。 转开话题聊起别的,仨人你一言我一语,基本上都是季丛白跟成奈雪在说,贺寂舟半晌搭上一句,始终有些心不在焉的。 心里静不下来,皮肤下面血液流速都快几分,时间似乎被拉长了,坐立难安。 “你想什么呢?屁股下面长刺了?”季丛白瞧他一副脑子不在线的样子,又砸了个坚果壳过去。 贺寂舟回神,低头看了眼腕表,拎起外套搭在臂弯里,起身道,“走了。” 季丛白一时没反应过来,“去哪儿?” 贺寂舟,“回家。” “这才几点?”季丛白无语,指着自己的表,“才九点半,你急什么,有姑娘等你回家睡觉啊?” 随口一句。 谁知道贺寂舟停了脚回他,“可不么。” 季丛白看他那眼角眉梢挂着的春风,愣了愣。 成奈雪却一下白了脸。 贺寂舟没看他俩,拜拜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 江允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答应了秋姐看着苏酥,就真没让她出包厢门一步。 主要是怕苏酥真整出什么幺蛾子,回头秋姐再对着她哭。 苏酥撒娇卖萌撒泼打滚齐番上阵,愣是没能打动江允的那副铁石心肠,最后只能拎着酒瓶子,抱膝窝在沙发上,整一青春疼痛片里的失恋少女。 失恋少女朝江允投来幽怨一瞥,拿起话筒点了手青春痛伤风的主题曲,仿佛她就是那个辜负了她的大渣男。 “夭夭,这么多年的情分,终究是错付了!” 江允,“......” 江允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桌上手机忽嗡嗡响起来。 她拿过来扫了眼,来电显示阿钰,她出门的时候,他还没回家。 江允拿着手机走出门,接听,“喂,阿钰?” 贺寂舟刚走到十字口,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二楼并不安静,楼下、包厢里,闷闷的喧闹声四面八方涌过来,那声音细细弱弱的一缕,他偏听得清晰。 脚步一顿,偏头,熟悉的背影闯进视野里,还真是她。 贺寂舟挑眉,顿了下,调转脚尖走过去。 走廊里铺着暗红色的厚地毯,踩在上面无声无息。 江允走到尽头,对着角落讲电话。 贺寂舟走到她背后三步远,听见她说,“嗯,今天晚上不回去了,我跟苏酥一起……” “呵!” 贺寂舟停住脚,鼻腔里哼出一声。 江允吓一跳,猛地回头,看见他,下意识瞪了瞪眼睛。 贺寂舟看着她,舔了舔后槽牙,眼神有点儿危险。 ...... 第27章 应 手机那头传来贺嘉钰的声音,“阿允?” 江允回神,忙把手机贴在耳边,应了一声。 头顶阴影覆盖,贺寂舟长腿一迈,堵在身前,弯身贴在她左耳,“宝贝儿,你耍我呢?” 他声音压得极低,说话间的热气故意喷进耳朵里,又湿又痒,一瞬间,仿佛有细微的电流蹿遍江允的四肢百骸。 抑制不住,江允的身子下意识抖了抖,生出股毛骨悚然的感觉。 “啊......”她轻轻叫了声,攥起拳头,抵住他压下来的胸膛,正想开口说什么,贺寂舟忽竖起食指压在她唇上,轻轻“嘘”了声。 手机里同时响起贺嘉钰紧张的声音,“怎么了阿允?” 江允这才记起电话还通着,忙微微偏头躲开他的手指,应声道,“没事…阿钰,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说完不等那边回应,直接挂断电话。 耳畔又响起一声轻笑,轻飘飘的,听着没什么情绪,却莫名叫人神经紧绷。 江允深吸一口气,伸手推了推他,结果这人跟堵墙似的,纹丝不动。 “给你半分钟,想想该怎么跟我解释。” 贺寂舟两根手指托起她的下巴,大拇指在她唇上慢慢摩挲着,脸上笑吟吟的似乎很好说话,可那眼神动作却分明不是那么回事。 江允猝不及防撞见他,本来有几分心虚的,这会儿听他语气这么霸道,那点儿心虚顿时烟消云散了。 “我要跟你解释什么?”她轻轻嗤一声,推开他的手,抬眼看着他,“我答应你了吗?” 贺寂舟哽了下,“......” 还能这样玩儿的? “麻烦让让。”江允伸手推他,要走。 贺寂舟轻呵一声,攥住她的手腕,“现在答应也不迟。” 他一字一句慢慢悠悠,江允察觉到危险,“等......”一下。 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出口,他已经偏头压了下来,张开的齿关犹如大开的城门,敌人长驱直入,攻城掠地,又凶又急。 这个吻带着点儿惩罚的意味,一点儿也不温柔,江允几乎无法呼吸,眼泪都被逼出来。 “嘶......” 铁锈味在口腔弥漫开,贺寂舟闷哼一声,终于放过她。 “你不是属兔子的吗?”他低笑,铁臂箍住住她的腰,防止她下滑。 江允手脚都是软的,双手搭在他肩膀,微仰着上半身,大口大口喘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眼睛湿润润的,眼尾发红,于是斜过去的冷眼成了另一种别样的冷俏妩媚。 毫无威胁力。 这可不就是兔子么,急了咬人的兔子,叫人忍不住想欺负。 贺寂舟又笑,视线落在她起伏的胸口上,眸光瞬间暗了两分。 脑海里浮现起起那雪白衬衫被撕裂的画面,还有纽扣崩落的声音…… 喉结轻轻上下滑动,贺寂舟克制地移开目光,抬手擦拭她眼角的湿润,“现在能答应我了吗?” “你混蛋......” 江允想骂人,出声却是软绵绵的,听着倒更像是调情。 贺寂舟果然愉快地笑出了声。 江允懊恼,闭紧了嘴巴,扭动身体推他,“放开我......” 腰间却忽地一紧,贺寂舟扣着她的后腰,用力摁向自己。 “别动!”声音几分哑,极力克制的身体,经不住一点儿撩拨。 江允察觉到他身下的变化,微微一僵,立马不敢动了。 滚烫的热度透过轻薄的衣料传过来,烫得人脸颊绯红,她扭开头闭上眼,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 贺寂舟哼笑了下,呼出口气,身体退开稍许,不过没完全松开,手臂依旧松松环着她。 “今天晚上不回家?” 安静了片刻,他突然开口问。 江允睁开眼睛看他,这人眸子深暗,浓浓欲色展露的直白。 “不回家更好,窗户也不用爬了。”他轻笑,“不如就在这儿重温旧梦?我很怀念那一晚......” 他越说越慢,声音也越发低哑,有种蛊惑的味道。 江允脑海里立时闪过那晚上的记忆,那些疯狂的片段,旖旎而糜烂。 她心弦微颤,呼吸都跟着重了两分。 ...... 第28章 勾 “我还有朋友在......” 不甘心叫他轻易得逞,结果说曹操曹操到,江允话到一半,就越过贺寂舟的肩头,看见苏美人从走廊中间包厢里探出个脑袋。 苏酥扒着门框,左右扫了眼,没瞧见江允的影子,心里一喜立马开溜。 然而刚走了没几步,身后远远传来熟悉的喊声,“酥酥,你去哪儿?” 苏酥小心脏一抖,停住脚,脑海里急念电转,下一刻,头也不回撒丫子就跑。 两只恨天高踩出风火轮的速度。 江允嘴角抽了两下,“......” 苏酥生怕江允追上来,闷头往前冲,没留意前面走来的人,对方看见了,却没来得及躲开,眼睁睁看着她跟颗炮弹似的栽进自己怀里。 “咚”一声闷响,苏酥眼冒金星,捂着脑门噔噔往后退,高跟鞋被地毯绊住,身子一个趔趄。 “小心!” 一只大手及时拉住她。 苏酥抬头,暧昧迷离的灯光下,对上一张特帅的脸,银丝镜框下一双轻佻的桃花眼,斯文败类的气质扑面而来。 苏酥愣愣张大嘴巴,呆了好几秒,眸子蓦地一亮。 什么叫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特么就是缘分,老天爷都帮着她! “嘿,你没事吧?” 一只手在眼前挥了挥,那手指修长又干净,骨节分明,指甲剪得很短。 苏酥回过神来,忽地一笑,“帅哥麻烦帮个忙,后面有人追我。” 她说着伸手抓住他的外套两边,一个旋身,连连后退几步,背抵在墙上。 对方被她拉着挡在身前,两手撑在她头顶上方,形成一个很经典的壁咚姿势。 苏酥身高166,穿着恨天高还比男人矮了半个脑袋,她伸手从外套底下搂住他劲瘦的腰,低头埋进他的肩窝,整个人都缩进他怀里去。 对方身体一下绷起来,单薄的衬衫下显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感受鲜明。 有人经过,吹了声口哨,又响起几道暧昧的笑声。 他没有推开她,反而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往身上按了按。 苏酥笑了。 ...... 江允追到拐角口,向左望,走廊灯光昏暗,寥寥几个客人,哪里还有苏酥的影子? 江允按了按额角,掏出手机发信息给她。 【别出幺蛾子,求你,不然友尽。】 言简意赅,该软软,该硬硬。 贺寂舟手插兜在身后慢悠悠跟上来,“你怎么着你朋友了?吓成那样。” 江允斜他一眼,没搭腔,收起手机,转身走了。 贺寂舟挠了下鼻子,正要跟上去,一瞥眼,瞅见个熟悉的背影。 仔细瞧两眼,确实是季丛白。 啧,狗东西又在勾搭小姑娘。 季丛白要是听见他这话,肯定要大喊冤枉。 姑娘愣往自己怀里撞,他还能推出去不成?好不容易有个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不接着多辜负老天爷的美意。 两分钟回过去,身后动静全无,他回头扫了眼,又低头看怀里的人。 姑娘埋着头,露出一截纤细雪白的啊脖颈,抱着他一动不动,身体贴的紧,柔软的,曲线姣好。 季丛白目光盯在她的后颈上,又等了会儿,还不见对方撒手,腾地乐了。 “美女,追你的人走了吗?”他似笑非笑问。 怀里人抬起头,望向他,一双眼睛眨巴眨巴,装的天真又无辜,“不知道啊。” 季丛白滞了下,原先只是匆匆一瞥,这会儿近距离瞧,才发现这张脸长得实在太有冲击力。 活了近三十年,没有见过比她长得更好看的,配得上那俩词—— 风情万种,倾城佳人。 佳人瞧着似乎还有几分眼熟。 季丛白眯眼认真打量,迟疑道,“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是吗?在哪里?”佳人露出几分兴味。 季丛白脑子里搜寻一圈,一时想不起来。 “梦里吧。”他笑,习惯性地撩拨。 佳人却不搭他的茬,撇嘴吐槽,“真老套。” 季丛白挑眉,语气轻佻地提醒,“宝贝儿,你搞搞清楚状况,现在可是你在投怀送抱。” 佳人轻轻“啊”一声,似乎才反应过来,立马抽回了手,“抱歉啊,刚才一时情急。” 语气很真诚。 可落在季丛白耳朵里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花丛里的老手,很轻易地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轻笑了下,收手插进兜里,退后一步拉开距离,“没关系。” “谢谢你帮我,那我就先走了。”佳人又诚恳道谢,朝他点点头,利索转身。 季丛白,“......” ? 这就走了? 难道是他想多了?人家真是一时情急,不是想勾搭他? 季丛白猝不及防,懵了半晌,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下一片衣角在拐角处一闪,倏忽便没了踪影。 ...... 第29章 搭 江允跟贺寂舟前后脚走出酒吧。 刚才在包厢里喝了几杯酒,这会儿后劲上来,夜风一吹,脑袋有些发昏。 江允捏着太阳穴,任由贺寂舟拉着上了他的车。 都喝了酒,找了代驾过来,俩人坐在后排。 车子启动,窝在座椅里更加昏昏欲睡,江允迷迷糊糊,头歪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 贺寂舟也没说话,一路安安静静的。 快到地方,江允才发觉不对。 “这是去哪儿?”她疑惑转头。 “回家。” “走错路了吧?这不是回老宅的路。” 贺寂舟轻轻勾唇,“回我家。” 江允没再吭声,转过头去,降下窗户,夜风瞬间灌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 车子驶进小区,在单元楼门前停下。 代驾收了钱离开。 贺寂舟开门下车,绕到另一边拉开车门。 江允坐着,搭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攥着,一时没动。 “怕了?”耳边响起轻笑。 江允转头看过去,抿了下嘴唇,“我怕什么?” 贺寂舟没再说话,朝她伸出手。 这是个私密性极强的高档小区,花园小洋房,单梯单户,贺寂舟买的顶层。 俩人站在门前等电梯,中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瞧着似乎不怎么相熟的模样。 然而等电梯门一关上,气氛立马就变了。 六层楼,不过两秒半的功夫,却根本等不及。 贺寂舟捧着江允的脸,重重吻下去。 烈火从电梯开始,经过玄关,客厅,最终抵达卧室,一路灼烧,摧枯拉朽。 贺寂舟终于听见纽扣崩坏的声音。 江允等不及结束就已经半昏睡过去,再睁开眼睛,外面天已经大亮了,落地窗帘拉开一人宽的缝,阳光很好。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江允大脑放空了几秒,听见阳台上有模糊的讲话声飘过来。 贺寂舟站在栏杆边打电话。 身上只穿了条休闲长裤,裸着上半身,几道红通通的抓痕横亘其上,修长指间夹着半根烟,栏杆台上放了个烟灰缸。 背后响起脚步声,他回头,江允停在落地门边,她穿着他的白衬衫,宽宽大大,下摆遮到大腿根,露出底下笔直细长的腿。 贺寂舟从下打量到上,对上她的视线,轻轻弯唇,“醒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蓦地停了。 江允“嗯”了声,一出口,嗓子干哑的要命,脑海里闪过昨晚上画面,脸颊微热,她转开眼,轻咳一声。 贺寂舟笑笑,转回身,背对她接着讲电话,“你继续说。” 静了两秒,成奈雪的声音才重新接上,“寂舟,你身边有其他人在?” 贺寂舟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没关系,我的人。” “女人?”成奈雪追问,语气紧绷,莫名带上了情绪。 贺寂舟眉毛轻皱了下,含混“唔”一声,回归正题,“陈俊宇找上你,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陈氏的意思?” 江允正打算去浴室洗澡,听见他这句话,又停了下来。 贺寂舟没避着她,那她也就光明正大的偷听了。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好半晌,只听贺寂舟回了句,“那你就跟他接触接触,现在主动权在我们这边,跟贺氏的合同不着急签。” 江允闻言一愣。 我们,贺氏,对立关系。 虽然早就察觉他跟云舟科技那边关系匪浅,现在听他这么直白地讲出来,还是有些意外。 贺寂舟没再说什么,“嗯”了两声,很快挂断了电话。 回头看江允表情怔忡,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想什么呢?” 他懒洋洋笑了下,反身依靠在栏杆上,拉过烟灰缸,弹了弹烟灰。 江允收回神,抬眼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欲言又止。 “想知道什么?直接问。”贺寂舟道。 江允想了下,“刚才打电话的是成副总?” “嗯。” “那......你跟成副总什么关系?” 贺寂舟笑了,吐出口烟,“你别误会,我跟她关系很清白。” 江允,“......” 谁问他这个了! 江允估摸着他是不想回答,故意打岔,也就没再追问,转头问起另一件,“你刚才说陈氏是什么意思?” 贺寂舟又吸了口烟道,“想跟云舟科技合作的又不是只有贺氏一家,你也知道,云舟科技这次研发出来的智能医疗器械前景很好,国内大片的空白市场,大家自然都想来分一杯羹,即使吃不上肉,喝口汤也是赚的。” 江允点点头道,“贺氏这些年一家独大,根本不可能叫别人抢地盘,爷爷一定要跟云舟科技签独家代理的。” 否则,云舟科技别想顺利打开国内的市场。 贺寂舟微一扬眉,露出几分狡猾,“所以合同就只能靠我拿下来了。” 江允怔住。 贺寂舟摁灭了烟,走过去,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要吻她。 江允及时回神,偏头避开,“我没刷牙。” 贺寂舟的吻蹭过她的下颌,落到她脖子上去,哼了声,“又不嫌弃你,我也没刷。” 江允,“我嫌弃你。” 贺寂舟,“......” ...... 第30章 别想 第二天,江允爬起来洗完澡出来,已经快中午十一点了。 贺寂舟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听见动静抬头看了眼,她头发湿哒哒,水珠落在锁骨上,沿着胸口一路滑进浴袍里。 贺寂舟的目光在她光洁白皙的脖颈上凝了一瞬,手指在笔记本上轻轻敲了两下。 总有一天,他要正大光明在那脖颈上留下痕迹。 “快中午了,你想点外卖还是出去吃?”他拿起手机问道。 江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走去卧室,“不了,我回老宅。” 贺寂舟手顿了下。 江允走去卧室,没一会儿,又走出来,拿着自己被撕扯的不成样子的衬衫,皱眉问他,“你这里还有别的衣服能穿吗?” 贺寂舟好心情地勾勾唇角,往后一靠,懒洋洋上下打量她一眼,“先前我那白衬衫你穿着就不错。” 又纯又欲,说不出的性感。 江允懒得搭茬,四下扫一眼这屋里性冷淡的装修,也不像有女人衣服的样子。 她扔掉皱巴巴的衬衫,转身去找自己的手机,搜索附近的商场,在网上下单一套叫人送过来。 衣服送来之前,贺寂舟点的外卖先到了,饭香勾得肚子唱空城计,江允索性坐下来一起吃。 吃完饭没多久,衣服也到了,都是清洗过的,江允直接换上。 贺寂舟换上衣服跟她一起出门,“我也回去。” 江允没拒绝,俩人回到老宅的时候刚过一点。 车子驶到主楼前停下,两人刚走下车,就见贺嘉钰从屋里气势汹汹冲出来,一张脸拉得老长。 贺嘉钰是要往车库方向走的,一瞥眼瞅见俩人,愣了下,立时皱紧眉头,调转脚尖朝俩人走过来。 “阿允,你怎么跟他在一块?”他气冲冲问。 “刚回来在大门遇见,大哥顺便捎了我一段路。”江允一脸坦然,反问,“你这是怎么了?要去哪儿?” 还能怎么?还不是昨儿那事闹的! 他兴冲冲拿着“证据”去老爷子那儿邀功,谁知道大棒最后锤了自家人。 他昨晚上先是被老爷子敲打一顿,今儿清早又被贺清月骂一顿,连一向在他面前只会笑的程青来也没有个好脸色。 贺嘉钰憋闷的要命,打算出去撒撒欢,松快一下。 “没事,”挨骂到底丢人,他随口敷衍了一句,“有个哥们今天过生日,找我出去一块聚聚。” 他那群狐朋狗友,江允是知道的,都玩的很花。 “哦,那别喝太多酒,晚上早点儿回家。”江允什么都没说,只温声细语地嘱咐了一句。 贺嘉钰听她关切,有点儿不自在,不过也就一瞬,拉住她的手晃了晃,“知道了,晚上早点休息,不用等我回来。” “嗯,好。” 旁边忽射过来一道灼热的视线,贺嘉钰转头,就见贺寂舟正盯着自己跟江允握在一起的手。 察觉到他的目光,贺寂舟敛了眸色,漫不经心抬头。 俩人对上眼,贺嘉钰撇嘴,露出嫌弃的表情,转头拨了拨江允颊边的头发,“以后出门让我的司机送你,你要想自己开车我车库里那些车随你挑,别什么破车都往里坐,也太跌份儿了。” 江允没说话,贺嘉钰也没再磨蹭,甩着车钥匙走了。 江允看着他的身影拐到主楼侧面看不见了,抬脚正要往屋里走,忽听见背后贺寂舟问,“你嫌弃破车不好坐吗?” 江允回头看他,不置可否。 贺寂舟勾了下嘴角,看着她的眼睛,“嫌弃也没用,我这破车你既然坐上来了,就别想着再下去。” ...... 江允回到房间没多久,管家老陈来敲门,说老爷子找她。 江允下楼去老爷子书房,小桌上茶壶正好煮沸,正咕嘟嘟冒着白烟。 “爷爷。”她轻喊了声,走过去给老爷子泡茶。 老爷子看着她娴熟的动作,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感慨了声,“一家子就你最孝顺,最让我省心。” 江允睫毛轻轻忽闪两下,垂了眸子没吭声。 老爷子不知道想起什么,脸上露出追忆的表情,几分伤感惆怅。 屋里静了半晌。 江允将茶端给他,“爷爷。” 老爷子回神,接过去,晾一会儿,抿了一口,这才又道,“阿允,你生日快到了吧?” “还有一个多月呢。” “快了。”老爷子笑,“爷爷前年买的那艘游艇送给你,你拿去玩儿吧,到时候邀请朋友办个海上party什么的,你们年轻人一起热闹热闹。” 江允下意识拒绝,话到嘴边,对上老爷子那双苍老深沉的眼睛,又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价值八千万的游艇,可谓是大手笔,江允很清楚老爷子是补偿她,因为前段时间贺清月对她的为难。 其实,每次贺清月找她茬,老爷子不仅会为她撑腰,回头还都会以各种形式对她补偿,以消解她受到的委屈。 无疑,老爷子是极其疼惜她的。 可他却也从来没有对贺清月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顶多不痛不痒骂上几句,然后和和稀泥,日子继续风平浪静地过。 他总是这样,放任他的女儿伤害别人,然后再用补偿的方式粉饰太平。 江允心里充满了嘲讽,垂下的眼眸里是淬了冰的寒。 委屈自是可以补偿的。 可是,人命呢? 两条人命该拿什么来偿还? ...... 第31章 是嫂子呀 江允从老爷子书房离开,回到房间就没再出来,直到晚上八点多,她接到贺嘉钰的电话。 是从警察局打过来的。 贺嘉钰跟一群狐朋狗友在酒吧里聚众斗殴,被警察叔叔拷进局子里去了。 这破事自然是不敢给老爷子和贺清月知道,只能打电话给江允,叫她去捞他。 电话那端贺嘉钰声音听着有点儿虚,也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怎么。 江允却是很心平气和,道,“你等会儿,我大概半个小时到。” 江允走进派出所。 办事大厅里,靠墙椅子上坐着一排年轻的公子哥,个个没骨头似的坐没坐相,身上衣着不菲,但都凌乱不堪。 正是贺嘉钰跟他那群狐朋狗友。 “哎哎,咱嫂子来了!” 其中有一个先看见了她,嚷了一声,而后,一排人齐刷刷转头望过来。 “嫂子好!嫂子好!” 一群人笑嘻嘻跟她打招呼,话里喊着嫂子,语气里却没有几分敬重。 江允很清楚这群人是怎么看自己的。 前几年贺嘉钰在外面喝醉了,总是要她去接他,然后抓着她给众人好一番炫耀,叫别人看看江允是多么的爱他,对他是多么的百依百顺。 贺嘉钰玩的欢,这些人自然也不会把她多当一回事,她表现出来的那些“深情”,在他们看来大概可笑又可怜。 江允抬脚走过去,站在贺嘉钰身前,低头打量他。 贺嘉钰嘴角红肿破了皮,其他地方倒没什么伤。 “怎么回事?” 江允刚问了一句,眼角瞥见那边过道里走出来两个人,她微微侧头望过去。 成奈雪,还有...... 江允仔细辨认了下才看出来—— ...... 是陈俊宇。 江允眼角狠抽了抽。 这家伙半边脸肿成猪头,额角还缠着一圈白纱布,不认真看还真认不出来。 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看过来,顿了下,一弯眼睛,居然笑了。 江允,“……” 这仨人凑一起,不用旁人说,江允已经猜出个大概了。 她不动声色,俩人朝这边走来。 “小陈总,成副总。”江允率先朝二人打招呼。 “江副部长。”成奈雪轻轻颔首。 “阿允。”陈俊宇叫的就亲热多了,还来了句,“见到你我真高兴。” 一边说一边朝她挤眼,这动作帅哥做来观赏性极佳,可放在一张猪脸上…… 江允眼角又抽了抽。 这人脑子多少有点儿大病。 “你有病吧陈俊宇!”这话贺嘉钰替江允说了出来。 话音方落,警察叔叔拍桌子凶道,“别吵吵!安静!” 江允来之前,两边已经都做完了笔录,事实清晰,是贺嘉钰先找茬,先动的手,陈俊宇后面的回击属于正当防卫。 “阿允,你说这事该怎么解决吧?” 陈俊宇不跟贺嘉钰废话,好整以暇盯着江允问。 江允说,“你想怎么解决?” 陈俊宇道,“你陪我一晚上,我就放过他。” 陈俊宇伤的说重不重,说轻吧,那纱布下的脑门上也结结实实缝了三针,他要是咬着不放,贺嘉钰一众人今儿晚上就得留局子里过夜了。 这话说得太直白,直白到江允向来淡定无波的表情都出现了几条龟裂,幸好俩人单独站出来聊的,众人都离得远听不见,否则肯定一堆下巴磕地上。 江允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小陈总在开玩笑?” 这当然不是玩笑,这是一种心理策略。 当你想让对方答应你的无理要求时,你要先提一个更大更无理的要求,这样一对比,先前那个无理要求就会变得容易接受的多。 陈俊宇微抬下巴,故意拉长语调,“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只能……” 退而求其次,只要你亲我一口就行。 后面的话没能说出口,被江允直接打断,“行,那就让他在这里呆着吧,也该叫他吃吃教训。” 江允冷眉冷眼,语气淡漠,说完转身就走。 陈俊宇,“……” 哎,这怎么还不按套路出牌呢? 江允转身走回去,贺嘉钰正仰头笑着跟成奈雪说话,俩人一坐一站,听见脚步,止了声音,一齐转头看过来。 “阿允。”贺嘉钰表情有一瞬的不自然。 江允在两三步的距离停了脚,故意在俩人身上扫了一圈,用不咸不淡的语气问,“你们在聊什么?” 警察叔叔都暗里定性,这场斗殴事件,源于争风吃醋,她这正主再装傻充愣不露出点儿脾气,未免太说不过去。 “没什么……”贺嘉钰看她表情不对,忙站起来走到她身前,岔开话题问,“那孙子怎么说?” “他不愿意和解,估计得叫爷爷出面。” “什么?”贺嘉钰一下子急了。 叫老爷子知道那还了得! 这时,旁边的成奈雪忽地出声道,“抱歉,都是因为我才惹出来这些麻烦,我去试试劝劝小陈总吧。” “那怎么能行!”贺嘉钰下意识拒绝,潜意识里,成奈雪已经是他到嘴的鸭子,怎么能再给陈俊宇接近的机会。 成奈雪说,“这事说到底我要担很大的责任,我不能不管,只希望不要伤了和气,影响了咱们之间的合作。” 一说到合作,贺嘉钰立马想起老爷子,皮紧了紧,犹豫片刻,也没再拒绝。 “辛苦你了,奈雪。” 他一不留神把私下里的称呼喊了出来。 “没事,总不能叫你留在警察局里过夜。” 成奈雪笑望着他,眼睛里几分温柔关切,当着江允的面,毫不遮掩。 江允轻轻挑了下眉,心里有些讶异,成奈雪此举似乎含了几分刻意挑衅。 江允不确定。 因为她好像没什么理由挑衅自己,美人计用在贺嘉钰身上就行,实在没必要牵扯到自己身上。 江允眼睛里不自觉露出几分疑惑,再仔细看去,正好撞上成奈雪斜来的眼角余光。 她似是很随意的一瞥,可其中探究意味明显。 江允愣了。 成奈雪也顿了下,朝她笑笑,抬脚去找陈俊宇了。 贺嘉钰望着她的背影,好半晌,才想起江允还在旁边,忙转开视线,伸手搂住江允的肩膀,解释道,“阿允,我是看陈俊宇那孙子想抢项目,一时气不过才打他……” 江允转头看着他,默了半晌,直盯得贺嘉钰心里打鼓。 “阿允……” “嗯,你不用多说,我都明白。” 江允淡笑了下,又恢复善解人意的模样。 正说着,大厅玻璃门往两边打开,从外面晃进来一个熟悉的人影。 ...... 第32章 技术不行 江允一愣。 那人看过来,对上她的视线,径直走过来。 贺寂舟走到跟前,贺嘉钰才发现是他,立时拉下了脸,又有些紧张地问,“谁叫你过来的?” “妈叫我过来的。” 听见是贺清月,贺嘉钰微微松了口气。 那边成奈雪刚走过去,还没来得及跟陈俊宇说什么,听见这边的动静,见是贺寂舟,又止了话头。 贺寂舟代表着家里大人身份来的,跟江允的性质不一样。 其实这种事,正确做法还是私下里找大人告状解决,闹进警察局到底伤两家和气。 陈俊宇虽然看着很不着调,但心里拿捏着分寸呢,本来就没打算真让贺嘉钰留在局子里,见着贺寂舟,顺势就坡下驴,同意私下和解。 等贺寂舟签完字,贺嘉钰跟自己那群狐朋狗友招呼了一声,直接拉着江允往门外走。 贺寂舟看着俩人被簇拥在中间的背影,眉眼间闪过一抹不耐。 “江副部长摊上这么个未婚夫真是挺不容易的,你说她得多爱他才能容忍他在外面这么胡来?”成奈雪走到他身边,看着走出门的一群人,低低感慨了一声,又转头看他。 “爱?”贺寂舟侧过头来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成奈雪没由来心里发紧,“怎么?” 这个人,她从来看不透他。 “没什么。”贺寂舟淡淡道,“刚才打电话给小赵了,他一会儿过来接你,早点回去休息。” 说话间,陈俊宇走了过来。 贺寂舟朝他点点头,抬脚走了。 贺寂舟出了门,往停车的地方走。 离他车不远停着辆黑色大奔,是江允方才开过来的,狐朋狗友已经散了,剩贺嘉钰跟江允两人,正要上车。 “哎!”贺嘉钰朝他喊了一声,直接扔过来一把车钥匙,然后拉着江允坐进后面。 贺寂舟抓着车钥匙原地站了几秒,抬脚走过去,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车子平稳驶上大路。 “阿允,我脑袋疼,你给我揉揉。” 贺嘉钰皱着眉毛嘟囔,歪身往江允腿上躺,拉着江允的手按在自己太阳穴上。 以前他喝了酒脑子疼,江允经常这么给他按,都已经习惯了,自然没有拒绝。 前面贺寂舟往后视镜里扫了眼,眼眸里瞬间漫上一层凉意。 江允不经意抬头,在镜子里撞上他的视线,手上动作一顿,紧接着眼皮子跳了跳。 下一秒,轮胎与柏油路面摩擦出“刺啦”一声响,车子猛地刹住,车里的人被惯性带着往前冲。 江允及时伸手撑住了座椅后背。 贺嘉钰就惨了,身子直接滚冲出去,“咚”一声闷响,撞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艹!你会不会开车?!”半晌,贺嘉钰捂着脑门气急败坏骂了一句。 贺寂舟重新起步,不咸不淡解释,“抱歉,我开车技术不太行,你们系好安全带。” 贺嘉钰心头一哽,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最后只能低骂了句,恶狠狠瞪他一眼,坐直身体系上安全带。 回到家,贺清月正焦急地坐在客厅里等着,见几人回来,立马起身迎过去,抓住贺嘉钰的胳膊,从头到脚,从脚到头仔细打量了两遍。 贺嘉钰没受什么伤,不过嘴角微肿破了层油皮,脑门上鼓个小青包,不过还是叫贺清月心疼的不行。 不舍得说儿子,逮着旁边的江允发火,“都是你惹出来的祸,简直就是个灾星!” 这指责毫无道理,贺清月不过是借题发挥,江允早已习惯,低头垂眼默然不语。 “妈,你怎么又扯到阿允身上去了,又不是阿允的错......”贺嘉钰替江允说话,被贺清月狠狠瞪一眼,话顿时噎在嗓子眼里。 “不是她的错是谁的错!我看你就是鬼迷心窍,迟早也被她克死!……” “妈!”贺寂舟突然插嘴,“要不要再请医生回来给嘉钰检查一下,刚才回来的路上脑袋不小心撞了一下。” “怎么回事?”贺清月闻言立马撇开江允,紧张兮兮去看贺嘉钰。 贺嘉钰自然没好话说,贺清月听了,火气全转移到贺寂舟身上来。 “你是干什么吃的?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阿钰要有什么事,我饶不了你!……” 明明同样是她肚子里掉下来的肉,怎么就能这么厚此薄彼? 贺寂舟也早已习惯,默默听着,心如止水。 这时,江允提醒道,“月姨,时间挺晚了,有什么话不如明天再说,别再吵醒爷爷。” 贺清月闻言,声音顿时低了几分,顾忌着老爷子,她没再继续找事,带着贺嘉钰上楼了。 江允看着俩人上了电梯,也准备回房间,一转头,却发现贺寂舟正盯着自己。 他的瞳孔又深又黑,像两只深幽的潭,潭底闪着微光。 江允感觉自己仿佛要被吸进那两只眸子里去,她下意识后退一步,“你看什么?” 贺寂舟不吭声。 有佣人从侧门拐进来。 江允余光瞥见,又往后退了一步,见他仍不说话,点点头,转身走了。 ...... 贺嘉钰跟陈俊宇动手的事,贺清月自是想瞒着老爷子,可纸里哪能包住火? 第二天早上,陈老爷子直接一通电话打过来,先客气地问了贺嘉钰的伤势,然后又大度表示小孩子家玩闹,磕着碰着实属寻常,不必放在心上。 几句话阴不阴阳不阳,把老爷子弄糊涂了,后来打听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顿时气得不行。 一大清早,贺嘉钰还在被窝里酣睡,老爷子直接冲进屋,把人拎起来,劈头盖脸一顿骂。 老爷子越骂越气,手里拐杖蠢蠢欲动,说着说着就挥了起来。 其实这事本不至于这么严重,年轻人火气旺盛,起个冲突稀松平常。 可关键是为了什么。 争风吃醋! 这四个字立马把勾起了老爷子先前订婚宴上那些破事的回忆,怒火一下子就冲到了头顶。 贺嘉钰挨了一棍子之后,才清醒过来,忙辩解道,“爷爷你误会了,我是看陈俊宇想搞鬼截胡我的项目,一时情急才跟他动手的......” 老爷子根本不信,就是信,这理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你有本事,谁也抢不走你的项目!” 最后,贺嘉钰还是受了些皮肉之苦。 贺清月心疼坏了,朝老爷子埋怨。 老爷子哼一声,“都是你惯的!” 又拿拐杖指着贺嘉钰,“下午你亲自去陈家给我道歉去!” “我不去!” 贺嘉钰一万个不乐意,跑去给陈俊宇那孙子看笑话,还不如杀了他。 ...... 第33章 天真的蠢萌 “你说什么?”老爷子瞪大眼睛,又举起拐杖,“你再给我说一遍!” 贺嘉钰心里发怵,却犯了拗劲,闭上眼睛梗着脖子,“我就是不去,您打死我好了!” 老爷子气喘咻咻,一时说不出话。 贺清月生怕老爷子再打,忙拦在老爷子身前,“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够了吧,那事也不单单是阿钰一个人的错,陈家那孩子就一点儿错处没有?” 贺清月对陈老爷子小题大做的做法很是不满。 自家孩子自家疼,即使八分错也只能看见三分。 老爷子看见贺嘉钰嘴角的青肿,心到底软了几分。 不过还是得给陈家一个交代,正犹豫不决,背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爷爷,要不我去一趟吧。” 老爷子回头,看见贺寂舟,微微一怔。 贺清月连忙道,“对对,叫寂舟去,寂舟就代表嘉钰了。” 老爷子想了想,陈俊宇跟成奈雪一起吃饭肯定不是闲着没事,叫他去正好也探探陈家是几个意思。 老爷子没犹豫,点了头。 贺清月想起什么,又开口道,“叫江允也一起去。” ...... 下午,贺寂舟跟江允一起带着礼物登了陈家的门。 陈家老宅建在半山腰里,进了大门,车子爬一段长坡才到主楼前。 陈老爷子正在楼前草坪上晒太阳,他躺在老式的木质摇椅上,闭着眼睛,掌心里托着一只巴掌大的茶壶。 贺寂舟和江允下车,由着管家引过去。 “老爷子,客人来了。” 管家微微弯腰,低声提醒。 陈老爷子淡淡“嗯”了一声,搭在扶手上的手轻轻一抬,眼睛依旧闭着,动都没动一下。 管家没有再多说话,顾自离开了。 贺寂舟跟江允被晾在那里,两人对视一眼。 贺寂舟走上前一步,“陈老。” 陈老爷子听见他的声音,眼皮子动了动,慢慢掀起,看见贺寂舟,花白的眉毛微微抬了下,“怎么是你来了?” 他说着又斜过去看他身后,见只有江允,并没有其他人,脸色顿时淡了几分。 “就你们两个?”他明知故问。 贺寂舟露出无奈的表情,几分惭愧,什么都没有说。 陈老爷子心下了然,不屑地哼了声,自言自语道,“都是些瞎的。” 拿草当宝,真正的宝却弃如敝履。 陈老爷子对贺寂舟很是欣赏,瞧他在家里处境艰难,禁不住生出几分怜惜的心情,脑海里忽闪过自家大孙女的脸,心里微微一动。 “都坐吧,别站着了。” 既然正主没来,陈老爷子也无意为难,语气跟着和煦了几分。 三人坐下说话。 贺寂舟问起陈俊宇,老爷子左手一抬,指着东南角的方向,有点没好气,“在那儿钓鱼呢。” 江允顺着他的手望过去,远远看见一棵浓密的大树,大树下坐着个人,背对着他们。 正说着,管家从那边走过来,笑着对江允说,“江小姐,我们小少爷请你过去一趟,有事要跟你说。” 江允微愣了下,点头正要起身。 贺寂舟笑着开口,“一起吧,我们今天过来就是想当面跟小陈总道个歉。” 陈老爷子笑嗔道,“什么小陈总,别抬举他了,叫他名字就行。” 又道,“你不用去,他也没什么大事。” 管家忙接口,“小少爷也说只请江小姐过去就行了。” 贺寂舟只好又坐回去,看着管家带江允慢慢走远。 陈家老宅东南角挖了个池塘,从外面山上引活水进来,种了满池子荷花。 江允跟着管家从草地中间的青石板小径走过去,陈俊宇听见动静回头。 他穿着黑色休闲卫衣,下面运动鞋配短裤,穿的很随意。 侧过来的半张脸线条精致,刘海顺滑地垂在前额,整个人透着几分少年气。 整一个人畜无害的模样。 管家把江允带到就转身离开了。 “你找我?”江允在离他四五步远的地方站定。 陈俊宇坐在小马扎上,侧头看她,“我听爷爷说你钓鱼技术很牛?” “还好。”江允谦虚。 陈俊宇总下巴戳了戳旁边的小椅子,示意她过去坐。 “你给我钓一条大鱼,昨儿的事我就不计较了。”等江允坐下,陈俊宇把手里的钓竿递给她,懒洋洋道。 江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接过钓竿,往池塘里瞟一眼,忽地嘴角抽了抽。 刚才站的远没注意,离近了才发现,水面下,满池子胖头锦鲤。 怪不得刚才老爷子说话的时候没好气。 陈俊宇随手撒了把鱼食进去,惹得锦鲤都来争抢,哗啦啦激起阵阵水花。 “你确定?”江允捏着竿,看了眼水里那些蠢头蠢脑的胖锦鲤,觉得他似乎在侮辱自己。 “你这什么表情,我跟你说,别看不起我家胖头鱼,一个二个被我训练得都可精了,能钓上来算你本事。” 陈俊宇微扬着下巴,自信又得意。 他头上缠着纱布,右半边脸上的红肿还没完全消下去,此刻做起表情来,有种天真的蠢萌。 说白点儿,傻了吧唧。 江允突然就觉得,对这人,倒也不必有那么多防备心。 她眼睛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两人之间的气氛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融洽起来。 “哎,我真想不明白,你到底看上贺嘉钰哪儿了?”陈俊宇一副苦恼表情,“你看看我,我不比他好吗?” 江允默了下,“各人有各人的好处,他能给我想要的东西。” 陈俊宇好奇,“你想要什么?” 江允浅淡地笑了下,没答,反问,“你跟他又有什么仇?见面就掐。” 陈俊宇眼睛露出不屑,冷哼了声,“我就是看他不顺眼!就拿今天这事说,他一个男人,有事推你出来顶缸,什么东西!你都不生气吗?要是我,肯定不让你受这委屈。” 陈俊宇见缝插针地给他上眼药。 江允听得好笑,“不生气啊,谁让我爱他。” 陈俊宇,“......” 哽了半晌,他盯着她粲然一笑,“阿允,我是真有点儿喜欢你了。” ...... 第34章 不要急 这边气氛和谐,另一侧,贺寂舟跟陈老爷子也相谈甚欢。 只是贺寂舟有几分神思不属定,目光总时不时往池塘那边飘。 次数多了,被老爷子察觉,陈老爷子笑着说,“我家那臭小子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就是看着不着调,你别担心,他不会为难阿允的。” 贺寂舟笑笑,没说什么,端起茶杯喝了口。 陈老爷子想起往事,感慨,“都多少年了,我记得小时候你就挺护着那丫头。” 贺寂舟捏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脑海里有许多画面一闪而逝。 陈老爷子随口一句,转头就说起别的。 一下午很快过去,太阳西落,陈老爷子意犹未尽,又热情地留贺寂舟和江允在家里吃晚饭。 两人推辞不过,在陈家吃了饭才走,出门的时候天已经全暗下来。 突然起了风,凉津津的,江允裹了裹外套,抬头望天,夜空黑蒙蒙的,连月亮都看不见。 “明天肯定有场大雨。” 前几天天气预报就说有雨,一直憋着没下。 贺寂舟也抬头望了眼,“估计撑不到明天。” 别说明天,十分钟都没撑,车子刚出了陈宅大门没多远,雨丝就落下来了。 蒙蒙细雨,先礼后兵,很快渐成瓢泼,雨刮器不停地刷着挡风玻璃。 山路碰上大雨夜,寸步难行,贺寂舟不敢大意,将速度降到最低,全神贯注龟速前行。 “嗡嗡——”“嗡嗡——” 江允包里手机响起来,老爷子的电话。 江允接起,喊道,“爷爷。” “怎么还没回来?” “在路上呢。” “下这么大雨,你们开车一定注意安全,不要着急......” 老爷子不放心,反复嘱咐了好几遍,又抱怨了陈老爷子几句,才挂上电话。 江允捏着手机,垂眸有几分怔忡。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江允回神,转头看贺寂舟,茫然道,“怎么了?” “雨太大了。” 江允转头看向窗外,夜色浓厚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前面前车灯照亮一隅,模糊的一片光晕里,大雨织成一道帘幕。 贺寂舟拉上手刹,往座椅里一靠,“看不见路太危险了,等雨小些了再走,这雨下不久,别担心。” 江允“唔”了声,手机又“嗡嗡——”震颤起来。 这回是贺嘉钰的。 “喂,阿允?你在哪里呢,怎么还没回家?” 刚一接听,贺嘉钰气咻咻的声音就冲进耳朵。 江允蹙眉拿着手机往旁边挪了挪,“在路上呢,雨太大了,得晚点儿才能到家。” “怎么回来这么晚?”贺嘉钰不知道陈老爷子就他们吃饭的事,语气埋怨,“是不是姓陈的难为你了?” “没有。”江允简单解释了几句。 贺嘉钰又问,“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我疼死了,被爷爷打的地方都肿了,你快回来帮我擦药......” 江允正耐着性子听那边叨叨,腿突然被碰了下。 她下意识往旁躲了躲,侧眸看了眼,贺寂舟正斜着身子调整暖气出风口。 似乎只是不小心蹭到。 江允并着膝盖又往车门边挤了挤,头歪靠在窗玻璃上,继续听电话。 “估计得晚一点才能到家,你......” 话说到半截,她一个激灵,忽地断了音。 低头看,修长的大手正在她大腿上打旋,她穿的短裙,露在外面的皮肤冰凉,显得那手掌很热。 江允转头看贺寂舟。 他笑,无声比划口型,“你继续。” 他的手也跟着继续,蜿蜒向上。 江允深吸一口气,摁住他的手,警告地瞪他。 他笑着反手把她的手握掌心,另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倾身过去吻她。 “唔......” 手机里贺嘉钰叨叨,“......我想吃桂花糕,今天下午阿姨摘了很多,本来想让你晚上回来给我做的......” 贺寂舟听得不耐烦,抢过手机直接挂断,随手扔到后座上。 狭窄的车厢里腾地燥热起来,跟外面的冷雨夜形成鲜明对比。 贺寂舟调整座椅滑到最后,然后掐住江允的腰,将她提抱起来,岔开腿坐在自己身上。 周围一切都开始晃动起来,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光怪陆离。 暧昧的,压抑的呻、吟在耳边炸响,一声声如雷,既遥远又清晰,分不清真幻。 风雨呼啸。 雨幕包裹着汽车,隔绝出另一方天地。 ...... 车内的声响停歇时,外面的大雨也停了。 乌云散开,月亮露出了脸。 车子重新起步,回到老宅时已经过了十一点。 老爷子还没睡,强撑着精神坐在客厅等他们。 江允看见他,有些怔愣,心里泛起莫名的情绪,说不出什么滋味。 老爷子见他们平安回来,这才松了气,叫江允赶紧回去休息。 “我先送您回房间。” 江允走过去搀他。 老爷子摆手说不用,招手喊贺寂舟一起去了书房。 “你瞧着陈家是什么意思?是真有意想跟我们抢云舟科技的这个项目?” “抢说不上,想独吞下这个项目,他们没有那个能力,不过想分杯羹的意思很明显,这个项目后续利润巨大,不仅仅是陈氏,应该有不少公司都动了心思。” 贺寂舟顿了顿,又道,“我觉得这个事主要还在云舟科技那边。” 老爷子“嗯”一声,“这事你最近盯紧点儿,必要的时候,在利润方面可以做出让步,一定把独家代理拿下来,绝不能让别人钻了空子。” “好,我知道了。” “哦,对了,”老爷子想起什么,眼里闪过一抹阴霾,“以后阿钰跟云舟科技那边的人接触,你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别叫他跟人落单。” 老爷子说的含糊,贺寂舟心里清楚也不多说什么,只点点头。 老爷子挥挥手,“行,你去吧。” 贺寂舟转身出了书房,抬脚往门外走。 他的房间不在主楼,在旁边的副楼。 穿过两楼之间的花园小径时,他扭头朝二楼看了眼,窗户里亮着灯光,暖澄澄的。 贺寂舟的脚步稍缓,后来索性停住,摸出兜里的烟和打火机,顺道拿手机给成奈雪那里拨了个电话。 ...... 第35章 锁上 “你不要再单独跟贺嘉钰见面了。” “为什么?”成奈雪不解。 贺寂舟懒得多解释,“没必要。” 那边默了两秒,成奈雪半玩笑半认真问,“寂舟,你是不是不想那位江副部长伤心?” “什么?”贺寂舟一时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成奈雪道,“可贺嘉钰那种花花公子,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的女人让她伤心的。” 贺寂舟嗤一声,“你想太多了,后面有空多跟陈氏的那位小陈总走动走动。” “真跟陈氏谈?” “不用,装个样子。” 二楼窗户的光啪地灭了,贺寂舟眯了下眼睛,吐出最后一口烟,挂断电话转身走了。 ...... 贺嘉钰这两天很不爽。 先前他跟成奈雪明明打得很火热,不知道怎么回事,对方突然冷淡下来,一直搪塞拒绝他的邀约。 贺嘉钰废了那么多劲儿,眼看到嘴的鸭子要飞,哪里甘心。 想来想去,实在没招儿了,把主意打到了贺寂舟头上。 他知道俩人从前是同事,有几分交情,贺寂舟要约她出来,她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中午的时候,贺嘉钰把贺寂舟叫去办公室,道,“你帮我约一下云舟科技的成副总。” “约成副总什么事?” 贺嘉钰不耐烦道,“废什么话!叫你约你就约,别问那么多。” 他懒得敷衍,贺寂舟也懒得敷衍他,直接道,“这是助理的事情,你叫助理去。” 说罢,转身走了。 贺嘉钰印象里,贺寂舟一直是沉默听从的, 他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直白地拒绝自己的要求。 贺嘉钰惊诧之后,火了。 下午开项目讨论会,他借题发挥,对着贺寂舟大发脾气。 贺寂舟一声不吭坐那儿任由他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脸上没有一点儿被骂的羞愧窘迫,或者诚惶诚恐。 这风轻云淡的气度反衬得贺嘉钰像个自说自话的小丑。 贺嘉钰最后简直是恼羞成怒,抓起手边秘书刚送进来的一杯咖啡狠狠砸过去。 贺寂舟反射性想躲,身体微动一下又生生忍住。 江允就坐在他身后。 白瓷杯子狠狠撞上他的肩膀,滚烫的咖啡破泼了满身,白衬衫瞬间洇湿大片贴在肌肤上,腾腾往上冒白烟。 江允一声低呼闷在喉咙里,搭在桌上的手攥了下。 贺寂舟冷了脸,不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散会,众人鱼贯而出,江允留到最后才走。 贺嘉钰靠在大班椅里,紧皱着眉,一副气儿不顺的模样。 江允不紧不慢整理完手头的资料,手压在上面轻轻摁了两下,抬眼看向贺嘉钰。 “阿钰,能告诉我你在心烦什么吗?”她的眼神很淡,语气也很淡,似乎没多少情绪,也并不咄咄逼人。 可贺嘉钰最怕的就是她露出这幅情态。 那双清澈无波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让人根本不敢直视。 “阿钰,你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我们是一体的,一家人,我想帮你,想为你分担,不要把我排除在外,好吗?” 江允的语气里几分希冀,几分落寞。 贺嘉钰闻言,心里忽涌上浓浓的愧疚,这段时间,他在成奈雪耗费的精力太多了,江允自然而然就被忽视了。 “对不起阿允,我这几天工作压力太大了,忽略你了......” 贺嘉钰突然找回了点儿良心,坐直身,伸手握住她的手,笑着道,“好久没出去约会了,晚上我们不回老宅吃晚饭了,出去单独吃好不好?” “好啊。”江允脸上露出几分克制的欢喜。 贺嘉钰心里越发柔软,“那订上次我们去的那家法式餐厅?” “都行,都听你的。” 江允笑着,不动声色抽回手,拿起桌上的资料,“那我先出去工作了。” 贺嘉钰手里一空,心里也莫名生出股空落之感,说不出什么滋味。 江允出了会议室,抬脚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路过公共办公区,几道窸窸窣窣的小声议论飘进耳朵里。 “小贺总今儿是吃错药了吧?脾气这么暴躁。” “我都没弄明白贺经理到底干什么了,惹他发这么大的火?” “还能因为什么,那位云舟科技的成副总呗,我听说小贺总最近一直约不到人,叫贺经理去,贺经理拒绝了。” “啊?......那也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吧?” “嘁,你懂个屁!” 懂得人心照不宣,有人感慨,“咱们那位江副部长估计也是够憋屈的......” 正说着,有人猛咳一声,讲八卦的人回头,瞅见江允就在身后不远站着,刷地脸一片青白。 “江......江副部长好......” 江允没什么表情,点点头,“上班时间专心工作。” 没多说什么,抬脚走了。 贺寂舟有独立办公室,一小间,在办公区尽头,江允从门前经过,脚步缓了下,最后停住,转身去敲门。 办公室门虚掩着,她敲了两下,直接推门进去。 贺寂舟正侧身站在落地窗前换衣服,两手背后,刚剥掉脏衬衫的一只袖子。 上半身裸露出来,蜜色的皮肤,脊背宽厚,腰身劲瘦,肌肉线条利落干净,完美的可以去做人体建模。 江允愣了愣,一只腿跨进门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看吗?” 戏谑的声音响起。 贺寂舟不紧不慢脱掉另一只袖子,把脏衬衫扔在地上,然后转身正对向她,一副“你好好欣赏”的架势。 江允还真没大白天,在这么明亮的光线下欣赏他的肉体,下意识偏开视线。 贺寂舟嘴角微勾。 江允感觉不对劲儿,又转回去,注意到右边肩膀到胸口处红了一大片。 身后有脚步声走近,江允下意识收进另一只脚,站在屋内,反手关上门。 动作迅速,一气呵成,莫名有几分......偷情的味道。 江允心里古怪,安静片刻,忽听见贺寂舟低低笑了声。 “再拧一道,锁上。” ...... 第36章 也 “再拧一道,锁上。” 贺寂舟一边伸手拿过架子上的干净衬衫,一边逗她。 江允没搭茬,抬脚走过去,走近看,烫红的那片更明显,瞧着似乎挺严重。 但贺寂舟似乎没有要处理的意思,直接套上了衬衫。 “找我有事?” “你不擦点儿药吗?”江允伸手指了指他的右边胸口。 贺寂舟顺着低头,系扣子的手一顿,那片皮肤下面火燎燎的是不太舒坦,不过他一向能忍惯了,并没有多在意。 “心疼我?” 贺寂舟嘴角慢慢往上翘,抬头看她。 “人道主义关怀......” 江允淡道,胳膊忽被抓住轻轻一扯,她身体不受控制往他怀里倒,手不小心摁在他伤口上,又猛地往回收。 “你有病啊!” 贺寂舟低声笑出来,声音愉悦。 “我喜欢你口是心非。” 江允微微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往后退两步,嗤道,“想象力挺丰富。” 贺寂舟笑笑,没再跟她掰扯,走到办公桌后面,弯腰去翻柜子里的急救箱。 里面放了各种应急药,贺寂舟翻了翻,有烫伤膏。 他拿出来不由分说塞进江允手里,自己往后靠坐在办公桌上,“既然来了,就帮个忙吧——喔,要我把衣服脱了吗?” 尾音轻扬,又带上了戏谑的语气。 江允抿了抿嘴角,没搭理他,走过去,拧开药膏帮他涂抹。 “他刚才发火是因为你不帮他约成副总?”江允一边擦药一边问。 那药膏凉凉的,一下就舒缓了皮肤下的灼烧感。 江允动作很轻,手指在上面慢慢打转。 贺寂舟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感觉那烫到皮肤下面隐隐发痒。 喉结轻轻滚了下,他垂眸看着她的发顶,突然明白什么叫食髓知味。 江允专注地替他抹药,没有察觉他的变化,默了一会儿又问,“所以......你的美人计是不打算继续用了?” 半晌没听见回声,她抬头,对上一双幽深暗沉的眸子正盯着自己,犹如狼看见肉的眼神。 江允惊怔住,擦药的手一顿。 贺寂舟回过神来,敛起眸中欲色,不屑嗤声,“他还不值当!” 不值当? 不值当为算计贺嘉钰牺牲成奈雪? 江允垂眸若有所思,没留意腰间慢慢缠上来两条手臂。 贺寂舟微哑的声音在耳畔低低响起,“晚上有空吗?一起出去吃饭?” 江允闻言抬头,好一会儿,“你是不是有点儿过界了?” 贺寂舟眉头微挑。 江允拿开他的胳膊,后退两步,低着头不紧不慢拧上药膏盖子,淡淡道,“我们两个只是夜里的关系,白天并不熟。” 贺寂舟身体一顿,眸子沉下来。 江允没有看他,把药膏放在办公桌上,转身走了。 ...... 成奈雪跟陈俊宇那边接触频繁,老爷子起了防备,专门打电话过来,嘱咐贺寂舟多上心。 贺寂舟满口应着,正好成奈雪打电话过来,说有事情想跟他面谈。 “我订餐厅,晚上边吃边聊吧。”成奈雪说。 “行。” 两人约好时间,贺寂舟挂断电话。 傍晚下班,贺寂舟按着成奈雪发来的地址导航过去。 成奈雪订的是家法式餐厅,悠扬的钢琴曲,暖融融的灯光,很优雅很有情调。 来这儿的大多是情侣,空气里弥散着暧昧的气息。 贺寂舟进去的时候轻轻皱了下眉。 成奈雪今天特意打扮了一番,妆容化的精致,灯下看美人,越发美得不可方物。 巧笑倩兮,顾盼生辉。 可惜对面人是瞎子。 贺寂舟兴致不高,谈完公事,整个人就松懒下去,神思不属跑了魂儿,说话有一搭没一搭。 成奈雪心里失落,不过还是开心的,只要他在她视野里,她就很满足。 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那些欢喜的,缠绵的情绪会不自觉从眼睛里跑出来。 成奈雪看贺寂舟的眼神比喜欢更复杂,因为她对这个人不仅仅是单纯的喜欢,还有感激,还有崇拜。 是他在生死一线拉她重回世间,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俩人的位置就在大厅中央,又是俊男靓女,焦点中心,服务员路过都下意识多看两眼。 江允挽着贺嘉钰走进门,一眼就看见他们俩人。 贺寂舟姿态轻松,神情闲散,嘴角勾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成奈雪坐在对面,手托着腮,笑盈盈,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问题,成奈雪那眼神黏稠浓密的化不开。 贺嘉钰比江允稍晚半刻也看见他们,先喜后惊,然后倏地沉了脸。 “哎,寂舟,你还记不记得那次......” 桌上,成奈雪正忆往昔,一道阴阳怪气的嗓音飘过来,“成副总,真是巧啊。” 成奈雪跟贺寂舟齐齐转头,就见贺嘉钰正大步走过来,一张脸黑沉沉的,怒火好似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发。 贺寂舟怔了怔,下意识侧头往他身后看。 果然,江允落后几步,正走过来。 贺寂舟的眸子轻轻眯了下。 引路的服务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气氛不太对,一跑着追上来,“这位先生,您订的位置在那边......” “我今天就坐这儿!” 贺嘉钰有些暴躁地打断他,阴着脸盯向贺寂舟,压着牙根子,“你敢耍我......” “阿钰。”江允走到跟前,喊了他一声。 贺嘉钰将要压不住的怒火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蓦地偃旗。 总算还记得有江允在。 “大哥,成副总,你们也在啊,好巧。” 江允朝俩人微笑打招呼。 贺寂舟听见她叫自己“大哥”,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这称呼陌生又熟悉,遥远而陈旧。 江允也有一瞬间的发怔。 在公司彼此称呼职位,私下里直接喊名字,家里有旁人在的时候他们又几乎不说话,所以她还没有这么喊过他。 “你跟小贺总也来约会呀。”成奈雪笑着开口。 江允拉回思绪,眉梢微动。 也? “是啊,这么有缘,不如一起。” 贺嘉钰笑意不达眼底,不等回答,他径自拖来旁边空桌的一把椅子,往桌边重重一放,而后示威一般冷冷睨向贺寂舟。 ...... 第37章 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不方便吧......” 成奈雪忙道。 话音未落,贺嘉钰已经一屁股坐了下去,与此同时,贺寂舟也站了起来,拖来另一把椅子放置在右手边,然后微笑着看向江允,绅士派十足地请她入座。 江允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眉头轻轻皱了下,走过去坐下,客气道谢。 “不客气,我的荣幸。”贺寂舟弯腰在她脸侧,眼里笑意深深。 成奈雪的眼睛忽地像是被什么刺了下,手蓦地攥紧了腿上餐布。 贺嘉钰突然反应过来,贺寂舟这是在向江允献殷勤,心头火又起,射向他的目光带上了几分阴鸷。 气氛不对,一时很是尴尬,服务生拿着菜单过来。 江允直接替贺嘉钰一起点了。 贺嘉钰嘴巴挑的厉害,又对好多东西都过敏,所以食材口味很固定。 成奈雪前段时间经常跟他吃饭,留意过,见江允点的都是他惯常吃的,笑着感慨,“江副部长是真的对小贺总有心啊,小贺总爱吃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江允切牛排的手微顿,笑笑。 当然,其实何止口味,贺嘉钰在各个方面的爱憎喜恶,江允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不然怎么讨好他,然后掌控他? 贺嘉钰听见成奈雪的话似乎找到什么发泄点,“阿允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我了,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阿允比谁都记得清。” 炫耀的语气,朝着贺寂舟,也朝着成奈雪。 “是吗?” 贺寂舟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转头看向江允。 江允身体忽地僵了僵,隐晦地瞪他一眼。 “那小贺总可要好好珍惜。”成奈雪说的真心实意,“江副部长这样又漂亮又专一又会疼人的好姑娘都快绝迹了,要是被人抢走了,后悔可来不及。” 贺寂舟笑着附和,“是少见。” 江允似被夸得挺尴尬窘迫的,脸上都泛起了红霞。 有服务生经过,贺嘉钰招手喊他过来,点点贺寂舟跟成奈雪,“直接记我的账。” “这餐厅不便宜,你卡里那点儿存款,估计吃不上几顿。”他看向贺寂舟,语气讥嘲。 贺寂舟没搭腔。 成奈雪道,“小贺总别破费,这顿是我请的贺经理。” 贺嘉钰愣了下,脸上神色几番变化,差点没忍住掀桌子。 桌上你一言我一语,话里有话,暗潮汹涌。 桌布之下,同样剑拔弩张,暗暗较劲。 贺寂舟漫不经心地笑,江允手抓着桌边沿,表情越来越沉。 “嚓——” 椅子腿摩擦地面斜移出两分,桌布被江允抓着往后扯了下,中央插着玫瑰的花瓶轻轻晃了晃。 桌上的说话声一停,都转头看她。 江允面无表情站起身,“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贺嘉钰微愣,以为是自己刚才反应过激,叫她看出端倪生气了,心里不禁懊恼。 成奈雪却是下意识看向贺寂舟。 他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姿态,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江允离开,找了个没人的窗户口吹了会儿风,把脸上那点儿燥意吹散了,心绪也跟着平静下来。 转身正要回去,贺清月的电话打了过来。 江允接起,“月姨,有事?” 那边声音冷淡,,“阿钰跟你在一起呢?把电话给他,我找他有事。” 江允往回走的步子彻底停住,笑吟吟道,“月姨,阿钰现在不在我身边呢,您要不直接打他电话,或者跟我说,等他一会儿回来我转告他。” “你和他一起,赶紧给我滚回来。”手机那边贺清月相当没好气的吼完这一句,便直接挂断了电话。 江允看了眼手机屏幕上被挂断的电话,清丽的眉梢不动声色的挑了一下,提腿往回走。 回到餐桌边,她直接拎起包拿了外套。 贺嘉钰正心烦意乱,看她这动作,蹭的一下站起来,去拉住了江允,急哄哄问,“阿允,你干嘛去?” 江允扭头看他,脸上是一贯温柔的笑意,“月姨说家里有事,让我们赶紧回家。” 她又补充了一句,“打你电话打不通。” 贺嘉钰转身去掏外套的手机,果然好几通贺清月打来的未接电话。 “调静音了。”他解释。 见她不像是生气,贺嘉钰心里跟着松了口气,殷勤地去拿过她手上的外套,替她穿上。 “成副总,我们就先走了,以后有空再聚。”江允跟成奈雪微笑道别,看都没看贺寂舟一眼,直接抬脚走了。 贺嘉钰跟着追上去,搂住她的肩膀,并排出了门。 “其实这两个人还是挺般配的。” 看着两个人离开后,成奈雪转回头,看向贺寂舟。 贺寂舟脸上的淡笑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面无表情地盯着门外,直到再看不见那俩人,才收回视线。 “呵......” 他嗤了声,手里刀叉往桌上一放,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起身,“我出去抽根烟,车上等你。” 成奈雪下意识叫他,话涌到嗓子眼,却没能发出声音。 贺寂舟已经大步走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十月中旬,夜风里已经带上了冰冷的味道。 成奈雪拿着贺寂舟的外套出来,就看见他正靠在车门上吸烟。 他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衫,头发被风吹乱了几分,微低着头,侧脸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锋利的下颌线条如这秋风一般肃杀。 成奈雪走近,目光凝在他的裤腿上,纯黑色的西装裤,小腿位置,印了半个浅淡的鞋印。 这一刻,她再也无法心存侥幸自欺欺人,一颗心直直坠落下去。 身体忍不住的发寒,她控制不住抖了抖,抱紧了他的外套。 贺寂舟抽完一根烟,心里的烦躁渐渐平息下去,掐灭烟头,他招呼成奈雪上车。 两人各有心事,谁都没说话,一路安静。 贺寂舟把成奈雪送回酒店,自己调头回老宅。 才七点多,路上车如流水,晚高峰还没过,前面又有交通事故堵成一团,贺寂舟等的不耐烦,先前压着的那股子燥意又卷土重来。 觑着副路转了弯,奔到外环路,开足马力跑了两圈。 开着窗户,人彻底吹精神了,正要调头回去,后面一阵乱糟糟的鸣笛声。 ...... 第38章 成何体统 贺寂舟朝后视镜里瞥了眼,几辆机车轰鸣着奔驰过来。 他没在意,升上窗户,有辆机车超到偏头,忽地扫尾一转,横亘在前方,贺寂舟忙打方向盘,踩下刹车。 “刺啦——” 轮胎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车子被逼停在路边。 贺寂舟黑着脸转头看向窗外,几辆机车围住了他,后面还跟来了一辆白色面包车,车门打开,哗哗下来五六个人,混混模样,手里拿着棒球棍。 原来是故意的,来者不善。 贺寂舟看了眼,不慌不忙拿起中控上的手机,拨了110。 “笃笃——” 车窗玻璃被敲了两下,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贴近。 贺寂舟没理会,对着手机不紧不慢开口,“环城东路中段有人聚众斗殴——” “砰!——” 话说到一半,外头一棍子落下来,前挡风玻璃瞬间碎成了蜘蛛网。 手机那端的接警员吓了一大跳,连声问,“你还好吗?......” 贺寂舟眼睛都没眨一下,声音依旧淡定,“靠近311国道,麻烦你们尽快出警。” 说完直接撂下手机,推门下了车。 外头一众十来个,看模样,典型的职业地痞。 贺寂舟也不跟人废话,不疾不徐解开袖口扣子,扭扭脖子松了筋骨,直接动手。 他在国外的时候,在地下拳场打过两年黑拳。 当时身无分文被流放到国外,贺家是真想叫他自生自灭的。 十八岁的少年,漂泊在异国他乡,实在没办法。 他要吃饭,要上学,要好好活着。 警笛声呼啸着由远及近,贺寂舟停了手,任着对方往身上招呼。 嘴角被砸了一拳,身上也挨了两棍子。 警察终于赶到,将一群人都带回了警察局。 那些职业混混都是有案底的,局子里进进出出如同家常便饭,往日进来吊儿郎当笑嘻嘻,但是今儿没有。 因为个个鼻青脸肿,挨打挨得甚狠,只顾着“哎呦呦——”喊疼了。 坐班警察都忍不住往贺寂舟身上飘,有些人气场太足,到哪儿都压不住。 季丛白接到电话匆匆赶过来,身上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下。 见了人,先上下打量一遍,第一句不是关心,而是幸灾乐祸的笑声。 做笔录的女警察侧目看过来,他转头跟人抛了个媚眼,惹得年轻姑娘红了脸,说话都结巴了,“在这,这儿签上名字,你就......就可以带他走了......” 贺寂舟签完字,拎起外套搭在肩头,抬脚往外走。 季丛白扫了眼那边带着手铐溜一排的混混,笑着跟警察小姐姐挥手道别,赶紧跟上去。 俩人走出警察局,上了车,季丛白才开口问,“你这是得罪哪路神仙了?” 贺寂舟默了几息,冷笑,“估摸着是家里那个。” 季丛白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说贺嘉钰?” “嗯。” “我艹!他是不是有病?再怎么说你也是他大哥。” 贺寂舟闻言,明显嗤了一声。 大哥?人家可从来没当过他是大哥。 当然,他也没再把他当成弟弟就是了。 “因为什么呀?我看你在他跟前就差没装孙子了吧,已经够忍耐了,还对你这么下狠手?”季丛白想不通。 “他不会是知道你才是云舟科技的大老板,察觉到危机了吧?” 贺寂舟又嗤了声,不屑的意味很浓,那废物要真有这么精明敏锐,他也不至于这么看不起他。 “因为奈雪。” “?......就为了争风吃醋?” 季丛白哽了半晌,骂了句脏话,“以后你可别让奈雪再跟他单独相处了,我怕这傻逼做出什么猪狗不如的事情来,到时候后悔也晚了。” 贺寂舟“嗯”了声,有些疲倦地捏了捏眉心。 季丛白转头看他一眼,“身上有伤吗?先去医院处理一下?” “不用,直接送我回老宅。” 莫名挨了打,怎么也得回去告个状。 “对了,我的车还在外环路上呢,你找人给我拖回去修一下。” “那小破车,多少年了,直接换一辆呗。” “不用。”贺寂舟拒绝的直接。 季丛白“啧”一声,瞟他一眼,“你这人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说无情很无情,说长情又很长情。” 贺寂舟没再搭茬,车里静下来。 到老宅九点多。 车子在主楼前停下,贺寂舟解开安全带下车。 “我就不下去了。”季丛白书说。 “嗯,路上小心。” 贺寂舟摆摆手,抓着外套,头也不回地进了屋。 客厅里很热闹,一片欢声笑语。 今晚上宁城国银分行新上任的副行长携家人登门拜访,副行长的闺女原来是程青来今年新收的研究生。 贺清月看见人家姑娘,起了心思,所以火急火燎地把贺嘉钰叫了回来。 贺寂舟进屋的时候,聊天也差不多到了尾声,副行长一家起身告辞,这边热情挽留,宾主尽欢。 贺寂舟突然一身狼狈的出现,顿时破坏了气氛。 屋里静了一瞬,众人齐刷刷盯着他,脸上神色各异。 江允看着他,下意识蹙起眉头。 贺嘉钰则先是诧异,而后又毫不掩饰露出笑容。 贺清月沉脸喝道,“你怎么搞得!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客人面前像什么样子!” 孩子受了伤,第一时间不是心疼关切,反而是责备,怕他丢了自己的见面。 贺寂舟轻轻扯了下嘴角,什么都没说,朝众人客气颔首,转身走了。 回自己房间没多久,管家过来敲门,说老爷子喊他过去。 贺寂舟打开门出去,客气地叫了声,“陈叔。” 回到主楼,客人已经走了,陈管家带着他去了书房。 老爷子跟贺清月都在。 “你这怎么回事?谁干的?”贺清月眉头紧皱。 贺寂舟半垂眼帘,“半路上被几个混混截了车,上来就把车砸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事情很明显,就是冲着他来的。 贺清月顿时火大,虽然她不喜这个儿子,可也不能平白无故被外人欺负,这是在打她的脸。 “你最近有得罪什么人吗?”老爷子开口问。 贺寂舟抬头看他,眼里情绪翻涌,顿了片刻,摇头。 老爷子脑海里闪过什么,心里微微一紧。 贺清月阴着脸问,“那群小混混呢?” “警察局,被拘留了。” 贺清月冷笑,“叫人去问,几个混混,嘴能有多严!” 她说着起身往外走,老爷子下意识喊她,话到嘴边了,又没喊出来。 视线又落回贺寂舟身上,默然打量半晌,“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事我来处理。” 贺寂舟点点头,转身走了。 老爷子皱眉坐了半晌,想起什么,喊陈管家进来,“你去给老大那里送点药过去。” 老陈应一声,转身去了。 ...... 第39章 随心所欲 江允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头发湿漉漉的。 走去化妆台那边拿吹风机吹头发,抽屉都拉开了,又合回去。 转身去浴室拿了条干毛巾,坐在床尾上慢慢擦。 落地窗大开着,凉风跑进来,将薄窗纱高高荡起。 江允掩严实浴袍领口,看着外面的黑夜,心不在焉地擦着头发。 直到手脚逐渐冻得冰凉,她打了个喷嚏,终于意识到冷。 捞过手机看眼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半,头发早已经干了,大概摩擦太久的缘故,摸着涩涩的不顺滑。 江允把毛巾随手扔沙发上,起身走过去,关上窗户,拉上窗帘,关灯睡觉。 被窝里没有热气,凉津津的,很久没暖热,懒得再去开空调,凑合着入梦。 梦里有个滚烫的大火炉,暖和的要命,她正冷的厉害,紧紧抱着火炉不放,使劲儿往上面贴。 火炉长了脚,一个劲儿的想跑,她死抓着不放,最后居然“嗯嗯唧唧”装起哭来。 她小时候惯用这招数对付爸爸妈妈,撒娇耍赖,拿她没办法。 大火炉也不例外,终于老实了。 她心满意足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浑身暖洋洋的,江允懵了片刻,下意识回头。 身后空荡荡的,并没有其他人。 ...... 贺寂舟脸上有伤,就没再去公司,好几天没见着他人影。 晚上下班,江允又接到苏酥的电话,喊她去春宵。 “秋姐知道吗?”江允捏着手机问。 “他不知道,你就不来了?”电话那头的苏酥不可思议。 “对。”江允答得斩钉截铁。 苏酥心头哽了口老血,咬牙切齿,“你这个无情的女人,这么久不见,你就一点儿都不怀念我这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脸吗?” 江允,“......” 正无语,有人把苏酥的电话拿了过去,那头响起男人的低笑声,“阿允。” 江允听着声音,怔了下,“四哥?你也在呢?” “嗯,刚回来,过来聚聚吧。” 江允笑了,“好。” 苏酥听到手机里她答应的这么利索,气得吱哇乱叫,抢过手机,恶狠狠道,“女人,我告诉你,咱俩友谊的巨轮——” “沉了!” 苏酥,“......” ...... 江允推开包厢门,闹哄哄的气氛扑面而来。 七八个人,唱歌的唱歌,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都是傅四圈子里一起玩的。 因着苏酥的关系,江允也时不时跟他们一起聚,大多都认识,几个关系熟一点的见她进来纷纷打招呼。 傅西城那边搭了一桌麻将,苏酥搬把椅子坐旁边当狗头军师。 “打这张。”细白手指戳着中间的五万。 旁边看牌的“嘶”一声,“别瞎指挥,好好一铺顺子......” 话音未落,“啪嗒”一声,牌已经被丢了出去。 苏酥心满意足。 千金难买美人笑,看牌的嘟囔,“得,昏君!” 多好一副牌拆的七零八落。 桌上其他几个主儿嚷嚷,“去去,别多话,他不昏咱哥几个怎么赢钱呢,苏大美人就是咱们财神爷!” 下家转头笑眯眯看苏酥,“你坐这儿千万别起,前儿哥哥们输惨了,今儿可全靠你回本......” 他们玩的大,桌上没现金,拿烟充做筹码,一根算十万,被苏酥乱点江山几圈下来,傅西城这边的烟盒已经空了。 江允走到背后,伸手搭在苏酥肩膀上捏了捏。 苏酥回头,看见她嘴角下意识往上翘,翘到一半又憋回去,扬起下巴傲娇地乜她一眼,哼道,“女人,我已经跟你绝交了!” 江允逗猫似的挠挠她的下巴,冲回头看过来的傅西城笑了下,“四哥。” 苏酥怕痒,立马举手投降。 “来了。”傅西城笑着招呼了一声,对面胡了牌,他顺势起身,把牌桌让出去,拎了瓶香槟和一瓶干红,带着两人去落地窗边的沙发上坐。 “我喝红的。”苏酥说伸手拦了下。 傅西城放下香槟,给她倒了小小半杯。 苏酥看着那两口的量,不满道,“你养鱼呢?” 傅西城被她语气逗笑了,好脾气道,“你生理期快到了,喝多了回头肚子疼,乖。” 苏酥微怔,大姨妈什么时候造访她都不知道,他倒是记得清楚。 傅西城的语气再自然不过。 苏酥心里突然起生出几分烦躁,垂着眸子,嘴唇微抿,大拇指抵在掌心用力抠了抠。 江允看她一眼,端起香槟喝了口,岔开话题问傅西城,“听说宁城卫视正准备筹划一档s+的爱情综艺?” 贺氏集团前年入了新能源汽车的赛道,急需推广宣传打开知名度。 傅西城是千城传媒的当家人,千城传媒是老牌传媒公司,独家承揽了宁城电视台全频道的广告投放资源。 俩人聊起来,苏酥在旁边听着,眼睛四处乱飞,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 忽然,她眼睛一亮,蹭地站起身,扒着落地窗往外面瞧。 江允跟傅西城都被她吓了一跳。 “看什么呢?”傅西城看苏酥一脸兴奋,不由问了句。 江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两个身高腿长的男人勾肩搭背,正有说有笑地穿过过道往楼梯口走。 江允微微一愣,那两人已经走进死角看不见了。 苏酥转头就走。 “你干什么去?” 傅西城下意识伸手抓她,只有一片衣角从手心滑过。 苏酥头也不回,“看见个帅哥,我去要个微信......” 话音没落,风风火火出了门,包厢门“砰”地合上,里面鸦雀无声。 众人下意识望向傅西城的方向。 周遭温度骤降,有那么一瞬间,空气仿佛被冻住,傅西城脸色黑沉沉的,薄唇紧抿,一丁点儿表情都没有。 死般的寂静里,突然有人冷嘲出声,“娱乐圈哪个明星都没她活得随心所欲,就仗着有人在后头给她收拾烂摊子呗,白眼狼!” 语气阴阳怪气的,江允淡淡扫过去,是个年轻姑娘,傅西城朋友的妹妹,平时跟苏酥不太对付。 有人出声,僵凝的气氛一瞬间又活过来,众人插科打诨笑笑闹闹,心照不宣将这尴尬的小插曲遮掩过去。 江允放下手里的香槟起身,“四哥,我出去看看。” “嗯......” 傅西城抬手掐了掐眉心,露出几分疲倦。 ...... 第40章 心痒难耐 江允走出门,苏酥已经没了影子,她右拐往楼梯口去,也没看见刚才那两个男人,估计是错开了。 江允沿着走廊转了一圈,一无所获,只好往包厢回。 转过拐角,撞上个人正靠墙打电话。 是傅西城发小陆津。 苏酥没打扰他,点头示意了下,正要走,被他伸手拦住去路。 “行,我知道了,这事你自己拿主意。” 他挂了电话,手机揣兜里,朝江允笑了下,“没找着她?” “嗯。” 陆津叹了口气,“有空劝劝苏酥,别老是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心都是肉长的,经不起刀子戳,老四有他的难处,就现在这么不也挺好的吗?作什么呢!” 江允好一会儿没吭声,最后淡淡道,“你觉得好的,搁别人那儿或许不怎么样。” 陆津“啧”一声,反问,“就像我觉得烂透的,搁你那儿就成了宝?” 贺嘉钰在外面那点破事流传甚广,加上江允对他的死心塌地,俩人都快成传奇了。 “阿允,你那未婚夫真不咋地,考虑考虑你陆哥哥我呗。”陆津靠在墙上笑望着她,半玩笑半认真说。 江允一直知道陆津对自己隐隐有几分好感,却没想到他突然这么直白说出来,一时措手不及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陆津直起身,江允下意识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这身体反应就是最直白的态度。 陆津怔了下,扶额“啧”了声,“真是一根筋。” 手插兜转身回回包厢了。 江允原地站了会儿,想回包厢,又觉得有点儿尴尬,索性再去找找苏酥,结果一转身,就对上贺寂舟似笑非笑的那张妖孽似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江允吓一跳,噔噔往后退。 贺寂舟伸手揽住她的腰,转身把她压墙上了。 “你这新欢换的还挺快。”他语气不明,嘴角勾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江允想解释,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两人什么关系?她跟他解释不着。 “没什么想和我说的?”贺寂舟问。 “说什么?”江允反问。 贺寂舟唇角那丝笑也没了,直直盯着她。 江允不与他对视,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圈,已经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了。 “前几天那伤是怎么回事?”她推推他,这里离包厢不远,回头出来个熟人看见就不好了。 贺寂舟松了手,人却没往后退,两人靠的很近。 “贺嘉钰找人打的。” 江允听到完全没有意外,只问,“身上伤到没?” 贺寂舟看着她默了会儿,忽然笑了,不答反问,“你那窗户怎么锁上了?” 他不问还好,一问江允又想起自己半夜吹冷风等人的傻逼事。 江允脸色微僵片刻,淡淡道,“防贼。” “不是在说我吧?”贺寂舟可不认这名头。 江允白他一眼,想起正事,问道,“刚才有没有个长得特别漂亮的女人去找你们?” 她看的清楚,苏酥就是奔着贺寂舟跟他同伴去的。 “什么?”贺寂舟一下没明白过来她什么意思。 看样子是没瞧见,江允想了想,又问,“刚才一路的是你朋友?” 贺寂舟微讶。 江允解释,“我刚才在楼上包厢看见了。” “你问他做什么?”贺寂舟目光里带上几分探究,语气还有点儿不易察觉的不爽。 “怎么?看上他了?”他似笑非笑。 江允无语地看他一眼,故意道,“长得是挺帅的。” 贺寂舟沉默几秒,皮笑肉不笑,“有我帅?” 江允抬头在他脸上溜一圈,语气特真诚,“跟人没法比。” 贺寂舟明知道她故意气人,还是忍不住心梗,半晌,伸手掐住她下巴,舔了舔后槽牙哼道,“你这眼神真不怎么样,需要我帮你矫正一下审美。” 他低头凑过去,一张英俊的帅脸突兀地放大在江允面前。 江允吓一跳,下意识转头想躲,却被他牢牢捏住下巴。 “多看看,仔细看,到底谁长得更帅......”他缓缓开口,声音刻意压低,带了几分蛊惑的味道。 贺寂舟的长相属于英气型的,眉目英挺,五官立体,整体轮廓线条干净利落,很有股硬汉的气质。 说他不帅是昧良心。 尤其那双眼睛,深邃似两汪潭,瞳孔黑而亮,江允在那里面看见自己清晰的倒影。 江允没由来想到一些深夜里的限制级画面。 他撑在上方,就这么静静看着她,深刻的,专注的,仿佛天地之大,他的眼里只能盛下她一人。 一滴汗从他额间滑落,沾到眼睫毛上,轻轻一颤,又落下去。 江允的心口被砸中,猝然转头,热度从脸颊一下子蔓延到耳根子。 贺寂舟愕然,片刻,弯唇笑了,又低头凑近两分,在她耳畔,“今天晚上别锁窗。” 江允有点儿恼羞成怒,咬着下唇瞪他,“干什么!” 贺寂舟低笑,拇指在她咬得殷红的唇瓣上揉弄两下,“给你暖床。” “寂舟?你站在那儿干什么呢?” 有熟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贺寂舟抬头看过去,成奈雪正笑着往这边走。 俩人站在十字转角口,江允靠在墙上,成奈雪看不见她,只能看见斜出半边身子的贺寂舟。 江允听见有熟人,推开贺寂舟,转身走了。 贺寂舟看着她回了包厢,慢悠悠收回视线, 成奈雪已经走到身边。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看见一片绿色裙角在包厢门口一闪而逝。 “遇见熟人了?”她笑问。 贺寂舟“嗯”了声,迈步往自己包厢走,“怎么出来了?” “看你好久不回去,出来找一下。” 成奈雪顿了顿,又问,“谁呀?” 贺寂舟含糊道,“没谁。” 嘴角却不自觉地往上翘了翘。 成奈雪倏地沉默下去。 俩人前后脚进了包厢,季丛白歪靠在沙发上,手指摩挲着酒杯,眼神飘飘忽忽,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连屋里进人他都不知道。 贺寂舟看他莫名不爽,走过去踹他一脚,坐下来,拎起酒瓶倒了一杯。 季丛白无辜被踹,愣愣转头看他,“干什么?” “你想什么呢想的魂儿都没了?”成奈雪笑问。 季丛白思绪回来一半,话顺嘴秃噜出来,“想女人。” 脑海里有漂亮背影一闪而过,妖妖娆娆的,挠得人心痒痒。 ...... 第41章 锋芒毕露 贺寂舟无语,长腿伸过去,又是一脚,“节制点儿,那种死法不光彩,清明节我不好意思去给你烧纸。” 季丛白完全回过神,“......你特么嘴上是涂了鹤顶红了,怎么没把自己给毒死呢!” 成奈雪“噗嗤”笑出来。 季丛白气愤,“奈雪你说说,这种人配有朋友?到底是他有福气还是我太不幸?” 成奈雪诚恳道,“他是为你好,身体重要。” 季丛白,“......” 伸手给自己一巴掌,“我脑子有病找你评理。” 玩笑几句,季丛白想起什么,“哎,这都三四天了,那事有结果没呢?” 贺寂舟眉眼淡淡,“什么结果?” “总不能白挨一顿打吧?你家老爷子就给没个交代?…难不成还没查出来?” 贺寂舟闻言嗤一声,证据早递到眼皮子底下了,没看见那是装瞎。 三四天没动静,后面也不会有动静了,大概就这么不了了之。 成奈雪冷着脸道,“那这事就这么算了?” 贺寂舟早料到如此,半丝情绪也无,“急什么,日子还长着呢,以后有的是机会。” 成奈雪却是没他想的开,两只手攥得紧紧的,心里打定了主意要给贺嘉钰一个教训。 季丛白感慨了声,指着贺寂舟笑,“老贺,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吗?” 贺寂舟知道他没好话。 “这忍功,堪比神龟。”季丛白伸手拍拍他肩膀,“放心,实在不行咱熬死他们。” “......” 贺寂舟伸腿又踹了他一脚。 ...... 如贺寂舟所想,那天挨打的事不了了之。 不过老爷子也并非完全没有交代,他借着机会送了贺寂舟一辆新车,价值四百多万的迈巴赫s680。 老爷子一手和稀泥的手艺如臻化境。 贺嘉钰那边没什么动静,不过再去公司的时候,身边助理换成了老爷子指派的人。 贺寂舟重回公司这天,云舟科技那边终于结束考察,与贺氏面对面上了谈判桌。 双方为了各自的利益,你来我往,连着唇枪舌战了好几天。 项目条例一项项推进签署。 贺寂舟在谈判桌上大放光彩。 他一反平时的低调作风,表现的十分强势,话语犀利,寸土不让。 云舟科技最开始狮子大开口,要求利润按照三七分账,按照老爷的所想,三七分正好是贺氏底线,并不是完全不可以接受,然而贺寂舟愣是把利润分成硬生生掰回了五五。 老爷子知道后大为欣慰,言语之间尽是赞赏。 世人天性慕强,这强并不是多高的地位,多少财富,而在于个人的智慧能力。 项目组的员工像是发现了宝藏一样,看他的眼睛都充满了星星,连对方员工都被他的个人魅力所折服。 贺寂舟这样锋芒毕露,难免把贺嘉钰衬托的黯淡无光。 成奈雪当着众人的面,毫不掩饰对贺寂舟的欣赏,桌上两个人是对立面,唇枪舌战,桌下哥俩好谈笑风生。 有员工大着胆子问成奈雪的理想型,成奈雪直言就是贺寂舟这样的。 贺氏这边的员工笑着起哄,说让贺经理使美男计,争取项目跟美人一起拿下,让两家亲上加亲。 贺寂舟对此一笑而过,成奈雪却是放话说,只要贺寂舟敢使,她就敢接着。 这几乎就是明着表白了。 流言飞走,议论纷纷。 贺寂舟依旧没放在心上,谁知道成奈雪似乎玩上瘾了。 这天一大早,快递送过来一大束粉色玫瑰。 贺寂舟正好在公共办公区,快递员把花交到他手上的时候,整个办公区的员工都看了过来。 很少有男人收到女人的花,贺寂舟这样硬朗气质十足的人,抱着一大束粉玫瑰,反差感一下戳中了大家的g点。 玫瑰花里插着小卡片,上面落了一片雪花。 贺寂舟不知道成奈雪在搞什么把戏,眉头紧紧锁起,能夹死苍蝇。 他把花随手往员工桌上一放,走去无人的地方给成奈雪打电话。 他一走,办公区立马炸了锅,就像班主任离开后的教室。 “我靠,真是成副总送的啊?这什么意思?玩真的?” “是个人都能看出那位成副总对咱们贺经理有意思好吧,堂堂霸道女总裁,一看咱们贺经理秒变小女人,那眼神,啧!” “说真的,就咱们贺经理这样的,要颜值有颜值,要身材有身材,头脑手段口才样样不缺,谁特么不动心啊!” “他们俩其实很般配啊,从颜值到能力,男强女强,相爱相杀,我好爱......” ...... 江允刚从贺嘉钰办公室出来,就灌了满耳朵员工们压抑着兴奋的八卦。 她放缓脚步,目光逡巡过去,最后落在话题的主角上。 新鲜的粉色玫瑰,娇嫩欲滴,大概是刚从花枝上剪下来没多久,上面还颤巍巍坠着露水。 江允眉头微不可查蹙了下。 有员工看见她,立时住了嘴,同时低低咳嗽一声提醒同事。 很快办公区安静下来,员工们个个盯着自个儿的电脑屏幕,聚精会神。 江允没说什么,提步走了。 “我想不明白,咱们江副部长脾气也不大吧,为啥我老是莫名有点怵她?” “我也......大概是菩萨跟前,不敢造次?” “弱弱问一句,你们有没有感觉,其实咱们江副部长跟贺经理,气质好像更配哎?” “......可以姐妹儿,你这个想法很大胆。” ...... 江允不紧不慢走远,将几道又冒出头的零星议论甩在身后。 经过茶水间,另一道熟悉的嗓音钻进耳朵。 她下意识停住步子,顿了下,调转脚尖头走过去。 里面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 “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就是了?至于跟我这么拐弯抹角......” 很少听贺寂舟这样语气温和,仔细听似乎还有几分无奈的意味。 江允放在门把手上,轻轻抓了抓。 里面安静几秒,又响起,“行,那晚上见。” 江允收手,转身走了。 茶水间里,贺寂舟似有所感回头。 电话那端传来成奈雪的笑声,“那我先挂了。” 贺寂舟“唔”了声,“对了——” “嗯?” 贺寂舟淡淡道,“今天这玩笑开过头了,以后注意分寸。” 那端没了声音,贺寂舟直接挂断电话,拉门走出去,外面空无一人。 ...... 第42章 般配极了 玫瑰花事件在办公室里传的沸沸扬扬,彻底挑动了贺嘉钰那根脆弱的神经。 本来,贺寂舟这样锋芒毕露,就难免把他衬托的黯淡无光。 这会儿成奈雪又搞这么一出“示爱”的戏码,对比先前自己倒贴的情景,那就跟把他的脸往地上踩没什么两样。 即使老爷子的眼线在身边看着,贺嘉钰也忍不住了,在上午的会议上大发脾气。 谈判走到今天,双方在各项条件上基本都达成共识,只还有一项独家代理,两边扯皮了几天,都不愿退步。 贺嘉钰借这个事指责贺寂舟工作不力,狠狠贬损了一通。 一直到中午吃饭,他还阴沉着一张脸。 江允见他这样,没有像往常那样,上去温声细语的哄劝,只冷眼看了会儿,转身走了。 今天的她格外缺乏耐心。 回办公室的时候碰到小何秘书出去觅食,她顺道跟着一起。 俩人在公司附近一家麻辣香锅的小店坐下。 何园脸长得卡哇伊,性格却是说不出的虎,神经粗得像钢筋,对着江允这个顶头上司一点儿不拘束,两只星星眼里只有纯纯的仰慕跟崇拜。 江允跟她待在一起,身心格外放松。 心情方好些许,旁边“刺啦”一声响,有人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江允转头,跟贺寂舟的目光对个正着。 他笑,“一个人?” 不等江允说话,自顾自道,“巧了,我也一个,不如拼个桌?” 江允哽了几秒,“我说不,你能走吗?” 贺寂舟摇头。 “那你问什么问!”江允冷笑,端起水杯喝了口。 贺寂舟看她一眼,“你说不要的时候表情明明很享受,可见口是心非。” 江允一口水没咽下去,噗地喷了出来,把贺寂舟唬一跳,忙伸手给她拍背,抓来纸巾盒递她手边。 “艹!你滚!......” 江允一时没忍住,脏话都飚了出来。 平日里她时时端着架子,刻意压着情绪,喜怒哀乐都淡淡的,只有在十分信任的人面前,或者某些走投无路的时刻,才会露出些许端倪。 贺寂舟看她鲜活起来的眉眼,扬了扬眉毛,心里觉得格外舒坦。 何园端着两份麻辣香锅回来,看见桌上多出个人,眼睛瞪得溜圆。 “贺......贺经理?” 贺寂舟抬眼看过去,朝她点点头,伸手接过她手里的餐盘,“麻烦你再去点一份。” 何园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已经空了,她愣愣看了眼自己的空手,又抬头去看自家上司。 这一看才发现自家上司眼睛湿湿的,眼尾发红,好似哭过一般。 怎么回事,这是被人欺负了? 何园一瞪眼,转头对着贺寂舟,怒目而视。 你对我老大做什么了?! 话涌到嗓子口,对方突然掀起眼皮子,投来淡淡一瞥。 “怎么?” 何园对上贺寂舟的眼神,没由来心头一怵,小鹌鹑似的缩了缩脖子。 尼玛,好吓人啊! 何园扭头走了。 贺寂舟眉头微皱了下,转头对江允说,“你这个小秘书怎么瞧着有点儿傻?” 江允不满瞥他一眼,“我就喜欢傻的。” 贺寂舟听出她话里的维护之意,轻哼了声,没再说什么,拿杯子倒了半杯水,把一次性筷子插在里面洗了洗,递给她,“吃饭吧,吃完饭陪我去一趟商场。” “去商场干嘛?” “有个朋友过生日,帮我去挑件礼物。” 江允捏着筷子顿了顿,问,“谁?” “成奈雪。”贺寂舟大大方方告诉她,并不隐瞒。 果然是她。 “还真打算用美男计?”话未过脑子冲出口,语气微嘲,江允说完立马就后悔了,懊恼地皱了下眉。 贺寂舟微怔了下,看着她舔了舔腮帮子,眉眼一瞬间染上笑意。 “这招我只在你身上用过。”他往她身上微微倾斜,声音里几分促狭,显而易见的愉快。 江允低着头没再搭茬,端着自己的砂锅往旁边挪了挪。 何园在等餐区,偷偷回头瞄。 那两人并排坐在靠窗的位置,秋阳和煦,从巨大的窗户照进来,两个人笼在金灿灿的阳光里,浑身上下好像加上了一层柔美的滤镜。 仿佛被滤镜影响,贺经理的气质也跟着柔和了几分。 此刻,他嘴角噙着笑,微微侧头跟旁边自家老大说着什么,还时不时夹菜过去,很有几分温柔小意的味道。 何园心里生出一股很奇怪的感觉。 她突然觉得窗边的那两人真是......般配极了。 直到江允吃完饭,何园都没再回来,手机里躺着她发来的信息,说突然有急事,先回公司了。 江允点开对话框,问了句,“饭吃了吗?” 那边很快回过来,“吃了吃了,我打包了,谢谢老大关心。” 江允发了个红包过去,摁灭手机放回包里,端起桌上水杯连喝了半杯。 她吃得尽兴,两片唇辣的红通通,微微发肿,像被蹂躏过一样。 贺寂舟眼神掠过,喉结上下滚了滚,嗓子越发冒烟,也端起水杯,仰头咕嘟咕嘟一口喝尽了。 “走吧。”他站起身。 俩人开车去了附近的商场。 江允问他,“要送什么?什么价位?” “随意,你看着挑。”贺寂舟手插兜里落后半步跟在她身后,有些懒散。 江允看他一眼,直接去了卖珠宝的专柜,转悠一圈,她伸手点了几条项链,对贺寂舟说,“这几个都不错,你选一个。” 专柜小姐姐笑得热情,“您真有眼光,这几款都是我们刚推出的新款,我拿出来给您试戴一下......” “不用。”江允拒绝。 贺寂舟随手指了其中一个,“包起来吧。” 专柜小姐姐最爱这种爽快的顾客,欢喜地哎一声,又热情推荐道,“我们这里还有情侣款,两位要不要看一下?” 贺寂舟眼睛微亮,来了兴趣,“拿出来瞧瞧。” 江允本想说不,看他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又默默咽了回去。 专柜小姐姐弯腰从玻璃橱柜里拿出几个情侣款,一边拿一边给他们俩介绍。 江允目光游移,没什么兴趣,直到专柜小姐姐拿出最后一只方盒放在玻璃台面上。 “这款名字叫蝶恋花,银蝶配黑玫瑰,款式简洁大方,黑玫瑰是由原产于马达加斯加的黑星光透辉石制成......” 江允目光被吸引过去,盯着那只小小的银色蝴蝶看了许久许久。 她妈妈很喜欢蝴蝶。 “喜欢?”贺寂舟低声问。 江允回神,顿了顿,“挺好看的。” 这时,包里手机“嗡嗡——”响起来,她走去一旁接电话。 贺寂舟指着那款“蝶恋花”对专柜小姐姐说,“把这个也包起来。” ...... 第43章 流光溢彩 成奈雪一束玫瑰让流言再掀高潮,连老爷子都听了一耳朵,晚上还专门把贺寂舟叫过去问了几句。 不知道人老了是不是都爱做媒,老爷子来了兴趣,竟盘问起成奈雪的家庭背景,贺寂舟过了年二十九,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贺寂舟晚上给成奈雪过生日,被季丛白闹着多灌了两杯,脑袋有些昏沉。 这会儿听老爷子说话跟天方夜谭似的,成奈雪是他的得力下属,朋友,甚或说是亲人,但绝不会是爱人。 他从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他揉了揉太阳穴,敷衍着说两人只是普通同事,他自己现在也没有成家的想法。 “你也不小了,成家的事可以慢慢考虑起来了,有合适的人就处处看,感情都是慢慢培养的,我看你们俩还挺般配的......” 气氛挺好,老爷子难得有兴致,多说了几句,还转头笑呵呵问旁边的江允,“阿允,你觉得呢?” 江允一直默不作声,突然被点名,抬头看了贺寂舟一眼。 他也在看她,眉头微微扬起,似乎很好奇她的答案。 江允转开目光,微笑对老爷子说,“我觉得也挺般配的。” 贺寂舟眼底的笑一顿,慢慢落下去,最后微不可察地嗤了声。 ...... 和老爷子的聊天,并没有出一个结果。 夜深了,老爷子回房间休息后,江允也就回了房间。 她去洗了澡,一边系着浴袍带子,一边拉开浴室门走出去。 刚跨出一条腿,脚下的步子便忽地顿住。 她的床上,贺寂舟正大剌剌靠坐在床头的位置,翻着她睡前读了一半的外文小说。 听见动静,他抬眼看过来,视线在她身上上下绕过。 四目相对,“啪”一声,他合上书本,随手扔一旁,而后朝她张开手臂,懒洋洋笑了。 几分风流意味。 江允默了半晌,慢条斯理系紧浴袍系带,抬脚走去落地窗边,窗户好好锁着,并没有被打开。 “你怎么进来的?”她回头问贺寂舟。 贺寂舟伸手指指房门,“从门进来的。” 江允眉头一下紧紧皱起来。 “你要不想我被人发现,下次就别锁窗户。” 漫不经心的语调,激得江允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可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贺寂舟就喜欢看她被自己激起脾气的样子,支着脑袋饶有兴致。 江允看出他这点儿恶趣味,硬生生把火气压下去,就是不让他得逞。 “被抓住了遭殃的也只是你而已。” 她冷淡地说,转身走去化妆台前坐下,拿起梳子梳头发。 身后贺寂舟“嗯”了声,“我不会供出你的,我只说是我对你见色起意,求而不得,情难自禁。” 江允抓着梳子的手一顿,抿了抿唇。 两人都不说话,屋里突然沉默下去,江允翻出吹风机,呜呜风声响起。 贺寂舟悄无声息下了床,走到身后,伸手拿过吹风机帮她吹。 五指张开穿过她乌黑顺滑的长发,从头梳到尾,一绺绺仔仔细细吹干。 洗发水的香气与他身上酒气交织混在一起,在热风里蒸腾氤氲。 空气变得醉人。 吹风机停了,屋里恢复寂静,两个人依旧没开始说话,也没有动,一站一坐。 贺寂舟揉捻着她的头发,五指做梳子,从头到尾捋下去,梳得平顺光滑,披散在背后。 手握住她的肩膀,慢慢向中间收拢,然后顺着脖颈往下。 很快,他的指间没入浴袍领口。 江允从镜子中看着,抬手摁住了他。 “讲实话,你跟成奈雪到底什么关系?” 贺寂舟微怔片刻,看着镜子中的人,眉眼如冰雪慢慢化开,暖融融带上了春意。 他弯腰俯身在她耳畔,望着镜子里的人,两人在镜中对视。 “你是吃醋了?” 他用问句,语气却是笃定,薄醉带笑的眼难掩犀利,像是要把人看穿。 “你有妄想症?......” 江允蹙眉偏开脸,又被他掰着强硬地转回来,居高临下盯着她,追问,“是不是吃醋了,嗯?” 江允咬着嘴唇,好看的眉头紧锁,“你别转移话题。” 两人僵持,最后贺寂舟无奈妥协,“成,算你厉害。” 他哼笑了声,低头印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咬一口,几分不甘心。 江允挣扎,含糊不清地嚷,“先回答我的问题......” “朋友,认识十多年的老朋友,清清白白!” 贺寂舟一边说一边伸手扣住她的腰身,江允还想说什么,结果下一秒,天旋地转,人已经被他扛在了肩膀上。 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促的短叫。 “一会儿收着点儿。”贺寂舟在她屁股上拍了下,走去床边,往床上一扔。 江允摔进柔软的被褥里,晕头转向。 心里暗骂了句,甩甩脑袋撑身坐起,转头, 贺寂舟正扒自己的衣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像躁动的野兽闪着兴奋的光芒。 江允心脏颤了颤,一下抓紧身下被单。 眨眼间的功夫,他上半身的衣服就没了,露出宽厚光裸的胸膛。 “咔哒——”,皮带跟着被解开,江允下意识转开眼,热度蔓延上两颊。 贺寂舟扑上来,将她压倒在身下,被褥仿佛一瞬间着了火。 寂静的夜,暧昧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听在耳朵里,惊心动魄。 江允死死咬住嘴唇,眼泪打湿睫毛,眼尾那抹红越发妖艳。 目光凝在他脖子上挂着的蝴蝶项链,那蝴蝶晃啊晃,她的目光也跟着晃啊晃,周围的一切晕眩而模糊。 胸口处一凉,有个冰块似的东西掉在上面,她下意识垂眸去看,却控制不住弓起脖颈,细碎的声音防不住从唇角溢出。 贺寂舟双手抄到她脑后,托着她,低头封住她的唇。 再睁眼,外面天已大亮,房间里只剩她一人。 脑袋放空片刻,闹钟铃声响起,江允拥被坐起身。 胸口有凉津津的东西擦过,她垂眸看,一怔。 小小的黑色玫瑰坠子贴在雪白的皮肤上,静静绽放。 ...... 第44章 有备而来 谈判桌上,又一场口水仗。 云舟科技咬死不松口,贺氏退一步,让出一成利润,换取两年之内的独家代理权。 这是贺寂舟一开始就定下的目标,中间的反复扯皮不过是一场戏。 然而成奈雪没有按照原定计划演下去,贺寂舟的提议被她一口回绝了。 中午的时候,老宅里送来饭菜,江允拎着去贺嘉钰办公室,正碰见成奈雪从里面出来。 两人站住脚客气寒暄两句,擦肩而过。 办公室里,贺嘉钰靠在大板椅里,眯着眼睛,脸上表情有些古怪。 几分得意,几分不屑,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纠结。 吃饭的时候也连连走神。 江允知道应该是成奈雪做了什么,她什么也没说,冷眼旁观。 下午再上谈判桌,贺嘉钰没有提前跟任何人商量,直接拍板再让出一成利润给云舟科技。 老爷子的最低条件先前自然也给他透露过,给对方七成利,只要拿到独家代理权,可以接受。 成奈雪没有一口答应,但态度隐隐松动,所有人都仿佛看到胜利的曙光。 贺嘉钰的大手笔似乎彰显出他几分魄力,一时扬眉吐气。 晚上项目组一起去聚餐,浩浩荡荡一大群人,到了地方,好巧撞上云舟科技也在聚餐。 彼此一招呼,直接坐在了一起。 胜利在望,用不了几天就要成为真正的伙伴,项目开启后,估计还要长期共事,大家伙都想的长远,个个勾肩搭背先搞起关系,酒杯一碰,两只手握在一起,你好你好请多关照。 两个领头的更是身先士卒。 贺嘉钰频频敬酒,成奈雪来者不拒,很是豪爽。 贺寂舟看着,不禁皱起了浓眉,朝她使眼色。 成奈雪不知道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旁边的江允倒是将他这番小动作尽收眼底。 一瓶酒很快见底,成奈雪脸也已经红透,醉眼迷离望着人笑,伸手叫自己的下属扶自己去外面醒醒酒。 她前脚出门,后脚贺寂舟也撂下杯子起身。 有人看见,暧昧嘿嘿两声,仗着酒意壮了胆子,跟旁边的人低低起哄。 贺嘉钰听见,脸瞬间阴沉下来,转头看了那人一眼,满是阴鸷。 等了半分钟,江允也起身,“我出去透透气。” 这是家园林样式的餐厅,雕花窗格古香古色,出了门,外面就是天井,小桥流水,花木扶疏掩映。 江允沿着回廊一路走,没几步到转角,就听见熟悉的声音,那两人站在台阶下,硕大的盆景挡住了半边身形,站的近,说话声低,模模糊糊听不清。 贺寂舟背对着这边,从江允的角度看,只能看见他半边脑袋和成奈雪的脸。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成奈雪突然抬眼看了过来,冲她粲然一笑,在江允还没觉察出那笑容里的意味时,往前走一步扑进贺寂舟怀里。 与此同时,贺寂舟伸手搂住了她...... 江允一秒都没有再多看,直接面无表情转开头,反身回包厢。 就在背过身的那一瞬,贺寂舟抓住成奈雪的胳膊扶她站直,皱眉说,“小心点儿,有没有事?” 江允回到包厢刚坐下,有员工笑嘻嘻来敬酒,她很给面子,笑着端起来一饮而尽。 酒液火辣辣入喉,一路烧到胃里,不舒服至极。 来敬酒的员工愣了,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给面子,江允很少喝白酒,先前遇见底下员工敬酒,只是意思意思沾沾唇。 其他员工见了,也都端着酒杯过来,闹嚷嚷着敬她。 开了先河,不好厚此薄彼,江允眼睛闪过几丝懊恼,正为难,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凑到她面前的酒杯尽数挡去。 “你们江副部长不能喝,我来。” 贺寂舟在身边坐下,屈指松了松领带,解开一颗扣子,笑吟吟语气慵懒,脸上带着点儿薄醉,看着比工作时添了几分平易近人。 江允怔然望他两秒,在他转头过来的时候瞥开眼去。 一时有些意兴阑珊。 目光漫无目的转过四座,忽地一顿,贺嘉钰座位不知道什么时候空了。 江允的眼皮子突然跳了下。 她对坏事的预感从来没有落空过。 心神不宁,大概过了有十来分钟,桌上放着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她一下坐直身子,瞥眼过去,下意识伸手去拿,半道上却跟另一只手撞在一起。 贺寂舟转头看她。 江允看清不是自己的手机,收回手,说了声“抱歉”。 “没关系。”贺寂舟迟缓地笑了声,大概因为喝了酒的远缘故,嗓音懒洋洋的,有几分轻佻的意味。 他抓起手机,往椅背上一靠,看也没看,直接滑到接听。 “喂?......” 一个字刚出口,听筒里传来成奈雪撕心裂肺的喊声,“寂舟,救我!——” 声音很大,坐在身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贺寂舟一下坐直身体,脸色一变,慵懒的笑容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允心里“咯噔”一下,心跳跟着停了一拍,下意识张嘴想说些什么,嘴唇刚动了动,身旁“刺啦——”一声噪音入耳,紧接着“哐当当”,椅子翻倒在地上,贺寂舟在一连串的响动里大步冲了出去。 席间喧闹的声音一停,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刚围在贺寂舟身边的人模糊听见了一点儿,迟疑着开口,“好像是成副总那边出事了?” 云舟科技的员工闻言脸色大变。 就在这时,江允忽地起身快步往外走,其他人顿了顿,也赶紧跟着起身追过去。 江允不知道出事的地点在哪儿,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了好几圈,等找到的时候,里面正动着手。 隔老远就听见了贺嘉钰的惨叫,还有贺寂舟的骂声。 “......你他妈的畜生!” 声音愤怒的几乎变了调,浓烈的情绪夹杂其中。 接着又响起成奈雪带着哭腔的尖叫,“别打了!寂舟,别打了!现在就是打死他也没用,打死他你要坐牢的......” 江允下意识停住脚,身后跟来的员工也跟着齐刹车,脑瓜子震得“嗡嗡”作响,你看我我看你,脸色极其复杂微妙。 贺嘉钰身边的助理最先反应过来,拨开人群冲到前面,焦急道,“江副部长......” 江允迅速回神,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颤抖,继续往前走。 刚走到门口,又是“砰”的一声响,包厢门被人大力拉开撞到后面的墙壁上,紧接着贺寂舟打横抱着成奈雪从里面走了出来。 成奈雪缩在他怀里轻轻颤抖,头脸连着上半身被贺寂舟用外套盖的严严实实,只能从下半身撕裂的衣裙看出她方才的无望和狼狈。 这一刻,贺寂舟的脸色非常的可怖,用阿修罗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都不足以形容,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拥堵的员工自发分向两边,为他让出道路。 贺寂舟抱着成奈雪飞快离开了,自始至终没往旁人多看一眼。 ...... 第45章 用心良苦 江允看着他抱着成奈雪离开,心里空空的,从方才到此刻,思绪总是游离在外,像灵魂飘出了肉体,身体里有什么在翻涌着,翻江倒海,可最脸上依旧是一片平静。 包厢门从墙上又弹回去,关的严严实实。 江允缓缓推开门,走进去,将身后的喧哗议论悉数关在门外。 贺嘉钰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露出来的半边头脸血糊糊一片,他紧紧闭着眼睛,脸皱成一团,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整个人已经是半昏迷的状态。 地上散落着染了血的烟灰缸,砸散架了的椅子,还有许多碎玻璃渣。 江允停在门口怔怔看了几秒,掏出兜里手机打120。 救护车很快赶到,江允跟着一起上了车。 贺嘉钰的助理留下处理后续事宜,他反应足够快,一边安抚云舟科技的众人,一边告诫贺氏这边的员工不要乱说话。 事态及时控制住,暂时没有传出去造成更大的影响。 江允这边,贺嘉钰刚送进急诊室没多久,老爷子还有贺清月夫妇就匆匆赶过来了。 老爷子是躺着进来的。 老爷子心脏不太好,前两年刚做了支架手术,最忌情绪大起大落,半路上被告知事情原委,一口气堵心口没喘上来,瞪着眼睛倒了下去,一进医院就安排进了高级病房。 老的小的都躺下了,贺清月这个主事人急得手忙脚乱,然而更迫在眉睫的还在成奈雪那里。 现在首要之急是得拦住她,千万不要让她报警。 贺清月赶紧叫人去联系她,结果根本联系不上,贺寂舟的电话也一直没人接,贺清月气得直接摔了手机。 一晚上闹闹没个消停。 江允安安静静坐在老爷子病床边守着,一夜没合眼。 外头的天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老爷子睁开眼睛,贺寂舟也回来了,脸色就像这窗外深秋的清晨一般冰寒。 江允这才发现,树上枯黄的叶子已经落的所剩无几,不知不觉就要入冬了。 贺寂舟没去别的地方,昨晚上,他离开餐厅后直接送成奈雪来了医院,然后就在这医院病房里陪了她一整晚。 贺清月听见消息跑过来,看见贺寂舟,二话没说,先一个大耳光扇过去。 寂静的病房,“啪”一声脆响,贺寂舟头狠狠偏向一边,略有些苍白的脸立马浮出红印。 贺清月指着他的鼻子,咬牙切齿地骂道,“你这个畜生!你是不是故意想打死你弟弟?” 贺嘉钰伤的不轻,断了两根肋骨,他身上除了脑袋上最初被成奈雪用烟灰缸砸破的口子,其他伤都是贺寂舟弄的。 一看就是下的死手。 贺寂舟什么也没有辩解,只半垂着眼眸,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老爷子咳了一声,虚弱地喊了声,“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他还没看见贺嘉钰到底被打成什么样,又气道,“打一顿让他吃吃教训也好,整日的惹是生非,再这么下去,迟早把天也捅出个窟窿,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他!” 贺清月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老爷子伸手,“扶我起来......” 江允忙走过去,贺清月抢先一步,恶狠狠的眼神斜过去,抓住她的胳膊往后狠狠一拨, 江允控制不住身体平衡,踉跄着后退,仰头就要摔下去。 一只大手抵住背心,低哑的声音响在耳畔,“小心。” 江允一晚上没睡,头昏脑涨,扶额闭眼缓了会儿才过来。 “没事吧?”贺寂舟看见她眼底的青灰,眉头拢了拢。 江允摇摇头,站直身体,往旁边走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头也不抬地说,“谢谢。” 客气又疏离的语气又让贺寂舟不自觉皱了皱眉。 在人前跟他装不熟很正常,可这回似乎不一样,贺寂舟莫名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不过现在也没有时间给他去多想。 老爷子出声叫他,“成小姐现在在哪儿?带我去见她。” 一行人走到成奈雪的病房前,贺清月伸手要去推门,被贺寂舟拦住了。 “我先进去问一下她愿不愿意见你们。”贺寂舟的声音非常冷淡,态度也很强硬。 话里话外都有点儿偏帮旁人的意思。 贺清月先是愣了下,她已经习惯了贺寂舟的沉默顺从,这么突如其来的强硬竟让她一时无所适从。 不过也就那几秒,回过神,她眉毛狠狠扭结起来,正要说什么,老爷子出声打断了她,对贺寂舟点点头,“好,你尽量安抚她的情绪。” 贺寂舟没回他,直接推门进去了。 剩下几个人被关在门外,透过病房门上的观察窗往里瞧。 江允站在老爷子身后,淡淡看着贺寂舟走到病床边坐下,低声说了句什么,床上侧躺着的人动了下,从被子里探出一只苍白的手抓住了他的。 贺寂舟不习惯这样的触碰,下意识往后抽,却被成奈雪死死抓住,那只手冰凉凉,颤抖的厉害,带着他也一起轻颤。 贺寂舟心里涌上一股股暴戾的情绪,怎么也压不下去。 漆黑的眸子又冷又沉,他盯着成奈雪红肿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奈雪,跟我说,你想要怎么办?” 一个问句却是一句诺言那般郑重其事。 贺寂舟的意思很明白,如果成奈雪咽不下这口气,那么他会站在她这边,支持她跟贺家刚,让贺嘉钰付出代价。 贺寂舟是真没有预料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个局面,先前说什么美人计不过是随口的玩笑。 贺嘉钰那些表现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贺寂舟没想到他真发起了疯。 成奈雪沉默半晌,开口却问他,“寂舟,你觉得我脏吗?” 贺寂舟闻言倏地皱紧了眉,“你在瞎想什么!” 成奈雪嘴角勾出一抹苍白的笑,眼睛空洞,声音轻飘,“我以为我已经逃离那个噩梦了,我以为你已经把我救出来了......” 贺寂舟心里涌上来一阵阵难言的愧疚,或许在他发现贺嘉钰对成奈雪起心思的那一刻,就该及时防备起来,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贺寂舟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寂舟,你嫌弃我吗?”成奈雪望着他轻轻问。 抓着他的手拼尽了全力,指骨节捏得泛白,能看见纤薄皮肤下暴露出来的青紫血管。 贺寂舟皱眉,摇头,“不会。” ...... 第46章 一场笑话 贺寂舟皱眉,摇头,“不会。” 两个字,声音不高,但清晰坚定,给人力量。 “你别多想,这一切不是你的错。”他的脸色陡然凌厉起来。 成奈雪眼里泛起湿润,她忽地撑起身,伸手抱住贺寂舟。 贺寂舟反射性后仰头,伸手要拉开她,却听她在耳畔一字一句道,“我不报警,我忍着,有一天,你会替我把一切都讨回来的对吗?” 贺寂舟毫不犹豫,“是。” 成奈雪笑了,抱着他的胳膊紧了又紧,像死死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谢谢。” 贺寂舟默了许久,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一幕让老爷子和贺清月心里都微微松了口气,照这样的情形看,有贺寂舟在中间调和,事情转圜的余地很大。 江允没有任何想法,只是淡淡瞥来了眼。 又过了会儿,病房门打开,贺寂舟站在门口,低声说,“你们进来吧。” 老爷子抬脚就要往里走,刚迈出一步,又停住,转头看向身边的江允,“阿允,你......先回家休息吧。” 他这么一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江允身上去。 作为“深爱”贺嘉钰的青梅竹马,女朋友,未婚妻,昨夜发生的事对她来说,显而易见是极为难堪的。 再让她一起听下去,难免残忍。 从昨夜开始,江允一直低头保持着沉默,几乎没怎么说过话,恍恍惚惚的像抹游魂。 这会儿听见老爷子叫自己回家,她抬起头,朝老爷子惨淡一笑,眉眼间的疲惫遮掩不住。 旁人看了都禁不住生出几分心酸,老爷子更是心疼的不行,欲言又止。 江允却什么都没有说,朝老爷子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贺寂舟一直望着她,想说什么,可她自始至终,没有再给过他一个眼神。 “爸!” 贺清月见老爷子迟迟不收回视线,不耐烦扯了扯他的胳膊,“快点进去了。” 老爷子转回头看她一眼,目光微凉,几分恨恼,而后又生出无尽的挫败。 情绪流转不过一瞬,老爷子很快收拾好心情,抬脚率先迈进了病房。 “成小姐,对于昨晚上发生的误会,我感到万分的抱歉,我知道这件事情对你肯定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所以你有什么要求都尽管提出来,我们一定尽量满足,最大限度弥补你的损失。” 老爷子一开口,态度就摆得十分低,语气也是十分的温和诚恳,然而那话里话外却将昨晚上的事情定义成误会。 成奈雪嘲讽开口,“误会?您可真会颠倒黑白,怪不得教育出那样畜生不如的人!同样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不管不问的成长的那么优秀,用心教养的那个反成了败类,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她一踩一捧,说得老爷子跟贺清月夫妻面上很是挂不住,都是高高在上被捧着的人,还不曾被个小辈这样下脸子。 贺清月气得不行,可眼下为了贺嘉钰,又不得不强忍着。 “成小姐,我们过来跟你谈是带着十足的诚心的,闹大了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你说呢?” 成奈雪沉默不语。 房间里安静半晌,贺清月沉不住气,又道,“成小姐,不是我说,有些事说不清楚,警察办案是讲证据的,不会听信谁的一面之词,你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有些东西不太了解……” 说到这里,她挽了挽耳边的头发,轻笑了下。 这是摆明威胁了,贺家在宁城树大根深,各方关系网众多,真要刚起来,是成奈雪吃亏。 成奈雪看着贺清月,被她这话气得浑身发抖,“你们滚!都滚!我不想看见你们!” “好,好,成小姐你别激动。”老爷子安抚她,“要不你看这样,你跟寂舟关系好,有什么条件,你跟寂舟谈。” 他一边说一边给贺寂舟使眼色。 成奈雪闻言,情绪缓和了几分。 老爷子看有机会,直接起身,“那我们就先不打扰了,成小姐,你好好休息。” 贺清月接着跟上一句,“也好好考虑考虑。” 父女两个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说完转身离开了。 ...... 这边江允回到老宅。 忙慌了一夜,身体和精神疲惫的要命,她进浴室放了热水,把自己泡进浴缸里,闭上眼睛。 没留神睡了过去,水渐渐变凉,她被冻醒过来,缩着身子打了个寒颤,起身裹上浴袍走出去。 坐在化妆台前吹头发,思绪忽然回头那一晚。 那晚,他站在她身后,拿着吹风机给她吹干头头发,然后用手指一绺绺梳顺平整,那时他低着头,神情认真又专注。 江允放下吹风机,低头捻起脖子上的黑玫瑰项链,她面无表情看了一会儿,解下来放进装饰盒里。 拉开右手边的抽屉扔进去,而后又从里面翻出一只手机。 等了会儿开机,屏幕亮起来,她点进一片空白的信息,给常联系的陌生号码发了条短信过去。 成奈雪那边,估摸着不会闹大,加上事情处理的及时,现在消息还瞒得严严实实,没有外泄。 老爷子别管心里怎么气,肯定还是要护住贺嘉钰的。 江允发完直接删除信息,然后把手机关机又扔回抽屉里。 盖上被子蒙头睡了一觉,醒来已经下午三点多,鼻子有点儿堵,估计是先前泡澡的时候不小心着了凉。 老宅里空寂寂的,老爷子他们都还没有回来。 江允下楼,叫佣人煲了一锅粥,肚子很空,她先坐下慢条斯理喝了一碗,然后把剩下用保温桶的打包,拎着出门去了医院。 贺嘉钰身上伤重,暂且不宜挪动,老爷子早上从成奈雪那里离开去看了他一回,又被气着了,情绪一直不稳定,于是也呆在医院里没走。 江允走到老爷子病房门口,抬手敲了两下,推门进去。 病床边坐着个中年美妇人,正拿着湿毛巾给老爷子擦手。 江允看见她,眉头微动,弯唇笑了。 速度真快。 ...... 第47章 心如止水忽又起波澜 听见门口动静,那妇人转头看过来,看见江允,脸上立马露出欢欣的笑容,站起身迎了两步,亲热地喊,“阿允来啦......” 江允走进去,轻轻颔首,“二夫人。” 这是老爷子的小老婆,给老爷子生了两个儿子,一直住在外面,至今无名无分。 她没比贺清月大几岁,现今年龄已经五十多了,不过保养得当,看着也就四十出头,身材也保持的很好。 江允把保温桶递给她,微笑说,“我从家里带了点儿粥过来。” 又转头问老爷子,“爷爷,你身体好些了吗?” 老爷子眉头纠结,看见她才稍稍舒展开,点头,“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二夫人接过保温桶,柔声细语地夸道,“还是阿允孝顺,亲孙子也没有她会疼人。” 话里有意无意拉踩,老爷子似乎果然想起什么,脸色有点儿不好看。 江允笑笑没接茬。 二夫人把保温桶放床头柜子上,问老爷子要不要喝点儿垫垫肚子。 老爷子点点头,二夫人帮他把床头升起来,拉开小桌板,拧开保温桶倒了一碗出来,用勺子搅到不烫了才递给他。 江允在旁边默默看着,嘴角轻轻翘起,“二夫人真是个好细致的人,比我会照顾多了。” 二夫人是护士出身,当年老爷子妻子请专业团队调养身体,她就是其中一员,后来照顾着照顾到了老爷子的床上去。 要说现在这世界上贺清月最痛恨厌恶的女人,恐怕江允还只能数第二。 老爷子坐床上喝粥,二夫人伸手去拉江允,“走,我们去沙发上坐。” 二夫人每次见到江允都表现得很是热络,似乎江允真的很投她的眼缘,说来也很巧,两人的眉眼确实有那么几分相像。 不过江允却跟她亲近不起来。 二夫人经常礼佛,靠近就能闻见一股浅淡的檀香味道,两人在窗边的沙发上坐下,江允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 面上温柔良善的人,谁又知道内里究竟是黑是白?就像大家都喊她菩萨,可有谁知道,她心里其实住着一个恶魔。 都是虚伪的人,各自戴着面具在戏台上卖力表演。 二夫人话很多,说着说着就转到贺嘉钰身上,一句话说了半截,似是反应过来,忙掩住嘴。 又去抓江允的手,欲言又止,最后只低低叹息一句,“真是难为你了,好孩子......” 眼神语气满是心疼。 江允饶有兴趣地看着,觉得她演的比自己好,叫苏酥过来偷偷师,明年拿奖指定稳稳的。 “唉,不说这些个不开心的了,你小五叔最近有没有联系过你?” 小五叔是二夫人的大儿子,走艺术道路,是个叛逆的人物,江允跟他的关系很不错。 “没怎么联系,不过上个月收到他寄来的一张明信片,说过段时间可能会回来。” 二夫人眼睛亮了下,又黯淡下去,估摸着是她那边没得到儿子的只言片语。 这母子俩不知道因为为什么,关系冷淡的很。 “你小五叔跟你比跟我这个当妈的还亲。”她笑嗔道,“你小时候他就对你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要给你留一份,比对他亲弟弟还亲。” 江允笑笑,“是啊,小五叔很好。” ...... 江允在老爷子病房里呆了半个多小时,起身准备走。 按常理,她该去瞧瞧贺嘉钰,不过现在她太“伤心”了,也就么没提那一茬。 老爷子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爷爷,我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 江允帮老爷子掖了掖被子,拎起保温桶,跟二夫人点点头,微笑着转身出了门。 走到电梯口,“叮”一声,电梯正好上来。 门向两边打开,贺寂舟从里面走出来。 两人迎面撞上。 贺寂舟眉眼疲倦,左脸上被打的地方红肿未消,看起来有些狼狈。 江允微不可查的怔了一下,然后朝他客气又疏离地点点头,抬脚往里走。 贺寂舟没来及勾起的嘴角凝在那里。 就在两人要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忽地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身边来来往往都有人,江允下意识想甩开他。 可他抓的牢手掌跟黏在了她的手腕上一样。 江允只能往旁退开两步,拧眉看他,“你干什么!” 这反应有些过激,引得旁边的人看过来。 江允察觉,嘴角抿了下,缓和语气道,“你有事说事。” 贺寂舟看着她,眉头慢慢拢起,“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江允的语气更淡,却更加透着不耐烦,甚至是有一股厌恶在里面。 贺寂舟黑眸乌沉沉地看着她,沉默片刻,走近一步,“你在生气吗?” 江允也看着他,又往后退了两步,跟他拉开距离,语气平平道,“没有,你想太多了。” 贺寂舟垂眸看着两人之间越发拉大的距离,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搓捻了几下,说,“晚上回家再说,你等会我?” 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江允想起什么,又咽了回去,她正好也有话要跟他说。 “好。”江允点点头。 贺寂舟听她应声,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还想再说些什么,又听她道,“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也不看他,大力一把甩开他的手,抬脚绕过他就走,正好另一部电梯上来。 贺寂舟原地顿了几秒,迈步追过去。 江允进了电梯,一转身发现他也进来了。 “我送你下去。”他主动解释,望着她的眼睛里带了笑,似有几分讨好之意。 江允手指甲在掌心里扣了扣,有点儿心烦地撇开眼,不看他。 电梯陆续有人进来,两人被挤到后面的角落,江允微微皱眉,贺寂舟翻身挡在她身前,护在墙壁与胸膛之间,与旁人隔绝开。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他身上的味道。 他从来不用香水,都是清苦的烟草混着淡淡的洗衣液香,粗糙而独特。 不知不觉间,江允对这味道已经如此的熟悉。 心如止水忽又起波澜,情绪慢慢翻涌起来,悔不当初,又惆怅难言。 眼睛有些发涩,她眨了几下,垂在身侧的手掌心忽被轻轻挠了挠,她下意识蜷起,攥住来不及跑的手指。 头顶响起一声低笑,他根本没想跑,反手将她握住。 ...... 第48章 倒是大度 贺寂舟的手掌宽大,将她的完全包进里面。 江允抬头看他,他正低头看着她,眼睛里盛满笑,即使半脸红肿,眼底青灰,下巴生了胡茬,还是英俊的不像话。 光凭这张脸,他就有资格叫人心动。 食色性也,春分几度,是她赚了。 江允清晰听见自己心里叹了一声,垂下眼帘,挣了挣。 “叮——” 电梯又是一声轻响,下到一层,门向两边打开,人往外涌。 贺寂舟松开手,“走吧,路上小心。” ...... 窗外风声幽咽。 江允坐在沙发上,慢慢翻着一本英文小说,睡前读物,翻完最后一页,她抬手捏了捏鼻梁,转头看窗外。 外面黑漆漆一片。 拿起手机看一眼,将近十二点,贺寂舟还没有来。 江允眉眼间染上倦意,靠在沙发上又等了会儿,仍旧没有动静。 她扔下书,起身走到落地窗边,落锁,拉窗帘,一气呵成。 边脱衣服边往浴室走,半途转了个弯儿把门也锁上。 一觉到天明,手机上有贺寂舟的一个未接来电和两条未读短信。 江允没有看,直接点了删除。 一连几天没再看见他人影,江允自请外差,其实就是借公休假,在外面呆了一个星期才回来。 那晚的知情人纷纷唏嘘她这是伤心人的自我逃避。 她不在的这星期,家里仍旧没有消停,成奈雪那边刚刚谈妥,董事会的那几个老家伙又找上了门。 不出意外,贺嘉钰就是以后的掌门人,可看他现在接二连三的骚操作,董事们很担心贺氏的未来。 当初老爷子把位子交给贺清月的时候,就有一部分人不满意,不过贺清月这人虽然别的不行,但工作能力还是可以的,中规中矩也算差强人意。 结果出来个贺嘉钰,是一代不如一代。 几个老东西说话分量都不低,联手施压,搞得贺清月疲于应付。 最后到底是先撤了贺嘉钰副总裁的位子。 江允是晚上十点多到的家,老爷子已经睡了,她没再去打扰,拎着行李箱上了楼。 回到房间,刚脱掉外套,就听见阳台上传来重物落地的响动。 她摘围巾的手顿了下,转头望过去,墨色落地玻璃上映出贺寂舟的脸。 “笃笃——”他盯着她,屈指在玻璃上轻轻敲了两下。 江允看他两秒,却跟没看见似的,转开眼,摘掉围巾,去衣帽间里拿了睡衣,直接转身去了浴室。 坐了大半天的飞机,身体很疲惫,她在浴缸里泡了个澡,洗洗漱漱一个小时才出来。 “笃笃——” 江允刚走出浴室,敲玻璃声就又响起来,她脚步一顿,贺寂舟站在阳台上,还没有离开。 江允眉头蹙起。 “笃笃——” 外头又敲起来,加重了力道,昏暗的光线里,男人的脸显得很冷沉。 江允抬脚走过去,隔着玻璃,贺寂舟朝她无声比划口型,“让我进去。” 走近了才发现他身上只穿了件薄衬衫,已经入了冬,外头风刮得呜呜的响,江允刚才从机场出来,裹着厚大衣还觉得冷。 心里那点儿犹豫顿时没了,江允伸手打开锁,这边锁开,落地窗跟着滑动,冷空气混着烟味灌进来。 江允抖了抖,捂鼻子打了两个喷嚏。 贺寂舟反手把窗户拉严实,声音有些僵硬,“消气了没?” 不仅声音,他这会儿整个人都是僵的,穿那么点儿衣服在外面冻了半天,人早冻成了冰棍儿,浑身上下都冒着寒气,离近一点儿都觉得冷。 江允裹了裹睡衣领口,离他远些。 贺寂舟轻轻咬了咬后槽牙,往旁退了退,离的更远些,不知道是不是冻得,脸上一点儿表情没有。 “你是有什么急事?” 气氛有些尴尬,江允清清嗓子,开口。 “怎么不接我电话?”贺寂舟顿了顿,“信息也不回。” 静了一会儿,江允抬眼看他,直白答道,“不想接,不想回。” 房间里猛地一静。 看着面前的女人,贺寂舟身上刚回来的那点儿暖意倏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什么意思?” 江允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大哥,三更半夜来弟弟未婚妻的房间里很不合适。” 好半晌,贺寂舟仿佛才回过神来,嘲讽地嗤一声,“你这会儿知道不合适了。”. 江允神色淡然,“嗯,迷途知返,我不想玩了,所以该结束了。” “迷途知返”四个字,简直是对两人关系的全盘否定。 “你只是在玩儿?” “不然呢?”江允眉毛微抬,理所当然的表情。 贺寂舟攥紧了手,神色比方才在外面被冷风吹了半天还要冷,他压着情绪,仔细观察她的表情,“你认真的?” 江允看着他,稍稍抬眉,“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 “为什么?”贺寂舟想了下,问,“是因为奈雪吗?” 从那晚出事开始,他其实就隐隐感觉她的情绪不太对了,只是当时一堆事忙着处理,没有及时跟她说清楚。 “如果你是因为介意她,我可以解释,我说过,我们只是朋友,并没有其他关系......” “嗯,我没有多想。”江允打断她,坦诚道,“我承认成副总确实是占了一部分原因,她喜欢你,我不想惹麻烦。” 找个乐子罢了,没必要跟别的女人抢男人,以她对成奈雪的了解,这女人不是什么善茬,对贺寂舟透着股执拗劲儿。 她对贺寂舟来说,应该也是个非常重要的人,无论什么关系,反正是个很有分量的存在。 所以,都是实话,即使心里有些遗憾不舍,可江允更讨厌那些本没有必要的是非。 贺寂舟听了她这番解释,眉毛皱的更紧了,“你误会了......” “我没有误会。”江允打断他,语气冷漠道,“你也不用再跟我解释什么,我并不关心。” 顿了顿,她又道,“你放心,这段关系结束与否并不影响其他,你想要贺氏,我会帮你。” 江允手里持握着贺氏百分之十的股份,这是父母留给她的一笔丰厚嫁妆。 贺寂舟听到这里,脸已经难看的不成样子,他不怒反笑,“你倒是大度,什么都能让出去,我是不是还得好好说一声谢谢你!” ...... 第49章 小夭儿 “嗡嗡——” 手机突然响起来,他伸手进兜里,直接掐掉,眼睛恶狠狠盯着江允。 “就这样,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可以走了。” 江允面无表情下逐客令。 贺寂舟同样面无表情,腮帮子绷得紧紧的,双眸深冷幽沉,熟悉的人知道,他这是已经到了控制不住发火的边缘。 气氛僵冷凝滞,江允想起什么,走去化妆台前,拉开抽屉,拿出个黑丝绒的方盒子递给他,“东西还给你。” “什么?” 贺寂舟接过打开看了眼,盒子里静静躺着他送的那条黑玫瑰项链,那晚意乱情迷的时候,他亲手给她戴上去的。 那是个非常美妙的夜晚,贺寂舟以为那是个节点,一个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节点。 贺寂舟滔天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啪地盖上盒子往化妆台上一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来真的?” 江允吃痛地皱了皱眉,冷道,“贺寂舟,我并不喜欢开玩笑。” 两人对视写,僵持了十几秒,贺寂舟呵一声,冷笑着点头,“行......” “嗡嗡——嗡嗡——” 兜里手机又响起来,打断他发狠的声音,贺寂舟烦躁地掏出手机,来电显示“成奈雪”的名字。 江允趁势用力挣脱他的手,揉着手腕后退几步,那仿佛避之不及的动作,简直不要太明显。 贺寂舟阴沉地看她一眼,抓着颤动的手机攥了又攥,终于转身,大步往阳台走。 “等等!”江允忽出声叫住他。 贺寂舟一下停了脚步,脸微微侧转半边。 江允指着化妆台上的项链盒,“带走你的东西。” 贺寂舟后槽牙又是一紧。 “不想要你就扔,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再拿回来。” 贺寂舟冷声说完,大步往前走,手刚碰到落地门,身后“哐当”一声响,他猛地回头,项链已经进了垃圾桶,江允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 ...... 在衣帽间里坐了几分钟,出来的时候,江允的心情已经完全平静下来。 她走去落地窗边,锁好窗户,然后上床关灯睡觉。 话说清楚,解决了压在心头的事,江允以为自己会睡个好觉。 然而结果完全相反,接连三夜失眠,熊猫眼都熬了出来,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叫小何秘书去给她买浓缩咖啡,把何园担心的不行。 这状态被项目组成员看见,背地里又是一番偷偷议论。 被深深辜负的女人,翻来讲去,总结起来就一个字,惨! 贺经理也惨,贺经理也熊猫眼,他还不能化妆遮起来。 那晚上之后,江允跟贺寂舟就陷进了冷战里,俩人轻易不碰头,迫不得已碰上了,那冰冷压抑的气氛,方圆十米不留活口。 项目组的员工私下议论缘由,很明显,两个倒霉蛋在互相迁怒。 何园听了一耳朵八卦,总觉得他们都没说到点子上,不过叫她说,她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来,她只气愤自家老大怎么就想不开,硬是挂在贺嘉钰那棵该死的歪脖子树上了。 何园天天搁心里骂贺嘉钰,项目组的员工也暗地里偷偷骂。 一群人为了这个项目,天天加班加到头秃,废了多少精力!倾注了多少心血! 结果临门一脚被贺嘉钰这么个傻逼操蛋货给毁了,现在项目还能不能继续下去还没个准数,谁特么不想骂人! 终于,这天上午,云舟科技一行人再次出现在贺氏集团的办公大楼。 这段时间,在私下里,双方已经把条件谈妥,今儿过来直接签合同,盖章。 贺嘉钰被撸了职,躺在病床上下不来,现在这项目是贺寂舟全权负责。 会议室里,双方代表签完字,盖完章,起身握手,合作愉快。 成奈雪转头朝江允伸出手,“江副部长,合作愉快。” 江允微笑着回握,“合作愉快。” 然后她听见成奈雪对身旁的人说,“寂舟,中午一起吃饭吧。” “好。” 这声音仔细听颇愉悦。 江允低头整理好文件夹,仿佛什么也没有听到,径直转身走出会议室。 ...... 冬日天短夜长,早上七点,外面的天也才蒙蒙亮。 江允半梦半醒间听见外面传来的清脆铃声,还有模模糊糊的喊声。 “小夭儿——” 声音听着挺熟悉。 江允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在做梦,过了几秒,她猛地睁开眼睛,凝神去听。 “小夭儿——起床了——” 外面真的有人在喊她,江允听出这声音是谁,眼睛不自觉的弯起来。 她赶紧爬起来,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跑去阳台。 “小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扒着阳台栏杆看向下面的人,弯弯的眼睛里盛满笑意。 贺长泽坐在一辆老旧自行车上,一只腿半曲踩着踏板,一只腿支在地上,姿态闲散随意,一头飘逸的齐耳小卷在晨风里飘扬。 他抬头看见江允,脸上顿时露出灿烂的笑,扬手朝她挥了挥,“今天早上刚到的,紧赶紧的来找你了,快去换衣服下来,带你出去吃早饭。” 拇指拨了拨车把上的铃铛,“叮铃铃叮铃铃”一串脆响。 “好啊,等我十分钟。” 江允笑着应道,刚说完就打了个打喷嚏。 清晨寒意浸人,她刚才出来的急,只穿着件薄睡衣,她搓了搓胳膊,转身往回走。 贺长泽的叮嘱从下面传上来,“多穿点儿,外面冷。” “知道了。” 江允应着,人已经跑进了屋。 她飞快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 老陈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过去了,站在路边跟贺长泽说话。 江允走过去,老陈管家转头笑着招呼,“阿允小姐早啊。” “陈叔早。”江允微笑回了句。 “要出门?” “嗯,我跟小五叔出去吃个早饭就回来,一会儿爷爷醒了您跟他说一声。” 陈老管家点点头,转身走了。 江允走向贺长泽,喊他,“小五叔。” 贺长泽上下打量她一眼,江允没打扮,只扎了个清爽的丸子头,身上一件白色长羽绒服从头裹到脚,脖子上围了条大红围巾,遮住半张脸,看着就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贺长泽伸手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弹了个脑崩,“不错,很听话,裹得跟个熊似的。” 江允,“......” 有这么夸人的么? 江允揉着脑门白他一眼,贺长泽哈哈大笑,手拍拍后面,“赶紧上来,带你吃好吃的去。” 江允娴熟地坐上他的自行车后座,伸手抓住他腰两侧的棉袄。 “坐好了吗?”贺长泽偏头问。 “嗯。” “叮铃铃——” ...... 第50章 相见不相识 “叮铃铃——” 贺长泽又拨了下车铃,脚下猛一用力,将自行车蹬起来,“那就出发啦——” 车子突然发动,惯性原因,江允身体失衡,往后仰了下,她下意识抓紧他的衣服。 贺长泽低头看了眼,“冻手吗?插我棉袄兜里。” 江允依言照做。 “暖和吧。”贺长泽笑嘻嘻道,“专给咱家小夭儿的待遇,换第二个人我都不能那么贴心。” 正说着,前面突然出现个台阶,贺长泽反应不及,“卧槽”一声,自行车带着人猛地颠了一下,江允差点没摔下去,下意识搂紧了贺长泽的腰。 “抱歉抱歉,一时没看路。” “小五叔你长那两只眼睛干什么吃的?除了摆设还有别的用吗?” 江允吐槽,她跟贺长泽相处的时候跟平常的状态不一样,她很放松,说话也随意,有几分平时根本看不见的活泼,像个天真烂漫的小女生。 贺长泽理直气壮道,“我这双眼长得这么举世无双,就别再苛责它实不实用了,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做人不能太贪心。” 江允翻了个白眼,呵呵假笑,“改天有空带你去跟苏酥切磋切磋。” 就这自恋劲儿,俩人一个卧龙一个凤雏。 俩人你来我往的斗嘴,自行车转弯驶向通往大门的主路。 斜里突然插进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五叔?” 贺长泽循声看过去,是路对面一个穿着运动装晨跑的年轻男人在喊自己。 贺长泽一时没认出来是谁,见他跑过来,刹了车,一条腿撑地。 “你是?......” 贺寂舟的视线不动声色往车后座溜一眼,在他腰间搂着的那两条胳膊上凝了片刻,淡声回道,“贺寂舟。” “啊!是你啊!”贺长泽一拍脑门,“太久没见了,差点儿没认出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几个月了,五叔什么时候来的?” “我早上刚到,准备带小夭儿出去吃个早饭......” “小五叔,我饿了,赶紧走了。” 江允拽了拽他的衣服,瓮声瓮气打断俩人的交谈。 贺寂舟跟贺长泽同时看过去,眼神一个凉一个暖,江允目光平静与贺寂舟交错一瞬,低下头把大半张脸埋在围巾里。 贺长泽反手揉揉她的头顶,笑着对贺寂舟说,“回头再聊,我们先走了。” 转头又说,“小夭儿,抱紧了。” 江允,“知道了,啰嗦。” 语气不耐烦,却带着说不出的亲昵。 贺寂舟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捏了捏,指骨节微微泛白。 贺长泽蹬起自行车,“回见啊,寂舟。” 贺寂舟站在原地望着自行车载着两人走远,不知道说了什么,笑声顺风穿进耳朵里,从未听过的恣意欢快。 恍惚回到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看着她坐在贺长泽的自行车后座上,抱着他的腰,一口一个“小五叔”,声音软软,笑靥清甜。 明明是她先说要跟自己好的,一转头,翻脸不认人。 过去是,现在还是。 贺寂舟攥着手久久站在那里,先前跑步,背上出了一层薄汗,冷风吹过,透心的凉。 ...... 贺长泽骑着自行车七拐八绕,最后在个偏僻巷子里一家早点摊子前停下。 摊子前挤满了买早餐的人,多是附近的居民,旁边支着两米高的蒸笼,揭开盖子,热腾腾的白烟往上冒,香味跟着四散。 贺长泽深吸一口气,“就是这个味,没变。” 车子往墙边一靠,带着江允往里走,“你去占个位子,我排队,老三样?” “嗯。”江允点头,抬脚往店里走,摊上周末,睡懒觉的多,这会儿人还没坐满。 江允捡了个空位子坐下。 桌上结着老旧的油灰,江允连抽几张纸巾,叠在一起使劲擦了擦。 贺长泽就爱这种小巷子小摊上的东西,小摊子不起眼,却是最地道正宗,烟火味也浓。 贺长泽是个很接地气的公子哥,活得既矜贵又粗糙。 十岁之前,江允跟他的关系并不亲厚,甚至连交集都很少,贺长泽大她十岁,本也就没什么话题可聊。 后来她爸妈相继出了意外,留下她一个孤女,两人的关系才突然亲近起来。 那两年,他就骑着他那辆自行车,载着她满大街小巷乱窜,找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 江允想起从前,嘴角不自觉往上翘起,贺长泽端着餐盘从人群里挤出来,在她对面坐下。 “外头的饭真不是人吃的,想家里这味我都想疯了。” 贺长泽端起豆浆喝了口,发出一声满的长叹。 “那你还天天往外跑,一年到头在家里待不了里两天。”江允慢条斯理把油条撕成小块泡豆浆里,“我还以为你得到过年才回来。” “本来是计划到十二月底再回的,我妈说有急事,火急火燎地催我,正好兜里的钱也花干净了,我就收拾收拾回来了。” 贺长泽当年考大学选专业,二夫人要他念起商科,他不愿意,非要报艺术系学画画,母子俩闹了很久,最后二夫人直接断了他的生活费。 之后贺长泽就没再用过家里一分钱,一直到现在也是这样,吃穿花用全是他自个儿挣得。 “对了,一会儿你结账啊,我刚没给老板钱。” 江允正想二夫人火急火燎喊贺长泽回家的原因,突然听他来这么一句,不由的“啧”了声,“十块钱都掏不出来了?你一路讨饭回来的?” 贺长泽放下勺子把兜翻出来给她看,“比脸都干净,最近就靠你接济了。” 江允开玩笑,“我说这么一大早的找我,原来是打秋风来了。” 贺长泽理直气壮,“那是其次,主要还是想你想的紧。” 江允笑,“这次回来待几天?” 贺长泽,“接了个活,年前不出门了。” 江允慢条斯理搅着豆浆,“二夫人叫你回来估摸着还是想叫你进公司。” 贺长泽剥卤蛋的手一顿,眉毛顿时拧起来,他天天搁外头飘着,有意无意屏蔽了家里的消息。 “她瞎想......”贺长泽有些不耐烦嘟囔了句。 江允笑笑,“不进也好,一堆麻烦,你现在这样自由自在正好。” 贺长泽抛给她一个“还是你懂我”的眼神,端着豆浆碗跟她碰了下。 ...... 第51章 母债子偿 吃完,江允拿着手机去付钱,顺手点进微信,给贺长泽转了两万过去。 贺长泽收了钱,特真诚跟她说,“富婆,我不想努力了,你能一直养我到老吗?” 江允白他一眼,“人家富婆养的都是小白脸,你这都老腊肉了,瞎凑什么热闹。” 贺长泽噎了噎,指着自己鼻子,“我这风华正茂一张脸,你说我老腊肉?小夭儿,你审美被狗吃了?” 贺长泽今年已经三十五了,颜值依旧很能打,平时打扮紧跟潮流,加上性格不稳重,跟二十多的艺术小青年混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有这个年龄。 质疑她审美的话那人也说过,脑海里那人似笑非笑的脸一闪而过。 江允抿了抿嘴角,迈步出了门。 “我真的老了?” 贺长泽摸着下巴,陷入了自我怀疑,一句话问八百遍,问得江允耳朵长茧子,俩人坐上自行车,慢悠悠骑回老宅。 刚进门,老陈管家就笑着迎上来,“老爷子在书房等你们呢。” 江允笑着冲他点点头,“这就过去——小五叔,你先去,我上楼换件衣服,马上下来。” 说完转身往楼梯方向走,贺长泽想拉没拉住,原地站了两秒,抬脚往书房走。 脸上轻松愉快的表情在进屋的那一刻就已经收了起来。 站门口敲了两下,推门进去。 老爷子坐在办公桌后抬头,露出笑,“回来啦......” 贺长泽点头“嗯”一声,走过去喊了声爸。 老爷子上下打量他一会儿,“是不是瘦了点儿?” 贺长泽垂着眸子,“还好。” “坐吧。”老爷子点点下巴,“早上刚到的?怎么没提前说,叫司机去接你。” “没事,打车很方便。” 贺长泽在沙发上坐下,双腿微分,手放在膝盖上抓了抓,背挺得笔直,再没有先前的那副闲适懒散样子。 老爷子顿了顿,又问,“直接来老宅了?去见你妈了吗?” “没呢,我一会儿就回去。” “在这儿吃了中饭再走吧。” “不了。” 老爷子不说话,屋里立刻就静了下来。 这父子俩的关系以前就不冷不热的,这几年越发生疏了。 贺长泽平时嘴叭叭叭个不停,一到老爷子跟前就成了哑巴,老爷子问一句,他就答一句,老爷子要不说话,他也不会主动开口。 屋里气氛有些凝滞,贺长泽浑身不自在,忍了会儿,站起身,“......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家了。” 老爷子掐了掐眉心,点头,“那行,你去吧。” 贺长泽抬脚就走,拉开门,正好跟江允撞上。 “干什么去?” “走了,回头再找你玩儿。” 贺长泽冲她挤挤眼睛,错身大步往外走。 江允转头看了会儿,听见里面老爷子喊她,忙应了声,收回视线,转身进屋。 “您又头疼了?” 江允见老爷子皱眉捏着额角,走过去绕到他背后帮他揉捏太阳穴。 屋里安静好一会儿,老爷子突然出声问,“阿允,阿钰……你有什么想法?” 自从出事以来,江允一次都没有去见过贺嘉钰,旁人看来,这是妥妥被伤透了心。 老爷子踌躇良久,道,“这几天我想了很多,阿钰他不是个东西,一次次叫你伤心难过,我知道你为了他受了太多委屈……我是想看着你们俩好,但如果,你不愿意再原谅他,那爷爷也支持你,以后爷爷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江允垂下眼眸,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两下。 老爷子抓住她的手用力握了握,江允绕到前面,曲膝蹲在他身前,低下头,额头抵住他的手背。 “爷爷,阿钰他......他就是爱玩儿,我再给他一次机会......我等着他收心。” 说着眼泪留下来,滴在老爷子手上。 老爷子心里既酸涩又憋闷。 “阿允,你想好了吗?不要顾虑其他人的想法,跟着你的心走。”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发顶。 江允抬起头,目光坚定,“爷爷,这就是我心里的选择,我舍不得跟阿钰这么多年的感情。” 老爷子怔怔望着她,从那双明亮清澈的眼睛里仿佛又看见了旧人。 半晌,他长长叹了一声,“我一直想着要把最好的都给你......罢了......” 他拍拍江允的手,“你放心,爷爷以后一定不会再叫你受委屈。” ...... 跟老爷子把事情摊开,江允“解开心结”,立刻就去了医院看贺嘉钰。 贺嘉钰最近心情可以说是非常糟糕,江允过去的时候正撞上他对看护大发脾气,把几十岁的大姨吓得抹眼泪。 江允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抬手敲了敲门。 贺嘉钰转头看过来,见是她,嘴里连串骂人的话戛然而止,狰狞的表情倏地僵在那里,看着有些滑稽。 江允走进去,扫了眼满地狼藉,转头对看护说,“你先出去吧,我是他家里人。” 看护如蒙大赦,赶紧走了。 江允蹲下身,把摔在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来。 头顶响起贺嘉钰犹犹豫豫的声音,“......阿允?” 江允默了下,尾音轻轻上扬,“嗯?” “你,你一直都不来看我......”贺嘉钰的声音有些哑,“也不接我的电话......” 江允把东西一件件放在床头桌子上,回头拉开床边椅子坐下,看向贺嘉钰。 他居然红了眼,见她看过去,赌气似的偏开头。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那语气说不出的委屈,模样很可怜。 江允心里茫茫然,说不出什么情绪,其实说实在的,不论脾气秉性,贺嘉钰作为男朋友来讲,除了花心这一条,在其它方面对他都是很好的。 他只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被贺清月,老爷子,还有她。 如果没有她一步步推波助澜,或许贺嘉钰的性格不至于这么糟糕。 可谁让他是贺清月的心头肉呢? 母债子偿,他并不无辜。 江允使劲掐了掐手心,告诉自己,贺嘉钰这样正是自己一直希望看到的。 ...... 第52章 别耽误治疗 贺嘉钰见她沉默许久不说话,微微有些慌神,试探着伸手握住她,江允回神,下意识往回收,却被他攥得更紧。 “阿允,我错了,你就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他语气卑微,露出祈求的神色。 江允默然看着他,不说话。 “阿允,我也是被算计的,是成奈雪那个婊子先勾引我,她是故意害我,真的,你相信我!” 他急慌慌解释。 这话他说了很多遍了,没有一个人相信他,连贺清月都不信。 贺嘉钰望着她依旧淡漠的眉眼,几欲崩溃,就在这时,江允轻轻反握住他的手,“嗯,我相信你。” 一句话差点让贺嘉钰哭出来,抓着她的手颠来倒去地发誓,说以后再也不做对不起她的事。 俩人就这么和好了,江允从此天天公司医院两点一线,白天公司,晚上医院。 这期间,公司里发生了一些人员变动,贺寂舟由贺清月力举,坐上了副总的位子,暂代。 她先前还没有这想法,计划着等风波过去,再把贺嘉钰弄回去,可是贺长泽回来了。 贺清月感受到威胁,迫不及待先把贺寂舟顶了上去,总归还是她自己的儿子。 贺清月对二房的人防备的是滴水不漏,即使老爷子曾经明确说过,不会让二房的人插手家里生意,可贺清月还是不放心。 于是就让贺寂舟捡了个大便宜。 新官上任三把火,摊上项目启动,贺寂舟作为负责人,天天忙的脚不沾地。 不经意想起江允,恍然发现,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见过面了。 这天傍晚,天微黑,江允从医院病房里出来,迎头撞见个熟人。 苏酥的继妹苏琦抱着病历本从对面走过来,看见江允热情地打招呼,“江姐姐,你怎么在这儿?” 江允掀起眼皮子冷淡地看她一眼,“你是记性不好吗?” “什么?” “我年龄没你大,你叫我姐姐不大合适。” 苏酥出生的时候,她已经一岁多了,苏酥那狗日的爹婚前就出了轨,还怕别人说嘴,接母女俩进门的时候,把她的年龄故意改小了两岁。 苏琦面上的笑一僵,露出几分委屈模样,不知情的光看这画面,准得以为江允在欺负她。 江允懒得搭理她,抬脚就要走。 苏琦突然朝身后喊,“季老师!” 那调子软的能掐出水,还混着几分委屈劲儿。 江允听得起鸡皮疙瘩,下意识回头看,结果却撞进了一双熟悉的眸子里。 她愣了片刻,目光平静地转向他身旁穿白大褂的男人身上。 这人站在贺寂舟身旁,无论脸还是身材,都毫不逊色于他,只是俩人气质不同,一个霸道冷酷,一个更清隽些,一双桃花眼隐在银丝框眼镜后面,斯文败类的气质很浓。 江允眯眼盯着那男人的脸,感觉熟悉的很,好像在哪里见过,想了两秒,猛地回过神来,这人不就是苏酥前段时间嚷着要勾搭的那个么! 江允又去看苏琦,她仰头笑望着这位季老师,一脸小女生思春的模样,毫不遮掩。 江允的视线在俩人身上转来转去,神情有些微妙。 大概她的视线过于灼热,对面的人抬眼看过来,俩人视线对上,那位季医生愣了下,而后冲她弯唇笑了笑。 江允也弯了弯嘴角,冲他点点头,转身走了。 季丛白望着江允的背影,手肘怼怼旁边的贺寂舟,“哎,你家这菩萨什么意思啊?盯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他摸着下巴,转头对着旁边玻璃窗照了照,“你说她不会是看上我了吧?哎,不是给你吹,哥们这脸......” 他话没说完,身旁突然冷哼一声打断他,就听贺寂舟道,“有空去十层神经科挂亿专家号瞧瞧,别耽误治疗。” 季丛白一噎,“姓贺的我告诉你,你再这么情绪不稳定,是会失去我这个兄弟的!” 贺寂舟没搭理他,阴着脸往前走了。 ...... 江允拐进电梯口,身后那股如芒在背的感觉才消失。 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烦躁。 电梯门刚关上,苏酥的电话打过来。 她抬手接起,那头热闹的声音涌过来。 “夭夭你来了没呢?快点,场子姐妹儿都已经给你摆好了。” 江允扶额,“你又搞了什么幺蛾子?我不是跟你说咱俩简单庆祝一下就成吗......” 今儿是江允的生日,因为贺嘉钰还躺床上养伤,老爷子也就没大张旗鼓给她办什么生日宴。 不过好姐妹儿这儿不能少。 “我又没答应你......反正你来了就知道了,快点啊,我在门口等你。” 苏酥说完就挂了电话。 江允无奈,又忍不住勾了勾唇。 车子开到春宵门口停下,江允解开安全带下去,远远看见门口站着个从头包到脚的人,缩着脖子在寒风里乱跺脚。 不用想就是苏酥。 江允走过去,那边看过来,扬起胳膊使劲儿挥了挥,“夭夭!这儿!” “看见了。” 江允走近,吐槽道,“来酒吧还包这么严实,你不觉得更打眼了吗?” 苏酥挽住她的胳膊往里走,十分委屈,“那我能怎么办嘛?” 那股娇娇的调子,女的听着也骨头酥,江允想起苏琦的矫揉造作,啧了声,“还是你这杯茶浑然天成。” 苏酥,“啥?” 江允,“夸你呢,刚遇见你那好妹妹了。” 苏酥明白过来她的意思,骄傲地一撩头发,“我这种天赋型选手,她跟我比差远了。” 又悻悻,“怎么遇见她了,大好日子的,真晦气!” 江允正想说还遇见你想勾搭的男人了,俩人已经走过门口长道,苏酥掀开厚重的棉门帘子,里面震耳欲聋的喧嚣顿时将两人淹没进去。 一路上了二楼,到包厢门口,苏酥拦在江允身前,“你等会儿。” 抬手重重拍了三下门,然后绕到江允背后捂住她的眼睛。 江允被她整得都有点紧张了,笑着说,“搞这么神秘兮兮的?我有点害怕。” 苏酥嘿嘿笑两声,听着贼兮兮的,“放心,绝对大惊喜!” 得,更害怕了。 江允放弃挣扎,由着她捂住自己的眼睛,慢慢走进包厢。 ...... 第53章 老处男 昏暗里陡然有光亮起来,像昏黄的烛光,生日歌跟着响起,纷乱又整齐的男声,高高低低许多道。 江允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下一秒,遮在眼前的手忽地撤开,眼前瞬间大亮。 苏酥在耳边兴奋大喊,“surprise!” 江允看见眼前的场景,口水一下呛喉咙眼里,目瞪口呆噎了半晌,缓缓转头看向苏酥,嘴里无声吐出个“脏”字。 十八个男人一水排开,平均男模身材,颜值直逼娱乐圈流量明星,还气质各不相同,高岭之花,软萌小奶狗,霸道狼系......各个种类应有尽有。 她特么这是进盘丝洞了?一水的男妖精...... 站中间端着蛋糕的那个,那个气质最为出众,生日歌唱完,众男妖围拢过来,十八双眼睛深情地望着她。 “宝贝儿,生日快乐!” 江允退后一步,“......” 麻了。 苏酥笑得忒猥琐,“夭夭,姐妹儿这惊喜怎么样?” 江允麻木点头,“特别惊!喜!” 苏酥伸手勾住她的脖子,“今儿咱放开了玩儿,喜欢哪个咱挑那个,别为了贺嘉钰那恶心东西委屈自个儿,别的什么都是假的,让自个儿开心才最重要。” 有个声音软萌的弟弟开口催促,“姐姐,快许愿啊,蜡烛要烧完了。” 江允循声看过去,男生脸长得很嫩,看着十八九的样子,面相跟声音不太贴,剑眉凤目稍显锋利,竟然有几分贺寂舟的影子。 江允下意识甩了甩头,以为自己眼花,一股无名恼火从心底冒出头,怎么哪哪都是那人,简直阴魂不散。 “对对,快许愿快许愿。” 神思被苏酥拉回来,江允闭眼许愿—— 希望那谁滚的远远的,以后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睁开眼睛,“呼”地吹灭蜡烛,几分自己都没察觉的赌气。 ...... 季丛白出去查了圈房,回到办公室,见贺寂舟还在,惊讶道,“你怎么还没走?” 贺寂舟窝躺在靠墙边的待客沙发上,季丛白办公室不大,沙发相应的短小,贺寂舟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交叠着翘在扶手上,憋憋屈屈露出半截。 听见季丛白的动静转头看过去一眼,面无表情拉着张臭脸,闷不吭声又转回去盯着天花板发呆。 季丛白扔下病历本,搓了搓胳膊,端起保温杯灌了两口热茶,嫌弃道,“祖宗,你赶紧走行不行?我这屋空调坏了,你搁这儿待一晚我得冻死。” 贺寂舟斜眼过去,瞅一眼他手里朴实无华的保温杯,“年纪轻轻就开始补肾?” 季丛白反唇相讥,“二十九岁的老处男毛病更多。” 俩人同时“呵”一声。 下三角那一亩三分地,关乎着男人毕生的尊严。 贺寂舟收腿坐起身,掏出兜里手机,手肘撑在膝盖上,低头盯着漆黑的屏幕又开始入定。 季丛白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打开笔记本写昨天那台手术的术后总结。 屋里安静半晌,贺寂舟突然来了句,“你说得对。” 季丛白思路被打断,茫然抬起头,“什么?” 贺寂舟没吭声,摁亮手机打电话。 “嘟——嘟——”忙音了许久,那边才接起来。 贺寂舟来不及说话,那边喧闹嘈杂的背景音一下灌满了耳朵,紧接着有人低沉地“喂”了一声,问,“谁呀?” 男人的声音。. 贺寂舟皱眉,拿开手机看了眼,是江允的号码没错。 “你是谁?”贺寂舟声音发冷,“江允呢?你怎么拿着她的手机?” “哦,你找她啊,等会儿——宝贝儿,你的电话——” 宝贝儿? 贺寂舟一下攥紧手机,头发丝都立起来了。 季丛白突然感觉周遭空气又降了两个度,问道,“怎么了?你刚那话什么意思啊?什么我说的对?你别说话说半截啊......” 贺寂舟没搭理他,寒着声问,“你们现在在哪儿?” 那边不知道是喝高了,还是被他这不善的语气吓到,下意识就把地址报了上来,说完才回过神来,问,“你到底谁?” “贺寂舟!” 贺寂舟冷笑着报上自己的大名,掐断电话,拎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往外走。 “哎,干什么去?” “捉奸!” 贺寂舟撂下俩字,迈着长腿大步走了。 季丛白被这俩字震得发懵,扯着嗓子大喊。 “捉奸?” “捉谁的奸?” “你什么时候居然有了奸情?” “还有刚才那话到底什么意思?什么我说的对?” “哎!哎!你倒是说清楚再走啊狗东西!” ...... 春宵,包厢里。 欢闹喧嚣混做一团,彩色灯球发出缤纷的光,变换交错照在众人的笑脸上,暧昧而迷乱。 江允坐在沙发上,头歪靠在陌生男人的肩膀,苏酥跑调的歌声撕扯着耳膜,渐渐变得模糊不真切。 酒精侵蚀了神经,理智跟着退却。 她的目光不自觉飘向坐在沙发边缘的人,那个长得有几分像贺寂舟的大男生。 江允脑海里走马灯似的转过一幕幕模糊杂乱的影像,少年沉默寡言的面孔和单薄挺直的脊背慢慢变得清晰。 最终深深刻在脑海里。 思绪开始纠结,有两个小人在脑子里打架,一个怂恿她怕什么,只要快乐就好!另一个拼命拉住她,说不行! 这时有人喊她接电话。 大脑迟钝地运转,过了几秒,她才迟滞地转过头去,问是谁。 过了片刻,那人回,“贺寂舟。” 大脑又开始宕机,好半晌,她慢吞吞“哦”一声,捏着额角说,“不接。” 那边早挂断了。 昏昏醉醉,眼睛半阖着,逐渐失去焦点,一丝意识气若游丝吊在那里,随时可能断线。 耳旁的嘈杂像潮水一样,时涨时退,忽然“嘭”的一声,平地惊雷响般,很重地敲在耳膜上。. 江允不舒服地皱起眉头,掀起半帘眼皮,循着声音望过去。 门口站着高大的影子,一个,两个,三个......看不清楚,她轻轻晃晃脑袋,闭了闭眼睛,再睁眼去看,那重影已经径直向她冲过来。 下一刻,黑暗笼罩在头顶,胳膊被人钳住,整个人便被提起来,四肢软趴趴没有力气,她撞上一堵坚硬的胸膛。 头昏脑涨,吊着意识的那根弦啪地断了,最后断片那一瞬间,她嗅到熟悉的气息,还有一句怒意滔天的话—— “老子真想弄死你!” 贺寂舟搂着江允的后背,咬牙切齿说完,一弯身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就走。 ...... 第54章 肆无忌惮 贺寂舟搂着江允的后背,咬牙切齿说完,一弯身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就走。 他一套操作行云流水,一屋子都被他整懵了,愣愣看着他走到门口,苏酥终于反应过来,“哎,你谁呀?!把夭夭放下!” 她慌忙跳下高脚椅,追过去,结果刚跑到一半,前面那男人突然回过头来,杀气腾腾的眼神让苏酥头皮一麻。 她猝然止步,听见他铿锵有力撂下三个字,“她男人!” 苏酥目瞪口呆,好像有人拿着镲片在耳畔狠狠拍了几下,振聋发聩。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追出门,早没了人影。 身后有小声议论飘进耳朵里。 “那人谁啊?” “贺寂舟。” “贺寂舟是谁?” “不知道,他就说他叫贺寂舟。” 贺寂舟?这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苏酥又猛地瞪大眼睛,半天,嘴里喷出俩字,“卧槽!” ...... 贺寂舟把江允放进副驾驶,系上安全带,关门绕到另一侧上车。 汽车启动一脚油门飚出去,江允后背撞进车座里,醉梦里皱眉哼唧了两声。 贺寂舟面无表情盯着前路,车窗玻璃滑落半截,冰冷的夜风灌进来,吹得他头发乱飞。 胸腔里的怒火却仍旧噌噌往上涨。 “冷......”江允蜷缩身体往椅座里窝。 贺寂舟从后视镜里瞥一眼,抿着嘴角升上车窗,打开暖气。 车厢里的温度很快升高,江允的身体也慢慢舒展开,安稳睡去。 贺寂舟带她回了芳甸园,汽车在单元楼前停下,熄火。 他开门下车,站在昏暗的树影里抽了根烟,把心里那股冲动压下去了,这才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解开江允身上的安全带,把她打横抱下车。 江允迷迷瞪瞪哼唧了两声,主动伸手勾住他的脖颈,脸埋在他锁骨里蹭了蹭。 熟悉的气息令她安心。 贺寂舟动作一顿,绷着声音,“江允。” 江允在做梦,梦境凌乱无序,一会儿是小时候,爸爸妈妈还在,她像小公主一样众星捧月,只有大哥哥不爱搭理她,她却很喜欢他,经常追在他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还把自己最爱吃的奶糖塞给他。 画面一转,却又是阴冷晦暗的灵堂,灵堂上挂着爸爸的黑白照片,爸爸也死了,她成了孤儿。 小小的人跪在空无一人灵堂前,夜里特别冷特别冷,冷得她几乎昏过去,小五叔过来抱起她,一声声抚慰,“别怕......别怕......以后都有我在呢......” 她感受到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温暖,紧紧反抱住他,像溺水的人拼命抓住浮木,口齿不清地哭喊,“小五叔......” 贺寂舟站在门外,手抓着门把,看着灵堂的一幕幕,久久僵立不动。 怀里的人儿用力地抱着自己,脖颈间一片冰凉湿润。 “你刚才喊我什么?” 那声小五叔仿佛幻听,是他自己不愿意相信。 江允自然不会回答他,她陷在梦魇里,只会哭泣着拼尽力气抱住那个给她温暖的人。 梦里现实分不清楚。 贺寂舟半晌等不到答案,凉凉笑了一声,拇指贴上密码锁,抓着门把手往下一按。 门开了,胸腔里压抑的火气跟着开闸倾泻。 “砰!” 门被狠狠拍上,贺寂舟松开手,江允立刻坠下去,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瞬间收紧。 贺寂舟“呵”一声轻笑,眼眸里却是冷嗖嗖一片。. 他伸出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脖颈,强迫她仰起头,“我是谁?” “......你是谁?”江允迷迷糊糊睁眼,一片模糊的重影。 “我是贺寂舟,看清楚了。” 江允使劲儿眨了眨眼睛,眼前人一会儿有两个,一会儿有三个,她迟钝地说,“唔,贺寂舟,我知道啊......” “知道就好......” 贺寂舟突然笑了下,弯身捞起她的腿弯,分开她两腿缠在自己腰间,而后将她压在玄关的墙壁上,低头狠狠吻上她的唇。 来势汹汹,煞气腾腾,江允根本招架不住,她松了开搂着他脖子的手,开始挣扎推拒。 可贺寂舟像座山,稳稳压着她,将她困在胸膛与墙壁之间,纹丝不动。 寂静里响起口舌交缠的水声,粗重的喘息,软腻的呜咽,靡靡暧昧。 江允舌根被缠得生疼,嘴唇麻木,大脑缺氧,渐渐喘不过气来,胃里跟着翻江倒海。 人清醒了几分,又开始奋力挣扎起来,贺寂舟依旧铁板一块,她急了,张嘴咬下去,铁锈腥味瞬间在口腔里蔓延开。 贺寂舟闷哼,终于松开她。 江允手用力抵住他的胸膛,重重喘了一声,来不及起说什么,下一秒,她 “呕——” 看着怀里吐的稀里哗啦的人,贺寂舟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江允晚上没吃什么东西,吐出来的基本上都是酸水。 贺寂舟直接将人拎去了浴室,衣服扒干净,扔进浴缸里。 他自己也脱了衣服,站在花洒下冲洗,江允躺在浴缸里,半眯着眼睛看着他,一眨不眨。 贺寂舟拉着脸看回去,“你看什么看!” 江允反应迟钝,过了会儿,歪着脑袋翘了翘嘴角,“你身材不错。” 眼神语气里透着欣赏,还有几分......垂涎? 贺寂舟,“......” 他甚至怀疑她下一秒会不会对着他吹个配套的流氓口哨。 艹! 喝醉了酒,什么理智,羞耻心都丢的一干二净,人变得肆无忌惮。 贺寂舟想起包厢里的景象,今天晚上他要是不去找她,她是不是真就跟野男人跑了? 心头的火烈烈的又烧了起来,怒火交织着欲火,贺寂舟太阳穴神经砰砰乱跳,他捏着拳头转身,捞过浴巾围在腰间,然后抬脚走出浴室。 没一会儿又回来了,手里拿着厚实的大浴袍,他走到浴缸边,弯腰把里面的人拎起来,用浴袍裹严实,抱着去了卧室。 把人扔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上,贺寂舟又转身出了房间。 空调制热很快,没几分钟,屋里温度就升上来,江允穿着浴袍裹着被子,很快就热出了汗。 踢开被子,又去撕扯浴袍,贺寂舟端着煮好的醒酒汤推门进来,正好看见春光乍泄的画面。 眸色一沉,瞬间被欲色浸透。 ...... 第55章 就是你想的那样 今天晚上,贺寂舟一直在克制着情绪,他不想在这种稀里糊涂的情况下办了她,虽然他真的很想很想立刻马上将她就地正法。 贺寂舟深深吸一口气,抬脚走到床边,把醒酒汤放床头柜上,扯起半落在地的被子往江允身上一盖。 江允,“......” 这是人干的事? 她刚得了点儿凉爽,喘口气。 从头到脚整个被蒙住,江允挣扎着冒出脑袋,微微噘着嘴,不满地瞪他。 表情很生动,说不出的娇俏可爱。 贺寂舟的目光从她红肿的唇上掠过,舔了下上牙关,端过醒酒汤喂她。 醒酒汤味道不好闻,江允皱紧眉毛偏开头,表示拒绝,底下又开始扯被子,贺寂舟伸手抓住被子边沿,按在她脖颈边压住。 江允挣脱不开,瞪向他的眼睛更大,还磨了磨牙。 贺寂舟的火忽地降下去不少,他哼笑了下,哄道,“把醒酒汤喝了,我就让你掀开。” 江允怀疑地看他一眼。 贺寂舟挑了挑眉毛,“不骗你。” 为表可信度,他还把手拿开,对她晃了晃。 江允犹犹豫豫,翻身趴着凑过去,先闻了闻,露出嫌弃的表情。 贺寂舟突然说,“喝完给你糖吃。” 江允眼睛一亮,侧头看向他。 贺寂舟微微勾起嘴角,诱哄的语气,“你最喜欢的奶糖。” 江允舌尖上立马漫开甜滋滋的味道,她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欢欢喜喜低下头去喝醒酒汤,却没发现,在她舔唇的那瞬间,男人的眸色彻底暗下来。 江允皱着鼻子喝了大半碗,转头看向贺寂舟。 俩人大眼瞪小眼。 江允此刻要是清醒着,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跳起来赶紧往外跑。 可惜她不清醒,她只记挂着她的奶糖。 “糖......”她盯着贺寂舟眨巴眨巴眼睛,黏黏糊糊吐出个音节。 贺寂舟喉结滚了滚,把手里的碗放回床头柜上,而后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慢慢倾身。 “江允,我是谁?”他问。 “......贺寂舟。”江允呢喃,又问,“我的糖呢?” 贺寂舟笑了,头慢慢压得更低,他抚着她潮湿的发,磁性沙哑的声音充满蛊惑,“叫哥哥,叫哥哥就给你糖吃......” “唔~”在男人的唇彻底压下来的时候,江允脑子里想着的还是她的奶糖,竟然乖乖叫一声,“大哥哥......” 贺寂舟彻底失去控制。 ...... 翌日,早上,江允睁开眼睛,看着窗帘缝隙里露出的一抹天光,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好几秒,五感回归,她才发现身体沉沉的,被什么箍着,低眼只看见银灰色被罩,将脖子以下的地方了盖的严严实实。 她下意识动了动身体,身后忽然想起一道沙哑的男声,“醒了?......” 江允吓得一抖,脑海里飞快掠过什么,猛回头,贺寂舟还闭着眼睛,半张脸埋在她茂密的头发里。 江允一僵,脑海里昨晚上各种刺激场面飞速闪过。 被子下面两副躯体贴在一起,贺寂舟在后面抱着她,一条胳膊枕在她头下,另一条横亘在她腰间。 男人本能,醒来第一件事,脑子还没清醒,手已经往该去的地方去了。 江允一个激灵,猛地缩起肩膀,贺寂舟慢慢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 江允勉强维持冷静的表情,“松手。” 天亮了,理智回笼,面具又开始一层层戴上,江允眉眼间浮现出懊恼之色。 生日愿望特么是反着来的吗! 江允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贺寂舟看她几秒,懒洋洋松开手脚,在旁边躺平。 江允拥着被子坐起身,四下找衣服。 贺寂舟拿过枕头垫在脑后,懒洋洋靠在那里,摸过床头柜上的打火机跟烟,点着一支咬在嘴里。 “衣服都扔在玄关呢。”他呼出口烟雾,漫不经心提醒,“全是你吐的酸水,不能穿了。” 顿了顿,他轻笑,“怎么,昨晚上断片了?” 江允背对着他,抓着被角不吭声,床尾堆着一团白色浴袍,她捞过来披上,掀开被子下床。 谁料,脚刚落地,腿忽然软了一下。 脑海里闪过他将她对折起来的画面,心里又不禁咬牙骂了句娘。 江允抿紧红唇,手指僵硬地系好浴袍系带,侧头回了贺寂舟一句,“是断片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贺寂舟望着她的目光一顿,微微眯了眯眼睛。 江允又皮笑肉不笑开口,“你最好也忘掉,昨晚上就是个意外。” 说完,也不看贺寂舟什么脸色,抬脚出了卧室。 她先去外面浴室冲了个澡,一身黏腻洗干净,出来想找手机打电话叫人送衣服过来,然后换上直接走人。 结果客厅都翻遍了,也没找到手机在哪儿,她只得不情不愿的回卧室。 这会儿卧室时在,贺寂舟正站在窗户边打电话,指尖还夹着半根烟,窗户开着巴掌宽的缝,外头冷风呼呼往屋里钻,他光着个膀子,腰间只围着条浴巾,也不嫌冷。 听见动静,他回头看了眼,嘴里还说这话,“......你最近瞧着日子回来,我这边人手不够了。” 江允与他错开视线,径自去找自己的手机。 转悠一圈,还是没找到。 贺寂舟说几句,挂了电话,手伸到窗外弹了弹烟灰,问她,“找什么?” “我手机呢?” “昨晚上落包厢了吧。” 贺寂舟想起什么,眉毛微微挑了下,嘴角浅浅上勾。 那弧度在江允看来十足的幸灾乐祸。 她皱紧眉头,忍了又忍,好一会儿才伸手,“你手机借我用一下。” 贺寂舟勾着唇角,把手机递给她,“密码1127。” 江允伸出去的手一顿。 十一月二十七号,就是昨天,她生日,这串数字很难不让人多联想些什么。 尤其贺寂舟的表情还很耐人寻味,扬着眉似笑非笑,就差明说“对,就是你想的那样的”了。 他就是故意的,欲说还休的把戏,要把人的心搅乱。 鸡贼! 江允在心里呵一声,面上越发装的波澜不惊,伸手接过手机解锁,拨自己的手里号码。 ...... 第56章 为什么她不可以 等了好几秒,都快挂断了,那边才接起。 “喂?谁呀......”苏酥困倦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听着估计是刚醒。 江允知道手机在苏酥手里,眉头展了展,回了句,“我,你在哪儿呢?我一会儿去找你。” 那边静了两秒,“夭夭?” “嗯?” 话音刚落,苏酥突然嗷一嗓子,“你在哪儿呢?你没事吧?我担心死了,还不敢跟别人说......” 江允忙道,“我没事。” 苏酥闻言,提了一夜的心总算落了下来,语气跟着一松,调儿立马不正经起来,“你可以啊你,不声不响整出个那么标致的野男人,还是贺嘉钰他哥,啧啧,早知道你这会找乐子,哪还用我废那么大劲儿......” 她声音高,贺寂舟又离的近,声音从手机里漏出来,他听得一清二楚,意味不明的,他低笑了声。 江允转头看他一眼,捂着手机转身走远些。 “你俩怎么勾搭上的啊?昨晚上嘿嘿......” 江允听苏酥越说越歪,忙打断她,“回头见面再说,你现在在哪儿呢?” 苏酥,“家呢。” “好,我一会儿过去。”江允说完利索地挂断电话,转身走回窗边把手机还给贺寂舟。 “麻烦你叫人给我送套衣服过来,回头转你钱。” 她这话说得生疏,跟他界限划得分明。 贺寂舟听出她刻意的冷淡,鼻腔里哼出一声,“不是说要帮我?现在跟我划分的这么清楚又是什么意思?” 江允剔他一眼,“这是两码事。” 贺寂舟靠在窗台上,半阖眸子漫不经心望着她,“我从不信天上掉馅饼,你不要点儿好处,我怎么敢相信你的真心?” 江允蹙眉。 贺寂舟又哼笑了声,烟头慢慢捻灭在窗台上,他倾身靠近,“阿允,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 江允抿唇望着他。 贺寂舟伸手扣住她后脖颈,另一只手温柔地挽起她颊边碎发挂在耳后,微笑着道,“我说过,既然上了我的船,就别想着再下去的事。贺氏我要,人,你也别想跑。” 他语气再寻常不过,可江允却听得心尖微颤,一瞬间竟不由的对他生出几分畏惧。 有什么东西在逐渐脱离掌控,她害怕那种抓不住自己命运的感觉。 眼睛里不自觉流露出两分。 贺寂舟看见,没说什么,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然后低头抵住她的额头。 两人都沉默,只有呼吸交缠在一起。 贺寂舟慢慢贴近她的唇,若即若离的触碰,就在这时,门铃声突然响起来。 江允吓一跳,下意识伸手推开他。 贺寂舟被打搅好事,脸色有点不好看,抬脚出了卧室,往玄关处走。 江允脑子有点儿乱,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想起玄关处自己的脏衣服,忙转身跟了过去。 门锁上连着下面电梯处的摄像头,贺寂舟走到门后,打开显示屏,成奈雪的脸出现在在里面。 “奈雪?你怎么来了?” 贺寂舟下意识敛了敛眉,这套公寓是他回国后置办的,除了江允,还没有邀请别人进来过。 他不太喜欢其他人进入他的私人空间,即使是很熟的朋友。 成奈雪站在电梯前,听见他的声音,笑着挥了挥手,然后对着音筒说,“有份文件要你签字,正好我在附近,就送过来了,顺便参观一下你的新公寓。” 贺寂舟下意识想拒绝,忽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回头看江允往这边走过来,脑海里有念头闪过,他对着音筒道,“那行,你上来吧。” 说着帮她刷了电梯卡。 江允走到他身后,弯腰从一堆脏衣服里把自己的挑出来,然后才看向他,“我躲哪儿?” 贺寂舟半玩笑半正经,“你可以不用躲。” 江允扯扯嘴角,抱着脏衣服直接转身回卧室。 贺寂舟笑笑,弯身捡起地上的脏衣服,最底下的厚外套下面还藏着双高跟鞋,他拎起往旁边鞋架上一放,然后把脏衣服扔进浴室的脏衣篓里,又随手扯了架子上挂的浴袍披在身上。 隐隐幽香钻进鼻子里,跟江允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他才发现这浴袍是江允昨晚上穿过的。 贺寂舟嘴角轻轻上扬,系着带子往外走,刚出浴室门,门铃就响了,他走过去开门。 成奈雪站在门外,一脸灿烂的笑。 “进来吧。”贺寂舟说着,转身往里走。 成奈雪抬脚跨进来,反手关上门,先站在那里四下打量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甜蜜的笑。 这公寓的装修设计图是她选的,粗犷中带几分文雅,很符合贺寂舟的气质。 或许,以后她会有可能成为这里的女主人...... 成奈雪幻想着,弯腰去换拖鞋,视线掠过鞋架,忽地凝住。 一双黑色镶水钻的高跟鞋突兀地闯进视野里,她脸上甜蜜的微笑和身体同时僵滞在那里。 是谁? 成奈雪手脚僵硬地走近客厅,四下打量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紧闭的卧室门上。 指甲掐进掌心,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疼,她一时陷入魔怔,抬脚往主卧走。 “奈雪?” 身后响起贺寂舟的喊声,成奈雪倏地回神,转头。 贺寂舟端着两杯热茶,看她脸色不对,不由问,“怎么了?” 成奈雪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苍白异常,她僵硬地笑了笑,摇头,“没事,刚才在外头被风吹着了。” 贺寂舟感觉哪里古怪,但也没有细想,端着茶往沙发边走,“过来坐,喝点儿热水暖暖。” 成奈雪因为他这句随口的关心,脸上回了几分血色。 其实她要的并不多,她只想一辈子站在贺寂舟身边,望着他,守着他,无论以什么身份,她都满足。 但前提是,贺寂舟身边不会有别的女人。 从两人相识之初,贺寂舟就是一副性冷淡的模样,他这张脸其实很招女人,可他从没对那些爱慕者有过回应,甚至烦不胜烦。 成奈雪以为他也就这样了,天生的冷漠无情,跟那些人比起来,自己于他来讲已经是特殊的存在,她很知足。 可江允的出现激起了她的贪心。 既然他不是天生无情,为什么自己不可以? 成奈雪双手捧着玻璃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眸子里的不甘与执拗。 ...... 第57章 你就是我的药啊 “......奈雪......成奈雪?”贺寂舟连喊几声都没有回应,不自觉抬高了声音。 “嗯?”成奈雪回神。 贺寂舟皱眉看着她,“你到底怎么了?生病了?” “没有。”成奈雪笑笑,“我没事,你别担心。” 她从通勤包里掏出一个蓝色文件夹递给他。 贺寂舟接过来,又看她一眼,低头翻开文件,淡淡“嗯”了声,“有事跟我说,不要憋着。” 成奈雪鼻子蓦地一酸,撑在沙发上的手紧紧攥成拳头,谁也不能抢走他占为己有! 贺寂舟很快翻完文件签上字,递还给成奈雪。 “办公室找的怎么样了?”他又随口问了句。 贺寂舟打算在宁城设立云舟科技分分司,这次跟贺氏合作的项目一启动起来,项目组的人就要长期驻扎下来。 而在这个项目之后,云舟科技在国内差不多打响了名头,后续合作会源源不断,贺寂舟早有意把公司总部慢慢迁回宁城来。 成奈雪望着他说,“还在找,看了好几幢写字楼,要么地段不好,要么租金不合适,没有让人很满意的。” “没事,不着急,慢慢看着,以后大家长期办公的地方,不要凑合了。” 成奈雪心里微动,“有空的话你跟我一起去转转?毕竟你才是大老板,得选个你喜欢的才行。” 贺寂舟下意识就要推拒,忽又想到什么,顿了片刻,不置可否道,“再说吧。” 没有一口回绝就是有门,成奈雪心里高兴。 “还有别的事吗?”贺寂舟端起茶杯喝了口。 成奈雪嘴角往下落了落,故意试探,“快中午了,一起去吃饭?” “不了,我已经约了人了。” 贺寂舟拒绝的干脆,说话的时候视线向卧室飘了眼。 成奈雪心里那点儿侥幸彻底没了,卧室里确实藏着人,一个女人昨晚上在他这里过夜了。 有了结论,各种蛛丝马迹都冒出头,空气里似乎都浮动着隐秘的暗香。 成奈雪脸上的表情几乎维持不住,她噌地站起身,勉强绷住情绪,“那行,那我就先走了。” 贺寂舟点点头,也没送她,看着她出了门,这才起身往卧室走。 他刚摸上门把手,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江允穿着一身簇新的米色连衣裙站在门后,胳膊上挂着件黑色外套。 连衣裙上面是高领毛衣,下面是双层纱裙,腰线掐的很高,头顶扎起个丸子,看着很娇俏。 贺寂舟退后两步,上下打量她,眸子里染上笑意,“尺码还合适吗?” 刚才,江允进了卧室觉得不怎么保险,又去了衣帽间,结果就看见衣帽间的一整排女人的衣服,薄的厚的四季都有,裙子裤子上衣各种款式,下面抽屉里还有成套的内衣。 江允惊愕半晌,第一反应是恼怒,贺寂舟已经金屋藏别的娇了,居然还敢来招惹自己!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不对,伸手翻了翻,果然衣服都是新的,吊牌都还没有摘。 脑海里飞快掠过一个念头。 她随手拿出来一件往身上套了套,嗯,尺码分毫不差,正正合适。 江允心里升腾起的那股恼怒立即偃旗息鼓,转而有另一层复杂的情绪浮上来。 “还行。”她默然半晌,垂眸回了贺寂舟一句。 不太敢和他对视。 “还行?” 贺寂舟对她这答案,似乎不满意,看了看自己的手,似笑非笑地说,“我应该没有量错。” 江允听出他故意逗弄,脸颊微微发烫,翻了个白眼,“有病。” 说着,抬脚往外走。 贺寂舟丝毫不知廉耻,懒散散靠在门框上,“唔,你就是我的药啊。” 江允听着,脚下的步子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 情话动人,谁都爱听,即使是假的,还是忍不住有一瞬间的心动。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罢了。 “你的外套借我穿一下,回头一齐转你钱。”江允没回头,径直往玄关走。 贺寂舟听她还是一副跟他划清界限的口气,轻轻“啧”了声,却也没再说什么。 江允这种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越逼她越逆反,他也不想逼她。 总归日子还长着。 不过......也不能太放纵她自由。 贺寂舟想了想,抬脚慢悠悠跟上去,“去哪儿?我送你。” “不劳大驾。” 江允站在玄关弯腰换鞋,转身拉开门正要走。 “阿允。”贺寂舟喊她。 江允正要开门,闻声抓着门把手回头。 贺寂舟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不准再去找野男人,不然......” 他没往下说,只“不然”那俩字就已经足够了。 江允听着不爽,嘲讽道,“这仨字称呼你更合适吧,野男人一号。” 说罢,拉开门走了。 ...... 成奈雪出了贺寂舟的公寓,脸上强撑着的笑立马垮下来。 是谁?贺寂舟卧室里的女人到底是谁? 江允吗? 他们俩不是已经闹崩了吗?她这段时间一直留意着,俩人之间气氛冰冷,基本上连话都不说。 可不是江允又是谁呢? 成奈雪坐在车里,思绪乱转,一颗心像是在油锅里煎熬着,说不出的难受。 等了大概有二十分钟,单元楼里终于走出来一个人,成奈雪瞥眼看过去,抓着方向盘的手蓦地攥紧,手背上经络狠狠暴凸出来。 果然就是她!就是江允。 此刻,江允穿着贺寂舟的外套,大衣又宽又长直接到脚踝,将她包裹着的严严实实,脸上还戴着口罩,可成奈雪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认出了她身上不属于她的男人外套。 恍惚一瞬,嫉妒的怒火烧光了理智,成奈雪颤抖着手拧动钥匙,盯着前面越走越远的人影,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冲着那人影冲了上去。 ...... 第58章 记忆中的少年 室内外温差太大,风呼呼往脖子里灌,江允后悔没多围上条围巾。 下了台阶,她搂紧外套,抱着手臂往小区门口的方向走,来过两次,隐约记得路。 身后突然有轰鸣声袭来,她下意识往路旁让,刚踏出一步,轰鸣已近在咫尺,她吓得回头。 “刺啦——”刺耳的摩擦声里,白色奔驰擦身而过,带起的气流翻起厚重的外套衣摆,江允连连踉跄后退,差点摔进旁边的草坪里。 她吓得心怦怦直跳,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眉头狠狠蹙起来,正要上前找车主理论,结果刚动腿,那白色奔驰拍拍屁股跑了。 江允,“......” ...... 一直到苏酥家时,江允的脸还是黑着的。 她一边往里走一边脱掉外套,苏酥在旁边殷勤地接过,看了眼,啧一声。 ——男人的。 江允在沙发上坐下,勾勾手指,“去给我倒杯水。” 嗓子干的冒烟,哑的不行。 苏酥又啧一声,转身给她冲了杯蜂蜜水递过去。 江允一口气喝下半杯,终于忍不住冷冷斜睨向苏酥,“把你那看猴的眼神收收行吗?” 苏酥“噗嗤”一声笑出来,挨着她一屁股坐下,“夭夭,你出息了啊!” “你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快快,快点儿给我讲讲,你俩是怎么勾搭上的?”苏酥搂住她的脖子,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 江允剔她一眼,幽幽道,“三十年后街头巷尾说闲话的大妈组里肯定有你一席之地。” 苏酥自信爆棚,“就算是,那也是最好看的大妈,凭我这美貌肯定能混个组长当当。” 江允,“......” 重点是这个吗?!! 苏酥勒紧她的脖子,“快点坦白从宽,不要转移话题,否则党和人民容不下你!” “行行行!”江允举手投降,“就是订婚前那晚上......” 江允把她跟贺寂舟的纠葛简单跟苏酥说了一遍,给听得苏酥一愣一愣的。 苏酥竖起大拇指,“我读书少,就俩字——牛逼!” 这段关系搁旁人看,甭管什么理由苦衷,那都是违背公序良俗的,碰到道德卫士估计还得骂上几句,而苏酥只会夸她。 无论她做什么,好的坏的,苏酥永远站在她背后,无条件的支持她。 江允伸手抱住她,“酥酥......” “嗯?在呢。” 江允嘴角轻轻上勾,温情气氛蔓延。 下一秒—— “所以你俩现在什么情况啊?给我搞糊涂了......” 江允仿佛听见虚空里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苏酥摸着下巴,“你听我分析啊,是不是这么个情况?就是你不想继续了,但他还想继续,所以,现在你逃他追,你插翅难飞。” 江允脑门子神经抽了抽,“……” 苏酥继续,“我觉得你俩挺般配的,你干嘛非要跟他断啊?就因为那个什么成副总?” 江允松开她,靠进沙发里,抬手揉捏太阳穴,有些疲惫地“嗯”了声,“我觉得她会是个大麻烦。” 苏酥转个身,盘腿坐上沙发,一挥手,“先不管她,我问你,除了这个因素,你跟贺寂舟有其他矛盾吗?” “应该......没有。” “所以其他方面都很和谐?” “差不多吧。” “那你馋他身子吗?” 江允,“??” 苏酥竖起手,“好,不用说了,你馋,这男人,看着就行!” 江允,“......” 苏酥看向她,语气多了几分正经,“所以啊夭夭,你顾虑什么呢?既然牵扯上了,那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合则聚不合则散,等你真腻了再踹他也不迟。” 苏酥的人生箴言——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委屈什么的,滚他妈蛋! “你不用顾忌那个成副总,多大点事,不服咱干她!” 这口气大的,江允终于“噗嗤”乐了,“能不能把你那大碴子味收一收,哑巴美人?” 苏酥从善如流切换恶心人的腔调,“已经中午了耶,人家饿饿啦,中午想吃点儿什么嘛?” 江允默默抬起屁股往旁挪开一个人的位置。 苏酥呵一声,“难伺候的女人!——不出去吃了,点外卖?” 江允点头,“行。” 苏酥很利索在一家常吃的店下了单,顺手刷了个朋友圈,“哎,过几天宁大百年校庆,你去不去凑热闹?” 江允,“你要去?” 苏酥,“想去来着,得看行程,暂时不定,反正祝福视频已经录好了,到时候会在校园演出上播放。” 江允点点头,随口问,“都怎么说的?” 苏酥,“没说别的,就唱了首歌。” 江允噎了下,半晌,“......唱歌大可不必,其实你露个脸就行。” 想起苏酥那跑到外太空的调子她就头皮发麻,苏酥唱歌是真要人命,人菜瘾大,还没有自知之明,愣觉得自己在调上。 苏酥,“好歹学校特邀,光露脸不够诚意。” 江允沉默了会儿,劝道,“那当天你就别去凑热闹了。” 苏酥从手机里抬起头,“啊?为什么呀?” 江允,“我怕有人认出来,打你。” ...... 宁大校庆正好摊在周末,江允跟苏酥约好到学校碰头。 俩人都是宁大毕业的,苏酥是艺术生,江允主修外语,辅修金融,拿的双学位。 九点多,江允开车驶进宁大校门,今天很多毕业生都回来为母校庆生,江允在校园里转悠了好几圈,才找到个停车位停下来。 此时的校园里热闹非凡,路上人来人往洋溢着笑脸,处处张挂着彩旗横幅。 江允给苏酥发了个消息说自己到了,解开安全带下车,自个儿先慢悠悠逛起来。 已经毕业四年,她基本上没回来过,校园各处都有不小改变。 江允拿着相机,时不时拍上一张,镜头四处转,左前方路对面有张青涩稚嫩面孔突然闯进视野。 已经移开的镜头晃了下,又移回去,几分眼熟,是那天酒吧里那个长得有几分像贺寂舟的男生。 男生对面站着个中年男人,正用手指着他的鼻子大声呵斥着什么,来往行人都转头看,那男生低头沉默着,一言不发,瘦弱而单薄的脊背却挺得笔直。 一瞬间,眼前这道身影跟很多年前那个单薄青涩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 第59章 以后会还你 江允恍惚看见十八岁的贺寂舟,也是这样,在贺家人面前低着头一言不发,但脊背永远挺得笔直。 江允回过神来的时候,脚步已经不自觉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王主任?” 江允走到近旁喊了一声。 中年男人回头,看见她,眼里闪过惊讶,原本怒气冲冲的脸瞬间笑成一朵花,“江同学,你也来了?” 中年男人是文学院的主任,是副院长程青来一手提拔上来的,他去过贺家做客,所以知道江允。 江允含笑点头,“回来看看。” 说着转头看了眼旁边的男生,他正好也在看着她,眼里闪烁着惊讶与疑惑,江允朝他笑了下,转回去问王主任,“我这个朋友犯了什么错,叫您这么大发雷霆?” “朋友?”王主任心头一跳,来回看了俩人一眼,“你,你们俩认识?” 江允点头,“是啊,关系还不错。” 王主任脸上的笑变顿时变得有点儿勉强,“没什么大事,就是小周同学有点误会,我刚刚忙昏头,一时说话有点重了,哈哈......” 他干巴巴笑两声,转头看向男生,目光隐含警告,“周同学你回头去我办公室,正好拿一下杂志社结的稿费。” 男生几不可查地挑了下眉,点头应好,然后偷瞄向江允。 江允笑说,“没大事就好,那咱们走吧——王主任,您忙您的。” “......哎,好好。”王主任本还想跟她聊几句,结果被堵了回去,只好干笑着目送俩人离开。 “谢谢你。” 俩人走出五六米远,男生终于开口。 他落后她半步,江允侧头看他一眼,“王主任因为什么对你发脾气?” 男生犹豫,江允清楚他的顾虑,“没关系,不方便说就别说,我就随便问问。你叫什么名字。” “周长安,长短的长,平安的安。”顿了下,他问。“你呢?” “江允,江水的江,允许的允。” “那能允许我带你逛一逛校园吗?” 江允一怔,停住脚步,他也跟着停下来,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很有分寸,话却露出了几分故意讨好的心思。 两次接触,足以叫他看出江允身份的不一般。 “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周长安眼里露出几分少年人的局促与羞惭,小心翼翼解释。 江允不动声色打量他。 周长安穿着件黑色羽绒服,下面牛仔裤白板鞋,羽绒服已经是几年前的老款式,普通牌子,牛仔裤洗的掉色发白,板鞋也是穿了很久的样子。 足够干净清爽,但浑身上下写着俩字——拮据。 她的目光让男生控制不住紧张起来,“我......” “那走吧,我很久没回来,是有些陌生了。” 江允直接转身,抬脚向前走。 周长安站在原地定了定,赶紧跟上去。 一路上基本上周长安在说,江允时不时应一声,气氛还算愉快,逛了近一个小时,苏酥打电话过来,说临时有急事,来不了了,估摸着傍晚能抽出空过来,叫江允晚点儿再走,等等她。 江允说,“这热闹你也不是一定要凑。” 俩人贫了几句,挂断电话,江允回头,发现周长安正站在身后不远安安静静等着她。 目光相撞,他冲她笑了笑。 江允攥着手机在掌心磕了磕,正想说些什么,周长安走过来,说,“你饿了吗?我请你去食堂吃饭吧,今天校庆食堂免费发餐券,我正好借花献佛。” 免费餐券是一号食堂的普通餐,这会儿刚到十一点,食堂里人还不算太挤,俩人找了个空位,周长安叫江允先占着,自己去打餐。 等了十多分钟,周长安端着两只餐盘从人群里挤出来。 免费餐券领的菜是一荤两素,两只干巴巴的小鸡腿,一个土豆丝,一个青菜。 而江允面前的餐盘里是油亮的红烧肉,白灼虾,蒜泥西蓝花,还有一小盒双皮奶。 周长安笑着把筷子递给她,“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这几样都还不错,特别红烧肉,我们食堂的招牌,你尝尝。” 男生望着她的眸子清澈见底,里面那些小心思一览无余,但并不叫人讨厌。 江允接过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等她咽下去,坐对面的男生已经迅速扒了一半的饭。 江允放下筷子,开口问,“你家里很困难?” 周长安夹菜的手一顿,把嘴里的饭全部咽下去,才“嗯”一声,“我爸双腿残废干不了活,我妈在精神病完里关着。” 语气平平静静,没有多说什么。 江允直白道,“我可以帮你,在你完成学业之前,一应花销我来资助,包括你妈妈的医药费。” 周长安捏紧了筷子,神情有些复杂,像是惊讶,又像是早有意料。 抿唇沉默半晌,他抬眼看江允,“我要付出什么?” 江允看他一副破釜沉舟的架势,轻轻弯了弯嘴角,“不用你付出任何东西,就当我行善积德。” 周长安看她许久,低头戳了戳盘中的米饭,再抬头的时候,眼睛泛出些红。 “以后我会全还给你的。”他一字一句地说,小声而坚定。 江允轻轻弯唇,“好。” ...... 第60章 总不会是为了爱吧 日子有条不紊,眨眼过了元旦,贺嘉钰在床上躺了两个多月,终于出了院。 老爷子与贺清月原都打算让他过了年后再重新回公司,可贺嘉钰却迫不及待想做点儿什么表现表现。 一是挽回一下自己在老爷子心里的形象,二来也表示自己改过自新的决心。 老爷子见他这样积极,自然不会拒绝,就让他回公司了,不过副总的位子是回不去了,董事会里多少双眼盯着,总要顾忌着那几个老家伙的看法。 老爷子跟贺清月商议了一下,就让他做项目经理,先做一些小项目,慢慢积累经验,贺嘉钰水平到底不够,德不配位只会遭到反噬,老爷子已经吃足了教训。 贺嘉钰对老爷子这个安排不是很满意,不是为别的,只因为贺寂舟压了他一头,但他也没敢跟老爷子提出什么意见,只背地里跟贺清月嘟囔了几句,还撺掇她让贺寂舟离开公司,结果却被贺清月骂了一顿。 贺寂舟的能力有目共睹,连董事会里几个都对他赞誉有加,贺清月脑子进水了才会在这个时候撵他走。 贺嘉钰被她骂得蔫巴巴,一脸委屈。 贺清月看着又心疼了,放软语气安抚道,“你放心,当家人的位子以后只会交给你来坐,谁也抢不走你的,寂舟他是你大哥,是你的帮手,不是你的敌人,你要时刻提防的是二房那娘几个!” 听了她这番话,贺嘉钰心里终于好受了些。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了公司,好巧不巧,成奈雪带着助理也在。 就在电梯口撞上,贺嘉钰憋屈这么久,猛一看见成奈雪,瞬间什么理智忍耐都抛到了九霄云外,骂了一句,直接伸手掐住她脖子将她掼在了对面墙上。 “臭婊子,你敢算计我!” 成奈雪的助理吓得尖叫一声,赶忙上来扒拉他,“小贺总,你冷静点儿,你松开我们副总!” 她这一嗓子惊动了那边的工位,员工纷纷探头往这边望。 贺嘉钰稍微回了些理智,松了手,转去抓成奈雪的胳膊,拽着她往步梯处拖。 成奈雪挣扎不过,小助理也拦不住,急得冒火,成奈雪给她使眼色,叫她赶紧去找贺寂舟。 小助理扭头往副总裁办公室跑,一边跑一边向工位上的员工求救,“你们快去帮忙拦一拦那个小贺总……” 说话间的功夫,成奈雪已经被贺嘉钰拽进了步梯间里。 “贺嘉钰!你想干什么?你放开我!啊——” 成奈雪被他狠狠一甩,踉跄着扑倒在往上的楼梯上。 贺嘉钰欺身上前,一只脚踩上三层台阶,弯腰伸手,掐住她的下巴,“贱人,是不是我先前太给你脸了!是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算计我!” 成奈雪被他抓的生痛,不求饶反而看着他轻蔑地讥笑,“算计你?呵,难道不是贺经理你自己太蠢吗?是个女人就能把你耍的团团转,有这功夫找我算账不如好好看着你的好未婚妻,让她少给你戴两顶帽子。” 贺嘉钰闻言,顿时愕然,下意识骂道,“你他妈的在胡说八道什么!” “胡不胡说你自己去查查不就知道了,就你这种人,你不会以为真有人会死心塌地的爱你吧,也就是江副部长戏演的好,哈哈,真难为她了......” 成奈雪的语气低沉而轻缓,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只可怜虫,贺嘉钰被她激怒,扬手就要打她,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步梯间的门被人踹开狠狠撞到墙上。 贺嘉钰扬起的胳膊被被冲过来的人牢牢钳制在半空,再也落不下去。 他满脸愤然地转头,对上贺寂舟那双煞气沉沉的黑眸。 “放开我!这儿没你的事!” 贺寂舟没吭声,回应他的是加大的手劲儿。 手腕处传来剧痛,贺嘉钰表情扭曲,叫了一声。 贺寂舟扯着他往旁边一甩,冷冷道,“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会如实告诉母亲和爷爷。” 贺嘉钰刚想冲回来揍他一拳,听他这么说,动作猛地滞住。 先前跟在他身边的刘助理分开围在外面的人群急匆匆赶来,看见眼下情况,心里直骂娘。 如果可以选择,他一点儿都不想跟着贺嘉钰,天天跟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收拾的他心累。 而且他隐隐有预感,贺氏这把椅子,以后不一定就是贺嘉钰来坐了,优秀与无能对比那么明显,谁又愿意退而求其次?何况不只是次一点儿的问题。 刘助理看着贺寂舟,心里默默思虑起自己以后的出路。 “有没有受伤?” 贺寂舟没有留意刘助理的眼神,弯腰朝成奈雪伸出手,要拉她起来。 成奈雪,“等下,我脚好像扭了。” 贺寂舟眉头微拧,“还能不能走?” 成奈雪动了动右腿,“嘶”一声,苦笑,“疼......” 贺寂舟没再多问,直接弯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成奈雪顺势偎进他怀里,嘴角无声无息翘起来。 贺寂舟抱着她走出步梯间,正要回办公室,路过电梯,恰好一部上来的电梯向两侧打开。 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人影,贺寂舟脚步一滞,转头看过去。 四目相对,江允看他一眼,转向他怀里抱着的成奈雪,目光停留片刻,又转回他脸上。 贺寂舟嘴唇动了动,下意识想说些什么。 江允朝他点点头,平静地转开目光,抬脚跨出电梯。 外面围拢在一起的员工还没有散开,江允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肯定又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四下搜寻贺嘉钰的身影。 果不其然,就见贺嘉钰阴着脸从那边步梯门里走出来,他看见江允,先愣了下,脸上飞快闪过一抹心虚之色,而后快步走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不等江允问一句怎么了,他转头冲还未离开的贺寂舟成奈雪两人道,“你们俩给我等着,回头咱们再算账!” 说罢,拉着江允扭头进了电梯。 贺寂舟目光盯在两人握在一起的手上,本就阴沉的脸上又添了三分寒意。 “我发现江副部长真是个厉害的人物,忍气吞声到这份儿上,你说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成奈雪意有所指,轻轻嗤了一声,“总不会是为了爱吧。” 贺寂舟听出她语气里不屑的意思,眉头拧了拧,心里有几分不悦,不过也没跟她多说什么。 ...... 第61章 忠言总是逆耳 另一边,贺嘉钰拉着江允一路回了她的办公室。 “我不会放过成奈雪那个贱人的!”他松开江允坐下,恶狠狠道。 光看这几人凑到一起,江允就能猜出个事情的大概,听贺嘉钰阴冷的语气,很明显是记上仇了。 他要真使起阴招儿,成奈雪估计要吃哑巴亏。 江允默了片刻,道,“到此为止吧阿钰,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再去招惹成副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这话她说的真心实意,不过不是为了贺嘉钰,而是为了成奈雪。 不管是不是有意算计,一个女人遭遇这种事情都是很痛苦的,成奈雪付出的代价已经足够了。 江允并不想为达成自己的目的,拉无辜者下水,这是她的底线。 再者,成奈雪既然是贺寂舟那边的人,也算是个潜在的同盟,即使现在看起来,自己似乎已经成了她的敌人。 江允反驳贺嘉钰的时候很少,她对他一向都是百依百顺的,猛一听她跟自己唱反调,贺嘉钰感觉尤为的不可思议。 而且这还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小事,从小到大,谁让他吃过这么大的瘪?他怎么可能就这样算了! “阿允,其实你根本不相信我是被那女人算计的是不是?”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看她的眼神更是如此。 忠言逆耳,江允少有的好心反而换来贺嘉钰的猜忌,他脑海里忽然就闪过成奈雪的那些话—— 看好你未婚妻,叫她少给你戴几顶帽子...... 你不会以为江允真的爱你吧...... 贺嘉钰看着江允,忽然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倏地打了个激灵,看向江允的目光里不自觉带上了探究。 “你想太多了阿钰,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你。” 江允淡淡解释道,“只是爷爷费了大力气才把事情平息,你要再去招惹成副总,回头再闹出什么岔子,肯定会惹爷爷生气。” 江允句句踩在点上,贺嘉钰心里的怒火顿时消散不少。 是他情绪上头钻牛角尖了,阿允确实都是为自己好的,他不该怀疑阿允,那些话肯定是成奈雪那女人胡扯八诌,故意刺激他! “阿允我听你的,就先放她一马,以后总能找到机会还回来的!” 贺嘉钰冷笑了下,再抬眼看江允的时候又换了一副讨好面孔。 “对不起阿允,我刚才语气不好,你别生气。”他抓住江允的手,拉她在两腿之间,抱住她的腰,仰头笑嘻嘻撒娇。 “我没有生气。”江允浅笑了下,拿开他的手,笑着退开,转身走去办公桌,“好了,去工作了。” 贺嘉钰怀里空落落的,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他忽然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 江允明明就在身边,可他却觉得她离的很远很远, “阿允!”他忽然开口喊了她一句,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惶惑。 江允已经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抬头,“嗯?怎么了?” 一如既往的柔和目光和语气,这是属于他的独一份儿。 贺嘉钰的心脏落回原处,他摇头,“没事。” “没事就赶紧回去工作吧。”江允微笑着赶人。 贺嘉钰不乐意,“上面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我才不坐他那间小办公室。”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贺寂舟,现在他暂代副总,自然搬去了副总裁的办公室,贺嘉钰回来就只能去他原来的那间小办公室。 从小到大,贺嘉钰都是在贺寂舟面前趾高气昂的那一个,现在境况对调,他哪儿受得了。 再加先前项目组那些员工,人家明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他。 贺嘉钰想想就憋气,直接赖江允这儿,“我不回去,我就跟你一个办公室办公好了。” 他说风就是雨的,直接打电话给刘助理,叫他找人把自己的东西搬下来。 江允掐了掐眉心,“阿钰,你别任性。” 贺嘉钰不听,乐呵呵说,“这样多好,以后我们就能每时每刻都呆在一起了。” 江允说不动他,也不再浪费口水,反正最后贺清月或者老爷子会出手干预的。 过了十多分钟,刘助理敲响了办公室的门,空着手来了。 贺嘉钰问,“我的东西呢?” 刘助理笑着说,“东西送到副总办公室去了,贺副总回他原来的办公室了,把办公室给您让了出来。” 江允闻言,眸光微动,手指夹着笔在办工桌上轻轻点了两下。 贺嘉钰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不知道想到什么,哼笑道,“算他识相!那就这样吧。” ...... 贺嘉钰虽然不相信成奈雪,但那番话到底还是在他心里留了个淡影。 正好他也处在男人犯完错后拼命改过自新努力表现的时期,于是就天天黏在江允身边,家里公司同进同出,就差没陪着一起上卫生间了。 江允不知道背后的这番曲折,只觉得被他缠得有点儿透不过气。 项目组的员工发现贺副总这段时间的心情似乎不太好,他以前也是不苟言笑,身上威势很足,但相处起来给人的感觉还是相对温和的。 但现在,但凡他所过之地,气压都跟着低几分。 上午开会的时候,大家战战兢兢,一对上贺寂舟的那双黑黢黢的眸子,话都说不利索了,结果越慌越出错,回答的漏洞百出。 贺寂舟进公司这么久,第一次大发雷霆。 小何秘书上去送一趟文件下来,脸都是白的,偷偷跟江允讲,贺副总的冷脸真的好吓人好吓人。 晚上,江允吃完晚饭被贺嘉钰拽着去了他的房间。 贺嘉钰明天要出差,叫江允帮忙给他收拾行李。 第二天,员工们到公司,突然发现雨过天晴,阳光灿烂。 中午头,何园上楼给副总办公室送文件。 贺副总随手翻了几页,头也不抬地说,“叫你们副部长上来一趟。” “啊?”何园正想着中午是吃鸡腿饭还是吃锅包肉饭,闻言迷茫地抬起头。 贺寂舟看她一脸呆样,眉头敛了敛,手指在纸页上轻点两下,重复道,“叫你们副部长上来一趟,有问题?” 何园对上他的目光,肩膀一缩,下意识摇头,“没问题没问题。” 出了门才想起来忘了问找她们副部长是有什问题。 一路懊恼下楼。 江允正准备出去吃中饭。 何园叫住她,“老大,贺副总找你。” 江允脚步没停,“什么事?” “......贺副总没说。” 江允转头看她,何园心虚地解释,“我忘了问了。” 江允停住脚,想了想,一边掏手机一边道,“行,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吃饭吧。” 点开贺寂舟的私人电话拨过去。 ...... 第62章 随时可以喊停 那边很快接听,江允直接问,“合同有什么问题吗?” 贺寂舟笑了声,问她,“中午一起吃个饭?” 看样叫她上去不是公事了,江允毫不犹豫拒绝他,“不了,有约了。” 说罢,不等他再开口,直接挂了电话。 江允不是敷衍他,确实跟周长安约好了中午一起吃饭。 确切的说是周长安要请她吃饭,先前已经说过几次了,只是贺嘉钰黏的紧,江允抽不出时间。 两人约在公司附近不远的一家餐厅,江允开车导航过去十分钟。 周长安早就到了,见她过来忙站起身帮她拉开椅子,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 周长安接过来递给江允,喊了声“姐”。 江允怔了下,感觉有些微妙,她看周长安的时候,总不由自主穿过他,看见另一个少年的影子。 就感觉像是突然被贺寂舟软乎乎喊了声姐。 周长安见她表情古怪,以为自己这声“姐”叫冒犯了,手足无措地解释,“我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我,我......” “没事,挺好的。”江允打断他,安抚似的笑了笑。 周长安松了口气。 江允一边翻菜单,一边随口问他的近况。 这算是家平价餐厅了,不过地处cbd商业圈附近,再平价也便宜不到哪里去,尤其对周长安这个穷学生来讲。 江允可着便宜的点了两个菜,然后把菜单给周长安叫他点自己喜欢的。 周长安察觉出她无声的体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加上贫困生补助,我一共拿了八千块的奖学金,还有一千多块钱的稿费,你放心点菜,这顿饭我请的起。” 江允眉毛微挑,想了想,笑了又加上两个,周长安还要再点,被她拦住了。 “我觉得宁大食堂的菜就很不错,那个红烧肉很香,下次再拿奖学金请我吃食堂好了。” 周长安笑得很开心。 江允突然想,十八岁的贺寂舟从来都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 几丝怅然从心头滑过,江允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口,随口问道,“你还写东西投稿?在什么杂志发表的?” 江允想起上次在宁大王主任说的话。 周长安踌躇了几秒,“一篇影评,是我上学期上影视文学赏析交的期末论文,被王主任那拿走署了他另一个学生的名发表在杂志上了,校庆那天我就是去问他这件事。” 江允眉头微蹙,“然后呢?” 周长安,“王主任把稿费给我了。” 江允眉眼发冷,“只给了你稿费?” 周长安点点头,几分局促羞愧,为自己的软弱退让。 江允能理解,他只是个手无寸铁的学生而已,如果不是遇上自己,估计连那一千多块稿费也要不回来。 “哪家杂志?”她问。 周长安,“《视与听》。” 江允挑了下眉。 真巧了,千城传媒旗下的期刊。 江允点点头,又问他是哪一篇,什么名字。 周长安都跟她说了,说完又踌躇道,“允姐,这事就算了,我就当吃个哑巴亏,你千万别因为我得罪人......” 江允不置可否,正好服务员送菜上来,她拿起筷子,“先吃饭吧。” 吃完饭,周长安去结账,俩人一起走出餐厅,往停车的地方走。 “江副部长?”忽然,侧旁不远传来一道耳熟的声音。 江允转头看过去,成奈雪带着几个云舟科技的员工正笑吟吟走过来。 江允停下脚,挂上职业微笑,跟她客气寒暄了几句,带着周长安走了。 周长安下午没课,找了个兼职,离这边不远,江允开车送了他一程,才掉头回公司。 刚到办公室,何园跟进来道,“老大,贺副总刚才过来说你回来上去一趟。” 顿了顿,她又小声补充一句,“我瞧着贺副总脸色不太好,怪不得这几天上面那群人个个缩着脑袋跟小鹌鹑似的。” 连八卦都少说了。 江允看她一眼,嘴角抽了两下,“你先把脖子伸长了。” 何园,“啥?” 江允哼笑了下,顺手拿起一份文件,起身走了。 午休还没结束,工位静悄悄的,很多人在休息。 江允放轻脚步,走到副总裁办公室,抬手敲了两下。 “进来。”里面的声音当即传来。 江允推门走进去,贺寂舟正伏案在办公桌后,低头看文件。 他是真忙,项目已经开启,方方面面都要盯着,他想在公司扎根,想往上爬,那就要拿出实打实的成绩给别人看。 贺寂舟看文件很快,江允从门口走到办公桌的时间,他已经翻了好几页。 “什么事?” 他头也不抬,半晌没听见回答,意识到什么,倏地抬头。 江允不由的好笑,“这话不该我问你吗?” 贺寂舟扔了文件,往后面一靠,抬手按按眉心,笑着看她,“过来。” 江允没动,“上午送来的文件签完字了吗?” 贺寂舟看着她,两人僵持片刻。 贺寂舟连名带姓地喊她,“江允。” 下一句忽又软下来,“过来给我抱抱。” 他说着,张开手臂,语气有几分疲惫。 江允抿了下嘴角,绕过办公室走过去,刚走到近旁,贺寂舟伸手抓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拉,江允扑坐在他腿上。 贺寂舟熟稔地搂住她的腰,脸埋进她肩窝里深深吸了一口。 “你中午约了谁一起吃饭?”他含糊不清地问。 “一个朋友。” “男的女的?” “男的。” 肩窝里的呼吸轻了些,贺寂舟抬起头,看着她似笑非笑,“别告诉我是什么野男人。” 江允不置可否,直视着他的眼睛,“贺寂舟,咱们谈谈。” 贺寂舟眉头轻轻挑了下,“谈什么?” 江允手撑着他的胸膛要起来,贺寂舟不让,“就这么说。” 江允不跟他争,心里斟酌了下语言,“我们俩这段关系可以继续下去,不过,我希望你不要误会。” “误会?”贺寂舟玩味道,“误会什么?” 江允不再看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垂落下来,遮掩住眸中真实的情绪。 她静默几秒,刻意讲语气放的随意,“这段关系是为了相互取悦,如果有一天,我从你这里得不到快乐了,那咱们就好聚好散,你别拿那什么下不了船的话来威胁我。” 顿了下,她添上一句,“你也一样,腻了随时喊停,我绝不纠缠。” 她说完又静了几秒,然后听见贺寂舟哼笑了声,分辨不出什么情绪,“所以咱们俩混到现在就是个炮.友?” ...... 第63章 有招人的资本 江允,“......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那我他妈还能有其他理解?”贺寂舟又嗤笑了声,这回露出几分情绪。 江允垂眸不语,屋里静了半晌。 贺寂舟忽然转了声调,“所以我以前让你快乐了吗?”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越发显得轻佻放荡。 江允侧头掀起眼皮子看她,四目相对片刻,她忽轻轻叹了口气,伸手环住他的脖子,一字一句,“贺寂舟,你有招女人的资本。” 贺寂舟这回是真笑了,眼里都跟着带上了愉悦,他伸手捧住江允的脸,拇指在她脸颊上轻轻蹭了两下,“阿允,我喜欢你这句夸奖。” 他凑过去吻她,江允没有拒绝。 这个吻不似从前那般暴烈,迫不及待,贺寂舟只纠缠着她的两瓣唇,轻吮慢磨,十足的耐心。 江允闭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像蝴蝶的翅膀轻颤。 贺寂舟的吻从她唇上离开,沿着她的下巴,滑过脖颈,一寸寸轻啄过去,在锁骨处流连片刻,继续向下。 不知道什么时候,衬衫扣子无声无息开了两颗,贺寂舟牙齿叼起细白软肉轻轻碾磨。 江允呼吸渐急,手指穿过他的头发,努力想抓住些什么。 贺寂舟忽地停了动作,低而闷的声音自下而上传过来,“江允,你一直在报复我母亲对不对?” 江允眼睛里的迷离倏忽散去,身体一僵。 后背抵上一只大手,安抚似的顺了顺她的脊背。 “你有没有想过,等我坐上了那个位子,你再同我一起站在她面前,她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贺寂舟看着她,缓缓似轻叹,“阿允,你利用我,比利用贺嘉钰那个废物,会让这报复得更痛快。” 他就这样冷不丁将她深藏在心里的阴暗摊开,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语气随意的像讨论今天的天气。 江允脑袋里一下子“嗡嗡”作响,喉咙里像堵了水泥,半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忽地一阵刺痛从神经末梢传到大脑,她“嘶”一声,下意识抓住他的头发往后拽。 贺寂舟被被迫抬起头,脸上几分邪性未散。 四目相对,江允眼里的防备挥之不去。 “你也想报复她?” “还好吧,我无所谓。” 贺清月对贺寂舟来说,已经是个不相干的人了,对母亲的期待已经在那些漫长的年月里消磨的一干二净,没有期待,也就不会再有爱恨。 贺寂舟说,“只是你要那么做,我可以帮你。” “为什么?” “你说呢?” 贺寂舟看着她,笑得漫不经心,偏又有几分认真。 你说为什么呢,阿允? 江允抿紧了唇瓣,攥着手沉默良久,抬眼看他,“如果我要......” “什么?” 要把贺清月送进监狱呢? 江允又沉默,半晌,还是没把后半句话说出口。 “没什么。”她摇摇头。 贺寂舟眼里划过一抹黯色。 这时,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江允回神,连忙从贺寂舟身上站起来,系着纽扣往外走。 等她理好衣服绕到办公桌前,贺寂舟才清清嗓子,喊道,“进来。” 说着,把手边堆着的几份文件拿给江允,“都签好了,你去忙吧。” 江允接过,点头转身,贺寂舟身边的孙助理走进来,彼此笑着打声招呼,擦肩而过。 “副总,材料厂的吴总已经到了,正在会议室等着您,刚才陈氏的小陈总打电话过来说想约您明天晚上去家里吃个饭,但明天晚上有个酒会,您看要不要推掉?” “不用,回头我给陈老打个电话另约时间......” ...... 江允走出办公室,门合上,将里面两人的对话隔绝。 傍晚快下班的时候,江允接到苏酥的电话,叫她晚上一起去家里吃火锅。 江允应了声,问,“菜买了吗?” 那边满声轻快地道,“回头一起去,我现在跟咱小五叔在一块呢,你一会儿下班顺路过来接我俩一下。” 苏酥跟贺长泽也是老熟人了。 高三那年,因为家里出事,苏酥休了一学期的学,后来是江允拉来贺长泽没日没夜帮她补习,苏酥才以吊车尾的成绩险险进了宁大。 自那儿起,仨人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 江允问,“在哪儿?” 苏酥直接发了个地址过来。 江允下了班直接开车过去,从主路拐进人行道,远远瞅见马路牙子上吹风的俩人。 贺长泽裹着破破烂烂的老式军绿色大衣,大岔着腿坐在马路上,一只手揣兜里,另只手拿着只老冰棍儿,吸着鼻子一口口嚼的嘎嘣脆。 苏酥侧身蹲在他旁边,两只手揣在羽绒服袖筒里,浑身上下裹得就剩两只眼睛,幽幽怨怨地盯一眼贺长泽,再幽幽怨怨盯一眼他手里的冰棍儿。 江允隔老远都仿佛能听见她咽口水的声音。 车子开近,江允按了两声喇叭,降下车窗。 那俩人抬头看过来。 江允招招手。 “小夭儿!”贺长泽举着冰棍在风里挥了挥,然后放嘴里吃完最后一口,棍儿往旁边装刷子画笔的白色塑料桶里一扔,拎起桶乐呵呵往这边走。 他走到副驾一侧拉开车门,正要上来,被后头走过来的苏酥往后一扯。 “你坐后边去,这是我的专座。” 贺长泽“啧”一声,“霸道死你吧。” 江允看他军大衣上头东一笔西一道的颜料,忍不住嘀咕道,“大衣脱后备箱,桶也放进去,我刚洗的车。” 贺长泽眼神幽怨,“小夭儿你嫌弃我。” 江允点头,“嗯。” 贺长泽,“......” 苏酥幸灾乐祸,“该!叫你一个人吃独食急我。” 江允转头看她,“你没偷吃吧?” 苏酥立马否认,“没!我哪儿敢啊。” 苏酥有痛经的毛病,都是从前落下的病根,偏她又爱吃凉食,今年夏天,她没管住嘴,连着吃了两盒冰淇淋,结果那个月来大姨妈的时候差点儿疼死过去。 自此以后,冰淇淋之类的在她那儿就列为违禁品,一丁点儿都不能沾。 江允看管的那叫一个严。 路上经过超市,仨人下去买了两袋子火锅食材,一道回了苏酥的公寓里。 仨人挤在厨房,贺长泽煮汤料,江允跟苏酥两个洗菜,边弄边聊。 客厅有电话铃声传过来。 ...... 第64章 人靠衣马靠鞍 “谁的手机响?”贺长泽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走出去,拿起桌上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四哥。 贺长泽看见这名字轻哼了声,朝厨房喊,“酥酥,傅四的电话,接不接?” “等会儿,你给我拿过来。” 贺长泽拿着手机去厨房,直接按了接听,点开扩音器。 “喂,四哥。” “你在干什么呢?这么久不接电话。” “在家呢,我正洗菜呢,手机放客厅了,没听见。” 贺长泽搁旁边跟着嘀咕,“关你屁事,管那么多。” 他跟傅西城两个气场不合,互相看不太顺眼, 空气突然静了一下,那端傅西城的声音沉了两分,“谁在你身边?” 贺长泽听他这语气,故意道,“你有事没?我俩正在家吃火锅呢。” 他放大声音,傅西城听出来了,“贺小五?” 贺小五?! 贺长泽脸都黑了,他比傅西城还大两岁,结果傅西城这语气跟叫自家孙子似的。 江允一瞧气氛不太对,忙笑着冲手机喊了一声,“四哥。” “阿允?”傅西城的声音瞬间柔和下来,“你也在啊。” “嗯,好久没见了,我们仨聚聚,你有空吗要不要过来一起?” 贺长泽瞪眼,那边傅西城笑了声,“我还有事,你们玩儿吧,书房柜子里酥酥偷藏了两瓶好酒,叫她拿出来给你们喝。” 苏酥顿时大叫,“啊啊啊四哥!那是我的!” 傅西城笑起来,嘱咐道,“你少喝点儿,最多两杯。” 贺长泽翻了个白眼。 苏酥气鼓鼓道,“知道了,那没事我先挂了。” 江允想起什么,“等会儿!” 她在围裙上擦擦手上的水,拿过手机,转身出了厨房。 “四哥有个事想请你帮忙。” “你说。” “你们千城旗下的月刊《视与听》,里面有个写影评专栏的作者,叫浮生一梦,上上期影评的稿子是偷的我朋友的,不知道还有没有偷过其他人的,以后要是被人捅出来,对杂志舆论影响也不好。” 傅西城听出她的意思,没大当回事,直接道,“知道了,回头我叫人直接扯掉那个作者的专栏。” 江允闻言弯了弯唇,“谢谢四哥。” “小事。”傅西城笑着说,“你看着点儿苏酥,别让她喝太多酒。” 都知道苏酥是阳奉阴违玩惯了的。 江允听他有些啰嗦的嘱托,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咽了回去,笑着点头道好。 火锅咕嘟嘟煮开,揭开盖子,白气蒸腾,香味四散。 苏酥跟贺长泽同时下筷子,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 仨人边吃边聊,苏酥中途跑去书房把她偷藏的酒拿过来,顺带俩杯子。 一个浅口小杯给江允,一个大肚红酒杯给自个儿,贺长泽没有,苏酥说,“你一会儿还得开车。” 贺长泽,“......不想分我酒就直说。” 苏酥理直气壮,“你还连个两块钱的冰棍儿都不舍得给我买呢!” 贺长泽,“姑奶奶,那是你自己不能吃行不行?” 苏酥,“能不能吃是我的事,不给买就是你的问题!” 贺长泽举手投降,“得,得,您有理,您说的都对!” 苏酥心满意足,一转头,大肚杯被调换成了浅口小杯。 江允捏着高脚杯,撩起眼皮子提醒她,“可以让你多喝两小杯。”. 苏酥,“......” 吃吃喝喝到将近十点才结束,一瓶酒大半下了江允的肚子,人都有点儿迷糊了。 苏酥说,“你别走了,留这儿睡吧。” 江允摆手,“不了,明儿还得上班。” 贺长泽没喝酒,正好开车带她回去。 俩人回到老宅正好十点半,贺长泽在主楼前停车熄火,绕到副驾打开门。 “小夭儿,醒醒,到家了。” 江允迷糊唔了一声,眼睛半睁不睁。 “还能不能走?” “......嗯。” 贺长泽弯身进去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右手抓住她一只胳膊绕在脖颈上,左手穿过背后搂住她的腰,将她搀扶下来。 后面有车缓缓驶近,车灯从两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脚下。 贺长泽回头看了眼,车后门打开,下来个身高腿长的男人,黑色大衣套着熨帖的银灰色西装,气质说不出的矜贵。 贺长泽不由多看了几眼,认出那张脸,他眼里划过几丝惊诧。 这是重逢之后,他第二次见到贺寂舟,先前匆匆一面,贺寂舟穿着运动装他还不觉得如何。 可现在换上正装才发现,记忆里沉默寡言的单薄少年俨然已经大变模样。 人靠衣装马靠鞍,换身皮,气质也跟着变了三分。 贺长泽瞧着忒新鲜。 “寂舟。”他率先打了个招呼,语气客气且友好,“才回来呀。” 怀里软软依在他身上的人闻言,动了动沉重的眼皮子,缓缓歪起脑袋。 高大的人影渐走渐近,面孔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不过江允已经认出来了,嘴角不自觉翘起一个清浅的弧度。 “小五叔。” 贺寂舟走到近旁,微笑着喊了声,目光从江允泛着红晕的脸上滑过,笑意不达眼底。 “你们出去玩了?怎么让阿允喝这么多酒?” 他语气说不出的亲昵,倘若贺长泽平时跟两人相处的足够多,就会知道他这副口吻有多古怪,因为平时在人前,俩人基本上都是不熟的状态。 “朋友几个小聚了一下,没留神多喝了几杯——先进去吧,外头风大。” 贺长泽笑着道,扶着江允正要转身,贺寂舟忽然伸手扣住江允的肩膀,“我来吧。” 贺长泽,“不用不用,我没......”喝酒。 后面俩字没来及说出口,被贺寂舟打断。 “我来。”他淡淡微笑着,语气却是坚决。 贺长泽心里闪过一丝古怪,一愣神的功夫,怀里的人已经被他夺过去,弯腰打横抱起。 贺长泽反应过来,正要说什么,就见江允两条胳膊十分主动地绕上了人家的脖子,脸还埋人胸口蹭了蹭。 贺寂舟凉嗖嗖的眼神终于带上了点儿温度,看了眼贺长泽,“小五叔要留下来住一夜吗?” 贺长泽下意识摇头,“不了。” 贺寂舟点点头,“那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话落,他抱着江允往屋里走。 ...... 第65章 浪费 贺长泽懵了几秒,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原地站了会儿,抬脚跟了上去。 老爷子今儿晚饭没吃舒坦,胃里不舒服,这会儿还没睡。 俩人前后脚进门,正好跟他撞上。 “这是怎么了?” 贺寂舟道,“阿允跟小五叔出去,多喝了几杯,我送她回房间休息。” 老爷子闻言微微皱眉,看向贺长泽,“别总带着阿允出去瞎胡闹。” 贺长泽三十五岁高龄,没成家,没立业,还一年到头满世界乱晃荡不正经混,老爷子对他其实是很不满的。 趁着老爷子教子的功夫,贺寂舟抱着江允上了二楼。 进卧室,把人往床上一抛,带着几分气。 江允哼唧了两声,滚了个身,脸埋在被子里拱了拱。 贺寂舟在床沿坐下,伸手把人捞过来,拂开她黏在脸上的乱发,弯身凑近过去,低声道,“你怎么能跟别的男人出去喝的烂醉呢?” 江允还有意识,只是脑子僵住了,很难转动思考,半晌才搞清楚他什么意思,张唇含糊唔了声,“小五叔......” 是小五叔,没事。 贺寂舟听见这仨字就腻,冷呵一声,低头压在她唇上,把人吻得脸上再添上一层胭脂才放开。 “回头再收拾你。”. 他又在她唇上不轻不行重咬了下,帮她脱掉衣服鞋子,关灯走出去。 下楼的时候碰上贺长泽从老爷子屋里出来。 “爷爷睡下了?” “阿允睡下了?” 俩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点点头。 “行,那你路上慢点,我先回去了。” 俩人在门口分别,贺寂舟插着兜,往副楼的方向去了。 贺长泽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儿,心头总有股莫名的古怪萦绕,具体说又说不出来。 贺长泽原地站了几秒,抠抠脑门,转着车钥匙也走了。 ...... 江允醒来的时候口干舌燥。 睁开眼,屋里还一片漆黑,寂静中身后的呼吸声尤为明显,湿湿热热的气息就喷在后脖颈。 江允一下头皮发麻,叫声涌到喉咙口,彻底清醒过来,回头只看见个模糊的轮廓。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身上虚惊出一层薄汗,也是身后贴着的身体太热,江允有些气结,逮着脖子底下枕着的手臂掐了一把。 贺寂舟皮糙肉厚,这都没醒,只反射性绷紧肌肉。 江允掐不动,更气了。 拿开绕在腰间的胳膊,掀被子下床,身上酒气混着微微的汗味,实在不怎么好闻。 她摸黑光着脚去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床头亮起一盏小壁灯。 贺寂舟半靠在床头打哈欠,昏黄光线洒在他那张睡眼惺忪的面孔上,显出几分慵懒性感。 “怎么醒这么早?” 这会儿还没六点,贺寂舟的声音里带着晨醒的沙哑,低低的,像沙粒拂过耳膜,江允突然抬手捏了下耳朵,有些痒。 “你该走了,一会儿天亮了。”江允站在离床不远不近的地方,拿着干毛巾慢慢拧干头发里的水。 “早呢......”贺寂舟懒懒道。 现在是冬天,昼短夜长,七点多天才开始蒙蒙亮。 贺寂舟头靠在床头望着她,嘴角噙着一缕笑,眼神散漫里透着些别的意味。 屋里的空气突然变得浓稠起来,就像被子里的气息,潮湿,滚热,汗味搅着荷尔蒙,滋生欲望的野蛮味道。 江允擦头发的动作越来越滞涩,她像是突然发现清晨醒来的男人有多危险,猛地转身回了浴室。 五分钟之后,她发现这是个更愚蠢的决定。 后背贴上冰凉的墙壁,她一个激灵,下意识往前,却被滚烫的胸膛拦住去路,两居躯体更紧密地贴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 贺寂舟掐着她两只大腿,在她耳边低笑,“你早该叫醒我,省的多费躺力气,还浪费水。” 水声淋淋,浴室里白色水雾蒸腾,氤氲了两个人的视线,人影隐在其中渐渐看不清晰。 ...... 时间紧,贺寂舟没磨蹭,只来了一次,就抱着人出去了。 贺寂舟把江允放床上,转身捡起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江允有气无力躺床上,脑子还有点儿迟钝,眼睛黏在他身上打转儿。 贺寂舟系着皮带往床边走,眼角眉梢春意未散,“阿允,你再这么看我,我可舍不得走了。” 他语气低缓地调笑。 江允大脑迟钝地转了两圈,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同时心里默默骂娘,同样寻欢作乐,怎么完事了他容光焕发,而自己活像是被吸干了阳气一样...... 男妖精! 正胡思乱想着,身旁床铺忽然下陷,贺寂舟在床沿坐下,伸手捏住她下巴转过去与他对视。 “想什么呢?” 江允眼皮子有点重,软哒哒拍开他的手,半掩唇打了个呵欠,“你还不走......” 她想再睡个回笼觉。 慵懒美人娇,说不出的风情,贺寂舟缓缓深吸一口气,直起身稍微远离些许。 江允合上眼睛。 “晚上有时间吗?” 江允有些不耐地睁开眼,递给他一个“有事快说”的眼神。 贺寂舟低笑了声,“晚上有个商业酒会,缺个女伴,你跟我一起去?” 酒会就是个交朋友结交人脉的地方,江允有心广结善缘,对这种无聊的社交活动并不排斥。 江允闭着眼睛,轻轻点了点下巴。 贺寂舟弯唇,低身在她唇上吻了下,一触即离,“我走了,你再睡会吧。” 说罢,他起身往阳台走。 落地窗拉开一条缝,冷空气张牙舞爪往屋里挤,贺寂舟侧身跨进阳台,立刻反手将落地窗拉得严严实实。 ...... 第66章 愚蠢的可怜蛋 中午,成奈雪打来电话,半玩笑的语气问,“贺总,晚上酒会缺不缺女伴?我非常乐意效劳。” 贺寂舟今儿心情好,听她语气轻快,略带调侃,也跟着弯了弯嘴角,“不用了。” 那边突兀地静了一下,不过贺寂舟没留意,他捏着笔在桌面轻轻点了点,道,“回头我叫孙助理去接你,你跟着他一起去。” 人脉圈子要拓展起来了,有人才能办成事,现在他手里那点资源还远远不够。 贺寂舟脑海里突兀闪过早上在江允房间里的一幕,想起她柔媚的眼波,香软的唇瓣,他们在夜里抵死缠绵,清晨在一张床上彼此相拥着醒来...... 好像他已经光明正大的拥有她了一样。 贺寂舟心里突然生出些急躁的感觉,太慢了,太慢了......他迫不及待想手握大权了。 傍晚快下班的时候,江允提前十分钟离开公司,回家换了条礼物,又重新拾掇了下妆容。 贺寂舟没有跟她同行,直接去了举办晚会的酒店,在酒店门口等她过来再一起进去。 俩人约好七点半汇合,过来酒会开始在八点。 离约定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江允还没过来,贺寂舟坐在车里频频看表。 电话打过去被掐断了。 七点四十五,成奈雪跟着孙助理走过来,敲了敲他的车窗户。 车窗户缓缓下落一半,贺寂舟露出脸,微微敛着眉。 “怎么还不进去?”成奈雪笑问,视线不动声色在车内扫了一圈。 贺寂舟随意“唔”了声,“我等人,你们先进去吧。” 成奈雪低头看了眼时间,微微一笑,“没多长时间了,等会儿一起进吧。” 她顿了下,似解释,“蹭一下贺总的光。” 贺氏的新秀,到哪儿都得是众人目光的焦点,走得近的人也能多得两分关注。 贺寂舟抓着手机看,心不在焉点点头。 正想着要不要再打过去一个,忽听见成奈雪微沉的声音,“贺嘉钰怎么来了?” 贺寂舟闻言倏地转头,就见一辆黑色超跑直冲到酒店正门口,贺嘉钰打开副驾驶门,牵着一个漂亮女人下来。 不是江允又是谁! 贺寂舟抓着手机的手一紧,眉头又深又重地敛了下。 那边贺嘉钰把车钥匙扔给泊车的保安,和江允挽着胳膊,径直往酒店里走,并没有回头看到他们这边。 贺寂舟推门下车,身上的低气压与外界的寒气完美融合在一起。 他抬脚往酒店大门走。 成奈雪立马跟上,明知故问,“人还没来呢,你不等了吗?” 贺寂舟声音也冒着寒气,“不用等了。” 大概是跟前都是自己人,他并没有遮掩情绪。 成奈雪脚步缓了下,不晓得为什么,心里并不感觉到快意,只有一片荒凉。 为什么呢? 大概是因为越来越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却被那个女人轻易挑动了情绪。 任她再不愿意承认,此刻也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 ——江允对贺寂舟来说是特殊的,无论是喜欢还是别的什么,总归是特殊的,区别去其他所有女人。 这种“唯一”已经足够让成奈雪体味到嫉妒的痛苦。 不过她到底不是那种脆弱的女人。 她不会让自己沉溺在痛苦里,黯然退出然后体贴成全,她要争,努力去争,不择手段。 指甲陷进皮肉的刺痛拉回了她的思绪。 成奈雪小跑两步,赶上前面脚步生风的贺寂舟,直接挽住他的胳膊,“你的女伴是不是爽约,那正好我来代替她好了。” 她侧仰着脸对他笑。 贺寂舟抽手的动作停住,想了想,落回去由她挽住。 从停车位到酒店大门,五分钟的路程,足够让贺寂舟将那些不爽的情绪平复下去。 踩着点儿跨进门,冰冷的脸瞬间融化两分,带上交际场上特定的浅笑,似有若无的一抹弧度,不远不近的恰恰好。 立即有人上来寒暄。 贺寂舟其实不大喜欢与人交际,但他却很有交际的天赋,捏着杯红酒站在众人之间谈笑风生,那些事对他来说显得游刃有余。 贺寂舟自从暂代副总的职位后,参加了不少这样的商业酒会,名声自然慢慢传了出去。 今天甚至不少人慕名前来结交。 贺寂舟低调入场,仍旧很快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江允早就看见他了,也看到了他身边跟着的成奈雪和孙助理,她想了一下,没往他身前凑。 不用多解释,只要他看见自己身边的贺嘉钰,就应该会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江允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多停留,她今天来还有她的正事。 穿过衣香鬓影的人群,两人的视线在半空里轻轻一撞,江允便平静地移开了目光。 贺寂舟自然明白发生了意外,可这并不能阻止他的心情变差,坏心情在听见别人笑着恭维那两人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时候达到顶峰。 江允从洗手间出来就被他堵住去路,不等她开口,贺寂舟直接拉着她,从步梯上了二楼。 酒店的二层已经被包了下来提供给宾客中途休憩。 贺寂舟拉着江允进了房间,关上门,就把人摁在了墙上,捧着她的脸吻上去。 楼下,贺嘉钰久等江允不回来,拿手机给她打电话,却无人接听,心里渐渐生出暴躁。 这时成奈雪走了过来。 她走到贺嘉钰面前,笑吟吟问,“贺经理,江副部长去哪儿了?” 称呼,别有意味的问话,处处挑动贺嘉钰此刻那根敏感脆弱的神经。 贺嘉钰阴鸷地看着她,突然道,“那条信息是你发给我的。” 今天中午他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上面说不想再被戴绿帽子的话,最好立马回来看紧未婚妻。 成奈雪脸上继续笑吟吟,嘴里却不承认,“什么信息?” 她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喔,难道说还有别的人也提醒你了?” 成奈雪啧了两声,看他的目光充满了怜悯,“全世界都知道了,只有你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真是个愚蠢的可怜蛋。 贺嘉钰一下攥紧了拳头,不耐烦道,“你知道什么说清楚,少在这儿故意卖关子!” 顿了下,他忽想起什么,阴着声道,“成奈雪,你是故意往阿允身上泼脏水挑拨离间吧。” 阿允那么爱自己,怎么可能会做对不起自己的事? 要是他真的信了成奈雪的话,不分青红皂白去质问阿允,一定会让阿允非常伤心,到时候没准儿阿允就真不要他了。 贺嘉钰这么一想,顿时后怕起来,再看成奈雪的目光里充满了嫌恶与狠厉。 ...... 第67章 坏的明明白白 成奈雪一眼就看穿了他心里在想什么,冷笑,“你要真这么相信她,这么火急火燎地跑回来干什么?其实你自己也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吧?只是你不愿意相信而已......” 贺嘉钰突然被激怒了。 在成奈雪话还没有说完的时候,他伸手狠狠一把攥住成奈雪的手腕,似想要把她骨头都捏碎一般。 成奈雪忍着痛,笑得越发开怀,“看你这么可怜,我给你点儿提示好了,你可以去查查周长安这个人,宁大文学院的大二的学生,他跟江副部长关系可不一般啊。” 那边正跟人闲谈的孙助理见这边气氛不对,忙走了过来。 “成副总,贺经理,这是怎么了?”他笑着打圆场。 贺嘉钰见是贺寂舟身边的人,心里更加厌烦,直接低喝道,“滚!” 孙助理笑容不变,靠近一步,低声劝道,“小贺总,大家都看着呢,回头被贺董事长知道不好。” 搬出老爷子,贺嘉钰理智回笼,扫了眼周围时不时飘来的视线,终于甩开手。 另一边二楼的休息室里。 春潮迭起,旖旎万千。 “你什么时候跟贺嘉钰断?” 贺寂舟单膝跪在江允身前,从她双腿间抬头,屋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照进来的几缕月光,衬亮他唇间一抹水痕,靡艳又风流。 江允修长的天鹅颈向上弯成一段优美的弧,后脑勺抵着墙壁,呼吸急促,大脑一片空白。 “断什么?”她喃喃反问。 “你说断什么?”贺寂舟嗤笑一声,“难不成你还真想嫁给那个废物?” 江允一时没吭声。 贺寂舟站起身,慢条斯理帮她理好身上衣服,“别再跟他耗下去了,尽快找个机会断了,嗯?” 江允含糊敷衍,“我心里有数,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贺寂舟哼一声,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偏头又要吻她。 江允手抵住他的肩膀,偏头,“不要......” 一脸嫌弃的表情。 贺寂舟轻呵,“你自己的东西你还嫌弃。” 江允撇嘴,推他,“赶紧下去吧,消失太久不好。” 正说着,地上的手机嗡嗡响起来,来电显示上阿钰两个大字。 贺寂舟嘴角的弧度又落了下去。 江允看着自个儿手机碎裂的屏幕,也不大高兴。 她使力推了推贺寂舟,“你先走。” 贺寂舟没动,故意往前撞了她一下,“我都这样了,怎么走?” 江允脸发烫,偏开脸小声说,“那我先走。” 贺寂舟静了会儿,转身走去窗户边打开窗户吹冷风。 江允捡起扔地上的包和手机,去卫生间用冷水泼了泼脸,然后简单补了个妆,把自己收拾妥当,这才走了。 ...... “你上哪儿去了?” 江允一回到楼下宴会厅,贺嘉钰就怒气冲冲跑过来,抓住她的胳膊,“为什么不接电话?” 江允淡定道,“出去透透气,手机不小心摔黑屏了,你刚才给我打电话了?” 她说着把手机碎屏的手机递给他看。 贺嘉钰脸色稍缓,只眼眸还沉着,不错眼地看着她。 江允察觉出不对劲儿来,笑着问他,“怎么了?” 贺嘉钰默然半晌,摇头,只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一直回到家里都没有放开。 江允一直忍耐着,直到他跟到自己卧室前,似还有登门入室的意思。 江允终于不得不停住脚,笑着赶人,“好了,送到这儿就行了,你今天怎么这么粘人?” 贺嘉钰盯着她的眼睛,“我黏着你不好吗?” 贺嘉钰是个不会遮掩情绪的人,尽管他已经很努力在克制,仍旧不能像那些城府深的人一样做到不动声色。 这是个坏的明明白白的人,从贺清月那里遗传了个十成十。 江允笑着抚摸他的脸颊,“阿钰,你到底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贺嘉钰伸手搂住她的后背,“阿允,今天晚上我在你房间睡好不好?” 这话来的太突兀,江允猝不及防,嘴角的笑僵了僵,虽然很快调整过来,然而贺嘉钰一直在观察她,这细微反应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不是说好的,等我们结婚以后......” “我不想等了!”贺嘉钰打断她,“结婚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早一点晚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这辈子又不可能娶别人!” 江允脸上的笑落下来,看着他一字一句问,“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是谁跟你说什么了?” 江允猜测是不是他那群狐朋狗友给他出什么歪主意,用这种方式搞定自己,毕竟这段时间她故意时冷时热让贺嘉钰吃了不少苦头。 她随口一问,却误打误撞到了点子上,贺嘉钰有些心虚地偏头。 江允见状眯起眼睛,脸彻底冷下来,手挣了挣,“放开我。” 贺嘉钰看她生气,下意识要松手,却又不甘心,“阿允,我们谈了七年了,你不想让我碰你我就一直忍着,可我他妈又不是和尚!你自己算算,七年,我们俩接吻的次数一把手都能数过来,哪有情侣做成我们这样?!” 江允冷笑道,“那你老老实实做和尚了吗?” 她眼里的嘲讽像是一根刺直直戳进贺嘉钰的心窝,贺嘉钰高涨的气焰顿时像破了口子的皮球,一泻千里。 “对不起阿允,对不起......”他慌乱无措地道歉,伸手去抱她。 江允却像是铁了心,一把挥开他的手,表情十分冷漠。 她对贺嘉钰少有这样的冷脸。 一个经常吃糖的孩子,对巴掌是难以接受的,贺嘉钰感觉自己心脏像是人拿着把石锤砰砰地砸。 “阿允,你别这样对我,我已经知道错了,要不是你不让我碰,我也不会被外面那些女人诱惑......” 江允早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可还是被他这话恶心到,再次用力挥开他的手,“你先回房间去吧,太晚了,我想休息了。” “不要,我不回去!你就让我留下来,就一晚上,我睡沙发也行。” 贺嘉钰试图用嬉皮笑脸蒙混过关,两人站在门口拉拉扯扯,江允不耐烦,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啪”的一声,俩人都静了。 贺嘉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脸上各种表情轮番上阵。 ...... 第68章 霸道 江允抿了抿嘴角,什么都没说,抬脚就往房间里走,下一秒,手腕却被用力攥住,贺嘉钰拽着她惯到旁边墙上,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意思?” “江允,你他妈的是不是真在外头有人了?” 江允闻言猛抬头,心里有什么呼之欲出,她蹙紧了眉头,推他,“你又在发什么疯!” 贺嘉钰抓住她的手反剪在身后,另只手掐住她的下巴,将她压制在墙上,眸中燃着疯狂,“阿允,你是我的......” 他低头强吻,只是才碰到江允的红唇,肩膀就忽地一沉,紧接着一股大力将他往后狠狠一拽。 贺嘉钰猝不及防,被拽的踉跄后退,一屁股摔在地上。 他骂了一句,睁眼对上一双沉沉黑眸,里面似酝酿着风暴。 贺嘉钰心尖不受控制地颤了下,这才看清来人是贺寂舟。 “我艹!你神经病啊!” 贺嘉钰看见他就冒火,可谓是新仇叠旧恨,他张嘴就骂人。 贺寂舟心里的怒火跟他比只多不少,只是脸上掩饰的好,看不出端倪。 贺嘉钰从地上爬起来,捏着拳头就往他身上招呼。 贺寂舟就等着他动手呢,唇角溢出一丝冷笑,侧身躲过他的拳头,反手正要反击,忽听江允焦急喊道,“不要!” 贺寂舟的拳头在半空里顿住,转头看她,就这片刻功夫,却又被贺嘉钰觑着空子,一拳头挥过来,擦过下颌角。 腮肉夹在上下牙齿之间,一下出了血,口腔里铁锈味弥漫。 贺寂舟阴了脸,舌头舔舔有些发麻的伤口,下面忽然传来老爷子威严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老爷子都已经穿着睡衣躺床上了,又被他们这边的动静闹了起来,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过一圈,最后盯在贺嘉钰身上。 “阿钰,你不是在外面出差吗?怎么回来了?” 老爷子眸光锐利,盯得贺嘉钰双腿一软,他是扔了工作跑回来的,叫老爷子知道少不得骂人。 “我,我......”贺嘉钰嗫嚅着,一时找不出什么好理由。 老爷子一看就知道他没干什么好事,拐杖往地上狠狠一杵,沉声喝道,“你给我滚下来!” “还有你也过来。” 老爷子又看了贺寂舟一眼,转身往书房走。 江允下意识走到栏杆边喊道,“爷爷。” 老爷子停住脚抬头,不等江允说话,他朝她挥挥手,语气温和道,“阿允先回房间休息吧。” 爷孙三人前后脚进了书房。 老爷子坐在沙发上,贺寂舟贺嘉钰两人在他跟前三步远站着。 “怎么回事?”老爷子不咸不淡问出声。 “他......” 贺嘉钰张嘴想回答,被老爷子打断,“寂舟先说。” 贺嘉钰的表情顿时扭曲了一下,心里不满但不敢顶嘴。 贺寂舟表情不变,“我进来的时候听见俩人在楼上吵架,上去看了眼,正好看见二弟对江允动手,我就把人拉开了,二弟回头就对我挥拳头。” 他语调平平,听着不像是在告状,可每一句话都踩准了老爷子发火的点儿。 贺嘉钰自己还火上浇油,“谁让你多管闲事!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跟阿允的事,轮得着你来指手画脚!” “啪!”一声响,老爷子一巴掌拍在前面的实木茶几上。 贺嘉钰吓得一抖。 老爷子的一双利眼像是两把箭,要把他射穿。 “他是个什么东西?”老爷子冷笑,“他是你妈肚子里出来的种,是你大哥!” 什么大哥,一个只会让母亲耻辱的私生子而已!一个污点! 贺嘉钰心里不忿撇嘴,碍着老爷子,却又不敢表露出来。 老爷子也没再说什么,只在两人身上逡巡几圈,意味深长说了句,“你们俩个是兄弟。” 贺寂舟与贺嘉钰闻言,心里同时发出一声冷笑。 ...... 江允进了房间就坐在沙发上干等着。 一直到十一点多,阳台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她蹭地站起来,走过去,手刚拉开窗帘,落地窗就被贺寂舟从外拉开。 四目相对,两人都愣了下。 贺寂舟抬脚走进来,反手拉上窗户,“在等我吗?” 江允伸手捏住他的肩膀,侧过去看他右脸颊,那儿微微红肿。 指尖探过去轻轻摸了摸,“疼吗?” 贺寂舟半耷拉着眼皮子看她几秒,说,“心里疼。” 江允,“什么?” 贺寂舟,“你为什么不让我打他?他打我可以,我打他你就舍不得了?” 江允,“......” “别胡搅蛮缠。”转身去翻柜子里的药箱。 贺寂舟往沙发里一窝,阴阳怪气,“我胡搅蛮缠什么了?” 江允懒得搭理他,拿出消肿药膏和棉签,走到他身前。 “脸转过去。”江允拧开盖子,把药挤在棉签上。 贺寂舟靠在沙发里,敞着一双长腿仰头淡淡觑着她,一动不动。 江允直接上手,俯身下去,伸手掐住他的下巴转过去。 可下一秒,贺寂舟挣开她的手又转回来,抬起眼皮子看她一眼,又落回去。 “不擦就走。” 静了片刻,江允把棉签扔一旁垃圾桶里,转身就走。 只是,她才转身,手腕却被抓住,猝不及防间,身体被拽着往后倒,江允一声短促的惊呼,及时转身,扑倒在贺寂舟上方。 她两只胳膊撑着沙发背,两人脸对脸,只有咫尺距离。 贺寂舟嘴角翘着微小弧度。 江允看在眼里,凉凉道,“你幼不幼稚。” 正要起身,后腰绕上来一只大手,贺寂舟稍用力往前一带,江允腰塌下去,一条腿被迫跪在他双腿之间。 贺寂舟另只手捏住她的下巴,拇指在她唇上来回蹭了记下,力道很大。 江允吃痛,微微皱眉,仰头往后躲。 贺寂舟开口道,“你到底什么时候跟他断了?” 江允默了片刻,道,“等他彻底失去继承人资格的时候。” 贺寂舟极快地皱了下眉,但最后也没说什么,只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一个“好”字。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江允动了动身子,说,“你该走了。” 贺寂舟问,“去哪儿?” 江允,“......” 贺寂舟轻哼一声,手扣着她的后脖颈,盯着她的嘴唇,眼眸渐渐变深。 许久,他说,“江允,不准再让他碰你。” 一字一句,霸道的命令语气。 ...... 第69章 赖 江允是很抵触贺嘉钰的亲近,可她并不喜欢听到贺寂舟说这种话,好像她是他的所有物一样。 而她并不属于他,他们只是恰好相伴一段而已,总会有分道扬镳的那天。 “贺寂舟。”她喊他,郑重其事。 “嗯?” 江允想要再次提醒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可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不知道为什么,涌到嘴边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怎么了?想说什么?” 江允摇头,“没什么?你到底走不走?” 贺寂舟笑,“不想走行不行?” 江允拿开他在腰间摩挲的手,“随你,只要你小心点儿别被人抓住就行。” 说到这儿,她突然又想起来贺嘉钰今天的反常举动.。 他怀疑自己在外面有人? 江允仔细回忆了一下方才两人争吵的情景,眸子慢慢眯起来。 是有人知道自己跟贺寂舟的事情,捅到他那里去了? 不对,贺嘉钰不知道贺寂舟,他只是在怀疑自己。 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允脑子乱糟糟的,想了许久也没个头绪,一晚上梦境凌乱,醒来的时候头有些昏沉,身后空空的,贺寂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洗漱的时候,江允在心里默默打算一会儿去套套贺嘉钰的话。 昨儿那事还没完呢,贺嘉钰既然听了什么流言,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江允洗漱完下楼吃早饭,今天是周六,贺家一家子聚的很齐。 早餐桌上,老爷子坐主位,贺清月坐他右手边,往后跟着程青来,贺嘉钰跟江允贺寂舟依次坐老爷子左手。 江允是最后到的,她刚拉开椅子坐下,对面的程青来突然喊了她一声,“阿允。” 江允微怔,她跟程青来很少说话,多是见面客气喊一声叔叔,然后擦肩而过。 大概因为贺清月不希望江允得到这个家里任何人的好脸色,程青来事事以她为先,所以一向对江允敬而远之。 江允抬眼看过去。 程青来语气温和,“想问你点儿事,我有个学生叫李若梦你知不知道?就是上次来家里拜访的李副行长的女儿。” 贺清月闻言看了江允一眼,“那姑娘很不错,长得漂亮,学习好,说话也讨喜,家里条件也配得上我们家。” 江允听出她挤兑自己,只当耳旁风。 程青来笑着接口道,“对,就是那个姑娘,昨天李副行长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若梦这几天一回家就哭,问她才知道,原来是给杂志社投的稿子都被拒了,先前写的专栏也无缘无故被撤了,一家人稀里糊涂的,打听了好几天,才知道是惹着咱们家阿允了。” 他这话一落,大家的视线都齐刷刷聚到了江允身上。 贺清月嫌恶皱眉,“怎么回事?你住在贺家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仗着贺家的势整日的惹麻烦!” 老爷子不悦,“咔哒”一声,不轻不重放下筷子。 程青来忙笑着打圆场,“估计都是误会......” “程叔叔。”江允忽然出声打断他,“你那位学生是不是有个笔名叫浮生一梦。” 程青来眸光微动,“看来你知道。” 江允点头,淡淡道,“那李副行长有没有跟你说她为什么会被杂志社撤栏拒稿。” 程青来自然清楚,他浅笑,“这个若梦也跟我解释了,那篇影评的稿子确实不是她写的,因为当时她有急事,没时间写,正好她同学有一篇质量还不错,她就拿钱买了下来,先救救急。” 江允轻呵一声。 程青来抬手扶了扶镜框,“一篇稿子而已,阿允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得罪李副行长对我们家没有什么好处。” 他这番话说的,情在情理在理,连老爷子都点了点头。 但江允却突然没什么语气笑了下,放下手里筷子,抬头扫了眼几人,“我要说不呢?” 江允很清楚,她现在的正确做法是点头,附和程青来的话说好的,然后保持沉默让这顿早餐平稳结束。 可她怎么也点不下去那个头,像是有什么东西托着她的下巴,让她仰着脸,不闪不避地面对着桌上一众诧异的面孔。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贺清月不敢置信道。 江允在人前,从来是忍耐的,顺从的,识大体的,知情识趣,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说出反驳的意见,甚至听起来像是无理取闹。 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为什么。 众人逐渐从惊愕里回过神,贺清月率先黑了脸,正欲开口,被程青来抢先道,“你做这么绝就是为了给你朋友出气吗?” 他又扶了下眼镜腿,意有所指地说,“阿允啊,你对你那个朋友是不是好的有些过了?” “什么朋友?”贺嘉钰突然开口问道。 程青来道,“一个姓周的什么......” 贺嘉钰道,“周长安!” “对,是这个名字。”程青来惊讶地看向他,“阿钰也认识?” 贺嘉钰表情扭曲了一下,忽蹭地站起身,抓着江允就往外走。 贺寂舟下意识起身拦住他,贺嘉钰伸手推他,“你他妈的滚开!” “贺嘉钰!你给我站住!你反了天了!” 贺嘉钰话音才落,老爷子在后头一声怒喝。 贺嘉钰身体反射性一抖,转过身来,满脸委屈又愤怒地质问江允,“周长安是谁?” 他这幅模样,活像是被女人带了绿帽子,委屈又气愤的很,桌上几个人的神色都变了变。 刹那间,江允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她没有回答贺嘉钰,而是转头向老爷子解释,“爷爷,周长安是我资助的一个大学生,前不久宁大校庆刚认识的。” 顿了下,她瞥了程青来一眼,没什么语气道,“就是他的稿子被同学抢走,我看不过眼,顺手帮了一把,谁知道抢稿的竟然就是程叔叔手底下的高材生。” 最后这句话听起来就有些讽刺了。 程青来的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贺清月立刻拉下脸维护自己丈夫,“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还有没有点儿教养!有爹生没娘养的东西......” “够了!”老爷子猛地出声喝断她,利眼射过去,“你看看你自己还有没有一个长辈的样子!” 江允眼眶发红,垂下眼帘,低声说,“是,要是我爸爸妈妈还在,我一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她没什么语气,不同心境的人听出不同的意思,屋里一时静下来,无人说话。 ...... 第70章 人非物是 江允没管他们,转头看向贺嘉钰,“阿钰,我们出去单独谈谈好吗?” 贺嘉钰也不想在家里人面前闹笑话,点点头,俩人直接走了。 贺寂舟看着两人上了楼,也离了席,走到门外,他淡漠的脸彻底沉下去,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那边很快接通。 “去给我查一个人,宁大的学生,叫周长安。” 那边江允跟贺嘉钰去了他的房间。 进了门,江允先前还算柔和的表情倏地冷下来。 不等贺嘉钰再追问,她抢先开口道,“你是怎么知道周长安这个人的?谁跟你说的?又是怎么说的?” 她虽是在问,语气却笃定,背后是有那么一个居心叵测的人。 一问三连砸过去,再加上她陡变的冷脸和锋利的双眼,贺嘉钰猝不及防,竟一时语塞答不上来,先前那股因愤怒而高涨的气焰也矮了下去。 “阿允,我,我......” 江允盯着他,突然泄了力一般,后退两步靠在墙上,低头红了眼睛,自嘲道,“阿钰,你竟然会怀疑我......” 她的声音很轻,像叹息似的,却重重落在贺嘉钰心上,让他一瞬间方寸大乱。 “不,不是,阿允你听我说......” 江允抬头看他,眼里已经有晶莹闪烁,她咬唇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阿钰,你扪心自问,这七年,我是怎么对你的?你又是怎么对我的?我一次次原谅你的不忠,最后换来却就是你无缘无故的猜忌,我只是认识了一个朋友,你就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让我难堪,阿钰,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 江允从来没有这样把话摊开指责过他,从前她不说,贺嘉钰也只抱着侥幸心当她不知道,可一旦把话说开了,他也就无法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贺嘉钰脸涨得通红,嗫嚅着想解释,却无从出口。 “阿允,那都过去了......从前是我不对,我改,我都改!” “是啊,都过去了。”江允苦笑,“我努力说服自己翻篇,可你偏偏要再提起来,阿钰,倒打一耙好玩儿吗?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又在外面招惹了什么女人——” “没有!”贺嘉钰急急抬高声音断然否认,“我没有!我也是被人糊弄了。” “是谁?” 贺嘉钰脱口道,“成奈雪跟我说你在外面给我......” 说到一半,他停住,面容狰狞地骂道,“他妈的臭婊子,她是故意挑拨我们的关系!” 江允听见成奈雪的名字,先是愕然,然而心里好像又没有感到特别意外,大概潜意识里,她已经对她有了怀疑。 贺嘉钰看她脸色阴晴不定,慌乱地抓住她的手,“阿允,你别生气,我错了,我就是太在乎你了才会轻信了她的挑唆。” “是么?” 江允红唇微张,轻轻吐出两个字,她抬眼看着贺嘉钰,“阿钰,你为什么跟她还有来往?” 她慢慢抽出自己的手,又问,“为什么不离她远远的?” 最后她自嘲地笑了声,“我们七年的感情,抵不过人家三两句挑拨,阿钰,我们是不是该考虑考虑还要不要再一起走下去......” “不要!”巨大的恐慌一瞬间席卷上心头,贺嘉钰伸手攥住江允的手腕,咬牙摇头,“我不要!” 江允没有再像从前那样向他妥协,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里盛满了疲惫,手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阿钰,给我点儿时间让我静静好吗?我现在心情很糟糕,真的没有办法原谅你......” 江允的话半真半假,心情糟糕是真糟糕,只不过不是因为贺嘉钰,而是在烦恼今天这场麻烦的幕后推手是成奈雪。 ...... 贺寂舟手下人办事速度很快,不到两个小时,周长安的基本资料已经发到了贺寂舟的手机里。 贺寂舟点开邮件,第一眼先看到一张青涩稚嫩的脸,那是周长安高中时照的一寸照,看着大概十六七岁的年纪,眉眼还没有完全长开,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是很英俊的一张脸。 贺寂舟眯着眼睛打量了许久,才转开目光去看他的资料。 姓名周长安,年龄十九岁,宁城大学文学系大二在读,父亲周新民双腿残疾,无稳定工作,母亲吴晓患精神疾病常年住精神病院,现住址s省平川县平溪镇...... 贺寂舟一目十行看过去,在最后长长一串兼职清单里看到一行字—— 曾在星月会所任职“男侍”半月。 贺寂舟脑海里突然闪过江允过生日那天,酒吧包厢里群魔乱舞的场景,然后是早上江允冷着脸说话带刺的表情。 她在维护那个周长安,不惜得罪人,甚至正面跟贺家人对上。 真的只是一个刚认识的普通朋友吗? 贺寂舟无意识攥紧了手机,眸子渐渐沉下去。 ...... 江允心里很烦躁,拿着车钥匙出了门,漫无目的一路开到了西郊山脚。 深冬季节,山林的叶子早已经掉光光,野石头裸露在外,桥下河水结了冰,到处光秃秃的,说不出的萧瑟。 车窗落下来,冷风阵阵往车里刮,江允靠在椅背上,一眨不眨盯着山沟里结冰的河,天上日头晴好,冰面反射着耀眼的白光,白花花一片。 江允半眯起眼睛,一些久远而模糊的回忆渐渐冒出头。 那年冬天,爸爸带她出来钓鱼,她死活要拽着大哥哥一起,最后三人行。 那年冬天不怎么冷,水上冰结的不厚,到中间只有薄薄的一层,一块石头下去,薄冰卡卡碎裂,水波荡漾。 爸爸在马扎上坐下来,慢悠悠撒饵下勾,她蹲在旁边瞅了会儿,渐渐觉得无聊。 靠岸边的冰结的厚,她来了兴趣,趁着爸爸没留意,探着脚尖就下去了,小心翼翼往里面走了三四步,冰裂的咔嚓声自脚底下传来,她大叫一声,转身就想往回跑,然而刚一动作,脚就开始往下陷。 就在这时,背后突然伸来一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托了起来。 她惊魂未定转头,大哥哥两条小腿没进冰窟窿里,白晃晃的日头照在少年的脸上,明亮的耀眼。 江允眨眨眼睛,一刹那,数年光阴匆匆而过。 物是,人已非。 ...... 第71章 借酒消愁 盯着一个地方久了,眼睛变得又干又涩,江允收回视线,闭了闭眼睛。 身体被冷风吹得没了热气,江允升上车窗,拿起中控上的手机给苏酥打电话。 “喂,夭夭?” 接通,苏酥嗲着嗓子的声音传过来,说不出的矫揉造作。 江允默了默,“你好好说话。” “哦。” “你在哪儿呢?有空吗?” “在医院看医生。” 江允蹙眉,“生病了?” “嗯呐,我心脏好像出了点儿毛病,正叫专家给看着呢。” 江允听她又不大正经的声调,搓了搓胳膊,“你是真看医生呢,还是玩什么cosy呢?” 苏酥闻言差点被口水呛到,下意识捂住手机听筒,飞快道,“回头再跟你说。” 说罢,她迅速挂上电话,把手机放包里,抬手挽了挽耳边碎发,冲办公桌对面的白大褂嫣然一笑。 季丛白回笑一下,抖了抖手里的片子,“苏小姐,从你这片子看,真没什么问题。” “是吗?”苏酥捂住心口,眉尖微蹙,看着他的眼睛,“那为什么我的心跳总是很不正常,砰砰砰砰跳的特别快,特别猛。” 季丛白挑了挑眉,“哦?是经常这样?有什么规律吗?” 苏酥摇头,“没有规律,就是很突然的,就比如......” 她忽地往前倾了倾身,直直望着他的眼睛,慢慢吐出两个字,“现在。” 目光相撞,谁都没躲。 苏酥问,“季医生,这病能治吗?” 季丛白默了两秒,玩味一笑,“不好说。” “你不是专家么?” 苏酥俩大眼眨巴眨巴,天真无害的模样,那两片浓密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像两把小刷子轻轻扫过人的心尖,惹得人痒痒。 季丛白舌头在上颚轻轻抵了抵,突然低笑了声,“这样吧,加个微信,哪里不对劲儿你随时找我。” 苏酥眉眼微弯,嘴里虚伪推辞,“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季丛白也很官方客套,“不麻烦,救死扶伤我们做医生的天职。” ...... 苏酥走出医院坐进车里,给江允回了个电话。 西山山顶有一片温泉度假村,江允问她要不要去泡温泉,苏酥早就想了,一直没得空。 两人一拍即合。 苏酥到酒店的时候,江允已经裹着浴巾在池子里泡上了。 她订的套房,有单独的温泉池,接在客厅后面,隔着落地门窗,半露天,睁眼便能看见山脚下宁城霓虹靡醉的夜景。 “你也不等等我。” 苏酥换上泳衣,裹着大厚浴袍走到池边,踢掉拖鞋,先探出一只脚撩了撩水。 江允靠坐在池边,肩膀一下全部没进水里,闻言掀起眼皮子看她一眼,“你先前干什么去了?真生病了?” “没,单纯去看医生。”苏酥嘿了声,天真里透着股坏劲儿,像小孩子在搞恶作剧一样。 江允脑海里灵光一闪,“那位季医生?” 苏苏酥刚脱掉浴袍,抖抖索索往水里蹿,闻言惊讶转头,“你认识他?” “上次在医院见到了,心内科的专家,年纪轻轻就是副教授的级别,在中心二院很有名,是苏琪的带教老师。” 苏酥扒着池沿给自己倒了杯酒,闻言“唔”了声,“你都知道啊。” “嗯。” 江允停顿了下,喊她,“酥酥。” 语气多了几分认真。 “嗯?” 苏酥趴在池边,背对着她,侧头枕着一只胳膊,另只手指尖一下一下轻点着玻璃酒杯,杯子里红色液体轻轻晃动。 江允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默了片刻,低声说,“她不值得,酥酥,不要学我,你家里那些人不值得。” 静了许久,苏酥有些沉郁迷茫的声音响起,“可是夭夭,苏琪抢走了我那么多东西,我也很想让她尝尝被抢走最爱的滋味,看到她难受了,抓狂了,我应该就会很开心,特别开心......” 江允无言,伸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 苏酥转头过来,眼眸亮晶晶含着笑,反过来安慰她,“夭夭你别想太多,我也不全是因为她,主要还是那男人长得对我胃口,这要是个又丑又矬的,我早祝他俩百年好合了!当然我这也是日行一善,保护季医生免遭苏琪那坏鸟的毒手,积功德的。” 这说着说着还骄傲起来了。 江允,“......” 成吧,你开心就好。 两人在池子里泡了半个多小时,全身都松软下来,这才起身出去。 拉开落地门,嗡嗡的手机震动声瞬间从客厅传过来。 江允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眼。 是贺寂舟的电话,她眉头不自觉蹙了下,直接挂断。 页面跳回锁屏状态,显示未接来电通知好几条,有贺寂舟的,还有贺嘉钰的。 江允现在谁都不想理,直接摁了关机。 已经下午五点多,肚子空空,酒店里有餐点全天恭候。 江允问苏酥,“下去吃还是叫人送房间来?” 问完想到苏酥这张脸,大庭广众还是少露面为好,又自顾自道,“还是送房间来吧,吃什么?” 苏酥正好也懒得下去,“吃火锅吃火锅,再来提啤酒。” “你能不能有点儿当女明星的自觉?”江允“啧”了声,一边打电话点餐,一边道,“回头秋姐找你哭你可别扯我。” 嘴上说着苏酥,结果一提啤酒大半进了她的肚子,江允灌酒灌的生猛,把苏酥都给惊着了。 有几分借酒消愁的意思。 江允挺能喝的,不像苏酥,嘴上嚷嚷的厉害,实则量浅的很,一杯白的直接能给她灌趴下。 一醉解千愁,江允喝到迷糊,也就什么都不想了,倒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就剩她自己一个人了,苏酥给她留了个字条,说自己有事先下山了。 江允头昏脑涨起来,拿过手机开机,丁零当啷一串提示音,好多未接电话和信息,基本上都是贺嘉钰的,夹杂着几条贺寂舟的。 江允扫了眼,没仔细看,把手机扔回桌上,去浴室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正好门铃在响。 她还以为是客房服务,走过去拉开门一看,贺寂舟居然站在外面。 江允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贺寂舟没回答,直接迈动长腿跨了进来。 ...... 第72章 关心过了头 贺寂舟脸上没什么表情,不过江允能清晰地感知到他心情的糟糕,像是冲着她来的。 如此,江允本就不怎么美好的心情也立马跟着恶劣起来。 两人都不说话,屋里静的过分,气氛从尴尬到凝滞。 江允懒得搭理他,翻出柜子里的吹风机,站在穿衣镜前自顾自吹头发,吹完头发又回去卧室换衣服。 关门的时候,贺寂舟从后面跟上来,伸手将门抵住了。 江允转头看他一眼,抱着手臂后退两步,眼神又冷又淡。 贺寂舟终于开口说话,“周长安是你什么人?” “朋友。” “只是......朋友?” “不然呢?” 贺寂舟顿了下,“你不觉得你对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朋友好的过分了吗?” 他已经尽量克制着语气,使之听起来不那么像质问,可这句话仍旧挑起了江允的火。 或许她本就想要找个借口发泄而已,说什么,甚至说不说都是一样的,贺寂舟出现本身就是个错误。 就单纯想找茬吵架。 江允冷笑,“有句话叫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刚认识没多久又怎么样?不比你跟成副总十多年的交情差!” “而且,我有必要再提醒一次,我们俩之间并没有什么对彼此的责任束缚,你要是管这么宽的话,我会觉得很困扰。”她又懒懒说。 贺寂舟也一直忍着情绪呢,哪容得她这么撩火,闻言顿时黑了脸,“你什么意思?你再给我说一遍!” 江允冷冷道,“字面意思,听不懂回去自个儿慢慢琢磨,别在这儿浪费我的时间,现在请你出去!” 话一句接着一句,跟小刀子似的从江允嘴里飞出来,直往贺寂舟心口上扎。 贺寂舟都他妈的懵了! 现在不是他在兴师问罪吗?怎么她还气焰嚣张上了? 贺寂舟脑门子青筋乱蹦,半晌,从牙缝里逼出一句,“江允,你他妈发什么疯呢!” 这话像根刺,将江允怒火饱胀的皮球扎了个窟窿,忽然间,气一些泄出来,理智回笼。 江允冷静了几分,皱眉揉了揉额角,心底那股烦躁又添了几分。 不对,乱了,她不该这样情绪失控,这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江允深深吸了一口气,嘴唇微动,正想说点儿什么,桌上手机突然“嗡嗡——”响起来。 正好打破这尴尬的沉默,江允有些匆忙转身,走到桌边拿起来看了眼,周长安打来的。 一般没事的话,周长安不会打扰她,这是个极有分寸的男生。 江允滑到接听,那边却不是周长安的声音。 “喂,您好,请问您是周长安的姐姐吗?” 江允怔了一秒,“啊,请问你是?” “哦,我这边是市中心二院的,您弟弟刚被送来急诊,您赶紧过来一趟吧。” 江允脸色一变,“他怎么了?” “应该是跟人打架了,伤的挺严重的,您快过来吧。” “好,我马上到。” 江允收了手机,也顾不得贺寂舟了,赶紧去换衣服。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贺寂舟察觉情况不对,问道。 “周长安受伤进医院了,我得过去一趟。” 江允背对着他,脱掉浴袍,抓起羊绒毛衣往身上套。 身后忽地伸过来一只手摁住她的肩膀。 江允回头,对上贺寂舟微沉的眸子,他眉头皱着,中间清晰的两道褶。 江允以为他还要跟自己继续吵,深吸一口气,“我现在有急事,等我处理完,我们都冷静一下再谈......” “你衣服穿反了。”贺寂舟淡声打断她。 “什么?”江允愣了下。 贺寂舟直接上手,抓住她毛衣下摆,往上一揭,给她脱了。 反面变正面,贺寂舟把衣服塞她手里,什么都没再说,转身走了出去。 江允穿戴整齐,拿了东西立马出门。 将门卡放前台,她匆匆出门往停车场走,到近旁,看见靠车门上抽烟的人影,步子微滞了滞。 还以为他已经走了。 贺寂舟转头看她一眼,指尖夹着烟递到嘴边,深深吸了口,眯眼吐出去,青白烟雾顿时散在冷风里。 “你怎么来的?”江允走过去,按了下车钥匙解锁。 “跑着来的。”贺寂舟轻哼了声,烟头扔地上抬脚捻了捻,拉开驾驶车门坐进去。 江允,“......” 江允坐进副驾驶,关上车门。 贺寂舟伸手过来,“车钥匙给我。” 江允把车钥匙递给他,有些迟疑道,“你也要去医院?” 贺寂舟又冷哼了声,“不然我再跑下去?” 江允,“......” 演连续剧呢是吧?! 贺寂舟转头看她一眼,又道,“怎么我不能去吗?” 这没事找茬的语气。 江允懒得搭理他,系上安全带,面无表情,“麻烦开快点儿。” 贺寂舟冷笑,一键启动汽车,打方向盘拐出停车场。 两人到医院的时候,周长安已经从急诊室出来了,正躺在病房里吊水。 人昏睡着,头脸上包满了纱布,胳膊上吊着支架,衣裳还没来得及换下来,破破烂烂的沾着尘土和暗红色的血,狼狈的不行。 江允走到病床边只扫了一眼,就撇开头,转身又出去了。 出了门闷头苍蝇似的往前走,后面贺寂舟叫了好几声,她都没听见,听见了也不理会。 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憋闷的不行。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声音嘈嘈杂杂,在耳边像潮水一样时近时远。 又来了送急诊的,医生护士推着平板床跑过来,轰隆隆一阵脚步,“都让让!都靠边让一下!” 江允反应过来,平板床已经推到眼前,身后突然说伸来一只手,捞住她的腰往旁边一拽,险险躲过。 推床的一位护士回头喝骂了一句。 江允惊魂未定,耳边又响起一声低骂,她转头,来不及露出什么表情,就被贺寂舟抓着手腕,拖着走进了尽头的楼梯间里。 他力气大,江允感觉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用力甩开他,几道鲜红的手指头印子留在上面。 江允抓着手腕揉了揉,抬眼瞪他。 贺寂舟的脸阴的能滴出水来,胸口一起一伏,“江允,你对周长安关心过头了。” 停了片刻,他的声音变得平静而冷沉,“为什么?” 江允垂下眼帘,抿着嘴角不想说话。 贺寂舟捏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告诉我为什么?” 他沉缓的语气已经透出危险的意味。 ...... 第73章 真能装 江允眉眼间闪过不耐,偏头用力挣开他的手,有些暴躁道,“什么为什么,没有为什么,我就想对他好!” 这话听在贺寂舟耳朵里就跟说“我喜欢他”没什么两样。 额角青筋暴凸出来,一瞬间,他几乎压制不住心里的暴戾。 就在这时,江允忽然贴上来,伸手抱住了他。 贺寂舟一顿,整个人都懵在原地,那些奔涌的情绪,冲上头的怒火,通通像是按了暂停键。 然而下一秒—— 他就发现江允并不是在抱他,而是在掏他兜里的烟和打火机。 “咔嚓!” 小小的黄色火苗冒出头,微微颤抖着,江允咬着烟低头,火星明暗间,两颊微微一凹,吐出的烟雾间带出一声长长的叹气,燥意满满。 贺寂舟满腔的情绪吊在那里,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半晌恶狠狠“艹”一声,夺过她手里的烟咬进自己的嘴里,烟和打火机也抢回来塞回自己兜里。 江允冷冷瞥他。 贺寂舟仗着长得高,耷拉着眼皮子居高临下乜她,“女人少抽烟。” 想起在酒店房间里看到的那堆啤酒罐,他又呵了声,嘲讽道,“表面端庄淑女,背后抽烟酗酒样样都来,江允,你真是够能装的。” 江允反唇相讥,“是啊,我什么样的人你不是早就一清二楚吗?嫌我装你找别人去啊,你跟我这儿耗什么!”. 贺寂舟不吭声了,沉默着吸烟,呼吸渐重,眉眼愈冷。 江允往后靠在墙上,背微微弓起,葱白的手指使劲儿按了按两边太阳穴。 静了半晌,她问贺寂舟,“成奈雪知道我跟你的事吗?” 这话头起得突然,贺寂舟一时愣了愣,不知道她什么用意。 皱眉想了片刻,他点头,“应该知道个大概,我没有刻意瞒着她。” 顿了顿,他添上句解释,“她是自己人,信得过,不会乱说话。” 话落,江允“嗤”一声。 贺寂舟皱眉看她。 江允抬眼回视他,一字一句问,“那你知道她喜欢你吗?不,应该说是很爱你。” 贺寂舟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十分古怪,没法形容。 大概就像是一个正常男人,忽然听见别人说你亲妹妹想跟你搞搞爱情时该露出的那种表情。 难以置信,无语至极,错乱难堪...... 总之不知道是成奈雪掩藏的太好,还是贺寂舟太过于迟钝,他从来没有发现成奈雪对自己有什么别的心思。 两人最初的相遇是英雄从天而降,拯救少女脱离恶魔继父的魔爪,他将她从泥沼里拉出来,所以从一开始,成奈雪看向他的目光里就充满着感激,仰慕。 贺寂舟早已经习惯了她带着亮光的眼神,而那亮光在什么时候悄然变了质,他并没有留意到。 这话江允已经是说第二次了,贺寂舟仍旧不能相信,当然也是不愿意相信。 “我不知道,阿允,但我觉得或许是你误会了,我跟奈雪关系是很好,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贺寂舟,你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吗?”江允打断他。 贺寂舟沉默了,片刻,他道,“我对她并没有一丝一毫超过朋友的界限,也从来没有给过她什么幻想。” 江允听着,却眯起了眼睛,半晌低低说了句,“你知道女人嫉妒起来有多可怕吗?” ...... “......你弟弟这伤的确实不轻,左胳膊骨折,脑袋上缝了五针,回头醒了还得去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其他情况,你先去办个住院手续吧,得留院观察几天。” 江允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先去大厅窗口办理住院手续,交了费用,然后又在医院门口找了个临时护工大叔,带着他一起回了病房。 吊水里有安定作用的药物,周长安还躺在病床上沉沉睡着,护工大叔手脚麻利,换衣服打水擦洗,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 衣服下还掩藏着大片的青紫,护工小心翼翼地擦药,力道再轻,还是疼,周长安睡梦里紧紧皱着眉头,干裂的唇间溢出痛苦的呻吟。 江允坐在病床边看着,手指骨节捏的青白交加,过了一会儿,她起身走出门,到僻静处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没过多久,对方就回了消息,说是孙少爷那一帮人干的。 孙少爷,贺嘉钰那圈子里的狐朋狗友,江允认得。 “饭店里的监控视频被删了没?” “删倒是没删,不过也没拍到什么直接证据,人是被拉到包厢里打的,里面没有监控,当时孙少爷那群人走了之后,店里的服务员才发现周长安被打了……” “孙少走之前还撂了狠话,说谁敢帮周长安就是跟他过不去,估摸着就是报警,也没人敢出来作证,那几个家里也都是有钱有势的,这事真不好弄。” 江允皱紧眉头,半晌,她发狠笑了声,“既然他们玩阴的,就用阴的治他们!” 江允挂断电话返回病房,门前撞到季丛白,江允下意识停住脚,点头打了个招呼,“季医生。” 季丛白看着眼前的江允,有些惊讶,确切来说,两人并不算真正的认识。 虽说都是宁城上层圈子里的,但大圈子里还分很多小圈子,小圈子们各自为营,加上俩人年龄差了五六岁,根本不是一起玩儿的那波。 季丛白认识江允全赖江允那菩萨的名头传的太响亮,再加上贺寂舟这层关系,他有事没事多留意了几分。 自然,他也不知道,江允会认识他,也是因着苏酥的缘故。 季丛白这人在圈里也算是朵奇葩了。 季家生意做的不小,晨兴生物制药公司全国排名前五,季家经营的私人医院、疗养院,遍布一二线城市。 而富贵窝里出来的季三公子从小到大偏偏活得艰苦朴素,不怎么在圈子里混,偏偏热爱跟广大劳苦群众打成一片。 毕业后也不进自个儿家医院效力,闷头扎进了市中心二院,主打一个无私奉献服务大众。 说实在的,他这人除了私生活浪了点儿,别的方面真没什么话说。 江允以为他只是路过,客气打声招呼就进了病房。 “原来是给你帮忙啊。” 季丛白在后面跟进来,来了这么一句。 江允疑惑回头,季丛白朝身后带着的两个年轻实习生,“来,帮个忙,把三号床换去楼上的单人病房。” ...... 第74章 自家人 临近年关,也是病症高发期,医院里床位紧张,有钱没人也办不成事。 江允心里诧异,“季医生......?” 季丛白笑得十分友好,解释道,“寂舟刚才拜托我的。” 江允一怔。 外头有人喊,“季医生!” 季丛白转头应了声,对江允道,“我先走了,你有什么问题去办公室找我,八楼心内科,出了电梯右拐第三间就是。” 江允忙点头道好,“你有事先忙。” 又道,“谢谢。” 季丛白笑着摆手往外走,“没事,都是自家人。” 江允,“......” 谁跟谁是自家人? ...... 季丛白忙完回办公室,又看见贺寂舟窝在他的小沙发里出神。 “都安排好了?”贺寂舟听见动静,转动了下眼珠子,问他。 季丛白边往里走边点头,把病历本往办公桌上一扔,拧开保温盖先灌了两口养生茶,随口道,“你还挺关心你家那位菩萨。” 贺寂舟“嗯”了声。 季丛白听着他这声似乎不太简单,眉毛轻轻挑了下,“怎么?” 贺寂舟站起身准备走,轻描淡写道,“我的人,以后碰上了照顾着点儿。” 季丛白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点头,“姑娘也挺可怜......” 说到一半,他忽地顿住,瞪大眼睛,“等会儿!——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是我想的那样吗?”季丛白不敢置信。 “你想的哪样儿?”贺寂舟对他这少见多怪的样子很是嫌弃。 季丛白震惊半晌,迟疑道,“你这是为了报复贺嘉钰把自个儿身子搭进去了?” 贺寂舟面无表情,“我有这么无聊?” 季丛白点点头,明白了,朝他伸出大拇指,“老贺我没看错你,果然是比我禽兽!” 贺寂舟懒得搭理他,伸手,“车借我开一下。” “你的车呢?”季丛白伸手指角落的衣架,“大衣口袋里。” 贺寂舟走过去翻出来,摆摆手,“走了,晚上给你送回来。” 贺寂舟出了办公室,乘电梯下到三楼,去了周长安所在的病房。 周长安已经醒了,江允坐在床边跟他说话,不知道周长安说了什么,江允弯唇笑了笑。 贺寂舟站在门外看了会儿,转身走了。 坐进车里,贺寂舟掏出手机给成奈雪打电话。 “中午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吧。” “当然有啊!” 几乎是刚话落,那边成奈雪就一口应下来,欢喜遮掩不住,“去哪儿吃?” “随便,你定吧。” “那......来我这里吧,我不想出门,正好最近在学做菜,你尝尝?” 贺寂舟沉默。 “顺便给我指点指点,你的手艺跟五星级的大厨也差不了多少了,不开门收徒弟还挺亏的。” 静了两秒,成奈雪又接上一句,笑声坦坦荡荡,似乎没藏着半点儿别的心思。 贺寂舟又默了片刻,“行,我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他掏出兜里的烟点了一根,落下车窗,慢慢吸完,这才启动汽车出发。 成奈雪还住在酒店里,vip套房,因为在长期驻扎宁城,她直接租了一年。 贺寂舟到的时候,三菜一汤已经端上了桌。 辣子鸡,油焖虾,清炒菜心,还有个紫菜蛋汤,都是家常菜,卖相上佳,尝起来也甚好,不像是初学者的水平。 “怎么样?”成奈雪问贺寂舟,笑说,“点评一下。” “很好。”贺寂舟点头。 成奈雪眼睛迸射出亮光,显而易见的高兴,“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经常给你做。” 贺寂舟眉头极快地皱了下,不动声色打量她,成奈雪对他的目光一向敏锐,看回来,“怎么了?” “奈雪,你的工作地点不在厨房,偶尔下厨犒劳自己是生活情趣,但别把时间浪费在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上面。” 他似是随口而言,又似乎带上了某种深意,成奈雪察觉到了,但并不是十分清楚他的意思。 她无意识攥紧了衣摆,半玩笑半认真地道,“只要你想吃,我就乐意给你做嘛。” 贺寂舟盯着她的眼眼睛,目光在一瞬间陡然变得锐利。 成奈雪心头微缩,嘴唇嗫嚅了两下,想说些什么,却见贺寂舟放下了筷子,有些疲惫似的掐了掐眉心。 屋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气氛莫名。 “奈雪。”过了一会儿,贺寂舟突然出声道,“等一期生产线结束,你就回纽约吧。” “什么?” 成奈雪惊愕地瞪大眼睛,“寂舟,你什......什么意思?你不是要把总部迁回宁城来吗?还让我回去干什么?......是要我回去看我妈吗?不用,我来之前已经安排好人照顾她了……” 贺寂舟打断她,语调平静,“我的意思是,让陆斌回来帮我,以后你就留在纽约,全权处理云舟的海外事务。” 成奈雪呆住,话说到这份儿上,一点儿侥幸心都没有了。 她蹭地站起身,瞪着眼看向贺寂舟,“为什么?我不同意!” “没有为什么,我认为你不适合在宁城发展。” 其实让她回国外贺寂舟早有想法,也跟她提过两次,还是因为先前跟贺嘉钰那件事。 贺寂舟很清楚,贺嘉钰那种脾气,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不定哪天又来找麻烦,防不胜防,回自己地盘,他手伸不了那么长。 再者,那事知情人不少,成奈雪走到哪儿,背后都免不得说三道四指指点点,贺寂舟不想再让她重遭一遍言语侮辱。可之前提了两次,成奈雪都不愿意走,贺寂舟也就没有强求,只是现在...... “你这是在赶我走吗?”成奈雪看着他,眼圈儿都红了,她深吸一口气,强自压下情绪,“给我一个理由,贺总,你不能就这么一句话就随便打发了我。” 叫贺总,已然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贺寂舟向来欣赏她这点,从来不会因为私人感情影响公事,当然,这只是他以为。 而在国外的那么多年,他也没有什么举动让成奈雪的“私人感情”产生过强烈的波动。 贺寂舟自然不能说别的,只拿贺嘉钰当借口。 ...... 第75章 现在还不懂 成奈雪闻言很激动,“我说了我不怕!我不怕他!别人说什么我也不在乎!这么多年我们一起并肩奋斗,多少风风雨雨都闯过来了,贺嘉钰又算个什么东西!那些人又都算什么东西!” 她的两只眸子亮的慑人,一眨不眨地盯着贺寂舟,“你曾经说过的,我是你的得力臂膀,有我在,你开疆辟土无往不胜,贺总,我不回去,我还要继续跟并肩奋斗,为你冲锋陷阵,我不走!” 贺寂舟也想起那些年大家一起相互扶持奋战的日子,心有触动。 成奈雪又道,“我来这儿半年,各处人和事都经我的手,要突然换了斌哥回来,他两眼抓瞎又要重新开始,不够浪费时间的,再有,斌哥处事谨慎守成,我不认为他比我更适合留在宁城帮你。” 成奈雪的话说的十分有道理,这也是贺寂舟一开始选她来宁城的原因。 如她所说,回来后各项人事都经她的安排慢慢走上正轨,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时换陆斌回来,实属下策。 房间里安静了半晌,贺寂舟没有表态,只重新拾起了筷子,说,“先吃饭吧。” 成奈雪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两人都没什么心情,很快放下筷子。 贺寂舟抽出纸巾擦了擦嘴,修长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几下,成奈雪的心瞬间提起来,以为他还要继续先前的话题。 然而贺寂舟却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他问,“奈雪,你有喜欢的人吗?” 成奈雪的呼吸一下屏住了,怔怔望着他,心里纷乱芜杂,天旋地转。 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了? 慌乱,忐忑,无措,激动,欢喜......一瞬间各种情绪轮番上阵。 “我......” 然而贺寂舟并不是要她的回答。 在成奈雪的话音才出口的时候,他突然笑了下,打断她,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成奈雪定定看着他,脑海里那些喧嚣混乱的声音一下消失,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好像从虚空里飘来,“谁?” 贺寂舟想起了什么人,眉眼一瞬间染了春风。 他说,“你认识,江允。” 他从没有刻意隐瞒,但也从没有直白将江允的名字说出来。 成奈雪仍旧定定地看着他,只是身体微不可察的晃了晃,下一秒,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刺痛从神经末梢传到大脑,心脏忍不住跟着颤抖。 “江副部长是贺嘉钰的未婚妻。”她说。 “不,她是我的。”贺寂舟语气平静,认真笃定,“我喜欢她,很久很久了,所以……她只能是我的。” 贺寂舟站起身,拿过沙发背上的大衣搭在臂弯,“奈雪,这半年来辛苦你了,年假给你放长一些,你好好休息一下。” 他说着又笑了下,声音温和,“苦日子早就过去了,现在不用再那么拼命,有空就去四处逛逛玩玩,找个男人谈谈恋爱,要是修成正果,就带来瞧瞧,我跟老季帮你把把关。” 他这番话说的温柔,可再温柔也还是硬刀子,一句句将成奈雪的心脏戳的鲜血横流。 江允说,你知道女人的嫉妒心有多可怕吗? 她已经提醒他了,只可惜贺寂舟此时还不懂。 等他真正懂的时候,就会后悔对成奈雪的温和跟宽容了。 ...... 江允在医院呆了一下午,傍晚才回老宅。 贺嘉钰也刚从外面回来,两人前后脚到的家。 江允进门的时候,看见他正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脸上阴云沉沉,眉眼间集聚着烦躁,肉眼可见的心情糟糕。 “嗡嗡——” 包里手机突然叫起来,她翻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贺嘉钰。 下一秒,手机挂断,贺嘉钰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大步走过来,气恼道,“你终于舍得回来了!你去哪儿了?电话不接,信息也不回!” 气恼里又带着委屈。 江允抬头看他,反问道,“你去哪儿了?” 贺嘉钰突然语塞,想起上午干的事,有些心虚。 也是巧,宁城那么大,就那么撞上了,憋了一肚子火,成奈雪那儿他现在不能招惹,只好全都发泄在了周长安身上。 “我......我没去哪儿啊,就出去逛了一圈......找你,对,我出去找你去了,你昨晚上到底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我快担心了死了!” 担心什么? 担心她有危险?还是担心她给他戴绿帽子? 江允扯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我去山上泡温泉了,跟苏酥一起。” “怎么又跟她一起玩儿?” 贺嘉钰不满,他非常不喜欢苏酥,俩人梁子结的很深。 起因自然是贺嘉钰色胆包一点脸不要,想勾搭女朋友闺蜜,苏酥做事多嚣张,直接两耳光抽上去,脸都给他打肿了。 贺嘉钰白挨一顿,又不能声张,只能吃哑巴亏,还怕苏酥往江允那里告状,提心吊胆了好几个月。 自此,他就对苏酥敬而远之,同时还要江允不要跟苏酥玩儿。 江允一直敷衍着,这会儿不知怎么,就是懒得哄他。 “我为什么不能跟苏酥一起玩儿?我从来都不管你交什么朋友,无论多坏的多烂的人,我都没说过什么。” 她淡淡笑着,声音还平静,话里却带了刺。 贺嘉钰微微睁大眼睛,“阿允......” 目光里带上探究。 江允一瞬理智回笼,笑着摇头遮掩刚才的失控,“对不起阿钰,我这几天有点累,心情也不好......” 所以说话总忍不住带着几分攻击性。 贺嘉钰一听她旧事重提,立马顾不上想别的了,“不不,该我说对不起,我不该不相信你,阿允你别生气了......” “嘘......”江允伸手手指竖在他唇间,轻轻道,“别说了,都过去了,我们重新来过。” 贺嘉钰抓住她的手,脸上露出笑容,“好好。” 江允笑道,“那你是不是该振作起来好好工作了,出差一半跑回来,爷爷有没有骂你?” 贺嘉钰苦脸。 江允又道,“赶紧的订票回去,现在亡羊补牢还不晚。” 贺嘉钰噘嘴,“我不要,我不想去。” 江允努力耐着性子,哄他,“那你想一直到过年都被爷爷骂吗?到时候我求情也没有用。” 贺嘉钰想想,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那好吧……那你去帮我收拾行李。” “好啊。” 江允答应的痛快,只要把贺嘉钰弄走,什么都好说。 这两天事连着事,她总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也没有那个心情去应付贺嘉钰,只好先把他支走几天。 ...... 第76章 老天爷真不是个东西 贺嘉钰人一走,日子清静不少,江允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 这天傍晚,江允下了班去医院看周长安,正好碰上医生给他拆线,伤口恢复的很好,脸上那些青肿痕迹也消的差不多了,就是胳膊还得精细养着。 “怎么样,还好吗?” “嗯,基本上都好差不多了,就是天天躺着躺的我骨头都有点儿僵了。”周长安苦笑。 江允跟着笑了下。 周长安望着江允,笑着道,“姐,我想出院,我该回家了,明天就是小年,我爸刚给我打电话叫我早点回去,我的火车票也已经买好了,就明天上午的。” 江允看了眼他还吊着支架的胳膊,想想他家里的情况,眉头微蹙,“等会儿,我先问问医生。” 医生说可以出院,就是注意胳膊好好养着,伤筋动骨一百天,千万别再磕着碰着。 江允回来跟他说,“明天再出院吧,你把火车票退了,我开车送你回去。” 春运的火车上人挤人,太不方便,从宁城到平川县开车差不多也就六七个小时。 周长安听她这么说,慌忙拒绝,“不用不用,姐,太麻烦了。” 江允笑了下,“不单单是送你,我爸老家也是在平川,我顺便回去祭祖,给老人扫扫墓。” 周长安嘴巴微张“啊”了声,“姐,原来我们还是老乡啊,真是太巧了。” “是啊。” 江允根本没见过爷爷奶奶,江允爸爸才十来岁的时候,两位老人就去世了,车祸意外丧生,跟江允爸爸一样。 江允有时候就在想,他们家是不是受了什么诅咒,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无一不是年纪轻轻意外横死。 爸爸妈妈从小就是孤儿,到她,还是孤儿,老天爷真不是个东西! 江允在外面吃过晚饭才回老宅,去书房找老爷子,贺寂舟竟然也在。 俩人正在棋盘上厮杀,黑白棋子各据半壁江山,势均力敌,态势焦灼。 老爷子越下速度越慢,捏着白子,凝眸沉思,眉间挤深深的川字。 贺寂舟坐在对面,身姿笔挺,表情沉静,外表上看着也是慎之又慎,可那下子的动作却是迅速又果断。 最后,老爷子以一子险胜。 贺寂舟将手里黑子放回围棋罐,嗒一声轻响,“我输了。” 老爷子棋逢对手心情畅快,哈哈大笑,“你比我厉害,我在你这个年纪可没有你这手技艺,观棋见人品,寂舟,你很不错。” 老爷子这声夸奖真心实意。 贺寂舟态度谦逊,“还是爷爷技高一筹,我执黑子,本就占优势。” 老爷子又哈哈笑起来,江允许久不见老爷子这样开心了。 她轻轻挑了下眉,看向贺寂舟,这人真是会哄人开心,江允旁观者清,分明是他故意输给老爷子。 还输得不动声色,叫人不能察觉。 贺寂舟察觉她的目光,抬眼看过来,两人视线在半空里轻轻一碰,又各自若无其事转开。 “回来啦。”老爷子转头看江允。 “嗯。”江允倒了杯茶递给他,“爷爷您今天心情好啊。” 老爷子笑而不语,接过茶喝了口。 “爷爷,我来跟您说一声,明天我要出趟门。” “出门?去哪儿?” “平川。” 俩字一出来,老爷子跟贺寂舟都愣了愣。 江允微顿了下,低声道,“昨天夜里梦见我爸妈了,我爸跟我说,叫我有时间回去给爷爷奶奶扫扫墓,这么多年没人回去看他们,怪冷清的。” 她说完,屋里静了半晌,老爷子恍恍惚惚的,脸上轻快的笑意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怅惘。 江允等了会儿,说,“我准备明天上午开车去,后天就回来。” 老爷子回神,嘴唇动了几下,“......好,你去吧,替我买一束白玉兰,你,你奶奶最喜欢白玉兰。” 江允默了下,轻轻颔首,“好。” 又问,“您要去吗?” “不,不去了。”老爷子脱口拒绝。 江允眼底滑过一抹讥讽,她知道他不会去的,他哪还有脸再去见故人呢。 江允出了书房直接上楼,脚刚跨上楼梯,就听见贺寂舟在身后喊她,“江允。” 江允住脚回头,表情客气,“有事?” 贺寂舟大步走到她跟前,道,“怎么想起来去平川?” 江允,“不是说了,去给我爷爷奶奶扫墓?” 贺寂舟盯着她看了片刻,突然嘲讽地嗤笑一声,“这只是在其次吧,周平安老家就在平川县。” 江允淡笑,“你都知道还问什么。” 贺寂舟的脸色不好看,半晌没吭声。 江允点点头,转身要走,手腕忽的一下被抓住,背后响起他有些压抑的声音,“周长安到底是你什么人?” 这时,旁边电梯下到一层,“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江允甩开贺寂舟的手,抬腿往上跨了两个台阶。 电梯里出来的人是贺清月,看见俩人,她眉头立时就皱了起来。 江允不等她开口说话,抢先喊了声“月姨”,点点头走了。 “你们俩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工作上的事情,顺道问两句。” “以后少搭理她,一个二个都被她哄得五迷三道的,小狐狸精,跟她妈一个样!” 江允脚步顿了下,抿了下嘴角,没有回头,一直到关上卧室门,也没听见贺寂舟的回声。 江允第二天早上八点出门,先去医院接周长安,然后回宁大宿舍收拾行李,上高速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 中午十二点多在服务区停下吃了点东西,油箱重新加满,休息半个小时重新上路。 抵达平川县的时候正好下午六点,天都已经黑透了。 小县城不大,江允顺着周长安指的路开过去,最后在散居片的一个老街拐口停下来。. 拐角口开着一家小卖部,灰扑扑很是破旧,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 “就这儿。”周长安指着小卖部的方向,“姐,这是我家。” 小卖部里灯光昏黄黯淡,外面墙柱上却嵌着一盏瓦数很亮的节能灯,灯下坐着一个人,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 那正是风口处,坐在轮椅上的人缩着脖子时不时搓手,抬眼往他们来路的方向张望。 周长安看见那人,高兴的说,“那是我爸。” ...... 第77章 似曾相识 江允开门下车,北风猛往脖子里灌,平川偏北方,冬天的空气又干又冷。 江允哆嗦了下,张嘴打了个喷嚏,下一刻,玻脖子围上一道厚软的围巾,周长安绕到她右边,微微侧着身子挡住来风。 “我家里这边比宁城冷,忘了提醒你多穿点了。”他懊恼道。 江允吸了吸鼻子,“没事,我是叫车内外温差给激的,适应一下就好了。” 这时坐在小卖部门前的周父朝这边喊了一声,“长安?” 语气有些不确定。 “爸!我回来了!”周长安扬手朝他挥了挥。 周父一下喜笑颜开,慌忙转着轮椅来迎他。 周长安下意识要跑过去,脚下刚一动,惦记起要给江允挡风,又生生停下来。 江允有所察觉,不动声色加快了脚步。 两人穿过马路,跟周父汇合。 “胳膊怎么了?”周父看见周长安吊着的支架,脸色一变。 “没事,我兼职的时候不小心磕了一下,不严重。”周长安宽慰他。 “都这样了还不叫严重?”周父满眼心疼,“怎么这么不小心!怎么磕的?” “就不小心呗。”周长安敷衍一句,忙转移话题,“爸,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跟你说的,资助我的好心人。” 周父的目光这才转到江允身上。 江允伸出手,“叔叔您好,我叫江允。” “哎,你好,你好。”周父伸手到一半,突然缩回去在旧棉衣上擦了擦,比回握住她的手,“我都听长安说了,谢谢,真的太谢谢你......” 周父有些激动,紧紧抓着她的手,声音有几分几不可察的哽咽。 他的手掌宽大厚实,掌心结了厚实的茧子,粗糙又温暖。 这是个饱经风霜的男人,江允看过他的基本资料,他现在才五十多岁,头发就已经全白了,看那张脸竟像是跟老爷子一辈的人。 江允微笑道,“叔叔您别客气,长安是我朋友。” 周长安道,“别站这儿了,外头冷,咱们进屋里说。” 周父忙点头,“对对,赶紧进屋,你们都该饿了吧,饭已经做好了。” 周长安手抓住周父的轮椅扶手转了方向,推着他往小卖部走。 小卖部不大,开了两扇门,一面用柜台封死了,一面留了一半供人进出。 江允进去四下打量了一眼,两面墙架子,一面放烟酒,一面摆杂七杂八的东西——饮料零食,学生用具,各类小玩意...... 这面墙靠边开了一扇门,后面隔出来一块十几平米的空间,卧室厨房卫生间局促地挤挨在一起,周父就住在里面,条件十分简陋。 拉开折叠桌放在中央,周父喊周长安帮忙把做好的菜端上桌,家常菜样,卖相不太好,周父过意不去,说了好几遍招待不周。 江允说没事,帮忙摆好小马扎,菜都端上桌,她坐下,摘掉围巾。 周父看清她的脸,突然愣住了。 江允奇怪,“叔叔?” “啊?啊......”周父回神,讪笑了下,摆摆手,“没事,突然想起来一个老朋友,猛瞧着你跟他有点像。” “这样啊。”江允微笑。 周父没再多说,捡起筷子,让道,“吃饭,快吃饭,累了一路了,真是太麻烦你,还专门跑一趟送长安回来,哎,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江允道,“叔叔,您别有心理负担,我也是回平川有事,顺道捎长安回家。” 周长安接口解释,“允姐老家也是咱们平川的,她回来祭祖。” 周父一顿,微微睁大眼,“是是吗?” 江允点头,“我家祖籍在平奚镇大江村,我爸叫江河。” “啪!” 周父浑身抖了一下,手里筷子落到地上,脸色一瞬间变得煞白。 江允见反应奇怪,狐疑道,“您认识我爸?” 周父下意识摇头,“不......不认识。” 江允探究地看着他。 周父有些不自然笑笑,弯腰下去捡筷子。 周长安先弯腰捡了起来,“脏了,我去给你拿双新的。” 后面饭吃得有些沉默,周父有些心不在焉,脸上笑容勉强。 吃罢饭,江允没再多待。 周长安送她出去,有些局促地解释,“我爸性格有点儿古怪,他不是故意慢待你,他……” “没有。”江允笑说,“叔叔很热情,你不要多想。” 周长安松了口气。 江允摆摆手,“你回去吧,我走了。” 江允开了八九个小时的车,很疲惫,回酒店房间洗了个澡,躺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起收拾收拾,开车去大江村。 爷爷奶奶埋在大江村的一片荒田里,很多年前,大概七八岁的时候,她跟着爸爸妈妈过来拜祭过一次。 江允寻着模糊的记忆,开车到村子最西头第二排一户人家门前停下,门口正聚着三五个人,或坐或站着说闲话。 看见陌生汽车,视线都聚过来。 江允下车,走过去问,“请问这家是江大福家吗?” 一个六十出头的男人,手里夹着烟,上下打量她,迟疑道,“……是这家,你是哪位?” 江允道,“我是江河的女儿,回来给我爷爷奶奶扫墓。” 男人蓦地瞪大眼睛,因为震惊而破了嗓子,“你是江河的女儿?” 江允爷爷一共兄弟三个,他排行老二,自古占中间那个最不受宠,江老二偏偏还沉默寡言一身反骨。 父母从小嫌弃到大,最后因为结婚的事彻底彻底闹掰了。 江允奶奶嫁江允爷爷的时候是大着肚子进的门,孩子是谁的不知道,但江允爷爷说不论谁的他都当亲生的疼,可惜后来没保住。 江家老两口要死要活反对这门婚事,扬言江爷爷要是一意孤行,他们就跟他断绝关系。 江允爷爷哪会受他们这点威胁,直接带着江允奶奶搬出了家,单门独户过起了日子。 从此一家人陌路,势同水火。 所以后来,江允爷爷奶奶出意外之后,江河就成了孤儿,叔伯都不愿意养他,最后只能被送去了福利院。 很多年后,江河功成名就衣锦还乡,叔伯两家人见他混的好了,又想攀亲戚关系,只是还没来得及,江河夫妻就出了意外相继离世。 现在江允回来,又给了他们机会。 ...... 第78章 挺闲 刚才江允问路那人是江河的大堂哥,江允得叫一声堂伯。 他带江允去找江允爷爷奶奶的坟,两人是合葬在一起的,当时后事处理的潦草,就埋了小坟包而已,后来江河回来又重新添坟,刻了碑,上面放了夫妻两个结婚证上的合照。 坟墓年久无人打理,碑石残破,周围荒草丛生,破败不堪,然而抹去浮尘,那照片上的黑白影像却风华依旧。 奶奶长得像一个人。 不,是有人长得像奶奶。 江允心里升腾起悲凉的情绪,只觉得无比嘲讽。 破败的坟地叫江堂伯脸上有点挂不住,因为当年江河离开时,留了一笔钱,叫他们多看顾点,结果人走茶凉。 江堂伯打了个电话,赶紧叫来了几个人帮忙清理。 江允亲自动手把周围的枯草拔了,然后添坟烧纸,一直到晌午头才回去。 拜祭完下山,江堂伯热情留饭,江允没有拒绝。 抄小路拐进村口,老远瞧见大爷爷家门口停满了车,汽车三轮儿电瓶车各式各样的都有。 走近了,隔着邻居家都能听见院子里的喧嚣,热闹的像过年。 听见消息,江老大和江老三家的人都来了,这两家可谓是人丁兴旺子孙满堂,就是没几个成器的。 江允隔着门听见个大嗓门在讲八卦。 “......哎呦我滴乖乖,你们是没看见,那小伙子长得和周武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年周武回老家,穿一身黑西装打领带,皮鞋擦的能照人脸,人高马大往那儿一站,不知道惹红了多少姑娘的脸,还叫咱们小姑大病一场,我今天见到的那小伙子就跟他一样一样的,我当时还以为是他家长安呢,再看看年龄对不上,人也不姓周。” 有个男人的声音蹦出来,喝斥道,“你小点声,妹夫在呢,多少年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 “嗐,就感慨一下,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想当年多风光,他老娘跟个大鹅似的,仰着脖子走路,眼睛长到脑袋顶上去,谁家姑娘都看不上眼,后来呢,还不是只能娶了个傻子,傻也就算了,还疯了,老娘也气得一命呜呼,唉,你说这人也是命不好……” 说话间,江允随着江堂伯跨进了大门,院子里嘈杂的说话声停了停,都转头看过来。 江堂伯咳了声,给众人介绍,“这是江河他闺女,阿允。” 寂静的庭院一瞬间又活起来,众人纷纷笑脸相迎。 “哎呦,你就是阿允啊!” 纷杂的说话里,一道高亢的声音力压众人钻进江允耳朵里,是刚才那个讲八卦的。 江允循声看过去,看见一张笑成花的褶子脸。 那脸凑到跟前,两眼眯成一条缝,两只手自来熟地伸过来握住她,“怪不得我昨天我在酒店就看着你面善,长得像咱自家闺女似的,还真是!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三婶婶,上次你回来还是个小娃娃,我给你塞了一口袋的糖果......” 江允没来得及躲开,被她抓着手好一番热情套磁儿。 有人问,“你昨儿就遇见了?” 三堂婶笑道,“可不么,昨儿晚上我上夜班,阿允上楼的时候我帮她按的电梯,当时我眼睛都看直了,心说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跟那画里的菩萨似的……” 江允闻言仔细看了眼三堂婶的脸,突然想起来,她好像是酒店的的客房服务员。 中午大堂伯家摆了三桌席为江允接风,过分的热情让她觉得有些不适,然而江允没有表现出什么,浅笑应付着,客客气气,既不热情也不过分疏离,态度摆得妥帖周到。 吃罢饭,又坐下寒暄一阵,江允就准备离开,江家人邀请她留宿一晚,被她婉言谢绝。 江允掏出包里的现金给家里的小孩子每人包了个红包,然后又留下一张卡给了大堂伯,叫他以后帮忙看顾着爷爷奶奶的坟,自己会定期往卡里打钱。 老一辈子人都讲究落叶归根,江允不想扰了他们的安宁,所以迁坟的念头在脑海里转了一瞬就搁下了。 今天天气不大好,早上开始天就灰蒙蒙的,到下午越发阴沉。 江允回到酒店的时候,天空开始飘起小雪。 这是今年的初雪,影视剧里的初雪温柔而浪漫,放在现实里,衬着这灰白的天色,只让人觉得萧瑟凄清。 江允在酒店门前停车熄火,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那边很快接听,“江小姐。” 江允说,“你帮我去仔细查查周长安的父亲周武,我要他生平的详细资料。” “着急吗?” “不急,你慢慢调查,仔细点儿,小事也不要漏过,定金我回头打你卡上。” “好。” 江允收了手机,捞过周长安的那条灰色线织围巾围在脖子上,绕了两圈,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外头温度估计在零下,呼气成白雾,江允快步往酒店走,从旋转门进去,就听前台几个姑娘头凑头掩着嘴叽叽咕咕,眼睛亮闪闪盯着某一处。 江允下意识顺着她们的目光看过去,脚步倏地一滞。 不远处的休息区的沙发上,贺寂舟侧身翘着二郎腿,微垂眼眸,姿态闲散地翻着一本财经杂志。 头顶昏黄灯光落下,明暗光影交错勾勒出他棱角分明又简洁的侧脸线条,他坐在那里像是一副世界名画。 似是有所感应,他忽地转头望过来,直直对上江允的视线。 下一秒,就见他勾起嘴角,放下杂志,起身走过来。 西装革履,气宇轩昂,惹人春心萌动,身后的前台小姑娘发出低促的尖叫声,“太帅了太帅了!天呐杀了我吧!......” 江允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她没来得及抓住。 愣神间,人已经走到跟前,“巧啊。” 江允看他一眼,没吭声,转身往电梯走,贺寂舟默不作声跟上去。 进了电梯,只有两人,江允掏出房卡刷了一下,开口,“你来干什么?” “你说呢?” “你这么闲吗?” 贺寂舟没吭声,盯着她脖子上跟整体衣饰风格完全不搭的围巾看了两秒,突然伸手抓住围巾一头,从她脖子上揭下来。 “干什么?”江允扭头瞪他。 贺寂舟面露嫌弃,“什么东西,丑死了!” “叮——” ...... 第79章 哪里不合 “叮——” 电梯门开,外面客房服务员推着工作车准备进来,贺寂舟抬脚跨出去,顺手将那条围巾扔进了工作车的垃圾袋里。 江允,“......” “你是不是有病!” 贺寂舟看她一会儿,“江允,我们聊聊。” 他说罢,转身就走。 江允原地站了片刻,抬脚跟上去。 两人的房间在对门,贺寂舟停下,问她,“去我房间还是去你房间?” 江允突然生出点危险的感觉,总结以往经验,两人共处一室,总是会稀里糊涂搞到床上去。 江允不得不承认,她是有些色迷心窍了,最初想拒绝的心是真的,最后拒绝不了也是真的。 美色当前,她意志不够坚定,扛不住诱惑。 江允心生迟疑,想着要不还是下去找个咖啡厅,贺寂舟已经不耐烦,抓着她的手将门卡往她房间门锁上一贴。 “嘀——”一声,贺寂舟伸手握住门把往下一压,然后从背后推着她进了门。 屋里窗帘半拉,暗沉沉的,江允心脏控制不住“咚咚”跳了两下,伸手去开灯,贺寂舟也去开灯,两只手叠在灯开关上。 “啪嗒!” 玄关灯亮起,江允下意识闭了下眼睛,指缝被迫张开,她往回抽,被他紧紧扣住。 “贺寂舟。”她低低喊了声,“你不是要跟我聊聊?” 耳畔一声轻笑,紧接着响起男人低哑不悦的嗓音,“聊什么?聊你怎么甩我?” 江允心弦微颤,偏头躲开他湿热的呼吸,“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我说过合则聚,不合则散,嘶......” 话音未落,贺寂舟张嘴咬住了她的耳垂。 “你是属狗的吗?”她恼道。 贺寂舟问,“我们哪里不合了?你说说看......” 其实没什么不合的,只是有个嫉妒的女人令江允害怕,然而她却不能问我和成奈雪你选哪一个这种问题。 没必要,而且自个儿又算老几? “嗯?说说看啊,哪里不合适?”贺寂舟追问。 江允挣扎,“就是......单纯腻了......” 话音未落,贺寂舟抓住她身前一团捏了一把,江允闷哼一声,又软又媚。 贺寂舟讥嘲,“听听,你说这话不昧良心吗?” 江允脸颊上的热度蔓延到耳朵尖,气急败坏,“你无耻!” “嗯,还下流,我看见你就满脑子龌龊心思,就算你不招惹我,总有一天我也会对你犯罪的,知道犯什么罪吗?嗯?” 贺寂舟的声音透着一股子邪性,伸手解她的牛仔裤扣子。 江允有些吓到了,死死抓住他的手臂,颤声道,“别!贺寂舟,求你......” 贺寂舟停下来,脸埋在她发间深吸一口气,放开她,走到窗户边的椅子上坐下。 屋里静了片刻,两人都没有说话。 “是为了周长安吗?” 他摸出兜里的烟咬一支在嘴里,点燃,声音如烟雾一般轻忽缥缈,“你喜欢他?” 江允半晌没吭声。 贺寂舟没什么情绪地笑了声,“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你喜欢他什么。” 他将烟按熄在烟灰缸里,起身往外走,两人擦肩而过,江允一直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身后门打开又合上,重重的一声,江允攥紧拳头,肩膀松下去,烦躁疲惫一瞬间席卷全身。 眼睛突然干涩的厉害。 江允躺倒在床上,盯着雪白的天花板,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包里手机忽然“嗡嗡——”叫起来,她不想理,铃声却不依不饶。 江允翻出来扫了眼,贺嘉钰的电话,这些天,他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过来,有几分查岗的意思。 江允眉间闪过一抹不耐,然而最后还是接起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敷衍。 贺嘉钰觉出她的冷淡,心里微有不安,越发滔滔不绝说个不停。 江允心烦意乱,起身准备去外头吹吹冷风,刚坐起来,门口“嘀”一声响,有人从外头开门进来了。 江允一惊,抬眼看过去,就见贺寂舟阴着脸转过玄关,大步走过来。 这时手机里贺嘉钰抬高声音喊她,“阿允?阿允!你在听吗?” 江允回了一句,“啊,在呢......” 刚说了俩字,贺寂舟已经走到跟前,伸手夺过她的手机掐断往旁边一扔。 江允被他气势汹汹的模样唬住,下意识撑着床往后退,贺寂舟弯身,抓住她的脚踝往前一拉,单膝跪上床,俯身压上去。 两人脸对脸。 江允瞪大眼睛。 贺寂舟说,“我再问一次,你真喜欢周长安?” 不等江允开口,他冷冷道,“江允,你敢说喜欢,信不信我弄死他!” 外面天早已经黑透了,屋里没开灯,窗帘拉了半扇,稀薄的月光下,北风卷着雪花旋转飞舞,冷冽异常。 可房间内,却全然是另外一番景象,激烈,热切,温度不断节节攀升,两俱交融的身体,分不清你我。 长夜漫漫,不眠不休。 头发被汗水湿透,黏嗒嗒糊在皮肤上。 贺寂舟埋在她的身体里,温柔地吻去她额角的汗水,烟火在脑海里炸开的那一刻,他说,“江允,你甩过我一次,别想再甩我第二次!” ...... 楼下大堂,三堂婶领着女儿进电梯,刷卡上楼,一路唠叨不停—— “见了人,叫阿允姐,大大方方的,不要扭捏,嘴一定要甜,把你平时哄人开心的那一套都使出来,听见了没有?” “瞧瞧她那一身穿的,开的那车,一辆车顶咱们市区里一套房子了,你要是跟她套好了近乎,以后我也不用替你发愁了。” “我听你大伯伯说,她是在什么大集团里当白领,收养她的那家人有钱的很,你到时候过去跟她混,叫她帮忙给你安排个工作,再在当地找个有钱的婆家,以后就等着享福了。” “......” 走一路说一路,年轻姑娘耳朵都起了茧子,不耐烦嚷嚷,“我知道了知道啦!” 两人站在门前,三堂婶一手端餐盘,另只手扯了扯衣裳,转头再检查一遍女儿的仪容仪表,清清嗓,抬手摁门铃。 贺寂舟刚洗完澡,捞过架子上的浴巾围在腰间走出来,头发湿漉漉滴水,沿着身上的肌肉线条一路向下。 听见门铃声,他走过去拉开门。 ...... 第80章 见不得人 三堂婶一声“阿允”卡在嗓子眼里,大张着嘴巴,看着刚出浴的美男直了眼。 手上一空,这才回神,美男已经把早餐拿了过去,哑声道,“谢谢。” “呃,不客气......”三堂婶抬手,还想说些什么,美男已经利索转了身,抬脚踢上门,“砰”一声。 三堂婶手停在半空,半晌,转头跟女儿大眼瞪小眼。 贺寂舟端着早餐往里走,江允已经醒了,正靠在床头上打电话,身上披着他的白衬衫,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 “......在乡下信号不好,我回来的晚,怕打扰你休息就没再给你打回去。” “不是我房间的门,这边酒店不隔音,你今天晚上回来?几点的飞机?” “八点整?可以,我大概能赶回去接你。” “嗯,好,我也想你,挂了。” 江允刚收了手机,就听贺寂舟“嗤”一声,她抬眼望过去。 贺寂舟似笑非笑,“你有没有听说过,要圆一个谎,就要不停的撒更多的谎,贺嘉钰查岗查的那么紧,是起疑心了吧?” 他也好意思说,江允冷笑,“拜你所赐。” 掀开被子下床,去浴室洗澡,吃的少运动量大,胃里空的不行,热水蒸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简单冲了下,很快出去,贺寂舟坐在椅子上朝她招手,“过来吃早餐。” 酒店里提供的早餐有些简陋,一个三明治一盒奶,不过饿的时候什么都不挑,江允将东西都填进肚子里,终于觉得稍微好受些。 贺寂舟看她吃的香,把自己那份推过去,“再吃点儿?” 江允,“你不吃吗?” 贺寂舟笑了笑,说,“我吃别的。” 江允确实没太饱,拿起他那份三明治又吃了几口,剩一半放下了。 “吃饱了?”贺寂舟问。 江允“嗯”一声,抽出纸巾擦了擦嘴,准备换衣服走人,然而刚起身,背后突然伸来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腰往后一带。 江允跌坐在贺寂舟大腿上。 “你干什么?” 贺寂舟张嘴含住她的耳垂,含糊不清地笑了声,“你吃饱了该轮到我了……” 江允闻言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一晚上她腰都快累断了,还来? “你是禽兽唔......” 忍不住爆了句粗口,然而刚说了一半就被堵了回去。 贺寂舟剥掉她身上的浴巾,将人往床上一抛,紧接着俯身压了上去。 江允觉得自己要疯了。 俗话说,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 俗话说的都是狗屁! 不知道贺寂舟有没有吃饱,反正结束,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了。 江允脚一沾地,两条腿抖得跟筛糠似的,罪魁祸首还在身后笑。 江允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抖抖索索小步子往浴室里挪,好半天才从床头走到床尾。 贺寂舟旁观了半天,“啧”一声,起身爬到床尾,伸手又将她捞回了床上。 江允尖叫一声,差点崩溃,“你特么做个人行不行!” “别怕别怕,不做了......” 贺寂舟看她吓成这样,好笑又有些讪讪,抱着她安抚道,“我就给你按按,舒服些......对不起,这次是我过分了,疼不疼......” 回应他的是一个耳刮子和一个字,“滚。” 江允现在四肢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再加上角度不对,连个响都没打出来,跟挠痒痒似的。 贺寂舟摸了摸鼻子。 江允生气了,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跟贺寂舟说,贺寂舟自知理亏,也没再上赶着招她,沉默着给她按摩完,又抱她去浴室洗了澡。 江允恢复了点儿力气,就挣开他,自己去换衣服。 贺寂舟靠坐在椅子上,眼珠子黏在她身上转来转去,“你什么时候回宁城?” 屋里静静地,没人搭理他。 贺寂舟又道,“我昨天临时坐高铁过来的,今天估计买不到票了,你让我搭个顺风车呗。” 还是没人理他,江允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背影透着股倔强。 贺寂舟抓了抓头发,起身也去换衣服。 江允把行李箱立起来,拿过衣架上的大衣外套往身上穿。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紧接着周长安的声音透过门板传进来,“姐,你起床了吗?” 屋里俩人一滞。 贺寂舟听见是个年轻的男声,眯了眯眼睛,问江允,“谁呀?” 江允转身快步走过去,抬手捂住他的嘴,“别说话!” 贺寂舟垂眸看她,眼睛快眯成一条缝了。 外面又“咚咚”敲了几声,“允姐?” “哎,来了,你等会儿,我换个衣服。” 江允回了一声,拽着贺寂舟的胳膊往浴室走。 贺寂舟嗤笑,“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江允反怼,“你说呢?” 她把他推进卫生间,压低声音道,“在这儿呆着,别出声。” 贺寂舟不置可否。 江允蹙眉,“听见没有?” 贺寂舟掀起眼皮子冷呵,“你不是叫我别出声。” 江允,“......” 伸手拉上卫生间门,回头扫一眼,地上还落着他的衣服,江允赶忙走过去捡起来,胡乱团一团塞在被子底下。 手忙脚乱,额头汗都出来了,突然想到,直接走不就行了? 江允拍了下脑门,直接拎起包,拉着行李箱往外走,伸手拉开门。 周长安站在门外,单手拎着一堆东西,朝她笑,“姐。” “你怎么来了?” “你不说今天走吗,我来送送你。”他拎起手里的东西,“这是我们平川的一些特产,你带回去尝尝......” 正说着,卫生间里突然传出冲马桶的水声。江允脑门子神经一跳,周长安止声转头看过去。 “......屋里还有人?” “没......” 江允下意识否认,下一秒,卫生间门被拉开,贺寂舟系着皮带从里面走出来,语气慵懒地喊了声“宝贝儿”,“你跟谁说话呢?” 江允,“......” 贺寂舟只穿了条裤子,上半身赤裸着,胸口上的牙印,脖子上的挠痕都一览无余。 周长安瞠目结舌看着他,然后腾地一下,耳朵尖都红了。 他转开脸,尴尬又无措,还有几分无法言说的失落。 江允闭眼深深吸一口气吐出去,按了按太阳穴,对周长安说,“你去楼下等我。” “好......”周长安胡乱点点头,转身走了。 江允关上门,缓缓抬起头,面无表情看向贺寂舟。 他单手插兜,懒洋洋靠在墙上,微仰着下巴,“这小子就是周长安啊?” 江允又深深吸了口气,突然抡起肩上的包包往他脸上砸过去,“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装什么大尾巴狼!” ...... 第81章 心机 江允下到一层。 周长安正坐在大厅休息区的沙发上等她,垂着脑袋他,手握成拳头搁在膝盖上,坐姿有些僵硬。 江允走过去,轻轻咳了一声。 周长安转头,对上她的视线,短促地对她笑了下,又赶忙的转开头,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姐......” 他犹豫着开口,江允以为他会问什么,然而周长安什么都没有问,只笑着把自己拎来的那堆特产一样样介绍给她看,告诉她有些东西该怎么吃才味道最佳。 周长安是个早熟的孩子,困窘的生活催促着他快快长大,做一个成熟且体贴的大人,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问的事不问,给人留足空间与体面。 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慢慢消散。 “姐,你在这里吃过午饭再走吧。” “不用,我等下就走,回去还有事。” 周长安没再多挽留,“那你路上开车小心,到家报个平安。” 江允点头,“你回家吧。” 俩人起身一起往外走,江允一直送他到路边。 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周长安打开车门坐进去之前,突然回头看江允,“姐,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嗯?你说。”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江允怔了下,望着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沉默半晌,她笑了下,“大概……你很合我的眼缘吧。” 周长安看她一会儿,认真道,“我也会对你好的。” “嗯。”江允弯起唇,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发顶,“我知道。” 目送出租车走远,江允收回视线,转身正要回去,就见贺寂舟站在酒店大门前的柱子旁吸烟,左手拉着她的行李箱,右肩背着她的香奶奶,好像......一个等女朋友回去的男朋友。 江允心突然快跳了两下,有种古里古怪的感觉。 静静看了两秒,在贺寂舟也掀眸看过来的时候,江允收回视线,径直往停车场走去。 在她要上驾驶位的时候,贺寂舟却先她一步,摁住了她去拉车门的手,“你休息,我来开车。” 江允看他一眼,也没跟他争。 这禽兽,昨晚基本没怎么让她睡过,这会儿,她人确实是挺困的,副驾驶睡一觉,正合她意。 她转去了副驾驶。 贺寂舟将她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后,就上了驾驶位,启动了车子。 车子开出去,贺寂舟腾出一只手来,猝不及防的揉了一下江允的发顶,说,“睡一会儿。” 江允原本看着车窗外,闻言,扭头凉凉觑他一眼。 贺寂舟也扭头看她,没脸没皮的。 江允没理他,很快闭上双眼,睡觉。 江允睡了不到个小时的样子就醒了。 快一十一点,贺寂舟建议先找个地方吃午饭,吃完再走。 江允没什么胃口,低头看手机,“我不饿,你自己去吃吧,我在车上等你。” 顿顿,又补充一句,“吃快点,别耽误时间。” 贺寂舟看她一眼,“算了,路上吃吧。” 江允正看邮箱里的一份策划书,也没仔细听他说什么,含糊嗯了声,等看完,车子已经上高速了。 江允转头看贺寂舟一眼,欲言又止。 贺寂舟眼风从后视镜里扫过来,“忙完了?” “你饿吗?”江允拉开储物夹,“我这里有小面包,先垫垫肚子吧。” 还是前几天送周长安回来的时候随手放的,好赖能充个饥,江允拿出来之后才发觉他开车不方便。 “你帮我把皮撕开。” 江允正要再放回去,忽听贺寂舟这么说,手顿了下,帮他撕开外包装,揭掉里面的纸皮递给他。 贺寂舟没接,挂着她的手腕递到嘴边,张口咬下半个。 江允,“......” 贺寂舟嘴角轻翘,“还挺好吃的。” 几口咽下肚,啊张大嘴示意她继续投喂,江允沉默着把剩下那小半块填进他嘴里。 一整个吃完,贺寂舟意犹未尽,“还有吗?” “没了,一会儿到服务区再吃吧。” 贺寂舟点点头,这时架子上的手机突然“嘀”一声,电量低的提示。 贺寂舟,“帮我插一下充电线。” “用我的吧。” 江允找到地图导航,把自己的手机换上去,贺寂舟的放中控充电。 俩人没再说话,车厢里安安静静,江允歪头靠在座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没一会儿,困意再次袭来,眼皮子渐渐耷拉下去。 睡得不沉,手机铃一响就把她吵醒了,睁眼还有些迷糊,扫了眼中架子上的手机,是贺嘉钰打来的电话。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贺寂舟的手率先伸过来,帮她按通了接听,顺便打开了免提。 江允看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喂,阿钰。” “阿允,你到哪儿了?我刚出门,准备去机场了。” 江允看了眼路牌,“已经出s省了,离宁城还有四百多公里。” 她说着看了眼时间,才发现已经三点多了。 “怎么才到那儿?你不是早就出发了?”贺嘉钰声音听着不大爽快,“还能赶得上去机场接我吗?” 江允算了下时间,“你不是八点才落地吗?我开快点儿,差不多。” 贺嘉钰闻言语气又轻快起来,“阿允,我订了餐厅,等会儿出了机场,咱们先去吃饭,我有礼物送给你。” 他跟个憋不住的事小孩儿一样,语气兴冲冲遮掩不住。 “什么礼物?”江允问。 贺嘉钰嘿嘿笑了两声,“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肯定会让你惊喜的。” 江允微微一笑,“好,我等着。” 突然,贺寂舟鼻腔里发出一声嗤,声音不高不低,江允头皮瞬间紧了以下,果然听见贺嘉钰狐疑问,“......什么声音?你车上还有别人?” 江允冷眼看向贺寂舟,若无其事地回答贺嘉钰,“什么什么声音?就我自己啊。” 贺寂舟装出一脸无辜像,微微侧头无声比划了个抱歉的口型。 贺嘉钰的那点儿狐疑被江允的淡定压下去了,“可能是我听错了吧......” 江允“嗯”了声,“先不说了,我得专心开车,晚上见。” 贺嘉钰开心说,“好。” 江允伸手点了挂断,对贺寂舟说,“回头进了市区,你下车,叫司机去接你,我得去机场。” 贺寂舟不置可否。 江允想了想又道,“前面服务区停一下,你去吃点儿东西,后面的路我来开。” 贺寂舟依旧没吭声,眼睛专心盯着前面的路。 江允也没再出声,脑袋歪靠着车门,慢慢又睡了过去。 ...... 第82章 耍 直到车子停下,江允才迷迷糊糊转醒,一睁眼,外头天都黑了。 她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身下座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放平了,她躺着,身上盖着宽大的棕色羊绒大衣。 江允猛地起身,结果又被身上安全带拉了回去,后脑勺撞到椅背上,闷闷一声响。 “醒了?”贺寂舟的脑袋突然从驾驶座里冒出来,探身解开她身上的安全带,“怎么这么冒冒失失的,撞疼了没?” 江允坐起来,转头看了眼窗外,“这是哪儿?” “江城。” 江允拧眉,贺寂舟不慌不忙解释,“高速上出了事故,堵在那儿了,我看你急着回去,就先下了高速,准备从江城绕路过去。” 江允面无表情,“然后?” 贺寂舟表情无辜,“没想到哪儿都堵,我估摸着这么开得到凌晨才能回宁城,那不如先住一晚上,夜路开车不安全。” 这解释真是够完美的,江允都给他气乐了。 贺寂舟弯唇笑笑,拿了车钥匙下车,打开后备箱把行李箱拎出来。 江允气的,一时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跟着下一车,她“砰”地摔上副驾的车门,气冲冲道,“你是故意的!” “这都看出来了?真聪明。” 贺寂舟笑得忒欠儿。 江允一口老血堵在胸口。 贺寂舟走过去,拉开车门,拿出里面的大衣和包包,然后关门锁车,把大衣披在江允身上,手指转了转车钥匙,拉着行李箱转身往酒店走。 江允咬牙盯着他的背影,原地站了十来秒,眼见人已经拎着行李箱上了酒店门前的台阶,深吸一口气,抬脚跟上去。 贺寂舟站在柜台前,递过去两张身份证,“一间套房。” 江允大步走过去,语气生硬道,“开两间,谢谢。” 前台小姑娘微愣,“......两位是一起的?” 贺寂舟伸手揽住江允的肩膀,低头嘴唇贴在她额角,语气亲昵地哄道,“还生气呢宝贝儿?都是我的错,回屋我再好好跟你认错,外面给我留点儿面子......” 说着飞快在她唇上啄了下,江允惊愕地瞪大眼睛,红晕轰地在脸颊炸开,贺寂舟对前台姑娘微微一笑,“一间就行。” 姑娘被他这一笑晃了眼,手忙脚乱低下头去,“好,好的,稍等......” 等江允找回自己声音的时候,已经被贺寂舟揽着肩膀进了电梯。 “贺寂舟,你到底想干什么!”她有些咬牙切齿,用力挣开他的胳膊。 贺寂舟深深望着她的眼睛,万千情绪翻涌,最终都掩在那浓长的睫毛之下。 他想干什么? 他想光明正大牵着她的手走在太阳底下,亲吻,拥抱,想让所有人知道她是他的。 他向来能忍,无论做什么事,他都喜欢用那种不动声色,慢慢蚕食的方式,慢慢品尝,吞之入腹。 一开始他也是这样对待江允的,然而对她的渴望比他认知里凶猛的多的多,沾上即生了贪心,像中了毒的瘾君子,只能一天天加大剂量才能满足需求。 “干什么?”他搂过人,笑的风流又邪魅,低头在江允的耳边呵气如兰道,“当然是干、你呀,宝贝儿。” 江允狠狠瞪着他,“......” 她还是被贺寂舟搂着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江允就甩开他,没再理他了。 贺寂舟去了浴室,洗完澡出来,江允坐在客厅沙发上低头看手机,他走过去在她脚边坐下,没话找话,“看什么呢?” 江允不搭理他,头也不抬,只把腿缩回去盘了起来。 这会儿过了八点,方才江允给贺嘉钰发了条信息,提前告知他自己晚上回不去了,料想他看见后肯定会打电话过来。 果然没一会儿,那边直接视频打了过来,贺寂舟听见声音第一时间看过来。 江允直接道,“贺嘉钰的。” 然后甩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起身走去窗边的椅子上坐下,离得足够原才接听。 贺嘉钰的语气跟心情一样糟糕,期待了一整天了,结果临时告知被鸽,这落差可想而知。 江允这会儿心态平稳,精力也足,耐着性子哄他,语气温温柔柔带着几分低三下四,贺嘉钰终于勉勉强强接受现实。 “江城也不远,要不我过去找你好了,阿允你不知道,我天天想你想的睡不着……”他腻腻歪歪。 视频开着外放,房间里又开着外放,一点儿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 江允下意识往贺寂舟的方向瞟了眼,莫名生出几分不自在的感觉,又有点紧张,生怕贺寂舟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引起贺嘉钰的怀疑。 贺寂舟没做什么,只回看着她,嘴角微扯,似笑非笑。 江允垂眸,视线转回屏幕里的贺嘉钰脸上,清了清嗓子,“别闹......我先前打电话给家里的司机叫他去接你了,他到了会给你打电话,你注意着点儿。” 她转移话题。 然而贺嘉钰还是感觉出些许不平常,其实江允表现得并没有没什么可值得怀疑的地方,只是男人跟女人一样同样有第六感,尤其是在一个人起了疑心之后。 贺嘉钰半开玩笑,“阿允,你房间里没有藏什么野男人吧?” 江允闻言笑容微淡,“要不要我角角落落给你检查一遍?” 她撂脸子撂的十分明显,贺嘉钰不敢造次,忙笑着打哈哈,“开玩笑开玩笑,我跟你闹着玩儿呢。” 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不痛快了,江允哄他到这会儿,正好也累了,不打算再继续,借着这个小插曲淡了表情,两头一时都没声儿。 江允说,“挂了吧。” 不等那边回应,直接断了电话。 贺寂舟拎着红酒和两只高脚杯走过来,把杯子放桌上,拔开瓶塞各自倒了半杯。 “江允,是不是有一天,我也会跟贺嘉钰一样被你耍的团团转?” 他低头看着她,脸上似有若无一抹笑,语气里没掺杂什么别的情绪,像是单纯的疑问。 江允抬眼回视他,有些嘲讽道,“你是不是太抬举我了?” 她还生着闷气,并不想搭理他。 贺寂舟端起酒杯抿了口,笑着点头,“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顿了顿,他补充道,“所以你也别白费力气。” 这几句话都大有深意,但江允此刻并不想去深想,她起身往浴室走,“你晚上睡沙发。” 贺寂舟眉头微挑,“卧室里的床应该能躺下我们两个人。” 江允不跟他争这个,“那你睡床我睡沙发。” 贺寂舟不置可否,江允抬脚进了浴室。 ...... 第83章 磨刀石 贺寂舟靠在窗边的小茶几上,盯着浴室的方向,嘴角轻轻扯了下,他转身放下酒杯,拿手机拍了张窗外的夜景。 城市的夜流光溢彩,霓虹靡醉,于无声里透着繁华的喧嚣,两杯红酒入镜,玻璃窗上映着个淡淡的人影。 贺寂舟把这张照片发了朋友圈,开了位置定位,刚发出去没几秒,季丛白就给他点了个赞,并留下一句评论—— 【啧,够闷骚!】 贺寂舟没搭理他,收了手机,拿着笔记本去了沙发坐下。 江允从浴室出来,见他在沙发上,自己就去了卧室。 贺寂舟很有些一心二用的本事,眼睛聚精会神盯着屏幕,耳朵依旧清晰地接收到门关上后“咔嗒”上锁的声音。 在鼠标上的滑动手指轻轻顿了下,他回头瞥了眼,转回来继续工作。 夜越来越深,房间里越发安静。 贺寂舟放下笔记本,抬手按了几下眉心,看看时间,已经将近十二点。 他站起身,去玄关的柜子里拿了钥匙,打开卧室门,走进去,反手轻轻掩上。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里面很黑,他在原地站了几秒,等视觉适应了黑暗,才抬脚往床边走。 床上的人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江允睡在大床中央,平躺着,双手交叠搭在肚子上,睡相老实。 贺寂舟掀开被子,轻手轻脚上了床,躺在她身边,安静几秒,他又侧过身,伸手将她将她揽进怀里。 江允均匀绵长的呼吸忽然停顿了,片刻后,寂静的黑暗里响起她咬牙切齿的声音,“贺寂舟,你真不要脸。” 贺寂舟笑了,低头寻摸着她的额角吻了下,“睡吧,晚安。” ...... 第二天早上不到十点,车子过收费站,从宁江高速下来,一路驶向市区。 刚进市区没多远,贺寂舟就主动靠边停车下去了。 江允叫他这么自觉不由有点狐疑,贺寂舟解开安全带,转头看见她小表情,混不正经调笑,“怎么,舍不得我?” 江允当即解了安全带,推门下车。 后面有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过来停在了她车屁股后头,江允扫了眼车牌,是老爷子上回送贺寂舟的那辆。 司机从里头下来,竟然是个年轻男人,看着二十岁出头的样子,板寸头,眉间一条断疤从上眼皮直戳到发际线,瞧着很凶悍。 大冬天穿着身皮夹克,贲张的胸肌在把单薄的灰色秋衣撑得满满当当,花里胡哨的纹身从领口延伸到耳朵下面,画满整个侧颈,看着很拉风,很叛逆。 “嫂子?” 叛逆司机嚼着口香糖歪头打量她,一手搭在车门框,一手撑着车顶朝她挥了挥。 江允目瞪口呆,“......” 谁是你嫂子?! “小九。”贺寂舟从车上下来,喊了一声。 叛逆大男孩立马收敛了神情,双手背在身后,乖宝宝似的低头喊了声“哥”。 贺寂舟转头看向江允,给她介绍,“这是杨九,你以后叫他小九就行。” 小九朝她露出个乖孩子的笑,可惜他那面相实在凶悍,努力装乖的表情在那张脸上显得异常矛盾。 贺寂舟没有再专门向杨九介绍江允是谁,杨九就明白了,刚才自己那声“嫂子”已被他默认。 “你回老宅吧,我要先去公司一趟,路上注意安全。” 贺寂舟把江允送进驾驶座,贴心的为她关上车门,这才转身上了后面的车。 江允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这才踩下油门,将车子开了出去。 她到老宅的时候,贺嘉钰也刚从外头回来,俩人前后脚。 贺嘉钰昨晚上心情糟糕,约上几个狐朋狗友在外头玩了个通宵,老爷子一见他没精打采一身酒味的样子就来气。 江允进门的时候老爷子已经对着他骂开了,贺嘉钰满心不耐,却又不敢回嘴,更不敢撂脸子直接走人。 江允的到来给了他喘息的机会,然而他并不领情,借着老爷子关心江允的空当头一甩头回了自己房间。 江允听了老爷子两声气骂并着几句关切的言语,也借着旅途疲乏上了楼,中午也没下去,老爷子没喊她,叫佣人直接把饭送去了她的房间。 傍晚,江允从房间里出来,坐电梯去了五楼,敲开了贺嘉钰的房门。 她主动给台阶,贺嘉钰心里虽还有点儿别扭,但也没端着,赶紧就下来了。 他没发现,他现在在江允面前已经硬不起来了,虽然以前他也没有强硬过几次,不过情况不一样了,亏心事做的太多,他总隐隐有种江允的耐心即将被自己耗尽的感觉。 这不详的预感让他潜意识不敢再蹬鼻子上脸。 两人手拉着手有说有笑的下去,出电梯的时候恰好碰上老爷子带着贺寂舟从书房里走出来。 老爷子这会儿红光满面,肉眼可见的高兴,贺寂舟脸上也挂着笑,瞧着心情很不错。 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某些改变。 贺嘉钰自然看的出来老爷子对贺寂舟态度的变化,脸色绷不住,立马就落了下来。 而贺寂舟的目光在他跟江允牵着的手上凝了片刻,眼里的笑也淡了淡。 那目光佛若实质,江允心里又生出莫名的不自在感,下意识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不过贺嘉钰的手抓到很紧,她挣扎的动作变成了提醒他。 贺嘉钰敛了表情,问,“发生什么好事了爷爷,您笑得那么开心?” 贺嘉钰补了眠洗了澡,收拾收拾又是一番人模狗样,老爷子看他精精神神的,气也没了,笑着说,“你大哥去江城出趟差,签了两个大单子回来......” 老爷子对着贺嘉钰对贺寂舟一通赞赏,毫不吝惜溢美之词,也毫不在意小孙子越来越不好看的脸色。 最后他看了贺嘉钰一眼,说,“阿钰,以后你要向你大哥多多学习啊,有什么不懂得不会的就找你大哥请教,多听听你哥的分析,以后公司就靠你们兄弟两个了。” 最后一句话说的大有深意,既给贺寂舟画了大饼,同时又狠狠敲打了贺嘉钰。 江允想,老爷子大概是想拿贺寂舟做贺嘉钰的磨刀石。 然而这显然不是一块任人摆布的磨刀石。 ...... 第84章 这是威胁吗 不过老爷子不知道,贺寂舟伪装的太好,兄友弟恭的戏码手到擒来,他对贺嘉钰笑得真诚,“嘉钰,你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 贺嘉钰被他刺激的,不好看的脸色彻底崩了,不过到底没有理智全失,碍着老爷子在场没说出什么难听的话,只是拉着江允转头走了。 老爷子的脸刷地沉下来,刚才那番话何尝不是一番考验,做领导者的,连点儿容人的气量都没有,以后还怎么用人? 老爷子心里不可遏制地生出失望。 以后真的要把贺氏这么大的家底交到这么个纨绔手上? 是的,纨绔,这不是个出于谦虚而自贬的褒义词,老爷子是真觉得这个孙子有些不学无术了。 从小到大,花在他身上的精力并不少一分,可人还是不可避免的长歪了,先前老爷子还不觉得,可一旦有对比,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老爷子转头看了眼,身旁的青年挺拔如松,宽厚的肩膀蕴含着磅礴的力量,能承载狂风暴雨,他就像一块打磨过的美玉,不声不响,却挡不住光芒。 人真的是不能比较的。 这一刻,老爷子心里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了。 贺嘉钰拉着江允在沙发上坐下,脸上阴云密布,江允安安静静坐在他身边,什么都没说。 佣人端着几盘花花绿绿的糕点送上来,感觉气氛不好,放下就赶紧走了。 贺嘉钰从昨晚上到现在基本上没进食,伸手捻起一块就往嘴里填,江允眼疾手快拍掉了。 她闻到了花生酱的味道。 贺嘉钰对花生严重过敏,吃多了会死人那种,以前就不小心出过一次意外,后来家里佣人上岗前都要经过培训,这条是特别注意事项。 江允直觉哪儿不对,眉头不自觉蹙起。 这时,老爷子和贺寂舟过来坐下。 老爷子看见茶几上的糕点,笑着伸手捏起一块看了看,“千层酥,寂舟你在江城买的?” 贺寂舟点头,“走的时候对方送的特产,我记得您爱吃这个,就收下了。” 江允心突突跳了两下,不等反应过来,贺嘉钰蹭地站起身,指着贺寂舟的鼻子,“你是故意的吧?他妈的一次没害死我还想害第二次?!” 他发作的突然,老爷子跟贺寂舟都一时都有些懵。 贺嘉钰情绪激动,伸手拿起一块糕,掰成两块给老爷子看,“您看看这是什么,花生酱!” 老爷子的脸倏地沉下去,转头看向贺寂舟,目光锋利而冰冷,方才的那几分温情仿佛是幻觉。 贺寂舟心里一沉,正要开口解释,这时江允突然开口,“这是我买回来的。” 话落,其余三个人皆是一怔,转眼看过来。 江允露出懊恼后怕的神情,拉了拉贺嘉钰的袖口,“这是我在平川买的特产,那个卖东西的大姨说特别好吃,我尝了一个还不错,就买了,回到家忘了提醒家里佣人了,你别生气阿钰,对不起,都怪我粗心大意,幸好你没吃进去……” 江允咬着下嘴唇,脸上露出愧疚自责的表情,脸色也似乎因为受到惊吓有些苍白。 老爷子闻言脸色稍缓,反过来安慰她,“没事没事,阿钰没怪你……” 贺嘉钰发这么大火一部分是借题发挥冲着贺寂舟去的,结果江允突然这么一打岔,他那火气就被架在了那里。 再冲贺寂舟去显然不合适,可消却也消不下去,心里不由起了另一层埋怨,怪江允多管闲事。 而这多管闲事还可以换成另一层含义——解围。 江允在帮贺寂舟解围? 这个念头突然从贺嘉钰的脑袋里滑过,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不等他自己反驳自己,又有一些先前被忽略掉的东西涌进脑海里。 “你昨天晚上也在江城?”他突然问贺寂舟。 江允心头重重一跳,手指下意识捏紧膝盖的布料。 贺寂舟眉头轻挑,笑得几分玩味,“也?你也去了江城?” 他的表情跟话语有种说不出来的的违和感,就像锅跟盖完全不相配。 贺嘉钰深深皱紧眉头,低头打量江允。 江允脸上的笑有点儿僵硬,不过因为她跟贺寂舟并不熟,也可以解释成尴尬,“我昨天路过江城,在那儿住了一晚。” 江允转头回视贺嘉钰,目光平静冷然,不躲不避,这样的目光很轻易便击溃了贺嘉钰的疑心。 他自己都不能相信,这事实太过于荒谬。 这时贺寂舟笑着“喔”了声,“原来阿允也在啊,真巧,早知道请你一起吃晚饭了,江城的夜景是真不错。” 他语气随意,却像是某个关键点,又勾起了贺嘉钰模糊的回忆。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灯火辉煌的城市,是他跟江允打视频的时候背景。 还有哪里见过? 还有……还有朋友圈。 贺寂舟的朋友圈,他昨天晚上刷到过。 贺嘉钰的脸突然白了下。 …… 江允回到房间给贺寂舟发信息,叫他晚点过来一趟。 信息刚发过去,那边电话就打了过来。 “这才分开,就又想我了?”贺寂舟在那头混不正经地调笑。 江允没心情跟他开玩笑,“别嬉皮笑脸,那个抹了花生酱的糕点不是我买的。” “嗯,我知道。” 江允皱眉,看来贺寂舟头冒的太快招人眼了,“你觉得会是谁?” 那头低笑了下,“你就这么相信我吗?阿允。” 最后两个字轻轻的,温柔的像叹息。 江允冷声,“别开这种玩笑。” 贺寂舟又笑,“阿允,你好像一直都很相信我啊……为什么?” 江允反问,“你值得相信吗?” 贺寂舟毫不迟疑,像发誓一般郑重,一字一字,“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江允嘴角不自觉翘起,然而只来得及翘到一半,就又听他道,“但是我要你。” 一时只听见手机两端的呼吸声。 静默半晌,江允道,“这是威胁吗?” 贺寂舟说,“可以这么理解。” 江允,“如果我拒绝呢?” “为什么呢?”贺寂舟问,“阿允,为什么要拒绝我呢?” 又沉默许久,江允声音轻轻,“为什么一定要我呢?” “你知道,阿允,你知道的。” 话说到这份上,再装糊涂也没意思。 “贺寂舟,你喜欢我。” “你终于承认了吗?” 江允心尖微微颤了颤,攥紧了手机,呼吸变得很轻很轻,“可是我并不喜欢你。” 那头突然一片寂静。 ...... 第85章 千万 江允手心出了一层汗,滑腻腻的难受,她继续说,“我承认,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挺快乐的,不过那只是身体上的合拍,我也很喜欢你的身体,但是我不想有什么多余的精神上的羁绊,你懂吗?” “多余?” “对,有些东西当断则断,没有结果的事情还是不要为彼此增加负担,你知道的,我相信你,无条件的相信的你,所以也请你相信我,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等到我们得到各自想要的,然后就……” 好聚好散。 最后四个字她突然有些难说出口,心里有股闷滞的感觉,她深深一口气,打算有始有终,那头贺寂舟忽地嗤了声。 “你真的相信我吗?……是我想错了。” 他的语气语气充满了失望和自嘲,不等江允说什么,电话挂断了。 江允怔怔看着黑屏的手机,突然想,这好像是第一次,他先挂了她的电话,以前总是她先挂断的。 这晚,江允失眠到凌晨,脑子里乱糟糟,好多事情搅和在一起成了浆糊。 黑暗很容易滋生脆弱的情绪,江允忍不住想给贺寂舟打个电话,手指按在关机键上,屏幕亮起又灭掉。 最后她关机扔的远远的。 她并没有做错,有些丑话必须要说在前头对大家都好,趁着心里那点儿小火苗还没有壮大的时候及时止损,是再明智不过的做法了。 江允说服了自己,然而她依旧失眠,一直到四五点才迷瞪过去,醒来已经是中午了。 吃过中饭,她去了趟公司,还有几天就是除夕,有些部门开始放年假,公司里进出的人少了很多。 几天的工作挤压在一起,高高两摞文件,小山似的,江允叹了口气,在办公桌后坐下就没抬起过头。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文件山挪开一半,她这才抬头伸了个懒腰。 口干舌燥的,茶杯里茶水见了底,桌上小何秘书帮她点的外卖也已经凉掉了。 江允转着脖子起身,端起茶杯往外走,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拎着外卖一起去了茶水间。 员工都已经下班回家了,外面工位区的灯是灭的,黑暗包裹着她办公室里的一盏,瞧着有点儿冷清。 江允给自己冲了杯咖啡,站在窗前看外面的夜景,她很少晚上喝咖啡,会影响睡眠。 不过这几天就算不喝咖啡也睡不了好觉,不如提提精神熬夜加个班,把积压的工作在年前都处理掉。 微波炉“叮”一声响,拉回思绪,江允转身去拿,突然发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她直接惊叫出声,手里咖啡连着杯子一起摔了过去。 贺寂舟身手敏捷地躲过了杯子,但没有躲过咖啡。 长久的静默,贺寂舟顶着一张黑如锅底的脸问,“我是鬼吗?” 江允不甚有底气地反驳,“谁让你走路没声……突然出现个大活人在背后,谁都会吓到好吧……” 贺寂舟冷呵。 江允清清嗓子,“衣服我赔你。” “我稀罕。”贺寂舟又冷笑,“我就喜欢这一件,不要别的。” 江允从善如流,“那我帮你送干洗店,费用我出。” 贺寂舟定定地看着她,不说话了。 两人说话都带着点气,故意找不痛快,跟俩小孩儿闹别扭似的。 一时气氛尴尬,江允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尽量使语气公事公办,“你找我有事吗?” 贺寂舟此刻最见不得的就是她的平静,仿佛一点儿没有被影响一样,因为她什么都不在乎。 “走错楼层了。”沉默片刻,他冷脸撂下一句,转头就走。 江允微怔,下意识出声,“哎,等会儿。” 贺寂舟的腿不经大脑的指控自行停住,他调整了下表情,回头,“什么事?” 江允尴尬,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时冲动,嘴没过脑子就出了声。 “那个……你吃晚饭了吗?” 贺寂舟愣了下,“还没有,你吃了吗?” “正准备吃,你……要不要一起?” 江允说完觉得自己可能是鬼上身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况且贺寂舟也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一转身,迈开长腿两大步跨进屋来。 第一次被给台阶下,慢一点儿都算他矫情。 “点的什么?闻着挺香的。”贺寂舟脱掉脏外套随手扔在椅子上,走过去打开微波炉,拿出里面的外卖,走到窗边的小圆桌坐下。 “……是挺香的。”江允机械地回应,总觉得脸上隐隐发烫。 “站那儿干什么,过来坐。”贺寂舟朝她招手。 江允暗暗吸一口气吐出去,走到他对面坐下,贺寂舟撕开餐具袋,把筷子递给她。 其实贺寂舟已经吃过了,相较于以往的进食速度,他这会儿吃得相当慢条斯理,说他是专门来给江允夹菜的也不为过。 江允总觉得不自在,“你吃你自己的,别管我。” “好。”贺寂舟嘴上答应着,手上剥虾的动作却不停。 “你觉得程青来这个人怎么样?”他突然问了句。 江允微顿,抬头看他一眼,筷子戳了戳米饭,最后讥嘲而轻蔑地吐出四个字,“道貌岸然。” 贺寂舟勾唇,“咱们俩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 江允翻他一眼,“你怀疑昨天那事是他干的?” 贺寂舟反问,“你觉得呢?” 江允想了想,“二夫人那边也不是没有可能,她一直想着叫小五叔进公司呢,当然,小五叔是不会趟这滩浑水的。” 后面这句话有点替贺长泽解释的意思,字里行间透着亲近。 贺寂舟轻哼了声,皮笑肉不笑,“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不会呢?” 江允看他一眼,“我觉得你不如防着贺长君更好,他可是个有野心的精明人,明年暑假他就毕业了,爷爷虽然说过不会不让二房继承贺氏,但是他如果说要进公司历练几年,估计爷爷也不会反对。” 贺长君是二夫人的小儿子,贺长泽的亲弟弟,正在国外读大四。 贺寂舟点点头,笑了声,“还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啊,你觉得我会是最后的胜利者吗?” 江允反问,“你对自己很没有信心吗?” 贺寂舟玩味,“你好像对我很有信心。” 江允玩笑,“那也没办法,现在跳船好像太晚了,所以,你可千万不要叫我失望啊……” ...... 第86章 脸的功夫炉火纯青 贺寂舟伸手擦了下她的嘴角,张狂的表情里带着几分邪气,“那当然。” 话题就此打住,两人心照不宣,谁都没再提昨天晚上那通电话。 贺寂舟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江允,“等会吧,这几天挤了一堆文件,我想趁着年假前处理完。” 贺寂舟点点头,“行,我也加班,回头一起?” 没等江允回话,手机突然响了,贺寂舟起身走到一旁接听。 江允把外卖盒子扣好,扔进垃圾桶,然后又去收拾门口泼的咖啡和碎瓷片。 贺寂舟收了电话走过来,“我来。” 江允看他一眼,也不矫情,就站起来由着他来了。 都收拾妥当,他拎起椅子上的脏外套,道,“我有事得先走了,你也别太晚,早点回去。” 江允点头,手里塞进来他的衣服。 贺寂舟笑,“你刚说赔我一件?那尽快吧,最好年前给我。” 江允,“……” …… 江允回到办公室坐下继续工作,刚翻了两份文件,手机响了。 贺嘉钰的电话,那边背景音乱糟糟的,鬼哭狼嚎,贺嘉钰口齿不清,一遍遍喊阿允,你在哪儿呢,你快来接我。 一听就是喝醉了酒。 江允问,“你在哪儿?” “我在哪儿?嗯……我,我在哪儿呢?……” 有人夺走了电话,笑道,“嫂子,我们在夜色玩儿呢,钰哥嚷着找你,你赶紧过来一趟吧。” 江允听声音耳熟,“孙少?” “哟,嫂子真是好耳力,别见外,叫我阿浩就行。” 一口公鸭嗓,想不记得都不行,江允冷淡地扯扯嘴角,“几号包厢?” “老地方,嫂子你来了打电话,我过去接你。” 江允没再回声,直接挂了电话。 夜色是宁城有名的销金窟,因为玩的高端又私密性强,很受纨绔二代和一些生意人的青睐。 夜色的门头装修的很低调,但看门口停车场挤挨着一水的豪车,就知道不凡,里面更是别有洞天。 江允进了旋转门,就看见孙浩趴在前台调戏姑娘,荤话露骨,江允眼里闪过一抹厌恶。 这时孙浩听见动静转头看过来,一张明显纵欲过度的脸上立时露出流里流气的笑。 “嫂子!”他扬手挥了挥,走过来,一双细长的眼睛盯着她上下打量,丁点儿不知道收敛。 “好久不见,嫂子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话里谄媚带着暧昧,怎么听怎么不正经。 江允心里恶心的隔夜饭都想吐出来,脸上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抬脚径自往里走。 这一眼却把孙浩看酥了骨头,江允对他向来不假辞色,从来眼里看不见他这个人。 别管那笑里含义是好是坏,总归新鲜,这让孙浩心脏怦怦直跳,不可遏制地生出点儿不可言说的希望。 他觊觎江允很久了。 纨绔二代们大多有这么个毛病,遇见对自己视若无睹的漂亮姑娘,抓心挠肺的痒痒,她越是不屑一顾,他越是想要征服她。 当然,有个前提是姑娘的地位并不在他之上,江允在贺家虽有老爷子护着,但外人眼里,她究竟只是贺家养着的一个外人,但凡家底子厚点的都不会将她列为结婚对象考虑。 但要是说春风一度,那就太吸引人了。 孙浩眼里燃起兴奋的光,抬脚快步跟过去,俩人并排走进长长的走廊。 “嫂子,最近跟钰哥吵架呢?我瞧着钰哥心情很不好,喝一天了都。” 江允没搭理他,兀自往前走。 孙浩也不觉得讨人嫌,自说自话,“不会又是因为什么女人吃醋吧?” “嫂子,不是我说,咱们这样的人家,你心不妨放宽些,钰哥就不是什么能跟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人,我敢保证,即使你们俩结了婚,他还是会出去偷腥,你干生气,何必呢?” 江允慢下脚步,转头又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是吗?那按你说该怎么办呢?” 孙浩的心脏又开始怦怦乱跳。 “他玩你也玩儿呗,像我们这样的以后结了婚,基本上都是各玩各的,谁在外面没有几个情人呢,更别说结婚前了……嫂子,你这么漂亮,只挂在钰哥这课歪脖子树上也太可惜了……” “是吗?” “而且,钰哥给你戴那么多绿帽子,你真的就能这么轻易原谅他了?你就不想报复报复他吗?” 江允彻底停住脚,眼里光波流转,似乎被他勾动了心思。 孙浩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伸手撩起她披在身前的一绺头发,靠近半步,声音越发压低,“嫂子,别克制自己……” “你说的有道理。” 江允突然轻笑了下,葱白的手指戳在他的胸口上,推着他后退,声音温柔轻缓。 “那你说我该找谁合适呢?” 孙浩后背抵在墙上,简直要醉了。 “你觉得我怎么样?” 孙浩的公鸭嗓哑的说不出来,连着吞咽了两口口水,伸手去抓她的手,却是抓了个空。 下一秒,一个响亮的巴掌糊在脸上,打得他耳朵里嗡嗡作响。 孙浩愕然,还没反应过来,又一巴掌扇下来,嘴里瞬间炸开出血腥味。 这两巴掌直接把孙浩打懵了,不仅他,还有走廊尽头刚拐进来的几个男人。 从暧昧调情一秒切换成暴力殴打,女人变脸的功夫炉火纯青。 杨九忍不住吹了声口哨,“酷!” 话音方落,身上忽地一寒,周遭温度骤降,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下一刻,忽又听前面的傅老板狐疑地喊了一声,“阿允?” 那边打人的女人闻声转头,昏暗的光线下,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杨九恍然,侧身向前,低声说,“哥,是嫂子。” 贺寂舟面无表情,“闭嘴。” 走廊顶上装的五彩灯球,照得孙浩一张脸花花绿绿,他来不及恼羞成怒,就见走廊那边走来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个个看着气势逼人。 打头靠右的那个他眼熟,傅西城。 这是个不能招惹的,虽然生意没他家大,但人家家里背景强横,京城里来的小爷,家里父亲兄长随便拉出来一位都是电视里的熟面孔。 ...... 第87章 特般配 “四哥。”江允的目光从贺寂舟脸上滑过,看向傅西城,“你也在这儿啊。” 傅西城上下打量她几眼,又看了眼孙浩,问她,“怎么回事?” 不等江允说话,孙浩抢白道,“没事没事傅总,一点儿小误会。” 傅西城神色淡淡,“是吗?” 孙浩捂着脸不住点头,转头看江允,眼里阴鸷一闪而过,“嫂子,对不住都怪我,多喝了两杯酒,说话不中听,你别介意。” 这人虽纨绔,但不是傻子,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不能,他心里门清着呢。 江允羞辱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也没有再纠缠,逼他狗急跳墙倒不好。 她点点头,“没事四哥,都是误会。” 傅西城见她无意追究,点点头,孙浩心里松了口气,笑着跟众人告辞,先走了。 杨九回头看了眼,凑过去低声问贺寂舟,“哥,要不要叫人……” 正说着,忽察觉一道视线射过来,他看回去,见是江允,下意识咧嘴龇出一口大白牙。 江允,“……” 杨九有长得又高又壮,比贺寂舟还高出一个头尖,目测得有一米九多,往那儿一站很能唬人。 江允觉得他像极了二哈,凶悍里透着股傻。 江允走过去,顿了顿,朝贺寂舟点点头,喊了声大哥,人前她将两人之间的客气疏离拿捏的非常到位。 贺寂舟自然配合她,“是来这儿找贺嘉钰的吗?” 孙浩跟贺嘉钰两个混的最紧,江允听他这么问并不意外,她点点头,“他喝醉了,我来接他回家。” 贺寂舟微一颔首,“那正好,叫小九跟你一起去帮忙,别到时候贺嘉钰发酒疯你不好弄。” 他说着侧头给杨九使了个眼色。 江允犹豫一瞬,点头应好,带着杨九一起走了。 “你哥跟傅总来这儿谈生意的吗?”转过弯儿,江允问杨九。 杨九点点头,又道,“他们说的那些我都不懂,你要是想知道具体的,可以去问我哥,他什么都会跟你说的。” 江允微微挑眉。 杨九以为她不信,认真道,“真的,你对我哥来说不一样。” 江允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不一样,包厢已经到了。 “你在门口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出来。” “你弄的动吗?还是我帮你吧,我力气大。” 杨九看她细胳膊细腿,抬起手臂给她炫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江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真不用,要帮忙我会喊你。” 杨九挠挠后脑勺,“好吧。” 江允推门进去,包厢里比外面还昏暗,烟味酒味香水味混成一团,尖叫笑闹和动感的音乐刺激着耳膜。 乌烟瘴气,妖魔乱舞。 江允寻摸着大灯开关。 “啪嗒!” 包厢里骤然大亮。 “我艹!谁他妈开的灯,眼睛给老子弄瞎了!赶紧关上!” 众人抬手挡在眼前,纷纷开骂。 江允站在门口,搜寻贺嘉钰的身影。 找到贺嘉钰之前,她先看见了孙浩,他抬着手臂遮在额前,眯眼看着她,两人视线在半空相撞,他歪嘴笑了下,毫不掩饰恶意。 江允眉头轻挑,有些惊讶,还以为他不会回来了。 很快她就知道原因。 贺嘉钰半躺在沙发上,醉眼迷离,怀里搂着俩漂亮姑娘。 包厢里渐渐安静下来,众人适应了光线看见江允,下意识闭了声,面面相觑。 “原来是嫂子啊。”孙浩出声,转头冲贺嘉钰喊道,“钰哥,别调戏小姑娘了,嫂子来了。” “谁?……阿允来了?在哪儿呢?” 贺嘉钰迷迷瞪瞪睁开一条眼缝,视野里江允的身影从模糊到清晰,他就半躺在那里搂着姑娘对她笑。 “你终于舍得来找我了……”他仰着脸看她,话里一半委屈一半挑衅。 江允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面无表情,也不说话,像是大人对小孩子的撒泼无动于衷。 贺嘉钰被她看得慢慢变了脸色,推开怀里的姑娘摇晃着起身去抓她的手,江允被他拉着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他两腿之间。 贺嘉钰搂住她的腰,抬眼盯着她,“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 江允不说话,用力抓着他的胳膊拿开,往后退。 贺嘉钰攥住她的手腕,咬紧了后槽牙,“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江允脸上的表情终于动了下,嘴角轻轻勾起,十足的讥诮。 “阿钰……” 她的声音还如往常般柔和平静,动作却不容置疑地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 “你真让我恶心!” 江允抓起桌上的一杯酒,冲着贺嘉钰的脸泼了过去。 包厢里一静,抽冷气的声音异常明显。 江允将杯子扔回桌上,玻璃相撞发出脆响,江允环视众人,轻扯嘴角,“抱歉,打扰各位了,你们继续玩。” 说罢,她转身离开。 “江允!” 贺嘉钰愤怒的喊声从身后追过来,江允没有回头,反手拉上包厢门,将骤起的喧闹声悉数关在里面。 杨九靠在门边墙上正百无聊赖,一把细长的匕首在指间灵活地翻来转去,见江允出来,他站直身体,问道,“完事了?” 江允点头,“走吧。” 两人一路出了夜色大门,贺嘉钰没有追出来,江允转头对杨九说,“送到这儿就行了,你回去吧。” 杨九摇头,“我哥说得保证你安全回到家。” “我不回家,我要去公司。” 杨九怔了下,“那就安全送你到公司。” 这人一根筋,江允争不过他,只好妥协,把车钥匙给他。 杨九看见她的车,俩眼顿时放光,道儿都走不动了,围着她的车摸了好几圈,那小心翼翼的表情跟动作,跟自己老婆似的。 江允看的好笑,“车迷?” 杨九点点头,“我哥太抠了,老是开他那辆破宝马,都快开报废了也不换,一点儿都不过瘾,还是跑车开着爽快。” 江允挑眉,想起来贺寂舟那辆旧宝马,“大概有什么特殊意义吧。” 杨九随意“唔”了声,“听说那是我哥挣钱之后买的第一辆车。” 激动劲儿过去,杨九终于插上钥匙准备启动,“嫂子,安全带。” 江允拉出安全带系上,“呃……不要叫我嫂子。” 杨九不解,“不喊你嫂子喊什么?” 江允问,“你多大了?” “刚满二十。” “我叫江允,你就喊我姐好了,或者直接喊我名字也行。” 杨九想了想,很乖喊了声“姐”,顿了下,又添上一句夸奖,“姐你长得真好看。” 那语气严肃又郑重,江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杨九偏头看她一眼,加重语气,“真的,跟我哥站在一起特别般配。” ...... 第88章 一声叹息 江允卡了一下,想解释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最后只能回一句,“谢谢,你长得也很帅。” 其实杨九并不符合标准的帅哥脸,但他身上有种很锋利的气质,简单来说,是个酷guy。 不过这位酷哥的性格似乎不如他外表那样,江允觉得他挺可爱的,人跟人之间有没有相处的缘分有时候第一眼就定了。 车子稳当驶上大路,路口等红灯的时候,江允转头问杨九,“你跟贺寂舟怎么认识的?” “我在地下赌场打黑拳,碰到我哥,他给了老板一大笔钱,把我带出来了。” 杨九想了想,又补充道,“平时我就给我哥当当司机,跑跑腿。”然后处理一些不太能见光的事。 怕吓到江允,后面一句他没说。 江允也不深问,随口闲聊几句,很快就到了公司。 江允解开安全带,“你直接开我车回去吧,我明天再叫人……” 说到一半她又转了话锋,“算了,暂且不用还我了,借你玩几天。” 杨九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江允笑着点头,“行了,我上去了,你路上小心。” 她推门下车,想起什么,回头嘱咐一句,“在市区内别超速,想飙车去外环。” 杨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姐你真好。” …… 江允回到办公室先拨了个电话出去。 “喂?江小姐。” “周武的资料查的怎么样了?” “还没有查完整,他中间有好多年完全销声匿迹,不好查,不过有个很重要的信息你大概会感兴趣,周武从前在贺家做过保镖。” 江允眸光一顿,“什么时候的事?” “至少得有三十来年了,具体还不清楚。” 江允觉得有什么东西慢慢浮上来了,手指在桌面轻轻点几下,“我知道了,这事你放一放,这段时间先去盯着贺嘉钰。” 江允今天狠狠羞辱了孙浩一顿,孙浩肯定要报复回来,动自己他肯定是不敢,只会从贺嘉钰那里下手。 这都是前车之鉴。 贺嘉钰有段时间在外面玩的特别疯就是孙浩故意撺掇的,就因为江允没拿正眼瞧他。 她今天又当着众人下贺嘉钰面子,就是给孙浩机会使坏,她对贺嘉钰爱的如痴如狂人尽皆知,还有什么比贺嘉钰的背叛更能打击她? 狗改不了吃屎,这俩人凑在一堆干不出什么好事。 江允算计的很准,只是没想到出事出的那么快。 二十九晚上,凌晨两点多,那边突然打电话过来,说贺嘉钰孙浩一众狐朋狗友叫了一群外围在别墅里玩大型多人y。 江允毫不迟疑报了警,举报有人聚众嫖娼吸du,然后转头把消息又捅给了媒体。 警察和记者几乎是前后脚到的,凌晨五点半,宁城一众二代聚众嫖娼吸du的消息冲上了热搜,贺嘉钰孙浩一群人衣衫不整被拷上警车的照片被放在各大头版头条,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码都没有打。 新闻一出,各家集团股票一路下跌,反应过来,赶紧压消息,可惜广大网民已经被惊动,吃瓜的热情根本堵不住,加上江允以及另外的人暗地里推波助澜,最后差点把服务器搞崩。 各家一起出力到底把消息压了下去,到晚上的时候,热搜已经撤下去,换成了今年的春晚。 然而恶劣影响覆水难收,这个除夕夜过得兵荒马乱。 大年初一,贺家闭门谢客。 老爷子病倒,贺嘉钰在他床前跪了一天一夜,哭到昏厥。 贺清月又气又心疼,招呼佣人赶紧把他送回房间。 第二天,老爷子撑着病体起身,叫贺寂舟和贺长泽贺长君两兄弟陪在身边,开门迎客拜年,宾主都心照不宣对贺嘉钰避而不谈。 老爷子着重向客人介绍自己的两个儿子和大孙子,话里多是赞许,似有意将几人推到台前。 贺清月心焦不已,想说什么,然而一对上老爷子的眼睛,那话就卡在嗓子眼里出不来了,只得生生吞回去。 可一转头,她又开始骂二夫人跟贺长泽兄弟两个狼子野心,又骂江允扫把星白眼狼,平时嘴上说的好听,出了事她成了缩头乌龟,不知道出来帮贺嘉钰说说情。 骂完又去找贺嘉钰,叫他给老爷子好好认错,贺嘉钰连跪三天,老爷子心冷如铁,眼里似再没他这个人。 这天晚上,一大家子在饭厅吃饭,贺嘉钰又晃着身子跪在老爷子卧房门前,短短几天整个人瘦了一圈。 贺清月食不下咽,看着儿子憔悴的背影,心疼的一抽一抽。 二夫人脸上也挂着轻愁,只是眼底的春风得意没有遮掩严实。 一桌人心思各异,没人开口说话,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 最后是贺长泽忍不住,开口道,“爸……” 刚说出一个字,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桌上众人陆续转头看过去,见江允苍白着一张脸,正从楼上慢慢走下来。 从除夕夜之后,江允一直在房间里闭门不出,大家也都有意无意忽略了她,没有去过度“关心”。 江允下到最后一级台阶停了脚,回视众人,微微一点头,到客厅那边倒了一杯茶,然后转身走向贺嘉钰。 她站在贺嘉钰身前,把水递给他。 贺嘉钰抬头,四目相对,他干裂的嘴唇颤抖,眼圈迅速发红。 “……” 贺嘉钰想喊她的名字,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伸手抓住她的裤腿。 江允叹息。 贺嘉钰忽地哭出来,跪在那里张手死死抱住她,“阿允……” …… 老宅后院有一间玻璃花房,是从前的杂物间改造的,门前原有个游泳池,现在也已经被填成了平地。 江允的母亲白茹就是淹死在那个游泳池里,在那年夏天的一个起了雾的早晨,她脸朝下趴在蓝色的池水里,没有了呼吸。 警察过来查了一遭,综合佣人的证词和法医的报告,最后认定结果是意外失足落水。 江河不相信,自己继续追查,半年后,他也死了,在滴水成冰的冬天。 也是意外,车祸,卡车司机疲劳驾驶,将他撞下了山崖。 那年,江允八岁,成了孤儿。 ...... 第89章 私奔 江允坐在玻璃花房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浓夜,冬天的夜漫长的没有边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一丝天光。 有人踏着夜色摇摇晃晃走过来,走到她眼前,弯身敲了敲玻璃,然后咧嘴露出个笑,嘴里哈出的气在玻璃窗上结成白雾,一瞬间模糊了眉眼。 “我就知道你在这儿躲清静。” 贺长泽脸红通通的,摇晃着身子在对面的椅子上一屁股坐下,长舒了口气。 江允问他,“你这是喝了多少?路都走不直了。” 贺长泽能喝,论量喊他一声酒鬼名副其实。 “没醉。”贺长泽摆摆手,捞起桌上的干红倒了半杯,“再来两瓶也不是事。” 江允伸手去夺他的杯子,“你这么混着喝明天头疼死你!” 贺长泽侧身躲了过去,笑嘻嘻说,“没事……” 江允没抢过,眼睁睁看着他咕嘟嘟喝了下去,这么好的干红牛饮,叫苏酥知道了肯定跳脚,骂他暴殄天物。 贺长泽喝完半杯又倒半杯,跟喝水似的,眨眼干去了大半瓶。 江允见他有要喝死自己的架势,实在看不下去,强硬伸手把酒瓶夺了过来,“你不想活了还是怎么着?” 贺长泽嘿嘿笑两声,张嘴打了个嗝,“小夭儿……” 他扶着桌子踉跄起身,朝她伸手,“你跟小五叔走吧。” “去哪儿?” “去哪儿?……去哪儿都行,我带你离开这个破宅子,只要离那些人都远远的……小夭儿,人生就那么几十年,别为难自个儿,咱们不跟他们玩了好不好?” 贺长泽满含期冀地望着她。 江允嘴角的微笑落下去,不过片息又恢复原状,“小五叔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贺长泽在她身前蹲下,抓住她的手,“小夭儿……” “小五叔,你喝醉了。”江允打断他。 贺长泽张嘴愣在那里,两人对视半晌,他惨然一笑,点头,“是啊,我喝醉了,醉了……昏头转向的……” 他摇头失笑,笑得眼泪都出来,“……醉了好啊……醒着可他妈太难受了……” 江允愣住,还没见过他这样情绪失控。 “……小五叔,你怎么了?” “我没事啊,没事,你别担心……” 贺长泽不住摇头,又哭又笑像是发癫,最后他死死抓着江允的手,将脸埋在她掌心,反反复复地咕哝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 江允有点儿发懵。 不知道为什么,江允突然觉得此刻的小五叔特别的陌生。 这股陌生感让她不有些毛骨悚然。 可以说自从父母去世后,小五叔就成了她唯一的亲人,虽然她对他隐瞒了很多事情,但她从未对他有过防备之心。 “笃笃——” 突然,扣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江允下意识转头,隔着玻璃,跟贺寂舟黑沉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他看看江允,又看看抓着江允的手埋头痛哭的贺长泽,最后回到江允脸上,眯了眯眼睛。 江允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 可贺寂舟转身走了。 江允的声音卡在嗓子眼儿里,盯着他的后背,然后就看他沿着玻璃墙走到大门那里推门走了进来。 贺寂舟走到跟前,二话不说先把贺长泽拉了起来。 跟贺寂舟相比,贺长泽的身板显得瘦弱很多,他皮肤又特别白,两人站在一起有种文人武将的区别。 “小五叔这是怎么了?” 贺长泽晕晕乎乎转头,一张脸带着耳朵脖子通红,鼻涕眼泪糊的到处都是,瞧着很是狼狈。 贺寂舟微微皱了下鼻子,抓着他的胳膊扶着他站稳了。 江允忙道,“小五叔喝醉了,正好你送他回房间吧。” “不!我不回去!小夭儿你跟我走吧,咱们走好不好?……”贺长泽已经迷糊了,闻言下意识挣开贺寂舟的钳制,转而去抓江允。 贺寂舟眼疾手快拦住他,箍住他的肩膀转身往外走,江允连忙跟上。 客厅里没人,仨人一路走到电梯口,等电梯下来,贺寂舟转头跟江允说,“你先回房间吧,我送小五叔回房间就行。” 江允想了想,点头,“那你照顾他一下,我去厨房叫阿姨给他煮碗醒酒汤。” 说着转身走了,脚步略急。 贺寂舟舔了舔腮帮子,顿了片刻,扶着贺长泽进了电梯。 贺长泽在四楼,以前他在这儿住了几年,搬出去后,贺清月叫人都改成了客房,每年过年的时候,供贺长泽贺长君兄弟俩住几天。 贺寂舟扶着贺长泽出电梯往卧室走,碰上贺长君从房间里出来。 “你哥住哪间屋?” 贺寂舟看贺长君是从以前贺长泽住的主卧出来的,问了一句。 贺长君指向隔壁,“这间——他喝醉了?” 贺寂舟点头,带着贺长泽往客卧的门口走。 贺长君就在那站着,表情冷淡,也不说上来搭把手,贺寂舟看他一眼,“帮我开一下门。” 贺长君眉头皱了下,眼底闪过一抹嫌弃,走过去打开门,又迅速退后两步。 贺寂舟多看了他两眼,走进去把贺长泽扔床上,转身往外走。 贺长君还站在门外,见贺寂舟出来,他抬手扶了扶眼镜腿,露出一抹浅笑。 贺长君今年不过刚满十八岁,他从小聪明好学,智商很高,小学初中连跳三级,到今年夏天刚好大学毕业。 说起来他还是个孩子,可那双眼睛却并不如一般十八岁的少年那样清澈单纯,特别他笑得时候,让贺寂舟说不出的反感。 贺寂舟联想到程青来,这两人身上有种相同的伪君子气质,装腔作势,道貌岸然。 相较而言,贺嘉钰那样的蠢蛋都显得可爱了些。 贺寂舟跟他没什么话说,点点头,抄着兜往电梯走。 他按了二层,出去敲江允的门。 也只是象征性地敲了两下,他直接推门进去,江允正走过来开门,看见他进来吓一跳。 “你能不能注意点儿!家里都是人。”她不满皱眉。 贺寂舟不以为意,逼着她连连后退靠在墙上,“你要跟小五叔去哪儿?” “不去哪儿,开个玩笑而已……”江允转移话题,“小五叔没事吧?” 贺寂舟不怎么是滋味地哼了声,“他能有什么事?” 想想又问,“他刚才怎么了?” 情绪失控成那样。 江允也奇怪着呢,想了想说,“大概心情不好耍酒疯吧。” “心情不好拐你跟他私奔?” 江允,“……” “贺寂舟你有事没事?那是小五叔,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东西!” 贺寂舟轻呵,“又不是亲的,谁知道他对你什么想法……” 话音未落,就被江允狠狠推了一把。 ...... 第90章 旧识 “滚,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不要脸,别把别人想的跟你一样不堪!”江允气得眼都红了,转头就走。 贺寂舟忙拉住她,稍微用力一拽,将人拉进怀里从后面搂住,很丝滑地认错,“对不起。” 江允挣扎,“放开我!” 贺寂舟搂的更紧了,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就是见不得你跟他亲近。” 江允冷笑,“我从小就跟他亲近,你见不得的多了!” 贺寂舟呼吸微重。 江允想起更小的时候,心火一滞,她抿了抿嘴角,也不说话了。 静了半晌,贺寂舟低头抵着她的肩膀,低低道,“明明是跟我好的……” “什么?”江允没听清。 贺寂舟摇头,“没什么——你还不趁着这次机会跟贺嘉钰断了吗?” “不着急。” 贺寂舟两只胳膊往里拢了拢,不满道,“现在还不着急?那你要到底等到什么时候?” 江允挣扎了一下,微微侧头,“我不说过了吗,等他彻底失去继承人资格的时候。” 贺嘉钰一日有翻身的机会,她就要装一日的好人,江允清楚,老爷子还没有对贺嘉钰彻底死心。 她不着急。 但贺寂舟却没有耐心了,“阿允,你没必要一定等到那个时候,反正迟早的事,你早点脱身不是更好?” 江允掰开他的胳膊,转头看着他,认真道,“我有我的计划,你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她到底还是防着他的。 贺寂舟没有再费什么口舌,直接用动作表达自己的小情绪。 茹素多日,贺寂舟那火气是蹭蹭往外冒,烧的人都快没了,然而实在不赶巧,江允大姨妈造访。 贺寂舟将人压在墙上亲了又亲,越亲越上火,眼睛都红了。 江允看他那样,忍不住想笑。 “真他妈磨人的妖精!”贺寂舟咬牙切齿,在她腰间狠狠摩挲了两把,抽身大步走去阳台吹冷风。 江允洗完澡出来,人已经走了。 贺寂舟刚回到自己房间,电话就响了,他掏出来扫了眼,接起,直接问,“查到什么了?” “周长安他爸周武以前在贺家做过保镖,是贺老爷子那个养子江河介绍过去的,俩人是老乡,关系好像还挺不错。” 阿允爸爸介绍过去的……原来是旧识。 是因为这个帮周长安? 一瞬间,贺寂舟脑海里飞快闪过许多念头。 那边停了下,又继续说,“周武在贺家呆了两年半,算算是三十年前,周武突然消失不见了,中间七八年查不到他的具体信息,再出现的时候人已经残疾了,过了一年多,有人给他介绍了他现在那个老婆,生了周长安,他老婆先前是不疯的,只是人有点傻,反应迟钝,好像是被人强女干了弄疯的,当时周武去报了警,不知道什么原因第二天就撤案了,他母亲也因为那件事没多久过世了。” 这经历实在是惨了些,但也明显很不正常,内里肯定有什么隐情,贺寂舟皱着眉想了片刻,吩咐一句,“继续查。” 那边应了一声。 “等会儿。”贺寂舟又道,“你留意着点儿,看有没有其他人也在查。” “好。” 贺寂舟把挂断电话,手机随手扔桌上,摸出兜里的烟盒走到窗边,磕出一支咬在嘴里,点燃吸了一口,拉开窗户。 冷风顿时灌进来。 他沉沉吐出口烟雾,靠在窗台上,眯眼看着对面二楼的窗户。 第二支烟过半,那窗户后面映出个纤细的身影,窗帘晃动,没过一会儿,灯灭了。 贺寂舟掐灭了烟,挥了挥烟雾,转身往浴室走。 这晚上江允做了个梦,又梦见爸爸去世的时候,小五叔紧紧抱着她,一遍一遍地哄着说他在。 然而画面一转,她又看见他在深更半夜跪在爸爸的灵堂前,头磕在地上痛哭流涕,那一声声哀痛欲绝,倒像黑白照片里是他爸妈似的。 江允惊醒过来,后背上一层冷汗,抬手捂在胸口上,心跳快的不正常。 捞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一眼时间,刚刚过七点,她下床去卫生间洗漱,收拾好坐电梯去了四楼。 刚走出电梯,就有隐约的争吵声从挨着的那间客卧里传出来。 卧室门虚掩着,江允停住脚,听见贺长泽沙哑的压抑着愤怒的声音,“……你够了吧!做了那么多亏心事,你晚上真的睡得着觉吗?算我求求你,你就安安生生做你的贵太太过完后半辈子行吗?我求求你有点廉耻心,行吗?你放过别人行不行!我求求你!……” “啪!” 忽然,房间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巴掌声,紧接着,二夫人尖利的声音变了调子,“你以为我是为了谁?我还不是为了你跟你弟弟,我没有廉耻心,我但凡心软一点儿我们娘儿仨就要被他们生吞活剥了!你叫我放过别人,谁来放过我?你说!谁来放过我!” 接着又是“啪!”“啪!”两声,二夫人声音哽咽,“我生你这个白眼狼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弟弟从小就知道心疼我,你呢?你除了跟我作对还会干什么?!” 房间里静了一瞬,趁着这个空当,江允抬手敲了敲门。 片刻,贺长泽从里面拉开门,露出在微微红肿的半张脸。 “小夭儿……你什么时候来的?”他表情微变。 江允笑得若无其事,“刚来,叫你一起下去吃饭来着……” 二夫人从贺长泽身后走过来,一会的功夫,她已经整理好情绪跟仪表,笑着招呼,“阿允起这么早。” 江允笑着点头,“您也早。” 二夫人点着头,走出门下楼去了。 江允跟着贺长泽进了房间,“怎么大清早吵起来了?” 贺长泽走到沙发上坐下,弓着背,十指插进头发里使劲儿攥了攥,深深吸气吐气。 江允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转身走去卫生间,用冷水打湿毛巾,拧得半干,出来给贺长泽,“先敷着,我去给你拿冰袋去。” “不用,毛巾就行了。” 贺长泽把毛巾捂脸上,轻轻嘶一声。 江允说,“你怎么这么笨,不会躲一下,站那儿干挨打。” 贺长泽表情缓和些许,跟她玩笑,“是没咱小夭儿聪明。” 江允朝他翻了个白眼,伸手过去,“捂热了没?我给你拿冷水冲一遍。” “不用那么麻烦,敷一会儿就好。”贺长泽没耐性,捂一会儿就把毛巾扔了,起身去拿烟抽。 江允默默转身走了出去,过了两分钟,拿着冰袋回来了。 她又在卫生间拿了条干毛巾,裹着冰袋递给贺长泽。 贺长泽手指夹着烟,低头盯着毛巾看了几秒,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伸手接过去。 屋里静了一会儿,他开口,“我过两天走。” ...... 第91章 仗势 江允愣了下,“怎么…急什么?好歹过了十五……” “出去清净清净。”贺长泽揉了揉眉眼,抬头又恢复平时浪荡不羁的样子。 “小夭儿,你真的不要跟小五叔出去周游世界吗?” 江允幽幽道,“你是想拐着钱袋子一块吗?” 贺长泽扬扬眉毛,“啧,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 江允想了想说,“你先别急,苏酥这两天就回来了,咱们聚一下再走。” 贺长泽一脸后悔,“早知道跟小酥酥一块出去过年了,我看她一个人住着海景大别墅,滋润的不行。” 是挺滋润的,不过也够凄凉。 人家大年三十阖家团圆,她一个人冷冷清清,这几年她也习惯了,总比回家跟那几口子相看两厌的好。 过年呢,她就不给自己添堵了。 等年过去了,她再搞搞业务。 初七,年假尾声,走亲访友的活动基本结束,社会各行各业开始陆续复工。 苏酥接到江允电话的时候正睡得昏天黑地。 “还没醒呢?” “唔……你找谁?” 江允直接给她挂了,四十分钟后重新打过来,苏酥终于清醒了些许。 “等我一会儿,马上就起。” 这一个马上就是半小时,苏酥磨磨蹭蹭起床洗漱化妆换衣服,拾掇好都过十一点了。 她掐着腰对着穿衣镜左照照,右照照,啧啧感叹,“我这脸,这身材,就一个字,绝!” 小包一背,哼着小调拉门往外走。 楼下五口已经吃上了午餐,有说有笑气氛和乐,看见她从楼上下来,都愣了愣。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爹苏宏伟反应过来,脸瞬间沉下去。 “昨天晚上啊,昨天早上我一开机,全是你的未接来电,我还以为家里出什么事了,赶紧订了票就回来了。”苏酥一副乖女儿模样,最后很是关切地问上一句,“爸,咱家里没出什么磕着碰着死了人破了产之类的事吧?” 那两瓣好看的嘴唇上下一碰,气死人的话就那么吐了出来,饭桌上除了那个七岁的小男孩,其他四个人都黑了脸。 “啪!”苏宏伟一巴掌把筷子拍桌上,气的胸口起伏,“你这是咒你老子出事呢!” “呸呸呸!”苏酥的奶奶嫌恶地瞪着她,“不想回来你就死外头,别整日的给家里招晦气!” 苏琪一件不赞同地附声,“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不开心也别冲着爸发火呀……” “你姐不是故意的,好了好了你们都别说酥酥了,她肯定不是那意思,宏伟,妈,你们别生气,回头再气坏了身子。” 最后,她的好继母齐晴做好人总结陈词。 四个人分工明确,唱白脸的红脸的黑脸的,好一场大戏。 从前苏酥还会委屈,还会愤怒不平,现在习惯了,就当个乐子。 她百无聊赖地掏掏耳朵,等所有人登台亮相完,客气来一句,“说完了吗?说完我就先走了,赶着出门呢。” 这做派实在是太叫人恼火了,连“温柔善良”的继母都看不下去了,她细长的柳叶眉微微蹙起,带着点责备的意味,“酥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奶奶跟爸爸都是你的长辈,最起码的尊重你要给他们。” 苏酥皮笑肉不笑,“您这么好为人师,不如出去开个小三授课班,这大师级别的人物不开山收徒实在太可惜了,现在女人都得拼事业,你小心家庭主妇当久了最后落得跟我妈一个下场。” “混账东西,你给我闭嘴!” 苏宏伟怒喝一声,抄起手边的碗就砸了过来。 苏酥一个侧转身,轻巧躲开,她朝脸色铁青泪盈于睫的继母笑了笑,“我这都是真心建议,你不爱听就算了,行了,不打扰你们吃饭了。” 她抓着小包往肩头一甩,抬脚往门口走。 “哦,对了——”她住脚转头,笑眯眯看向苏琪,“说多少次了,别叫我姐,你年龄没我小,长得又比我老,这声姐我听着实在亏心。” 苏酥对这家里几口子,嘴上向来不饶人,而且很能找准对方的痛点。 苏琪气得眼圈瞬间就红了,拿着筷子的手抖个不停。 苏酥挺胸抬头大步往外走。 “爸,你看她!” “琪琪别哭,别理她,动不动就发神经!——混账东西,你出去了就别再给老子回来,我非打断你的腿!” 苏酥跨出门,反手将大门重重拍上,将屋里的哭诉辱骂全部都关在门后。 脸上满不在乎的笑也跟着一起落下来。 原地站了两三秒,苏酥深吸一口气,迈步下台阶,掏出包里的钥匙解锁,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手机震了下,是傅西城的信息,问她还没起床呢。 苏酥回他,“起了。” 消息刚发过去,那边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回来了,大概二十分钟到你家。”傅西城笑说,“给你带了烤鸭,还热着呢,你应该还没吃饭呢吧?” 苏酥怔了下。 年前一段时间,她因为上镜要控制体重,天天吃草吃得眼睛发绿,半夜刷人家的吃播视频,京城的特色烤鸭,外酥里嫩,蘸上甜面酱,裹着黄瓜丝葱丝,荷叶馍一卷,咬一口,满嘴流油。 苏酥馋的不行,随口嚷嚷了几句,谁想就放心上了,专门从京城给她带回来。 心底控制不住的发涩,像细小的刺扎在肉里,不很疼却折磨人难受的很。 然而不过瞬息,苏酥便把那些汹涌的情绪逼回去,深深掩埋。 “四哥我不在家,在我爸这边呢。” “那我去那边接你。” “不用,我正准备走,小五叔要出远门,我跟夭夭去给他践行。” 那边顿了下,“非得中午去吗?” “嗯。” “回头烤鸭凉了就不好吃。” 苏酥默了下,轻描淡写,“那就不吃了,我也就馋那一会儿,过了那劲儿就不想了。” 人也一样。 那头没了声音,苏酥无意识抓紧了手机。 半晌,傅西城低低“嗯”了声,“你想吃的时候再跟我说,我带你去吃。” “好。” “那挂吧。” “嗯。” 苏酥刚要挂断,忽想起什么,“等会儿!” 她提醒道,“四哥,你少往我爸跟前晃,他要是找你也别理他,他就是个牛皮糖,沾上了就甩不开。” 昨天急着喊她回家就是因为要去傅西城外公家拜年,苏家是典型的暴发户,发家没几年,在宁城上层圈子里实在不怎么够看。 因此苏宏伟一直想借着苏酥的光跟傅西城以及他外公家好好攀攀交情。 苏酥偏偏不让他如愿。 可要是真的断了苏宏伟攀附的希望,苏酥在他眼里也就没了价值,没了好处,他对苏酥只会更差。 傅西城不愿意那样,他要苏酥仗着他的势在苏家横着走,给苏宏伟一点儿甜头也无妨。 ...... 第92章 好男儿千千万 这些傅西城自然不会跟苏酥说,他只顺着她说好。 苏酥笑说,“四哥,你对我好我都记着呢,我会努力为你赚红票票的。” 不等傅西城再说什么,苏酥挂了电话,她吐出口气,点开微信给江允发信息。 【在哪儿?地址发过来。】 等了几秒,那边没反应,她点了戳一戳,退出聊天界面,葱白手指在屏幕上滑下滑上,又点进置顶的微信消息。 季丛白的微信头像是他的半身照,隔江是繁华的不夜城,霓虹交错,他背对着镜头,微侧着头,下颌线锋利,风鼓起白衬衫。 色调昏暗,很有氛围感,也很……闷骚。 聊天界面上只有寥寥几句对话。 【季医生你好,我是苏酥。】 【你好,我是季丛白。】 中间隔了很久,一直到大年三十那天,季丛白主动发来消息。 【新年快乐。】 也不知道是不是群发的。 苏酥同样回他,【新年快乐。】 后面就没有了,瞧着十分的冷淡,不过朋友圈里却是另一番热闹,她发的每一条朋友圈季丛白都点了赞。 苏酥点进他的朋友圈,只有几条转发的学术期刊论文。 苏酥逛了一圈,礼尚往来一一点回去。 两人都很沉得住气。 江允的消息发回来,苏酥点了一下,页面切到她的聊天界面。 江允发的是一个实时定位,苏酥点进去导航,把手机卡在支架上,启动车子上路。 苏酥到包厢的时候,贺长泽正往嘴里灌第四杯茶。 “你再不来,我就水饱了,赶紧的叫服务员上菜,饿的不行了。” 苏酥拉开江允旁边的椅子坐下,看见贺长泽身边的行李箱,吐槽道,“你赶着去投胎去啊,行李都带上了。” 贺长泽翻着菜单冷笑,“你要是能快一点儿,我也有时间回家一趟取行李。” 苏酥理亏,就不跟他讲理了。 三人吃完饭,又一起开车送贺长泽去了机场。 贺长泽满世界乱窜,苏酥也是到处跟组拍戏,一年到头能聚在一起的日子其实没有几天。 仨人心里都不由生出点儿离愁别绪。 江允嘱咐他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苏酥话不多说,微信转了十六万六过去。 贺长泽点了接收,满含热泪张开双臂,深情地呼唤,“酥酥……” 苏酥嫌弃地退后一步,“这是救命钱,防着你吃不上饭的时候被迫下海挂牌伺候老baby。” 贺长泽,“……” “哎,你说就凭叔这张脸,要下海挂牌起步价得多少?”贺长泽摸着下巴琢磨。 苏酥道,“五千吧,我不太懂行情。” “五千?打发叫花子呢!”贺长泽不能接受,“就我这颜值,起码五万起步。” 苏酥拍拍他的肩膀,提醒他,“小五叔,你已经三十五了,现在富婆都爱小鲜肉,你核心竞争力不行。” 贺长泽眼神幽怨,“怎么还搞年龄歧视呢!不知道年纪大的会疼人么……” 江允在旁边听了半晌,默默掏出手机,也给他转了十六万六过去,防止小五叔误入歧途。 送走贺长泽,两人开车回去,时间还早,苏酥要去逛街。 江允突然想起还欠某人一件衣服,就一起去逛了下三楼的男装。 “要买衣服啊?” “嗯。” “哦……给谁呀?” 苏酥拖着声调,两条眉毛像是要飞起来。 江允,“……” 苏酥头凑过去,压低声音道,“让我猜猜,是不是那谁?你小情人。” 江允抬手,并拢食指中指,比划出枪的模样抵住她太阳穴,将她的脑袋慢慢戳远,然后面无表情地说,“女人,你知道的太多了。” 苏酥“啧”一声,“你俩现在什么情况了?到哪一步了?” 江允手在架子上的外套一件件拨过去,“什么哪一步,就那么着呗……” 两只手同时抓住一件银灰色的西装外套。 江允顿住话音,抬头,跟成奈雪对个正着。 许久未见,成奈雪消瘦了不少,不似第一次见到她那样光彩照人。 “成副总。”江允微笑,客气地打了声招呼。 “好巧啊,江副部长是给贺经理买衣服?” 成奈雪的笑容迟缓了几秒,才慢慢在脸上绽开,她看了眼手里的外套,“江副部长也看中这件了?” 江允下意识松开手,“没有,随便逛逛。” 成奈雪把外套单拎出来前后翻转看了看,“江副部长的眼光应该很好,帮我参谋参谋,这两件哪一个更好一些。” 她左手里还拎着一件纯黑色的。 “其实他喜欢穿黑色,但我觉得还是银灰色更衬他的气质,你觉得呢?”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江允嘴角的淡笑隐了去。 “他穿黑色显得凶,刚开始创业都得经历一段求爷爷告奶奶的时候,太锋芒毕露了人看不惯,我告诉他这样不行,得把身上的气势收一收,我给他挑银灰色的西装穿,银灰色比黑色柔和,又多几分贵气,后来他就经常穿银灰色。” 成奈雪看着手里的西装,温柔的说着,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那个时候没有钱,买不起贵的,只能去租,后来赚了第一笔钱,我拿出来所有的积蓄去给他买了两套高定,一套黑色,一套银灰色,他很珍惜,每次重要场合他都会穿,再后来,钱越赚越多,我就给他买了更多衣服,不过他还是最喜欢我最初送他的那两套,他这人最是念旧重感情……” “成副总。”江允听不下去,淡声打断她,神色不明,“回忆从前最好还是找志同道合的朋友,我没有空听你讲那些东西。” 最后一句话无法控制带上了几分情绪。 成奈雪嘴角勾起一抹轻笑,“抱歉,一起经历的太多,不留神就说多了。” 江允点点头,拉着苏酥转身就走。 “您好,这两件都帮我包起来吧,等下,这件是三个x的吗……”成奈雪柔和的嗓音从后面追过来。 苏酥回头看了眼,低声问,“她刚才话里那男人是贺寂舟?” 苏酥听得云里雾里,不妨碍她直觉敏锐。 江允抓紧她的手,抿了抿嘴角,两人转过弯,苏酥突然停住脚,“我想起来了,她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叫什么来着?那个疯女人。” 江允拉她,“回去说。” 苏酥不动,“你走什么呀?咱又没做亏心事,她算老几啊,搁你跟前话里藏话,笔里春秋她倒是玩的溜,我跟你说夭夭,她那话你听一半就行,就故意恶心你呢。” 江允也知道,可只听一半也够了。 人家多少年风雨同舟并肩奋斗的回忆不是假的,感情也不是虚的。 苏酥又说,“反正就是个床伴,你管他这么多呢,他俩要想凑一块,咱按头成全,好男儿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苏酥手一挥,话说的忒潇洒。 ...... 第93章 大了 理是这么个理,但江允心里还是有些闷得慌。 苏酥拉着她往回走,“咱们继续逛。” 江允到底是淡了兴致,最后随手拿了一件蓝色的,去柜台付款的时候又碰到成奈雪。 她站在前面,拿了一堆,收银员脸上笑成一朵花,一件件扫过去,外套裤子衬衫领带皮带,连内裤都有,一身全了。 江允脸色越发的淡。 成奈雪低头看了眼她手里的外套,笑说,“蓝色挺适合贺经理的,不过三个x的可能有些大了,贺经理没有寂舟能撑衣服。” 苏酥突然开口,“寂舟是你男朋友啊?” 成奈雪顿了下,看她一眼,没吭声。 “不是?”苏酥眉头高高挑起,“那是你老公?” 成奈雪眼神发冷。 “都不是啊……”苏酥笑了,“都不是你这么上赶着给人买东西,也太掉价了吧。” 成奈雪呼吸都重了几分,“你是哪位?” 苏酥耸耸肩,笑嘻嘻道,“一个劝人向善的热心民众……” “别说了。”江允见成奈雪脸色不好,怕起冲突,拽了下苏酥的胳膊,“你去外面等我。” 苏酥不太情愿走了。 成奈雪转回身,没再跟江允说话,两人各自付完账,拿着东西走人。 “我跟你说夭夭,这种人就不能惯着她!蹬鼻子上脸!”苏酥喋喋不休教育了江允一路。 江允的车还停在中午吃饭的餐厅,苏酥载她去取车,俩人在那儿分了手。 江允回到老宅已经傍晚,天色微黑。 她回房间,推门吓了一大跳,贺嘉钰竟然在她的房间里坐着。 “阿允你回来啦。” 他转头,眉眼舒展露出笑容,起身走过来。 江允眉头紧皱,走进去不动声色四下打量了一眼,“你怎么随便进我房间?” 贺嘉钰别的地方不行,礼貌还是做的挺到位的,从没有像贺寂舟那样不请自入。 这会儿就能看出江允的双标,贺寂舟不礼貌的时候并没有引起她太多的反感,放贺嘉钰身上就不行了。 贺嘉钰听她语气责怪脸上有几分不自在,转移话题,“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你好久了……你手里拎得什么?” 江允低头看服装袋,来不及说什么,已经被他伸手抢过去。 “给我买的?”贺嘉钰兴致冲冲。 江允只能承认,“你试试。” 贺嘉钰拿出来穿上,去照镜子,“好像有点大,肩膀宽了……” 江允突然想起成奈雪说贺寂舟撑衣服的话。 她怎么就知道的那么清楚呢?连内裤的尺码也知道…… 呵呵…… “……阿允!” “嗯?”江允回神。 “你在想什么?” 江允看着他身上略显宽松的衣服,淡淡道,“你瘦了。” 这话听在贺嘉钰耳朵里有几分心疼的味道,他心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伸手抓住她的手,“阿允,你……你原谅我了吧?” 江允抬眼看他,表情平静,目光淡淡,没有说话。 这样的注视总让贺嘉钰忍不住心慌。 “阿允,我都改了,真的!我从今以后都改了,你信我!” 江允垂眸,浓密睫毛挡住眼底神色,片刻,她叹息一声,反手握住贺嘉钰的手,“我原谅你,阿钰,但这是最后一次了……” 贺嘉钰激动地抱住她,“我知道,阿允,我再也不会对不起你了!” “是吗?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江允轻轻道,嘴角淡淡扯了扯。 贺嘉钰抱她更紧,脸埋在她肩头,突然道,“阿允,我们结婚吧。” “……什么?” 贺嘉钰抬起头,两手抓住江允的肩头,盯着她认真道,“我们尽快结婚好不好?” 江允微张着嘴巴,好一会儿没有说出话来。 贺嘉钰拉起她的手,在她右手无名指上捏了捏,忽地单膝跪下去,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四方的蓝色丝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钻戒。 “阿允,嫁给我好不好?” 他抬头希冀地看着江允,紧张地不停咽口水。 如果去年不是那个疯女人在订婚宴上闹事,现在他们或许已经是夫妻了。 贺嘉钰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迫不及待要跟江允拴在一起,他自己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只是隐隐感觉到害怕。 他是不能失去她的,贺嘉钰对江允的依赖远比他自己想象的更多。 所有有些怀疑他不敢问出口,下意识逃避,用另一种方式反证江允依旧是最爱他的。 现在就更不敢问了。 他只想抓紧江允,不顾一切地抓紧她。 求婚来的猝不及防,江允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贺嘉钰,一时反应不及,怔愣当场。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咚咚”两声之后,门把手往下一转,门开了。 贺寂舟站在门外,掀眸一眼看见里面的场景,整个动作僵住,只有两只漆黑的眼珠在两人身上转了几个来回,最后直直盯在江允脸上。 江允垂下眼眸,趁机抽回自己的手,边拉贺嘉钰起来,边淡淡问贺寂舟,“有事吗?” 贺寂舟微顿了下,站直身,“要吃晚饭了,过来喊你一声。” “哦,好。”江允点点头,推着贺嘉钰往外走,“阿钰你们先下去吧,我换个衣服就来。” 贺嘉钰傻愣愣的看看贺寂舟,又看看江允,来不及表达意见就被推出门外。 门关上,两个男人对上视线,贺嘉钰脸色不善,张嘴正要说什么,贺寂舟盯着他身上还没摘牌的新外套看了眼,手插兜,转身走了。 自从过年的时候起,楼下饭厅里换了圆桌。 按照以前的惯例,老爷子左右手是江允是贺嘉钰的位置,这几天贺嘉钰一直没上过饭桌,贺清月就坐在了老爷子右手边。 贺嘉钰回来了,贺清月下意识把位置还给他,贺嘉钰正要坐下,老爷子忽然开口,“长君,你来坐这里。” 这话一出,桌上瞬间静了,众人神色各异,几家欢喜几家愁。 席间沉闷,只零星冒出几句老爷子和贺长君问答的声音。 对这个小儿子,老爷子还是很喜欢疼爱的。 饭吃到尾声,老爷子放下筷子,拿着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擦嘴,然后语气平静地宣布了一项决定—— ...... 第94章 男人尤不可信 贺长君进贺氏实习,年前贺嘉钰考察的那个小项目交给他带组去做,至于贺嘉钰,就暂且不要在公司露面了。 老爷子叫他暂且去贺氏慈善基金会里打打杂,做点实事好好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老爷子说完之后,桌上一众人的脸色两极分化的更明显了。 贺清月和二夫人都极力忍耐,还是克制不住情绪外露,一个愤怒不满,一个欢喜激动。 “爸,贺长君半点儿经验没有,你让他直接带组做项目,是不是太草率了?”贺清月深吸一口气,压着火气道。 老爷子没回她,只问贺长君,“你觉得自己能独立带队做项目吗?” 贺长君扶了扶眼镜框,“我会努力做好的。” 他语气平静谦逊,表情里却透着股张狂傲气,到底还只有十八岁,伪装的功夫还没有炉火纯青。 老爷子对他这样自信的态度很是高兴,大手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大笑道,“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儿子!” 贺清月脸色很难看,筷子往桌上一摔,怒火逐渐吞没理智。 单说对贺嘉钰的安排,贺清月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可以接受的,老爷子一片苦心她看得清楚,可让贺长君进公司,还抢了贺嘉钰的项目,这就让贺清月不能忍了。 老爷子看她一眼,站起身,撂下一句,“你跟我来书房。” 贺清月站起身跟着他离席,饭桌上静下来,气氛有些凝滞。 贺长君看了眼贺嘉钰,继而将视线转移到贺寂舟身上,微笑,“寂舟,以后就得请你多多指教了。” 贺寂舟挽起袖子盛汤,淡笑回应,“自然,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 俩人把叔友侄恭演的很到位,把贺嘉钰烦的不行,张口想呛声,忽听江允说,“我吃好了。” 她放下筷子,拿起面前的热毛巾擦了擦嘴角,起身准备回楼上。 “等会儿我。”贺嘉钰抓住她的手腕,“我跟你一块……” 话音未落,忽地一只白瓷碗带着热肉汤泼到胸口,贺嘉钰蹭地跳起来,白瓷碗从双腿滚落在地上,接着便“嘭”的一声,碎成了两半。 贺嘉钰左手捏起贴身的衣料抖了抖,右手-手忙脚乱拿了毛巾去擦外套。 蓝外套吸了油汤,一大片深黑,贺嘉钰气的不行,怒视贺寂舟。 “抱歉,碗太烫了,没拿住,回头我赔给你衣服”贺寂舟气定神闲,也拿毛巾擦了擦手,撩起眼皮子看了江允一眼。 四目相对。 江允淡淡转开目光。 …… 书房里,父女俩不可避免大吵一架,最后贺清月黑着脸冲出老爷子的书房。 客厅人已经散了,只剩下程青来坐在沙发上等她。 “爸做的决定一向不容人置喙,你非要跟他争什么呢,只能招一场气,他想让长君去公司就长君去好了,不就是一个小实习,有什么大不了的。” 程青来放下手里的书,走过来宽慰她。 贺清月紧紧拧着眉,“你懂什么!请神容易送神难,二房那几个就是一窝贼,逮着机会就要咬你一口,我千防万防这不还是被他们钻了空子。” 程青来仍旧不以为意,“一个小孩子能成什么气候?贺长泽也是个没有心思的,再说了,爸跟你外公面前发过誓,说的死死的,以后这贺氏只会由咱们这房继承,我觉得你担心的委实多余。” “可我外公已经死了。”贺清月哼一声,“小心提防总是不错,知人知面不知心。” 男人尤不可信。 贺清月从来不相信誓言那一套,哪个男人婚礼上发誓发的不情真意切,后来出轨离婚的还不是一大把。 况且又没有白纸黑字写下来,盖章定论,就是写下来还能再改呢。 贺清月头疼的厉害,不耐烦摆摆手,“算了,你别管了,阿钰呢?” “回房间了。” 贺清月抬脚往电梯走,上五楼。 贺嘉钰刚洗完澡换上衣服,准备下楼去找江允。 贺清月堵在门口,“上哪儿去?” 贺嘉钰见她脸色不好,聪明地没有提江允,反问她,“妈你怎么过来了?” 贺清月走进去坐下,揉眉叹了口气,“阿钰,你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我知道,妈,我已经知道错了。” “你光知道有什么用!”贺清月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抬眼射向他,目光锋利如刀,“一次又一次,你改了吗?你知道你爷爷让贺长君进公司实习代表着什么吗?” 贺嘉钰低头不敢吭声。 贺清月见他那可怜样,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到底没舍得再骂,她又按了按太阳穴,沉沉吐出一口气。 “当下之急是做点什么把你爷爷的心挽回来,你不能再让他对你失望了,一旦他的心偏向了二房,到时候真是哭都来不及了……” 贺清月对二房的防备简直深入骨髓,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被她无限放大,拉响一级警戒。 其实贺嘉钰跟程青来想法一样,都觉得她有些小题大做了,老爷子当年在贺老太爷面前发誓的事他也知道,因此贺嘉钰从没把二房放进眼里过。 贺长君进公司抢了他的项目的确让他不爽,但现在让他更有危机感的却是贺寂舟。 他已经明明白白从贺寂舟身上察觉到危险。 “不行!” 贺清月沉思半晌,突然出声,“阿钰,趁着这个机会你跟江允分手吧。” 这个时候,贺嘉钰以愧对江允作理由提分手,肯定不会惹恼老爷子,贺清月看出来,老爷子其实也已经有了点动摇的意思,只不过是站在江允的立场考虑的罢了。 等摆脱了江允,她再为儿子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女孩子,有背景强劲的岳家支持帮助,地位自然会稳上几分。 贺清月越想越觉得可行,当然这里面也夹杂着个人私心,她太讨厌江允了。 贺嘉钰不知道怎么就转到要他跟江允分手上去了。 “妈,你说什么呢?”他错愕道。 贺清月耐着性子跟他分析利弊,说到一半,贺嘉钰就不耐烦地打断她,“妈,你就别在这个时候添乱了,我知道你不喜欢阿允,但我不会跟阿允分手的。” 其实当初跟江允在一起的时候,他并没有多喜欢她,他的喜好一向明确,长相明艳妩媚的。 江允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太淡了,不过虽然淡,也是极漂亮的,再者,她对别人冷淡,对他却是独一份的温柔,这让贺嘉钰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最后加上老爷子的有意撮合,俩人就在一起了。 贺清月见他这反应,顿时又沉了脸,不等她开口,贺嘉钰又抢白道,“妈,你知道爷爷最疼阿允了,只要我跟阿允好好的,讨爷爷开心不是再容易不过,再说了,阿允手里还是贺氏百分之十的股呢,不比别的家底厚的女孩差……” 说到这儿,他脑海里忽然有道白光滑过。 贺寂舟是不是看上阿允手里的股份了? 贺嘉钰眉头紧锁,蓦地攥紧了拳头。 ...... 第95章 真要命 “我要是不去敲门,现在你这根手指上是不是已经带上戒指了?” 楼下,江允的房间里,贺寂舟抱着江允坐在椅子上,下巴抵着她肩膀,抓着她的左手无名指,捏着骨节把玩。 江允用力抽了几下,没抽回去,微微侧头淡道,“松开。” 贺寂舟不仅没松,还抓着她的手往自己嘴边送,薄唇顺着无名指的指尖一寸寸吻上去。 据说左手无名指里有根血管连着心脏,那蜻蜓点水的一下下,让血液流速加快,心尖微颤。 贺寂舟吻到手指尽头,张嘴直接将那根手指吞进去。 指尖触到他柔软湿热的舌头,江允惊吓往后缩,却被他咬住,刺痛感传到神经中枢,江允低低叫了一声。 贺寂舟松开嘴,原本该戴戒指的地方留下一圈牙印。 “江允,这个地方是留给我的。”贺寂舟在她耳畔轻声道,又抓着她的手指在牙印上舔了舔。 那种温热的触感让江允头皮发麻,温柔又色.情。 江允的脸不可抑制地烫起来,她挣扎着起身,只动了一下便僵在那里。 腰间手臂缩紧,贺寂舟埋脸在她脖颈上,闷声低笑,几分无奈,“阿允,你可真要命……” 江允没吭声,房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贺寂舟沉重的喘息。 “阿允,你好像还欠我件衣服,什么时候赔给我?”他说起别的转移注意力。 听他提起衣服的事,江允脸上的热意很快就散了。 “你还缺那一两件外套?”她淡淡道。 “唔,别的不缺,就缺你买的。” 江允扯了下唇,“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贺寂舟又抓她的手指玩儿,声音散漫,“黑色吧。” “我看你穿银灰色比较多。” “习惯了。” 江允脸上表情彻底淡下去。 贺寂舟在后面看不见,“你看着挑就行,只要你买的我都喜欢。” “是么……” “嗯。” 江允掀了掀唇,什么也没再说。 …… 接下来一段时间,贺嘉钰的状态完全可以用夹起尾巴做人来形容,在贺氏文兰慈善基金会里兢兢业业发光发热。 自从上社会新闻以后,他小圈里的狐朋狗友不约而同低调起来。 不过孙浩是个例外,人家仍旧吃喝玩乐高调行事,他是孙家的老幺,最是受宠,再加上身上没有继承祖业的担子,家人长辈对他难免多了几分放纵。 然而没高调两天,他就被人收拾了。 那天晚上,他在夜色后门不远的一条巷子里,被人套上麻袋狠狠打了一顿,用最原始粗暴的方式断了他一条胳膊两根肋骨。 家里人既然不好好教育,有的是手段教他好好做人。 孙家长辈见孩子被打成这样,气的发疯,又是报警又是暗地里寻关系调查,扬言要弄死罪魁祸首。 可大张旗鼓追查了好几个月,最后却连个毛都没查着,孙浩卧床躺了大半年才能下地。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二月中旬,贺嘉钰领导组织了一场慈善拍卖会,募捐善款用以资助贫困山区留守儿童。 江允同他一起出席。 晚上七点,两人坐车来到举办晚宴的酒店,车子刚在门口停稳,后面一声急刹,有辆亮黄色的保时捷猛转方向盘,车头还是刮到贺嘉钰的车屁股,江允贺嘉钰坐在后排跟着晃了下。 司机赶忙解开安全带下去交涉。 贺嘉钰脸色有点臭,今儿可是他的大日子,为这场拍卖会,他亲力亲为前后忙活了大半个月,这还没开始呢,车祸先来了。 虽然只是刮了一下,可还是显得很不详。 酒店门口泊车的人员小跑过来,询问需不需要帮助。 江允道,“先去把车停好吧,别堵在大门口。” 两人从车上下来,正好那边追尾的司机也从车上下来。 两边一照面,还是熟人。 李子馨背挺得笔直,仰着脖子,趾高气昂,一副蔑视众生的姿态,好像谁都看不进眼睛里。 看见江允两人,她好看的眉毛霎时揪了揪,鼻子也跟着皱起,毫不掩饰的嫌弃。 贺嘉钰的表情更臭了。 李子馨是傅西城舅舅家的表妹,李家捧着长大的小公主。 仨人的渊源可以追溯到高中时期,高三贺嘉钰跟李子馨分到一个班,贺嘉钰对李子馨有那么点儿意思,李子馨对他也不算完全无感,但是她很骄傲,谁想追到她,非得卯足了劲儿叫她看出真心来不行。 同样家里宠着长大的,谁还比谁低一头? 于是贺嘉钰是对她有点意思,但也就那么点儿,不足以让他低三下四去祈求傲娇小公主施舍他爱情。 俩人暧昧了一段时间,班里同学也时不时跟着起哄,都以为他们要成了,李子馨也端着架子等着贺嘉钰表白呢,结果人一扭头跟江允在一起了。 从小到大,只有李子馨拒绝别人的份儿,何尝被别人如此下过面子! 这不啻于啪啪往李子馨脸上甩两个响亮耳光,她那傲娇的性格,平日里也没少招人恨,这事一出,不少人都暗地里看笑话。 小公主哪能受得了,自此就记恨上了。 连带着苏酥也被牵连,小公主厌屋及乌,对她也喜不起来,经常在傅西城那里说苏酥坏话。 这方仇人对面,气氛如这夜里的风一样凉。 追尾全责,李子馨仰着鼻孔,对贺嘉钰说,“直接走保险吧,有额外的费用支出再联系我。” 她打开手包拿出一张名片给贺嘉钰的司机,然后把自己的车钥匙交给泊车人员,昂着下巴走了。 “什么玩意儿!”贺嘉钰是真受不了这种女人,黑着脸低低骂了一句。 江允挽住他的手臂,安抚性地拍了下,“咱们也进去吧。” 两人进入会场就分开了,贺嘉钰是拍卖会的主办人,一会儿要上台致辞,这会儿去后台做准备。 江允则径直走去前排找位置,她跟贺嘉钰的位子在第一排中间,视野最好,座椅后背贴着名字。 江允刚坐下,视野里闯进一双擦的锃亮的皮鞋,一团阴影从头顶笼罩下来。 江允抬头,就见陈俊宇站在面前,手插兜,微歪着头,对她笑得一脸甜蜜蜜。 “嗨,阿允,好久不见了,想我没?” 江允仰着脸看他,满眼惊讶,脱口问道,“你去美黑了?” 陈俊宇嘴角的笑僵了僵,“……” ...... 第96章 花落谁手 陈俊宇去年被陈老爷子撵去了非洲那边监工,吃了好几个月的沙子,前几天才回来。 那边太阳毒辣,人晒黑了几个度,原本堪比流量小生的面孔也多了几分沧桑。 陈老爷子很满意,他一直嫌弃陈俊宇长得太秀气,娘了吧唧看着忒弱。 这会儿黑不溜秋顺眼多了。 陈俊宇捂着心口生无可恋,“阿允,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江允微笑,“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来天了,我没敢出门,天天在家敷美白面膜。”他语气幽怨,捡了旁边的位置坐下,看见椅背上贺嘉钰的名字,“啧”一声。 “哎,阿允,我问你个问题啊。” “什么?” “你是有受虐倾向吗?” 江允眉头微挑。 陈俊宇侧身戳了戳贺嘉钰的名字,“这种垃圾,你还不赶紧踹了他,等着过年啊?不对,已经过完年了……别给我说你已经原谅他了。” “不然呢?” 江允的语气太过于理所当然,让陈俊宇一时都说不出话,他卡壳好半晌,盯着她的眼睛凑近些许,认真问,“阿允,他到底能给你什么?我不行吗?” 江允竖起手里拍卖品图鉴,微微后撤隔开距离,“嗯,你不行。” 陈俊宇慢慢坐直身体,拿走她手里的小册子,笑问,“努力一下也不行?” 江允没来得及回答,旁边忽地有人嗤一声,两人转头看过去,又是李子馨。 “招蜂引蝶倒是在行,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她看向江允的目光全是不屑,看陈俊宇也是像在看精虫上脑的蠢货。 “哟,李大小姐。”陈俊宇懒散散往后一靠,前翘二郎腿,“嫉妒你就直说,阿允就是比你漂亮比你招人喜欢。” “你说什么?”李子馨表情扭了下,指着自己鼻子不敢置信道,“我嫉妒她?你脑子是有什么大病吗?” “估摸着是有点病。”陈俊宇点头,“不然以前怎么会觉得你长得还挺好看的。” 俩人以前也是高中一个班的。 他这话说的有点儿绕,李子馨一时没反应过来。 陈俊宇粲然一笑,“不过现在已经好了,感谢阿允纠正我的审美。” 江允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陈俊宇这张嘴毒起来堪比鹤顶红,也不知道李子馨是怎么得罪他了,但是别给她拉仇恨值啊! 有傅西城这层关系在,她不想跟李子馨为敌。 江允拽了拽陈俊宇的胳膊,微笑提醒,“小陈总别再开玩笑了,你该回你的位置去了。” 这时李子馨终于回过味来,气得脸都绿了,颤手指着陈俊宇,“你!……” 江允截住她的话头,“李小姐,媒体在后面摄像呢,凭你的身份,他们肯定是要多拍几张照片的。” 李子馨闻言猛地醒过神来,怒气的面容顿时僵了僵, 抬眼看后面,果然一排摄像镜头在那里,时不时有灯光闪烁。 她对着镜头下意识摆出微笑,可惜情绪跨度太大,变脸速度太猛,五官一时没配合好,扭结在那里,要恼不恼,要笑不笑,瞧着有些滑稽。 陈俊宇“噗嗤”笑出声,“啧,更丑了。” 李子馨已经迅速调整好情绪,皮笑肉不笑,“分不清美丑是你眼瞎,我建议你快去医院眼科挂个专家号好好瞧瞧。” 她说完,优雅抬手撩了下头发,吝啬再给两人一个眼神,昂首挺胸走了。 陈俊宇盯着她不可一世的背影,轻轻哼了声。 江允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 陈俊宇挑眉看回去,“干嘛这么看着我?” 江允想了想,摇头,“……没什么,就是想拜托你行行好放我一马,别给我拉仇恨值了。” 陈俊宇惊讶,“我以为我是在帮你出气,而且我说的都是实话。” “谢谢。”江允真诚道谢,“但是没必要。” 李子馨其实就是傲一点儿,嘴巴坏一点儿,不搭理她就行了。 陈俊宇耸耸肩,“那好吧。” 他随手翻开拍卖品图鉴,递给江允看,“你今天要拍什么东西吗?” 江允摇头,催他,“你还不走吗?” 主持人已经上台了。 陈俊宇斜眼乜她,似笑非笑,“怎么,你怕贺嘉钰回来看见生气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眼角扫见从后台走过来的人影,陈俊宇放下腿合上小册子,忽地牵起江允的手,低头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江允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松手起身,笑得像个恶作剧成功的小孩子一样,摇摇手,“回见了,阿允。” 这番动作一点不落全收进了贺嘉钰眼睛,他脸陡然一黑,快步走过来。 这一个二个的讨人嫌的怎么都来了? “他跟你说什么呢?”贺嘉钰在座位上坐下,语气不好地问。 “没说什么。”江允淡淡,“人坐下了,我也不能开口赶人走。” 贺嘉钰心里憋着口恶心,现在不比从前,他不能再惹是生非叫人抓住错处了。 然而这忍气吞声的感觉真是够憋闷的。 主持人开场后,贺嘉钰作为基金会的副董事上台致辞,然后宣布拍卖开始。 这场拍卖会总共有二十一件拍卖品,价值从低到高,最后压轴的是一只九克拉的粉色鸽子蛋,是着名珠宝设计师keien的作品,无论钻戒的品相,工艺,还是大师的品牌都很有收藏价值。 贺嘉钰转头问江允,“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江允点头,“还不错。” 拍卖官介绍完之后,小锤轻轻一砸,开始叫价,五百万起拍。 贺嘉钰立刻举牌,“六百万。” 江允微讶,转头看他。 贺嘉钰回看她,满目深情,“你不是喜欢吗?” 正说着,又有人举牌。 “七百万!好的,这位先生出七百万……” 贺嘉钰转头,转头看向出牌人的方向,正看见陈俊宇懒洋洋放下牌子,查觉到他的目光,对方转头看回来,四目相对,陈俊宇嘴角轻翘,对他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 贺嘉钰目光一紧,顿生不好的预感。 还没来得及反应呢,那边李子馨也入场了。 叫价很快飚到了一千八百万,已经远超那枚鸽子蛋的市场估值。 喊价的人也都陆续偃旗息鼓,最后只剩下贺嘉钰陈俊宇和李子馨在场上角逐,仨人各怀心思,都卯足了劲儿要把那枚鸽子蛋拿下。 叫到两千五百万的时候,李子馨支撑不下去了,咬牙退出,剩下两个也是在咬牙坚持。 贺嘉钰无论如何都要拿下戒指,他后面还要当众向江允求婚呢。 ...... 第97章 肤浅无知的蠢男人 “两千七百万……” “两千八百万……” “两千九百万……” “三千万!贺先生出价三千万……”拍卖人的声音禁不住带上了亢奋。 陈俊宇举牌的手迟疑了,三千万已经是极限了,他是想给贺嘉钰找点儿不痛快,顺便讨好一下江允,但现在成本太高了,已经到了极限。 拍卖员和在场的众人都看向他,目含兴奋,甚至聚光灯都打在他身上,期待他接下来的反应。 陈俊宇往后一靠,懒洋洋一摊手,笑着表示自己弃权了。 拍卖员高高吊起的心落回去,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不过瞬间他就调整好表情,按着流程,环视全场,“还有更高的价格吗?……三千万一次,三千万……” “五千万。”有人举起牌子,声音不轻不重喊出个数字。 拍卖大厅静了一瞬,随即像是冷水落进了油锅,一下炸开了,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后排角落坐着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穿着一套休闲装,耳朵里别着一只蓝牙耳机。 拍卖员很有专业素养,克制着颤抖的声音将流程走到最后。 最后自然是小锤一砸,粉色鸽子蛋以五千万的价格成交。 锤子落下,在场人人亢奋不已,只有贺嘉钰脸色黑如锅底。 然而这还没完,成交之后,拍卖人迅速签好了手续,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颗粉色鸽子蛋送到了江允的手里。 “最美丽的宝石送给在场最美丽的女士。” 男人的话一出,满场哗然。 江允看着眼前的男人,则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然后,戒指送到她手里后,不等她问什么,男人便离了场。 第二天,网上铺天盖地,到处都在扒“豪掷五千万为博美人一笑”的神秘富豪。 结果神秘富豪的身份硬是没能有人扒出来,反而贺嘉钰以前干的那堆破事又被翻了出来鞭尸。 网友补完过往那些烂瓜,纷纷怒火中烧,为江允抱不平。 漂亮姐姐却为何所托非人? 热搜挂了半天,贺嘉钰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贺氏紧急公关,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热度压下去。 贺嘉钰刚挽回一点儿的形象经此一遭,咔嚓嚓碎的干干净净。 客厅里,贺清月直接撕破了脸,指着江允鼻子开骂,什么瘟神扫把星贱人荡妇,什么难听骂什么。 贺嘉钰神情阴郁坐在旁边,第一次没有出声维护江允。 老爷子听不下去,冷眉喝道,“够了,这也不是阿允的错,苍蝇不叮无缝蛋,阿钰要是行得正坐得端,人家也说不着他!” “爸!都到这时候了,您还护着她!” 贺清月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您自己问问她在外面究竟做了什么好事?现在咱们贺家都成笑话了!” 老爷子心里也犯嘀咕,转头看江允,斟酌着开口,“阿允……” “爷爷,我不知道。”江允打断老爷子,看着他的眼睛道,“我根本不认识那是谁。” 她的目光清澈,没有丝毫的心虚和闪躲,让人不由得相信她。 贺清月冷笑,“这话你说着不不亏心吗!哪个不认识的人会随手送你个五千万的小礼物,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分手!立马跟阿钰分手!”贺清月旧事重提,“爸,今天我把话撂在这里了,我绝对不接受这么一个不安分的女人做儿媳妇!” “妈!”贺嘉钰终于出声,“你冷静点儿!” 他不耐烦站起身,“这是我跟阿允的事,你们都别管了,我们也不会分手的。” 他说完,拉起江允走了。 贺清月被他气的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下不去。 “阿允,那个人是谁?”走到无人处,贺嘉钰松开江允的手,阴着脸问道。 江允沉默着看他几秒,轻轻一笑,自嘲道,“我还以为你真的相信我。” 贺嘉钰一怔,嘴唇嗫嚅,“我,我……不是那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江允冷冷道。 贺嘉钰语塞,江允转身走了。 傍晚,降下去的热度又攀升回来,原来是神秘富豪回应了。 大富豪没有露面,只有一段音频。 他自称是江允的爱慕者,偷偷暗恋她多年,并无意打扰,只是想叫她知道,这世上总还有一个人默默无闻地爱着她。 这回应一出,网友又炸了,一时不知道该心疼江允命不好还是羡慕她命太好。 神仙男人,纯爱战士,贺嘉钰跟他一比,立马被秒成了渣渣。 热度又很快被压下去,几个流量明星的大料一放,吃瓜群众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走。 这场豪门三角恋很快被大众抛诸脑后,然而江允在圈子里却是彻底出了名。 李子馨这两天走到哪儿都能听见人议论江允跟那神秘富豪的事,这让她心里特别的不爽。 晚上去傅西城攒的局玩儿,刚坐下就听旁边俩姑娘议论纯爱战士,语带羡慕。 “一个肤浅无知的蠢男人罢了!有什么好猜的,真不知道你们稀奇个什么劲儿!” 她语气十足的不屑,心里烦的紧,起身换了个清净的地儿。 陆津端着盘水果走过来,坐在沙发扶手上,“哟,谁招咱们家小公主了?气鼓鼓跟个蛤蟆样儿。” 说着上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李子馨挥开他的手,朝他翻了个白眼,“你们男人都是视觉动物,没一个好东西!” 陆津“啧”一声,“食色性也,你们女的就喜欢丑的了?” “呵!起码我们更在意内涵。”李子馨心气不顺,“我还真没看出来那个江允好看到哪里去,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被她迷的神魂颠倒的?” 陆津眉头轻挑。 “还有那个苏酥!”提起她,李子馨更是咬牙切齿,“也不知道她给四哥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从前四哥可是最最宠自己的,可自从苏酥出现了之后,四哥的宠爱和注意力就都被她抢走了。 关键这是个坏女人!她真是讨厌死了! 陆津知道这几个不对付,笑笑没多说什么,这时包厢门来了,傅西城带着人从外面走进来。 众人纷纷出声招呼,陆津迎上去,看见傅西城后面的人,微怔了下,“贺副总?” 最近一段时间,傅西城跟贺寂舟来往的挺多,陆津也一起玩过几次,关系混的挺熟,但他没想到傅西城会带贺寂舟来他们小圈子的私人聚会。 他们小圈子里几个基本上是从穿开裆裤就认识了,打小的情谊。 傅西城带贺寂舟来这里,性质跟之前可就不一样了,这么些年,被他带来一块玩儿的人就那么几个。 众人脸上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微妙,不过转瞬即逝,气氛很快恢复热闹。 ...... 第98章 家里那位查岗 “哎,陆哥,那谁啊?”李子馨目光落在贺寂舟身上,上下打量。 “贺寂舟,贺嘉钰的哥哥。” “贺嘉钰的哥哥?他哪来的哥哥?表哥?” 贺寂舟虽然在宁城生活了十八年,但生活轨迹基本上跟他们这些圈里的二代是没有多少交集的。 贺清月和老爷子一直将他视为一个污点,根本不愿意让他在人前多露面,所以导致外界好多人以为贺嘉钰是独生子。 陆津简单给李子馨解释了几句。 “人家说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这兄弟俩生的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李子馨的眼睛黏在男人身上有些挪不开,话里欣赏之意毫不掩饰。 陆津看她目光灼灼,挑眉轻笑,“这是看上了?” 李子馨反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陆津调侃,“男人都一样,没什么好东西。” 李子馨“切”一声,“我跟你打赌,他绝对不会是那种肤浅的男人。” 陆津啧道,“这就迷上了?” 李子馨把胸前的头发撩到耳后,“他还没有女朋友吧?” “唔,大概。” 李子馨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 那边搭起麻将桌,傅西城没多少娱乐爱好,玩牌算是一个,他跟贺寂舟两人坐上下家。 李子馨走过去,拖张椅子在两人中间坐下。 傅西城正摸牌,余光扫过去一眼,李子馨微微侧脸朝他眨眼睛。 李子馨遗传了父亲的好骨相,她那张脸,正面看差点儿意思,侧面看就惊艳了。 她知道自己什么角度最美,果然右边有视线扫过来在她脸上停留。 李子馨矜持两秒,转过头,与贺寂舟四目相对,她等着他开口搭话,但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朝她笑了下,客气而疏淡。 李子馨的心脏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怦”“怦”快跳了几下,脸颊漫上热意,幸好灯光昏暗看不清楚。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点儿什么,对方已经转开头,把手里的闲牌撂出去。 修长的手指在光影下显得越发骨节分明。 那是一双很有力量的手,不够做手模的标准漂亮,但很性感,让人忍不住联想那只手在自己身上游走该是什么感觉。 李子馨深吸一口气,搭在腿上的手握成拳头,有股说不出的滋味从心底生出来。 隐秘的兴奋,激动,羞赧,李子馨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这个男人是她的了,她想。 贺寂舟跟傅西城一样,都很会玩儿,几圈下来,对面两家连连放炮,哀声怨道。 “四哥,你这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啊,不带这么欺负我们的!”有人半真半假玩笑。 傅西城点了根烟咬在嘴里,眯着眼笑骂,“技不如人还好意思说,这还没让你们照顾呢。” 贺寂舟笑着没吭声,接下来就很有默契地专跟傅西城彼此拼杀了。 到底傅西城玩的多,经验多,再加上他今天牌兴,贺寂舟连连点炮。 李子馨在旁边看急了眼,看贺寂舟抓着傅西城要的夹子又要放炮,她下意识伸手扯了下他的衣袖,“哎,别打这张。” “哎!哎!怎么回事啊子馨妹妹,观牌不语真君子,不带你这样的啊。”坐贺寂舟对家的男人嚷嚷。 李子馨朝他翻了个大白眼,撇嘴,“我是女子,不是君子,你们三个欺负一个还是小人呢!” “啧,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哥哥们白疼你了。” 李子馨回嘴,“哪里是外人了?” “喔,”另一人笑着调侃,“那咱们小公主是开始准备招驸马了。” 一堆人平时说话随意,就爱瞎逗贫,平时要跟李子馨开这种玩笑,她指定鼻孔往天上一扬,嗤声跟大白眼一起丢过去。 然而这会儿却红了脸,“瞎说什么呢你,嘴上能不能有个把门的!” 傅西城夹烟的手一顿,侧头看她一眼,又看向贺寂舟。 “哟,咱们小公主是不是在害羞?难得一见啊!” 李子馨一副小女儿姿态太明显,几个哥哥瞧出点意思,开始起哄。 李子馨脸更热了,一边回嘴一边偷眼瞄身旁的男人,贺寂舟嘴角挂着淡笑,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这时桌上的手机忽地“嗡”“嗡”震动了两下。 贺寂舟拿起来看了眼,嘴角的浅勾瞬间扩大,眉眼也像是被春风拂过,刹那间柔和起来。 李子馨一愣,下意识问了句,“谁的消息啊?” 贺寂舟摁灭手机,转头看她,笑得温和却又不可接近。 “我家里那位,查岗。”他声音清淡,愉悦却快要溢出来。 牌桌上倏地鸦雀无声,气氛说不出的微妙,那边唱歌的几个都察觉到异常,闭了声转头看过来。 贺寂舟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搭在臂弯,对傅西城说,“四哥,我得先回去了,不然回头闹起来我可能进不了门。” 傅西城眯眼盯着他看了几秒,掸了掸烟灰,猝然一笑,“下回带她一起来玩。” 他发话,气氛立时活起来,陆津本就站着,伸手在贺寂舟肩膀上不轻不重拍了两下,上下打量他,“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耙耳朵。” 贺寂舟坦然自若,“好不容易追到手的,可不得小心捧着么——你们继续玩儿,我先走了。” 他朝众人点点头,转身往门外走。 傅西城下巴抬了抬,陆津跟上去,“我送你下去。” 包厢门打开又合上,“砰”一声,李子馨白着一张脸,蹭地站起来,抬脚就要走。 可才提腿,手腕被傅西城握住。 “坐那儿,给四哥凑个手。” “我不想打。” “不想打你坐这儿看这么久。”傅西城淡笑了下,微微用力,语气不容拒绝,“乖。” ...... 贺寂舟在门口跟陆津道别,上了车,才拿出手机给江允打过去。 “你现在在哪儿呢?” “刚从苏酥家里出来,我们找个地方见一面吧,我有东西给你。” “行,我在芳甸园那边等你。” “不……” 江允只来得及拒绝一个字,贺寂舟打断她道,“阿允,我不想去别的地方,就在那,我等你。” 他说完直接挂了电话,启动车子,打方向盘驶出停车场。 第99章 她早就变了 快到小区的时候路过一家便利店,他下车去买了点东西,公寓这边他不常住,阿姨只是定期过来打扫,并不会帮他往冰箱里补充食物。 车子开到单元楼下,贺寂舟熄火下车,拎着东西上楼,电梯门开,就看见江允站在门前摁密码。 听见声音,她回头,四目相对。 “你刚从外面回来?”她问。 贺寂舟走过去,随意“唔”了声,“买了点儿东西。” 他把购物袋放到旁边的鞋柜上,走到江允身后拢住她,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捧起她的脸,低头吻她。 叫一个食髓知味的男人禁欲实在是一件惨无人道的事情。 要不是江允挣扎的剧烈,贺寂舟真忍不住就将人抵在门上办了。 两人闭眼额抵着额,粗重额喘息交织在一起,贺寂舟声音低哑道,“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暗地里的“偷情”对他来说根本不够,他要到阳光下来,要肆无忌惮在青天白日,在众人的眼里。 江允低头扣-扣子,手指控制不住颤抖,贺寂舟要帮她,被她拍开。 嘴唇麻木的厉害,她一点儿都不想理他。 扣好扣子,她又扯了扯,想把上面揉出的褶皱拉平,然而徒劳无功。 “先进屋吧。” 贺寂舟清了清沙哑的嗓子,伸手贴上指纹锁,“嘀——”一声轻响,江允摁住他的手,阻止他开门。 “就在外面说吧。” 贺寂舟听她语气不太对劲儿,“怎么了?” 江允挣了下,他却拢着她纹丝不动。 江允也不白费力气,从包里掏出一个四方的小丝绒盒子给他,“这个还给你。” 贺寂舟目光在盒子上凝了两秒,明知故问,“什么?” 江允不跟他绕弯子,把东西塞他手里,“这东西我受不起,你收回去。” 听她这么说,贺寂舟脸上的笑淡了淡,单手打开盒子,粉色的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你不喜欢?” 江允抬眼直视他,态度坚决,“我不想要。” 贺寂舟顿了下,似笑非笑问,“是不想要戒指,还是不想要送戒指的人?” 江允抬头看着他,张口要回答,一根手指忽地抵住她的唇。 “嘘……”贺寂舟压低声音,脸上笑着,眼睛里却透着危险,“阿允,你想清楚了再说。” “别威胁我。”江允嗓音很淡,“我们既然在一条船上,要玩完就一块玩完。” 贺寂舟笑了,“只是因为这个吗?” “什么?”江允不懂。 “阿允,你觉得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你是吧?你为什么会这么笃定呢?就因为我们在一条船上,有共同利益?” “这还不够吗?” 贺寂舟淡笑,目光直白而犀利,“阿允,你在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 江允对这四个字感觉到荒谬,荒谬之余又生出一股难言的心慌,她狠狠蹙起眉头,否认的话堵在唇边。 “……我没有,我只是,只是……” 半晌才说出口,可语气犹疑的好像自己都在心虚。 “只是什么?”贺寂舟问。 江允脑子里乱糟糟的,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怎么想。 她会不由自主地靠近他,因为他会给她快乐,给她安全感。 但她又畏惧靠他太近,潜意识告诉她,那会是一场灾难。 她不想要他的心。 江允两只手握成拳头,抵着贺寂舟的胸膛,不住摇头,用力想推开他。 贺寂舟想块铁板纹丝不动,他埋头在她肩窝里,叹息似的,“阿允,你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你不能这么欺负我……” 那声音自下而上闷闷传出来,带着点儿说不出的委屈。 江允怔住。 第一次,“喜欢”这两个字从他嘴里明明白白说出来,两人之间那张透明的窗户纸彻底破了。 江允只觉得心慌无措,“可是我不喜欢你……” “可是你也不喜欢别人。”贺寂舟捧着她的脸,声音轻轻的,一字一句像是蛊惑,“我等你,阿允。” 我等你慢慢喜欢上我。 江允嘴唇微张,浓密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那双漂亮的眸子不再如往常般清澈,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迷茫。 贺寂舟轻声叹息,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下,然后吻她的下巴,鼻尖,眼睛,额头…… 江允忽地闭上眼睛,抬手环住他的脖颈,主动吻上他的唇。 贺寂舟眼里滑过一抹诧异,不过顷刻间便反客为主。 “要去里面吗……” 意乱情迷,贺寂舟含糊不清地发问。 “唔,进去……”江允脑子里已经成了一团浆糊,背抵着门板,脖颈高高仰起,显得越发纤细修长。 “好……” 贺寂舟掐着她的腰翻了个身,抵在门上,进去了。 就那么一步的路,一秒钟的时间也等不及,欲望来临的时候,人人都变成了兽。 虽然出了电梯就是私人空间,可毕竟是大门外的地盘,还是有种曝光于青天白日下的羞耻。 江允颤抖着手去按密码,贺寂舟却在后面有意使坏。 “哔——” 密码错误。 …… 连着错五次,系统响起警告,直接锁上了。 江允哑着嗓子骂了一句脏话,贺寂舟笑了,掐着她转身,托着她的大腿抱起来,两条纤细的胳膊自动绕上他的脖子。 他往她身体里捅刀子,她龇牙狠狠咬上他的肩头。 那股疯狂劲儿过去,人也软了,衣衫凌乱地在身上挂着,两人靠在墙上粗声喘气。 “有烟吗?”江允软软问。 事后一根烟,一般是男人干的事,贺寂舟抱她坐到鞋柜上,皮带松松垮垮系回去,掏出兜里的烟送到她唇边。 江允张嘴叼住,贺寂舟拿着打火机给她点上。 “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江允吸一口,烟雾吐到他脸上,眼神迷离,“记不清了,得好多年了。” 脑海里闪过零碎的画面,迷醉的夜晚,狭窄的车座,猩红的烟头,看不清的男人的脸…… 江允狠狠甩了下脑袋,眼里滑过一抹自厌,她微扬起下巴,夹着烟的手指从贺寂舟的额角慢慢滑到下颌,眯眼睨着他。 “贺寂舟,我不是以前那个小孩子了……你懂吗……” 她早就变了。 贺寂舟捉住她的手腕,就这她的手吸了口烟,深深吐出去。 “但我还是从前那个人。”他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吐出两个字,“永远。” 四目相对,半晌无言。 ...... 第100章 哥哥不再是哥哥 烟灰聚了长长一截,支撑不住落下去,在雪白的衬衫上留下一道灰痕。 江允伸手去拂,贺寂舟夺走她手里的烟叼在嘴里,咕哝道,“你以后少抽烟。” 歇够了,贺寂舟抱起她,一根手指拎上购物袋,转身开门进屋。 客厅里月光铺满地板,贺寂舟懒得开灯,把购物袋随手扔茶几上,抬脚往卧室走。 “渴......” 江允陷在床褥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等会儿。” 贺寂舟转身出去,过了几分钟,端着一杯兑好的热水回来。 江允手肘撑起半身,就着他的手一口气喝下去大半杯。 “还喝吗?” 江允摇摇头,躺回去,乌黑的长发铺散在月光下,闪烁着犹如最上等的黑色绸缎般的光泽。 贺寂舟仰头喝完剩下的水,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弯身抓住江允的脚踝往前一拖,单膝跪上床,一手抚摸她的脸,一手插进她的发中。 “再来一次?”他只嘴里上礼貌,手下根本没有给人拒绝的余地。 江允也觉得意犹未尽,咬着唇由他折腾。 贺寂舟低笑了声,沙哑磁性,他从兜里掏出便利店买的t,手上沾了滑腻腻的汗,包装不好撕,他放在嘴边用牙咬。 江允这才想起刚才两人没做措施,懊恼的蹙起眉头来。 贺寂舟似看穿她的想法,低头吻她,“对不起,刚才实在太急,以后不会了......” ...... 第二天江允醒来的时候,外面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 她有些断片,盯着窗帘缝隙里透过来的光束看了半晌,终于想起来身处何时何地。 拥被坐起身,全身骨头一阵“喀喀”作响。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生出几许懊丧的心情。 昨晚上来找贺寂舟是想再跟他好好谈谈的,结果三言两语又被他拐上了床。 好像还是自己主动的。 江允第一次对自己的自制力产生怀疑。 屋里静悄悄只有她一个人,贺寂舟不知道哪里去了,江允掀开被子正要下床,卧室门突然开了。 “醒了?”贺寂舟走过来。 江允往上拉了拉被子,有些不自然地偏开视线。 “几点了?”出声沙哑,她清了清嗓子。 “快十点了,饿了没?想吃什么?” 江允说,“你先帮我拿件衣服。” 她现在在被子底下光溜溜的,总感觉不太安全。 “怎么还越熟越放不开了?我刚回来那会儿你可不是这么防着我的。”贺寂舟一脸坏笑打量她,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江允脸颊发热,贺寂舟逗一句就走,去拿了件睡衣给她。 外面传来手机“嗡嗡——”的响声,贺寂舟转身去客厅,不一会儿拿着手机回来,递给江允,“你的电话。” 来电显示上写着老邢。 江允目光一闪,接过手机去了卫生间。 那一瞬的微妙变化落在贺寂舟眼里,他无意识捻了捻手指,原地站了里面,抬脚走出了卧室。 “喂?”江允接通电话。 “江小姐,我又查到了点儿周武的消息。” “嗯,你说。” “周武三十二年前进贺家做保镖,是你父亲江河推荐过去的,当时你父亲是大学生,在贺家做家教老师,给当时的贺家大小姐贺清月补习,然后周武就经由他介绍做了贺清月的保镖兼司机。” 江允听见爸爸的名字怔了怔,随即又蹙起眉头。 爸爸给贺清月做过家教老师? 她从来不知道还有过这么一段往事,自她记事起,爸爸就已经成了贺家的养子,跟贺清月之间的关系很是冷淡。 “......江小姐?” “嗯,我在听,你继续说。” “下面这些是我的猜测......”老邢的声音有几分迟疑,“周武是三十年前突然不见的,半年后,贺家大小姐跟一个大学里的老师闪婚,然后没几个月,就生下了一个男孩,不少人都知道,那孩子是她的私生子,生父不详。” 老邢说到这里就停下没再往下说,但一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了。 周武沧桑的脸与贺寂舟的脸在江允脑海里交替闪过,前者被岁月侵蚀打磨的太厉害,已经完全看不出与后人的相似之处,但只要对比一下周长安就知道了。 此时江允心里已经有七分确定,周武大概就是贺寂舟的亲生父亲。 只是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记得老家那个三堂婶说过,周武从前是很风光的。 “你继续往下查。”江允捏了捏眉心,想了下又道,“我爸爸以前的事,也一起查一查。” 江允只知道因着她奶奶的关系,老爷子收留了江河做养子,她一直以为是老爷子先去找的江河,不想是江河先进了贺家工作。 江允脑子里有些乱,手撑着洗漱台,盯着镜子走神,好半晌没反应。 贺寂舟在外面等的久了,于是敲门,“阿允?” 听到声音,江允拉回思绪,应了一声,拉开门,“怎么了?” 贺寂舟叫她还是进去之前的模样,脸没洗牙没刷,头发凌乱,只有眉心从平展变成了紧紧蹙着的状态。 “怎么了?”贺寂舟伸出手指在她眉间按了按,“刚才谁打的电话?” 江允顿了下,“没什么,工作上的事。” 贺寂舟看她一会儿,淡笑问道,“是吗?” 他的手指从眉间滑到唇上,然后低头去吻她,江允偏头想躲,却被他用手固定住。 舌头挤进唇瓣,撬开齿关,城门失守,江允索性不再抵抗,举起白旗迎接他。 一个三分钟的法式热吻,分开的时候,江允跟株藤似的缠绕在了他身上。 她勾着他的脖颈,张开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一下下抚摸。 “哥哥......” 贺寂舟一怔,刹那间,浑身血液好像沸腾起来。 “你叫我什么?”他问,声线低而缓,危险莫名。 江允神经一跳。 她说她变了,谁不在变? 以前这声哥哥喊的是亲情,现在这声哥哥喊的是激情。 哥哥真的不再是哥哥了,是他妈禽兽。 ...... 第101章 老情人宝刀不老 江允趴在床上,看着手心里从禽兽头上薅下来的几根粗硬黑发,如是想。 早饭加中饭弄到下午一点多才吃上,江允填了五脏庙,换上衣服赶紧走人。 刚出电梯,手机就响了,苏酥的电话。 “还跟你小情人缠绵呢?” 江允一边往外走一边纠正她,“我认为称呼他老情人更合适。” 苏酥从善如流,揶揄道,“啧,老情人宝刀不老啊,隔着手机都能感觉到你春天来了。” 江允清清嗓子,“你还有事没?没事我挂了。” “有,贺嘉钰昨晚上给我打电话诈我呢,被我损了一顿,我听着他那意思是不是怀疑你外头有人?” “嗯。” 苏酥冷笑,“他也好意思!夭夭你到底怎么打算的?这种烂人,我看你还是早点抽身,咱把自己搭进去不值当。” “我知道,我有分寸。” “行行,我不多说,需要帮忙就喊我,我就在你身后呢。” 江允脚步顿了下,唇角弯起,眼神也跟着柔软下来。 “嗯,我知道。” 挂了电话,江允迈步下台阶,解开车锁拉门上车,去了宁大。 九九寒天尽,校园里已经染上了春意。 江允把车子停在男生宿舍楼后面,熄了火,静静等着。 二十分钟左右,周长安骑着自行车从路口拐进来,他身上还是那件旧羽绒服,背着黑书包,刘海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江允降下车窗,探头出去朝他挥手,“长安。” 周长安视线飘过来,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脚下用力一蹬,加速骑过来。 江允开门下车。 周长安离她半米处刹车,长腿蹬地,开心地喊了声“姐”。 现在的周长安比初见时阳光了不少,江允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笑着说,“我怎么看你好像长高了点儿。” 周长安把自行车靠边放,点头道,“长高了两厘米,现在有一米八了。” 江允想起网上流行的段子,调侃道,“是真一米八,还是四舍五入一米八。” 周长安挠了下后脑勺,有几分不好意思,“就差一点点,准确的是179.8。” 江允忍不住笑,伸出手,正想揉揉他脑袋,周长安提前一步低头把脑袋凑了过来。 江允顿了下,在他脑袋顶上轻轻拍了两下。 “姐,给你这个……” 周长安拉开羽绒服拉链,从怀里掏出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小塑料袋。 江允一看,袋子里装着热腾腾的红豆饼。 周长安献宝似的递给她,“姐,你尝尝,这是我们食堂最好吃的红豆饼,刚出锅的,去晚一点儿都买不着了。” 江允看着他诚挚的笑容出了神,恍惚间,两张相似的年轻面孔交替闪过,是不是少年人都是这样。 一无所有,却有一颗最真的心,想拼了命的对你好。 明明她没有为他们付出过什么,她只是举手之劳帮一点小忙,只是小时候追着喊了几声哥哥给了几颗糖。 她用一点儿小恩小惠就骗了人家的真心。 江允蓦地红了眼。 眼前的少年人脸上的笑容灿烂,这样看着,便完全没有了记忆里那个人的影子,十八岁的贺寂舟很少有这样开怀的笑,他永远板着一张脸,永远沉默寡言。 她现在为周长安遮风挡雨,可当初却没有一个人能帮一帮那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少年。 “姐……你,你怎么了?”周长安看见她发红的眼眶,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哪里招到了她。 他下意识伸手去抚她的眼睛。 江允反应过来,转开头,抬手按了按眼角,“我没事……” 周长安手顿在半空,指头蜷缩了下,心里生出一股难言的失落。 江允调整好情绪,笑着转回头,接过他手里的袋子,“红豆饼?是三楼靠边那家老周记的吗?我们以前也经常去排队买。” “嗯嗯,就那家,听说是老招牌了。”周长安又露出笑,“你快尝尝,还不是以前的味道。” 打开包装袋,浓郁的香甜味道直往鼻子里钻,江允伸手去捏,还很烫,她搓了搓手指,看了眼周长安胸口。 他羽绒服里面只穿了件黑色的打底秋衣,看着很薄的一层,江允问他,“烫着没?” 周长安反应了两秒,摸了下胸膛,摇头拉上羽绒服拉链,“没有没有,正好挡风。” “傻不傻啊你。”用纸袋边缘隔着,江允捏着红豆饼咬了一口。 周长安赧然一笑,脸颊爬上几丝红晕。 “周长安!”不远处传来一声喊。 两人循声看过去,宿舍楼后门站着几个年轻小孩儿,三男两女,看穿着打扮都是校园里的学生。 周长安看见他们,眉头下意识皱了皱。 “你朋友?”江允问。 周长安语气冷淡,“班里同学而已,不怎么熟。” 那群人喊了一声就走了,江允也没留意,慢条斯理吃掉半块红豆饼,她放回去,把袋子系起来,“我也没别的事,就顺道过来看看你,最近都还好吧?胳膊恢复的怎么样?” “都好,什么事都没有,你不用担心我。” 周长安上下抬起胳膊,又甩了两下向她证明。 江允点点头,“对了,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把你爸妈接到宁城这边来?平川那边生活条件到底差了些,你把你爸妈接过来,我给阿姨安排疗养院,再给叔叔安排个工作,离得近,你们一家三口也好彼此照应,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也没什么别的东西,就剩下钱了。” 她最后开了个玩笑。 周长安却笑不出来,低着头眼圈红的厉害,嘴唇嗫嚅半晌,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半晌也没能说出话来。 江允有意活跃气氛,笑说,“你也别太感动了,我这些都是先借你的,以后是要你还回来的,我一看你就是能干大事的人,相当于提前投资……” 江允话音一止,周长安忽地上前一步张开手抱住了她。 她愣了两秒,还没反应过来,他又松开她,退了回去。 “姐,你已经帮我够多的了。”周长安抽了下鼻子,笑着摇头,“我暂且就不把我爸妈接过来了,等我自己努力站稳了脚跟再说。” 还有个原因周长安没有提。 ...... 第102章 也配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爸好像很反感宁城,他还记得他收宁大的录取通知书时,邻居好友都喜气洋洋前来祝贺,他爸却笑得十分勉强,还问他志愿能不能改。 他当时哭笑不得,录取通知书都收到了该怎么改。 年前他带着江允回去,他爸病了一场,半夜起了高烧,人迷迷糊糊的,拉着他一遍遍叮嘱千万离贺氏集团远一点,碰到贺家人要绕道走,甚至跟江允也不要再来往了。 问为什么,他只摇头,不愿意解释,只要他答应,父子俩为此还冷战了几天,最后还是周长安先低了头,保证以后绕着所有姓贺的走。 江允见周长安态度坚决,想了想也没有多说,想着以后再劝他。 两人又聊了几句,江允兜里手机响了,她拿出来扫了眼,贺嘉钰的。 她没接,直接挂断了。 “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我还想请你吃晚饭呢。”周长安有点儿失望。 “下次吧。”江允又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不是还有社团活动,快去吧。” 周长安骑上自行车,江允原地看着他走远,背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上车。 左手张开,两根黑发躺在掌心,她拿过副驾驶的包,翻出透明的密封袋,里面已经有了一根短头发。 江允想起贺寂舟头发的手感,浓厚,粗硬,短茬扎手,像满地里野蛮生长的野草。 江允打开密封袋,捏起手掌里的一根头发放进去。 一路上手机响个不停,江允直接按了静音,回到老宅,贺嘉钰的车堵在主楼前,司机下车拉开后门,扶着贺嘉钰下来。 贺嘉钰半边身子压司机身上,看架势应该喝了不少酒,江允眉头微蹙,正想回来的不是时候,前面贺嘉钰忽然回头,歪歪扭扭朝她走过来了。 “阿允!”贺嘉钰趴在车窗上砰砰敲,“你出来!” 江允熄火,推门下去,还没站稳,贺嘉钰跟熊似的整个扑了过来,后面司机拽都拽不住。 “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他含糊不清地质问,一张嘴烟酒味扑到脸上。 江允难耐地皱眉,她突然觉得贺嘉钰身上的气味是那样的令人难以忍受,明明从前,即使他吐的满身狼狈,她也能面不改色地照顾他。 她不明白她的忍耐力为什么突然下降了。 “你喝醉了,先回去……”江允用力推他,喊司机帮忙,“你赶紧把他扶屋里去。” 司机忙伸手去拉贺嘉钰,刚碰到他衣服,就被他猛地伸手打开。 “滚!别碰我!” 司机被他甩得踉跄后退。 贺嘉钰抓着江允的手腕将她压在车门上,看着她的眼睛,“阿允,你为什么不哄我了?” 他抓着她的手摁在自己心口,祈求道,“我这里好难受,你哄哄我好不好?……就和,就和以前一样……”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委屈着,满含期待。 江允垂了眸子,依旧推拒,“阿钰,你醉了,先回房间休息……” “我没醉!”贺嘉钰突然爆发,原本温顺的脸变得狰狞可怖,双眸充了血,“我没醉!你为什么要说我醉了?你为什么总是拒绝我?” 江允被他突然的变脸吓到,“阿钰你冷静点儿,你先放开我……” 贺嘉钰反而将她抱的更紧,力气大到让江允感觉骨头都在痛。 “阿允,你说,说你还爱我……你最爱的人就是我……” 江允疼的直皱眉,挣扎着叫旁边手足无措的司机,“快点拉开他!” “你说啊,你快说啊!”贺嘉钰朝江允嘶声大吼,愤怒又绝望。 他红着一双眼睛,低头吻她,江允偏头躲开,他的唇从她耳边滑过,落了个空。 她躲闪的动作更加刺激到贺嘉钰。 他的内心被愤怒充斥,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不管不顾,掐着江允的脖子强行掰过她的脸,就要强吻下去,身后忽地伸来一只大手,揪住他的后脖颈狠狠一拽。 贺嘉钰踉跄后退,正好撞到司机身上,眼前一圈金星闪烁,他使劲儿甩了甩脑袋,“谁他妈……” 脏话吐一半,衣领又被狠狠揪住往上一提,他刚看清面前人是谁,脸上就狠狠挨了一拳。 下一秒,贺嘉钰摔倒在地上,五官扭曲,疼的说不出话来。 贺寂舟走过去,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揪起来,眼眸中墨云翻滚,风雨欲来。 刹那间,贺嘉钰突然福至心灵,明白他为什么露出这幅表情。 愤怒的洪水瞬间决了堤,他爬起来,反手揪住贺寂舟的衣领,咬牙切齿道,“我警告你,你给我离阿允远一点!别他妈痴心妄想,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你试试看……”贺寂舟轻呵,面露轻蔑,看他像在看一团垃圾。 贺嘉钰被他这目光刺到,攥紧拳头挥上去。 贺寂舟没躲,硬生生挨着,却又马上反手一拳头打回去。 两人你来我往就这么打了起来,直到把家里人都招过来。 俩人分开的时候脸上都挂了彩,看起来狼狈不堪,不过贺寂舟比贺嘉钰手黑多了,打到脸上的那还都是轻的。 俩人站那儿,他腰杆挺得笔直,像是没受什么伤,贺嘉钰看着就惨多了,加上喝了酒,弯腰驼背站都站不稳。 贺清月气得脑袋发昏,冲上去对着贺寂舟抬手就是一巴掌。 刹那,“啪”的一声脆响,震耳发聩。 贺嘉钰的拳头都没她这一巴掌重,口腔里顿时一股铁锈味蔓延开画。 贺寂舟舔了舔腮帮子,眼里冷厉的寒芒一闪而过。 贺清月怔住,下意识眨眨眼睛,定神再看,他已经低下头,像以往那样沉默。 因着二夫人也在,贺清月不愿让她看笑话,抢在老爷子开口之前先把贺寂舟赶了回去,然后带着贺嘉钰回了他自己房间。 “醒了吗?” 灌了碗醒酒汤,又被浸了凉水的冷毛巾糊脸,贺嘉钰那点醉意散的一干二净,抬眼看见他妈那张冷脸。 “说说吧,怎么回事?怎么就跟你大哥打起来了?” 贺嘉钰满脸轻蔑,“什么大哥!他算我哪门子大哥?一个野种,他也配!” ...... 第103章 一丝而已 贺清月脸蓦地沉下来,“野种?你这是在骂你妈吗?” 贺嘉钰语塞,嗫嚅着解释,“不是,妈,我不是那意思……” 他烦躁地皱眉,“妈,你能不能让贺寂舟滚回国外去,永远都别再让他回来了,我真的特别烦他!” 这话说得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天真的很。 贺清月好笑又好气,“说到底他也是你大哥,没招你没惹你,你怎么对他这么大意见?” “这还不算惹我?你知道他都干了些什么吗?叫他滚,必须叫他滚!”贺嘉钰大嚷起来,完全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模样。 贺清月沉了脸,不耐烦道,“你犯什么抽!他怎么着你了?贺嘉钰,他是你的帮手,不是你的敌人,你已经二十五了,不要还给我耍小孩脾气!” 贺嘉钰看着她,咬紧后槽牙,憋的眼睛都红了,大声道,“你知道什么!他要抢走阿允!” “什么?”贺清月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而后五官慢慢扭曲起来,“简直荒唐!” 江允! 又是江允! “妈,我求求你了,你让贺寂舟走行不行?”贺嘉钰坐起身,抓住贺清月的手低声哀求。 贺清月拉回思绪,顿了下,沉声道,“我看你真是昏了头了!” 她忍不住冷笑,“江允是什么天仙下凡吗,是个男的都觊觎她!没有影的事你别瞎说八道!” 不可能的,那俩人早就形同陌路了。 小时候瞧着是有几分感情,一家子人都会收买人心,不过自从江允她妈死了之后,那小贱人看着自己眼里都带着恨,对寂舟也跟看仇人差不多,把他的手咬的血肉淋漓。 所以贺清月从来不相信江允表面上表现出来的温顺,她跟他爸一样,都认为是自己害了她妈。 谁能对杀母仇人释怀呢? 贺嘉钰看着贺清月,对她的回答感到无比的愤怒和失望,“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自从他回来,所有人就都变了!爷爷维护他,你也维护他,他凭什么?!” 他攥紧拳头发泄似的在床褥上捶了几下,死死咬着牙,额角青筋暴凸,脸因为激动涨得通红,挂着那些淤青显得尤为可怖。 贺清月听他这委屈的控诉,心顿时软了,声音也跟着软下来,她在床沿上坐下,抓着他的手安抚道,“阿钰,妈妈最爱的永远是你,只有你一个,你要相信我,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你好……” “那你就把他赶走!立刻!” 贺清月耐着性子,“阿钰,现在的形势你知道,贺长君已经进公司了,二房那几个人虎视眈眈,我们得靠着你大哥守住地盘。” “我不管!贺长君算什么,爷爷发过誓的,他根本威胁不到我。” 贺清月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也没了耐心,冷冷道,“要不是你自己不争气,也不会到这样两难的地步,想赶走你大哥,可以,只要你自己有本事立起来!反正现在我是不可能让他走的!” 贺嘉钰瞪着她,愤怒无比,却又不敢再反抗,堵的胸口一起一伏。 这时门被敲响,程青来端着一杯蜂蜜水直接推门走进来,笑着说,“怎么又吵起来了,都消消火。” 母子俩都寒着一张脸,没人理他。 程青来扶了扶眼镜,走过去把蜂蜜水放床头柜上,低头看了眼贺嘉钰脸上的伤,脸上露出心疼的表情。 “寂舟是怎么回事,他下手也太狠了,兄弟俩有什么矛盾说开就是了,阿钰可是他亲弟弟,你看看阿钰被他打得!”他看贺清月一眼,声音虽不大,可满满的全是愤慨。 贺清月听得不耐烦,摆手,“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在这儿添乱了!” 一向老好人的程青来脸上露出愠色,“刚才我在门外也听了七七八八,我看阿钰说的没错,你整天防着这个防那个,最该防的其实是你这个大儿子才对!他对嘉钰什么态度你看不出来吗?你还想着叫他给嘉钰铺路,我看你是请狼入室,以后再想送也送不走!” 他这话说得非常不客气,结婚这么多年,他从来对贺清月温柔小意,从没有对她说过一个“不“字,这么严厉指责她还是头一遭。 贺清月禁不住愣了下,反应过来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你少跟着一起架秧子,他是我儿子,再能耐也反不了天去!” 贺清月习惯了贺寂舟沉默顺从的姿态,她根本想象不出来有一天昂起头反抗她的样子,所以她觉得程青来这话才是真正的杞人忧天。 父子俩一样的鼠目寸光,满肚子小心思,别以为她看不出来。 贺清月懒得跟他们多说,抬脚要走。 程青来冷冷提醒,“别忘了那年他差点把阿钰害死的事。” 贺清月脚步顿了顿,脸上神情变了几变,最后厉声道,“他敢!” 她话落,门“砰“一声被甩上,剩屋里父子俩,脸色都很是不好看。 …… 虽然觉得程青来是危言耸听,可那几句话到底还是在贺清月心里留下了影子,还有关于江允的事,她觉得很有必要去提醒贺寂舟一下。 贺寂舟住在副楼的三层,楼下是家里佣人和司机的房间,他从小被扔在这里跟保姆一起住。 贺清月几乎没踏足过这里,上楼的时候有种很古怪的陌生感。 她最终站到卧室门前,抬手敲了敲。 连敲了三遍都没人应,她皱眉加大力气拍门,大声喊,“有人吗?寂舟,你在里面吗?” 又过了几秒,里面才响起拖沓的脚步声,门拉开,贺寂舟穿着浴袍站在里面,看见她,眼里有惊讶一闪而过。 “妈,你有事吗?” 他习惯性地低头垂下眼眸,湿漉漉的头发不断往下滴水,凌乱地耷拉着,挡住额头。 这样的他,让他显出几分单薄的少年气,再配合上他挂了彩的脸,更透出几分可怜的气质。 贺清月心里难得生出一丝愧疚的情绪,下意识伸手去摸他肿起来的左脸,她当时太生气了,一巴掌打下去,手都震得发麻。 指尖即将触碰到脸颊时,贺寂舟偏头躲开了,他顺势侧身退一步,让开路,“您进来说吧。” 贺清月走进去,环视四周,满眼都是陌生。 母子俩在一个封闭的空间独处,气氛说不出的尴尬。 贺寂舟沉默等着她的发难,想必贺嘉钰该告的状都已经告完了。 ...... 第104章 心里痒 然而出乎意料,她并没有兴师问罪,只是老生常谈叫他防备贺长君,有机会在老爷子跟前多说说贺嘉钰的好话。 她甚至不算很明显的替贺嘉钰道了个歉,当然目的还是要他拿出当哥哥的大度,多多包容已经二十五了却仍旧还小孩脾气的亲弟弟。 贺寂舟觉得挺稀奇。 他妈这人,可以说是自私任性到了极点。 她手握大权,向来行事粗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哪管人会不会受伤,会不会委屈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她说软话。 贺寂舟自然满口答应着。 贺清月很满意,最后提到江允,其实她根本不相信贺嘉钰的话,但有些预防针还是要打。 “离那个小贱人远一点。”她再三告诫。 贺寂舟漫不经心转移话题,“妈,这几天我暂且不去公司了,下星期我要飞纽约,亲自跟亚迪公司的负责人谈一下收购方案。” 贺清月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走了,跟他谈起了工作,等她走的时候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过来的目的是什么。 …… 贺清月走了后,贺寂舟去浴室重新冲了个澡出来,桌上手机“嗡——“的震了一下。 贺寂舟走去拿起来,点进信息扫了一眼,目光蓦地凝住了。 是一张老照片,上面有三个人,年轻的贺清月与江河,还有……二十来岁的周武。 贺寂舟忽地抬头看向落地镜,他仔细看着镜子里自己的眉眼轮廓,然后举起手机跟照片上的男人一点点对比。 脸型,眉眼,鼻梁……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只照片上男人的嘴唇更厚些,多了几分敦厚,而他遗传了贺清月的薄唇,气质更显凌厉。 饶是经过许多风浪,这一刻,贺寂舟还是脑子“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好半晌,他散开的视线才重新聚焦,回到那张照片上。 这照片估摸着至少得有三十年了,照片上的几个人都还很稚嫩青涩。 贺清月看着只有十七八岁,脸上还挂着婴儿肥,肉乎乎的,对着镜头笑得很甜,很难想象她会慢慢变成现在这样一副刻薄的面孔。 她穿了漂亮的红色公主裙,黑色小皮鞋,挽着江河的胳膊,头微微歪向他。 江河穿着浅色牛仔裤,灰色叠领毛衣,气质儒雅清隽,单手插兜,对着镜头淡淡微笑。 那是在一条山道上,背后大片绿色的背景,长长的石阶蔓延到天边。 周武就站在两人身后高几级的台阶上,笑望着贺清月,满眼温柔的光。 …… 窗外夜色渐渐浓稠,屋里没开灯,一片寂静。 今晚月亮很好,轻薄似银纱,穿过玻璃窗,铺在地板上。 贺寂舟半躺在床头,怔怔望着窗外,手臂垂在床沿边,指间烟头烧尽烫了手。 他忽地回神,将烟头捻灭。 面前烟灰缸里的烟头和烟灰已经堆成了小山尖。 他捞过烟盒,磕出一支咬在嘴里,重新点燃,眯眼吸一口,沉沉吐出去。 旁边手机又“嗡——”的震了下,屏幕亮起,垂眸扫了眼,江允发过来的。 就俩字—— 【过来。】 …… 贺寂舟轻车熟路翻上二楼的露台,落地玻璃窗后窗帘紧闭,只有零星的光从缝隙里透出来。 他伸手摸到玻璃门,却没了下一步动作,心里莫名生出几分踌躇。 窗帘晃动,下一秒,“唰”的一声开了半截。 江允拉开玻璃门,微微蹙眉看他,“站那儿等什么呢?还不赶紧进来。” 贺寂舟笑笑,“散散烟味,别熏着你。” 正好一阵风刮进来,带着他身上浓烈的烟味扑到脸上,江允抬手在脸前扇了扇,皱眉道,“你这是抽了多少?” 贺寂舟笑着没说话,脸上的伤一看就没处理过,五彩斑斓像调色盘。 江允没好气,“你还笑得出来,先进来再说。” 她侧身让路,等贺寂舟走进来,重新拉上落地门和窗帘。 “坐那儿等着。” 她头也不回吩咐一句,去柜子里翻药箱,拿出里面的消肿药膏,然后又去卫生间里用冷水把毛巾打湿,拧到半干,糊到贺寂舟脸上。 贺寂舟坐在化妆台前的椅子上,仰着头,脸整个被毛巾盖住,声音从底下闷闷传出来,“叫我过来是要给我擦药啊?” “不然呢?”江允没什么好气。 “我以为你是邀请我共度良宵。” 贺寂舟低低闷闷的笑开,手臂熟练环上她的腰。 江允隔着毛巾在他脸上不轻不重按一下,笑声顿时变成轻嘶,“阿允,你谋杀亲夫啊……” 江允懒得理他,用冷毛巾给他冰敷了两分钟,换了条干净的给他擦干净脸,再把药膏涂上去。 她直接把药膏挤在手上,柔软的指腹一点点滑过伤处,动作很轻。 贺寂舟却抿紧了嘴唇,按在她腰间的手收了收。 “疼?”江允愈发放轻动作。 “不疼,痒。” 贺寂舟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目光炯炯,亮的能看清里面的人影。 江允看他一眼。 “心里痒……” 旋即嘴角的坏笑勾出一半,淤青处被根手指头用力戳了下,他忍不住龇牙咧嘴。 江允面无表情收回手,“还痒吗?” 贺寂舟,“……不痒了。” 江允点头,“不痒就好。” 继续擦药。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江允淡淡开口,“你今天太冲动了。” 贺寂舟轻哼,“当我是死人?” 这正宫般的理直气壮,江允真是忍不住想提醒提醒他注意自个儿的身份。 自然提醒了也没用,她懒得费那个口舌,细致地把药膏涂完,她舒一口气,“行了。” 把药膏盖子拧上,往桌上一扔,捏着他下巴左右看了看,“这几天不用去公司了,好好在家养着吧。” 贺寂舟“唔”一声,提议道,“你跟我一起去芳甸园住几天?” 江允确实有意要出去躲几天清净,不过芳甸园……突然想起那次成奈雪的突然造访,似乎那房子还是她看着给装修的…… “人家狡兔三窟,你就没有别的窝了吗?”江允淡淡道。 贺寂舟眉头微挑,“你不喜欢芳甸园吗?” 江允,“不安全。” 贺寂舟一脸懵,想了想,脑海里突然一道白光滑过。 “吃醋呢?”他调笑,大掌在她腰间摩挲了两把,“你这劲儿够大的。” 江允没吭声,淡淡看着他,手指从下巴往上,慢慢抚摸过他的唇,鼻子,眼睛,眉骨…… 贺寂舟被她撩拨的呼吸重了两分,忽听她道,“你这脸挺大的,能跑马了。” 贺寂舟,“……” 江允抽回手,拿开他环在腰间的胳膊,转身走开,“以后别抽那么多烟了。” 贺寂舟深吸一口气,往后靠在椅背上,余光瞥着她,“我老婆才能管我。” 江允把药膏扔回药箱里,头也不回,“你爱听不听。” “......听。” ...... 第105章 点赞之交 虽然贺寂舟再三诚恳邀请,江允仍旧拒绝了他的提议。 俩人又不是什么正当关系,还是低调点好,再说了,哪有把自己往狼嘴里送的道理,她又不傻。 每次两人度完春风,江允都有些怀疑人生,快乐自然是快乐的,但辛苦也是真辛苦。 真吃不消。 最后江允按照原计划,去了苏酥家小住,正好她有几天空闲在家休息。 晚上苏酥在家里炸厨房,江允点好外卖之后,抱着手机在旁边舍命陪君子。 视频里美食博主说,“一勺盐,一勺生抽,一勺老抽,十克蚝油……” 江允按下暂停键,重复,“先来一勺盐。” “盐?盐……是这个。”苏酥欢喜地拿起贴着盐标签的小玻璃罐,转头一脸诚恳地问江允,“用多大勺?” 江允默了默,把视频退回去五秒,伸出手指头在空中画了个小圈儿,“大概这么大。” 苏酥眨巴眨巴眼睛。 大眼瞪小眼。 成吧,毁灭吧。 两人坐桌边等火锅煮开,嘴上有一搭没一搭聊着。 “你之后最好离厨房重地远点儿,太危险了。”江允说。 苏酥托着下巴一脸苦恼,“我看人家操作还挺简单的,唉,理论跟实践果然差距太大。” 江允瞥她一眼道,“人家是天赋型选手,你是天残型,乖,咱别为难自个儿了。” 苏酥摇头,“那不行,人家都说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一个男人的胃,苏琪已经开始这么干了,万一真叫她把人搞到手了,那我可就气死了。” 江允朝她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找人盯着苏琪了,怎么她的动静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苏酥一脸嫌弃,“你没她朋友圈,屁大点儿事都往上发,还配上一堆矫情文字凹文艺女神人设,我天天刷,能不清楚么。” 她说完做了个呕吐的表情。 江允惊奇,“你竟然没屏蔽她?” 苏酥茫然,“为什么要屏蔽她?” 她不仅没屏蔽她,还三天两头点进去看一看,俗话说的话,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她要不时常忍着厌恶刷一刷苏琪的朋友圈,哪里会知道季丛白是她暗恋的男神,肖想的金龟婿。 苏酥对自己忍辱负重的做法相当的自豪。 江允哑口无言,“所以,你跟季医生进展到哪一步了?” 苏酥想了想,说了个词,“点赞之交。” 啥玩意? 江允黑人问号脸,“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苏酥点头,“自信点儿,就是那意思。” 江允一言难尽,“所以你勾搭了半年,就是拉他给你朋友圈凑数的?” 苏酥耸耸肩,“不能怪我啊,太忙了,根本没时间,而且这男人也是沉得住气,天天给我朋友圈点赞,就是不主动给我发消息。” 想起这,苏酥忍不住磨牙嚯嚯。 很好,真是成功勾起她的胜负欲了呢。 看他那架势,不像是对自己没意思的样,就端着呗,哼!反正苏琪那边上蹿下跳也是没有进展,她不着急。 火锅“咕嘟嘟——”开了锅,揭开盖子,白雾蒸腾,香味四溢。 苏酥起身去拿了两罐啤酒过来,江允接过打开,拿杯子倒了半杯递给她,“你喝这些。” 苏酥噘嘴嘟囔,“夭夭,你真是跟四哥越来越像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江允点头,“嗯。” 苏酥捂住心口,拿出经典紫薇腔,“你真的好残忍,好无情……” “毛肚熟了。”江允捞起一块放她碗里,“赶紧吃,不然老了。” 苏酥立马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真香!”苏酥眯起眼睛,幸福的泪水从嘴角淌出来。 她好久没沾过油腻腻的火锅了,还是过年的时候吃过一次,当艺人就这点儿不好,吃喝得节制,有时候馋很了,她就想她辛辛苦苦赚那么多钱是为什么呢?人生在世,不就吃喝二字么。 江允看她那样,忍不住笑,“出息。” 苏酥白她,“你这种干吃不胖的是没法理解我们这种喝凉水都长肉的痛苦的,我只要连着多吃两顿,小肚子立马就出来,到时候秋姐又得看着我哭……” 提起秋姐,秋姐的微信视频就来了。 苏酥嗷一声,蹭地跳起来,着急忙慌,“妈呀,快快快!我的沙拉呢?” 江允脑门子一绷,指着客厅沙发边上的茶几,“那那儿。” 苏酥赶紧跑过去,一屁股坐地毯上,拿出袋子里的沙拉,接通视频,“哎,秋姐,你打电话干啥啊?我正准备吃饭呢。” 她一边说一边打开沙拉盖子。 秋姐问,“晚上就吃这个?吃得饱吗?” 苏酥投给他一个幽怨的眼神,“你说呢?” 秋姐是娱乐圈里的金牌经纪人,对手下艺人非常的严格,且不畏强权,管你背后有什么大靠山,不听话就滚蛋。 就他能治得了苏酥,当然苏酥这阳奉阴违的性子也把他累够呛。 “秋姐,你什么事啊?”苏酥挑起一根菜叶子填嘴里,没滋没味嚼了两下。 “没什么事,阿允不是在你家呢吗?怎么没看见她?” “哦,在呢。”苏酥转头朝江允招手,“夭夭,过来。” 江允走过来跟屏幕里的秋姐打招呼,然后就看见秋姐笑了。 “阿允啊……” 这熟悉的腔调一出,两人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秋姐,有话好好说!”千万别掏小手绢出来! 江允跟苏酥异口同声。 秋姐收了笑,颇有点儿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们俩下次偷吃能不能记得把嘴上的油擦擦!真是气死我了——苏酥你吃完给我蹬两个小时的单车!” 苏酥,“……” 她嗷呜一声,直接装死得了。 ...... 被秋姐吓这么一遭,苏酥到底没敢太放纵自己,吃完火锅,先跟江允一起下楼溜达了一圈消消食,回去老老实实蹬了四十分钟单车。 蹬完出了一身汗,她去浴室洗澡。 江允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看邮件,苏酥拿着毛巾经过,妖娆一扭身子,朝她挥了挥,连连抛媚眼,“夭夭,要不要一起啊?” 江允下意识抬手环住胸口,面无表情地拒绝,“不用了,谢谢。” 要不是知根知底,她真不敢跟这女人一块住。 太好色了。 “那行吧。”苏酥颇有些遗憾地自己去了。 等江允也洗漱完,已经快十一点了,俩人正准备互道晚安,江允的手机突然疯狂地响起来。 贺嘉钰的电话。 江允没接,直接关机,谁知道没过几秒,外面突然响起他的喊声。 苏酥住的这套公寓是底层花式小洋房,总共才七层,一梯两户,苏酥住六楼,外面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江允快步走到阳台,拉开窗户探头往下看,贺嘉钰站在楼下,仰头扯着嗓子冲上上面喊,“阿允——你出来——阿允——” 嘶声力竭。 ...... 第106章 忍无可忍 江允黑了脸,赶紧开机打电话给他。 “贺嘉钰,你发什么疯?” “你终于愿意接电话了......” 江允深深吸气,“别闹了。” “好,好,我不闹了......”贺嘉钰呵呵笑了两声,有些口齿不清,“我就是想你了,你跟我回家好不好?” “阿钰,我想静静,我已经跟爷爷说过了,我在苏酥家住几天再回去。” “不要!你现在就跟我回家,我离不开你,阿允......要不然你让我上楼也行。” 苏酥站在江允身后听得清清楚楚,冷笑,“贱男人!我打电话叫保安直接弄走他。” 江允拦住她,“算了,我下去看看。” 苏酥拽住她胳膊,“你别去,我去!” 江允来不及阻止,她已经抓起手机外套,风风火火往外冲了,经过玄关的时候还顺手摘走了架子上的鸭舌帽。 江允见状,赶紧找件外套披上,跟着追出去。 就那么几秒的功夫,苏酥就坐着电梯下去了,江允错过一班,耽误了半分钟,等她匆匆赶到,那两人已经吵上了。 江允赶忙走过去,喊了声苏酥。 “阿允!”贺嘉钰看见她来了,立马撇开苏酥,伸手要来抓她。 苏酥侧身一挡,伸手把江允揽在身后,跟老母鸡护小鸡崽儿似的。 “贺嘉钰,要撒泼回你自己家撒去!你家人拿你当宝宝,我可不惯着你!”苏酥半点不示弱。 贺嘉钰指着她,满脸厌烦道,“你走开,跟你没关系,这是我跟阿允的事......” 江允也拽着苏酥胳膊,“酥酥,让我来跟他说。” 江允使劲儿把苏酥拽身后去,耐着脾气劝贺嘉钰,“阿钰,别闹了,你先回去行吗?现在太晚了,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不要!”贺嘉钰摇头,“我要跟你在一起,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他说着去拉江允,刚伸过来就被苏酥一巴掌拍开,“贺嘉钰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特么离阿允远点!” 贺嘉钰恼了,指着她,“你他妈才给我离阿允远远的!是不是你天天在背后跟阿允讲我的坏话?他妈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整天管东管西!不过就是傅西城养的一个小玩意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一个娱乐圈里的小婊子,凭他家那条件还能把你娶回家?等哪天没了他这座大靠山,老子立马弄死你......” “啪!” 就在贺嘉钰话音还没有落下的时候,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四周骤然一寂。 江允胸口一起一伏,看着他的目光像结了冰霜。 垂在身侧的手颤抖着,隐隐发麻,她声音也结了冰,盯着贺嘉钰一字一字问,“现在清醒了吗?” 贺嘉钰看着江允,脑袋“嗡嗡——”作响,像有一群蜜蜂在乱飞, “阿允,你打我?” 他难以置信,嗓子都变尖了。 江允冷冷反问,“你不该打吗?” 这时几个穿着制度的保安跑了过来,江允指着僵滞的贺嘉钰对他们道,“这个人在闹事,麻烦你们把他弄走。” 说完,她再不看贺嘉钰一眼,拉着脸色微微发白的苏酥转身上了楼。 ...... 那晚之后,贺嘉钰没再来烦她,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一巴掌伤了自尊,江允懒得多想,她现在开始认真思考抽身的问题了。 这个问题江允以前从来没想过。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要跟他们耗个半辈子下去的,她就是一根细弱的藤,盘绕粗壮的大树上,慢慢的,不动声色的,一点点将他们绞杀。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最后藤大概或许会跟树一起死掉,但是没关系,只要树死了便够了。 她早已经做好放弃自己人生的准备,然而时移世易,形势变了,有更好的路可以选,她便也想好好活一活。 再者,她现在越来越没有耐心去哄贺嘉钰了,即使只是虚情假意她也做不出来。 至于原因,她并没有仔细去想过。 上午八点整,江允拉着行李箱出门,顺道接上何园去机场。 俩人走进机场大厅的时候正好九点。 “我们跟大部队在哪儿集合?”何园问。 江允道,“先去把行李办托运,进里面等他们。” 中午十二点的飞机,时间还很充裕,俩人托运完行李,直接过安检去了里面候机区。 手机里有信息进来,贺寂舟发来的。 【我在这里等你。】 后面跟着一张图片,是家餐厅的门牌,江允扫了眼,在前面。 何园掩嘴打了个哈欠,“老大,我去买杯咖啡,你要吗?” “帮我带杯冰美式。”江允顺手拿过她的行李箱,“昨晚熬夜加班了?” 何园不好意思说昨晚上打游戏打嗨了,贼心虚地点点头。 江允没在意,指着前面一百米处的茶餐厅,“大部队在那儿,一会儿去那边汇合。” “知道了。”何园点头,一溜烟往咖啡店跑。 前面排了个大块头,跟座小山似的,何园仰着脖子瞅了瞅,目测至少一米九以上。 正看的入神,肩膀忽的被人拍了拍,她回头,就看见贺寂舟身边的孙助理。 “来啦,小何秘书。”孙助理朝她友善微笑。 何园眉眼一弯,正要开口,前面的大块头突然回头对孙助理笑,“孙哥你说什么?” 何园抬头看见男人侧脸锋利的下颌线,然后又听见他疑惑问,“孙哥,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何园,“......” “还有人呢。” 孙助理握拳抵唇清了下嗓子,示意他往下看,男人一低头,跟仰着脑袋的何园大眼瞪小眼。 他惊讶地微微张开嘴巴,“啊”一声,“不好意思,没看见你。” 两人身高差距有点大,何园身高155,还没到人咯吱窝,看不见也......实属正常。 不过何园还是在心里狠狠翻了个白眼,见他跟孙助理是一路的,正想摆摆手大度说没事,结果他突然伸手揉了揉她脑袋,一脸很酷的表情,“小孩儿你多大了?爸爸妈妈没跟着吗?” 何园,“......” ...... 第107章 也心疼心疼我 何园端着两杯咖啡气势汹汹冲进茶餐厅,脸颊带着耳根子通红一片,像灌了两斤白酒似的。 江允看见她这模样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 气的! 何园咬牙切齿说不出话,眼圈儿都给憋红了。 这时杨九跟孙助理在后面不紧不慢走过来,脸上表情都有些古怪,一个一脸郁闷,一个抿唇憋笑。 “江副部长。” “嫂......姐。” 两人跟江允打招呼,江允笑着点点头,然后就看见何园扭头狠狠瞪了杨九一眼,杨九撇开视线摸了摸鼻子。 “怎么了这是?”江允瞧出不对劲儿,看向杨九,“你欺负我们家园园了?” 孙助理“噗嗤”一声,没憋住笑了出来。 几个人都看向他,他摆摆手,“抱歉抱歉......” 接着他把刚才发生的事给大家讲了一遍,听得众人一阵乐。 何园臊得想钻地缝,本来长成155的小个儿已经让人很心痛了,现在还要被拉出来公开处刑。 都怪那个大块头! 何园眼神跟小刀子似的,“嗖嗖”往杨九身上飞,可惜这人皮糙肉厚,完全感觉不到。 见她频频看自己,杨九有点不太好意思摸摸后脑勺,咧嘴露出一口整齐闪亮的大白牙。 何园一口老血梗在心头,“......” ...... 在餐厅吃过午餐,正好到时间检票登机。 一行七个人,全订的商务舱,何园跟江允的座位挨着在最后排。 临起飞前,贺寂舟走过来对她说,“你去前面坐去。” 何园正准备拉下眼罩睡一觉,哈欠打到一半,大张着嘴巴愣愣“啊”了一声。 贺寂舟皱眉。 她倏地一激灵,清醒了,忙不迭解开安全带,站起身拿上自己的东西让出座位。 贺寂舟满意,冰冷的脸柔和了几分,还好心给她指了下路,“第三排。” 何园拿着东西往前走,心有余悸,贺副总真的是好吓人啊! 而且为什么她老感觉贺副总对自己有种古怪的敌意,何园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就是一种隐隐的感觉。 或许是她多想了吧...... 后排贺寂舟坐下,江允转头过来,低声说,“你老欺负我家小何秘书干什么?” 贺寂舟轻哼,“我怎么就欺负她了?” 江允白他,“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故意给人摆冷脸,吓得她见你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她招你惹你了?” “看我冷脸的多了,你怎么就只心疼她了。”贺寂舟语气酸酸的。 江允噎了半晌,无语道,“幼稚!” 转过头,把毯子往上一拉,蒙住头不理他了。 ...... 飞机在天上飞了将近十五个小时,落地正好是下午三点,亚迪公司那边派了车过来接他们去住宿的酒店。 晚上两方的人坐在一起吃了个晚饭,短暂地接触了一下。 亚迪是老牌汽车公司,上个世纪曾经辉煌一时,但因为各种因素,后面一直在走下坡路,到今天终于无以为继,创始人不想一辈子的心血就这样付诸东流,最后无奈出售。 贺氏产业复杂,汽车行业却是新入门,前年由贺清月一力促成,搞个冲进新能源汽车的赛道,然而因为缺乏经验导致成绩平平。 两方算是一拍即合。 众人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直接提枪上了战场,双方你来我往,都努力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谈判桌上最是能看出贺寂舟的奸商本性,连江允都觉得他压价压的太狠了点儿,甚至是带了几分恶意的。 然而情势不容人,亚迪这边没有更好的选择,那就只有挨宰的份儿。 创始人是个八十多岁的老爷子,全程参与了会议,脸色十分的难看。 两边自然没谈拢。 回酒店之后,江允跟着贺寂舟去了他的房间。 “你把价格改了,跟先前的制定的方案不一样。” 贺寂舟脱掉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在沙发坐下,歪头扯了扯领带,解开两粒扣子,沉沉吐出口气,往后一靠朝她招手,“过来。” 中午桌上喝了几杯,他脸色有些微红,看她的眼神也带上几分迷离慵懒。 江允顿了下,走过去,刚走近,手腕就被抓住一扯,她跌坐在他大腿上,手撑着他的胸膛。 “醉了?” “唔......还好......”贺寂舟将脸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 江允推他,“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倒杯水......” 说到一半,腰间一紧,脸颊被他捏住掰过去,后面的话都被堵回肚子里。 两人吻了会儿,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来,往床边走。 江允吓一跳,挣扎,“你干什么?大白天的别乱来!” 贺寂舟脚步微顿,挑眉似笑非笑,“我就陪你睡个午觉,乱来什么了?” “哦......”他拖腔带调的哦了声,眼神蔫坏地在她身上扫了眼,“你要是想乱来,那我肯定是要满足你的。” 江允脸颊发烫,“谁要跟你一起睡午觉,放我下来!” 贺寂舟把她扔床上,跟着压上去,笑说,“不想跟我一起睡午觉你跟我进房间干什么?” 江允噎得没话说,唇又被他堵住,被吻得身体发软,推拒的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贺寂舟吻了一会儿便退开了,江允还有些意犹未尽。 一身轻笑,她正要看他笑得蔫坏,脸一下又烫起来,撑手要起身,却被他搂住压回去。 “晚上你跟我出去见见人。” “什么人?” “几个朋友。” 江允微怔。 贺寂舟鼻尖蹭蹭她的鼻尖,躺下去,在背后抱着她闭上眼睛,很快沉入梦乡。 ...... 一觉睡到太阳落山,醒来脑子都是晕的。 江允动了动身子,腰间手臂跟着一动,耳后的绵长均匀的呼吸乱了。 “几点了?”贺寂舟深吸一口气,含糊不清地咕哝,嗓音很哑。 江允伸手捞过来手机看一眼,“五点了。” 她反手推开他,起身下床,去卫生间里洗了把脸,理了理衣服,出来贺寂舟也已经起来了,正拿着手机打电话。 江允示意他走了,然后转身往外去。 贺寂舟走过来抓住她,摇摇头,一边对着手机讲电话,“......我们大概七点过去,老路已经订好地方了,你早点过去......” 他快速说了几句,挂上电话,对江允说,“你先别走,我叫了他们过来开会。” 没一会儿,外面响起敲门声,孙助理他们陆陆续续都过来了。 一进门,孙助理就迫不及待问道,“副总,今天上午谈判的时候怎么没按照我们原定的方案来?” 众人都盯着贺寂舟看,眼里带着如出一辙的疑惑。 贺寂舟“嗯”了声,拧开一瓶矿泉水仰头喝了几口。 ...... 第108章 眼酸 孙助理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斟酌着说,“这个价格压的太狠了,我怕亚迪那边宁愿申请破产也不卖给我们,那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有骨气。” “没事,按我说的做。”贺寂舟淡淡嗤了声,眼里透着几分冷。 老头儿有骨气,不代表子孙也有,要不然亚迪也不会走到今天穷途末路。 他没有多解释的意思,众人只得按捺住心里的犹疑,共事这么久,都看得见贺寂舟的能力手段,大家都很信服他。 众人开始讨论该怎么用低价把亚迪拿下来,商量了两套方案,贺寂舟看了眼时间,叫众人散了。 何园合上小本本,凑到江允身边,“老大,你晚上吃什么?咱们一起出去……” 话没说完,忽感觉背后凉嗖嗖的,她反射性缩了下脖子,僵硬回头,果然贺副总正面无表情看着自己。 何园咽了口唾沫,“副总,您有什么吩咐吗?” 贺寂舟收到江允瞥来的视线,收敛了点儿,“你去找小九,叫他带你出去吃,这地方他熟。” 何园呆愣地张开嘴,“啊?” 被点名的杨九走过来,拉着她的小胳膊就往外走,“别啊了,跟我走。” 出了门,何园才反应过来,挣了挣胳膊,“等会儿等会儿等会儿,我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儿啊……” 杨九放开她,点头道,“我哥最不喜欢电灯泡了。” 何园一头雾水,“啥?” 杨九低头看她,“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 顿了下,他补充一句,“跟你道歉。” 何园忙摆手,“不用不用,别这么客气,我没生气。” “要的。”杨九一脸必须的表情,“我哥叫我请的。” 何园,“……” 杨九又拉起她的胳膊往前走,“走吧,我饿了。” 何园觉得一言难尽,忍不住问他,“副总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呀?” “当然了,他是我哥。”杨九理所当然道。 “那你为什么姓杨啊?” “啊?因为我爸姓杨啊。” “……” 贺寂舟跟江允前后脚出门,远远听见俩人傻子一样的对话,心情一言难尽。 真一对卧龙凤雏。 江允回房间迅速补了个淡妆,跟贺寂舟一起出门。 纽约的夜灯火璀璨,繁华喧嚣,道上车水马龙,车尾红灯长长一路延伸到视野尽头。 晚高峰不输京都二环。 俩人到地方的时候已经过了七点,包厢里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季丛白,另一个也算是熟面孔。 云舟科技的总裁,路斌。 三十五岁,长相不太出众,但胜在气质儒雅,瞧着很是成熟稳重。 去年双方开始谈合作的时候,江允带人过来考察,跟他接触过两次。 “江副部长,又见面了。”路斌微笑伸出手。 “路总。”江允笑着点头回握住他。 贺寂舟道,“别这么客气了,叫他老路就行。” 然后他顿了下,伸手搂住江允的肩膀,嘴角浅勾,“这是我家阿允。” 屋里静了一瞬。 俩人的事他们早知道了,只是没想到他会用这种方式,郑重其事地告诉他们。 这是我家阿允。 这代表着他对江允是认真的,并没有闹着玩儿。 气氛有那么几秒的微妙,除了贺寂舟,其他三人的心情都是复杂的。 季丛白突然笑了一声,打破沉默,指着贺寂舟对路斌说,“怎么样?我早跟你们说他就是一禽兽,你们还不相信。” 说着转头看向江允,玩笑道,“阿允妹妹,你要是被他胁迫了你就眨眨眼睛,咱们绝对站你这边大义灭亲。” 几双眼睛盯着江允,贺寂舟也饶有兴趣地看向她,漫不经心地笑着,眸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紧张。 江允跟他对视几秒,微一歪头,轻轻道,“贺寂舟,我眼酸。” 贺寂舟怔了下,反应过来,刹那间春风拂面,心池起波澜。 “哎哎!你俩!”季丛白嚷嚷,“照顾一下我这个大龄单身男青年的感受。” 江允被他说得不好意思,推了下贺寂舟,拉开身旁椅子坐下。 “小九呢?怎么没跟着一起来?”季丛白一边问一边把菜单递给江允,“阿允你看想吃什么。” “小九带我的小秘书一起去吃饭了。”江允接过菜单,笑着回了一句。 “你的小秘书?女的?多大了?”季丛白惊讶三连问,转头看贺寂舟,“小九是不是要谈恋爱了?” 江允,“……” “季医生,你想太多了,小九对这儿熟,叫他帮忙带我的小秘书逛一下……” “哦,这样啊。”季丛白语气有些遗憾,“我说那小子终于开窍了呢。” 贺寂舟斜他,“皇帝不急太监急。” “二十岁正是精力旺盛的好时候,大好青春不谈谈情说说爱多可惜。”季丛白说,“都是你影响的,傻小子什么都学你!” 江允闻言眨了眨眼睛,转头看了贺寂舟一眼。 “怎么?”他问。 江允压低声音,“第一次?” 她问的含糊,贺寂舟却听懂了,挑着眼尾看着她笑,故意说,“你指什么?” 江允看他一副混不正经的样儿,及时闭上嘴巴,低头假装认真看菜单。 贺寂舟笑着看她几眼,转头跟季丛白和路斌两个闲聊。 他跟路斌聊了几句工作上的事,都是云舟科技内部的事,三言两语,语气随意,江允听着,心里却猛然掀起风浪,转头看他。 “怎么?”他似乎对她的视线很敏感,立马转过头来。 江允嘴唇动了动,又摇摇头,“没事。” 其实关于贺寂舟跟云舟科技的关系她心里早隐隐有些猜测,只是现在终于证实了而已,也没有感到太过意外。 只是一时还是觉得不太能相信他真的是那位幕后大boss。 江允点了几道菜,把菜单还回去,“你们看喜欢吃什么,再加点。” 季丛白把菜单又递给了路斌,“老路点吧,我随便吃点什么都行。” 反正吃什么都不好吃,他跟贺寂舟一样,对祖国美食饱含无限热爱,在国外待了一个多月,看什么都腻。 “阿允妹妹你们过来出差几天。”他随口问。 江允道,“原定是一周。” 不过现在事情有变,她心里也没底了。 季丛白点点头,“那正好,我这边的研讨会也差不多再过一周就结束了,到时候咱们一起回去,还能做个伴。” “好啊。” 几人边吃边聊,到九点多才散场。 起身离开,在餐厅门口道别,季丛白接到个电话匆匆走了,路斌的车还没过来,贺寂舟跟江允没急着走。 “抽根烟去?”他掏出烟示意贺寂舟。 江允听出他想要跟贺寂舟单独说话的意思,主动让出空间,“我去车上等你吧,站这儿有点冷。” 路斌不像季丛白一样热情,饭桌上他很少讲话,江允感觉的出来,他对自己虽然也很温和,但始终隔着一层疏离。 这都是正常的,江允并没有放在心上。 ...... 第109章 嘴巴很严 看着江允走远了,贺寂舟转回视线,接过路斌递来的烟,叼进嘴里,微微低头,凑到路斌递过来的火上。 烟雾轻轻袅袅,随风散开,“什么事,说吧。” 路斌也点着烟,吸了一口,“你认准她了?” “你说呢?” 贺寂舟转头往停车的方向看了眼,江允纤细的影子正不紧不慢挪过去。 他无意识勾了勾嘴角。 路斌顺着他的视线一起看,“我想起来去年她跟着项目组来公司考察,你那时候就动心思了吧?” 贺寂舟不置可否,催他,“有事快点说,我等着回去呢。” 路斌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又吸一口烟吐出去,“等第二批智能探索臂投入市场,就让奈雪回来吧,换我过去。” 贺寂舟挑眉。 路斌笑笑,“在国外待这么多年,也该回家了,以后就让奈雪留在这边打理事务,她从小在国外长大,留在这里比留在那边合适。” 贺寂舟点点头,他一直都有这个想法,只是成奈雪反对的态度太坚决,而且路斌已经在这边娶妻生子,把根扎下来了,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回去,所以也就没提。 现在既然路斌这么说,那事情就好办多了。 云舟科技虽然是他们三个人一起打拼下来的,但是贺寂舟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两人没再多说。 贺寂舟拉开车门坐进驾驶位,江允正抱着手机给苏酥发消息。 “聊完了?”她收起手机问道。 “嗯。”贺寂舟启动车子,打方向盘。 “不问问我聊什么了吗?”他逗她。 江允“嘁”一声,表示自己没兴趣。 “真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江允想了想,“你真的是云舟科技的……幕后大老板吗?” 贺寂舟眉头轻挑,“想不想当老板娘?” 江允突然想起什么,“那去年我过来的时候你……” “嗯,我看见你了。” 江允张了张嘴,感觉有很多想说的话,可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于是一路沉默下去。 到酒店,两人下车往酒店里走,贺寂舟伸手牵她,江允下意识甩开了。 两人都顿了下。 江允嘴唇微动,“我……这是在外面。” “我只牵你到门口,不会有认识的人看见。” 不知道为什么,江允忽地有几分心酸,她没再说什么,任由他牵住。 贺寂舟见她没再拒绝,眼底露出笑意,慢慢张开手指插进她的指间,十指紧扣,拉着她往前走。 “副总,才回来……啊……” 孙助理目光定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微微张大嘴巴,瞳孔跟着震了震。 贺寂舟感觉好一个大巴掌扇在脸上。 江允立马甩开他的手。 孙助理已经迅速调整好表情,若无其事跟两人打招呼,职场里混了那么多年,俨然是少见多怪,只是没想到这两人会凑到一起。 其实抛开身份不谈,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孙助理以前没少在心里感慨,江允这朵鲜花插在了贺嘉钰那堆臭牛粪上。 “怎么还在外面?”贺寂舟没话找话。 孙助理笑哈哈的,“我也刚回来,站外面接个电话。” 贺寂舟点点头。 孙助理又笑着说,“副总你们先进去吧,我要再抽根烟。” 一路沉默到房间门口。 贺寂舟低声问,“生气了?” 江允摇头,“没有,只是......” “进去说。”贺寂舟从她大衣口袋里掏出房卡,贴在感应锁上,裹着她推门进去。 黑暗里,两人额抵着额,江允背靠在墙上,轻轻喊他的名字,“贺寂舟......” “嗯?” “我们在一起是一桩丑闻,你觉得被千夫所指是什么滋味?” “你怕吗?” 江允没吭声。 贺寂舟捧起她的脸,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对不起阿允,原谅我......” 我知道前面的路会很艰难,可我还是不能放开你。 江允没说话,踮脚勾住他的脖子回吻他。 两人从门口跌跌撞撞滚到床上,迫不及待,紧紧拥抱,融合在一起。 窗纱透进来的月光迷离而恍惚,像一团湿晕,在眼里散开。 红唇咬破,声息破碎,贺寂舟伏在她耳边,低低哑哑地说,“阿允,只有你,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 ...... 翌日早上,江允被手机铃声吵醒,闭着眼睛摸过来接听,是何园打的电话。 “老大......” 她脑子迷糊的厉害,还在半梦半醒的状态,嗯啊了两声,也没记住那边说了什么,挂上电话一歪头又睡了过去。 贺寂舟被吵醒了,拿过手机看了眼,快七点了,他轻手轻脚起身,准备回自己房间。 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他俯身在江允额角亲了亲,转身往外走。 刚到门口,外面正好响起敲门声,他拉开门,就看见何园站在外面。 四目相对,小何秘书脸上表情一僵,然后慢慢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后面再配上一只满口獠牙的大白鲨能拍一部孤岛惊魂了。 贺寂舟没说话,直接拿过她手里提着的牛皮纸袋,又把门关上了。 关门的声响终于把何园惊飞的魂儿给拉回来。 “副副副副副......”她张口结舌。 背后突然伸过来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巴,何园惊恐回头,正对上杨九冷厉凶悍的脸,他像座小山似的堵在身后,二话不说箍住她的腰提起来就走。 何园的魂儿又惊飞了,一瞬间脑海里闪过诸多暴力血腥的画面。 尼玛这是不是要杀人灭口? 先听我解释啊,我是友军,我嘴巴很严的!老大救命! ...... 江允并不知道早上这个小插曲,一觉睡到八点半闹钟响起,她餍足地伸了个懒腰,起来洗漱。 收拾好才看见放在桌上的纸袋,里面装着酥皮蛋挞,闻着味道很香。 脑海里有什么飞快滑过,江允没抓住,拿起一只蛋挞咬了一口,敲门声响起来。 贺寂舟喊她下去一起吃早餐。 酒店自助餐厅在二楼,这个点儿正是人多的时候,两人端着餐盘取了餐,四下找位子,斜前方杨九朝他们挥手,“哥,姐,这儿!” 俩人走过去,大家都在那儿了,纷纷跟两人打招呼。 杨九殷勤地给俩人拉开椅子。 “谢谢小九。”江允坐下,眼见瞥见他下巴颌上有两道新鲜的血痕,一看就是女人挠的。 江允微微睁大眼睛,想起昨晚上季丛白说的话,从他的描述里不难想杨九还是个十分纯情的大男孩。 但是......江允看着他下巴上的挠痕,觉得纯情大男孩的形象有点幻灭。 杨九顺着她的视线摸了下伤口,面露委屈告诉她,“都是何园给我挠的。” 有点儿小孩子告状的意味。 江允手一抖,差点撂了盘子,转头去看自家小秘书。 何园低着脑袋,脸都快埋到大面碗里去了。 江允,“......” 谁能告诉她昨天那个普通的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 第110章 关键时候掉链子 何园一直躲躲闪闪,视线跟她一对上就立马飘走,生怕人家不知道她心虚一样。 江允满肚子疑问找不着机会问,她的视线一直在何园跟杨九身上转来转去,根本就没往自己身上想。 直到晚上回到酒店,看见袋子里没吃完的蛋挞,她随口问贺寂舟,“这蛋挞你在哪儿买的,还挺好吃的。” 贺寂舟“喔”一声,“你问问小何,早上她送过来的。” “什么?” 江允脑海里仿佛一道闪雷劈过,脸上表情一滞,僵硬地转头看他。 合着何园这一天的不对劲儿都是因为她啊。 “贺副总,我觉得大家还是保持点儿距离的好,以免产生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江允皮笑肉不笑把贺寂舟赶出了门,一直到躺上床还是忍不住有些郁闷。 倒不是担心何园会乱说什么,只是有种长辈在小孩儿跟前私德有亏的羞臊感。 诚然她也只是比何园大了三岁而已,但是她在何园心目中的形象一向很是高大光辉。 郁闷到半夜都没有睡着,刚来了点儿困意,外面“砰砰砰”被人砸响了门。 她吓得一激灵,坐起来,伸手摁亮小灯。 “砰砰砰!——砰砰砰!——” “江允!开门!” 贺嘉钰阴沉的声音混在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里,有些失真的扭曲。 江允眉心狠狠一跳,赶紧掀开被子下床,抓起外套披在身上,快速过去拉开门。 贺嘉钰敲了个空, “阿钰你……” 江允狠狠皱紧眉头,只来得及张嘴,肩膀上一股大力袭来,她脚下踉跄,抓着门把手一起撞到墙上。 贺嘉钰大步冲进房间,掀被子拉窗帘,旋风似的刮过房间每一个角落。 “你在找什么?”江允冷冷开口,“奸夫吗?” 贺嘉钰从卫生间里出来,对上她冷漠的眼睛,一下定在那里。 “阿允我……” “滚。” 江允平淡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脸上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阿允我错了……”贺嘉钰伸手去抓她。 江允一巴掌拍开,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我叫你滚。” 贺嘉钰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缓缓攥成拳头,“江允,你凭什么跟我这么硬气,你他妈真的就有那么清白吗?” “那就分手好了。” “你说什么?”贺嘉钰不敢置信,走上前一步,表情扭曲,“你再说一遍。” 江允深深呼吸,抬头,看着他泛红的双眸,一字一句无比认真道,“既然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再勉强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分手吧……阿钰,你放过我,我也,放过你。” 最后三个字很轻很轻。 这是她给他最大的慈悲。 “别开玩笑阿允……”贺嘉钰摇头笑了下,脸颊肌肉控制不住抽搐,“都过去了,你跟我回去,所有的我全当没有发生过,我们重新开始。” 他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的像是要把骨头捏碎,“阿允,跟我回去!” 他的背弓起来,声音控制不住发颤。 “跟我回去!”他咬牙切齿,低吼出声,江允脸上的表情却依旧没有半分波澜。 贺嘉钰看着她的冷漠,终于忍不住,扬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啪!”“啊!” 响亮的一巴掌声,伴着女人的尖叫一同响起。 “老大!” 何园跟同房间的女同事穿着睡衣目瞪口呆站在门口,将贺嘉钰甩在江允脸上的那一巴掌,看的一清二楚。 看见贺嘉钰出现在这里,何园心跳瞬间飚到一百八,差点儿从嗓子眼儿里跳出去。 贺嘉钰回头看她们一眼,拽着江允往房间里走。 何园看状况不妙,来不及多想,一个箭步冲过去,胳膊伸进门缝里挡着不让他关门。 “滚开!”贺嘉钰双眼赤红怒吼。 “你……你……你有话好好说,先放开我老大!”何园试图让他冷静,扭头冲已经吓傻了的女同事道,“你快去找贺副总!” 女同事回过神,慌张往贺寂舟的房间跑,碰上孙助理跟另一个男同事从各自的房间出来。 “快,快救人……” “发生什么事了?”孙助理话音才落,就看到了江允门口的何园,“……小何秘书?” 此刻,何园的五官都快扭成麻花了,眼泪鼻涕混做一团,贺嘉钰被她一声贺副总激得没了理智,根本不管她胳膊夹在那里,用力关门。 “园园你退开!贺嘉钰!” 看到何园痛到几乎扭曲的面庞,江允的表情终于变了,拼命往后拽贺嘉钰阻止他疯狂的动作。 就在何园感觉自己骨头要碎了的时候,孙助理跟男同事及时赶到,奋力推开了门。 两人看见贺嘉钰都愣了下,何园焦急道,“赶紧的,快把他拉开!” “谁敢碰我!”贺嘉钰指着他们,凶神恶煞,“你们一个二个都他妈少管闲事!滚出去!” 孙助理跟男同事迟疑了一下,试图安抚他,“小贺总你冷静一点儿......” 何园看他们几个根本弄不住贺嘉钰,急得不行,转头往外冲,跟回来的女同事撞个满怀。 “贺副总呢?” “不知道啊,没人啊......”女同事慌乱无措。 “那杨九呢?” “好像也不在......” 怎么关键时候掉链子! 何园气得直跺脚,咬牙骂了一声,忽听江允房间里胡乱的惊呼声,两人赶紧往回跑。 屋里乱作一团,贺嘉钰死死抓着江允不松手,孙助理跟男同事从后面一左一右拼命拦着他。 “江允我告诉你!你他妈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想分手你做梦!” 贺嘉钰冲着江允吼,脖子上暴出一根根青色血管。 直到酒店里的保安赶过来,把贺嘉钰强硬带走,才结束这场闹剧。 江允打911叫救护车,送何园去了医院。 孙助理随行。 何园右小臂骨折,等医生给她包扎好已经凌晨三点多,三人疲惫地走出医院大门,正碰上贺寂舟带着杨九开车匆匆过来。 俩人挂了一身的寒霜,从内到外透着冷厉肃杀。 “有没有事?” 一眼看到江允,贺寂舟大步冲到她跟前,手伸出去虚虚拢住她的肩膀,目光紧张地从头到脚来回扫了两遍,最后定在她微微肿胀的左脸上。 他小心翼翼撩起垂在颊边的碎发,江允抿起嘴角微微偏开头。 “对不起,我晚上不该出去......”贺寂舟轻轻揽她入怀,愧疚心疼在眸底翻涌,很快化作无边的怒火。 江允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下来,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沉沉呼出一口气。 ...... 第111章 都交给我 “人现在在哪里?” “在警察局,酒店前台报了警。” 江允道,“我给爷爷打个电话,叫他处理。” “别动。”贺寂舟捏着她的下巴,拿着棉签给她脸颊擦药。 动作太轻,江允掐了掐手心,没忍住,“痒......” 贺寂舟顿了下,“忍着点儿。” 杨九看他拿捏得费劲儿,额头汗都出来了,主动请缨,“我来吧。” “不用,你一手的老茧子,刮着你嫂子的脸。” 杨九,“......” 委屈巴巴。 江允看得好笑,“行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夺过贺寂舟手里的棉签,指使杨九,“小九,帮我把镜子拿过来,在化妆包里。” 江允擦完药,要给老爷子打电话,贺寂舟拦住她说,“先别叫爷爷知道,这事交给我处理。” 江允疑惑看他。 贺寂舟却没有多加解释,打横抱起往床边走。 “好了,你好好休息,其他的都不要想,都交给我。” 江允攥着他胸口衬衫,“贺寂舟,我......” “相信我好吗?”贺寂舟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然后盖住她的眼睛,“乖,好好睡一觉。” 江允轻轻点头,慢慢松开手。 贺寂舟低头在她额角轻轻吻一下,给她拉好被子,带杨九离开了。 “哥,要不要直接废了他?”一出门,杨九就迫不及待眼冒凶光,“竟然敢这么欺负嫂子!” 他转了转脖子,十根手指捏得咔吧作响,表情阴恻恻的。 “当然要废了他!”贺寂舟冷笑。 只不过要换个方式,彻底让他翻不了身! ...... 江允一觉睡到中午才醒,刚洗完脸刷完牙,杨九就来敲门。 “姐,我过来给你送饭。”杨九手里提着两只打包袋,这家酒店不包中餐和晚餐。 江允叫他进来,“你哥带着孙经理他们去亚迪公司了?” “嗯。”杨九把其中一个包装袋放桌上,道,“姐,这份是单给何园点的,我给她送过去。” “园园起了吗?你喊她来我房间一起吃,她右手不方便。” “哦。” 杨九把另一只打包袋也放下,走出去敲何园的门。 何园也是刚起床,正艰难地刷牙洗脸,拉开门看见他,一脸的没好气儿。 何园还在为昨晚的事情不爽,心里对贺副总以及他这个小跟班有了深深的成见。 俩大老爷们看着挺彪,出事的时候找不到人影了,有个毛用! 杨九没看出她的嫌弃,说,“你饿了吗?我给你带了饭。” 十几个小时没进食了,一听见饭,肚子立马咕咕叫起来。 何园手臂上吊着支架,不好换衣服,直接穿着睡衣去了江允房间。 三人坐下来一起吃饭。 杨九特意跑老远去中餐厅给何园买的骨头汤和炒饭。 何园从一脸期待到兴致缺缺,忍不住吐槽,“我大老远飞国外来,你好歹叫我吃几口地道的西餐,跑纽约吃炒饭,说出去能笑死一大片。” 杨九一脸不解,“西餐有什么好吃的?这是全纽约最好吃的炒饭,我最喜欢吃了,你肯定也会喜欢的。” 何园,“......” 杨九怕她不信似的,很认真点头保证,“真的。” 何园有些生无可恋摆摆手。 杨九觉得她好像还是不信自己,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后脑勺。 江允看得好笑,“没事,有的是机会,你现在也不好坐飞机回去,就地放假养伤吧,想吃什么就叫小九帮忙给你买,或者带你出去吃,都记在我账上。” “对。”杨九附和点头,“你要左手不方便,我还可以喂你,我哥说......” “噗——” 何园一口肉汤喷出来,呛得惊天动地。 江允赶忙抽纸巾递给她,又抽几张递给小九。 杨九脸上沾着肉渣子,抿紧了嘴唇,他这张脸,没有表情的时候真的忒凶。 何园又尴尬又怕,红着脸嗫嚅道,“我......我,谁让你说那么奇怪的话......” 挂着肉汤的浓长睫毛眨了眨,杨九眼尾往下一压,面无表情抬手—— 何园倏地缩紧了脖子,抱头闭上眼睛,“对不起,我错了,别动手,有话好好说!” 杨九抹脸的动作一顿,看她一眼,转向江允,委屈地撇了撇嘴角。 ...... 因为照顾何园,江允一天没出房间。 晚上,浴室里正水声淋淋,江允抱着笔记本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盯着屏幕。 忽然门铃声响起,她侧头看了眼,起身去开门。 贺寂舟单手插兜靠在门框上,眼里带着点儿朦胧的笑意,“阿允,我回来了。” 江允靠近他嗅了嗅,果然闻到几丝酒气。 贺寂舟弯起唇角,伸手托起她的下巴看她的伤,药膏消肿效果很好,基本上看不出来什么痕迹了。 大拇指在上面轻轻蹭了蹭,江允被他弄得痒,拿开他的手,问,“回来这么晚,今天有什么进展吗?” “僵着呢。”贺寂舟摇摇头,搂着她往里面走。 “哎......” 江允还回还想说什么却被他低头堵住了嘴巴。 贺寂舟走进来,反身将她压在门上,不管不顾先吻一通。 江允呜呜挣扎,掐他腰,贺寂舟一个激灵,握住她的手腕举在头顶,吻得更凶。 “啊!” 正投入,身后突然响起一道短促的惊呼,紧接着“砰”地一声,卫生间门被重重甩上。 两人一僵,贺寂舟这才注意到卫生间里的水声。 还有人在。 “谁在里面?小何秘书?” 江允满脸通红,一把推开他,气恼地瞪他一眼,伸手去拉门,“你赶紧走。” 贺寂舟转头看了眼紧闭的卫生间门,“她怎么跑你房间里洗澡?” “园园手不方便,我让她跟我住一个房间,好照顾她。” 贺寂舟闻言皱眉,下意识问道,“她跟你一块住我怎么办?” “你凉拌。”江允拉开门,催促他,“你快点儿走吧。” 贺寂舟,“她不是有室友吗?” 江允,“园园是替我挡的灾,当然是该我来照顾。” “那回去直接给她放大假。” 贺寂舟不情不愿嘀咕了一句,又低头狠狠吻她两下才离开。 ...... 第112章 一定要等我 第二天,众人一起吃过早饭,继续去亚迪公司跟人打嘴仗。 六个人分两辆车坐,江允跟贺寂舟坐前面一辆,俩人坐后排,正讨论方案的事,江允包里手机响了。 周长安打来的微信语音,俩人都看见了。 江允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贺寂舟,他脸上表情有几分莫测。 江允心里生出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怎么不接?” 还是贺寂舟提醒她。 江允回神,清了清嗓子,接听。 “喂?长安。” “姐......” 只一声,江允就听出他声音不对,眉头下意识皱起,“你怎么了?” 那头呵呵笑了两声,“没事,我没事,姐,我高兴......” 江允,“你喝酒了?” “唔......我们社团聚餐,他们都来灌我,我知道他们其实都嫉妒我,他们就是羡慕罢了,呵呵......” 周长安说话有些语无伦次。 江允下意识放软声音,“长安你是不是喝醉了?回宿舍了吗?” 她看了眼时间,算算时差,那边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 “没有,我没醉......姐,我上辈子肯定是做了很多好事,这辈子才让我遇见你......谢谢你,姐,真的谢谢你,为我,和我爸我妈做的一切......” 他忽地哀哀哭出来,“姐,我会报答你的,我一定会报答你的!你等着我,我以后一定会变得很厉害,我会赚,赚很多很多钱......姐你一定要等着我......” 江允轻轻笑了下,哄小孩儿似的,“好,我等着你。” 周长安的哭声又变成了笑,“姐,咱们一言为定。” 江允笑,“嗯,一言为定。” 旁边贺寂舟的视线让人难以忽略,江允觉得自己脸都要被他盯穿了,又说了两句,收了电话,她转头淡定地看回去,“怎么?” 贺寂舟问“周长安是你什么人?” 江允淡淡,“资助对象。” 贺寂舟默了几秒,语气似是而非,“他是不是长得有点儿像我?” 江允眉心一跳,转头看他,暗含探究。 四目相对,贺寂舟摸着下巴笑了下,“没有我长得帅吧?” 江允,“......” “你还没人年轻呢。”她轻哼。 一句玩笑话,贺寂舟却表情古怪起来。 他忽然想起来,周长安可是在会所里干过牛郎,俩人也是那时候认识的,而那个时候,自己跟她关系正是冷淡的时候。 往深里一想,贺寂舟顿时有点不好了。 江允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感觉气氛有些不自然,低头翻昨天的会议记录,没再吭声。 今天跟亚迪公司的谈判依旧没有进展,双方都不愿意让步,贺寂舟态度坚决,脸上挂着笑,话却说得狠的不行,可谓是态度嚣张,让人觉得他好像根本不是来谈合作,而是来过砸场子的。 最后气得对方负责人差点没维持住风度,愤而离席。 中午吃饭的时候,江允没忍住问贺寂舟,“亚迪公司是不是跟你有仇?” 贺寂舟“嗯”了声,语气随意,“是有点儿过节。” 江允意外,生意场上,没有永恒的朋友和敌人,大家都是看利益行事,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贺寂舟不是什么心胸狭隘的人,能让他这样不顾名声痛打落水狗,肯定不是什么小过节那样简单。 他没有多解释,江允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 谈判陷入僵局,亚迪自然不愿意坐以待毙,努力寻求别的买家,然而有家底的不愿意入行,想入行的家底又不够,还有几家各项条件合适,但却被人打了招呼不敢掺和。 亚迪的掌事人终于发觉不对劲儿了,贺寂舟这行人目的不纯,来者不善。 人原来真是来砸场子的。 下午,江允带着何园和女同事一起出去逛商场买晚会穿的礼服,亚迪那边发来请帖,邀请他们一行人出席今晚的酒宴。 时间空闲,三个人假公济私,慢悠悠逛了一下午,看见男装店,江允又想起来,自己还欠着某人一件外套。 不是她不想买,只每每去挑的时候,总不由想起成奈雪说的那些话,心里膈应。 江允最后还是没买成外套,买了一只胸针。 何园跟在她身边欲言又止。 三人逛累了在甜品店歇脚,趁着女同事去卫生间的间隙,江允搅着手里的咖啡,道,“想说什么,说吧。” 脸都憋绿了。 何园尴尬地摸了把鼻子,小心翼翼问,“老大,你跟贺副总来真的呀?” 江允喝了口咖啡,好笑,“这种事还有假的吗?”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何园手在空中比划着,脸皱成一团,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样子。 江允垂下眼帘,拇指轻轻摩挲白瓷杯柄。 她懂何园是什么意思,只是她也不知道答案。 未来有那么多的变数,担心也无用,她只要跟着心走就好了。 从心选择,无论什么结果,她都不会后悔。 晚宴上再见到亚迪的掌权人,对方又恢复了一贯的翩翩风度。 音乐响起,贺寂舟朝江允伸出手,“这位美丽的小姐,我有荣幸请你跳一支舞吗?” 暧昧迷离的灯光下,他脸上的微笑优雅迷人。 “当然。” 江允伸手轻轻搭在他的手心,贺寂舟微微用力抓紧,拉着她滑进舞池。 音乐从舒缓变得火热,两人的节奏也跟着不断加快,配合默契。 “你竟然还会跳舞。” “很惊讶吗?” “看着不太像。” “嗯,以前确实是不会的,后来专门练了很久。” 江允惊讶,来不及问为什么,音乐停了,她勾住他的脖颈,身体后仰,向上弯折,手臂延伸向远方,贺寂舟揽着她的腰,与她低头凝望。 两人以经典舞姿定格谢幕。 身后响起“啪啪”鼓掌声。 亚迪的现任ceo笑着拍手走过来恭维了两句,邀请贺寂舟,“贺总,我们单独聊几句?” 这是要聊正事了。 江允笑着对贺寂舟说,“我去找孙助理他们。” 贺寂舟点头,跟亚迪的老总走了。 江允有些累,去了休息区,刚在沙发上坐下,手包里的手机闪了下。 拿出来看了眼,是鉴定中心那边发来的邮件,江允微微一怔,手指在屏幕上停了许久,才点开。 直接将报告拉到最后一页,入眼是鲜红的盖章,确认有血缘关系。 江允虽然早有预料,如今看见确切的结果,心里仍旧生出种难以言说的滋味。 ...... 第113章 快救救我 不知道他们私下谈了什么,出来的时候,亚迪公司老总的脸色明显很差,晚宴结束的时候都没有现身送客。 江允心里有点儿好奇,但因着心里也存着事,贺寂舟没主动说,她也没主动问。 但这场私下里的密谈效果是很明显的,亚迪那边松了口风,他们提出各退一步,然而贺寂舟仍旧坚持自己的价格,寸土不让。 这天的双方会议仍旧不欢而散,亚迪老总的脸色特别差,看着应该是很多天没有睡好觉了。 一行人拎着包要走的时候,他忽然出声叫住了贺寂舟。 “贺总,你这样重情重义,以后可别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 他语气里带着一半恶意嘲讽,一半妥协的无可奈何。 贺寂舟轻挑了下眉毛,云淡风轻地回复,“感谢你的忠告,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副总,咱们这是......谈妥了?”孙助理有些懵。 贺寂舟点头,“按照最初的方案把合同拟好,这几天就签。” “最初的方案?”孙助理微微拔高声音,更懵了。 贺寂舟显然没有多解释的意思,众人都是一头雾水,江允知道内情,不过也是只知其一。 她原不想多问的,然而亚迪老总的那句话让她感觉很不对劲儿,女人有时候就是那么敏感。 只是她没来得及问,就接到了贺嘉钰的电话。 他语气惶然,“阿允,快来救我。” ...... 拉斯维加斯,世界娱乐之都,着名的四大赌城之一,从纽约直飞过来将近六个小时,江允在机场落地麦卡伦国际机场正好晚上七点半。 江允在机场外打了辆出租车,司机是个白皮肤老大叔,有些健谈,江允心绪浮动,并不想说话,老大叔却不懂知情识趣。 到了目的地,江允付钱下车,抬眼看见头顶上方庄严的狮子雕像。 入了夜,这座城市仿佛睡醒一般,开始活起来,放眼望去,处处霓虹糜烂,喧嚣一个劲儿往眼睛里耳朵挤。 “good luck!pretty girl.” 身后传来老大叔最后的祝福,江允回头朝他笑了笑,深深吸一口气,冰凉的夜风深入肺腑,慢慢压下那些沸腾的情绪。 手心出了一层黏腻的汗,攥紧松开,松开攥近,夜风吹起她的风衣衣摆。 直到涨热的脑袋完全冷却,她终于挪动脚步,朝那扇金碧辉煌的大门走过去。 “江允。” 她对赌场前台的工作人员说了自己的名字,翻出手机里的通话记录给对方看。 工作人员打了个电话,很快有两个白皮肤的高个子肌肉男下来,他们打量了她几眼,似其中一个用英语说,“你跟我们走。” 江允跟着他们乘电梯上了13楼,又走了一段长长的走廊,最后在一个房间前停下,肌肉男上前开了门,江允走进去。 “阿允!” 有道十分沙哑的声音从角落响起,江允目光转过去,窝在角落单人沙发上的人影蹭地跳起,朝她的方向冲过来。 近了才看清贺嘉钰的模样,他满脸憔悴,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白眼球上布满了红血丝,颧骨嘴角挂着新的淤青。 “阿允,太好了,你快救救我!”他一把抓住江允的手,激动地止不住的颤抖,脸上露出希望的狂喜。 江允跟他表现得是截然相反的平静。 “你输了多少钱?”她问。 像是兜头一盆冷水,把贺嘉钰将要获救的欢喜全都浇灭了。 他输了多少? 他也不知道,数不清楚。 这些日子像疯了一样,他将所有的不满、憋闷以及愤怒全都发泄在赌桌上。 每天花花绿绿的筹码如流水一般输出去,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输光了再去换,反正他有的是钱,钱没了还可以从别的地方挪,还可以向赌场借。 有个声音告诉他,没关系的,不要怕,来这里就是要找刺激的,玩的就是心跳。 他放心的醉生梦死,听着摇骰子的声音,跟着狂热的赌徒们嘶声叫嚷着大!大!小!小! 深渊就在脚下,他走不脱了,不到倾家荡产誓不罢休。 直到那天早上,他再去借钱,赌场的人把一叠欠条拍在他脸上,叫他先还钱。 那一叠的欠条里,有几十万的,几百万的,几千万的,签着他的名字,按着他的手印,数不清有多少。 赌场借出去的钱都是高利贷,利滚利,赌场老板给他算账,截止在某时某刻,他已经欠了将近十个亿,而每过去一秒,利息还在增加。 贺嘉钰吓醒了,他耍起他的大少爷脾气来。 可这里不是贺家的地盘,他的横脾气并不能叫人买账,只会换来一顿拳头。 赌场老板抽着大拇指粗的雪茄,给了他两个选择,拿钱或者留下一只手。 “阿允,你救救我!你快点救救我!”贺嘉钰死死抓着江允的手,脊背深深弓下去,干涩的眼睛里涌出泪水,控制不住。 江允垂眸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丝毫波动,半晌,她转头看向刚才带她过来的两人,操着一口地道的美语问,“他欠了你们多少?” 已经利滚利到一亿八千万美刀。 绕是江允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还是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贺嘉钰整个人也僵在那里,连头也不敢抬。 江允深吸一口气,苦笑,“阿钰,你说我该怎么救你?我一时半会儿上哪儿去弄那么多钱补这个窟窿,除非把我们两个手里的资产都抵押出去......” 手指骨头被攥得生疼,贺嘉钰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她。 “那还不如直接告诉爷爷了......” “不行!”贺嘉钰断然否决,“不能告诉爷爷,他会打死我的!” 这件事,除了江允,他不敢叫任何人知道。 “不行,不能告诉他,爷爷知道的话我就完了......”他不住摇头,十指插进头发里,像一只掉进陷阱里的野兽。 “艹他妈的!都怪李珑,他要是痛快的把钱划给我,我早他妈翻本了,哪里还用接赌场的钱!”他泄愤地往沙发上踹了几脚。 “李经理?”江允声线紧绷,“你还动基金会的钱了?” 贺嘉钰僵了僵,嗫嚅着道,“我就暂时挪用一下,本来等翻了本就还回去的......” “多少钱?” 贺嘉钰眼神躲闪,不敢看江允,吞吞吐吐道,“不多......只有八......八千万......” 江允忽地笑了下。 ...... 第114章 终于该解脱了 贺嘉钰慌了,“阿允,你笑什么?” 江允伸手轻轻抚摸了下他脸上的淤痕,不答反问,“阿钰,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救得了你?” 这话只是一句叹息了。 可惜贺嘉钰并没有听出来,在这种境况下,他也不可能听出来。 “阿允。”忽地,他一顿,握住她的肩头,抬头盯住她,眼里迸射出亮光。 江允心里闪过一抹寒意。 “你手里还有股份。”他语气激动。 江允脸上的表情倏地落下去,攥住他的手腕,慢慢推开。 “那是我爸妈留给我的。”她一字一句道。 “我知道,我知道,只是暂且抵押给他们,过段时间我们凑够了钱再买回来。”贺嘉钰努力劝她。 可江允却坚定地摇头,对他说,“不,不可能。” 贺嘉钰满脸的希冀僵在那里,然后像泡沫一样轰然炸掉。 他一把揪住江允的领子,歇斯底里,“你不愿意?你不愿意!那我怎么办?那你说该怎么办?!” 江允被勒的喘不过气,心里最后的那点儿愧疚在这一刻,也终于消耗散尽,只剩下的,保是无尽的冰冷漠然。 贺嘉钰触上她染了寒霜的眸子,仿佛当头一击,顿时僵住。 “对不起,阿允,我不是故意的......”他慌乱地撒开手,手足无措,“你别生气,我……我不是人,你打我吧......” 他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的扇,眼泪又落下来,他真的快要崩溃了。 贺嘉钰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抱住江允的腰,嚎啕大哭,“阿允,我求求你,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我求求你......” 江允低头看着他,许久,她说,“好。” 贺嘉钰哭声猛地止住,抬眼望向她。 江允却道,“股份我是不会动的,不过还有个办法。” 贺嘉钰的脸色变了又变,嘶哑着嗓子问,“什么办法?” 江允道,“我替你留在儿,你回去找月姨坦白,她一定会护着你的,有她从中周旋,应该能瞒住爷爷。” 贺嘉钰摇头,“那怎么行!我怎么能把你留在这里,你不知道赌场这些人有多可怕……” “那还能怎么办呢?”江允打断他,“阿钰,别再耽误时间了,你已经别无选择了。” 贺嘉钰嘴唇颤抖,紧紧抱住她,半晌,他咬牙道,“阿允,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接你。” 江允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下,转头对门口一直看热闹的俩工作人员说,“你们这儿的负责人是谁?我要跟他谈谈。” 其中一人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然后叫江允跟他走。 刚出门,迎面走来几个人,看装束也是赌场里的工作人员,其中有一个亚洲面孔,看见江允,眸光微微闪了闪。 打了个招呼,双方擦肩而过,那人回头看了眼,又看了眼他们出来的房间号,低低骂了一声,赶紧瞅空子走到没人地方打了个电话出去。 ...... 贺嘉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煎熬,分秒时间仿佛被拉长成漫长的一个世纪。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终于又有了响动,他赶紧跑出去,是江允回来了。 “怎么样?”他焦急询问。 江允递给他先前被赌场扣下来的护照和身份证,“收拾好你的东西,立马走,十二点还有趟直飞宁城的航班,赌场的人会送你过去。” 贺嘉钰神经一松,赶紧去收拾东西。 江允没有帮忙,走去角落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淡淡看着他。 贺嘉钰迫不及待要离开这个鬼地方,胡乱捡了两件衣服塞进行李箱里,而后走到江允身前单膝跪地,抓住她的手,“阿允,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找你,你等着我。” 他紧紧抱了她一下,起身拉着行李箱大步往外走。 “阿钰。” 江允忽地轻轻喊了他一声。 贺嘉钰顿住脚,回头。 江允朝他弯了弯嘴角,“我曾经是真的想过要跟你白头到老的。” 我以为我要耗掉整个人生与你不死不休。 “谢谢你。” 谢谢你这样的自私和愚蠢。 到今天为止,终于该解脱了。 ...... 赌场扣了江允的护照和身份证,不允许她出房间。 那两个赌场的员工走之前回头看了她一眼,眸光意味不明,跟方才赌场老板打量她的眼神如出一辙。 “快走了。”另一个催促道。 “你说那个男的还会回来吗?如果不回来这个女人可就惨了,老板不会让她好过的......” “carol是个很会怜香惜玉的人,你就别在这儿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了。” 门关上,把两人轻浮的调笑声关在外面,江允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会的,贺清月就算恨不得她死,为了贺嘉钰,也还是要把她弄回去的。 这时兜里的手机忽地嗡嗡叫起来,她掏出来看了眼,是贺寂舟打过来的。 看见他名字的这一刻,略微慌乱的心奇异般地安稳下来。 江允没有接电话。 手机在掌心里一直响一直响,直到自然挂断,然后,她翻出通讯录,找到基金会财务部长李珑的电话,拨过去。 那边很快接通,声音有几分迟疑,“喂,江小姐?” “嗯,我是江允。”江允没有跟他绕弯子,“李部长,贺嘉钰从你那里一共挪用了多少钱?” 她这话一出,那边像是被掐住了脖子,顿时没声了,连呼吸都听不见。 “您,您怎么知道?......小贺总在旁边吗?” “你不用指望他了,也不用试图联系他。”江允声音冷酷,“我现在明白告诉你,这个窟窿补不上了,你最好赶紧把这件事情告诉贺董事长,不然保不住的不仅是你屁股下面的位子,还可能会有牢狱之灾。” 那边财政部长都快要哭了,“当时我也不想批的,可小贺总说出了什么事他来负责......” 江允冷嗤,“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在贺嘉钰回去之前把事情向贺董事长坦白了,不然出了事,你就等着第一个被开刀吧。” 江允说完直接挂了电话,接着拨给老邢,“给你个发消息,明天中午爆出去......” 那边听完之后,顿了几秒,问,“你考虑清楚了?这种消息要是爆出去,对企业的信誉可是致命的打击。” 江允无动于衷,“我知道。” 顿了下,又道,“报酬增加一倍。” 老邢说,“以后我要出去躲一躲,半年之内不会再回来了,这段时间动作太多,已经有人注意我了。” 江允皱眉,想起来问他,“周武的事情有什么新进展吗?” ...... 第115章 为谁 “抱歉江小姐,陈年往事留下的痕迹太少了,不过我倒是捕风捉影听说了一些事情,好像你父亲江河跟贺清月从前的关系还不错,贺清月好几次去学校里找他,两人有说有笑的,被学校里的同学撞见,他们都以为贺清月是你父亲的女朋友。” 江允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在她的印象里,贺清月对他们一家三口从来没有露出好脸的时候,爸爸对贺清月同样冷脸以对,要不是因为老爷子苦苦挽留,他们早搬出老宅去了。 想不到他们竟然还有和平相处的时候,不只是和平,还多了一层暧昧。 刹那间,江允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 那些朦朦胧胧的念头令她生出一种恐惧感,她害怕打开了潘多拉魔盒,会放出一些令她无法接受的东西。 老邢没再说话,耐心等待着她的回复。 江允按压着两边太阳穴,半晌才开口,“明天过后,你先出去躲躲,周武的事情……暂且先放一放吧。” “好。”老邢说,“这个电话卡我不会再用了,等我回来我会主动联系你。” 挂断电话,江允抓着手机坐在那里怔怔出神许久。 外面的夜越发深,她去卫生间里简单洗漱了一下,只脱了外套鞋子,直接躺在床上。 身体疲累的要命,可脑子里轰轰隆隆的,胡思乱想个不停,辗转反侧到后半夜,刚有点困意,手机忽地又“嗡嗡——”震动起来。 她蓦地睁开眼睛去拿过手机,是老爷子的电话打了过来。 “阿允,你现在在哪儿?”老爷子的声音带着点微不可察的颤抖。 或许是以前演戏习惯了,听着老爷子的声音,江允顷刻间便泪流满面,哽咽着喊了声“爷爷”。 老爷子声音颤抖的明显了,“阿钰跟你在一起吗?” “他在回去的飞机上。”江允吸了下鼻子,轻轻道,“爷爷,我想跟阿钰分手了,行吗?” “畜生!”老爷子突然怒骂出声,嗬嗬的粗喘,然后又咳得惊天动地。 老陈管家焦急的声音响起,“您冷静点儿,别动气,深呼吸......” 听着一片嘈杂混乱。 江允挂断电话,下巴抵在膝盖上,头埋进去,慢慢抱紧自己。 几乎是挨天明的时候才迷迷糊糊睡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一道很大的声响,像是有人踹开了门。 江允从梦里惊醒,身体反射性弹坐起来,转头望向门口方向。 真的有脚步声往里来,江允瞳孔猛缩,浑身汗毛倒立。 来不及做出任何动作,来人已经从玄关处走出来,江允看见他的脸,惊恐戒备的目光蓦地滞了滞。 “你......怎么在这里?” 居然是贺寂舟,她太意外了。 贺寂舟站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脸寒的似块冰,阴沉的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了眼,冷笑道,“这话该我问你吧?不是说去找你的好朋友去了?怎么跑这里来了?” 江允抿望着他,紧了嘴唇,没吭声。 “怎么不说话?你朋友呢?”他语气嘲讽。 “我不是故意要对你撒谎的......”看着他,江允语气挺虚的。 两个人对视片刻,江允掀开被子下床走向他,伸手想抱他,却被他推开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呢?”贺寂舟的眼神很冷,他忽地抬高声音,咬紧后槽牙,“你他妈知不知道什么是个怕!” 江允被他连推带骂的直接给弄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呢,他人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他忽然又消失的身影,江允控制不住生出几分委屈来。 原地站了一会儿,她穿上衣服往外走。 门锁坏了,关不严实,虚虚掩着。 江允走近,听见杨九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当然是嫂子了,你见过我哥为谁动过这么大气,昨晚上在飞机上担心的一夜没合眼,我坐旁边都不敢大喘气。” “啧,看样老大这次是栽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几分痞懒。 杨九说,“嫂子人很好,长得也好看,跟我哥很般配。” “啧,小九你不会是被跑车给收买了吧......”那人调侃。 “滚蛋!” 江允听了几句,刻意加重脚步,外头的聊天声立马停了。 她拉开门,先看见杨九的半边后背,然后视线转移到靠着墙的男人身上,他嘴里叼着烟,懒洋洋的,一张脸生的很是......妖孽。 两人目光在半空撞上,他拿下烟,笑着朝她摇了摇手,“嫂子好。” 拖腔带调的,不怎么正经。 江允觉得他有点儿脸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也想不起来,她浅笑点点头,问杨九,“你哥去干什么了?” “找赌场老板谈事情去了。”杨九说得轻描淡写,“嫂子你先在房间里等一会儿,等我哥回来我们就可以走了——哦对了,嫂子你饿不饿,我叫人送早餐过来。” “不用,我不饿。”江允心里惴惴,不知道贺寂舟要怎么解决眼下这件事。 “嫂子。”这时,对面的妖孽男突然喊她。 江允抬眼看过去,他脸上还是一副懒散的笑模样,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一张扑克牌,在指尖灵活翻飞,看的人眼花缭乱。 “嫂子会玩牌吗?” 江允不明所以,“会一点点。” “以后可以叫老大教教你,他很厉害。” 江允顿了会儿,隐隐回过味儿来,问道,“他会输吗?” 造孽男笑,“起码我没见过。” 江允点头,朝他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回房间。 有贺寂舟在这儿,她安心许多,神经一松,困意又涌上来,靠在沙发上,眼皮子一耷拉就睡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人在床上,身上盖着被子,熟悉的嗓音传进耳朵里,因为刻意压低有些模糊。 江允循声看去,贺寂舟背对着她,立在窗边打电话。 “......我已经到这边了,江允没事。” “嗯,我已经找人帮忙在中间协商了,很快就能劫掠,您放心。” “好,很晚了,您早点休息。” 贺寂舟挂断电话,吐出一口浊气,回头,跟江允的视线对个正着。 他脸色一直保持着阴沉的状态,声音也不带温度,“醒了?” 江允慢慢坐起身,“你刚才在跟爷爷打电话?” 贺寂舟点点头,“起来收拾一下,准备走了。” 江允眨眨眼睛,“去哪儿?” “你还想去哪儿?”贺寂舟“呵”一声,又开始阴阳怪气。 ...... 第116章 陌生到不认识 江允感觉他莫名其妙,抿了抿嘴角,淡声道,“我建议你赶紧回国,你大概还不知道,贺嘉钰挪用了文兰基金会八千万的流动资金,再过几个小时,媒体就会得到这个消息。” 江允原本算着给贺清月一天的时间来捞自己出去,毕竟拖一分,贺嘉钰就多一分的危险。 而在这短短的一天时间内,她大概分身乏术去顾及基金会那边。 江允每一步算计都在刀刃上。 只是现在贺寂舟提前过来了,那就没必要拖那么久了,她方才睡之前给老邢发了条信息,估计再过两三个小时,贺嘉钰一下飞机就会被各家媒体包围。 贺寂舟听她这话愣了下,然后很快就想通其中来龙去脉。 江允这招太狠,是什么都没顾忌,贺寂舟心里生出一股难言的复杂情绪。 心疼,又有几分害怕。 他想起小时候,她妈妈去世之后,她看自己的眼神,阴沉,愤怒,还有恨。 从那时开始,小姑娘脸上再不见甜甜的笑容,再不“哥哥”“哥哥”的追在他屁股后面跑,他一靠近,她就会踢他打他将他咬的血肉淋漓。 直到江河也出了意外,两个人彻底陌路。 复杂情绪从他眼里露出来,江允看见了,无意识攥紧了手。 她垂下眸子,心里忽然过了几缕寒风。 他终于发现自己变的面目全非了是吗? 可一开始她就三番五次地告诫过他了,是他不听,现在又露出这样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江允心底生出一股戾气,她觉得愤怒,很快那愤怒又化成深深的自嘲。 某些寂静的深夜,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只觉得陌生的不能认识。 有些时候,她都害怕这样不择手段的自己。 又何况别人。 ...... 两人在机场分了头,江允回纽约盯着亚迪那边的收购进程,贺寂舟直接飞回国。 飞纽约的班次在前面,江允先离开,贺寂舟送她到登机口。 俩人一路上没怎么说话,除非必要,都不张嘴。 气氛说不出的怪异,要说两人在闹脾气吧,也没有,该说话的时候也都心平气和,要说没那吧,这之间的氛围简直能尴尬死人。 杨九贴身跟着,可谓是坐立难安,头皮忍不住发麻。 飞纽约的航班响起广播,江允和杨九起身去排队。 贺寂舟跟在后面送她。 “你们在纽约多待几天,等国内事情平息了再回去。” “嗯。”江允点点头。 队伍向前挪动很快,贺寂舟嘴唇动了动,“放心,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江允又“嗯”了一声,依旧没有回头。 贺寂舟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拢着眉头。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是他在生气的,怎么现在情况好像倒过来了? 他明明已经很克制了。 片刻功夫,已经排到跟前,江允把登机牌递给检票人员,贺寂舟看她闷头就要进去,下意识伸手拉住她。 江允这才回头。 贺寂舟盯着她的眼睛,嘴唇微动,想说什么。 检票人员挥手,“哎你们俩,检了票赶紧进去,别妨碍别人登机......” 话说到一半被后面的杨九瞪了一眼,后面的声音下意识低了下去。 江允挣了挣手,皱眉道,“你还有什么事快点说,别耽误人家检票。” 贺寂舟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索性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了下,低头,吻落在她的发顶,轻声说,“我把事情解决了就去接你好不好?” 说完,他抬起头来,松开手,“去吧。” 转头又低声叮嘱杨九,“护好她。” 杨九郑重点头,“你放心吧,哥。” ...... 如江允所料,贺嘉钰一下了飞机就被众多媒体记者读了个正着,紧接着他私自挪用基金会流动资金的是事情很快上了热搜。 一石激起千层浪,做慈善事业的最怕这种丑闻。 大众会忍不住怀疑募捐的善款是否真的有落到实处,于是各种骇人听闻的言论层出不穷,贺氏集团的信誉和名声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新闻曝光不到两个小时,贺氏股票骤跌。 因着老爷子提前知道,有了心理准备,还不算太慌,贺清月却是气急攻心,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倒下了。 老爷子出山坐镇,立马召集各大媒体记者,召开新闻发布会,在大众的灼灼审视下,贺嘉钰涕泪交加,为自己的错误真诚道歉。 但显然群众是不买账的,连集团本部的员工都不买账。 董事会里那群老东西更是难缠了,直言贺氏要是再交给贺嘉钰这样的败家子掌舵,那大家就趁早玩完吧。 贺嘉钰现在基本上就是千夫所指的状态,唯一一个想挺他的在医院的病床上躺着。 老爷子已经对他再不抱希望,道歉不过是给大众一个交代,之后便直接把贺嘉钰打包扔去了国外,甚至都没有跟贺清月夫妻两个商量一声。 贺清月得到消息后,心直直坠了下去。 作为女儿,她最清楚,老爷子动真格的时候,谁也阻止不了他。 只是现在她也无暇顾及儿子的处境了,令她头痛欲裂的是另一件事。 在紧接着的第二场新闻发布会上,老爷子带着贺长君出席,宣布贺氏未来的继承人将会另选他人。 虽然具体是谁没说,但显然在场的媒体都注意到了他身边意气风发的少年。 贺长君在众多长筒短炮的镜头之下毫不露怯,侃侃而谈,说起自己在做的项目很有种指点江山的意味,媒体纷纷感慨这才是继承人该有的王者风范,夸赞的同时必定要拉贺嘉钰出来踩一脚。 贺清月看到那些新闻报道气得直发抖,把病房里的液晶电视都砸了。 幸好贺寂舟回来的及时,贺清月看见他,就像溺水之人看见浮木一般。 “寂舟,妈妈现在只能靠你了。”她死死抓住贺寂舟的手。 她的手很凉,掌心腻着一层汗,冰冷黏腻,贺寂舟小时候一直在幻想,妈妈的手是什么样的感觉,是不是跟白茹阿姨一样的柔软,暖和,像春天的太阳照在脸上一样。 小的时候,他总是躲在远处羡慕地看着她牵着贺嘉钰玩儿,她抱着她的小儿子,亲他的脸颊,摸他的脑袋,对他笑得很温柔。 他很疑惑,为什么她不会抱自己,亲自己,不会对自己笑? 是因为自己不听话吗? 照顾他的保姆就是这样说的,因为他不听话,总是找麻烦,所以他妈妈不喜欢他。 他想要妈妈喜欢,所以他没有去向大人告保姆的状,他独自默默忍受了两年保姆的欺压,直到保姆变本加厉被江允撞见,转头告给了江河。 他这样的懂事,可他还是没能得到母亲的喜欢,也没能知道被母亲的手牵着是什么感觉。 现在他知道了。 他只感觉到不适。 非常的不适。 “您放心。”他淡声安抚,同时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背在身后擦了两下。 ...... 第117章 真是抱歉呀 事发第三天,贺氏再次发布新闻发布会,贺寂舟正式走到聚光灯下,面对媒体的闪烁镜头。 与贺长君那种初生牛犊相比,这个男人所展现出来的深沉坚毅的气势显然更让人信服,他明显是厮杀过一遭的胜利者,站在那里,脚下踏着尸山血海。 他才是天生的王,只要站在那儿,就令人仰望叹止。 媒体的褒奖之词如同流水一般源源不断涌向他,直言贺氏终于做了一次正确的选择。 贺寂舟俨然成了商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很快盖过了所有人的风头。 贺嘉钰的那些破事自然被人忽略过去,因为贺寂舟的个人魅力加持,贺氏接连跌停几天的股票开始回温。 等江允跟亚迪公司签完合同,带着人回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贺寂舟坐稳副总职位,因为贺清月生病住院,现在公司事务由他全权暂代。 江允回来的时候,老爷子也半躺在床上休养着。 贺嘉钰的事情他处理的雷厉风行,虽然已经对他失望透顶,但究竟是他从小到大最疼爱最寄予厚望的孙辈,于感情上而言,不能不说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 见江允回来,他脸上终于才露出点儿欢欣的神色。 两人都消减了不少,老爷子靠坐在床头,拉着她的手,半晌无言。 江允也没说话,屋里静了许久。 老爷子最后长叹了一声,“阿允,你别伤心,爷爷以后给你找更好的。” 江允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有时候真的希望老爷子可以对她不要那么好,不要时时对她流露出真心,大棒子后面给的甜枣一点儿也不甜。 不但不甜,反而是负担。 她并不想要他愧疚的补偿,她只想要伤害她爸爸妈妈的人下地狱。 江允睡了个好觉,起来泡了个澡,描眉涂唇,画了一个很精致的妆。 她带着最饱满的气色和一束百合花去医院探望贺清月。 贺嘉钰被送去国外,勒令五年之内不准回来,这基本上等于是被驱逐出贺家的权利中心。 他一直是贺清月的支柱,背负着贺清月沉重的期望,他一出事,贺清月心里那口气也跟着散了,人自然垮了。 好在贺寂舟又替她撑了起来。 病去如抽丝,贺清月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没了化妆品遮掩,脸色蜡黄的可怕。 跟江允的好气色相比,更是显得憔悴的厉害。 如此病容却丝毫未削减她的刻薄,一看见江允,她的血压立马开始飙升。 “你来干什么?” “您病了这么久,我来看看你。”江允不紧不慢走到窗边,把新鲜的百合插进花瓶,摆弄了几下,回头冲贺清月笑了下,“月姨,你要赶紧好起来呀。”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贺清月咬牙切齿,没有外人在,她根本懒得给江允装什么好脸。 她现在也装不出来。 “江允,你怎么敢有脸出现在我跟前!”她恶毒地嘲讽道,“你不是最爱阿钰了吗?这种时候你怎么敢跟他说分手!” 贺嘉钰在被老爷子硬绑着送上飞机之前,痛哭流涕只想再见江允最后一面,然而江允拒绝了,甚至一句话也不愿意跟他说。 贺清月一想起儿子是怎么样心死如灰的模样就忍不住心如刀绞般的痛。 “江允,你怎么不去死啊!阿钰今天这样都是你害的,你毁了我儿子!”她盯着江允,一字一句,几乎要咬碎满嘴牙齿。 江允闻言轻轻歪了歪头,声音又轻又淡,“啊,真是抱歉啊......” 那语气和态度,像是在讨论今天天气真好那样随意,甚至她还似有若无翘起了嘴角。 刹那间,贺清月的大脑空白一片,对江允发泄恶意是她的本能习惯,别管跟江允有没有关系,她都能捎带着骂上两句。 江允的向来是沉默听着,并不做任何反应。 贺清月知道她并不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逆来顺受,然而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江允会这样毫不掩饰,将满满的恶意还回来。 她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聘聘袅袅立在窗边,光在她身后,她微微歪着头,笑吟吟望着自己。 贺清月看着她,浑身顿时生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江允外表有多纯洁柔弱,此刻她的嘴角那抹笑意就有多恶毒。 像是一条盯着猎物咝咝吐着红芯子的毒蛇。 贺清月控制不住浑身颤抖,“啊”一声叫出来,抄起手边的东西砸过去。 “你去死!江允,我要弄死你!” 她简直要疯了,一把扯掉胳膊上的吊针,跳下床朝江允冲过去。 身后的病房门忽然被重重推开撞到墙上,“砰”一声巨响,贺寂舟及时赶到,几个大步冲过来从背后拦住她。 贺清月看见他,一把掐住他胳膊,另外一只手指着江允,脸上表情扭曲,像疯子般吼道,“寂舟,是她害了你弟弟,她故意害你弟弟!她还想害我,你给我弄死她,打死她!” 她愤怒的几乎没了理智,对着江允张牙舞爪像个疯子,贺寂舟不用力都弄不住她。 后面跟着过来的主任医生忙上前帮忙安抚,“贺女士,你先冷静一下,不要激动,跟我深呼吸......” 此时的贺清月哪里听得进去医生的话,手一挥,硬是给医生挠出两道血印子。 “妈你冷静点。”贺寂舟把她两只手抓住反剪,扭头对医生说,“给她打一针安定。” 说完又给江允使眼色,“走。” 江允看她一眼,抬脚走了,一路不停,直到走出医院大门,阳光照在身上,才猛地松开呼吸,深深喘一口气。 ...... 贺清月睡过去,手还死死抓着贺寂舟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肉里。 贺寂舟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头,几个深深的指甲印在他的胳膊上,渗着血丝。 他微微皱眉,起身去外面抽烟,抽完一根,打电话给江允,铃声响到最后自动挂断。 那边没接。 他把手机放回兜里,没再打,又点了一根烟。 地上落了四五个烟头,他回病房看了眼,贺清月醒了。 贺寂舟问她,“妈,江允跟你说什么了?” 提到江允,贺清月又忍不住激动,她攥紧拳头,“这小贱人就是条毒蛇!我早知道她不怀好意,没想到她这么大胆子真敢害阿钰。” 贺寂舟语气淡淡,“她怎么害阿钰了?她做了什么?” ...... 第118章 轮不到 贺清月一下被他问住了,要叫她具体说江允做了什么,她也说不出来,跟贺嘉钰相比,江允显然才是被他连累的那个受害者。 “这小贱人隐藏的深,反正她肯定是没安什么好心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或许您看错了吧。”贺寂舟淡淡道,脸上毫无表情。 贺清月一怔,皱起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妈,照现在的形势,我们还是不要跟她闹太僵的好。” 贺清月微微变脸。 贺寂舟不等她开口,淡淡看她一眼又道,“您也知道,我在爷爷心里有多少位置,贺长君不过就是吃了年龄小的亏,要是我们俩差不多年纪,这个副总估计也就轮不到我来当了。” 提起二房的人,贺清月立刻竖起满身的防备的尖刺。 贺寂舟掀眸觑着她的表情,慢悠悠再添一把火,“爷爷手里现在有41%的股份,您手里有20%,如果江允站在我们这边,以后就算爷爷中意贺长君,我们也不至于毫无招架之力。况且,江允在爷爷心里的分量有多重您应该很清楚,如果您执意为难她,爷爷只会越来越不满您,不满我。” “那就这么算了?” 贺寂舟说得句句在理,然而贺清月怎能甘心。 “您或许真的看错了,江允不是坏人。” “不可能!”贺清月断然道,“她一直觉得是我害死了她妈那个短命鬼,跟她瞎了眼的爸一样!”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声音难以抑制地颤了颤,因为极度的愤怒,仔细听,仿佛还带了几丝微不可察的委屈。 贺寂舟目光闪了闪,平静出声,“那您真的害死了她母亲吗?” 贺清月怔忡了下,眼里飞快滑过一抹不自然,随即目光如利刃射向贺寂舟,暴怒道,“你这是在质问我吗?连你也怀疑我?” 旧日回忆从脑海里飞速掠过,江河猩红着一双眼死死掐着她的脖子要她偿命,父亲一脸沉痛问她你到底有没有做过...... 没有!没有!没有! 为什么所有人都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她?现在连她的儿子也是! 空气凝滞了,贺寂舟垂下眼帘遮住眸中神色。 顿了两秒,他淡淡道,“没有。” 贺清月胸口一起一伏,气氛正僵,有人推门进来。 两人转头看,程青来拎着饭盒走进来。 “怎么了这是?” 察觉到气氛不对,他问了一句,看了贺清月一眼,又看向贺寂舟,道,“你妈妈正病着,你不要惹她生气——阿月,我专门去徐记买的你喜欢的排骨粥,你现在饿不饿?要不要喝一碗?” 贺寂舟眉头轻轻挑了一下,看着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 “怎么?”程青来把饭盒放在床头桌子上,转头看向他,抬手扶了扶眼镜腿,“我脸上又什么东西吗?” 贺寂舟微微一笑,“我看程叔气色不错,我妈要是能跟您一样想得开,病就好的快了。” 程青来脸色微僵,不过片刻又恢复自然,转头抓住贺清月的手,“你已经倒下了,我只能咬紧牙关撑住了,不然我们阿钰还能靠谁呢?” 这话说得意味丰富,贺寂舟听得明明白白,他扯唇笑了下,没吭声。 贺清月脑袋里乱糟糟的,被一堆事占着,也没听出来他在暗戳戳上眼药。 “你怎么有空过来了?不是还有课?” “调到一二节了,我担心你,上完就赶紧过来了。”程青来说着,清了清嗓子,“刚才路上医院给我打电话,说你情况不好,怎么回事?我听说是江允过来了,你们起冲突了?” 贺寂舟正打算告辞,闻言又留了下来,淡笑着问了句,“程叔听谁说的?” 程青来侧头看他一眼,眉头轻蹙,敷衍,“医院里的一个朋友。” 贺清月一听见江允的名字就烦,可刚才贺寂舟的那番话又让她心生顾忌。 程青来感慨道,“还真的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平时嘴上说的多好听,到了真出事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我以前还觉得你对江允那孩子太苛刻了,现在看来,你才是对的,我看错她了。” 贺寂舟闻言慢慢眯起了眼睛,这话可真会往贺清月痛点上戳,果然刚说完,贺清月的脸色已经沉得不成样子。 贺清月是局中人,被人牵着鼻子走,贺寂舟站在局外却是看得清楚,程青来这番话挑拨的意味也太重了。 他想干什么? 为儿子鸣不平,所以故意找江允的麻烦? 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姑娘而已,他何必绕着弯子去撺掇妻子。 再说了,看他那颇为红润的脸色和满面的春风,真不见得他对贺嘉钰那个儿子有多少心疼,人说父爱如山般沉默,照贺寂舟来看,他顶多是个沉默的土丘。 真有意思。 这个靠在贺家女婿的身份在外面混的风生水起,在贺家里面却基本上没有什么话语权的男人,背地里似乎藏了好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贺清月脸色虽沉,却一反常态没有大发雷霆口出恶言,这让程青来十分的意外,他下意识用余光觑了眼贺寂舟,正对上他若有所思的目光。 程青来目光微闪,又抬手扶了下眼镜框,不动声色把视线收回来。 刚才在他来之前,这母子两人说了什么? 他敏锐地觉察到不对。 程青来思索片刻,又开口道,“算了,其实这样也好,也省的以后结了婚,她在外面养小白脸给我们阿钰丢脸。” “你说什么?”贺清月本来就强压着的,哪里容的住他这么一遍遍刺激。 贺寂舟听他不怀好意,目光渐渐冷下来。 “唉,我原不打算说的,阿钰喜欢她喜欢的紧......” “少说废话!”贺清月打断他,咬着后槽牙道,“那贱人在外面干了什么好事?” “你先别激动。”程青来拍拍她的胳膊安抚道,拿过放在桌上的公文包,探出一个黄色信封,又叹了口气,“你先看看这个吧......” 话未说完,信封就被贺清月抢过去了。 她直接口朝底,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 ...... 第119章 不是你 贺寂舟不动声色站在床尾,表情平静,垂在身侧的手却早已经攥成了拳头。 信封里装的是几张照片,上面是偷拍的江允和周长安。 程青来解释,“这男生是我们文学院的学生,上大二,有同学举报他被人包养,败坏校风校纪,这照片是检举信箱里拿来的,校园内部贴吧里还有帖子,都传遍了,幸好我及时看见,叫人赶紧删了才没有闹大……” “这个贱人!”贺清月气得浑身发抖,一只大手忽地伸过来,抽走了她手里的照片。 照片上两个人看着是挺亲密的,相视而笑,摸头,还有拥抱。 贺寂舟一张张翻过去,心里咕嘟嘟冒酸水,脸上却做出不以为意的表情,嗤笑了一声,“就这几张照片能说明什么?现在的大学生都这么闲了吗?” 程青来微微眯起眼睛,“寂舟,我瞧你你似乎挺维护江允啊。” 贺寂舟说,“我也看程叔你对江允似乎恶意很大。” 程青来沉了脸,“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突然想起来,照片上这个男生是江允资助的那个学生。”贺寂舟语气不咸不淡,转头对贺清月说,“妈,你知道这事吧,后来我专门去查了查,俩人没多少交集。”. 程青来冷笑,“你去查的?” 贺寂舟淡淡道,“是啊,爷爷也知道。” 把老爷子提出来作证,程青来没话说了。 贺清月听出两人话里的火药味,眉头紧紧皱起来,“行了,都少说两句,窝里斗算怎么回事!” “妈您说的对,大局为重。” 贺寂舟意有所指,“大局”两个字咬的很重。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您在这里好好休息,不要再轻易动气。” 程青来听他话里话外似乎都在点自己,脸色很是不好看。 贺寂舟看他一眼,似笑非笑点点头,抬脚走了。 “阿月,看看你这个大儿子,一朝翻身就目中无人了。” 等贺寂舟出了门,程青来冷笑一声,满腹的怨气根本憋不住。 贺清月正纠结江允的事情,加上提及旧事,心绪不佳,根本没空理他。 程青来见她心不在焉,脸色更是阴郁,“阿月,你别觉得是我挑拨离间,你这个大儿子城府可深着呢,我看你最好是防着他点儿。” 贺清月掀开眼皮子看他一眼,表情十分不耐烦道,“我防着他?我现在除了他还能指望谁去!他是我儿子,有我在,他还能反了天不成?你忙自己的事去,别搁这儿杞人忧天了,你什么都不懂!” 她说着躺下去,翻身背对着他。 程青来眼神暗了暗,搭在膝盖上的手捏的骨节发白,他强力压下心头翻滚的情绪,半晌,脸上挂起温和的笑容,半嗔道,“看你,说两句就急,还跟小孩子似的,我不说了还不行么,你别生气,起来喝两口粥,我专门跑大老远买的呢。” 他做小伏低地哄了好一阵儿,终于把贺清月哄得好了些,然后笑吟吟服侍她喝粥。 不过,此刻他的心里和面上,却是截然不同的情绪。 …… 贺寂舟走出住院楼大门,掏出手机给江允打电话,将要挂断的时候那边才接听。 “你在哪儿?” “餐厅吃饭。” 那边声音些许杂乱,有人笑吟吟喊了声姐,年轻的男孩子的声音。 贺寂舟顿了下,“周长安跟你一起?” “嗯。” 贺寂舟默了几秒没说话。 那边声音很淡,问他,“你什么事?” 贺寂舟嗓音微低,“在哪家餐厅?我去找你们,我也没吃呢……” “别来了,已经快吃完了。” 垂在身侧的手指捻了捻,贺寂舟沉沉吐出一口浊气,“那行,晚上别回老宅了,跟我去看看新家,福喜路那边。” 他刻意放松语气,玩笑说,“狡兔的新窝,你去看看满不满意。” 那边静了两秒,江允没什么语气地说,“以后再说吧,我晚上跟苏酥有约了。” 贺寂舟嘴角那抹弧度缓缓落下,电话两头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两人都没有再吭声。 过了一会儿,江允说,“挂了。” 贺寂舟听见手机里“嘟”一声响,屏幕跳回锁屏页面。 他面无表情盯着屏幕,眉心慢慢挤出一个“川”字。 …… 江允把手机放回包里,周长安把菜单递过来,“我点好了,你再加几个。” 江允接过来翻了翻,加了两个便宜的素菜,合上菜单递给服务员,转头对上周长安欲言又止的目光。 “怎么了?想说什么?” “姐,你好像心情不太好……” 江允笑了下,“没有。” 周长安拎起茶壶倒了杯水,把两人的餐具都烫过一遍,倒了杯热水递给她。 “姐,你有什么不痛快的可以跟我说,虽然我现在没有多少能力,但当一个情绪垃圾桶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说得特别认真,郑重其事地望着她,深黑的眸子簇着两点亮光,像夜空中闪烁的星。 江允又想起十七八岁时的贺寂舟。 其实想处久了就会发现,周长安跟贺寂舟并没有多么像,只是那么一两个转瞬即逝的时刻,比如他们受到诘难挺直脊背用沉默来抵抗的时候。 再比如,此刻。 “……姐,姐?” 一只手在眼前挥了挥。 江允回过神,眼神聚焦。 “你没事吧,姐?”周长安眼里露出几分担忧。 “没事。”江允摇摇头,朝他笑了下,“我想工作上的事情呢。” 周长安“哦”了一声,“对了姐,给你这个。” 他转头拿过旁边椅子上的书包,拉开拉链,从里面掏出和四方的黄色纸封,推到江允跟前。 “什么?”江允拿起来挑开口看了眼,里面装着两沓人民币。 “这里面有两万块钱,是我这两个月投稿加兼职攒下来的。” 江允蹙起眉,来不及张口,周长安抢白道,“姐,你先听我说,我知道你不缺钱,资助我的那些钱对你来说也不算什么,但是我自己有手有脚,也能赚不少,学费和生活费暂且借你的,不过我妈住疗养院的费用就不要你出了,前段时间我跟电影杂志签了专栏,一个月的稿费正好够我妈的住院钱。” 江允听着哪儿不太对劲儿,“疗养院?你把阿姨接宁城来了?” 她倒是一直想着找一家环境好的疗养院,把周长安妈妈接到宁城来,只是这段时间太忙,还不来得及实施。 “啊?”周长安一脸茫然,“没有啊,我妈在平川啊,不是你叫人把她接去疗养院的吗?还帮我爸换了房子?” 江允眼皮子突然跳了下,“你说什么?” ...... 第120章 季大鱼 贺寂舟坐在办公桌前,拿着一份文件低头看着,看似聚精会神,然而半天没翻一页。 旁边手机忽然“嗡嗡”震动两声,他回过神,烦躁地把文件往桌上一扔,抬手捏了捏眉心,拿起手机看了眼。 季丛白的信息,问他到哪儿了。 现在是切切实实的贺副总了,离目标又近了一步,几个闹着要给他庆祝庆祝。 贺寂舟看了眼时间,八点多了,他起身,捞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抬脚出了办公室。 局攒在春宵,贺寂舟一推开包厢门,里面就“砰”一声响,香槟的味道在空气里蔓延。 “终于来了,等你老半天了,再不来黄花菜都凉了。” 季丛白嚷嚷着罚酒,贺寂舟扯了扯领带,解了领口两颗扣子,端起杯子连干了三杯。 “这什么酒?不够劲儿。”他把杯子放桌上,捡着旁边空沙发坐下去,沉沉吐出口气。 季丛白看他这样,挑眉“哟”了声,“谁招惹你了?这一脸的欲求不满。” 这时杨九探头过来问了一句,“哥,嫂子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哦,对,阿允妹妹呢?”季丛白跟着出腔,“不是让你带她一起来吗?” 贺寂舟心烦,抬腿踹他一脚,“谁是你妹妹?叫那么亲,闭嘴!” 季丛白,“......” 转头跟杨九对了个眼神,傻大个心忒实诚,“哥,你跟我嫂子吵架了?……” 话没说完,他也挨了一脚踹。 杨九委屈,季丛白“啧”一声,拍拍他肩膀,一语双关道,“看这情形,估摸着你哥指定是也挨了我阿允妹妹的踹。” 这时,一直沉默坐在沙发角落的成奈雪突然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包厢门打开又合上,“砰”一声有些重,仨人都不约而同看过去。 屋里顿时静了一瞬。 “奈雪姐心情也不好吗?”杨九嘀咕了一句。 季丛白看了眼贺寂舟,心里叹气,岔开话题道,“我听说路斌要回来?” 贺寂舟“唔”一声,拎起酒瓶给自己倒了杯酒。 “那纽约那边怎么办?让奈雪回去?” “嗯。” 季丛白点点头,“让她回去也好。” 贺寂舟看他一眼,拇指摩挲玻璃杯壁,“你是不是早知道?” 季丛白表情有些无语,摇摇头,“老贺,有时候我都觉得你是装的,那么明显的事情你看不出来吗?知道我为什么追半个月就没再追了吗?很明显人家心不在我身上啊。” 贺寂舟皱紧了眉头,过了一会儿,他哼一声嘲讽道,“你追哪个姑娘能超过十天。” 季丛白这人挺多情,但不长情,至今也谈了不少女朋友了,但没一段关系超过仨月的。 好像有个魔咒似的,顶多两个月就忍不住腻,想用道德束缚着多坚持几天都不行。 那是一种心理加生理的双重腻烦,他自然也不会自讨苦吃,该散就散。 季丛白忽地就想起朋友圈里天天发照片的姑娘,他可给人点赞点大半年了,兴趣只增不减。 那姑娘有意思,勾搭的光明正大,吊着他也钓的光明正大,就是姜太公下的一根直钩,他看的清楚明白,偏忍不住想咬。 几个人到十点多散了场,他喝的脑袋几分昏沉,现在已经是四月初,天气渐渐转暖,夜风不再像冷刀子刮人,虽然还凉,但多了几分柔和,像女人的手。 春天来了。 季丛白有套单身公寓离这里不远,走路大概也就半个小时,有时候他连着上夜班,不想往家跑,就住在那里。 被夜风吹得舒服,季丛白也不想叫代驾了,直接把车扔酒吧门口,外套往肩膀上一搭,步行回去。 中间穿过十字街口,商业中心,快十一点了依旧人流交织,繁华热闹,四周高楼林立,霓虹闪烁,超大的显示屏上滚动着各种奢侈品牌的广告。 有张熟悉的面孔闪过,季丛白仰头驻足。 是一支口红的广告,烈焰红唇,妩媚而诱惑。 红灯转绿又转红,周围沸腾的人声,汽车的鸣笛声,商场里的音乐声都变得很遥远。 眼里只有那张妖媚的面孔,看着他,伸手捧住他的脸,慢慢将红唇覆上。 季丛白闭上眼睛,喉结滚了滚,某些心思蠢蠢欲动。 妖精夜里来入梦,勾着一双媚眼,像株柔软的藤蔓,慢慢爬上他的身,缠绕住他。 春风沉醉,不知归处。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睛,浑身发疼,梦中旖旎片段在脑海里飞掠而过,手指蜷缩了下,掌心仿佛仍有温软触感。 上好的羊脂玉,触之生温。 季丛白盯着天花板,一只胳膊搭在额上,另一只手往下。 喘息渐渐重了,越发急促。 好久,有东西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脑海里空白了一瞬,季丛白手掌往下移了移,挡住眼睛,好一会儿,沉沉吐出一口浊气。 去洗了个澡,他又坐到床上,靠在床头,捞过床头的烟盒磕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燃吸了一口。 烟雾飘飘渺渺。 手机忽地“叮铃”一声响,是他设置的特殊提醒。 他侧头看了眼,眯着眼睛又吸了两口,拿过来点开微信,那妖精姑娘最新更了一条朋友圈。 黑色吊带裙子露出大面积雪白的皮肤,拿着一块松软的蛋糕递到嘴边,两只大眼睛弯弯,微微噘起红唇。 季丛白手指摩挲着屏幕,心头簇起一团火,转瞬燎原。 “真tm的欠!” 他低声骂了句脏话,舔着后槽牙留下一句评论。 【穿这么少不冷吗?】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允半梦半醒听见一阵冲破屋顶的尖叫声,像是一群土拨鼠在发疯。 紧接着“砰”一声巨响,她的房间门被人重重推开,撞到墙上,发疯的土拨鼠奔到她床边,激动道,“夭夭!夭夭!你快看!——” 江允昨晚上睡不着,半夜灌了半瓶伏加特,这会儿困得头疼欲裂,上下眼皮子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一般。 “......世界末日了?”她含糊咕哝一句,翻身抓着被子蒙住脑袋,刚蒙上又被苏酥掀开。 “不是,你别睡了夭夭,先看一眼。”苏酥上手扒拉她眼皮,把手机递到她眼前,“你看!” 江允费力睁开眼睛,“什么啊......” 苏酥趴在她肩膀上,指着她半个小时之前发的朋友圈下面的一行小字,喜滋滋道,“看见没,这儿,季大鱼给我朋友圈评论了。” 江允,“......” 你快去死吧。 被苏酥这么一搅和,江允再也睡不着了,头疼的几乎要炸开,起身去浴室泡了个澡。 苏酥自知理亏,跟大内里的老奴才似的,捧着茶水,挂着睡衣站在旁边殷勤小意地伺候着,还积极要求给江允搓个背,被江允拒绝了。 苏酥颇遗憾,一副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模样。 江允都懒得理她了,换了衣服去吃早饭。 ...... 第121章 人情债已经够多了 “四哥生日快到了吧?你给他买礼物了没有?” “还没呢。”苏酥抱着手机,眼睛盯在屏幕上,在等季丛白回消息。 江允看了她几眼,屈指扣了扣桌子,“酥酥。” “嗯?”苏酥头也不抬。 “你来真的?” “什么?” 江允放下筷子,抽出张纸巾慢条斯理擦了擦嘴。 “我说你对季医生来真的?你喜欢他?” 苏酥认真思索了几秒,“也不算喜欢吧,就是很感兴趣,这男人挺对我胃口的。” 她说着翘了翘嘴角。 江允蹙了下眉,“要是勾搭不上不会伤心吧?” “你在开玩笑?”苏酥一脸不可思议,头发一甩,“还有老娘勾搭不到手的男人?” 江允,“......” 行吧,白担心了。 她起身,收拾碗筷走去厨房,放进洗碗机里,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 苏酥朝这边喊,“夭夭,你电话——咦,是四哥的。” “你先帮我接一下。” “我不要。” 江允抽纸巾擦干手,快步走回去拿起手机。 “喂,四哥?” “阿允,你找的人有消息了。” 江允脸上的笑一下子就消失了,攥着手机下意识用力,骨节隐隐透出青白。 “在哪儿?”她声音透着几分迫切。 “怎么了?”苏酥听她声音不对,从屏幕里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先别急。”傅西城安抚道,“人具体在哪儿还不清楚,前几天那母子俩偷偷回来给张大山烧纸,待了一下午就走了,我已经叫人顺着线去查了,人跑不了。” 张大山就是江河车祸里的肇事司机,醉酒驾驶,半年后因为胃癌死在监狱里。 他死后不久,他老婆带着儿子远走他乡,江允后来想起来找她们的时候才发现这母子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谢你,四哥。”江允声音有些干涩,她深吸一口气,“新能源汽车广告的投放,我让千城一成利。” “不用跟我那么客气阿允,你是酥酥的亲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 江允看了苏酥一眼,苏酥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江允笑了下,“四哥,在商言商,我哪能厚着脸皮回回占你便宜。” 苏酥背得人情债已经够多了,本就扯不清,她不能稀里糊涂再给她添上一笔。 “真的谢谢你,四哥。”她再次郑重道谢。 “到底怎么了夭夭?” 等她挂上电话,苏酥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江允看向她,喉咙像是被什么黏住一般,顿片刻,缓缓道,“张大山的老婆儿子有消息了。” 苏酥睁大眼睛,先愣了下,然后露出激动的表情,一把抓住她的手。 两人的手都有点凉,紧紧握在一起,把热度与力量渡给彼此。 江允禁不住颤抖起来,苏酥抱住她,拍着她的后背,无声抚慰。 苏酥有工作,吃过中午饭就走了,江允睡了个漫长的午觉,醒来的时候天将将擦黑。 手机里有几个贺寂舟的未接来电,她扫了眼,放下手机,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换上衣服出门。 一辆黑色旧宝马停在单元楼门口,车牌号码很熟悉,江允目光扫过,又转回去,脚步不由定住。 紧接着就看见驾驶座的车门打开,贺寂舟从里面下来。 两人隔空对视。 江允抿了抿嘴角,继续迈步下台阶,朝他走过去。 贺寂舟打开副驾的门,江允没有拒绝,矮身坐进去。 贺寂舟关上车门,绕回驾驶,启动车子打方向盘,慢慢开出小区。 车里很安静,两人都不做声,道路两旁的风景和人行道上的路人飞速后退,车子踩着超速的线无声无息向前奔。 不是回老宅的路,也不是去芳甸园,贺寂舟没有说带江允去哪儿,江允也没有问。 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进了陌生的小区,车子在陌生的单元楼前停下。 两个人下车,贺寂舟又牵着她,进了一套陌生的房子。 “砰!” 下一秒,贺寂舟一脚踢上门,抓着江允的手腕将她压在墙上,他的呼吸一瞬间变得很重很重。 江允腕骨被他捏得有些疼,眉毛不自觉皱了皱,挣扎了一下,贺寂舟松了力道,掰过她的脸,低头吻她。 江允并没有躲避的动作,径直吻回去。 贺寂舟不由愣了下,没等他反应过来,江允便趁机挣开他的钳制,伸手去扒他的外套。 不过,哪里需要她来动手。 一瞬间贺寂舟身上的衣衫便凌乱,衬衫扣子崩坏,落在地板上四散开来,皮带磕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微凉的空气,很快变得滚烫。 今天的江允主动又大胆,热情的叫人觉得不真实,贺寂舟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不过他已经无暇探究真假了。 一头扎进温柔乡,兴尽而终。 欲望被填满之后,理智逐渐回笼,心里隐隐空掉的那一块渐渐清晰起来。 有什么东西在他没有察觉到地方,正悄无声息发生着改变,贺寂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但他很确信,有什么东西变了。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起身半靠在床头,拿过床头的烟咬一支在嘴里,打火机在手里转了半晌,他却没点。 看着江允,他拿下嘴里未点的烟,吐出一口气,转头问江允,“你在想什么?” 江允半趴在床上,眼睛盯着虚空里的某一点,手指无意识扣着床单。 “你在想什么呢?”贺寂舟倾身靠过来,手扣住她的肩头,微微加重了语气。 他问第二遍,江允才回神,“嗯”了声,尾音上翘,轻轻摇摇头,“没想什么......” 抓着她肩膀的手加重了力道,贺寂舟觉得自己胸口像堵了块棉花。 他以前特别不想听见江允一脸郑重其事地跟他说贺寂舟我们谈谈,可天知道现在他有多想要听见这句话。 她的心好像开始在慢慢远离他。 为什么? 明明先前还是好好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贺寂舟想不明白。 “阿允,我们聊聊。” “聊什么?”江允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含糊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困了......” 贺寂舟抿起嘴角,看了她半晌,握着她肩膀的手滑进被子底下。 江允身体抖了一下,回头看他。 贺寂舟脸上没什么表情,扯了扯嘴角,低头吻她的耳朵,“时间还早呢......” 贺寂舟刻意想折磨一个人的时候花样可太多了,江允几乎要恨他,最后她发了狠,张嘴去咬他。 贺寂舟把右手递过去,低笑,“咬这儿,正好左右对称。” 江允看见他左手虎口处的几块旧日咬痕,下意识松了口。 ...... 第122章 只要你 贺寂舟轻“哼”了一声,掐着她的腰翻身躺下去,拿过两只枕头垫在脑后,伸手够烟,点一支咬在嘴里。 “想要吗?” 他语气蛊惑。 “你自己来。” 他吹出一口烟,呛得江允咳嗽两声,汗津津的手摁在他结实的腹部,异常滚烫。 她抿紧嘴角,湿润的眸子盯着他,眼尾一道红痕,说不出的凄楚可怜,他却不为所动,毫无怜香惜玉的心思,眯着眼睛吞云吐雾,置身事外。 两人似乎较起了劲儿。 江允不愿意求饶,直直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动作。 白色烟雾轻轻袅袅,搁在两人之间,模糊了彼此的面目。 眼里是晃动的春景,压抑的碎息,烟尾堆了一截灰,受不住重力落在锁骨上,贺寂舟抬手拂了拂,手指夹着烟去勾那段细腰。 人停了。 “就这点儿出息?”他哼笑,语气几分嘲笑,又似乎带点宠溺。 将烟摁熄在烟灰缸里,挺腰翻身,天旋地转又是一场人间乐事。 夜深人静,暧昧的声响终于停歇。 江允趴在他的胸口昏昏欲睡。 贺寂舟一下下抚着她汗湿的头发,她的头发长得很好,乌黑油亮,像上好的绸缎。 “阿允,你为什么对周长安那么好?”他忽地问。 江允睁开沉重的眼皮子,停了几秒,又闭上眼睛敷衍道,“什么为什么?” “你觉得他长得像我吗?” 他的语气别有意味,江允的瞌睡虫一瞬间跑光,她抬起头看他。 贺寂舟也看着她,抓起她的手,沿着自己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一路描摹过去。 江允指尖微颤,听他问,“是因为我吗?” 对他那么好,是因为我吗? 江允没有回答,反问道,“是你让人帮忙把长安的妈妈接进疗养院,还帮他爸爸换了房子。” 贺寂舟看着她,说,“周武是我亲生父亲。” 江允似乎已然料到他知道了一切,无比平静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贺寂舟唇角弯了一下,反问,“你呢?你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允望着他,却不回答。 两人对视几秒,江允低下头去。 贺寂舟却去捧住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句句逼问,“为什么?阿允,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 一大颗眼泪从江允眼里坠落,直直砸在贺寂舟的心口,砸得他的心都痛了。 “别哭,别哭,我不问了......”他软了语气去哄。 江允红着眼睛望着他,“贺寂舟,你想要什么?” 她沙哑着嗓子,一字一句道,“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我都给你。” 贺寂舟怔忡。 她开始反过来逼问他,“你要什么?你最想要什么?” 贺寂舟下意识道,“我想要你......只对我一个人好。” “好。” ...... 江允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公寓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她起床四下逛了圈,这里是套复式,面积大概有两三百平,装修的很简单,里面的摆设也不全,除了主卧,其他房间都是空着的。 芳甸园那边的衣帽间倒是给她搬过来了。 她去卫生间洗漱完出来,手机里躺了条贺寂舟的信息,问她醒了没有。 她回了一句,胃里空的发疼,准备点个外卖,贺寂舟的电话跟了过来。 “醒了?” “嗯。” “饿了没?刚给你点了外卖,大概七八分钟就送到了,你先凑合吃,晚上我再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江允想了想说,“不用,晚上我回老宅。” 贺寂舟说,“行,那我也回去。” 傍晚的时候,两人踩着饭点儿,前后脚进了门。 二夫人陪着老爷子在客厅里看新闻,瞧见江允,连忙招呼,“你可算回来了,快过来坐。” 江允走过去,喊了声“爷爷”,又叫一声“二夫人”。 年后,贺长君进了公司,二夫人就待在老宅里没回去。 “可怜见的孩子,瞧瞧你这小脸瘦的,叫人心疼。”二夫人抓着她的手,眼角那抹红鲜的情真意切,抓着手帕摁了摁,“阿钰真是......” “别给我提他,还说那些做什么!”老爷子皱了眉,打断二夫人。 这时贺寂舟跟老陈管家说着话走进来,几人转头看过去。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老爷子有些意外地问道,贺清月还住着院,现在公司的事情基本上都压在贺寂舟身上,每天忙的他脚不沾地。 贺寂舟的视线从江允身上扫过,不动声色顿了两秒,嘴角勾出个清浅的笑弧,回老爷子说,“有点累,推了个不太重要的酒会。” 他边说边脱掉外套递给佣人,解着袖口走过去。 老爷子闻言点头,“事情多,一时半会做不完,你也不要着急,注意劳逸结合。” 贺寂舟点头,走到江允身旁的沙发坐下,伸手在果盘里捡了只橘子,一边剥一边看电视新闻。 江允跟他就隔了一只手的距离,几乎都能感受到他身体传过来的热度,她身体有些僵硬,余光瞥他。. 贺寂舟剥掉橘子皮,又仔细地把上面的白色丝络摘干净,转头掰给她一半,“阿允吃吗?” 江允看他一眼,“......谢谢。” 伸手接过。 贺寂舟嘴角扬了扬。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不自然,但挺和谐。 二夫人看在眼里,心里警铃大作,就说亲儿子亲孙子也没有江允在老爷子心里有分量,现在好不容易她跟贺嘉钰分手了,可不能再让她被贺寂舟哄走,继续跟大房站在一边。 “阿允啊,你最近是不是没睡好啊?瞧瞧你着眼底下,黑眼圈都出来了。” 二夫人语气夸张,凑近打量她的脸,“这皮肤也不行,太干了,你气色太不好了,最近都没有好好保养吧?” 江允这两天确实没怎么睡好,她现在是“伤心人”,气色太好也不太合适。 她摸脸扯唇笑了下,顺势抽回自己的手。 二夫人摇头直叹,“不行,阿允,你这样下去不行,我看你不如继续休个长假,出去旅旅游散散心,对,叫你小五叔带着你到处逛逛,换个环境,也省的整日在家里触景生情,净想那些伤心的事。” 她这话说得很是熨帖,在情在理,然而前提得是江允确实是个受了严重打击的“伤心人。” ...... 第123章 兄友妹恭 老爷子被她说得动了心思,转头看江允,“阿允你的意思呢?” 江允没来及说话,贺寂舟抢先开了口,“越闲下来越容易胡思乱想,一忙起来反而没空想了,阿允要是觉得住在老宅不舒服,不如搬出去住一段时间,正好也能清净清净。” 他顿了顿,转头看江允,表情很是温和,“你说呢阿允?” 江允看了他两秒,对老爷子道,“大哥说的对,我休假休得差不多了,也差不多该回去上班了。” 顿了顿,她又道,“爷爷,我想搬出去住几天。” 二夫人看她竟然听贺寂舟的,下意识反对,“这怎么行!” 反应过来自己有些过激,又忙解释,“你一个女孩子,住在外头不安全,再照顾不好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瘦的,我跟你爷爷哪里能放心。” 说得江允跟不能自理的小孩子似的。 贺寂舟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微微嗤一声。 江允没理其他人,只对老爷子道,“爷爷,我都二十五了,不是小孩儿了。” 老爷子见她确实想出去住,想了想道,“叫李嫂跟着过去照顾你。” 李嫂是后厨里掌勺的,在老宅里工作十几年了,老爷子吃惯了她做的菜。 江允摇头,一贯的懂事道,“不用,爷爷,我用不着人照顾,找个定期的阿姨去打扫卫生就行。” 她再三表示自己一个人可以,老爷子就没再多劝,他心里是有些伤感的,不知道江允有没有在怨他。 吃完饭,老爷子叫贺寂舟去了书房,问完了正事,提起江允,叫贺寂舟多照顾着点儿她,以后就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看待。 贺寂舟满口道好,心里却是想,亲妹妹哪里比得上她,她比亲妹妹可是要亲的不知道多多少。 第二天,江允就收拾行李搬出了老宅,贺寂舟特意晚了半个小时出门,主动帮她拎行李箱到车上,要送她过去。 江允不停道谢。 老爷子看着这“兄友妹恭”的景象,心里大感欣慰。 车上,贺寂舟笑得跟个狐狸一样。 江允看他一眼,面无表情道,“我有套小公寓,离公司不远,我准备住那儿。” 贺寂舟微怔了下,迅速扭头看她一眼,点点头,“也行,福喜路那边还没完全布置好,等过段时间不那么忙,我们一起去挑几件家具,装饰品什么的。”. 江允不置可否,“再说吧。” 贺寂舟腾出一只手来,去抓起她的手,插进指缝里,与她十指相扣,带起来凑到嘴边吻了一下。 江允眼睫微微颤了颤,转头看窗外的风景。 ...... 贺寂舟从贺清月的病房里出来,乘电梯去了楼上的院长办公室。 敲门进去,只看见季丛白一身休闲装束,抱着笔记本,戴着耳机,眼睛盯在屏幕上聚精会神。 听到声音,他转头看了眼,招呼了一句,又低下头。 “你怎么在这儿,季院长呢?”贺寂舟边问边走过去。 季丛白头也不抬,“大哥出去查房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在这儿等会儿。” 贺寂舟看他全神贯注,以为他在忙,结果走近才看见,笔记本里播的是电视剧,还是那种粗制滥造放飞逻辑的古装偶像剧。 “......” 贺寂舟噎了一下,一言难尽地看着季丛白,怀疑他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夺舍了。 季丛白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百忙之中抽空抬头瞅他一眼,“你干什么?” 贺寂舟下巴戳戳笔记本,“好看吗?” “挺有意思的。”季丛白竟然还勾起了嘴角,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现在播剧的平台真是越来越人性化了啊,居然还能选择只看她的片段。” 季丛白上次看电视剧的时间估计可以追溯到高中了,自从他毕业工作之后,个人私生活完全进入老干部状态,平时娱乐休闲也就找朋友一起喝个小酒,聊聊天,要么就在家看老电影,补觉。 总之是极其的枯燥又无聊。 季丛白都不知道他现在这模样在贺寂舟眼里有多诡异,贺寂舟也没追过剧,对什么“只看她”的说法还挺新鲜,下意识往笔记本屏幕上扫了眼。 画面正好定格在两女对峙的画面,一个表情柔弱,泪盈于眶,一个趾高气昂,神情狠辣,一眼就能区分那个是正派哪个是反派。 贺寂舟的目光在反派的脸上定了定,微微挑起眉。 这不是那个......苏酥吗? 看脸似乎比现在稚嫩些。 脑海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太快了,没能抓住。 正想着,忽听季丛白问,“晚上有安排吗?一会儿喝一杯去。” 贺寂舟转开注意力,摇头,“不去了,有个朋友过生日,得去一下。” “谁呀?” “傅西城。” “他呀,你这段时间跟他似乎走的挺近的。” 贺寂舟点点头,“傅四哥这人还不错。” “嗯,我二哥跟他玩的也挺好的,就是挺傲气。” 季丛白不以为意,敲了下空格键,又去追剧了。 贺寂舟捡了个地儿坐下,等季家大哥回来,问了几句贺清月的病情,就走了。 这天正巧是周五,傅西城中午跟家人亲戚聚餐庆祝,晚上的时间留给朋友一起开party。 也没去别的地方,就在春宵包了场子。 贺寂舟中间接到老爷子电话,回了趟老宅,再过去稍微有些晚了,推开包厢门,里面一群人已经玩儿嗨了。 五彩的灯球在头顶闪烁,时不时扫过一张笑脸,有个穿着嘻哈的男人在点歌台那边的舞台上拿着话筒又唱又跳,旁边还跟着两个姑娘伴舞,底下几个人嬉笑着喝倒彩。 这边支起麻将桌,贺寂舟目光扫过去,终于找着了江允,傅西城坐她上门,苏酥夹两人中间,正勾着头看牌。 贺寂舟走过去,先跟傅西城打了个招呼。 “寂舟来了。” “抱歉四哥,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没事。”傅西城摆摆手,随意道,“找地儿坐。” 贺寂舟着向江允,“阿允也在。” 江允抬头看他一眼,冷冷淡淡点了下头。 俩人看着忒客气了。 苏酥忍不住牙酸,转头冲江允挤眉弄眼,凑到她耳朵边啧道,“你俩可真会玩儿。” “又说什么悄悄话呢?”傅西城乜着眼笑她,“再偷说我赢什么牌就把你丢出去。” 苏酥“哼”一声,“四哥你自己技不如人怪我喽,那我不看了总行了吧。” 她站起身,把位置让给贺寂舟,“来来,你坐这儿,给我家阿允镇镇场子。” 话音方落,坐对门的李子馨丢出一张三饼,江允把牌一推,“胡了。” 苏酥“哈”一声,乐开了花,拍了拍贺寂舟的肩膀,“行啊你,贺寂舟,你是我们家阿允的福星啊!” “烦死了,不玩了。”李子馨眉忽然把牌一推,臭着一张脸起身走了。 ...... 第124章 替 气氛尴尬了一瞬,陆津抓着麻将往桌中间一扔,笑着打圆场,“这小祖宗走了正好,打牌磨叽死了,老贺,你来打几圈。” 苏酥举手积极道,“我我我,我给你们凑手。” “可别了。”陆津嫌弃道,“明儿你跟四哥打俩人麻将吧,别祸祸我跟阿允了。” 他叫的亲近,贺寂舟视线斜过去看了眼。 苏苏酥皱眉不满,“我又不是输了不给钱,不让我来我偏要来!” 说着走到对面一屁股坐下了。 陆津无奈,谁怕她不给钱,关键是她太菜,乱拳打死老师傅,毫无章法,叫别人也没法按套路出牌。 更气的是四哥还护的紧,跟这俩人一块打麻将实在叫人心梗。 “老贺你玩不玩?”陆津想跑了。 贺寂舟对他露出个和善的笑,摆摆手,“你玩儿吧,我旁观。” 陆津叹了口气,认命洗牌。 然后,两圈下来,他发现自己叹气叹早了。 三家逮着他一家欺负。 原来他还想跟江允抱团取个暖,结果发现江允比傅西城和苏酥两个合起来还凶残,简直可以说是盯着他放炮。 究其原因,大概是江允背后多了个狗头军师。 “别。”江允捏着九万准备撂出去,手忽地被摁住,贺寂舟俯身,气息就在她耳畔,她心跳不由快跳了两分,正要抽回手,贺寂舟已经抬起手,点点另一张牌,“打这个。” “不带你们这样欺负人的啊!”陆津崩溃,“以后咱们打牌得定规矩,不能拉帮结派,不能请军师外援,不能......” 苏酥怼他,“你直接说不能赢你得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斗起嘴,傅西城嘴角挂着淡笑默默听着。 最后俩人都来告状。 “四哥,你管管她行不行啊!” “四哥,你看他,烦死了!” 傅西城看向陆津,半嗔的语气,“你还是小孩子?就不能让让她?” 陆津抬手往自己嘴巴上轻轻招呼了一下,“行,行,算我嘴贱。” 不长记性,再跟四哥告一次状算他输! 傅西城说完又看向苏酥。 苏酥对他谄媚一笑,“我就知道,四哥处事最是公平公正。” 陆津闻言呵了声。 傅西城笑得几分无奈,“你也老实点儿。” 又打了两圈,几人下了桌,到沙发那边跟大家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 喝空的香槟瓶子,放在桌子中央,捏着肚子一扭,瓶子原地转起圈。 每每这个环节气氛最是火热,大家都是成年人,玩的都是刺激又暧昧的东西,转了几圈,瓶口对准了江允。 坐她对面的正是李子馨。 “你第一次的时候多大?” 她这问题一出,屋里微妙地静了下。 江允很少跟他们扎堆玩儿这种游戏,以前玩过的两次也没人问她这种问题,主要她这张脸长得很是有种不容亵渎的感觉,问这种问题感觉像玷污了她。 江允微微怔了下,倒满一杯酒仰头喝下。 李子馨见她不愿意回答,越发来了劲儿,也该着江允今晚上倒霉,接连转三次都中她。 她喝了两杯酒,第三杯李子馨制止住她,哼笑,“一直喝酒就没意思了,要么你选大冒险也行。” 他们大冒险玩的更大,江允抠了下手心,淡淡回答,“十八。” 苏酥闻言瞪大了眼睛,转头看她。 十八?跟谁? 她一直以为是去年的事,先前好多年,她还苦口婆心劝她及时行乐来着。 江允眼帘微垂,手指摩挲着玻璃杯,谁都没看。 这不算什么劲爆问题,众人嘿笑两声,转动瓶子开始下一轮。 瓶口停下来对准了贺寂舟。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真心话。” “第一次在哪里?”成人问题继续。 贺寂舟坦然,“车里。” 一片哄声,江允手指顿了顿,依旧垂着眸子。 又转了几轮,气氛越来越热,江允见他们玩的越来越嗨,有些意兴阑珊。 江允这人也算挺闷骚的,表面上端庄持重,为人做事很保守,其实野都在骨子里。 只是很少人有幸能看见。 她正准备退出,酒瓶子停了,瓶口正正对准她。 江允看见李子馨跃跃欲试又不怀好意的笑脸,心里叹了口气。 今儿出门该看看黄历的。 李子馨心里憋着气呢,苏酥就不说了,她就当眼不见为净,可她江允又算是哪棵大头葱。 最最气人的是,贺寂舟也在捧着她,她余光盯了半晚上了,这俩人之间隐隐透着股亲昵。 凭什么? 李子馨简直恼火。 江允还想选真心话,被李子馨拒绝了。 “咱按规矩来,你现在只能选大冒险。”李子馨皮笑肉不笑说,“不然......” 她指了指桌上那一排酒,红的白的啤的各式各样都有,“就喝光这些酒。” 苏酥正低着头噼里啪啦跟季丛白发短信,听她有意为难,冷笑道,“玩呢还是要人命呢!” 李子馨翻她个白眼,讥讽道,“都是提前说好的规则,玩不起别玩儿啊。” 江允拉住想要发飙的苏酥,笑着问,“大冒险是什么?” 她想着顶多是出个丑的事,一咬牙也就过去了。 结果李子馨说,“跟你前男友打视频,当着他的面,挑选在座的一位男士,坐在他腿上热吻三分钟。” 话一出,众人都噤了声。 这他妈也太狠了,开玩笑也不是这样开的。 不过,贺寂舟看着江允,眼底却是隐隐闪着亮光。 其实,他一丝一毫都不介意,现在就让天下人都知道,江允是他的,从最开始到现在,都是他的。 傅西城则看着李子馨,沉了脸,警告地喊了一声,“子馨。” 李子馨不理他,仰着下巴问江允,“怎么样?敢玩吗?” “做事留一线啊子馨妹妹。”陆津故意开玩笑,“给前男友打视频就算了,后半段还行,阿允你要不要给我个机会,我技术很不错的。” 都知道陆津对江允有那么点儿意思,众人也忙跟着插科打诨,企图把尴尬的气氛遮掩过去。 李子馨哪能愿意,死咬着江允不放,“别耍赖,你要玩不起,以后就别来我们小圈子里玩儿。” 话音方落,苏酥手机往桌上一摔,抱着手臂冷笑道,“我替她玩儿行不行啊?” 李子馨转头看她,也冷笑,“行啊,怎么不行啊,谁不知道你们姐妹情感人。” 两人呛声,气氛剑拔弩张。 旁人都不吱声,明里暗里去看傅西城。 傅西城眯起眼睛没说话。 ...... 第125章 如人饮水 这要求放苏酥身上倒不显得多苛刻了,这不是有傅西城在么,虽然俩人的关系一直不明朗,但傅西城的心思大家可都看得一清二楚,就差把人宠上天了。 陆津知道俩人之间的别扭,心想这么折腾一下,正好还促进感情了,心里刚微微松一口气,就听李子馨道,“你可以替她玩儿,不过那就不能选在座的诸位了,去外头,碰见的第一个男的。” 陆津听得头皮发麻,心说我的祖宗! 没感慨完呢,那边苏酥蹭一下站起来,雄赳赳气昂昂往外冲。 陆津这下不仅是头皮麻了,连冷汗都冒出来了。 众人显然都跟他一个感受,瞪着眼睛看着苏酥冲到门口,一把拉开包厢门。 然后后面发生的事情好久之后想起来他们还觉得心惊胆颤,跟他妈魔幻现实主义似的。 就是那么巧,门外站着个年轻男人,一身休闲打扮,戴着副银丝框眼镜,长相很是英俊斯文。 然后他们就看见,苏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去抓住那男人的衣领子,用力一拽,旋身将人摁在包厢门上,踮起脚迎头吻了上去。 那一瞬间,仿佛一道惊天巨雷在众人脑袋上炸响,谁都没想到,苏酥真敢当着傅西城的面,跟另一个男人热吻。 像是上帝之手摁了时间的暂停键,一众人脑子里天崩地陷,瞪眼看着苏酥将男人压在门上热情亲吻,然后又被男人反客为主压回来。 两个人唇舌不断的纠缠着,完全不像陌生人,倒像是一对热恋里的情侣。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苏酥推开那男人,拇指擦过潋滟的红唇,扭头朝众人粲然一笑,“有事,我先走了,你们继续玩儿。” 而后又转向傅西城,笑容仍旧璀璨,媚态横生,“四哥,生日快乐啊,生日礼物放你车后备箱了。” 说完,她是一秒都没有多待,挽住那男人的胳膊便离开了。 包厢门“砰”一声合上,似是时间继续的开关,众人如梦方醒,下意识看向傅西城。 只见他死死盯着包厢门的方向,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像风平浪静的海面,可他们都知道那底下有多少汹涌暗流。 “四哥,你看见了吧——” “砰!” 李子馨话说到一半,被一声巨响截断,戛然而止。 傅西城手里的玻璃杯砸在墙上,玻璃碴子瞬间四处飞溅。 “滚!” 李子馨后半句话堵在喉咙里,吓得身体一抖,缩紧了脖子,眼里迅速聚满了泪水。 ...... 回去一路无话。 到了家,贺寂舟才迟疑开口,“傅四哥跟苏酥到底是什么关系?” 江允脱掉外套随手搭在扶手,在沙发坐下,揉着太阳穴疲惫地叹了口气。 傅西城跟苏酥到底算什么关系? 朋友?亲人?恋人?或者像外界传言的那样,金主与他豢养的金丝雀? 好像哪种关系都算不上,什么身份都差点意思。 不过是一对没有缘分的男女罢了。 大概这世上,不会有比傅西城更宠苏苏酥的人了,这真是件叫人难受的事。 江允心里有点闷的慌,朝贺寂舟招手。 贺寂舟走过去,江允伸手,贺寂舟以为她要抱自己,结果她两只手插进他兜里把烟掏了出来。 “......” 贺寂舟夺了回来,“你不让抽,自己倒上瘾。” 其实江允抽的并不多,她有时候心情烦躁的厉害,才会来上一根。 江允仰头看他,水灵灵的眸子里带着几分不满。 贺寂舟捏了捏她的后脖颈,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弯腰下去吻她。 这个吻很温柔,和风细雨,润物无声,江允烦躁的心绪慢慢被抚平了。 外套里的手机闷声震动起来,江允推开贺寂舟,倾身过去翻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四哥。 江允顿了下,忽然觉得手机变成了个烫手山芋,她咬着下唇微微蹙眉,一直等到电话快挂断的时候,她才接起。 “喂,四哥。” 江允以为他是来问苏酥的事情。 傅西城清楚,苏酥对她从来不会隐瞒什么,然而傅西城并没有提到苏酥,只是声音很平静地说,“阿允,那母子俩找到了,人在海城。” 江允闻言,表情猛的一变,拿开贺寂舟搂在自己腰间的手,起身就走去阳台。 贺寂舟怀里一空,看着她略微急切的背影,嘴角微微抿了抿。 “......那母子俩已经在海城定居多年了,俩人都改名换姓,套了别人的身份证,所以才一直找不到他们,我这里有关于他们母子俩的一些资料,一会儿发给你。” 江允一直点头,答应着,却没有说什么。 傅西城最后问,“阿允,你打算怎么办?” 江允思索几秒,“先别打草惊蛇,我这两天抽时间亲自过去一趟。” “好。” 傅西城说完,手机两端突然陷入了尴尬的静默。 江允踌躇着喊了声,“四哥......” 傅西城没吭声,江允知道他在等他继续说下去,她嘴唇动了动,最后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感情的事情,如人饮水,谁也插不得手,江允唯一能做到的,只有旁观。 ...... 第126章 菩萨 张大山的老婆赵秀芝现在改名张秀,儿子张谦随了继父的姓改,现在叫孙谦。 母子俩辗转迁居海城后没几年,赵秀芝就改嫁了现在的丈夫,一直生活至今。 去年赵秀芝查出来癌症,大概是感觉自己没有多少活头了,所以带着儿子回了老家去给张大山扫墓。 她大概想不到,已经这么多年了,竟然还有有人在满世界地找她。 “……这个房子最大的优点就是采光特别好,东户楼头,三面都能得到阳光,主要是主卧室有个大阳台,推开落地窗就是大海,到时候您可以摆只躺椅在阳台上,每天看日出日落……” “叮!——” 一声轻响,电梯到了八层。 卖房子的销售小哥引着江允出来,往最东面一户走,嘴里继续喋喋不休,“户主家急着用钱,压着价出售的,这个价钱就跟捡漏差不多——到了。” 中介小哥抬手按门铃,按了好几声才有人过来开门。 “你们找谁呀?”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堵着门,满眼警惕地看着他们。 中介小哥面带笑容,“你好大哥,我是房屋中介,先前跟孙谦先生联系过的……” “这房子不卖,你们走吧!”中介小哥话说到一半,被女人粗暴地打断。 见她要关门,中介小哥下意识拽住门把手,“哎哎,大姐大姐,我来之前刚跟孙先生联系过,我都带人来看房子了……” “你松开!我说了这房子不卖!这房子是我爸的,房产证上写的也是我爸的名字,他孙谦没有权利卖!” “哎不是,大姐……” “你们走不走,再不走我喊保安了。” 正撕扯着,身后电梯又“叮”一声轻响,有人出来,朝这边喊了一声。 江允回头,看见个年轻男人大步朝这边走来,二十岁出头的模样,是孙谦,江允在资料上见过他的一寸照。 “大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孙谦看见眼前的场景,脸上露出愠怒之色。 “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早就跟你说过了,这房子我们不卖,你倒好,直接挂中介那里去了。” “大姐,我妈在医院需要用钱,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孙谦试图讲道理。 女人却油盐不进,“那你卖自己的房子去啊!这房产证上写的我爸的名,我爸不同意就不能卖!” “可买房子的钱是我妈拿的,当初是因为户籍问题才写的你爸的名字。” “那我管不着,房产证上写的谁的就是谁的。” 女人摆明了耍无赖,孙谦气得握紧了拳头,浑身发抖,眼眶都红了。 中介小哥傻眼,女人趁机砰一声拉上了门。 江允从包里掏出纸巾递给孙谦,他抬头看她一眼,手背抹了下眼睛,接过纸巾,低声说了句“谢谢”。 然后,孙谦又朝她跟中介小哥道歉,中介小哥白跑一趟,挺不高兴的,一看他那衰样,也没忍心说什么难听的话,摆摆手说,“算了。” 又问,“你这房子到底谁做主?能不能卖?” 孙谦踌躇,给不出准话。 中介小哥明白了,转头不好意思对江允说,“我手里还有其他几套房源,不然咱们再看看。” “不用。”江允拒绝,“我就相中这套了。” 她转头看向孙谦,“你要不跟家人再商量商量,我可以加钱。” 孙谦眼睛微亮,燃起希望。 江允明知故问,“你急着用钱是吗?是不是家里有人生病了?” 一句话问的孙谦眼睛又红了,他点点头,“我妈生病了,在做化疗。” 那些进口药,一针几千上万,他现在卡里就剩几十块钱,连明天的饭钱都不够,早上医院里还提醒他交住院费。 孙谦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 “是妈妈病了呀。”江允的声音轻轻的,听着有几分怅惘,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一般。 然后她问,“你需要多少钱?我可以先帮帮你。” 一个陌生人,这话说的实在太突然,孙谦和中介小哥都惊讶地瞪大眼睛。 江允微微一笑,从包里掏出名片递给孙谦,“我是文兰基金会的理事,我们基金会有个专项就是为家里困难的重症病人在网络上发起善心筹款。” 孙谦接过她的名片,中介小哥探头过去看,恍然,“原来是搞慈善的啊,兄弟你遇见贵人了。” 孙谦捏着名片的手微微颤抖起来,抬眼看向江允的目光带上了激动。 “不过,你们的具体信息我还要调查核实,你现在有空吗?可以带我去一趟医院吗?”江允微笑。 孙谦看她就像是看观世音菩萨,忙不迭点头,“有!有!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江允开车,孙谦坐在副驾驶上。 “刚才是怎么回事啊?你们家是重组家庭吗?”江允似随口闲聊。 孙谦点头,气愤道,“房子是我妈拿的钱,当年是因为户籍的问题,才填的我爸的名字,可是现在他不愿意卖房子给我妈治病……” 到底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心里有委屈憋不住,前前后后这么多年的艰辛竹筒倒豆子一般喋喋不休往外撂。 江允耐心听着,见缝插一句,“你家房子什么时候买的?” “十来年了,正好赶在房价涨之前。” “按海城的房价,一百四十平的房子,那时候也得要六七十万了,你妈那时候能攒下那么一大笔钱,也是很厉害了。” 江允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在后视镜里观察孙谦的反应。 他表情很自然,“我当时也很惊讶,我妈说是卖了老家的房子和地。” “是吗。”江允声音微淡,她先前查过,孙谦老家的房子和地并没有卖掉,当年张大山入狱之后,赵秀芝就带着孙谦急匆匆离开了。 孙谦当时还生着重病,左右邻居都说赵秀芝是跟着野男人跑了,至于为什么还带着孙谦这个拖油瓶,大概是想把他带到陌生的地方再遗弃。 江允看见活蹦乱跳的孙谦时,心里的猜测就更加确定一分。 孙谦当时生的不是什么小病,先天性心脏缺陷,是需要做换心手术的,而当时他们家显然没有那个经济能力。 所以爸爸出车祸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江允几乎能推出整个事件的全过程——有人要爸爸的命,而张大山需要钱给儿子治病,或许他正好查出来自己患了绝症,于是铤而走险。 赵秀芝一定是知道真相的! 江允停好车,拉上手刹,解开安全带推门下去,跟着孙谦往后面的住院部走。 医院里充斥着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叫人心理不适。 赵秀芝住在多人病房,靠窗的床位,她躺在床上,身体瘦成一把骨头,病号服空荡荡的,脸却因为各种激素药物肿成了发面馒头,顶上头发掉的精光。 她刚醒,看见孙谦带着陌生女人过来,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好,我是江允。”江允站在床尾冲她微微一笑。 孙谦一边向她解释,一边把床头摇起来。 护士过来换吊瓶,顺嘴提醒,“张秀家属,你们住院费赶紧交,已经拖了一个星期了。” 孙谦涨红了脸,江允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递给他,“你先去把住院费交了。” 孙谦踌躇片刻,咬着牙伸手接过卡,低着头说“谢谢”,抬脚出去了。 赵秀芝眼里含着泪,看着他的背影出了病房,转回来看江允,不迭说谢谢,“……你是好人,菩萨会保佑你的,真的谢谢你……” 江允嘴角扯了下,有些嘲讽,拉开病床边的椅子坐下,与她闲话家常。 ...... 第127章 旧情 “听伯母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吧,老家哪里的?我听着有几分像c省人。” 赵秀芝的眼里滑过一抹不自在,笑了下,“江小姐耳朵挺灵的,我老家确实是c省的。” 江允“喔”一声,惊讶,“那儿离海城可够远的啊,怎么大老远背井离乡来这里?你们一代人不都是很眷恋故土的吗?” “海城经济发展的好,生活水平也高,就来了。”赵秀芝笑得有几分勉强,眼底露出抵触的神色,转移话题道,“江小姐是哪里人啊?” “喔,我是,”江允弯起嘴角,刻意顿了那么一下,盯着她的眼睛,“宁城人。” 赵秀芝瞳孔猛地一缩,刹那间,背后出了一层冷汗,把病号服都打湿了。 做过亏心事而又良心未泯的人,夜里是睡不着觉的,愧疚和恐惧如蛆附骨,日日夜夜折磨着她,让她神经衰弱,风声鹤唳。 尤其像赵秀芝现在在这种离死神越来越近的时候。 一切都是报应,她怕极了。 江允直直望着她的眼睛,好像要看到她心里去,看她心脏里流的血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赵秀芝脑海里各种凌乱的影像飞掠闪过,交织成一团,骨瘦如柴的身体轻轻颤栗,脸部肌肉控制不住抽搐。 “您怎么了,伯母?” 赵秀芝回过神,对上江允脸上关切的微笑。 “啊,没,没事……”她跟江允的视线碰上的一瞬间就立马躲开去,脸上费力地扯出一抹僵硬的笑。 江……姓江…… 不,不……全国姓江的有那么多,不可能那么巧的。 赵秀芝摇头,强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江允看她这一系列表现,嘴角的笑慢慢落下来,八分猜测现在变成了十分,爸爸车祸后面目全非的脸闯进脑海里。 她控制不住攥紧了手,心底翻涌暴戾的情绪。 “嗬嗬——” 这时赵秀芝突然喘不过气来,手抓着脖子张嘴嗬嗬喘息,眼睛瞪得像是要凸出来。 江允来不及再问什么,人突然直愣愣昏厥过去,江允忙去按急救铃,很快医生和护士急匆匆跑了过来,把人推去了急救室。 江允找主治医生询问情况,赵秀芝现在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不过因为病情发现的及时,治愈的概率还是很高的,只是费用比较贵,差不多得掏空家底。 江允想了许久,终是按捺住立即逼问赵秀芝的心思。 走的时候孙谦一路把她送出大门,到停车场,江允留了他的电话,又加上微信,发了串号码过去。 “我建议你带你妈妈去宁城治疗,那里的话我可以给你妈妈安排最专业的医疗团队,费用你也不用担心,不够的话我可以先帮你垫付,等你工作赚了钱慢慢还我,你考虑一下,去的话就打这个号码,会有人直接给你安排。” 孙谦觉得自个儿像做梦一样,暗暗拧了一把自己大腿,一瞬间脑海里飞过无数匪夷所思的念头。 “你,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结结巴巴问。 这馅饼太大太不真实,实在叫人不敢相信。 江允脸上露出惆怅的神色,“你知道这世界上最让人遗憾的事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她说的似是而非,结合表情语气很难不让人发挥想象,背后有一段关于亲情的哀伤故事。 而现在看别人淋雨,忍不住为他们撑撑伞。 孙谦明白了,为自己刚才那些不着调的念头感到羞臊,他体贴地没有再多问,只感激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只有一句话,但凡你以后有需要,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替你去做。” 他的语气诚恳而坚定。 江允扯唇笑了下,没说什么,上车走了。 上午还出着太阳,半下午天气突然变了,阴沉沉的,乌云低垂,看样子过不久就要有场雨来。 江允开车到海边,坐在礁石上,海风扑上脸,带着一股湿咸的苦味。 身后有咔嚓声响,而后投来一块小石子,打在脚边的石头上,江允听见有人喊,“阿允?” 江允回头。 陈俊宇站在身后大概三米远的一块礁石上,举着手机,一脸惊讶。 “还真的是你……” 他说到一半没了声,往上翘的嘴角也僵住,表情看着不伦不类。 江允不明所以,脸上痒痒的似有小虫子在爬,抬手摸到湿润,才发现已经满脸的泪。 “你不是因为失恋想不开要跳海吧?”陈俊宇表情语气说不出的怪异。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看着倒真像那么回事。 江允从包里掏出纸巾擦了擦,淡定解释,“迎风眼而已。” 陈俊宇松了一口气,瞅着下脚的地儿走过去,“你要真为贺嘉钰那种垃圾跳海,我都看不起你。不过,你好像心情确实不太好,怎么了?” 江允没回答,反问,“你怎么在这儿?” 陈俊宇居高临下看着她笑,半真半假,“冥冥之中有个声音指引我到这儿来,我就来了,原来是你在这里。阿允,这可不就是缘分么。” 江允,“……” 黑云越来越低,大雨将至,海边已经没什么人了。 “走吧,一会儿下雨要涨潮了。” 江允抬头看了眼天,又看看时间,已经快五点了,现在开车回宁城估摸着要到后半夜了,路也不好走。 江允准备找个酒店住一晚。 俩人往回走上堤岸。 “阿允,给我搭个顺风车啊。” 江允一直努力跟陈俊宇保持社交距离,可惜这人实在不是什么有眼色的人,也完全不看人脸色,江允只好让他上了车。 天色阴沉,憋到江允把车开到陈俊宇住的酒店,终于“哗”地破了个口子,顷刻间大雨倾盆,雨幕密不透风。 江允赶紧去前台订房间,前台的年轻小姑娘抱歉地告诉她,房间已经订满了。 江允看了眼外面的大雨,微微皱眉。 陈俊宇手插兜晃过来,靠在前台大理石台上,露出迷人微笑,“阿允,我房间里有两张床,分你一张怎么样?” 江允懒得搭理他,低头点开手机的天气软件,看这雨要下多久。 “哎,我开玩笑的,我订的总统套房,有空房间。” 看天气预报,这雨估计要下到半夜,江允又点开周边,切换城市定位,搜索酒店。 “好好,我投降。”手机突然被陈俊宇抽走,他双手高举,转头对前台小姑娘说,“把你们小周总那间套房给她。” 前台小姑娘愣了下,陈俊宇解释,“回头我给你们小周总打电话说一声,你先开。” 说完又转头看江允,唉一声,“阿允,你真是,一点儿空子都不给钻。” “陈俊宇,我对你没意思,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江允伸手,“手机还我。” “啊……真是冷漠无情的女人呐。”陈俊宇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在她手里,“不过,应该不是因为对贺嘉钰旧情难忘才拒绝我吧?” “不是,单纯对你没感觉。” “哦,那我就放心了。” 江允抬眼看他。 陈俊宇笑吟吟,“阿允,你自然可以拒绝我,但我依旧有追求你的权利。” 顿了下,他收到所有不正经的神色,道,“阿允,我现在是认真的,很认真。” 江允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又没说,把身份证递给前台姑娘,办理入住上楼去了。 陈俊宇望着她的背影,脑海里浮现出她坐在海边一脸泪的模样,心脏微微扎了下。 一开始抱着目的接近她,然后好奇,因为好奇,产生了强烈的探知欲。 可他怎么也看不透这个人。 现在他还不了解她,却已经开始心疼她。 ...... 第128章 饿狗 江允进房间赶紧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有人敲门,陈俊宇说楼下大厅里正开party,问她要不要下去玩儿。 江允问他,“酒店提不提供晚餐?” 她一天没吃东西了,感觉有点低血糖。 陈俊宇说,“晚餐不提供,party上有吃的。” 下着大雨,外卖也不好点,江允换上衣服和陈俊宇一起下了楼。 因为下大雨,大家都被堵在酒店里出不去,索性聚在一块玩儿,天南海北,聊得开怀。 陈俊宇有朋友一起,男男女女五六个,江允都不认识,不是宁城那边圈子里的人,俨然都以陈俊宇为首,对江允也客气热情。 江允兴致不高,坐下跟他们玩了会儿,把肚子垫了,就回房间去了。 陈俊宇偷拍了一张她低头认真吃小蛋糕的照片,小半张侧脸,腮帮子鼓鼓的,很是可爱。 他把照片连着几张合照发了朋友圈,配了个红色的小心心,睡觉的时候陈老爷子打电话过来,盘问了他半个小时。 第二天,陈老爷子就请贺老爷子出去喝茶去去了。 俩老家伙一辈子亦敌亦友,可谓惺惺相惜,坐下慢悠悠喝了两杯茶,先东拉西扯一堆有的没的,陈老爷子才开始进入正题。 “老哥,你瞧我家小宇怎么样?”他笑呵呵问贺老爷子。 贺老爷子听他这话别有含义,琢磨着里面的意思,笑着夸奖道,“那自然是好的,俊宇俊宇,名字起的好,你教的也好,是个成大器的,以后接你的班没问题。” 陈老爷子听他这么夸,脸上的褶子不由自多堆了两层,探身凑近些许,“那你瞧着,配你家阿允如何?” 贺老爷子嘴角的笑立时凝固了。 贺老爷子不大开心,他真心把江允当成亲孙女来疼的,原来跟贺嘉钰好没定到外家,他自然不觉得什么,换成别人,贺老爷子就生出种有人跟他抢孙女的悲愤感。 再一个,贺嘉钰到底是他疼了多年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已经闹成这样,可这才过去没多久,就有人过来挖墙脚,实在让人不爽的很。 贺老爷子心里郁闷又纠结。 实话说,排除那些个人私心,完全从江允的角度考虑,陈家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虽然养在贺家,但她究竟姓江,而且贺清月不喜她的传闻人尽皆知,一旦没了贺老爷子做靠山,她也就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孤女。 所以但凡圈里靠上的人家,没有多少考虑娶江允做儿媳妇的,这也是当初老爷子一力撮合江允和贺嘉钰的原因。 他一直想给她最好的,谁想到最后是这样一个结局。 现在比较起来,陈家绝对算是佼佼者。 但是贺老爷子心里就是很不得劲儿,耷拉着眼皮,闷头喝茶不说话。 陈老爷子大概能猜出贺老爷子几分想法,掏出手机一边找孙子的朋友圈,一边道,“当然,咱们也不搞包办那一套,是孩子有那意思,所以我才厚脸过来问问老哥你的意思……” 他把手机递到贺老爷子眼皮子底下,贺老爷子一瞅脸都黑了。 陈老爷子脸上的褶子却越发灿烂,“我的意思呢,是叫孩子们自己先接触接触,我是真挺喜欢阿允那孩子的,做事稳稳当当,不骄不躁,以后要真能嫁到我家来,我保证把她当亲孙女一样疼。” …… 贺老爷子郁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晚上。 吃罢晚饭,贺寂舟陪他在书房下棋,老爷子捏着棋子频频走神,贺寂舟想不动声色放水都放不了,只能赢了他。 “爷爷有什么烦心事?” 老爷子把手里最后一颗子丢进罐里,问他,“你觉得陈家老幺这人怎么样?” “您说陈俊宇?”贺寂舟不知道他什么用意,想了想,实事求是道,“是个挺厉害的。” 贺寂舟跟他接触的虽然不是很多,但对他的印象挺深,别看他长得人畜无害,行为举止也看着混不正经,跟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二代一样。 深入跟他接触了,就会知道这人说话行事都极有分寸,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人情世故他心里清楚的很。 老爷子想了想,又问,“其他方面怎么样?比如说他在外面有没有玩的很花哨之类的?” 贺寂舟微微眯起眼睛,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儿,“这个我不太清楚,得叫人查查,有些家里管的严的,表面上装着乖,其实暗地里能闹腾呢,瞒得严实罢了。” 老爷子想起贺嘉钰搞出来的那摊子破事,忍不住皱了皱眉。 贺寂舟不动声色,“怎么?爷爷怎么突然关心起他的私事了?” 老爷子也没瞒他,“今天老陈来找我,有想要撮合阿允跟他家俊宇的意思,我瞧着俩孩子还是很般配的。” “哪儿般配了?”贺寂舟问,脸上的微笑像拙劣的画师画上去的,假的要命。 老爷子听他语气似是不赞成,抬头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 贺寂舟收敛心里的不快,微垂眼帘,“这事主要还是看阿允的意愿,得找一个她喜欢的,不然您看着再般配也白搭。” “你说得对。”老爷子点点头,话题忽又转向他,“你也不小了,快三十了?” “嗯,到五月,三十整。” 贺老爷子并不记得他的生日,以前也从来没有给他过过生日,猛地一说,神情有几分怔忡。 “五月啊,啊,在五月份……”他这么说了句。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僵硬。 贺寂舟嘴角微不可查扯了下,体贴地转移话题,闲扯两句,他起身走了。 …… 江允回宁城的时候因为意外事故,在高速上堵了三四个小时,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 客厅里是昏暗的,有月光照着也不算太黑,江允关上门,连灯也懒得开,踢掉鞋子,光着脚一边往里走一边脱掉风衣随手扔沙发上。 嗓子干的冒烟,她去厨房冰箱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仰头喝了几口,长长呼出口气。 背后突然响起脚步声,她吓得一个激灵,正要回头,就被人伸手从后面抱住了。 手里的矿泉水“砰”掉在地上,瓶口倒着,地板上流了一滩水。 正要挣扎的前一秒,她却已经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人是贺寂舟。 “吓死我了,你怎么在这儿?”她吓得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推他的胳膊,没好气道,“起开。” 下巴却被攫住,往上抬起,随即他的唇覆压而至。 江允觉得贺寂舟这会儿就是条饿了三天三夜的狗,而自己就是根肉骨头,逮着吃干抹净。 俩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后背感受到他胸膛滚烫的体温,还有皮肤下躁动的脉搏,胸腔里的心跳又急又重,一声声的,在寂静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 江允脑子晕眩,推拒的手改成抓紧他的胳膊,刚滋润过得喉咙又开始干渴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寂舟才放开她,江允两瓣唇去完全木了,麻麻的,舌头舔了舔,轻微的刺痛。 她有些恼。 ...... 第129章 极品 贺寂舟放过她的嘴唇,又去别处作乱,沿着她的下颌亲去耳后,脖颈,在光滑的侧颈处重重吮咬出印记。 “嘶——别......”江允慌忙偏头挣扎,“别留印子。” 偏不。 贺寂舟像是没听见一样,他想这么干很久了。 基于雄性生物的本能,在自己的所有物身上留下明显的印记,以警示其他的雄性动物,这里是他的地盘。 江允觉得贺寂舟今天晚上亢奋的有点不正常,一边徒劳地挣扎着,一边问他,“你怎么了?明天好不好?我很累......” 贺寂舟不回答她,只卖力地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一个又一个鲜红的印子,手下同时去剥她的衣服。 江允吓一跳,按住他作乱的手,阳台窗帘大开着,对面有住户,许多窗户还亮着橙色的灯光。 贺寂舟也注意到这个问题,弯身将她打横抱起来往卧室走,俩人陷进柔软的被褥里。 江允开了大半天的车,全身骨头都是僵的,疲倦的厉害,她沉沉吐息,又说了一遍,“贺寂舟,我好困。” 贺寂舟充耳不闻。 江允眉眼间闪过一抹疲惫,却没再拒绝,反而主动伸手去解他的衣服,这时贺寂舟反而停下了。 屋里没开灯,昏暗里也能感受到他的灼灼目光,紧紧盯着自己。 “啪!” 头顶壁灯打开,昏黄的柔光刹那倾泻下来,江允下意识闭上眼睛,抬手去挡,却被贺寂舟阻拦。 贺寂舟往上挪了挪,挡住光线,盯着她的脸。 江允睁开眼睛,眸中带了几许茫然,与他四目相对。 “你想做吗?”他看着她问。 江允怔了下,反问,“你想做吗?” “我在问你,回答我。” 贺寂舟眼神幽暗,声线微微紧绷,带上些许强硬的意味。 江允正要开口,又听他道,“说实话。” “我开了很久的车,很累。” 江允如他所愿。 贺寂舟轻扯了下嘴角,看不出什么意味,“那就不做。” 说着抬手关了头顶的壁灯,翻身在旁边躺下。 房间里重新陷入黑暗,江允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他这是在闹哪一出。 耳边清晰听见他沉重压抑的呼吸,缓缓的深吸气,似乎要把已经剑拔弩张的欲望压回去。 “你不难受……”江允迟疑开口。 最后一个“吗”字还在齿间,身旁的人忽然翻身下床,大步流星进了浴室。 淋淋水声很快传出来,像催眠曲。 江允不知道他怎么回事,脑子里乱糟糟,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抵不住困意慢慢睡了过去。 之后几天,俩人之间的气氛就有点说不出的怪,也没有搞什么吵架冷战,就是叫人不怎么舒坦。 好在俩人也没有那么多时间独处,各自都忙得厉害。 到四月中旬,第二批智能医疗机械臂顺利投放市场,跟进的项目组终于松闲下来喘口气,联合了云舟科技那边对接的同事们要开庆功宴。 贺寂舟和江允都收到了邀请。 早上起来天就阴沉沉的,看不见太阳,心情也无端跟着烦闷。 开晨会的时候小肚子一坠一坠,她暗叫不好,忍到晨会结束,立马冲去卫生间,果然大姨妈来扣门了。 怪不得这几天心情烦躁。 收拾齐整回到办公室,何园端着一杯冒着腾腾热气的红糖姜茶送进来。 江允接过来喝一口,热流顺着喉咙流进肚子里,暖暖的,坠痛喊瞬间减轻很多。 江允舒坦地呼出口气,称赞自家小何秘书贴心。 “是副总叫我弄的。” 何园面露羞愧,不敢揽工。 江允两手捧着杯子,愣了下。 何园看她这表情,倾身凑近些许,压低声音问,“老大,你跟副总吵架了?” 江允抬起眼皮子看她,“没有,怎么这么问?” 何园缩了缩脖子,“没有吗?可是你们俩最近心情都好暴躁。” ...... 晚上庆功宴订在在一家海鲜自助餐厅,呼啦啦二十来个人,坐了两大桌。 贺寂舟的地位今时不同往日,开始的时候,大家都有点放不开,但他表现得十分亲民,并没有端架子,谁来敬酒都给三分面子,喝得脸上泛起薄醉时,他扯松领带,解开两颗扣子,懒洋洋跟同事们侃上两句大山,雅的俗的都能来点儿。 那副慵懒风流的做派让在座的女同胞们都忍不住内心尖叫,有主没主的都有那么几秒时间被迷了心窍,幻想能跟他开始一段爱恨纠缠。 “我这辈子要能跟咱们贺副总谈段恋爱,死也甘愿了。” “还谈恋爱?光是那副肉体就够我满足了,老天爷,我一点儿也不贪心,叫我能跟他春风一度就够了。” “啧,极品男人的性吸引力无与伦比,真是绝了。” “......” 江允听着几个喝得半醉的女同胞笑嗤嗤咬耳朵,下意识转头看身旁的男人。 这人真有这么好吗? 不,不够的,一夜春风哪里够呢? 人的贪婪之心是无底洞,欲壑难填。 对,他就是那样好,所有人都想象不到的好。 贺寂舟正跟人说话,忽地转头过来看她,“怎么了?” 江允猝不及防,“......没事。” 低下头拿筷子戳盘子里那只可怜的虾,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及时伸过来解救了它。 贺寂舟手指灵活,扒皮卸壳,江允没由来联想到那手指在自己身上游走的感觉,脸上轰地炸开。 她滴酒未沾,倒比所有人都醉的厉害。 白嫩嫩的虾肉回归她盘子里,贺寂舟凑过来低声问她,“还吃什么?我给你扒。” 又笑吟吟问,“脸怎么这么红?” 他有些醉了,神经迟钝。 江允还是很清醒的,察觉有几道目光投射过来,立马往旁边侧了侧身子,拉开距离,桌下用手推他,嘴上客气说,“谢谢。” 贺寂舟不满她这样冷淡,一把抓住她的手,过了两秒也反应过来,坐直身体,又转头去跟别人说话。 桌子下面的手却抓着她没再放开。 时不时有人过来敬酒,江允心惊胆颤,使劲往回抽,他牢牢抓着不放。 俩人在桌子底下较劲儿。 一道目光射在脸上,如有实质灼人皮肤。 江允抬头,对上成奈雪阴沉的目光,其实她长了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只是被其中的嫉恨破坏了美感。 两人对视几秒,各自转开目光。 酒酣耳热,云舟科技的一男同事摇摇晃晃走到江允跟前敬酒,贺寂舟随手挡来,玩笑问,“是不是喝蒙了看错了人?我在这儿呢。” 那人大概真喝飘了,加上贺寂舟表现得和颜悦色的紧,平日里的谨言慎行都抛到了九霄云外,笑嗤嗤道,“贺总,我这酒就是专程敬江副部长的。” 他转向江允,语气轻佻,“江副部长,您看连贺总都跟咱们群众打成一片了,您也别端着了,给个面子呗。” 说着又把酒递到了江允跟前。 旁边的同事听见他这话,都忍不住目瞪口呆,心说这哪来的大傻x,居然把领导架起来了。 一两人停住话头,接着就跟病毒感染似的,热闹的声音慢慢小下去,离得远的还不明所以,转头张望,“怎么了?” 接着便听见—— “嗒!” 贺寂舟截住怼到江允脸前的酒杯,不轻不重放在桌上,看着那人,脸上还带着浅淡笑意,眸底却已经漫上了森寒。 ...... 第130章 叫人忍不住想犯罪 “你有什么面子?嗯?” 贺寂舟不咸不淡,尾音那个“嗯”轻飘飘翘上去,嘲讽又冷酷。 那人一激灵,酒瞬间醒了三分,后背一层冷汗。 “贺,贺总......”他结结巴巴想补救。 贺寂舟却已经没有听他说话的意思,转头看向成奈雪淡淡道,“成副总,你手下的人什么时候变成了这种素质?” 成奈雪脸一阵青一阵白,带着云舟科技一众员工的脸色也不好看。 贺寂舟这话说的重了,现在明面上他们俩人是合作伙伴,同一等级,而这话却是敲打的下属的,当着一群人的面,相当于很不给成奈雪留面子。 与群众打成一片的领导终究还是领导,翻脸的时候谁都不认,一众人吓得大气不敢喘。 最后是江允出声打圆场,“这酒果然不是好东西,喝多了就容易说胡话,大家继续玩儿,别因为这点儿小事坏了兴致。” 孙助理忙附和着帮腔,众人也都笑着应和,一齐把尴尬的气氛遮掩过去。 方才那人还直愣愣站在那儿,手足无措,一连声地朝贺寂舟道歉。 贺寂舟理都不理他,全当没有这个人。 孙助理看成奈雪的脸色不好,怕场面闹得太难看,好心提点道,“要道歉的人可不是我们贺总。” 那人酒醒了一半,脑子也跟着转了,明白过来忙不迭跟江允道歉。 江允无意为难他,淡淡应一声,摆手叫他回去。 气氛恢复热闹,但经过这个小插曲,大家到底不敢放开了,都收敛许多。 没一会儿,贺寂舟借着接电话起身出了包厢,他前脚走,成奈雪后脚离席。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成奈雪一个人回来了,她进了门,径直走到江允身旁,红着眼睛地盯着她,咬牙切齿道,“江允,你别欺人太甚!” 说完,也不顾众人什么反应,拿上包直接走了。 两边大领导起了龃龉,底下小鬼们哪还敢再勾肩搭背去吃喝玩乐,最后草草吃罢饭便散了。 贺寂舟离席之后就没再回去,江允跟他打电话,贺寂舟说在车上等她。 江允上车的时候,他闭眼靠在副驾驶里,像是睡着了。 “贺寂舟......” 江允放轻动作关上车门,小声喊他。 “......嗯?” 贺寂舟没睁眼,喉咙里溢出个含糊的音节。 他眉头微微拢起,夹出两道浅浅的竖纹,路灯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脸上,昏惨惨,显出几分疲惫。 江允盯着他看了许久。 大概是她的目光过于灼热,贺寂舟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 他的眉眼舒展开,语气带上几丝懒意,“好看吗?” 江允顿了下,问他,“你跟成奈雪说什么了?” 贺寂舟眼神波动了下,道,“我让她回纽约管分部,换路斌过来。” 江允呼吸顿住,微微睁大眼睛,看着他好半晌没说话。 “其实......”没必要。 她这样想,后面三个字却堵在齿关,说不出来,太违心。 可她真的又这样想,没必要。 别为她做太多,还不起,还不清。 “阿允,别这么看着我。”贺寂舟抬手挡住她的眼睛,叹了口气,“叫人忍不住想犯罪......” ...... 江允想,成奈雪不会就这么乖乖听话回纽约的,果然,没过两天,她就接到了她的邀约。 俩人约在一家咖啡馆里。 成奈雪的状态很憔悴,她素面朝天,脸上没有化妆,那张脸就显得很苍白。 这跟她平时展现出来的明艳妩媚形象大相径庭,叫人看了简直心生不忍。 江允在桌对面坐下,服务生拿着小本本过来,成奈雪要了杯热巧克力,。 江允,“意式浓缩,谢谢。” 服务生转身走了。 “你从小到大,大概没吃过什么苦吧。”成奈雪淡淡看着对面的江允,轻笑了一下,又说,“从小吃了太多苦的人会对苦有阴影的,会畏惧一切苦的东西,然后疯狂摄入甜来弥补。” 江允也淡淡地瞧着她,却不置可否。 “我跟寂舟就是一路吃苦过来了,遇见他那年,我十六,他十八,那时候我们俩都是在阴沟污泥里挣扎着生活的人,你知道死亡离我们有多近吗?” 成奈雪说着,摘掉左手手腕上的表,将上面凌乱的陈年旧痕递到江允眼前。 江允的瞳孔微微一缩。 “我曾经无数次自杀,那时候我完全没有活下去的欲望,是他救了我,把我从那个暗无天日的深渊里拉出来,同样的,我也救了他,他流浪在贫民窟的黑人区,被人一群流氓混混打得没了半条命,因为没钱吃饭饿的快死掉的时候,是我及时拉了他一把。” 成奈雪低敛着双眸,眸光有些涣散,不知道在瞧什么。 “江允,你不知道我们对彼此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一边说一边将表慢慢戴回去,服务员微笑着送上两人的咖啡,江允端起来喝了口,苦味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里。 成奈雪看着江允,像是漫不经心的一笑,继续说,“为了他,我可以做任何事,哪怕这条命,因为他拿命护过我,江允,你看见过他腰上的那道疤吧?知道那条刀疤是怎么来的吗?知道他为什么在收购亚迪的时候故意为难他们是为什么吗?” 江允捏着咖啡杯柄,手指骨节微微泛出白色。 成奈雪弯起唇,一字一句道,“都是为了我,他答应过我,所有欺负过我的人,他会叫他们一一付出代价。” “江允,我们相互扶持依靠,闯过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有那么多的回忆,凭什么你一出现,所有的一切就都变了,你说,凭什么?” 最后一句问轻轻的,似不解,又是质问。 江允无言,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 今天的咖啡真他妈的苦,苦不堪言。 江允把咖啡放下,杯底碰撞白瓷碟发出轻声脆响。 她冲成奈雪轻轻一笑,眉梢微挑一下,“成副总,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她没什么语气,眼帘垂着,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眸中神色。 成奈雪定定看了她半晌,低了头,轻声说,“江允,我要的并不多。” 她摆低姿态,几乎是哀求的语气,“我没有想过要跟他在一起,我只要待在他身边,让我能看着他就可以,江允,我们俩可以和平相处,你没必要这样逼我。” 一个女人,到底是有多爱,才会在情敌面前这样低三下四委曲求全。 江允心里生出一股难言的滋味,分辨不出心情。 ...... 第131章 都是他的 江允心里生出一股难言的滋味,分辨不出心情,沉默良久,她说,“抱歉,并不是我逼你,如果你不愿意回去,应该去找贺寂舟,你找错人了。” “他是为了你才赶我走。”成奈雪的语气,忽然变得强势。 “他也是为了你。”江允抬眼看向她,一字一句道,“你问我凭什么?就凭他不爱你。一个不爱你的男人,不值得你这样耗费心力,成副总,放过你自己吧。” 话尽,江允自觉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起身准备离开。 “江允!” 成奈雪喊住她,“你一定要这样逼我吗?” 江允回头看她一眼,眉头微蹙。 成奈雪突然讥讽地笑了,“你以为他就很爱你了吗?呵!如果你手上没有贺氏百分之十的股份,你猜他还会不会对你这么上心。” 她说话的时候,笑里难掩恶意。 江允脸色波澜不惊,平静道,“那是我们的事,就不劳你操心了。” 成奈雪没有看见自己想要的反应,心里越发恨,“你们这样的身份是不会有结果的,江允,我等着看你哭的那天!” 江允没再回她,提着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江允的心里并没有面上表现得那么平静,淡淡的苦涩在心尖上萦绕不去,叫人说不出口的憋屈。 到下班时间,何园过来敲门。 “老大你还不走啊?” 江允低头盯着桌上的文件,“你先回去吧,我过会儿再走。” 何园把手里的文件放桌上,端着她的杯子倒了杯热茶回来,“那老大,我先回去了,你也别太晚。” “嗯。” 江允随口应一声。 门外渐渐安静,最后一丝光消失在西边天际,夜色渐渐浓厚,霓虹亮起。 手机忽然“嗡嗡——”震颤,她从文件里抬起头,拿过来看了眼,是贺寂舟的电话。 江允抓着手机,顿了片刻才接听,慢吞吞“喂”了一声。 那边问,“回家了吗?” 江允没有任何情绪地道,“还在公司。” “那正好,我顺路去接你。”酒局刚散,贺寂舟正往停车场走。 “不用。”江允道,“我自己开车回去。” 收了电话,在公司里又磨蹭了半个多小时,江允才起身回去,到公寓已经过了九点半。 打开门,客厅里亮着灯,贺寂舟躺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一手放在肚子上,一手挡在额前。 江允以为他睡着了,轻手轻脚走过去,刚走近,他就睁开了眼睛,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拉,江允歪身栽在他身上。 “怎么回来这么晚?” 贺寂舟搂住她的腰,声音微低,带着几分沙哑,呼吸间带出淡淡酒气。 他说话的时候又闭上了眼睛,显见累的厉害,江允伸手贴着他的眉头使劲儿按了按。 “干什么?” “别老皱眉,容易长皱纹。” “嫌我老?”他闷笑了声,胸腔微微震颤。 江允不咸不淡,“三十了,三十而立。” 老爷子最近常提起叫他成家的事情。 贺寂舟睁开眼睛看着她,眸底渐渐漫上几丝坏笑,“我怎么闻着有点酸呢?今晚上吃的饭里有醋?” 江允推着他的胸口要起身。 贺寂舟搂着不放,扣着他的后脖颈,嘴唇凑过去,“我尝尝......” 吻着吻着就擦枪走火,江允推他,“我要洗澡......” “我也没洗呢,一起。” 贺寂舟打横抱起她,大步走去浴室,衣服丢了一地,浴室里白茫茫雾气缭绕,遮掩无限春光。 回到床上,贺寂舟平躺着,江允趴在他身上,俩人都有点疲惫,但精神却亢奋。 “你的胡子怎么长这么快?每天都得刮。” 江允在他下巴处摸来摸去,新冒出来的胡茬微微有些扎手。 贺寂舟闭着眼睛,下巴顺着她的手蹭了蹭,“嗯”一声,“明天起来你帮我刮好不好?” 江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沿着他的下巴往下摸,喉结,锁骨,胸膛,最后摸到他腰腹左边那道细长的疤痕上。 贺寂舟被她摸的又起了火。 “你这道疤是怎么弄的?”江允抚摸着那块突兀不平的伤,突然问道。 贺寂舟身上有很多陈年旧伤,江允从来没有开口问过,那是段两人下意识都回避的过去。 贺寂舟睁开眼睛,顿了片刻,语气随意道,“跟几个混混打架,被捅了一刀。” “为什么打架?”江允追问。 “哪有什么为什么,纽约那几个黑人聚集区向来治安不好,打架斗殴都是常有的事。” 他避重就轻地答了一句,翻身又要将江允压到身下,却不想江允更快一步,伸手将他按了回去。 江允骑在他腰上,一手抚摸着那块伤疤,一手扣住他的脖子,看着他,“我来。” 贺寂舟眼里闪过惊讶,高高扬起眉头,而后眉眼一展,身体松下来,舔舔牙齿笑望着她,“宝贝儿,你也太争强好胜了。” 江允没吭声,低头亲了下他的喉结,这是贺寂舟的敏感之处,他身体立即绷紧,闷哼了声。 江允继续往下亲,从锁骨,胸膛,腹肌,一路向下,在那条伤疤处流连。 江允突然明白自己心里那股说不道不明的难言滋味是什么了,那是嫉妒和绝望交织成的混乱情绪。 她嫉妒成奈雪曾经陪他走过那段艰难时光,她绝望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像成奈雪那样,不顾一切毫无保留地爱他。 她最不喜欢亏欠于人,而这世上,情债最是难偿。 江允眼眶发热,退身跪在他面前,嘴唇滑过他的身上,往下蔓延。 贺寂舟身体颤了下,倏地睁开眼睛,弹坐起来,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将她拎起来,“你干什么?” 他不敢置信,脑袋里又那么一两秒是空白的,从来都只有他跪在她身前伺候她的份儿,他心甘情愿捧着她。 江允抬眼盯着他,“想要吗?” 贺寂舟怔然说不出话来。 江允挣开他的手,指尖滑过他的喉结,粲然一笑,“你想要对吧。” 那样蛊惑的表情,真像个活生生的妖精! 贺寂舟感觉自己脑子里好像有什么轰然炸开,眼前一切变得极不真实,似在做梦。 刺激重叠,眼睛慢慢变红,变得凶戾,手指插进她的发间,拽住她的头发,迫她仰起头。 清凌凌两只眸子,像最纯粹的琉璃,倒映着他被欲望扭曲的脸。 妖精!妖精!摄他魂魄。 却也是菩萨,救他性命。 然而终归—— 都是他的。 贺寂舟粗粗喘息,眼睛依旧盯着江允,带着几分恶狠狠的意味。 头发还被他抓着,江允抬手擦了下唇,动了动脑袋,“松开。” 一出声,沙哑的简直不成样子,她忍不住蹙了蹙眉。 贺寂舟松了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拎起来,掐住她的下巴不由分说吻上去。 ...... 第132章 他俩以后 “为什么这么做?” 他的声音也哑的不行。 江允看着他冷而沉的表情,有些疑惑,“你不高兴吗?” 自然是,高兴的。 然而......当幸福来的太猝不及防,也是令人惶恐的。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贺寂舟深知这个道理,他信奉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而现在,很明显他还没有到该收获的时候。 这样的江允是反常的,贺寂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就是一种敏锐的直觉。 然而他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得到一句回答,“我想让你高兴。” 更不对了。 贺寂舟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不得已向季丛白请教,季丛白听完之后,直接断定病情—— 舔狗犯贱综合症。 他啧啧感叹,“兄弟我是真的没想到啊,你居然会有今天。” 早些年,看他那一副冷心冷情,从不把女人放在眼里的样,他还想些人以后要么出柜要么出家,哪能想到他如今为情所困的模样。 真是天道好轮回。 “我家阿允妹妹可真是厉害,也算是做好事了,收了你这个祸害。”季丛白一副幸灾乐祸的口吻。 贺寂舟轻“呵”一声。 他好意思说别人是祸害,心里没有点儿逼数。 忽想起什么,贺寂舟严肃了语气,“苏酥是阿允最好的朋友,跟亲姐妹没差,你要是还跟以前一样随便玩玩,就趁早离人远点儿,不然别怪我以后不认你这个兄弟。” “艹!”季丛白直接给气乐了,“见过见色忘友的,没见过你这么见色忘友的!” “你绕口令呢,没跟你开玩笑。” “行行行,我奔着结婚去谈恋爱成吗?贺大情圣!” 真特么霸道!他为什么要跟这种人做朋友? 季丛白心里吐槽了一句,挂断电话,手机跳到锁屏页面,壁纸赫然是苏酥的照片。 红裙子的美人,眼神勾人,热烈却不庸俗。 季丛白盯着看了两眼,嘴角无意识扬起,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他俩以后要真结了婚,生的小孩子肯定很好看。 ...... 周一上午九点,李子馨站在贺氏集团总部的办公大厦门口,做了近十分钟的思想斗争,终于深呼吸口气,抬脚往里走,十厘米的高跟鞋在地板上敲出哒哒声响。 前台站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扎着马尾辫,穿一身卫衣牛仔裤运动鞋。 “......姐姐求求你通融一下,你帮忙给她打个电话也行。” “不好意思,没有预约,我真的没有办法帮你。”前台坐班的员工眼里露出不耐烦。 那姑娘也有眼色,怏怏转身走了。 李子馨与她擦肩而过,余光瞥见她土了吧唧的穿搭,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你好,我找江允。”李子馨走到前台,抬手轻轻扣了扣台面。 “您好。”前台员工看她一身非富即贵的打扮,立马挂着和煦的笑容,“请问您有提前预约吗?” “没有。” “呃......”前台小姐卡了一下,又微笑问,“那请问您有她的联系方式吗?或者您可以先给她打个电话......” “我要有她的联系方式我还来这儿干嘛!”李子馨不耐烦打断她。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激动的惊呼,“姐夫!” 那声音因为过于惊喜破了音,尖利地刮过耳膜,李子馨下意识回头,就看见方才那个穿着土了吧唧的姑娘跟个炮弹似的往前冲。 而前方—— 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正脚步生风地往外走,打头那个正是贺寂舟。 他穿着一身银灰竖条纹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鹤立鸡群站在众人之间,简直自带聚光灯。 李子馨心脏怦怦快跳了几下,怔怔看着那女生冲到他跟前,两人说了几句什么,那女孩儿就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 李子馨想起来他有女朋友,难不成就是那女孩儿的姐姐? 瞧瞧那一身寒酸的样子,都什么阿猫阿狗?这男人眼光可真够差的,原来还觉得他有点内涵,现在看来真是天大的误会。 估摸着也不是什么正经女朋友。 李子馨撇撇嘴,心里一股酸,看着人一路走出大门,才转回头。 前台几个姑娘也看着大门的方向,表情凌乱。 李子馨扣了扣台面,动作显而易见的烦躁,正要开口叫她帮忙喊江允,余光忽地瞥见江允从电梯间那里走出来。 “江允!” 李子馨快步走过去。 江允闻声顿住脚步,惊讶地看着她,“李小姐找我?有事吗?” 李子馨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的神色,随即又高高扬起下巴,做出大小姐惯常高傲的表情,“我今天过来是叫你去劝劝你好姐妹,闹脾气也要有个限度,真惹恼了我四哥没她好果子吃。” 江允闻言脸上客气的表情落下来,显出几分冷淡,“她没好果子吃不正是合你的的心意吗?我都不知道李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 语气里不掩嘲讽。 李子馨脸色微变,气道,“谁想多管你们的闲事!要不是四哥......” 她说到一半及时住了嘴,江允似笑非笑的表情好似看穿了一切,叫人好不难堪。 李子馨不仅心头火大,“行,好心当驴肝肺!我告诉你,作也要有个限度,有一天我四哥不愿意罩着你们了,你们就等着哭去吧!” 吼完她根本不解气,又骂道,“什么东西,也太把自个儿当棵菜了!” 她说完,头发一甩,气势汹汹走了。 ...... 晚上八点多,散了酒局,贺寂舟被孙助理扶着上了车。 杨九坐在驾驶座上,回头递过来一瓶矿泉水,贺寂舟接过来喝了两口,沉沉呼出一口气,往后一靠抬手使劲儿捏了捏额角。 孙助理坐进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小声嘀咕,“一群老狐狸,真是难搞……” 贺寂舟拧上瓶盖,问杨九,“那个谁,你嫂子那个表妹安顿好了吗?” “嗯,已经找房子先安顿下来了。”杨九一边回答一边启动车子往路上走,“工作得再等几天。” 贺寂舟点点头,“尽快安排好,这几天看着她,别叫她往这边乱跑。” 说完掏出手机给江允打电话,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 “回家了没有?” “在老宅,爷爷喊我回来吃晚饭。” 贺寂舟“哦”一声,正想问晚上还回不回公寓,忽听那头有人兴冲冲喊了句“阿允”。 男人的声音,有几分耳熟。 ...... 第133章 不 贺寂舟顿了下,反应过来是谁,问,“陈俊宇在那儿?” 江允“嗯”一声,解释,“陈老来拜访。” 贺寂舟微微眯起眼睛没说话,又听见那边陈俊宇喊“阿允”,声音越来越近,下一瞬又变得闷而远,似乎是捂住了话筒。 江允说,“没别的事我先挂了......今天晚上估计不回去了。” 贺寂舟没说话,那边挂了电话。 前面孙经理跟杨九正闲聊,忽觉得车里气压突然低了下,俩人不约而同往后视镜里瞄了眼,下意识止了声。 贺寂舟降下车窗户,夜风呼啸着灌进来,吹乱了他的头发,路灯光影从他脸上闪过,晦暗莫名。 他抓着手机,在掌心里有规律地一磕一磕。 寂静中,突然铃声大作。 贺寂舟拿起来看了眼,贺清月的来电,他接起,声音淡淡喊了声“妈”。 那边语气很差,“你在哪儿?现在来医院一趟,立刻!马上!” 不等贺寂舟说话,那边直接挂断了电话。 贺寂舟微微皱眉,盯着手机看了两秒,吩咐杨九,“先把孙经理送回家,然后去医院一趟。” ...... 医院的高级病房里,贺清月正靠躺在病床上,脸上布满乌云。 病房门被推开,贺寂舟不紧不慢走进来“妈,你急着喊我过来有什么事?” 他走到床尾停住脚。 贺清月抬头看他,紧紧盯住他的眼睛,默了片刻,突然抄起床头柜上的水杯砸过去,同时厉喝道,“你跟江允那个小贱人是什么关系!” 玻璃杯贴着贺寂舟的额角过去,砸在他背后的墙上,“啪”一声四分五裂,里面的半杯水泼湿了贺寂舟的西装外套。 他眼睛闪过几丝波动,表情波澜不惊,“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不怎么明白。” 他直直回视着贺清月,眼神平静,没有丝毫心虚躲闪之色。 “是有谁跟您说什么了?”他淡淡问。 贺清月没什么血色的嘴唇紧抿,默不作声盯着他得有半分钟。 在贺寂舟越来越疑惑的表情里,她才微微松了口气,“寂舟,离江允那个女人远一点,你发誓,永远不会跟她扯上半点关系。” 她的语气依旧十分强硬,也不作解释,直接一句命令,不容置喙。 贺寂舟不置可否,只问她,“妈,您住在医院这一个多月里,爷爷有过来看过您吗?” 贺清月脸上表情微微僵了僵,“问这个干什么?” 贺寂舟扯了下嘴角,继续往她伤口上撒盐,“电话呢?有没有打过电话关心您几句?” 贺清月表情微微变了,几分难堪,继而恼羞成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寂舟看着她,继续不咸不淡,“您住院这么久,爷爷连问都没问过,您觉得这代表着什么?二夫人跟贺长君已经在老宅长住下了,我以为谁是敌谁是友您现在应该知道的很清楚。” 贺清月感觉自己好像被嘲讽了,脸上表情变来变去,最后皱眉不耐烦道,“我不是叫你去为难她,你只要别理她,离她远远的就行!” 话音方落,贺寂舟就直愣愣回了一个字,“不。” 贺清月猝然抬头看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说什么?”她不敢置信。 贺寂舟不闪不避回视着她,嘴角浅浅弯起一个弧度,一字一句道,“我说不。” 他慢慢道,“我不仅不会远离她,我还会尽可能的讨好她。” 贺清月目瞪口呆,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贺清月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过他露出这种表情。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模糊记得很多年前,他还是个很小很单薄的少年时,他曾经对她露出过反抗的姿态,倔强而无声。 只是那些反抗并没有为他争取到任何一点点好处,反而换来更加残忍的冷待,于是那些反抗就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的顺从。 贺清月已经习惯了他低眉垂目接受她指令的一切。 而这一刻,贺寂舟的态度让她突然发现,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这个儿子已经长得如此高大,高大到可以俯视她,然后对她说“不”。 “妈,您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医生嘱咐过叫您保持心态平和,不要情绪过激大起大落,这样对心脏不好。” 贺寂舟说着,走到床头边,拿过一只新杯子,重新倒了半杯水递给她,“有些事交给我处理就好,你不喜欢就全当看不见,眼不见心不烦不是正好?” 一番话说得似是而非,听在不同的人耳朵里品出不同的味道。 贺清月抬眼打量他,并不伸手去接杯子,贺寂舟微笑着,手臂稳稳端在半空。 母子俩僵持。 这时,门口响起一道惊呼,“这是怎么了?” 母子俩同时转头看过去,就见程青来快步走进来,径直走到床边,上下打量贺清月一遍,负了她好好的,才松一口气,然后抬头谴责地看向贺寂舟,“你知不知道你妈妈不能生气!” 贺寂舟笑笑,把水杯放在床头桌上,“既然程叔过来了,那我就先走了。” 说罢,他利落转身离开了。 屋里夫妻俩目送他走出门,程青来收回视线,语气微带抱怨,“我看他是越来越不把人放进眼睛里了。” 贺清月还盯着门口的方向没吭声,眼神阴晴不定。 程青来看她一眼,不动声色问,“怎么回事?他又做什么惹你生气了?” 贺清月拉回神,烦躁地皱了皱眉,“还不是那个江允小贱人闹的!” 程青来眼里滑过一抹暗光,抬手扶了扶眼镜,“阿月,这样下去不行,你再不回去我看猴子就要翻天了。” 他话里有话。 “我不想出院吗!” 贺清月使劲儿按了按心口,焦虑的不行,她迫不及待想回公司,然而身体不争气。 她咳嗽了两声。 程青来忙给她拍背顺气,“你别着急,现在还是养身体最重要,实在不放心,公司里我去给你看着。” “你?你能干什么?别给我添乱了......” 程青来笑道,“小瞧人是不是?你忘了我以前可是学过财会的,把个账还是没问题的。” 他顿了下,微微肃了语气道,“阿钰出事,公司里人心浮动,我看寂舟这孩子不一定跟你一条心,放个自己人在那儿也能安心点儿。” 两句话不动声色,把贺寂舟排除在自己人之列。 贺清月若有所思,“我想想......” ...... 第134章 是老公 贺寂舟出了病房没急着走,去找了照顾贺清月的护工过来,问她这些天都有什么人来探望过贺清月。 护工说最近没过来什么人,只有程青来时不时过来陪夜。 因为贺清月对外说要静养,所以在开始一波接一波的人过来探望之后,就没人再过来打扰她了。 贺寂舟眯着眸子想了会儿,估摸着应该是程青来在背后挑的事。 这人会装的很,温文尔雅名声在外,任谁都说好人一个,贺寂舟叫人背后查他许久,还真没查出他什么大把柄。 然而贺寂舟可不相信他真的如外表表现得那样品德高尚洁身自好。 他至今记得小时候他看他的那个眼神,盛满了深深的嫌恶与屈辱,然而转到人前,又变成了温柔和善。 不过是装的深罢了,贺寂舟“嗤”一声,捻灭了手里的烟,弯腰坐上了车。 “哥,回哪儿?”杨九启动车子。 贺寂舟默了片刻,说,“回老宅。” “好嘞!”杨九应一声,麻溜的将车子开了出去。 车子驶进大院,降下速度缓缓靠近主楼。 门口陈老爷子跟陈俊宇正要离开,江允跟着老陈管家出来送行。 离着四五米远,贺寂舟叫杨九停了车,推门下车走过去打招呼。 陈老爷子已经坐进车里,贺寂舟弯着腰跟他说话,“您来也不早点儿跟我知会一声,我要知道就把今天的酒局都推掉了,专门在家扫席候着您。” 两句话把陈老爷子说的开怀大笑,打趣道,“你现在是大忙人了,我这个糟老头子哪敢耽误你的时间。” 老陈管家站在后面,听这老少的对话,心里惊异,这俩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亲近了? 两人笑说几句,贺寂舟直起身,转头看见陈俊宇背对着他,将江允挡了个大半,还在喋喋不休。 贺寂舟走过去,伸手拍在他肩膀上,半笑不笑问,“说什么呢?” 陈俊宇转头,热情地喊了声,“贺哥。” 解释说,“这不快到五一了,我问夭夭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儿——嘶——” 肩头一痛,陈俊宇热情的笑脸变成龇牙咧嘴,刹那间,他以为自己骨头碎了。 “抱歉。”贺寂舟松开手,“我是不是手劲儿大了?” 陈俊宇,“......” 你觉得呢? 他在心里咆哮。 贺寂舟不好意思笑笑,转脸看向江允,“阿允五一准备出去玩儿吗?” 江允抬头看他一眼,又看向陈俊宇,“我五一已经约了朋友了。” “谁呀?咱们可以一起玩儿啊,带我一个。” “不方便。” 陈俊宇还要说什么,贺寂舟又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小陈总,时间很晚了,你该回家了。” 陈俊宇被他捏出了阴影,一个激灵往旁错开一步,回头看了眼自家的车,不甚情愿地道别,“夭夭那我先走了,贺哥——” 又朝贺寂舟点头,结果就看见贺寂舟紧绷着下颌,上半张脸还笑着,眼神却又发冷。 陈俊宇生出种他想要吃了自己的感觉。 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再仔细一瞧,那张英俊的脸又恢复成淡笑的模样。 陈俊宇甩了甩头,是幻觉吧......转身往车上走,赶忙溜了。 回到家,他进浴室洗澡的时候,还觉得肩头生疼,对着镜子一照,赫然几条手指头印子。 ...... “夭夭?” 房间里,贺寂舟把江允摁趴在自己身上,撩着她一绺头发,漫不经心地问。 江允喘不匀气,低声解释,“爷爷跟陈老聊天的时候说的......” 贺寂舟不管这些,只说,“我都没有叫的这么亲过,夭夭......” 这俩字从他嘴里出来,江允没由来面红耳赤。 苏酥一直这么叫她,小五叔也整天小夭儿来小夭儿去,但他喊出来就特别叫人心痒痒。 暧昧至极。 “你别这么喊行不行?”江允有些受不了。 “怎么?陈俊宇都能叫,我叫不了?”贺寂舟轻嗤。 江允抬头媚眼如丝般嗔他一眼,“你别无理取闹。” 贺寂舟以实际行动回应她,什么叫做无理取闹。 江允被他弄得上上不去,下下不来,最后里子面子丢了一地,哭着求饶。 贺寂舟铁石心肠,仍旧不依不饶,慢条斯理地吊着她,一句一句地问她,“叫我什么?” “贺寂舟......” “不对。” “大哥......” “不对。” “......” 贺寂舟俯身咬住她的耳朵,“江允,你记清楚了,我是你老公。” 江允,“......” “好阿允,喊一声老公来听听。” “......” 云消雨歇,江允几乎去了小半条命,四肢无力瘫软在床上,被狠狠蹂躏过的两瓣唇像熟透的樱桃,微微张着喘气,如一条搁浅在岸上的鱼。 贺寂舟抱着她去浴室,在浴缸里泡澡。 吃饱喝足的男人终于找回了几分良心,殷勤小意地伺候着,江允却一点儿不想搭理他,闭着眼睛,好像看他一眼都多余。 贺寂舟知道她恼了,讪讪转移话题,“对了,忘了跟你说,你老家的表妹今天找到公司去了,好像是你三堂婶的女儿,叫什么......” “江莎莎?”江允睁开眼睛,转头看他。 “对,就是她。”贺寂舟点头。 江允眉毛皱起,“你说她今天找去公司了?” “嗯,我早上出去的时候正好撞见。”贺寂舟想起那声响亮的“姐夫”,嘴角不自觉向上翘了翘,那丫头挺识趣。 “听说来这边快一个月了,没找到工作,身上钱也花光了,走投无路就来投奔你了,我已经叫人把她安顿下来了。” 江允听着哪里有些不对劲儿,愣了几秒才回过味来,“你怎么认识我表妹的?” “上次在平川见过一面。” “我怎么不知道?”江允狐疑。 贺寂舟隐约有点印象,好像是那天早上有两个人敲门,他把人当酒店的工作人员了。 他清清嗓子,含糊了一句。 江允也没在意,皱眉想着表妹的事,隐隐觉得是个麻烦。 “你留她的联系方式了吗?”她问。 “小九有,你回头问小九就行,她大概是想让你帮忙给她安排个工作,不过我听说她只读到高中就辍学了,你不好安排就叫小九去弄。” 江允想了想,“先看着她别乱跑,过两天我抽空去找她一趟。” 贺寂舟漫不经心点点头,“随你......哦,对了,过几天路斌就回来了,你跟我一块去给他接风。” 顿了下,他又补充道,“顺便也为成奈雪践行。” 江允怔了怔,低声说,“到时候再看吧,这段时间特别忙。” 贺寂舟给她捏肩的手一顿,低头看了她眼,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 第135章 可爱还漂亮 过了两天,江允正准备寻个空闲去见江莎莎一面,老家那边的江大伯先把电话打了过来。 原来小姑娘是和家里闹崩了离家出走,跟男朋友一起私奔出来的。 趁着中午午休的时候,江允赶紧跟着杨九去找江莎莎,到地方发现不止她自己,果然还有个年轻男孩儿在,看着十七八岁,染着一头黄毛,典型的精神小伙打扮。 三堂婶听说女儿在江允这边安顿下来,立刻转了话风,说就叫她留在宁城不要回去了,又拜托江允照顾着些。 江莎莎跟她男朋友也不愿意回去,江允也不好逼她,只好叫杨九帮忙给两人先找个工作。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记一下,有事给我打电话,”顿了下,江允说,“不要跑到公司那边去找。” 江莎莎忙掏出手机输入保存,有些局促地咬了咬嘴唇,“给你找麻烦了,阿允姐。” 又说,“谢谢。” “没事,你们就暂时住在这里吧,房子的租金已经交过了,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江莎莎忙拽着她小男友起身送她出去。 回公司路上,贺寂舟打电话过来,问了两句,江允简单答了,听他道,“路斌回来了,晚上跟我一起过去吃个饭。” 江允默了片刻,轻轻“嗯”一声。 贺寂舟听她答应,心里松了松,一下午心情都很好,谁想到晚上下班,江允突然变了卦。 “苏酥那边有急事,我得过去一趟,你替我跟路斌道个歉,下次有机会我再请他吃饭。” 贺寂舟有些不满,“什么急事,非得要你过去吗?” “抱歉。” 两端静了片刻,贺寂舟突然说,“我晚上不回去了。” 那边又默了会儿,只轻轻“哦”一声。 贺寂舟直接挂了电话。 杨九坐在驾驶座上,扭头问他,“我嫂子什么时候下来?” 贺寂舟眉眼间积聚着阴郁,“开车。” 订的是一家本地的私房菜馆,深街里巷,装潢的很有古意。 贺寂舟过去的时候,路斌已经在了,只他自己一个人,背着手看墙上的挂画。 “怎么就你自己?老季他们还没来呢?” “你们可真行,给我接风,一个两个倒比我来的还晚。” 贺寂舟轻笑了下,脱掉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跟他碰了碰肩膀,“欢迎回家。” 路斌拍拍他背,放开手,看向后面的杨九,“来,小九也抱一个?” 杨九嫌弃地撇开头,两手抱在胸前,表示拒绝。 他年纪小,几个人都爱逗他。 拉开椅子坐下,贺寂舟跟路斌挨着,杨九坐去了对面,刚随口闲聊几句,包厢门被人推开,成奈雪走了进来。 “路哥。”她迎上去,给路斌一个拥抱,笑着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最近好吗?”路斌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挺好的。”成奈雪眼睛微微发热,路斌年长几岁,成熟稳重,性情温和,就跟兄长一样。 路斌听她声音涩然,心里轻轻叹了口气,又拍拍她的后背,“来坐。” 成奈雪没往贺寂舟身旁凑,而是在路斌身边坐了下来。 这举动让贺寂舟心头松了松,自从知道成奈雪对他有别的心思之后,他心里就一直不大自在。 要是其他女人也就算了,可跟成奈雪那么多年情分到底不一样,他并不想伤害她。 如果她能自己想通,那就再好不过了。 有路斌在中间,气氛还算融洽。 “老季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到这会儿还不来?”聊了半晌,路斌看了眼时间,七点了。 “估计是路上堵车,我给他打个电话。”成奈雪边说边掏手机,刚把号码拨出去。 手机铃声就在门外响了起来,紧接着季丛白的声音跟着传进来,“来了来了!” 众人齐齐转头往门口看,包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就见季丛白臂弯里挽着个漂亮姑娘走进来。 “对不住啊老路,来晚了,一会我自罚三杯。”季丛白笑呵呵道。 “逃不掉你的。”路斌笑道,目光从他脸上转移到旁边的漂亮姑娘脸上,“这位是......” 季丛白伸手把人一揽,“介绍一下,我女朋友,苏酥。” “你们好。”苏酥笑得落落大方,挥着手一圈看过去,最后对上贺寂舟的目光,吓得心脏一停,下意识往季丛白身上贴了贴。 季丛白正跟路斌说话,察觉她的小动作,下意识转头看她,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贺寂舟,也是一怔。 “老贺你要吃人啊!”季丛白把苏酥往怀里带了带。 贺寂舟满眼阴沉,手扣在椅背上,捏得指骨泛白,手背上筋络一根根分明。 被季丛白吼一嗓子回过神来,抬手按了按太阳穴,“抱歉,刚才突然头疼......” “没事吧?”几人都关切地望向他。 “没事,大概是这几天太累了。”贺寂舟敷衍一句,招呼季丛白跟苏酥,“过来坐,老路都饿了。” “这是路斌,年龄大了,给面子叫他路哥,这是奈雪,还有小九。” 季丛白指着人介绍,牵着苏酥在贺寂舟右手边坐下,苏酥正对着成奈雪,俩人对视一眼,彼此冷淡客气地一点头。 “哎,我家阿允呢?怎么没跟你一起过来?”苏酥转头问贺寂舟。 贺寂舟心里堵的跟什么似的,闻言扯动了下嘴角,“她有点事来不了,怎么,你不知道?” 苏酥听他话里微微带刺,莫名其妙,“我知道什么呀?我刚下飞机就被白白拉来了......” “噗——” 她话音方落,旁边杨九一口水喷了出去,然后捂着脖子咳得惊天动地。 “——白白?”路斌表情微妙。 “是啊,我给起的,可爱吧?”苏酥很是得意。 路斌嘴唇往内抿,手掩在嘴上,努力回想这前半生叫人难过的事情。 “是......挺可爱的......” 季丛白这城墙带拐弯的老脸难得红了红,生无可恋往椅背上一靠,“想笑就笑吧,甭憋着了。” 说完在桌子底下逮着苏酥的腰捏了一把,咬牙横她一眼,苏酥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路斌抵唇笑咳两声,“苏小姐真有趣。” “嗯,还漂亮。”苏酥扬了扬下巴,骄傲的小孔雀一样。 路斌忍不住哈哈大笑,看向季丛白,“老季,你这是哪儿捡到的宝?” 你来我往两句,气氛登时变得热闹起来。 ...... 第136章 绝配 杨九缓了气,满脸通红凑过去,“苏小姐,你能不能给我签个名?” 苏酥挑了挑眉,惊讶道,“你还是我粉丝呀?” 杨九傻愣愣摇头,“不是,我有个朋友特别喜欢你。” “真实诚。”苏酥啧一声,低头从包里翻出根黑色签字笔,“签哪儿?” 一时找不到纸,杨九直接把外头皮夹克脱了,露出里面的纯白棉体恤,背过身,“签衣服上行吗?” 左半边露出来的皮肤满是纹身,苏酥眼睛晃了下,仔细瞧,“猛虎嗅蔷薇?这纹身师技术了得,比我强。” 杨九回头看她一眼,惊讶道,“你也会纹身?” “半吊子。”苏酥摆手谦虚道,“蝙蝠侠画的挺好,你要不要来一个?” 杨九仔细想了想,不好意思说,“我可以要一个hello kitty吗?” 苏酥,“......” 他是怎么顶着这张凶悍的脸说出这种话的? 苏酥一边费解,一边龙飞凤舞在他的棉t恤上签下自己的艺术名,然后在最后一笔上串了一个小心心。 回头看季丛白,“比你的字怎么样?” 众所周知,医生写的字,跟天书没什么两样。 季丛白摸着下巴评价了一句,“绝配。” 苏酥偷偷挠了挠他的手心,笑得像只小狐狸,小声道,“我就说咱俩没有不配的地方。” 俩人黏黏糊糊的特碍眼,贺寂舟胸腔里一股气没出发,深呼吸一口,起身走了出去。 都察觉出来他不太对劲儿,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谁又惹他了?”季丛白嘀咕了句。 成奈雪低头看菜单,轻轻弯了弯嘴角。 ...... 医院,病房门外。 江允跟孙谦对面站着。 “你妈妈现在情况怎么样?” “昨天专家会诊,说现在癌细胞还没有扩散,能治好的几率很大。” “那就好。” 江允呼出一口气,心里石头落地。 孙谦激动的两眼发红,含着眼泪,膝盖一弯直接跪在地上砰砰给他磕了两个头,江允下意识伸手拉没拉住。 “江小姐,你的大恩大德我记住了,我什么都没有,不知道怎么还你,以后我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 江允慢慢直起身,收回手,居高临下看着他,半晌低不可闻地喃喃一句,“我要你的命又有什么用呢?” “什么?” “没什么,起来吧,以后有的是你帮忙的地方。”江允淡淡笑了下,转身离开了。 电梯下了两层停住,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进来,打头那个看着很脸熟,江允听人喊他季院长。 恍然,这家私人医院是季家名下的,这位应该是跟四哥关系不错的季家老二。 许是她的目光太直白,叫人察觉到,季二哥转头看过了来,朝她温和笑了笑,江允也客气一颔首,下到六楼,那几个人一起走了出去。 江允继续向下,出了医院,坐上里,突然感觉无处可去,最后漫无目的来到了外滩。 江水黑黢黢一片,对面是繁华高楼璀璨霓虹,江允趴在栏杆上,迎面吹来的江风带着一股潮湿的腥味。 不远处裸露的河堤上,零零星星扎起露营的帐篷,中间燃着篝火,一群年轻人凑在一起谈天说笑,热闹传出去老远。 “哎,瞧那妞儿,身材真好!” “哪儿?” “一点钟方向,趴栏杆上那个,看见没?” “哦......” 说话那个拿手梳了梳自己头上的白毛,“打个赌,哥们十分钟拿下她......” “等会儿!我靠!那不江允吗?” 躺不远处摇椅上摆弄相机的年轻男人闻言掀起眼皮子往这边撩了一眼。 “江允?”白毛男最近刚被带进这个圈子玩儿,有些事还不太清楚,不过对江允的名字还是有所耳闻。 江允对于跟贺家实力阶层相当的门户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好媳妇儿的人选,到对于再差点儿的那一波,可就是香饽饽了。 “原来她长这样啊,啧,那我就更得拿下她了......” 话音未落,一条腿伸过来,连人带板凳被掀翻在地。 “我艹!谁——” “抱歉啊,黑灯瞎火的没看见。”陈俊宇笑得漫不经心,蹲下身,把相机塞进白毛男手里,“朋友,帮个忙。” 这小圈子基本上以陈俊宇为中心,白毛男巴结他来不及,闻言忙不迭应好。 “看见那姑娘了吗?”陈俊宇笑吟吟指着远处趴在栏杆上的人,“你帮忙给我俩拍几张合照。” 白毛男有些傻眼,屁股上不知道被谁踹一脚,一个激灵反应过来。 “好好拍,不拿出点儿本事出来以后可不带你玩儿。” 陈俊宇笑脸温和,可怎么看怎么邪性,说完起身往堤岸上走,半道上遇见鲜花摊子,他停下来,买了束玫瑰,买花的阿姨笑着夸他,“小伙子长得真精神,还懂浪漫。” 陈俊宇付完钱,指着江允对她眨了眨眼睛,“您猜我这束花能不能送出去?” 阿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呀”一声,“这姑娘长得真好看,你女朋友啊?” “不是。”陈俊宇看着不远处的人,眼睛闪闪发亮,“是我的心上人。” 卖花阿姨捂着嘴“咯咯”笑了两声,“这么帅的小伙子哪能送不出去花!” 陈俊宇转头笑看她一眼,“借您吉言。” ...... 江允倚在栏杆上,目光落在黑黢黢的江面上,漫无焦距。 “夭夭!” 耳边忽响起一声轻唤,江允回神转头,就看见陈俊宇抱着满怀玫瑰,站在三步远的地方,笑吟吟望着自己。 江允微微一怔。 陈俊宇走上前,把花递过来,江允下意识拒绝,却听他道,“帮我拿一下,我系个鞋带。” 说着不由分说往她手里塞,江允下意识伸手接住,陈俊宇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 江允低头看了眼他的鞋,才反应过来上了当,就要把花还给他。 陈俊宇双手背后,噔噔退开一步,微微歪着头,耍无赖道,“送出手的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你要是不喜欢,随你扔河里扔垃圾桶里......” 江允作势就往水里抛,忽听他话锋一转,用委屈巴巴的语气道,“夭夭,给点面子啊,我跟卖花的老板娘打赌呢,说我这花肯定能送出去,你转头就扔我多丢人啊......再说你不看不上我人,但花是无辜的啊,这么漂亮的花,你忍心就这么扔进臭水里啊......” 江允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闻言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到底没直接把花扔了。 “陈俊宇,你喜欢我什么?我改还不行吗?” 陈俊宇嬉皮笑脸,“我喜欢你铁石心肠冷眉冷眼,要不你之后心软一点儿,多对我笑笑?” 江允,“......” 陈俊宇大笑,“夭夭......” “别喊我夭夭。”江允打断他,语气认真,“我跟你没那么熟。” 陈俊宇愣了下,脸上露出受伤的神色,不知道几分真假。 “唉......”他叹了声,“路漫漫兮其修远......” 语气一转,又恢复混不正经的笑模样,“没事阿允,咱慢慢来,我有的是时间。” 江允,“......” 半晌说不出话。 陈俊宇邀请她,“那边有篝火晚会,要去玩玩吗?” 江允往那片露营的灯火出看了眼,摇头,“不了,我要走了,再见。” 说完也不等陈俊宇说什么,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远,陈俊宇的声音从后面追上来,“阿允,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你等着!” 江允脚步微顿了下,没有回头。 ...... 第137章 吃腻了 路斌要倒时差,接风宴到十点多点就散了,各自回家。 贺寂舟喝得有点多,靠在后座上闭着眼睛半晌没声,杨九小声喊了两句哥,没听见应声,抬手挠了把后脑勺。 记着来的时候他说晚上不回去了,那就是回老宅了,杨九启动车子,拐上大路,往老宅去。 到了家门口,后面的人突然睁开眼睛,出声,“你上哪儿开呢?” 杨九闻言往后视镜里看了眼,“不回老宅吗......” 就看着后视镜里那张脸沉了下去,声音越来越低,大门的保安已经打开了门,他方向盘一打,调头走了。 保安吃了一嘴灰,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屁股,无语凝噎。 车子到公寓楼下,杨九熄了火,扭头往后瞅了眼,嘴唇动了动,半晌没敢出声。 车里空间狭小,空气流通不畅,杨九屁股底下像长了刺,感觉哪哪都不得劲儿。 好在没过多久,贺寂舟终于醒了,“明天早上七点过来接我。” 说完推门下了车。 杨九松了一口气,看他脚步微微踉跄,赶忙下车去扶他。 “不用,你回去吧。” 贺寂舟摆摆手,一个人进了电梯。 开门进屋,客厅里一片漆黑,贺寂舟站在玄幻处顿了几秒,也不开灯,摸黑抬脚往里走。 中途不小心踢到凳子,咚一声闷响,夜里安静,声音显得尤其大。 他心里有火,抬脚把凳子踢的远远的,走到沙发边歪头倒下去。 闭眼躺了一会儿,忽又窸窣脚步声响起,而后“啪”一声,灯光大亮。 贺寂舟粗重的呼吸微微一停,听着脚步声走到他身边停下。 “不是说不回来了?怎么躺这儿了?” 贺寂舟睁开眼睛,对上江允关切的眼神。 俩人对视几秒。 “醉迷糊了?”江允问,“......我去给你弄杯蜂蜜水。” 转身要走,他伸手攥住她的手腕,微微使力,她低叫一声,皱眉回头看他。 “怎么了?” 贺寂舟松开手,看着她,默了片刻,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在苏酥家住下?” “早就回来了,没待太久。”江允含糊说一句,偏头躲开他的视线。 贺寂舟轻轻嗤笑一声。 “我去给你弄蜂蜜水。”江允清了清嗓子,抬腿往厨房走。 贺寂舟喝了之后,一边脱衣服一边往浴室走。 江允回到卧室躺床上,心跳一阵紧,有些心神不宁。 闭眼躺了会儿,她欠身拿来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网络,滞后两秒,有两条微信消息跳出来。 是苏酥的。 【夭夭你忙什么呢?怎么没跟贺寂舟一起来路哥的接风宴?】 【夭夭,你老情人心情好像不大好,说话夹枪带棒的,印象分扣十分!】 江允心头抓着手机,心头缩了缩。 这时,浴室门打开,贺寂舟腰间围着浴巾,带着满身水汽走出来。 他拿着干毛巾擦了几把头发,随手往椅背上一搭,走到床边直接躺下去。 过了一会儿,他睁开眼睛,微微侧头看江允,“怎么?不睡觉吗?” 江允欲言又止,手抓着被单,解释的话到嘴边变成了另一句,“把头发吹干再睡吧,不然明儿起来头疼。” 贺寂舟看她两秒,脸上露出几分意兴阑珊,“不用。” 空气静默片刻,江允看着她,慢慢挨过去,手攀住她的肩膀,低头去吻他。 可下一秒,贺寂舟却偏开头,那一吻落在他的嘴角。 江允顿了顿,闭着眼沿着他的下巴去吻他的喉结,贺寂舟伸手将她推开了。. “想要啊?”他出声,脸上扯出抹淡笑。 江允缓缓坐起身。 他眯眼看着她,嘴角弧度带着几分嘲讽,“阿允,你说不要就不要,说要我就一定得给吗?” 这话出口,屋里蓦地静了。 俩人对视半晌,江允点点头,起身下床,光着脚往外走,还贴心地关了灯带上门。 屋里陷入黑暗,贺寂舟躺在那里,胸腔里压了一晚上的火气陡然冲破牢笼,旺旺地烧起来。 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似是去了隔壁的客房,没多久,四周彻底安静下来,听不到其他一点声响,只有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重, 贺寂舟猛地弹坐起来,翻身下床,大步走出门,冲进隔壁客卧里。 “啪!” 手拍在开关上,灯光大亮,江允平躺在床上,蓦地抬手挡住眼睛。 贺寂舟走到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咬紧后槽牙,“你就没什么要给我解释的吗?” 过了一会儿,江允眼睛适应了亮光,才把手拿开,看回去,淡声反问,“我给你解释什么?” “知道我晚上看见谁了吗?......苏酥,她跟老季在一起。你呢?你他妈去哪儿了?” “跟你有关系吗?” “什么?” 江允盯着他,一字一句,“我说,跟你有关系吗?我去哪儿还要向你报备?你算我的谁啊?” 她声音明明很轻,可却像是大锤子一样,一字一字砸在他心上,砸得贺寂舟几欲吐血。 空气仿佛凝固了。 半晌,贺寂舟突然笑了一声,点头,“行!行!你真行!” “喜欢玩儿是吗?”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因为过于紧绷而微微颤抖,“我跟你玩儿!就怕你到时候玩不起,我可不耐烦听女人哭!” 他口出恶言,江允原不想跟他吵架,此时被激出脾气,“你尽管放心,就算是哭也不会找你。” 贺寂舟咬牙冷笑,“哦?那你想找谁?找陈俊宇?陆津?还是小五叔?反正你下家多的很,我算什么!是不是?” “你有病吧贺寂舟!”江允听他胡言乱语,气得抓起枕头就往他脸上砸,“给我滚出去!” 贺寂舟一把接住枕头,往床尾一扔,伸手抓住她的胳膊,笑得流里流气,“滚?我滚了谁来陪你玩儿啊?阿允,不能什么都可着你的性子来,想要得到一些东西,自己也得付出点儿什么吧,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松开我!”江允用力挣扎,怒极道,“那正好,这午餐我也已经吃腻了,大家就一拍两散吧!” 一拍两散! 贺寂舟闻言眼里阴沉又多了一层,脸上的笑却更盛了,“阿允,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我教你,可千万别轻易让男人进了你的门......” 话未说完,江允一脚踹过来,正对着他下三路。 贺寂舟及时松手,侧身躲过,同时一把抓住她的脚踝,往前一拖,江允被掀倒在床上。 贺寂舟分开她的腿,单膝跪上床沿,俯身压上去,单手抓住她两只腕子举在头顶,“宝贝儿,你可真狠啊,把你老公废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江允两条腿在空中徒劳地乱踢,瞪圆了一双眼睛盯着她,眼尾一抹红痕楚楚可怜,可嘴里的话却是冷刀子割人,“你也就这点儿用处了!” 贺寂舟冷笑,“这点儿用处也够叫你哭了!” ...... 第138章 保险点儿好 俩人打了一架,天昏地暗,客卧的床都有散架的趋势,江允傍晚在江边吹了风,夜里劳累过度,直接就病倒了。 正好老爷子打电话过来,听她嗓子哑的几乎说不出话,还带着鼻音,吓了一大跳。 江允说自己只是小感冒,没大事,叫他不用担心,老爷子哪里放心,直接派司机过来接她回老宅。 江允头昏脑涨的,也没拒绝,收拾了几件日常用品,坐上司机的车回去了。 回去后,免不得被二夫人拉着手长吁短叹心肝宝贝地疼一遭,江允微笑着敷衍过去,回了房间休息。 中午十二点多,佣人上来敲门叫她下去吃饭,江允下了楼,发现贺寂舟也在。 俩人目光对上,他欲言又止,江允平静转开视线,迎着从书房里出来的老爷子走过去。 “你怎么回来了?”老爷子看见贺寂舟回来显然也是有些惊讶。 “我有点儿事拿不定主意,趁着中午头回来问问您。”贺寂舟随口扯了个理由,不等老爷子开口问,又道,“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 老爷子点点头,几人往餐厅去。 “阿允,瞧瞧你怎么又瘦了?这样下去怎么行啊。”二夫人满眼心疼,拿着筷子一个劲儿给她夹菜,“多吃点儿,好好补补。” 江允朝她抿嘴笑笑。 贺寂舟也夹了块红烧排骨放在她碟子里,江允低头扒饭,看也未看他一眼,那块排骨自然也没吃。 吃完饭,江允直接上楼回了房间。 贺寂舟跟着老爷子去书房,说了几句,二夫人敲门送茶进来,老爷子面色有些不虞,说,“放桌子上吧,以后叫老陈来就行,你不要随意进我书房。” 二夫人尴尬笑了下,点头道,“知道了,我是看陈管家不在,怕您口渴......” 没多说,转身往外走。 贺寂舟顺势起身,“爷爷,我也回公司了,这事我已经有谱了,就是不跟您说说,总觉得心里不大有底。” 老爷子听他这话,心里熨帖的很,觉得他做事踏实谨慎,笑着一摆手,“行,那你去吧。” 杨九开车在门口等着。 贺寂舟站在台阶上停了停,手插在兜里想了几秒,最后还是掏出来给江允打了个电话。 意料之中,那边没有接,再打过去,直接给他拉黑了。 贺寂舟盯着手机直瞪眼,老陈管家从侧面回廊绕过来,看见他,笑着喊了声“大少爷”。 贺寂舟转头回了声“陈叔”,手机揣兜里,迈步下台阶。 坐上车,杨九打转方向盘往外去,贺寂舟默了片刻,开口,“你手机给我用用。” 杨九掏出自己手机解了锁递给他,贺寂舟在键盘上输入号码,直接跳出电话本里的联系人“嫂子”。 贺寂舟拨过去,快自动挂断的时候,那边接了。 “贺寂舟?”那边直接喊他的名字。 贺寂舟愣了下,随即紧紧皱起眉毛,“嗓子怎么哑成这样?” 根本听不出来是江允的声音,先前吃饭的时候,江允一直没有开口,他还以为是她不想跟自己说话,原来是病的厉害。 心头一阵悔恨,昨晚上不该那么折腾她。 江允没理会他这句废话,直接道,“药,你昨晚上没戴t。” 客房又不住,自然不会放那东西。 贺寂舟又怔了下,语气讪讪,“我没弄里面......” “没有百分之百的保险。”江允语气冷漠地打断他,“还是谨慎点儿好,万一出了人命,谁都担待不起。” 贺寂舟闻言,心好像被什么给刺了一下,话脱口而出,“你怎么就知道我担待不起呢?” 对面静了两秒,江允说,“那是你的事。” 那语气,真是像极了风月场上寻欢作乐拔吊无情的渣男,贺寂舟一时无语。 江允不耐烦道,“我现在不方便出去买,你行行好帮个忙,回头我把钱转给你。” 两句话把贺寂舟说黑了脸,江允说刻薄话的时候很会往人肺管子里戳。 不等贺寂舟再开口,那边挂断了电话,贺寂舟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脑门青筋跳了几跳,恰好车子转过弯儿,拐角处就有一家药店。 “停一下。” 杨九靠边停车,贺寂舟推开车门下去,一边吩咐道,“你先给老吴打个电话,叫他过来接我。” 老吴是另一个司机。 贺寂舟去药房里买了一盒紧急避孕药,夹在一堆感冒药里,林林总总一袋子,回去递给杨九,叫他回去送给江允。 杨九调头回老宅,到主楼前熄火,给江允打电话。 江允说自己下去拿。 杨九等了会儿,见江允从屋里出来,拎起药下车,两个大步迎上去,把药递给她。 江允接过来,笑说,“麻烦你了,小九。” “嫂......姐你跟我客气什么。”杨九道,“对了姐,你表妹的工作都安排好了,在品牌店里做销售,就在文昌街那边的商场,她男朋友自己找的工作,在一家美发店里当tony老师。” 江允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哟,这不是小杨吗?怎么又回来了,忘带东西了?” 斜里一道声音插进来,俩人转头,就见二夫人站在走廊上望着这边笑。 杨九不喜欢她,抿着嘴没吭声,对江允说,“没别的事我先走了。” 江允点点头,“路上开车小心。” 二夫人走过来,瞅了眼杨九,又瞅瞅江允手里的药,笑说,“老大怪会讨人好,家里什么药没有,还特意叫人回来送一趟。” 言下之意就是贺寂舟会献事。 江允笑笑没搭茬,见她换了海清,捏着念珠,问道,“您要去礼佛啊?” 二夫人笑着点头,“去菩萨跟前静静心。” 江允想,修了十几年的佛,还是利欲缠身,也不知道在念些什么经。 “那您慢走,我先上楼了。”江允转身回屋。 ...... 第139章 对症下药 贺寂舟在路边等了二十来分钟,老吴开车过来,接他去公司。 一整个下午会连着会,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最后一场会议结束的时候,西天边已经红霞满天。 贺寂舟回到办公室,喝了口水,给江允发了条信息,结果人还在黑名单里没被放出来。 贺寂舟盯着对话框旁边那个红色感叹号,拧了拧眉毛,心里懊恼昨晚上不该上赶着跟她吵架,又不是不知道她那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关键是她说话做事也太气人,一想她骗自己就忍不住窝火,他虽然嘴上说的霸道,但心里其实并没有那么自信。 “叮铃!” 手机顶端弹出一条微信消息,贺寂舟点进去。 季丛白,【兄弟,你跟阿允妹妹怎么回事啊?】 紧接着一张照片闯进眼帘,是陈俊宇朋友圈的截图。 那条朋友圈里的原图上,陈俊宇跟江允相对而立,江允怀里抱着一大束玫瑰花,俊男美女深情脉脉望着彼此,好一对天作之合。 配文什么都没有,就一颗小红心,底下一水评论问他们俩在一起了,陈俊宇回了一个笑脸emoj,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再往下看日期,就在昨晚。 季丛白第三条消息小心翼翼里带着幸灾乐祸,【老贺,你不是被我阿允妹妹踹了吧?】 贺寂舟攥着手机胸口大起伏。 季丛白又发来,【做个男人,尊重我阿允妹妹的选择,千万别搞撒泼耍赖强取豪夺那一套,回头要是惹着我家酥酥连坐我,别怪兄弟跟你绝交。】 贺寂舟,“......”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看来人得意的时候说话不能太猖狂,一记回旋镖扎在心口,贺寂舟直接把季丛白拖进了黑名单。 这事真是大了。 然而江允对此却毫不知情,陈俊宇发那条朋友圈屏蔽了她,大概知道她要是看见了肯定会生气,不过为了击退潜在情敌,这是最有效的办法。 江允身体素质一向好,吃了药睡一场大觉,第二天就精神了,消了假回公司上班,正好碰见陈俊宇带着几个人过来续签合同。 陈氏跟贺氏是老合作伙伴了。 这差事原不用小陈总亲自出马,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人带着花一起过来,先去了商务部,亲自把花送进了江允的办公室。 江允现在看见他就有点头疼,当着众人的面又不好折他面子,勉强笑着收下来。 陈俊宇心满意足,约饭被拒绝也没有多失望,带着人上了楼。 进了会议室坐下,对方负责人久等不来,陈俊宇心生不快,正要叫人去催,就见贺寂舟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陈老爷子时常耳提面命,叫他多向贺寂舟学习,整天念叨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听得陈俊宇耳朵快起茧子。 不过他倒没什么腻烦,据他自己观察,贺寂舟这人确实有手腕,男人有时候比女人更慕强,陈俊宇服他。 “贺哥?怎么你来了?”陈俊宇看见贺寂舟很惊讶。 贺寂舟在他对面坐下,似笑非笑,“你都亲自来了,我不亲自来合适吗?” 陈俊宇听他语气别有深意,似是点他,心底暗自琢磨,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贺寂舟拿过合同,很快翻过一遍,里面内容都是双方早协定好,并且反复核对过的,他一目十行扫过重点,就拿起笔,在最后一页签了字。 陈俊宇拿回来看了眼,笑着开口,“贺哥,周末有空吗?一起出去打球啊。” 贺寂舟慢条斯理拧上钢笔帽,闻言看他一眼,“打什么球?” “高尔夫?或者网球?”陈俊宇笑,“篮球棒球羽毛球斯诺克我也都会点儿,看你喜欢什么。” 贺寂舟顿了下,微微一笑,“打球有什么意思,玩过格斗吗?我朋友开了家自由搏击俱乐部,你有兴趣倒是可以一起去玩玩儿。” “好啊。” 陈俊宇脸上露出兴味,他看着一副单薄身板,其实脱了衣服也是一身肌肉,跆拳道从小练到大,水平拔尖黑带六段,撂倒几个大老爷们不是问题。 听着实力很强劲,不过对上贺寂舟这种曾经在地下打过黑拳,经常真刀真枪跟人干群架淬炼出来的就不够看了。 那些搏斗稍有不慎就会丢了小命,自然就没有那么多花架子,只讲究一个快、准、狠。 陈俊宇的黑带六段被贺寂舟衬托的像花拳绣腿,俩人在拳击台上过招,陈俊宇全程就没挨到贺寂舟的身,反被他揍得鼻青脸肿,几欲吐血。 那铁似的拳头砸他脸上是丝毫没收劲儿,陈俊宇倒在地上起不来,听见沉沉的脚步声踏过来,赶忙大喊,“停!停!贺哥,我服了!” 贺寂舟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看他,“就这点儿本事?” 语气里带着几分轻嘲。 陈俊宇右边眼角已经肿了,只能睁一只左眼,看贺寂舟就像一座庞然大物,一点儿反抗或羞恼的心都没有。 “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我真服了。”他大口喘着粗气。 贺寂舟扯了下嘴角,朝他伸出手,陈俊宇搭上去,借力站起来,脚下晃了晃,扭头吐出口血唾沫,舔了舔腮帮子,吐槽,“哥,你下手也忒狠了!” 陈俊宇自觉不打不相识,语气里没了客气,兄弟似的亲热。 贺寂舟皮笑肉不笑,“不疼你不长记性,没影的事别到处乱说。” 陈俊宇懵了好半晌,回过味来,眼里滑过惊讶之色,“哥,你跟阿允关系挺好啊?” 贺寂舟眼角乜他一眼,“我们一家人,你说呢?” 陈俊宇没听出他话里的隐晦,下意识把他带入当哥的角色,挠了下头,笑嘻嘻道,“嗐,我也是想帮阿允挡挡烂桃花来着,那一群癞蛤蟆整天白日做梦想吃天鹅肉,你可千万别告诉阿允,我一会儿就删掉。” 贺寂舟眉头微挑,顿了顿,“那倒不用。” 这话听在陈俊宇耳朵里,像是承认了他一样,心里不由激动,越发亲热,凑上去道,“哥,给弟弟透露点儿内部消息呗,阿允都有什么兴趣爱好,我现在是两眼抓瞎,想讨好她都没地方下手,你给我支支招儿,我好对症下药。” 贺寂舟微微侧脸斜他,舔了舔后槽牙,觉得他今天挨打挨得有些轻。 顿了下,他抬手,四指并拢弯了弯,示意他附耳过来。 ...... 第140章 痴心妄想 陈俊宇立马把耳朵凑过去,结果却听他说,“阿允喜欢什么我不知道,但她最烦别人缠着她,你越缠的紧,她越烦你,你要是消失个一年半载的,或许她就回头想起你了。” 陈俊宇,“......”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靠谱呢? 贺寂舟对着他怀疑的目光,真诚建议道,“你可以试试。” 陈俊宇,“还是......不了吧。” 贺寂舟,“那你就别浪费力气了,放弃吧。” 陈俊宇,“?” 贺寂舟,“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陈俊宇表情扭了一下,“哥你别寻我开心了,我是真心喜欢阿允。” “你看我像在跟你开玩笑?”贺寂舟表情淡淡,没什么语气。 陈俊宇顿了顿,问,“谁呀?”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脸上闪过一抹古怪,“不会......是贺嘉钰吧?” 贺寂舟闻言嗤笑了下,“他配吗?” ...... 【据说阿允妹妹最不喜欢心眼小爱拉黑别人的男人。】 季丛白在群里发了一句。 半晌,路斌在下面发了俩问号。 路斌刚回来,这段时间又忙着公司的事务交接,两耳不闻窗外事,消息十分闭塞。 “你这没头没尾说什么呢?” 一句话刚打完,没来得及发出去,突然发现界面最后一条对话框下面显示一行小字, “每天都要开心”已被群主移出群聊。 没两秒,季丛白私发信息过来控诉,【老路,老贺他简直太过分了!】 路斌莞尔,回他,【叫声哥,我无条件站你这边谴责他。】 季丛白,【爸爸。】 路斌,【......并不是很想要你这么老的儿子。】 晚上仨人约出去喝酒。 季丛白跟路斌都没怎么搞明白状况。 “你跟阿允到底怎么回事啊?说出来,我和老路跟你分析分析。”季丛白倒了杯酒递过去。 贺寂舟接过喝了一口,斜眼看他,“怎么回事,苏酥没跟你说什么吗?” 季丛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跟我说什么?没有啊。” 贺寂舟一皱眉,嫌弃道,“要你有什么用?!” 连点儿内部消息都打听不到。 季丛白,“......” 合着哥们谈个恋爱还得帮你当间谍? 路斌摇头失笑,给自己倒了杯酒,抿了两口,想了想问道,“寂舟,你和江允对未来的规划已经达成一致了吗?” 到底年长几岁,多吃了几袋盐,经历了恋爱婚姻,看问题一言中的。 贺寂舟抓着玻璃杯的手一紧,眉眼微微收拢。 路斌看他这反应,心里就有个大概了,摇头道,“你有没有想过,你们俩这个身份,关系一旦摆到明面上,会有多少人指着骂你俩违背道德不守伦常......寂舟,对贺家来说,这是件天大的丑闻。” “我知道。” 所以他才要坐上最高的位置,掌握最大的权利,叫所有反对的人都闭嘴。 路斌深深看他一眼,“我知道你受得了千夫所指,你知道她受得了吗?或者说,她愿意为你受这些本该不用承受的责难吗?你有再大的权势,也不能叫所有人闭嘴。” 贺寂舟一时语塞,半晌,他摇头,“不是......” 路斌,“不是什么?” 贺寂舟脑子里有些乱,理不清思绪,默然许久,他仰头将杯中酒饮尽,“我放不开手。” 他拿起酒瓶又倒了满杯,仰头灌进喉咙里。 “我这人自私的很,做不来那种为爱放手的事,能舍得放手就是不够爱,我要她,谁反对也不行,她也不行!” 说到最后一句,他语气里带上股发狠的劲儿。 谁让她先招惹他呢! 谁让她留给他痴心妄想的机会! 国外那些个不眠的深夜,她像下凡的神女,披着一层薄纱,夜夜来他的梦里。 痴心妄想久了,便控制不住走火入魔,哪里都是她的影子。 路斌跟季丛白对视一眼,两个人都没了言语。 三个人喝到将近十一点才散了,贺寂舟回到老宅,各处的灯都已经熄了。 贺寂舟下车,推开要来扶他的老吴,摆手,“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不用过来。” 说完手插兜转身走了。 老吴看他虽然有些醉,但步履还算稳健,也就没追上去扶,转身坐进副驾驶,调头离开。 老宅主楼副楼中间隔着花园,贺寂舟走到中间,脚尖一转,拐进花园里的小径,葱郁草木遮掩下,黑的根本看不清路,不过贺寂舟走得驾轻就熟。 转个弯就到江允房间的窗户底下,暗处突然窸窸窣窣传来两道压低的人声。 贺寂舟因为喝了酒,神经反应有些迟钝,在他听见动静的同时,对方也听见了他的脚步。 说话声一下停了。 贺寂舟转头,眯眼朝声音处看过去,黑暗里模糊两道人影。 “谁在那里?出来。”他出声。 过了会儿,一人缓缓走出来,“是寂舟啊,你大半夜不睡觉怎么跑这儿来了?” “二夫人。”贺寂舟眉毛轻轻挑了下,反问,“您也没休息呢?” 二夫人笑了下,“还不是雪团乱跑,我刚醒来见它没在窝里睡觉,就出来找找,小畜生不让人省心。 “喔。”贺寂舟往她刚才出来的方向看一眼,那儿有树,黑的不见五指,他收回视线又看向二夫人,“没找到吗?要不要我帮你找找?” “不用,别麻烦了,黑灯瞎火的也看不见,你是不是从酒局上刚回来?快休息去吧,这都快下半夜了。”二夫人语气关切,又道,“正好一块走吧,我有点儿迷路了,这里该安几个路灯的......” 贺寂舟顿了顿,又往黑暗处扫了眼,抬腿往来时的方向,“是这边吧,我也是有点醉,不知怎么乱逛到这里了......” ...... 第141章 陌生人的警示 “妈,我知道错了,你让我回国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惹你跟爷爷生气了......妈,你救救我,这里根本就不是人待的地方,再待下去我会死的,妈!妈!” “阿钰——” 贺清月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猛地从噩梦里惊醒,她张大嘴喘息,捂着胸口心悸不已,后背一层涔涔冷汗。 贺嘉钰具体被老爷子送去了哪儿,她也不知道,只晓得在澳大利亚,联系方式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 贺清月现在自身难保,根本没办法再为他求情,担惊受怕,夜里经常梦见贺嘉钰哭着求她去接他回家。 “嗡嗡——” 床头手机震动了下,拉回她游离的神绪,贺清月坐起身,拿过手机看了眼。 是条陌生号码发的短信,她心里微一顿,点进去—— 【贺夫人,至今没有等到你出手,真是让人很失望啊......】 她刚看完,紧接着又来一条, 【怎么,你是不舍的还是不相信啊?听说你把二儿子当命根子,从小捧在手里当宝贝疼,现在他被人算计落到这个地步,你却不愿意为他讨个公道,你所谓的疼爱也不过如此嘛!】 贺清月皱紧眉头,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打了一句话回过去, 【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对方回来, 【一个不忍心看你被蒙在鼓里的好心人罢了。】 贺清月并不相信,或许是潜意识里拒绝相信,她下意识倾向于这是二房在背后玩的阴谋诡计,意在挑拨离间。 静了片刻,那边又发来一条, 【想必你还没有去查吧,为什么不派人去查查呢?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了,相信我贺夫人,你一定会查到很多精彩的东西,希望你到时候不要有妇人之仁。】 字里行间透露着笃定,背后隐着一张嘲弄的脸。 贺清月生出一种被愚弄摆布的气愤,又夹杂着几分恐惧,胸口起起伏伏有些喘不过气。 她直接将电话打过去,响了一声就被挂断,再打,那边就变成了空号。 她盯着屏幕上那几条短信,抓着手机,骨节青白,大有要将手机捏碎的架势。 忽然,门“吱嘎”一声响,程青来拎着保温桶走进来,看她脸色奇差,表情阴郁可怖,不由顿住脚。 “怎么了?” 他停了停,温声询问,走过去把手里拎着的东西放在床头柜上,侧眼一瞥,扫见她手机屏幕里几行对话,待在仔细看,屏幕忽然灭了,贺清月把手机往床头下一塞,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你今天怎么过来这么早?有早课?” “没有,”程青来在床沿坐下,轻笑,“一晚上看不见你我这心里老是不安宁,五点来多就醒了。” 一番话说得贺清月心头像是泡进了热水里,再强悍的女人也有脆弱的时候,需要一个肩膀靠靠。 她一辈子看不上程青来,但不妨碍她在难过的时候寻求他的安慰。 她依过去,眼眶微湿,“我梦见阿钰了,哭着要我接他回家……你说爸他怎么就能那么狠心呢,他怎么就能舍得把阿钰赶到那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去呢!” 程青来叹了口气,伸手拍拍她的背,“我都不知道爸是怎么想的,自家孩子当草,把别人孩子当宝,最近江允跟陈家那个老幺走的很近,老爷子还跟着撮合,你说他把咱们阿钰置于何地?” 说到最后,语气自然而然流露出几分做父亲的埋怨。 贺清月一听便忍不住炸了毛,咬牙切齿地骂江允。 程青来等她发完脾气,才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好了好了,我就怕你生气,一直没敢告诉你。” 贺清月脾气攥住他的手,咬紧牙关,说不出话来。 这时,医生过来查房,看见贺清月情绪激动的模样,下意识皱了皱眉,检查一遍,无奈开口道,“贺女士,你要是一直这样控制不住情绪,这病可就好不了了,还得加重,我可不是吓唬你。” 说完又看了旁边的程青来一眼,“家属多给讲点开心的事,少说糟心话,咱们争取早日出院,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这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医生,老爷子一辈的了,业内有名,大多有能力的都有点脾气,遇见不听话的病人就忍不住想批评几句,也没有恶意。 程青来听见却僵了面皮,语气不大好,“您这什么意思?我难道不想让我夫人早早康复回家吗?” 老医生正拿着钢笔在本本上记录,闻言有些惊讶地看他一眼,心里顿时生出不快,本着医德仁心把该嘱咐的嘱咐了,就带着人走了。 气氛闹得有几分尴尬。 要说贺清月就看不上程青来这点,一个大男人有时候却小肚鸡肠的很,没有男人该有的气量,不过好在他还有诸多其他优点,比如温柔心细儒雅随和,那些缺点倒也可以让人忽略。 “你也忙你的去吧。”贺清月这会儿稳定情绪,又恢复惯常说一不二的女强人状态。 程青来听她语气微微不耐烦,嘴角紧紧抿起,顿了片刻,笑着点头,“那行,那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贺清月摆摆手,等他出了门,立马拿出枕头下的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你去找人给我盯着江允......对,全天跟着,看她都跟哪些人接触......” 正说着,忽听外面有人喊了声“程先生”,贺清月转头看过去,病房门被打开,程青来跟护工一起走进来。 贺清月皱起眉看着程青来,抓着手机扣在肩膀上。 程青来指着床头柜上的公文包,“忘了拿包了。” 说着走过去拿起包,“我走了。” 贺清月点点头,看了护工一眼,示意她出去。 程青来落在护工后面,转身带上房门,听见贺清月的声音又响起,“......不用自己人,找个脸生的......” “咔哒——” 声音被关门声夹断在里面,程青来对护工微笑点一点头,抬脚走了。 ...... 第142章 没心没肺才快乐 上午十点,何园抱着一束粉色玫瑰穿过工区,引来一众女同事侧目,厄尔瓜多空运过来的新鲜花枝,花瓣上还带着露水,颤巍巍娇艳欲滴。 有关系稍熟的调侃,“哟,咱们小何秘书这是有情况了?咱们部门男同胞们要伤心了?。” 何园丢过去一个大白眼,“咱们副部长的。” 话音方落,办公室的门打开,江允从里面走出来。 何园紧走两步把花送过去,江允一看便皱起眉头,第一时间想到陈俊宇头上去。 众女同事看见她这苦恼的表情,心里不约而同感慨,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何园笑着凑过去,手竖在嘴边压低声音对江允道,“老大,这花是杨九送来的。” 江允正想怎么处理,闻言一愣,视线扫到花中间的对折的小卡片,伸手拿过来看了眼,上面就仨字—— 对不起。 江允低头抿唇看了半晌,这时忽听有人喊,“副总好。” 江允抬头,就看见贺寂舟带着孙助理往这边走,俩人视线在半空中撞上,贺寂舟朝她露出个笑。 几分讨好。 江允把小卡片攥在掌心揉了揉,接过何园手里的花,然后在贺寂舟脸上笑容扩大的瞬间,转身丢进角落的垃圾桶里。 贺寂舟脚步一滞,嘴角上扬的弧度霎时僵在那里。 ...... 傍晚临下班,江允接到苏酥的电话,约她一起出去吃晚饭。 今天事情不多,江允收拾收拾,提前十来分钟出了公司。 苏酥已经订好了餐厅,把位置发了过来,江允跟着导航开车过去,一家新开的湘菜馆。 俩人前后脚到,在门口遇见,苏酥从头包到脚的打扮,一把搂住江允肩膀,“果然是我亲姐妹儿,包成这熊样你都能认出来,看来是真爱我。” 江允竖手挡住她送上来的吻,“别给我戴高帽,方圆十里就你包成这熊样,想认不出来都难。” 苏酥“啧”一声,“煞风景的女人。” 俩人并排进门,迎宾姑娘热情招呼,“欢迎光临!” 订了包厢,苏酥报上房间号,服务员引着俩人往里走,进了包厢,苏酥摘掉帽子口罩。 拿着菜单等俩人点菜的服务员迟疑问,“你是......舒念吗?” 苏酥食指勾住眼镜框往下一拉,“哟,是我粉丝?” 舒念是苏酥行走娱乐圈娶的艺名,她妈妈姓舒,单字一个诺,这辈子毁在男人一句不可信的承诺上。 服务员看真是苏酥,差点激动地叫出声。 苏酥食指竖在唇间,“嘘......” 小服务员里连忙捂住嘴,手忙脚乱掏出腰间的小本子,激动地上牙磕下牙,“能,能给我签个名吗?” “当然可以呀。”苏酥痛快答应,还主动跟他合影。 小服务员嘴角咧到耳朵根,拿着女神的签名合影以及点好的菜单,飘飘然走了。 “看咱这魅力!”苏酥一扬眉,洋洋得意,下一句却陡然落下来,“怎么混到现在还是个二线呢!” 真应了那句话,小红靠捧,大红靠命。 苏酥入行八年,自己够努力,资源也强劲,然而就差一部大爆的作品跻身一线。 江允喝了口茶,慢悠悠道,“现在主流女主角是清纯小白花,你这种妖艳贱货的类型,基本上都是反派女二。” 可不是,她的知名度就是那几部反派配角戏提上来的,一番女主戏反而没什么水花,还被观众吐槽演技差,不贴脸。 苏酥托着下巴感慨,“长得太好看也是种局限啊。” 江允默默翻了个白眼,想了想,又仔细打量她的五官,“我看你不适合拍电视剧,你应该去混电影圈。” 苏酥身上有股劲劲儿的气质,看着就像是有故事的人,适合大荧幕。 “秋姐也这么说过,不过现在我这点儿演技去拍电影不够看,强去只会砸自己的碗,还是先稳扎稳打,一步步来吧。”她说着说着又不正经地叹了口气,“二线的知名度就已经叫人很苦恼了,我都不能光明正大跟我家白白出去约会。” “......白,白?” “我对季丛白的爱称,好听吗?” “像条狗的名字。”江允玩笑,拇指摩挲着白瓷杯,想了下说,“季丛白这人挺不错的。” 苏酥不置可否,笑着说,“我瞧着贺寂舟这人也挺不错的,你现在是几个想法?听说你俩最近闹别扭了,怎么回事?给我讲讲。” 江允挑挑眉,“听谁说的?” 苏酥噗嗤笑了声,“还能有谁?得了,我今儿就是受人之托过来打听消息的。” 江允眼神幽幽,“叛徒。” 苏酥轻哼,手指点点桌面,“你刚还心疼季丛白呢。” 江允噎了噎,过了会儿,垂眸低了声音,“酥酥,你有时候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挺可怕的?”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无所顾忌,心里好像住了一个恶魔,她有时候都会害怕,自己会不会有一天被那个恶魔吞噬掉。 苏酥没有回答,笑眯眯道,“夭夭,你看我是个坏女人吗?” 江允抬起眼,四目相对,静了几秒,两人同时笑出来。 “道德感太强的人才会不停反思自己,这世界上哪有纯粹的好人呢?你学学我,没心没肺才快乐。” 苏酥话说得忒潇洒。 江允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只摇摇头道,“人以群分。” “所以你现在到底什么想法?”言归正传,苏酥屈指扣扣桌面,“不想继续就断,我就不信他还能真把你怎么样……不舍的断咱也别别扭,人生短短几十年,好日子没几天,先快活了再说。” “我没想好。”江允坦言,“没有结果的事,早断早好,现在是个好机会,但是......” “但是你舍不得。”苏酥接话。 江允又端起茶喝了口,沉默即是默认。 苏酥笑着叹了口气,“阿允,我怎么感觉你要栽了......” 江允心里乱糟糟的,没着没落,说不出的慌。 吃完饭,俩人分别回家。 江允把车子开进车库,回去遇见在外头散步消食的二夫人。 “回来啦。” “嗯。” 江允笑着应了一声,就要进去。 “阿允。”二夫人叫住她,“有点事跟你说。” 江允停住脚,等她走过来。 ...... 第143章 消气了吗 “你最近出门最好小心点儿。” 二夫人倾身凑近她,话说得委婉,“你跟阿钰的事,我跟老爷子心里都明白,怪不到你头上去,可有些就不那么想了,最近你跟陈家少爷走得近,有些招眼,得小心点儿,有人想找麻烦。” 江允眉头轻轻挑了下,听她又道,“我知道你是个聪明姑娘,就是心地太善良了,可是再善良也不能可着人欺负,一味忍让讨好只会叫人变本加厉,你说是不是?” 江允顿了顿,笑了,“谢谢二夫人提醒,我知道了。” 二夫人说的隐晦,江允听出来是贺清月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只是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这两天出门的时候就留意了下,倒是没发现什么异常。 公司里,每天上午,雷打不动一束新鲜玫瑰送到办公室去。 江允没再往垃圾桶里扔,但也没把脸软下来。 她心里捋不清楚,只能暂时当鸵鸟。 周五晚上,又接到苏酥电话,叫她去家里吃饭。 “今儿有大厨坐镇,做满汉全席。” 江允嘲笑她,“大厨不会是姓苏吧?哦” 苏酥说,“我哪有那闲情逸致,我家白白要请娘家人吃饭,为表诚意说在家里亲自下厨。” 江允默了下。 苏酥问,“你来不来?” 江允想了一下,说,“不去会不会太落你面子?” 苏酥笑,“是,全靠你这个娘家人给我撑腰长脸呢。” 江允,“......” 她能不去嘛,必须得去呀! 下了班,她就直奔苏酥公寓。 苏酥公寓,厨房里,大马力抽油烟机“嗡嗡——”作响,灶上燃着火,季丛白一手抓着锅把,一手拿铲子翻了翻锅里的红烧排骨。 苏酥抱着手臂斜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他,手里拎着根嫩油油的小黄瓜,一口一口咯吱脆响。 季丛白身上穿着家居休闲的浅色长袖长裤,外面套了件蕾丝花边的蓝色竖条纹围裙。 围裙是超市里买东西送的,尺码不大,穿在他身上有几分紧促,勒出男人的身形,不单薄,也不过于宽厚,刚刚好。 苏酥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不去,火辣辣的令人无法忽视。 季丛白盖上锅盖,把锅铲放架子上,拧开水龙头冲冲手,在擦手球上正反蹭了几下,慢条斯理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头,似笑非笑问,“我就这么好看?” 苏酥顿了下,抬眼对上视线,眨眨眼睛,笑得意味深长,“把底下衣服脱了更好看。” 说话间,季丛白已经走到她跟前,低头看着她,眼神露出几分危险,提醒道,“别勾我,老贺他们马上来了。” 苏酥哪是个怕事的主儿,闻言往他底下瞄一眼,踮脚抬起胳膊勾住他脖子哼笑,“谁勾你了?自己六根不净尘心太重,就说别人是妖精......” 俩人脸对着脸不过咫尺,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喷在季丛白脸上,好像有蚂蚁在上头爬,痒意从皮肤一种蔓延到心里。 不过他忍着没动。 眼前这妖精是个管杀不管埋的主儿,爱撩火却不给人灭,看人家难受,总之是个坏的。 苏酥看他不为所动,抬腿往他腰上一缠,两片粉嫩的唇送上去,一触便要离开。 季丛白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伸手扣住她后脑勺,另之手将她细腰一揽,旋身压在厨房门上,狠狠反击。 “砰!” 厨房门在俩人推挤之下重重撞到墙上,好大一声响。 俩人吻得意乱情迷,手不觉往对方衣服底下探。 “叮咚——”“叮咚——” 这时,门铃响起来,季丛白身体一僵,退开抵着苏酥额头,粗喘两口气,大手在她腰间用力揉了两把,带着几分咬牙切齿说,“你就是欠收拾!” 说完退开,转身去了洗手间。 苏酥也有些气息不稳,深呼吸几口,抬手拍拍发烫的脸颊,理了理衣服。 “叮咚——”“叮咚——” 门铃第二遍响起。 “来了。” 苏酥赶紧过去开门,江允站在门外。 “我还以为是贺寂舟呢,你不是知道门锁密码......” 说到这里滞了下,想起刚才火热场景,要是被撞见就尴尬了。 她不自在清清嗓子,岔开话题,“赶紧进来。” 江允注意到她红艳的有些不正常的唇,回过味来,揶揄道,“你要不要改一下密码?万一我之后突然过来,开门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那你就长针眼好了。”苏酥打断她,把手里半截黄瓜往她嘴边堵。 江允,“......” 俩人说着话进屋。 江允听见厨房里的抽油烟机响,以为季丛白在里面,走过去看了眼,却没看见人,过了会儿,才见他从卫生间里出来。 “阿允来啦。”他笑着招呼,口吻俨然家里的男主人。 “季大哥......”江允看见他身上的蕾丝小蓝围裙,瞳孔震了震。 苏酥在旁来了句,“我挑的,还有一款是粉色碎花,我没要,还是蓝色适合我们家白白的气质。” 江允,“......你眼光挺好。” 苏酥,“那是自然。” 季丛白跟江允打了句招呼,又进了厨房,苏酥假惺惺跑过去问要不要帮忙,被他赶了出来。 半小时过去,菜都好了,贺寂舟才带着杨九姗姗来迟。 季丛白去开门,埋汰他,“你今天是干嘛来的?还压轴出场,兄弟为了帮你寻个台阶牺牲多大你知不知道......” 他跟苏酥都忙,能凑到一块腻歪的时间不多,小别胜新婚,本来这会儿该搞个天昏地暗的。 贺寂舟不吭声,进了门,视线锁在江允身上,才讪讪解释,“路上堵车......” 杨九跟上一句,“今天中洲路那边特别堵,我哥急得差点要扫单车骑过来。” 话音方落,苏酥“噗嗤”一声乐出来,脑海里浮现出贺寂舟一身高定西装骑着电瓶车的模样。 江允原来还有点儿别扭的,这会儿也乐了,嘴角使劲儿绷了绷,忍住没笑出来,站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贺寂舟原地站了站,抬脚跟上去,进了卫生间,反手关上门,“咔哒”一声。 江允站在洗手池前,洗手液在掌心搓出泡沫,转头看他一眼。 四目相对,贺寂舟问她,“消气了吗?” 江允转回头没说话,贺寂舟顿了顿,走到她身后,试探着伸手环住她,双手抓住她沾满泡沫的手。 没遭到挣扎抵抗,一颗心终于落下来,贺寂舟松了口气,在她耳边轻笑,“我帮你洗。” 江允说,“我是三岁小孩吗?” 贺寂舟心里石头落地,人也跟着恢复肆无忌惮,贴着她的耳根子吹气,“我帮你洗的还少吗?” 江允听出他话外深意,脸颊微热,曲肘往后怼了一下,“走开。” ...... 第144章 真一杯倒 季丛白的手艺很不赖,也是在国外上学那时候,跟着贺寂舟一起混出来的,虽然比不上五星级大厨的水平,但也算色香味俱全。 苏酥拿了酒过来,白的红的啤的都有,季丛白给自己和贺寂舟倒了白的,问江允喝什么。 江允说,“我喝红酒。” 苏酥把自己的杯子凑过去,“我也喝红酒,红酒美容养颜。” “宝贝儿你已经漂亮的不能再漂亮了,给别的女人留一条活路吧。”季丛白说着给江允杯子里倒了红酒,给苏酥和杨九一人倒了一杯新鲜的榨橙汁。 苏酥不能喝,嘴巴又馋,身边人都管着她,但只有季丛白这么哄她,苏酥在左一句漂亮右一句美丽中迷失了自我,乖乖喝起果汁。 江允默不作声瞧着,轻轻挑起眉头。 气氛很好,几人边吃边聊。 苏酥问杨九,“小九,你多大了?” “十九。” 美国那边管的严,喝酒年龄限制在二十一岁,苏酥误会了,点点头说,“没事,咱们家没有那么多限制。” “小九不能喝。”季丛白插话进来,“一杯倒。” 苏酥惊讶,上下打量杨九一眼,“看着不像。” “啤酒也不能喝?” “不能,一点儿酒精都沾不了。” “假的吧......” 苏酥不信这个邪,趁着众人不注意,去厨房里拿了罐果啤,把自己跟杨九的橙汁换掉。 季丛白哄得太好听,也具有时效性,看他们喝得兴,实在馋的慌,不过刚刚表现的那么乖,这会儿也不好崩人设,只好偷偷喝点儿度数低的果啤聊以慰藉。 正一口口抿着,旁边突然“砰”一声,杨九一脑袋磕在桌子上,人事不省。 几人吓一大跳,季丛白拿过他手里的杯子放在鼻子闻了闻,一脸无奈地看向苏酥。 苏酥讪讪摸了下鼻子,干笑了声,“还真一杯倒啊,我信了信了......” 杨九醉的快,醒的也快,几人吃完准备散场,他也从沙发上坐起来。 杨九跟着贺寂舟江允一起离开的时候很不开心,嘴角向下撇着,冷酷的脸跟委屈的表情有种不协调的萌。 苏酥理亏,连声给他道歉。 “没事,他就是没吃饱,没生你的气。”季丛白揽住她肩膀道。 “啊?”苏酥傻眼,“那你先别走,我请你吃夜宵好不好?” 杨九闻言眼睛微亮,来不及点头,就被季丛白从后面一把推进了电梯,“下回下回,今天先让你哥嫂子请你去吃。” 贺寂舟牵着江允站在电梯里,正低头对她耳语,闻言,他一顿,抬眼投来锐利的目光,一脸“你是不是个人”的表情。 这会儿杨九就跟个没人要的傻儿子一样,身后自动响起悲情bgm, 小白菜啊,地里黄啊,十九岁啊,没人疼呐...... 季丛白搂住苏酥的肩头,两只手热情挥舞,笑眯眯目送那一家三口离开。 电梯门在眼前彻底合上,头顶的声控灯灭了。 苏酥跺脚重新震亮,转头眯眼看向季丛白,“白白,我发现你这人挺不地道。” 季丛白侧头睨她,大概喝了酒的缘故,眼里几分慵懒迷离,有股坏劲儿,“那我再把小九叫回来?” 嘴上这么说着,揽着她肩膀的手慢慢向下滑到腰际,不轻不重地摩挲着。 苏酥有点腿软,咬了咬嘴唇。 “嗯?”他舔舔齿关,不依不饶。 ...... 楼下,仨人走出楼道,江允的车就停在跟前。 她跟贺寂舟都喝了酒,只有杨九能开车。 “去你公寓那边?”贺寂舟问江允。 江允没吭声。沉默即默认。 贺寂舟笑了,对杨九说,“开你嫂子的车回去,我的车先放这儿,明天叫老吴一早来取。” 江允掏出包里的车钥匙抛给杨九。 仨人坐上车,杨九启动车子打转方向盘,调头往小区外去,上了大路,压着超速的线,一路向前疾驰。 车厢里很安静,没人说话。 江允多喝了几杯,头有些昏,躺下来枕在贺寂舟大腿上闭目养神。 贺寂舟抓着她的手把玩,时不时凑到嘴边亲一下。 “哥。”杨九突然出声,“后面好像有人跟车。” 贺寂舟闻言一顿,回头看了眼,晚上光线不行,模糊看见辆黑色车影,远远缀在后头。 杨九在后视镜里看得清楚,“那辆黑色沃尔沃,从酥姐家小区就跟着后面了。” 贺寂舟说,“绕两条路,看是不是跟着我们的。” 江允睁开眼睛,起身,“怎么了?” 贺寂舟把她摁回腿上,盖住她的眼睛,“没事,你睡你的。” 杨九绕路溜了两圈,那车果然还在屁股后头,这会儿不用贺寂舟吩咐了,杨九驾轻就熟引君入瓮,把那车逼停在路边,开门下车。 贺寂舟安稳坐在车里等着,没一会儿,杨九揪着个身形瘦弱男人走了过来,左手拎着一台相机。 贺寂舟降下窗户,转头看了眼那男人,接过杨九递过来的专业相机,翻看里面的照片。 头十来张都是在苏酥家楼下,按时间往前推,有他跟江允一起上车的照片,江允从车上下来的,往楼道里走的。 江允凑头过来一起看,瞥了眼杨九揪着的那男人,男人戴着黑色鸭舌帽,戴着口罩,格子衫搭配绿色工装马甲,像是娱乐圈里转动偷拍的狗仔打扮。 “应该是娱记偷拍苏酥的狗仔......” 江允一句话没说完,看见贺寂舟滑到下一张的照片,下意识皱起眉。 照片里还是她,地点不是在苏酥楼下,而是在公司门口,是昨天下班的时候,她跟部长站在外面露天停车场道别。 贺寂舟继续往后翻,里面都是偷拍的江允的照片,江允脑子里滑过什么,脱口道,“是你妈干的。” 贺寂舟手下一顿,转头看她。 江允也看着他,心头倏忽漫上一层寒意,冷静了下,才压低声音把前两天二夫人提醒她的话简单给他解释两句。 贺寂舟闻言拧紧眉头,“怎么不告诉我?” 说完反应过来俩人先前还闹着别扭呢,抿了抿嘴角,把相机里的内容全部删掉,转身推开车门下了车,给江允撂下一句,“你在车上呆着。” ...... 第145章 鹤立鸡群 鸭舌帽男已经被杨九凶悍的作风吓软了脚,这会儿看见贺寂舟,气势更迫人,禁不住抖了抖身体,下意识求饶道,“我就是个收钱办事的,您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贺寂舟开门见山,“找你跟踪她拍照片的人是谁?” 这涉及到客户信息,要是说出去,以后这行他就不用混了,鸭舌帽男心生犹豫,膝窝处就被踹了一脚,他腿一软,单膝跪在地上。 贺寂舟居高临下看着他,目光冰冷。 鸭舌帽男心尖一抖,却是忍住了没撒口,他伸手抓住贺寂舟的裤腿,求道,“照片我全部都删掉,这笔生意我不做了,您大人大量,放我一马。” 贺寂舟轻笑了声,没什么意味,问道,“你这笔生意收多少钱?”. 鸭舌帽男愣了下,犹豫着说了个数字。 贺寂舟又笑了下,“行,我不为难你,咱们来做笔交易,我出双倍价钱,你也不用不做生意,只不过发给那边的照片要先给我这里过一下眼,你看如何?” 鸭舌帽男懵了,结巴道,“这,这这......是是要我做间谍?”另外一边车上,江允心神不宁的坐在后座上,努力在回想这几天自己都干了什么。 仔细想了一遍,她这两天按时上下班,并没有去过别的地方,心里微松口气。 不过贺清月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找人跟踪自己,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江允兀自乱想着,车门被拉开,贺寂舟矮身坐进来。 “怎么样?”她忙问。 “没事,别害怕,都已经处理好了。”贺寂舟握住她的手,指尖发凉,他下意识搓了搓。 江允问,“是月姨找的人吗?” “嗯,八九不离十。” 贺寂舟点点头,鸭舌帽男还想在这行混,死活不愿意吐口,想着还要跟他做交易,也就没逼问,回头叫人盯着往回查就行了。 江允心里后怕,过了会儿说,“这段时间我们还是少来往吧。” 贺寂舟顿了顿,眉头轻皱,默了好一会儿,想说什么又没说,只道,“我以后会小心。” ...... 四月末尾,贺长君收到加州大学的offer,工商管理在职硕士,老爷子龙心大悦,赶上是他的生日,老爷子一挥手,请了宁城各界名流,在家里大宴宾客,为小儿子庆生。 贺清月听说这个消息之后,强撑着身体出院回了家。 老爷子抬举贺长君的意图很明显了,她阻拦不住,却是坚决不会再让二夫人以贺家当家女主人的身份抛头露脸。 这会儿形势不由人,贺清月再大的脾气也硬不起来,回到家没跟老爷子唱反调,反而忍气吞声帮忙准备宴席。 老爷子狠心了这么些日子对她不闻不问就是想挫挫她的脾气。 这会儿看她摆低姿态,又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不禁想起她小的时候,刚出生时小小软软一团,他初为人父,手脚僵硬地将她捧在怀里,激动的落泪。 以前,父女俩的感情是非常好的,她是他第一个孩子,更是最疼的孩子,而自从妻子去世,她就把他当成了仇人。 这是他人生中最悔恨的事情,每每回想,心便像是剜了一块,他根本不敢想。 他这一辈子,谁都不想辜负,却偏偏又辜负了所有人。 这天一早,宾客就陆陆续续上门,贺氏作为宁城的龙头企业,贺家有喜事,社会各界都来捧场。 贺长君跟在老爷子身边待客,大出风头,恭维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人人对他带着笑脸。 这自然是老爷子刻意抬举的结果,上位者一举一动都是风向标,众人心中各有考量,老爷子先推孙子上位,再抬儿子出头,似有叫这两位打擂台的意思,看来以后有的热闹了。 就跟古代封建社会夺皇位一样,这会儿利益相关人员就该考虑站队的事,押对宝,从龙之功,押错宝,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这么一想,都开始在心里暗暗比较贺寂舟与贺长君两人。 自上位以来,贺寂舟势头迅猛,连下几个大项目,手腕能力可见一斑,论实力,贺长君这种刚长成的青瓜蛋子自然是比不过他的。 然而贺长君也并不是贺嘉钰那样的菜瓜,看他现在行事作风,青涩里带着狠辣,假以时日成长起来,也不是好惹的主儿。 老爷子一碗水也端得看不出端倪,倒是难选。 这些都是利益上的考量,要是单从女人看男人,或者丈母娘看女婿的角度,那贺长君跟贺寂舟就没有什么可比性了。 三十岁的男人,正是好时候,大风大浪磨砺过来,举手投足间透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再者,有些人天生就不是能让人忽视的存在。 贺寂舟就像块被打磨过的上等好玉,莹润光泽,不声不响在那儿,轻易便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李子馨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心里就生出那么几分意思,只是还来不及表露出来,对方兜头一盆冷水泼过来,浇熄了心里那簇小火苗。 她向来高高在上,不会做让自己掉价的份儿,后来每回跟身边小姐妹提起都是一副瞧不上的态度。 终归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要是他今儿不招那么多小姐太太的目光,李子馨也就自个儿默默酸下去了,可他偏偏入了那么多女人的眼,李子馨被激出一股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她也懒得在为难自己了,既然喜欢就拿下他,女追男隔层纱,她这样的条件,就不信倒追追不上他。 至于他那个女朋友,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经女朋友,圈里根本就没听见什么消息,要真在交往怎么不大大方方带出来跟大家认识? 李子馨想起那天去公司找江允时撞见的那个叫他姐夫的女孩子,一身穷酸气,姐姐估计也是一类货色,跟贺寂舟明显不是一路人。 这么一合计,李子馨更确定贺寂舟没交什么正经女朋友了,估计也就是随便玩玩,这种事对一个有钱有颜有魅力的男人来说很正常。 李子馨把自己开导一遍,整个人豁然开朗,抬手挽了挽耳边碎发,端着一杯香槟走去贺寂舟身边。 贺寂舟正跟几个企业老总谈笑风生,都是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基本上都身材走样大腹便便,贺寂舟站他们身边被衬得鹤立鸡群。 李子馨无法控制地心跳加快。 “怦!——怦!——” 一声声撞击着胸腔,像是要跳出来,声音大的把自己都吓一跳。 ...... 第146章 只管州官放火 走到近旁,只言片语传进耳朵里,在讲绿园那块地的事,李子馨爸爸就是土地局的,她在家听见过一耳朵,好像好多企业都盯上了绿园那块地皮。 “寂舟哥。”她走到贺寂舟身后,伸手戳了下他的胳膊。 贺寂舟闻声转头,对上她灿烂的笑脸,不由一怔,眼里滑过意外神色。 这小公主在圈里出了名的傲娇任性,第一回见面得罪了她,后来再见就没有得过她的好脸,这会儿这句亲昵的“寂舟哥”实在是意料之外。 李子馨被他盯着,脸颊上悄悄爬上红晕,正要说什么,忽听有人笑说,“这不子馨吗?” 李子馨闻声看过去,才看见是父亲的下属,笑着打招呼道,“张伯伯,您也在呐。” 张主任看到李子馨,立即笑眯眯的点头答应,又四下环望,“李局也来了吗?我怎么没看不见他......” 李子馨笑着摇头,“没有,我跟我四哥一起来的。” “哦哦。”张主任点点头,目光在她与贺寂舟身上来回扫过,心底暗暗计较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四哥也来了?”贺寂舟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与李子馨拉开距离。 李子馨点头,“嗯,现在应该在跟你家老爷子说话呢。” “怎么也没提前说一声......”贺寂舟笑了下,转头对众人抱歉说失陪,抬脚去找傅西城。 “哎,等我一下。”李子馨赶忙跟上他。 两人实在算不上熟,李子馨想搭讪,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寂舟哥,你最近怎么不来跟大家一块聚了?”她没话找话。 贺寂舟侧头看她一眼,客气一笑,“太忙了,没有时间。” “那五一肯定要放假吧,我跟朋友约了去爬山,你来一块玩儿呗?” 李子馨这一副语气,不知道的听见还以为两人有多熟呢。 贺寂舟客气拒绝,“不必了,我已经有安排了。” “什么安排呀?”李子馨不悦蹙眉。 贺寂舟似没听出她语气的不爽,微笑道,“在家陪女朋友。” 李子馨表情僵了僵,默了片刻道,“你女朋友谁呀?神神秘秘的,有空也带出来给大家见见,一块玩儿。” 贺寂舟笑了笑,语气温柔宠溺,“她喜欢清净,不爱凑热闹。” “是吗。”李子馨没什么语气回了句,有些泄气,又忍不住恶意地想,什么不爱凑热闹,是拿不出手吧...... 一路与人寒暄过去,穿过草坪,迎面撞上江允跟陈俊宇从对面有说有笑走过来。 两厢对上,四双眼睛交错对视,贺寂舟与江允不动声色,陈俊宇跟李子馨则两看相厌。 “你们俩干什么去?”贺寂舟先开口问了句,语气不咸不淡。 陈俊宇笑道,“听说后院有个花房,贺爷爷说兰花开的正好,要送我两盆,阿允带我去挑挑。” 贺寂舟“喔”一声,“你不说我都忘了,前几天正想拿两盆花放书房里摆摆,净化净化空气,一忙起来就忘了,正好一起去吧。” “别呀!”陈俊宇下意识拒绝,给他使眼色,示意他别当电灯泡,找个能跟江允独处的机会不容易,这还是俩老爷子摁头凑成的。 “哥,你要什么花我帮你搬,不用劳累你亲自跑一趟。” 贺寂舟眯眼舔了舔牙齿,袖子被李子馨扯了扯,她不耐烦道,“你不是过来找四哥的吗?咱们赶紧过去吧。” 陈俊宇闻言眯起眼睛,目光在她跟贺寂舟身上转了圈,看出什么,忽地嗤笑一声。 贺寂舟转头对李子馨道,“你自己去找四哥吧,帮我带一声,我拿了花就过去找他。” 陈俊宇连忙收了笑,“哥,真不用亲自去。” 李子馨道,“那我也去参观一下你们家的花房吧。” 俩人同时出声,话落,一直沉默的江允突然开口道,“既然这样,那大哥你带小陈总去拿花吧,正好我还有点儿别的事要忙。” 她说完也不给人反应的时间,抬脚就走了。 江允从早上开始帮忙招呼宾客,这会儿有些累,回了屋里休息。 在客厅沙发坐下没多久,贺寂舟从外头走进来。 外头喧嚣热闹,衬得客厅安静异常。 贺寂舟四下看了眼,客厅里除了江允,没有其他人,他走去沙发边,靠在沙发背上低头看她,“累了?” 江允斜挑起眼睛向上看他一眼,清了清干涩的嗓子,“嗯”一声,“我歇会儿。” “嗓子不舒服?”贺寂舟听她声音有些哑,道,“等会儿......” 去厨房给她弄了杯蜜水回来,还有一板润喉糖。 江允喝下半杯水,扣出一块糖含在嘴里,感觉好受许多,往后窝进柔软的沙发里,轻轻吐出一口气。 贺寂舟坐在她旁边的扶手上,胳膊搭在沙发椅背,捻起她一绺长发在指尖慢慢缠绕。 俩人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有股说不出的暧昧萦绕其间。 客厅里随时会进来人,江允有些心惊肉跳,偏开身子,轻轻推贺寂舟一把,“你先去忙吧,我再坐会儿就出去。” 又从他手里抢回自己的头发。 贺寂舟收回手,倾身去茶几果盘里拿了只橙黄的枇杷,一边剥皮一边问江允,“你知不知道俩老爷子在撮合你跟陈俊宇?” 静了会儿,江允吐出口气,低声说,“看出来了。” 贺寂舟掀眸深深看她一眼,问,“什么想法?” “什么什么想法?” “你就让他这样天天纠缠你?” 这话听着有几分质问的意思,江允没由来有些不耐烦,“好话赖话我都说尽了,他死缠烂打,我能有什么办法!” 贺寂舟剥皮的手一顿,默了片刻道,“如果你同意,我去解决。” 江允抬眼看他,疑惑道,“你怎么解决?” 贺寂舟扯了下嘴角,眼里没有丝毫笑意,“告诉他我们俩的关系......” “不行!”江允想也不想就否决。 贺寂舟收回脸上的表情,明知故问,“怎么不行?” 江允,“你还嫌不够乱吗?” 贺寂舟没吭声,把剥了一半的枇杷丢进垃圾桶,抽了张纸巾把手指上的汁水慢条斯理擦干净,这才淡淡道,“你是嫌乱还是不舍的他呢?” 江允皱眉,“你什么意思?” 贺寂舟发觉自己话说难听了,只是心里窝火,抿着嘴没吭声。 江允突然冷笑一声,“你别只管州官放火,不让百姓点灯,追着你跑的人也不比我少!” 这话听着酸的很,贺寂舟心头的阴霾顷刻间烟消云散,好笑地看她一眼,“喝醋呢?” 江允嘴角紧抿,懒得理他,自个儿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火气。 有些东西逐渐失控,她隐隐感觉的到,惶恐又纠结。 ...... 第147章 就是个祸害 贺寂舟这会儿却一点火都没有了,心里甜滋滋的,又够来一只枇杷慢慢剥,“五一放假想出去哪儿玩?” 江允低头不吭声,左手拇指在右手掌心扣来扣去。 贺寂舟低头看见她手心都红了,皱眉去抓她的手,身后忽响起一道隐含怒气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贺清月刚从楼上下来,站在电梯门口,一脸惊怒地看着两人。 贺寂舟淡定地收回手,道,“妈,您怎么下来了?怎么没多休息一会儿。” 江允也淡淡打了声招呼,“月姨。” 俩人表情都很平静自然,没有一点被抓包之类的心虚或者惊吓。 贺清月惊疑不定,“你们俩刚才在干什么呢?” 贺寂舟一口随意的口吻,“没干什么,阿允在这儿休息,随口闲聊两句......” “你跟她有什么好聊的!”贺清月忽地抬高声音喝断他,抬脚气势汹汹走过来。 贺寂舟瞧她面色不善,不动声色错脚把江允挡在身后,“妈,外面一堆宾客,您要是休息够了就跟我一起出去招待吧,刚才我看见二夫人跟几位太太聊的挺开心的。” 这话提醒了贺清月,她走失的理智瞬间回来了大半,脚步慢下来,最后在三步远的地方停住。 目光从贺寂舟身上转到江允身上,到底憋不住一口恶气,指着她道,“江允,我警告你,离我儿子远一点儿!你那点儿小心思我一清二楚,不想跟你计较罢了,你要是再不安分,我不会叫你好过的,到时候就是老爷子也护不住你!” 一字一句都像是从齿缝里逼出来。 贺寂舟闻言皱眉,“妈!你够了。” 贺清月利眼射向他,正要说什么,江允突然出声笑了下,“我觉得这话您该对您儿子说,怎么一个两个都往我身边凑?如果能离远点儿真是再好不过了,说实话......” 她顿了下,站起身,扯了扯裙摆,嫣然一笑,“我也挺烦的。” 说罢,也不看俩人脸色,施施然往外走了。 贺清月拉长脸,忍不住心梗,气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贺寂舟浓眉紧锁,江允那语气太真心实意,叫人分辨不出到底是故意气人还是真心之言。 “不能留了,不能再留她了,当初就不该心软把她留在家里,这就是个祸害......” 贺清月喃喃自语,说着看向贺寂舟,质问道,“她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贺寂舟一脸坦然,“我跟您说过,我在讨好她,但她一直防着我。” 这个答案让贺清月愣了愣。 “妈,您不喜欢她可以选择无视,但我希望您不要拖我的后腿。”贺寂舟又一遍向她强调,“您知道江允的价值,而您现在手里也只有我一个筹码,所以还是不要意气用事为好。” 贺清月狐疑地看着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谁说的才是真话。 贺寂舟没再多说什么,抬脚出去了。 ...... 晚上一家人在饭厅吃饭,除了贺清月,其他人脸色瞧着都不错,尤其二夫人,从早到晚脸上笑容没断过,眼角鱼尾纹都堆出好几层。 贺长君今天出尽风头,这么多年也算叫她扬眉吐气一回。 对比她的好气色,贺清月就显得苍白暗淡许多,老爷子见了,忍不住生出几分心疼,拿筷子给她夹菜,皱着眉毛道,“怎么瘦了这么多?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不会照顾自己……” 话锋一转,又怪到程青来头上,“你是怎么照顾阿月的?” 当着一众人的面,老爷子说了几句,语气不好听,弄得程青来很没有面子。 程青来垂眸没吭声,眼底滑过一抹阴郁。 二夫人出声道,“好了好了,今天大好的日子,别置气。” 说着拿勺子舀了一碗乌鸡汤给贺清月,一副长辈慈眉善目的表情,“瘦了就多吃点好的补补,以后在家里好好静养,万事放宽心,公司里的事都交给小辈去做。” 这话听着挺大方,可放贺清月那里就诛心了。 贺清月攥紧手里的筷子,忍了又忍,才没像以前那样大发脾气。 老爷子瞧着她这样收敛,心里欣慰许多,人上了年纪,更想要家庭和睦享受天伦。 说起这个自然联想起小辈的人生大事,他往江允身上瞅了眼,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转去了贺寂舟上。 “寂舟今年三十了。”他笑吟吟开口,“是时候考虑婚姻的事了,今天来了不少年轻人,我瞧着不少姑娘都往你跟前凑,怎么样?有合你眼缘的吗?” 贺寂舟下意识用余光瞥了江允一眼,“爷爷说,我现在不急,工作太忙,没有那么多时间。” 老爷子不赞同,“工作什么时候都做不完,不耽误你谈恋爱。” 贺清月道,“你爷爷说的对,是时候考虑了,我今儿倒是看见个合适的姑娘,土地局李局长的独生女,叫李子馨,小姑娘长得漂亮还有教养,瞧着就特别讨喜,听说你们关系挺熟的?” 贺寂舟眉头微拢,“见过两面而已,不怎么熟。” 老爷子来了兴趣,“是那个跟着傅家老四来的姑娘吗?” 贺清月点头,“就是她,小姑娘很热情,还约我有空一起出去逛街。” 老爷子笑,转头看贺寂舟,打趣道,“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贺清月也笑,“李家跟我们家门当户对,那姑娘的相貌学历人品都不俗,是个好人选,寂舟,你有时间跟人多接触接触。” 老爷子也点头。 贺寂舟听得不耐,不过也没有反驳什么,含糊应了一声,终止这个话题。 贺清月视线扫向江允,嘴角扯出一抹讽笑,捏着勺子搅搅汤碗,忽关切道,“我看着阿允好像也瘦了很多,一个人在外头住,没人照顾还是不行的。” 众人闻言都愣了下,何时见过她对江允有过好脸色?更别提关心江允了,简直跟天方夜谭似的。 江允也是愣了愣,随即生出危机感,果然下一秒就听她道,“还是叫家里阿姨跟着过去照顾你吧,一个女孩子在外头住不安全,电视上老是有那种单身年轻姑娘被人尾随到家里杀害的新闻,你一个人实在叫人不放心。” 最后一句话说的真心实意,只不过不是不放心别人,而是不放心她。 ...... 第148章 一而再再而三 江允心里透亮,笑着回道,“您想太多了,我住的小区管理很严格,安保什么的都做的很到位,您一点儿都不用担心。” “哪能是说不担心就不担心的呢?你还年轻,不知道我们为人父母的心情,嘉钰我顾不上,现在只好替他多照顾你了。” 贺清月以前都是直来直往硬怼,这会儿突然像是开了窍,说话绵里藏针。 过去这么久,老爷子对贺嘉钰的火也消了不少,听她语气低落黯然神伤,心里也是有所触动。 想了想对江允说,“你月姨说的没错,还是叫个阿姨去照顾你,平时打扫卫生做饭也方便。” 老爷子既然开了口,江允也不好再拒绝。 贺清月说,“就叫宋嫂去吧,她做事手脚麻利,会照顾人。” 宋嫂是家里的老人了,从小照顾贺嘉钰的起居一直到大。 老爷子心里觉得不大妥当,想了想,转头问江允的意见。 江允没意见,老爷子也就没再说什么。 吃完饭,老爷子叫贺寂舟与贺长君进书房说绿园那块地皮的事,贺清月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绿园地理位置非常优越,旁边临着湿地公园,适合打造高端住宅区,虽然这两年,房地产行业不怎么景气,可真正的有钱人是不缺钱的。 贺氏涉足房地产业不深,开发了几个小区,定位都是高端奢华上档次,闹市中取静。 这块地是块肥肉,不少人都在盯着,老爷子的意思是叫贺寂舟带着贺长君一起做。 贺清月听了直皱眉,嘴巴张了张,到底没说什么。 贺长君笑着说,“寂舟,以后真得麻烦你多教教我了。” 贺寂舟微笑点头,“那是自然。” 俩人一派叔友侄恭,老爷子看得很满意,说了句,“兄弟齐心,其利断金,一家人劲儿得往一处使。” 贺清月一直没吭声,这会儿忍不住道,“爸,财务部副经理放产假,一时招不到合适的人替,我想着让青来过去顶一阵,正好到下月,他也就可以内退了,青来学过财会,以前也在企业里呆过,去财务部正合适。” 老爷子闻言皱起眉,想了想,问贺长君跟贺寂舟,“你俩说呢?” 贺长君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既然姐夫可以胜任那个职位,就让他去。” 贺清月眉梢轻动,还以为他会阻挠,心下稍松。 老爷子没什么表情,又看向贺寂舟,“你觉得呢?” 贺寂舟摇头,“我觉得不合适。” ...... 出了书房后,贺寂舟不出意外被贺清月骂的狗血淋头,他没辩解什么,低头默默等她发泄完,转身离开。 出了大门,兜里手机“嗡嗡——”震动两下,他掏出来看了眼,江允发过来的,问他晚上有没有空。 贺寂舟没回复,直接绕到花园后头爬了她的窗户。 江允正准备去浴室,听见阳台上的动静,心里一跳,赶紧走过去,“唰”地拉开窗帘,贺寂舟正好拉开落地窗,俩人撞上。 “你怎么过来了?”江允压着声音问,眉头紧紧拧起。 这种非常时期,该小心避嫌才是。 贺寂舟推着她一起进去,反手关上落地窗,笑着说,“我看你想我想的很,紧赶慢赶来了。” 江允,“谁想你!” 贺寂舟挑起眉毛,“你问我晚上有没有空,不就是想我来见你?” 江允直接给气乐了,“我问你有没有空,是想叫你回公寓把你的东西都收拾拿走,宋嫂明天就过去了。” 她丢给他一个智障的眼神,推开他转身去了浴室。 洗澡出来,看见贺寂舟坐在床尾沙发上玩手机,下意识问了句,“你怎么还没走?” 贺寂舟闻声抬头,摁灭手机往旁一扔,煞有介事看着她,“你这是想赶我?” 江允抿了下嘴角,严肃道,“你妈大概察觉到什么了,这种时候,你不觉得我们应该暂时保持距离吗?” 两人对视着,许久没人说话,屋里静下来。 江允转开目光,走到化妆镜前坐下擦护肤水。 “江允。”贺寂舟喊她,“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在一起呢?” 江允擦脸的手一顿,垂下眼帘遮掩眸中神色。 “你有想过那一天吗?”贺寂舟又问,目光沉沉落在她身上。 江允不说话。 贺寂舟起身走到她身后,双手扣住她的肩膀,弯下身在镜子里与她对视。 “嗯?想没想过跟我在所有人面前光明正大的牵手、拥抱、亲吻,光明正大的谈恋爱......结婚......” “啪”的一下,江允手下一个用力,梳子拽断几根头发,一时手足无措,偏头躲开他的目光。 屋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贺寂舟直起身,自嘲地笑了下,“你从来没想过是不是?” 江允闭了闭眼睛,“现在说这个没有意义,未来谁都不确定,多想无益。” “但我总要知道我们是不是奔着同一个目标,走在同一条路上。” 贺寂舟掰过她的脸,强迫她与自己对视,“阿允,告诉我,你要什么?” “告诉我,无论什么,我都帮你去做。”他那样真诚地望着她,“相信我好吗?” 江允恍惚被他蛊惑,眼睛慢慢泛红,咬紧牙关,浑身颤抖。 最后她说,“我想要你做贺家的当家人。” 贺寂舟微笑“嗯”了声,“然后呢?” 然后? 然后他们大概会分道扬镳,各自走各自的路。 方才他问她有没有想过光明正大在一起的那天,她想过的,只是大概不会有那一天了。 江允没有回答他的然后,反而问他,“贺寂舟,有一天我跟你妈同时掉进水里了,你救哪一个?” 这问题简直叫贺寂舟啼笑皆非,没想到这种千古难题还能问道他头上。 “你觉得之后会有婆媳相处的难题?”贺寂舟摩挲她微微发红的眼尾,“阿允,你对自己就那么不自信吗?” 江允抬头看着他,半晌道,“贺寂舟,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很善良很心软的人?” 贺寂舟挑眉,“所以这就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欺负我的理由?” 江允,“......” 贺寂舟笑了,就此打住话题,拿吹风机帮她吹头发。 ...... 第149章 还挺厉害 在“嗡嗡——”的风声里,气氛显得尤其静谧。 贺寂舟帮她把头发吹干,自己转身去浴室洗澡。 江允坐在化妆台前出了会儿神,想起什么,起身去拿手机给何园打电话。 “园园,你现在有空吗?” “有有,老大你有事尽管吩咐。” “你现在去我公寓一趟,把副总用的东西都收拾起来带走。” 江允说完,好一阵没听见那边回声,“喂?园园,你在听吗?” “在的在的......”何园声音带上几分小心翼翼,迟疑道,“所有的东西?” 江允,“对,收拾仔细点儿,一件都不要落下。” 何园顿了会儿,铿锵有力地应了声好,“我现在就过去。” 江允似乎听见了她磨牙的声音,没忍住问了句,“你是不是喝酒了?” 怎么感觉她晕晕乎乎的。 何园,“没有啊。” “好吧。”江允把门锁密码告诉她,最后又添上一句,“算加班费。” 刚挂上电话,贺寂舟就围着浴巾出来了。 都干净利索把自己扒干净了,这会儿再赶人走似乎不太合适。 江允看他一眼,放下手机,什么也没有说,直接掀开被子躺上床。 没一会儿,贺寂舟从另一侧上来,床铺往下塌陷,他长臂一伸,将她卷进自己怀里。 两人呼吸交缠,江允闻到他身上清新的水气和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 心跳不受控制,开始乱了顺序。 很快,他吻上来,极尽缠绵,接下来的事顺理成章,不得不说,俩人在那些方面实在很合拍。 贺寂舟是个擅长观察学习的人,不仅天赋异禀,自身条件极好,人还努力,江允快活到极致,心里无端生出些酸。 “你有多少实战经验?”结束又洗了遍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忍不住问,声音又软又媚的不行。 翻这种旧账是男女之间的大忌,除非对方白纸一张,否则得到什么答案都会让自己心里膈应。 江允问完心里就后悔了,她懊恼地皱了下眉。 却没想贺寂舟回答了她。 他冲她笑的风流又温柔“我说就你一个你信吗?” 他的语气半玩笑半认真,江允扯了下嘴唇,“那你还挺厉害的。” “这是夸我吗?” 江允意兴阑珊点点头,“对,夸你呢。” 打了个哈欠,翻身背对他闭上眼睛,准备睡了,他突然贴过来撞了她一下。 江允睁开眼睛,扭头看他,“干什么?” 他伏在她耳边低笑,“我这人不经夸,怎么也得回报一二......” 说着,他又翻身压上去...... 夜色正浓。 闹到半夜,江允倦极,眼皮子似有千斤重,一耷拉便坠入无边的黑暗里。 梦境凌乱,断断续续没有逻辑,她梦见贺寂舟小时候,大概十来岁的年纪,时常低着头,脸上不见笑。 没有人喜欢他,家里人瞧他的目光不是嫌弃,便是冷漠,或者怜悯,他笑也是错,哭也是错,后来他用沉默回他们。 他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无从改正,只能沉默。 她经常能看见他偷偷躲在树后看贺清月陪贺嘉钰玩耍,母子俩清脆的笑声在院子里散开,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羡慕的光,而后逐渐落寞。 爸爸叹气对妈妈说,再没有比他更省心懂事的孩子了. 大人作孽,小孩子受罪。 他比所有人都优秀,努力刻苦拿了竞赛的奖,小心翼翼捧到贺清月面前,期待得到母亲一个赞许的微笑。 可她到底没能让他如愿。 江允想,他从未得到想要的认可,无论过了多久,心里终究缺失了一块。 醒来,一头冷汗,屋里黑漆漆不见五指,耳边有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她撑身抬手打开头顶的壁灯,晕黄的光落下,她眯起眼睛,抬手挡在额前。 “我吵醒你了?”贺寂舟提上裤子转头。 江允拥着被子坐起来,还未完全从梦境里抽离出来,怔怔看着他,眼前时不时晃过他小时候的隐忍委屈的模样。 贺寂舟系好皮带,看她神寥落,顿了顿,“怎么了?” 江允回神,摇头,“没事,几点了?” 嗓音沙哑,说完清了清嗓子。 “早呢,刚五点,你接着睡吧,我走了。” 贺寂舟绕到她那侧,捧着她的脸吻了吻,转身拉开落地窗,从阳台离开了。 江允关上灯躺回去,闭上眼睛却再也睡不着了。 硬挺到七点半,闹钟铃响,她起来去卫生间洗漱,对着镜子,俩眼红通通肿的跟核桃似的。 去公司打了一路哈欠,踩着点儿进门,到楼上,大家已经各自开始了忙碌。 经过何园的工位,轻轻扣了下她的桌子,吩咐,“帮我冲杯咖啡。” 脚步不停,径自推门进了办公室。 过了几分钟,何园敲门送咖啡进来,江允接过来喝了两口,使劲儿眨了眨眼睛,这才问道,“东西都收拾了,没有遗漏什么吧?” 何园盯着她的脸不说话。 “小何秘书?” 何园回神,摇头,“都收拾干净了,老大你放心,我检查了好几遍,一丁点儿都没有落下。” 江允端着咖啡杯顿了顿,抬眼看她,不由问,“谁惹你了?”. 咬牙切齿的,一副要弄死人的架势。 她这么一问,何园眼圈突然红了,抽了下鼻子,一把抓住她的手,“老大,世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多的是,不差他那一个!就凭咱这条件,要是愿意给机会,追你的能从这儿排到巴黎去,所以你千万不要为了臭男人伤心,我早看他不是好鸟!虽然长得很好看很man很厉害,但他配不上你!” 她一张嘴突突突跟机关枪似的,把江允整得一愣一愣的。 “......等会儿——” “老大,你放心,我是坚决站在你这边的!”何园一脸郑重向她表忠心,“昨天晚上我已经跟杨九绝交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江允,“???” 何园壮怀激烈地表完忠心,头一甩,雄赳赳,气昂昂往外走。 “你等会儿!回来。” 江允喊住她,脑门问号太多,竟一时不知道该问哪一个。 桌上电话正好响起来,她拿起来接听,忙起来,也没顾得上再问,挥手叫何园先出去了。 中午,总裁办公室的内线过来,叫她去汇报工作。 ...... 第150章 太油腻加老变态 江允拿着文件上去,碰见杨九过来送饭,打眼一扫,瞅见他脖子上几道抓痕,很明显女人指甲挠的。 江允指着他玩笑问,“是不是养猫了?” 杨九表情郁闷,抬手摸了下脖子上的伤,说,“何园抓的。” “!” 江允眼睛猛地瞪大,“你说谁?” “你这么惊讶干什么?都是有前科的。”这时贺寂舟接了一句,从大班椅上起身往休息沙发处走,边哼道,“你这个小何秘书是真够虎的,能让小九这么吃亏的人我还没见过。” 江允,“……” “到底怎么回事啊?”江允问杨九,回忆起早上何园莫名其妙的话,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昨天我哥叫我去你公寓里收拾他的东西,撞见何园了,她以为我是贼。” 江允,“......” 江允上下扫了他两眼,迟疑着开口,“不至于吧......” 一米九多的大高个,对上个不到一米六的小矮子,居然能吃了亏? “她还要跟我绝交,我都不知道哪里惹她了。”杨九很委屈,“还有可乐,她说再也不带可乐给我玩儿了。” “可乐?......又是哪一位?” “可乐是她养的小猫。”杨九再次向江允重申,小孩告状一样,“我真的没惹她,她莫名其妙就生气了,她还说我哥是渣男。” 江允,“?” 贺寂舟,“?” “我哥说得没错,女人真是太麻烦了,还是离远一点儿比较好。” 杨九郁闷着走了,留下江允跟贺寂舟面面相觑。 半晌,贺寂舟摸着下巴捉摸不定说了句,“我是渣男?小何秘书这胆儿真是越来越肥了阿。” 江允,“误会。” 贺寂舟哼了下,“你也太惯着她了,什么时候对我也能这么好?” 江允一怔,“我对你不好吗?” 贺寂舟反问,“你觉得呢?” 江允想了想,“你想我对你怎么好?” 她表情语气认真十足,倒把贺寂舟问住了,俩人对视半晌,贺寂舟突然勾唇笑了,招手叫她,“过来。” 江允迟疑片刻,走过去,刚到近旁,就被他伸手一扯,跌坐在他腿上。 “不用你对我好,只要你安安心心受着我的好就行。” 江允看着他,他嘴角勾着笑,深深望着她,专注而认真。 心跳一瞬间失衡,江允猝然转头,这男人好像越来越会蛊惑人了。 或者不如说,她对他的抵抗力越来越弱了。 “你觉得女人很麻烦?” 她撇开头,慌乱岔开话题,深深呼吸。 “女人心,海底针,叫人猜不透,你说麻烦不麻烦?” 这话江允听着不高兴,斜眼乜他,正要怼他,又听他道,“偏偏不觉得你麻烦,被你折磨死也甘之如饴。” 江允,“......” 江允不自在撇开眼,清清嗓子,“你说话也太油了。” “......” 贺寂舟扶了扶额角,伸手在她后腰拍了拍,咳咳两声,“先吃饭吧,我让杨九去上回你说好吃的那个川菜馆子订的。” 江允起身去里面的休息室的卫生间洗手。 贺寂舟拿手机给季丛白发信息,【你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油腻男!】 季丛白刚下手术台回到办公室,气都没喘匀呢,看到他的消息差点没气个仰倒。 “咚咚——” 同事敲门,“季医生,你的外卖。” 季丛白黑着脸回头。 “哟,怎么了这是,谁惹您老人家了?” 季丛白指着自己脑门,“看见我头上刻着的仨字没有?” “啊?”同事一头雾水,“啥字呀?” 季丛白,“大冤种!” “我为兄弟两肋插刀,兄弟回头朝我肋上插两刀,我怎么就跟这种狗玩意玩一块去了呢......” 季丛白把手机扔桌上,嘀咕着接过外卖,“谁帮忙订的?” 低眼一看包装袋,好家伙,五星级餐厅的logo,没个千了八百的过不去。 “不是你自己订的啊?”同事也凑过来瞅了眼,“我去,才看见,这谁这么大手笔啊?不会是上回来看病结果看上你那个富婆吧?” “估摸着是个富婆。”季丛白笑回了句,拿起桌上手机给苏酥打电话。 “外卖你给我订的?” “嗯,吃了吗?” “没呢,刚从手术台上下来,肚子正叫呢,碰上你雪中送炭。”季丛白走到休息沙发上坐下,外卖放茶几上,单手拆开外面的包装袋,香味顿时弥散开。 同事本打算要走,一闻到香味又顿住了脚,拉过条椅子就要过来一同分享。 季丛白行事大方,跟同事关系处的熟,彼此没什么计较,都知道他家里有点小钱,时不时过来蹭顿饭,蹭几根好烟。 “......你吃了吗?”季丛白跟苏酥说着话,“啪”一声打掉同事的爪子,护食,“吃你自个儿的去。” “这么多,你又吃不完,我帮你消耗一些,省的浪费粮食。” “吃不完我晚上吃,赶紧拿开你的狗爪子,这是我女朋友专门给我点的。” 同事难以置信,压着声音,“不是那富婆给你点的?不是,你什么时候有女朋头了?” 季丛白得意扬眉,“前不久。” “季医生你不地道,明明说好大家一起当狗,你却在背地里找富婆当女朋友。” 同事“靠”一声,摔了筷子,骂骂咧咧走了。 电话里,苏酥玩味地问,“还有别的富婆?季医生,你挺抢手啊。” 季丛白笑,“你知道就好。” “那我是不是应该去宣誓一下我的主权?” “行啊,这个五一我们部门正好组织春游活动,带家属,你去不去?” “不方便吧?” “我没什么不方便的,主要看你。” 苏酥笑,“我告诉你,我的男粉丝可是很多的,没准儿你们医院就好多个,万一把你弄成群众的公敌,你以后就不好混了。” 季丛白叹一声,“外头多少富婆等着我吃软饭,丢了工作倒也饿不死。” 苏酥也笑道,“富婆界比我有钱的没有好看,跟我一般好看的没我有钱,我建议你不要去端别人的碗。” 季丛白眉开眼笑,“就没有比你长得好看的?” 苏酥傲娇哼一声,“你去找一个出来,能找出来我叫你爹。” 季丛白剥筷子的手一顿,舔了舔后槽牙,轻笑问,“你要不要感受一下床上的父爱?” 那边默了几息,骂道,“老变态。” 电话挂断。 季丛白乐了声,手机扣桌上,低头吃外卖。 ...... 第151章 疯了疯了 一个下午,季丛白被富婆包养的新闻就在医院里传开了。 季丛白行事低调,大家知道他家境不错,有几个小钱,但到底什么多有钱,心里是没什么数的,想来应该也不是多富的二代,太接地气。 知道他是季家的三公子也就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专家和院里的大领导。 苏琪也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才知道他背景这么厚,原本对他就有三分意思,一下就涨到十二分。 近水楼台先得月,苏琪把他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 听到大家讨论他被富婆包养,苏琪很不屑,“这谁造的谣,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同科室的高医生说的,亲耳听见的,那还有假?” “听说是上次那次那个追到季医生办公室里不愿意走的胖富婆?” “不会吧,天呐,季医生可是我男神,他是有什么困难急需用钱吗?” “要真是这样,咱们众筹也得救季医生出苦海。” “不是不是,我听说是另一个,长得特漂亮,季医生也很喜欢,订的外卖都不舍得跟人分享了,咱季男神以前可是出了名的大方人。” “......” 一群小护士凑头八卦越说越离谱,苏琪听得忍不住翻白眼,抬高声音,“你们有完没完啊?谣言止于智者,真叫人无语!” 苏琪富二代千金人设响亮,平时说话做事透着一股子傲慢,不少人都看不惯她,不过也不自找麻烦得罪她。 有平日捧她臭脚的笑说,“是呢,咱们季医生是什么人啊,退一万步讲,真要找小富婆,哪里会舍近求远,找咱们琪琪不就好了,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说什么呢你......”苏琪笑嗔着推她一把,表情娇羞。 “说的没错啊,我们都等着吃你们俩狗粮呢。” 苏琪对季丛白那点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有人起哄。 也有人呵呵尬笑。 正闹哄着,高医生跟护士长拎着两只大塑料袋走过来。 “快快来接一下,来送温暖了。” “这什么呀?” 高医生乐呵呵道,“咱们季医生谈了个富婆女朋友,给咱们全院上下都订了奶茶,以后你们有口福了。” 苏琪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掉。 ...... 晚上下班,江允回到公寓,宋嫂已经做好了四菜一汤。 “允小姐,你回来啦,饭刚做好。”宋嫂笑着拿围裙擦了擦手,转身去厨房里端菜。 江允换了鞋进屋,不动声色环视四周,屋子里角角落落都被重新打扫了一遍,不染纤尘,卧室里也是一样。 江允在卧室里换了身家居服出来,宋嫂已经把菜端上桌,她洗了手,走过去,宋嫂忙帮她拉开椅子。 “您吃了吗?没吃坐下一起吃吧,宋阿姨。”江允笑着邀请。 “不用不用。”宋嫂忙摆手,“我一会儿吃就行。” “一起吃吧,我一个人吃饭很无聊的。”江允脸上带笑,语气却强硬,见她还要拒绝,直接起身去厨房拿了副新碗筷放在桌上,按着她坐下。 “这,这不合适......”宋嫂局促道。 “我觉得合适就合适。”江允笑了笑,吃了一口菜,慢条斯理咀嚼一阵,点头夸道,“您手艺不错。” 夹了块肉放她碗里,话起家常,“听说您有两个孩子,儿女双全,小儿子今年要高考了是吗?” 宋嫂干笑点头,“是,准备送他出国留学呢。” “喔,准备去哪个学校?我有不少同学都在国外发展的不错,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别跟我客气。” 宋嫂脸上的笑更干了,身体僵硬地坐在那里,椅子上像长了刺一样。 “允小姐,你看我睡北面的那间客房行不行?”她转移话题。 “可以啊,都随你,不过我觉得向南的那间更好。”江允微微一笑,也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想起什么道,“喔对了,我的书房你不要随便进去。” 宋嫂点头,“好的,允小姐。” 江允没再说什么,低头默默吃饭。 吃完饭,宋嫂收拾碗筷去厨房洗刷,江允去客厅沙发坐下,打开电视,综艺频道正播放时下火爆的恋爱综艺。 江允记得苏酥前段时间做飞行嘉宾去录制了一期,现在还没播。 江允百无聊赖地盯着电视屏幕,心思却早飞到别的地方去了。 宋嫂做贺嘉钰的贴身保姆做了那么多年,感情不一般,很明显她这次过来是带着监视自己的任务来的,不知道贺清月背地里许给她多少好处。 收买她的可能性看起来并不是太高,宋嫂不是那种又蠢又坏的货色,人很实在,做事小心谨慎,踏实忠诚,越是这样倒越是叫人为难。 江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心里生出股烦躁,起身准备上楼,门铃突然响了。 脚尖转个方向。 “谁呀?”江允边问边过去开门。 打开显示屏,里面竟然露出贺寂舟的脸,大概是发觉摄像头转过来的目光,他抬眼看向镜头,比划了个口型,“开门。” 随即又“咚咚”敲了两下。 江允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打开一条门缝,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问,“你怎么过来了?” 贺寂舟没有回答,直接推门挤进来,反腿踢上门,捧着她的脸将她压在墙上,低头堵住她的唇,舔舐啃咬。 酒味从口腔里传过来,江允顾不得许多,呜呜挣扎,“你疯了......” 她撕扯他的衣服,隔着衣料去掐他的腰,却被他握住手腕子反剪在身后。 贺寂舟掐着她的下巴,用力吻她。 “啪!” 忽然,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在空气中炸开。 听到声音,贺寂舟终于停下动作,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宋嫂穿着围裙站在那里,两手抬在半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脚下是四分五裂的瓷碟。 “啪!” 又是一声脆响,江允抡起胳膊一巴掌抽在了贺寂舟脸上。 这一巴掌没省力气,抽得贺寂舟偏过脸,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味,他舔了舔腮帮子,转过头看她,眼里覆上一层暗色。 江允咬牙瞪着他,脸色涨得通红,胸口一起一伏,“你他妈是把脑子喝丢了吗?” 她爆了句粗口,一把推开他,转身回了卧室。 “砰!” 卧室门被狠狠甩上。 宋嫂惊得一个激灵,惊疑不定地看着贺寂舟,嘴唇嗫嚅,半天没说出话来。 ...... 第152章 永远完不了 贺寂舟看她一眼,拇指蹭了下嘴角,勾唇笑了,带着股恣意妄为的邪气,“宋阿姨,你看见什么了?” 宋嫂像被人攥住了脖子。 “麻烦去冰箱里给我拿个冰袋。” 贺寂舟笑笑,手指勾着领带扯了扯,解开领口两颗扣子,抬脚往里走,一屁股坐沙发上,沉沉吐出口气。 宋嫂站原地半天没动弹。 “怎么?”贺寂舟出声。 宋嫂回过神,忙去厨房,打开冰箱拿了只比冰袋回去给他。 “麻烦再去卫生间给我拿一条毛巾。”贺寂舟接过冰袋又道。 宋嫂僵着一张脸,转身去卫生间给他拿毛巾,不知道惊吓过度还是怎么,整个人僵硬的如同提线木偶,走路都同手同脚。 贺寂舟用毛巾裹着冰袋捂在脸上,看了宋嫂一眼,点点下巴,“坐。” 宋嫂这会儿脑子跟浆糊似的,什么话都得反应一会儿才明白意思。 “不,不不......不用了......”她摆手。 贺寂舟也没勉强,摸出兜里的烟盒,磕出一支叼在嘴里。 “咔嚓”一声,打火机冒出幽蓝的火苗,宋嫂跟着身体一抖。 贺寂舟鼻腔里哼出一声笑,点着烟吸一口,吐出烟雾,漫不经心,“吓到你了?” 宋嫂感觉到他身上散发过来的无形威压,心里防线有些崩溃。 “对不住,喝了两杯酒,有点儿醉了。”贺寂舟又笑笑,换了副闲话家常的口吻,“听说你儿子准备出国留学啊?原先目标不是跟他姐姐一样上宁大吗?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宋嫂瞳孔微缩,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僵笑着回道,“他想出国长长见识......” 贺寂舟呼出口烟雾,点点头,“不去宁大也好,这两年宁大净出丑闻,就前不久,三月份的时候,听说校园内有个女学生被迷奸了,幸好学校处理的及时,不然闹到网上去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他顿了下,似笑非笑看着她,“宋阿姨,这事你听说过没有?” 宋嫂浑身剧烈颤抖起来,腿忽地一软,摔坐在地上。 宋嫂的女儿在宁大读博,弟弟经常去学校找她,看上一姑娘,追了仨月没追到手,喝酒被朋友撺掇给那姑娘下了药,把人带去了酒店。 东窗事发,姑娘闹着要告他,没两天就偃旗息鼓了,听说宋家赔了姑娘一大笔钱私下和解了,贺寂舟叫人仔细查了查,其中还有贺家的手笔。 准确来说是程青来借着贺家的势硬把事压了下去。 “小,小孩子不懂事......他才十七八岁,你说他懂什么,他也是被几个坏朋友撺掇的......” 宋嫂语无伦次为自己儿子辩解。 “十七八岁的小孩子。”贺寂舟嗤笑了声,吐出一口烟雾,“你放心宋阿姨,我没有要多管闲事的意思,我只是很好奇,你是怎么说动我妈趟这趟浑水的?” 作为儿子,他对贺清月还算了解,他这个母亲自私,任性,脾气大,自己可以坏的人神共愤,却又见不得别人做丧尽天良的事。 宋嫂摇头嗫嚅,“我......我......我没有求贺总帮我,是程先生好心,他不忍心看我儿子毁了,我儿子他知道错了,他特别后悔,程先生说得给孩子一个改正的机会,程先生是个好人......” “呵......”贺寂舟嗤一声打断她,“好人吗?” 这个结果倒也不意外,只是不知道程青来这么好心图什么。 宋嫂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她是个真正的老实人,胆小懦弱怕事,被贺清月赶鸭子上架来监视江允,可她万万没想到,这里竟然还有贺寂舟这么个老虎在。 她能得罪江允,却不敢得罪贺寂舟。 贺寂舟眯着眼睛吞云吐雾,一时没吭声,屋里静的出奇,宋嫂胸腔里一颗心七上八跳。 终于,她一咬牙,“大少爷,你放心,我在这里就是瞎子聋子,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贺寂舟的视线轻飘飘落在她的脸上,半晌,坐直身把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笑了笑,“宋阿姨你是聪明人......对了,你儿子的学校申请好了没有?我在国外呆了十多年,那儿是真乱,没有咱们国内治安好,留学生经常出事,轻则伤筋动骨,重则丢了小命,你一定要嘱咐他注意安全啊。”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异常缓慢,话里有话。 宋嫂的神经像是被狠狠拨了一下,霎时间白了脸。 贺寂舟没再说什么,把裹着毛巾的冰袋往茶几上一扔,起身往卧室走。 手抓着门把往下压了压,推不动,门在里面锁上了。 他“啧”一声,舔了舔后槽牙,回头喊宋嫂,大声道,“把卧室门的钥匙拿过来。” 宋嫂迟钝回神,抹了把湿润的眼睛,从地上爬起来去拿钥匙。 刚找到,就听贺寂舟说,“不用了。” 转头瞧了眼,就见贺寂舟跟个土匪似的从卧房门缝里挤进去,而后“砰”一声,门从里面被狠狠撞上。 宋嫂看这架势,一时闪过诸多猜测。 卧室里,江允一把推开贺寂舟,压抑着怒气,“你怎么还不滚!” 屋里没开灯,昏蒙蒙的,适应了,能看见她一双眸子亮的惊人。 是愤怒的亮光。 贺寂舟“啧”一声,“怎么这么大气性。” 江允听他一副没事人似的口吻,顿时一口气梗在喉头,上不去下不来,憋得她差点爆炸。 抡起胳膊又往他脸上抽,半道上被他拦住。 贺寂舟钳住她的手腕,声音低沉危险,“你还打上瘾了!” “你今天搞这么一出是想干什么!” 江允一腔愤怒无处宣泄,倏地红了眼,声音里禁不住带上了几丝哭腔。 黑暗里,贺寂舟脸上的散漫慢慢收了起来,对峙半晌,他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不轻不重打了一巴掌,“想打给你打就是了,哭什么......” 江允呼吸一滞。 他又抓着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招呼,江允反应过来,在掌心贴到他脸上之前,猛地将手抽回去,转身往床上走。 贺寂舟顿了顿,嘴角轻勾,扯动伤口,轻嘶一声。 江允身形顿了顿,上床躺下,掀起被子蒙上头。 贺寂舟站了会儿,抬脚走过去,在床沿坐下,抬手打开床头的壁灯,又去拉江允头上的被子。 江允在里面死死抓着不放,贺寂舟稍微用力,连人带被子整个被拖了起来。 贺寂舟没忍住乐了声,隔着被子搂住她,“阿允,你这是后悔打我了,还是不好意思了?” 江允一动不动,在被子里装死。 贺寂舟又说,“我就知道你还是心疼我的。” 这回江允没忍住,一把掀了被子,露出里面憋得通红的小脸,咬牙切齿瞪着他,“你还有完没完!” “没完。”贺寂舟笑得吊儿郎当,“咱们俩永远完不了。” ...... 第153章 就是故意的 江允浓黑的眼睫毛轻轻颤了颤,视线扫到他泛着红肿的左半边脸颊,顿了顿,抿紧嘴唇,偏开头不说话。 静了会儿,贺寂舟主动开口,“你不用担心宋嫂,她不敢说什么,你就当她是个普通的家政阿姨。” 江允转回头,狐疑地看向他,“......你手上有她的把柄?” “差不多吧。”贺寂舟点头,没多解释。 江允胸口还是憋着闷气,“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这么肆无忌惮吧?你刚才那做派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贺寂舟耍无赖,拿她的话堵她,“我喝醉了,脑子喝丢了。” 江允气得磕巴,“你......你......你!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没有。” “你有!” “好吧,我有,我就是故意的。”贺寂舟大大方方承认,笑得特别开心。 “阿允,你不知道那种感觉有多好。” 他喟叹一声。 每当多一个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就离光明正大拥有她更近一分,以后有一天他们的关系公之于众招来世人的指责与谩骂,他大概也甘之如饴. 因为”光明正大”四个字所带来的幸福可以抵消一切烦恼。 他说得没头没脑,江允却奇异地get到了他的所思所想,没忍住道,“你是变态吗?” 贺寂舟摩挲了下她潋滟的红唇,轻笑,“我在床下还是很正经的。” 江允,“......” 贺寂舟笑出声,胸腔都跟着震颤。 江允别开眼,伸手推他,被他捉住压在头顶,贺寂舟俯身下来吻她,慢慢的,温柔的,一点点描绘她的唇型,干净纯洁不带有一丝欲望。 江允眼睫轻颤,闭上眼睛,脑海里忽然闪过模糊的残影,曾经好像也有人这样吻过她。 珍而重之一点点描绘她的唇形,碾磨她的唇瓣,小心又温柔。 是她的初吻,十八岁那年,在一个火热的夏夜,狭窄的车厢,她将自己喝得烂醉如泥,热情地向一个陌生男人奉送上自己的唇。 江允的心脏倏地停一拍,骤然坠落。 ...... 宋嫂收拾完厨房出来,见贺寂舟拿着外套往外走,她惊怔,下意识喊了声,“大少爷。” 贺寂舟点点头,走到玄关换鞋。 “您......不留宿啊?” 贺寂舟撩起眼皮子看她一眼,笑了笑,有几分无奈的意思,“逼狠了就急,我可不想她跟我拼命。” 这话更加笃定了宋嫂的猜测。 “我走了,你照顾好她。”贺寂舟换了鞋,拿起架子上的车钥匙,拉开门离开。 宋嫂跟出去送他进了电梯,回来盯着主卧室紧闭的房门看了会儿,心里摇头叹了声,真是作孽...... ...... 江允这一夜睡得不太安稳,第二天早上起来脑袋沉甸甸的,洗漱完出去,宋嫂已经准备好早饭,中式西式都有,热腾腾摆满了饭桌。 “允小姐,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准备了一些。” 宋嫂带着几分讨好地说,比昨天刚来的时候还要局促。 想来是被贺寂舟拿捏着把柄威胁了一番,江允想问问来着,话到嘴边,又算了。 坐下慢条斯理地吃了两只笼包,一只煎蛋,一杯牛奶,胃里有些撑了。 她放下筷子,微笑问道,“小笼包是你自己包的吗?” 宋嫂点头,她昨晚上一夜没睡,早上没到五点就起了,一头扎进厨房里,揉面调馅,一直忙活到现在。 江允看她眼底下挂着两片青灰,心底微微叹口气,无意为难她,只要她别主动惹事。 “包子很不错,这几天都吃这个吧。” 江允抽出纸巾擦擦嘴巴,起身准备去上班。 玄关处换好鞋子,拉开门正要出去,她顿住脚,又回头笑着说了句,“宋阿姨,还是那句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提,能帮的自然帮你。” “欸欸,好。”宋嫂满脸笑容的答应着,可心里却还是怕的。 江允朝她笑笑,离开去公司。 今儿贺寂舟没去公司,一天都没见他人影,江允想起昨天抽他的那一巴掌,估计是脸肿了不好见人。 心里微微有几分愧疚,又暗暗骂他活该,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没忍住给他去了个电话。 那边语气吊儿郎当的,上来就问,“想我了?” 江允问,“你在哪儿呢?” “在家。”顿了顿,又补充说,“新家。” “上海公馆那边?” “嗯,明天就放假了,这几天假期有安排吗?抽空我们去逛逛家博会,买些家具什么的装装。” 那边公寓就主卧室里放了张床,客厅里放了套带茶几的沙发,其他地方都空着,专给江允留着按照自己的喜好布置。 “后天杭城那边正好有展,我们过去瞧瞧,开车也方便。” 江允想了想,点头说,“好。” 贺寂舟笑了,又压低声音问,“晚上过不过来?” 江允想着家里的宋嫂,开口就要拒绝,又听他说,“我想你了,阿允,你想不想我?” 溜到嘴边的话就那么咽了下去,正两难的时候,手机里又有电话进来,她拿起来看了眼,是孙谦的。 “有事,先不说了。” 江允快速说了一句,挂断他的电话,接通孙谦的。 赵秀芝明天要上手术台了,孙谦内心惶惶不安,不晓得跟谁说,就把电话打到了江允这里来。 江允看了眼时间,离下班还有一个半小时,她收拾好包,提前下班开车去了医院。 跟主治医生沟通了一下,医生说手术成功的几率在百分之八十,江允稍稍安心,言语温柔地安慰了孙谦一通,到天黑了才从医院离开。 已经快七点,肚子开始叫空城计,江允在附近一道商业街找了家餐厅随意吃了点儿,出来瞅见街中心伫立的大商场。 忽想起来,江莎莎工作的地方好像就是这边。 这么久也没有问过她,她也没有找过自己, 江允想了想,寻着记忆找过去,是商场三楼的一家品牌男装店。 这会儿店里人不多,江允刚走进门,就有两个销售笑容满面迎过来。 ...... 第154章 普通朋友 “谢谢,有需要我会找你们。” 江允抬手示意不要她们跟着,一边往里走,一边四下环望,寻找江莎莎的身影,转过一排货架,忽听见有人在争吵。 好像是两个销售起了冲突,其中一个说话很是尖酸刻薄,堵的另一个嘴笨的说不出话,有人劝架,“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江允就在这时走过了几排货架子,视线没了阻碍,一眼就看见红着眼睛,满脸愤怒委屈的江莎莎。 江莎莎对面站着的女人一头波浪大卷,连背影都能看出趾高气昂的做派,她旁边还站着三四个销售,拉着她似乎在低声劝说,而江莎莎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江允是个特别护犊子的,举例说,在她心里,像苏酥这种地位级别的,江允信奉的行为准则就是帮亲不帮理了。 江莎莎怎么说也是她堂妹,虽然没多少亲味,但既然都答应老家亲戚照顾人了,哪能还叫别人欺负了去! 江允凉凉笑了下,随手拿起件衣服,出声,“你好......” 那边一堆闻声回头,看见客人,脸上立马露出职业微笑。 大牌店里的销售最会看碟子下菜,富贵人见多了,眼睛也练出几分毒辣。 江允一身没个几万块下不来,再看她背的包,爱马仕春季最新限定款,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一群销售瞬间像看见了大肥羊,眼睛都亮了几分,刚才那个趾高气昂的大波浪更是一改盛气凌人的做派,抢先众人一路小跑过来,谦恭地询问,“女士,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是有一件。”江允微微一笑,抬手朝江莎莎的方向一指,“麻烦你帮忙把那个姑娘叫过来,我想叫她帮忙选几件东西。” 大波浪脸上的微笑陡然一僵,顿了几息,强忍着尴尬说,“您有什么需要不如找我,她是刚来的,业务还不熟练。” “哦?”江允似笑非笑,“那你还抢人家的单子,缺不缺德啊?” 职场欺生,其实到哪儿都这样,大波浪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跟她呛声到底忍下了,没说什么悻悻走开。 江允走到江莎莎跟前,小姑娘傻愣愣看她两秒,抬手抹了把眼睛,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撇开头。 还是个倔强的姑娘。 江允没说什么,笑了笑,“我想给一个朋友买生日礼物,你可以帮我挑一挑吗?” 江莎莎忙点头,“当然可以,姐你想送什么?普通朋友还是......” “普通朋友,三十来岁。” 江莎莎是个勤奋好学的姑娘,工作没多久,问道摸得一清二楚,说话也头头是道,一把嗓子脆生生的,很讨喜。 江允心里对她多了几分好感,原来被她突然找上门,还觉得是个麻烦,这姑娘倒是很懂事,没有扒着她攀高枝的心思。 在江莎莎的建议下,江允最后买了一瓶香水,一套西装和若干配饰。 香水送朋友,后面的都是给贺寂舟的。 去付款前,江允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低声问江莎莎,“你们店里是谁开单子谁拿提成吧?” “嗯。”江莎莎回过味来,捂住偷笑。 江允放心了,拿着东西去柜台结账,这些估计能让江莎莎拿到一大笔提成,也算是变相补贴她了。 小姑娘自尊心很强,先前给她钱她没完。 “姐,下次再来啊。”江莎莎把她送出门,笑得牙不见眼。 江允摆摆手,拎着几只礼品袋走了。 刚走出几步,迎头撞见李子馨挽着贺清月的胳膊走过来,俩人有说有笑亲密无间,瞧着跟亲母女俩似的。 也跟默契,在看见江允的刹那,齐刷刷隐了笑容。. 江允勾唇浅笑,点头打招呼,“月姨,李小姐。” 李子馨的视线从她手里拎着的包装袋上掠过,眉头微挑,不怀好意地笑了,“这么快又交新男朋友了?消息瞒得挺紧的呀。” 贺清月想起贺寂舟跟她不清不楚呃关系,倏地沉脸,“这是给谁买的?” 江允淡淡,“一个朋友。” 李子馨笑问,“男朋友?” 江允也笑,“普通男性朋友。” “啊......原来我才只是个普通朋友啊?”身后突然插进来一道拖腔带调的声音。 江允回头,陈俊宇手插着兜走过来,颇委屈道,“我还以为咱们怎么着也得是个好朋友的级别了。” “喔,贺伯母,您也在啊,好巧呀。”陈俊宇收了吊儿郎当的姿态,笑着跟贺清月打招呼,视线从李子馨脸上扫过去,扯了下嘴角,全当没看见。 贺清月眉心挤出几道深深的褶,目光在陈俊宇和江允脸上转一圈,“你们俩一起的?” 陈俊宇微微欠身拿过江允手里的东西,笑答,“刚才去了趟卫生间,贺伯母您吃晚饭了吗?没吃的话咱们一起?” “不必了!” 贺清月声音发冷,拉了下李子馨,“我们走吧。” 两家老爷子有意撮合已经摆到了台面上,贺清月胸腔自是堵的慌,只是跟另一种可能比起来,显然还是这种局面更容易叫人接受。 贺清月心底其实是松口气的。 两边擦身而过,李子馨狠狠瞪了江允跟陈俊宇一眼。 陈俊宇翻了个白眼,拎起手里包装袋,打开看了眼,酸唧唧道,“这给哪个野男人买的呀?” 江允,“......” “给我喜欢的男人买的。” 陈俊宇一滞,抬手摁着心口揉了揉,苦笑道,“江允,你说话怎么就那么狠呢。” “钝刀子割肉更疼,我不希望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你怎么就那么笃定我是在浪费时间呢?江允,除非你的心是石头做的,我不信我打不动你。” “会感动又如何?那也只是感动,不是喜欢,不是爱。” 陈俊宇被堵的没了言语,眸中的光暗了暗,沉默几秒,赌气道,“喜欢会变,爱会消失,我小时候还特别爱吃薯条呢,现在看一眼就烦,你就确定你会喜欢那人一辈子?不要把话说得这么绝,多看看其他男人,多比较比较,实在不行你把我当备胎养着,我一点儿都不介意。” 江允嘴角抽了抽,无语凝噎。 这人简直油盐不进,江允也不在多说,伸手道,“东西给我。” 陈俊宇把几个包装袋往怀里一搂,小孩耍赖的口气,“不给,不是说给我买的吗?” 江允又想气又想笑,“行行,那这也送给你吧,一套的,谢谢你刚才帮我解围。” 她把另一个装配饰的袋子塞到陈俊宇手里,只留下一瓶香水,转身抬脚就走。 陈俊宇愣了会儿,忽地咧嘴一笑,瞧瞧,野男人也没有多重要嘛! “哎,等我一下,一起吃饭啊。”拔腿追上去。 江允头也不回,径自大步往前走。 ...... 第155章 上了年纪要节制 另一边,方才的男装店里,相似的一幕再次上演—— 李子馨指着江莎莎冲大波浪道,“把她给我叫过来。” 大波浪脸上的笑一僵,心里直骂娘,今儿是有人专门来打她脸了是吧? 江莎莎过来的时候被她狠狠剜了一眼,江莎莎也不是什么软和脾气,直接白眼翻过去,这种欺软怕硬的人,你越是忍让,她越是觉得你好欺负。 顾客是上帝,江莎莎走到李子馨跟前瞬间切换笑脸,“您好。 ” 李子馨目光直白,将她从头打量到脚,再从脚打量到头——皮肤不够白,胸太平,腰太粗,腿倒是挺长的,但不够细,头发毛躁躁不顺滑,五官长得还算清秀,不怎么好看,整体土了吧唧...... 李子馨用极其挑剔的眼光把江莎莎整个人审视一遍之后,整个身心都舒坦了。 妹妹就这副尊容,姐姐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自己跟她站在一起比一比,肯定是全方位碾压,有比较才会体现出差别,只要不瞎就知道哪一个才是正确选择。 江莎莎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脸上的笑都僵了,忍了半晌终于开口提醒,“这位小姐,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吗?” 李子馨原本打算问问她姐姐的信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没必要,根本不足以成为对手的人,她懒得浪费自己的精力。 ...... 江允甩掉陈俊宇上了车,把香水扔副驾驶,启动汽车,打转方向盘慢慢驶上大路。 手机响起,她扫了眼,苏酥来电,带上蓝牙耳机接听。 “干什么呢,我的宝儿~” 江允语气冷酷,“有听着你今天至少喝了半斤油。” 苏酥“啧”一声,“我就不信贺寂舟没这么喊过你,女人,我警告你不要太双标。” 江允回忆了一下贺寂舟喊她“宝贝儿”的时候,脸颊热了热,清清嗓子岔开话题,“回来了?” “嗯,刚到家,累死我了,接下来得好好休息几天。” 江允默了片刻,“明天陆津生日,说在春宵组局,你去不去?” 苏酥嗤笑了声,“他是不是又叫你劝我不要不知好歹?” “那倒没有,我听他那意思大概想帮忙缓和一下你跟四哥的关系。”江允顿了顿,“不谈别的,四哥可还是你的大老板呢。” 苏酥默了默,哈哈大笑出声,“你说的对,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大老板,回头他一生气再把我雪藏了。” 江允也跟着笑了下,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她岔开话题,“最近跟季医生情况进展的怎么样啊?” “——嘿,说曹操曹操到,我家白白给我来电话了,先挂了,明儿见啊。” 江允来不及说什么,耳机里“嘀”一声,那头利索地挂断了电话。 啧!女人。 另外一头,苏酥瘫在沙发上,软着嗓子发嗲,“季哥哥,你这电话打来的好及时呀。” 说着伸了个懒腰,喉咙里发出慵懒地哼唧声。 那边顿了几息,季丛白声音无意识压低,“在家里呢?” “嗯呐......” “好。” 电话嘟一声挂了。 苏酥拿起来看了眼,微微挑眉,而后眯着眼睛得意地笑了。 没半个小时,季丛白就来了。 一进门,两个人便都有些迫不及待,缠吻在一起,激烈异常。 直到夜半三更,两个人才云消雨歇。 季丛白舒展四肢平躺在大床上,咚咚的心跳声如急促的鼓点,万籁俱静的深夜,像是响在耳畔尤为清晰。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随着年龄的增长,经历多了,热情也就慢慢冷却了,碰到苏酥,忽然又变成了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迷乱癫狂,欲罢不能。 侧头,苏酥背对着他,蜷缩着身子,卷着被子将自己裹成一个蚕蛹。 季丛白默默看了会儿,呼吸平缓下来,低声喊她的名字,“苏酥。” 没有应声,他欠身过去,苏酥闭着眼睛,已经睡熟了。 季丛白侧身,手撑着脑袋低头仔细打量她,这人睡着的时候显得乖多了,一点没有醒着时候的张牙舞爪。 季丛白嘴角无意识向上翘了翘,半晌,抬手关了顶上壁灯,将她捞进怀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手机嗡嗡响个不停,将苏酥从沉沉梦境硬往外拽,她闭着眼睛在床头乱摸,费力睁开一条眼缝,接通电话,“喂,谁?” 嗓子又干又哑。 那头好一会儿没声音。 苏酥起床气上来,气急败坏,“哑巴了?说话!” “......那个......嫂子?我找一下季医生,我是他同事......” 男人小心翼翼的声音钻进耳朵里,苏酥一愣,脑子瞬间清醒几分,拿起来手机看一眼,原来是季丛白的。 苏酥转头看了眼,床上就自己一人,不过浴室里有淋淋水声传来。 尴尬情绪一闪而过,她清清嗓子,流畅切换成温和语气,“不好意思啊,白白在洗澡,等他出来我让他给你回过去。” 那边又没声了。 苏酥怀疑地看了眼手机,又贴回耳边,“喂?能听得到吗?” “哎,能能,好的好的,谢谢嫂子。” “不客气。” 苏酥挂了电话,把手机一旁,拽着被子蒙头准备继续睡。 “咔哒!” 浴室门开了,季丛白围着浴巾从里面走出来。 苏酥闭了一半的眼皮子又睁回去,盯着他滚着水珠的美好肉体,嘬了一声流氓哨。 “醒了?” “刚才你同事给你打电话,我以为是我的,不小心帮你接了。” 季丛白走到床边,弯腰拿起手机看一眼,回了条信息过去。 那头立马回来一条,【白白,你今天还跟不跟大家一起出去玩儿啊?】 后面接着跟过来一个坏笑的表情。 季丛白嘴角一抽,抬手扶额。 “我们科室集体出游,去安县那边的度假村,晚上在山上住一夜,明天回来,你有没有空一起去?”他把手机放下,去找眼镜。 苏酥往脑袋后面垫了俩枕头,掩嘴打了个哈欠,手指卷着胸前的一绺头发,声音娇懒,媚眼如丝,“你是在邀请我吗?” 季丛白捏着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眼镜,没什么语气地说,“你要是再这么招我,今天咱俩就不出门了。” “不好吧,年轻人放纵一点没关系,上了年纪的就要懂得节制了......” “我看你不是太放纵,是太放肆了。” 季丛白把擦好的眼镜往床头柜上一丢,弯腰去抓她。 苏酥大叫,就地往旁边滚,很识时务地求饶,“我错了我错了!” “呵,晚了。” 季丛白压着她教训了一顿,抱着她去浴室又洗了一遍澡。 ...... 第156章 不知好歹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你们科室的所有人都去啊?” “分批去,有一部分留下值班。” “喔,我听说你们院里好多小护士暗恋你。” “你听谁说的?”季丛白乐了声,拿着浴巾把她裹住抱出来,“我确实行情不错,所以你要不要去宣誓一下主权?” “嘁,谁有本事能抢走就让她抢去好了。”苏酥又打了个哈欠,指使他,“帮我换个被单再走,我要继续补觉,困死了,都怪你......” 季丛白无奈,把她先放沙发上,从柜子里拿出新的被单换上,回头去抱她,人已经睡着了。 季丛白把苏酥抱回床上,盖上被子,空调调到适宜温度,这才轻手轻脚换上衣服走了。 医院里租了大巴车,季丛白时间赶不及,就没跟他们一起,自己开车过去了。 大巴比小车速度慢,两边同时到的。 一众同事从大巴车上下来,看见他的车,过来打招呼,探着头往他身后瞧。 “季医生,嫂子呢?怎么没带她一起出来玩儿?” 季丛白敷衍,“她有事。” “别是不舍的带出来给大家看吧,早上老郑打电话我们可都听见了,光听声音就是个大美女。” 季丛白笑,“确实漂亮。” “有多漂亮?”有人抬手指着远处巨大的广告牌,“有我女神好看吗?” 季丛白顺着看过去,当即一愣。 广告牌上的女神,不就是他们嘴里的“嫂子”么。 他笑着挑了挑眉,回头问,“你女神?” “嗯,美吧?” 季丛白点头,“美,我就照着她这模样找的。” 转头又去看广告牌,摸了摸下巴,“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 男同事,“......靠!太凡尔赛了!” “哎,琪琪!你去哪儿?行李还没拿呢!”女人的尖嗓子在一众笑声里突出来。 众人回头看了眼。 有人调侃,“季医生这一脱单,咱们院里小护士的心该咔咔碎一地了。” “去你的。” 季丛白笑骂一句,没留意,回头又去看那副印着苏酥照片的广告牌。 心里生出股奇异感,这么漂亮的姑娘,他怎么会这么晚才注意到她? ...... 医院。 赵秀芝的手术安排在上午九点,江允提前过去了,跟孙谦一起在手术室门外等候。 忐忑煎熬了七八个小时,到下午四点多,手术室门头上的灯灭了,医生出来,笑着说手术很成功。 江允吊着的一颗心倏然落地,孙谦忽地扑过来,紧紧抱住她,放声大哭,许久才情绪稳定下来。 赵秀芝被转移进特护病房。 孙谦进去呆了几分钟,出来一定要去请江允吃饭。 “吃饭先省省吧,我今天还有事。”江允语气轻松,“倒是你有什么打算?” 为了照顾母亲,孙谦的工作早就丢了。 江允递给他一张名片,“我缺个助理,如果你有意向的话,投一份简历到我邮箱。” 孙谦愣了半晌,结结巴巴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江允淡淡一笑,“因为你能给我想要的东西。” “你......你......你想要......要什么?”孙谦更结巴了,脸颊倏地发烫,一路红到耳朵根。 心里不停给自己泼冷水,不可能!不要乱想! 可是这种情况,任谁都会忍不住遐想一番。 江允没多说什么,只淡淡道,“你以后就知道了。” 江允走出医院大门,包里手机“嗡——嗡——”响起来,拿出来看,是贺寂舟的电话。 “晚上陆津在春宵办生日party,你是不是要过去?”他问。 “嗯。” “我也去,接你一起?” “不用,我开着车呢,一会儿要去接酥酥。” “你现在在外面?”贺寂舟顺口问了句,没等那边回,手机里叮叮咚咚进来好几条信息。 他看了眼,道,“回头再给你打,有事先挂了。” 江允道好,先挂断电话。 贺寂舟点进微信消息,是上回被他策反的那个狗仔,发了个文件夹进来。 【这周跟拍的照片。】 贺清月不想把贺寂舟透露出去,跟狗仔约定一周交一次照片。 贺寂舟点进去一张张翻看,起先嘴角还挂着笑,心说这狗仔拍照技术不错,边看边保存图片,看到后面脸上的笑就落了下来,眉心慢慢拧成个小疙瘩。 这个年轻男人又是谁?阿允老家的亲戚?看背景应该是在医院......是季家的私人医院。 江允不知道狗仔还一直在跟踪自己,以为贺寂舟早就把人打发了。 大半个小时过去,狗仔小心翼翼来催,说快到给雇主“交货”的时间了。 贺寂舟把那几张在医院里的照片保存在本地相册,然后从文件夹里删除,再把修改过的文件夹发回去。 又给季丛白拨电话,“老季,帮个忙......” ...... 江允从医院出来直奔苏酥家,接上她一块去春宵。 俩人到地方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闹闹哄哄的,陆津朋友多,不只请了圈里那几个发小。 一片喧闹中有一方安静的小天地,老地方支着麻将桌,傅西城贺寂舟还有两个半生不熟的面孔凑在一起打牌。 傅西城坐在雷打不动的东门,身边专给苏酥的位置坐着个年轻姑娘,灯光不明,恍然一看竟有几分苏酥的影子。 江允顿了下,又仔细看一眼,姑娘挺面熟,这时苏酥靠过来,趴她耳朵边上道,“阿允,我瞧着李子馨好像看上你男人了。” 江允被打断思绪,目光移到北门,贺寂舟坐在那儿,嘴角噙着一抹淡笑,李子馨站在他身后,挨着椅背,微微低着头,笑吟吟在跟他说些什么。 “你们俩可算是来了,怎么没提前发个信息,我也好去门口接一下。”陆津从拨开人走过来。 “哪敢劳烦老寿星,喏,礼物。”苏酥笑着抛给他一个小盒子。 包厢里闹哄哄,俩人进来的时候没人注意,这会儿被陆津一带,大半目光都转了过来。 江允正看贺寂舟,冷不防他转过头,四目相对。 江允没做停留,淡淡收回视线,把自己准备的礼物送上。 陆津接过来看了几眼,直接塞进口袋里,笑吟吟说,“阿允的礼物我可得好好珍藏——别在这儿站着了,赶紧进来玩儿。” 陆津引着俩人进去,有意没往麻将桌那边引。 他今儿本意借着自己生日缓和一下四哥跟苏酥的关系,谁知道四哥突然带了个姑娘过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么一弄,圈里那几个看苏酥的眼神就微妙了,怜悯的有,看好戏的更多。 没有傅西城撑腰,苏酥在这群人眼里什么都不是,所以即使是关系最好的陆津,也认为她真的是不知好歹。 苏酥看着没受什么影响,往人堆里一扎,很快就跟人玩一起去了,没心没肺的叫人脑子疼。 ...... 第157章 错过了就错过了 陆津回头往麻将桌那边看,傅西城端坐在那里,微垂的眸子,嘴唇紧抿成一道锋薄的线,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从小一起长大,陆津自然了解,这是心情已经差到极点了。 先前见他带女孩子过来,陆津还祈祷一会儿苏酥来了可别闹腾起来,现在他倒是希望她狠狠发脾气,最好能闹翻天。 可惜她平静的很,平静的叫人心寒。 “江允,苏酥她到底是几个意思?四哥对她不够好吗?就是颗石头心也该被捂化了吧!” 陆津走到江允身边坐下,语气有几分冲。 江允眼神凉了凉,“四哥是很好,可是如果对方不想要,再好也是负担。” 陆津几乎被气笑,“要真这么那就别要,一边受着四哥的好,一边说这种话,说难听点儿,跟当了婊子还立牌坊有什么两样!” 江允手指摩挲着玻璃杯,眼睫垂落,没什么语气地说,“你以为苏酥现在是在做什么?” “什么?”陆津堵了下,没听明白。 江允扯了下嘴角,抬眼看他,“陆津,就像你说的,四哥这样好,是颗石头心也该捂化了,苏酥的心当然化过,但那时他们俩错过了,有些东西错过了就再没有下一次,苏酥从不回头,只会往前看。” 陆津听得云里雾里,隐隐明白了什么。 江允没再说,寻着盯在脸上的视线看回去,视线那头是贺寂舟,黑漆漆的眼神,透着股不善。 牌桌上打得乱糟糟,四个人有仨心不在焉,强撑着打了半个小时,最后终于在苏酥拎着包离开的时候,傅西城把刚摞好的牌狠狠一推,起身走了。 ...... 江允的车被苏酥开走了,刚才季丛白给苏酥发了个小视频,里面一群人在山顶上搞篝火晚会。 苏酥瞧着有趣,叫他发地址过来,说要去找他。 江允站在路边准备打出租,有车靠过来停下,江允伸手拉开车门,身后一股大力袭来,把车门又摁了回去。 回头,是贺寂舟,脸色发臭。 驾驶座上的出租车司机回头,“你们要不要坐啊?” “不坐。”贺寂舟拉着江允转身往回走。 春宵门口人来人往,江允下意识要甩开他,贺寂舟抓的死牢,根本挣扎不动。 这会儿俩人的心情都挺糟糕,暗里憋着劲儿,比体力,江允自然是比不过贺寂舟,最后被他硬拽到自己车上。 贺寂舟跟着坐上去,冷声吩咐前面的老吴,“开车!” 江允转身去抠另一侧的车把手,车门上了锁,徒劳无功。 江允气恼地在车门上捶了一下,抱着手臂,侧身看向窗外。 贺寂舟看她一眼,阴着脸没吭声,扭头对着自己那边的车窗。 俩人各据一端,转头看着窗外飞逝的风景,谁也没搭理谁。 “嗡嗡——嗡嗡——” 手机铃声打破车内的寂静,江允从包里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陈俊宇。 铃声响到第三遍,贺寂舟转头看过来,江允盯着前面的座椅背,放在耳边接听,“喂?” “阿允,你给我买的衣服不合身,有些大了。” 陈俊宇的声音从听筒里漏出来,在寂静的车厢里一清二楚。 贺寂舟搭在腿上的手捏了捏,眯起眼睛,突然呵笑出一声,伸手抢过江允电话,“知道为什么大吗?因为那是给我买的。” “贺——”江允大惊失色,扑过来抢手机,被他抬手拦住。 “你别乱来!”她压低声音道,语气焦急。 贺寂舟垂眼乜他,听见手机那端陈俊宇问,“你是谁?” “你说我是谁?”贺寂舟声音低沉,“不要再来纠缠她了,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不等那边再说话,他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江允,冷嘲道,“你还挺有闲心,给这个买礼物,给那个送衣服,当我是死的吗?” 江允瞪眼看着他,一把夺过手机,甩开他的手坐直身,“老吴停车!” 老吴一直努力弱化自己的存在感,闻言朝后视镜里看了眼,贺寂舟阴沉着脸不吭声。 “我说叫你停车!”江允直接去抠车门锁。 贺寂舟一把拉住她,厉喝道,“你不要命了!” 江允咬着后槽牙,无声挣扎。 “停车!”贺寂舟道。 老吴忙从岔路拐进人行道,靠边停下。 贺寂舟松了手,江允下去,用力甩上车门。 “开车!”贺寂舟冷声吩咐。 老吴大气不敢喘,微微侧头觑了眼窗外,江允头也不回噔噔往相反的方向走,背影透着干净利落。 “看什么,还不走!” 老吴收回目光,后视镜里对上贺寂舟黑沉的脸,一个激灵,忙脚踩油门走了。 江允走出十来步远,脚步渐渐慢下来,最后停在原地。 回头看,远远看见路尽头红绿灯处有个车尾巴,正往大路上拐。 江允烦躁地抬手捏了捏眉心,深深吐气呼气,原地站了半分钟,抬脚继续往前走,到岔道口准备拦出租,对面调头拐过来一辆车,朝她鸣笛。 车窗降下来,露出老吴的笑脸,“江小姐,上车吧,我送你回去。” 江允下意识往车后座瞅。 老吴说,“贺总下去了,没在车上,你快上来,这儿不能停车。” 江允顿了下,走过去,拉开车门坐进去。 ...... 苏酥开了将近五个小时的车,到达山顶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季丛白睡得正熟,梦里听见有人敲门,他去开门,门口站着苏酥,二话不说往他怀里扑,嘴里一边大叫,“白白,我要给你生猴子!” 季丛白“噗嗤”一声乐醒了,结果听见真的有人在敲门。 “谁呀?”他迷迷瞪瞪打开灯,下床去开门。 “季先生您好,您点的特殊服务......” 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就听见外头嗲着嗓子的熟悉调子,他愣了下,猛地拉开门。 苏酥抱着手臂没骨头似的靠在门框上,微眯着眼睛,像只慵懒的猫儿。 季丛白拧了下大腿,嘶一声。 疼! 是真的,不是做梦。 “你还真来了?”他心脏莫名快跳。 苏酥一个挺力直起身子,食指戳在他胸口,推着他往里走,“我来查岗,看看你屋里有没有偷藏什么姑娘。” 季丛白彻底清醒了,喉咙里露出一声笑,伸手抓住她的手指,抬腿踢上门,跟着她往里走。 ...... 第158章 快叫姐夫 “我先前点了什么特殊服务?”他懒洋洋问。 苏酥拉着他倒在床上,长长吐出口浊气,踢掉鞋子,翻身骑在他身上,捧着他的脸吻在他唇上,又舔又咬。 季丛白很轻易被她撩出火,正要反攻,她却退走了,翻身卷着被子往旁滚两圈,掩嘴长长打了个哈欠,水蒙蒙的眼睛望着他,“好困啊......” 季丛白,“......” 开了那么久的车,苏酥是真累,眼皮子一耷拉,很快就睡过去。 季丛白却睡不着了,身旁一阵阵幽香往鼻子里钻,勾的人蠢蠢欲动。 瞪眼到凌晨五点,他低低骂了句,起身去浴室冲了个凉水澡,回到床上,苏酥还睡得很香。 小没良心的! 季丛白长臂伸过去,往怀里一捞,闭眼慢慢睡去。 十点左右,大家陆陆续续下来,在酒店门口集合。 “季医生呢?吃早饭也没见他,不会还没起吧?” “我刚给他打电话打不通。” “谁上去叫他一下?看看是不是还在房间。” “我去吧。”苏琪站起来,“正好我防晒霜忘房间了,回去拿一下。” “那行,快点啊,我们再过十分钟要出发了。” 大家的房间都在五楼,苏琪乘电梯上去,站在季丛白房间门前,抬手敲门。 连敲了好几遍,里面才响起趿拉着拖鞋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咔哒。” 门开了。 苏琪脸上扬起娇俏笑容,“季医生......” 仨字出口,看清里头的人,笑容倏地僵在脸上,随即瞪大眼睛,露出做了噩梦一般的表情,“你怎么在这儿!” 她下意识去看房间门牌号,一定是自己走错门了。 苏酥穿着季丛白的白衬衫,底下露着两条笔直纤细的长腿,懒洋洋打了个哈欠,似笑非笑,“你有事吗?” 这时,季丛白的声音随着湿哒哒的脚步传过来,“谁呀?” 话落,人已经到近旁,视线越过苏酥看见苏琪。 “是小苏护士呀,是不是来叫我下去集合的?对不住,我可能要晚点儿,你们先走,一会儿到目的地集合。” 季丛白刚从浴室出来,身上浴袍松松垮垮,锁骨胸膛半露不露,上面几个浅浅的牙印。 苏酥转头看他,伸手拉了拉他的衣领,凑到他耳边低低“啧”一声,“你给我守点男德。” 季丛白,“......” 苏琪脸色苍白,身形晃了晃,仍不死心,“季医生,这位是?......” 苏酥歪头靠在季丛白胸口,笑吟吟道,“你装什么不认识啊琪琪,快叫姐夫。” ...... 贺清月在家里修养多日,感觉身体好了些,就迫不及待回了公司。 同一天,孙谦正式入职,成了江允身边的小助理。 “以后你就负责贺总这边的汇报工作,别的不用管,有什么不懂得就问小何。”江允招手唤何园,指着孙谦道,“你带他一段时间,有问题吗?” 有,当然有!问题大了! 何园心里咆哮,面上却波澜不惊地摇头,“没有。” “好,那出去吧。”江允摆手。 何园点头,带着孙谦走出办公室,脸上表情立马高冷起来,“我先带你熟悉一下工作环境,你的工位在这里......” 何园一边说一边用余光觑着孙谦,心里小算盘打得飞起。 这空降的小助理是什么来头? 老大身边有她一个秘书完全足够,虽然自己笨点,但做事也没出什么大差错,现在经验多了应对起来更加游刃有余。 总而言之,活她一个人都能干完,根本没必要再多添一个助理,这个位置像是生生硬挤出来的。 所以这个小助理是来干嘛来了? 莫非......是来抢自己饭碗来了? 想起最近这段时间去副总办公室送文件,副总对自己散发出来的煞气,何园脑门子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是了,肯定是副总看自己不顺眼,要暗戳戳搞走她! 何园越想越是这么回事,悔意顿生,肠子都快青了。 所以自己为什么要对着杨九骂他的亲亲老板是渣男?真是祸从口出...... 想通这一点儿,何园哪还坐得住,快速安排好孙谦的工作事宜,立马跑回江允办公室,眼泪差点没憋住,求她帮忙去给贺寂舟求求情。 江允哭笑不得,“你是我的人,是他想换就能换的?” 何园这脑回路也是清奇,要照正常人的思路,也该想到江允头上去。 “行了,好好工作,不要瞎想那些有的没的。”江允捏着签字笔笔帽转了下,想起什么,又问,“副总为难你了?” 何园想了想,摇头,“就是一见着我脸特黑,跟锅底似的,我都不敢大喘气。” 她有点生气,自己可是老大的首席大秘书哎!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着不得对自己和蔼三分? 何园悻悻地想,幸亏自己心地善良品德高尚,不然非得天天在老大耳朵边吹风给他穿小鞋。 “我知道了,你先去工作吧。”江允默了片刻,摆手叫何园出去,自己拿着文件送去了副总办公室。 贺寂舟坐在办公桌后面,低头翻看文件,头也不抬,“先放那儿吧。” 一会儿没听见动静,他奇怪抬头,见是江允,眼底迅速掠过一抹诧异。 在公司里,江允很注意跟他保持距离,没重要的事她基本上不会主动来他办公室。 “什么事?”贺寂舟放下手里文件,清了清嗓子,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 那晚吵完之后,俩人就陷入了冷战,除了开会见个面,基本上没什么交流。 江允脸上闪过一抹不自在,把手里文件递给他,“有个加急文件要你签字。” 贺寂舟看她一眼,伸手接过来,翻开看了看,不是什么太重要的文件。 他又掀起眼皮子看了眼江允,她半垂眼睫盯着他看,俩人目光对上,她眸光闪了闪,立时撇开视线。 贺寂舟突然心情大好,身体往后一靠,翘起二郎腿,拿着文件慢悠悠看起来。 原来一目十行的效率速降一百倍,半天才到翻过一页,屋里静悄悄的,只听见纸张翻页的声音。 贺寂舟端了半天架子,准备就着台阶赶紧下了,冷战的滋味不好受,他坐直身体,拿起钢笔在文件后面签好名字,合上,清清嗓子,正要开口说话—— “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 ...... 第159章 我的人 贺寂舟眉头微敛,停顿片刻,“进来。” “副总。”门口坐班秘书推门,侧身让路,“这位李小姐找您。” 话落,李子馨走进来,笑着喊了声,“寂舟。” 江允回头,眸子里瞬间带上了几分冷淡神色。 俩人目光在半空撞上,李子馨脸上的笑容也顿了顿,费了点儿力气才忍住没对她翻白眼。 “李小姐找我有事?”贺寂舟客气笑问。 “喊什么李小姐,大家都这么熟了,喊我子馨就好了。”李子馨目不斜视走到办公桌前,看也不看江允,就当没这个人。 她笑吟吟望着贺寂舟,“是贺伯母叫我过来的,据说你们公司食堂的菜色比五星级餐厅里的都要好,麻烦你中午带我去尝一尝。” 贺寂舟脸上的笑不易察觉的淡了淡。 现在绿园那块地的项目正是紧要关头,李子馨肯定是不能得罪的。 他沉吟片刻,微笑道,“没什么麻烦的,都是小事,只是……” 后面的话没来及说完,江允忽然道,“副总,文件签好了麻烦先给我,我还要回去工作。” 贺寂舟一顿,撩起眼皮子看她。 四目相对,她眼神平静,没再躲开。 “我不经常去食堂,也不知道什么好吃不好吃。”贺寂舟转开目光,对李子馨客套又疏离地笑了笑,“不如这样,叫我们江副部长一起,她身边的小何秘书是个会吃的,据说是个美食通。” “不要!” “不用。” 江允和李子馨异口同声拒绝。 “抱歉,今天工作太多,实在没有时间陪贵客吃饭。”江允没什么语气道。 李子馨高兴了,侧脸斜她一眼,算你识相。 江允朝贺寂舟伸手,语气平静,言简意赅,“副总,文件。” 贺寂舟沉眼看着她,半晌嗤笑一声,把文件给她,“有江副部长这样勤劳拼命的员工,真是我们贺氏的福气。” 江允接过文件,不咸不淡回道,“应该的,说起来倒是想提醒副总一句,当领导的还是要大气点儿,有什么气冲我撒就行,我的秘书胆子小,不禁您吓。” 说完转头就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噔噔噔踏出潇洒利落的气势。 中午江允没出去吃饭,何园从食堂给她打包了一份,回来的时候丧着脸,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话就说,不想说就出去。”江允心情糟糕,懒得多说话。 何园纠结半晌,一咬牙,“中午,副总带着一个女的去食堂吃饭,俩人有说有笑的,后来贺总也去了,有人传那是贺总相中的儿媳妇。” 江允闻言没有反应都没有,就“嗯”了一声。 何园是个爱脑补的,且想象力丰富,透过江允面无表情的脸,仿佛看到了她崩塌的内心。 何园想的自个儿差点掉眼泪。 绝交!还是得跟杨九绝交! 跟着渣男混的能是什么好鸟! 整一个午休,何园都是蔫头耷脑的,摸鱼刷了会手机,结果突然看见自家女神因为恋情曝光上了热搜。 何园“嗷”一嗓子叫了出来,把刚午睡醒来整伸懒腰的同事吓得一激灵。 “出什么事了何秘书?” “完了完了完了,我家女鹅恋爱脑又犯了......” 何园十根手指插进头发里攥了攥,表情崩溃。 同事端着水杯起身准备去茶水间,拐道过来瞅了眼她的手机。 热搜词条,#舒念新恋情曝光# “呀,男神收割机又来收割人头了,这回又是哪个帅哥?”同事来了兴趣,低头凑过去仔细看。 “帅个屁,连个脸都没露出来。”何园翻了个大白眼,唉声叹气,“女鹅就不能专心搞事业吗?她一谈恋爱,资源就往下滑,你说男人有什么好的?姐姐独美不行吗?” 想起来中午那事,忍不住愤愤说了句,“没一个好东西!” 同事乐了声,没抬头,看完狗仔拍的糊图,又点开正主发的官宣微博,就简单仨字, 【我的人。】 下面配了一张十指相扣的图。 评论区里炸了窝,好多事业粉叫嚣着要脱粉,老一套了,正主处之泰然,置顶评论, 【姐夫是圈外人,别吓着他,你们乖哦。】 仿佛能看出她笑眯眯的样子,粉丝还真就被安抚住了,不情不愿地表示,女鹅我们都是看着你的面子。 “这男人的手绝了。”同事是个手控,羡慕地看了又看,“光看这手,脸也丑不到哪儿去,配你家女鹅没差。” 何园哼一声,脸埋在桌子上,不愿意接受现实。 同事拍拍她肩膀,笑着走了。 ...... 医院里,季丛白从手术室里出来,脱掉无菌服,简单清洗了下,回到办公室直接瘫倒在沙发上。 手术台上站了将近十个小时,累的手指头都不想动弹,眼皮子直往下耷拉。 同事敲门进来,神色激动,“我去季医生,你真行啊!真行!你居然把我们舒女神追到手了!” 季丛白大脑迟钝了两秒,半撩起眼皮子,“嗯?谁跟你说的?苏护士?” 那天苏酥去山上找他,只跟苏琪打了个照面,并没有和他一起出去见其他同事。 “还装!还藏着!”同事指着他,酸吧溜溜地说,“你都上热搜了,我女神亲口承认了。” 季丛白脑子又钝了几秒,伸手往兜里摸手机,没摸着,伸手问同事要,“手机借我用用,我瞅瞅。” 苏酥动作特别快,狗仔前脚爆料,她后脚就发微博和盘托出,完全不把广大群众当外人。 路人好感度蹭蹭上升,现在很多人就吃她这一套,潇洒,大方,不像有些流量明星,怕粉丝流失,死活不承认。 季丛白盯着苏酥发的那条微博。 【我的人。】 这仨字真妙,听着比我爱你还动听。 “季医生......季医生!” “嗯?”季丛白回神,转头看同事,清了下干涩的嗓子,“怎么了?” “你憋着点儿,笑得也太猥琐了,跟个痴汉似的......” 同事抬腿跨上前,一把夺过自己的手机,呼出一口气,晚一步就被他亲上去了,什么人啊真是! 以前看季医生真真是一表人才,现在再瞧,哪哪都有毛病。 所以说我女神到底为何要与凡人谈恋爱?! 同事按着心口走了。 “哎,带一下门。” 同事头也不回,挺直脊背,留下一句激愤的哼声。 我就不关,故意的! ...... 第160章 得到女神的代价 季丛白低声笑骂了一句,摇头起身,走过去把门关上,拿起办公桌上的手机返回沙发上躺下。 点进微博重新欣赏了一遍苏酥的微博,截图保存,退出来给她打电话。 那边估计在忙,没接。 他发了条微信过去,【医院的同事们开始孤立我了,怎么办?】 抓着手机咧嘴乐了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梦见苏酥来了,纤纤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笑吟吟问他,“开心吗?” 一颦一笑都是那些志怪书籍里所描绘的狐狸精该有的样子。 他抱住她,伸手去摸她的屁股,毛茸茸的,真有条尾巴。 心里一惊,她捧住他的脸,两瓣红唇覆上来,他像喝了酒,一下子便醉了。 脑子里迷迷糊糊想,怪不得古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这妖精太厉害了,不是他意志力不行。 翻身压上去,身下忽地一空,脑壳一痛,他从沙发上摔下来,醒了。 眼前幻影未散,有声音响起,娇娇怯怯,“季医生!” 季丛白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喃喃叫了声“酥酥”。 “季医生你说什么?” 一张清秀的脸从头顶探过来,带着焦急的关切。 不是苏酥,是苏琪。 季丛白眨眨眼睛,彻底清醒过来,一手扶着脑袋,一手撑着沙发起来,“是苏琪啊......” 他有点不好意思,正做春梦呢。 “你怎么在这儿?”他清清嗓子问了句,拂开苏琪伸过来扶他的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起。” “季医生,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季丛白听她语气不似寻常,不由抬头看她一眼。 苏琪眉头紧皱,咬着下嘴唇,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 季丛白心头一跳,下意识笑道,“有什么事你说,我现在板上钉钉算你姐夫,也不是外人。” 他刻意将“姐夫”两个字咬的很重,走去办公桌边,拿起保温杯去饮水机那里接水。 “季医生,是苏......是我姐追的你吗?” 季丛白闻言弯了弯嘴角,要认真说的话,确实是苏酥先勾搭他的,当然,他看见她第一眼的时候,心里也不纯洁就是了。 “不算。”他说。 苏琪眼底迸射出亮光,“所以不是你先追她的对不对?” 季丛白看她表情,眉头皱了皱,“苏琪......” “季医生,我姐肯定没有跟你说过她很讨厌我吧,因为我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一直觉得我抢走了她的爸爸,所以但凡我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她都会不择手段地抢过去,玩具,衣服,包括喜欢的人!” 苏琪下嘴唇咬的发白,泪盈于眶,委屈地望着他,“季医生,她明知道我喜欢你的,我知道自己现在配不上你,所以一直不敢表白,只在背地里努力,等变得足够优秀,这些她都知道,我都跟她说过,我为了想缓和我们姐妹的关系,什么都跟她分享,我没想到她居然会这样利用你来报复我......” 一串串眼泪落下来,苏琪哭得梨花带雨。 季丛白轻轻一声嗤笑,目光凉凉的看着苏琪,什么也没有说。 苏琪哭着走了,办公室里只剩下季丛白一个人,他坐在椅子上,脑子里“嗡嗡”的,像是被人拿棍子狠敲了一下。 桌上手机忽然的震了下,屏幕亮起,有信息进来。 是苏酥回来的消息, 【这是你得到女神应得的代价。】 一如既往地骄傲女王语气。 季丛白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拨号过去。 电话响了一声,很快就被接通了。 “在哪儿呢?我想见你。”他说。 其实这会儿并不适合见面,网上腥风血雨,虽然苏酥承认的大大方方,但这时候最好还是尽量低调,不然很有可能会打扰到季丛白的日常生活。 而且因为苏酥不跟团队商量,擅自公开恋情,又被秋姐逮着教训了一顿。 “在家里,你来吧。”苏酥犹豫了片刻,还是同意了,叮嘱他来的时候最好戴上口罩和帽子。 季丛白开车到苏酥家楼下,私人车位上停着辆黑色劳斯莱斯,季丛白瞥去一眼,往前开了一段,在临时停靠的路边停了下来。. 下车往回走,在楼道门口停了停,脚尖微转,走去那辆劳斯莱斯。 驾驶座上坐着人,被太阳挡板遮了半张脸,季丛白走过去抬手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玻璃。 停片刻,车窗缓缓落下,露出里面男人的真容。 “傅......四哥?”季丛白眼里滑过一抹诧异。 傅西城跟他二哥关系不错,季丛白也跟着叫声哥。 “你怎么在这儿?”脑海里飞快闪过什么。 傅西城没答声,眯眼看他几秒,点点头,“你是来找酥酥?” 季丛白忽然想起来,苏酥就是千城传媒旗下签约的艺人,傅西城是她老板。 脑子这会儿突然变得特别灵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像听二哥讲过两嘴,说傅西城为了个小姑娘跟未婚妻掰了,结果那姑娘转头跟别人弹起了恋爱。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零零碎碎,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影。 他突然发现,自己对苏酥其实一点儿也不了解。 “是,我来找我女朋友。” 季丛白看着傅西城,笑意不达眼底,他下意识强调自己“男朋友”的身份。 傅西城没有表情的脸更显出几分冷寒,轻飘飘看他一眼,又点点头转回去目视前方,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因为太过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暴露些许情绪。 车窗户缓缓上合,阻拦了季丛白的视线。 季丛白嘴角微抿了下,转身往楼道里走。 苏酥抱着只大苹果躺在沙发上刷手机,听见门铃响,估摸着是季丛白来了,跳下沙发跑过去给他开门。 上去就是一个虎扑,跳到他身上,搂住他的脖颈,笑嘻嘻,“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我的白白盼过来了。” 季丛白被她撞得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托住她的屁股。 心里的阴郁被她这热情似火的动作撞得消散了不少,他哼笑了下,往后仰着脖子看她,“盼我来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苏酥半垂着眸子,轻轻摸了下他的喉结,话说得意味深长。 她很会撩人,从前季丛白欲罢不能,这会儿无端生出一股郁气。 “是吗?” 他要笑不笑轻呵一声,凑到她耳边,用极低极缓的气音,“我想c死你......” 苏酥愣了下,一下从脸颊就红到了耳朵根。 ...... 第161章 太憋屈 季丛白这人最会假正经,平时装的人模狗样,一到床上就跟解除了封印似的,耍起流氓一骑绝尘。 不过闷骚耍流氓还是闷骚,调情的话也是委婉含蓄,只可意会。 苏酥还没听过他说这种直白又粗鄙的dirty talk,一时竟卡了壳,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不过第六感已经向她发出危险示警,苏酥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先挣扎起来,然而为时已晚。 季丛白抱着她进屋,反脚踢上门,转身将她压在了门后。 “去卧室......” 苏酥挣扎推拒。 季丛白抓住她的手腕背在身后,抽出皮带将她捆住。 苏酥心跳如擂鼓,又害怕又刺激,破口大骂他,“季丛白!我不要!你敢动我试试!” 也就强硬这么一句,后面就变成小声哀求了,可惜并不管用。 季丛白今天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好像疯了。 大概......高兴疯的? 俩人在这事上向来合拍,在兴头上顾不上恼,爽完了就开始兴师问罪了。 “哎,你有点不对劲儿啊,发什么疯呢?” 苏酥半躺在沙发上,抬腿往季丛白腰上不轻不重踹了两脚。 季丛白坐在她脚边,两腿叉开,手肘撑在膝盖上,指间转着打火机,嘴里咬着一根没点的烟。 “说话。”苏酥又踢了他一下。 季丛白转头看她,微微眯起眼睛,“说什么?” 苏酥微扬起下巴睨他,“我在网上公开你,你是不是很高兴啊?” 季丛白愣了愣,扯唇轻笑,咬着烟含糊不清,“可不么,都高兴疯了。” 谁能想到后面接着一盆冷水呢。 “嘁,出息!”苏酥嫌弃地皱了鼻子,咳一声偏过头,没忍住弯眉笑了。 “你挺得意?”季丛白问。 苏酥转回头,挑起眉头,“什么?” 季丛白盯着她看了半晌,舔了舔后槽牙,“你这么大张旗鼓,下一步是不是该带我去见见家长了?” 苏酥愕然,失笑,“你这才刚学会走就想着跑了?白白啊,心急吃不上热豆腐知不知道。” “不行吗?”季丛白扯唇淡笑。 “行啊,看你后续表现喽。” 季丛白又笑了下,“你竟然跟苏琪是姐妹,还真没看出来,你们俩一点儿也不像。” “当然不像,她像她妈,我像我妈,怎么会像呢。”光听见苏琪这俩字,苏酥就忍不住烦了,脸上露出不耐的表情。 季丛白看在眼里,却极不体贴地追问,“你跟苏琪关系是不是不太好啊?” “还行吧,我不经常在家里住,相处的不多,”苏酥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脸色了。 季丛白没再说话了,捏着打火机,“咔嚓”摁出火苗,低头把嘴里衔着的烟凑过去,点着深吸了一口。 屋里突然陷入尴尬的沉默里。 苏酥气皱眉踢他,“别地儿抽去,我不要吸你的二手烟。” 季丛白呼出口烟雾,转头瞥她一眼,起身往走去阳台。 苏酥盯着他的后背,脸色慢慢变差,方才还暧昧融融的气氛像是瞬间掉进冰窟窿。 苏酥扔掉怀里的抱枕,起身回了卧室,大力甩上房门。 “砰!” 墙壁似乎都在颤抖。 季丛白站在窗户边抽烟,被震得顿了顿,回头看一眼,眉头渐渐拢紧。 一支烟燃到头,烫了手,他一个激灵,丢掉烟头。 心情差到极点。 抬起脚尖踩着烟头狠狠碾了几下,跟谁较劲儿似的,心头有股火发不出去,烧灼的他五脏六腑都难受。 有些事不经细想,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真心少假意多,可还是他妈的鬼迷心窍,一头栽了进去。 都对不起前女友骂自个儿渣男这名头,跟她比起来,他可纯情多了,起码谈感情的时候认真的谈,没感觉了也明白的说,不像她目的不纯,满口虚情假意的鬼话。 骗子! 季丛白用力掐了掐眉心,沉沉吐出口浊气,走回客厅拎起外套,换上鞋离开了。 ...... 外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风,雨说来就来。 窗户是打开的,风卷着雨灌进来,吹得窗帘高高鼓起。 这夜注定有几个失眠的人。 黑暗里,江允睁开眼睛,拔掉耳塞,抹黑下床,走过去把窗户关掉。 风雨的声音被玻璃牢牢挡住,沉闷而晦暗。 江允深呼吸慢慢吐出去,把耳塞重新塞回耳朵里,回床上继续酝酿困意。 结果刚掀开被子,外头突然响起动静。 客厅的灯开了,耳塞堵着,声音听不真切,愣神的片刻,房门被打开,客厅里的灯光泄进来,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人影。 江允抬眼看去。 贺寂舟逆光站在门口,看不太清楚表情,江允看他嘴巴动了动,说了句什么。 江允没听见,也懒得去探究,掀开被子坐进去,冷冷撂下两个字,“出去。” 门口的人立在那里跟座小山似的,一动不动,静了片刻,江允不耐皱眉,贺寂舟忽地抬脚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 卧室陡然沉入黑暗,江允心脏砰地跳了下,抬手摁亮头顶的壁灯。 转身的功夫,贺寂舟已经走到床边。 江允抬手遮在额前,微微偏头挡住头顶的光线,鼻端嗅到他身上湿潮的气息,下意识往后退了退,似是要拉开距离。 这细小的举动刺了贺寂舟的眼睛,他一把扣住她肩头,咬牙沉声道,“江允,我告诉你,你已经耍过我一次了,别想耍我第二次!” 江允一惊抬头,看见他嘴巴张张合合,赶紧拿掉耳塞,“你说什么?” 话音未落,贺寂舟倾身压了上来。 “哟,你还会生气呢?我还以为你真是个没性的菩萨,看谁都心如止水……”他一边撕她的衣服,一边阴阳怪气极尽嘲讽。 拼力量,江允对上他无疑是比不过的,她也不浪费力气,只用一双冷眼盯着他,用最平静的语气问,“贺寂舟,你是要强女干我吗?” 贺寂舟身体一僵,止住了动作。 屋里安静半晌,贺寂舟突然自嘲地嗤笑一声,从她身上起来,弓背坐在床沿上。 “江允,你可真会倒打一耙,明明是你他妈的先强我的!老子的初吻初夜哪个不是你强的!小时候跟他妈跟屁虫一样,不愿意搭理你还硬往我身上贴,你要贴就他妈贴紧点儿,跟我好到一半转头贴别人去了,有你这样的吗?不想跟我好你他妈一开始就别招惹我!” 贺寂舟这会儿真是气狠了,一口一句脏话,在国外混几年染上的那股粗野劲儿全出来了。 “妈的,我就是犯贱,这世上女人多了去了,我就非得吊在你身上了是吧?我怎么就这么贱呢?” 也不知道在问谁。 ...... 第162章 忍不住要犯贱 掉在地上的手机忽然“嗡——嗡——”震颤了两下,贺寂舟捡起来看了眼,拿着手机出去了。 客厅灯被宋嫂关上了,一片漆黑,贺寂舟也懒得找灯开关,借着手机一点儿亮光,走到客厅阳台上。 推开窗,风雨之声立马清晰入耳。 贺寂舟光着上身,背上还滚着汗珠子,被风一吹,冰凉凉的,身上那点儿欲火也给吹灭了。 他摸出兜里的烟咬一支在嘴里,点燃吸一口,这才不慌不忙点开消息。 是周武那边的新消息,对方给发了个一个压缩文件过来。 他点开快速浏览,眉头渐渐皱起来。 —— 当年不知道周武跟贺清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周武是被贺老爷子亲自动手打断了两条腿。 之后,他很快就离开了宁城,也没有回家乡,而是一直漂泊在外,有几年是靠路边乞讨为生的。 直到几年后, 瞒不下去了,他母亲千里迢迢找了过去,他才算将自己收拾了,重新开始生活。 母子俩在外面背井离乡过了好些年,中间有媒人帮忙介绍了周武的妻子。 女人脑子有些迟钝,反应慢,家里父母都不在了,跟着姑姑一家生活,姑姑当她是包袱,迫不及待甩给了周武。 瘸子配傻子,外人眼里倒也般配,俩人也认真过日子,没两年,生下了周长安。 一家人努力生活,周母用毕生积蓄盘下来一个小饭馆,眼见日子就要红火起来,老天爷突然一道雷劈下来—— 周武妻子在酒店里做传菜的服务员,那天晚上经理指她去vip包厢里上菜,结果就出了事。 没人知道包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周武的妻子衣衫凌乱地跑出来,人已经完全疯了。 周武立马去警察局报警,结果遭到了几方的联合施压,第二天凌晨七点,周武撤销报案。 周母怒急攻心中了风,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就撒手去了,周武的妻子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婆子”。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贺寂舟看到最后,终于看到重点—— 据说当年那包厢里有四个人,个个都不是普通人。 一个官二代,一个大学教授,还有两个本地企业的老总。 出了事之后,四个人的身份被抹的干干净净。 那个大学教授的名字叫程青来,据说周武当年就是听见有贺氏施压,突然松了口。 ...... 烟燃到尾巴,堆了长长一截灰,受不住重力落下去,滚在地上。 贺寂舟盯着“程青来”三个字看了又看,揿灭手机装回裤兜,夹着烟头放在嘴里,眯起眼睛狠狠吸一口。 天边一道闪电将漆黑的夜空撕开一道口子,照亮他如罗刹一般冷厉的脸,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挟着万钧气势在头顶炸开。 响声震天,贺寂舟头皮一麻,忽想起什么,烟头往雨里一丢,转身大步往主卧的方向走。 “艹!” 这贱,他这辈子还就必须犯了。 主卧里,江允靠坐在床头,蜷起腿,脸埋在膝盖里,双手死死捂住耳朵,身体随着轰隆隆的雷声不住颤抖。 江河出车祸就是在一个大雨天,声声雷响像是死神的脚步,一步步靠近,最后带走他的生命。 那之后,江允夜里经常做噩梦,风雷交加的大雨夜,父亲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一张模糊的脸在雨雾里狞笑。 “砰!” 忽地,房门被人用大力推开,江允应激性地颤抖了一下,下一刻,有双温热的手伸过来揽住了她,身体落进一个冰凉的怀抱里。 贺寂舟裸着上半身在窗口吹了半天,皮肤凉津津的,丝丝冒冷气。 江允身上却很热,两人一贴,都被激得起鸡皮疙瘩,贺寂舟感觉到不妥,下意识后退,伸手去扯被子。 江允立马抱住他,两只胳膊紧紧搂住他的腰,语气惶恐不安,“别走别走......” 刹那间,贺寂舟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别怕,我不走,我在呢,我一直都在呢......”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 窗外闪电示警,雷声将至,贺寂舟低头凑到江允耳边,快速道,“阿允,我们玩个游戏,你看我说了什么。” 说完立刻捂住她的耳朵,微一用力迫使她抬起头来。 江允颤巍巍抬起眼睫,盯住他的嘴巴。 “轰隆隆——” 雷声炸开的瞬间,他嘴唇翕动,说了一句话。 江允大脑空白,一时间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风声,雨声,雷声......什么都听不见了。 她动了动嘴唇,下意识模仿他的口型。 ——“阿,允,我,爱,你。” 窗外风瓢雨泼,雷电交加,江允却突然不再害怕了,此后再遇见雷雨的夜晚,梦里不再是爸爸车祸惨死的模样,而是这一刻,贺寂舟认真而虔诚的一字一句—— 阿允,我爱你。 即使你不爱我,我也仍旧爱你。 ...... “哎,听说了吗?咱们贺副总终于名草有主了。” “我的天,我藏这么深都被你扒出来了,事到如此,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对,我就是你们副总的女朋友......” “去你的,跟你说正经的呢!你没听说吗,这两天副总天天带着个漂亮女人去食堂吃饭,俩人有说有笑的,公司都传遍了。” “啊?那也说明不了什么吧......就不能是合作伙伴什么的?谣言止于智者。” “谣言个屁!”说话人往上指了指,“贺总秘书办里传出来的,知道那女的谁吗?土地局局长的独生女,贺总钟意的不得了,我看要不了几天,婚都要订了,毕竟咱们副总也到年纪了。” 又一人加进来,感慨,“这俩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也是很般配了。” “般配个鬼!”何园跟着江允经过,把这几句八卦听个正着,江允没什么反应,何园倒气得不行。 摸鱼的几人闻声转头,瞧见上司,都微微缩了缩脖子。 “认真工作,少聊闲天。”江允淡淡撂下一句,脚步没停,径自往办公室走。 “老大,你不生气吗?”何园跟着江允进了办公室,见她一脸淡然,忍不住问了句。 江允在办公桌后坐下,头也没抬,“我生气怎么办?要不你帮我去揍副总一顿,叫他少沾花惹草。” “?” 何园惊得瞪圆了眼睛,结巴道,“老大你开玩笑呢吧?” 江允笑了声,摆手,“干活去。” 何园半晌没动弹。 江允抬头,何园握着拳头,面色凝重。 “老大。”她特认真问,“我觉得得找个没人没监控的小黑巷子,套上麻袋打他一顿比较好。” 江允,“......” ...... 第163章 可怕女朋友呢 办公室里,贺寂舟连打两个喷嚏,他揉了下鼻子,想起什么,弯了弯嘴角,“这是谁想我了。” 杨九坐在休息沙发上打贪吃蛇,闻言头也不抬地接了句,“哥,两个喷嚏是有人骂你,不是想你。” 贺寂舟拿起手机的手一顿,凉凉射过去一眼。 杨九手指一抖,蛇头撞上墙,粗壮的大蛇化成无数彩色光点。 game over。 就差一点儿就打破纪录了。 杨九嘴角往下撇了撇,转了个身,留给贺寂舟一个后脑勺。 贺寂舟给江允打电话,凉凉的眼神在听见她声音的那刻瞬间软下来,盛了笑。 “忙吗?中午一起出去吃饭?” “没有副总您忙,今天竟然没有佳人作伴?” 这阴阳怪气的,贺寂舟乐了,“有你在,吃饺子都省了醋碟。” 江允轻呵一声。 “怎么,真生气了?”贺寂舟却很开心。 生气倒算不上,不过总归是不怎么爽快的。 江允没答,似笑非笑说,“提醒你一下,最近可别往什么人少的小巷子里去。” “嗯?” “很有可能会天降一个大麻袋,揍得你鬼哭狼嚎,你也就那张脸能看了,破了相了我可不要你。” 贺寂舟舔了舔后槽牙,压着声笑问,“你确定就脸能看。” 江允顿了顿,轻描淡写“喔”一声,“当然,你要是不要脸了,谁也不能怎么着你。” 话落,电话那端响起几声敲门声,没等贺寂舟开口,外面的人直接推门进来了。 “寂舟。”李子馨一身粉色连衣裙,笑得娇俏动人,“你忙完了吗?” 贺寂舟眉头微微皱了下,下意识想挂掉电话,临了又止住动作,对电话那端低声说,“你等会儿......” 把通着的电话反扣在桌面上,脸上扬起一抹客套的笑,“李小姐。” 不等李子馨开口,他又微笑道,“李小姐,我想征得主人同意后再进门是基本的礼貌。” 闻言,李子馨脸上笑容一僵,办公室里还有别人在,就算是她行为不妥当,也该两个人单独说。 李子馨直接推门而入本就藏着自己的小心思,现在被他这么一说,感觉像是被扇了两个巴掌,脸颊火辣辣的。 贺寂舟点到即止,转开话题,“李小姐过来有什么事?” 李子馨微微吐出口气,笑说,“找你一起吃饭呀。” 贺寂舟露出惊讶的表情,“李小姐还没吃够食堂做的饭吗?” 他微微沉吟,“这样的话,不如我推荐两个大师傅的同门去你家做私厨,这样话也省的你天天大老远跑来这边。” 李子馨不信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意思,却还这样揣着明白装糊涂。 大小姐的自尊心极度受挫,要照以往的脾气,她定然早转身走了,还没有哪个男人能叫她这样吃瘪。 然而走了又不甘心,活这么大,难得动一次心,她李子馨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贺寂舟避之不及的态度反而激起了李大小姐的胜负欲。 “贺寂舟。”她往前走了几步,微微弯身,双手摁在办公桌上,盯着他的眼睛,“明人不说暗话,我喜欢你,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在追你。” 她这么直白,贺寂舟倒真是惊讶了,眉毛微微扬了扬。 沙发上的杨九闻言也顾不得玩贪吃蛇了,悄摸支棱起耳朵。 “李小姐,我也应该说过,我有女朋友。” “那又怎么样?”李子馨自信道,“我不信我比她差哪里。” 贺寂舟淡淡一笑,“李小姐自然很优秀,所以你应该找一个更优秀的男性。” “可我就看中你了。” “抱歉,我跟我女朋友感情很好,很稳定,实话说,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对我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贺寂舟说着嘴角弯了弯,眼角向下瞥了眼手机,语气半玩笑半认真,“我女朋友脾气不怎么好,听见公司里的谣传气得不行,扬言我要是再不好好处理就要打我。” 最后那俩字成功让李子馨的瞳孔震了震。 “打你?”她难以置信。 贺寂舟完全不觉得崩形象,淡定微笑,“是啊,我可怕她了。” 李子馨脸上表情一下子就彻底僵住了,片刻后,她脚步虚浮地走了。 贺寂舟拿起手机,电话还通着,他笑吟吟喊,“阿允?” “你刚才是在败坏我的名声吗?” “这难道不是事实?” “事实?”江允呵一声,“我打过你?” 贺寂舟风轻云淡,“你没抽过我脸?没咬过我胳膊?没挠过我后背?这怎么不算打呢?” 江允沉默了。 杨九的手机啪嗒掉在脚边的地毯上。 他瞅着一脸泰然的自家大哥,这一刻,心里那个高大威武、霸气冷厉的形象突然崩塌了,简直碎成了渣渣! 这还是他那个冷酷无情一个眼神叫人闻风丧胆的哥吗? 杨九一向清澈到啥都没有的眼里陡然多了几分唏嘘,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俗语—— 英雄难过美人关。 女人真是太可怕了,他以后是绝对不会找女人谈恋爱的! 杨九的眼神太灼热,贺寂舟后知后觉才发现还有个大块头在屋里杵着,脸上表情顿时僵了下。 不过瞬间又恢复自然,假装无事发生,脚尖一点,微一用力,椅子转了半个圈,面朝落地窗继续跟江允讲电话。 ...... 中午头,太阳当空,天气一日热过一日。 李子馨闷头走出贺氏集团办公楼大门,被白花花的阳光一刺,立时停住脚,抬手放在头顶,眯了眯眼睛。 站了会儿,激动的情绪也慢慢缓和下来,回想方才在办公室里与贺寂舟的对话,来回琢磨几遍,回味过来,觉得这男的可真鬼。 估摸着第一次见面就瞧出来自己的心思了,所以一说起女朋友就故意温柔又宠溺,就是叫她知难而退呢。 李子馨才不相信他这样的人会对女朋友低三下四,还要打他?呵!他可真够能放下脸编鬼话。 话说回来,他要背地里真是这样会宠女朋友的,那可就叫人更来兴趣了。 李子馨心里拧着一股酸气,一股不甘,征服他的欲望越来越旺盛。 她这种人典型的好胜心强,捧着的她瞧不上,对她爱答不理的她反而来劲儿。 要说真有多喜欢贺寂舟也不见得,先前估计有个五六分的好感,被贺寂舟这么一弄,反而成了十分的势在必得了。 李子馨想了想,突然对他那个神秘的女朋友来了兴趣。 她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叫他这么死心塌地! ...... 第164章 泻药比较靠谱 这边贺寂舟约饭并不顺利。 江允中午约了江莎莎,晚上约了苏酥,没给他留一点空。 苏酥就算了,江莎莎这个突然蹦出来的便宜堂妹也排在他前头,贺寂舟不乐意了。 自从上次去店里帮了江莎莎一回,那姑娘对江允的感情陡然深了许多,昨天发工资,就打电话过来一定要请江允吃饭。 小姑娘人生第一次拿工资,心情激动的不行,要跟她分享,江允不忍拒绝。 其实江莎莎还叫“姐夫”一起来,江允想了想,没答应,她跟贺寂舟的想法完全不一样。 贺寂舟迫不及待想昭告天下,而她则只想在背光处默默享受这段与他携手的旅程,到该分别的时候,就潇洒地道声再见。 两人期许的未来从来不是同一个。 贺寂舟心气不顺,“堂妹没说请我也去吗?” “没有。” “你这堂妹真没良心!落难的时候一口一个姐夫叫的多亲,这会儿不认人了,看我下回还帮不帮她!” 江允听他跟小孩子赌气似的,有点想笑,心里默默对堂妹说声对不住,替她解释了一句,“你气场太强了,小姑娘害怕。” 贺寂舟“呵”一声,“都是借口。” 江允默了,过一会儿道,“晚上回家,我请你吃夜宵。” 贺寂舟眉头一挑,“夜宵?” “什么夜宵?” “你想吃什么?” 贺寂舟舔唇轻笑了下,“肉。” 那边顿了顿,江允声音清淡,“肉不好消化。” 贺寂舟,“不会,我消化功能特别强。” 江允轻轻咬着下嘴唇,不知道怎么回,默了两秒,索性挂了电话。 何园抱着文件敲门进来。 “老大,你脸怎么这么红?” “嗯?什么?”江允强作淡定,抬手摸了把脸,“天气太热了。” 中央空调固定在二十四度,何园狐疑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她还穿着外套呢,也没感觉到热啊...... 江允起身收拾包,一边道,“快十二点了,你快去吃饭吧,我出去一趟,有事给我打电话。” “哦,这就去——对了,老大。” “嗯?” 何园回头瞅了瞅,凑近一步,跟做贼似的压低声音道,“我想了想,套麻袋揍人这事不太好实施,咱们简单一点儿,给副总咖啡里放点儿泻药。” “......” 江允眼角直抽抽,上下左右前前后后仔细打量了何园一遍,怎么也没看出来这姑娘居然这么刚。 ...... 江莎莎中午跟店长请了两个小时的假,换掉工作服,拿着包高高兴兴地走了。 她前脚出门,李子馨后脚杀进了店里。 晌午头没什么人,销售见有客人立马精神一振,笑脸迎过来。 “我找人。”李子馨照着江莎莎的样子大致描述了一遍。 “您是说莎莎吗?”销售迟疑问,想起什么,忙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里的合照给她看,“是她吗?” 几个人自拍的合照,美颜失了真,不过眉眼轮廓还是能看出几分。 “对,就是她。”李子馨点头,“你叫她过来,我有点事情要问她。” “她出去跟姐姐一起吃饭去了,刚出门。”销售抱歉道,瞧她脸色,又试探问,“请问是有什么急事吗?要不我打个电话给她?” 李子馨皱眉,想了想摆手没让,“她下午回来吗?” “回来的。” “那我在这里等她。” 李子馨急性子,想干什么立马就去干,一刻也等不及。 她走到休息沙发区坐下,销售端来了免费的点心和饮料。 李子馨坐了二十来分钟,逐渐不耐烦,肚子也开始抗议,又坐了会儿,她起身走了,准备下去吃个午饭再过来。 这儿是综合性的大商超,底下街面上的餐厅很多,她出了大门往右拐,随意逛过去。 视线四下扫,忽地一停,看见个熟人。 江允。 李子馨不自觉撇嘴,真是讨厌,怎么哪儿都能看见她? 视线却因为她身上的绿色连衣裙没有移开,清新又自然的气质,昧着良心也没办法说难看。 李子馨目光下意识跟着她走,心里挑剔地点评,“也就勉勉强强吧。” “姐!阿允姐!这儿!” 兴奋的呼唤打断了她的思绪,李子馨看见江允抬手挥了挥,加快脚步。 她下意识看向声音的来源。 在烤肉自助餐厅门口,一个年轻女孩子高举双手热情挥舞,笑得牙不见眼。 很眼熟。 李子馨眯起眼睛,脑子突然神经一绷—— 江莎莎? 她瞪圆了眼睛,猛地转头,江允已经走到那女孩子近前,俩人挽住胳膊,有说有笑地进了烤肉店。 李子馨懵了,呆愣愣站在原地,好半晌没能回神。 原来贺寂舟那个神秘的女朋友是江允...... 竟然是江允! 不,不,这中间应该是有什么误会,这肯定是有误会! 李子馨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反应过来,抬脚追去店里。 烤肉店生意红火,位置上坐满了客人。 李子馨四下逡巡,挨桌找过去,终于看见江莎莎,双人桌上只有她一人,江允不知去哪里了。 李子馨没管,径自在她对面坐下。 江莎莎正抱着手机点餐,头也没抬问,“姐,你吃烤韭菜吗?很好吃的,就是味道有点儿大......” “江允是你姐?” 江莎莎听见陌生的声音,不明所以抬头,“啊?” “我问你,江允是你姐姐?”李子馨面无表情重复道。 江莎莎冷不丁被她吓懵了,下意识回答,“是啊,我堂姐。” 说完回过神,皱眉,“你谁呀?“” 李子馨没理她,直接起身走了。 江允从卫生间回来,见刚才还眉开眼笑的小姑娘紧紧拧着个眉头,不由问,“怎么了?” “碰见个神经病。”江莎莎吐槽道,想了想又道,“姐,那人好像认识你。” 江莎莎把方才的情况跟江允讲了一遍。 江允慢慢皱起眉头,心里隐隐不安,一个下午心头都惴惴的,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果然,临下班前,总裁办的内线过来,叫她去贺总的办公室一趟。 江允上了楼,敲门进去,办公室里还有别人,好几个高层管理人员,连贺寂舟和贺长君也在。 气氛不同寻常,安静而压抑。 ...... 第165章 蓄意 江允下意识往贺寂舟那边看,四目相对,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眸子里盛着同样的不解。 俩人目光一触即分,江允放轻脚步,走到办公桌边,声音不高不低喊,“贺总。” 话音方落,坐在办公桌后埋头文件的贺清月倏地抬头,江允撞上她冷锐而毒怨的目光,心底突的一寒,身体仿佛被什么攫住一样僵在那里。 下一秒,贺清月拿起手里的文件劈头砸下来,骂道,“看看你这做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叫你来公司是吃干饭的?自己就不觉得丢人?!” 江允一动未动被文件夹砸个正着,尖锐的边角划过额头,火辣辣的疼。 众人猝不及防,没料到她突然大发脾气,俱都下意识屏住呼吸,只有贺寂舟腾地从待客沙发上坐起,冷声喊道,“妈!” “别叫我妈,你不是我儿子!”贺清月声音像淬了冰,逮着他也骂了一顿。 然后是贺长君,接着那几个高管,都被她捏着一点儿错处挨个骂过去,一个没落下。 一个两个并没犯什么大错,反思来反思去,也没想明白贺清月为什么突然大发脾气,最后只能归咎于她心情不好,故意找茬拿他们出气。 真是飞来横祸,比窦娥还冤。 众人走后,贺寂舟留了下来,母子俩在办公室里吵了一架,动静闹得很大,把总秘办的人都给惊了。 公司里在人前,这俩人向来母慈子孝,没闹出过一点儿脸红脖子粗的事,堪称模范。 贺寂舟也想忍,可沾着江允,到底没忍住。 贺寂舟从总裁办公室里出来,直接下楼去找江允,结果江允已经走了。 打电话过去,那边也没接,过了一会儿,回了条信息过来,叫他今晚别去公寓了,最近都别去。 贺寂舟以为她生气了,再加上担心她额头上的伤口,一时心急如焚,叫孙助理推了晚上的应酬,自个儿开车赶紧回去了。 不想,一辆普通大众一直缀在后面,一路跟到了江允家的小区大门。 贺清月将车子停靠在小区大门外的路边,在车里坐了一夜,直到第二天,看见贺寂舟跟江允的车一前一后从里面出来。 贺清月整个人都是麻木的,这些日子以来,她其实一直抱着侥幸心,她派人去盯梢他们,却每每不好看传回来的消息。 这会儿尘埃落定,一切清楚明了,贺清月倒生不出什么情绪了,只是麻木,心跟着身体一起麻木。 她怎么敢? 贺清月双目僵直地盯着江允的车尾巴,机械地拧动车钥匙,挂挡,踩油门,追上去。 他们怎么敢? 有多久了? 为什么宋嫂那里没给她一点儿消息?盯梢跟拍的人也是…… 是在阿钰还没被送出国的时候就已经搞在一起了吗? 想起贺嘉钰,贺清月的眼睛慢慢红了,即使他无能,软弱,让人极度失望,可他依旧是她最疼爱的孩子。 好啊......真是好啊!他们居然敢联合起来如此愚弄她! 贺清月麻木的心脏开始慢慢复苏,恨意如地下水一般慢慢从心底深处向上涌,覆盖她干涸的心,溢出来。 去死! 要她死! 江允的公寓离公司不远,大概十几分钟的车程,很快就到了办公楼下。 贺寂舟找位置停好车,下车回头往江允那边看了一眼,心里盘算要不要等她一起进去。 就在这迟疑的片刻,他忽然看见跟在后面的那辆大众,副驾驶的车窗是落下来的,让他清楚地看见了里面坐着的人。 那车无声无息暂停在那儿,车里的贺清月咬紧后槽牙,侧颊肌肉簌簌抖动,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江允的方向,一人一车仿佛幻化成一头蛰伏的凶兽。 贺寂舟心里悚然一惊,猛地转头去找江允,这时江允已经在车位上停好了车,正要推门下来。 阿允! 贺寂舟预感到什么,睁大眼睛,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时,江允的车门开了。 同一时间,贺寂舟与那只蛰伏的凶兽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同时向她的方向发足狂奔。 去死吧! 只要这个祸害死了全世界就都安静了。 贺清月死死盯着江允,脸上露出扭曲的笑容,眸中全是疯狂。 十米......五米...... 千钧一发,一条人影冲过来,搂抱住江允,贺清月看清来人是谁,眼睛瞬间瞪大,本能地打偏方向盘,一脚踩死刹车。 轮胎擦过柏油地面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紧接着“砰”一声巨响,大众狠狠撞上保时捷的车腰。 在巨大的声浪中,贺寂舟搂着江允摔倒在地,连滚两圈。 汽车警报声疯狂响个不停,人群慢慢汇集过来,有人焦急地喊,“快快!快打120叫救护车,这里出车祸了!” ...... 江允惊吓过度,醒来是在医院里,已经是黄昏了,床边坐着苏酥。 “夭夭,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苏酥一脸焦急担忧地询问。 “没事......”江允摇摇头,撑身要坐起来,苏酥忙去扶她,把枕头竖起来放在她背后,又转身去给她倒水。 江允接过来喝了半杯,润润嗓子,第一句问,“贺寂舟没事吧?” “没事,好着呢。”苏酥提起来有些没好气,又道,“他妈也好着呢,最多在医院里躺几天......妈的,祸害遗千年!” 她咬牙骂了句。 江允摩挲了下玻璃杯沿,“你说她这算不算是......蓄意谋杀?” 话落,门被敲响,贺寂舟推门走了进来。 苏酥看见他就没个好脸色,她清楚自己这是在迁怒,可控制不住。 差一点儿,可就差一点儿,江允没准就没命了。 要早知道和他在一块还有生命危险,当初她死都不会劝江允那些及时行乐的屁话! 想骂他几句,结果一看他那心疼的表情,话到嘴边又骂不出来了,心里气闷,拎起包戴上帽子口罩,“夭夭,我出去给你买点儿吃的。” 抬腿就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冷冷喊,“贺寂舟!” 贺寂舟回头。 苏酥指着他,“把你家里那些破事都处理好可,你要是再敢叫夭夭有这种危险,我叫你这辈子都过不安生!” 说罢,也不等贺寂舟回话,拉开门噔噔噔走了。 ...... 第166章 不惜福 病房里,贺寂舟跟江允对视,谁也没说话。 半晌,江允先转开目光,“你妈是不是都知道了?” “大概吧。” 贺清月还没有醒,不过能让她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肯定是知道了什么。 “对不起。”贺寂舟说,声音很低。 江允摇头,忽地扯唇笑了下,带着几分淡淡的讥讽,“很正常。” 贺寂舟抿了抿嘴角,“你想怎么办?” 江允看他,“怎么办?” 贺寂舟说,“你可以报警,起诉她......谋杀。” 江允一怔。 贺寂舟垂在身侧的手捏了下,“我,会为你作证。” 房间倏地寂静,落针可闻。 江允探究地看着贺寂舟,良久,她忽地低低喊他,“大哥......” 她问,“你对她半分期待也没有了吗?” 贺寂舟反问,“我该对她有什么期待?” “不是的。”江允摇头,“她是你妈妈,你一直都想要她回头看你一眼,对你笑一笑,你很爱她对吗?” 或许这么多年把爱磋磨成了不甘,你心底仍旧存着小时候的期许,想要她回头看你一眼,对你笑一笑。 只缘身在此山中,有些事旁人才看的清楚。 贺寂舟表情僵硬,“阿允,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江允笑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感慨一些东西。” 顿了顿,又说,“放心吧,我现在不会起诉她的。” 她不需要他帮忙,他们只是对关系冷淡的母子,仇也只是她自己的。 贺寂舟皱眉,“阿允,我是说真心地,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解释。”江允笑着朝他伸手,示意他过来。 贺寂舟走过去在床边坐下,江允抱住他,“已经够了贺寂舟,足够了......” ...... 苏酥走出病房,往电梯口走,几个白大褂站在旁边一起等电梯上来。 苏酥思绪漫游,忽听人提了一句“季医生”,下意识凝神去听。 几个人在聊两年前季丛白主刀的一台换心手术,据说这台手术完美到已经列进了教科书。 几个人全方位多角度把季丛白夸上了天,语气里透露着对大神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然后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话锋一转,聊起了前几天网上那出八卦,又纷纷羡慕季医生真是好福气。 苏酥在心里哼了声,可惜这人不知道惜福。 俩人已经莫名冷战好多天了,谁也没搭理谁。 苏酥感觉很莫名其妙,那天明明一切都好好的,狗男人说变脸就变脸,简直有病! 苏酥心里骂骂咧咧个不停,结果进了电梯里,手又不由自主地按了季丛白所在的心内科的楼层,等反应过来,电梯“叮”一声,已经到了。 苏酥感觉被自个儿给创了,左手往右手手背上抽了下,暗骂,不听话的爪子,多管什么闲事! 旁边聊天的白大褂侧头看她一眼,好心提醒,“你的十三层到了。” 苏酥正犹豫不决,这话像是一锤定音,她“哦”一声,点头道谢,赶紧抬脚走出去。 她大人大量,就给他个台阶下好了。 一般美女都是很宽容的,气量狭小容易使人变丑。 苏酥一边往季丛白的办公室走一边自我心里建设,刚转过护士台,迎头撞见季丛白跟同事一起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个夹子板,面容严肃地讨论着什么。 苏酥脚步一顿。 恰在此时,季丛白好像感应到什么,抬头望过来。 四目相对,虽然苏酥带着帽子口罩,就露着一双眼睛在外面,但季丛白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对视来的猝不及防,俩人都怔了怔。 两秒后,季丛白一侧的眉毛轻轻挑起,而后眯起眼睛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像是嘲笑。 苏酥脑子“轰”一声,刹那间,什么心理建设都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去他奶奶的气量狭小,惹毛了她还不准她生气了? 苏酥转头就走,高跟鞋在地上踩得“哒”“哒”作响,像急性子的小和尚敲木鱼似的,背影透着股凶残的气势。 “......老季,瞧什么呢?这么入神......” 同事捏着黑皮笔记本在季丛白眼前晃了晃,同时转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正好捕捉上一抹俏丽的背影转过拐角,波荡的裙摆在视野里一闪而逝。 “乖乖!”同事倒吸一口气,“正面肯定是个大美女......” 说着想起什么,转头看季丛白,“哎,我警告你,你现在可是有主的人了,可不能背着我女神再四处拈花惹草了。” 季丛白抱起手臂轻轻“呵”一声,又无语道,“什么叫再?我什么时候拈花惹草过?” “你那是无意自撩,咱院里的护士,十个里面有八个暗恋你,不知道拉了多少咱们男同胞的仇恨值,你没发现我们都不想跟你一块出去玩儿吗?” 同事一股羡慕嫉妒恨的语气,话锋一转,笑眯眯勾住他肩膀,亲热喊,“季哥,嫂子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单身朋友给兄弟介绍介绍?我要求不高,有嫂子一半好看就成,嘿嘿......” 季丛白斜他一眼,拿开他勾着自己肩膀的手,嗤道,“我劝你省省,长得好看的都有毒。” 越好看越有毒! 这边苏酥站在电梯口等电梯,胸口一起一伏,心里直骂狗男人。 电梯上来的缓慢,一停一顿,苏酥想快点离开,不耐地连续按下行键。 “姑娘,按一次就可以了。”旁边有人提醒她,操着一口方言,声音缓慢虚弱。 苏酥正烦,转头就想喷人多管闲事,结果看见是个穿病号服的老太太,一张黧黑的脸孔沟壑深深,显见饱经风霜。 到嘴边的话及时刹住,又咽了回去,苏酥乖巧点头说,“哦,好。” 老太太露出慈蔼的笑容,扶着挂吊瓶的架子慢慢走了。 “王奶奶,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苏酥听见季丛白温和带笑的声音,脊背微微一僵,耳朵却不由自主地支棱了起来。 那老太太回,“季医生啊,我在床上躺的累得慌,下来溜溜弯。” “小李去哪儿了?” “他去卫生间了,一会儿就回,我这也就回去了。” “王奶奶,以后出来溜达身边必须得带着人,没人在旁边可不行,来,我扶着您......” 苏酥悄摸回头偷看,季丛白正弓背扶着老人慢慢走,耐心又温柔。 苏酥目光微闪,心说这人还挺会照顾人...... 正想着,季丛白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忽地回头看过来,精准攫住她偷看的视线,苏酥吓得心跳一顿,慌乱回过头。 “叮”一声,电梯正好上来,苏酥埋头就往里面走,跟出来的人撞个正着。 “你这人走路怎么不看路呀!” 苏酥一句“对不起”将将出口,听见这声音,立时咽了回去。 她捂着肩膀退后两步,抬头看,果然是苏琪。 苏酥不想搭理她,抬脚绕过她往电梯里走。 “你站住,你是哑巴吗连句对不起也不会说?”苏琪揉着肩膀气道。 ...... 第167章 双罢工 苏酥侧头看她一眼,抬手微抬渔夫帽的帽檐,皮笑肉不笑道,“对不起?” 苏琪一顿,脸色阴晴不定,“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苏酥笑了,用甜腻的嗓音道,“自然是来看我男朋友的呀。” 苏琪眼底闪过一抹怨恨之色,“你是故意的吧?” “什么?”苏酥装傻,“你有事吗?没事我要走了,很忙的。” “你站住!”苏琪一把抓住苏酥的胳膊,“别装了行吗?你还有完没完?我真的忍你很久了。” 其实按时间算,苏琪骑在苏酥头上作威作福的时间也没几年,因为苏酥很快找到了傅西城这个靠山。 有傅西城撑腰,她哪还敢故意找苏酥的茬,唯一能做的也只有暗戳戳在她爸跟前挑拨了。 “听这语气委屈的!”苏酥啧啧,笑吟吟抓住她的手腕,慢慢使力,凑近她压低声音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若不听她们在说什么,只远远看着,倒也是一副和睦其乐的场面。 季丛白手插兜站在不远处的护士台边看着,心里啧了声。 ——笑得也太假了,真假! 奥斯卡欠她一座小金人。 看不下去了......想扭头就走,腿却不听使唤,朝着她们走了过去。 苏琪余光先注意到他,紧绷的下颌一松,脸上的嫌恶怨愤顷刻散去,露出十分的委屈来,“姐,爸找你都快找疯了,你有空就回趟家吧,实在不行,你给他回个电话行吗?” 苏琪这变脸的功夫苏酥已经很熟悉了,立时就撩起眼皮子往左右看。 果然。 她看见季丛白,心里呵笑一声。 “白白。” 苏酥撇开苏琪,抬脚迎上去,一把挽住季丛白的胳膊,帽子口罩都挡不住她的笑意。 季丛白转头要笑不笑看着她,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挺憋屈的,特想甩开她,然而胳膊又不听使唤。 苏酥看他那表情心里有点儿没底儿,踮脚凑到他耳边压着声音道,“亲爱的,有什么矛盾咱们回家再说,这会儿在外头别叫人看笑话......” 说完对着他的脸颊啾了一口。 季丛白微垂的眼皮子一颤,顿了顿,低头也凑到她耳边,意味深长说,“你还挺能屈能伸的。” 苏酥大眼睛眨巴眨巴,没太懂他什么意思。 两人旁若无人,把苏琪晾在了一边。 “姐......” 苏琪自然不甘被忽视,出声喊苏酥,等俩人转头看过来,又软软怯怯喊了声“季医生”,眼角泛着些许红。 苏酥脑海里突然有道白光闪过,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道,“琪琪,怎么还这么见外,都跟你说了叫姐夫。” 苏琪心里气得发抖,面上却不露分毫,牙齿轻轻咬着下嘴唇,落寞又委屈道,“季医生是好人,跟你以前谈的那些男朋友都不一样,你不要......” 她越说越小声,头深深垂下去,两只手揪着衣角,像是很怕苏酥的样子。 苏酥对她这话里有话的挑拨早已经习以为常,半点儿不生气,笑着点点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是啊,这个是我的真命天子,当然跟从前那些不一样。” 虽然知道她是个骗子,甜言蜜语张嘴就来,但季丛白的心还是情不自禁动了动。 谁不爱听好听的话呢?要不然古代怎么会出那么多昏君?或许她也不是全然...... 忽地,一声“女神”打断了他的思绪,季丛白循声转头,就看见俩相熟的同事一脸激动,迟疑着朝这边走过来。 苏酥说得没错,这医院里还真有一半男同胞是她的粉丝。 现在全院上下,谁不知道季丛白有个大明星女朋友,本来仨人站电梯门旁边说话也没招眼,结果那俩粉丝嗷一嗓子,把大家的注意都招过来了。 苏酥好说歹说也算个挺大的咖,是粉丝不是粉丝都凑热闹过来问她要签名合影,差点儿没把季丛白挤出去。 眼看要造成交通堵塞,正好有电梯下去,季丛白赶紧拉着她进电梯走了。 电梯里没别人,俩人都松了口气,苏酥侧头垂眸瞅了眼俩人握在一起的手。 他的手很大,完全把她整个包裹住,苏酥心波微漾,忍不住晃了晃。 季丛白发觉,低头看过去。 苏酥突然就想起俩人还在冷战的事,笑意顿收,微一用力将手抽回来,两只胳膊抱在胸上,傲娇地扬起下巴,一副我跟你不熟的模样。 心里却在想,只要你道歉,我就不计前嫌勉为其难地原谅你。 结果等到电梯下到一楼,也没听见这男人吭一声气。 这狗男人是死了吗? 苏酥难以置信转头瞪过去。 季丛白同样双手抱臂在胸前,脸上表情冷冷的,侧目斜睨她,“还不走,等什么呢?” 他往许愿池里扔枚硬币还能听个响呢,在她这儿什么都得不到,用完就扔,他真就是个工具! 季丛白胸中积着一口恶气, 都说他性格好,平时没什么脾气,然而这种人真生起气来才是最可怕的。 苏酥看他冷眉躁眼,一副不耐烦看见自己的模样,原来想说什么也忘了,气冲头顶,抬脚逆着进来的人流往外冲。 头也不回直冲到医院大门外才停下来,拍着胸口大呼气。 包里手机忽然“嗡嗡——”震响,她翻出来看了眼,是秋姐电话。 她接通,那边劈头一句,“你爸把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说你要是再不回家见他,他就来公司找你。” 苏酥的脸一下黑个彻底。 每次网上出现苏酥的恋情绯闻,总是要来这么一出的。 对于苏酥她爸来说,苏酥最好能永远扒着傅西城这座大靠山。 虽然苏酥借傅西城撑腰经常跟他对着干,把他气得心肝脾脏肺疼,但在外头生意场上,因为有这层关系,他得了不知多少的实际好处。 傅西城碍着苏酥跟他的这点儿血缘,时不时会给他点好处。 一旦这座靠山没了,苏爸损失的可不止一点儿,更进一步讲,傅西城要是反过来报复,搞死他们家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苏酥知道她爸喊她回家是干什么,所以早早把人拉黑了,没想到他居然找到了秋姐那里去。 “我知道了,我过两天抽空回去一趟。”她深深呼吸,吐出去。 “还有一件事......”秋姐欲言又止。 “怎么了?”苏酥心里一咯噔,生出不好的感觉。 那边顿了片刻,才说,“先前谈好的那个s+制作的古装剧,女主角换给别人了。” “谁?” “就公司刚签的小花,林韵。” 网红出身,因为脸长得有几分神似苏酥,网上一直有“小舒念”之称。 苏酥见过她,就在上回陆津的生日宴上,傅西城带过来的那个女孩儿。 苏酥攥紧了手机,好一会儿没说话。 ...... 第168章 听清楚了吗 秋姐突然叹了口气,“苏酥,你要做好准备,估计后续资源要降一个级别。” 苏酥没吭声。 秋姐又道,“我不想劝你什么,你选什么路,得什么果,好坏都自个儿受着,别后悔就行。” 顿了顿,他又道,“我再去找傅总谈谈,争取一下......” “不用。”苏酥打断他,心情已然平静下来,“我自己去找他。” 秋姐默了会,叮嘱道,“别硬碰硬,苏酥,你天生是吃这碗饭的,别一时意气砸了,我还想带着你一路走上巅峰呢。” 苏酥扯唇笑了,“我知道,秋姐,傻子才会选择两败俱伤。” 她不傻,四哥自然也不傻。 …… 病房里,吊瓶里的葡萄糖水已经下到底,小护士过来给江允拔掉针头。 贺寂舟看了眼时间,问她,“饿不饿?” 江允摇头,“你妈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撞了下脑袋,可能有点脑震荡。”贺寂舟不是很想提起贺清月,岔开话题道,“我带你出去吃饭吧,吃完晚饭直接回家休息,这两天你先别去公司了。” 江允摇头,“我想去看看月姨,她醒了吗?” 贺寂舟顿了顿,没吭声。 江允看他片刻,直接掀开被子下床,穿上鞋子往外走。 隔一个病房就是护士台,她走过去询问护士贺清月在哪个病房,护士抬手一指,“到头靠窗户那间。” 江允道声“谢谢”,抬脚走到尽。 来到病房前,她隔着病房门上的观察窗往里看,角度所限,只能看见半截病床,护工站在床边弯腰跟床上的人说话。 看来贺清月已经醒了。 江允抬手敲了两下门,而后径直推门进去。 听到动静,贺清月抬头看去。 一眼看见她便控制不住激动起来,目光里的仇恨如有实质,化成利刃一刀刀似要将江允凌迟。 可惜她现在身体太过虚弱,无法动弹,不然肯定会跳下床来跟江允拼个你死我活。 江允看着她,表现的却是跟她截然相反的平静。 “你先出去吧。”她对护工说。 护工是新找来的,还不太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犹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贺清月。 这时,贺寂舟从门外走了进来,眼神一瞥,示意护工出去。 “贺先生。”护工点头打了个招呼,离开了。 贺清月看见他,情绪越发激动起来,旁边检测心率之类的仪器出现大幅波动。 贺寂舟赶紧走过去,站在床头边,弯腰摁住她的肩膀,“妈,你冷静点儿......” 话音方落,“啪!”一声,贺清月抬手抽了他一耳光,“你还有脸叫我妈!” 她的巴掌跟声音一样的虚弱,从小到大,贺寂舟被她打过很多次,这次最轻最无力。 空气倏地一静。 江允笑盈盈开口,“月姨,我得提醒你一句,你现在可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了……” 贺清月闻言,面容再次扭曲起来,怨毒的双眼射向她。 江允站在床尾,不闪不躲地回视她,微微歪头,露出一个天真又残忍的笑容。 她感慨似的语气,“月姨,没撞死我你很遗憾吧?真是抱歉呢……” 贺寂舟心头微颤,现在回想起早上那一幕还是心悸不已,他转头喝道,“阿允!” 贺清月咬牙切齿,“是啊,怎么就没能撞死你呢,我就不该心软的,当年就不应该留下你,你怎么就不跟你那短命的爸妈一起死了呢?死了就全干净了!” 江允听着她的话,眼里飞快闪过一抹戾气,不过很快又恢复平常。 她低头,笑着抠了抠指甲,“是啊,真可惜呢......谁让我命好呀,前有爷爷,后有阿钰,现在还有......” 她故意顿了下,轻轻一笑,转头看向贺寂舟朝他伸出手,一瞬间泫然欲泣,“小舟哥哥,你会一直保护我的是吗?” 贺寂舟浑身一震,沉眼看着她。 贺清月要疯了,她抬手死死揪住贺寂舟的袖口,哑着嗓子冲江允破口大骂。 江允并不理会,只笑盈盈朝贺寂舟伸出手。 “寂舟,不要!你敢!——” 贺清月声色俱厉,手死死抓住他一片袖口,指骨像是要从皮肉下戗出来,然而还是没能阻止他。 “是,我发誓,我会永远跟你站在一起,”贺寂舟走向江允,幽深黑沉的眸子紧盯着她,一字一句—— “保护你。” “维护你。” “爱你。” 江允望着他,控制不住瞳孔微震。 “一直。”贺寂舟走到跟前,伸手去握她的手,然而指尖相触的那一刻,江允却忽地将手收了回去,偏头躲开他的视线。 “听见了吗?月姨......”她笑盈盈望向贺清月。 贺清月瞪眼看着她,脸上一片绝望的死灰,“滚......” 贺寂舟背对着贺清月,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头。 屋里空气压抑,叫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阿允,我们先离开这儿……”贺寂舟抓住江允的手腕,语气几乎称的上是哀求了。 没等江允回答,他拉着她便往外走。 贺清月突然出声,“贺寂舟,你要是选择她就不要再认我这个妈了,以后贺氏的所有东西都跟你再无干系!” “月姨要做这么绝吗?”江允回头,挣开贺寂舟的手,对他道,“你先出去好吗?我想跟月姨单独说两句话。” 贺寂舟沉沉看她几秒,许多话堵在嗓子眼里,最后却是沉默地点点头,转头走出门外。 江允又走了回去,拉开出病床边的椅子坐下来。 “月姨,别用这种目光看着我,我知道你恨我,” 江允看她的时候叫上始终挂着盈盈的笑,说出的话却像是黄蜂的尾针,又刺又毒,“可是你真的要把这件事捅出去吗?” “月姨,你是不是忘了你最爱的阿钰已经废了,你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寂舟了,没了寂舟,你收了大半辈子的东西可就要拱手让给二夫人他们了......” 贺清月脸色一凝。 江允笑,“月姨,真不幸,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人呢,要翻大家一起翻,我反正是无所谓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时候就看谁豁得出去了。 贺清月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没有血色,跟死人似的,被江允一波接一波地刺激到现在,居然还没昏厥过去,也是足够坚强了。 “江允,你一直觉得是我害死了你爸妈是不是?”默了许久,贺清月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江允闻言,不由一怔。 ...... 第169章 爱的要死要活 这么多年,关于她爸爸妈妈的死一直都是大家避而不谈的话题,特别是贺清月。 曾经有家里的佣人背后议论了两句,被她听见,当天就让那佣人收拾东西走人了。 不想她居然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江允微微挑眉,装傻充愣,“月姨你这是说得什么话。” “都跟我撕破脸了,还装什么呢?”贺清月情绪被逼到极致,这会儿反而冷静下来,“江允,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报复我?” 她冷冷道,“你凭什么报复我?你爸妈又不是我害死的。” 江允脸上的慢慢落下,嘲讽道,“是啊,警察都说了是意外。” 贺清月深吸一口气,“不管你信不信,那就是意外,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江允,趁现在收手,别再招惹我儿子,以前的恩怨,我跟你一笔勾销,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江允听她竟还这样理直气壮高高在上,忍不住气笑了,“一笔勾销?” “你想要什么?”贺清月不耐烦,“有什么条件,你提!” 江允心里的戾气翻滚不息,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杀人凶手还能这样咄咄逼人?她就没有一丁点儿的愧疚吗?杀了人晚上真的不会做噩梦吗? 不知悔改! “好啊,那你去死啊,你死了,我就放过你儿子。”江允桀桀冷笑,语气里充满了残忍的恶意。 贺清月瞬间暴怒,“江允,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是在给你机会!” 江允笑了,两个人的情绪仿佛处在一个对立的极端,彼此拉锯。 “别激动月姨,开个小玩笑而已,我怎么舍得叫你去死呢?” 你得活着,活着受罪,活着赎罪。 江允倾身凑近,“只是你那机会还是留给别人吧,有贺寂舟在,我想要什么得不到呢?你知道吗?你的儿子爱我爱的要生要死,我实在是不忍心拒绝他……” “贱人!” 贺清月抬手就要往她脸上招呼,江允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月姨,气伤肝怒伤肺,您心脏不好,还是好好静养……” …… 贺寂舟靠在病房门外的墙上,微低着头,单手插兜,另只手里捏着根没点着的烟。 病房门没有关严实,里面交谈的声音模模糊糊飘出来,零星字眼露进耳朵里。 贺寂舟脸上越发没了表情。 “嗡嗡——” 兜里手机忽然响起。 贺寂舟掏出来看了眼,抬脚往旁走了几步,站在窗户边接听。 早上的车祸被人拍了视频传上了网,紧接着有人爆料出贺清月的身份,似是而非写了一篇阴谋论,有意大做文章。 贺寂舟早防着呢,当时跟上救护车的时候就给公司公关部打了招呼,一旦网上出现新闻立马压下去。 贺氏的公关不是吃干饭的,打来这通电话的时候热度已经压下去了,就是跟贺寂舟汇报一声。 “这几天都警惕点儿,时刻关注网上的动向,防止有心人做文章。” 企业一旦有负面新闻,股票总要起伏动荡一番。 贺寂舟又冷声道,“还有网上那些心怀不轨写小作文的id,搜集起来交给信息部,一个一个查出来,看看是谁想在背后搞鬼……” 正说着,忽地听见背后有人喊他,“寂舟!” 贺寂舟回头。 贺老爷子一脸焦急朝这边走过来,二夫人与程青来一左一右落后在他身侧半步。 “你妈妈怎么样?有没有事?”走近了,程青来率先一步冲过来。 二夫人紧跟着问,“阿允呢?阿允没事吧?” 老爷子抿着嘴角,什么都没问,只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他。 “你们别担心,阿允跟我妈都没事,在病房里。”他微微抬高声音,有意提醒病房里的两个人,又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这事复杂,他瞒着没往家里说。 “这么大的事你瞒着我们干什么?”程青来不满,“要不是刷新闻刷到了,你还想把我们都蒙在鼓里不成?” 贺寂舟眸子微眯,瞥他一眼,又去看老爷子。 老爷子脸色不太好,估摸着是看着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真挺巧的,刚才公关部的部长跟他自夸效率,说视频帖子刚发出来没五分钟就被删干净了。 “我怕爷爷担心,没受什么重伤,索性就没告诉你们,她们俩都在里面呢,我妈刚醒……” 贺寂舟一边说一边转身去推门,避让一侧请他们几个先进去。 病房里,贺清月脸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江允坐在床边,正拿着把水果刀慢条斯理地削苹果。 气氛有种古怪的和谐,叫老爷子二夫人程青来三个人都不由得一怔。 “爸……” 贺清月看见老爷子过来,眼眸闪了闪,缓缓漫上一层水光。 他们曾经是亲密无间的父女,即使后来贺清月怨他,恨他,防着他,再也不愿意相信他,可受到委屈的时候看见爸爸还是忍不住想哭。 老爷子心头一揪。 “爷爷。”江允转头站起身,一一打招呼,“二夫人,程叔。” 老爷子的目光从贺清月身上转开,从头到脚将江允打量一遍,见她没事,大松一口气,生出万分的庆幸。 幸好没真的出事。 有时候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手心手背都是肉,割哪个都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哎呦,我们看到网上的视频,差点儿没吓死,我这心到现在还扑通扑通乱跳呢。” 二夫人捂着心口拍了拍,急走过去拉住江允的手,上下仔细打量,语气关切,“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江允笑着摇头,“我没什么事,就是当时被吓住了,月姨的车子也不知怎么刹车失灵了,幸亏大哥就在附近拉了我一把,真是万幸没出什么大事。” 说着抽回自己的手,把椅子搬过去,笑着招呼,“爷爷,你们都别站着了,都坐。” 转身又去拿杯子倒水,先笑盈盈问了贺清月一句,“月姨渴不渴?” 贺清月斜她一眼,半晌哑声吐出俩字,“不渴。” 俩人之间这气氛,完全不符合老爷子仨人来之前想象的剑拔弩张,想想贺清月平时对江允的态度,结合网上几张照片视频,稍加一联想,不难猜出事情真相到底是什么。 二夫人心里气急败坏骂了江允一句蠢货! ——这都想要她命了,她居然还能笑得出来!还能继续忍着?这个江允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简直气死人! 还以为过来会看场好戏,谁知道主角这样轻拿轻放。 “阿允,你真没事吗?别怕,有你爷爷在这儿呢,有什么委屈他一定给你做主。”二夫人不甘心,话里有话诱导她。 “啊?我好好的呀,真没事。”江允装傻充愣,端水递给她,“您真的不用担心。” 二夫人还要再说什么,被老爷子咳一声打断了,“好了,既然大家都没事就好,阿允,这几天你还是回老宅住吧,之后上下班让司机接送,你一个人在外面我还是不放心。” 江允笑着点头,“好啊,我也还是觉得住在老宅舒服。” 老爷子脸上表情舒展开,一颗心彻彻底底安稳落地,然后才关心起贺清月的伤情来。 ...... 第170章 从来不吃回头草 贺清月伤的并不重,就是被连番刺激,这会儿脸色特别的差。 老爷子看着她,只觉得痛心又无奈,许多话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口,最后只沉重地叹了口气,坐了几分钟便要离开。 程青来道,“爸,我就不跟您回去了,今晚上我留下来照顾阿月。” “不用。”贺清月突然出声,声音微微僵硬板直,“寂舟留下来照顾我。” 众人一皆怔,程青来目光闪了闪。 贺寂舟开口道,“那我留下来照顾我妈吧,正好她这几天去不了公司,有些事我先帮忙顶一下。” 老爷子点头,“那你留下来吧——对了,这几天注意点儿,别在网络上引起舆情。” “我知道,早吩咐过公关部了。” “你办事,我放心。” 老爷子颇欣慰,说完,带着江允几个走了。 病房里只剩下母子两人,没人说话,寂静的仿佛死人坟一般。 半晌,贺清月突然冷笑一声,“你真是翅膀硬了,把你妈都耍得团团转!” 贺寂舟并不作声,留给她发泄的空间。 贺清月稍稍恢复些许力气,撑着身子坐起来,随便抓起手边够的到的东西往他身上招呼。 “你这个畜生!你还有没有一点点的廉耻心?” ...... 病房里嘶哑的骂声和摔砸声一片,护工回来推门探进来半个脑袋,看见里面情形立马吓得缩了回去。 贺清月把自个儿弄得头昏眼花,扶着脑袋摔回床上。 贺寂舟站在一片狼藉里,僵硬冰冷的像座雕塑一样。 “多久了?”贺清月咬牙问,“是不是阿钰还在的时候你们就已经搞在一起了?” “如果十八岁那年我没有被你们送出国,阿允根本不会跟贺嘉钰在一起。” 贺寂舟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垂眸淡淡道,“她本来就该是我的,以前错了轨,现在只不过是……拨乱反正。” “呵,这么说,还是我们的错了!......是,我错了,我当初就不应该生下你!那样低贱的男人能会有什么有廉耻心的后代,畜生!垃圾!渣滓!” 三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是她永远的梦魇,她满心欢喜地向所爱之人献上自己,一夜春宵癫狂,醒来躺在身边的却是别的男人——一个从未入过她眼的低贱之人。 她到底为什么要恶心自己生下他的孩子? 贺寂舟也问,“是啊,那你为什么还要生下我?” 生了我,却又要厌弃我。 他声音轻飘飘,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下颌线绷成一道锋利的刃。 “你以为我想生你吗?” 贺清月咬牙切齿,歇斯底里,“要不是医生说我不能流产,我怎么可能留下你这个孽种!你是我人生一辈子的污点!” 不能流产。 一辈子的污点。 贺寂舟紧绷的身体猛地一松,他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咔嚓”碎裂了。 血缘母子,至亲至疏,他一直自欺欺人,总觉得她既然愿意生下他,总归还是有那么一丝爱的。 为这一丝臆想中的爱,他为自己设了牢笼,带上了枷锁。 这一刻,终于彻底解脱了。 “原来如此......”贺寂舟笑了下,异常平静地点了点头。 贺清月在他这平静的反应里感受到一丝古怪的恐惧,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停下了歇斯底里的怒骂。 屋里突然又安静下来,贺清月有些心跳加快,她敛了敛心神,克制住脾气,尽量使语气缓和,“寂舟,不要再跟她搅和在一起了,只要你跟她断了,以前那些事,我都可以不计较。” 贺寂舟觉得好笑,“母亲,阿允跟你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您不想我们好过,那大家就一起玩完。” 贺清月目光如冷箭,倏地射向他,一字一句,“贺寂舟,你以为我不敢吗?” 贺寂舟云淡风轻一笑,“跟我这个人生污点相比,显然您应该更恨二夫人,我建议您最好还是不要干让仇者快的事。” 贺清月被戳到痛处,“所以你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跟她断了是吧?即使跟贺家断绝关系。” “是。”贺寂舟回答的毫不犹豫。 贺清月听着他的话,死死地看着他,控制不住表情扭曲,手死死抓着条纹被单,“她给你们一个二个到底灌了什么迷魂汤?你知不知道,她根本不爱你,你只是一个工具,她拿来报复我的工具,你就是她的一条狗!” 一条狗么? 贺寂舟眸子里的波澜一闪而过,片刻,他轻轻扯了扯唇角,“其实我以前很愿意给你当狗,只要你对我笑一笑,我就愿意奉上我的一切。” 说着,他又轻笑一声说,“我向你摇尾乞怜,但是你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 贺清月一下愣住,所有愤怒的发泄堵在喉咙里,呼吸仿佛也在这一刻停滞。 死一般的寂静中,贺寂舟转身离开了。 ...... 季丛白回到办公室,发现里头多了个不速之客。 “干嘛来了?”季丛白扭了扭脖子,走到办公桌边拿起被子去接水。 贺寂舟靠在沙发里,双腿交叠搁在茶几上,眉心拧着个疙瘩,“晚上值班吗?” “不值,这就下班。”季丛白喝了两口水,把水杯放桌子上,就开始脱白大褂。 贺寂舟说,“晚上喝一杯去?” 季丛白一边解扣子,一边斜眼瞅他,“行啊,正好有事想问你。” 俩人随便找了个小酒馆,带着晚饭一块解决了。 俩人心里都有事,胃里垫了几口,就开始闷头喝酒。 三分醉意上脸。 季丛白开口问,“你知不知道苏酥跟傅西城什么关系?” 贺寂舟倒酒的手一顿,撩起眼皮子瞅他一眼,“不太清楚,估摸着过去有过一段,傅四哥还没放下。” “那她呢?” 贺寂舟挑眉,“苏酥?她不正跟你打得火热吗?” 季丛白“呵”一声,一口闷下半杯酒,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骗子!渣女!老子被她耍的团团转!” 贺寂舟拿起酒瓶重新给他倒满,“还有女孩子能渣你?展开说说......” “艹!”季丛白一根筷子丢过去,“你还是不是个人,兄弟正伤情呢!” 贺寂舟见他真伤心,收了玩笑,想了想说,“据我所知,苏酥应该不是脚踏两只船的人,她跟傅四哥大概是彻底过去了,阿允说她从来不吃回头草,只往前看,你自信点儿,虽然我跟傅四哥关系也不错,但论交情,我肯定站你这边。” 季丛白哼笑了声,“我谢谢你啊,不过不用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还能非她不可了?我跟你说,暗恋我的小姑娘一抓一大把,想包养我的富婆都排到医院大门外头去了,我跟她缠什么呀?呵......” 贺寂舟睨他,以前可没听他这么逼逼叨叨过,分个手跟解放了似的,可没有什么伤情的时候。 ...... 第171章 我的天涯万里荒芜 “处不来趁早分,别到后面撕破脸影响我跟阿允。” 他这么说季丛白就不服气呢,“你跟阿允的关系才是岌岌可危好吗?这虎狼环伺的,我还没说你俩崩了别影响我跟苏酥呢。” 贺寂舟淡淡看他,“放心,崩不了,天崩了我俩也崩不了。” 因为我的天涯是万里荒芜,没有别的芳草,只有她一朵玫瑰。 这朵玫瑰虽然浑身是刺,可他也别人选择,哪怕被刺的浑身是伤,他也会拼命采撷下这朵玫瑰。 桌上手机忽然“嗡嗡——”震颤起来,贺寂舟拿起来看一眼,接听。 “孙助理?” “副总,贺经理带着信息部的同事要调早上停车场的监控,说是贺董事长要看,现在正在过去。” 可是监控已经被贺寂舟拷贝了一份然后删除了。 孙助理语气有些焦急,“刚删除的数据通过黑客技术还是能找回来的。” “没事,叫他去,不用拦着。”贺寂舟不慌不忙。 这么好个把柄贺长君肯定不会放过的,就是老爷子不愿意看,他们也会想方设法让老爷子看,所以他根本没打算瞒着。 挂了孙助理的电话,他就直接把拷贝的视频用微信发给了老爷子,跟着解释一句, 【爷爷,监控视频在这里,我怕有人心怀不轨对贺氏不利,拷贝了一份然后把云储存里的删掉了。】 过了十来分钟,孙助理又打来电话,说贺长罗君他们走了。 贺寂舟“嗯”一声,没多说什么,挂了电话,把杯子里的酒仰头喝尽,起身拎起外套,“走了,不喝了。” 两个男人喝闷酒,越喝越闷。 季丛白捏着根筷子敲杯沿,“借酒消愁啊,愁更愁......渣女!” 贺寂舟,“......” 这心眼儿最多也就针鼻那么大了。 季丛白扔了筷子起身,拿上外套跟贺寂舟一起出了小酒馆。 俩人在门口分别,各自找了个代驾开车回家。 季丛白坐在后座,将车窗户掀落下来,温柔的夜风呼啦啦灌进来,吹得他头发乱飞。 代驾按着导航开到他公寓楼下,停车熄火,“季先生,到了。” 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季丛白忽然道,“抱歉,你后面还有别的订单吗?没有的话麻烦你再走一趟,送我去天通苑那边。” 季丛白从黑漆漆的窗户收回目光,抬手掐了掐眉心。 公寓里冷冷清清的没有人气,他不太想回去,回家住两天好了,前儿他母后大人还打电话过来抱怨说一天天看不见他人影,不肖子孙。 “可以的,季先生。”代驾在导航里输入目的地,重新系上安全带,启动汽车。 很快,车子到达目的地。 季丛白付了代驾费用,下车进屋换上拖鞋往里走。 客厅里的灯大亮着,有电视声响,他一边走一边喊,“妈,我回来了......” 走过玄关,就看见客厅沙发上,他妈靠着沙发扶手横坐在那里,怀里抱着一大袋零食,一边吃一边目不转睛盯着墙上的液晶电视。 而他爸正襟危坐,带着老花镜,一手拿着平板看新闻,一手捏着他妈伸过来的两条小腿。 看见季丛白,季爸下意识把季妈的腿推开,惹得正沉迷电视剧的季妈不满转头,“干什么?” 季爸咳一声,看季丛白,“儿子回来了。” 季丛白偷偷翻了个白眼。 他爸这人特好笑,背后给老婆捏脸捶背喂葡萄,什么都能干,但是一到人前就不行,一家之主的架子必须端得足足的,誓死扞卫老男人的面子与尊严。 他大嫂背后揶揄说季爸这是形式化大男子主义。 “儿子!”季妈看见许久不见的幺儿,顿时眉开眼笑,下一秒又川剧变脸,阴阳怪气,“喔,稀客,回来干嘛来了?” “想我妈了呗。”季丛白把外套挂在架子上,走过去搂着他妈的肩膀一屁股坐下,盯着她的脸左看右看,啧啧称赞,“几天不见,怎么又年轻了?这以后咱们一块走大街上,人家肯定都以为我们是姐弟,哪能看出来是母子!” “去!油腔滑调......”季妈手指往他脑门上一戳,斜他一眼,却忍不住笑,弯弯的眼睛里带着点年轻小姑娘的害羞。 季母这一辈子可以说是齁甜的一辈子,苦是没吃过一点儿。 出嫁前父兄宠着,出嫁后老公宠着,现在再加上仨儿子宠着,一路把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公主宠成了天真无邪的老公主。 六十多了还是傻白甜一个,可以说真正实现了大部分女人所渴盼的免惊免苦免颠沛流离的一生。 要说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大概是她一直想生个闺女,结果生下来全是小子。 要不是当年生季丛白的时候大出血吓坏了季父,他们家估计还会有老四老五。 “喝酒了?”季母闻见季丛白身上的酒味,“我给你弄醒酒汤去。” 说着就要起身,被季丛白摁住,“不用,我没喝多少,没醉。” “那弄杯蜂蜜水,别明天起来头疼。” “行,”季丛白转头喊,“张阿姨,你帮我......” 季母拉住他,“不要叫张姐,我去弄我去弄。” 季爸端着腔,“叫你妈去弄吧,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乐得她有劲儿没地方使。” 说到后面没端住,语气开始酸不溜秋。 从小他爸就爱跟他哥仨吃醋,年轻的时候也就算了,这都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了,幼不幼稚! 季爸被儿子那目光瞅得不大自在,又因着被儿子撞见了给老婆捏腿,一时面子上有些抹不开,问了他两句工作,起身去书房了。 季丛白心里直翻白眼,他爸这掩耳盗铃几十年还掩上瘾了。 季丛白往沙发上一靠,寻个舒服的姿势重重呼出口气,视线溜到正前方镶嵌在墙里的大液晶电视上。 一顿。 是一部大型古装宫斗电视剧,苏酥在里面演了个心狠手辣的贵妃,先前他跳着看过。 艹!怎么哪儿都能看见她,怎么还阴魂不散了? 季丛白气得慌,转头找遥控器,刚找着,季母端着蜂蜜水回来了。 “你换台干什么?我正看到关键时候。” 季母把杯子塞进他手机,顺手夺回遥控器,点开继续播放。 确实是关键时候,贵妃笑得妩媚妖娆,正勾着皇上的腰带往红纱帐里走,鸳鸯锦帐,被翻红浪...... 季丛白看得血气上涌,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 第172章 眼瞎没得治了 “什么声?” 季母听见奇怪的声音,转头看他,吓一跳,“怎么了?儿子......” 季丛白回神,“没事”,端着蜂蜜水连喝了几大口。 季母没多在意,伸手往盘里抓了把瓜子,一边嗑一边看电视,顺嘴跟他讲电视剧的剧情和人物关系。 “......你看这个演贵妃的姑娘,演技可真好,长得也好,这一圈里就数她长得最好看,跟下凡的仙女似的。” “嘁!”季丛白抱臂冷嗤,薄唇吐出一个字,“丑。” “是吧......嗯?”季母转头看他,指着屏幕里的苏酥,“我说她,这个演贵妃的,你说她长得丑?” 季丛白面无表情,“还坏。” 季母,“?” “你看到后面就知道了,心狠手辣,哪是仙女,就是个妖精。” 季丛白说着起身走了,留下季母一脸震惊。 天,我儿子是瞎了吗? 半夜,季母从噩梦里惊醒,赶紧翻身去晃季爸,“老季!老季!你快醒醒......” 季爸被晃醒,迷迷瞪瞪问,“怎么了?......” “出大事了。“”季母一声哽咽。 季父一个激灵,瞌睡全跑了,赶忙翻身坐起一把搂住她,“别哭,别哭,出什么事了,你跟我说。” “咱们从白以后可能要打一辈子的光棍了......”季母悲从中来,“怎么办啊?” 季爸一脸懵,半天才迟疑道,“......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咱们小三这条件,怎么会娶不上媳妇儿。” 季母捂着心口落泪,“你懂什么,条件再好有什么用,他眼睛瞎了,天仙下凡也没得治。” 季爸,“???” ...... 江允躺在床上,像烙煎饼似的,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眠。 心里燃着一团火,烧得她全身细胞都在躁动,沸腾。 脑海里杂乱一团,时不时闪现下午在病房里与贺清月对峙的场景,每每回忆起来,总是控制不住颤抖,激荡的快感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冲刷过她的全身。 终于到这一天,她与仇人面对面,撕开伪装,挥舞爪牙。 她激动的战栗。 然而当潮水退去,空虚和茫然又铺天盖地而来,将她淹没吞噬,在那空虚和茫然里又夹杂着一些奇怪的情绪。 那是令她畏惧的东西,她下意识躲避不去细想,她被复仇的快感和快感后的空落和茫然两面夹击,已经十分疲惫了。 江允有些后悔今晚回老宅里,此刻,她想痛哭,想尖叫,想歇斯底里地发泄情绪。 江允睁开眼睛,沉沉吐出口浊气,坐起来。 窗帘没有拉上,落地门也开着,月光照进来,满室清辉。 江允下床,走到梳妆台前,弯腰拿出藏在最底下抽屉里的打火机和烟,而后走去阳台的藤椅坐下。 尼古丁稍微缓解了她焦躁的情绪,女士香烟夹在她纤细的指间,明灭的火光随手指微颤。 青烟缥缈,江允窝在藤椅里,半阖着眼眸望着天上那半轮月亮。 望久了,里面映出自己的脸,好像照镜子一样,她在笑,淡淡的,嘴角轻轻上翘,眉眼跟着弯起。 小时候她特别爱笑,那时候脸上挂着婴儿肥,谁看见都夸漂亮可爱,上手来捏一把。 爸爸经常捏着她的鼻头逗弄,“这是谁家闺女啊?怎么笑得这么好看......喔,原来是我家的呀......” 他们一家人都爱笑,爸爸笑得爽朗,妈妈笑得腼腆温柔,她笑得五官挤做一团,嘴角咧到耳后根,咯咯咯止不住,那时候满屋子都是笑声。 后来爸妈死了,屋子空了,笑声没了。 但她还是笑,只是收了夸张的表情,变得含蓄起来,唇角轻扬,眉眼微弯,漂亮而虚假。 时间长了,成了一张假面长在脸上,笑得越真诚,眼睛越冰冷。 月亮里那张脸笑着回望她,漂亮的,真诚的,冰冷的......突然,那笑脸变的扭曲狰狞,仿佛下一秒就化成凶兽,朝她张开血盆大口。 江允一个激灵,从半寐半醒中睁开眼睛,后背一层黏腻的冷汗。 胸腔里的心跳一阵急过一阵,她大口喘息,忽听见阳台外的细微动静。 视线刚转过去,一只手从下面伸出来,扒住围栏边,下一刻,一个黑影翻身跃入,动作矫捷娴熟。 转身,四目相撞。 贺寂舟一怔,随即大步走来,弯身双臂撑在藤椅扶手,盯着她的眼睛。 “你喝酒了?” “一点。” “怎么又抽烟?” “你要吗?” 江允将即将燃尽的烟头递到他唇边,还剩最后一口。 贺寂舟眼睛依旧盯着她,只将唇凑过去,衔住烟头,双颊微凹,猩红光火亮了一下,烧到烟屁股。 江允随手扔在脚边,双手勾住他的脖颈,抬腿绕上他的腰身,贺寂舟就势直起身,拖住她的屁股转身往屋里走。 “这烟没劲儿。”贺寂舟将烟吐在她脸上。 关上落地门,拉上窗帘,屋里顿时黑漆漆不见五指,他畅通无阻走到床边,将她抛进柔软的被褥里。 黑暗里,视野受阻,听觉和嗅觉都变得异常灵敏,衣料摩擦的窸窣声,皮带的轻扣声,粗重的呼吸声...... 他压过来,江允闻到他身上的气息,掩藏在酒味烟味下面,一种独属于他的热烈的味道。 风摇雨乱,不知疲倦,一张床,温柔乡,世外桃源。 任外面天翻地覆,此时此刻,什么都不想,只将彼此填满,不再空虚。 ...... 第二天早上,贺寂舟去主楼吃早饭,刚跨进门,迎面撞上程青来打扮整齐往外走。 贺寂舟扫了眼他左手拎着的保温桶,淡笑着打招呼,“程叔,走这么早?” 这会儿还不到七点。 程青来微笑,“我不放心你妈,正好早点去医院陪她吃个早饭,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以为你昨晚上住医院了。” 老爷子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闻言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贺寂舟,“有护工在,我妈嫌我杵在那儿碍事,就赶我回来了。” 说着跟他错身而过,进屋,先跟老爷子打了声招呼。 老爷子脸色不是特别好,对他冷淡点了点头,也不是但针对他一人,二夫人跟贺长君同样没有得他的好脸。 唯独提到江允的时候,脸色方缓和了点儿,吩咐佣人,厨房里的锅随时热着,等江允什么时候醒,什么时候给她做。 结束了沉闷的早饭,贺寂舟准备出门去公司。 老爷子叫住他,“你先跟我来书房一趟。” 正往外走的贺长君闻言顿了顿,转头看他一眼,眸底闪过一抹嫉妒。 他到底还很年轻,老爷子总是更倚重贺寂舟一些。 …… 第173章 不能说 他到底还很年轻,老爷子总是更倚重贺寂舟一些。 但贺长君自认他不比贺寂舟差在哪里,就算他比自己年长又怎么样,优秀从来不论年龄,他天生聪颖,不同常人,贺氏的下一任掌家人,当非自己莫属。 贺寂舟随老爷子进了书房,在沙发上坐下,“爷爷,您有什么事吩咐?” 老爷子没跟他绕弯子,直言道,“绿园那个项目你不用继续跟进了,全权交给长君。” 绿园那个项目前期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七十左右,这会儿说让贺寂舟退出,明显是不怎么合适的。 然而贺寂舟并没有说什么,默了片刻,点头,“好。” 老爷子眸光微动,探究地打量他,“不问问我原因吗?” 贺寂舟道,“您自有您的考量,总归不会损坏公司的利益,谁来做都一样,正好我也更想把精力放在人工智能和新能源这两块。” 老爷子默了半晌,没再说什么,只摆手,“你去吧。” ...... 医院,病房。 程青来把保温盒放在桌子上,转身去卫生间打了盆温水,浸湿毛巾,要帮贺清月擦手擦脚。 “程先生,我来吧......”护工看见,忙去接水盆。 “没事,我来就行。” 程青来侧身避开,对她温和地笑了笑,走去病床边。 贺清月躺在床上,刚醒没多大会儿,脸色苍白的像鬼一样,嘴唇毫无血色,眼底挂着两团青灰,看着比昨天状态还差。 程青来露出心疼的表情,“阿月,你昨晚上是不是没睡好?” 贺清月这会儿头痛欲裂,嗓子也干的说不出话,抬手示意他扶自己起来。 程青来弯身摁了下床侧的一个按钮,把床头调高,在床沿坐下,伸手摸了下她苍白的脸颊,“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顿了顿,他又道,“老爷子昨天叫人去公司调监控了,阿月,你昨天是不是故意撞的江允?” 贺清月闻言瞳孔微微缩了缩。 程青来不动声色观察着她的表情,“她一定是做了什么事把你惹急了对不对?我了解你,无缘无故你不会这样对她的,阿月,她到底做了什么?” 贺清月咬紧了后槽牙,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程青来握住她的手,循循善诱,“阿月,无论怎么样,我都相信你,我们是夫妻,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支持你。” 贺清月反手紧紧抓住他,半晌方平缓情绪,“她害了阿钰,青来,我以后不会让她好过的,我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她咬牙切齿。 程青来眸光微闪,突然问道,“寂舟是不是也知道她害了阿钰,但还是要维护她是吗?” 话落,贺清月顿时激动起来。 程青来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了,他重重叹了口气,皱眉道,“我早说过了,他在外头那么多年,早就跟你不是一条心的了,没准儿害咱们阿钰的事都有他的份儿!” 话落,贺清月陡地攥紧了拳头,眼里狰狞神色一闪而过。 程青来她这反应尽收眼底,心里微微一动。 江允应该是已经跟贺寂舟联手了,就是不知道她到底对阿钰做了什么,竟然惹得贺清月要撞死她...... 程青来再追问,贺清月却不愿意说了。 赘婿借妻上位反杀的故事太常见了,所以从结婚开始,老爷子就一直防着他,压着他,从不让他插手家里的生意,贺清月受父亲影响,有很多事情也不愿意跟他多说,再加上她本身也是个喜欢独断专权的,就更不会事事跟他商量了。 程青来隐忍几十年,已经成了习惯,见贺清月不愿意说,就止住没再多问,起身拧了毛巾给她擦手脸,说起给她转院的事情。 贺清月没什么大伤,就是要注意修养,相较于公立医院,私人医院的环境显然更适合她疗养,而且季氏那边也有为她专门服务的医疗团队。 贺清月也觉得在那边住着更舒心,吃罢早饭就叫程青来去办转院手续。 程青来跟着她去了私人医院,看着她彻底安顿好,又陪她一起吃了个午饭,才走人。 这会儿正是午休,医院里静悄悄的,他去坐电梯,转角的地方跟江允遇个正着。 “阿允?你怎么在这儿?” “来看个朋友。”江允微笑。 俩人没多说,擦身而过,程青来站在原地目送她走出老远,才收回视线。 江允是来看赵秀芝的,做完手术,赵秀芝的身体慢慢好转起来,有些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老祖宗的传统,讲究个先礼后兵,江允把自己塑成了救世主,但凡他们还有点儿良心,都会知道报答一二。 病房里,赵秀芝刚吃过饭,正准备午休,江允走进去,喊了声,“赵阿姨。” 赵秀芝一看见她,心里就不自觉生出几分惶惶不安,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很准的,宁城,江姓,这个组合总是叫她心惊肉跳。 心里不是没有怀疑,然而到底是不想死,想活着,抱着侥幸心觉得或许就是真的遇见了大善人。 快饿死的人,遇见天上掉的馅饼,即使知道那是有毒的,也会忍不住吃下去。 “江小姐,您,您怎么来了......快,快坐......” 江允看她忐忑的模样,嘴角轻轻勾了勾,眼睛里的光却是冰冷讥诮。 孙谦什么都不知道,她能克制自己不要伤害无辜,而赵秀芝显然是不无辜的。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看你精神挺好。”江允在护工搬过来的椅子上坐下。 “好,恢复的挺好的,医生说再住半个月左右就可以出院了。”赵秀芝不住点头,“多亏了江小姐,是你救了我一命,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 “没关系,我知道。”江允打断她。 赵秀芝一愣,抬眼看她。 四目相对,江允淡淡看着她,红唇轻启,“张秀。” 赵秀芝浑身一震,蓦地瞪大眼睛。 江允缓缓道,“告诉我,是谁指使你的丈夫张大山制造车祸害死我爸爸。” 赵秀芝浑身抖如筛糠,牙齿咯咯打颤,惊恐地望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允端坐在椅子上,脊背僵直,两只手紧紧攥成拳头。 她没再说话,只直直望着赵秀芝,面无表情,目光又冷又硬,无声施压。 这事是赵秀芝的梦魇,起初几年,她夜夜做噩梦,根本不敢睡觉,后来终于强迫自己忘掉了,这几个月又被江允时刻提醒着想起来。 此刻,侥幸心被一锤子砸成齑粉,她哪还撑得住,很快就崩溃了。 ...... 第174章 第三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越秀芝抱着头,泪流满面,“报应,都是报应,老天爷都看着呢,我就知道是逃不过的,逃不过的......” 眼看她要陷入疯癫。 “张秀!”江允厉喝。 赵秀芝哭声一止,陡然回神。 江允冷冷看着她,“告诉我,那人是谁,你丈夫的债,我不会算到你跟你儿子头上。” 赵秀芝迟钝地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死寂的眸子蓦地亮了亮,“真的吗?你真的会放过我们?” 江允淡淡道,“我如果想叫你们死,何必花这么大力气救你?张秀,我听孙谦说,这么多年,你一直吃斋念佛,不就是想赎罪吗?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她望着她,循循善诱,“告诉我,背后指使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赵秀芝摇头。 江允面色一冷。 赵秀芝慌忙解释,“我是真的不知道,江小姐,我没有骗你,我真的不知道,当年大山出事进了警察局,他才跟我说叫我带谦谦去做手术,有人已经安排好了,等谦谦做完手术,就送我们娘俩出国,我才知道大山他居然害了人......” 赵秀芝说着又哭了起来,“我们当时实在是没办法了,谦谦他还那么小,为了给他治病,家里欠了一屁股债,一点儿钱都拿不出来了,偏偏大山又查出来癌症晚期,老天爷不给我们活路啊!” 她从床上翻下来,跪倒在江允脚下,额头在地面砸得砰砰响,一遍遍道歉,“江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对不起......” 江允垂眼看着她,眸子里全是冷漠。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她声音冰冷。 对不起有什么用呢?死的人已经死了,爸爸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不要跟我讲这些没用的话,我只要知道幕后的人到底是谁,你丈夫入狱之后,你才带着孙谦去做手术,中间安排的人你肯定见过,不是说还要把你们母子送出国?” 赵秀芝擦了眼泪,点头,“是,当年是有个男人一手安排给谦谦做了换心手术,做完手术我去牢里看大山,他偷偷告诉我,叫我找个机会带着谦谦走,他怕我们娘俩被送出国,会被那群人悄无声息地弄没了,所以我就带着谦谦一路躲着藏着跑得远远的……” 当时身份信息监察没有现在这么严,还真就被她一路蒙混了过去。 江允问,“那个男的是谁?” 赵秀芝摇头,“我只听人叫他刀哥,看着像是混黑社会的,我当时太怕了,也不敢多看,也不敢多问。” 江允问,“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赵秀芝猛点头,“记得,记得!” 那人化成灰她都记得,流浪躲藏的那几年,她夜夜做噩梦,不是梦见江河的冤魂来索命,就是梦见那个刀哥拿着刀子对她笑得一脸狰狞。 “那男人大概三十来岁,个头不是很高,差不多就一米七,大肚子,光头,三角眼,看着就很凶......” 赵秀芝回忆着那男人的模样跟江允比划,但这种面相的男人多了去了。 江允沉吟片刻,问她,“要是给他的画像,你能认出来吗?” “能。” “好。”江允点头,看她一眼,“你先起来。” 赵秀芝跪在她跟前,额头磕得红通通一片,满脸泪水,乱糟糟的头发糊在脸上,看着很狼狈。 “江小姐......”她嗫嚅着喊了一声。 江允垂眸冷淡道,“你想跪,就等事情结束之后,去我爸坟前跪。” 赵秀芝顿了片刻,撑着床沿颤颤巍巍站起来,“江小姐,我知道的就这些了,我……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江允道,“先这样,你好好休息,保重好身体,有需要我会再来找你。” 她起身往外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又回头,“赵阿姨,我能救你,也能让孙谦过的很好。” 但我也能杀你,让孙谦活的猪狗不如生不如死。 后面这句她没说,她相信赵秀芝听得懂。 有些话还是提前警告一下,懦弱自私是人的本性。 “你放心江小姐,无论做什么,我一定全力配合你,我的这条命是你的。” 江允没再回话,拉开门离开了。 忍着这么久,就问出刀哥这么个线索,江允心里是有些失望的。 她急躁了。 看不见长路尽头的时候,闷头往前走就行了,而当真相在迷雾后若隐若现,她就不能满足当下缓慢的步子了。 不过她也早做好了心里准备,想来那人应该是不会直接-接触张大山跟他的家人的。 江允深深呼吸,按耐住心里急躁的情绪,告诉自己,别着急,事情很多,要一个个来。 首先,就是要找人给那个刀哥画像。 江允从包里翻出手机给苏酥打电话。 苏酥学画画学了十几年,最擅长人物画像,当年就是以美术生的身份考的宁大,这几年没大动笔,但底子都还在。 那边估计在忙,江允打了两个都没打通,没再打,发了条信息过去, 【有空回电话。】 收起手机,电梯“叮”一声到了。 江允抬脚正要往里走,看见里面的人,一下顿住。 电梯里站着三个人,一男二女,男人穿着白大褂,正是季丛白的二哥季院长,两个女人一老一少,衣着打扮素简却不失华贵,姿态端庄优雅。 是傅西城的母亲和......前未婚妻童柔。 当年苏酥就要一头栽进傅西城的坑里,他的母亲和未婚妻突然找上了门,将苏酥打得措手不及。 他们都不知道,原来傅西城已经有了一个未婚妻,后来才听说是老一辈给订的娃娃亲。 两家老爷子是战友,世交情谊门当户对,俩人是青梅竹马,他们并没有办过什么订婚宴,但大家早已默认他们的关系,傅西城也从来没有否认过。 童柔是那种照着模子培养出来的大家闺秀,温柔,端庄,优雅,处变不惊,傅家人都很喜欢她,尤其傅母。 所以当她意识到儿子对别的女孩儿动了真心时,她立刻就带着童柔杀上了门。 而苏酥毫无防备。 她们并没有说什么重话,更没有像电视剧里那样趾高气昂拿出五百万去砸苏酥的脸,告诉她离我儿子远一点儿。 她们只是用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告诉苏酥,你配不上我儿子。 上流社会也分阶层,他们是站在金字塔顶尖的那拨人,高高在上,面上温和亲切,实则永远在向下看人。 倘若只是门第之别,看不上,倒也不至于叫苏酥崩溃。 苏酥从小到大活的就是一个自信,或者说自恋。 叫苏酥崩溃的是童柔这个未婚妻,和她说的一句话。 她说,“苏小姐,你痛恨第三者导致了你母亲一生的悲剧,你现在却要做别人的第三者,去造就另一个女人的悲剧吗?” 之后苏酥将自己关在屋里一整个星期,再出来的时候人瘦了一大圈,看傅西城的时,眼睛里欢喜的光,也灭了个彻底。 ...... 第175章 打扰了 千城传媒。 苏酥拔了车钥匙,下车往公司走,进了大门,立即招来众人侧目,估计是都听说了她资源被抢的事情。 窸窣的议论四面八方飘过来,苏酥充耳不闻,保持着一个女明星该有的仪态,昂首挺胸目不斜视,一路走到顶楼傅西城的办公室。 她过来向来是不用预约的,然而这次门外的秘书却拦住了她。 苏酥不知道是傅西城吩咐的,还是秘书看风向落井下石,她话不多说,直接掏出手机给傅西城打电话。 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 苏酥公事公办的语气,“傅总,您现在有空吗?我就在办公室外面,有事想找您谈谈。” 那边顿了几息,才出声,“我在忙。” 苏酥面无表情说,“那我在外面等您?” 傅西城直接挂断了电话。 苏酥眉头微微拧了下,走到秘书台那边拉了张闲椅子坐下,先给江允回了个电话,然后就坐在那里等。 傅西城大概有意晾着她,从一点多等到将近三点,办公室那边终于有了动静。 苏酥抬眼看过去,却是林韵从里面走了出来,她不紧不慢走到苏酥跟前,微微一笑,“苏姐,等着急了吧,四哥让你进去呢。” 苏酥微怔,撩起眼皮子看她一眼,没吭声,起身径直往办公室走。 到门口顿了顿脚,苏酥深呼吸慢慢吐气,抬手敲门。 “进来。” 苏酥推门走进去,一直走到办公桌前,傅西城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冷淡问,“什么事?” 苏酥开门见山,“我想跟你谈一下关于《相思曲》这部戏的事,让林韵替换掉我是一个很不明智的决策。” 傅西城终于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苏酥不卑不亢地回视他,从包里掏出一沓剧本放在桌上,推过去,剧本上花花绿绿的,用各色荧光笔和便利贴做满了注解和标记。 她直说,“这部戏,我比林韵更合适。” “第一,虽然我也不是科班出身,但在圈里练了这么多年,演技还是勉强能被王尚导演认可的,换成林韵那种半吊子,只会有挨骂的份儿,严重了他甚至可能会罢工。” 王尚是圈里数一数二的大导,有才扛剧,拍一部爆一部,某瓣评分最低都在8.8,所以骨头也硬,出了名的严苛挑剔。 他的认可,比那几个越来越水的金杯奖都有分量。 “第二,这是一部s+的大制作,不是那些小成本的网剧,我肯定林韵她撑不起来,强塞给她吃不下的资源,只会遭到反噬,到时候市场叫衰,损害的不仅是一个人的利益,投资商的钱,导演的名声,艺人的前途,还有剧组上下全体人员的努力,所以......” 苏酥深吸一口气,“我真的希望傅总你慎重考虑,别因为私人情绪影响公事。” 傅西城听完,眼眸沉沉,“说完了吗?” 苏酥凭咬了下嘴唇,“说完了。” 傅西城问,“除了这些,没有别的话要和我说了吗?” 苏酥望着他,没吭声。 两人对视半晌,傅西城忽地自嘲般嗤笑一声,松了脊背,往后一靠,点头,“你说的都对,可是一开始我不也是这样把你捧起来的吗?” 苏酥身体一僵。 傅西城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对,我是商人,商人逐利,所以,付出就一定要有收获,我的东西也只会给那些愿意付出的人,只想要不想给,天下哪有这般的好事!” 苏酥感觉好像被他抽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她知道一直以来是她占了傅西城的便宜,可她也没有白占,他给她资源,她加倍努力为他赚钱。 她不是没有还他,只是没有给他想要的东西而已。 “我以为我们是合作共赢。” “呵!这个圈子里,比你漂亮比你演技好比你能力强的人大有人在,能为我赚钱的人也不缺你一个,为什么我一定要选择你合作共赢?” 傅西城十指交叉嗯放在胸前,声音冷漠而残忍,“酥酥,是不是我把你护得太好了,才让你不知道天高地厚,觉得这个世界都是向着你的?” 话说得越来越难听,叫人难堪,可这就是现实。 很残忍,很伤人的现实。 苏酥挺直的脊背因为过度紧绷而微微发颤,她咬紧牙关,眼眶一阵阵发热。 是,这些年被他宠着护着,日子过得太舒心了,所以忘记了真实世界是个残酷的竞技场。 这是第二次傅西城向她展示他强权的獠牙,逼迫她向他妥协。 苏酥垂着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渐渐被泪水浸湿。 傅西城冷眼看着,不发一眼,两只手却越发收紧。 屋里静了许久,响起苏酥微微沙哑的声音,“好的,我明白了,打扰您了,傅总。” 她转过身,才抬起头,挺胸往外走。 傅西城双手猛地攥紧,脸上神情变得十分可怖,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等人消失在办公室门外,他终于忍不住,抓着手边的杯子狠狠砸了出去。 ...... 苏酥出了办公室,脸上瞬间切换淡然的表情,叫人探究不出她现在是什么情绪。 等她一路撑到秋姐办公室,脸才垮下来,肩膀一歪,直直摔倒在沙发上。 秋姐一瞅她这知道没谈妥,心里微微叹了口气,道,“你这回是真把老板惹着了......这段时间先放假调整一下吧,你不是整天嚷嚷着累吗?正好趁这个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苏酥侧头看他,眸子里流露出些许迷茫之色,顿了会儿,喃喃道,“休息多久呢......” 这语气弄得秋姐有些揪心,他知道苏酥是很热爱她的这份事业的。 刚开始来千城的时候,傅西城为了捧她上位,大把的好资源往她手里塞,她却很清醒,知道贪多嚼不烂,也清楚自己的实力在哪儿,所以挑剧本挑的很谨慎,一步一步踏实走到今天。 秋姐作为她的经纪人,最知道她所付出的努力和辛苦,要是真因为这点儿感情纠葛被毁了事业,谁都不甘心。 屋里静了很久,苏酥从沙发上坐起来,毫无顾忌地使劲儿搓了把脸,把自己搓精神了,“秋姐,你帮我报个班吧,我这点儿演技还没有优秀到别人非要我不可的地步,我还是得多学习。” “努力!上进!”苏酥捏着拳头给自己打气,哼了一句土嗨歌词,“姐就是女王,自信放光芒......” 秋姐差点儿被自个儿口水呛着。 ...... 第176章 一家子逮着一个 喊个麦的调子都能跑得南辕北辙......简直比女海妖的歌声还能要人命。 关键人还不自知,转头邀请他,“秋姐,晚上咱唱歌去?” 秋姐语气幽幽,“恐怖分子报复社会拿炮弹,你报复社会只要在大喇叭里高歌一曲,真是不要太环保了。” 苏酥,“......” “秋姐。” “嗯?” “我中午过来的时候看见你跟你男朋友在车里接吻了。” “所以?”秋姐端起咖啡,微微挑眉。 “所以你赶紧打个电话问问,他别被你毒死了。” 秋姐,“......” 苏酥拎包起身,摆摆手,“走了。” 坐上车,苏酥把包往副驾驶一扔,准备去找江允。 手机忽然“嗡嗡——”响起来,拿过来一瞧,她爸的。 苏酥眉眼间闪过厌烦,把手机丢中控上,不搭理,等它自己挂断,然而那边不依不饶,断了再打,一个接着一个。 苏酥烦不胜烦,接起来。 “你在哪儿?”苏宏伟怒气冲冲,像是憋到了极点。 苏酥心情突然就好了,她现在心理变态的很,只要她爸那一家一不开心,她就特开心。 “车上呢?怎么了?”她漫不经心问。 “怎么了?你说怎么了?你赶紧给我滚回家来!” 苏酥语气已经不急不缓,“有什么事你电话说也行,我忙着呢。” 叫她回去,无非又是兴师问罪。 每次网上有传她恋情的绯闻,都要来这么一遭,苏宏伟怕失去傅西城这座靠山,更怕他反过来找自己的麻烦。 “苏酥,我不管你那么多,今天你要不回家来一趟,我明天就去你公司等你。” 苏酥脸一下子黑了,胸口起伏半晌,终是妥协道,“我知道了,晚上回去,麻烦您叫阿姨做着我的饭。” 趁着饭点儿去,既然叫她倒胃口,那他们也别想好好吃饭。 苏酥咬牙切齿,往下踩油门,车子加足了马力,趁着最后两秒绿灯,如箭般冲过十字路口。 ...... 苏家人每天晚上六点半上桌吃晚饭,一年四季雷打不动,据说是风水先生给算的,也不知道哪来的根据,苏宏伟却深信不疑。 苏宏伟文化水平不高,初中毕业,就是个典型的地痞混子,后来闯社会做生意,人越发迷信,家里奉着财神和关二爷,天天都要插香叩拜。 苏酥踩着三十五的点儿上门,进屋,就看见一大家子都正坐在客厅,她爸苏宏伟的脸色十分不好看。 而饭厅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晚饭。 苏酥惊讶扬眉,“哟,都没吃呢?” 她奶奶抱着乖孙,抬头厌烦地瞥她一眼,“这不是都在等你?真是越来越不知道规矩,一点儿教养都没有!” 苏酥笑盈盈道,“可不是嘛,都是您跟我爸教的。” 苏老太太脸一黑,张口就要骂她,被苏琪一把拉住,“奶奶,您别生气,没准儿姐姐是路上堵车,耽搁了。” 她边说边给老太太使眼色。 苏酥瞅见,眉头挑得更高了,苏琪从来都是煽风点火的,今儿吃错药了? 不知道又想搞什么鬼。 “好了好了,都是小事。”温柔善良的后妈齐晴出声打圆场,拉了下身旁黑脸的苏宏伟,“你看你,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盼着孩子回来,人来了你又黑着一张脸......” “噗嗤!”苏酥突然笑出来,打断了她。 齐晴脸色僵了僵,苏宏伟黑脸看过来,呵斥,“你笑什么!” “抱歉抱歉。”苏酥连忙摆手,看向齐晴,“齐阿姨,您看综艺吗?有个特火的喜剧大赛,我觉得您上去演肯定能拿冠军。” 她语气特诚恳,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在夸奖人。 齐晴立刻就被气红了眼睛。 苏宏伟的脸彻底黑成锅底,指着她,“你能不能别总这么阴阳怪气?一回家就搅得家里鸡犬不宁,都是一家人,我是你老子,我生你养你还养出仇来了!” 苏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耸肩摊手,“是您三请五催的非要我回来,你别招我就一点儿事都没有,这不是自找的吗?” “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苏老太太一副吃人的表情看着她,“进家门到现在,连句爸妈奶奶都不会喊,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叫谁妈呀?”苏酥的脸一下子淡下去,“我妈早死了。” 她从他们脸上一个一个看过去,嘲讽道,“你们逼死的,怎么,都不记得了?” 苏宏伟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苏琪跟齐晴忙一左一右拉住他,母女俩对了个眼色,苏琪颤声道,“姐,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放过自己吗?我知道舒阿姨因为癌症去世你很难过,所以家里人都努力的体谅你,宽容你,我妈更是对你忍气吞声,无论你怎么羞辱她她都不还口,这样还不够吗?你到底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苏琪似是憋屈狠了,一开闸口,便不吐不快,她红着眼睛,指着她痛心道,“你看看你都在做些什么?傅总那么好的人,对你百依百顺,娱乐圈里谁不知道你是他的心头肉,都被宠上天,就为了报复我,你就踹了他,转头去勾引我喜欢的季医生,姐,你真的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我真的很怕你会跟舒阿姨一样最后精神出问题......” 苏酥听着她的话,脸色倏地一寒,心底压着的戾气瞬间井喷,脑海里闪过她妈妈最后弥留人间的那些日子。 一个被病痛和丈夫折磨疯癫的女人,瘦成了一把骨头,抓着她的手,凄厉地呼号,“好疼啊,女儿,我好疼......” 她的妈妈一生行善积德,从未做过坏事,为什么最后却得到这样一个结局? 凭什么要是这样一个结局? 苏酥眼睛红了,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陷进掌心,刺痛传进心里。 “苏琪,”她缓缓道,“你再敢提一句我妈,信不信我抽你?” 声音又冷又沉。 别看苏酥这小身板没几两肉,打起架来可疯的很。 这还要多亏了苏琪,以前上高中的时候散布谣言搞得全年级的女生都孤立她,那些胆子大看不惯的女生来找茬,她在学校里跟人打了不少架,后来就练出来了。 苏琪在她手里吃过亏,一听她这么说,下意识就往苏宏伟身后躲。 “你反了天了!”苏宏伟一巴掌拍桌上,噌地站起来,怒眼瞪着苏酥。 ...... 第177章 不能留着祸害好姑娘 “你反了天了!”苏宏伟一巴掌拍桌上,噌地站起来,怒眼瞪着苏酥。 苏酥笑了,微扬起下巴,目光轻蔑地看着他们,“你以为自己是谁啊?你想卖女求荣扒住傅四哥这座靠山是吗?还有你——” 她转向苏琪,“你喜欢季丛白,想攀上他做季家的媳妇?” 她“呵呵”冷笑了两声,脸上露出甜蜜的微笑,“我告诉你,你们做梦!” “我就是故意踹了四哥,勾引季丛白,怎么样?没办法呀,季丛白爱我爱的要死,甩都甩不开,四哥嘛,你们也知道他多宠我,到时候他舍不得动我,那大概就只能拿你们出气了......” 说到最后,她“啧啧”两声,一家子都变了脸。 苏老太太率先跳出来,指着她骂道,“你这个小贱人,你心怎么这么毒!宏伟,你去给我打她,打烂她的嘴!看她还敢不敢再这么无法无天!” 苏宏伟被气的浑身发抖,还真的抬脚就往苏酥这边来。 苏酥心头一缩,下意识缩起脖子,想跑,脚下却像生了根似的没法动弹。 她妈去世前后那两年,苏宏伟没少打她,苏酥感觉有片被淡忘的阴影又慢慢覆回了心头。 “你再敢打我!”她咬牙强撑着叫嚣,挺着脊背,头仰得高高的,眸子里燃着愤怒的火。 然而身体却在颤抖。 就在这时,忽地“砰”一声巨响,从二楼摔下来一只花瓶,瓷渣四溅。 不知道谁尖叫一声,众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屋里一寂。 苏酥的目光从那摊碎裂的瓷片往上看,忽地呼吸一滞。 季丛白正站在二楼,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面无表情,眼里没有一丝温度。 “抱歉,苏总,不小心手滑,这个花瓶多少钱我赔您。” 季丛白手插兜从二楼走下来,一直走到苏宏伟面前,正好隔在他与苏酥中间,掏出手机要给他转账。 苏琪回过神来,忙跑过来道,“不用季医生,不是什么贵东西,不用赔。” 苏宏伟点头附和,“对对,季医生别这么客气......” “那我转给酥酥,回头叫她转给你们吧。” 季丛白把手机收回兜里,敷衍一点头,转身抓住苏酥的手,抬脚就往外走。 “季医生!”苏琪喊住他,目光从他脸上移到他跟苏酥交握的手上,然后又回到他脸上,“你……没听见她刚才说什么吗?现在你总该相信我了吧......” 季丛白反问,“你没听见吗?” 苏琪,“什么?” 季丛白眉眼淡淡,语气也淡,“我爱她爱的要死,甩都甩不开。” 苏琪一怔,随即脸变得想吃了屎一样难看。 季丛白没管他们什么反应,只紧紧抓着苏酥的手,拉着她大步出了门。 苏酥被他紧攥着,一路恍恍惚惚,一直垂眸盯着俩人握着的手。 他的力道很大,攥得她有些疼,不过心里却莫名的欢喜,像一缕春风掠过,吹皱平静的湖面。 只是没让她多感受一会儿那欢喜,那只大手就松开了,她下意识去抓,然而他的速度太快,手伸出去抓了个空。 心里也跟着一空,浓浓的失落感涨潮一般奔涌上来。 苏酥抬头。 俩人已经走出大门外,他走在前,苏酥落后半步,看见他绷紧的下颌线条,侧脸透着股冷淡。 脑海里闪过方才他没有温度的眼神,苏酥倏地清醒过来,自嘲地一扯唇角,停住脚步。 季丛白还在继续往前走,走出三四步远才发觉她没跟上,回过头。 四目相对。 苏酥心里说,看吧,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还真以为人家爱你爱的不行。 原来不过是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而已。 不过,即使如此,她还是要谢谢他,没有那一家人面前落井下石让她难堪。 “谢谢你,季医生,你真是个好人。” 她扯唇想露出一个风轻云淡的笑,然而做起来实在有些艰难。 “好人?”季丛白“呵”一声,嘲讽道,“好人就活该叫你这么欺负?” 恶气堵在胸口,他感觉自己现在就是一只在火上烤的热气球,马上就得炸。 苏酥哽了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能低低说,“抱歉。” 她很诚恳,但这道歉对平息季丛白的怒气没有一点点作用,反而火上浇油,叫人更火大了。 “道歉有用?”他拽了拽衣服领子,闷得有些喘不过气,“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什么!” 苏酥,“......我这最多有点儿不道德,还不至于,违法吧......” 季丛白一噎,太阳穴青筋蹦了蹦,“......” 行,真行,都给他气乐了。 “艹!”他低骂一声,转身就走。 苏酥的车就停在前面,是辆黑色大g,浓情蜜意的时候开车都要情侣款,他忘了自己根本没开车过来,直接过去拉车门。 苏酥拿着车钥匙,看他要上车,下意识摁解锁键。 车子嘀嘀响了两声,季丛白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看见里面的装饰,这才发现不是自己的车。 转身又要下去,这时苏酥拉开副驾驶的车门,一边上来一边问,“你开车了吗?没开车的话我送你,这边别墅区不好打车。” 季丛白脑瓜子嗡嗡的,默了会,也不看她,手伸过来,“车钥匙。” 苏酥迟疑着把钥匙给他,“要不......我来开?” 季丛白转头,冷笑,“怎么?怕我半路撞死你?你放心,我向来遵纪守法,道德水平更是特别高。” 他说话夹枪带棒的,苏酥也来气了,这会儿就是无理也要跟他辩三分。 她冷笑,“我看不见得,你好兄弟都骂你渣男呢!” 季丛白一股恶气冲上头,“准备为自己开脱了是吧?我是渣男就能随便欺骗辜负了是吧?” 苏酥口不择言,“那不然呢?留着你祸害好姑娘啊?” “我他妈祸害谁了我!你给我说清楚,别给我乱扣屎盆子!”季丛白重重拍了下方向盘,车喇叭“嘀”一声。 苏酥被吓到,缩着肩膀往车门边靠了靠。 季丛白余光瞥见,心头一阵憋闷,抬手揉了把头发,深深吸气呼气。 ...... 第178章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车里静下来,两人都没再说话,季丛白点开手机导航,启动车子调头往自己的单身公寓开去。 一路气氛凝固压抑,两边窗户大开,夜风呼呼往车里灌。 最后汽车在单元楼停下,季丛白熄了火,人却没急着下车,苏酥也没赶他,窝在副驾驶,眼神游离盯着虚空里一点,不知道在想什么。 季丛白从兜里摸出根烟点着,眯着眼睛吸了几口,有些嘲讽地问,“不觉得牺牲太大了吗?” 苏酥眼神动了动,慢慢转过去。 季丛白却不看她,夹烟的手伸到窗户外边,微仰头沉沉吐出口烟雾。 “就为了报复家里那几个人渣,值当你踹了傅西城,跑过来千方百计勾引我......值当吗?” 默了片刻,苏酥扯唇笑了笑,“那没办法呀,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 季丛白眼眸一沉,“那你是真够蠢的!” 苏酥心头滞了滞,点头附和,“是挺蠢的。” 车里又静了。 季丛白一根烟抽完,推门准备下车走人。 “季丛白。”苏酥突然喊住他。 季丛白回头,表情冷漠,“还有事?” 苏酥顿了顿,“你留在我家里的衣服鞋子剃须刀之类的,我明天收拾了给你快递寄过来,你注意收一下。” 季丛白闻言,刚稳住的情绪立马又炸了,这个女人是真他妈能挑火! “不用了,都扔了吧。”季丛白声音里带着股戾气,推开车门,一条长腿都下去了,停了停,又缩回来。 “苏小姐,白利用我这么久,讨点报酬不过分吧?”他转头看她,笑里冒着寒气。 今天走这一趟是真他妈的自取其辱。 他也知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可偏就这根草生得合他心意。 季丛白想,但凡她对自己有一点儿心,那些事他都不跟她计较了。 谁知道这女人真就一点儿心肝都没有呢! 真是好样的! 季丛白满心的愤怒和不甘,不等苏酥做反应,他伸手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咬了上去。 凭什么她能这么没心没肺! 他心里不好受,那她也别想好过! 苏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着了,蓦地瞪大眼睛,伸手去推他,唇上一痛,她“呜咽”一声,铁锈味在口腔里散开。 推拒变成挣扎。 “放开我!”呜咽声全被他堵回去,或者吞进自己口里。 季丛白的身体发烫,压着她,带着两只胳膊,如铜墙铁壁束缚住她。 苏酥脑袋“嗡嗡——”作响,挣扎毫无作用,索性破罐子破摔。 就当他妈的打个分手炮,她也赶个潮流。 然而她前脚停下来,季丛白后脚也跟着停了。 他一手撑着车门,一手扣着她的脑袋,伏在她身体上方,咬牙粗声喘气。 苏酥满嘴铁锈味,两瓣唇发麻,舔一口,蛰得生疼,身上衬衫被扯得皱皱巴巴,里面的黑色蕾丝bra也松了。 心头攒了一团火,见季丛白要退,她反而追上去,抬手勾住他的脖子,扬起下巴挑衅道,“停下来干什么?继续啊!” 说着她凑上去咬他。 季丛白钳住她的胳膊,一把推开她。 俩人脸色都很难看。 “混蛋!”苏酥咬牙骂道。 季丛白冷笑,“我混蛋不混蛋另论,反正你是够渣的!苏酥,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不然......” “呵,怎样?你还想弄死我?” 俩人瞪着彼此,眼里都燃着火。 “再敢惹我你试试!”季丛白撂下狠话,转身推门跳下车,狠狠甩上车门。 “砰!” 车身颤了颤,连带着苏酥一起抖了抖。 季丛白从车头绕过,大步走向楼道口,头也不回,身影很快消失在楼内。 苏酥盯着黑黢黢的车顶,沉沉吐出口气,抬手遮住眼睛。 ...... “你爷爷叫你退出绿园项目你就退出了?” 医院病房,贺清月捂着胸口,责备地看着贺寂舟,“你就不会多争取一下?” 贺寂舟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削苹果,“您怎么知道我没有争取呢?” 贺清月一怔,这事是程青来告诉她的,他自然不会骗她。 贺寂舟削掉一条完整的苹果皮,扔进垃圾桶,把剩下的果肉递给她,“妈,您知道的,爷爷决定了的事情,是不会改的,多说无益。” 贺清月一把打开,苹果脱手,摔在地上滚了几圈,她冷笑,“我看你是故意的!是为了避开子馨吧?” 贺寂舟视线在苹果上停了半秒,淡然转开,把水果刀擦干净放回果盘,不答反问,“我跟阿允的事也是李子馨跟您说的吧?” “不是。”贺清月下意识否认,“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以为自己瞒得很严实吗?” 贺寂舟目光闪了闪,想起她先前找人跟踪江允,估计那时候就开始怀疑他们了。 所以,是谁在背后给她消息? 知道他俩事情的人不多,基本上都是可信的人,贺寂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人,最后在成奈雪那里停了停。 眉头微微拢了下,下意识否认这个猜想。 “既然我能知道,你爷爷也能知道。”贺清月又冷冷开口,“你们最好给我藏严实点儿,要是最后让二房得了好,我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你明白吗?” 贺寂舟淡淡道,“那就麻烦妈您多帮忙了,现在消息已经泄露出去了,既然您不想告诉我幕后人是谁,那就麻烦您帮忙善后吧。” 贺清月听得心头一梗,半晌嘲讽道,“我居然能生出你这么个痴情种!” 贺寂舟浅笑,“是,所以您最好不要再找阿允的麻烦,坦白跟您说,我回国来就是为她,您要是让我在贺氏和她之间选一个,我选她。” 贺清月目光一凛,不敢置信瞪着他,声音发颤,“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我选她。” 贺寂舟看着她,一字一字。 贺清月喉咙口涌来一股腥甜。 “所以妈,别再背后搞什么手段招惹她,要是闹起来,鱼会死,网不一定破,二房的人一定是赢家。” “你敢!” “您可以试试。” 言尽于此,贺寂舟笑了笑,没再多说,起身,“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贺清月死死盯着他的后背,双眼血红一片,许久,她突然像是被抽掉了脊骨,身体轰地塌下去。 她老了,而她的儿子已经长成,她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控制他。 贺清月拿过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无力地吐出几个字,“叫他们都停手......” ...... 第179章 我们应该活在当下 贺寂舟出了病房,抬脚往前,一直走到走廊的另一个尽头。 他在尽头的那间病房门前停住,透过观察窗往里看了眼,停了半分钟,他推门进去。 护工端着水盆从卫生间里出来,撞上他,一惊,“你找谁?” “我找张秀。” “这里没有张秀,你走错房间了......” 话音未落,里面病床上的人腾地坐起身,探头看过来,“你,你找谁?” 贺寂舟往里走两步,看着她,“赵秀芝是吗?我是江允的朋友,有些事还想再问问你。” 半个小时后,贺寂舟从病房里走出来,脸上沉云密布。 这一面其实早该见了,怀疑变成确定,再也辩驳不得。 江河确然是被害死的,白茹大概率也是。 而最大的嫌疑就是他的母亲贺清月。 有那么一瞬间,贺寂舟有找一个替死鬼为贺清月背锅的念头,别管她到底是不是真凶。 因为她不能是真凶。 他现在仍旧不能确定,如果贺清月真的是凶手,江允能否保持理智不再迁怒于他。 当年还只是怀疑,她就已经跟他决裂了。 她恨死了贺清月,连带着恨死了贺清月的儿子,即使之前他们关系那样亲近,她那样依赖地喊他哥哥。 生为贺清月的儿子,就是他的原罪,贺寂舟不敢冒一点险,到如今,她甚至都还不能完全相信他。 然而不过是一瞬间的念头,立刻就被他压了下去,他不仅不能阻止她,还要竭尽全力去帮她。 贺寂舟掏出手机给杨九打电话,叫他安排几个人来医院暗中保护赵秀芝。 江允把孙谦安排进公司,估摸着就是存着试探的心思,引蛇出洞,只是既然露了牌,就要做好万全的防护。 ...... 晚上,江允洗完澡出来,用毛巾将头发擦的半干,走去阳台吹风。 已然立夏,天越来越热了。 天气暖和的时候,江允就懒得用吹风机吹头发了,她喜欢把头发晾在空气里,自然风干。 趴在栏杆上,抬头望月,微风拂过耳畔,也将似有若无的烟味送到鼻端。 江允嗅觉灵敏,鼻尖耸了耸,探头往下看,底下是花坛,树影交错的黑暗里,一点猩红的光明明灭灭。 盯着瞧一会儿,一个人形轮廓显出来,靠着墙,无声吸烟。 江允舔了舔唇,静静看着,没出声。 贺寂舟对别人的视线很敏锐,然而今天却非常迟钝。 江允盯着他抽完一根,又继续去点第二根,忍不住轻轻出声,“哎......” 底下的人猝然抬头,黑暗里看不清他的面孔,却能感受到他灼灼目光。 江允没再说话,转身回屋,一只脚刚跨进落地门内,身后就响起重物落地的声音。 贺寂舟两个大步追上来,从背后抱住她。 浓烈的烟味冲到鼻端,熏得江允皱了皱鼻子。 “你这是抽了多少烟?”她压低声音道,语气里带着不满。 “你不喜欢我就戒。”贺寂舟在她耳畔轻笑。 “你确定你能戒?”江允侧头斜他,根本不相信。 他这种,一看就是老烟枪,上瘾的那种,一天不抽都得难受,想戒可难。 “能,只要你叫我戒,我就戒。”贺寂舟看着她,又道,“只要你要求的,我都能为你做到。” 江允心尖微微颤了下,撇开眼,故意“嘁”声,“我想要天上的月亮,你现在去给我摘下来。” 贺寂舟,“......” 江允说,“看吧,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我看你今天是欠收拾!”贺寂舟气乐了,掐着她的腰,捏着她的下巴吻她。 还没碰到又退开,松开手往浴室走。 身上烟味确实有点大,还是先去洗洗,别回头遭嫌弃。 贺寂舟一边走一边脱身上的衣服,走到浴室门口,身上就剩下条平角内裤了。 江允拉上窗帘,一回头,顿时哽了哽。 在她屋里是越来越放的开了,不,他就从来没有放不开过。 贺寂舟见她看自己,脚步停住,邀请道,“再洗一次?” “我闲的?”江允翻了个白眼,捡起离她最近的白衬衫搭在椅子背上,“把衣服弄脏,你明天早上准备光着回去?” 贺寂舟,“已经脏了。” 江允无语,“那也不必弄得更脏吧?什么臭毛病......” 她嘀嘀咕咕一路捡过去,裤子甩甩搭起来,鞋子袜子踢到墙边。 贺寂舟抱臂靠着门框,眼睛追着她,嘴角噙着抹笑。 江允这样一边唠叨一边帮他捡衣服的样子让他心里生出一股无法言说的满足感。 此时此刻,他们好像是这俗世里一对平凡普通的小夫妻,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说着琐碎的话,做着琐碎的事,过着琐碎的生活。 他们或许还有两个孩子,住在隔壁的房间,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哥哥和妹妹,哥哥长得像妈妈,女孩长得像爸爸...... “......贺寂舟?” 江允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跟前,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贺寂舟微顿,“怎么?” “你在想什么呢?跟个二傻子似的。” 贺寂舟舔了舔牙关,看她几秒,“在想我们的婚后生活。” 江允脸上的笑一僵。 贺寂舟嘴角的弧度跟着收了收,却还是追问,“你想过吗?阿允,你想过我们的未来吗。” 江允偏头躲开他的灼灼目光,“未来很远,没什么好想的,我们应该......活在当下。”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江允低头盯着脚尖,贺寂舟低头盯着她,谁都没吭声。 像在无声的对峙。 短短几分钟被拉得极长,最后还是贺寂舟败下阵来,转身进了浴室。 ...... 第180章 打了再说 第二天下午,医院,病房。 床边搭起画架,苏酥拿着炭笔,坐在画架前,根据赵秀芝的描述,一点点描绘男人的样子。 “眉毛更粗一点......方下巴......鼻头这儿再宽一些......右边嘴角有颗黑痣......” 苏酥虽然学美术出身,但毕竟没干过这活,技术不甚熟练,修修改改,一直画到天黑,终于听见赵秀芝激动地说,“对对!就是这个人!” 江允出去打电话回来,刚进门,听见她的声音,抬腿急奔过去。 画纸上一个男人的脸,面相凶恶,隐隐眼熟。 江允紧盯着,大脑极速飞转,在想自己是在哪儿见过他。 然而越是着急越是想不起来,她捏着拳头往自己脑袋上捶了两下。 苏酥起身走过来,抓住她的手,“怎么了?” 江允眉头紧皱,“这人我应该见过,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慢慢想,不急这一会儿,实在想不起来咱们就找人查,只要他没死,总能找着他。” 苏酥看她神经绷的太紧,脸色显而易见的疲惫,有意岔开话题,“线索在这儿跑不了,你稳住气,别着急,咱们先走吧,我饿的快不行了,你得请我吃顿好的,我今儿劳苦功高。” 江允被她转移注意力,表情松了松,“好,今儿你想吃什么都行,龙肝凤髓随你挑,赶紧去收拾东西。” “江小姐......”赵秀芝坐在病床上眼巴巴地望着她。 “今天辛苦你了,赵阿姨,谢谢。”江允看向她。 “应该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大概因为愧疚心虚,赵秀芝在面对她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很无措的样子。 江允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走过去帮苏酥收拾东西。 江允对着素描纸上的刀哥画像拍了张照片,又忍不住盯着看了几眼,把手机揣回兜里。 苏酥把画筒往身上一背,画架折叠起来扔在墙角,带上口罩帽子,招呼江允,“走了。” 俩人出了门,正要转过护士台去坐电梯,迎头又碰上程青来。 俩人微一停步,寒暄两句,错身而过。 程青来转过护士站往左手拐,走出十来步,又返回来,看了眼电梯方向,江允已经下去了。 “你好,我想问一一下,刚才那个姑娘探病的是几号房?” 刚才俩人就在护士站旁边说话,值班护士听得一清二楚,江允喊他叔,再看这男人,斯文儒雅,笑容和煦,一看就不像坏人。 护士抬手一指,往前走到头,最里面那间。 “谢谢。” ...... 这边江允跟苏酥开车离开医院,找餐厅吃饭。 苏酥坐那儿一动不动花了六七个小时,精神体力都消耗巨大,这会儿饿的不行。 “车里有没有零食?我饿的不行了,感觉现在能吞下一头牛。” “女明星晚上不都是不吃饭的吗?”江允嘲笑她,“储物盒里有酸奶,你先垫垫肚子。” 苏酥拿出酸奶喝了两大口,胃里有点东西,这才长长舒口气,“最近休息,身材管理不用那么严格。” 江允闻言瞥她一眼,想起偶尔在网上刷到的八卦,眉头忽地蹙了蹙,“你是不是跟四哥闹翻了?” 苏酥歪头靠在车窗玻璃上,咬着吸管,“准确来说,是他单方面对我翻脸了,我还是很希望和平共处的。” 她语气轻松调侃,眼神里却透着些许忧伤和迷茫。 江允在后视镜里连连扫了她好几眼,想了想,问她,“你跟千城签得合同什么时候到期?” 苏酥一怔,眼珠子转过来看她。 前面路口红灯,江允脚踩刹车缓缓停下,这才转头看她,“酥酥,要是坚定不要吃回头草,那就要做好跟四哥决裂的准备,有朝一日不得不离开,也要体体面面的走。” 苏酥睫毛颤了颤。 路上车水马龙,车厢里一片安静。 红灯转绿,江允松开手刹,缓缓起步。 苏酥轻声开口,“你说得对,我是该为自己找条退路......” 不然,她最后还是会像上次那样,对他妥协,然后继续这种暧昧的拧巴的关系,亲不亲,朋不朋,不是情人,更不是爱人。 苏酥闭上眼睛,抬手捏了捏太阳穴,半晌没吭声。 “坏了!”她忽地想起什么,转头问江允,“我跟四哥闹翻是不是影响到你了?” 江允笑,“别担心,我找四哥帮忙,好处一点儿没少给他,一码归一码,我不欠他人情,话说回来,四哥也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 然而,这话放苏酥身上就有点儿不适用了。 傅西城从小到大都是个规矩人,虽然是幺儿备受家里宠爱,但他天性沉稳,做事有板有眼,从不让大人操心。 结果却因为苏酥做了好几件出格的事,也难怪他母亲听见点儿风声就火急火燎找上了门。 俩人找了家餐厅,捡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苏酥摘掉口罩吃饭,尽管还带着帽子,依旧被人认了出来,跑过来跟她合影。 苏酥出了名的宠粉,对粉丝有求必应,连着来了好几波。 苏酥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摇头感慨,“瞧瞧咱们这广大人民群众的热情,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江允好笑,“先把咱尾巴往下压一压成吗?上天了都。” 正说着,又有人过来,苏酥以为又是粉丝,一转头,却是李子馨。 来不及露出惊讶的表情,就见李子馨拿起桌上的水杯,对着江允的脸泼了过去。 “江允,你真不要脸!真叫人恶心!”她咬牙切齿地骂了句, 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苏酥一下瞪大了眼睛,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动了。 她“噌”的一下站起来,一把薅住李子馨的头发,用力一拽,恶狠狠道,“艹你大爷的,你发什么狂犬病呢!” 李子馨头皮生疼,“嗷”一嗓子,反手就往她脸上招呼。 苏酥没防备,被她抓了一下,当即就感到一阵火辣辣的疼。 江允顾不得一身狼狈,忙过去拉架,结果刚凑近,李子馨对着她又是一爪子,她新做的指甲,挠人特利索。 苏酥一看江允脖子上的血印,立马红了眼,抓住李子馨的手腕狠狠一掰,李子馨一声惨叫,痛的眼泪一下飙出来,身体剧烈挣扎,跟过年时要杀的猪一样,摁都摁不住,嘴里大声嚷嚷,“快点儿过来帮忙!” 话音方落,就有人从后背扑上来,揪扯苏酥和江允,场面顿时变得一片混乱。 餐厅里一众人都往这儿看热闹,好事人纷纷拿出手机拍照拍视频,不知道谁报了警,多人混战最后终结于警车的笛声里。 ...... 第181章 五对二胜 傅西城匆匆赶到警察局,进了门,第一眼瞧见苏酥,她坐在大厅右边靠墙的铁架子座椅上,头发乱糟糟,衣服皱皱巴巴,脸上脖子上都挂了彩,狼狈的很,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 傅西城皱眉,下意识往她那儿走,左边突然响起一声带着哭腔的“四哥”。 他回头,左边靠墙的铁架座椅上,五个同样形容狼狈的姑娘一字排开,李子馨坐在中间,正泪眼婆娑地望着她。 跟在他身后的助理先右边看一眼,又左边看一眼,嘴角禁不住抽了抽。 五对二,还被打这么惨,苏小姐当真威猛。 傅西城看见李子馨,眉头皱得更深,又回头去看苏酥,她正好也在看他,一双眼睛炯炯闪着亮光,气咻咻的,一股要弄死人的架势。 俩人对视了几秒,傅西城面无表情转身走向李子馨。 苏酥微顿了下,跟着撇开眼,继续听电话里秋姐骂她,等那边骂完一歇,她才低声开口,“对不起,秋姐,我又给你惹麻烦了......” “你给我惹得麻烦还少吗?!你能不能记住你现在是混娱乐圈的,是公众人物,一举一动都是要受到大众监督的,谨言慎行!谨言慎行!我跟你说过多少遍!”手机那头的嗷嗷叫着,都快气炸了。 “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有个屁用!”秋姐气得爆粗口,然后继续变着花样不停歇地骂了她将近十分钟,直骂到傅西城签完字,要带着李子馨几个走人。 “四哥,你这次一定要为我主持公道!”李子馨抓住傅西城的胳膊,恶狠狠望着苏酥跟江允两人,“敢打我,我要她们俩蹲大牢!” 傅西城没吭声,只望着苏酥的方向,她还在打电话,眉眼都耷拉着。 江允坐在旁边,朝他点点头,便撇开了视线。 李子馨没等来傅西城的回应,不禁抓紧了他的胳膊,咬牙切齿道,“四哥,你要是再偏心姓苏的,我就去找大姑姑替我主持公道!” 傅西城闻言脸沉了沉,侧眸看她,眼神微凉,李子馨立时缩了缩脖子,却强撑着不后退。 今天里子面子丢了个精光,她必须叫那俩人吃教训! “你去车里等我。”傅西城给助理使了个眼色,叫他带着李子馨和她那几个朋友出去。 “我不!”李子馨死死抓住他的袖子,眼圈儿突然红了,“我是你妹妹,她可不是你老婆,我真不明白她到底有什么好的,叫你这样掏心掏肺的对她!你这么宠着她,她又是怎么回报你的?就这种女人也值得你爱!不要脸!狐狸精!恶心!” “李子馨!”傅西城低喝,“你够了!” “子馨!” 这时,门外传来一道焦急的呼唤,李子馨转头,立刻松开傅西城,转身扑过去,“大姑姑......” 两串眼泪跟着落下来。 “别哭乖宝儿,是谁欺负咱们家馨馨了,姑姑给你做主。” 傅母搂着李子馨温声哄着,童柔跟在她身后。 “妈......” 傅西城看见她们俩出现在这里,眉头立时紧紧锁起来,“你们怎么过来了?” 傅母抬头凉凉看他一眼,“我要不来,馨馨今天就要被人欺负死了。” 李子馨趴在她肩头,越发哭的厉害。 傅母听得一阵揪心,她生了仨儿子,没有女儿,一直拿李子馨当女儿疼。 “别哭,有姑姑在,我看哪个还敢在欺负你!” 她拍了拍李子馨的后背,拉起来帮她擦了擦眼泪,又仔细看了她的伤,这才沉着脸往里走。 傅西城想阻拦,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会儿他要是拦了无异于火上浇油,于是也沉着脸跟进去。 傅母四下环视,最后将视线锁在苏酥身上,抬脚走过去。 苏酥看见她与童柔,就觉得好像两片阴云飘过来,覆盖在头顶,一瞬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 她局促地站起身,浑身僵硬,头颅像被什么压着抬不起来。 忽地,垂在身侧的手被握住,眼前身影一闪,江允挡在了她的身前。 傅母牵着李子馨在三步远的地方站住,冷眼扫过江允。 江允因为有苏酥护着,并没有挂什么彩。 “傅伯母。”她率先出声。 傅母轻飘飘瞥她一眼,身上带着股常年上位者的冷漠与倨傲。 “贺家江允。”江允微一颔首自报家门,不等她开口,抢先道,“事情的起因想必您也了解过了,我们正好好吃饭,李小姐端起水杯就往我脸上泼,不知道是我哪里得罪了李小姐?李小姐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 她不卑不亢,挺着脊背将苏酥护在身后,把对方的注意力和火力全都引到自己身上来。 果然,李子馨立时恶声恶气指着她骂,“为什么泼你?因为你下贱!不要脸!” “李子馨!”傅西城沉声警告。 傅母也皱了眉头,抓着她的手拽了下。 苏酥听见她骂江允,方才因为傅母与童柔生出来的局促无措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李子馨,你再敢骂阿允一句试试!” 傅母脸一沉,正要说话,背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阿允。” 贺寂舟脚步匆匆走过来,一路到江允跟前,抓着她的肩膀上下扫了一遍,最后停在她脖子上的挠痕上,眸子沉了沉。 他转身,挡在江允身前,视线从傅母几人身上扫过,停在傅西城那里,不冷不热喊了声“四哥”。 傅西城见他过来,心下微松了口气,“寂舟,今天的事情都是误会,时间不早了,都先各自回家......” “四哥!”李子馨不满。 “闭嘴!”傅西城忍她忍到极限,冷冷道,“是你先动的手,要吃牢饭,谁也别想跑。” “阿城,你怎么跟你妹妹说话呢!”傅母恼火,一把将李子馨护在怀里。 傅西城按了按太阳穴,克制道,“妈,先回家好吗?回家再说......” 不能叫母亲跟苏酥对上,还是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吃过一次亏了。 傅西城的语气里带着不易觉察的哀求。 傅母的脸色变来变去,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这是怕她为难那个苏酥呢。 心头一股火乱窜,气恨,不甘心,就因为那个女人,他们母子关系一度降到冰点,这两年方回温。 她到底妥协,冷冷看他一眼,揽着李子馨转身往外走。 李子馨却挣开了她,冲到贺寂舟跟前,咬着后槽牙压低声音道,“贺寂舟,你们干的好事我都知道了,你今天最好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待,不然,可别怪我往外乱说。” 贺寂舟眉毛都没动一下,冷冷道,“是吗?那李小姐花钱买学位,剽窃他人的设计图的好事我也得给别人好好宣传宣传。” 李子馨一下变了脸。 ...... 第182章 帮你有什么好处 贺寂舟微微眯起眼睛,淡声又道,“李小姐,饭不能乱吃,话也不能乱说,既然一开始没往外说,以后最好也不要往外说,这世上谁没有点儿不能叫人知道的秘密呢?你说对不对?” 李子馨脸通红,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往贺寂舟脸上抽,尖利的指甲从贺寂舟脸上划过,瞬间破皮渗血。 众人俱是一惊,俩人说话声都压得很低,别人根本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有站在贺寂舟身后的江允零星听见几个字眼,猜出来几分。 本来就不占理,这一巴掌打出去,形势瞬间逆转。 傅母赶紧拉着童柔和李子馨走了,留下傅西城善后。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双方都尴尬,傅西城到底心疼妹妹,说了句,“子馨他不懂事,你多担待,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贺寂舟看着傅西城,扯唇笑了下,声音发凉,“四哥,如果你们不好好教训她,以后有的是人等着教训她。” 李子馨这种目中无人的性子,总有一天会栽跟头的。 傅西城脸色微微一沉,没再吭声,只越过他与江允,看向被挡在最后面的苏酥。 她抬头看他一眼,眸子里没什么情绪,像看个陌生人一样,随即转开了视线。 傅西城心头像是扎了根小刺,顿了几秒,到底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贺寂舟交钱签字,带着俩人往外走。 记者闻风而动,已经堵在了警察局大门外。 秋姐开车进来,故意降下车窗,把目光吸引到位,让媒体以为他是来接人的。 另一边,贺寂舟和江允苏酥三个穿过后门,后院里一辆黑色大g停在那里等着。 苏酥走在最后,看见车子微微一怔,走到近处,驾驶座的车窗落下,露出季丛白的脸。 他朝她扫了一眼,眸子微微眯了下,随即淡淡转开。 贺寂舟和江允先坐进了后排,三个人有些挤,苏酥顿了顿,从车头绕过去,坐进了副驾驶。 她一身狼狈,手脚禁不住发僵,垂眸盯着自己的膝盖。 贺寂舟拍拍驾驶座后背,“走啊,等什么呢?” 季丛白说,“安全带。” 苏酥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是说自己,忙把安全带系好。 季丛白似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拧钥匙启动汽车。 警察局大门口果然堆满了媒体记者,他们的注意力都在秋姐身上,大g很轻易地瞒天过海,突破重围。 车里只有贺寂舟一个人讲电话的声音,冷冷沉沉,其他人都不说话。 季丛白先把贺寂舟跟江允送去了江允的公寓,到地方,两人下车,苏酥解开安全带也要下去,手臂被季丛白拉住。 她回头看他。 季丛白松开手,没什么表情,“有点儿眼力劲儿,你跟上去做电灯泡吗?” 俩人掰了的事还没有跟别人说,贺寂舟跟江允都不知道,他们自然而然地以为苏酥要跟季丛白一起走,道了声别就上楼去了。 苏酥反应过来,下意识反问,“那我去哪儿?” 季丛白没明白,“你不回家?” 苏酥摇头,“记者都堵到警察局了,我家门口肯定也堵着呢。” 她就那一处窝。 季丛白不信邪,非要过去看看,结果不出意料。 “我送你去住酒店。” “我的证件都在秋姐那里,而且现在住酒店也不安全,万一走漏风声被堵在那儿就麻烦了。” “那你去哪儿?” 季丛白突然发现捡了个烫手山芋给自己。 苏酥眨了眨眼睛,很无辜地看着他。 季丛白低低骂了一句,最后带着她回了自己的单身公寓。 “谢谢你,季丛白。” “别客气,我是看在老贺和阿允的面子。” 两边都是这么铁的关系,老死不相往来什么的不体面,也叫朋友难做。 苏酥没再吭声,见到傅母跟童柔之后,她就有些提不起精神。 她对那俩人心里有阴影,即使过了好几年,她增添了阅历,心理越发成熟,可一见到她们,还是一下回到二十岁的时候,慌乱,无措,局促。 猝不及防被人踏在脚下,手无寸铁无力还击。 “叮——” 电梯到了楼层,季丛白率先走出去,她回过神,赶紧跟在后面。 “你怎么在这儿?” “季医生,我来......” 苏酥从季丛白身后探出身,苏琪的声音戛然而止。 “你来干什么?”苏酥眯了眯眼睛,往前走一步,抬手挽住季丛白的胳膊,上下打量苏琪。 她穿着白裙子,黑长直的头发披散在胸前,脸上画着裸妆,很有那种校园女神的感觉。 “有什么事不能明天说?大半夜跑这里来找你姐夫,避嫌两个字你不知道怎么写?” 季丛白垂眸看她,刚才还蔫了吧唧跟脱了水的小白菜似的,这会儿像打了鸡血,精神气一下就回来了。 季丛白嘴角不自觉往上翘,翘到一半,想起来她干得那些渣事,又硬生生压了回去,手臂也跟着往回抽。 苏酥察觉他的意图,一把抱住,仰头拿眼神疯狂暗示他,帮帮忙!帮帮忙!求求你...... 季丛白眉头轻挑,低头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问,“帮你我有什么好处?” 温热的气息吹在耳畔,像羽毛轻轻拂过,苏酥心尖微颤,皮肤上起了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照以往,苏酥肯定就势撩起来了,然而今天这脑子有点儿跟不上。 她下意识往后退一步。 季丛白施施然抬起头,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俩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不为人知,落在旁人眼里只觉得腻歪。 苏琪被晾在一边,脸上闪过羞愤与嫉恨的神色。 “我是顺路替夏医生来送病理报告的。”她从包里掏出一沓装订的文件稿,夹在门把手上,抬脚快速离开了。 等人消失在转角,苏酥立刻松开了季丛白的胳膊,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没话找话,“这是对你还不死心呐,季丛白你以后找谁都不要找她,这个女人坏的很。” “你就是个好人了?” 季丛白语气嘲讽,拿起门把手上的报告,开门进去。 苏酥被他呛了一句,尴尬扯了扯嘴角,点头,“是,我也是个坏的,希望你以后找个人美心善的好姑娘。” “你什么身份管这么宽?”季丛白很不耐烦,口气控制不住的恶劣。 苏酥突然觉得自己来他这里简直是脑抽,她现在宁愿去江允那里做电灯泡。 站在门口纠结大半天,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进去。 她来过这儿一两次,公寓很小,七八十平,两室两厅一厨一卫,客房被改成了健身房。 苏酥很自觉,去卧室拿了条毯子就在沙发上安家了。 ...... 第183章 就是故意没躲 苏酥很自觉,去卧室拿了条毯子就在沙发上安家了。 这会儿已经快十一点,她精疲力尽,耳朵听着卫生间的淋浴水声,眼皮子一耷拉,没几秒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眼前黑漆漆的,懵了一会儿,她才发觉不对,身下不是沙发,而是床。 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脏衣服。 苏酥脑子空白坐了两分钟,起身下床,拉开窗帘,一室大亮,外面已经日头高挂。 走出卧室,四处静悄悄的,季丛白已经走了,桌上留了字条,房子借你住几天,走的时候收拾干净,不要留垃圾。 苏酥拿起那张字条看了又看,抱着指甲啃了半天,拿手机给他发微信。 一个红色感叹号腾地弹出来—— 他居然把她给拉黑了! 苏酥顿时黑脸,立刻去拨他的电话。 电话倒是还通着。 “喂,哪位?” “你说我是哪位!” 苏酥语气有些冲,那边顿了顿,没什么语气问,“有事吗?” 苏酥心里生出股难言的委屈,想发脾气,话冲到嘴边,却发觉已经没资格,于是沉默下去。 “什么事?”那边又问了一遍,语气微微不耐。 苏酥问,“你把我微信拉黑了?” 那边静了静,回了一个字,“嗯。” “嗯。”苏酥眼睛瞪得溜圆,“嗯是什么意思?你干嘛拉黑我?” “那留着你干什么?” 苏酥一噎,又忍不住去啃指甲,期期艾艾道,“那......那......那不是,分了手,还能......还是好朋友么。” 季丛白回了她一声“嘁!” 嘲讽且不屑。 “你到底有事没事?我很忙......” 苏酥咬牙急道,“我昨晚上明明睡在沙发上,怎么跑床上去了?” “谁知道,梦游吧。” “季丛白,你是不是还对我有意思?” “呵,都白天了,就别做梦了。” 说完,直接给挂了。 苏酥羞愤交加,对着黑掉的屏幕干瞪眼。 秋姐的电话恰在此时进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没上微博吧?” 这话问的,跟劝人不要在冬天用舌头舔铁栏杆有异曲同工之妙。 苏酥的粉和黑粉可以说是不相上下,她的黑粉主要由两个部分组成,一个是影帝韩臣的毒唯,当年俩人因戏生情,谈了段恋爱,在一起小半年,被傅西城棒打鸳鸯。 另一部分是几个合作过的流量小生的唯粉,苏酥有个诨号——“行走的男神收割机”,每拍一部戏,就爆一次恋情,绯闻真真假假,小粉丝们骂她炒作蹭他们哥哥热度。 苏酥是真想跟他们好好谈恋爱的,可惜每每到暧昧过界的时候,他们总会收到傅西城的警告,结果无一,他们都选择离她而去。 流量小粉红战斗力特别强,话也骂的脏,稍微不坚强一点的都能被骂抑郁了。 苏酥早学精了,眼不见为净。 “我上微博干嘛,肯定一堆骂我的,你又不让我还嘴,憋屈死了。” 秋姐噎了噎。 “秋姐,你直说吧,公司是怎么个处理结果?” “你这事闹的有点大,又涉及到老板的妹妹,傅总到现在还没有表态,公司的通告下来了,这两个月的行程全部暂停,等另行通知。” 苏酥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闻言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你现在在哪儿呢?” “......朋友家。” “行,最近不要出门了,也别上网,你给我夹着尾巴做几天老实人,再敢惹麻烦老娘直接踹了你,听见没有?” 苏酥恍然,“所以你是下面那个?我就说你这种翘兰花指的不可能做1!” 秋姐直接挂断电话。 “啧,怎么一个二个都这么大气性,小心眼子......”苏酥嘟囔了一句,手机往旁一扔,往后靠在沙发里,手臂搭在额前,嘴角慢慢压下来。 ...... 另一边。 江允坐在床上,眼神惺忪,也是刚醒。 贺寂舟推门进来,手里通着电话,“......嗯,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接她一块回去......” 江允转头看他,等他讲完挂断电话,才出声问,“爷爷。” “嗯。”贺寂舟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起来吧,一会儿回老宅。” 江允没吭声,眼睛盯着他的左脸颊。 “怎么了?” 江允伸手轻轻碰了下被李子馨抓的那几道无血痕。 贺寂舟轻嘶,往后仰了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轻笑,“怎么?心疼了?” 江允掀起眼皮子,淡淡问,“为什么不躲开?” 以他的灵敏,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李子馨打到,除非他故意不躲。 “你怕她当众把我们的事情嚷嚷出来是吗?” 确实如此。 当时傅家人在那里,咄咄逼人,他根本不能拿李子馨如何,最后只会叫江允受一场羞辱。 “贺寂舟,越来越多人知道了,怎么办?” “你怕吗?” 江允默了片刻,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看着他道,“这段关系已经变成了一个大麻烦......” 贺寂舟闻言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江允手腕被他攥得有些疼,她忍着,垂下眼帘,“或许我们可以考虑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完,就被贺寂舟冷笑一声打断。 他掐住她的下巴,迫她抬头,“阿允,河都没过完呢,你就准备拆桥了?” 江允推他的胳膊,“我们还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会站在你这一边,永远不会背叛你,相信我。” 贺寂舟眼里闪着凶狠的光,鼻息咻咻,似乎想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半晌,他咬牙切齿问了句,“江允,你到底有没有心?” ...... 第184章 不行就抢 老宅,车子在主楼前停下。 贺寂舟解开安全带下车,阴着一张脸,直接往屋里走。 老陈管家听见车子引擎声,笑着从里面迎出来,“大少爷......” 刚叫一声,就被他的冷脸惊得心头一跳。 贺寂舟点头应了声,目不斜视,抬脚跨进了屋。 老陈头一回见他脸这么冷,浑身低气压,叫人忍不住发怵。 他跟在贺老爷子身边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第一回被个年轻人吓到了。 “陈叔。” “哎,”老陈管家回神,脸上重新挂上笑容,“允小姐,可回来了,老爷子都等着急了……” 说着上下打量她,关切道,“没事吧?哪儿伤着了?” “还好,没什么大事。” 俩人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老陈又问,“大少爷怎么了?脸拉那么老长,谁惹他生气了?” “可能是工作上的事烦心吧......” 俩人前后脚跨进门。 “阿允。”老爷子坐在沙发上朝她招手,江允快走几步过去,“爷爷。” 老爷子抓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待看见她下颌接着脖子上的那几道挠痕时,眼眸沉了沉。 “真是欺人太甚!当我们贺家是好欺负的不成!” 江允伸手给他拍背,“您消消火,没多大事,多亏了苏酥护着我,我没吃亏,但是大哥为了帮我,挨了李小姐一下子。” 老爷子这才注意到贺寂舟脸颊上也有几道血印子,这下眉头皱得更深。 “这李家是怎么回事,太嚣张了!老陈,把手机拿过来,我要问问李局长,他家女儿怎么就这么厉害,谁都能打!” 贺寂舟忙拦住,“爷爷,这事交给我处理,您放心,不会叫阿允受委屈的。” 说到底就是两家小孩打架,也没有多严重,长辈贸贸然插手就显得太没有气量,一个不好还要结仇。 老爷子沉吟一番,消了问罪的心思,转头夸贺寂舟,“你做的好,阿允是你妹妹,你得护着她。” 贺寂舟淡淡看江允一眼,敛眸,“我知道,就是......阿允可能不太喜欢我。” 江允,“?” “可能我们相处的少吧,阿允好像对我很有意见,并不是......很相信我。”贺寂舟又说,一脸苦哈哈的样子。 老爷子转头看江允。 “有吗?”江允尬笑,“我对大哥没意见。” “是吗?那你为什么老是躲着我?” “没有啊,我什么时候躲着大哥了......” 江允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贺寂舟微微一笑,“那是我多想了,阿允,我很喜欢你......” 江允瞳孔一缩,垂在身侧的手一下攥紧。 贺寂舟慢悠悠说出下半句,“希望以后我们在一起能和睦相处。” 老爷子没听出俩人之间的机锋,只对贺寂舟这番话感觉无比欣慰。 先不论这话里有多少真心,总归这是大房发出的示好讯号,老爷子心里有执念。 他和稀泥和了大半辈子,许多事都稀里糊涂埋进黄土里,然而罪孽和愧疚却留在了心间。 这是大房欠江允的债,他们要偿还。 “阿允,以后多跟你大哥聊聊,等爷爷不在了,你大哥就是你的靠山。” 这话不仅是说给江允听得,还是说给贺寂舟听得。 贺寂舟颔首,“您说的是,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护着阿允的,您放心。” 老爷子欣慰地点点头。 江允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眼神复杂地看向贺寂舟。 贺寂舟嘴角轻轻翘了下,似作弄,又似挑衅。 江允心乱如麻,心里忽然生出种事情即将失控的恐慌。 ...... “贺寂舟,你想干什么?” 门外走廊,江允将贺寂舟堵在转角,压低声音警告他,“你不要乱来行不行!” 贺寂舟懒洋洋靠着廊柱,半耷拉着眼皮睨她,“我怎么乱来了?” 江允剔他一眼,“你刚才在爷爷跟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贺寂舟唇角微勾一下,“没什么意思,爷爷身体不好,受不住刺激,提前给他打个预防针而已。” 江允神经立刻紧绷,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想要贺氏了?我告诉你,爷爷如果知道我们两个的事情,一定不会再把贺氏交到你手上,你先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是吗?”贺寂舟笑得风轻云淡,好像这事跟他毫无关系。 江允感觉脑门子青筋都要蹦起来,“贺寂舟!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这么多年,老爷子的脾性她摸得一清二楚。 “按照现在的形势,只要你不犯大错误,那个位置迟早是属于你的,你为什么偏偏要自找麻烦,留人把柄?” “贺寂舟,想想你回来是干什么的!你回来不就是为了争夺贺家掌权人的位置吗?” 贺寂舟眼眸一暗,沉默看了她半晌,嘴角缓缓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阿允,我都不知道你这么甘于牺牲。” 换了别的女人,大概会紧紧扒住他,想尽办法防止他抛下自己。 她为什么就可以这样轻易地舍弃他? “我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只无聊时的一个消遣?你口口声声说跟我是一条船上的人,可把我推开时的动作却那么干净利索......” 说到这里他又自嘲地笑了下,“你连一点点心都不肯施舍给我,还要我相信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江允抿紧了嘴角,看着他神色认真道,“不是非得要那样的关系才能把我们绑在一起。” “呵!”贺寂舟嗤笑,眼神轻浮放荡,“还真想跟我当哥哥妹妹啊?这种游戏在床上倒是可以玩一玩增加情趣。” 江允一下烫红了脸。 贺寂舟借力直起身,低头凑近,“不如就今晚......” 江允下意识抬手往他脸上扇,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宝贝儿,力气还是留着晚上用,你实在是不经折腾......”贺寂舟越说越过火,嘴角笑意轻佻又凉薄。 江允气得眼睛都红了,努力克制身体的颤抖,“贺寂舟,你现在不冷静,等你冷静了我们再谈。” 贺寂舟慢慢收了表情,放开她的手,“没什么好谈的。” 他摸出兜里的烟,磕出一支衔进嘴里,微微眯了眯眼睛,“你可能还是不够了解我,我这人贪心的很......” 他略顿了顿,拇指轻轻摩挲金属质地的打火机的花纹,“阿允,别把我说的话当耳旁风,我这人说到做到,贺氏我要。” “你。”他语气加重,“我也要。” 江允看着他,无言以对。 贺寂舟点着烟支深吸一口,缥缈烟雾里,他轻笑,“不愿意给,那我就抢过来。” 他声音很淡,然而一字一字清晰入耳,砸在心头。 江允大脑一瞬间空白。 ...... 第185章 司马昭之心 “阿允——” 这时,身后传来二夫人的声音,“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江允回头,二夫人端着香炉袅袅走来,目光在她与贺寂舟身上流转一圈,慈和笑问,“你们俩躲这里说什么悄悄话呢?” 江允敷衍一笑,“没说什么,工作上一点事,跟大哥聊聊。” 二夫人笑道,“在家里还聊什么工作,你也不嫌累,长君就经常跟我说,你在公司特别拼,我就说说你,一个女孩子家这么辛苦干什么?有你爷爷在,再不济还有你小五叔小六叔,以后哪个不能给你撑腰!” “爷爷当初叫我进公司可不是当米虫的,不敢不上心。”江允笑着回了句,对她最后那句示好没有反应。 二夫人心里骂她不识抬举,脸上笑容却越发盛,“说的是呢,长君总夸你特此厉害,在公司里给他帮了很多忙,他佩服你的很,一直想好好谢谢你,也没找着机会,前儿我刚拍了一对翡翠镯子,水头极好,给你戴着玩儿吧。” 说着抬手在鼻端扇了扇,看了眼贺寂舟,微微皱眉,“寂舟,你要抽烟就走远点儿,很不健康,也没有风度——走,阿允,咱们进屋去,别在这儿吸他的二手烟。” 她笑里带嗔,不由分说拉着江允走了。 贺寂舟看着俩人的背影拐进门,轻嗤一声,慢慢抽完一根烟,站在风里散了散,才转身回去。 吃午饭的时候,贺长君回来了。 二夫人起身去接他,“怎么这时候回来了?饭正好,快去洗手......” 转头喊佣人,“给二少爷拿副碗筷来。” 贺长君最近很忙,很少在家吃饭,自从贺寂舟退出绿园项目,他一个人独挑大梁,卯足了劲儿要干出点成绩给人看看。 老爷子也有些讶异,待走近才看他拉着一张臭脸。 “怎么了?” 贺长君拉开椅子坐下,瞥了江允一眼,拧着眉道,“江允,你是不是故意给我找麻烦?明知道绿园项目至关重要,你没事得罪李局长的女儿干什么?” 他心里憋气,今儿中午本来是要请李局长吃饭的,李局长不好请,他没少下功夫,中间托关系送东西,好不容易得到个机会,结果临了被江允一搅和,全泡汤了。 心里哪能不气? 这火憋不住就冲江允来了。 二夫人一听就要遭,想拦住他,却已经来不及。 “啪!” 老爷子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摔,“你再说一遍,谁给你故意找麻烦?” 二夫人张口欲说话,被老爷子一眼瞪回去。 “是他李家人欺人太甚,你不想着怎么替家里人讨回公道,反过来还怪阿允给你招麻烦,你要是就这点儿用,这项目你不做也罢!” “我不是这个意思......”贺长君嗫嚅着解释。 老爷子声音冷沉,“那你是什么意思?” 二夫人不敢说话。 倒是程青来出声打圆场,“爸,长君年龄还小,肯定是在外面受委屈了,有点情绪也正常,您别生气,慢慢教他......” 贺寂舟抬头看他一眼,眸底闪过一抹兴味。 贺清月恨二房恨得要死,他居然会为贺长君解围,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江允倒是没什么感觉,程青来一直都表现的很老好人,经常在有冲突的时候出来打圆场。 “爷爷,您别生气,确实是我给长君找麻烦了。”江允出声相劝,她也有她的人设——善良,懂事,识大体。 江允拿勺子舀了一碗冬瓜排骨汤放在老爷子跟前,“爷爷喝汤,天越来越热了,要多吃清火的东西。” 老爷子的脸色缓和许多,没再说什么,重新捡起筷子。 贺长君眼底闪过羞愤的神色,紧攥着筷子,骨节发白,二夫人朝她感激一笑,笑容有几分僵硬,程青来低着头没什么表情。 大家都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贺寂舟时不时给江允夹菜,叫她多吃点,表现得十分殷勤。 贺长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里满是错愕,转头跟他母亲对视一眼。 二夫人很心焦。 好不容易把贺嘉钰踢出局,一定不能再让江允站到大房那一边去,从刚才那事就可见,江允对老爷子影响巨大。 如果她能站在二房这边,那么他们夺那个位置的希望就会大很多。 但江允这人轴得很,她多次明示暗示,她就是不搭茬,以前有贺嘉钰也就算了,现在贺嘉钰废了,她还是爱答不理,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吃完饭,江允陪老爷子去书房喝茶消食,老爷子要跟她下棋,江允也是个中高手,只是在老爷子跟前一向藏拙,输得不着痕迹。 要是贺寂舟在旁边观战一定看得出来她比老爷子水平高,因为他也是这样故意输给老爷子的。 “阿允你这棋艺怎么越来越倒退了。”贺老爷子捻子放回盒里,笑道,“以前你只输我一两个字,今天输了一大片。” 江允心烦意乱,注意力不集中,一不留神就输得有些惨。 “许久没下了,有些手生,再说您老姜弥辣,是您棋艺又进步了。” “还真是,你大哥是个高手,先前他下不过我,现在我是输多赢少了。”老爷子笑说,“你有空跟你大哥,叫他教教你。” 老爷子一心想叫俩人培养感情,自然,是兄妹情。 江允笑笑没吭声。 “对了,你最近跟陈家那孩子处的怎么样?” 老爷子不提,江允都没想起来,许久不见陈俊宇了,自从被贺寂舟挂了电话,他就再也没来找过她。 江允想了想说,“爷爷,您就别乱点鸳鸯谱了,我跟他不合适。” 贺老爷子问,“不喜欢?” 江允想了想,如实说,“嗯,没感觉。” “这样啊。”老爷子有些失望,随即又一挥手,“没感觉就算,我也觉得那小子配不上你,咱再挑个更好的。” 江允心里突然发堵,江河白茹都是年少失怙,江允一出生就没有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是老爷子补全了她隔辈的疼爱。 他这一辈或许对不起很多人,但唯独对江允,丝毫不欠。 越是如此,越是令江允难受,她心里充满了恨,可她的心依旧柔软。 江允待不下去了,佯装打哈欠,“爷爷,我有点儿困,回去睡午觉了。” “嗯,去吧。” 江允出了书房往楼上走。 “阿允。” 二夫人站在她卧房门口,手里端着个雕工精致的紫檀木盒子。 江允微微挑眉,“您找我有事?” 二夫人把木盒递给她,“瞧瞧喜不喜欢?” 江允看了眼,没接,“什么呀?看着很贵的样子。” “不贵怎么衬你。”二夫人笑着把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个翡翠佛吊坠,老坑玻璃种,天然浓绿,晶莹剔透,没有一点儿瑕疵。 江允脑海里迅速闪过一副模糊的影像,快得她抓不住。 ...... 第186章 男人的口是心非 二夫人看她眼睛凝在上面,不禁笑了,解释道,“原来想送你手镯的,回去瞧瞧,感觉又太次了,配不上你,不如这个佛坠好,男戴观音女戴佛,这是叫寺里大师开过光的......” 江允脑海里突然白光一闪,她想起来了! 刀哥,那个刀哥,她确实见过他! 江允缓缓抬眼,看向二夫人。 那年,爸爸去世大概半年,小五叔带她回家吃饭。 那时候二夫人已经搬出了老宅,在外面另置房产。 夏天,天气炎热,她带着游泳圈泡在水里,小五叔回屋给她拿冰镇可乐,偌大的泳池剩她一人。 她闭着眼睛昏昏欲睡,突然感觉到一道阴冷的视线黏在背后,悚然一惊,回头,泳池边沿蹲着个男人。 秃头,三角眼,方下巴,看着她笑得不怀好意,他穿着花衬衫,敞着怀,脖子里翡翠佛吊坠晃晃悠悠。 她吓得瞪大眼睛,尖叫声涌到喉咙口,小五叔拿着两罐可乐走过来,看见那个男人时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不好看。 他说,“小舅,你什么时候来的?” 江允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二夫人。 “阿允?”二夫人被她的眼神吓到,下意识后退一步,“你......怎么了?怎么这么看着我?” 江允眨了眨眼睛,将自己从回忆里拽出来,微微一笑,“我突然想起来,上个月清明,小五叔给我打电话,说他回了您的故乡去祭奠外婆,这些年也不见有亲戚上门,您娘家没别人了吗?” 话题转得风马牛不相及,二夫人怔了怔,有些伤感说,“哪还有人啊,都走光了,不然我也还有个家能回去看看......” “那还真是叫人难过。”江允点头淡淡道。 “嗐,不提这个了。”二夫人合上盖子,又把木盒子往她眼前一送,“拿着吧。” 江允垂眸看了几秒,笑着伸手接过,“那就谢谢夫人了。” 二夫人见她接了,心里一阵窃喜,这无疑是江允释放的交好信号。 “谢什么,以后喜欢什么,只管跟我说。” 她抓住江允的手,“你在我心里,就跟我亲闺女一样,以前我没能力,看你被人欺负也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以后就不会了......” 她拍拍江允的手,笑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江允也笑,“是吗,那我就等着您疼我了......” “那是自然。” ...... 晚上十一点多,季丛白在医院里值夜班,同事老夏拎着夜宵找过来。 季丛白出去洗手,回来的时候桌上手机正“嗡嗡——”震颤。 老夏收回探出去的脑袋,揶揄地看他一眼,“白白的大宝贝是谁啊?” 季丛白眉心一跳,没理他,走过去拿起手机直接摁了挂断。 老夏眉头微挑,打量他一眼,“看你最近心情好像不怎么好,跟女朋友吵架了?” 季丛白扯了扯唇。 “我刚才听那几个小护士八卦,说你女朋友好像遇上麻烦了,好像公司要雪藏她,真的假的?” 季丛白撩起眼皮子斜他,“你也这么八卦?” 老夏听出他不高兴,识趣不再问。 恰在此时,季丛白的手机又响起来,还是那串老长的备注,老夏哈哈笑了两声,拿着两根烤串避了出去。 季丛白眉眼间闪过一抹烦躁之色,坐那一动不动,冷眼瞅着,差不多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到底伸手拿起来按了接听。 “什么事?”他声音发凉,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那边静了两秒,响起苏酥气若游丝的声音,“季医生,你现在忙吗?能不能帮我买点东西回来......” 季丛白听她声音不对,眉心拧成个疙瘩,想起来什么,“你大姨妈来了?” “唔......你家里有止疼药吗?” “忍着!” 季丛白冷冷撂下俩字,直接挂断了电话。 苏酥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怔了怔,忽而感觉全身都痛起来,痛到骨头里,痛到她牙齿打颤,眼泪扑簌簌滚下来。 她死死咬住嘴唇,抱着双腿靠坐在沙发脚下的地毯上,将自己蜷缩成小小一团。 身体一阵阵发冷,恍惚又回到那个冰天雪地的夜晚,她回到阔别三个月的家,却被他们锁在门外。 一扇门相隔,两个世界。 门外的她缩在墙角里,被凛冽的北风和冰雪冻得浑身发抖,门内一家人欢声笑语,在暖意融融的屋子里举杯庆贺。 苏宏伟决意要给不听话的女儿一个教训。 而她倔强地以为爸爸总不会对自己的女儿那么狠心,毕竟曾经,他也对她爱若珍宝,无比欢喜地喊我的宝贝女儿。 大雪下了一夜,苏家的大门始终没有打开,她被冻得昏死过去,被傅西城匆匆赶来带走。 她高烧三天,此后躺在病床上反反复复一个多月才见好,身体却永远留下了个病根。 季丛白拎着一只大便利袋,掏钥匙开门。 门一推开,屋里一片漆黑,压抑的呻吟从里面飘出来,混着含糊的泣声,一声声揪着人的神经。 季丛白赶紧打开灯,顾不得换鞋,径直往里走。 苏酥闭眼躺在沙发边的地毯上,像小婴儿那样,抱腿蜷着身子,头发糊在脸上,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她哭得像刚断奶的小猫儿,气若游丝,含糊不清地呢喃着,“妈妈......我疼,我好疼啊......妈妈......” 季丛白太阳穴的神经跳了跳,他知道苏酥有宫寒的毛病,只是没想到这么厉害。赶紧把手里的东西扔桌上,蹲下身握住她的肩膀晃了晃,“酥酥......” 苏酥被疼痛折磨的有点神志不清,隐约听见有人唤她,也不知道是谁,只觉得委屈的很,眼泪流的越发欢快。 身体突地腾空,她被打横抱起来,靠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随即一只大手捂在小腹上,滚烫的热意从掌心传进去,疼痛一下缓解许多。 脑子也慢慢跟着清醒,苏酥费力睁开已经哭肿的眼睛,“......季丛白?” 桌上放着没吃完的外卖,麻辣香锅,还有喝了三分之一的红酒。 季丛白脸色阴沉,瞅了眼她被眼泪鼻涕糊了一把的脸,咬着牙道,“真丑。” 苏酥彻底清醒了,听他说自己丑,不由想瞪大眼睛,然而俩眼儿肿的跟红皮核桃似的,再努力也只能睁开一条细缝。 ...... 第187章 清醒的做个人 “看什么看,大姨妈来了还喝酒,疼死你也活该。”季丛白冷酷道。 苏酥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鼻子一阵酸意冲上来,抖着嗓子说,“我都这样了......” 你不能做个人吗?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忽地在他眸中老看见自己狼狈的倒影,苏酥又“嗷”一嗓子叫出来,抬手挡住自己的脸,气急败坏道,“你别看我!” 因为太虚弱无力,听不出气急败坏的感觉,倒像是在撒娇。 季丛白挑了挑眉,嘴角无意识往上翘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话却说的特别欠儿,“挡什么?这副丑样子,给我看都不看。” 其实一点也不丑,长得好看的人怎么样都好看,即使哭成这种狼狈样。 苏酥气得很,又委屈,又难过,又羞恼,只觉得这人真是会讨人嫌,推着他的胸口挣扎了下,身下忽地一股热流往下涌。 苏酥身体立时一僵,立即加大了力气推他。 “乱动什么!”季丛白低斥。 “你快放我下来......”苏酥急道,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可惜她现在实在虚弱的很。 季丛白不悦皱眉,“你老实点儿......” 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出口,只感觉腿上一热,好像有热水浸透了单薄的裤料。 俩人同时噤了声。 苏酥一脸破罐子破摔的表情,语气幽幽道,“我是不会给你洗衣服的。” 顿了顿,又添上一句,“可以帮你扔洗衣机里。” 季丛白面无表情看她一眼,又捂着她冰凉的小腹揉了会儿,起身把她往沙发上放。 苏酥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放地上,坐地上就......就行了。” 季丛白想了想,直接抱着她去了浴室,先把她放在马桶上坐着,扯了条毛巾用滚热的水打湿,拧到半干,递给苏酥,“先拿这个捂着。” 苏酥弓背坐在马桶盖上,嘴唇发白,一条胳膊紧裹着肚子,接过热毛巾,“家里有没有止疼药?” “等会儿。” 季丛白转身走出去,过了三四分钟,端着一杯热水和一颗布洛芬胶囊回来,递给她。 苏酥接过吃了。 “你每次来大姨妈都吃止痛药?” 热水灌进肚子,僵冷的四肢百骸立即得到舒展。 “太疼了,没办法。”苏酥一口口把热水喝光,杯子递给他。 季丛白不自觉又拧了眉,“止疼药吃多了不好,你宫寒太严重,得仔细调理。” 以前是找老中医看过的,但那药太苦了,捏着鼻子都灌不下去,苏酥一喝就吐,宁愿每月疼着,只要来前那几天注意饮食,别碰凉的,烟酒之类的,当天吃一颗止疼药也就挺过去了。 这回是她大意了,又吃辣又喝酒,发作起来就特别厉害,所以平时江允几个都管着她,不让她沾酒。 “我知道,今天多谢你了......”苏酥说。 季丛白脸微微冷下来,“别客气,你要是死我房子里了,我说不清楚。” 苏酥被他噎的一口气上不来。 怎么着,这分个手,连人话都不会说了? “季丛白,你能别老这么夹枪带棒的跟我说话吗?” 季丛白讥讽道,“都分手了,我凭什么还要对你好声好气?” 苏酥,“......” 季丛白扭头走了,过了会儿,又拎着个便利袋回来,甩给她,拉着脸问,“你自己能洗澡吧?” 苏酥下意识回嘴,“你要是想帮我洗,我也没意见。” 说完俩人都一怔。 季丛白随即黑脸,“我警告过你,别再招惹我。” 苏酥还想回嘴,一瞅他那张后娘脸,又把话咽了回去,低头去瞧便利袋里的东西。 七八袋卫生巾,日用夜用加长型包括护垫应有尽有,苏酥扒拉了一下,底下压着个绿色的老式橡胶热水袋,贼丑贼丑,再下面还有两套内衣裤,蕾丝的,一套黑色,一套红色,样式十分俗气,典型的超市架子上无人问津的货。 苏酥眼角抽了抽,心里吐槽这都什么鬼审美,脸又禁不住有些热。 季丛白有些审美很直男,内衣估计是顺手拿的,但蕾丝肯定是特意挑的。 她抬头瞧了眼,门口空着,人已经走了。 苏酥心里滋味复杂,怔怔望着季丛白方才站过的地方,干坐半晌,捂在小腹上的毛巾渐渐没了热气。 她回神,慢慢站起身,走过去关上浴室门,拧开花洒,将热水开到最大。 浴室里腾起白雾,热水冲刷过身体,非常舒服。 苏酥闭着眼睛喟叹一声,要是能泡个热水澡就更好了,可惜身体条件不允许。 “咚咚——” 敲门声忽地响起,季丛白的声音跟着传进来,“酥酥?” 苏酥转头回了声,声音太小被水声盖了过去。 敲门声陡然加大,季丛白的声音也跟着抬高,“酥酥,你没事吧?” 苏酥忙关了花洒,清了下嗓子,“我没事,马上就洗好了......” 外头顿了顿,道,“不要洗太久,对身体不好。” 苏酥心里由来一软,“......知道了。” 外面脚步声起,她下意识喊,“季丛白。” “嗯?” 苏酥咬了咬嘴唇,往后靠去,湿冷的墙壁冰得她一个激灵。 “什么事?”听不见她的声音,季丛白又问了一遍。 苏酥心跳有些快,顿片刻,道,“能不能帮我拿个衣服,在卧室的行李箱里,睡衣……还有内衣......” 门外静了会儿,脚步声响起,渐渐走远。 苏酥咬住下嘴唇,垂眸盯着脚尖,两根大脚趾抓着拖鞋底抠了抠,她抬手揉了揉脸,吐出一口气。 “咚咚——” 两声轻扣,外面的人没说话,苏酥顿了下,走过去。 浴室门拉开一条缝,半截手臂伸出来,白里透粉,滚着水珠。 季丛白眼眸微暗,手指捏了下,把衣服递过去。 “谢谢。” 那截小臂抓着衣服缩回去,浴室门随之关合。 他忽地伸出手,挡住那扇门,稍一用力,便推开了。 门后的女人惊慌失措地瞪大眼睛,抓着衣服挡在身前。 “你装什么?” 他冷笑。 她一怔,笑开,扔掉衣服,媚眼如丝,伸臂过来勾缠。 “咔哒!” 季丛白陡然回神,眼前是紧闭的浴室门,他一愣,眉眼掠过一抹沉沉躁意。 略站几秒,转身出了门。 苏酥隐约听见大门的关合声,擦干身体,换了衣服出来,果然已经没了季丛白的身影。 心里没由来生出一股失落,只也没有力气去多想。 她捡起他脱在地上的脏裤子,和自己的脏衣服一起扔进洗衣机里,把热水袋灌满热水,抱着回了卧室,蒙头沉沉睡去。 ...... 第188章 想要给你就是了 第二天早上,被灿烂的阳光刺醒,昨晚忘了拉窗帘。 苏酥抱着枕头滚了两圈,哼哼唧唧抻了个懒腰。 身体还是很沉重,不过比起昨晚,已经好太多了,起码小肚子里不再像刀绞似的疼了。 在床上赖了会儿,她起床出去洗漱,拉开门,不由愣住。 季丛白正坐在沙发上,抱着笔记本聚精会神在写什么,桌上一杯咖啡袅袅飘香。 他似乎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有几绺垂在额前,显出几分随意慵懒之感。 “你怎么在这儿?”苏酥很惊讶。 季丛白撩起眼皮瞅她一眼,又垂下去,“这是我家。” 苏酥,“......” 她摸摸鼻子,又挠挠额角,想说什么,又没什么好说的。 “你笑什么?”季丛白突然出声。 “啊?”苏酥看他,“我笑了吗?” 季丛白看她两秒,低头继续打字,一副懒得搭理她的样子。 苏酥略站了站,去浴室洗漱,出来听季丛白头也不抬道,“锅里有粥。” 红枣小米粥,揭开锅盖,米香扑鼻,苏酥盛了两碗端出去。 季丛白说,“我不喝。” 苏酥说,“我喝不完。” 季丛白,“喝不完中午喝,别浪费粮食。” 苏酥,“......” “放心,我一定喝得干干净净,不会浪费你的心意的。”她呵呵笑两声。 季丛白微微拧眉,合上笔记本,装进电脑包里,起身准备走人。 苏酥放下勺子瞅他,“去上班啊?” 季丛白没答,低头摆弄了两下手机,苏酥手机随即嗡嗡震了下。 她拿起来看了眼,他微信给她推了个好友名片过来。 “你什么时候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了?” “你要想进去我随时可以把你拖进去。”季丛白走到玄关处换鞋,“那是个擅长妇科的老中医,你有空找他给你好好调理调理。” 说完,开门走了。 ...... 贺氏大厦。 早上晨会开到十点多还没结束,秘书突然敲门进来,快步走到贺寂舟身边低声耳语,说李小姐来了,闹着要见他,就在外面。 贺寂舟眼眸微沉,朝江允那里看了一眼,对秘书道,“带她去小会议室等着。” 秘书应一声转身去了。 会议继续,到十点半结束,大家起身稀稀拉拉往外走。 贺寂舟坐着没动,等众人都走出去了,才理了理袖口,起身出去。 一出门,却见江允跟李子馨面对面站在小会议室门口,正说着什么。 贺寂舟脸色微沉,抬脚大步走过去。 俩人听见脚步声同时转头看过来,李子馨扯出一抹笑,同先前那样亲热地喊他,“寂舟。” 贺寂舟眼睛微眯,似笑非笑开口,“李小姐今天过来是给我和阿允道歉的?” 李子馨笑容微滞,停了停,恢复自然,“那天气急误伤了你,确实是我过分了,抱歉,至于其他人么......” 她目光在江允身上转了转,“我觉得我并没有什么错。” 贺寂舟脸色微沉,正要说话,江允抢先一步,笑盈盈道,“李小姐真是有意思,你看不惯我,却能很看得惯他,怎么?从小读书学得都是女戒和三从四德吗?” 李子馨憋红了脸,“肯定是你先勾引他的!” “是吗?”江允呵笑,转头看贺寂舟,“是我先勾引你的?” 贺寂舟看她一眼,嘴角轻勾,配合她,“不是,是我死乞白赖强迫你。” 江允微微一笑,“李小姐,你都听见了?” 俩人一唱一和,气得李子馨浑身发抖,“你们就不怕我把你们干的那些破事全部抖落出去?” “我们干什么了?”江允淡淡一笑,“李小姐,凡事要讲证据,知道诽谤,侵害他人名誉罪判几年吗?” 李子馨瞪大了眼睛,抬手指她,“你!你真是一点儿都不要脸!” 江允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不就是一个男人么,你想要,我让给你就是。” 这话一出,贺寂舟脸上的笑微微顿了顿。 李子馨越发生气了,“我才不会捡你不要的东西!” 江允,“那李小姐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李子馨被她几句话绕了进去,一时语塞,堵了会儿,冷静下来,想起今天过来的目的。 她看看江允,又看看贺寂舟,忽地一笑,“行啊,我确实很想要他,你给我吧。” 江允淡笑,“人不是货物,这你得问他。” 李子馨转头看贺寂舟,“寂舟,中午一起吃饭怎么样?当我给你赔礼道歉。” 贺寂舟转头看江允,“你觉得呢?” 江允点头,“挺好,我就不打扰了。” 抬脚要走,手腕被贺寂舟一把攥住。 “挺好?”他声音阴鸷。 江允面不改色,“真挺好。” 贺寂舟突地笑一声,松开手,点头,看向李子馨,“你去订餐厅吧。” 江允闻言,冲着贺寂舟意味难明的一笑,优雅的转身走了,脚步不疾不徐。 贺寂舟盯着她远去的背影,细瘦的一条影子,冷漠又决绝。 “贺寂舟,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子馨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跳梁小丑,一个被人利用的工具。 贺寂舟收回视线,淡淡看她,“你管我什么意思,反正你已经达成自己的目的了不是吗?” 李子馨微怔。 她的目的......对,她就是过来瞎搅和的,从来没有她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如果她得不到,那别人也别想得到,尤其是她讨厌的人。 这俩人敢这样玩弄她,那他们也别想得好。 这样一段不能见光的关系肯定充满了怀疑,猜忌,漏洞百出,或许根本不需要她花费什么力气,只要稍微的添把火,他们自己就会走上陌路穷途。 然而眼下这情况,似乎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她还没有做什么,这俩人就已经闹崩了。 李子馨生出种无法言说的憋闷,困惑,恼恨,嫉妒......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混乱的心情里还夹杂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窃喜。 为什么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把他们之间的关系抖落出去?甚至从警察局回来时候被家里人盘问,她也没有说。 自然,她不想做绝得罪贺家、她受到了贺寂舟的威胁,这些都是原因,然而究其根本,或许她潜意识里还是想为自己留一丝余地。 活这么大,第一个让她怦然心动的男人,她真不甘心。 ...... 第189章 好铁石心肠一女的 江允嘴角噙着浅笑,一路不紧不慢下了楼。 办公室门前,何园坐在工位上,小圆脸上愁云惨淡,不时唉声叹气。 “怎么了?”江允屈指敲了敲她的办公桌面。 “唉......流年不利,多事之秋......” 何园头摇到一半,猛地一滞,立即把摸鱼的手机往桌子底下藏。 “我都看见了……”江允面无表情,转身撂下一句,“跟来我办公室。” 何园小脸顿时皱成了苦瓜,站起身磨磨蹭蹭往办公室走。 江允平时待她跟温和,但是工作上就要求的很严格了,倒也不骂人,就那么淡淡盯着她,何园直接就怂了。 主要是羞愧。 半夜醒来忍不住抽自己俩大嘴巴子,恨自己怎么就辜负了老大的信任那种。 何园忐忑地进了办公室,不等江允开口,抢先滑跪认错,“老大,我错了。” 江允一摆手,端起茶杯,“行了,下不为例,你刚才唉声叹气什么呢?给我讲讲叫我开心一下。” 何园,“?” “老大......”她小心翼翼开口。 江允掀起眼皮子,“怎么?” 何园,“你是被夺舍了吗?” 江允默了会儿,突然笑了一声,“园园,你给我讲个笑话吧,我不开心。” 何园一愣,看着她脸上的笑,心里突然有点难受,平时插科打诨她挺拿手,说起正经的,脑袋就有点儿掉线。 嘴巴张张合合好几次,最后她“唉”一声,“我最近也有点儿不开心,我家女鹅事业不顺,我儿子也不省心,在外面瞎搞,拱了人家的白菜,被人打上门,扔了四条小崽子过来,我养不起,流浪站不收,愁死我了......” 江允奇怪,“怎么就知道是可乐干的呢?” 何园语气幽怨,“它被人家爸爸捉奸在床,关键是那俩小猫崽子长得跟它一模一样,不是它干的是谁干的。” 可乐长得很有个性,脸上黑一块白一块跟千鸟格似的,瞅着很拽,又丑又拽,所以对方家长很生气,觉得它玷污了自家波斯公主高贵的血统。 何园又生气又无法反驳。 江允心里微微一动,问,“那两只小猫儿现在在你家里呢?” 何园点头,有些郁闷道,“问了一圈朋友,都嫌丑,不愿意要。” 现在大家养猫养狗,对颜值品种都很挑,长得丑的杂种大多都是被遗弃的命,可乐就是何园捡回来的。 江允想了想,说,“抱两只给我吧。” 何园眼睛噌地亮了,“老大你要养?” 江允点点头,想起什么,问道,“想不想见你女鹅?” 何园瞪大眼睛,疯狂点头。 江允笑了,下巴一抬,“好好工作,不准摸鱼,晚上抱上猫,带你找她玩儿去。” 何园脚步飘忽地出去了,出门的时候差点儿撞门框上。 江允笑了下,拿手机给苏酥打电话。 “喂,阿允......”苏酥的声音有气无力。 江允问,“干什么呢?” 苏酥,“照镜子,欣赏美女......” 江允,“......” “要养猫吗?送你一只。” 那边默了半分多钟,苏酥才应声,“好啊......” 声音很低落。 苏酥以前有只很可爱的猫,黑白花,养了十多年,最后被苏宏伟摔死了,因为猫抓伤了他宝贝儿子。 江允说,“这只也是黑白花色。” 苏酥笑,“怎么,现在宠物也流行替身了吗?” 她叹了口气,“阿允,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江允没答,反问,“你是不是生病了?听着快断气一样。” 苏酥啧一声,“到底谁招你了?你给姐妹儿说,过了这几天,我替你教训他去……不会又是李子馨吧?” “没谁,我就是有点烦自己。” 烦自己拿不起,放不下,伤人伤己。 她岔开话题,“你是不是大姨妈造访了?” “唔,昨儿差点没疼死我......” “是不是偷喝酒了?”江允冷不丁问。 “......没有。”苏酥一激灵。 “呵呵。”江允凉凉笑两声,“我知道了,晚上去找你,挂了。” “等会儿......”苏酥来不及说话,那边就挂了电话。 她无语盯着手机,自言自语吐槽,“你知道什么了你知道了......” 等晚上江允过来的时候,苏酥才知道她什么意思。 江允来的路上买了烧烤啤酒小龙虾,都是苏酥平时见了流口水的东西,但是最后递到苏酥手里的只有一碗白粥。 苏酥不敢置信,抖着手指她,“你说给我带好吃的,就这个?” 江允面不改色,“白粥有营养。” 一条桌分成楚河汉街,江允跟何园坐在这头,剥虾撸串好不快活,而另一头,苏酥一勺勺喝着没滋没味的白粥,表情凄惨堪比小白菜。 “夭夭,你小龙虾买的什么味的?”苏酥盯着江允手上的小龙虾舔了舔嘴唇。 “蒜蓉味的,这么重的蒜味,你闻不见吗?怎么着,喝酒把嗅觉喝没了?”江允挑着眼睛睨她,手上利索地拧掉虾头,剥掉虾壳,捏着q弹得虾肉递到苏酥眼前晃了晃。 苏酥眼睛一亮,张嘴要吃,江允手一缩,把虾肉填进自己嘴巴里,点头道,“这家小龙虾做的真不错,园园你吃着怎么样?” 苏酥,“......” 何园正被辣的不行,一边斯哈一边流眼泪,闻言比了个大拇指,“好次......” 苏酥被馋的不行,咽了咽口水,“我尝尝......” 手刚伸出去,“啪”一声,就被江允给打了回来。 “喝你的粥去。”江允十分冷酷无情。 苏酥委屈地瘪了瘪嘴,竖起一根手指头,“夭夭,我就尝一个......” 江允不为所动,垂着眼皮子,面无表情喊,“何园。” 桌子底下暗度陈仓的手一抖,立刻缩回去,把剥好的虾扔进自己嘴里。 苏酥把勺子往桌上一拍,呜呜哭道,“这日子没法过了!” 何园看得那叫一个心疼,一边是女鹅,一边是老大,夹在中间好生为难。 苏酥嘴里呜呜咽咽,那调子,简直是闻着伤心,听者落泪,何园眼泪汪汪,“老大,要不就给她吃一个吧......” 从手指头缝里看江允。 大爷的,真是好铁石心肠一女的! “我看你今儿就是心情不好故意来折腾我来了!”苏酥哭声一收,愤愤拿起勺子继续喝那碗没滋没味的白粥。 何园看她这收放自如的哭声,俩眼星星闪烁,瞧这演技,我女鹅就是牛逼! 江允拿起啤酒喝了一大口,声音低了几分,“是啊,我心情不好......” 苏酥一怔,去看何园,何园迷茫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老大今天一直都有点怪怪的,要说心情不好,也没有黑脸或者怎么样,下午部门开会的时候还跟人说笑。 ...... 第190章 年轻人的爱情 “怎么了,夭夭?” 江允转头看她,“酥酥,你说小五叔对我好不好?” “啊?” 话题转的太快,苏酥脑子一时没跟上。 何园更跟不上了,一脸懵逼,小五叔是谁? “怎么这么问?小五叔对你当然好啊,简直把你当闺女一样,我以前还......” 她以前还猜他是不是偷偷暗恋江允,只是迫于身份不敢表白,她还鼓励他勇敢表白,突破世俗的桎梏,结果被贺长泽狠呲一顿。 江允眼睫轻颤,喃喃道,“是吧,他对我太好了,他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明明小时候他们一点儿都不熟,二夫人一直到生了贺长君之后才勉强得了个名分,被老爷子带回家。 在那儿之前,她跟贺长泽母子俩一直都被安置在外头,没名没分的小三和私生子,他们没有机会多相处,彼此也不愿意多接触。 怎么后来突然就关系这么亲了呢? 这两天她拼命的想,拼命的想。 小五叔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好的? 是在爸爸去世的时候,是在那个昏暗阴森的灵堂上,他给了她第一个温暖的怀抱,告诉她,以后都有他在。 以后都有小五叔在,他会替爸爸保护她。 她一直以为那是小五叔对失怙的自己生出的慈悲和怜悯,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女孩儿,多么的可怜。 可倘若......不是呢? 她不敢多想,可她又控制不住自己。 从前与小五叔相处的那些细节,他自我放逐似的流浪,他的秃然自苦,他喝醉了嘴拉着她痛哭流涕说对不起...... 江允觉得自己脑子要炸了,她好像站在悬崖边上,底下是万丈深渊,深渊里有恶魔在狞笑。 她想往后退,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拉着她,往前走,跳下去。 苏酥不知道江允碰到了什么烦心事,她不主动说,她也就不多问,最亲密无间的朋友也要彼此留有空间,只要在需要的时候,坚定地站在彼此身后就足够了。 “别喝了。”她伸手夺过江允手里的半瓶啤酒,“你今天要不要留这儿跟我一起睡?” 江允半醉,笑着摇头,“季丛白不回来吗?我才不当电灯泡呢......” 苏酥表情微僵,想说自己跟季丛白已经掰了,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又咽了回去。 没人知道他俩已经掰了,她没说,他似乎也忘了。 或许这事不值一提,毕竟分手分的挺不愉快。 “那我给你家老男人打电话叫他接你......” 何园也喝了酒,俩人不能开车,苏酥说着去拿手机。 江允摁住她,摇头,“别找他......” “怎么?” 江允突然笑了一声,“我把他踹了。” 苏酥一愣。 正兢兢业业消灭最后几只小龙虾的何园蓦地瞪大眼睛,倒吸凉气,辣椒油吸进嗓子里,顿时咳得惊天动地。 “我说你今儿这么折腾我呢,为点儿什么啊?是不是姓李的又来烦人了?” 江允摇头,垂着眼皮子低声道,“不是因为别人,就这样吧,到此为止。” 她不想多解释,也解释不清楚,心太乱了。 到此为止,是最好的结局。 何园咳得小脸通红,拿着手机弱弱举手,“老大,杨九说他来接我们,马上就到楼下了。” 江允一怔。 何园忙解释,“先前我发了条朋友圈,他问了我一句,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就来了。” 苏酥想起来什么,“有次聚会,他找我签名,说替朋友要的,是不是你呀?” 何园点头,嘿嘿笑,“对对,杨九这兄弟特仗义,能处!” 说完忽想起江允说她已经把贺寂舟踹了,小脸顿时皱了皱,她已经不想跟杨九绝交了。 这大块头虽然长得凶,但人真的挺好的,整一个傻黑甜。 走的时候,江允十分细心地把没吃完的串和啤酒收拾起来带走了,气得苏酥脑门子直抽抽,扒着门框咬牙骂她,“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没出息,绝交!立马绝交!” 江允头也不回摆手,“不用送。” 苏酥不死心,“留一串鸡心给我家猫崽崽吃啊......” 何园回头认真给她科普,猫崽崽现在只能喝奶。 苏酥退后一步,直接“砰”一声,把门关上了。 好气哦! 一点儿不想跟她们玩了。 楼下,杨九站在单元门外,看见江允和何园从楼道里走出来,忙上前迎了两步,喊道,“姐。” 江允往他身后看一眼,没车,翻出包里的车钥匙抛过去,抬手一指停车的地方,“那儿呢。” 杨九接了钥匙,走过去开门上了车,调头回来接上两人,一路无话。 先送何园回家,到了地方,何园跟俩人道别下车。 杨九说,“我给可乐买了玩具和猫粮,下次再送来给你。” 何园点头,问他,“我送了两只小猫崽给女鹅,你要不要也养一只。” 杨九想了想,摇头,“算了,还是你养吧。” “行。”剩两只小猫崽儿,负担就轻多了,何园又想起什么,“对了,我妈给我寄了新的辣椒酱,好几罐呢,你还要吃吗?” 杨九眼睛微亮,忙点头,“要。” “那你等一下,我现在上去给你拿。”说着转身往楼道跑。 江允窝在车后排闭目养神,听着俩人你来我往的,心里一时惊奇,这俩人关系什么时候竟处的这么好? “小九。” “嗯?怎么了,姐?”杨九忙回头。 江允睁开眼睛,“你喜欢园园啊?” “是啊。”杨九点头,眼神清澈,不掺杂质,“她可有意思了,她养的猫也有意思。” 顿了顿,他又添上一句,“我还喜欢吃她爸爸做的辣椒酱,拌面特别香,姐,你要不要?” 江允愣了下,哑然失笑。 “我问你是不是想追园园当女朋友?” 杨九脸上出现大面积的空白,懵懵然然,然后凝眉认真思考了许久,微微张开嘴巴轻轻“啊”了一声。 江允就看见它耳朵尖红了,人也变得有些无措,眉头拧紧又松开...... 真好啊...... 第191章 女人可麻烦了 江允突然觉得很羡慕,她才不过二十五岁,只比他们大了四五岁而已,可她的心却已经比他们苍老了许多。 昏暗的楼道复又亮起,何园抱着个玻璃罐子从里面跑出来。 “记得放冰箱里,天热了容易坏。”她把东西递给杨九,不忘提醒他。 杨九抬眼看着她,表情似有些苦恼,没有伸手接。 “你那什么眼神?快接着呀......”何园直接把辣椒酱塞他怀里,忽地“咦”一声,好奇道,“你耳朵怎么这么红?” 杨九猝然转开头,抬手抓了抓耳朵,发烫的厉害。 “我要走了,再见。”他瓮声瓮气说了句,赶紧把车窗伸了上去,启动车子走人,好似落荒而逃。 江允看他这模样,忍不住逗他,“跑这么快,后面有狗追着咬你呀?” 杨九吭哧了几声,小声说,“我才没有要追何园当女朋友,我哥说过女人都可麻烦了,谈恋爱只会耽误事......” 过了会儿,反应过来,添补道,“姐你是例外,我哥一点儿不觉得你麻烦,因为他特别特别喜欢你。” 江允笑笑,转头看窗外不断流逝的夜色,没再说话。 ...... 到老宅的时候已经九点半左右,江允下了车往里走,大门外听见里面飘出来的欢笑声。 江允眉头微动,在台阶上停住脚步,吹了会儿风,才继续迈步走进去。 客厅里坐了好多人,全家都在这儿,还多了个外人—— 李子馨。 她跟贺清月并排坐在中间的沙发上,握着手,亲热的像亲娘俩。 其实除了各自心里那点儿小心思,这俩人也是真投缘,一样盛气凌人的大小姐脾气,看上件东西不得到誓不罢休。 屋里的笑声因为她的闯入突地停了下,众人都转头朝她看过来,表情各异。 笑着的,冷脸的,漠不关心的,慈爱的,算计的,嫌恶的,挑衅的,恍恍惚惚,江允眼前一阵晕眩,轻轻甩了下头,最后看见贺寂舟面无表情的脸。 他坐在贺清月的另一侧,静静望着她。 江允与他目光一触即离,看向老爷子,“爷爷。” “回来啦。”老爷子朝她招手,“快过来。” 这时李子馨站起身,笑盈盈开口,“江允,我今天是特意过来给你道歉的,那天是我太冲动了,对不起,我家里人已经狠狠骂过我了,你就原谅我吧,行吗?” 她姿态摆得这样低,不行也得行啊,不等江允开口,贺清月随即发了话,“什么道歉不道歉的,一点小摩擦很正常,难为你还专门跑家里来一趟。” 二夫人也笑着说,“是啊,子馨你太客气了。” 贺长君因为绿园项目忙的脚不沾地,她也想跟李子馨套套近乎,企图多通条门路。 贺清月余光斜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拉着李子馨叫她坐下。 李子馨坐回去,挽住贺清月的胳膊亲昵地蹭了蹭,“这不还想来看看您嘛,好久没见,怪想的。” 说着话,眼睛却瞥着江允,嘴角一抹笑,满满的挑衅。 江允淡淡一笑,“李小姐,这事不光是你的错,我也有不对,对不起,希望你大人有大量,劝劝家里人高抬贵手,别再针对我朋友了,她好不容易才打拼出来的事业,因为这么点儿小事毁了就太不近人情了,行吗?” 不是爱装好人吗,那就给她机会装,苏酥被公司处罚这么重,背后李子馨一定使了力气。 李子馨脸上的笑容微僵。 江允姿态再低,“行吗?李小姐,算我求你。” 李子馨咬牙微笑,“那都是四哥的主意,我只能帮忙劝劝,行不行的......” 江允打断她,一脸感激,“都知道傅四哥最是疼你了,只要你说,他一定会答应的,真是太谢谢你了,李小姐。” “......” 李子馨想吐血。 贺寂舟嘴角扬起一个不易觉察的弧度,只是刚扬上去又努力压了下来。 江允看向老爷子,“爷爷,我刚才在苏酥家陪她喝了点儿酒,头晕的厉害,先上去了。” 老爷子忙道,“那你快去休息。” 江允朝众人一点头,看着李子馨微笑,“失陪了,李小姐。” 说罢,转身欲走,脚下微微踉跄。 贺寂舟忽地起身走过去,伸手扶住她。 “寂舟!”贺清月白了脸,沉声喊他。 贺寂舟没理,只对老爷子说,“爷爷,我送阿允回房间。” 江允被抓住胳膊,下意识挣扎,只来不及调动身体,又顿住。 她转头看向贺清月与李子馨所在的地方,嘴角浅浅上扬,露出个与先前李子馨一般无二的笑。 李子馨蓦地瞪大眼睛,不想她居然如此大胆,竟敢当着众人的面这样挑衅自己。 贺清月的脸刷地更白了一层,搭在膝上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进肉里去,被刺痛提醒着才能控制住自己没在人前失态。 这小贱人! 因为贺寂舟挡着,视角所限,除了贺清月与李子馨两个,别人都没看见江允做了什么。. 但程青来注意到了贺清月紧绷的情绪和异常苍白的脸,到底做了几十年的枕边人,他对贺清月太熟悉,一眼就看出她情绪已然到了即将爆发的边缘。 他狐疑地去看贺寂舟和江允,心底生出种隐隐约约的古怪感觉,仔细去想却又说不上来。 贺寂舟扶着江允往楼上走,他一只手抓着她的胳膊,距离保持的刚刚好,不远不近,关切而不显得亲昵。 有电梯,但江允习惯了走楼梯,背后有几道视线跟着她,刺着她。 江允故意晃了晃身子,往旁边一歪,贺寂舟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沉声道,“小心。” 身后的目光更锐利了,似要把她刺穿,不过片刻,全收回去,大概是眼不见为净的意思。 江允心里生出隐隐快意,然而顷刻间又散去,嘴唇跟着脸都止不住发白。 她这是在干什么? 既然想就此打住,那就不要拖泥带水,痛痛快快的一刀斩乱麻。 可她这是在干什么? 江允蓦地停住了脚步,立在楼梯拐弯的平台。 ...... 第192章 你也心疼心疼我呀 贺寂舟跟着她停下,侧头问,“怎么了?” 江允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松开又攥紧,扯唇露出个极难看的笑,“不用送了,我自己上去就可以了。” 贺寂舟眸子暗,手下加重力道,攥紧她的胳膊。 “我送你上去。”他坚持。 “真不用。”江允抓住他的袖子,慢慢扯开。 贺寂舟眼眸沉沉盯着她看了两秒,松了手。 江允扶着楼梯继续往上走,回到房间,将自己摔进床褥里,抬手盖住眼睛。 脑子里许多乱糟糟的声音,好像很多人在争吵,迷迷糊糊睡过去,又恍恍惚惚醒过来。 屋里一片昏暗,下弦的月,一点清光,照亮角落一隅,描绘出男人的轮廓,沉默着,无声无息。 似心有所感,江允偏头看过去,怔怔望着,似梦似幻。 眼睛慢慢模糊,隔着迷离水光,那庞然轮廓动了,站起来,朝她走来。 床榻陷陷下去,熟悉的气息扑面,钻进她的鼻子里,钻进她的心里。 一只手伸来拂过她的眼角,指腹的薄茧子有细微的磨砂感。 “哭什么?”贺寂舟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几分自嘲问,“不该是我哭吗?你哭什么?” 眼泪汹涌而出,顷刻打湿鬓边的头发,江允死死咬住嘴唇,哽咽声还是泄露出来。 贺寂舟忽地俯身去吻她,准确来说应该是撕咬。 他很生气,他快气死了,可他却不能拿她怎么样,只能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来发泄,来惩罚她。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感觉自己紧紧抓牢了她。 他往下吻她的脖子,吻她的手腕,在某个瞬间,脑海里闪过邪恶的念头—— 拴住她,锁住她,用铁链缚住她的双手,将她永远绑在自己身边...... 这样她就别想再随心所欲地推开他,舍弃他,像丢掉一件无足轻重的东西一样丢掉他。 他的脸上沾了她的泪,好像他也哭了一般。 他俯在她耳畔,喘着粗气,哀求道,“阿允,你心疼心疼我好不好?我难受,难受的快死了......” ...... 同事家里出了事,季丛白主动帮忙顶班,连着几天泡在医院里,熬得人都消瘦了几分。 大家背地里给他取外号,叫他拼命季三郎,语气调侃里带着钦佩。 有人打趣他铁石心肠,叫自家舒女神夜夜空闺寥落。 苏酥因为打架进局子的事在网上闹得挺大,这段时间关于她被公司雪藏的传言不断,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 许多人明里暗里来他这儿探消息,对俩人的现状背后也是猜测不断。 季丛白懒得搭理,要有那不识趣的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就似笑非笑问回去,“我太爷一口气活了一百零八岁,你猜为什么?” 把人问得脸色讪讪。 季丛白脾气好,但不是没脾气。 早上八点半,他查完房回去,换了衣服下班,拐过护士台听见几个小护士在那儿一边吃早饭一边八卦。 “我看这回舒念差不多要玩完了,我圈内的朋友说,她背后的靠山不愿意保她了,据说她平时飞扬跋扈,圈里人缘特别差。” “不能吧,咱们季医生眼光应该没有那么差。” “呵,男人第一都看脸,再说就谈个恋爱,又不是找老婆结婚,我估摸着咱们季医生应该已经跟她掰过了,前段时间那恩爱秀的,你再看这段时间季医生的脸色,事实很明显。” “可我听夏医生几个说,季医生最近这么拼命其实是为了努力赚钱养活舒念,毕竟大明星难养。” “嘁,这种鬼话你也信,脑子瓦特了!” “确实,这谁传的鬼话?” 几个凑头八卦的小护士脊背一僵,回头讪讪打招呼,“季医生......你还没下班呢?” 季丛白淡淡瞥他们一眼,要笑不笑,“谁说舒念要玩完了?我眼光好的很,她天生就是当富婆的命,你那个a货,她随手就能买十个八个真品。” 那小护士侧头看见自己的高仿鳄鱼皮包包,顿时臊得满脸通红。 季丛白出了医院,本想回家去,结果一个走神,不由自主拐上了去公寓的路。 开门进屋,季丛白瞅了眼,恍惚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几天没来,他简洁的单身公寓仿佛换了个模样。 花瓶里插上了鲜花,地上换了新地毯,沙发上堆了几件衣服,茶几上散着两只皮圈和一把气垫梳子,角落里多了一只猫窝...... 环视四周,随处可见女人用的小东西,零零星星,将原来的简洁规整打乱,平添了几分温柔。 季丛白心里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好像空落落的心被那些零碎的小物件一点点填满了。 卧室门虚虚掩着,走调的哼唱从里面飘过来—— “燃烧我的卡路里!拜拜甜甜圈,煎饼果子方便面,哒哒哒哒哒滴滴,拿走拿走别客气......” 季丛白走过去,轻轻将门缝推大。 苏酥穿着粉嫩嫩的瑜伽服,配套粉嫩嫩的头戴式耳机,扎着清爽的丸子头,站在窗户前,摇头晃脑着伸展四肢。 熟悉的,荒腔走板的调子,错乱的歌词,带着苏氏独特的要人命的味道。 季丛白嘴角不自觉翘起来,抱着手臂往门框上一靠,静静望着她。 窗外阳光灿烂,照在她身上,头发丝闪烁着细碎的光。 不过背影,也美得不可方物。 苏酥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发现这个闯入者,颓废了几天,她今儿收拾心情,准备重整旧山河。 女明星的第一要务,做好身材管理。 即使现在没有工作,她也不能放纵自己,要时刻准备着拿出最好的状态。 苏酥捏着小拳头,在瑜伽垫上坚持到十首土嗨神曲串烧了个遍,累的出了一身的汗,这才停下来。 她扯掉耳机放桌上,准备去卫生间洗澡,出门瞧见客厅里多了个大活人,吓得差点嗷一嗓子叫出来。 季丛白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一手搭在额头,一手放在肚子上,一动不动。 沙发太短,他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交叠着伸出扶手外,瞧着很是憋屈。 苏酥轻手轻脚走近,微微弯腰用气声喊,“季丛白?” 男人呼吸绵长均匀,瞧着睡得很熟,眼底两团明显的青灰,下巴一片青涩的胡茬,脸颊比前几天明显消瘦几分。 苏酥微微蹙眉,喃喃自语,“怎么搞的,这么憔悴......” 不过依旧好看的很,额头,眉毛,眼睛,鼻梁,嘴巴......连那一片青涩的胡茬都长在了人心尖尖上。 苏酥是个顶爱美色的,要是季丛白是个秃顶大肚油腻男,她就是恨死了苏琪也不会把自己搭进去报复她。 说到底还是她见色起意。 苏酥看着这张脸,怔怔伸出手,指尖在距离他鼻梁的一寸处停下,犹豫着顿了几秒,终是缩了回去。 “唉,怎么长得就这么可人心呢......”她小声叹气,转身走开。 要是长得不那么讨人喜欢,掰了也不叫人那么惆怅。 苏酥摇着头往卫生间走。 身后,季丛白慢慢睁开眼睛。 ...... 第193章 我媳妇儿是富婆 身后,季丛白慢慢睁开眼睛,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卫生间门后,才收回视线,鼻腔里意味不明地嗤出一声,重新闭上眼睛。 淅淅沥沥的水声飘出来,钻进耳朵里,催眠曲一样,季丛白很快睡过去。 沉梦里被尖叫声吵醒,他迷糊睁开眼睛,就听见厨房里传来苏酥嗷嗷喊救命的声音。 他脑子顿了半秒,猛地弹坐起来,连拖鞋都顾不上穿,拔腿就往厨房冲。 厨房里一片混乱,满屋子呛鼻的白烟,抽油烟机嗡嗡响着,底下油锅噼里啪啦燃着火,地上一条半面焦黄的鱼活蹦乱跳。 苏酥手拿锅盖挡在脸上,一边跳脚一边拿碗去水龙头下接水,嘴里嗷嗷着,“妈呀救命救命!” 季丛白眼看她就要端着水要往锅里倒,忙一个箭步冲上去,推开水碗,夺过锅盖,盖在锅上,关掉燃气,开窗通风,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苏酥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拉着出了门。 “砰”一声,厨房门被带上。 季丛白黑着脸道,“你是准备把我家给炸了?” 苏酥被烟熏得眼泪汪汪,捂着嘴直咳嗽,半晌来一句,“做饭太危险了,下次得做好全套防护,被油溅着脸就完了......” 季丛白太阳穴突突直跳,“你省省吧,姑奶奶,别祸害我家厨房了。” 整一厨房恐怖分子。 苏酥不服瞪他,“你看不起谁呢?一回生二回熟,我现在就是没经验。” 季丛白都不想搭理她,见厨房里的烟散得差不多了,进去收拾。 那条半面焦黄的鱼还在地上小幅度的蹦跶,抽搐,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好似在诉说着它的顽强不屈。 季丛白走过去弯腰捡起来,瞅了眼,眼角使劲儿抽了抽。 这鱼被刮了鳞片,两侧还划了花刀,就是肚子完好无损,一点儿没有开膛破肚的痕迹。 苏酥从身后冒出去,愤愤地指着鱼说,“大爷的,这鱼成精了,居然装死骗我!” 季丛白又狠狠抽了抽眼角,抓着鱼往她脸前一怼,“看它这两只眼睛。” “啥?”苏酥瞅了眼鱼眼睛。 季丛白问,“看出什么来了吗?” “什么?”苏酥一脸懵。 季丛白面无表情,“它说它死不瞑目。” “......” 苏酥,“那倒......也不至于吧,我给它留了个全尸呢。” 季丛白咬牙呵呵,“真善良,我说你怎么不扒鱼肚子呢。” “嗐,我就是人美心善——啊?” 苏酥头发撂到一半,反应过来,连忙探头去看那鱼,眼角抽了抽。 “哈哈,失误,一点儿小失误,哈哈......”她尴尬地笑了两声。 季丛白直接把她赶了出去。 简单把厨房收拾了一下,季丛白重新把那条可怜的鱼弄干净,切块红烧,接着又做了一个西蓝花炒虾仁,一个番茄炒蛋,一个海带汤,还焖了一锅米饭。 饭菜端上桌,馋的苏酥直流口水。 季丛白的厨艺是真不赖,几道家常小菜做的色香味俱全。 苏酥一时把身材管理丢去了九霄云外,干了一大碗饭。 吃饱喝足,她摸着微微突出来的小肚子,心说幸亏跟他掰了,这要是一起生活不得被他喂成个大胖子。 季丛白收拾碗筷往厨房走,苏酥主动抢活,“我来洗我来洗。” 人在屋檐下,可不能把自个儿当大爷的,那也太不礼貌了。 季丛白瞅着她,两只眼睛写满了不信任,你确定你能行? 苏酥,“你瞧不起谁呢?” 瞧得起她的结果就是损失了两只碗。 不得不说,苏酥在这些琐碎方面就是小废物一只。 季丛白听着瓷碗撞地的碎裂生,抬手直按额角。 这幸亏不是在他爷爷家里,老爷子爱收古董,家里用的碟子碗都是明清时期的官窑制品,这要是砸了几只,老爷子得心疼的掉胡子。 苏酥一出来就被他冷嘲热讽,“你以后去我家里可千万别装贤惠。” 苏酥懵了下,“我去你家干嘛?” 话出口,俩人都是一愣,气氛陡然变得沉默又尴尬。 季丛白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只沉着脸起身往外走,经过苏酥身边,苏酥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袖子,“哎......” 季丛白停下连,侧头看她。 苏酥赶紧收回手,拉他只是个下意识的动作,大脑一片混沌。 “你有没有事?”季丛白语气不耐烦。 “有!有!啊……你你,你能不能帮我下楼拿几个快递?我给如花它们买的零食和玩具到了,在快递站,我现在不好出门。” 季丛白拧眉。 苏酥又道,“不重的,估计就一个箱子......” 季丛白打断她,“如花是谁?” “如花是我的猫,”苏酥抬手往角落里的猫窝一指,得意洋洋,“喏,就右边那只,左边那只叫似玉,怎么样?”. 季丛白顺着她的手看过去,两只小猫崽子正睡大觉,他嘴角抽了抽,夸奖道,“你真有文化。” 苏酥骄傲地一扬下巴,“那是,好歹宁大出来的。” 虽然是艺术生,且文化课成绩吊车尾,但她还是吊上了不是。 全国前top五,苏宏伟当时还为她大宴宾客来着,可惜她没给他面子,出席升学宴让他在众亲友和生意伙伴面前好好长脸。 季丛白眼里不自觉染上点笑意,换上鞋往外走。 “取件码微信发给我。” “报我手机号后四位就行。” 季丛白出门,到了快递点,把苏酥的手机尾号给老板。 “五千年一遇美女?”老板抬眼瞅他一眼。 季丛白觉得今儿嘴角抽得要中风,这名起的真是符合她自恋的气质。 老板也没忍住笑了,“给你老婆拿的吧?” 季丛白愣了愣,没解释,含糊点了下头。 老板说,“你等会儿......” 转身往里走。 季丛白站门口等了将近十分钟,看见老板拉着个推车出来了,看他的眼神充满敬意。 “兄弟,你一月工资多少,能赚够你家媳妇儿花吗?” 季丛白,“......” “我一个月工资三千,我媳妇儿是富婆,她养我。”季丛白微微一笑,在老板震惊,不屑,羡慕,嫉妒的复杂目光里,拉着装满快递的推车飘然而去。 ...... 第194章 从前的事既往不咎 苏酥刚给如花似玉俩小猫崽子喂完奶,季丛白就回来了,带着小山堆一样的快递和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苏酥莫名心虚,赶紧过去帮忙把快递卸车,一迭声道,“辛苦辛苦......” 季丛白把推车送回快递点,再返回来,苏酥已经坐在小山堆里兴致勃勃的拆快递了。 购物,花钱,能够很有效缓解女人低落的情绪。 拆快递像拆盲盒,快乐翻倍。 季丛白懒懒瘫在沙发上看她拿着裁纸刀,把一个个快递拆开,裙子,沙滩鞋,化妆品,花瓶,狗头玩偶,一口锅......各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季丛白幽幽道,“你是打算长住这儿不走了是吗?” 苏酥拆快递的手一顿,心情像顶点的云霄飞车,一路直冲下去。 空气有几秒的安静。 苏酥回头,笑道,“别说我还真挺喜欢你这小公寓的,要不然你卖给我吧,顺便给我打个折。” 季丛白顿了片刻,凉凉道,“你怎么这么会做梦呢。”. 苏酥耸耸肩,小声“嘁”一声,继续埋头拆快递,然而已经意兴阑珊。 屋里彻底寂静下来,裁纸刀划过快递包装袋的声音异常清晰。 季丛白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眉头拢着一股躁意,心里烦的很,想赶紧走,可想了半晌都没动弹。 身体好像很累,没什么力气,上午没睡够,困意又渐渐拢过来,半梦半醒间,听见苏酥说,“季丛白,你去卧室睡吧,沙发太小了,睡不开。” 确实,沙发太小了,他人高马大的挤在里面哪哪都不得劲儿,还是大床舒服...... 柔软的大床,带着熟悉的幽幽香气。 女人身上为什么总会带着一股天然的香味?幽幽淡淡,似有若无,沾到她用过的东西上,于是处处都留下她的影子。 季丛白灵台陡然清醒一瞬,感觉自己好像又落入了某人的圈套,然而已经跑不脱了,那幽幽香气化成了绳索,将他牢牢绑缚在床上,抽干他的力气。 季丛白屈服了,眼皮子耷拉下去,一秒入梦。 ...... 卧室门悄无声息的开了,有人走进来,脚步放得极轻极轻。 可他还是听见了。 心里冷笑,看,我猜的没错,这果真是一个圈套。 那股熟悉的幽香渐渐靠近,渐渐浓烈。 他倏地睁开眼睛。 苏酥站在床边,低头笑望他,拿着一条红色吊带裙在身上比划,“白白,你看我新买的裙子好看吗?” 他冷冷道,“我在睡觉,你进来干什么?” 苏酥嘴唇嘟起,委屈道,“你怎么这么凶啊......” 下一秒又恢复笑靥,外头眨眨眼睛,“我穿给你看好不好呀?” 他咬牙,恶狠狠道,“你出去!” 他再也不会上她的当了! 苏酥脸上的笑顿住了,眼里慢慢聚积泪水,浓密的眼睫轻轻一颤,一串珍珠滚落下来。 “你哭也没用......” 他狠下心肠,然而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扑过来,抱住他,可怜又委屈地求饶,“我错了白白,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不想跟你分手,我们不分手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 他的铁石心肠一下子就软了,别扭挣扎了这么久,好似就在等她这两句话。 ——我是喜欢你的。 ——不要分手好不好? 他伸手搂住她的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掐着她的下巴粗声粗气道,“苏酥,我警告过你的,这是你招惹我的!你别后悔!” 她不说话,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上来。 翻天覆地,极尽缠绵。 一场春梦。 季丛白睁开眼睛,窗外已经红霞满天。 他沉沉吐出口气,垂眼往下看,梦里旖旎场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女人压抑难耐的呜咽声犹在耳畔。 他眉心一跳,狠狠拧紧,半晌低低“艹”一声,坐起身,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胸腔里汹涌着一股说不出的情绪,烦躁,懊恼,气愤,委屈......欲望越是膨胀,情绪就越是躁动。 季丛白翻身下床,阴着脸走出卧室。 客厅沙发上,苏酥蜷缩着身体,抱着抱枕,睡得正熟。 她睡觉永远是这种子宫里小婴儿的姿势,蜷缩着,抱紧自己,毫无安全感。 季丛白心头好像被什么锤了一下,闷闷生疼。 她以前应该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她是个明媚快乐的姑娘,自信,大方,勇敢,被全校的同学孤立也依旧笑得阳光灿烂。 那时的她勇往直前,毫不畏惧,不像现在这样,外强中干。 季丛白站在沙发边静静看她许久,终于缓缓弯下腰,伸手轻轻拂开贴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拨在耳后。 她的耳垂肉乎乎的,叫算命的说一看就是富贵像。 季丛白轻轻揉捏了下,嘴角轻轻弯起一抹浅笑,腰更弯下去,一点点靠近她的唇。 一寸之遥。 茶几上的手机响了,静音的震颤,俩人都被惊扰,季丛白猛地抽身,心脏砰砰乱跳。 苏酥眼皮子动了动,嘴里哼唧两声,继续睡去。 季丛白呼出一口气,转头看茶几上震颤的手机。 来电显示,四哥。 季丛白一怔。 像是刚才那一场大梦,现在方醒。 无人接听,电话自动挂断,隔两秒,又重新响起。 苏酥一直没醒。 那边打来第三个的时候,季丛白拿起了手机,接通,没有说话。 那边也没有说话。 沉默持续了大概半分钟,那端终于响起傅西城沙哑而疲惫的声音。 他说,“别闹了酥酥,回来吧,从前的事我既往不咎......” 季丛白听完傅西城的话,什么都没说,直接把电话挂了,手机放回茶几上,抬脚往外走。 苏酥在梦里像是感知到什么,身体抽搐一下,迷糊睁开眼睛,季丛白的背影在视野里摇摇晃晃走远,她下意识喊他,“白白,你去哪儿?” 那背影顿了下,没有回头。 直到大门“砰”一声响,苏酥的意识才彻底清醒,揉着脑袋坐起来,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睡得太久,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大脑也一片空白。 她呆滞地坐了一会儿,打哈欠打得眼泪汪汪,转身去拿茶几上的手机。 页面上显示傅西城的两个未接来电,她一怔,盯着看了片刻,把手机丢到一边,起身去卫生间洗脸。 ...... 第195章 肤浅的男人 季丛白回到家的时候,季父季母正在吃晚饭,看见他,俩人眼里都闪过稀奇的神色,彼此对视一眼,写着同一句话,你儿子怎么又回来了? 季丛白不是个爱着家的,再加上工作忙,一个月能回来两三次都算是多的了,这段时间三天两头回来,委实有点儿不太正常。 不过见到儿子俩人还是很高兴的。 季母一边吩咐佣人拿碗筷过来,一边问季丛白,“最近医院不忙啊?怎么回来这么勤?” 季丛白揽住他妈肩头,“您这话问的?不想我回来啊?” 不等季母回答,他直起身,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玩笑道,“我知道了,嫌我破坏你们过二人世界是吧,行,我不当电灯泡,我吃完饭就走。” 季父板起脸,教训道,“说什么混话呢!” 季母抬手给他一下,又气又笑道,“臭小子,没大没小。” 吃完饭,季父去了书房,季丛白陪着季母在客厅看电视。 又是苏酥早年演的一部现代爱情偶像剧,她在里面又是个反派角色,心机绿茶,各种小手段勾引男主,叫开了上帝视角的观众恨得牙痒痒。 季母正看得津津有味,忽又听见熟悉的咯吱吱的咬牙声。 季丛白眉头拧成一个疙瘩,给季母提建议,“妈,换个电视剧看吧,这都什么玩意儿,拍的也太烂了,一点儿逻辑都没有,您怎么净爱看这种狗血八点档。” 季母比他还无语,“偶像剧要什么逻辑?小伙子小姑娘长得俊就完了,你别学你爸,整天这么较真。” “......” 这话季丛白没法反驳。 “行吧,您开心就好。” 季母侧头瞅他一眼,“儿子,你最近是不是遇见什么事了?”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一点小情绪做母亲的都能感知的到。 “有什么烦心事,你给妈说说。” “我能有什么事?”季丛白笑,“您别......”瞎操心。 后面三个字没来及出口,余光瞥见电视里,苏酥饰演的绿茶女故意崴脚,一头栽进男主怀里...... 季丛白心里一堵,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另一句,“还真有点儿事。” 季母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怎么了?你说。” 季丛白抬手按了按额角,顿了两秒道,“妈,我今年都三十了,您是不是该给我安排点儿相亲活动了。” 季母,“......” 季家的家庭氛围可以说是少有的民主开放,从不过多干涉孩子的选择,季丛白三十岁高龄,从未遭遇过夫妻俩的催婚,这在国内家庭是很罕见的事情。 季母都不由得反思自己是不是对小儿子太不关心了。 “你怎么突然有这种想法?”她狐疑问。 孩子上赶着要求去相亲,这事不太做寻常,况且季丛白虽然没往家里带过女孩子,但是季母知道他并不是什么孤家寡人。 所以这个要求就显得有那么几丝突兀,季母怀疑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有这个想法不是很正常吗?年龄大了,想谈段靠谱的恋爱。” 他大哥二哥都已经组建了家庭,妻儿和乐婚姻美满,衬得他一个孤家寡人,实在有些凄凉寂寞。 季母总觉得他哪儿不太对劲儿,具体又说不上来,但也没多问。 季家教育孩子的一向宗旨,尊重孩子的选择,有事先叫孩子自己解决,孩子不能解决的,他们给兜着。 季母想了想,问季丛白,“儿子,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季丛白默了会儿,说,“好看的,特别特别好看的。” 季母,“......” ...... 季母办事效率特别高,没过两天,季丛白就收到了她的好消息。 彼时,他正埋头在办公桌上写术后报告,一旁手机震了下,有消息进来。 点开看,备注是母上大人的微信。 季母的微信头像是二次元里的魔卡少女樱,比她大孙女的头像还卡哇伊,季爸的则是典型的直男怼脸自拍,镜头自下往上,严肃板正。 这俩人的头像摆在一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祖孙。 季母给他推来了一个女孩子的微信名片。 母上大人,【这是人家姑娘的微信,叫杜薇,是个大学老师,你先加上聊聊,然后约时间请人吃个饭。】 接着又发来了两张姑娘的照片。 母上大人,【你的照片我也给人家了,听说人姑娘对你相当满意。】 季丛白点开照片扫了眼,压缩图不太清晰,大致是个清秀的,一头黑长直几乎到腰间。 季丛白退回去,给他妈发了个大拇指的表情包和一个腻歪歪的爱你比心。 关掉手机倒扣在桌上,继续埋头写报告。 这天又忙到很晚,要下班了才有时间看一眼手机,微信联系人那里有个红点,提醒有新的好友发来加微信的邀请。 是季母推来的那个姑娘。 季丛白通过后,那边立刻发来一条消息。 薇薇一笑,【你好,季医生,我是杜薇。】 后面跟着个友好打招呼的仓鼠表情包。 季丛白回,【你好,季丛白。】 如季母所说,杜薇对季丛白很满意,微信聊天的时候表现得主动又热情。 俩人约周五晚上见面,季丛白询问了她的饮食喜好后,提前预定了一家法式西餐厅。 这晚,季丛白准时赴约,五分钟后,杜薇姗姗来迟。 “抱歉,路上稍微有点儿堵车。” “没关心,我也刚到。”季丛白起身过去,绅士地为她拉开座椅。 “谢谢。”杜薇坐下来,嘴角漾开一抹笑意。 季丛白没仔细看季母发来的照片,这会儿看见真人才知道杜薇确切的样子。 很漂亮,足以可见季母的用心。 俩人坐下来,边吃边聊。 杜薇跟季丛白同岁,在大学里教声乐,有一把好嗓子,说话轻声细语,贴合她一身温婉气质,叫人如沐春风。 这顿饭吃的还算舒服,只在最后发生的一段小插曲。 “季医生?好巧啊。” 苏琪挽着她妈齐晴从旁边路过,停住脚,目光在季丛白和杜薇身上打转,眼底有光一闪而过。 “这位姐姐是?......” 季丛白看见两人,脸色淡了淡,出于礼貌还是朝齐晴这个长辈点点头,但并没有理会苏琪的问话。 苏琪脸上浮现委屈尴尬之色,抓着齐晴的衣袖攥了攥。 ...... 第196章 快夸我天生丽质 齐晴轻轻拍拍她的手,朝季丛白温婉笑道,“季医生,我家琪琪在医院里多亏你照顾,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以后有空跟酥酥来家里吃饭。” 季丛白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语气透着十足的冷淡,“当不起谢,我在医院里从来没有关照过苏护士。” 这话说得太不客气,好似专门奔着叫人下不来台去的。 这回齐晴也端不住笑脸了,眼底浮现尴尬,夹杂着恼怒。 杜薇不动声色挑了挑眉毛,视线不动声色在苏琪母女俩身上转了一圈。 季丛白将餐巾对折,用干净的一面擦了擦手,问她,“吃好了吗?” 杜薇目光转回来,看向他,微微一笑,“吃好了。” “吃好了我们走吧。” 季丛白半垂着眼皮子,看也不看苏琪母女一眼,厌烦的情绪表现得很明显。 苏琪的眼泪说来就来,顷刻间就红了眼,抖着嘴唇想说什么,没来得及说出口,被齐晴拽走了。 “季医生,你刚才很不绅士哦,有点儿不像你了。” 杜薇勾头看了眼母女俩的背影,回头笑眯眯对季丛白说。 季丛白给她的第一印象是斯文温润的,好脾气,有风度,而刚才母女俩的出现打破了她这个认知。 不过杜薇很喜欢。 就像男人总是最了解男人,同样,女人也最了解女人,苏琪这种绿茶气质,她一眼就看出来。 男人不装瞎怼绿茶,是个很大的加分项。 杜薇对季丛白六十分的满意度一瞬间飚到八十。 “是吗?”季丛白扯了下唇角,“那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 杜薇很直接地问,“那你愿意给我个机会让我了解你吗?” 季丛白淡淡一笑,不置可否,只说,“走吧。” 不远处,齐晴强硬地将眼眶通红的苏琪摁在座位上,掏出包里的手机,打开摄像头,偷偷对着季丛白和杜薇咔咔拍了几张照片。 回头,苏琪还在簌簌落泪,咬牙盯着那俩人的方向。 “哭什么?”齐晴沉下脸,压低声音教训她,“眼泪要用在对的地方,你对着我哭有什么用!” 苏琪收回视线,委屈道,“妈,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齐晴显然比她段位高的多,看季丛白今天这态度,这个金龟婿基本上不用肖想了。 “行了,你以后也不要想着他了,他不适合你。” “妈......”苏琪显然不能接受,恨恨道,“那难道就看着他跟苏酥在一起?我接受不了!” 齐晴嗤笑一声,“你放心吧,你得不到她,那小贱人更得不到他,我估计他们俩早就闹崩了。” 苏琪立时收了情绪,“真的?” 齐晴微点下巴,“你瞧瞧这是什么餐厅。” 烛光晚餐,处处透着暧昧,独身男女来这儿吃饭,有什么纯洁的心思? 苏琪眼睛一亮,想起医院里那些传言,“我就说季医生不可能再忍她的,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这种羞辱。” 幸灾乐祸的情绪立时盖过了刚才被季丛白冷落的恼恨与委屈。 “妈,你刚才拍的照片发给我,我要给我的好姐姐好好看看。” ...... 今天是苏酥的生日。 秋姐一大早就给她转发来粉丝们为她庆生剪的特辑,和很多卡着零点祝她生日快乐的微博私信截图。 苏酥的心情就像天空中自由飞翔的小鸟,美妙的不得了。 【你帮我发微博感谢他们了吗?】苏酥顶着鸡窝头给秋姐回消息。 秋姐,【发了,十八张库存美图做福利,“年糕”们都快疯了。】 “年糕”是苏酥粉丝们的名字,这段时间她的微博账号一直由秋姐在打理。 苏酥跟韩臣恋爱曝光的时候,被他的唯粉骂到差点抑郁,激愤之下上号跟网友一夜激情对战直到天明。 介于这段黑历史,网上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秋姐立刻就会让她断网,把账号拿过来自己打理。 苏酥抱着手机在床上打滚,手指戳着九宫格噼里啪啦,【给我瞅瞅你都发了哪些惊天美照。】 秋姐,【起床了没?虽然现在不营业,你也不要放纵自己,没事就在家勤加锻炼,多做保养,回头拍点库存,我这儿快不够用了。】 苏酥举起手机顶着鸡窝头,带着眼屎,比心自拍,发过去。 那端沉默了半分钟。 秋姐发来一排血刀子。 秋姐,【赔我医药费,我要去医院看眼睛。】 苏酥发了个666的红包过去,【快夸我天生丽质。】 秋姐,【死心吧,我是不会为五斗米折腰的。冷漠脸jpg.】 话说的铿锵,红包收得利索。 贫了几句,俩人说起正事。 秋姐,【你再在家里休息两天,等风头彻底过去,就去黄导的话剧社报道,想磨炼演技,演话剧比上课管用,我都给你联系好了,等会儿我把黄导的微信推给你,你加他先聊一聊。】 工作上的事,苏酥对秋姐一向十分信赖。 【好。】 这条消息发过去,门铃响了。 苏酥放下手机,起床出去,站在门口趴在猫眼上往外看,苏琪那张讨厌的脸闯进视野。 苏酥下意识皱眉。 她又来做什么? 大好日子真叫人晦气。 苏酥扭头进了卫生间,慢条斯理刷牙洗脸,然后回卧室换了件衣服,这才去开门。 苏琪正要走,听见开门声立刻转身看过来。 苏酥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姿态声音都带着股慵懒,“你有事?” 苏琪看见她的瞬间,一系列情绪从脸上滑过,先是惊讶,而后是失望,再是气愤,最后是不怀好意。 “你怎么还好意思住在这儿?”她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苏酥挑眉,漫不经心剔了剔指甲,“这是我男朋友家,我不住这儿叫你住这儿啊?” 苏琪擅长装柔弱,暗里挑拨,正面呛声她是呛不过苏酥的。 苏琪恼羞成怒,“你装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跟季医生分手了!” 苏酥眼眸微眯了下,哼笑,“你做梦梦见的?” 苏琪说不过她,也不废话,直接掏出手机调出相册里的照片给她看。 “昨儿晚上出去吃饭恰好碰到季医生了呢,看着他跟这女人关系不一般,我就好心帮你打听了一下,你想不想知道她是谁?” 苏酥扫了眼她的手机屏幕,照片里男的温润女的温婉,相视而笑,暧昧至极。 心脏像是被尖刺突然扎了下,手指一下捏紧,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努力维持住了。 ...... 第197章 再也不见 苏琪没有看见想象中的变脸,很是失望,也没再卖关子。 她恶意满满地笑看着苏酥,“这女人是季医生的相亲对象,姐姐,季医生不是你男朋友吗?怎么还会去相亲呢?” 苏酥脸上的表情终于维持不住落下来。 “你就是专门来告诉我这个的?” 苏琪看她冷了脸,心里一阵爽快,“是啊,我担心姐姐你被骗,你说季医生这是什么意思啊?一边吊着你,一边去跟别的女人约会,姐,你说他不会是想学傅总玩金屋藏娇吧?” 苏酥眼神蓦地淬了冰,“你说什么?” 苏琪笑得叫人想抓花她的脸,她摇头啧道,“你这下可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得罪了傅总,又没能抓住季医生,姐姐你还真是惨呢,一辈子都是见不得光的命......” 苏酥一下攥紧拳头,压着声音一字一字道,“苏琪,你真是有种啊......” 苏琪在她手底下吃过亏,看她这表情,顿时心生不妙,转身就要溜之大吉。 苏酥却比她更快一步,伸手拽住了她的头发,狠力往后一拖。 苏琪踉跄后退,尖叫声被“砰”一声关门响堵在屋内。 苏酥抓着她的头发,直接往墙上撞。 “咚!” 一声闷响,脑门砸上墙,苏琪眼前一片晕眩,迟滞半秒,杀猪般的惨叫差点掀翻屋顶。 苏酥眼皮子都不眨,“咚!”“咚!”,又抓着她往墙上撞了两下。 苏琪额头鼓起大包,破皮渗出血来,她疼的浑身发抖,吓得魂飞半条。 苏酥一撒手,她整个人就软在了地上。 这么些年,在她妈的耳濡目染下,她装柔弱小白花装的炉火纯青,把眼泪当武器,遇事就挑唆男人挡在身前,那战斗力也一块装成了渣渣,遇见苏酥这种战斗力强的,十个八个都不够看。 苏酥蹲下身,掐住她下巴,往上一抬,嘴角勾起凉笑,“苏琪,还那么有种吗?” 苏琪这会儿哪还敢再招她,连哭出声都不敢,流着泪拼命摇头。 苏酥嗤笑一声,揪着她起来,丢出门。 门砰一声在身后重重关上,苏琪身子一抖,感觉像是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半晌才醒过来,哆嗦着翻出包里的手机,打给苏宏伟告状。 ...... 苏酥坐在沙发上,大脑一片空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卧室里飘出的手机铃声将她拉回神。 苏酥把那些美容小知识抛到九霄云外,狠狠搓了把脸,起身回去卧室。 不出意料,苏宏伟的电话。 苏酥眼里闪过一抹厌烦,拿起手机直接挂断,然后把他拖进黑名单。 点进联系人里,最上面分组有两个号码,一个是江允,另一个是季丛白。 她特意在他们的备注前加了个a。 指尖悬在季丛白号码上空顿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拨出去。 她一直想问问那天一分零五秒的通话里,他跟傅西城都说了些什么,犹豫到现在,问不问的,好像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手指往下一移,点进江允的电话拨过去。 “喂,猜猜我是谁?” 手机里响起一道捏着嗓子的男声。 苏酥面无表情,“变态。” 那边,“......” 靠! 贺长泽直瞪眼睛,指着支架上的手机对江允说,“这货怎么越来越不是人了。” 江允笑了声,“酥酥,我刚在机场接到小五叔,正回去,你今儿生日打算怎么安排?” 苏酥默了两秒,“那正好,你们过来接我吧,顺便帮我搬个家。” “搬家?” “对。”苏酥语气刻意轻松,“我跟季丛白掰了,不好再住他这儿了,你那儿闲置的公寓先给我住几天。” 江允眉头皱起,“......好,我们现在就过去,见面再说。” 从机场到季丛白公寓那儿有两个多小时的车程,江允跟贺长泽到的时候,苏酥已经利索地把自己的行李都收拾完了。 ——两只行李箱,四个大纸箱子。 她把自己带来的那些鸡零狗碎的玩意儿全都收拾了,一件都没落下,还简单打扫了下屋子,垃圾装起来,准备等会儿一起丢出去。 江允进了门,什么都没说,直接走过去张开手臂抱住她。 苏酥情绪一直木木的,这会儿突然就憋不住了,热意直往眼睛里涌,她埋头在江允的肩膀上,身体微微发抖。 江允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没事,没事,我在呢......” 贺长泽张开胳膊把她俩一块揽住,插科打诨,“我也要抱,我也要抱......” 苏酥在江允肩头蹭了蹭眼睛,抬起头,咬牙嫌弃地推他,“一边去,男女授受不亲,你瞎凑什么热闹。” 贺长泽欣慰的老泪纵横,“你终于意识到我是个男人了。” 苏酥伸手一指那几只大纸箱,“证明你是不是个男人的时候到了,那些行李辛苦你都搬下去。” 贺长泽指着自己鼻子,“你拿我当驴使呢?叔叔大老远专程跑回来给你过生日,你到底还有没有点儿良心了?” 苏酥,“不使唤你难道使唤我们这俩弱女子?” 贺长泽嘴角抽抽,“能拧开人天灵盖的弱女子?” 苏酥松开江允,十根手指捏得咔吧响,“我最近实战经验多了不少,咱练练?” 贺长泽啧一声,端起长辈架子,“我能好意思欺负我大侄女么?不是我说,尊老爱幼这种传统美德,你得好好学一学。” 说着转身去搬箱子。 长宽高?60的四方箱子,里面塞的满当当的。 “这里面装的什么呀?不是易碎品吧......” 贺长泽一边问一边抱住箱子两边,用力一提。 箱子纹丝未动。 贺长泽,“......” 他虽然学艺术的,身板不像学体育的那么壮硕,可他也不是白条鸡啊! 尼玛,这都是装了一箱子秤砣吗? 苏酥就是跟他斗嘴玩儿,哪会真拿他当驴使,她跟江允走过去帮忙,仨人合作先把行李都搬去电梯口。 苏酥断后,关门前回头看了眼,嘴唇微动,无声说了句,“再见。” 或许,再也不见了。 ...... 第198章 一个月而已 “季医生,你的快递,我放你办公室了。” “啊?哦,谢了。” 季丛白笑着拿记录本拍了下同事的肩膀,错身过去。 回到办公室,他把病历本往办公桌上一扔,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快递盒瞅了眼。 最近好像没买什么东西吧? 挺大个盒子,也不知道装的什么,他晃了晃,伸手捞来笔筒里的裁纸刀,拆开。 纸盒里面是个精美的包装礼盒,中间用丝带打着蝴蝶结,右上角印着一个定制珠宝品牌的logo。 季丛白一愣,突然想起来,今天是苏酥的生日,这是他一个月前给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想着在今天送给她。 原来才一个月而已,他们已经成了陌路。 季丛白没有拆开看,拉开办公桌抽屉,把礼物盒扔进去。 眼不见,心却烦。 今儿既然是她生日,那少不得要请江允他们几个聚聚,他们俩分手的事还没往外说,她现在还住在他公寓里,他要是不出席,很有点儿说不过去。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打算的。 季丛白一直留意着手机的响动,电话消息来来去去,到底没收着她的。 下班,季丛白靠在椅子上不挪屁股,对着手机出神。 有同事从门口经过,勾头问一句,“季医生,还不走啊?今儿又值夜班?” 季丛白回神,抬眼回了句,“今晚老夏的班,就走了。” 他动动身子换个姿势,点开微信给贺寂舟打语音。 “有事?”贺寂舟开口一贯的简洁利落。 季丛白清了清嗓子,“你在哪儿呢?” “公司,怎么了?” “晚上......没什么活动吗?” 那边直接来了句,“有屁快放,我有事呢,晚上还有应酬。” 季丛白不满,“怎么跟我说话就这么粗鲁呢,你平时跟阿允妹妹也这么讲话?” 贺寂舟一脸冷漠,“你是我媳妇儿?” “......” 季丛白无言以对。 “你到底有事没事?” “没事,这不好几天不见了,我联络联络兄弟感情,我......” 后面的话没机会说出口,那边直接给挂了。 季丛白,“......” 儿子大了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只会气他的老父亲。 这狗东西! 季丛白对着手机瞪了瞪眼,按了下回退键,手指往上滑动。 苏酥的微信已经被取消了置顶,好几天没联系,对话框已经被压到后面去。 季丛白漫不经心往下滑,结果一直翻到底也没看见她的对话框。 季丛白微微皱眉,又往上翻,一个个找过去,才发现她把头像换了。 原来俩人用的情头,他的是宇航员,她的是月亮,爱意直白而隐晦。 现在她的头像重新换成了美女自拍。 季丛白鬼使神差点进她的朋友圈,就看见她十分钟前刚发的一张仨人合照。 ——江允和贺长泽一左一右挽着她的胳膊,仨人坐在地毯上,前面放着燃着蜡烛的蛋糕,面对镜头笑得无比灿烂。 看照片的背景,并不是在他的小公寓里。 季丛白打电话过去。 快要挂断的时候那边才接起。 “喂,季医生。” 季丛白一愣。 她从没有用这样平淡沉静的语气喊过这三个字,就好像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过路人一样。 季丛白不自觉拧紧了眉,“你,出门了?” 苏酥“啊”一声,“我没来得及跟你说,我搬出去了,老是住你那儿也不好意思,这段时间谢谢你,给你添了好多麻烦,以后都不会啦。” 她语气里带笑,却是十足的客气与生分,听得季丛白胸腔止不住发闷。 “那就好。”他冷冷道。 苏酥顿了几秒,“我请了家政阿姨上门,现在应该都已经给你打扫干净了,这几天的房费就按照酒店套房的价格折算给你吧......” 最后一个字音落,季丛白直接挂了电话。 苏酥嘴角的笑落下来,面无表情转了一笔钱过去。 那边没收,她也没再说话。 ...... 仨人玩闹到九点多,江允接到老爷子的来电,问她贺长泽是不是回来了。 儿子回来不进家门,还是从别人嘴里得到的消息,这叫老父亲面上十分没光。 贺长泽跟江允今晚上本打算不走了,直接留宿在这儿,老爷子一通电话打过来,只得回家去。 苏酥送俩人出门,“没事,不用担心我。” 江允握着她的手,“明天晚上我过来陪你。” “好。” 江允开车载着贺长泽回到老宅的时候刚过十点。 车子在主楼前缓缓停下,熄火,俩人解开安全带,下车。 屋里走出一波人,当头一个女人挽着陈老爷子走在前面,另一侧贺寂舟落后半步,与他有说有笑的模样。 再后头跟着陈俊宇和贺长君,还有老陈管家。 江允在一行人看过来的时候,脸上挂起微笑迎上去,先喊了一句,“陈爷爷。” 陈老爷子看见她,眼角的皱纹叠深了几分,“阿允,有日子没见你了,什么时候空闲陪老爷子去钓鱼啊?” 江允笑说,“好啊,您什么时候有空闲,咱们约个时间。” “这是阿允吗?”挽着陈老爷子的女人笑着开口。 江允视线转过去,迟疑道,“陈潇姐?” 陈潇是陈俊宇一母同胞的亲姐姐,俩人父母在他们小时候就离婚了,陈潇跟着母亲去了国外,以前每年寒暑假都会回来住上一段时间。 江允从前见过她几面。 陈潇点头,笑望着她,“阿允真是越长越漂亮了,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陈老爷子半真半假玩笑,“是吧,这么漂亮的小姑娘,要能来我家做孙媳妇儿该多好。” 这话一出,贺寂舟眼里的笑立刻就落了下去,也半真半假玩笑,“您家里已经有个漂亮孙女了,还来抢我家的,您老是不是有点儿太贪心了?” 话落,陈潇蓦地红了脸。 陈老爷子哈哈笑,指着贺寂舟点了点,“你小子是鬼精鬼精的,一点儿亏都不肯吃。” 贺寂舟目光漫不经心从江允脸上滑过,“阿允可是我,们家的宝贝儿,反正我是舍不得的。” 江允目光扫过贺寂舟,顿时就控制不住心跳如擂鼓,两颊止不住发烫。 她下意识去瞧众人的表情,心慌中对上一双幽深的眸子。 ...... 第199章 货真价实的恋爱脑 陈俊宇站在陈潇身后看着她,眼里翻滚着复杂的情绪,四目相对,他忽地笑了。 江允心头一跳,眼睁睁见他越过众人走出来,走到她跟前,“好久不见啊,阿允,最近过得好吗?” 江允客气,“很好,你呢?” 陈俊宇摇头,“不好,我最近过得一点儿都不好。” 江允,“......” 这话是不能再继续往下问了,可她不问不代表陈俊宇愿意就此打住。 他嘴角轻挑,眼里闪过如以往一般狡黠的笑意,“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江允干巴巴笑了笑,有点儿张不开嘴。 这时贺寂舟突然抬高声音喊了声“小五叔”。 众人的注意力立即从他们身上转移到落在江允身后五六步远的贺长泽身上。 贺长泽自小身份尴尬,很少往人前露脸,遇到这种场景他基本上都是能避则避,是以特意落在后头没往前来。 江允松了口气的同时转头向他投去抱歉一瞥,而陈俊宇却转往相反的方向去看贺寂舟。 俩人目光在半空相撞,无声激起火花。 贺寂舟的眼眸如深潭一般幽深沉静,陈俊宇眉峰微挑,突然就露出个挑衅的笑。 “阿允,咱们聊聊。” 江允刚把头转过来,耳畔一阵热息吹过,她下意识后仰,胳膊被一只手抓住,陈俊宇拉着她往一旁走。 门口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贺长泽身上,只除了贺寂舟一人,沉眸看着俩人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捏了捏。 陈俊宇拉着江允走出十来步远站住,江允挣开他的手,心里微微有些恼,“小陈总,你想跟我聊什么?” 啧,又叫回小陈总了。 陈俊宇嘴巴微微发苦,面上还是一副轻佻狡黠的模样,“我想跟你聊一些别人不能听的东西。” 江允一愣,掀眸看他。 这话虽然听着像是在耍流氓,可她心里却清楚,他说得不是那个意思。 心跳微微加快,她抬眼看他,“这事有什么好聊的?” 换陈俊宇怔住,沉默片刻,他露出一抹苦笑,“我一直在想,或许你是有什么苦衷,逼不得已......” 江允抿了抿嘴角,“没有,我是自愿的。” “能不能问一句,什么时候开始的?” “很早。” “怪不得。” 陈俊宇摇头笑了声,“你们一个二个都这么坦诚,就不怕我说出去吗?” 江允语气坚定,“你不会。” 陈俊宇挑眉。 江允说,“你是好人。” “......” “我还从没听人这么夸过我。”陈俊宇摇头不平,“阿允,你也太坏了,给我发好人卡就算了,还给我戴上一层道德枷锁。” 他说着露出无奈的笑,叹息一般,“偏偏这样,我就越喜欢你了怎么办?” “......” 这回换江允无语了。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陈俊宇摸着下巴认真想了会儿,耸耸肩,“谁知道呢,感觉这玩意儿不讲道理,我就看着你顺眼,越看越顺眼,阿允,你就像一个谜,我猜不透你。” 江允意味难明的弯了下唇角,接话道,“所以你抓心挠肺想要答案,而等你看穿了答案,我也就变得索然无味了,陈俊宇,这不是喜欢,只是小孩子得不到心爱玩具的执念。” 陈俊宇一愣,默了默,反问,“你确定他对你就是真的喜欢吗?” 江允下意识顺着他的话转头看向贺寂舟,他正笑着与陈老爷子说话,在她看过去的时候,两个人似有感应般漫不经心回头。 俩人目光一触,江允便转了回来。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是利用你?阿允,贺嘉钰垮台的那么快,他肯定在背后动了手脚吧?很明显,他是奔着那个位子来的,你跟他这样不明不白,就不怕到最后他过河拆桥,你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要受千夫所指。” 夜风轻轻吹过,他说完,气氛静了几秒。 江允嘴角轻轻漾起一抹笑,“有什么好怕的,他想要那个位置,恰好我能帮他,高兴还来不及。” 毕竟,她也就只能给他这些东西了。 陈俊宇闻言哽了许久,眼神复杂地吐出一句,“我想错了,你还真是个货真价实的恋爱脑。” 江允,“......” “女孩子还是要多爱自己,男人可没有多少好东西。”陈俊宇心里涩涩的,说不出什么滋味,他抬手抓了抓头发,露出几分小孩子一样烦恼的神情。 江允忍不住笑了。 陈俊宇严肃表情,“我说真的,他心眼特别多,我先前是真傻,还向他请教怎么追你,结果他跟我说你不喜欢粘人的,让我少在你跟前晃,说距离产生美,我可去他的吧,你说这人坏不坏?” “你们俩说什么呢?”贺寂舟从那边走过来,嘴角噙着一抹淡笑,“还没聊完吗?陈老要走了。” 陈俊宇轻哼,“说你坏话呢,你也跟着听听?” 贺寂舟一脸淡定,脸上笑意不变,“那继续,哪儿做的不好我多加改正。” 陈俊宇这种小狐狸还是斗不过老狐狸,多几年的饭不是白吃的。 陈俊宇感觉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气堵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眼见气氛要僵住,江允及时开口,“你们聊,我得走了,爷爷应该还等着我呢。” 说罢,也不管俩人什么反应,赶紧抬脚回了屋。 客厅里,老爷子贺清月二夫人几个坐在沙发上,江允跟贺长泽前后脚走进去,挨个喊人。 “回来了。”老爷子对江允露出笑,转到贺长泽身上的时候脸就微微拉下来,皱眉道,“回来也不说一声,也不回家......” “爷爷。”江允忙道,“都是我的错,今天苏酥过生日,我跟小五叔过去帮忙给她搬家,忙活了一整天,没想起来,下次不会了。” 说话间,贺寂舟跟老陈管家贺长泽三人从门外进来。 贺清月别有意味笑了声,“你跟小五关系倒好的很,你爷爷还没说什么呢,你这就护起来了。” 二夫人笑着接口,“可不是么,俩孩子从小就亲,阿允是个心里有数的,真心疼她对她好,她自然亲近。” 俩人都话里有话,只是说给不同的人听。 老爷子不耐烦听她们说这些有的没的,开口道,“行了,时间不早了,都各自回屋去休息吧。” 说着拄着拐杖站起身,抬脚往自己卧室走。 老爷子一走,众人也跟着起身准备散了。 贺长泽见他妈朝自己的方向走,一看那脸色就知道有长篇大论在等着自己,立马转身三两步跟上江允,一起往楼上走。 ...... 第200章 今晚做个好梦 “阿允,你等等我,我上回寄回来的画是不是放你房间了?我去拿一下。” 江允疑惑转头,“?” 贺长泽朝她疯狂使眼色。 江允接收到,点头道,“对,在我房间放着呢。” 楼下几个人不约而同看向他俩上楼的背影。 二夫人眉头微拧,心里很不满。 自个儿儿子自己知道,他那是故意躲自己呢。 真是养了个孽障,别人孩子都是跟自己母亲一条心,他从来只会跟自己对着干。 背后贺清月突然笑了声,笑声讽刺毫不遮掩,落在二夫人耳朵里,刺耳非常。 她想当然的觉得贺清月这是在嘲笑她母子生分,不禁着恼转头看她,“你笑什么?” 贺清月正与贺寂舟无声对峙,闻声转头,看二夫人一副不满的表情,顿时冷笑,“这段时间我是给你脸了!” 要在从前,二夫人自然是不敢这么张扬的,贺清月不是个会忍的人,特别是不会忍她。 吃了亏,老爷子也并不会为她主持公道,她只能做小伏低,忍耐再忍耐。 然而今非昔比,她自觉已经有了些依仗,可以跟贺清月叫两句板。 贺清月一眼看穿她这种小人得志的心思,咬紧牙关,冷笑愈盛,她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她,“飞上枝头的鸡还是鸡,永远不可能变成凤凰,我劝你还是学从前一样装死人最好,这样等以后我爸老了,我还能勉强给你们娘几个留条活路,不然......” 她冷笑了下,抬脚走了。 二夫人被她骂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手止不住地发抖,贺长君从身后走过来,紧紧攥住她的手,低声道,“妈,回房间休息吧,我送你。”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微微低着头,眼帘半垂,掩盖住眸子里翻滚的阴郁恨意。 人顷刻间走了个干净,只剩下个佣人忙活着收拾杯碟打扫卫生。 贺寂舟走到客厅沙发坐下,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大少爷,你还需要点儿什么?” “不用,我就坐会儿,你收拾好就去休息吧。” 佣人点点头走了。 十分钟里,贺寂舟换了七八个姿势,眉心挤出来的褶皱越来越深,手指敲击膝盖的速度越来越快。 “当!” 分针指向半点,客厅里的挂钟发出撞击的声音,低而闷,像是敲在人心上。 贺寂舟倏地站起身,往二楼走。 “咚咚——” 贺寂舟站在江允卧室门前,屈指敲了两下。 里面传来贺长泽懒散的声音,“谁呀?” 脚步声踢踢踏踏走过来。 门从里面拉开。 “寂舟?”贺长泽看见他很惊奇,“你怎么还没回去休息?” 贺寂舟往里瞄一眼,卫生间里亮着灯,水声淋淋。 贺寂舟眸子暗了一层,皮笑肉不笑,“小五叔不是上来拿画的吗,怎么拿这么久?” 说着直接抬腿挤开他进了屋。 贺长泽愣了下,莫名觉得他这登堂入室的姿势很娴熟。 贺寂舟走到床尾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岔开双腿,往后一靠,抬手捏了下眉心,转头笑着招呼贺长泽,“小五叔,过来坐。” 贺长泽,“......” 这不是他的房间吧? 贺长泽觉得自个儿撞鬼了,迟疑着走过去,“寂舟,你找阿允有事啊?” 贺寂舟淡笑,“嗯,我找她聊聊天,小五叔刚才跟阿允聊什么有趣的事呢?” 贺长泽这才想起来手机里还有个人呢,忙拿起来看,苏酥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视频电话挂断了。 “没什么,就随便聊聊。”贺长泽敷衍了一句。 他说完,贺寂舟没再接话,屋里突然静下来,气氛逐渐尴尬。 准确说,是贺长泽单方面的尴尬,贺寂舟自在的很,跟在自己房间似的。 就在贺长泽五根脚趾都准备抠地的时候,浴室门及时的打开了。 贺长泽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了,江允就是那救苦救难救人脱离尴尬的菩萨。 简直叫人感动的热泪盈眶。 “阿允......” 一声饱含热情的呼唤,惊得江允一个激灵,胳膊上鸡皮疙瘩密密匝匝起了一层。 江允一个眼刀子飞过去,“打住。” 贺长泽一秒恢复正常,清清嗓子,“那什么,寂舟说找你有事。” 江允视线转向沙发上的男人,他正默然看着她,没什么表情。 俩人目光相触,他眸子里有种沉寂的神情,江允一怔,待要自己看清楚,他却倏地垂下眼帘,站起身,“太晚了,明天再说吧。” 说着抬脚往外走。 江允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很不对,手动了动,立时克制住了,没伸出去拦他。 贺寂舟走到门口停住脚,回头,“小五叔,你不走吗?” 贺长泽感觉气氛不大对,但哪儿不对他也说不上来。 “啊,走了,这就走。” 他把手机递给江允,“给你的手机,我上楼睡觉去了。” 笑眯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今晚做个好梦。” 江河去世后的大半年,江允夜夜噩梦,后来吓得根本不敢入眠,贺长泽知道后,就偷溜到她的房间,看着她睡,每次在她闭上眼睛之前,都会温柔地拍拍她的头顶,说一句,“今晚做个好梦。” 像是童话故事里巫师的魔法,江允果然做了好梦。 贺寂舟等贺长泽出了房间,才继续迈步往前,贺长泽下意识跟着他走,楼梯下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俩人不同路。 他直接从二楼坐电梯上去就行了。 他“啧”一声,抬手拍了拍脑门。 贺寂舟侧头看他,突然道,“小五叔是不是有个舅舅在边境那边做翡翠生意?” 贺长泽一顿,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淡了一层,点头,“好像是吧,我不太清楚,我妈那边的亲戚好久都不来往了。” 贺寂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 二楼卧室,江允坐在化妆台前的椅子里,拿着干毛巾,心不在焉地擦头发。 半晌,她扔了毛巾,起身走去外面的露台。 天气越来越热了,夜风里都带着一股子躁意。 江允手指捻了下,想抽烟。 刚这么想,底下“咔嚓”一声,黑暗里亮起一簇微弱的小火苗。 江允抓着栏杆的手攥了攥,垂着眼皮子看下面昏暗里模糊的人影轮廓。 烟草味袅袅飘上来,夜深人静,衬得草丛里的虫鸣越发响亮。 一支烟吸完,谁都没吭声,像是无声在对峙。 烟屁股一直烧到烟嘴棉芯里,贺寂舟这才扔了,火星在地上闪了闪,被一只脚彻底踩熄。 贺寂舟踏着烟头往外走,走出三步,头顶响起江允的声音。 “哎。” 声音压的低低的,带着点儿咬牙切齿的意味。 贺寂舟停住脚,回头,楼上的人看也不看她一眼,扭头进了屋。 贺寂舟闷了一晚上的情绪终于打出个缺口,微微透了点儿气,原地站了两秒,他后退一步,脚蹬上墙,借力一跳,手臂攀住栏杆,悄无声息翻进了二楼露台。 ...... 第201章 真会做生意 江允坐在靠落地窗的化妆台前,对着镜子梳头发,外头夜风吹了半天,头发差不多已经干了。 贺寂舟走进去,反手拉上落地门,背往上一靠,两眼直勾勾看她。 江允梳头发的动作越来越慢,“啪”一声把梳子拍化妆桌上,转头看他,嘴唇抿得紧紧的。 “我没有名字吗?你要不知道我叫什么,叫老公也行。” 贺寂舟终于开口,可惜一开口就带着想找茬的意思。 江允也不给他好气,“照你这么说,满大街都是我不认识的,我挨个叫人老公去。” 她想好声好气跟他说话的,只是人总是难免控制不住情绪,越是在亲近的人面前越是如此。 “我知道你今天气不顺是因为什么。” 她也懒得跟他绕弯子,“贺寂舟我认真跟你说一次,我跟小五叔是关系很好,但他只是小五叔,是亲人,你别把我们往龌龊的地方去想,那是在羞辱我。” “我没有那样想。”贺寂舟抿紧了唇。 “那你给我摆什么脸色?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当我看不出来吗?” 他是有前科的,不怪她这样想。 贺寂舟沉默。 该怎么告诉她呢?他只是很嫉妒,嫉妒她和贺长泽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亲密,三个人站在一起,他成了那个外人。 不该是这样的,无论爱情亲情,他才应该是她最亲近最依赖的人。 可他们之间总是隔着一层,一层看着很薄却始终打不破的窗户纸。 “阿允,在你心里,我从来不是第一位的。” 贺寂舟的声音充满了挫败。 江允手抖了一下。 “你以前问我假如你跟我妈掉进水里,我先救谁,我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你,那现在我问你,如果我跟小五叔同时掉进水里,你会先救谁?” 江允干巴巴笑了下,故意玩笑,“用得着我救?你们俩都会游泳......” “别回避问题,阿允,如果一定要你选一个呢?” 贺寂舟伸手扣住她的肩头,把她掰转过来,强迫她与自己对视。 “如果,在我和小五叔之间一定要你选一个呢?” 江允皱眉偏开头,“不会出现那种情况,这根本没有可比性。” 贺寂舟紧追不放,“怎么不会?假使有一天,有人用小五叔威胁你跟我分开,你会答应他吗?你会放弃我吗?” 江允怔然不语。 贺寂舟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你会答应的是吧?” 江允默片刻,垂眸道,“救了他,再救你,我们最后都会活下来,不好吗?” 贺寂舟笑了,笑得惨淡而嘲讽,“阿允,从你不选择我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死了。” 江允心头猛缩,一阵尖锐的刺痛从心底深处蔓延开,像是有一把刀子自下而上将她的心脏贯穿。 贺寂舟松开手,转身往外走。 江允嘴唇颤抖,在他手摸到落地门的那一刻张口喊住他,“贺寂舟......” 贺寂舟停住脚,肩颈线条紧紧绷着,头微微侧转,并没有回过来。 江允的嘴巴无声张合,最后却只吐出低哑的三个字,“对不起......” 这三个字像是触犯了贺寂舟的逆鳞,他压制的情绪瞬间暴起,紧绷的肩背耸起,他倏地回身走回来,双眼喷出愤怒的火焰。 “对不起?你就只有这些话对我说吗?对不起有什么用?我要的不是这个!” 江允咬紧了牙关,抑制住想要流泪的冲动,“我会补偿你的,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补偿你的……” 屋子里突然就安静了。 贺寂舟眼里像覆了一层墨,阴郁的化不开。 他突然咧嘴笑了下,伸手勾起她胸前一绺头发,“阿允,你拿什么补偿我?你的身体?你不会要说这么久以来,我们俩之间就只是一场交易吧?” 他语气轻佻又轻蔑,乜着她,眼神冰冷刺骨。 江允感觉到一种被扒光衣服的羞耻。 贺寂舟靠近一步,手臂缠上她的腰肢,粗鲁地按着她贴紧自己,低头在她耳边,残忍又刻薄道,“上几次床就可以换我一颗真心,你怎么这么会做生意?” 江允脸涨得通红,热意直往眼眶里冲,她压着颤意,努力心平气和地开口,“贺寂舟,你好好说话行吗?” 贺寂舟冷笑,“我为什么要跟你好好说话?你既然不愿意跟我好,你都不要我了,我为什么还要事事想着你,依着你,考虑你的感受?” 江允终于控制不住,眼泪刷地流下来,她死死咬住下嘴唇,半晌抖着嗓子吐出两个字,“你滚......”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贺长泽的声音紧跟着响起,“阿允,你睡了吗?” 屋里开着灯,底下门缝里能瞧见。 江允顿了下,用力挣开贺寂舟,转头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提声问,“就睡了,你有什么事小五叔?” 贺长泽道,“你先给我开一下门。” 江允顿了顿,“你等一下。” 转头看贺寂舟,无声赶人,她眼睛湿湿的,眼角抹着水痕,脸上哭的乱七八糟的。 贺寂舟天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抿唇看了她几秒,转身往阳台走。 江允松了口气,抽出桌上湿巾胡乱擦了擦脸。 “阿允?”贺长泽又敲门,语气有些急切。 “来了。”江允快走过去开门。 “小五叔,怎么了?” 贺长泽见她开门,瞬间舒了口气,“吓死我了,幸好没事……你怎么哭了?” 江允随口胡编,“刚才看小说,男主角死了,没忍住,大半夜你干什么?” 贺长泽无语,抬脚往里走,“我刚才好像看见个黑影翻进你阳台上去了。” “啊?”江允身体一抖,瞪大了眼睛。 贺长泽忙安抚她,“别怕别怕,也可能是我眼花了。” 他在房间里四下检查一遍,又去拉落地门。 “小五叔!” 窗帘拉上了半片,挡住了一半露台,江允不知道贺寂舟走没走。 “怎么了?”贺长泽回头问她,手同时拉开落地门。 江允的心一瞬间提到嗓子眼。 贺长泽探头往外扫一眼,缩回来,“估计是我眼花了。” 他拉上落地门,顺手锁上,“不过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锁上为好,注意安全。” 江允心落回去,笑说,“这不是在家么。” 贺长泽眼底覆上一层不易觉察的阴翳,“家里也不是百分百的安全,小心为上。” 江允一怔。 “行了,你睡吧,我走了,年龄大了,眼神也不好使了......”他掩嘴打了个哈欠,抬脚往外走。 江允跟着送他到门口。 贺长泽惯例拍拍她的头,“好梦啊,阿允。” 转身就要走,江允突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贺长泽又停住,“嗯?” 江允微微一笑,“小五叔,你也好梦。” 贺长泽一愣。 ...... 第202章 像条阴冷的毒蛇 贺氏集团,副总裁办公室。 贺寂舟靠坐在大板椅上,面对着落地玻璃窗,手上拿着王强的资料凝眉沉思。 王强就是贺长泽那个小舅,二夫人王芸异父异母的弟弟,俩人是重组家庭,王芸十来岁的时候,母亲带着她嫁到王家,一起生活了七八年,王芸母亲生病去世,王芸一个人出去闯荡,后来就没再回过家。 王强就是那种典型的地痞流氓,初中没读完就混社会去了,经常打架斗殴。 在局子里几进几出,王强后来惹着当地的硬茬,差点被弄死,不敢在家乡待了,跑出来投奔了二夫人。 王强在宁城呆了两年,又跑去了云缅边境那边做翡翠玉石生意,现在也开了公司,小有资产。 他在宁城的那两年,正好是江河夫妻两个先后去世的时间段。 现在可以确定,他们的死一定跟这人脱不开干系。 只是,这人背后的人又是谁? 二夫人? 她那个时候在贺家老宅生活的战战兢兢,江河夫妻两个虽不与她亲近,可却也从没有对她做出什么欺负的举动,甚至,在贺清月做的太过分的时候,还会暗里帮一把。 而且,那个时候二房完全没有对贺氏的继承权是板上钉钉的事,当时利益冲突都在贺清月和江河这两个人身上,要说一时上头弄死贺清月还可以理解,弄死江河可没有一丁点儿好处。 所以,无论怎么想,二夫人似乎都没有害江河夫妻的动机。 难道是贺清月的障眼法?故意用二夫人身边的人,以防警察查出点什么不对,方便栽赃嫁祸? 毕竟王强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二夫人也没有多少姐弟情深。 不,不会。 贺寂舟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想。 这样做的风险未免也太大了,贺清月手底下并不是没有人用,再一个,说不好听点儿,她也没有这么多弯绕的脑子。 小时候因为太想得到她的关注和认可,他花了很多年的时间反过来去观察研究她,对她的脾气秉性不能说是十成十了解,至少也得有个九分。 贺清月这个人,坏的很明白,有什么事都明面上来,喜欢谁讨厌谁从来不遮掩,打骂更是可着脾气。 典型的明枪,心里不藏暗箭。 所以她说她没有害过江河夫妻俩,贺寂舟是有七分信的,现在更是信了九分。 可如果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贺寂舟微微眯起眼睛,脑海里浮出一个名字—— 程青来。 贺寂舟对程青来这个人一直没有好感,他在人前伪装的太好了,随和儒雅,性情温良,有责任心,乐于助人...... 溢美之词可以写满两张纸。 可贺寂舟永远忘不掉小时候,他转过人后望着自己的那个眼神,冰冷、嫌恶,像一条毒蛇一样。 然而明明上一刻,他还对着人笑得温和。 这是个极其伪善的人,贺寂舟从那一刻就知道了,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也都验证了这一点。 所以,会不会是他做的呢? 贺清月从前跟江河应该是有过什么感情纠葛的,据说老爷子当初想让江河做上门女婿,也不知道是江河拒绝了,还是贺清月不愿意,都是些老黄历的东西,查不清楚,反正最后这事就没成。 不过,十有八九,贺清月是喜欢过江河,看那张他们一起爬山的合照就知道了,人的肢体语言里隐藏着很多信息。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程青来因为妻子心里藏着别人,心有不愤,再加上当初老爷子特别倚重江河,反观他这个上门女婿,处处不受待见,种种原因导致他最终心理失衡,对江河夫妻痛下杀手。 程青来绝对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看他是如何对待周武和周武的妻子就知道了。 这人就是个心理扭曲阴暗的小人! 只是,他又是怎么跟王强联系在一起的呢? 贺寂舟把几个人挨个想一遍,都有可疑,也都有说不通的地方。 现今之计,只有从王强身上找突破点了,他是关键。 好几天了,还没来消息,贺寂舟转过椅子,把资料扔桌上,捞过手机正要去催一催,路斌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怎么样?” “姓王的上钩了,这回估计得赔的他倾家荡产。” 路斌顿了顿,没忍住,“我多嘴问一句,多大仇,你这么搞他?” 生意场上,做事留三分,日后好相见,这种背后下死手故意害人的委实有点儿损阴德。 路斌是个挺迷信的,有些事能不做就尽量不做。 贺寂舟知道他怎么想的,也没多解释,“你放心,那是个祸害,除了他只会添功德。” 他顿了下,语气森森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路斌静了几秒,“你早说啊,直接整死他得了。” 贺寂舟笑了,“不用,这样正正好。” 还得留着他钓大鱼呢。 ...... 第203章 从小到大的漠视 中午饭点,秘书来敲门,说李小姐过来了。 话音未落,李子馨已经抬脚进了门,笑盈盈喊他,“寂舟,忙完了吗?中午一起出去吃饭吗?” 这段时间李子馨经常来公司找他,孜孜不倦的添堵,贺清月也在中间添油加火,吩咐前台以及副总秘书办,叫他们为李子馨一路放行。 这态度摆得明明白白,李子馨跟贺寂舟好事将近的小道消息在公司里迅速流传开,大家都知道贺总对这个“儿媳妇”满意的不得了。 只是贺副总的态度不甚明朗,“李小姐”仨字挂在嘴边,怎么听怎么客气冰冷。 一直等李子馨走到办公桌前,贺寂舟才掀起眼皮子看她一眼,没什么表情。 “李子馨,你这样有意思吗?我不记得我有过什么玩弄你感情的行为,你有必要这样穷追猛打故意找我不痛快?看在四哥的面子上,我不想跟你计较,彼此留点余地,别闹得太难看。” 李子馨收起脸上的笑,“我也不想闹难看,但是贺寂舟,我最讨厌别人损我面子了……” 李子馨走近,眉头微扬,“要不这样,你跟我谈两个月的恋爱,到期了分手,我再不来烦你。” 她跟贺清月还真像,想要什么必须就得得到,别管是不是真的喜欢。 典型的被宠坏的熊孩子。 贺寂舟一句话都不想跟她多说,直接拉开抽屉抽出这个牛皮纸袋扔过去,“你要是真这么闲,我不介意给你找点儿事情做,奉劝你一句,别在我跟我母亲之间瞎掺和。” 李子馨看他一眼,拿过被扔在办公桌上的牛皮纸袋打开看了起来。 只是一眼,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她高三出国读书,初到国外的那两年,没少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瞎混。 国内文化环境相比国外还是非常保守的,特别像他们这种圈子里,背地里可能什么都干,但面上一定要装住了,别闹出笑话给家里丢脸。 真难为他费心挖出这些老黄历的东西。 李子馨牙齿咬的嘎吱作响,抓起他办公桌上的东西摔砸一通。 “贺寂舟,你给我等着!这事我跟你没完!” 她恶狠狠撂下狠话,转身扬长而去。 李子馨走后,秘书进来,看见满地狼藉脸上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 贺寂舟站起身,淡声吩咐,“收拾一下,损失列张单子,直接送到千城传媒的傅总那里去,叫他照单赔偿。” 他边说边理着袖口往外走,门口碰见孙助理拎着订的中午饭过来。 “副总你去哪儿?” 贺寂舟没说话,抬手示意他跟上,俩人乘电梯往楼上去,总裁办公室在顶层。 刚出电梯就听见有人在八卦他跟李子馨的事情,什么内部消息,已经在筹备订婚了,说得板上钉钉。 孙助理都忍不住转头看贺寂舟,欲言又止。 这段时间贺寂舟跟江允基本上零交往,见面说得都是公事,真有点儿闹掰了的意思。 贺寂舟面无表情走过去,有人眼尖瞅见他,立时噤了声,手肘跟着戳了下同事。 “副总好。” 背后讲老板八卦还被老板听见是很尴尬的,幸亏说得不是什么坏话。 几个人讪讪打了声招呼,赶紧散了,只有说得最兴起的那个镇定自若,没有露出丝毫心虚或者尴尬的神色,反而笑着打趣贺寂舟,“副总,什么时候给我们发喜糖吃啊?” 这人是贺清月手下的人,在贺氏十几年了,很有几分脸面,贺寂舟进公司将近一年,对这些老人一向客客气气。 贺寂舟没接她的话,只清清淡淡瞥她一眼,“邢经理,你可以收拾东西走人了。” 转头吩咐孙助理,“你去人事那里知会一声,走流程,酬劳结算清楚,该赔偿赔偿。” 说罢接过他手里的午饭,提步往总裁办公室走。 他这番话来的猝不及防,外头办公区众人都愣了,直到贺寂舟的身影消失在办公室门后,方才如梦初醒。 邢经理反应过来,立时不干了,怒眼瞪向孙助理,“这什么意思?他凭什么开除我?我可是贺总的人!” ...... 总裁办公室里,贺清月靠在大班椅里,闭着眼睛,手指捏在鼻梁上,眉心间一个深深的川字。 贺寂舟把打包盒放办公桌上,喊了声“妈”。 贺清月一顿,睁开眼睛,脸上闪过一抹诧异,坐直身,“你怎么上来了?” “有点儿事跟您说。” 贺寂舟拉过椅子坐下,开门见山,“您别再撺掇李子馨给我找麻烦了,没有用,而且李家也不是什么能随意招惹的人家,有傅家在背后顶着呢,万一弄出什么岔子两家交恶,对贺家没什么好处。” 贺清月一听就来了火,“你不会别弄出岔子!” 这话真是不讲理了,故意给人找麻烦还叫人受着,贺寂舟曾经的委曲求全同样把她惯坏了。 贺寂舟懒得多说,跟不讲理的人讲道理纯属自讨没趣。 “寻味斋的菜品,您尝尝。”他伸手把打包盒推过去。 贺清月口气恶劣,“不用你假惺惺装孝心!” 贺寂舟点点头,起身要走,还没动作,就听她道,“我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疯,或者你是故意想报复我从前冷落你,对你不闻不问,可以,我向你......道歉。” “道歉”这两个字从贺清月嘴里出来的尤其艰难,有种女人生孩子难产的感觉,贺寂舟也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眉毛不由自主高高扬起。 他竟然有一天能听见她对自己说这两个字,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稀奇。 贺清月显然也是很挣扎的,叫她这样的人低头是很难得,尤其是对着自己曾经不屑一顾的儿子。 她手里攥着一只签字笔,骨节因为过于用力泛出青白,半垂着眼皮,语气里有种努力压抑的平和,“江允对你不会有真心的,她百分之百只是在利用你......寂舟,你相信我,无论怎样,你是我儿子,我总不会害你的。” 要是从前,不,甚至他刚回国那阵,要是能听见她后面这句话,他心里都会有所触动的。 现在听见,只觉得有些好笑。 她是不会害他,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她只不过是不对他好,漠视他。 ...... 第204章 杀伐果决 贺寂舟向后靠着椅背,两手交叉放在腹部,两根大拇指绕来绕去。 “妈,江允要利用我干什么?” 贺清月一顿。 “报复您?”贺寂舟漫不经心,“为什么报复您?” 贺清月变了脸,声音也跟着厉了几分,“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寂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难明的浅笑,“没什么意思,只是对当年的事有些好奇,江伯伯江伯母去的挺蹊跷的。” “有什么蹊跷的?” 贺清月厉呵一声,一巴掌带着钢笔拍在桌上,胸口一起一伏,咬牙道,“他们命不好,受了不该受的富贵,是老天爷要收他们,怪不得别人!” 这话说的叫人齿冷,贺寂舟没有错过她眼底闪过的那抹心虚,心倏地沉了沉。 这时,外面突然响起闹闹哄哄的声音,隔着厚厚的办公室门都听得见声音。 贺清月伸手摁外面秘书的内线,不耐烦地问,“闹腾什么呢?” 秘书没回,贺寂舟开了口,“我把邢经理开了。” 贺清月转头看他,“你说什么?你开了我的人?” “您确定还是你的人?”贺寂舟站起身,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妈,你抽空也该查查身边那些个心腹了,净都是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贺清月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贺寂舟看着她,又说,“您要是碍着情面不敢动手,就交给我来,我很愿意替您做这个恶人。” 说罢,转身往外走。 拉开门,一堆人堵在门口,邢经理满脸怨愤,嘴里嚷嚷着,“你们别拉我,我今天必须问贺总要个说法,凭什么无缘无故开除我......” 贺寂舟出现,喧闹的声音顿时停了一瞬。 “叫她去。”他淡淡道,目光轻飘飘扫过邢经理,“既然开你,就有开你的理由,邢经理,好自为之。” 众人自发让出路,贺寂舟径直抬脚走了。 这事没过俩小时就在公司传了个遍,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贺寂舟这是在哪一出。 现在公司里派系分明,权利斗争的焦点都在他跟贺长君身上,而邢经理是跟了贺清月多年的老人,他这样不留情面跟当众打贺清月的脸没什么区别。 贺寂舟进公司以来,做事一直是强硬地带着圆滑,基本上不得罪人,谁知道当头一棒居然是他妈。 发生了什么? 五花八门的猜测纷纷冒头,一整个下午,众人都在总裁办公室那里,等待贺清月的反应。 照贺清月的脾气,免不得有一顿大发雷霆,估计母子俩得吵一顿。 然而一整个下午过去了,总裁办公室什么动静也没有,就像无事发生一样,不过贺清月的脸色是相当不好看的。 一下午,从她办公室里出来的人不约而同都会做一个大喘气的动作。 晚上吃饭的时候,老爷子突然在饭桌上提起了此事。 他虽然不进公司,然而还有眼睛耳朵留在里面,公司里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他都很清楚。 不用别人多说,贺寂舟率先开口道,“在公司里待久了,就成了老油子,心思不放在正事上,专门搞一些歪门邪道,这样的人贺氏不需要。” 贺长君不赞同道,“犯了错可以加强思想教育,你这样做未免太不近人情,这样让贺氏的老员工怎么想?兢兢业业为公司奉献了十几二十几年,结果公司说开了你就开了你,也太叫人寒心。” “六叔你偷换概念了。” 贺寂舟盛了碗清火的冬瓜汤放在老爷子跟前,“兢兢业业做好自己本职工作的,贺氏自然不会亏待他,赶走的,自然是那些不务正业吃里扒外的东西。” 他微微一笑,又道,“说起来,我正想提醒你一句,绿园那个项目,你最好把重心放在标书上,高质量才是硬道理,光想投机取巧可不行。” 贺长君没忍住,眉头一皱,正要说话,老爷子开了口,“阿舟说得对,小君你现在要做的是提高核心竞争力,二稿的策划案和设计图我看了,中规中矩,没什么优势,你得抓紧了,招标会在下个月底,时间已经不多了。” 贺长君攥了下筷子,垂眼挡住眸底暗色,“我知道了,爸你放心,我会拿下那块地的。” 老爷子笑着“嗯”了声,转头又说贺寂舟,“刚才小君说的也没错,你今天这事处理的是有点激进,员工情绪要好好安抚,不能寒了老员工的心,否则容易出乱子。” 贺寂舟点头道好,结果老爷子一语成谶,第二天早上邢经理就爬上了贺氏办公大楼顶层的天台,闹着要跳楼。 一大早,打工人还没到公司,贺氏已经冲上了社会热点新闻,警车消防救护车齐齐出动,贺寂舟到公司的时候,公司大门已经被一众端着长枪短炮的媒体记者围得水泄不通。 一见贺寂舟露面,纷纷苍蝇似的黏上来,话筒直往贺寂舟脸上怼,杨九跟孙助理一左一护在他身侧往里走。 公司里的保安队及时过来开道,护着几人冲出媒体的包围圈,仨人进了大门,脚步匆匆乘电梯往楼顶去。 贺氏的办公大厦有三十六层,从三十五层向上没有电梯,仨人出来往步梯间走,刚进去就看见正往上跑的江允。 “江副部长!”孙助理下意识喊了一声。 江允回头,眉间微蹙,脸上阴云蔽日。 停脚的功夫,贺寂舟已经一步三个台阶追上她。 “贺寂舟,这事背后有人在捣鬼。” 大概是来的急,江允声音里带着点儿喘,“我刚问过人事部门,老吴说邢经理是六点五十打卡进的公司,那些媒体记者就跟在她屁股后头来的,网上的热搜也是,不过十分钟就推到了第一。” 贺寂舟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个结果并不是叫人多意外,转头吩咐孙助理,“叫公关部准备着,等人下来,立刻发声明,然后请外面那些媒体进来,召开新闻发布会。” 孙助理点头,“明白。” 四人快速上了天台。 ...... 第205章 最帅的霸总 警察和消防员已经在了,还有几个公司高管和保安。 邢经理坐在栏杆上,激动地大声嚷嚷,“你们都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我不跟你们谈,叫贺董事长过来,我只跟他谈,我要问问他,到底凭什么像踢垃圾一样踢走一个辛辛苦苦为公司奉献了十几年的老员工?” “你别激动,别激动,已经去叫你们领导了,你先下来说行吗?有什么事好商量......” “贺副总!贺副总来了!” 有人突然喊了一嗓子,天台上的人齐齐回头。 贺寂舟迎着众人的目光不慌不忙走过去,看向邢经理,“邢女士,你有什么要求,说吧。” 邢经理一看见他就激动起来,双眼喷火,指着他道,“我没有什么要求,我就是想叫大家看看清楚,你是个什么黑心烂肺的资本家!垃圾!畜生!贺氏要真交到你手里,保准要玩完!” 她转向那边的几个公司里的员工,“我劝你们趁早考虑考虑跳槽吧,当牛做马兢兢业业十几年,到头来说踢走你就踢走你,这样的公司有什么人权!” “邢女士,你别激动!注意安全好吗,注意安全!” 邢经理又指向贺寂舟,“叫他滚,叫贺董事长过来,我只跟他谈!” “贺董不会过来的。” 贺寂舟神色淡淡,看不出任何表情,又对刑经理淡声道,“既然你没有什么要求,那么这场闹剧也该结束了,为什么你会被辞退,我想昨天贺总应该已经给了你充足的理由,公司也给你留足了体面,不会影响你接下来的求职,做到这个份上已经仁至义尽,如果你还是想寻死,那请便,我从来不会对无理取闹的人手软,你今天敢从这儿跳下去脏了贺氏的大门,我明天就会起诉你的家人,让他们赔偿你对贺氏造成的名誉上以及经济上的损失。” 这话一出,天台上众人都不约而同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他妈真的是什么黑心资本家? 地狱空荡荡,撒旦来了都得拜他一声大哥。 心有正义的人士都对他怒目而视,警察偷偷走过来,眉头狠皱,“这位老总你怎么这么说话......” 贺寂舟给杨九使了个眼色,又递给江允一个眼神。 江允接收到,立马开口朝邢经理喊道,“邢经理,你要跟贺董事长谈什么,跟我谈,我可以全权代表他,你有什么要求现在立马跟我说,只要合理,我尽可能满足。” 贺寂舟跟着接口,“邢女士,我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考虑清楚,过时不候。” 江允看着刑经理,又接话道,“邢经理,你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吧,想想他们......” 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将邢经理的脑子搅和的一团乱,她自然不会真跳楼,只是要拖延时间,尽可能的把这件事情闹大。 左右是不可能在贺氏待下去了,要不要趁机再捞一笔? 贺寂舟说了,过时不候,如果自己坚持闹下去,那人能不能保住自己? 邢经理的大脑飞快算计着。 四周忽地一静,似乎连风都停了,就在这瞬间,侧旁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把将她从栏杆上拽了下来。 邢经理摔坐在地上,屁股好一会儿没有知觉。 众人都松一口气,纷纷围上去。 贺寂舟给江允丢下一句,“这里交给你了,有事使唤小九。” 江允,“好。” 贺寂舟匆匆带着孙助理离开了。 “公关部发声明了吗?” “马上。” “准备一下,十分钟,叫外头那些媒体记者进来。” “好。” “现在网上的舆论重点在往哪方面发酵的?” “已经有一大批水军下场了,都在骂贺氏是无良企业,压榨员工,搞年龄歧视,水军有意往这方面带节奏,这两年经济下行,中年人失业率很高,一不小心很有可能引起众怒。” 孙经理顿了顿,继续道,“还有一部分在带节奏骂你,说你……敌国培养出来的资本坏分子,卖国贼。” 贺寂舟听到这儿笑了,点评了一句,“手段还是太嫩。” 聪明人这时候就不会让外界的矛头对准他个人,只要整公司,以后自然有找他秋后算账的时候。 十分钟后,一切准备就绪,贺寂舟带着孙助理走进新闻发布会的现场。 他一露面,镜头闪光灯噼里啪啦在他身上闪烁。 贺寂舟步履沉稳走到台前,拿起话筒,先朝着镜头深鞠一躬。 “首先,我要向大家说一声对不起,因为某些不可抗力因素扰乱社会正常秩序,给大家,尤其是公务人员添了许多麻烦,真的非常抱歉......” 贺寂舟一上来就开口道歉,态度十分之诚恳,姿态十分之谦逊。 接着,贺寂舟为辞退邢经理的事情做了一个简短的说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很强硬的语气说贺氏不要尸位素餐倚老卖老的员工。 “公司与员工是一个双向的选择,你付出劳动,公司支付报酬,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利益关系,诸位都知道,贺氏的薪资待遇全国榜上有名,各项奖金福利也是名列前茅,贺氏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克扣、压榨任何一位员工。我在此做出承诺,如果有员工曾经无故权益受损,无论在职还是已经离职,你来找我,公司将会十倍赔偿你的损失。 “我看到有网友说贺氏在搞年龄歧视,在这里,我郑重说明,贺氏是一个公平竞争的平台,年龄从来不是限制,无论你是30+,40+,还是50+,只要你有能力,欢迎你加入我们,这里有最公平的竞争环境,最丰厚的报酬,以及......最好吃的饭。” 贺氏食堂出了名的好,厨师个个手艺堪比米其林五星,贺寂舟抖了个激灵,惹得众人一笑,现场严肃的气氛立时轻松不少。 “最后,我看到网上有很多律师下场普法,教大家如何利用劳动法来保护自己的权益,我认为这种做法非常有意义,虽然贺氏从来都是依法依规按流程办事,但社会上的确是存在一些不良企业,企图利用群众的知识盲区,侵害员工的权益,这里,我代表贺氏,捐款一千万元成立劳动者权益保护基金会,为权益受到侵害的人提供免费的法律援助。” “谢谢大家。” ...... 第206章 是贺夫人多少号 新闻发布会结束半个小时后,网上舆论开始逆转。 贺寂舟采访的视频被顶到热搜第一,网友纷纷热评,贺氏不仅有最佳的环境,最丰厚的报酬,最好吃的饭,还有最帅的老板。 【妈妈,这就是我想要的霸道总裁!人帅腿长腰正还心善,爱了爱了。】 【有这脸这身板还要啥自行车?就算他压榨我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好不好。】 【以后请叫我贺夫人,谢谢......】 【尼玛,请问我是贺夫人多少号?】 ...... 好皮囊总是能带来不一样的惊喜,网友们玩梗玩的飞起,实力演绎什么叫三观跟着五官跑。 没多久,标v的官媒也跟着下场发文,点赞贺氏良心企业,呼吁大家向贺氏看齐。 贺寂舟给傅西城打电话道谢,这手笔一看就是他暗中帮了忙。 有官方盖章定论,先前那些往贺氏和贺寂舟身上泼脏水的言论都被压下去,贺氏的股票小小下跌一段之后折身向上突飞猛进,直接涨停。 一连几天,贺氏集团以及贺寂舟都被广大网友挂在嘴边津津乐道。 网上讨论的热闹,然而贺氏内部却是截然相反的气氛。 嗅觉灵敏的人很快发觉异常,这公司里估摸着要变天了。 贺寂舟下手的速度叫人根本来不及反应,有些人都成刀下亡魂了还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等回过味来,已经无力回天。 贺寂舟老早叫猎头挖来了一堆厉害角色,腾出空来,立马把新萝卜栽进去,而且这人特别贼,把面试现场的录屏直接发到了网上,向广大群众证明自己所言非虚,我们绝没有年龄、学历、性别、地域等歧视,一切公平竞争,一切向个人能力看齐。 官博把剪辑的视频发出去后,舆论简直是一边倒,贺氏官博一天呼啦啦涨了上百万粉丝。 网上但凡再有说贺氏或者贺寂舟不好的,那绝对是众矢之的,网友们一人一口唾沫能淹了他。 被他弄走的那批人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背地里狠狠骂他龟孙子,阴险小人! 贺寂舟不仅在网上占据了舆论高地,在公司里也是。 现在贺氏内部明面上的利益冲突就在贺寂舟与贺长君两人身上,随着俩人在公司里扎根不断深入,各方派系人员也逐渐明朗化。 贺寂舟并没有趁机会大范围铲除异己,而是平等地踹飞每一方的人,贺清月的,老爷子的,还有董事会里那几个老头子的。 要数人头,贺清月的人反而占大多数,贺长君的占最少。 这个现状就显得贺寂舟做事特别公正,完全不掺杂一点儿私心,叫人想找茬都无从下手。 直到这时,众人才发觉贺寂舟的可怕之处。 晚饭后,老爷子叫贺寂舟到书房下棋。 这次贺寂舟没有再隐藏实力,一改往日小心谨慎的风格,纵横捭阖,一路杀得老爷子秋风寥落。 老爷子捏着最后一只黑子,沉吟许久,叹了口气,将棋子扔回篓里,“哒”一声轻响。 “我输了。” 贺寂舟没有说话,垂头一颗颗捻棋子,攒成一把扔进篓里。 老爷子目光复杂地望着他,有欣慰,有不甘,有忧虑,各种情绪你方唱罢我登场,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说,“阿舟,你做的很好。” 贺寂舟微顿。 这句话意思未尽,老爷子没说完,不过他已经听出来了。 心里隐隐生出些许激荡的情绪,然而也只是些许而已,如一阵穿堂风掠过,所有的激动在他定下这个目标的时候就已经体验完了,他知道他一定会成功。 贺寂舟从书房出来,贺清月立马从沙发上起身朝他走过来。 贺清月这几天着急上火的嘴上都冲了水泡,贺寂舟知道她要说什么,提前一步堵住她的嘴,“妈,您看二夫人是不是比您上火还严重?” 贺清月一愣。 贺寂舟意味深长地笑了下,“我可没动贺长君几个人。” 也不知道她怎么搞的,日防夜防到头来还是防成了筛子。 这二夫人还真是个厉害人。 贺寂舟话留半句给贺清月自己悟,他自己则抬脚走了。 刚出门,兜里手机响起来,季丛白的电话。 “喂?” “出来喝酒吗?”季丛白的声音无精打采,跟大太阳下暴晒发蔫的树叶子似的。 贺寂舟站住脚,回头看了眼二楼,窗户黑漆漆的,江允今天没回来。 “行啊,喊上老路。” 季丛白挂断电话,胳膊唔无力似的旁边一搭,往后靠在沙发上,眼珠子从左转到右,从右转到左,把屋里角角落落扫视了一个遍。 真的什么都没有留下,屋子恢复了原本的简洁,空荡,带着他的心也空了几分。 有种从未体验过得陌生感觉慢慢侵袭四肢百骸。 他仰头看天花板。 突然感觉寂寞的很,从来没有过这种落寞。 忽然,门口响起窸窣动静,他猛地抬头看过去,一瞬间,心里生出隐秘的渴盼。 是不是她...... “咚咚——咚咚——” 不是。 强劲的拍门声把他那点儿期望一锤子敲成齑粉,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透门传过来,带着怒气,“苏酥!我知道你在家,给我开门!” 接着砰砰砰几声拍门响,是有种要把大门砸烂的感觉。 中年男人直接威胁了,“苏酥,我数到三,你再不给我开门我就直接撬锁了!” 这谁他妈这么嚣张? 季丛白眉头紧拧,起身往门口走,刚到玄关处就听见男人跟人说,“师傅,直接撬锁吧。” “老板,你确定这是你女儿家吗?”另一个男人的声音有些唯唯诺诺。 “你哪来的那么多废话!”中年男不耐烦,“不是我女儿家我敢叫你撬锁吗?” “宏伟,你别着急,先消消气……师傅,再加五百,您赶紧把锁撬了,我们家孩子在家里憋了好几天了,别出什么事。” 原来是苏家那几口子,瞧这架势,不怀好意,季丛白手都摸到门把手了,听见师傅拿工具撬锁的声音,又缩了回来。 他往鞋柜上一靠,抱着手臂等开锁师傅把锁撬开。 ...... 第207章 林子大了什么畜生都有 苏家几人的说话声断断续续飘进来。 “宏伟,你冷静点儿,进去跟酥酥好好说,可千万不能动手......” “我好好跟她说她也得好好听啊!瞧瞧把她惯的,对琪琪也敢下这么重的手,哪天一个不开心是不是也能摁着我的脑袋往墙上撞?” “爸,你消消火,姐姐那天心情不好,也是我倒霉,撞枪口上了......”这是苏琪的声音,带着鼻音,估摸着在哭。 “行了,你们娘俩就别再替她说话了,我算看出来了,她就是个白眼狼!”苏宏伟的声音听着更火大了,“这个小畜生跟她妈一样一样的,都是疯子,你们今天谁也别拦我,我非得好好教训她一顿,就是天王老子在背后给她撑腰也不行!” ...... 季丛白脸冷成一块冰疙瘩,拿手机直接拨110。 “喂?你好,我要报案,有人撬我家门锁,怀疑要入室盗窃,麻烦您尽快出警,我家地址是在......” 季丛白这边刚跟警察报完案,那边师傅开了门锁,苏宏伟一马当先,挤开师傅,用力一推大门。 “砰”一声,厚重的钢木门重重撞到墙上。 “苏......”酥。 名字只来得及喊出半截,苏宏伟的声音戛然而止。 “季医生?”苏宏伟磕巴了一下,瞪着眼睛,“你,你怎么在这儿?” 季丛白一脸冷漠,“苏先生,这里是我家。” 齐晴看情况不对,立时拉了苏宏伟一把,赔笑道,“不好意思啊季医生,我们是过来找苏酥的,前几天俩孩子发生了点儿误会......” 说着她一把把身后的苏琪拉过来,摘掉她头上的帽子。 苏琪下意识抬手去遮,半途被齐晴拦下,额头中央的青紫瘀痕暴露在空气里,她咬着下嘴唇,泪眼汪汪地望着季丛白。 怪不得这几天没在医院见过她。 季丛白视线轻飘飘扫过,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只想着还好,苏酥估计没吃亏。 齐晴看着季丛白,小心里带着讨好道,“平时小打小闹就算了,对自家妹妹这样下狠手委实是有点说不过去了,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这么狠的心,你说是不是季医生?” 季丛白皮笑肉不笑看她,“苏酥不是不讲理的人。” 苏琪听见这话,立马就绷不住了,“季医生,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她在你跟前都是装的,都是假的,她在骗你,你清醒一点行不行?” 季丛白冷笑,“我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关你什么事?你算哪颗葱!” “季医生,你怎么这么说话。”苏宏伟不满,“我女儿是为你好,你别好心当驴肝肺!” 季丛白,“苏先生几个女儿啊?” 这问题冷不丁,苏宏伟愣了下,“......两个啊。” 季丛白嘲讽道,“我还以为你只有苏护士一个独生女呢,虎毒不食子,真是林子大了什么畜生都有。” 苏宏伟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骂自己畜生,顿时怒气上脸,抬手就要教训他。 苏宏伟就是个混混出身,以前二十来岁的时候,街头街尾也是一把打架的好手,不过现在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哪里比得上季丛白年轻力壮。 那巴掌扇下来连季丛白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反被他捏住了手腕,当医生都有巧劲儿,对人体结构脉络更是研究的透透彻彻。 季丛白只使了五分力,苏宏伟就已经惨叫成逮宰的猪了,腿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齐晴和苏琪在旁边吓得白了脸,开锁师傅更是满头冒冷汗,心里直打自己嘴巴子,不该贪那几千块钱跑来开锁。 看这情况,是惹上事了。 他转身想偷偷溜掉,脚步还没动,季丛白就喊住了他,“这位师傅你等会儿,先别走,一起去警察局录个口供,省得警察回头还得费力找你。” 开锁师傅身体一僵,眼前飘过两个大字,完了...... 苏家几个闻言也是心里一咯噔。 齐晴顾不得去关心苏宏伟手断没断,“季医生,这都是误会......” “证据确凿。”季丛白伸手拨了下被强行撬坏掉的门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苏太太,你知不知道善恶终有报,恶心事做多了,老天爷也是看不下去的。” ...... 警察来的很快,把苏家三口,开锁师傅,连带着季丛白都带去了警察局。 半道上贺寂舟打来电话,问他到哪儿了? 季丛白说,“估计去不成了,坐警察叔叔的顺风车兜风呢,。” “啧,还混上警车了,挺能耐。”贺寂舟听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就知道不是什么大事,问了派出所地址,和路斌一起开车过来瞧热闹,顺便接他。 苏宏伟气懵了,一路上骂声不断,话脏的不行,含妈量极高。 季丛白波澜不惊,懒散散靠在座椅上,换了个舒服姿势,转头问警察,“他这么骂人,已经涉嫌寻衅滋事了吧?最高能判几年?” 苏宏伟顿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两眼恨恨瞪着他。 到了派出所做笔录,季丛白拒绝私了,坚持要送苏家三口进局子里蹲几天。 人证物证具在,苏宏伟几个抵赖不得,正急得调头发,齐晴道,“宏伟,打电话给苏酥,叫她来捞咱们。” 苏琪觉得她妈在白日做梦,“妈你想什么呢,她怎么可能会来捞我们?” 苏宏伟也不抱希望,“还是找律师,叫他在外头帮忙走走关系......” 齐晴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宏伟,你是苏酥的父亲,她要是真能眼睁睁看着你进局子,那你们父女的情分也就到这儿了。” 苏宏伟一愣。 父女俩吵的天翻地覆,闹得再不可开交,也从来没想过将最后那点儿血缘情分断了。 这会儿他脑子里突然闪过很久之前,苏酥刚出生时的画面,护士抱着她从产房里出来,喜气洋洋对他道喜,“恭喜恭喜,是的小千金,六斤八两......” 刚出生的小婴儿,小小一团,红通通,皱巴巴,比他手掌大不了多少,他手脚僵硬地从护士手里接过她,眼眶止不住的发热,那一刻的激动喜悦无法言说。 后来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从个皱巴巴的小丑猴子长成个漂亮的大姑娘,又聪明又懂事,就爱搂着他脖子撒娇,“爸爸”“爸爸”喊的人心都要化掉,恨不得把全世界所有好东西都给她,不知道惹了多少朋友眼红,常说我家要也有这么个闺女该多好。 每每听见,他心中都欢喜自豪的无以言表。 他们父女俩以前感情明明那么好,怎么就走到要断绝关系的这一步了呢? ...... 第208章 就来凑个热闹 手背上的刺痛将他拉回神,齐晴紧紧攥着他的手,双眼通红,眸子里覆着一层水光,“宏伟,那个孩子心走偏了,只记得你的坏,不记得你的好,拉不回来了......” 苏宏伟攥紧了拳头,咬紧了后槽牙,一遍遍道,“我是她老子......我是她老子......” 苏琪扑过来抱住他,哀哀哭道,“爸,你别难过,你还有我,还有弟弟......” 苏酥把苏家所有人的联系方式全拉黑了,最后是警察把电话打了过去。 苏酥就在这附近不远,接到电话立马赶了过去。 她跟贺寂舟的车前后脚进了派出所的院大门,刚才电话里听警察大致讲了原委,看见他也不意外,打了个招呼就往里头走。 季丛白做完笔录就百无聊赖坐在联排的铁椅上等贺寂舟来接,乍看见苏酥进来,先是一愣,随即皱起了眉。 苏宏伟看见她却是眼睛一亮,腾地站起来,扬手喊,“闺女!” 嗓音都是抖着的。 “这声“闺女””叫苏酥生出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怔然立在原地,半晌没动弹。 季丛白和苏宏伟三人同时走过来。 “你怎么来了?”季丛白率先发问。 苏酥回神,顿了下,“警察叔叔打电话叫我过来捞人。” 季丛白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没好气道,“叫你捞你就捞啊?” 那他这是在干什么?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顿觉一口恶气塞在喉咙口。 苏宏伟已经欣喜若狂了。 这时一个警察走过来,看两边似乎有和解的希望,道,“都别堵在门口了,咱们坐下来再好好聊聊,尽量化干戈为玉帛。” 季丛白垂着眼皮子冷冷乜苏酥,“你要求我私了吗?” 苏酥一脸懵逼表情,“求你私了?我?我脑子是有毛病吗?” “......”季丛白,“你不是来捞人来了吗?” 苏酥摇头,“不是啊。” 季丛白抿唇,“那你干嘛来了?” 苏酥转头扫了苏宏伟仨人一眼,弯眉一笑,“我过来瞧个热闹。” 在场众人,“......” 苏酥一把抓住女警察的手,“警花姐姐,依法依规,你们该怎么判就怎么判,我一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对这种违法犯罪行为特别不能容忍,你们尽管依法办事,我最是个大义灭亲的人,绝对不会妨碍公务。” 她说的特别诚恳极了,脸上还带着笑。 苏宏伟的脸陡然灰了一层,嘴唇都跟着颤抖起来,照往前,他早该被暴烈的情绪淹没,大发雷霆,蠢蠢欲动想教训她了。 然而这会儿,那些愤怒暴戾的情绪都被什么压住了,以前父女俩相处和乐温馨的画面不断在眼前闪现,细微而绵密的痛楚从四面八方朝他包裹而来,裹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到此刻似乎才恍然惊醒,原来他们父女早就已经成为仇敌了。 却是一向“温柔大度”的齐晴突然发起狠来,冲过去,手指头几乎戳到苏酥脸上,抖着声音愤怒地指责道,“苏酥,你这说得还是人话吗?他是你爸爸,生你养你一场,最后竟然是养成仇了,你这是故意往他心上戳刀子啊!” 说着扬起巴掌往她脸上招呼,将痛心疾首失望愤怒的情绪表达的淋漓尽致。 季丛白眼疾手快,抓住苏酥往后一拉,齐晴巴掌落空,眼底闪过怨毒的神色,掀起眼皮又迅速切换成一副被孩子逼到心如死灰的表情。 “没事吧?”季丛白低头看苏酥。 “......没事。”苏酥冲他摇摇头,吓得一时没回神。 齐晴为了维持她那温柔善良的人设,从来没有当着人的面对苏酥使过什么暴力,只要言语挑拨几句,自有苏宏伟替她往上冲教训她。 冷不丁开这么一下,苏酥不防备差点叫她得手。 “苏总,你要是管不好自个儿家人,我不介意替你管管。”季丛白冷冷看向苏宏伟。 贺寂舟漫不经心开口,“治标治本,我觉得是苏总嫌日子过得太舒服了。” 季家跟苏家的生意没多少交集,可贺氏就不一样了,贺寂舟一开口,苏家三口立刻变了脸。 苏宏伟满脸通红,两只眼睛也是红的,垂在身侧的手不停的发抖,心里各种情绪搅和纠结,失望、羞耻、伤心、愤怒...... “这么多年,就当我养个白眼狼了......”他看着苏酥,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 他眼里渐渐漫出一层水光,模样心碎至极,肩膀塌下来,显得本就不直的背更加佝偻,一瞬间像是老了许多,瞧着好生可怜。 苏酥看到不禁愣了下,其他看热闹的群众更是心有戚戚,看向苏酥的目光都带着责备,满脸写着,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你父母,心可真是够毒的! 自古以来的价值观,孝字大过天,人们常说的一句话,再怎么样,他们是你爹妈,生你养你一场不容易。 旁边那女警察看不下去,想教训苏酥几句,没来得及张嘴,就听她嘲讽地笑出声,“你养我什么了?” 苏酥摁下心里那点儿异常,一句一句质苏宏伟,“从我十七岁,我妈死了之后,我没再拿过你一分钱,你养我什么了?你创业的第一笔资金都是我妈偷的我外婆的养老钱!” 提起自己妈妈,苏酥控制不住激动起来,眼圈儿瞬间就红了。 看热闹的众人还没捋清楚人物关系,一时转过弯来。 路斌及时解惑,揣着手,摇头啧道,“老话说的真没错,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小姑娘被欺负的......唉,惨啊......” 群众顿时了然,看苏家三口的眼神瞬间变了,充满了鄙夷。 “我就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能把闺女逼到这么狠心,这当爹妈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吧......” “怪不得呢,我看那姑娘长得就不像是什么坏人,反观她爸妈,瞅那面相就不行,奸!” “那后头那个年轻的女的是她妹妹?是那男人亲生的吗?都这么大了,啧......” “看她后妈刚才那打人的架势,一看就是在家里打习惯的,真够恶毒的!” 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从周围飘过来,苏琪不自觉低头往她妈身后躲,齐晴气得要死,本想利用舆论叫众人谴责苏酥,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又有季丛白贺寂舟几个在后头撑腰,她也不敢再耍什么小心思,只抓住苏宏伟的手,一副不想再计较的语气,“算了,宏伟,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苏酥“哈”一声,举手“啪啪”拍了两下,“说的好,人在做,天在看,我等着你们遭报应的那天。” 话落,她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往门外走。 ...... 第209章 这世界总有硬骨头 出了警局大门,苏酥站在门外台阶上深深吸气呼气。 心里还是不爽快,怎么样都不爽快。 身后有脚步声走近,是季丛白贺寂舟路斌三个出来了。 “贺哥,路哥,你俩今天真帅!”苏酥特别真心地叫了哥,笑着冲俩人比大拇指,“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尽管开口。” 贺寂舟笑,“跟我们客气什么,都是一家人。” 苏酥嘿嘿笑一声,这才把目光转移到季丛白脸上。 他脸色是真的臭的不行,苏酥嘴角的笑下意识敛了脸,特认真特客气道,“谢谢你啊季丛白,真抱歉,又给你添麻烦了,以后应该不会了,家里有什么损失吗?你算算,我回头赔你钱。” 季丛白脸更臭了。 贺寂舟路斌站在后面,转头对视一眼。 这时,一辆黑色大g缓缓驶过来停在台阶下,车窗落下,驾驶座上的男人探身喊,“念念。” 苏酥回头。 季丛白仨人跟着她一起循声看过去,是张熟面孔,不过是大荧幕上的。 韩臣。 年少成名,拿了大满贯的影帝。 他演了很多经典武侠剧,国民度很高,连路斌这种常年呆在国外的都认识他。 “事情解决了吗?”韩臣问苏酥,声音慢条斯理的很温柔。 “解决了,这就走。”苏酥转头跟季丛白仨人道别,“贺哥,路哥,我先走了啊,回头找个时间,我请你们吃饭。” 她笑着摆摆手,迈腿下台阶,韩臣已经下了车绕过来帮她拉开车门,然后冲台阶上仨人微笑点头示意了一下,上车走了。 车子缓缓驶离,贺寂舟跟路斌收回视线,不约而同看向季丛白。 “老季......”贺寂舟欲言又止。 “别问我,早掰了。”季丛白声音充满了冷漠,双手插兜,头也不回地下了台阶。 走出几步,倏地回头,满脸不耐烦,“走啊!你俩杵那儿当门神呢?” “失恋令人狂躁,咱不跟他计较。” 贺寂舟拍拍路斌的肩膀,抬脚跟上去。 仨人上了车,路斌开车,贺寂舟坐副驾驶,季丛白一个人窝在后排。 “你俩因为什么掰啊?”贺寂舟忍了俩红绿灯,回头问他。 路斌目不斜视,耳朵却悄摸支棱了起来。 季丛白双手抱胸,面无表情,“性格不合,和平决裂。” 贺寂舟“啧”一声,“你这词用的挺矛盾啊......” 见他脸色实在不怎么好,贺寂舟好心地闭了嘴,没再多问。 车子驶到春宵门前停下,仨人喝酒习惯性往这儿来,老据点了,还是季丛白带的。 不过今非昔比,这会儿季丛白特别不待见这个地方。 “来这儿干嘛?赶紧走走走走走!” 贺寂舟嫌他事多,“一大老爷们瞎矫情什么?” 季丛白瘫到座椅里朝他飞眼刀子,“你能不能照顾一下兄弟的情绪,我都这样了,你还带我来给情敌创收?” “你已经不算人家情敌了。”贺寂舟无情插刀,“瞧你那点儿出息吧,不想跟人掰就哄回来,搁我俩跟前装什么伤情,屁用没有。” “谁不想掰了?”季丛白冷笑,“谁不想掰是狗。” 贺寂舟看看路斌,下巴一甩,舔着牙笑,“瞅见没,浑身上下就一张嘴硬。” 又转头看后面,“老季,要不咱们打个赌?你要是真能跟苏酥掰了,算我输。” 季丛白眼珠子转了下,“她要是主动来找我和好呢?” 路斌没忍住笑出了声。 贺寂舟挑眉挖苦道,“你不会拒绝吗?你叫她吃闭门羹啊,你对你那些前女友可是秋风扫落叶一般无情,你的出息呢?” 季丛白,“......” 贺寂舟不清楚内情,估摸着俩人可能是吵架了一时脑热,有心劝和,“老季,你别瞎折腾,我瞧着苏酥可不像什么会低头的人,前车之鉴在那儿摆着呢,你要喜欢人家,就把姿态放低点儿,别管谁对谁错,你先低个头把台阶铺上了,拿出你的厚脸皮来,你以前不是挺会哄的吗?怎么这会儿犯起矫情来了?” 路斌附和,“老贺说得对,女人脸皮薄,你给个台阶,她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 季丛白沉默不语。 还要他姿态怎么低呢? 这也根本不是姿态低不低的问题,她没有心,他姿态放得再低也没有用。 贺寂舟见他似乎听进去了,没再多嘴,抓着安全带重新系上,“走吧,换个地方。” 路斌道,“等会儿,你看那姑娘是不是你家阿允?” 贺寂舟卡安全带卡扣的手一顿,抬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不远处的马路牙子上,江允跟一个男人面对面站着,那男人背对着这边,挡住了江允半个身子。 贺寂舟看了两眼,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 “这是王强的资料,都在里面了。”傅西城把牛皮纸的档案袋递给江允。 江允接过,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扫一眼,放回去,“谢谢四哥。” 傅西城指间夹着半支烟,默了几秒,说,“这份资料十多天前就送到我手里了。” 江允轻轻一扯唇,“猜到了。” 凭傅西城手下人的办事效率,查个人哪里用得着这么久,除非他故意压着不放。 傅西城又沉默半晌,他不开口,江允也不开口。 指间半支烟慢慢燃到尽头,他用手指掐灭,指腹有一瞬的灼烫感。 “阿允,你能不能帮我劝......” “四哥。”江允打断他,抬眼直视他,“我不能帮你,也不会帮你,我永远不会干涉苏酥的决定,无论她选择什么,我只会支持。” 傅西城眼眸微暗,“阿允,没有我帮你,你想做一些事应该会很难。” 江允笑了,“四哥,你看,你跟你家里一样喜欢用权势压人。” 站在高处久了,习惯用这一套对付人,威逼利诱,效果显着。 可惜总有人骨头硬,不愿意屈服。 ...... 第210章 人生寂寞如雪 江允看着他,又继续说,“四哥,你是帮了我很多,可你也不吃亏,我付了足够的报酬,我们是互惠互利,公平交易,我不欠你人情......况且,你何尝不是在利用我讨好苏酥,当然,你的讨好没有收到心仪的回报,你自然可以选择跟我终止合作,四哥,我不强求。” 傅西城闻言顿了片刻,嘴角扯出抹苦笑,“阿允,别把话说得这么凉薄,这么多年的情分不是假的,我......只是想让她回来......我没有办法......” 他声音越说越低,嘴角的苦好像蔓延到嘴巴里,连带着声音都带着股苦味。 江允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满腔的怅然,有些时候,一步错过,步步错过,好像命运捉弄,有些人注定要成为生命里的遗憾。 江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低头用脚尖轻轻搓了下地面,“四哥,我跟你说句明白话,我家苏酥高攀不起你,因为你家里人不叫她攀,她也不愿意攀,这是个死局......” “阿允。” 贺寂舟的声音忽地插进来,江允抬头,就见他离着四五步远的地方正往这儿走。 傅西城回头,“寂舟。” “我说谁呢,原来是四哥啊。”贺寂舟笑着走到跟前,目光在俩人身上转一圈,最后在江允手里的档案袋上停了半秒。 “出来喝酒?”傅西城问他。 贺寂舟点头,“几个朋友聚聚,就准备走了,过来打个招呼。” 转头又看江允,“阿允有空吗?一起,跟老路他们几个。” 怕尴尬,他没在傅西城跟前提季丛白。 江允朝他来的方向望过去,隔得远,影影绰绰看见车里坐着个人,她收回视线,摇头,“你们去吧,我直接回家了。” 贺寂舟点头,“那行,你晚上晚点睡,我有点事想问你。” 江允心脏微紧。 干着不能见光的事,别人听不出来,当事人却忍不住心虚。 她斜瞥他一眼,冷淡道,“我挺累的,不急的话明天再说也行——四哥,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罢,转身去拉车门。 贺寂舟笑得很好脾气,跟傅西城并排站在原地,目送她开车离开。 “四哥,你说阿允怎么样?”贺寂舟漫不经心开口。 傅西城转身往春宵走,“什么怎么样?你问哪方面?” 贺寂舟抬脚跟上他,“当女朋友怎么样?” 傅西城脚步微滞,转头问,“给谁当女朋友?” 贺寂舟勾唇一笑,“你觉得我合适吗?” ...... “你跟他聊什么呢?说那么久......” 贺寂舟一上车就听见后排传来的抱怨。 季丛白目光幽怨地盯着他的后脑勺,“还记得曾经是谁,在饿了整整两天的情况下仍然分了你半只烤鱼吗?” 贺寂舟,“?” “还记得曾经是谁,在自己的干净袜子已经告罄的情况下仍然分了你一只穿吗?” 季丛白胸口拍的砰砰响。 “是我,全是我,是你的好兄弟,季,丛,白!” 贺寂舟,“......” 妈的,好想打人。 路斌听着季丛白的话,慢悠悠点火起步,嘴上不慌不忙地劝,“淡定淡定,对待失恋的单身狗要宽容,就叫他发泄一下吧。” 季丛白继续作妖,“贺寂舟,做个决断吧......” 贺寂舟也不慌不忙,眼角余光淡淡瞟他一眼说,“我选傅西城。” 季丛白,“......” 麻蛋,狗日的,不孝子! 路斌又慢悠悠插嘴,“同志们,先暂停一下,请问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仨人开车转悠了许久,最后找了个夜市大排档吃烧烤。 到了夏天,夜晚的烧烤摊子异常热闹,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 路斌有洁癖,看着那些塑料桌椅板凳感觉哪哪都藏污纳垢,脸控制不住发绿,手脚都是僵的,费力擦完了一包湿巾,才勉强坐下去。 “就不能换个地儿吗?” 季丛白拿启瓶器开了瓶啤酒,一口炫掉半瓶,才回他,“人生寂寞如雪。” 路斌等下文,“然后?” 季丛白,“没有然后。” 路斌转头看贺寂舟,“老贺,我也想打他了。” 贺寂舟拿着啤酒在桌角用巧劲儿一磕,啤酒盖掉地上,雪白的泡沫冒出顶,他眼皮子半落着,“别急,等他喝醉了看不清人,我们再下手。” 季丛白冷眼扫他们,“我听着呢。” 贺寂舟神情自若,“背后阴人那还能叫兄弟?” 季丛白,“......” 知道他心里不爽快,贺寂舟路斌两个陪着他可劲儿造,一箱啤酒很快下去,季丛白招手喊老板娘再搬一箱。 贺寂舟看这架势,当机立断掏出手机给杨九打电话,喊他过来。 季丛白这人酒品特别不好,醉了喜欢发疯,贺寂舟考虑到他跟路斌都喝多了,可能会摁不住他。 杨九到的时候,季丛白已经开始小试牛刀发疯了,他一手咚咚敲桌子,一手指着自己,“我他妈不帅吗?她为什么不夸我?......我他妈比你,你,还有你!比你俩,仨,四个帅多了行吗!她是眼瞎了吗?” 杨九显然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步伐沉稳地走过来,“哥,路哥。” 拉开贺寂舟对面的椅子坐下来,拿起桌上的羊肉串咬一口,掏出兜里手机,单手戳着屏幕噼里啪啦打字。 路斌问,“再点点儿什么吗?这个馒头片挺不错的。” 杨九忙了发消息,过了五六秒才抬头瞅了眼,“有炒饭吗?” 路斌忍不住笑,“那么多好吃的东西,你怎么就光惦记着炒饭了?” 杨九说,“炒饭最好吃。” 第一碗炒饭是贺寂舟给他做的,在他把他从地下的黑拳场带出来之后,那是他长那么大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之后再多的山珍海味也胜不过那个味道。 贺寂舟问,“晚上没吃饭?” 杨九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忘了。” 贺寂舟,“你怎么不把自个儿也忘了呢?” 烧烤店里没有炒饭卖,贺寂舟给服务员两张红票子叫他帮忙跑腿去买了一份回来。 杨九吃了一口,微微撇嘴,“没我哥做的好吃。” 虽然有点儿嫌弃,但他不挑食,一边吃,一边盯着手机,单手打字,时不时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瞧着忒憨。 ...... 第211章 像个智障 另外一边,江允开车回到老宅,刚在主楼前停住,就看见贺长泽拉着行李箱从里面出来,隔老远就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愤怒气息。 江允拎包下车走过去,近了才看见他脸上鲜红的巴掌印子,毋庸置疑,又是二夫人的杰作。 “小五叔,你又跟二夫人吵架了?” 贺长泽抬起眼皮子迅速看她一眼,又耷拉下去,把被打得那半张脸侧过去,含糊“嗯”一声。 江允忍不住皱眉,伸手去摸他脸上的伤,这本来是一个极其自然的动作,然而贺长泽却猛地后撤躲开了她,动作特别大,像避蛇蝎一样。 江允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 贺长泽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反应过激了,不自在地转开头咳了两声,又转回来说,“男女授受不亲,小姑娘家家别老对长辈动手动脚的......” 听得出来他在努力插科打诨故作轻松,然而真实的尴尬情绪却根本遮掩不掉。 江允笑笑收回手,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斜睨着嘲笑他,“不懂就别瞎用词,你这个文盲。” 尴尬的气氛顿时消散不少,贺长泽微微松了口气。 江允扫一眼他的大行李箱,“你这不会是又要出去流浪了?” 贺长泽摇头,“不是,我出去住几天,近期应该不出远门。” 他笑了下,“放心,我要走肯定提前跟你们说的。” 江允微不可察松口气,故意说,“干嘛非得搬出去啊?你在家里又待不了几天,好不容易能一起坐下来吃几顿饭,况且二夫人现在也住这里,你还要搬出去住,爷爷心里该不舒服了。” 贺长泽眉眼间掠过一抹极明显烦躁,勉强扯出一抹笑,“没事,我正想去苏酥那里挤一下,趁着她这段时间不忙,我也不出去,咱们仨正好多聚聚。” 江允点头,“那也行,我送你过去。” 贺长泽,“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了,正好你车借我开两天,我的送4s店保养了。” 江允从包里掏出车钥匙给他,没忍住吐槽,“你那辆大众都破成什么样了,还不换,我都怕那天停路边上就被人家报废公司给你拖走喽。” 贺长泽扯了下唇角,“那可是我初恋,陪着我筚路蓝缕风里雨里十多年,意义重大知不知道?就算哪天开不动了,我也得把它好好供起来。” 江允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有你真是它的福气。” 突然想起来贺寂舟那辆破宝马。 这一个两个都怪长情的。 江允站在台阶上看着贺长泽开着她的车渐渐驶远,昏暗的夜色里,车尾灯一甩,彻底看不见了,江允这才收回视线,抬脚往屋里走。 ...... 十来点,江允早早上了床,半寐半醒间,忽地听见门外响起敲门声。 一声轻,两声重,很有节奏。 江允蓦地睁开眼睛,转头看向门的方向。 “咚!——咚咚!” 江允太阳穴青筋跳了跳,掀被子下床,拖鞋都来不及穿,光着脚摸黑快步走过去,一把拉开门。 贺寂舟单手插兜倚着门框,歪着脑袋,一条长腿撑地,另一条自然曲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懒散劲儿。 两眼迷离,嘴角微翘,望着她笑。 莫名有点傻。 江允冲上头顶的火散了些,压低声音道,“喝醉了?” 贺寂舟停了两秒,摇头。 江允有些头疼,看他这样估计也没有多清醒。 似乎是觉得自己不被信任了,他开口道,“阿允,我没醉。” 顿了顿,加重语气说,“真的。”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二楼没其他人,静悄悄的,显得他这声音尤其突兀,江允被他吓得心脏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捂他的嘴。 贺寂舟眼睛微微睁大,滴溜溜转了两下,忽地弯了弯。 随即,江允就感觉到掌心被他舔了下,湿热的触感从神经末梢直传大脑,一瞬间,头皮发炸。 她赶紧抽手,却被他一把攥住手腕。 江允挣扎不动,又气又急,压着声音道,“放开我,贺寂舟,你想干什么!” 贺寂舟学她压低声音,语气特诚恳,“我想亲你。” 江允,“......” “贺寂舟,你是不是在装醉?” 贺寂舟眼底微波荡漾,低头不说话,抓着她的手摩挲,递到嘴边亲一口。 江允被他搞得心头一颤一颤的,这个点儿大家还没完全睡去,她还能听见楼下佣人时不时穿过的脚步声。 敞着门跟他拉拉扯扯,胆战心惊,生怕哪里突然冒出来个人看见,但把他拉进屋里更不行。 贺寂舟这会儿就跟个不可控的炸弹似的,江允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总感觉他下一秒就会发酒疯。 “贺寂舟,你喝醉了,回你房间去睡觉好不好?”她放软声音哄他。 贺寂舟抬头看她,停两秒,“我想跟你一起睡。” 江允盯着他的眼睛,咬牙道,“贺寂舟,你就是在装醉吧?别跟我玩这一套。” 贺寂舟又不说话了,低头抓着她的手,捏两下,亲一口。 江允有点崩溃。 贺寂舟这模样不像是醉了,像是脑袋被门夹了,把人夹成了智障。 她还从来没见过他这幅样子。 江允不知道,贺寂舟醉狠了就这熊样,不泼不闹,表面看着挺正常,实际上人已经开始在发疯了。 他发疯的方式跟季丛白截然不同,季丛白一发疯就变话痨,他则是安安静静的跟个乖宝宝一样。 不过是个极端执拗的乖宝宝,一定要把心爱的玩具弄到手才肯罢休。 江允好说歹劝不动,急了,直接上手推他,贺寂舟靠门框上纹丝不动,只直起了脑袋,嘴角轻轻撇了下,眉头微皱,两眼直勾勾望着她,像是在委屈。 江允,“......” “你为什么老是要推开我?”他很不满,抓着她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气,像是怕她跑了。 江允觉得他这个时候只适合哄,又放软了语气,“我没有想推开你,只是想让你回去休息,你乖乖回自己房间睡觉好不好?嗯?你先放开我......” 她耐着性子,一番温声细语,结果......毫无作用。 贺寂舟的眸子一瞬间变得很黑,目不转睛盯着她,方才那副懵懂委屈的模样仿佛是幻觉。 “阿允,你骗我,你是个骗子。” ...... 第212章 换谁谁发疯 “阿允,你骗我,你是个骗子。” 江允被他看得心底生出股凉意,不自觉咽了口唾沫,辩解道,“我哪里骗你了?” 贺寂舟看着她,“你说喜欢我,一辈子只跟我一个人好。” 他加重声音,“你说的。” 小时候,江允追在贺寂舟屁股后头,一声声“大哥哥”“大哥哥”叫的欢快,被贺嘉钰撞见,小少爷特别不开心,对江允威逼利诱,不让她跟贺寂舟一块玩儿,江允自然不搭理他。 “小舟哥哥,我不喜欢贺嘉钰,他脾气太坏了,总是欺负人,我才不跟他玩儿,我只跟你一个人好。” “小舟哥哥,我最喜欢你啦,以后我给你当新娘子好不好?” 她把兜里的大白兔奶糖都掏出来塞进他手里,七八岁的小姑娘,掉了颗门牙,咧着嘴笑得天真又傻气。 后来贺嘉钰跑到贺清月那里撒泼闹脾气,贺寂舟挨了两巴掌,半边脸肿的像馒头。 好疼。 糖好甜。 小时候很多东西,江允已经记不清了,这些年,她被仇恨占据着内心,很少去想那些美好的回忆。 “你早就忘掉了是不是?”贺寂舟语气很轻,“只有我一个人记得。” 江允鼻子一酸,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 “我......” “没关系。”他打断她,突然笑了,“没关系,只要你别再推开我就好了。” 他张开五指,强硬地挤进她的指缝里,与她十指紧扣,“阿允,别松手,别推开我......” 楼梯口响起脚步声,急急往这边来,江允一惊,反射性要抽手把贺寂舟推开,不意对上他充满希冀的眸子。 一瞬间心神恍惚。 她没有动。 “哥!” 来的不是别人,是杨九。 方才他扶贺寂舟在客厅沙发坐下休息,跑厨房找阿姨煮醒酒汤的功夫,贺寂舟就不见人影了。 想着他是上二楼来找江允了,果然是。 江允看见他,猛松一口气。 杨九把贺寂舟弄走了,江允关上门,重新躺回床上,却是再也睡不着了。 一夜失眠,第二天起来,脸色发白,眼底发青。 二夫人瞧见大呼小叫,殷勤地送她一堆抗衰老的护肤品,叫阿姨煮美容养颜汤,又约她周末一起去美容院做脸。 江允欣然应允。 周六上午,江允收拾好下楼。 客厅,孙谦坐在沙发上,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背影显得局促又拘谨。 听见楼梯的脚步声,他回头,看见江允,立即站起身,“副部长。” 转身拿起公文包,掏出里面的文件迎过去递给她。 江允接过翻来随意扫了眼,合上,微笑道,“辛苦了。” “不辛苦,应当的。”孙谦有些不好不意思地挠了下后脑勺。 江允问,“你今天还有别的安排吗?” “没有。”孙谦摇头,“副部长您有事尽管吩咐我。” 江允笑,“你要是有空的话就来给我当个司机吧。” ...... 二夫人画着精致的妆,挽着江允的胳膊,欢欢喜喜地走出门。 孙谦已经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停在主楼前,他站在车边,等俩人走过来,伸手拉开后车门。 生面孔,二夫人下意识多看了他一眼,“咱们家什么时候换司机了?” 江允介绍,“这是我助理,张谦。” “张谦”两个字微微咬重,语速跟着放慢,她盯着二夫人的表情,笑得不动声色,“刚才给我送文件,正好抓来当壮丁做苦力了,” 二夫人没什么反应,嗔笑着点点她,对孙谦开玩笑,“张助理,回头可得问你们副部长要加班费。” 孙谦脸颊微红,看了江允一眼,欲言又止。 江允假装没留意自己叫错了他的名字,矮身跟在二夫人身后坐进车里。 车子出了大门,驶上大路,江允跟二夫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主要是二夫人在说,东拉西扯的,江允静静听着,时不时应一句。 气氛和谐。 路口红灯,孙谦轻点刹车,缓缓停住。 二夫人往前面看了眼,笑着夸道,“小张助理看着那么年轻,车开的倒是很稳当。” 江允笑说,“二夫人,我家助理姓孙,孙谦。” 二夫人狐疑,“是吗?你刚刚不是说张谦?” 孙谦回头解释道,“我以前叫张谦,我妈再嫁之后,改了我继父的姓。” 江允,“对,我记混了,孙助理你老家是哪儿来着?” 孙谦,“我是c省人。” 江允又道,“川南县是吧?那儿盛产枇杷。” 她转头看二夫人,“我记得您以前经常给爷爷熬枇杷雪梨膏。” 二夫人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异样,笑着点头,“是啊,这东西对嗓子好,我那儿还有几罐呢,你要不要?” 江允看她几秒,淡淡一笑,“不了,我不喜欢枇杷的味道。” 到了商场,二夫人拉着江允兴致勃勃逛了一上午,中午找家餐厅吃了个饭,吃完饭又逛了一会儿,才去美容院做脸。 这家美容院是二夫人投资的,以前老爷子虽然不让二房插手家里的公司,但也并没有阻止他们自己创业搞投资。 二夫人一开始野心勃勃,做彩妆,摊子铺的挺大,还真差一点儿就做起来了,要是老爷子能拉她一把,没准儿现在也是个成功的女企业家。 二夫人是个狠人,看她年轻时候做的那些事就知道了,只可惜老天爷不站她那一边。 “......这事都是贺清月在背后捣鬼,她是见不得我好的,这么些年,我想干点什么都不成,连投资个美容院都是偷偷摸摸的,那个女人真是心毒的很。” 二夫人逮着机会就跟江允说贺清月的坏话。 “这事我谁都没说过,只跟你一个人说,咱们俩同病相怜,你也是整日被她欺负惯了的,只有你能理解我......” 她殷切的望着江允,“阿允,你是能理解我的吧?” 江允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这确实是贺清月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过江允对二夫人也丝毫同情不起来。 是她的野心断送了老爷子发妻的性命,而且是一尸三命,当时贺夫人肚子里正怀着双胞胎,二夫人跟老爷子是活脱脱的刽子手。 暂且不论老爷子如何,反正以江允所见, 她是从来没有流露出丝毫的羞愧与悔恨,三条人命,在她敷衍的拜佛念经声里化成几缕青烟,轻飘飘便散了。 换做江允是贺清月,江允也是要发疯的。 ...... 第213章 鬼迷心窍 “二夫人,我听小五叔说他有个舅舅在云南那边做翡翠生意?” 江允闭着眼睛休息,并不回答她的话,只转而问自己在意的事。 “上回你送我那个翡翠佛坠就是从他那儿来的吧?我朋友特别喜欢,他家里是做珠宝的,最近正好想找货源,想让我中间给牵个线。” 过了几秒才听见二夫人的回答,“是吗?这我还不太清楚,我跟娘家那边基本上不怎么联系了,他舅舅以前是玩儿过几年石头,不过都是小打小闹,不一定能供货……” 江允嘴角轻扯一下道,“二夫人,娘家人还是多走动走动,你有能力就拉扯一把,娘家人有实力了,给你撑腰,别人再想欺负你,就得掂量掂量了,你说是不是?” 过了会儿,二夫人说,“你说得对,我回去帮你问问吧。” 江允嘴角轻弯,“那我先谢谢您了。” 二夫人嗔道,“你跟我客气什么,你跟小五那么好,说实话,我是把你当亲闺女待的,以前我没那个能力护着你,每次听说贺嘉钰干混事,我都气得发抖,你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摊上这么个渣滓了呢?” 江允轻轻叹气,“是啊,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鬼迷心窍......” 二夫人闻言心里一喜,“阿允,你能想开我就放心了,就咱们这样的条件,什么好男人找不着,你等着,我一定给你找个比他强千倍万倍的。” 江允眉头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笑着应了声好。 ...... 二夫人在美容院遇见了熟人,约着要去喝下午茶,江允顺势跟二夫人分开,跟孙谦先走了。 车上,江允坐在后面,问孙谦,“你妈妈是不是快要出院了?” 孙谦点头,“嗯,我准备明天就接她回家去。” 江允问,“房子已经找好了?” 孙谦,“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小公寓,两室的。” 江允偏头看着窗外,淡淡道,“租金不便宜吧,你一个月那点儿工资够用吗?” 孙谦脸有些发烫,抓着方向盘的手攥了攥,“省着点儿花也够用......副部长,我之后会努力赚钱的,欠你的我会还的。” 江允浅浅笑了下,转过头,“那我就送佛送到西好了,我好几套房子都空着呢,放着也是放着,白白交物业费,借你一处先住着吧。” 孙谦抓着方向盘的手一晃,车身跟着扭了下。 “副部长,你......”孙谦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你对我是不是太好了?” 好的叫人惶恐。 得到的越多,以后还的就越多。 他始终不敢相信天上有掉馅饼的好事,非亲非故,人家凭什么要对你这么好呢? 除非有所图。 当时被逼得没办法,他认了。 可她要图他什么呢? 他没钱,能力一般,人也长得一般,孙谦有天做噩梦,梦见自己配型成功,江允要的原来是他的俩个腰子。 江允听见他这惶恐不安的语气,顿了会儿,嘴角浅浅弯了下,“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叫你去杀人放火。” 孙谦脸上有些发臊,尴尬的要命,他嘴唇嗫嚅了几下,想说些什么,却又无从下嘴。 “孙助理,你还记得你爸爸吗?” 江允降下车窗,外面的风呼啸着灌进来,吹乱了她的头发。 孙谦愣了下,这个问题问得突然,他脑海里第一时间出现的是继父的模样,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江允问得是他的亲生父亲。 孙谦眼里蒙上一层暗色。 “我......不太记得我亲爸了,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去世了,他......” 孙谦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他是在监狱里走的,我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我爸为了给我治病,玩命的赚钱,后来因为疲劳驾驶撞死了人,进监狱里没几个月就去了。” 这些事都是后来他妈给他讲的,她说你要记住你爸爸,他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 江允默了会儿,“我爸也是很早就去世了,那年我还不满十岁,孙助理,你知道天塌了是什么感觉吗?” 孙谦特别能理解,“去年我妈生病那段时间,我觉得整个人生都是灰色的。” 想想当时的情形,亲戚家人的冷漠,真是说不出的心寒,幸亏遇到了江允。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瞒你说副部长,那段时间我经常恍恍惚惚,觉得你就是天上的观音菩萨,特意下凡来拯救我的。” 江允闻言扯唇笑了下,“孙助理,你很幸运。” 孙谦点头。 江允话锋一转,语气凉薄,“可有时候,一个人的幸运总是建立在他人的不幸之上的。” 孙谦一愣,背脊突然蹿上来一股凉意,他下意识往后视镜里瞥她。 江允微微侧头,眼睛看着窗外,脸上没什么表情。 孙谦嘴唇有些发干,“副部长......” 过了会儿,江允转过头,似是方才在出神,她扯唇浅浅笑了下,“我想了想,你们就住怡和园那套公寓吧,三室两厅,离公司不远,交通很便利,主要是那个小区安保好,我记得你妈跟你继父还没有离婚呢吧?现在你妈病也好了,你继父那边保不准要找上门来,你妈是怎么打算的?还要继续跟他过日子吗?” 这话立时把孙谦的注意力引走了,“不可能再过下去的,离婚,一定要离婚!” 第二天,江允带着两个人去了医院,接赵秀芝出院,顺便搬家,还帮她找了个阿姨照顾她。 赵秀芝比她儿子还要诚惶诚恐,孙谦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心里不踏实,而赵秀芝是知情者,甚至称一声帮凶也不为过,江允越好,她心里越是畏惧,简直饱受折磨。 “江小姐,其实不用的,我......” “赵阿姨。”江允打断她,淡淡道,“我希望在事情结束之前,你能保重好你的身体,以后我还需要你做许多事情,我做这些并不是出于善心,你明白吗?” 赵秀芝愣了下,小心翼翼点点头,“明白......” 江允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门口,撞上孙谦拎着两只大塑料袋回来,塑料袋里装满了肉和菜。 “副部长,留下来吃顿饭再走吧?” “不了,我还有事。” 孙谦苦留不住,把买的东西放地上,转身去送她。 江允在电梯前把他拦住,自己下去了。 出了楼道口,她掏出包里手机汇了一笔钱出去。 ...... 第214章 是始作俑者 周一晨会结束,贺寂舟回到办公室,杨九打电话过来。 “哥,我嫂子给赵秀芝那边找了两个保镖,咱们的人还要继续跟吗?我去查了,那家保镖都是退役的特种兵,一等一的好手,反侦查能力很强,咱们的人很容易被发现。” 贺寂舟想了下,说,“没事,继续跟,发现了也随他们,要是交手了,就照实说。” 杨九,“好。” 贺寂舟挂了电话,捏着手机转了几圈,起身往外走,下了一层楼,刚走出电梯,迎面撞上江允背着包脚步匆匆往这边走。 他下意识伸手按住下行键,正在关合的电梯门又重新向两边打开。 “干什么去?慌里慌张的......”贺寂舟拧起眉头问。 江允脚步不停,抬眸看他一眼,“周长安在学校出事了,我得赶紧过去看看。” 话说着,迈步进了电梯。 贺寂舟眉头微皱,抬脚跟上去,“你先别着急,出什么事了?” “我也不太清楚。”江允两条细长的眉紧紧蹙着,“他不愿意麻烦人,从来没有给我打电话叫我帮帮他,能给我打电话求助,说明事他自己兜不住了。” 贺寂舟沉吟片刻,“我跟你一起去。” 江允下意识觉得不合适,“不用了吧。” 顿了下,又补充道,“我应该能解决。” 贺寂舟突然笑了下,“阿允,我是他有亲缘血脉的哥哥,按理说,你为他们做的那些,全是我的责任。” 江允微怔,看着他过了会儿低声问,“你想认他们吗?” 贺寂舟眉梢轻抬一下,似乎犹豫一下才回答,“没什么想不想认的,阿允,我这个人,跟父母缘分浅。” 江允心脏缩了缩,莫名难受。 “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说要把你爸爸妈妈分给我一半,叫他们也做我的爸爸妈妈?” 贺寂舟看着江允,笑了下,意味深长,“我觉得这个想法真不错,下次一起去看他们,我就改口了行不行?” 江允感觉自己置身死胡同里,而他步步紧逼。 “贺寂舟......”她舔了舔略微发干的嘴唇,“现在不是谈这些事的时候。” “那什么时候谈?你给我一个期限。” “叮!” 一声轻响,电梯到达一层,门向两侧打开,江允再没有回答贺寂舟一个字,几乎是夺路而逃。 贺寂舟看着她匆忙的背影,舔了舔后槽牙,站了片刻,才迈步往外走,跟上她。 一路沉默。 车子在宁大文学院的行政楼前停下,俩人下车往里走。 上楼时江允低声对贺寂舟道,“我想想,你一会儿还是不要多说话,保持沉默,程叔应该在里面,万一叫他察觉了你跟长安的关系,爷爷还有月姨那边肯定说不过去。” 静了几秒没听见他的回答,她转头又叮嘱,“你听见没?” 贺寂舟正看她,表情似有点不满,江允还以为他不乐意,再要跟他解释,却听他嘀咕,“喊我的时候连名带姓,叫别人的时候倒是挺亲。” 江允左脚绊右脚,突然平地一个踉跄。 ...... 学院的院长办公室里,一堆人泾渭分明地分成两派,一边是坐着喝茶的各位领导,一边是站在墙边上垂头丧气的四个学生。 两个男生,两个女生,除了周长安,其他三人都是在读研究生的学长学姐。 领导那一派里也有个学生,也是在读研的学姐,相对这边几个人,她表情就轻松的多了,混在领导堆里端茶倒水,时不时插两句俏皮话逗人开心。 四人组其中一位姓张的学姐气愤地攥紧拳头,低声骂,“一群狼狈为奸的衣冠禽兽,他们也配当老师!” 站在她身边的学长是他男朋友,死死抓住她的胳膊,压低声说,“文文,别冲动,我们手无寸铁,他们想搞我们太容易了,况且,今天这事要是摊开了,我们也不占理,毕竟我们确实拿不出她偷你论文的证据......” 张学姐左边的女生崩不住,眼泪哗哗往下掉,“怎么办啊?院里领导很明显偏向于晨晨,我们会不会被开除啊?记过肯定是没跑了,刚才我导师还发信息骂了我一顿,说他没办法保我,凭什么呀?他们怎么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人......” 张学姐冷笑,“凭什么,凭我们人微言轻,无权无势,一群人心都是向着钱和权长的,咱们院里这群人上行下效,早烂透了。” 女孩儿死死咬唇压抑着泣声,眼泪止不住,不停地抬手擦,两只卫衣袖子很快洇湿大团深色。 左手旁边递过来一包纸巾,女孩儿接过,转头看一眼,使劲儿哽咽着说,“对不起周学弟,把你也拉下水了。” 周长安脸上没有表情,只抬眼看向待客沙发的方向,四五个院里的领导和老师坐在那喝茶交谈,一群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个个人五人六,脸上挂着轻松的笑意。 坐在主位的那个是程院长。 周长安一直以为程院长是个好人,天大的好人,名声在外温和儒雅睿智的程院长,最重要他可是跟允姐一家的,他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院里那些糟烂事他肯定是不知情的,就像古代的帝王一样,因为坐的位子太高,底下人你欺我瞒,皇帝的耳朵和眼睛都被蒙蔽住了。 直到今天上午,周长安都还天真的认为他会为这些被欺压的学生主持公道。 然而临到头来才发现,原来他不是被蒙骗的皇帝,而是那个始作俑者。 ...... 第215章 日行一善,多积阴德 忽然,敲门声响起,一个值班的学生推开门说,“院长,学生家长过来了。” 话音方落,一对年轻男女前后脚跨进了办公室。 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朝着门口聚集而去,空气陡然静了下,气氛一瞬间变得有些诡异。 最后是程院长率先打破沉默,“阿允,你和寂舟这是......” 江允已经将办公室扫视一圈,对情形做了大致的判断,她伸手指向周长安,笑说,“程叔不记得了?小周同学是我资助的学生,他家不在本地,家长赶不过来,只好拜托我过来看看。” 说着她走到周长安跟前,“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跟我说说。” 沙发上几个领导微微变脸,她这举动明显是要给周长安撑腰的架势,几人不约而同去看程青来。 程青来眼睛微眯了下,目光在江允和贺长安身上打量一圈,没说话,转向贺寂舟开了口,“寂舟怎么也来了?” “附近办事,顺路送阿允一程,程叔,这几个学生干了什么,劳动你们这么大阵仗?” 他这话意思听着不阴不阳的,可偏偏语气挺正经,叫人想挑刺都有点无从下嘴。 在座几个院里领导都是程青来的拥趸,对贺寂舟与江允两人的身份自然也是知晓的,眼看着俩人似乎来者不善,彼此对个眼神,都露出几分不安。 程青来倒是坐的稳如泰山,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淡淡笑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一个星期前的一次冲突说起。 学术抄袭事件近年来在各大高校里屡见不鲜,宁大文学院里风气尤盛,甚至背地里搞出来一条灰色生意链。 跟领导们混一堆的那位学姐叫于彤,系里有名才女,据说每日笔耕不辍,小说、散文、影评、文评......大大小小文章每年都有数百篇之巨,截止到今年上半年,就已经发了三篇颇有含金量的学术期刊,可谓是果实丰硕。 然而这些丰硕的果实没有一篇是她自己写出来的。 张学姐在本科的时候就跟她是同班,于彤家境富裕,整日吃喝玩乐,脑子里空空如也,到期末交论文的时候一个字也憋不出来,就花钱买人代写。 正好张文文缺钱,正疯狂找兼职赚外快,俩人一拍即合。 都知道本科的毕业论文是很水的,更不要提期末作业了,然而张文文是个特别有职业道德的,拿钱办事不能亏心,再者,她确实也有点儿拿笔杆子的天赋,几篇期末小论文就为于彤打出个才女的名头。 于彤尝到了被人夸赞追捧的甜头,就准备跟张文文长期合作,开始打造自己才女的人设。 张文文是不太乐意的,无奈当时太缺钱,半推半就就跟于彤合作了,一直到本科毕业。 上了研究生,张文文就不愿意再给于彤代笔了,于彤自然是不想放她的,威逼利诱都用上,然而张文文心意已决,还是跟她分道扬镳了。 从此之后,于彤就对她怀恨在心,时常找茬整她。 因为于彤的那些文章大部分都是张文文写的,个人风格很强烈,张文文再写东西就被人说是模仿抄袭于彤。 张文文一开始忍气吞声懒得解释,谁知道于彤居然亲自下场撕她,指名道姓要她道歉,俩人彻底闹崩结下梁子。 于彤有钱有势有名,哪里是张文文能斗得过的,忍气吞声不行,反抗更不行,于彤一次一次变本加厉,最后居然盯上了她的硕士毕业论文。 张文文现在想起来还止不住浑身发抖,于彤拿着一沓沓钞票甩她脸上,表情嚣张猖狂,“你的论文写的不错,我看上了,你开个价吧。” 张文文这才气昏了头,直接扑上去跟她打了一架,结果被院里记过。 然后没几天,她发现自己刚完成初稿的毕业论文,属了于彤的名字发到了网上。 张文文再也忍不了了,这是她从研一就开始准备的毕业论文,前前后后撰写了两年,于彤属个名字就是她的了? 简直荒谬? 然而更荒谬的还在后头。 张文文向院里反映情况,结果石沉大海,她的硕导为她出头,竟受到集体排挤,最后无奈劝她,忍忍吧,忍到毕业就好了。 张文文实在是不愿意忍,学院里不止她一个人受害,于彤这样的也不止一个,她不信现代法治社会竟找不到一个说理的地方。 原本他们是想闹到网上去,借助社会舆论来向院方施压,是周长安建议先找程院长谈。 一来程院长名声在外,大概率会为他们主持公道。 二来要是直接往闹到网上肯定会影响学校声誉,等事件平息了,校方回头再追究他们的责任。 所以不到逼不得已,最好不要把事情闹的人尽皆知,最后自损八百。 想了想,几人最后折中采纳了周长安的建议。 今天上午院领导开会的时候,几个人突然冲进会议室陈情痛批某些领导师德不修,学风不正,某些同学借着领导庇护,肆无忌惮抄袭,抢夺他人作品,霸凌其他同学,行为性质极其恶劣,希望院方可以严肃处理。 周长安全程录像,随即发到了校园内网上。 他们最大的错误就是将全部希望压在了程青来身上,未出校园象牙塔的学生大部分思想总是很天真。 江允了解过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眉头紧皱了起来,她转头问张文文,“你现在能拿出来证据证明论文是你写的吗?” 张文文被她问得有点发蒙,脸色变来变去。 江允心里有底了,这事是周长安他们几个冲动了,在手上没有确切证据的时候这样跟院方大闹,校方完全有理由给他们记个大过。 如果今天江允跟贺寂舟不过来,这几个学生肯定是任院方揉圆搓扁了。 “程叔。”江允意有所指,“学校培养几个高材生不容易,您说是不是?” 她浅浅笑了一下,意味不明,又继续道,“况且,他们的诉求也不是凭空捏造,事实到底如何还要你们仔细调查,我想着毕竟是硕士论文,不是什么简单的期末作业,准备了一两年,究竟有没有写那都是有迹可循的,想来也是被逼的没办法了,才不管不顾,也都情有可原。” 程青来板起脸,“阿允,你这话说得就有点偏帮了,不用你说,事实究竟如何,学院自然会好好查清楚的。” 阿允点头,“是,是,年轻人容易意气用事,程叔,自然我来了,腆着脸求您卖个面子,等事情调查清楚了再做处理不迟,不然把人逼急了,回头出点什么事,闹到网上去就不好了。” 最后一句话隐隐带着威胁,要是就几个手无寸铁的学生,舆论自然好压,但要是江允给他们撑腰,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真把事黑是黑白是白放到网上去掰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程青来表情没那么闲适了,皮笑肉不笑道,“阿允是越来越有能耐了,什么事都爱管一管。” 江允笑着挽了下头发,回敬他,“还不是您榜样树的好,日行一善,多积阴德。” ...... 第216章 人面兽心 人走干净,偌大的办公室就剩下程青来一人,他脸上温和儒雅的面具终于摘去,露出狰狞的表情。 “砰!” 茶杯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什么东西!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也敢跟我叫板!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等哪天老东西死了,我第一个就拿你开刀,贱人!” 程青来压着声音骂了一通,犹自气不过,抓着桌上的瓷杯,整套全砸了,满地碎瓷片。 他手撑着膝盖粗声喘气,许久,情绪平复下来,脸上重新挂上温和的表情,开门出去吩咐外面的值班同学,“小何,麻烦你进来帮我收拾一下。” 何同学应了一声,忙拿了扫把垃圾斗进去,看见满地狼藉惊了下。 程青来坐在办公桌后抬手按捏着太阳穴,嘴角挂着一丝苦笑。 “吓到你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没有。”小何忙摆手。 程青来叹了口,“唉......一堆破事,哪哪都不叫人顺心,我有时候真是气得不行,都控制不住自己......唉,给你添麻烦了......” 小何同学简直受宠若惊,“没有没有,程院长,这都是我的分内事,没关系,这都是很正常的,我生气的时候也是忍不住摔东西发泄情绪。” 程青来微微一笑,“现在你这样善解人意的年轻姑娘真是不多见了。” 小何脸颊微热,感觉这话似乎有点暧昧,不过程院长出了名的温和亲切,他肯定就是单纯在夸自己而已。 小何为自己的瞎想感到羞愧,赶紧打扫干净地上的碎瓷片,拎着垃圾出去了。 程青来盯着她的背影,等人走出去了,才淡淡收回视线。 桌上手机忽地“嗡——嗡——”响起来,他捞过来看了眼,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属地是云南那边的。 眉头瞬间皱了皱,他等了几秒,才把手机放到耳边接起,“喂?” 那边响起一道粗嘎的男声,“程哥,好久没联系了,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 “姐,对不起,我给你惹麻烦了。” 周长安站在江允跟前,低着头,满眼自责。 “没有,你并没有做错。”江允拍了拍他的胳膊,“只是有时候做事不能那么冲动,要讲究策略。” “我以为......”周长安讲到一半顿住了。 江允,“你以为什么?” 周长安欲言又止,最后一咬牙,说,“姐,程院长他不是好人。” 周长安从小苦水里泡大的,各色恶人见得不少,别看他才读大二,心理比那几个学长学姐不知道老成多少。 他认为程青来会是个好人,百分之八十是基于对江允的滤镜。 江允闻言笑了,侧眸扫了不远处张文文几个一眼,转回头问周长安,“这事你们别担心,院里应该不会再明目张胆欺负你们。” 周长安默了几秒,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姐,这事要是闹大了,会影响到你吗?” 江允眼睛微眯,“你们想干什么?” 周长安捏起拳头,犹豫了两秒,道,“姐,今天这事不是个例,已经成了我们院的风气,这还只是学生之间搞霸凌,有些导师做的更过分,前年年底寒假,一个博二的学长在宿舍吞安眠药自杀了,他同宿舍的室友情绪崩溃拿着刀冲进了导师办公室,大骂导师是畜生,后来这个室友退学了,听说院里拿一百万摆平了那个自杀学长的家里,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说到这里,周长安脸上的肌肉控制不住痉挛了下,垂在身侧的手骨节攥得发白。 “姐,”他声音越发低,“这样的事在我们院里有很多,之所以没被爆出来,是因为被欺负的大多都是家境一般的学生,因为势单力薄,大多人都选择拿钱了事息事宁人,不愿意妥协的,他们也有别的法子治我们。” 江允听得背后凉飕飕的,大学也不是什么光洁圣地,有人的地方就有利益争斗,藏污纳垢也在所难免,这些她都知道。 但她委实没想到这帮人居然敢做的这样过分。 “所以你们是准备把受害者联合起来闹大吗?” 周长安点头,“不破不立,姐,我们学院那群领导的根子真的已经烂透了,不跟他们站一队的老师都会被排挤,被边缘化。” “长安,你相信我吗?” 周长安一愣。 江允看着他的眼睛,“这件事我会为你们撑腰,但是你要先答应我,不要冲动行事,有时候舆论也不是那么好用的,想要一击击破,就要做好完全的准备。” 周长安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郑重其事地又问了一遍,“姐,这事如果闹大了,会不会影响到你?” 江允答得笃定,“不会,你们放心去做,把同学们都联合起来,搜集证据,后面的事都交给我。” “好。”周长安眼眶发热,重重点头。 “你们俩说完了没有?”贺寂舟的声音忽然斜里插过来。 江允转头看过去,他靠在车门边,眉头微微皱着,表情有点不满。 “说完了。”江允回他一句,低头看了眼腕表,十一点多了,她抬头对周长安说,“去跟你同学打个招呼,一会儿我带你出去吃饭。” 周长安抬脚去了,江允转身往车边走。 到跟前,贺寂舟说,“程叔估摸着要恨上你了。” 江允语气淡淡,“他本来也不怎么喜欢我。” 贺寂舟扯唇哼笑了下,“就怕他回到家编排你胳膊肘往外拐。” 江允转头看他,“你好像对他很有意见?” 贺寂舟反问,“你不觉得这人很能装吗?古人说的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阿允,你防着他点儿。” 他似乎意有所指,江允审视地看他。 贺寂舟拉开车门,“走吧,找个地方吃饭去。” 江允转头朝周长安那边看一眼,“等会儿,带着长安一起。” 贺寂舟顿时面露不满,“好不容易有个独处的机会,你还带个电灯泡。” 江允白他,“不然你先走?” 贺寂舟轻哼,“你想得美。” 贺寂舟对周长安没多少好气,周长安对他也不咸不淡。 周长安的心情类似于那种弟弟看姐夫,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在周长安心里,全世界的男人都配不上江允。 贺寂舟也不例外,虽然从世俗的各项标准去评价,他基本上都处在顶端水平。 但他就是配不上! ...... 第217章 喊哥 “姐,咱们就在这附近吃行吗?北大门后面有条美食街,有好多好吃的餐厅,我请你......们去吃。” 贺寂舟听出他话里的的停顿,轻哼一声。 仨人随意找了家餐厅,捡着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桌角贴着二维码,周长安拿出手机扫了下,递给江允,“姐,你来点。” 这里离学校近,中午头,不少学生过来吃饭,位置基本坐满了。 江允点了两道菜,转头问贺寂舟想吃什么,贺寂舟凑头过去,就着她的手,指尖在屏幕上一滑一戳,往购物车里添了五六道菜。 江允见他还有继续加菜的架势,拦了他一下,“够吃了,点太多浪费。” 贺寂舟,“我饭量大。” “那多要两碗米饭。”江允直接把手机还给周长安,桌子底下的手在他大腿上不轻不重掐了下。 贺寂舟腿上肌肉猛地绷紧,手放下去一把抓住她的腕子,转头幽幽看她。 江允示意他适可而止,别欺负小孩儿。 贺寂舟悻悻,抓着他的手腕轻轻摩挲。 周长安这种自小吃苦长大的孩子,早早学会了察言观色,俩人的小动作都被他尽收眼底,周长安心里暖洋洋甜滋滋,又夹着一股微涩。 “菜点好了,大概十分钟。”周长安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等周长安走远,江允开口道,“能不能收收你的坏心思,欺负小孩儿你也真出息。” 贺寂舟略掀了掀眼皮子,“谁欺负他了?别冤枉好人。” 他又哼了哼,“那小子明明沾了我的光,还看我不顺眼,呵!” 江允品了好几秒才回味过来他什么意思,“你脸这么大,人家沾你的光。” 贺寂舟捏着她的无名指,从指尖一寸寸丈量到指根,才撩起眼皮看她,“阿允,承认你喜欢我很难吗?” 江允看着他,不由哽了哽。 他垂下眼,又道,“你只是没有我喜欢你喜欢的那么多而已,并不是不喜欢我。” 江允默了会儿,“你是在用绕口令给自己洗脑吗?” 贺寂舟“啧”一声,“阿允,逃避和自欺欺人都不是好习惯。” 江允嗤道,“你倒是比我还了解我。” 贺寂舟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当局者迷。” 江允抽回手,“你的脑回路也挺迷的。” 语气凉凉的,心却止不住发热,她有些烦躁。 她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做事向来干净利落,但在贺寂舟身上,这个好品质突然失了效。 理智告诉她保持距离,可当他靠近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推开他的力气,莫名的冷战,又稀里糊涂的和好,左右摇摆,像个作精,又像个疯子。 早知如此,她当初一定不会拉他入局。 服务员已经送菜上来,周长安还没有回来。 江允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眼,“怎么去这么久?” 贺寂舟把热水冲烫过得筷子递给她,幸灾乐祸,“掉马桶了吧。” 嘴上这么说着,人却站起来,朝卫生间的方向走,“我去洗个手。” 大堂里连着走廊,两边是大桌的包厢,卫生间在走廊的尽头,连着后门。 贺寂舟刚走到卫生间门口,就听见后门外头传来周长安紧绷的声音,“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一个吊儿郎当的男生回答他,“不怎么样,就是看不上你这样的小白脸,年纪轻轻就攀富婆,怎么,老女人滋味更好啊?” 一群人哄然大笑。 周长安恼怒的声音裹在里面,显得十分的苍白无力,“我再说一次,那是我姐,你再敢说一个侮辱她的字......” “哟,你怎么不说是你妈呢?你这胳膊腿要是不想用就捐了它,留着你腰间的那玩意儿就够了......妈的,真给咱们男同胞丢脸——” 女生的尖叫声响起。 “我艹!你敢打我!看老子不弄死你!” “你要弄死谁?” 一道低沉冷冽的男声突兀地插进来,明明声音不大,却莫名叫场面安静下来,像一锅沸腾的水骤然冷却。 众人齐齐转头循声看过去,不知道谁倒抽了口凉气。 “啊啊我知道我知道我认识他,他是那个贺氏的副总裁......”一个女孩子压着要尖叫的冲动,跟旁边的朋友耳语,瞪眼捂嘴跺脚,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前段时间贺寂舟在网上大出风头,凭着一张帅脸收获了不少小迷妹。 “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贺寂舟看着周长安。 一群人又跟着他看周长安,怔了一怔,一个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等,等会儿!”被打的那个男生一把扯住周长安的胳膊,随即在贺寂舟的目光下触电般又立即将手甩开。 “你,你跟周长安什么关系?”男生迎着他的目光,强作镇定地问。 贺寂舟上下打量他一眼,又扫了一眼另外四五个男生女生,凉嗖嗖笑了下,“我是他哥,我记住你们了。” 一群人彻底惊住,刚才骂人的那个男生两条腿控制不住抖了两下。 周长安眼底也闪过惊愕之色,好几秒才回过神来,贺寂舟已经转身走了。 周长安忙抬脚跨进门,跟上去。 贺寂舟单手插兜,步履闲适自在,周长安落后他两步,看着他宽阔挺直的肩背,一瞬间心生恍惚。 走廊有十几米长,贺寂舟即将走出去的那刹那,周长安在背后忽地出声喊住他,“贺总。” 贺寂舟停步回头,微微挑了下眉毛。 周长安抿了抿嘴角,抬眼直视他,“你是真心喜欢我姐的吗?” 这什么无聊的破问题! 贺寂舟反问,“你说呢?” 周长安攥了攥拳头,“你最好是真心的,我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最好的人,你给我保护好她了,不然我......” 贺寂舟闻言眼里闪过一丝兴味,“不然你如何?” 周长安又攥了攥拳头,眸子里蒙上一层暗色,“我现在是很弱,但这不代表我会一直弱下去。” 他直视着他,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你要是敢辜负我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十年,二十年,总有你防备不住的时候,你尽管试试。” 因为习惯了忍耐,周长安的眼眸里总透着一股子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沉寂和晦暗,这会儿那双沉寂晦暗的眸子突然迸发出几分血性,光亮摄人。 贺寂舟笑了,“你倒真有几分像我年轻时候的模样。” 周长安心里正汹涌着呢,被他突然这么一句搞愣了,“什么?” “没什么。”贺寂舟伸手一把勾住他肩膀,继续往前走,“你以后就喊我哥吧。” ...... 第218章 老丈人看女婿 三个人吃完饭,贺寂舟开车先把周长安送回学校,然后载着江允往公司去。 这会儿才下午一点半,回去还能赶上个午休的尾巴,江允回到办公室刚休息了十分钟,就被手机铃声拽起来。 捞过来一看备注,立时清醒了。 “喂,老邢?” “江小姐,姓王的公司出事了,最近正四处求爷爷告奶奶找人拉他一把,我估计近期他可能会去宁城。” 江允心头一跳,忙追问,“怎么回事?” “听说是被一个美国佬阴了,前段时间他花大价钱购入了一批原石,结果全是空的,一块玉都没开出来。” 江允感觉事情哪里似乎有些不对劲儿,细想又说不上来,她没多纠结,就想怎么把王强弄到宁城来呢,正好如她的意了。 “老邢,辛苦你,帮我盯紧他了,一旦他来宁城,立马通知我。” “好。” 挂断电话,江允抓着手机抵在下颌,出了会神,给苏酥打电话。 “喂,老婆,想我了?”那端响起一道男不男女不女的声音,像太监。 江允面无表情,“苏公公,你居然敢觊觎本宫,拖出去杖毙了。” 苏酥啧啧感慨,“好毒辣的女人,你对待贺公公也这么狠心的吗?” 江允,“嗯,都是活剐。” 苏酥乐了一声,拉长调子,“这么一对比,娘娘还是更爱咱家,知足了。” 江允不跟她继续贫,“晚上你跟小五叔都回家吗?” 苏酥那头乐了一声,说,“小五叔就没出去过,这老东西好像更年期到了,最近好像有点颓废,我一开始还以为他又搞什么装逼的行为艺术。” 江允无意识捻了下手指,“你晚上早点回家,咱们一块吃饭。” “好啊,冰箱里没多少存粮了,你回来去超市买点。” “知道了。” 傍晚下班,江允给老宅打了个电话,开车去了苏酥现住的地方。 这是江允的房子,苏酥就俩窝,现在估计还被狗仔盯着,她就一直没回去,反正江允的房子都空着。 江允一左一右拎着两只大购物袋上楼,腾不出手,就抬脚踢了踢门。 里头传来苏酥的声音,“来了!” 脚步声踢踢踏踏过来,门打开,江允抬脚往里走,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苏酥,“接着,小五叔呢?” “沙发上摊着呢。” 江允弯腰拿出鞋柜里的拖鞋换上,走进客厅,一眼看见贺长泽裹着毯子以葛优大爷的经典姿势歪在沙发上,仰着下巴冲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不是冲别人,专门冲旁边单人沙发上的男人。 “韩影帝,你怎么在这儿?” “阿允。”韩臣朝她点头笑了笑,“我送苏酥回来,顺道上来喝杯茶......” 话音未落,贺长泽重重哼一声,“哪里顺道了?” 细数苏酥历任男友,贺长泽最不待见的就是韩臣。 怎么说呢,大概跟韩臣是苏酥谈的最真诚的一段,可是后来他却因为事业选择抛弃了她。 苏酥现在这种看轻爱情及时行乐的心态很难说跟他没有关系。 除去初高中时期那些过家家的恋爱游戏,他勉强可以说是苏酥的初恋,苏酥当初跟他在一起,可以说是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不够真心,但足够真诚。 韩臣年长她整整十岁,他是她的朋友,老师,爱人,溺水时的救命稻草。 他在她狼狈不堪的时候伸出援手,后来又亲手将她推回无尽的失望里。 傅西城要他在苏酥和事业之间做一个选择,他选择了事业。 苏酥其实并不怪他,她失望透顶,但她也突然就想开了。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在她妈妈心里她都不是第一位的,更何况一个跟她没有血缘牵绊没有深厚感情基础的男人。 他不是不喜欢她,只是有更看重的东西,她对他也一样,相较而言,她对他的那点儿喜欢更少的可怜。 所以很公平。 俩人当时分的很和平,韩臣提出来的,苏酥什么都没说,走的干净利落,反而是韩臣欲言又止。 后来再见面,苏酥落落大方,毫无芥蒂跟他谈笑,体面地退回到曾经朋友的位置。 贺长泽对韩臣横挑鼻子竖挑眼,嫌弃的态度摆得十分明显,弄得江允都有些尴尬,频频给他使眼色,叫他收敛点儿。 贺长泽不为所动。 好在韩臣识趣,喝完一杯茶起身主动告辞。 苏酥客气道:“要不留下吃个晚饭再走吧。” 饭点了不留人似乎有点不太礼貌,况且最近老搭他车,也没谢过人家。 对苏酥来说,她跟韩臣那点事早就成了过眼云烟了,现在就拿他当朋友处。 然而贺长泽显然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苏酥话音刚落,他就嚷嚷起来,“吃什么饭?今天你掌勺啊?嗷——” 苏酥在他后背狠狠拧了一把,咬牙道:“你少说两句会死啊,闭嘴闭嘴,知不知道,闭嘴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韩臣“噗呲”笑了一声,拢拳抵唇咳了两声,“苏酥,我先走了,明天见。” 贺长泽一听见他说话,嘴巴发射性就想张开怼人,苏酥眼疾手快一把给他捏住了,俩眼瞪得像铜铃,无声威胁:再敢说话就死啦死啦地!. 贺长泽眼尾一耷拉,眼神幽怨又委屈。 江允尴尬地咳了声,“韩影帝,我送你。” 苏酥一手捏着贺长泽的嘴,一手朝他挥舞道别,“拜拜拜拜,路上小心。” 韩臣看贺长泽一眼,浅笑着朝她点点头,转身离开。 ...... 第219章 早晚得散 江允一路送他进到电梯才回来,刚到门口就听见苏酥抓狂的声音,“你一大老爷们怎么就这么小肚鸡肠,老揪着以前那点儿破事不放,显得我跟多放不下似的,丢不丢人!” 贺长泽很委屈,“就你心大,合格的前任就该是个安静的死鬼,他这突然诈尸又往你身边晃悠是几个意思?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他想吃回头草,他想屁吃!我告诉你我不同意!我坚决不要他做我侄女婿!” 苏酥直接给他气乐了,抓着抱枕砸他。 江允走过去打断他俩,问苏酥,“你跟韩臣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什么事都没有,他跟黄导是老朋友,经常去话剧社友情客串,遇见过几次,就一起吃饭聊个天。” “看见没有!”贺长泽一拍大腿,“居心不良,其心可诛!” 苏酥白眼都快翻到脑袋后头去,伸手从果盘里捞来一只桃,张嘴啃了一口,“我俩以前也时不时一起吃个饭的行不行,分手了又不是老死不相往来,韩臣这人论人品还是很不错的。” 贺长泽双手抱臂,腮帮子气鼓鼓的,“男人最了解男人,我看他眼神就知道,那孙子对你贼心不死。” 江允沉吟道:“我也觉得他有点殷勤了。” 苏酥耸肩,“他怎么想不关我事,反正我是从不来吃回头草——别纠结他了行不行,做饭去,老娘快饿死了!” 她伸腿踹了贺长泽一脚,把贺长泽踹得一个趔趄。 贺长泽嘟囔着起身,“那些想吃你回头草的不是受虐狂就是脑子有坑......” ...... 贺长泽做了四菜一汤,端上桌,脱掉围裙一甩,冲沙发上头对头看电视的俩人喊,“你俩洗手去,开饭了。” 苏酥斜眼瞥过去,胳膊肘怼怼江允,“看咱小五叔这人夫气质,真是太贤惠了。” 伸手冲贺长泽比了个小心心,“小五叔,真棒,爱你哟。” 贺长泽呵呵冷笑,“居心不良,别想cpu我。” 是谁说的来着,要想叫某人做什么,你就可着劲儿的往那方面夸他。 苏酥说:“那是ppt你个文盲。” 江允:“......你俩认真的吗?” 四菜一汤卖相挺不错,味道嘛,怎么说,苏酥不自觉跟季丛白做的家常小菜对比了下,摇头感慨,“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江允不知道她在想念季丛白的菜,还以为她是在忧伤最近日子过得过于朴素节俭了。 出事之后,苏酥身上的广告代言丢了两个,赔了一大笔不小的违约金,私人小金库瞬间瘪了不少。 江允问她:“你们公司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真要雪藏你?” “没有。”苏酥摇头,扯了下嘴角,“大概是四哥在等着我跟他低头吧。” 贺长泽没好气,“看这一个二个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还有那个什么季医生......” “季丛白挺好的。”苏酥下意识维护了一句。 江允转头看她,眉头轻挑,顿了顿说:“如果千城要雪藏你,你就跟他门解约,我帮你付解约费。” 苏酥眼泪汪汪望着她,深情呼唤,“宝儿......” “......” 江允抖了抖鸡皮疙瘩,屁股往旁边挪了挪,“别恩将仇报,把我恶心死了,你就只能继承我的花呗。” 苏酥哼哼抱怨,“你这人怎么还对浪漫过敏呀。” 贺长泽慢悠悠插刀,“早劝你少刷那些油腻视频。” “对了,小五叔。”江允像是想起什么,忽然转向他问道,“你那个倒腾翡翠的小舅好像出事了你知道吗?” 贺长泽闻言,拿筷子的手一顿,脸上表情有几秒钟的空白。 “......是吗?我不太清楚,你怎么知道的?” 江允垂眼戳着碗里的米粒,解释道:“前段时间二夫人送了我一块翡翠佛坠子,成色特别好,我有个珠宝商的朋友想做翡翠生意,知道这边有门路,就想托我搭个线,二夫人说帮我联系联系,结果昨儿我突然听说那边出事了。” 贺长泽握着筷子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半晌吐出一句,“是这样啊......太久没联系了,我都没关注过。” 他的声音有些暗哑,顿了顿又说:“也不是什么正经亲戚。” 江允没再接话,热闹的饭桌突然安静下来。 苏酥正埋头啃排骨,察觉不对,抬头看看江允,又看看贺长泽,身子突然抖了抖。 尼玛,这气氛怎么这么诡异?她错过了什么? “哎,我给你俩讲个笑话。” 苏酥放下筷子,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很久以前,有一家屎壳郎在吃饭。小屎壳郎就问它妈妈,说:‘妈妈妈妈,我们为什么要吃屎呢?’屎壳郎妈妈一巴掌拍他脑门上,嫌弃说:‘吃饭呢,不要说这么恶心的东西......” 话音方落,两只巴掌一左一右朝她头上招呼过来,江允跟贺长泽两人脸上带着同样的恶寒,异口同声朝她吼,“你再敢在饭桌上讲这个笑话就弄死你!” 苏酥悻悻,心说我这都是为了谁呀! 江允生怕她作妖,往她碗里使劲儿夹菜,“闭嘴,吃!” 苏酥斜她一眼,说:“你这女人不怀好意,说,你是不是想把我喂肥了,好卖了我?” 江允冷笑,“是啊,现在猪肉价跌这么厉害,不喂肥点,上称哪里能卖好价钱。” 苏酥,“......感觉你在骂我。” 贺长泽,“自信点儿,把感觉去掉。” 这么瞎贫了几句,僵硬的气氛顿时又活过来。 苏酥感觉通身舒畅,端起碗继续干饭,心里得意地想:亏得老娘机智,没我这家迟早得散。 ...... 第220章 过不去的 吃过饭,江允没走,留了下来,仨人在客厅沙发上看了会电视,就各自回房间去了。 江允懒得收拾客卧,直接去主卧跟苏酥挤一张床睡。 “阿允,你是不是跟小五叔闹别扭了?” 临关灯前,苏酥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江允一怔,顿了顿反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俩最近氛围有点儿奇怪。”苏酥想了想,“我老感觉,最近小五叔好像在躲着你,嗯......怎么说呢,就是......避嫌,对,你发现了没?他似乎在尽量避免跟你肢体接触。” 苏酥的思维一瞬间发散的很开,转头幽幽看向江允,“阿允,你对小五叔干什么了?” 她把声音压低,带着点儿莫名的小兴奋。 江允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脑袋里没装什么正经东西,没好气伸手将她脑袋推远,“我能干什么?你少看点那些背德伦理文学,就不能培养点儿正常的高雅爱好吗?” 苏酥哎一声,“雅俗共赏,活得太正经了有什么意思?” 江允懒得搭理她,心里默默想她说的话—— 小五叔在避嫌。 避什么嫌? 那天他是跟二夫人发生了争执之后走的,母子吵了什么? 江允仔细回忆他当时的样子,他脸上的巴掌印很重,整个人很愤怒,两只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手一直在微微颤抖,对她的靠近反应很大...... 二夫人究竟跟他说了什么? 江允突然觉得头痛欲裂。 苏酥伸手关了灯,房间里陷入黑暗,江允睁眼盯着模糊的天花板,听见苏酥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平稳。 夜越发静谧,江允越发睡不着,脑子和身体都是疲倦的,可就是无法入睡。 她拿掉苏酥挂在她身上的胳膊和腿,塞个枕头进去,无声无息起身下床走了出去。 伸手往酒柜深处摸了摸,果然藏着酒,开过口的,喝了三分之一。 苏酥这人真是典型的人菜瘾大,根本不会喝酒,偏偏爱时不时来两杯,越拦着越要喝,整得自己跟个酒蒙子似的,实则也就一杯的量。 打游戏也是,整个一菜鸡,对面的小学生队友直接被她坑哭,据说写作文写不够八百字,骂她直接骂出一篇三千字的小论文。 苏酥十分抱歉,但死性不改。 贺长泽犀利点评:咱这人生,主打的就是一个叛逆。 江允拎着酒和杯子靠着沙发腿的地毯上坐下,抱着腿自斟自饮,脑子是麻木的,酒液入喉,苦涩的口感在舌尖停留。 头顶一盏落地灯,昏黄的光晕将她整个笼子,就照亮那一隅之地,周围黑暗合拢而来,说不出的孤独无助。 贺长泽晚上起夜,打开门看见这样一副场景,心脏像被什么猛地捶了一下,骤然钝痛。 “阿允。”他走过去,在她跟前蹲下,轻声问:“怎么大半夜坐这里......”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江允先来垂头侧对着他,这会儿才看见,她满脸都是泪花。 “怎么了阿允?”贺长泽一时间手足无措,伸手去帮她擦眼泪,“别哭,没事的,小五叔在呢,你别哭......” 江允抽泣着抓住他的手,将额头抵在他掌心,“小五叔,我想我妈妈了,我想我妈妈了......” 贺长泽大恸,心脏疼得像是要裂开,眼圈儿一瞬间就红了。 再过半个月,就是白茹的忌日,那年她在夏日的一个暴雨夜后,无声无息地死在老宅东北角的游泳池里,警察最后结案,死因是意外失足溺水。 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大半夜跑到那里去,大雨将一切痕迹冲刷的干干净净。 江河始终不相信这就是个意外,然而法医的尸检报告上写的清清楚楚。 后来有人告诉他,那一夜前的傍晚,白茹跟贺清月起了冲突,贺清月叫人把白茹锁进了游泳池后面不远的杂物房里。 回忆到这里,贺长泽突然抓起酒瓶,仰头猛地灌了一大口。 江允看着他,止住眼泪,喃喃问,“小五叔,你知道吗,其实我爸我妈都是被人害死的。” 贺长泽的手控制不住的微微抖起来,江允沙哑低喃的声音继续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凄凉幽森。 “是贺清月害的,小五叔,你也知道吧,就是她害的。” “我妈妈最怕水了,她小时候掉河里溺过水,她从来不敢往水边去的,怎么可能会他妈的失足!” 江允说着,眼泪哗啦啦往下流,咬紧了牙齿,哭声很小,很压抑。 哭着哭着,她突然又笑了,一双浸满了泪的猩红眼睛盯着贺长泽,“明明那么多蹊跷,就没有一个人看出来吗?你们为什么要包庇她?” 江允抓起杯子,仰头将里面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阿允!”贺长泽伸手夺走酒杯,伸手抱住她,“你喝多了,别胡思乱想了,去睡觉好不好?” 江允不挣扎,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咯咯笑,“没关系,你们尽管包庇她,我用我自己的方法她还,报复她,你看贺嘉钰现在的下场,多完美的杰作......” 贺嘉钰的下场...... 贺长泽的身体猛地一颤,慢慢僵成了石头。 “小五叔,我是不是很坏?” 江允还在笑,笑声里却带着一股血腥气,有种自虐的快意,“可是我没办法啊,我总得叫凶手血债血偿,即使叫我赔上这条命,我也得拉害死我爸妈的人下地狱!” “阿允......”贺长泽嗓音止不住的颤抖,听着好像也要哭出来,“你别这样,别这样好不好......都过去了......” “过不去!”江允打断他,“我过不去!” 她一把推开他,眼里燃烧着仇恨的火焰,贺长泽看着她,她眼里那汹涌的勃勃怒意叫他心惊。 他仿佛置身海上,风暴袭来,下一秒就要把他吞噬。 他定定地看着江允,翕动着嘴唇,几乎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时间仿佛停滞,一瞬间拉长成一万年。 惊涛骇浪在刹那间消失,他没有等来风暴,只听见江允绝望无助的一声“小五叔”。 “小五叔,你能不能帮帮我?”江允死死攥住他的手,哭着哀求,“你帮帮我吧,好不好?求求你,你帮帮我......” 豆大的泪滴一颗颗砸在贺长泽的手背上...... 啪嗒!啪嗒!越来越重,越来越急。 贺长泽心脏被这眼泪砸出个大洞,冷风呼啸而过,他整个人仿佛被冰雪冻住,无法动作,不能出声。 ...... 第221章 真的害怕 良久,贺长泽听见自己飘忽颤抖的声音,仿佛从天外传过来,“阿允,我带你走好不好?跟我离开这里,忘掉那些痛苦,我们走的远远的好不好?换个地方重新开始,阿允,你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不要浪费在那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上,不值得,不值得......” 两人怔怔对视。 江允轻轻问他,“那什么的是值得的呢?我本该有一个无忧无虑的灿烂人生,你告诉我什么值得?” 贺长泽怔怔看着她,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尽,带着嘴唇一片惨白,像一只惨死的鬼。 忽地,两行泪从他眼里流出来。 “我是个懦夫阿允,对不起,对不起,阿允,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他说着,攥着酒瓶仰头咕嘟嘟将剩下的酒往嘴里灌,一时呛住,他捂着脖子咳嗽不止,一屁股坐在地上,头深深埋下去。 江允一动不动冷眼看着,感觉有股凉意顺着脊柱直往上窜。 为什么? 为什么他总要说对不起? 到底是无能为力帮不了我,还是因为...... “大半夜的,你们俩在搞什么?” 忽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主卧的门里探出苏酥半边身子,一条胳膊自然耷拉着,睡眼惺忪,一副梦游的状态。 “酥酥......”江允喊她,带着哭音。 苏酥一听,突地一个激灵,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脑袋上。 “这是......怎么了?”她走过去,在江允身边蹲下。 江允伸手抱住她,单薄的身体止不住发抖,“酥酥,我害怕......” ...... 贺长泽又掉进那个梦魇里。 那是个炎热的夏天,天热的要死,太阳似要把一切烤熟。 下午两三点的光景,最热的时候,他背着书包满身汗淋淋的回到家中。 他家是一个二层的小别墅,整个别墅静悄悄的,见不着人影。 “妈?” 他喊了一声,将书包甩在沙发上,先去厨房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仰头咕嘟嘟喝下去大半瓶。 外头树上的蝉嘶声长鸣,叫得人心烦,他抹了把汗,拎起书包上楼。 走到转弯的平台处,楼上突然响起重物砸在地上的闷响,他脚步一顿,循声抬头望过去。 是主卧室的方向。 “妈?” 贺长泽狐疑地叫了一声,一步三个阶梯跨上二楼,左转往主卧室走。 离着门两三步远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心脏突突跳了两下,抓着书包带子的手无意识攥了攥。 身体反应来的莫名其妙,潜意识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失控,他张了张嘴唇,一声“妈”到嘴边,来不及出口,似有若无的尖细叫声从房间里传出来,飘进耳朵里。 贺长泽一下僵住了,大脑混沌一片,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又是怎样伸手推开那扇门。 男人粗重的喘息和女人的吟叫声交织在一起,如浪潮一般劈头打来,他从门缝里往里窥视,绣花窗纱拉合着,屋内光线影影绰绰,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压着他同样不着寸缕的母亲...... 贺长泽僵僵地立在那里,脸上惨白毫无血色,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像是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他从小学画画,最喜欢画人,他很喜欢欧洲那些色彩鲜艳的裸体油画,人类的身体线条在他眼里是那么优美动人。 可所有的一切在此刻颠覆。 他胃里翻江倒海,转身落荒而逃。 下楼的时候脚下踉跄,一头滚栽下去,他顾不得疼,手脚并用爬着往外跑。 这是个噩梦,这一定是个噩梦! 醒来!只要醒来就好了! 他从阴凉的的客厅一头扎进炙热的日光下,飞奔向外,跑出栅栏门,跑出别墅区,不停的跑,不停的跑...... 整个世界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聒噪的蝉卖力的为他哀鸣。 眼前突地一黑,他一头朝地上攮去。 黑暗里听见母亲惶急恐惧的声音,“怎么办?怎么办?他这么死咬着不放,会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 江允一觉醒来,头痛欲裂,睁眼,苏酥正坐在床边一脸愁眉苦脸地望着自己。 江允摁着额角坐起来,“几点了?你怎么没去话剧社?” 出声,沙哑的嗓子吓自己一跳。 苏酥看着她,嘴巴都是瘪的说:“去什么去啊,你们一个二个这么不正常,我哪敢丢下你们在家里。” 说着说着声音变严肃起来,“夭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跟小五叔都有事瞒我。” 江允捏着额角,半晌没吭声,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太愿意去想。 父母去世后,她孑然一身,这么多年,贺长泽是她唯一的亲人。 如果事情真的如自己猜测的那般,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世上最厉害的武器是亲人朋友手里的刀,一刀下去便要人半条命。 她现在无比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的。 “酥酥,你别管。”江允低声说,“求你。” 苏酥怔了下,什么都没说,转身撂下一句,“洗脸刷牙,出来吃饭,我点了你爱吃的辣子鸡。” 江允干涩的眼睛微微发热,使劲儿眨了两下,在床上干坐了会儿,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出来的时候手机在响,她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眼,是赵秀芝那边的保镖。 她眉头微蹙,手机凑到耳边接听,“喂?” “江小姐,你认识一个叫杨九的吗?” 江允一咯噔,瞬间心跳如擂鼓,“你怎么知道他?出什么事了?” 手机那头的保镖道:“是这样的,这两天我们发现有一伙人在跟赵女士母子附近转悠,感觉像是同行,就过去打了个招呼,他们说自己没恶意,也是被派来保护赵女士的,他们大哥叫杨九,你认识。” 江允脑子轰地一下,像一道雷劈在头上。 杨九的人......那就意味着贺寂舟的人...... 他知道了多少? “......江小姐......江小姐!” 江允艰难回神,“我知道了,杨九我认识,你先别管他们,把赵秀芝母子保护好了。” “好的江小姐,我知道了。” 电话挂断,江允抓着手机,怔怔对着手机屏幕,脑子里乱糟糟一片混沌。 反反复复就一个念头—— 他到底知道多少?他又是什么意思? ...... 第222章 狂风暴雨 “哥,咱们的人跟那边碰上了,我估摸着嫂子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了。” 贺氏办公大厦的副总裁办公室里,贺寂舟握着手机,杨九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 贺寂舟顿了下,“好,我知道了。” “还有,姓王的来宁城了,今天的飞机,晚上十一点落地,哥,咱们要不要直接在机场堵住他?” 杨九从小在野蛮暴力的环境里长大,思维偏向用拳头解决问题,做事都是邪路子。 贺寂舟淡声提醒他,“小九,这不是在国外,能正常走流程就不要违法办事。” “哦。”杨九声音带着点儿小委屈。 贺寂舟没多说,“别的什么都不要做,只把人给我盯严实了。” “知道了。” 贺寂舟挂了电话,身子往大板椅里一靠,闭上眼睛,等着江允的电话打过来。 然而一直等到下午,江允那边都没有动静,倒是等来了李子馨的电话。. “贺寂舟,出来见一面吧。” 贺寂舟眉头紧锁起来,语气冰凉,“李小姐,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这样不依不饶,说不好听点,是不是有些给脸不要脸了?” 他这会儿心里忽上忽下的正烦呢,一点儿没有心情搭理李子,说话也就不太客气。 电话那端李子馨的呼吸陡然就重了,大小姐活这么大,也是没谁一次次这样下她的脸。 “贺寂舟,你才是给脸不要脸!我跟你明说,你过来咱们把话说清楚,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晚上七点春宵201包厢,你爱来不来,不来后果自负......我告诉你,我李子馨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人!” 她吼完直接挂了电话。 贺寂舟盯着黑屏的手机,眉头挤出的褶子能夹死苍蝇。 碰上李子馨这样无理取闹又不好轻易得罪的真算他倒霉,贺寂舟想了想,决定晚上过去一趟,把事情解决了一劳永逸。 ...... 江允怀着鸵鸟心态苟了一天,到晚上终于下定决心给贺寂舟打电话,既然事已经到眼前了,逃避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电话打过去,听筒里传来“嘟——”的声音,一声重复一声,江允心跳微快,嘴角紧紧抿着,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 在电话即将挂断的时候,那边终于接起来,江允没立即说话,也没听见贺寂舟说话,只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静了几秒,江允察觉不对,忙皱眉问:“贺寂舟,你怎么了?” 过了片刻才听见他回,“阿允,你在......哪儿?” 沙哑的几乎听不出是他的声音,说两个字喘一口。 江允一瞬断定他是出事了,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你在哪儿?你是不是出事了?” 贺寂舟喉咙里滚出一个含糊不清的音节,“我在春宵后门那条路上,你来接我,快点......” 说着闷哼一声。 江允吓得手一抖,脑海里闪过贺寂舟浑身都是血的画面,手机差点掉了,“你是不是受伤了?” 她一边问一边往外冲,可根本等不到那头贺寂舟的回答,电话腾地一下断了。 江允心里一阵慌,拖鞋都顾不得换,抓起车钥匙着急忙慌奔出家门。 一路风驰电掣,飙车到春宵。 春宵后门连着一条不宽的马路,对面是绿铁皮围起来的施工区,晚上少有人车经过这里。 远远看见贺寂舟那辆宝马,半截车身陷在边上的绿化带里,江允看得心惊肉跳,解开安全带下车飞奔过来。 “贺寂舟!” 她一口气跑到宝马边上,伸手啪啪拍驾驶座的车窗,车窗里面贴着防窥膜,看不见里面的情形。 江允心急如焚,正要穿过灌木丛,勾身从前挡风玻璃往里瞧,车门锁突然“咔哒”一声开了,驾驶座的车门被推开一条缝。 江允迅速回身,抓住车把手,一把拉开,“贺寂舟,你怎么样?” 话落,她怔住,脸上表情出现一瞬间的空白。 车里情形与她想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贺寂舟衣衫凌乱地靠在座椅上,整个人像从滚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脸、脖子、到敞开的胸口都是红通通一片,皱巴巴的白衬衫被汗水湿透,下头衣摆从裤腰里抽出来,皮带松松垮垮搭在小腹上,一只手从底下伸进去...... 江允额角一跳,视线抽回向上,对上他情欲翻滚的黑眸。 她骇然后退,“贺寂......” “舟”字来不及出口,腰间忽地缠上一条有力的手臂,一把将她卷进去。 “砰!” 车门重新关合,一只拖鞋掉落在地上。 贺寂舟粗粗喘了一声,抓住江允的衬衫,用力朝两边一扯...... 下一瞬,“刺啦”一声,珍珠扣崩坏四溅,黑色蕾丝裹着莹白强烈的刺激眼球,贺寂舟眼里燃着疯狂的火,埋头咬上去。 江允疼的“嘶”一声,一手推他肩膀,一手薅住他的头发往后拽,“贺寂舟,你忍一忍,我送你去医院。” 这模样一看就是被下药了,估计药量还不小,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会不会伤身体,得赶紧上医院去。 可贺寂舟憋到这会儿都快憋爆了,哪里还忍得下去,脑子里稀里糊涂的,只有一个念头——把人办了。 贺寂舟强横起来,江允自然不是对手,就那么被压在方向盘上做了一次,后腰差点给她硌断。 江允有些恼火,却也没有朝贺寂舟发脾气,只在心里把那个给他下药的骂了千百遍。 喘了口气,江允戳了戳埋在自己身上的脑袋,“起来,收拾一下,去......”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贺寂舟猛然抬起头看她,那双深邃的黑眸里,欲色未退,只是少了方才的疯狂。 “阿允......”他喊她,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两只手掐在她腰上,重重摩挲着,“对不起,我控制不住......” 江允忍不住说脏话,这他妈是下的给畜生用的催情散吧! ...... 第223章 三番两次 江允一把捧住他的脸,“贺寂舟,你忍一下,咱们得去医院,我怕这药来路不正……” 贺寂舟侧脸在她手心里蹭了蹭,抓住她的手腕,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根本不听她说话。 “阿允,你行行好,心疼心疼我......” 身下有东西又开始蠢蠢欲动,江允太阳穴突突直跳,贺寂舟不由分说,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脖颈,吻住她的唇。 汽车又吱吱呀呀晃动起来,江允像是去所有依靠,只有贺寂舟这根救命稻草,只能紧紧抓住。 偶尔有车子经过,隔着后挡风玻璃,远远瞧见两点模糊的前车灯,从远处驶来。 江允就如惊弓之鸟。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感觉,一些模糊的旧日回忆涌进脑海里。 很不合时宜的记忆。 十九岁那个夏天,她决定跟贺嘉钰在一起,跟贺清月撕咬一辈子,于是豁出一切,借着醉酒睡了一个陌生男人。 放纵堕落的深一点儿,再吻贺嘉钰的时候,她就不会觉得很恶心。 江允很不愿意想起那个夜晚的一切,倒不是因为思想保守,后悔那晚的所作所为,她只是觉得,如果爸爸妈妈知道,她为了替他们报仇而这样糟蹋自己,他们一定会很难过,很心疼。 脑子里烟火绽放,极致的绚烂过后,江允张嘴咬在贺寂舟的肩膀上,眼泪掉在他的后背上,无声无息,跟他后背涔涔的汗水融为一体。 俩人紧密相拥,闭着眼睛,谁都没说话。 车厢里一片静谧,只剩下两个人粗重的喘息和“怦”“怦“的心跳声,空气粘稠湿热,热浪久久不曾消散。 好一会儿,贺寂舟把车窗降下一条指宽的缝,捞过副驾驶的外套披在江允身上,打开空调。 江允牙口很利,将他肩头咬出了血,却没听见他吭一声,她心里反生出几分不好意思,瓮声瓮气说:“你都不疼吗?” 贺寂舟抬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反问,“我刚才弄疼你了吗?” 江允脸颊微热,偏头撇开眼,“......没有。” 贺寂舟笑了声,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松懒疲惫。 江允有些羞恼,侧脸靠在他肩膀上,拿后脑勺对他,岔开话题,“今天怎么回事?这是着谁的道了?” 贺寂舟没有回答,手掌揉捏着她酸痛的后腰,低声说,“阿允,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他抬手一下一下的轻抚着她的后背,轻轻的继续说,“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的时候就是在这辆车里,有个长得跟天仙似的小姑娘,压着我霸王硬上弓,哭着喊着要给我当媳妇儿,我不愿意吧,她就咬我,一边哭一边咬我......” 他说着说着,就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江允听到这里,猛地抬起身,转头瞪着眼睛看他,脸上有将近十秒钟的空白,然后露出无法形容的表情。 此地此景此贤者此时间,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些什么? 江允觉得不是他精神错乱了,就是自己在做梦。 哈!第一次,天仙姑娘,在车里...... 那天仙姑娘还嚷嚷着要给他当媳妇儿...... “你他妈玩的挺花啊......” 江允大脑一片混沌,眼圈儿瞬间就红了,身子也跟着轻颤,她咬着牙笑,“你侮辱谁呢?当谁没玩儿过车震啊,我告诉你,我第一个个男人比你技术好多了,好一百倍!” 贺寂舟定定看着她,依旧笑得波澜不惊,“是吗?” “是......” 话音方落,江允心里忽地一突突,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两只眼睛也定定看着他。 贺寂舟看着她,微笑,“然后呢?他去哪儿了?” 江允心头轻颤,反问:“那个天仙姑娘呢?她去哪儿了?” “她第二天早上就跑了,我去找她,却发现她跟我同母异父的弟弟成了一对。” 江允身子也跟着晃起来。 贺寂舟看着她,目光有些渺远,笑得轻飘飘的,“阿允,你说这姑娘三番两次的玩儿我,是不是忒坏?” 江允脑子“轰“地一声,整个大脑瞬间白茫茫又金灿灿的一片。 ...... 江允病了,烧到近四十度,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 脑子迷迷糊糊的,里头神经一抽一抽,很多声音叫嚣,嚷得她头痛的要命。 有人在眼前晃荡,是个男人,模模糊糊看不清,但他身上的味道很熟悉,令人安心。 “爸爸?”她喊了一声,眼泪一下子就止不住了,带着哭腔问:“你去哪儿了?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老爷子正好带着医生进门,听见她这句,抓着拐杖的手一紧,突然就迈不动脚步了。 “文医生,赶紧给我孙女看看。”他停在门口,侧身叫后头的文医生进去。 “刚量过体温,39°8,半个小时前我给她喂了一片退烧片。” 贺寂舟站在床头边,见文医生过来,抬脚往旁边避。 可才动,他的袖子忽地被拽住,低头看去,就见江允脸烧的通红,两眼泪汪汪,倔强地望着他,手死死攥住他的袖子,“你不准走!” 贺寂舟柔声安抚她,“好,我不走。” 江允见他老实,反过来用一种诱哄小孩子的语气哄他,“小舟哥哥,你别走,你陪着我,我给你糖吃。” 贺寂舟心酸,将她的手握在手里,声音越发温柔,“好,我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你。” 江允眼泪溢出眼眶,从眼角哗哗往两鬓淌,贺寂舟在床边蹲下来,用指腹轻轻替她擦拭,“怎么了?阿允,别哭好不好?我在呢......” 江允看着他,小声呢喃,“对不起哥哥,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二夫人着急忙慌跑过来,“听说阿允生病了?” 因着老爷子堵在门口,她也停住脚,探头往里看了眼。 这一看,眉头就禁不住皱了起来—— 这俩人也太亲密了。 ...... 第224章 妖魔鬼怪 明明平时看着关系很冷淡,怎么......二夫人心里生出一股浓浓的怪异感。 这时贺寂舟忽地转过头来,二夫人对上他的目光,心头一跳。 她下意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却被他抢先,“爷爷,你们先回去吧,阿允这儿我看着。” 二夫人下意识反驳,“这怎么能行呢?” 顿了顿,解释说,“你一个男人多不方便。” 贺寂舟淡淡,“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就看着等她退热。” 二夫人还想再说什么,被老爷子打断,“那你好好看着阿允,热退了跟我说一声。” 说罢,转身走了。 二夫人无奈,只得跟着他走了。 到楼下,碰上程青来从外面进来。 “爸,我有份文件忘家里了,回来拿一下。”他冲老爷子喊了一声,又朝二夫人淡笑着点点头,态度客气疏离恰到好处。 电光石火间,二夫人脑子里滑过一个念头,她蓦地瞪大眼睛,身体晃了下,差点一头栽下去。 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扶住她。 “您没事吧?”客气的问候声。 二夫人一把攥紧程青来的袖子,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嘴唇翕动,有话涌到嘴边。 “你们在干什么?” 门外突然传来贺清月的声音,冷嗖嗖夹杂着厌恶。 程青来自然松开手,回头笑问她,“你怎么也回来了?” 贺清月没有搭理他,直愣愣走过来。 程青来看她气势汹汹的模样,身体微侧,冲老爷子说,“爸,我看着二夫人似乎不太舒服。” 老爷子转头,见她果然一脸苍白,微拢着眉,表情带着点儿凄惶之感。 “你怎么了?”老爷子皱眉,“生病了?” 二夫人摇头,有点头,“突然感觉有些胸闷。” 贱人!惯会装可怜这一套。 贺清月一看她这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碍着老爷子在场,忍了又忍,到底没借题发作。 “不舒服就先回房休息,一会儿文医生下来叫他给你瞧瞧。” 贺清月闻言道,“谁病了?” 老爷子说,“阿允起了高烧。” 贺清月冷漠“哦”一声,抬脚刚要走,不知道想起什么,抬头往二楼望了眼,脸色忽地变得特别难看。 程青来注意到,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心底有个模糊的念头闪过,“怎么了?” “没事。” 贺清月攥了攥拳头,抬脚往电梯方向走,家里打扫的佣人端着一盆脏水经过。 “小心!” 老爷子伸手去拉,却是慢了一步,贺清月撞上佣人,脏水泼了一身。 贺清月这会儿心情奇差,二话不说给了那佣人一耳光,骂道,“你瞎了是不是?张两只眼珠子是干什么用的!” 佣人委屈的一下红了眼,明明是她不小心撞上来的,现在反怪到她身上来,还打她耳光,也太不讲理了。 可她能如何?为了贺家给的高工资,她到底是不舍的走的,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佣人咬紧牙,垂在身侧的手攥得紧紧的。 贺清月看见,咄咄逼人道,“怎么你不服吗?不服你可以立马滚蛋!” “够了!”老爷子皱眉呵斥她,“你又闹什么!” 贺清月闻言越发不依不饶,冷笑道,“我闹什么?我能闹什么?我再闹也翻不过您的天去!怎么?现在开除个佣人我都做不了主了是吗?这个家里还有一点点我说话的余地吗?我今天就偏要这个人滚蛋,您拦我试试!” 老爷子被她气得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二夫人忙走过去扶住他。 程青来一把拉住贺清月,“爸,阿月心情不好说气话呢,您别跟她一样。” 又对战战兢兢的佣人道,“你赶紧下去拿拖把,把这里收拾干净。” 佣人如蒙大赦,感激地看他一眼,端着半盆脏水飞快走了。 程青来也硬拉着贺清月上了楼。 “放开,别拉我,我自己会走!”贺清月挣开程青的手。 程青来叹了口气,“阿月,你说你就不能忍忍你的脾气吗?我跟你说多少次了,老爷子是你唯一的父亲,可你不是老爷子唯一的孩子,现在吃的教训还不够吗?老爷子跟外公发誓说永远不会叫二房插手贺氏的生意,现在怎么样呢?还不是叫贺长君进了贺氏。” 贺清月越听他这话越来气,“我忍不了!一个两个都会演的很,我爸是眼瞎心也瞎!” 程青来又叹气,“阿月,你吃亏就吃亏在这里,好坏都搁在脸上,咱们阿钰就是太像你了才会弄到今天这步田地。” 说起贺嘉钰,贺清月脸上立时覆上一层暗淡,身上尖刻的气息也都消失殆尽,只剩下一个母亲的心酸。 程青来脸上带着同样的哀戚,然而微垂着的眼睛里却盛满了冷漠。 他走到贺清月身旁坐下,伸手揽住她的肩头,“阿月,我们现在的处境用艰难来形容也不为过,说句你不爱听的,寂舟这孩子虽然是你亲生的,但他跟阿钰可是完全不一样,不是那么好掌控的,我怕你生气一直瞒着没敢跟你说,他背着你私下里跟江允走的很近。” 顿了顿,他觑着贺清月的表情,继续道,“说实话阿月,我觉得寂舟靠不住,他现在就是一头装成乖狗的狼,一旦叫他握住权柄,你看你还能不能压住他?” 贺清月指骨节攥得发白,她早就看到他的真面目了,狼?说他是狼都小瞧了他! 程青来看着贺清月的反应,又继续说,“阿月,你不能把筹码全压在他身上,如果他以后翻脸不认人,我们阿钰该怎么办呢?” 程青来又继续,“我看现在你也别着急忙慌地帮他打压贺长君,就让他们两个斗,叫他们斗到两败俱伤,正好求老爷子叫咱们阿钰回来,到时候就算三足鼎立,也比现在的情况强。” 贺清月听得发怔,难以置信道,“你是说扶持二房去对付寂舟?怎么可能!我是疯了吗?” “是牵制。”程青来扶着她的肩膀,纠正她,“你想想古代帝王的那些制衡之道,这样才能给我们阿钰留一线回来的机会,阿月,你别被仇恨蒙了眼死盯着二房不放,叫咱们阿钰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贺清月脑子里一团乱麻,嘴里喃喃着不可能,心里却是已经产生了动摇。 ...... 第225章 是祸躲不过 程青来看着她纠结犹豫的模样,又道,“阿月,我得进公司,现在谁都靠不住,你能依靠,能完全信任的只有我,多一个自己人帮你,阿钰回来就多一份保障。”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下,“我知道老爷子防着我,可咱们都过大半辈子了,我到底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贺清月心神恍惚,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正在这时,包里手机忽然响了,贺清月像是回神一般眨了两下眼睛,顿了顿,起身走过去接电话。 助理的电话。 两边交谈了几句,很快挂了。 贺清月低头看见自己被脏水泼湿的衣服,忍不住皱眉,手机丢桌上,抬脚往浴室走。 程青来想叫住她继续说进公司的事,自己兜里手机也响了,他掏出来看了眼,表情微微一凝,看着贺清月进了浴室,才接起。 “喂?” “程哥,我来宁城了,出来见一面呗。” 程青来面色微沉,“你公司的事我知道了,事已至此,你也只能认栽了,我现在手头有两百万,你拿去当本金,凭你的能力肯定很快可以东山再起。” 那头男人笑了一声,“两百万?程哥,你打发叫花子呢!我跟你说过了,我现在不仅是公司破产,还欠了一屁股债,程哥,你得帮我还啊。” 程青来听出他话里未尽的意思,眼神一下阴沉下来,压低声音喝道,“王强,你少拿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威胁我!” “我的错,我打嘴。”男人嬉皮笑脸,唉一声,“这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吗,程哥,兄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程青来知道王强就是个纯无赖,想了想说,“既然你已经来宁城了,那就找个时间见一面吧,见面再说,你等我消息。” “好嘞程哥,你尽快啊,别叫我等太久。” 程青来没再说什么,直接挂了电话。 这边刚断,那边桌上贺清月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程青来走过去瞥了眼,顿时眯起眸子。 来电是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然而开头那几个数字却叫人并不陌生。 以前贺嘉钰经常在外头惹些桃色新闻,被一些娱记狗仔拍到,就会打电话过来问他们要钱买料。 程青来也接到过他们的电话。 不过自从贺嘉钰被送出国后,这些电话就基本上绝迹了。 程青来莫名生出种预感,转头朝浴室方向看了眼,淋淋水声从里头飘出来。 顿了半秒,他收回视线,伸手拿起手机,放在耳边接听。 一道压抑着兴奋的男声从那头传过来,“喂?是贺总吗?我这边拍到了你儿子一段很劲爆的视频,你要不要看一看?” 劲爆视频...... 儿子的...... 那就是贺寂舟的。 程青来心里立即生出一种奇异的兴奋感,他下意识压低声音,同时压制住那股莫名的激动,“什么视频?” “你是......?”手机那头的人问。 “你管我是什么人,赶紧把视频发过来。”程青来命令。 那边犹豫一下,也不再多说话,反正能拿到钱就行。 直接问程青来要了邮箱地址,很快,就把视频发了过来。 五六分钟的视频,是剪辑过的精华版本,程青来拖着进度条十来秒看完,忍不住笑了。 他喃喃自语,“真是老天爷都在帮我......” ..... 翌日。 一早,天就阴沉沉的,空气闷热像不透气的塑料膜,裹得人心里也跟着沉甸甸的。 天空乌云低垂,暴雨将至。 贺氏集团顶楼的大会议室里,气氛如外头的天气一样紧张,众人视线在贺寂舟与贺长君身上扫来扫去,不时跟身旁的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最后又将目光投到坐在主位的贺清月身上。 贺清月老神在在的坐在那儿,不置一词,半晌开口却是吩咐身后的秘书,“去把大灯打开。” 外面的天越来越黑,大上午搞的像是傍晚。 众人都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压抑,贺寂舟心头惴惴的,莫名有些不安。 他侧头往外看了眼,闷而沉的雷声从远处天际忽卷袭而来,他眉头微微皱起,目光回转略过斜对面贺长泽的眼睛,忽地一顿。 那压抑着兴奋的目光令他心头止不住的一阵突突。 就在这时,会议室大门被推开,公关部部长白着一张脸闯进来。 贺寂舟对上他的目光,脑袋里“轰”的一声,与外面的雷声重叠在一起,倏然炸开。 他噌地站起身,在公关部部长走到贺清月身边之前拦住他,拽着他大步走出会议室。 身后一阵喧哗骚动,贺寂舟顾不得,拉着公关部部长一路进了电梯,才问,“出了什么事?” 公关部部长看他的目光复杂,嘴唇嗫嚅着没说出话,直接把自己手机递给他。 屏幕上硕大字号的新闻标题—— 宁城新秀贺氏副总裁与亲兄弟未婚妻深夜激情车震。 贺寂舟脸色瞬变,转头厉声问公关部部长,“新闻什么时候出来的?” “一个小时前。” “一个小时?”贺寂舟脸色瞬间冷肃下来,嗓音如染了霜雪般的沉沉道,“热搜都爆了才发现,你们公关部是来公司养老的?” 公关部部长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贺寂舟现在没空闲追究他的责任。 电梯“叮”一声停下,向两侧打开,他把手机扔回去,大步往外走,嘴里撂下一句,“找人,砸钱,半个小时,把热度给我压下去。” 公关部部长手忙脚乱接住手机,苦着脸追上去,“副总......” 贺寂舟掏出兜里手机给江允打电话,一边打电话一边脚步不停往前走,同时吩咐,“你去联系千城传媒的傅总,找他帮忙。” “可是......” 公关部部长犹疑着想说什么,被他不耐烦打断,“你告诉他,这是他的好表妹惹出来的烂摊子,他要是解决不好,我跟他们李家没完!” 江允的电话打不通,电话响了几声自动挂断,贺寂舟霎时拧紧眉头,转头打给苏酥。 刚“嘟”一声,立马就通了。 贺寂舟没来得及说话,那边苏酥兜头一句骂,“贺寂舟,我艹你大爷的!你想把夭夭害死吗?” “阿允呢?”贺寂舟紧攥着手机,“要杀要剐回头再论,你现在立刻去找阿允,看住她,不要叫她上网不要叫她出门。” “夭夭在家里,我现在正在往回赶,我先给小五叔打个电话。” 紧要关头,问罪的事暂且放一边。 “好,谢谢。”贺寂舟沉声道。 苏酥没回他,直接挂了电话。 ...... 第226章 风雨交织 贺寂舟继续打电话给路斌,吩咐他叫云舟科技网络部门那两个技术大佬去删掉网上那些他和江允的视频、动图和照片。 “轰隆隆——” 又一声雷响自天边传来,厚厚的云层终于兜不住,鸽子蛋大的雨滴啪嗒砸在地上,顷刻间,暴雨如注。 贺寂舟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挂断路斌的电话,抬手使劲儿按了下突突跳的太阳穴。 “副总!” 急促的敲门声和喊声同时传过来,孙助理等不及他回应就推门而入,“楼下大门被媒体记者堵了......”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阵高跟鞋敲地的“哒哒”声打断。 孙助理回头,“贺总......” 贺清月看也不看他,眼睛直盯着贺寂舟,脸上像淬了冰。 她脚步带风,一路走到贺寂舟跟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霎那,清脆的巴掌响彻偌大的办公室。 “你是怎么答应我的?”贺清月怒吼,几乎暴跳如雷。 贺寂舟脸被打的偏过去,口腔里迅速蔓延开一股铁锈般的味道。 他抬手,用拇指揩了下嘴角,转回头望向门的方向,孙助理站在那里瞪着眼珠子,有隐约的嘈杂声从外头飘过来。 “出去,带上门。”他面无表情吩咐孙助理。 孙助理如梦方醒,忙转身退出去,把门拉上。 屋里蓦地一静,外头雨声连着雷声,天地间水汽弥漫,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贺寂舟跟贺清月无声对视几秒,眉梢微挑一下,没什么语气地说,“这种事您不应该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吗?与其现在来责怪我,不如赶紧去查查到底是谁在背后下黑手,这事要是没人在后头操控,不可能一下闹这么大,您刚刚没听见孙助理说吗?媒体都堵上门了。” “还能有谁!苍蝇不叮无缝蛋,你要是没有小辫子,他们也揪不住!” “嗡嗡——”“嗡嗡——” 手机铃声乍响,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贺清月掏出兜里的手机,看见屏幕上的备注,脸色一变,手指在绿色接通按钮上犹疑,一时竟没有勇气按下去。 下一秒,一只手伸过来,把手机从她的手里抽走。 贺清月目光追着手机,就看见贺寂舟已经拿着放在耳边。 “喂,爷爷,是我。” 贺清月下意识伸手去抢,贺寂舟侧身避开去,不知道那边说了什么,他点头说,“好,我现在回去。” 说完电话就断了,贺寂舟把手机还给贺清月。 贺清月挥手一甩,把手机打飞了,“你爷爷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只叫我立刻回去。”贺寂舟转身走去办公桌按内线,叫孙助理进来。 贺清月追过去,目光狰狞,咬牙切齿指着他,“贺寂舟,你听好了,贺氏绝不能落到二房手里,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哄好老爷子,不然......” 她声音顿住,眼底陡然现出阴狠,咬牙一字一句道,“我叫江允死。” 贺寂舟闻言,蓦地攥紧拳头,抬头看向贺清月,顿了顿,没什么语气道,“母亲,您气糊涂了,这话我不想听第二遍。” 贺清月面目阴寒,透着狠劲,“寂舟,你最好听话点儿,别逼我。” “叩叩——” 敲门声响起,孙助理探头进来,贺清月没再说什么,转身愤然走了。 “副总......” 等贺清月出去了,孙助理才进来,走到贺寂舟跟前,欲言又止。 “我现在要回家一趟,你去公关部看着刘部长,只要压热度,暂且不要做任何回应。” 贺寂舟边说边往外走,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你留意着点儿,公关部小鬼不少,刘部长是我母亲的人,他你也要防着,一旦有什么动静,立马通知我。” 孙助理点头,“明白,我去叫司机安排车。” 贺寂舟穿过工区,员工齐刷刷行来注目礼,善意的、恶意的、鄙夷的、难以置信的……各式各样都有。 贺寂舟从来到公司后,基本上是男神般的存在,不仅是女员工的青睐,许多男员工也为他个人魅力折服。 在一个完美的形象上,任何一丁点道德瑕疵都会被放大百倍千倍,叫人难以接受。 有些离得远的员工甚至已经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贺寂舟脚步飞快,将众人的目光和议论声甩在身后。 杨九开着空车带走了一部分媒体,紧接着又有车子陆陆续续驶出来,贺寂舟混在其中一辆上离开了公司。 老宅的大门也被各大媒体报社的记者堵得水泄不通,杨九故技重施,开着贺寂舟出行时辨识度最高的那辆黑色宾利,在众人眼前晃一圈,吸足了注意力,然后“惊慌失措”地调头逃跑。 众媒体苍蝇似的一窝蜂追过去,贺寂舟趁机进了院门。 老陈管家两手交叠放在身前,等在主楼门口外,看着贺寂舟下车步履沉稳走近,眼睛里露出复杂的神色。 “陈叔。”贺寂舟向往常那样跟他打招呼,没有丝毫的慌乱或者心虚,淡定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老陈管家看着他,欲言又止。 贺寂舟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他,“陈叔跟爷爷多少年了?” 老陈管家跟在他身后,应声回答,“我二十五岁开到这里,快四十年了。” 贺寂舟点点头,又问,“爷爷在书房?” “老爷子在卧室。”老陈管家顿了顿,“大少爷,我多嘴说一句,老爷子身体不好,医生说不能受刺激。” 贺寂舟脚步缓了缓,转头看他一眼,突然笑了,“陈叔,您心善,小时候您没少暗地里帮我,我都知道。” 老陈管家看着他,张张嘴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只剩下一声叹息。 卧房里,老爷子接过文医生递来的一把药片,一股脑喂进嘴里,喝口水仰头送进去。 文医生收起血压仪,皱眉嘱咐,“贺董事长,您可不能再这儿动气了,我不是吓唬您,再这样下去就得进医院了......” 话音才落,身后房门被推开,他转身,看见贺寂舟跟老陈管家走进来,点头打了个招呼,拎起医药箱出去了。 老陈管家转身送他出门,顺手带上房门,屋里剩下老爷子跟贺寂舟两人,一时谁也都没开口,空气跟着静默。 ...... 第227章 总有一天 半晌,老爷子开口问,“多久了?” 声音很平静,像是话家常。 贺寂舟反而提起了心,捏了下手指,“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老爷子猛地抬高声音,目光一瞬间变得十分锐利,像一只苍老的猛禽,“我问你,阿钰以前犯得那些事,你有没有在背后做推手?” 贺寂舟扯唇笑了下,“老爷子,贺嘉钰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孙子,他是个什么人您不应该知道的一清二楚吗?” “亲孙子”三个字他咬得特别重,听上去嘲讽异常。 老爷子面上肌肉抖了两下,眼底闪过一抹什么,瞬间又恢复冷厉,“别顾左右而言他,我只问你有还是没有?” 贺寂舟挺直脊背,语气讥讽,“如果我说没有您信吗?” 贺老爷子嘴唇动了动,听他又道,“您不信,我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贺家的污点而已!” 老爷子满腔的伤心愤怒被他这一句话搞的哑了火,脸上露出复杂表情,半晌他问,“你恨贺家?恨我跟你母亲?” “不。”贺寂舟摇头,“我不恨你们,真的。” 顿了顿,他忽地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但我爱阿允。” 贺老爷子脸色一变,脱口道,“不可能!” 贺寂舟冲他微笑,语气极其平静,“您说了不算。” 老爷子被他这句话气得好半晌没喘匀气,刚缓过来,抓起桌上的水杯就砸了过去,骂道,“畜生!你还有没有一点儿人伦纲常?给我跪下!” 玻璃杯正对贺寂舟的胸口,落在地上摔成碎片,温水湿了贺寂舟的衣服。 贺寂舟动也没动,低头随意拂了拂湿掉的地方,语气淡淡道,“我没错,为什么要跪?至于人伦纲常,从小就没人教过我这些东西,我只知道我喜欢阿允,从前她有主我不能碰,好不容易等到她一个人了,谁也别想跟我抢!” 他露出森森白牙,一半天真一半阴狠。 老爷子被他表情吓住,良久方回过神,审视地打量他,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这样认真仔细地看他。 “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默了将近两分钟,老爷子又问起最初的问题。 贺寂舟摆出坦然的姿态,“您要说实质性的进展,就是新闻上写的那晚,这还要感谢李小姐,要不是他给我下了点儿东西,我倒也不至于大马路上这么饥渴。” 老爷子闻言皱了皱眉头,缓片刻,又慢慢眯起眼睛,“阿允也喜欢你?” 贺寂舟不肯定也不否认,只毫不迟疑的说,“总有一天会喜欢的。” 老爷子又瞬间大变脸,“你逼她的?” 贺寂舟冷笑道,“不逼她难道要她在贺嘉钰身上继续浪费感情?” 老爷子再也忍不住,一把掀开被子,抓起靠在床边的拐杖,劈头盖脸往他身上抽。 棍子在空气中挥起一阵风,与皮肉撞击出沉闷的声响。 贺寂舟不躲也不吭声,低着头任老爷子打,老爷子看他这模样,愈发怒火中烧,手下更不留情,直把小叶紫檀木雕的拐杖打断,他才粗喘着气一屁股坐在床上,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居然浸出泪来。 不知道是因为看见老爷子眼里的泪,还是因为被打的折了腰,贺寂舟双腿一弯,“噗通”一声闷响,跪在老爷子身前,一张口喉头涌上一股腥甜。 “求您成全我......”他低下头,声音从喉骨中溢出来,嘴角溢出血丝。 老爷子坐在床边,定定地看着他,盯了他许久,喃喃道,“我当初真不该叫你回来,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贺寂舟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低声下气,“我不要别的,只求您成全。” 老爷子突然笑了一声,嘲讽异常,“你这么厉害,还用得着求我?” 不等贺寂舟再说什么,他转过身,闭上眼睛冷冷道,“出去,别让我再看见你。” 贺寂舟顿了顿,站起身往外走,刚出房门,就见老陈管家带着宋嫂走过来。 两边脚步稍缓,宋嫂原来一直低着头走路,突然慢下来,下意识抬头,正对上贺寂舟的视线,她立时受惊一般缩了下肩膀,偏头躲开他的视线。 老陈管家看见贺寂舟身上的痕迹,欲言又止,贺寂舟没多话,冲老他点了个头,抬脚往外去。 老陈管家把宋嫂带进老爷子的卧房,随即就退了出去。 老爷子睁开眼睛,目光锐利地盯向宋嫂,直盯得她头皮发麻。 “我问你,上回阿允搬到外头去住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她跟寂舟有什么异常?” 宋嫂有些迟疑。 老爷子声音冷酷,“你只管如实说,谁也不敢动你。” 宋嫂点头,“贺董事长,允小姐和大少爷的事我确实早就知道了,可是大少爷他拿我儿子威胁我,我实在是不敢说。” 老爷子眉头紧皱,果然。 “他们俩人是什么情况,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宋嫂想了想,有些犹豫道,“我其实也知道的不过,允小姐没住多久就搬走了,不过就我看的......大少爷很强势,感觉允小姐有点被逼无奈......” 老爷子目光微闪,沉默着审视她许久,摆手,“你出去吧。” 宋嫂走了,老陈管家进来,见贺老爷子坐在床沿上,闭着眼睛,脊背深深弯下去,突然一阵心惊肉跳。 老爷子已经七十好几快八十了,跟同龄人比起来并不多显老,老陈管家比他小十几岁,俩人站在一起都看不出多少差别。 此时此刻,老爷子仿佛一瞬间老去,整个人散发着沉沉暮气。 “老爷子,上床躺一会儿吧,文医生刚才还嘱咐,叫您静养几天。” 贺老爷子半晌才开口,“老陈,阿允也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老陈管家目光微闪。 老爷子又低声开口,“江河和白茹去的那年她已经十岁了,十岁......已经知道很多东西了......” “老爷子,”老陈管家下意识打断他,“您别胡思乱想,不会的。” 贺老爷子不说话,房间静下来。 ...... 第228章 说都是被逼的 贺寂舟站在门外走廊下,望着外头瓢泼雨幕,天地被白色水雾笼罩,什么都看不清楚,配上单调的雨声,空茫茫叫人焦灼。 贺寂舟打开手机看新闻,他跟江允的热搜词条热度已经降下去了,点进去,视频动图照片什么的已经全不可见,只有文字信息,长篇大论把俩人的底扒的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有意为之。 有傅西城那边压着,水军的热度根本刷不上去,民众的注意力都被娱乐圈的猛料给吸引走了。 热搜排名第一,【舒念 韩臣复合】 贺寂舟点进去看了眼,半个小时前,苏酥突然发了条微博,一个红心,配了张她跟韩臣彼此深情凝视的图片。 韩臣后脚转发,跟了个小红心。 然后这俩人的粉丝就疯了,双方的唯粉,cp粉,三方搅和在一起吵的不可开交。 他们俩当初谈恋爱的时候粉丝就没消停过,那掐架撕人的手段和经验都十分之丰富,经过几年磨炼,功力简直是更上一层楼,越吵越欢,最后终于把路过的网民都招过来吃瓜看热闹。 贺寂舟跟江允的这点事就没多少人关注了,不过贺氏的股价却是阻不住势头一路跌了下去。 “大少爷,进去叫人给你上点儿药吧。” 身后响起老陈管家的声音,带着抹心疼跟无奈。 贺寂舟回头,收起手机揣进兜里,正要转身跟他进去,白茫茫的雨雾里两点黄色灯光闪烁。 他顿住脚,望过去,一辆黑色小轿在雨雾里慢慢现出身影,以龟爬的速度最后停在主楼前。. 后车门打开,江允率先从里面钻出来,贺长泽跟苏酥紧跟其后。 “阿允......” 贺寂舟立时迎上去,江允视线扫过他,一触即离,然后转脸问老陈管家,“陈叔,爷爷没事吧?” “老爷子还好......” 江允点头,匆匆往里走,经过贺寂舟身边,胳膊被一只大手拽住。 江允垂在身侧的手攥了下,缓缓抬起头与他对视。 她此刻小脸一片苍白毫无血色,嘴唇紧抿着,目光沉静,似乎带着股说不出的决绝意味。 贺寂舟下意识用力攥紧了她的胳膊。 “一切都是我逼你的。”他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但事已至此,我一定会对你负责到底的。” 江允目光闪了闪,没吭声。 贺寂舟手下力道又加重了些,“你听见没有?” 江允看着他,吃痛地皱眉,嘴唇嗫嚅了两下,后头贺长泽突然上前一步,抓住贺寂舟的手腕,“寂舟,你先放开阿允。” 贺寂舟充耳不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允,执着她的答案。 两人对视好一会儿,最后江允点头,轻声说,“我知道了......” 得到她的话,贺寂舟才终于松开手,下一刻,却又当着众人的面,一把将她搂进怀里,贴在她耳边低声道,“阿允,你相信我。” 江允眼眶一热,眼泪差点滚下来,伸手想要抱住他,胳膊抬到一半,最后还是无力地落下来。 “你受伤了?”她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没事,老爷子打了两下。”贺寂舟满不在乎,两只胳膊紧紧搂住她,不愿意松开。 他心里不安,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超出了控制范围,其他都还可以补救,只有一个,她的想法和意志,他没办法左右。 贺寂舟真想不管不顾把江允直接带走,他不敢叫江允见老爷子,因为害怕事情会失控。 事情一定会失控,他莫名笃定,却又怀着侥幸心,也是有心试探,试探江允到底会不会信他。 他已经向她踏出了九十九步,最后那一步,他要等她自己踏过来。. 不然,一切将毫无意义。 ...... 江允跟贺长泽随着老陈管家进屋,贺寂舟站在门廊外望着他们,苏酥站在他旁边也没进去。 “谢谢。”等几个人看不见了,贺寂舟收回目光,对苏酥道谢。 苏酥摆手,“不用,不是为你。” 她心里还气着,看贺寂舟不顺眼,忍不住挖苦道,“你整天牛逼哄哄的,我还以为你办事多靠谱,网上的新闻虽然即使压下去了,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你叫夭夭以后怎么出门?你们男的反正是不会有人指指点点!” 这种事情,大家总是爱逮着女人羞辱个没完,苏酥都能想象江允以后出门得承受多少恶意的目光,。 真他妈的操蛋! 贺寂舟抿唇沉默了十来秒,“是我太自大了。” 苏酥原本一肚子话想骂他,结果一看他这模样,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最后有气无力摆摆手,“算了,我都听说了,人家有心算计,防不胜防,也不能全怪你......” “李子馨这个神经病!”她咬牙切齿,“她真是一点儿脸也不要了,真想大嘴巴子抽死她!” 贺寂舟眉眼间闪过一抹冷意,“她会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苏酥听他这话,心里终于稍微舒服了点儿,“需要帮忙的话吱声,千万别跟我客气。” 贺寂舟浅浅扯了下唇,似不经意说,“当然,我跟老季从来不客气。” 苏酥听见他突然提起季丛白,愣了愣,过了几秒不自在咳了两声,“别乱往人脸上贴金,我做什么都是为着夭夭。” 贺寂舟将她所有反应尽收眼底,眼睛微眯了下,顿片刻,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老季看着花,其实挺纯情的,他前女友不少,你是唯一一个不一样的。” “不一样?”苏酥下意识问。 贺寂舟却不再说了,“你不信的话可以去亲自问他。” 苏酥怔了会儿,撇嘴刺他,“你还真是他好兄弟,自己都一团糟了,还有心情关心他的闲事。” 贺寂舟笑笑,没再接茬,“进去屋里坐吧,别在这儿站着了。” 苏酥犹豫,她实在不喜欢这座老宅,总感觉它是一个吞人的怪兽,迟疑的功夫,又有车从雨雾里驶过来。 车门打开,二夫人从里面下来,她脸色很苍白,藏不住忧色。 ...... 第229章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您有什么急事,这样大雨天还出门。”贺寂舟微笑打招呼。 二夫人看着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眸底汹涌着的各种情绪却是根本遮掩不住。 平常她总是挂着一副虚伪的表情,见谁都三分笑脸,面上做的特别周全,这会儿却面无表情,定定看了贺寂舟几秒,不搭腔,抬脚往里走了。 苏酥小声吐槽,“小五叔真是她亲生的吗?从外表到内涵,就没有一处像的......” 小五叔容貌体型都仿老爷子,特别小时候,就跟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贺长君跟他反过来,完全不像老爷子。 贺寂舟脑海里突然滑过什么东西,速度太快,没能抓住,他正仔细去想,忽地看见江允跟贺长泽从博古架那边转过来,跟二夫人撞个正着。 “妈。”贺长泽看见她被雨水打湿的裙角,皱了皱眉,“下这么大雨,你出去干嘛?” 二夫人不搭理他,只冷冷看着江允,半晌忽地笑了下,带着几分狰狞,“阿允,你真是骗我骗得好惨啊,我平时对你不好吗?你居然这么耍我,真是叫人寒心啊......” “妈!”贺长泽打断她,“你少说两句......”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二夫人转头喝断他,脸颊侧边肌肉绷的紧紧的,眼圈儿居然红了。 贺长泽怔住,嘴唇动了动,想说点儿什么,喉咙却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了。 他看见母亲眼睛里翻涌着的委屈和愤恨,心里忽地一酸,突然就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们母子俩那些相依为命的时候。 那时候他还很小,还不懂母亲是一个害人家家破人亡的可耻的第三者。 那时候母亲也没有其他的孩子,还把他当成最爱的,唯一的宝贝。 开始很多年,娘俩儿没少受欺负,他们住在一栋小别墅里,有一个做饭收拾卫生的阿姨。 老爷子从来不来看他们,只定期往卡里打来一定数额的生活费,小别墅像一座冷宫,娘俩一起熬过了十几年。 期间贺清月时常派人过来找麻烦,有一次他被扣着后脖颈摁进游泳池里,差点儿死掉,二夫人发了疯,闯进公司去找了老爷子,当着老爷子的面对贺清月跪下砰砰磕头,磕得头破血流,求她放过自己的儿子。 从来对他们不闻不问的老爷子对贺清月发了火,那之后终于消停了。 那时候他也已经明白为什么贺清月要这么不依不饶地欺负他们娘俩,他想就到此为止吧,那些前尘旧怨一笔勾销了,以后大家一刀两断,他自己努力养活母亲。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 那个炎热的夏日午后,门缝里窥视到的扭曲光影,成了他经年不散的噩梦。 梦里他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却怎么也跑不出绝望的深渊。 他并不是什么标准固执的道德卫士,只是因为他向往光明的希望被打碎了。 他的母亲亲手掐灭了他唯一的光。 他堕入了黑暗,而他的母亲却借着新的宝贝获得了新生。 ...... 江允冷眼看着这母子俩,开口道,“小五叔,二夫人今天心情似乎很不好,你去陪着她吧。” 贺寂舟跟苏酥走过来。 “这是怎么了?”苏酥走上前挽住江允的胳膊,目光不善地看着二夫人。 二夫人冷冷一笑,抬脚走了。 贺长泽下意识跟着追了两步,又停下来。 江允声音冷淡,“小五叔,你去吧,别因为我闹得你们母子俩不合。” 贺长泽回头看着她,满脸的犹豫不决。 “阿允,我先过去看一下,回头再来找你。” 留下这句话后,贺长泽到底选择追着他母亲去了。 江允望着他匆忙的背影,嘴角轻轻扯了下,眼底渐渐变得微凉。 头顶忽地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她应该是去见王强了。” 江允回头,贺寂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身后。 他低头对她对视片刻,又问,“老爷子跟你说什么了?” 江允顿了顿,摇头,“爷爷不愿意见我。” 贺寂舟闻言突然心下一松,伸手抓住她的手,“见不见也没什么必要......” 话说到一半,家里两个佣人从厨房方向走过来,看见他们,脚步跟脸上的表情同时一滞,那目光好像在看怪物。 江允心脏一阵紧缩,面无表情看回去,似乎毫不在乎,然而被贺寂舟握住的那只手却坚决地抽了回来。 她到底不能如自己想象的那样毫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屋里一片昏暗,江允躺在床上,睁眼盯着天花板,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各种乱糟糟的影像。 ——正月十五一家人去街上看花灯,爸爸牵着妈妈的手,她骑在爸爸肩头,花灯很漂亮,四处灯火辉煌,她拍着小手大笑,一头仰到后头,差点儿倒栽葱栽下去。 画面一转,璀璨的花灯变成灵堂里幽森的烛火,爸爸的黑白照片放在正中央,无声地望着她,温柔而忧郁。 小五叔紧紧抱着她,一下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暗影里,单薄的少年僵立在那里,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劝,满脸苍白。 画面再转,单薄少年变成熟稳重的青年,久别重逢,有心无意纠纠缠缠,说不清道不明心意。 她又想到老爷子,想到他对自己的那些维护,疼爱,宠溺......想到贺清月嫌恶的冷脸,想到贺嘉钰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痛哭流涕,发誓一定不会再犯...... 江允想得头都要炸开。 门口传来响动,“笃笃”两下,苏酥低低的声音传过来,“夭夭?” 江允张嘴回应,喉咙里却没能发出声音。 苏酥又敲了两下,直接推门进来了,她打开灯,昏暗的室内一下大亮。 江允抬手挡住眼睛,干涩的眼睛被灯光刺到,一下涌出眼泪。 “夭夭,你起来吃点东西好吗?”苏酥走到床边坐下,皱着眉说,“吃点垫垫肚子,你都一夜接着一天没吃饭了。” 默了会儿,江允轻轻摇头,“酥酥,我真的没胃口......过会儿吧,饿了我再去吃。” 苏酥点头,“那也行......” 顿了顿,忍不住问,“阿允,你是怎么想的,以后有什么打算?” 江允又沉默许久,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要害我爸爸妈妈的人付出代价。” 说这话的时候,她略显晦暗的眼睛里迸射出亮光。 这事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经年累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 第230章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第三天,江允接到老宅的电话,说老爷子要见她。 江允回了老宅,走进书房的时候,老爷子临窗坐着,在摆一盘棋。 江允走到他对面坐下,俩人都没说话,直接对弈起来。 以前江允总是藏拙,十有九输,赢一盘还是老爷子让她,这会儿拿出真正的实力来,老爷子根本下不过她。 两盏茶的功夫,黑子占据了大半臂江山,把白子堵的无路可去。 老爷子摩挲着白玉棋子,怔怔盯着棋盘良久,心里凉意越来越盛。 大势已去,挣扎无用,他将棋子丢回罐子里,抬眼看江允。 “寂舟说,是他逼你的?”他依旧怀着侥幸心,满眼期望地看着她,或者说恳求更贴切。 江允垂着眼皮子,抿紧嘴角默了十来秒,轻声吐出两个字,“没有。” 老爷子的手抖了抖,好一会儿没说话。 房间里一片沉寂,窗外日光大盛,老爷子逆光坐着,脸上表情晦暗不明。 “我记得那年,阿钰误吃花生酱过敏,差点没命,”老爷子再次开口,声音轻的像飘在天上,“你月姨说是你故意把花生酱偷偷摸在面包片里,我不相信,最后寂舟说是他做的,阿允,你跟我说句实话,真的是他吗?” 江允终于抬头,直直望回去,“您心里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老爷子双眼一下就红了。 江允扯扯嘴角,“您别再试探我了,有什么话直接问就好了,我也懒得再跟您演戏了。” “为什么?”老爷子眼底露出痛苦的神情。 江允突然就笑了,“您说为什么?您自己不知道吗?那时候我也问过您的,为什么我爸爸妈妈就这么死了?” 她收了笑,眼神陡然变得冷厉十足。 她盯着老爷子,一字一句问道,“这么多年,您就没做过噩梦吗?” 话落,房间里一片死寂。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爷子突然挥手扫落矮桌上的棋盘,棋子噼里啪啦摔在地上四散。 “你爸爸妈妈的死都是意外!警察的调查结果都在那里,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 江允冷笑,“因为我没有您那么会自欺欺人!我爸爸妈妈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加害,一个调查结果什么都说明不了,爷爷,当年您为什么催促警察尽快结案?您在心虚什么?您在护着谁?这么多年,您对我的这些好,究竟掺杂了多少愧疚和补偿?” 老爷子被她质问的哑口无言,当把一切摊开讲,那些曾经被刻意忽略模糊的问题再都无所遁形。 江允站起身,对着老爷子直愣愣跪了下去,“噗通”一声,膝盖在地板上磕出闷响。 老爷子看着她,心头狠狠一跳。 江允抑仰起头来看着他,脸上是豁出一切的执拗,“您的养育之恩,我记着,可我爸妈的仇,我也忘不掉,我别无所求,只要一个公道,您不愿意给我,那我就只能自己去争。” “不择手段地去争?” “不择手段地去争!” 她说完额头伏地,冲老爷子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老爷子浑身剧烈地颤抖,呼吸急促,他死死按住心口,紧盯着江允,眼底慢慢充血变得猩红。 “阿允,你要知道,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贺家给的,离开贺家,你什么也不是。” 江允从地上起来,挺直脊背,半垂着眼皮,“如果您能把我爸爸妈妈换回来,我愿意把这所有的一切全部还给贺家。” “您能给我换回来吗?”她望着老爷子,轻轻地问,嘴角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长久的静默,房间里又陷入死寂,只能听得到老爷子一声重过一声的喘息。 老爷子怔怔看着眼前倔强的年轻姑娘,一瞬间看见许多年前的旧人。 江允像极了她奶奶。 江奶奶没多少文化,却将卓文君的一句诗记得清清楚楚,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这首《白头吟》还是贺老爷子跟她讲的,七十年代,贺老爷子下乡插队,对漂亮纯真又聪慧的山村姑娘一见倾心。 城里来的白白净净的帅小伙子同样吸引到了山村姑娘的目光。 两人很快走到一起,夜晚偷偷跑出去,爬上晾谷场堆起的大秸秆垛子,并排躺下看天上的星星。 他给她念《凤求凰》,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他给她讲司马相如和卓文君的故事。 她很佩服卓文君,说自己要学她一样潇洒坚强,他叫她放心,说自己永远不会是司马相如。 然而后来他还是为了前途丢下了她,甚至没留下只言片语。 她千里迢迢几经辗转来到城市找他,却看见他佩戴着标着新郎的胸花,牵着一身红色喜服的新娘,走进婚姻殿堂。 那天,他在热闹的人群里对上她盛满泪的破碎眼神,一下就慌了,羞愧与惶恐交织成一股麻绳将他的脖颈紧紧绞住。 他害怕她会在婚礼上大闹起来,然而从头到尾,她一直安安静静没有任何动作。 等到婚礼结束,她才来找他,那时她已经擦干净了眼泪,眼神的痛苦和绝望全都显示不了,只剩下冷淡和决绝。 她说,“我今天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一直没跟我说清楚,我不知道我们到底算什么关系,你该早点儿跟我说清楚的,我不是那种哭哭啼啼抓着你不放的女人。” 话说完了,她转身就走,他想去追她,新娘子从屋里出来,挽住他的胳膊,嗔笑着说,“我说你躲哪里去了,快点儿,我爸找你呢......” 那之后,他时不时做梦,梦里她望着他,眼睛里的绝望破碎和冷漠决绝交替闪现。 他终于忍不住偷偷去打听她的消息,得到的结果却是晴天霹雳,原来她已经怀孕了。 一个被男人搞大肚子又抛弃的女人,在那个年代的乡下,是没有活路的,乡亲们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她淹死。 听说她那个古板守旧的爹因为她丢了家里的脸差点拿刀砍了她,她母亲天天在家里抹眼泪,骂她不要脸,骂她是糟心烂肚的畜生,家里兄弟姐妹们也都怕被人指点不敢出门。 没多久,在一个黑漆漆的夜里,她一个人偷偷离开了家,从此杳无音信。 也从此,她成了老爷子心里的病,每每想起,遗憾、思念、悲痛就要将他折磨一番。 ...... 第231章 永远还不清 后来的许多年,老爷子一直偷偷托人找她。 直到有一天,江河来到贺家应聘贺清月的家教老师。 当他知道江河就是她的孩子的那一刻,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他多希望江河就是他的儿子,他当年打听的消息,一直到她离开家,那孩子都还在她肚子里。 他偷偷拿着江河的头发去做了亲子鉴定,江河不是他的孩子,没关系,他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疼爱倚重。 江河的到来,也让他与大女儿冰冷的关系得到缓和,妻子去世后,有两年多的时间,贺清月从没对他露出一个笑脸,看他的眼睛里全是仇恨。 一场冲动的外遇毁掉了他平淡幸福的生活,妻离子散,儿女成仇,他悔恨痛苦到极致,却于事无补,这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给他吃。 江河的出现打破了父女之间的坚冰,少女思春的时候,冷硬的心肠也跟着变得柔软起来。 他发现了女儿的心思,简直欣喜若狂,让江河做他的女婿,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然而江河拒绝了,因为他已经有了女朋友,孤儿院里相依为命的小青梅,两人早早就定了终身。 江河遗传了他父母所有的好品质,正直、专一、坚定,无论他拿什么诱惑他,他都不为所动。 贺清月哭着来找他,隔了一千多个日夜,再次开口喊他爸爸,她求他帮帮她,她要与江河在一起,她一定要得到江河。 那声“爸”叫他激动的落泪,然而最后他还是没有答应女儿的请求。 因为他在江河身上看见了做另一种选择的自己,他曾经无数个做噩梦的夜晚想要重来一次的人生。 那一次,他顶着女儿痛苦怨恨的目光站在了江河一边,他在心里发誓,他以后一定拼尽性命弥补她。 所以后来白茹江河相继出事,即使有很多疑点,他还是催促警察尽快结了案。 他这一辈子总是在后悔和弥补里反复循环,拼命的努力不想辜负任何人,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是对每一个人都做了极尽恶毒的事情。 江允的奶奶、贺清月的母亲、江河、他的儿女们、甚至二夫人...... 没有一个人落到好。 没有一个人不怨恨他。 贺老爷子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冷。 “所以贺寂舟一直在帮你?”她问。 江允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顿片刻,轻轻扯唇笑了下,“不如说是利用,爷爷,他和阿钰没什么区别。” 老爷子意味不明地反问,“是吗?” 江允淡淡,“只是他比阿钰更聪明,更厉害,也更......深情。” 老爷子眸光微闪,“你喜欢他吗?” 江允反问,“喜欢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 老爷子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开口慢慢道,“阿允,我现在给你两条路。” 江允眉梢轻轻挑了下。 “第一条路,我不拆散你们,你和寂舟一起出国,永远别再回来。” 江允望着他,无比冷静地问,“那第二条呢?” 老爷子看了她,停了两秒,“你可以继续留在贺家,听我的安排嫁人。” 江允垂在身侧的手抖了下。 老爷子的声音听着异常冷酷,“阿允,你和寂舟,贺家只能留下一个,要么你们全部离开,走得远远的。” 将近半分钟的寂静,老爷子又道,“我给你时间,你好好考虑......” “不用。”江允打断他,目光在他反扣在桌面上的手机上停了一瞬,淡淡转开,“我选第二条。”. 说完这句,她不再停留,站起身来,转身离开。 江允刚走出书房,脚步蓦地滞住,贺寂舟就站在几米开外,举着手机在耳边。 四目相对,他的眸中似打翻了浓墨,黑的看不清,江允身体轻轻颤了下,指甲掐进掌心里,细微而绵长的刺痛一路延展到心头。 贺寂舟缓缓放下手机,抬脚走过来,随着他一步步靠近,江允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 他走到跟前,只剩一步之遥,江允下意识后退,却被人抢先伸手抓住胳膊。 江允感像是一把铁钳夹住了自己,力道抓得她骨头都生疼。 从前贺寂舟再生气也克制着自己,然而这会儿已经全然不顾。 澎湃的怒火从那力道里清晰地传递过来,江允紧咬牙关,闷声挣扎。 “阿允,在你这里我就是一个随便可以扔掉的垃圾是不是?” 江允一下僵住,眼泪直往上冲,她猝然低头,拼命忍住。 “是吗?你告诉我是不是?” 啪嗒!—— 一大颗眼泪不受控制的砸在脚尖的地上,江允使劲儿摇头。 “不是吗?那为什么要像丢垃圾一样丢掉我啊?”贺寂舟偏头凑近她,嘲讽地笑了声,“阿允,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伟大?”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帮我坐到那个位置你就能跟我扯平了?还清了?” “阿允,如果我说我从来不是为了那个位子回来的呢?你,我是回来找你的……如果你没有去云舟科技参观考察,如果不是碰巧我那天去了公司,我不会再看见你,我们也就这样一辈子错过了,但是我看见你了,一切都是上天注定好的......” 贺寂舟眸子幽沉,一瞬不瞬紧紧地盯着她,深吸一口气,“江允,我最后问你一遍,你是愿意跟我走,还是选择留下来嫁给别人?” 一片寂静里,泪水砸在地面的声音显得尤其大,啪嗒!啪嗒!很快形成两个小水洼。 江允抬手抓住贺寂舟的手腕,慢慢用力收紧往外推。 贺寂舟的心陡然沉坠。 江允抬头看向他,被泪水打湿的睫毛结成绺,魏巍颤动,她将喉咙里的哽咽吞进肚子里,终于缓缓开口,“贺寂舟,可是我想要你坐上那个位子。” 贺寂舟眼神一厉,死死盯着她。 一滴泪顺着江允的脸颊滑下来,她朝他浅浅弯了下唇,推拒他的手力气不重,却带着十分的坚决。 两人僵持许久,贺寂舟松开了手。 他的眼神一下沉寂下去,像是拉掉了房间里的灯,所有愤怒,伤心,气恼的情绪通通消失不见了。 只剩下无尽的黑沉,像寒冷的永夜。 “江允。”他说,“我不会放过你的。” “欠我的,你还不清楚,你永远都欠着我。” 话落,他抬脚向前,俩人擦身而过。 ...... 第232章 是那样的想杀死他 书房,老爷子坐在靠窗的椅子里,脸转向窗外,一动不动像座雕塑一样,身体从内到外透着股深深的衰颓气息。 贺寂舟蹲下身,将散落一地的棋子一颗颗捡起来,装进竹编的篓子里,跟棋盘一起收好放回桌上。 老爷子终于转回头,逆着光影看,脸上衰老的痕迹愈发明显,每条皱纹上都刻着疲惫。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刚才你都听见了吗?” 贺寂舟没什么语气,“听到了。” 贺老爷子问,“什么想法?” 贺寂舟道,“爷爷,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贺老爷子顿了顿,方才开口,“我刚才给了阿允两条路,现在也给你两条路。” 贺寂舟微微挑眉。 老爷子道,“第一条,离开宁城,永远别再回来。” “第二条?” “留下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结婚生子,跟阿允永远断绝来往,我把贺氏交给你。” 老爷子深深望着他,放软了声音,“寂舟,你是贺氏最适合的继承人,不到逼不得已,我不想换别人。” 贺寂舟沉默片刻,笑了,“对不起爷爷,我要辜负您的希望了......” 老爷子脸一沉,听见他一字一顿道,“我选第三条路。” ...... 因为处理的及时,江允和贺寂舟的车震件事并没有在网上造成太大范围的传播和讨论,不过该知道的一个也不少,圈子里直接炸开了锅,去哪个聚会都能听见几嘴。 八卦是人的天性,管他男女穷富。 贺寂舟现在作为贺氏的代表人物,个人形象跟公司名誉紧密相连,他形象一受损,公司的股价也跟着下跌。 连着好几天,董事会里那些老东西开始不满,私底下串通着要开股东大会,一同商议处理贺寂舟的事。 这事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不可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轻轻放过的。 贺清月一直压着,拖延到老爷子的怒气消下去,只要老爷子不动贺寂舟,那些老东西们再上蹿下跳也是徒劳。 她应付他们应付的精疲力尽,这两天刚有些消停,谁知道这天上午却突然接到通知,十点整,在会议室召开全体股东大会,贺老爷子到场亲自主持。 贺清月整个人都是蒙的,现在离十点整还有不到二十分钟,她堂堂一把手,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要开会的。 老爷子退的很早,然而这么些年,他从来没有真正的撒开过手,贺清月在公司里的一举一动他都非常清楚。 也就是前段时间贺寂舟大整顿,拔掉了他一些眼睛和耳朵。 贺清月腾地站起身,气势汹汹往外冲,刚走出两步,一阵敲门声响起,紧接着就见贺寂舟推门进来。 “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贺清月沉着脸问,“十点开股东大会,你收到通知了吧?” 贺寂舟朝她点头,“刚知道,爷爷的车子已经到楼下了。” 贺清月脸色很难看,嚷道,“你爷爷这是什么意思?董事会那群老东西摆明了是想找你的茬,你爷爷不会不知道,还顺着他们,连我都瞒着,他这是想干什么?” 她兀自发了一通火,转头却看见贺寂舟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丝毫都不着急或者担心,想起什么,眼底露出阴沉。 “寂舟,你还记得我说的话吧?”她盯着贺寂舟,声线紧绷,带着说不出的阴鸷,“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如果因为你丢了贺氏,我一定会弄死江允那个贱人的!”. 贺寂舟掀眸淡淡瞧着她,听得直皱眉。 贺清月不依不饶又道,“你也别想着敷衍我,我给你半个月的时间,不管你怎么做,我要看到结果,否则,你就别怪我心狠!” 贺寂舟的脸也冷下来,顿了顿,他漫不经心转移话题说,“妈,爷爷到底把贺嘉钰送去哪儿了,你查到了了吗?” 贺清月脸色微变,焦急道,“你知道?” “是,我知道。”贺寂舟面无表情看着她,“所以您最好不要对阿允做什么,否则,阿允身上挨一刀,我叫贺嘉钰挨十刀还回来。” “你敢!”贺清月脸色大变,扬手就往贺寂舟脸上抽。 只是这一次,她没料到的是,她的手堪堪扬到半途,就被贺寂舟攥住手腕拦下。 这回贺寂舟没再站那儿由她打,“你可以逼我试试。” 他脸上的表情和声音都说不出的冷酷,叫贺清月明明白白地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贺清月瞪着他,气得浑身发抖不止,咬牙骂他畜生。 贺寂舟松开手,退开两步,冷漠道,“您当初何必要生下我。” “你以为我愿意!”贺清月低吼。 当初医院告诉她,她的子宫内壁太薄,如果流产,以后再要孩子会很艰难。 她是一定要有自己的亲骨血的,因为她需要一个继承人,她绝不能便宜了二房,所以即使厌恶,她还是把孩子生了下来。 贺寂舟对她来说不仅仅只是一个污点那样简单,他的存在更是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曾经被老爷子和江河逼到绝地走投无路。 那段时间,她的天都是灰的。 贺寂舟好像天生是她的克星,在她肚子里一点儿也不安生,她连着孕吐了三个月,什么都吃不进去,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衣服空荡荡挂在身上,远看着好像一具骷髅。 她不止一次地想要杀死这个孩子,在浴室洗澡时看见地板上湿滑的泡沫幻想着自己跌跤的模样,马路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希望其中一辆撞到自己身上...... 恍恍惚惚看着自己倒在地上,殷红的血从身下流出来,一股接着一股,接连成片,流成河...... 鲜血刺激着眼睛,心跳加速,浑身战栗,极致的痛苦伴随着极致的兴奋将她吞没。 这都是天意,她想,这怪不得我,都是天意...... 老爷子被她形销骨立的病态模样吓得不行,无论如何不愿意再要这个孩子,当别人想要杀死这个孩子的时候,贺清月反而坚决地把他留下来了。 或许是因为做母亲的天性,也或许只是为了和老爷子作对,谁知道呢......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贺清月的秘书急匆匆敲门进来,“贺总,副总,贺董事长已经到了,在会议室,叫人来催。” 贺寂舟淡淡看了贺清月一眼,没再说什么,抬脚就往外走。 ...... 第233章 挑事的傻逼多的是 如贺清月所说,这场股东大会是针对贺寂舟的,来者不善,说是一场批斗大会也不为过。 前段时间贺寂舟雷霆手段,弄走了一批人,集团内部人际利益关系错综复杂,贺寂舟此举无疑得罪了不少人,原来有老爷子压着,那群人也只能忍气吞声,这会儿逮着机会一股脑都发作了。 贺寂舟跟江允这段算家丑,不能放到明面上来说,一堆人就逮着那次的“大清扫”说事,把贺寂舟批得是体无完肤。 老爷子一直默默听着没说话,贺清月表情虽阴沉不耐烦的可怕,但也没开口。 至于贺寂舟这个当事人,脸色一直淡淡的,不喜不怒,一句话也没为自己辩解。 看这场面,颇有点儿墙倒众人推的意思。 等众人说完,老爷子才开口,贺寂舟暂时停职,新能源项目交给贺长君。 贺清月立马出声反对,最后股东们举手表决,老爷子手里握着贺氏41%的股份,有他支持,这项提议最后高票通过。. 局势已定,贺清月知道再挣扎也无用,只好从其他地方找补,她借机提出让程青来进公司,老爷子没有过多犹豫,同意了。 今天处理了贺寂舟,在程青来这里,势必要给贺清月几分面子,也是安抚。 这次股东大会,大房失势,二房躺赢,然而二夫人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因为—— 王强不见了。 ...... 江允的病反反复复一直没有好全,这几天天天夜里做噩梦,醒来一身的冷汗,空调冷风一吹,头痛欲裂。 一上午恍恍惚惚,吃完中午饭去睡午觉,半梦半醒里听见手机铃声不停的响,挣扎着醒过来,桌上手机正“嗡嗡——”震颤个不停。 她揉着太阳穴坐起来,伸手捞过来扫了眼,居然是老邢。 脑袋顿时清醒了几分,她立马接通电话,把手机放在耳边接听,老邢沉稳严肃的声音从那端传过来,“江小姐,王强被人绑走了。” “什么?”江允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王强去了凯撒娱乐城洗脚,一晚上没出来,今天早上,被几个男人带走了,那些人有些像专业的保镖,警惕心特别强,我追到半路被他们发现了。” 江允听的一慌,忙问,“你没事吧?” “我没事。”老邢说,“那人抢了我的包,看了一眼我的身份证,就让我走了。” “江小姐,对不起。” “没事,这不怪你。”江允皱眉想了会儿,心里微微一动,“那人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老邢回忆说,“那人年纪看着不大,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个子很高得有一米九多,长相很凶,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脸上有疤,左边脖颈纹满了文身......” 江允越听越像杨九,她打断老邢,“你等会儿,我给你发张照片,你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她记得杨九朋友圈里发了张嘟嘴比耶的自拍,好像是跟何园玩什么游戏输了做的惩罚。 她点进杨九朋友圈,翻出那张照片发给老邢,那边很快回道,“对,就是他。” “好,我知道了,没什么大事,你先休息吧。” 江允挂断电话,怔怔愣了会儿神。 贺寂舟把王强带走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江允盯着手机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叮铃”一声,手里屏幕亮起来,有条微信消息弹出来。 江允点进去看了眼,是新好友申请,头像是一张自拍,图p的有些失真,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来是李子馨。 江允有些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不想搭理她,放下手机正想去浴室洗把脸,李子馨又发了条好友申请过来,带上一句话,江允,你猜贺寂舟现在在干什么呢。 江允盯着那条信息足足看了五分钟,明知道她不怀好意,最后还是控制不住点了接受。 李子馨直接发了七八张照片过来。 照片是偷拍的,在一家西餐厅,贺寂舟和一个打扮的十分个性感前卫的姑娘面对面坐着,有说有笑,十分开怀畅快的模样。 后面两张照片是两人离开的画面,姑娘挽着贺寂舟的胳膊一起走出餐厅大门。 江允感觉心脏好似被黄蜂的尾针刺了下,又疼又麻木,她怔怔盯着照片看,脸上做不出任何表情。 李子馨微信消息弹个不停—— 【江允,这是贺寂舟的新欢吗?长得挺漂亮的,看着比你年轻多了。】 【真是有意思,听他嘴上说那么厉害,还以为他有多爱你,真到出了事就知道了,原来也不过如此,啧啧,真可怜啊......】 【江允,你也真是够傻逼的,男人说什么你都信,你以为他是真的爱你啊?笑死人,你以为你是谁啊?凤凰窝里长大的鸡还是鸡,永远都变不成凤凰,前有贺嘉钰,后有贺寂舟,你就是被男人辜负的命,醒醒吧,以后少做白日梦了。】 ...... 隔着屏幕都能看见李子馨幸灾乐祸的嘴脸,江允有时候真的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李子馨会对她敌意这么大。 她并没有招惹过她,而且实话说,李子馨这人脾气娇纵任性,但人其实说不上多坏,为了傅西城的面子,江允一向对她多加忍让,谁知道她竟然越发变本加厉起来。 为了一个都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的男人,李子馨把自己作成这样,还真是...... 江允点开对话框,打了一行字发过去,【谢谢你的提醒,我会跟四哥好好夸奖你的。】 发完那边秒回,【你敢!】 江允利落把对话截图,然后拉黑删除一气呵成,接着点开傅西城的微信,把图片发过去,手机扔一边,起身去卫生间。 ...... 第234章 杀人诛心啊 身上黏腻又沉重,骨头都是僵的,像破旧的机器,江允拧开水龙头放了一缸热水,脱掉衣服坐进去。 身体在热水里得到舒缓,紧绷的神经也跟着微微放松下来,她闭眼仰躺着,脑袋里胡思乱想,不知不觉睡过去。 梦一个接着一个,杂乱无章—— 一股寒气钻进皮肤,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溺在游泳池里,池水冰冷砭骨,她冻得发抖,蹬腿往上游,头顶水波荡漾,透着一线光亮。 顺着那线光亮,她拼命往上游,却怎么也破不开水面,那层光亮像是一道牢笼的门,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很快她就感觉到窒息,她惊恐地瞪大眼睛,手脚并用划水往上冲,一串串气泡从她唇边溢出,往上升去,在露出水面的瞬间炸开。 而她却怎么游也游不到那咫尺之遥的终点。 肺里的氧气逐渐耗尽,拼命划水的动作也开始慢下来,渐渐停住不动,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身体忽地一轻,灵魂飘起来往上飞,终于,她触摸到那层光亮的水波,破水而出的瞬间,眼前景象陡转。 漆黑的暗夜,耳畔隆隆雷声不绝,暴雨如注,她的灵魂飘在半空,低头向下看,被雨水砸的沸腾的池面上,飘着一具女人的尸体。 俯身去看,那原来是妈妈...... 江允尖叫出声,猛地从浴缸里坐起,惊恐地瞪着眼睛,大口大口喘息。 好一会儿平缓下来,她打了个冷颤,原来水已经凉了。 江允又哆嗦了两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从水里起身,泡的时间太久,手掌都皱皱巴巴地发白。 鼻子又被塞住,连打了三四个喷嚏,她走去花洒下,用热水把身体冲暖回来,捞过架子上的浴巾裹在身上走了出去。 外头太阳已经落到西边去了,拿过手机看了眼,刚过五点。 微信有条傅西城的消息,江允没有点开看,走去阳台给贺寂舟打电话。 ...... 酒吧包厢。 贺寂舟懒懒窝在靠落地窗的单人沙发里,半垂着眼皮子看楼下有些冷清的舞池,胳膊搭在扶手外,端着半杯酒轻轻摇晃。 身后传来女孩的大呼小叫,“小舟哥,你快来帮我,季丛白他老欺负我!” 季丛白说,“别没大没小的,叫哥!” “我不叫,我偏不叫,我就要叫你季丛白,你能怎么着我?” “怎么着?就这么着呗,我还能打你不成?” “你敢!” “我不敢,我不敢,小姑奶奶你饶了我吧,去祸害祸害老路去。” 女孩“噗呲”笑出来,“我不,这辈子我就认准你了。” “别,别......” 贺寂舟回头,就看见季丛白被周思文逼到沙发角落里,往后使劲儿仰着身子,竖着胳膊拦在脸前,那表情,跟被女妖精调戏的大唐圣僧有一拼。 俩人目光一对,季丛白立刻双眼冒光,发出求救信号。 救救我......快救救我...... 贺寂舟眉头轻挑,丢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昨日的因,今日的果,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季丛白眼里的光噗嗤熄灭了,那悲愤又绝望的眼神,简直是见者心惊。 路斌摇头,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塑料兄弟情...... 掏出手机先拍个照片留念一下,然后语重心长地劝道,“老季,要不你就从了她吧,小文这人品相貌,那点儿配不上你了?这做人呐,得惜福......” “......”季丛白心梗道,“我求你先做个人行不行!” 周思文捂着嘴咯咯笑,“我就爱听路斌哥说话,句句在理。” 转头斜睨季丛白,“你听见没季丛白,过了我这村就没有这店了,你得珍惜,过两年我变心了,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我不哭,我肯定不哭,我就是哭也躲在被子里偷偷哭,绝对不会叫你为难。”季丛白伸出手指头发誓,“你快变心吧,花花世界满大街帅气小哥哥,千万别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浪费时间。” 季丛白语气三分玩笑七分认真,都听得出来,周思文轻轻撇了下嘴,“嘁”一声。 气氛有些冷场。 这时,贺寂舟兜里的手机突然嗡嗡响起来,他掏出来看了眼,江允的电话。 意料之中。 他不接,也没挂,任由手机响着,直到自动挂断,五秒钟后,电话再一次响起,贺寂舟依旧不闻不问。 那边沙发上仨人看过来,周思文好奇地问,“谁呀?你怎么不接电话?” 季丛白跟路斌对视一眼。 贺寂舟抿了口酒,说,“一个白眼狼。” 周思文疑惑不解,转头眼神询问季丛白和路斌。 那俩人沉默喝酒,不理她。 周思文起身,走去贺寂舟身边,手机就搁在他腿上,正好江允第三个电话打过来,周思文看见备注上“阿允”两个字,顿时恍然。 眼珠子转了转,周思文突然弯腰拿起手机,滑到接听,放在嘴边,捏着嗓子甜甜地“喂”一声,“请问哪位?” 话落,手机两端一片寂静,过了十来秒左右,那头响起江允的声音,“你好,我找贺寂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贺寂舟听着江允的声音仿佛带着几丝颤抖。 周思文挑着胸前一绺头发在手指上卷来卷去,嘴角挂着一抹狡黠的笑,“喔,你找小舟哥呀,他不在,你有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那边就静了十来秒,江允说,“麻烦你等他回来转告他一声,我找他有急事,谢谢你。” 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周思文话堵在嘴边,说不出去,气得对着手机干瞪眼。 一只大手伸出来把手机夺走了。 周思文在扶手上坐下,“小舟哥,我觉着嫂子反应不大对啊。” 贺寂舟目光沉沉,脸色黑的吓人。 周思文没留意,本来包厢里的光线也不是怎么亮,自顾自分析道,“要是我给男朋友打电话,听见是个女人接的,只要一句话就得炸了,哪能像嫂子这样好声好气,也太礼貌了!就是脾气再好也不会忍到这个地步,我刚才说话多气人呐,这都能忍,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是忍者神龟变得,二是她心里没你......” 这个没眼力劲儿的,真是杀人诛心啊! ...... 第235章 强扭的瓜不甜 “周思文!” “思文!” 季丛白和路斌同时出声喊她。 周思文回头,“啊?” 季丛白招手叫她过来。 “怎么了?”周思文莫名其妙,走到沙发边挨着他旁边坐下。 季丛白抬眸斜她一下,“没什么,就是感觉你这小脑袋瓜挺聪明的,我夸夸。” 周思文瞪着他,“......” 她一言难尽,“你是不是有点儿什么大病?” 季丛白又斜他一眼,“......” 妈的,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去看贺寂舟。 妈的妈的,瞅瞅这狗东西,他好像还不领情! 季丛白不明白,他和路斌遮遮掩掩的举动像极了此地无银三百两,越发提醒贺寂舟,江允是真的不在乎他这个事实。 贺寂舟心里憋屈的很,却又没地儿发泄,一时脸色如倒在雪地里的锅底,又冷又黑。 季丛白他们仨彼此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都识趣地不去招他的眼,说话声音都不敢放大。 一时间,包厢里陷入诡异的安静里。 突然,贺寂舟的手机又铃声大作,把几个人都吓一跳,齐刷刷朝他看去。 贺寂舟拿起手机看了眼,起身走向季丛白,把手机往他怀里一扔,“你来接。” 手机倒扣在季丛白小腹位置上“嗡嗡——”“嗡嗡——”不停震颤,他挑了挑眉,一边拿起手机一边问,“这几个意思......”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脸上表情跟着僵了僵。 手机屏幕上,“苏酥”两个字在屏幕上闪烁。 贺寂舟倒了杯酒,又窝进沙发里,一股子说风凉话的语气,“你要是不想接就帮我挂上吧。”. 季丛白转头看他,“艹”一声,“你有事没事?” 这狗东西,自个儿不爽快,就拖大家一起下水。 贺寂舟半耷拉着眼皮子,漫不经心晃晃手里酒杯,“不想接你就挂,我拦着你了?” “谁呀?” 周思文被他俩弄得云里雾里,好奇地探头去看。 季丛白下意识翻手,将屏幕朝下挡住她的视线,起身往外走。 周思文愣了愣,盯着他的背影走出门外,才收回视线看贺寂舟,“小舟哥,那是谁的电话呀?” 贺寂舟闷了一大口酒,看也不看周思文,“你季哥哥的前女友。” 周思文嘴巴撅起,“这个花心大萝卜。” 心里却是松了口气,一口气松到一半,却又听见贺寂舟说,“这个前女友跟以前那些不一样。” 周思文一愣,看他,“哪儿不一样?” 贺寂舟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她把你季哥哥一脚踹了,你季哥哥还想她想的不行。” 周思文脸上的笑没了,干巴巴道,“小舟哥,你不是骗我的吧?” 贺寂舟撩起眼皮子看她一眼,语气有几分冷酷,“我闲的没事干骗你?男人的喜欢和不喜欢都是明明白白的,人一个电话就把他的魂弄没了,对你呢?” 周思文抿了抿唇,右手握成加油的手势,强辩道,“所以才要我努力追啊……” “不喜欢的人的追求和骚扰没什么两样,只会叫人觉得烦。”贺寂舟冷笑,“别信什么女追男隔层纱那一套,他要喜欢你,用不着你追,他不喜欢你,你追到天边也追不上。” 周思文被他说得差点儿哭了,一头脏辫,画着烟熏妆的姑娘,脸上哭唧唧的委屈表情显得特别违和。 路斌开口打圆场,“好了好了,寂舟你少说两句,干什么呀这是!” 周思文不服气瞪贺寂舟,“那你呢?嫂子不喜欢你,你就放弃骚扰了吗?” 小姑娘睚眦必报,“骚扰”两个字被她刻意咬的很重。 贺寂舟没什么语气,“我和她不一样。” 周思文气鼓鼓追问,“哪儿不一样了?” 贺寂舟淡淡看着她,“老季拿你当妹妹,她可没有拿我当哥哥。” 周思文哽住,搭在膝盖上的手攥了攥。 路斌插话道,“文文,你小舟哥的话虽然不好听,但都是大实话,强扭的瓜不甜,别在老季身上浪费时间。” 说起来都是季丛白作孽,年轻的时候荷尔蒙旺盛不自知,整天对着人乱放电,撩得上到八十岁的无齿老太太,下到十来岁的黄毛小丫头都对他芳心暗许。 周思文十三四岁的时候,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求学,身体和心理都承受着很大的压力,特别生病的时候。 突然有个白衣天使从天而降,长得英俊,说话又温柔,笑起来,一双桃花眼会放电,叫人感觉全世界的花都开了。 就是说一条狗都他妈得沦陷! 周思文低头抹眼泪,肩膀一抽一抽。 贺寂舟无奈地叹了口气,软下声音说,“文文,老季那种老男人有什么好惦记的,又丑又硌牙,小鲜肉多香,跟你正配,哥以后给你找个比季丛白好一万倍的,好不好?” 周思文喉咙里溢出一声哽咽,眼影被泪水打湿,把眼周染的乌七八糟,“那些娘了吧唧的小鲜肉有什么好看的,你什么破审美!” 贺寂舟,“......” ...... 这边季丛白出了门,走到僻静的角落接听电话,来不及说话,那端苏酥愤怒的质问声吼进耳朵里,“姓贺的,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贺寂舟的手机音量开得大,季丛白耳朵被震得嗡嗡响,连忙把手机拿远,抬手用掌心拍了拍耳朵,缓一会儿才放回去。 “......喂?人是埋土里去了吗?贺寂舟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说话!” “叫谁说话?”季丛白肩膀靠墙,慢慢悠悠说,“老贺不在。” 手机那端一下没了声,安静如鸡,连呼吸都消失了,像是被攥住了脖子。 季丛白摸出兜里的烟盒,磕出一支咬在嘴里,点燃,把打火机揣回兜里,微微仰头吐出烟雾,“不说话挂了。” 他嘴里叼着烟,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过了几秒,那边响起苏酥客气的声音,“季医生啊,贺寂舟呢?你怎么拿着他的电话?” 季丛白不答反问,“你找他什么事?” 苏酥含糊道,“有点重要的事,你能不能帮忙把电话给他?” “不能。”季丛白拒绝的干脆利落。 苏酥,“......” 没来得及发火,就听他慢悠悠补充道,“他不愿意接,才把手机给我了,你有事跟我说,回头帮你转达。” 苏酥愣了下,刚要散的火又聚集起来,势头比先前壮大一倍。 “不用麻烦你!”她恶声恶气,“你们在一起呢?在哪?” 季丛白顿了顿,吐出两个字,“酒吧。” 他挑眉,“你要过来?” 苏酥桀桀冷笑,“把位置发给我。” 季丛白挑眉,“不好吧......” 苏酥语气冲道,“哪里不好了?” ...... 第236章 一丘之貉 苏酥语气冲道,“哪里不好了?” 季丛白舔舔后槽牙,“这么大晚上的,你来酒吧找前男友,那位韩影帝不会吃醋吗?” “......”苏酥噎了一会儿,忽地嗤笑出声,“韩臣吃不吃醋我不知道,你这话倒是听着挺酸的。” “好心当成驴肝肺。”季丛白轻呵。 “用不着您好心。”苏酥说,“别废话,地址给我。” 季丛白眯了眯眼睛,又慢悠悠吸了口烟,才出声,“你说给就给啊?你哪位啊这么厉害?” 苏酥被他这嘲讽语气噎得半死。 “而且就你这架势,一看就是来找我兄弟茬的,我哪能把我兄弟往火坑里推......” 苏酥打断他,不耐烦道,“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你就说给不给吧?” 季丛白冷笑,“你求人办事就是这态度?” “你爱给不给!” 苏酥直接挂了电话。 季丛白对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忍不住黑脸。 什么狗脾气!多点耐心能死是不是? 季丛白狠狠抽了口烟,用力吹出去,脑仁子气得生疼。 “艹!叫你犯贱!”他低低骂了一句,深深吸一口长气,吐出去,掐灭烟头,转身正要离开,手里的手机忽地又响起来。 低头一看,还是苏酥,季丛白目光闪了闪,脚步停住,顿了两秒,肩膀又靠回墙上去。 他舔着后槽牙,盯着手里的手机,一直等到铃声响到即将挂断才接起。 他将手机拿的离耳朵远远的,苏酥模糊的骂声坚挺地飘过来,“季丛白你个混蛋!果然人以群分,你跟贺寂舟就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臭味相投!......” 季丛白一个没忍住乐了,把手机拿回来贴在耳朵边,嘲笑道,“刚才挂电话是去上百度查成语去了是吗?” 一句话又给苏酥搞噎着了。 众所周知,苏酥以前真是学渣中的学渣,文化水平十分一般,能吊上宁大的车尾,那真是十八代祖坟都冒了青烟。 玩的熟的都经常拿这事调侃她。 苏酥气得脑袋都懵了,“等会儿,你等会儿,你不要跑,我得先歇会儿,我叫你气得头有点晕......” 季丛白,“......” 俩人一时都沉默,手机两端只剩下呼吸声,两分钟过去,气氛逐渐变得尴尬起来。 吵嘴的时候不觉得,一沉默就显出来了。 没人说话,也没人挂电话,好像在僵持,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最后还是季丛白先服软,他握拳压在唇上清了清嗓子,“那个......你找老贺什么事啊?” 他好声好气,苏酥也不好意思再恶言恶语,忍着怒气道,“你不知道吗?圈里都传遍了,他跟个女的一起在西餐厅有说有笑,还带人去了酒店开房,妈的!这个老牲口!我就不该相信他!” 苏酥说着说着火就压不住,骂了一句。 季丛白听得一头雾水,“你等会儿,你听谁瞎说的老贺带女人去开房?” “我还用听谁说吗,群里照片都传的满天飞了!” 贺寂舟跟江允这事虽然摁的及时没在网上流传开,但圈里已经传的人尽皆知。 伦理、桃色,两个词组合在一起,是个太叫人兴奋的话题,提起来就要津津乐道讨论上一番,还时时关注最新进展。 所以贺寂舟跟周思文一起吃饭的照片一流出来,不到半个小时,关于贺寂舟抛弃江允另觅新欢的小道消息已经满天飞了。 “这算什么?贺寂舟他不是拍着胸口向我保证说一定会保护好阿允?他现在是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圈里那些人背后说阿允说的有多难听?婊子!破鞋!你去帮我问问贺寂舟,他他妈的到底是在干什么?!” 苏酥声音控制不住发抖,气得,想起来就揪心肝。 这种事,女人总是被舆论攻击的最猛的一方,先前贺家跟贺寂舟都没表态,众人八卦顶多就是在背地里,不敢舞到正主上去。 结果今天贺寂舟身边突然出现个“新欢”,大家都以为江允被贺寂舟与贺家抛弃了,就开始明目张胆地在朋友圈,各种聊天群里说闲话。 【我就说肯定是这么发展的吧,江允到底是姓江,不姓贺,她敢做这种丑事,贺家老爷子哪里还能容下她?估计过不了多久她就要从宁城消失了。】 【她也是活该,果然没爹没娘的孩子没教养,不知道自尊自爱,贺家那兄弟俩摆明了把她当个玩意儿,她还真就巴巴贴上去了,傻逼舔狗!平日里装的一副高冷高贵样子,膝盖都跪肿了吧......】 【怪不得人家说面上越是正经的女人,私下里越是放荡,怪不得叫她菩萨,真不错,嘿嘿......】 【张小三你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一堆人等着包她呢,轮不着你!】 【你们说她有没有跟那兄弟两个玩过双飞?】 【靠,别说了,我特么都硬了!】 ...... 一群人越说越嗨,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苏酥身为一个争议性比较大的女明星,出道以来,没少听网络上的黑子喷她,她早都已经刀枪不入了。 可这会儿看见那些侮辱意淫江允的话,却还是被气得直掉眼泪。 季丛白听她声音不对,忙解释道,“你别激动,你听我说,你说的那女的应该是思文,周思文,她是老贺亲表妹。” “什么?”苏酥闻言懵了下,“贺寂舟什么时候还有个表妹?” “这事说来话长。”季丛白用小指头挠了挠额角,拧起眉头一脸愁苦,“你知不知道贺家老爷子还有个二女儿?就是老贺他妈的亲妹妹,当年因为老爷子搞外遇,他夫人早产加难产,大血崩一尸三命,贺夫人的娘家打上门,闹了好大一场,最后把老爷子的二女儿带走了,过了几年,一家人举家移民去了澳大利亚,两边就彻底断了联系,后来思文一个人去美国读书,恰好跟老贺碰见了,偶然发现还有这层关系,她真的就是老贺的表妹,你叫阿允千万别误会……” 季丛白觉得最后这句话说的有点多余,就刚才包厢里江允的那通电话来看,误不误会的似乎没有太大影响。 也不知道这俩人在搞什么,他是真有点看不懂这走向。 手机那端好一会儿没声儿。 季丛白忍不住喊,“苏酥?” “嗯,我知道了。”苏酥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平静,“是我误会他了,但是,阿允受到的那些侮辱谩骂不是假的。”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估计是又有人故意在后头不干人事,麻烦你叫贺寂舟好好处理,他要是这点儿用都没有,以后就别再来祸害阿允了。” 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 ...... 第237章 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季丛白眉头紧皱,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微信,先进朋友圈看了看,又点进几个消息免打扰的群聊里翻了翻,越看眉头锁得越紧。 “这他妈都一群什么玩意儿!” 说畜生都是侮辱畜生! 他忍不住骂出声,怪不得苏酥气成那样,刚才是哭了吧...... 季丛白阴着脸把群里的聊天对话截图,回去包厢拿给贺寂舟看。 “谁干的?” 贺寂舟看完之后问了三个字,没什么语气,却无端叫人听着背脊发凉。 周思文摸了下后颈倒竖的寒毛,抬头问,“怎么了?” 俩人都没空搭理她,周思文撇撇嘴,继续埋头吃葡萄,摘下来一把塞进路斌手里,有些气鼓鼓道,“路斌哥,你也吃。” 路斌被强塞了一把葡萄,哭笑不得。 “苏酥也说是有人故意挑事。”季丛白对贺寂舟说,顿了顿,又道,“她还叫我转告你,有点用,赶紧把人收拾了,不然就别再去祸害我阿允妹妹了。” 贺寂舟脸上没什么表情,攥着手机,手背青筋暴突,骨节处泛着青白。. 过了一会儿,他转头问季丛白,“你们俩复合了?” 季丛白一愣,脸有点绿,“恩将仇报是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 贺寂舟嫌弃地哼一声,“真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指着他打入敌人内部,策反苏酥是不要想了,没准儿回头还得自己拉他一把。 季丛白差点气吐血,这狗到底是个什么品种的魔鬼? ...... 茶室,茶香袅袅。 贺寂舟与傅西城坐在矮桌两侧,旁边茶室老板亲自动手帮忙煮茶分茶。 最上等的银针白毫,贺寂舟端起茶杯嗅了嗅,抿一口,赞了一句,“不错,不过……” 他微微一笑,“跟阿允的手艺比起来还差点儿。” 这话一出,傅西城和坐旁边的老板都轻轻挑了挑眉。 “你是说姓江的那个丫头吗?”茶室老板笑吟吟问,老板姓古,生了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爱茶成痴,研究了半辈子茶经,自负宁城第一茶博士。 贺寂舟点头,“江允,您认识?” 古老板微微一笑,翘起的嘴角掩饰不住自得,“她那手艺都是跟我学来的,得叫我一声师父。” “喔,”贺寂舟挑了下眉,“看来我家阿允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古师父噎了噎,“......” 傅西城抿了口茶,撩起眼皮子看贺寂舟,食指指腹在白瓷杯壁上摩挲了两下。 贺寂舟对上他的视线,笑了笑,又转头朝古老板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我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总看着我家阿允做什么都是最好的,嗐,您能理解的吧?” “当然,理解理解。”古老板点头。 贺寂舟笑道,“您能理解就好,我实在太爱我女朋友了,她就是我的命。” 傅西城眼皮子突然跳了跳,他把茶杯放桌上,清了清嗓子,“老古,你先出去吧。” 古老板点头,起身出了包间,瞬间,屋里安静下来。 傅西城沉默几秒,掀起眼皮看对面的贺寂舟一眼道,“寂舟,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必跟我搞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我也这样想。”贺寂舟淡淡一笑,从身后拿出个档案袋放在桌上,推到傅西城跟前,“四哥你先看看这个。” 傅西城垂眸看着那个档案袋,左眼皮子又跳了两下。 他唇角轻勾一下,拿起档案袋拆开,掏出里面的东西看了眼,脸色微变。 权利的决斗场上,没人能清清白白独善其身,傅家身在高位,其中利益牵涉错综复杂,再谨慎小心也难免留人把柄。 “寂舟这是什么意思?”放下资料,傅西城微微眯起眼睛,眸光锐利地看着他。 贺寂舟不紧不慢抿了口茶,微微一笑,“四哥,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跟你们家做笔交易。” 傅西城长这么大,还没有被谁明着这么威胁过,尤其还是十分交好的朋友。 看着贺寂舟,他喉咙轻滚,溢出一声冷笑,把资料塞回去,然后半档案袋扔回去,“这点儿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也能被你拿来当筹码,我真不知道你是太天真还是太愚蠢!” “要是在平时,这点儿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自然是隔靴搔痒。” 贺寂舟看着傅西城,微笑依旧,捡起散在腿上的纸张仔细整理好装回档案袋放在桌上,手掌摁在上面轻轻压了压,这才继续说下半句,“可是下半年不是要换届了吗?牵一发动全身,傅家肯定不希望这些东西出现在傅家政敌的办公桌上吧?” 傅西城眸光倏地变冷,盯着贺寂舟半晌,松开紧攥的拳头,“寂舟,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寂舟脸上的假笑终于落下去,“把李子馨送走,这辈子别让我在宁城看见她。” 傅西城听着,眉头立时皱了皱。 贺寂舟直视他,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四哥,如果可以,我一点儿都不想跟你,跟你们傅家为敌,先前看着你的面子,我对李小姐也一直多有忍让,可她不该触碰我的底线,我已经拜托过你很多次,希望你可以管住她,但结果表明你并没有那个能力,所以很抱歉,我只能用我的方式解决问题。” 傅西城听完,看着贺寂舟良久无言。 “对不住寂舟,子馨她那些事做的确实过分了,我代她向你和阿允道歉。”傅西城有些疲惫地按了按额角,“我向你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大家各退一步,其他条件任你提,我都满足。”. 贺寂舟没接话,掏出手机点开相册,把几张聊天群里的截图给傅西城看。 “四哥,我就问你一句,如果今天被人骂的是苏酥,你还会这么对李小姐轻拿轻放吗?” 傅西城看着那些截图上的污言秽语,眸光微闪,哑口无言。 贺寂舟又道,“对你来说,阿允比不上李小姐重要,可对我来说,她就是我的命,谁敢要我的命,我绝不会叫她好过!” 傅西城被他狠决的目光和语气震到,沉默半晌,他垂眸道,“十年。” ...... 第238章 误闯修罗场 这个数字在贺寂舟的预期之内,他本也没有抱希望能把李子馨赶出宁城一辈子。 “好。”贺寂舟痛快点头,“十年之内,李小姐不准踏进宁城半步,还有,如果李小姐在国外还不安分,那我要怎么做,就不会再请示四哥你了。” 他说完,没再继续坐下去,起身离开了。 走出大门,兜里手机响了,是周思文的电话。 贺寂舟接通,把手机放在耳边,“喂?” 那边周思文撒娇抱怨,“小舟哥,我不想住酒店了,好冷清哦,我想去你家住。” 贺寂舟想想自己寂静的像死坟一样的公寓,沉默没搭茬。 “是不是不方便啊?”周思文猜测,“嫂子在家?” “没有。”贺寂舟不太想提起江允,他一边掏车钥匙一边往停车的地方走,对那边说,“你赶紧把行李收拾收拾,我现在过去接你。” 贺寂舟没有在宁城置很多房产,就两套公寓,清华园这套是回国前买的,来临时住的大平层,成奈雪帮着装修的,因为江允心里膈应,贺寂舟另去上林苑买了一套复式。 那套复式里头现在还是空荡荡的,原来一直说等俩人有空一起去买家具布置,结果总是被这事那事耽搁。 贺寂舟开车去酒店,接着周思文去了清华园。 “你这房子是不是成奈雪装修的?”周思文寂进门换了鞋,背着手四处逛了一遍,回头问贺寂舟。 贺寂舟拎着她的两只二十寸大行李箱往客卧走,“是奈雪帮忙装修的,你就住这间客房,这间采光好。” 周思文撇嘴小声嘀咕,“一看就知道是她的风格,丑的跟屎一样。” 贺寂舟把她行李箱推房间去,转身看她,“瞎嘀咕什么呢?中午了,饿了没?点外卖吃吧?” “咱们自己做呗,好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周思文走去沙发边一屁股坐下,抓来抱枕瞅了眼,又嫌弃丢开,“小舟哥,你就这一套房子啊?” 贺寂舟懒得搭理她,打开手机软件点外卖,一边道,“我不想做饭,还是吃外卖吧。” 周思文眼巴巴看着他问,“为什么呀?” 贺寂舟头也不抬,“没心情。” 周思文,“......” 贺寂舟点完外卖把手机扔桌上,转身往卫生间走,“我去洗个澡,一会儿外卖到了你开下门。” 周思文“喔”一声,拿着手机刷微博。 刷着刷着,一个人的照片映入她的眼帘。 舒念。 原来就是她呀,长得也不怎么样嘛......好吧,她承认长得是挺好看的,但也不至于到迷死人的地步吧? 还是个渣渣海后,这名声不太好啊,黑粉好多哦,季丛白怎么就迷上她了? 周思文把舒念的微博从头刷到底,最后愤愤感慨,这看脸的世界!这肤浅的男人! 她愤愤扔开手机,抱着胳膊生气,小嘴噘着,两只腮帮子鼓鼓的,跟河豚似的。 这时门铃响了,周思文起身去开门,“来了来了......” 一路小跑过去把门拉开,门内门外的人皆是一愣。 周思文两只大眼儿眨巴眨巴,一声“嫂子”刚涌到嘴边,身后靠着玄关的卫生间门开了,贺寂舟踩着湿哒哒的拖鞋走出来,“外卖到——”了? 声音戛然而止。 门外,江允僵硬地立在原地,视线从周思文身上移开,转向贺寂舟。 他腰间围了条浴巾,裸着上半身,湿漉漉的头发不停往下滴水。 四目相对,江允嘴唇轻轻颤了下,眼底迅速起了一层薄雾。 贺寂舟看见,心头一紧,却又生出一股难言的雀跃,他抬脚往外走了一步,张口正要说话,却见她忽地垂了眼,避开了他的视线。 江允使劲儿眨了两下眼睛,把那股汹涌的泪意逼下去,才重新抬起头看他,“贺寂舟,我有事想问你,能单独谈谈吗?” 她的语气平静、冷淡、客气。 贺寂舟眼底刚露出的那点儿柔色瞬间消失无踪,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头,冷冷看着她不说话。 周思文夹在俩人中间,看着这个,看看那个,被僵凝尴尬的气氛弄得缩紧了脖子,心里高声呐喊,我的上帝呀,这是什么修罗场! “要不......咱们进来再说?”她干笑着开口建议。 江允跟贺寂舟同时转头看她,周思文下意识往后退,后背贴着门撞到墙上,她脚下踉跄身子一歪,差点一屁股摔地上。 幸亏贺寂舟眼疾手快扶了一把。 “你小心点儿,冒冒失失的!”贺寂舟皱眉训她,关切道,“没崴着脚吧?” 周思文抓着他胳膊转了转脚腕,摇头,“没有,下次不会了。” 她吐了吐舌头,年轻小姑娘做这种小动作,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江允突然觉得自己就像那童话故事里的老巫婆,满身腐朽,面目可憎,内心长满了阴暗扭曲的嫉妒。 她一刻也待不下去,转头就走,像逃一样。 刚进电梯就再也忍不住崩溃了,眼泪哗地落下来。 她真是太高估自己,她根本没有想象中那样坚强,也没有想象里那么不在乎,事情真的发生在眼前了才知道心到底有多难过,连强装无动于衷都做不到。. 江允出了电梯,几乎是跑着往外去的,视线被泪水糊住,看不清,迎头撞上从外头进来的住户,俩人都撞得往后退了几步。 女人怀里抱着个不大不小的纸箱子,一个没拿稳,箱子摔出去,杂物撒了一地,气得骂江允,“没长眼睛还是着急去投胎啊?这么宽敞的路硬往我身上撞!”. “对不起,对不起......”江允连声道歉,手背胡乱抹了把眼泪,蹲下身帮她捡东西。 有根彩铅笔滚到了电梯口的地方,江允走过去,刚弯下腰,一只大手抢先把笔捡了起来。 江允抬头,对上贺寂舟沉黑的眼睛,她愣了下,调头往外走。 女人刚捡完东西抱着箱子起身,旁边一阵风刮过去,差点又撞到她,定睛一看,又是江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刚想张嘴骂人,身旁又一阵风过,纸箱里扔进一只彩铅笔。 ...... 第239章 不太愿意 只见男人大步流星,敞着怀的白衬衫往两边吹起。 江允出了楼道直接跑起来,跑到车边拉开车门,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摁住车门“砰”一声关回去。 江允转头,贺寂舟阴沉的脸就在咫尺,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翻过来,压在车门上,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上去。 江允懵了一瞬,剧烈挣扎起来,拳打脚踢叫他滚开。 贺寂舟钳住她两只手腕反剪在身后,长腿插进她腿间压住,另只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按向自己,发狠地吻她。 江允被他压制的一点儿动弹不得,心里气愤委屈冲上脑袋,眼泪汹涌,张嘴狠狠咬他,贺寂舟毫不客气,绞着她的舌头咬回来。 瞬间,铁锈味弥漫整个口腔,也不知道谁是谁的。 身后有人经过,吹了声暧昧的口哨,过了两秒,似乎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开口“哎”一声,“哥们儿,停一下,这位女士好像不太愿意......” 那人见贺寂舟不理自己,犹豫了一下,走过去伸手搭上他肩膀,“我说......” 只说了两个字,就被贺寂舟钳住胳膊,反扭到身后。 “别他妈多管闲事,夫妻吵架没见过?滚!” 贺寂舟推开他,抓着江允的胳膊,拉开车门把她塞上副驾驶。 “贺寂舟,你他妈的混蛋!” “有你混?”贺寂舟冷笑一声,又去弯腰捡起她掉在地上的包,翻出里面的车钥匙,把包扔她怀里,甩上门,从车头绕到驾驶位坐进去。 江允推开车门正要往下跳,被他一把拽回来,系上安全带。 贺寂舟启动车子,打转方向盘,一脚油门冲出去。 刚刚好心管闲事那男的站在原地瞅着车屁股消失在转弯,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打了110报警。 ...... 车上,江允情绪渐渐冷静下来,开口问贺寂舟,“你要带我去哪儿?” 贺寂舟阴着一张脸,不搭理她。 江允抿了抿嘴角,没再说话。 车子最后在城西临郊的一幢独栋小别墅前停了下来。 贺寂舟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驶拉开车门,“下车。” 江允不动,蹙眉往外扫了眼,“这是哪儿?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干你。”贺寂舟冷冷道,“锁链子都打好了,你想绑在床头还是床脚?” 江允瞳孔微缩,后背起了一层凉意,“贺寂舟,你别跟我开玩笑......” 她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碰到伤口,“嘶”一声。 “谁跟你开玩笑了!” 贺寂舟冷笑一声,直接伸手解开安全带,一手抓住她胳膊,一手搂住她腰,半拖半抱将她扯了出来。 江允被他吓着了,扒住他的胳膊,一边挣扎一边哀求,“贺寂舟,你别这样......” 贺寂舟不理她,直接一弯身,将人扛到肩头大步往里走。 江允头朝地,天旋地转,她尖叫一声,捏着拳头砸向贺寂舟的后腰,“你混蛋!放我下来!” 屋里,杨九带着手下几个彪形大汉正吃外卖,听见外头的动静,忙放下手里的饭盒站起身来开门。 “哥......这是?”杨九被眼前的状况弄得有点发蒙。 贺寂舟没搭腔,径直抬脚往里走,围着茶几吃饭的几个人齐刷刷站起身,跟他问好。 贺寂舟点点头,扛着江允抬脚上了楼。 楼上只有一间大卧室,贺寂舟推门进去,里面陈设简陋,只在中间放了一张大床,旁边一张桌子,一把座椅。 贺寂舟把江允往床上一抛,转身走到桌边,拉开抽屉,摸出里头的烟和打火机,拢着火点了一支咬在嘴里,深吸一口,把椅子拉到床沿边坐下。 江允从床上爬起来,跪坐在那里,转头环视房间四周,最后把目光落在贺寂舟脸上。 俩人静静对视,谁都没开口说话。 贺寂舟一支烟抽完又去拿第二支。 江允下意识阻拦,“别抽了。” 贺寂舟抓着打火机的手一顿,咬着烟眯起眼睛冷嘲,“你现在是什么身份管我?” 江允鼻子蓦地一酸,垂下眼,两只手抓紧了身下的床单。 贺寂舟冷冷看她半晌,把嘴里的烟拿下来,带着烟盒打火机都丢桌子上,咬牙切齿说,“江允,我他妈是真想拿个链子把你锁这儿。” 他站起身,一脚踹翻椅子,转身出去了。 江允抱腿坐在床上,脸埋进膝盖里,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低泣。 过了一会儿,有人敲门,江允听见杨九的声音,“姐?” 江允抬起头,清清嗓子应了一声。 “我进来了?” “等一下。”江允抬手抹了把眼睛,下床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然后才去开门。 杨九拎着外卖塑料袋站在门口,小心翼翼道,“姐,你饿了吧?我哥叫我给你送饭。” 说着把饭递过来。 江允没接,“他呢?” “楼下吃饭呢。”杨九踌躇了下,小声问她,“姐,你跟我哥怎么了?” 江允垂眸不答,杨九有些苦恼地挠了挠脑袋,也不敢多问,想了想建议道,“要不你下去跟我们一起吃?” 江允抬眼看他,“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在这儿干什么?” “这儿是我们几个弟兄平时一个落脚点,前几天不是把那个姓王的王八蛋给绑了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关这儿正合适。” “王强在这儿?” 杨九点头,“是啊,就在地下室呢。” 江允有点儿搞不懂贺寂舟是什么意思,她想了想,问杨九,“你哥把他弄过来要干什么?” “查害你爸爸的幕后凶手啊。”杨九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转小声嘀咕,“我早说直接弄过来饿几天,再打两顿,什么都招了。可我哥说在国内要遵纪守法,不要一上来就暴力解决问题。” 这是急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搞得贺寂舟没了耐心,懒得再跟那些人虚与委蛇。 ...... 江允跟着杨九下楼。 楼下,贺寂舟正跟几个手下坐在一起吃饭。 看见江允,那几个五大三粗的大汉放下筷子,纷纷打招呼喊“嫂子”。 贺寂舟没抬头,只筷子夹菜的动作慢了几分,过了几秒才听见江允清淡的声音说,“你们好。” 杨九使了个眼色,几人都知情识趣端起自己的饭去了不远处的一张长方桌上,沙发这边就剩下贺寂舟跟江允两人。 贺寂舟一直埋头吃饭,没抬头。 江允在原地站了站,走到他对面坐下。 ...... 第240章 现在这样算什么 看着对面的贺寂舟,江允嘴唇动了动,想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沉默了片刻,她伸手拿过桌上最后一份未动的外卖和一次性筷子拆开,开始低头吃饭。 菜有点儿辣,江允被贺寂舟发狠吻了一通,现在嘴唇还是微微肿着的,舌头也破了,辣的菜一入口,辣味四散,顿时疼的她“嘶”一声,狠狠皱眉。 贺寂舟闻声抬头看她一眼,伸手把自己跟前的菜跟她的调换了一下,又继续埋头吃饭。 江允对着他的发顶,半晌没动作。 贺寂舟嘴上也有伤,吃辣也疼得受不了,心里一股邪火没地儿发,见江允不动筷子,忍不住出声嘲讽道,“亲都亲了,也不差这点儿口水。” 话落,那边有个兄弟呛了饭,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被他这话闹得,江允顿时脸颊发热。 贺寂舟朝那边冷冷瞅了眼,杨九抬腿踹了一脚那呛饭兄弟的椅子腿,一群大老爷们顿时安静如鸡,吃饭都开始细嚼慢咽起来。 贺寂舟收回视线,索性不夹菜了,光吃米饭。 过了一会儿,那盒菜被一只手推回到了眼皮子底下,贺寂舟眉心跳了跳,抬起头。 江允夹了一根西芹放在碗里,垂眸淡淡道,“我吃不完,一起吃吧。” 贺寂舟满心的邪火忽地就被这句话浇灭了。 两人埋头安安静静吃完了一盒菜,谁都没说话,气氛异常的沉默,但并不僵硬。 江允吃完放下碗筷,抽张纸巾慢条斯理擦了擦嘴,心里斟酌着怎么开口问王强的事情,正想着,忽见贺寂舟起身要走。 “你去哪儿?”她下意识跟着站起来问道。 贺寂舟顿住脚步,看她两秒,忽地勾唇笑了下,“上楼睡个觉,你要一起吗?” 这话问的,江允都不知道该怎么答了,她有些尴尬无措,听他又道,“你要是不想睡,我立马叫小九开车送你回去。” 他一副都随你的态度,说完转身单手插兜往楼上走。 江允在原地站了几秒,抬脚跟上去,她这两天打电话发信息贺寂舟都不理,所以今天中午才找上门,既然都已经知道王强在这儿了,不问个清楚哪儿能走。 贺寂舟进屋蹬掉鞋子直接往床上一倒,手臂搭在额前,闭着眼睛长长呼出口气。 江允站在门口停了片刻,犹犹豫豫走进来。 “关门。” 贺寂舟突然出声,侧脸看着江允,把她吓一大跳。 江允迟疑。 贺寂舟嗤笑,“我要是想对你做什么,开着门你就能跑的了?” 江允抿了抿嘴角,低声说,“你不会伤害我的,我知道。” 她说完转身去把门关上。 “别给我戴高帽。”贺寂舟自嘲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阿允,我不是圣人,我就是个凡夫俗子,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事我做不来。” 江允手握着门把手,攥紧了又松开,然后转身走到床边,“你往里面去点儿。” 贺寂舟往里挪了挪,空出位置。 江允脱掉鞋子躺上去。 两人并排平躺着,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睁眼盯着顶上雪白的天花板。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两道呼吸声。 贺寂舟老老实实没有任何动作,江允微微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然后心底同时却生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她不敢承认,她很想要他一个拥抱,用那两只坚硬有力的臂膀抱着她,勒紧她,那样她才感觉心是满的,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江允忽然想到他房子里那个灵动俏皮的陌生女孩,酸涩的感觉一下子冲到鼻子。 “贺寂舟......”她下意识喊他。 “嗯?” 那个女孩是谁? 这句话堵在唇间,到底也没有问出口。 “你想说什么?”贺寂舟主动追问。 江允使劲儿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忽地翻身抱住他,闭着眼睛去吻他的唇。 贺寂舟愣住。 江允一路向下,吻他的下巴,喉结,锁骨,转而向上咬他的耳朵。 贺寂舟的呼吸渐渐粗重,手臂绕上她的细腰,哑着声音问,“干什么?” “干你......” 江允把他的话还给了他。 贺寂舟哑然失笑,江允撑身骑在他腰上,一边解他的衬衫扣子,一边沿着锁骨往下吻。 滚烫的唇在他身上一路点火,瞬间就成燎原之势。 贺寂舟垂眸盯着江允乌黑的发顶,在她的手摸上自己皮带的金属卡扣时摁住了她。 江允微顿,抬头看他,潋滟的眸子里闪过几许茫然。 “江允,我不是什么随便的人,”贺寂舟声音哑的厉害,黑眸盯着她,嘴角挂着抹半真半假的笑,“你要干我,得给个明确的说法,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嗯?” 江允看着他,愣了十来秒,冲动的情绪逐渐退去,理智回笼,她嘴唇轻颤,吐出三个字。 “对不起......” 话落,她转身就要下床离开,手臂却被贺寂舟一把攥住。 “你他妈!”他咬牙切齿,脸上乌云密布,忽地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下面。 “江允,玩我很有意思?”他恶狠狠盯着她。 “对不起,对不起......”江允脸色苍白,除了这三个字,说不出别的。 贺寂舟攥紧了拳头,怒到极致,忽地挫败地闭了闭眼睛—— “江允,你到底有没有心?” 江允眼泪哗地落下来。 贺寂舟松开她,转身下床进了浴室,再出来时,情绪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 “走吧。”他声音说不出的冷漠冰寒。 “去哪儿?” 贺寂舟看她一眼,没什么语气说,“你不是要找王强吗?” 说完他转身径直走出了房间。 江允怔了怔,赶忙下床穿上鞋子跟上。 王强被扔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双手双腿都被绑着,嘴巴里塞着毛巾,眼上蒙着黑布,死鱼一样躺在地上。 杨九每天只喂他一个馒头一杯水,几天下来,身上那堆肥膘去了一层。 由于眼睛被一直蒙着,根本不知道时间变化,也没人跟他说话,王强陷入静默的黑暗里,在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下,到这会儿,差不多已经崩溃了。 ...... 第241章 到底谁是无辜 贺寂舟走到他身边,用脚尖踢了踢他的肩膀,开口道,“王总。” 王强身体动了动,迟钝片刻,虚弱地问,“你是谁?......为什么绑我?” “为什么?”贺寂舟嗤笑,“最近得罪了什么人你自己不清楚?” 王强肥硕的身体抖了抖,怒恨出声,“程青来?是程青来指使你的?” 闻言,贺寂舟没有丝毫意外,只有种尘埃落定之感,果然如此。 然而江允却吃惊地瞪大眼睛—— 程青来? 怎么又牵扯到程青来? 难道说是程青来帮贺清月做事,故意找王强嫁祸给二夫人? 如果不事发那自然最好,一旦事发,凭王强跟二夫人的关系,那二夫人绝对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 江允先前一直想不明白,爸妈跟二夫人并没有利益冲突,二夫人根本没有害人的动机,如果王强只是贺清月夫妇两个的障眼法,那一切就可以说的通了。 可是......那小五叔的反应又该怎么解释?难道是自己提前给二夫人定了罪,所以下意识用有罪的结论去解释他的行为。 江允脑袋里一时乱糟糟的,各种念头不停往外冒,她抬眼去看贺寂舟。 贺寂舟背对着她,皮鞋踩着王强的脸,重重碾了两下,故意阴恻恻地笑说,“实在是抱歉了王总,我们也是受人之托,冤有头债有主,回头到地下你千万得看清楚了。” 话落,王强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像条濒死的肥虫一样,拼命的扭曲蠕动,他沙哑着嗓子嘶喊,“不要!等等!我要见程青来!我有话要跟他说!” 贺寂舟眯着眼睛,用笑嘻嘻的语气说,“王总,有什么话去地下跟阎王爷说也一样,程先生心善,说给你留个全尸。” 杨九适时插嘴,“坑正挖着呢,两米深够了吧?” 贺寂舟用力碾了碾王强的脸,笑着说,“再往下挖挖,埋完之后在上面种棵桂花树,程先生不是爱喝桂花酒么?” 杨九说,“行。” 俩人一唱一和,吓得王强直哆嗦,一股尿骚味自他裤裆里弥漫开。 这人年轻的时候就在道上混,什么三教九流的都交过朋友,为人精明狠辣,手上沾过不少血,也不是被吓大的。 然而这会儿实在崩溃,顾不及细想这事,铡刀就在脑袋顶上了,只有自救的念头。 “别动我!你告诉程青来,当年他让我干的那些事我留着证据呢!照片录音转账记录我都存着,就在我一个朋友手里,这趟我要是回不去,他就等着坐牢吃枪子吧!” 他哭着吼完突然大笑起来,又哭又笑跟个疯子似的,“还有,你告诉程青来,张大山的老婆孩子也还活着呢,就在我朋友那里住着......妈了个巴子,损阴德的事全让老子去干,现在还要再弄死老子,你叫他试试!咱们鱼死网破,老子拉他个垫背也不亏!哈哈哈......” 贺寂舟回头看了江允一眼,赵秀芝母子都在江允那儿呢,这话明显是唬人的。 那那些录音转账记录的物证呢?真的有吗? “你说的都是真的?”贺寂舟冷声问。 王强突然变得强硬起来,“不信就来试试啊,反正老子贱命一条,你告诉程青来,老子跟他没完!” “你说的那个朋友是红樱吧?”贺寂舟冷不丁问。 王强身子一僵,像是被攥住了脖子。 红樱是他的情人,颇有手腕,名下经营着两家夜店,在王强的众多女人里最受喜爱。 “当然不是!”王强大声否认,然而方才的表现已经将他完全出卖。 贺寂舟没再说话,回头使了个眼色,杨九身后的人走过去。 贺寂舟揽住江允的肩膀带她往外走。 “你们干什么?啊——”王强的惨叫声从身后传过来,吓得江允身体一哆嗦。 “贺寂舟,你不会要......”她攥住贺寂舟的衬衫,眼里露出犹疑惊恐的神色,“你别乱来,这不是在国外......” “只是给他点儿教训,别多想。” 贺寂舟抬手捂住她的耳朵,带着她出了地下室。 铁门一关,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贺寂舟这才放开手,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桌上的水拧开喝了两口。 江允顿了顿,走过去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是程青来?” 方才他听见王强说程青来并没有什么很意外的反应。 贺寂舟拧好瓶盖放桌上,往沙发里一靠,撩起眼皮子看她,“你是怎么想的?” 江允迟疑片刻,将自己的猜测跟他说了一遍。 贺寂舟淡淡道,“阿允,你有没有想过,程青来有可能是跟二夫人是一条船上的人呢?” 江允一愣,“怎么会?他们俩看起来完全不熟......” “我们先前在人前不也装得很客气吗?” 江允哑然,脱口问,“难道他们俩——” 贺寂舟冲她微一颔首,说,“十有八九。” 仔细想想,这俩人简直不能再像了,都是极富野心的人,然而在贺家始终被排挤打压,被边缘化。 一方面贺清月选择程青来也不是因为什么爱情,一部分原因是程青来装得好,会讨女人欢心,另一部分原因是跟老爷子赌气对着干。 贺老爷几十年的人生阅历,看人的眼光贺清月自然比不上。 程青来那时候才二十多岁,眼底的野心和欲望隐藏的还不够深,老爷子一眼就看穿他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人,然而女儿闹死闹活要嫁,那时候,经过江河和周武两件事,老爷子对贺清月心里亏欠的很,在她跟前一点儿也强硬不起来,最后只得依了她。 不过就算结了婚,老爷子还是一直防着程青来,根本不让他插手贺家生意,甚至前些年一直压着他不让他往上升。 老爷子的想法是,贺清月不需要一个太有野心太有权利的丈夫,女主外,男主内,程青来只要做好一个“贤内助”就够了。 从程青来的角度看,这无疑是叫人无法忍受的,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良善之辈,当他发现无论他再怎么表现,再如何讨好都无法改变自己被打压被轻视的命运时,他就只好走上了另一条道路。 江允心里很乱,半晌开口问了句,“所以......你妈是......无辜的吗?” 她声音干涩的要命,带着股窒息的感觉。 ...... 第242章 贺先生,再见 贺寂舟所有目光一错不错落在她脸上,沉声反问,“无辜怎么样?不无辜又怎么样?她要是真有罪,你还要像十几年前那样对我连坐判刑吗?” 贺寂舟言辞犀利,一点儿都不客气。 江允无言以对,当年确实是她极端,然而那时她不过十岁,突然间父母双亡,说是从天堂跌进地狱也不为过,叫她保持理智并不现实。 往后那三年,江允实实在在是生活在地狱里,一颗心都被恶魔吞噬掉,她从来不相信警察的定案,她只记得在妈妈的灵堂上,爸爸满脸狰狞地掐着贺清月的脖子,一遍遍质问,“你为什么非要跟阿茹过不去?你怎么敢这么害死她?” 仇恨的种子在心底生根发芽,迅速长成参天大树,小五叔的陪伴和安慰并不能消解江允心里弥漫的戾气和黑暗。 她想,她也得叫仇人尝尝失去最爱的人是什么滋味。 贺嘉钰花生过敏严重,吃一点儿就能要了命的程度,于是她偷偷把花生酱抹进了他早餐吃的三明治里。 贺嘉钰吃完很快满身起红疹,继而口吐白沫,抽搐不止,一家人慌张将他送去医院,及时治疗捡回一条小命。 事后,贺清月的雷霆之怒直接指向了她,老爷子虽然护着她,可对她也是有所怀疑的。 自从父母死后,那几年里,江允基本上没笑过,总是阴沉着一张脸,用仇恨的目光看贺清月。 她那时候还不懂的掩饰情绪。 江允面对众人的质问和指责时,不承认也不否认,并不为自己辩解,当贺清月揪着她的脖颈,将她提起来,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时,她才终于害怕。 她的半边脸很快肿成馒头,眼泪扑簌簌地掉,却咬紧了牙一声不吭,只恶狠狠盯着贺清月,在她第二巴掌要落下来的时候,说,“我要杀了你。” 她那时候十三岁,因为营养不良迟迟没发育,身量跟十来岁的时候差不多。 一个细骨伶仃的小孩子,用稚嫩的声音和平淡的语气说出这种话,带来的巨大的反差感和荒诞感是叫人震撼的。 所有人都愣了,然后用看怪物的表情看着她。 江允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自己确实已经变成了个怪物,被仇恨吞噬掉的怪物。 是贺寂舟伸出手,在她即将永堕地狱的时候一把拉住了她,让她从怪物重新变成了人。 而代价则是他被打得去了半条小命,大雨里跪了一天一夜,然后身无分文被扔去国外。 江允永远记得那天他被打趴在地上时看她的眼神。 是笑着的。 他无声说,阿允,别怕。 ...... “对不起......” 回想往事,江允心都在颤抖。 似乎除了对不起这三个字,她再不知道还能对贺寂舟说什么。 “你对我就只有这句话是吗?”贺寂舟仍旧看着她,淡淡一声冷嘲,“如果没有别的话不如不说了。” 江允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 这时杨九从地下室上来,冲俩人喊了声,“哥,姐。” 江允回头朝他勉强笑了下,定了定心神,问道,“王强这人你们打算怎么处置?” 杨九看向贺寂舟。 贺寂舟沉吟片刻道,“先叫两个人去云南,探探那个红樱的底,看看到底有没有当年那些物证,盯住她了,至于王强这边,过两天找个机会放走他,再以王夫人的名义给道上放消息,就说找丢失的弟弟。” 贺寂舟是准备玩挑拨离间这招,等王强怀着怒火找上门,程青来和二夫人定然会自露马脚。 江允担心问,“他跑了,小九他们几个会不会暴露?” 杨九呲着大白牙,“没事姐,一直蒙着他眼睛呢,认不出来。” 江允忽地记起方才在地下室,俩人说话时声音跟平时都不大相同。 “那就好。”她点点头。 话到这儿就没了,三人都没了声,空气一下就静下来。 杨九察觉到气氛不对,转身就想溜,贺寂舟忽地出声叫住他,“你去送江小姐回家。” 闻言江允蓦地一僵,杨九也是一愣。 江小姐? 杨九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前段时间跟何园一起看得电影里的一句词,以前陪我看星星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胜旧人了,就喊人家牛夫人。 杨九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俩人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 他突然就有些崩溃。 杨九比江允还不能接受“江小姐”这个称呼,怎么说呢,就是类似那种粉丝磕cp,磕得真心实意,结果有一天突然被告知be了。 杨九瘪着嘴去拿车钥匙。 江允觉得一阵窒息,猝然转身往外走,走出四五步远,贺寂舟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 “江允,你没有什么话想问我吗?” 江允垂在身侧的手松开又攥紧,攥紧又松开,终于转头,扯唇笑了下,“问什么?” 贺寂舟双眸沉沉看着她,两人对视几秒,江允点头,微微笑了一下,说,“贺先生,再见。” ...... 杨九将江允送回公寓,正好碰上苏酥从外面回来。 江允跟杨九道别,挽着苏酥的胳膊往楼道里走。 “去找贺寂舟了?”苏酥问。 “嗯。”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苏酥伸手勾住江允的下巴,抬起来瞅了两眼,皱眉道,“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没有。”江允摇头,突然泄气,“现在这样挺好的,真的......” “你确定你觉得挺好?” “确定。” “那你哭什么?” “我哭了吗?”江允转头茫然问苏酥,“我为什么要哭啊?我不就想要这个结果吗?” “酥酥,我觉得我生病了......” 苏酥被她弄得心疼的不行,“夭夭,你别这样,你要是喜欢贺寂舟,就大大方方跟他在一起,别管别人说什么,那群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满嘴喷大粪,根本不用理这种人,只要你自己开心就好。” 苏酥估摸着江允还不知道周思文是贺寂舟表妹的事,原先气在头上,不想帮贺寂舟解释,再者看江允的意思,似乎也是不想再跟他继续下去,所以也就没说。 这会儿看江允这模样,苏酥觉得这俩人以后还有的缠,于是就把周思文的身份给江允说了。 江允听完愣了一会儿,倒也没有多大的意外。 她心底始终是相信着贺寂舟的。 这种信任,不是没有来由,因为从一开始到现在,贺寂舟就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件伤害他的事情,他一直在护着自己,帮着自己。 她现在更加笃定他不会伤害自己。 ...... 第243章 当一辈子傻子 俩人坐电梯上了楼,正要开门,门自己从里面打开了,贺长泽匆匆出来。 “小五叔,你要出去啊?”苏酥问了句。 贺长泽看着两人,急忙说:“我妈下楼梯不小心摔着了,在医院呢,我得赶紧过去一趟,晚饭不用等我了。” 他说着匆匆进了电梯。 江允扭头望着他焦急的背影,怔怔出神。 苏酥进屋换上拖鞋,一回头,见她还站在那儿没动弹,喊了一声,“夭夭,你看什么呢?” 江允回过神来,收回视线,抬脚进屋,酥酥已经帮她把鞋柜里的拖鞋拿了出来。 江允低头换鞋,突然问道:“酥酥,如果你爸犯了罪要坐牢,你有能力救他,会选择帮他一把吗?” “你这是什么破问题?”苏酥一挥手,恶声恶气道:“他进局子才好呢,我好心没地儿使了,我救他!” 江允扶着鞋柜,目光沉静地望着她,“我说认真的,如果他被判了死刑,而你有能力救他一命,你会救他吗?” 苏酥看着她,被她认真的语气感染,表情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默了半晌,她答:“那......那既然有能力,还是稍微拉一把好了,改个无期,算我还他一条命。” 闻言江允笑了,几分自嘲几分了然。 “夭夭,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江允的言行举止都有些反常,叫苏酥很担心。 “没事,”江允摇头,“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血浓于水四个字形容的真是太贴切了,父母和孩子之间的血脉亲缘很难被其他亲密关系超越,所以有些选择是再正常不过的,她不用想不开。 可是......为什么她心里还是那样的失望,那么愤怒? 如果这么多年,小五叔对她的那些关心和疼爱都是基于亏歉疚与补偿心理,那么她所引以为傲的亲情该是多么的可笑? 简直荒谬! “阿允,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你能和我说说吗?”苏酥捧住江允的脸,轻轻揉了两下,“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有什么困难,咱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好不好?” 这柔声细语叫江允想哭又想笑,最后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睛,选择笑出来。 “我自己暂时还能应付。” 关系到贺长君,江允不想苏酥夹在中间为难,所以含糊着不愿多说。 苏酥听出来,也不追问,她和江允亲密无间,但也给彼此留足了个人空间,每个人都有些不足外人道的心事,只想深深埋在自己心底。 “好,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你要记得,我永远都在你身后站着,即使全世界都反对你,我也在你身后站着,我就是你的忠实信徒,宝贝儿,勇敢点儿好吗?不要怕,我在呢。” 江允眼泪止不住,把脸埋在她肩窝里,又哭又笑,“你能不能别玩煽情,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太瘆人了......” ...... 贺长泽匆匆赶到市中心二院,奔上住院部十八楼,推开病房门冲进去,“妈!” 二夫人躺在病床上,一条腿打了石膏,吊在半空。 她正拿着手机给人打电话,哭的梨花带雨,贺长泽听了句尾巴,“......那你晚上来看我......” 声音软媚,有种年轻小姑娘闹脾气撒娇的意味。 贺长泽一下止了步,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了下。 “我儿子来了,回头再聊。” 二夫人看见贺长泽,眼底闪过一抹不自在,忙挂了电话,手指揩了揩脸上的泪,“长泽,你怎么来这么快?” 贺长泽眼底情绪翻滚,默了几秒,将目光移到二夫人打石膏的腿上,问道:“腿怎么样?很严重吗?” “还好,医生说有点轻微的骨裂,得好好躺床上修养一阵子了。” 闻言贺长泽忍不住皱了皱眉,“您以后出门千万小心点儿。” “嗯,我知道。” 儿子的关心叫二夫人心里很熨帖,母子俩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温情的时候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俩人一见面,说不了三句话就要开始吵,幸亏贺长泽一年到头都在外飘着,搁家里待不了几天,不然肯定家无宁日。 二夫人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儿子是不是被鬼上身了,明明小时候最是乖巧懂事,体贴又听话。 从前日子过得艰难,有时候深夜惊醒,感觉未来完全没有盼头,越想越是绝望恐惧,再也睡不着,借着酒精麻痹自己,喝醉了就发酒疯,躺在地上捂脸痛哭。 每每这个时候,贺长泽就会走过去,在地上坐下来,把她抱进怀里,搂着她的脖子,用小手一下下拍她的后背,温柔地哄她,“妈妈,你还有我呢,我会保护你的。” 稚嫩的童声渐渐变得清朗,小人也长成了大人。 长大的儿子不再全身心依赖母亲,变得忧郁而叛逆。 二夫人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丢了那个全身心爱着她,发誓要好好保护她的孩子,她也没有空闲去想,因为她又有了新孩子。 贺长泽跟母亲没有什么话好说,俩人相对无言坐了两分钟,贺长泽起身道:“您饿不饿?我下楼去买点儿吃的......” “不用,家里阿姨炖了汤,一会儿就送过来了。” “那我去找医生问问情况,您就在这儿养伤吧,我去办一下住院手续。” “别,”二夫人又拦住了他,“这儿不方便,我还是回家养。” 贺长泽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想了想说:“不如回我们自己家吧?老宅人多事杂......” “你说什么傻话?”二夫人不大高兴打断他,“老宅就是我们家,以后咱们娘几个是要在里面住一辈子的。” 她说着皱起细眉,不满道:“你看你总是这样,拿自己当外人,你爸听见了,怎么可能跟你亲近的起来?实在不行你装个样子,把你爸哄得开开心心的,你看大房的那个,还有江允......” 说起江允,她就有些没好气,眼睛斜睨贺长泽,“我问你,江允跟贺寂舟暗里偷奸的事你先前知道吗?” 贺长泽眉头紧皱,“您别说话这么难听行不行?” “敢做事怕人说啊?”二夫人一听他维护江允就气,冷笑道:“你对那丫头那么好,疼她疼得什么似的,她又是怎么对你了?她要是信任你,怎么会把你当傻子瞒得死死的!” “您不也是一直把我当傻子瞒着吗?”贺长泽脱口道。 二夫人猝不及防,“什么?” 贺长泽眉眼间阴郁积聚,如乌云沉沉,望着二夫人的目光隐忍又压抑。 内心剧烈翻腾这,此刻的他就像一座蓄势待发的火山。 ...... 第244章 大怂包 二夫人触到他的眼神,心头一滞,竟不敢与他对视,立时撇开了头。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瞒你什么了?” 二夫人反驳,声音发虚,明显底气不足。 贺长泽咬紧了后槽牙,死死盯着她,眼睛渐渐充血变得猩红,他突然感觉到一股彻底的疲惫,脊背弯曲下去,好像有座山压在他的背上,压得他直不起身,抬不起头。 贺长泽猝然转身,大步离开了病房。 “小泽......” 二夫人下意识喊他,嘴巴张开,声音却没有出来,心底一阵慌。 贺长泽坐在住院部后面的花坛边沿上,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阳光渐弱,太阳西沉,夜幕拢上来,头顶路灯挨着一棵树,被繁茂的枝叶挡住,露出昏暗的光,把人的影子缩成小小一团。 贺长泽把最后一根燃尽的烟头扔在脚下,鞋底碾灭,抬手狠狠搓了把脸,重重呼出口气,他将堆成小山的烟头一个个捡起来,起身走到垃圾桶旁扔进去,然后回了病房。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来的笑声,他顿住脚,从门上的观察玻璃往里头看,原来是贺长君来了。 贺长泽开门走进去,“长君......” 刚叫了个名字,声音戛然而止,原来床头边还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程青来。 病房里的欢声笑语刹那间消失,变得无比寂静,贺长泽好像一个破坏气氛的罪徒,显得那样的突兀又多余。 贺长君看见他就忍不住皱眉头。 程青来脸上挂着客气的淡笑,主动解释,“听说你母亲不小心摔倒了,我过来探望一下。” 他说着低头看了眼腕表,“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二夫人,你好好休息。” 贺长君说:“我送你下去。” 俩人一起出了病房。 贺长泽从头到尾没吭一声,像个雕塑似的垂头立在那里。 二夫人看他这模样,心里慌慌的,想说点儿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妈,”贺长泽抬头,声音有些嘶哑,“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国外生活吗?” “什么?”二夫人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贺长泽舔了下干掉皮的嘴唇,看着他说:“这些年,我也存了一些积蓄,在国外买了个小农场,就在新西兰南岛,那儿气候好,风景也好,特别适合居住,我带着您和长君咱们一家三口去那儿定居怎么样?到时候长君继续回学校读书,我就陪您四处旅行,去看看山,看看海,看看草原......” “你是不是发烧了?”二夫人不耐烦打断他。 贺长泽心头一刺,攥了攥拳头,目光希冀地望着他,哀求她,“妈,您跟我走吧?好不好?我说真的,我没发烧——” “没发烧你跟我说这种胡话!”二夫人气得表情扭曲,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他身上砸。 贺长君正好进门,看见这情形,快步走到床边摁住二夫人的肩膀,“妈,你冷静点儿,别碰着伤腿了。” 转头黑脸看贺长泽,“贺长泽,你又跟妈说什么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惹我妈生气!” 贺长君看不起贺长泽,连声哥也不愿意喊。 贺长泽怔怔看着他,十九岁的少年,才刚刚长成个大人,脸庞还是稚嫩的,本该一身卫衣牛仔裤板鞋,背着书包挂着耳机在大学里青春飞扬,可是他却被套进西装革履里,头上抹着厚厚的发蜡,挂着虚伪的笑容,冲进决斗场里与人厮杀。。 君,长君。 他也是一个工具,一个从小被寄予厚望,被规训用来争权夺利的工具。 “长君,你不觉得累吗?” 贺长君皱眉,“什么?” “我不明白,”贺长泽摇头,“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费尽心机去争抢那些不属于你们的东西?” 他看看贺长君,又去看二夫人,“妈,您知不知道这世上善恶轮回终有报,停手吧,好不好?我求求您......” 二夫人定定看着贺长泽,终于忍不住开始浑身发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贺长泽不吭声,只用一种悲哀的眼神深深望着她。 二夫人不知道,贺长泽的两只膝盖上结着厚厚的茧,这些年她坐在蒲垫上诵假经拜假佛,而他的儿子是真的三千长阶一步一跪首,磕到大殿,在佛祖跟前长跪不起,忏悔母亲犯下的那些孽障。 贺长君看着他,气势汹汹走过去,伸手用力搡了他一把,把他推得连连踉跄,后背狠狠撞到墙上。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蠢话!贺长泽,你要是不想活了就赶紧去死,别整天犯神经找人不痛快!” 贺长君脸色阴沉地瞪着贺长泽,看他的目光里带着深深的嫌恶。 贺长泽看着眼前的母亲和弟弟,突然笑了,大笑出声,笑得眼泪哗啦啦往下流。 “对,我就是个神经病,天天做白日梦逃避现实的神经病!哈哈哈哈......” 二夫人和贺长君都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 “你真疯了不成!”贺长君咬牙骂道。 贺长泽没再理他们,边哭边笑着转身大步离开。 ...... 江允凌晨五点多被憋醒,起来上卫生间,经过客厅的时候被什么绊了一脚,差点儿一头攮地上,回头一看,竟然是贺长泽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小五叔,你怎么睡这儿了?” 江允弯腰蹲下去,浓浓的酒味直往鼻子里冲,熏得她直蹙眉。 这是喝了多少酒? 江允伸手拍了拍贺长泽的脸,喊他,“小五叔?小五叔?醒醒......” 贺长泽哼唧两声,两只肿鱼眼睛艰难地睁开两条细缝,盯着江允看了好几秒,才认出来,“是阿允啊......” 江允心说还好,还能认出来人,下一秒又听他疑惑问:“阿允,你怎么长这么大了?” 江允:“......” 正无语,他伸手过来,捏住她的脸拽了拽,醉鬼手下没有轻重,江允吃痛“嘶”一声,刚想伸手打开他,忽听他突然嘿嘿一笑,“我们家阿允真是最最漂亮的姑娘,我以后一定给她好好挑一坨最棒的牛粪插上。” “......” 江允着面无表情,“最棒的牛粪还是牛粪。” 说着去拉他的胳膊,“起来,回床上睡去。” “不行......不行......”贺长泽含糊不清地念叨,“最棒的牛粪也配不上我们家阿允,我们家阿允是要嫁给英俊的王子的!” 江允拉不动他,索性松了手,抱着腿在他身旁坐下来。 ...... 第245章 过去就过去了 外头天色将明未明,客厅里光线昏黑,四下一片寂静。 贺长泽哽咽的声音在这寂静里异常清晰,他是真醉了,嘴里絮叨个不停,语无伦次口齿不清。 说着说着,他又哭起来,眼泪从眼角往两鬓里淌,哗啦啦流成两条小河,卷曲的头发乱糟糟糊了满脸。 江允伸手帮他理到两边,狼狈而憔悴的面孔完全暴露出来,外面的天亮了一点儿,将室内的一切照的越发清晰。 江允看见他下巴冒出来的乱糟糟的胡茬,突然发现他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爬上了好多条皱纹。 贺长泽因为艺术新潮的打扮和有些轻浮的性格叫人常常忽略掉他的年龄,江允时常觉得他不是个长辈,反像是个弟弟,那种不着调的,只会傻乐的少年人。 然而一切只是表象,是他在她面前伪装出来的另一副面孔。 江允在父母相继离世之后,连着大半年夜夜做噩梦,她不知道,贺长泽在从那之后的几个日夜里同样不得安眠。 外面天彻底亮透,贺长泽也因为困倦至极渐渐沉睡。 江允动了动身体,撑着地板坐起身,双腿因为久坐有些发麻,她弯腰扶着膝盖,缓缓直起身。 苏酥打着哈欠开门出来,看见俩人一躺一站,吓一大跳,“你们俩干嘛呢?一大清早的......” 江允招手,“小五叔喝蒙了,正好,过来搭把手把他拖屋里去。” ...... 自从跟贺寂舟的事情被曝光之后,江允就基本上待在家里没怎么出过门,公司那边休了年假。 她以为把一切都摊开讲之后,老爷子会让她直接离开贺氏,然而老爷子什么举动都没有,只不闻不问地将她晾在了那里。 江允猜不透老爷子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吃早饭的时候,苏酥说:“阿允,你老在家里憋着不行,跟我一块去话剧团吧,今天团内公演,你去给我加个油。” 江允暂时也没别的事干,想想便答应了。 临出门前,苏酥递给她一只口罩,又往她头顶上扣了只黑色渔夫帽。. 江允愣了下。 苏酥眨眨眼说:“姐妹儿装,来,拍个照片留念一下。” 说着点开相机调到前置摄像头,一把搂住江允脖子,“美人儿,来给爷笑一个。” “咔嚓!” “噗嗤——” 画面定格,帽檐下两双漂亮的眼睛弯成四只小月牙,明亮又璀璨。 ...... 去话剧团的路上,江允用手机提前订了花,苏酥演出结束,与众演员手拉着手谢幕后回到后台,就看到被粉色郁金香淹没的化妆室。 “哇......是谁在搞浪漫?” 众人发出惊叹的呼声,纷纷问:“谁的?谁的?” “还能有谁?肯定是咱们念姐啦,我刚才看见韩影帝坐在下面呢。” 众人齐齐发出暧昧的起哄声,“舒老师,处这么些日子了,都不是外人,你给咱们透个底呗,跟韩影帝到哪一步了?” 苏酥挥手,“别瞎起哄啊,我跟老韩就是单纯的好朋友。” “哪家好朋友这么送花呀?” 苏酥说:“花不是韩影帝送的。” 话落,韩臣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确实不是我送的,我的在这儿。” 众人纷纷回头,自发让出一条道路。 韩臣抱着一束粉色玫瑰走过来,笑吟吟递给苏酥,“不知道是哪位朋友捷足先登了?不过我应该还排在前面吧?” 苏酥一怔。 韩臣将花塞进她怀里,伸手虚虚搂住她的后背轻轻抱了下,低声说:“今天你在舞台上简直光芒万丈,叫人根本移不开眼睛,念念,我为你骄傲。” 他蜻蜓点水地抱了下,随即退开,转头对众人笑说:“大家都辛苦了,晚上我请大家吃饭。” 众人一阵欢呼,有人问:“韩老师,你是以什么名义请咱们吃饭啊?” 韩臣转头看了苏酥一眼,笑而不语。 苏酥有些不自在,她不傻,看得出来韩臣对自己的意思,只是先前他不明说,她也就当做不知道,这会儿人家明明白白说出来了,她就不能再装傻了。 “老韩。”她伸手拽了下他的袖子。 韩臣转头笑看着她,在她开口之前微微倾身凑过去,低声道:“一会儿跟我去吃饭,谢导的新电影正在找女主角,刚才在台下看了你的演出,觉得还不错。” 苏酥一愣,先是惊喜,随即眉头又蹙了下,眼里流露出几分为难。 韩臣一眼看穿她的心思,笑道,“别纠结,我是想重新追求你,不过也不是胡乱给你送资源,最后能不能行还要看你自身实力,我只是中间帮忙牵个线。” 苏酥哑然半晌,最后只说了两个字,“谢谢。” 苏酥这些天在话剧社没少下苦功夫,她本身就挺有灵气,静下心来琢磨,演技进步简直神速。 因为她是秋姐找关系硬塞进来的,再加上名声不好,一开始话剧社的黄导对她很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相处几天之后才渐渐改观,现在是刮目相看了。 黄导和谢导也是多年的老朋友了,席间搂肩搭背称兄道弟,拍着胸脯子跟他夸苏酥,“你听弟弟跟你说一句,现在这圈里,像舒念这种天生脸,有灵气又肯下功夫琢磨演技的不多了,你那剧本我看了,那女主角就是照着她写的。” 苏酥不知道黄导对自己评价这么高,心里激动的不行,话也不多说,端起一杯酒仰头就干了。 把桌上几个都唬得一愣一愣的,黄导“噗嗤”笑了,指着她对谢导说:“看看,还特别实诚。” 一桌人都笑了,谢导当即掏出手机,对苏酥说:“那咱们就先加个微信吧,过两天,抽个时间去试试戏。” 苏酥激动地大脑懵了两秒,才手忙脚乱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扫谢导的二维码。 饭局结束,众人一起走出餐厅在门口分别。 韩臣今天喝了不少,走路时脚步微晃,送走谢导黄导几人,苏酥转头看他,“你怎么走?” 苏酥转头看他,“你怎么走?司机来了吗?” 韩臣捏着眉心,默了几秒,低头笑望她,“你能送我一程吗?” 他的语气带了点儿说不出的意味。 苏酥顿了半秒,说:“能啊,怎么不能?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大的忙,送你回家还不是小事一桩!” 韩臣眼底燃起一抹光亮。 “不过老韩。” ...... 第246章 爱了以后,又不觉可靠 “不过老韩,有些事我得提前跟你说清楚,咱俩不可能了,你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韩臣嘴角的笑一僵,“......话别说的这么绝对,念念,你怎么就知道我不会再打动你?” 苏酥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摆手,“我这个人吧,特记仇,不是那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人,啊,我不是现在还记恨你的意思哈,其实当时你选择跟我分手一点儿都没错,我不怪你,韩臣,真的。” “只不过我心里过不去那个坎儿,就像一面有了裂痕的镜子,我已经没有办法再全心全意的信任你了,你明白吗?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再因为什么更重要的东西放弃我一次,我的男人,他心里我一定是排在第一位的......” 韩臣嘴唇动了动,想说点儿什么,又被她抢先打断,“韩臣,我还得提醒你一句,你肯定知道我现在跟傅西城闹得很僵,你现在这么帮我,难保他不会对你有意见,所以你要好好考虑一下。” 她看着韩臣,咬了一下唇又说,“但是韩臣,如果你愿意拉我一把,我不会让你白白帮我,你就把我当成一份投资,相信我,我不会让你赔的,你好好考虑考虑行吗?” 韩臣听完她这番话,沉默了许久,最后摇头苦笑了下,“念念,你还真是......” 苏酥等了几秒没等到他的下文,顿了顿说:“人情债难还,所以有些话还是提前说清楚的好。” 话落,身后响起车喇叭声,苏酥回头,看见自己的黑色大g停在马路边,车窗降下,江允探身朝这边挥了下手。 苏酥也扬手挥了两下,回头对韩臣说:“走吧,送你回家。” 韩臣没动,默了两秒,摇头道:“算了,我想走走。” “好,那我就先走了。”苏酥摆摆手,潇洒利落地转身。 韩臣下意识伸手想抓住她,却是抓了个空,手指蜷了蜷,在半空停了几秒,终于无力地垂下去。 苏酥利索地走出五六步远,却是忽地停住脚。 两点钟方向,马路牙子上站着几个男女有说有笑在等车,季丛白鹤立鸡群站在人堆里,手里夹着根半明半灭的香烟,眼睛正望着这边。 苏酥抬手压了下帽檐,心说包成这样他应该认不出来吧? 果然,那男人好像随意一瞥似的,转开了视线,转头跟旁边的同伴说话。 苏酥心里又不得劲儿了,鼻子里哼了一声,闷头往自个儿的大g走。 没走多远,视野里突然闯进一双休闲板鞋,她下意识刹车,却已经来不及,迎头撞上一堵温热的胸膛,鼻子顿时一阵酸。 她身体控制不住的噔噔后退了两步,胳膊被一只及时伸过来的大手一把抓住。 看清是谁,苏酥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捂着鼻子怒道:“季丛白,你玩瞬间漂移呢!” “谁叫你走路不看路?” 季丛白拿开她捂鼻子的手,另只手去扯她的口罩,“有没有事,没流鼻血吧?” 苏酥鼻管热热的,下意识仰头,季丛白看着她,一时有些愣住。 这动作好像从前她仰头等他吻她。 季丛白喉结不自觉滚了下,把口罩给她拉上去,“喝了多少酒?又不怕生理期肚子疼了?” 苏酥揉了揉鼻子,说:“就喝了两小杯,黄导他们都挺好的,不兴那套酒桌文化。” “是韩影帝面子大吧。”季丛白轻哼一声,目光往远处韩臣已经离开的背影看了眼,皮笑肉不笑道:“不过你这回头草怎么这么不体贴,好歹得送你回家吧?自己先走了算怎么回事?” 苏酥闻言愣了下,回头看了眼韩臣,又转回来看他,故意道:“送回家少说也得请上去喝杯茶,家里乱,以后收拾干净了有的是机会。” 她说完展眉一笑,绕过他抬脚走开。 季丛白脸色有点儿黑,站了两秒,抬脚追上去。 苏酥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白他,“季丛白,你跟着我干嘛?” 季丛白双手插兜,脚步慢悠悠,“谁跟着你了,这路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就只准你走啊?” 苏酥:“......” 她不跟小学鸡吵架,幼稚。 俩人前后脚走到车旁。 “阿允,有日子没见了。”季丛白抢先一步趴到副驾驶落下的车窗上,笑吟吟跟江允打招呼。 “季大哥。”江允朝他微笑点点头,“刚才我就看着像你,跟朋友出来聚餐啊?” 季丛白,“嗯,医院里几个同事。” 苏酥伸手戳了戳他的胳膊,“你能不能让让?我要上车。” 季丛白不搭理她,只笑着跟江允说话。 江允漫不经心扫了眼这俩人,主动开口问:“季大哥你怎么回家?要不要我送你一段?” “行啊,正好我不想打车。”季丛白笑出一口大白牙,拉开车门就要往里钻。 不过,人没上车,后衣领子忽地被人扯住。 他一转头,就见苏酥黑着脸说:“你坐后边去。” 季丛白指着副驾驶座椅套右肩上一行刺绣小字,“我的专属座位,这上头写着呢。” 苏酥无语凝噎,他不说她都忘了,俩人热恋上头的那会干了不少俗事,穿情侣装买情侣车,连副驾也要搞个专座,恋爱的酸臭味能飘十里地。 季丛白见苏酥无话可说,像个胜利的战士一样,趾高气昂地坐上了副驾驶,然后“砰”地一声拉上车门。 苏酥:“......” 郁闷地拉开后门上了车。 江允问季丛白地址,打开导航输入目的地,然后把手机卡在支架上,顺手打开车载音乐,莫文蔚独特伤感的嗓音流淌出来: 谁能够将,天上月亮电源关掉 它把你我,沉默照的太明了 关于爱情,我们了解的太少 爱了以后,又不觉可靠 ...... 第247章 就是差了点福气 汽车一路平稳向前,车厢里安静,无人说话。 江允往后视镜里瞥了眼,后座,苏酥窝在座椅里,垂眸摆弄手指,有些无精打采,季丛白抱胸靠在副驾驶上,一直侧头看着窗外。 车子开到季丛白小区门口。 “就在这儿停吧,我走回去,正好吹吹风。”季丛白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回去路上慢点儿,到家给我发个信息。”他回身嘱咐江允,目光不由自主飘向后座的苏酥。 苏酥歪头靠着车窗,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顿了顿,季丛白又低声道:“回家喝点儿蜂蜜水,不然第二天容易头疼。” 江允愣了下,反应过来这话是说苏酥,她下意识侧眸往后瞟了眼,不知道是不是花眼,好像看见苏酥眼皮子轻轻颤了颤。 “知道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江允应了声,朝季丛白摆摆手,打转方向盘重新上路。 车子驶上大道,苏酥睁开眼睛,探身扒住驾驶座的后背,幽幽出声,“夭夭,你说季丛白他什么意思啊?” 冷不丁的,江允吓得手一抖,后视镜里瞥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是准备去拍鬼片吗?” 吐槽完才回答她的问题,“什么意思?就是对你还有点儿意思。” 苏酥默了会儿,“夭夭,你说话跟绕口令似的。” “承认文化水平低不丢人。”前面路口红灯,江允踩刹车缓缓停下来,想了想说:“季丛白真挺不错的。” 苏酥叹了口气,“是啊,他可好了,天上有地上无的......就是没福气。” 江允:“?” 苏酥,“得不到我这个有钱有颜有趣灵魂,上下五千年都难得一遇的美人。” “......” 无语半晌,江允问她:“你到底是几个意思?你喜不喜欢人家?” 苏酥认真思考了三分钟,点头说:“喜欢。” 江允道:“那就去把他追回来。” 苏酥摇头,叹息,“不行。” “为什么?” “要脸。” 江允:“......” “我得善良点儿,不能总可着一个男人祸祸是不是?” 这话江允听得不大乐意,差点冲她翻白眼,“你祸祸他什么了?你是刚开始抱着不纯的目的接近他,但是谈恋爱的时候又不是演得,算什么欺骗感情?” 苏酥腾地笑了,身体往椅背上一瘫,手臂搭在额前,“夭夭,哪天我要是杀人放火了,你是不是也得说这绝对不是我干的!” 江允很肯定地点头说:“你干不出来这种事,就算真是你干的,那肯定也是被逼的没法子了。” 苏酥又笑了下,“夭夭,这辈子遇见你真好。” 如果没有江允,苏酥的人生或许早玩完了。 苏酥是高一下学期转来宁城一中的,苏家也是在那一年,乘着房地产的快车一飞冲天,举家搬来宁城,以新贵的身份勉强挤进宁城的上流圈子,成了吊车尾的一员。 那年是苏酥命运的转折点,发生了很多事。 爸爸妈妈的关系出现裂痕,开始动不动吵架,苏宏伟每每摔门而去,四五天不再归家,舒诺毫无办法,只能抱着苏酥崩溃大哭。 苏酥被恶劣的家庭关系搞的精疲力竭,然而到学校还要经历另一番痛苦折磨。 她一直都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竟能让全年级的同学都孤立她。 原来,是过于美丽的少女轻而易举收获了男孩子们的追捧,也招来女孩儿们的嫉妒。 这时只要有人在其中似是而非地挑拨几句,散播几句谣言,一场针对少女的审判就开始了。 脏水铺天盖地而来,少年人无意识的恶毒纯粹而迅猛,苏酥毫不知情地被钉在了耻辱柱上,成了一只肮脏的谁也不敢沾的臭虫。 苏酥对着人笑,背着人哭,地狱般的日子不知道持续多久,有一天午休时间,她躲在教学楼背后的角落里,抱着膝盖,压抑地低泣时,一个气质清冷的姑娘朝她伸出手,递去一包纸巾。 从此之后,苏酥有了朋友,而江允身后多了一条尾巴,一个信徒。 “夭夭,早上好!” “夭夭,送你花......” “夭夭,你笑起来真好看啊!” “夭夭,晚安啦。” ...... 车子开到楼下停稳,俩人解开安全带正准备下车,江允手机突然响了。 她拿起来扫了眼,微微一怔,竟是老爷子的电话。 她顿了顿,接起,“喂,爷爷。” “你现在回家一趟。”老爷子声音微凉,不复从前温和跟慈爱。 江允嘴角微抿,“您有什么事?” “回来再说。”老爷子没多解释,直接挂了电话。 苏酥已经下了车,扒着车门回身问她,“怎么了?” 江允把手机放回中控台,“我回老宅一趟,你先上楼吧。” 苏酥微微蹙眉,“我跟你一起吧,别是搞什么鸿门宴。” 搁她眼里,贺家那座大宅子就跟龙潭虎穴无异。 “不用。”江允按下启动键重新启动车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没什么好怕的。” 苏酥还想跟她说什么,车子已经开了出去。 ...... 江允回到老宅,在主楼前停车,前面停了辆银灰色的宾利,陌生的车牌,不是家里的车。 看来有客人。 她下了车往屋里走,刚进门就听见老爷子爽朗的笑声,脚步微微顿了下,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几个人已经注意到她,齐刷刷看过来。 “阿允,你回来了。” 老爷子笑容慈蔼朝她招手,态度与从前无异。 江允一时恍惚,抬脚走过去,目光转向坐在老爷子旁边的年轻男人身上。 四目相对,男人站起身,微笑着朝她伸出手,“江小姐,你好,我是江子琛。” 贺清月笑吟吟开口,“哦,子琛姓江啊,原来是本家,你和阿允有缘分。” 江允看她一眼,这里几分了然,苏酥说得没错,今天还真是鸿门宴。 江允伸手与江子琛握了下,客气微笑点头,“你好。” “来,阿允坐这儿来。” 贺清月跟吃错药似的,一反平常的热情,把靠着江子琛的位置让给她坐。 江允没有拒绝,抬脚走过去坐下。 ...... 第248章 情敌见面 看得出来,老爷子和贺清月对这个江子琛都很满意,很迫不及待地想把她推出去。 江允没有跟他们对着干,很配合地跟江子琛聊起天来。 江子琛家是外地的,二十九岁,律所合伙人,算是个事业有成的社会精英,只是离他们这个圈子还差的远。 以江允现在在圈里的狼藉名声,很难在圈内找到合适的人选,稍微有点实力的人家都不愿意要她做儿媳妇儿,当然差点的奔着江允手里那百分之十的股份的来的也有,但老爷子瞧不上。 这么些年捧着手里当亲孙女疼爱,那些感情都不是假的,即使已经闹到这个地步,老爷子还是想着江允好的。 他并不想惩罚江允什么,只是想让这场荒谬的闹剧尽快结束,让一切回归正轨。 让江允找个圈外的青年才俊是最好的选择,一是远离圈子里那些流言蜚语,二是逼她退出这个阶层,少些力气折腾。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什么隐情真相早一抔土掩埋个干净,只要江允不再执着,生活就可以恢复从前的风平浪静。 直到此时此刻,老爷子仍旧抱着和稀泥的心态,努力粉饰出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太平假象。 他不知道,风暴早已悄然而至,再无回头的可能,更加不可能由着他再继续和稀泥。 不过,令大家没料到的是,江允与江子琛相谈甚欢的时候,贺寂舟回来了。 老爷子和贺清月看见他出现,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贺清月两只眼睛盯着他,心里紧张的不行,她比老爷子更清楚贺寂舟冷硬的态度和桀骜不驯的本性,她很怕他会不管不顾把场面弄难堪,叫大家都下不了台。 时至今日,她早已清晰地认知到江允在他心里的地位。 “寂舟,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贺清月双手握紧,警惕地望着他。 贺寂舟嘴角噙着一抹淡笑,审的目光在江子琛身上上下打量,扫描仪似的,很直白,很冒犯。 江子琛被他看得坐立难安。 贺清月一颗心高高提起来,脸色越来绷不住。 贺寂舟将众人的心都搞得七上八下以后,才收回视线,笑着看了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程青来一眼,“程叔说家里来客人了,我回来看看。” 闻言,老爷子与贺清月的眉头倏地紧皱,齐齐转头看向程青来。 程青来手里剥着半只橘子,脸色微僵,他没想到贺寂舟会这样直白地说出来。 心里慌了一下,不过片刻就恢复镇定,他抬手扶了扶眼镜腿,微笑着解释,“我想着寂舟看人眼光最准,不如一齐把把关。” 这解释倒也勉强说的过去,这会儿也没时间多计较,老爷子顺着他的话笑道:“说的是,寂舟,这位是江子琛江律师,精言律所的合伙人,青年才俊,你们认识认识。” “喔,江律师。”贺寂舟走过去朝他伸出手。 “你好,贺副总,久仰大名。” 江子琛耳朵有点红,他今天过来贺家的目的大家都心照不宣,刚才被程青来直白那么一点,现在再被贺寂舟盯着,不禁生出几分不好意思。 两只大手交握在一起,江子琛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了僵,往回抽手,却没抽动。 贺寂舟笑意深深,“江律师果然一表人才。” “阿允。”他突然低头看向江允,三分认真七分调笑的语气问她:“你说是江律师长得帅还是哥哥长得帅?” 话落,客厅里诡异地静了两秒。 一众人神情各异,没人留意江子琛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大哥和江律师各有各的好看,气质不一样,没什么可比性。”江允垂眸淡淡,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道。 贺寂舟低头看他,轻嗤一声,“阿允,脚踩两只船最后肯定是要翻的。” 江允抬头,眉眼冷淡,“大哥真会说笑,一只还没有,哪来的两只?” 贺寂舟定定瞧着她,眼眸微眯。 “贺副总......”江子琛终于忍不住出声,手往后抽了抽。 贺寂舟像是才发现自己还握着他的手似的,忙松开,“抱歉抱歉,我手劲儿大,一时没留意,没事吧?” “没事没事......”江子琛摇头,手背在身后使劲儿甩了甩。 贺寂舟揽住他的肩膀热情地推他坐下,而后伸腿踢了下江允的脚,“你往旁边挪挪,给我让个位置,我跟江律师说说话。” 老爷子紧紧攥着拐杖手柄,表情很难看,贺清月的脸色也不遑多让,程青来眼观鼻鼻观心看不出什么情绪。 江允见他要坐起来,干脆起身,说:“我去给你们煮壶茶。” 老爷子勉强露出点笑意,对江子琛说:“阿允煮茶的手艺一绝,我这个孙女啊,从小聪慧,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业余爱好比人家专业的还精通,下围棋我现在根本下不过她。” “是吗?”江子琛眼里亮起欣赏的光,由衷赞叹,“江小姐真厉害。” “是啊。”贺寂舟接话,皮笑肉不笑,“所以一般男人可配不上她,不说找个很厉害的,起码也是得旗鼓相当,江律师你说是不是?” 这话里针对的意思有点儿明显,江子琛有些尴尬,干巴巴说:“是有道理......不过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看彼此的感觉,只要感觉对了,那些外在条件什么的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贺寂舟脸色淡了淡。 江允端着茶回来,给每人都倒了一杯。 江子琛细细品了品,赞不绝口,听他说话似也是个行家,江允来了兴趣,跟他多说了几句,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的颇投机。 贺寂舟坐在沙发里,端着茶盏转来转去,眼帘半垂着,神情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爷子不动声色观察着江允跟贺寂舟俩人的举动,慢慢喝完杯子里的茶,杯子放回茶几上,微笑着开口道:“时间不早了,今天就到这儿吧,小江,还得麻烦你送一下我们家阿允回她的公寓去。” 江子琛对老爷子笑着点头道:“您老别客气,这是我的荣幸,正好我也想跟江小姐再聊一会儿。” 他转头看江允,眼里的好感直白而坦荡。 江允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地“哒”一声,贺寂舟直起身,把手里茶杯放在大理石面的茶几上,不轻不重一声响,弄得众人心头一跳。 “家里又不是没有司机,何必麻烦外人?”他看江允一眼,皮笑肉不笑开口。 老爷子脸色淡淡,没搭他的腔,抬眼看江允,“阿允说呢?” 江允微垂着头,看不清神色,“我都听爷爷的。” 闻言贺寂舟一点儿不意外,淡淡嗤了声,往后靠回沙发里,没再吭声。 ...... 第249章 爱吗 闻言贺寂舟一点儿不意外,淡淡嗤了声,往后靠回沙发里,没再吭声。 老爷子嘴角露出几丝胜利的微笑。 江子琛站起身,冲众人点头,“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老爷子笑说:“好,路上开车小心,小江你有空常来家里坐坐,我年龄大了,就爱见家里热热闹闹的......” 说着他话锋一转,看向贺寂舟,“寂舟也是,听说你最近跟个女孩子走的很近,有空也带回家来看看,吃个饭。” 闻言贺寂舟一怔,没想到老爷子也能吓跟着起哄,他又下意识看向江允,江允脸色淡淡的,没什么反应。 “行啊。”贺寂舟笑了下,带着股似有若无的轻嘲,“过几天我就带她回家来给你们看看。” 闻言,众人俱是愣了愣,不想他突然这样配合好说话,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他这应该是赌气,在故意跟江允较劲儿。 但江允知道,周思文是贺寂舟的表妹,他把周思文带回老宅想做什么? 江允若有所思地看了贺寂舟一眼,他也在看她,俩人目光相撞,情绪难辨。 “江小姐,我们走吧。” 江子琛出声。 江允收回视线,点点头,跟众人告别。 俩人一起走出门,贺寂舟忽地站起身,大步往外走。 “寂舟!”贺清月大声喊住他,“你去哪儿?” 寂舟停步回头,面无表情,“回去睡觉,怎么,这也不行?” 老爷子显然没打算这就让他走,冷声对他开口说:“刚才你都看见了?” 贺寂舟漫不经心,“看见什么了?” 贺清月冷笑一声,急道:“江允从头到尾都是在利用你你看不清楚吗?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 贺寂舟呵笑了声,“不是你们逼的吗?” 老爷子脸色不善,沉声开口,“你很清楚,我给过她选择,是她自己放弃你。” 贺寂舟垂在身侧的手倏地攥紧,眸子里覆上一层暗色。 老爷子声音越发冷酷,“寂舟,我明明白白的跟你说好了,你跟阿允不可能,我绝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 “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坚持跟我作对,我会将你永远逐出贺氏......” “爸!”不等老爷子的话音落下,贺清月失态喊出声,转头瞪向贺寂舟,恶狠狠威胁道:“寂舟,你答应过我什么?” 贺寂舟听懂她的意思,到了紧要关头,贺清月被逼的无路可走,拿他先前的法子来反过来对付他。 都是强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看谁比谁更豁的出去。 贺清月虎视眈眈盯着他,像是只要他说错一句话,下一刻就会扑过来将他撕碎。 贺寂舟到底服软了,“给我时间想想。” 老爷子深深看他几秒,最后点头答应,“好。” ...... 江允跟着江子琛上了车,报上自己公寓的地址,就不说话了,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清冷又疏离。 江子琛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方才在老宅里的相谈甚欢仿佛是一场错觉。 他没话找话了几句,也不再说话,气氛沉闷下来。 江允靠在座椅里,偏头望着窗外流逝的景色,晚上九点多,路上还是车水马龙,路过的街市霓虹璀璨,热闹喧嚣,人人脸上挂笑,看着那样快乐幸福。 江允心底忽地生出一股茫然。 出神的功夫,车子猛停,她被惯性带得往前冲去,又被安全带拉回来。 江允茫然回神,就看见一辆熟悉的黑车斜着堵在前头,紧接着驾驶座门打开,杨九从里头下来,走过来敲了敲驾驶座的玻璃。 江子琛降下车窗。 杨九一口大白牙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有些瘆人,“江律师,我哥请你过去车上聊几句。” “不好意思,你哥是......”江子琛不认识杨九,迟疑地向堵在前面的黑车投入目光。 像回应他的视线似的,那车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来,露出贺寂舟冷峻的侧脸。 江子琛目光闪了闪,下意识转头朝江允看了眼,江允紧抿着唇,盯着前面,一声不吭。 忽地,她解开安全带,推开门下了车,抬脚走过去。 贺寂舟手肘支在车窗上,指间夹着半支烟。 “你来做什么?”他微微眯着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更没看江戏。 江允看了他一会儿,有些恼火说:“贺寂舟,贺氏这把椅子要么你坐,要么谁都别坐。” 贺寂舟眉头轻轻挑了下,“你是在求我?” 江允冷目反问:“难道你就不想要那个位子?” 贺寂舟耸肩,无所谓道:“想要啊,但它不是最终目的。” 江允轻呵一声,又问:“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贺寂舟终于慢慢转头看着她,黑眸似泼墨般,不答反问,“你不知道吗?” 江允心头缩了缩,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像牙痛,又疼又闷的感觉。 静了片刻,江允略有些干涩的声音响起,“贺寂舟,得到那个位置,才有可能达成最终目的,不然,什么都免谈。” 贺寂舟弹了弹烟灰,“你这是在跟我讲条件?” 江允淡声反问:“不行吗?” 四目相对,贺寂舟轻笑,“江允,现在是你在求我。” 江允说:“可是你爱我。” 这话出口,整个世界仿佛都静了,俩人被隔绝到另一个空间,彼此凝望对视。 过了很久,也许只是几秒钟,贺寂舟轻轻笑了下,带着点儿嘲讽,“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江允低敛下双眼,轻声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贺寂舟冷眼看着她,“你就仗着我爱你,肆无忌惮的折磨我。” 江允抬眸,不闪不避地回望着他,“是,我就是仗着你爱我,我自私,残忍,固执,不择手段,连杀人放火的事都干过,你早该知道我是个什么人不是吗?” 她眼里透出股自毁的戾气,两颊线条绷的紧紧的,胸口微微起伏。 “所以呢?”贺寂舟反问。 这平静的语气叫江允愣住。 他深深吸了口烟,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的眉眼。 “江允,你爱我吗?”他问。 江允看着他,心脏一阵阵收缩,嘴唇颤抖着,答不上来。 ...... 第250章 爱的 “给个答案有这么难吗?” 贺寂舟忽地抓住她的胳膊往下一拉,江允不由弯下身,双手撑住车窗,贺寂舟夹烟的手扣住她的后脖颈,将她按住。 “江允,我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只要你爱我。” 他低沉的的嗓音像塞壬的歌,一字一句,叫人控制不住沉溺其中。 江允眼睫一颤,一颗泪珠坠下来。 她闭了闭眼睛,终于开口,“贺寂舟,我爱你,但我做不到像你爱我那么爱你。” 就这么一句话,叫贺寂舟头顶阴霾了许久的天空陡然放晴。 “没关系,阿允,”贺寂舟有些粗粝的拇指摩挲她耳后的皮肤,低低的柔声轻哄,“没关系......” 只要她爱他,哪怕只有一点点,他就已经满足。 贺寂舟凑过去在她唇上克制地吻了下,忍着欲望将手抽回来。 江允睁开眼睛,身后响起杨九笑嘻嘻的声音,“嫂子,我送你回家。” 江允回头,杨九与江子琛站在背后,一个呲着大白牙,一个满脸复杂。 杨九对江子琛说:“江律师,你的车就先借我们用一下,明天给你送回去——嫂子,咱们先走吧。” 江允看了眼江子琛,又看看贺寂舟。 “去吧。”贺寂舟下巴微抬,转头叮嘱杨九,“慢点开车。” “我知道。” 杨九应了一声,跟江允一起转身回到江子琛车上,启动汽车离开。 “江律师,上车吧,咱们聊聊。” 贺寂舟从后面转移到驾驶座,江子琛坐进副驾。 车子启动,原地调头而去。 “我跟阿允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吧?” 闻言江子琛目光闪了闪,搭在膝盖上的手捏了下。 贺寂舟从后视镜里淡淡瞥他一眼,道:“江律师,说说你的条件,咱们不妨做个交易。” ...... 贺家老宅里。 贺清月推门走进卧室,走到床尾沙发坐下,眉眼紧皱,身心俱疲。 浴室门打开,程青来系着浴袍带子走出来,温柔地喊了声,“阿月。” 贺清月闭眼揉着太阳穴,没吭声。 程青来走过去,挨着她身边坐下,抬手替她按头,“怎么了?” 贺清月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今天是你把寂舟叫回来的?” 程青来揉按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答得不疾不徐,“是啊,我当时光想着叫寂舟回来看看清楚江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谁知道他油盐不进,唉......怪我没考虑周全。” 贺清月没再说话,僵硬的身体慢慢变柔软,靠进他怀里。 房间里安静半晌,响起一道似有若无的低泣,程青来手一顿,胸口一热,眼泪打湿的浴袍贴在皮肤上,贺清月紧紧抓着他的领口,声音脆弱,“青来,我只有你了......” 程青来看着怀里的贺清月,眼底闪过一抹厌烦,声音却却依旧温柔似水,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关系阿月,我在呢,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桌上手机忽地铃声大作,打破了夫妻间静谧和谐的气氛。 程青来松手扶贺清月坐直,轻抚着她的后背说:,“阿月,你去洗澡吧,时间不早了,洗完澡早早上床休息。” 贺清月点头,起身往浴室走。 程青来随后起身,看着贺清月进了浴室后,走去桌边拿手机,低头扫了眼,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 他眉头微皱了下,走去外面阳台接听,“喂?” 那端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冷笑,好像一只毒蛇在那头吐信子。 “王强?”程青来一瞬间沉了脸,捂着听筒回头看了眼,才压低声音道:“你这几天跑哪里去了?” “我去了哪儿程哥你不是最清楚吗?” 程青来恼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少给我打哑谜!” 那头王强冷笑,“别装了程哥,你是什么人我清楚的很,咱们别废话,三千万,我给你三天时间,第三天下午六点之前,打到我海外账户上,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我再也不来骚扰你们。” “三千万,你抢钱呢?”程青来直接拒绝了他,“我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拿不出来你就给命!程青来,反正我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想落着好!” 王强厉声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程青来气得脑门子冒烟,不明白他这是在搞哪一出。 程青来立刻拨号回去,连打了两个都被挂掉,他正准备再打,顶端弹出一条新短信。 短信里是一份压缩的音频文件,程青来心头一跳,生出不好的预感,把文件解压打开,刚听了一句,他就脸色大变。 程青来手忙脚乱关掉播放,表情狰狞地去拨王强的电话,那边却关机了。 程青来额角青筋暴突,甩手将手机狠狠砸在墙上。 谁料,屋漏偏逢连夜雨。 第二天,政府公布绿园项目招标结果,贺长君投标失败,那块地最终被陈氏和云舟科技一同拿下了,两家合作开发。 云舟科技这半年来在宁城势头凶猛,已经招了不少人的眼,都知道它跟贺氏合作密切,正打得火热,谁知道什么时候又勾搭上了陈氏。 这一下更是名声大噪,成了圈子里人人热议的话题,与云舟科技并列挂在大家嘴边的还有贺寂舟与贺长君。 这俩人如今都是名声在外,受到广泛的关注,不少人偷偷背后开赌局下注,赌这俩人最后谁能坐上贺氏的第一把交椅。 先前贺寂舟风头猛劲,多数人看好他,结果丑闻一出,情势陡转急下,换贺长君昂首高歌,谁知道在绿园项目上栽了跟头。 当初他胸脯拍的有多响,现在脸就被打得有多疼。 上午开会,贺清月逮着机会直接对准贺长君开骂,什么嘴上说得好听,屁本事没有,只会纸上谈兵......言语锋利将他贬损的一文不值。 贺长君天之骄子,一段时间又被捧得飘飘然,哪里能忍受的了这样的屈辱,跟贺清月当着众人的面就吵了起来,然后摔门而去。 到底是年轻气盛存不住气,绿园项目流标本就是他的责任,他不反思己过,反而一味推托,竟还扯出贺寂舟故意得罪李局长的女儿,给自己使绊子。 再加上贺清月火炭脾气众人皆知,老爷子都挨过她的骂,何况区区一个贺长君。 一时间舆论一边倒,都觉得贺长君难堪大任。 公司几个高层和董事会里一些人坐不住了,纷纷表明态度,希望贺寂舟可以回来,继续先前的新能源项目。 公司正处在产业结构调整的关键期,还是需要一个稳定的舵手来掌握方向,这事关公司的未来和所有的人利益,不能这样儿戏地成为贺家人争权的牺牲品。 ...... 第251章 小白跟小舟 晚上,贺寂舟跟季丛白去路斌家里吃饭。 路斌老婆女儿回国了,昨天早上下的飞机,休整了一天一夜,今儿就邀请了俩人上门。 路斌的老婆叫君雅,气质柔美,是个真正温柔似水的女人。 女儿洛洛今年刚满四岁,长得冰雪可爱,用红绳扎着两只哪吒似的小丸子头,绳头缀着小铃铛,跑去迎接贺寂舟季丛白俩人的时候留下一串脆响。 小丫头记性好,许久不见,对俩人一点儿也不认生,一头扑到季丛白的大腿上,仰头冲他笑,脆生生开口说:“小白叔叔,洛洛好想好想好想你呀......” 季丛白一颗心都要化了,弯腰掐住她的腋下,一把将她高高举起,“我也好想好想好想洛洛呀。” 小丫头飞到高处,才看见后头还有她小舟叔叔,一边笑一边说:“洛洛还好想好想好想小舟叔叔了!” 小丫头很明显是个端水大师。 季丛白不乐意,把她抱怀里,问她:“那小白叔叔跟小舟叔叔你更喜欢谁?” “都稀饭。” 季丛白不依不饶,“最喜欢哪个?” 小丫头眼珠子转了转,“最稀饭爸爸。” 一屋子人都笑起来。 季丛白在她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你个小鬼精灵!” 洛洛笑嘻嘻。 君雅招呼说:“快进来,别在门口站着了。” “嫂子。” “嫂子。” 贺寂舟季丛白都不乐意叫路斌哥,“嫂子”倒是叫得很利索。 君雅刚刚在厨房下手做了两道菜,身上沾了油烟气,招呼俩人在沙发坐下,笑说:“你们几个先聊着,我去楼上换件衣服。” 换完衣服下来,就见三个大男人团团围着洛洛坐在地毯上,一边聊天一边陪她做游戏。 三个人,六双眼睛,看着洛洛,眼里都闪烁着慈爱的老父亲光芒。 君雅走近听见季丛白仍旧不死心地问:“洛洛,你最最喜欢小白叔叔了是不是?” 洛洛忙着往他胳膊上盖小猪佩奇的印章,闻言敷衍地点点头。 季丛白终于满意了,转头看了眼贺寂舟,神清气爽。 贺寂舟表情一言难尽,很是不屑与他这样幼稚的人为伍。 “真是稀罕理你。”他鼻子里哼一声,忽地又话锋一转,“洛洛,你最最最喜欢的其实是小舟叔叔吧?” 洛洛点头嗯呐嗯呐。 贺寂舟朝季丛白挑眉一笑,拇指食指捏住,朝他比了个ok的手势,“三个最,比你多一个,印章也比你盖的多。” “......” 季丛白瞪着眼说不出话来。 心里大声:卧槽!狗贼奸诈! 这时路斌漫不经心地把左臂的衬衫袖子捋到顶,故作淡然地说:“看我闺女给我纹的大花臂。” 君雅终于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们俩这么喜欢小孩,那就赶紧结婚生一个呀。” 闻言,贺寂舟和季丛白都不由得一愣。 “嫂子你说得轻巧,孩子妈上哪儿找去?”季丛白摇头把脑海里的苏酥甩走,半真半假苦笑。 君雅笑说:“你这样的条件还不好找?是你要求太高了吧?” 季丛白辩解道:“我要求真不高,能看对眼儿就行,嫂子你有合适的给我介绍一个呗。” 君雅走过去,笑着摇头,“你这个看对眼就跟说随便一样,没要求才是最高的要求,你要是把条件明明白白的都列出来,我马上就能给你筛选出来一大批合适的女孩子,关键是你能看对眼吗?” 季丛白怔了怔。 他这段时间没少去相亲,母上大人亲自把关,挑的姑娘是一个赛一个优秀,一个比一个漂亮,他怎么就不来电呢? 心里愣是一点儿涟漪都没有,更别说擦出点儿什么火花了,搞得他妈都对他有意见了,说他挑三拣四,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是个什么德行。 贺寂舟笑,对君雅道:“嫂子你别管他,心里惦记着人呢,上哪儿能跟人看对眼去。” “谁呀?你那个大明星前女友?” 君雅听路斌说过两嘴,因着季丛白不长久的恋爱特性,她也没多留意。 “分都分了,我惦记她干嘛?”季丛白说得一脸云淡风轻。 贺寂舟和路斌不约而同笑了声。 “天塌了还有老季这张嘴顶着。” 路斌赞同地点头,“是比死鸭子的硬点儿。” 君雅听出点儿意思,笑说:“这么喜欢人姑娘,怎么就分了呢?” 贺寂舟欢快地往他身上插刀,“人姑娘甩的他。” 君雅很意外,“还会有女孩儿把丛白甩了?”她忍不住笑,“丛白还从来没被人甩过吧?这姑娘厉害,人生第一个,估计她要在你心里住一辈子了。” 季丛白心说,真是歹毒啊,骗我就算了,还要在我心里赖一辈子,这个坏女人! 君雅看季丛白怏怏的,兴致不高,没再继续聊,转移话题说起别的。 这时贺寂舟兜里手机响了,他掏出来看了眼,起身去往阳台接听。 “喂,小九?” “哥,王强把贺长君绑了。” ...... 时间倒退回两个小时前,贺长君在接连被老爷子二夫人以及程青来的三连骂后,终于憋不住爆发了。 恰好有个朋友约他出去,贺长君就跟着一群朋友去了家夜店玩儿,好巧不巧,王强这段时间恰好就在那儿猫着。 他有个老情人在夜店里卖酒,王强这人心黑手狠,对跟自己的女人倒还算不赖,现在他跟条丧家之犬一样,被追得走投无路,从前那些满口亲兄弟的朋友都不敢沾他身。 走投无路,最后还是这个旧日情人心软,将他偷偷藏在了自己住的员工宿舍里。 今天是王强给程青来的最后期限,过了六点,海外账户毫无动静,手机里只躺着一条短信,前天发来的: 【王强,你他妈也收敛点儿,别跟我玩这一套,拿那两句录音吓唬谁呢?有本事你去交给警察,看看能不能成为呈堂证供?咱们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玩完大家一起玩完,别他妈发疯!我给你三天时间,在你说的六点之前,过来找我,咱们面谈,你最好听我的,否则你一分钱也别想拿到!】 程青来根本不知道王强这几天都经历了什么,再加上事赶着事,根本来不及细想,发了一大段硬气话过去,心说王强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做出什么鱼死网破的事,哪知道王强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了。 他正想该怎么给程青来点儿厉害瞧瞧呢,贺长君就自个儿送上门来了,不动手简直对不起老天爷的偏爱。 ...... 第252章 恋爱脑 手机那头的杨九问:“哥,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贺寂舟唇角微勾一下,吩咐:“先盯着就行,什么都别做,看他们狗咬狗。。” “得嘞。”小九欢快的答应。 贺寂舟挂断电话,手里揣兜里,转身走回客厅,饭菜已经好了,阿姨正端盘子上桌。 君雅招呼道:“寂舟,丛白,你们俩快去洗手,吃饭了。” 贺寂舟弯腰朝洛洛伸手,“走,小舟叔叔带你去洗手。” 与此同时,季丛白的手从另一个方向伸过来,“洛洛,小白叔叔抱你去洗手。” 俩人彼此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嫌弃。 季丛白说:“你又不会抱小孩儿,非得跟我抢什么?” 贺寂舟冷呵,“你会抱?” 季丛白自信道:“咱这都是练过的,我那些大侄子大侄女都是我抱大的。” “嘁!”贺寂舟不屑,“你得意个什么劲儿,谁还没有把小孩抱大过!” 季丛白不信,“你抱大谁了?” 贺寂舟一脸云淡风轻:“我媳妇儿。” 季丛白,“......” 贺寂舟斜眼乜他,“你抱过吗?你还抱的上吗?你也就只能抱抱你的大侄子大侄女。” 季丛白一口老血哽在喉头,半晌憋出仨字,“你真狗。” 他甘拜下风。 “阿允那么小你就盯上人家了,你变不变态啊?”季丛白薅了薅头发,忍不住骂他。 贺寂舟翻了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洛洛瞅瞅这个,再瞧瞧那个,最后不偏不倚地牵住俩人一只手,带着他们去了卫生间。 心里摇头感叹,这些大人可真难带,唉,心累...... ...... 吃完饭,贺寂舟和季丛白都没急着走,坐下来继续陪洛洛玩游戏。 君雅进了厨房帮阿姨一起收拾,没一会儿,路斌也进来了。 君雅正拿刀切水果,探头往客厅里看了眼,压低声音问路斌,“寂舟和他那位女朋友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我还以为她今天会一起过来,刚才也没敢多问。” “我也说不清楚。”路斌摇头,“反正看老贺那态度,非得把人绑在手里不算完。” 君雅叹了口气,“就是苦了奈雪了,你不知道,我临回国的时候,她到咱们家来,瘦得就剩一把骨头了,我看着就心酸,我还以为她暗恋了寂舟那么多年,最后能有个好结果呢,谁知道半路突然杀出来个青梅......” 说着,她忍不住一声叹息,“说真的,我替奈雪挺不值的。” 路斌也叹息一声,“感情的事怎么好说呢,没什么不值的,老贺从头到尾对她都没有别的心思,但凡有一点儿,这么多年也不会是这么个结果......再说阿允哪里是半路杀出来的,老贺惦记多少年了,回国就是为她来的。” 君雅惊讶地瞪大眼睛,“假的吧?你也太夸大其词了,寂舟可不像是个恋爱脑。”. 路斌觉得“恋爱脑”这仨字形容贺寂舟又贴切又新鲜,摊手笑说:“有些事就是这么出人意料。” 君雅用小叉子叉起一块苹果喂进他嘴里,用微嗔的语气哼了声,“我不信,你们男人总是喜欢夸大自己的深情,其实一个个都是负心汉。” “老婆,你这话就说得有失偏颇了。”路斌大呼冤枉,“不能一棒子打死所有人啊,负心汉虽然多,但专情的也不少啊,比如......” 君雅侧头,挑着眉毛,用眼尾斜他,“比如?” 他胳膊无声无息缠绕上君雅的腰,轻轻摩挲了两下,低头在她耳朵边低声说:“比如我。” 君雅被他湿热的呼吸弄得耳朵痒痒,侧头偏了偏,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两只眼睛微微弯着,星光闪烁,柔软而妩媚。 这大半年来,夫妻俩分隔两地,聚少离多。 旷日持久。 现在一团聚,犹如老房子着火。 俩人一个低头,一个抬头,含笑凝望着彼此,眼神勾勾缠缠,明明什么也没干,却叫人觉得空气燥热的令人口舌发干。 旖旎气氛不断发酵,达至顶点,在一起正要爆发之时,一声清咳突然响起。 路斌夫妻俩回神,转头循声看过去。 厨房门口,季丛白抱着洛洛站在右边,贺寂舟站在左边,大手高高抬起,挡在洛洛的眼前。 ——三个人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路斌:“......” 沉默。 震耳欲聋的沉默。 一向淡定沉稳有涵养的人突然在心里很大声的骂了句脏话。 贺寂舟和季丛白俩在心里比他骂的还大声。 妈的这是什么人间悲惨! 就好像两条狗在大街上好好走着,没招谁没惹谁,突然就被狠狠踹了一脚。 还他妈是亲兄弟踹得。 他俩现在这暴雨滂沱大雪纷飞的,真是见不得兄弟一个人笑得太灿烂。 季丛白转头看贺寂舟,递过去一个眼神:你再给老路派点儿活干吧,努力发挥你奸商的本质,他太闲了,我看不过去。 贺寂舟:我也这么想的。 路斌:说你俩是狗真是一点儿都不冤枉。 气氛尴尬了那么两秒,被洛洛天真童稚的声音打破。 她说:“小舟叔叔,小白叔叔,你们也要学洛洛这样捂住眼睛,不能偷看爸爸妈妈亲亲哦,爸爸说偷看爸爸妈妈亲亲的不是好孩子......” 路斌:“......” 老父亲的脸被闺女扒了个干净,沉稳板正的形象就此崩坏。 气氛更尴尬了。 君雅脸红的不行,贺寂舟问:“嫂子,洛洛是不是要睡觉了?” 君雅赶紧走过去从季丛白怀里接过她,在她小屁股蛋上不轻不重抽了两下,撂下一句,“你们聊,我带洛洛上楼先去洗澡。” 等她走了,贺寂舟和季丛白对着路斌一人表情立马变了。 “啧!” “啧!” 斌恼羞成怒,直接把俩人轰出了家门。 贺寂舟跟季丛白下楼的时候乐了一路,乐完了心里真有点儿忒不是滋味。 看人家妻女和乐一家幸福,反观自己,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季丛白生出满腔的惆怅,刚叹了口气,兜里手机忽然“嗡嗡——”叫了起来。 家里的电话,他跟贺寂舟比划了个手势道别,转身往自己车边走。 ...... 第253章 老少女 “喂?” “三哥儿啊,不好了,你快回来吧,太太跟先生吵架,正闹着要离家出走呢。” 说话的是季家干了四十年的老阿姨,从小看着季家三兄弟长大,平时都是“大哥儿”“三哥儿”的喊,听你的亲切的很。 闻言季丛白眉头微微皱了下,“离家出走?怎么回事吵这么严重?” 季父季母俩人感情很好,一辈子基本上没怎么红过脸,季父会疼会哄,季母有点任性的小脾气,倒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喜欢撒泼的,所以俩人基本上没吵过架。 确切说,是俩人根本吵不起来。 能闹到离家出走,那事是真大了。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唉,总之你快回来就是了——” “阿容你在跟谁讲电话?”季母的声音传过来。 “哎呦太太您别走,您先消消火冷静冷静......” “阿容你别拦我,我必须得走,这个家我是待不下去了。” 季丛白听他母亲语气平平静静温温柔柔就知道事是真大了,他赶紧上了车,把手机丢到中控台上,启动汽车,绝尘而去。 ...... 时间已过十点,四周人声渐熄,柔软的柳条在夜风里轻摇慢摆,草丛里的虫鸣叫得欢腾。 季母坐在人工湖岸边的木椅上,对月垂泪,家里两个阿姨和一个司机站在后面七八步远的树下暗影里,不声不响守着她。 季丛白大步寻过来,伸手拍了下上年纪的那个阿姨的肩头,道:“容姨,到底怎么回事?” 他一边问着,把目光投向湖边坐在双人木椅上的母亲,孤单单一条背影,仰头望着天空,瞧着好生萧瑟凄凉。 季丛白心头一紧,心说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结果就听容阿姨叹气道:“还不是那个费罗给闹得。” “谁?”季丛白听着名儿有些耳熟,他无意识重复,“费罗......你不会是说那个八十年代特火的那个歌星影帝吧?” 容阿姨点点头,“可不就是他,你妈是他的粉丝,听说他最近回宁城了,要拍什么电影,你妈就想去追星,你爸不愿意,就吵起来来,我先前没留意,去厨房里走了一圈回来,太太就拉着行李要离家出走了,我叫先生哄哄她,先生闷在书房里不理我......” 闻言季丛白一阵无语,“就因为这点事闹成这样?” 怎么听怎么不合理,季丛白目光又移到他妈的背影上,小手指触了触额角,“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啊?” 容姨欲言又止,季丛白捕捉到了,心里一咯噔,迟疑道:“那个费罗不会是我妈从前旧情人什么的吧......” 老头子醋劲儿大,要是这样事情就很能说的通了。 容姨当即不轻不重往他胳膊上拍了一下,“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你妈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就是年轻的时候特别喜欢他,跟现在的小姑娘追星一样。” 费罗是混血儿,高鼻深目,一双眼睛脉脉含情,脸帅的人神共愤,偏偏还有才,玩音乐拍戏样样出色,他玩摇滚出道,身上自带一股痞野的气质,在那个社会氛围还相对保守的年代特别招姑娘,尤其是乖乖姑娘。 季母当时就中了他的邪,还为了他不顾家里反对,隐姓埋名一头扎进了娱乐圈,结果没在圈里待俩月,发现娱乐圈的水真他奶奶的深,又深又黑,她差点被恶心死了,于是蔫头巴脑又回来了。 季母这人,就是胆儿小,人菜,但瘾大。 这事被家里长辈当成笑谈,时不时拿出来逗她两句。 后来不知道谁传出去,话传着传着就就变了味儿,说季家闺女苦恋大明星费罗,爱而不得,天天在家抹眼泪。 季丛白听容姨讲完,心里有了个大概,老头子从前肯定听说了那些谣传,把费罗当成了头号情敌。 老头子看着大气,其实心眼儿可小了。 “容姨,你们几个先回家去吧,别搁这儿喂蚊子了,我去哄哄我妈。” 季丛白说完,抬脚往季母那边走。 “妈。”走到长椅后头他喊了一声。 季母听见声音,慌忙低头擦了两下眼睛,这才回头,“丛白,你怎么来了?” “哟,怎么还哭了?”季丛白弯腰捧住她的脸,拇指在她眼尾轻轻揩了揩,笑说:“臭老头子说什么了,把您气成这样?” “什么臭老头子,没大没小!”季母打开他的手,嗔他一眼。 “您还护着他。”季丛白假装不满,叹气道:“唉,儿子到底比不上老公亲啊......” 季母本来挺忧伤的,被他两句话弄得哭笑不得,逮着他的胳膊捶了两下,“你跟你爸一样就知道气我!” 季丛白笑嘻嘻绕到前面,揽住她的肩膀坐下,“我可比我爸强多了,一听说您生气,这不,马不停蹄就赶回来哄您了,瞧他,到现在连个影都没有。” “嬉皮笑脸。”季母哼一声,瞪着他,食指戳他额头,终于忍不住道:“小三你给妈评评理,我就是想追个星,你爸推三阻四的给我摆脸子,还冤枉我,说我惦记人家想红杏出墙......” 红杏出墙...... 季丛白差点被口水呛着,老头子这闷了几十年的醋果然不同凡响。 “你听听他说得这是什么话!做了几十年的夫妻,他在心里就这么想我?真是叫我太伤心了......” 季母说着,情绪忍不住又低落下来。 “确实,老头子真的是太过分了!”季丛白握着拳头一脸的义愤填膺,“我站您这边,等会儿回去我就跟他割袍断交,划清界限。” 季母:“......” ...... 第254章 长的就像个渣男 刚酝酿出点儿悲伤情绪被他一打岔又散了,季母是又想气又想笑,最后逮着他的胳膊拧了下才作罢。 季丛白完全不反抗,任由自己的母上大人拧,拧到她开心为止,继续笑嘻嘻道:“妈,这事我都听容姨说了,您不就想去见那个什么费,费......” 季母说:“费罗。” 季丛白听她这小女生的语气,忍不住高高挑起眉,心说怪不得老头子破大防啊,搁他这儿,他也得破。 想想苏酥用小女生崇拜仰慕的语气喊韩臣...... 季丛白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使劲儿甩了下脑袋,拉回思绪,继续道:“对,费罗,不就是追个星么,多大点儿事,老头儿不带你去,我带你去,正好我熟人多。” 季母露出意外的表情,“你在娱乐圈里还有熟人?你不是对那些演艺人员有阴影吗?” 季丛白满头雾水,“啊?”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怎么不知道? 季母不知道在想什么,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道:“三儿啊,妈理解,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更何况那女孩子还是你初恋,你难受伤心都是正常的,但是爱情你还是要相信的,你得勇敢,你不能再这么放纵下去了,这么多年我一直也没敢跟你认真聊过这事……” “等等等,等会儿妈,”季丛白打断她,脑门子的问号,“您在说什么?我怎么有点儿听不懂呢?” 季母看着他,眼神复杂,有同情、有怜爱、更有恨铁不成钢,脸上写着五个大字—— 你装,你再装! “左橙橙。”她没好气。 “谁?”季丛白觉得这名字耳熟的很,想了几秒,恍然——他初恋女友。 一大波记忆涌进脑海。 ——那会儿还小,刚进入大学,季丛白被个姑娘狂追仨月,被人拿下,结束了十九年的单身生涯。 这姑娘就是左橙橙。 恋爱谈了半年,季丛白想分手,当时感动这姑娘的执着,一冲动就答应了,结果处了半年,发现俩人是真不合拍。 他抱着对自己也对他人负责的态度,打算及时止损,正苦恼怎么开口呢,左橙橙先来找他说分手了,说觉得俩人不太合适。 季丛白跟她一拍即合,和平分手,后来过了好久他才知道,这姑娘是想进娱乐圈,找了个富二代,这才跟他掰的。 季丛白从小到大都很低调,隐没在广大群众里,同学们以为他家顶多只是个小康水平。 知道真相后,季丛白着实气了几天,跟朋友喝了两杯闷酒,脑袋一热就跑去找左橙橙想问个清楚。 结果那天刮大风下大雨,一路风吹雨淋到了左橙橙校外租住的小公寓楼下,酒劲儿过去,脑子清醒了。 觉得挺没意思的,他转身又走了,打车回了家。 回到家里,季母瞅他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一边打哆嗦一边打喷嚏,神情萎靡不振,心里就犯起了嘀咕。 稍微一打听,才知道儿子居然因为“装穷”被女朋友甩了。 很巧的是,季丛白因为吹风淋雨起了热,好好的生了场大病,像极了失恋后的伤情。 这越发佐证了季母的猜想。 季丛白病好之后前事尽忘生龙活虎,季母却留了块心病。 ...... 季丛白稍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季母那番话的意思,简直哭笑不得。 这都多少年的老黄历了? “您看我长得像是个痴情种?” 季母认真打量着他,摇头,“你长得像个渣男。” 季丛白,“......” 怎么还以怨报德呢? 季母振振有词,“你要不是因为受了情伤,你会是现在这样没个定性?咱们家你爸,你大哥二哥都是正经人,怎么到你就基金突变了?” 季丛白,“......” 真是冤死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你们丛垃圾桶里是捡来的?” 不是,他怎么就不正经了? 季丛白真是怕了他妈了,赶紧转移话题,“妈,咱回家吧,都快十一点了,你不能熬夜啊,过几天还要去见偶像呢,得美美的去,是不是?” 季母犹豫不决,不太甘心。 季丛白继续添火,“明明是老头儿不讲理,凭什么他在家吹空调,咱在这儿喂蚊子?” 季母搂着季母起身,“走,咱们回家。” 季母虽然还在犹豫,不过被季丛白搂着上了车,她也就没有再挣扎了。 母子两个一路回了家,到了家门口,季丛白打开门,就看见他爸在玄关处,弯着腰,手里拿着一只皮鞋。 季丛白视线下移,就见老季同志左脚皮鞋,右脚拖鞋。 季丛白挑眉,“要出门啊?” 季父越过他看见后头的季母,顿了顿,说:“没,刚回来。” 说着脱掉左脚那只皮鞋,换上拖鞋,转身闷不吭声回书房去了,都没再看季母第二眼。 季母看着,气不打一处来,跟季丛白说:“你看看他,他还喘上了!” 季丛白漫不经心给他爹挖坑,“多大点儿事,他那么有本事就叫他搁书房睡呗。” 季母一听,皱起眉头犹豫了。 季丛白揽着他往里走,“妈,你就是太心软,老头儿这样都是你惯的,你给他点儿颜色瞧瞧他怕什么!” 容姨在后头听得眼皮子直跳,心说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 季丛白小时候,季父因为季母生他的难产,差点儿一命呜呼,心里吓出来阴影,下意识不愿意妻子太亲近小儿子,导致后来父子关系一度冷淡。 这会儿季丛白是逮着机会就给他爹挖坑,可谓是不遗余力地坑爹。 季母觉得儿子说的甚是有理,往紧闭的书房门瞪了一眼,昂首挺胸回了卧室,刻意多加了些力气关上房门。 哼! ...... 另外一边,贺寂舟开着车去外环慢悠悠兜了两圈风,回程进了市区,七拐八绕把后头跟着的一辆车给甩了后,调头开去了江允现住的小区。 车子在公寓楼下停稳当,熄火。 贺寂舟降下窗户,仰头往上看了眼,一溜窗户灯火通明,他往上数到第八个停下。 窗帘是拉着的,玻璃里透着橙黄的光,温暖的,叫人安心的颜色。 贺寂舟将座椅往后放了一点儿,靠上去,摸出烟和打火机点一支叼在嘴里。 江允从浴室出来,拿着干毛巾擦头发,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 她走过去拿起来,看了一眼屏幕上跳跃的来电显示,不由的微顿了下,过了几秒才接听。 “喂?” 江允轻轻咬了下嘴唇,擦头发的动作慢慢停住。 那边没有说话,只有时轻时重的呼吸声传来。 江允似有所感,忽地转身,拿着手机抬脚走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往下看。 ...... 第255章 我爱你呀 对着楼道口的路边停着辆黑色小车,看车型像是贺寂舟那辆宝马,一只手从车窗里探出来,指间夹着的猩红光点在昏暗的光线里一明一灭。 江允默了几秒,轻轻说:“贺寂舟,你少抽点儿烟。” 那端终于响起一道轻笑,顿了片刻,才听见贺寂舟开口,“跟你说过,我老婆才能管我。”. 他语带戏谑,听起来心情不错。 江允被他感染,心情也轻松了几分,低低“嘁”一声。 “我今天晚上去老路家吃饭,嫂子带着孩子从美国刚回来,邀我们去聚餐,本来你该跟我一起去的。” 说到最后一句,贺寂舟的语气里带了几分说不出的低落之意。 楼上的江允低头看着楼下的黑色小车,沉默着没说话。 静了片刻,江允又听他问:“阿允,下次嫂子再邀请聚餐,你会跟我一起去的吧?” 江允咬住下唇,又静许久才道:“如果条件允许,我十分乐意。” 贺寂舟轻笑了下,“条件一定会允许。” 江允顿了顿,也笑了,轻轻颔首,郑重说,“好。” 手机里再次安静下来,过了十来秒,俩人都没再说话,静静听着彼此的呼吸。 “阿允?” “嗯?” “......我想你。” 江允心口发热,抓着窗帘的手捏得紧紧的,忽地生出一股冲动—— 就现在,转身,下楼去见他。 要跑着去,拉开车门,跳进他怀里,捧着他的脸吻他,告诉他我也好想你。 一切在想象里进行的,不顾一切的,热情奔赴。 然而现实仍旧由理智主宰。 因为楼下不仅有贺寂舟,还有老爷子派来监视的人。 “贺寂舟......”江允喊他,声音干涩的厉害,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那端深吸一口气,接着上一句,“想弄你,想的快疯了。” 江允:“......” “憋着吧,我挂了。”江允说完,利落地点了挂断。 贺寂舟勾唇乐了一下,随即隐去笑容,因为手机在手心里不停的响了起来。 他冷眼盯着闪烁的屏幕。 等了几秒,他才点了接听,手机放在耳边,“喂,爷爷?” 那头问:“你在哪儿?” 贺寂舟微微侧头看向后视镜,后头五六米远处,一辆黑色suv无声无息停在那里。 “您不知道吗?”他微微眯起眼睛,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 老爷子语气瞬间冷沉,“这就是你考虑的结果?” 贺寂舟沉默不答。 老爷子先沉不住气,“寂舟,你只有一次机会,你最好是考虑清楚了。” 贺寂舟又默了会儿,说:“明晚我回家,有个女孩儿想介绍给您看看。” 手机那端好一会儿没声音,不知道是太喜悦还是太震惊。 贺寂舟没有管,说了句“没事我先挂了”,随即中断了通话。 手机扔回中控台,贺寂舟启动车子,调头离开,经过那辆盯梢的suv的时候,他侧头看了眼。 车子错身而过,开出几米远,他又猛踩刹车,挂倒挡,把车子又退了回来。 下车走过去,抬手敲了敲suv的车窗,过了足足五秒,车玻璃才缓缓往下落了一半,里头一个胡茬浓密的汉子犹豫开口,“您......” 贺寂舟径直伸手探进车窗里,从里头打开车门锁,一把拉开车门,然后揪住那人衣领一把拖下车来,铁硬的拳头招呼上去,浓胡子闷哼一声。 车上总共有三个人,其余两个见同伴被打,连忙下车来帮忙,仨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不过对上贺寂舟这种硬茬子,还是不够看。 最后仨人抱着胳膊腿躺倒在地上,表情狰狞痛苦,贺寂舟揉了揉肩膀,掏出张卡扔在地上,“医药费,动不了就自个儿打120吧。” 说罢,转身上车,扬长而去。 ...... 江允今晚心情不错,关了灯,很快就睡着了。 乱梦不断—— 陈年旧事走马灯般一幕幕闪过,总算最后有个圆满的结局:她梦见自己穿上了洁白的婚纱,与贺寂舟面对面站在鲜花和水晶堆满的台上。 蓝天,白云,暖阳,轻风,台下掌声如雷鸣,人人笑脸洋溢,起哄喊新郎新娘亲一个。 江允脸颊一阵发烫。 新郎笑着低头亲吻了新娘,台下沸腾,众人拼命叫好鼓掌。 江允也啪啪使劲儿鼓掌,拍着拍着忽然发觉不对—— 她怎么在台下? 那台上的新娘是谁? 她骤然抬头,看见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厚重的脂粉遮不住女人颊上的红霞,女人笑得羞涩,与贺寂舟拥着彼此,深情凝望。 江允一下慌了神。 她是谁?她怎么穿了自己的婚纱? “贺寂舟!” 江允不顾一切地冲到台上,抓住贺寂舟的胳膊,另只手狠狠推开新娘,厉声道:“你是谁?” 头顶响起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她是我老婆。” 她蓦地回头,对上贺寂舟冷漠的眼睛,四目相对,他看她像是看一个陌生人。 江允愣住,慌张道:“贺寂舟,我是江允啊,小舟哥哥,我是阿允啊,你不记得我了吗?怎么?......” “阿允,不是你不要我的吗?”贺寂舟面无表情看着她,在她惶惑哀求的目光里,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坚定不移地走到穿婚纱的新娘身边,握住她的手。 望着眼前挚爱的男人,一股剧烈的疼痛刹那间袭遍江允的四肢百骸,痛彻心扉的滋味,她控制不住浑身颤栗。 下一秒,江允猛地惊醒过来,睁眼对着天花板,眼前一阵阵眩晕。 她粗喘着气,手捂住心口,一阵钝痛,眼泪瞬间溢满眼眶,将鬓角头发打湿。 贺寂舟冷漠的眼神在脑海里不断闪现,还有他和别的女人牵手相视而笑的画面...... 江允抓紧了被单,突然发现自己原来根本无法接受贺寂舟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心太疼了,疼的要碎掉...... 江允捞过床头手机,点开贺寂舟的电话拨过去。 过了会儿,那边才接起,声音沙哑含混,似是还没清醒,“喂,哪位?” 江允听见他的声音眼泪簌簌往下掉,咬唇使劲儿憋住了,才出声低低喊:“贺寂舟......” 她声音沙哑里待带着几丝哽咽。 她控制着自己颤抖的声音,说:“我爱你。” 手机里的呼吸声一下停了。 许久听不见一丝声音,江允慢慢清醒过来,脸颊一阵发烫,正要挂断电话,忽听贺寂舟出声喊,“阿允?” 她轻轻咬了咬唇,声音低如蚊呐,“嗯?” 贺寂舟嗤地笑一声,声音陡然转低,叹息一般,“我这是做梦呢?” 两边都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寂舟的呼吸慢慢粗起来,重起来,他喊:“阿允......” 江允:“嗯?” 贺寂舟嗓音低哑的要命:“再说一遍。” 江允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问:“你在干什么?” 贺寂舟闷哼,“做春梦。” 江允:“......” ...... 第256章 平时不这样 听不到江允的声音,贺寂舟哑声求她,“阿允,再说一遍,就一遍。” 江允说不出口,“我挂了......” “你敢!”贺寂舟咬牙切齿,“江允你敢挂我电话试试!一大清早的,把老子勾硬了就想跑,你玩我呢?” 这人平时装得人模狗样,一到紧要时候,骨子里的那股粗野的劲儿就全暴露出来了。 他低低骂了句,又转声哀求,“阿允,给我说两句好听的,求求你......” 江允哼唧一声,心说男人! 话音落下,那头粗重的呼吸忽地一滞,随即一道压抑的闷哼传过来。 江允一愣,下意识拿下手机看了眼通话时长。 居然快半个小时了。 两边静了几秒,气氛逐渐变得诡异起来。 半晌,江允听见贺寂舟有些尴尬的声音,“阿允,你知道的......” 江允使劲儿抿起嘴角,明知故问,“我知道什么?” 贺寂舟磨牙嚯嚯,“我平时不这样。” 江允憋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江允!”贺寂舟抬高声音,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味道,“你再笑,我立马去找你,亲身证明一下!” 江允听他威胁自己,越发乐不可支,倒在被窝里打了个滚儿,笑得停不下来。 贺寂舟放狠话,“你给我等着!” 说完把电话撂了。 江允脸埋进被子里,肩膀一抖一抖,笑得停不下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夭夭!夭夭!” 苏酥一边大叫,一边推门闯进来。 江允被她吓一大跳,一骨碌爬起来,跪坐在床上,“怎么了?” 苏酥也是刚醒,眼角还挂着眼屎,蓬头垢面冲过来就是一个熊抱。 江允被她扑倒在床上,耳朵差点被她兴奋的声音震聋,“啊啊啊啊!!!谢导刚刚给我回信了,说我试戏过了,尽快去签合同。” 江允揉着耳朵,迟滞片刻才反应过来,蓦地睁大眼睛,惊喜地问:“真的吗?” 苏酥头点得去捣蒜,“真的真的,比真金还真!” 她说着拿手机上的信息给江允看。 “我原来没抱太大希望的,当时去试戏的时候,看见好多厉害的前辈,好几个都是拿过奖的,我当时心都凉了,没想到谢导最后选了我,我真是......” 苏酥激动的,声音都有点儿颤了,嘴巴一瘪,“我要哭了!” “瞧你那出息!咱那么优秀,选你不是很正常吗!” 江允推推她,“你跟秋姐说了没呢?” “没来得及呢。”苏酥松开她,又咧着嘴说:“我给秋姐打个电话。” 她低头拨号,一边还跟江允叨叨:“阿允,姐妹儿这次要飞升了,谢导的大制作就从来没有失手过,而且你知道男主角是谁吗?” “谁啊?” “迷倒老中青三代的男神,你猜猜。”苏酥卖了个关子,转头通了电话,一开口就是,“秋姐,咱们的泼天富贵来了!” 江允出去洗漱完回来,苏酥还坐在她床上拿着电话唾沫飞扬,喋喋不休,畅想未来。 江允倚在门框上等了会儿,看她没有闭嘴的意思,打断她,“未来的大满贯影后,请问您今天早上想吃什么早餐?我现在下楼去买。” 苏酥看也不看她,一挥手,“老三样。”. 江允瞧她那得意样忍不住乐,转身下楼去买早餐,再回来的时候,苏酥终于停了,正在卫生间洗漱。 江允把买来的早饭摆在餐桌上,扭头瞅了眼贺长泽的房间,房门紧闭着,没动静。 江允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平时这个点儿,贺长泽早起来了。 江允走过去敲门,“小五叔,你醒了吗?” 可敲了几声,都没有人应。 这时苏酥拍着爽肤水从卫生间走出来,“小五叔不在家,天没亮就出去了,我起来上厕所,碰见他,急慌慌的,说朋友有事找他。” 江允心里微微一动,点头应了声。 心不在焉吃完早饭,她回房间拿手机给贺长泽打了个电话。 手机里“嘟——”声响了好几遍,那边才接听。 “喂,夭夭?” 听筒里传来贺长泽低沉沙哑的嗓音,说不出的疲惫。 江允顿了顿,道:“我听苏酥说你一大早就着急忙慌出去了,怎么回事,是遇着什么麻烦了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没什么大事。”贺长泽明显不想多说。 这时江允突然听见有人问:“你在跟谁打电话?” 是个女人,听着很像二夫人的声音,后半句很模糊,应该是贺长泽捂住了话筒。 “先不说了,夭夭,我这边还有事。” 手机那头,贺长泽直接把电话挂了。 “谁的电话?江允?”二夫人走过来,看了一眼他的手机。 到底是上了年纪的人,平时保养的再好,一夜熬过去,脸上老态尽显,眼睛又红又肿。 “嗯。”贺长泽敷衍地出个声,把手机装回兜里。 他坐厨房与客厅隔断的两级台阶上,张着腿,胳膊撑在膝盖上,头低垂着,眉头紧紧拧成个疙瘩。 一声呜咽飘进耳朵里,二夫人捂着嘴,在他的身边哭嚎,“长泽,你得想想办法救救你弟弟啊,小君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就活不成了......” 贺长泽脸上闪过愤怒和不耐,抬头看她,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又低下头。 偌大的客厅里死寂一片,只听得到二夫人压抑的哭声。 突然,手机铃声大作,俩人瞬间紧绷,转头循着声源望过去。 是二夫人的手机在响。 她快步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眼,脸上惊惧的表情散开,转身走去阳台。 贺长泽看她这反应,就知道不是绑匪的电话,心里稍松一口气,坐在原地又垂下头。 二夫人的声音模模糊糊从阳台飘过来,时不时夹杂着几句呜咽的哭声,听不清晰,贺长泽等了十来分钟,才等到她回来。 “长泽,你手里现在一共有多少可以调动的现金?” 贺长泽抬头看她一眼,捏了捏手指,“只有三十多万。” 才三十多万! 二夫人失望极了,又急道:“你爸给你的呢?” 这些年,虽然贺长泽一分钱也没拿过家里的,但老爷子该给的却一份都没少,他早早给贺长泽开了一个私人账户,年年都会往里头打进一笔钱。 贺长泽抬头看她,默了几秒,说:“大概有个几千万吧,我不清楚。” 二夫人眼睛顿时一亮,“长泽,你快去把钱取出来,妈现在手头转不开那么多现金,你先垫上,回头等小君回来,妈加倍还你。” 因为有了人质,再加上程青来的轻视,愤怒之下,王强狮子大开口,直接将金额提到了八千万。 ...... 第257章 恶魔在人间 听说了八千万的这个数字,贺长泽去查了下老爷子给自己开的那账户,说:“账户里总共有四千六百万,不够。” 闻言二夫人皱紧了眉。 她手头没多少现金,关键是她不能一下调动太多资金,现在正是关键时期,贺长君被绑架的事万一暴露,将会招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还差很多......” 二夫人双手插进头发里,焦灼地在贺长泽身前踱来踱去。 突然,她脚步一停,猛地转身看向贺长泽,眼睛里射出灼灼亮光。 “长泽,江允有钱,江允肯定有钱!” 贺长泽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二夫人蹲下来,一把攥住他的手,哀求道:“长泽,小君是你亲弟弟啊,你不能见死不救!江允账户里的存款不会少,凭你们之间的关系,只要你开口,她一定会给你......不不,我们是借,等长君回来了,我们双倍还她......” 贺长泽咬紧牙关,赤红双目里凶光毕露,“妈,咱们还能要点儿脸吗?” 二夫人一滞,而后蓦地瞪大眼睛,扬手就狠狠一巴掌扇在他脸上。 “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客厅。 贺长泽脸被打的偏向一边,耳朵嗡嗡作响,苍白的皮肤立刻红肿起来。 二夫人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食指指着他鼻子,干白的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贺长泽缓缓转回头,看着她,再没有忍耐,一字一句道:“这么多年,您就一点儿都不亏心吗?夜里就不会做噩梦吗?你们害得阿允家破人亡,这会儿还想要她帮忙去救你们儿子,哈哈......” 他笑出声,笑声在空旷的客厅里不断回荡,说不出的悲凉绝望。 “啪!” 又是一声响亮的耳光。 二夫人恶狠狠地瞪着他,使尽浑身力气,打得贺长泽身体都歪出去,口腔里顿时铁锈味弥漫。 紧接着,母亲愤怒的吼声像是天外的闷雷,遥远而模糊,却携着万钧之力,一击下来,劈杀了他。 “我这都是为了谁呀!”二夫人浑身颤抖不止,泪流满面,像个疯子一样癫狂,“我又能怎么办!” 母子俩在地上相对而坐,两个人都是满脸的崩溃与狼狈,还有憎恶与痛恨。 “我要是不狠,咱们娘俩根本活不到今天,你早被人摁在游泳池里淹死了!” 二夫人瞪着贺长泽,狠狠捶着胸口,既痛又恨,“你现在为江允讨公道,你怎么不为我讨讨公道?这世上有公道可言吗?没有!我告诉你,你只有握住权利,握住钱,你踩在他们头上,他们才不敢再随意欺负你!” 贺长泽咬紧牙关,“可是阿允的爸爸妈妈跟你无冤无仇,他们从来没有欺负过我们。” 不仅没欺负,还时不时暗里帮一把。 小孩子到底无辜,江河夫妻两个都是十分心软的人,见贺清月做的太过分,会明里暗里插手制止她。 贺长泽至今记得江河看他的复杂眼神,和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当时很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告诉他好好学习,等自己有能力了,就飞出去,飞得远远的。 “对你作恶的人明明是贺清月,你却去害帮你的人,这又是什么狗屁道理!” 眼泪顺着眼角哗啦啦往下流,流到嘴里,湿咸跟血腥混在一起,毒药一般的味道。 二夫人沉默几秒,突然神经质地笑了下,“谁让他们倒霉啊,偏偏碰上了,你以为我想害他们吗?” 记忆转回那个暴雨的夏夜。 在昏暗的杂物间里,轰隆隆的雷鸣和倾注的暴雨盖住了所有的婉转呻吟和粗重喘息。 那晚上程青来喝了酒,借着雷雨,前所未有的放纵。 俩人在那间堆满杂物的昏暗小屋里荒唐了将近一夜,直到天明时分,才发现小屋里还有第三个人。 她现在还记得自己与白茹对视时的场景,两个人四只眼睛,盛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恐。 那瞬间,她眼前一黑,心里翻江倒海,地崩山摧。 她当时脑海里第一念头是跪下来,哀求白茹不要说出去,而这句话,白茹在她之前抢先说出了口。 然后她就发现了她与自己同样惊惧的眼神。 这惊惧的目光叫她心里突然生出魔障。 ——只有死人才会真正的保守秘密。 不能放走她。 暴雨下了一夜,仍未停歇,天迟迟未明,白茹跑出杂物间,冲进雨里,她慌不择路,差点一头栽进游泳池里,好不容易站稳脚,惊魂未定,一双大手自背后伸来,狠狠一推...... 二夫人对那之后的几天完全没有记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她只记得在白茹要下葬那天,江河疯了一样掐着贺清月的脖子,质问她是不是她害死白茹。 她才知道原来那天是贺清月叫人故意把白茹锁进了杂物间,老爷子大概也是怀疑自己的女儿,所以趁着江河在外出差,着急忙慌催促警察结了案。 江河回来,只看见白茹的一盒骨灰。 老爷子护女心切,反而将女儿推上了风口浪尖。 二夫人快意极了,同时放了心。 ——贺清月误打误撞成了替死鬼,她就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不仅如此,她还可以坐山观虎斗,收取渔翁之利,这俩人是老爷子的手心手背,只要斗起来,最后一定会是两败俱伤。 贺长泽问她亏不亏心,会不会做噩梦,实话说,她没做过,当她发现有贺清月背黑锅的时候,做梦都要笑醒了。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道理她从小就懂得。 然而事情总是不能如希望的那般顺利,江河是个固执的人,他不能叫妻子去的这么不明不白,而在他在死咬着贺清月不放的时候,也发觉了事情的不合理之处。 ——比如说,是谁又开了杂物间的那把锁。 江河是个极聪明的人,敏锐,机警,洞察力强,他从各种极细微的蛛丝马迹里一点点推论事情的真相。 最后,他查到了她的头上。 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比如说出轨,家暴,以及......杀人。 二夫人激动的情绪在漫长的回忆里渐渐冷却下来。 “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想如何?难不成要看着我去死吗?”她对着贺长泽像鬼魅一般,森森冷笑,“你清高,你善良,你报警吧,现在就去警察局揭发我,我不拦着你!” 她说着,两只胳膊合拢,做出束手就擒的姿势怼到贺长泽眼皮子底下,“来啊,把你妈送进警察局吧!你就能赎罪了,后半辈子就能睡安稳觉了,来啊!你还等什么?来啊!” 贺长泽被她逼的步步后退,手脚并用爬起身,慌不择路往外跑。 好像又回到那个梦魇一样的夏天。 他再一次屁滚尿流逃出这座别墅。 他不停地跑,不停地跑,直到精疲力竭,一头栽倒在地上。 ...... 第258章 风水不好 傍晚,太阳西落,天色渐渐昏沉。 车子在老宅主楼前缓缓停下,江允熄火,解开安全带下来。 江子琛从另一边下车,绕过车头站在她身边,仰头看了眼主楼的建筑,说:“这宅子建的不好。” 江允转头看他,眉头微微挑了下,“你还会看风水?” 江子琛笑,摇头道:“不是,单纯觉得这房子建的不好看,不符合我的审美。” “......” 江允笑了一下,“我们进去吧。” 江子琛支起胳膊,下巴点了点,示意她挽住自己。 江允看他两秒,没动。 江子琛微笑,“既然要演戏,不得演得像一点儿吗?我这人最是敬业了。” 江允顿了顿,笑着挽住他的胳膊,“江律师,你这人很有意思,希望以后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江子琛点头,说:“谢谢夸奖,我很荣幸。” 俩人走上门前台阶,身后响起一声鸣笛,俩人住脚回头,黑色宝马缓缓驶近,停下。 车门打开,贺寂舟和周思文从里面下来。 江允的目光从贺寂舟身上滑过,转向周思文。 小姑娘一身辣妹装,编了满头五颜六色的脏辫,光看打扮整一青春期叛逆少女。 先前匆匆一面没仔细看,现在认真打量,才发现那脸长得一副乖巧像。 小圆脸,肉乎乎带着点儿婴儿肥,有点像何园,江允心里顿时生出几分亲近,眉眼像春风拂过,跟着柔和几分。 在她打量周思文的同时,周思文也在打量她,看见江允对自己笑,小姑娘立马咧嘴回了个大大的笑容,举手朝她挥了挥,一把抱住贺寂舟胳膊,“小舟哥,我嫂子长得也太好看了,怪不得你惦记了这么多年,我听说,嫂子还是小娃娃的时候就被你盯上了,真变态啊!” 贺寂舟正目光幽幽盯在江允挽着江子琛的那只手上,闻言哽了哽,抽出手,食指戳在她脑门上,将她推开。 眼睛依旧黏在台阶上那俩人挽在一起的胳膊上,一眨不眨。 江子琛被他盯得hold不住,缩回自己的手,低头咳一声,“贺副总这醋劲儿可真是够大的。” 江允淡淡看贺寂舟眼,没说什么,转身往里,“走吧。” 刚到门边,包里手机“嗡嗡——”震了两下,江允掏出来看了眼,贺寂舟的讯息—— 【离江子琛远点儿,听见没?】 江允终于忍不住,回头冲他翻了个大白眼。 贺寂舟,“......” 客厅里。 贺老爷子跟贺清月父女俩正坐在沙发上交谈,墙上的液晶电视播放着宁城卫视的晚间新闻。 “老爷子,大少爷和允小姐他们回来了。”老陈管家走来笑着说。 老爷子现在是风声鹤唳,听见贺寂舟跟江允俩人被同时提及,心里都不大舒服,正想说点什么,就见四个人前后脚进来,双双对对,看着极其顺眼。 老爷子心情顿时大好。 ——就该是这样的才对。 他拄着拐杖站起身,和蔼地笑着望向众人,“回来啦......” 目光从江允开始一一溜过,最后停在周思文身上,不动声色上下打量一圈,心里喜悦淡了淡。 周思文这一身打扮实在叫老爷子欣赏不来,他向来喜欢温柔乖巧的姑娘,就像江允这样的。 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他倒也顾不上吹毛求疵。 “来来,快来坐。” 老爷子热情地招呼几人。 周思文越众而出,蹿过去对他露出个甜甜的笑,喊了声“爷爷”。 “爷爷,我是周思文。”她看着老爷子的眼睛,一字一字认真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老爷子打量着周思文,愣了愣,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周思文转身走到冲贺清月身前,又朝她咧嘴露出大大的笑容,然后在她愣神之际,张开手臂抱住了她。 “清月阿姨,我是思文,见到你很高兴。” 老爷子和贺清月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给弄懵了。 周思文抱着贺清月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撒开手,挽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坐下,还招呼其他人,“都别站着了,快来坐下,咱们坐下说话。”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主人呢,这姑娘是不是也太自来熟了? 老爷子又重新仔细打量她,眼里闪过几丝狐疑。 想了想,又转头看了眼贺寂舟,目光微沉。 贺寂舟假装没看见,径自走到沙发边坐下,还拉了江子琛一起,最后剩下江允一人坐在单人沙发上。 老头子看着他这一举一动,眯着眸子,眉头渐渐皱紧。 这时候,周思文已经拉着贺清月聊开了。 贺清月很讨厌那些自来熟没有边界感的人,她的防备心很重,然而对眼前的姑娘,她却莫名不排斥,不仅不排斥,还隐隐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 “你叫思文?”她拉着周思文的手,仔细打量她的眉眼,越看越觉得亲切,“你不是宁城吧?家住哪儿?” “我妈妈是宁城人,我从小在澳洲长大,前段时间刚回来,我妈说她很想念亲人,叫我帮忙回来看看。” 贺清月点头,脸不上自觉带了点笑意,“哦,是来探亲啊......” 老爷子突然开口问:“你跟寂舟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 他语气有些沉,听着像是审犯人。 周思文讷讷鼻子,“我跟小舟哥认识好多年了,我在美国读书的时候就认识他了。” 她突然转向贺清月,兴致勃勃地问:“清月阿姨,你知道我们怎么认识的吗?” 不等贺清月回应,她直接自顾自说起来了,“当时有劫匪抢银行,我跟小舟哥真是超级倒霉,正好去银行取钱,就被他们抓去当人质,那帮美国警察,唉,不是我说,真的是很菜,最后还是我小舟哥出手把那群劫匪制服的,清月姨,你知道我小舟哥多厉害吗?就那么唰唰唰几下,一群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劫匪就被他全撂倒了,哇,简直不要太帅!” 周思文是个讲故事的好手,语气抑扬顿挫,肢体表情丰富,用夸张的语言把贺寂舟的形象描绘的格外英伟高大。 贺寂舟听得直扶额,还一群凶神恶煞的劫匪,就俩刚下海试水的菜鸡。 话题行都听得出周思文对贺寂舟的崇拜之情,简直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当时更是有过之无不及。 周思文十三四岁就一个人跑到美国念书,异国他乡,挨了欺负也只能一个人闷在被窝里哭。 于是在极度的惊吓里,贺寂舟这个武力值超高、人又善良的英雄就成了她眼里的神。 然后,她就没脸没皮赖上了贺寂舟。 ...... 第259章 比亲生更在乎 周思文手舞足蹈,喋喋不休,全方位多角度描述完贺寂舟的英雄事迹后,总算停住嘴歇口气,端起佣人送上的茶猛灌两口润了润有些发干的嘴皮子。 老爷子越听越不对味儿,迟疑问:“所以你跟寂舟是......什么关系?” 周思文放下茶杯,一脸理所当然,“他是我哥呀,啊,我还没说完呢,后面的事情就更巧了,那年春节,我邀请他去我家里过年,才发现我们居然还是亲戚。” 听到这儿,贺清月心头蓦地一动,转头目光灼灼地看她。 周思文笑眯眯地回视她,“清月阿姨,我叫思文,我还有个妹妹,叫思兰。” 思文,思兰...... 贺清月身体一抖。 “啪!” 老爷子手里白瓷杯坠落在地,四分五裂,茶水崩湿裤脚,流了满地。 他盯住周思文,颤着声问:“你是谁?” 周思文依旧笑得天真烂漫,一字一句回答他,“我叫周思文,我妈妈叫贺清澜。” 客厅里陡然沉寂,一时间,无人出声。 这时,那边的电梯忽地“叮”一声响,在这寂静的气氛之下尤为清晰,众人都下意识转头去看。 众人只见程青来从电梯里匆匆出来往大门处走。 他一向做事周全,不留人话柄,这会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竟闷头往外走,连个招呼都忘了跟人打。 “青来!”还是贺清月出声叫住他,“你去哪儿?着急忙慌的,出什么事了?” 程青来似才反应过来,住脚转头看向众人,顿了一顿冲老爷子喊了声“爸”,解释道:“学校里出了点儿急事,我立马得过去一趟。” 老爷子这会儿心乱如麻,哪顾得上管他的闲事,挥手让他自己去。 程青来没多说,赶忙点头匆匆去了。 江允跟贺寂舟彼此交换了个眼神。 程青来走后没多久,客厅这边也仓促地散了,周思文如同一个炸弹,炸得老爷子跟贺清月父女二人恍恍惚惚,一时都有些承受不住。 贺清月当场落了泪,紧紧抓住周思文的手不撒开。 老爷子怔怔望着她,嘴唇嗫嚅了半晌,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说,起身脚步有些踉跄地回了自己房间。 贺清月情绪收不住,抱着周思文哭泣不止,喃喃喊着妹妹的小名,一肚子话堵在喉咙里,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当年她的母亲文兰血崩,一尸三命,她们的外公文老爷子听到消息之后,当即一口血喷出来,躺进了医院,自小捧在手心里的明珠落到这个结局,实是叫人痛不欲生。 文老爷子也跟着去了半条命,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的文人老先生,第一次放下涵养,对年轻时的贺老爷子破口大骂,拳脚相加。 他恨得催心抓肝,恨不得将伤害自己女儿的人扒皮拆骨,生啖血肉。 之后,文老爷子在贺家举行葬礼那天带走了女儿的骨灰,当着众人的面将一张离婚协议书甩在了贺老爷子脸上。 他还要带走贺清月贺清澜两姐妹,让姐妹俩跟贺老爷子断绝关系。 贺老爷子哪里愿意,俩人最后差点对簿公堂。 最后是贺清月提出,叫贺清澜跟外公走,她自己则留在家里。 贺氏这么大的家业,她怎么会拱手让给那个贱女人! 文老爷子是个特清高的老头儿,向来视那些身外的财物为粪土,他不能理解贺清月,但他尊重她的选择。 为此,他还逼迫贺老爷子发毒誓,永远不会叫二夫人和她的孩子染指贺氏。 老爷子理亏,自己心里也是万分悔恨愧疚,自然是文老爷子说什么是什么。 家破人亡的教训足以叫他铭记终生,他万念俱灰,只想求得女儿的原谅。 然而,人总是会低估时间潜移默化的力量。 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曾经一字砸出一个坑的誓言变成轻飘飘一缕烟,所有剧烈的情绪,爱恨都随着时间慢慢变淡,变薄...... 最初做错的那个人会在日复一日的惩罚和审判里逐渐疲倦,厌烦,委屈,麻木,然后刻意遗忘。 文老爷子带着贺清澜移民海外那一年,贺老爷子就彻底放弃了这个女儿。 这晚周思文留在了老宅里。 江允把车借给江子琛,自己上了贺寂舟的车。 只有两人的空间,江允终于找着机会说话。 “程青来那么匆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她问。 “把安全带系好。”贺寂舟启动车子,先提醒了她一句,才回答,“王强剁了贺长君一根小手指送给了二夫人。” 闻言江允好一会儿没出声。 汽车驶出老宅大门。 贺寂舟一边开车,一边扭头迅速看江戏一眼,又道:“王强上次被收拾那么惨,对程青来跟二夫人肯定是恨之入骨,他这人心狠手辣,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俩。” 顿了顿,他继续道:“阿允,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害江叔的就是程青来跟二夫人他们俩,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要是想报警走正常流程翻案会很麻烦,你现在只有赵秀芝做人证,把王强攀扯出来,但想从王强那里牵出二夫人和程青来估计很难,我去叫人查了,王强那个情人红樱手里就一段不清不楚的录音和一张转账的银行流水,光凭这些就想定程青来和二夫人的罪很难,王强现在这么疯大概也就是因为手里没什么底牌......” 江允听着,清丽的眉心渐渐紧蹙成一团。 贺寂舟又看她一眼,接着道:“还有一个,这事对贺家来说是个天大的丑闻,事情如果泄露出去,只怕会要了贺氏一半的命。为了贺家的名声和贺氏着想,老爷子肯定会阻止你。所以我想,不如就私下解决,借着王强这把刀,也不会脏了手,你觉得呢?” 他说完,却半晌没听见回音。 又转头看了眼,见江允凝眉一脸沉思的模样,忍不住问:“阿允,你在想什么呢?” 静了会儿,江允转头看向他,缓缓开口,“我在想......程青来对贺长君好像比自己的亲生儿子还要更在乎......” 亲生儿子...... 贺寂舟心头一突,脑海里白光乍现。 他一脚踩下刹车,转头与江允对视。 俩人目光相对,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答案。 “怪不得我总觉得忽略了什么东西。”贺寂舟阴恻恻勾了勾嘴角,“这两个人,还真是胆子包了天了!” ...... 第260章 两手准备 与此同时,另一边,二夫人私人别墅里。 程青来坐在沙发上,对着桌上一截沾血的小指,脸色难看到极点。 二夫人伏在他腿上,浑身颤抖,哀哭不止,“青来,你快想想办法啊,你快想想办法啊......王强这个畜生,他怎么敢对小君下这么狠的手啊!畜生......” 程青来不看她,只阴着脸沉默半晌,突然开口问:“那几天你去见他有没有发现什么反常?” 二夫人抬头,泪眼婆娑地看他,一时没转过弯儿来他什么意思。 “他有没有特别迫切地问你要钱,拿以前的事威胁你之类的?” 二夫人努力回想了下,“迫切说不上,他就是过来讹钱来了,一张口就是两千万,你也知道他那人,向来说话孬里孬气的,那天我走之前还骂了他几句......”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一把攥住程青来的衣袖,惊惶道:“难不成就因为我骂了他几句,他就恼羞成怒......” “不是。”程青来冷笑,“我估计是有人在背后挑拨,把咱们都阴了!” 这几天,他冷静下来仔细一回想,就发觉不对味儿了——王强这次过来本意是要钱,而他们也并没有拒绝他,一直有商有量的,何至于突然这么发疯? 除非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搞了些不为人知的小动作。 二夫人心头一突,“是谁?” 屋里静了静,程青来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一个人影。 ——贺寂舟? 是他吗? 为什么呢?他想干什么? 不,不是他,是......江允。 程青来身体蓦地一僵,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二夫人发觉他脸色不对,连忙问:“怎么了?你想到了什么?” 程青来转头看她,默了半晌,问道:“你跟江允接触那么多次,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 二夫人这会儿脑子转的慢,迷迷糊糊,“江允?” 程青来非常突兀地笑了声,“你别忘了她爸妈都是怎么死的。” 二夫人身体一僵,脑海里突然闪过什么,她一把抓住程青来的胳膊,长长的指甲隔着衬衫布料陷进他的肉里。 “王强是不是说撞死江河的那个男人的老婆孩子都还活着?”她的声音是一根紧绷的细弦,响在空旷寂静的客厅里透着几分难以描述的刺耳诡异。 程青来沉声问:“怎么?” 二夫人一脸惶恐不安问:“那个男人叫什么?哪里的?” 程青来眉头夹的死死地说:“不记得了,姓孙,老家应该是c省那边的人。” 二夫人又问:“他老婆是不是叫赵秀芝,儿子叫孙谦?” 程青来怔了怔。 二夫人眼睛忽然一片嗜血般的赤红,“青来,那男人的老婆孩子现在都在江允那儿,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 她突然爆发,伸手将茶几上的东西尽数挥到地上,“还是查到我头上来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摔砸声过后,屋里又陷入死寂,只听见二夫人愤怒的粗喘声,一声重过一声。 片刻后,程青来沉着冷酷的声音响起,“看来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了。” 这时,院子的铁栅栏大门突然“吱扭”响了声,重重的脚步声穿过石子小路,走到廊下。 声控灯亮起。 屋里人听见动静,警惕地转头看向门的方向。 “谁?” 程青来站起身,走向门口。 贺长泽推开门,俩人迎头相遇,隔着三步远的距离,各自顿住。 贺长泽停了片刻,只当作没看见他,半耷拉着眼皮子,抬脚往前与他擦身而过,走到二夫人身前,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扔在茶几上。 “这里总共是五千万。”他声音淡漠,没有丝毫情绪,“所有的钱都在这儿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 “小泽......”二夫人下意识喊他。 贺长泽停住脚,漠然回头,“我只有这些,别的您不要肖想了,如果救不回长君,那也是......你们的报应。” 你们的报应...... 二夫人和程青来瞬间脸色大变。 贺长泽却不再管他们,抬脚径自离开,孤寂单薄的背影很快融进夜色中。 ...... 车子停在路口等红灯,江允包里手机“嗡嗡——”叫起来,她拿出来接听,苏酥在那边抱怨,“你什么时候回来?家里好冷清哦,都没人陪我吃饭。” 江允说:“回去了,现在就回。” 一只手忽地伸过来抽走了手机,贺寂舟将手机贴在耳边,说:“阿允今天不回去了,你要是觉得太冷清,我找个人过去陪你。” 江允的脸没由来烫了下,伸手去抢手机,贺寂舟撤着身体躲,又说了句,“估计这几天都不回去,你别等她了。” 说完直接挂断电话,把手机还她,假模假样地说:“你要是非要回去就再打电话叫她去家里接你,反正我不送你。” 江允没好气夺过手机,白他一眼,又朝他手背上掐了下。 贺寂舟咧开嘴笑了,大手绕到她身后,贴住她后腰往前一推,倾身凑近,“所以还是要跟我回家?” 俩人鼻尖对着鼻尖,呼吸相闻,湿热的气息拂在对方的嘴角,一阵酥痒。 江允手指微蜷,勾住贺寂舟的袖口。 他微微一动,唇往前压,就要吻她。 后面突然一阵急促的鸣笛,红灯已然转绿。 江允被惊着,推开他退回到座椅里。 贺寂舟眼里闪过不满,倾身过去在她唇上不轻不重碾了下,才松开手刹,继续踩油门上路。 一路飞驰到家,两个人纠缠着跌跌撞撞进门。 “砰”一声,门关合,另一个开关被打开。 年轻火热的两具身体密密贴在一起,就像老房子着火,像沙漠里渴冒烟的旅人遇见绿洲,刹那间便到顶点。 衣服都来不及完全退去,两人交叠着压在门板上,粗重的喘息、压抑的呻、吟,皮带扣与门的撞击声......各种声音交织出暧昧绮糜的曲调。 低回婉转,高潮迭至,温度不断攀升,春意无限。 阵地从玄关转移到浴室,再到卧室床上,贺寂舟禁欲的久了,一开荤不要命似的放纵。 筋疲力竭,江允趴在床上,侧脸埋在枕头里,连动一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角毯子搭在腰间,光裸后背暴露在空气里,晕黄的灯光照出蜜一般的色泽,只是上头密密麻麻的吻痕破坏了美感。 贺寂舟靠在床头点烟,眯着眼睛一脸餍足,吸了几口,听她说:“给我一根......” 声音哑的不行。 贺寂舟偏头看她一眼,把指间夹着的半支递到她嘴边。 ...... 第261章 定时投喂 江允启唇去含烟蒂,嘴巴太干,上下唇肉纠缠着粘连了下,贺寂舟俯下身去含住帮她润了润,大手扣着她的后脖颈捏了捏,问:“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晚上在老宅没吃上晚饭,接着又进行了这么高强度的运动量,消耗巨大。 江允有气无力,“饿过头了......” 贺寂舟笑了声,“我去给你做,想吃什么?” 说着把烟摁熄在床头上的烟灰缸,起身随手捞过搭在床沿上快掉下去的浴巾围在腰间。 “几点了?”江允问。 “快十点了。” “嗯......喝粥吧,粥好消化。” “好。”贺寂舟俯身过去轻揉一下她的后脑勺,又问:“你要不要去浴室泡个澡?” “不想动......”江允这会儿说话都觉得费劲儿,仍旧慢吞吞加了句,“你真是个禽兽。” 贺寂舟扬了扬眉毛,笑的恣意,“你一连饿我两月,搁谁都受不了,所以我建议你不要叫我憋着,三天两回定时投喂......” 江允想拿枕头砸他,奈何没力气,只得转过头去,拿后脑勺对他,以示抗议。 贺寂舟笑着走了,出了卧室听见手机铃声从玄关处传来,沉闷闷的,他走过去,从落在地上的一堆衣服里把手机扒拉出来。 电话到时间自动挂断了,季丛白的。 贺寂舟给他拨回去,一边往厨房走。 “喂,什么事?” 季丛白问他:“哪儿呢?有空出来喝几杯?我刚下班。” “没空。”贺寂舟毫不犹豫地拒绝,主动解释,“得给我媳妇儿做饭。” 他声音沙哑,调子往上扬,听着心情愉悦的很。 那句画蛇添足的炫耀听得手机那头的季丛白泛酸,“你媳妇儿,我阿允妹妹承认了吗?” 贺寂舟心情好,不跟他计较,还决定以德报怨帮他一把。 他打开冰箱,一边翻里面的食材,一边道:“友情提示,苏酥这会儿只有一个人在家里,据说十分的空虚寂寞冷。” 那边默了默,风轻云淡问了句:“所以呢?” 贺寂舟真不稀得理会这种死鸭子嘴硬的人,然而这会儿实在是心情好,他决定再拉兄弟一把。 “老季,成功的秘诀在于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要是喜欢人家就去追,你一大老爷们整天矫情个什么劲儿?” 手机那头的季丛白不屑的说:“我跟你情况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贺寂舟哼笑,“就看你够不够喜欢。” “怎么追?”季丛白默了许久,终于放下面子,低头请教经验。 贺寂舟送他三字箴言—— “别要脸。” ...... 自己对苏酥的喜欢究竟有多少?其中不甘心又占了几分? 季丛白一路都在思索这个问题。 想不明白。 身体却似乎比脑袋更清楚自己要什么,不知不觉把车来到了苏酥住的小区,到大门口了,他才惊觉。 一时进退两难。 门口保安亭里走出个穿制服的保安,敲开他的车窗,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叫他不要堵在大门口。 季丛白道了声抱歉,登记了身份,一脚油门开了进去。 黑色大g在单元楼前停下,熄火。 季丛白吐了口气,抬头往上看了眼。 江允这套公寓是纯南户,三室两厅的格局,两个卧室朝南,一个卧室朝北。 季丛白不知道苏酥住哪个房间,八楼的窗户灯都是灭掉的,或许她已经睡了。 季丛白脑子乱糟糟的,还在想一路上想的那个问题,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结果,他只知道自己有时候有点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比如说路上看见她的广告牌会发怔,会在某个瞬间突然想起她,会在深夜里......做与她共赴巫山的春梦。 季丛白不禁怀疑是不是两个人在床上契合度太高,他只是贪恋她的身体? 然而如果只保持肉体关系,想想就觉得很排斥。 季丛白心烦,打开车窗点了根烟。 将近十一点,小区里静悄悄的没有多少人,草丛里的虫鸣声响亮。 季丛白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胳膊伸在外头,指间的烟慢慢燃到头,他被烫到手,倏地睁开眼睛。 又熟悉的声音入耳,笑声轻快。 “......这不是太激动睡不着么,出去跑两圈......回来了,已经到楼下了,行,你别啰嗦了,......” 苏酥一身运动休闲装,带着鸭舌帽,手机举在耳畔,笑着往楼道的方向走。 路边黑色大g惹眼,她下意识投去视线,正对上一双深邃的黑眸。 她脚下的步子顿时一滞,停住了。 秋姐在手机那头絮叨,“那行,你赶紧上楼洗澡睡觉,好好休息,明天一定拿出最棒的状态出来,明天上午九点我准时过来接你。” “好,知道了,挂了。” 苏酥收了电话,原地顿了几秒,朝季丛白走过去。 “好巧啊,季医生......”她站在离车子三步远的地方,嘴角牵起一抹笑,干巴巴打招呼。 季丛白没吭声,只盯着她瞧,额头、眉眼、鼻子、下巴......一寸寸地仔细打量过去,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苏酥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忍不住后退一步,“你干嘛?” 季丛白抿了抿嘴角,视线又转回她的眼睛上,与她四目相对。 “不巧。”他说。 苏酥,“什么?” “我是专门过来找你的。” 季丛白说着,开门下车,苏酥下意识又往后退了一步,清清嗓子,想问他什么事,然而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空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膨胀,大家好像都心知肚明,所以变得小心翼翼。 沉默中,苏酥忽然生出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事实上,她也确实跑了,只是刚转身就被人一把拽住了胳膊。 季丛白一个用力,旋身将她压在车门上,手掌摁在她脸侧的后车窗玻璃上,“砰”一声,吓得苏酥小心脏一抖,说话都结巴了。 “季......季丛白你......你要干什么?” 季丛白低头看着她,沉默两秒,手指戳了戳她心口的位置,掀唇意味难明的笑了一下,缓缓问道:“苏酥,你这里现在有装着什么人吗?” 苏酥一愣,低头去看他的手。 季丛白抬手,轻捏住她的下巴迫她抬头,看着他,“回答我,有人吗?” 他的眼神太深,黑幽幽的像是要把人吸进去。 苏酥望着他,一瞬间似鬼迷心窍,可一个“你”字刚到嘴边,她又忽地惊醒,一把打开他的手,有气急败坏道:“没有!” 季丛白眸光微暗,随即又点点头,“好。” 苏酥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季丛白看着她,一字一句叫她听好:“没有人的话,那从现在开始,我就要住进去了。” 苏酥愣住,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眼前忽地一暗,季丛白低头覆上了她的唇,触觉微凉,柔软温濡。 苏酥蓦地瞪大眼睛,脑子里“轰隆隆——”响雷一片。 等她回过神来,季丛白已经上车,发动车子,扬长而去,留下一屁股车尾气。 苏酥瞪眼盯着大g的车屁股消失在路尽头,半天咬牙骂了句,“神经病啊!” 抬手使劲儿拍了拍脸,烫的似乎要发发烧一样。 ...... 第262章 期待和他的未来 第二天早上八点四十五,秋姐开车到苏酥楼下,给苏酥打电话叫她下楼。 九点整,苏酥准时坐进车里。 “你早下来两分钟会死啊?”秋姐启动车子,吐槽了一句。 苏酥摘掉墨镜,“大美女都是压轴出场,来早了掉价......” 说着掩嘴打了个大哈欠,眼泪都出来了,赶紧仰头用手指点了点。 “昨晚上偷人去了?”秋姐回头瞥她一眼,看她一脸犯困的模样,忍不住皱眉。 偷个屁人! 苏酥咬了咬牙,季丛白那个狗东西,早不来晚不来,非昨儿晚上来她眼前晃,搞得她半夜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又在梦里被狗追。 “太激动了,没睡好。”她脸上轻描淡写,语气却不太对味儿。 秋姐似乎听见了磨牙声,狐疑地往后视镜望了眼。 “对了,这是你的新工作助理,小纪。” 苏酥出事之后,团队里的人陆陆续续都离开了了,秋姐又给她找了新的。 前头副驾驶探出来个脑袋,看着她两眼放光,有些结巴道:“女鹅——啊不,念念姐,你......你好,我是纪晓晓,我......我......我是你的粉丝。” 她先前窝在副驾驶一动不动沉默不语,苏酥这才注意到车里有第三个人。 “季?哪个季?” “纪晓岚的纪,纪晓岚的晓。” “哦。” 苏酥按了按额角。 秋姐调了头往外开,又说:“生活助理暂时没找着合适的,你先将就一下。” “没事,这个不着急,我一人也能行。” 苏酥的生活自理能力还是很强的,除了做饭这块,跟她唱歌的功力不相上下。 “对了,顺便帮我找个做饭阿姨吧,不用全职,只要我在家的时候过来给我做饭就成。” 等工作上了正轨,她也该搬回自己的窝去了。 秋姐点头说行。 苏酥往后一靠,闭目养神,没再说话。 合作已经拍板定下来了,今天过去就是签合同,中午谢导攒局,邀人吃饭,把她顺道也捎上了。 过去才发现座上宾是费罗。 这人不愧是偶像鼻祖,年近六十,风华依旧。 长相英俊,才华横溢,性格温柔,风度翩翩......所有能想到的美好词汇都能用在他身上,简直无一处不完美。 怪不得招得老中青三代女性如痴如狂。 吃完饭出来,餐厅门口已经被费罗的粉丝围得水泄不通,那些已经上了年纪的老阿姨们举着花里胡哨的荧光牌大声喊“费罗费罗我爱你,就像老鼠爱大米”的场面相当震撼。 粉丝们太过疯狂,一路追着费罗走,阿姨们老胳膊老腿追星,委实心有余而力不足,差点发生踩踏事件。 彼时苏酥已经挤出人群外围,见一阿姨被撞得往后倒来,眼疾手快捞了一把。 阿姨身材稍微丰腴了些,她没搂住,俩人一起跌坐在地上。 纪晓晓忙过来扶。 苏酥皱眉揉着半边屁股爬起来,又赶紧去查看身边阿姨的情况,“阿姨,您没事吧?” 阿姨僵着身子,皱眉嘶声,“脚好像扭了。” 秋姐开车及时赶到,把人先搀扶上了车,往医院去。 “谢谢你们啊,咦——我看着你好眼熟,你是不是是那个谁?” 苏酥上车摘了帽子,脸上带着口罩,露出额头和一双眼睛。 苏酥这双眼长得特色,最叫人记忆深刻。 苏酥朝她笑了笑,心说我瞧着您也眼熟呢...... 小助理的姓跟季丛白的姓同音也就算了,偶然碰见个大姨也长得像他。 ——真特么是邪了门了。 车子开到市中心二院门口,秋姐和纪晓晓下车把阿姨送了进去。 苏酥留在车上等着,顺道给江允打了个电话。 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声音哑的都有点儿听不出男女。 苏酥“啧”一声,“你俩不要太荒唐,纵欲伤身。” 江允有气无力吐出两个字,“说事。” 苏酥扣了扣指甲,笑着问:“今天还能下来床吗?” 江允懒得搭理他,静听下文。 “能下床的话晚上回来吃饭,我明天要走了。” 江允问:“进组?” “嗯,后天开机。” “好,晚上我回去。” 苏酥调侃道:“不能来也别勉强,也不是非吃不可。” 江允直接把电话给她挂了。 门在此时被推开,贺寂舟走进来,他身上只穿了条灰色休闲卫裤,上半身赤裸着,上头布满抓痕和牙印。 暧昧又荒唐。 江允撇开眼。 “苏酥的电话?”贺寂舟走到床边坐下,伸手在她肩膀上揉按。 江允“唔”一声。 “叫你回去干嘛?” “她明天进组。”顿了两秒,江允转头看他,“你跟我一起?” 贺寂舟眉毛轻扬,眉眼一瞬间如春风拂过,正要说“好”,桌上手机忽地“嗡嗡——”响起来。 他捞过来看了眼,眸光微闪,看了眼江允,说:“老爷子的电话。” 贺长君三天不见人影,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扔下公司一摊子事没人问。 贺清月自然不会帮他收拾,只冷眼瞧热闹。 因为二夫人对外解释贺长君是受打击太大,想一个人静一静,所以没人发现他是被绑架了。 大家只觉得失望,遭遇一点挫折就一走了之,毫无责任心,相比之下贺寂舟真是强的不止一点半点。 叫贺寂舟回来的呼声越来越高,电话直接打到他这里来,贺寂舟不置可否,只说一切听贺董事长的安排。 老爷子的电话言简意赅,叫他先回老宅。 挂断电话,贺寂舟默了片刻,“阿允,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江允没说话,抓着他的大手玩了会儿,张开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与他十指紧扣。 “大哥。”她抬头看他,一声大哥叫的暧昧不清,痴缠无比。 贺寂舟心头一紧,扣着她的手微微用力,沉眸望着它。 江允笑笑,“前几天我做了个噩梦,梦见你娶了别的女人,你对她笑得十分温柔,看我的时候眼神却全都是冷漠,我当时就吓醒了。” 贺寂舟眼神微动,手下越发用力,低声说:“然后呢?” “然后......”江允垂下眼皮子,“然后我就发现我根本受不了你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她凑过去在他手指上轻轻吻了下,抬眼看他,一字一句道:“你很重要,远远比我想象里的重要的多。” 以前被仇恨蒙了眼,看不清前路,所以并不期待未来。 而现在,她希望和他有个未来。 她要和他有个未来。 ...... 第263章 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江允起来吃了个迟到的中午饭,然后跟着贺寂舟一起回了老宅。 车子在主楼前停稳,俩人下车往里走,到门口停了停,贺寂舟微微侧头,朝她伸出手,江允顿了半秒,毫不迟疑地握住。 俩人十指紧扣,并排跨入门内。 周思文挽着贺清月的胳膊从楼上下来,刚出电梯,与俩人迎面碰上。 贺清月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脸上表情几番变化。 周思文的笑声打破凝滞的气氛,“恭喜小舟哥了。” 她朝贺寂舟眨眨眼睛,转头又看向江允,笑着说:“阿允姐姐,你口红什么色号啊?真好看。” 江允脸颊倏地烫了下。 贺寂舟勾唇一笑:“男朋友色号。” 贺清月抽出周思文挽着的胳膊,转身就走,背影固执,透着股深深地疲惫与愤怒。 有些事她阻止不了,有些人也根本无法控制,她反受钳制,除了眼不见为净,她根本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 周思文愣了愣,有些尴尬无措。 贺寂舟拍了拍她的脑袋,“我教你的那些话你都跟她说了吗?” 周思文点头,“说了,但......” 她回头看了眼,有些苦恼地说:“清月阿姨态度很顽固。” “没有。”贺寂舟笑笑,“你做的很好。” 她的沉默已经代表她服软了。 “大少爷。” 老陈管家走过来,目光在贺寂舟与江允交握的手上停了停,声音沉稳而平静,“老爷子请你去书房。” 贺寂舟与江允同时转头,越过老陈管家的肩头,看见老爷子消瘦的背影带了几分佝偻。 贺寂舟握了握江允的手,松开,抬脚走向书房。 老爷子坐在办公桌后的太师椅上,一双利眼盯着贺寂舟,沉默半晌道:“你这是冥顽不灵要一条路走到黑了?” 贺寂舟看着老爷子,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道:“我跟您说过,我要走第三条路。” 老爷子突兀地笑了声,“你所谓的第三条路就是要阿允,也要贺氏?贺寂舟,你有什么能耐敢跟我说这种话!凭公司里那几个手下?还是凭你母亲的支持?” 老爷子又冷笑,“狼子野心,真当我不敢再驱逐你出家门吗!” 贺寂舟目光平静地望着老爷子,“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您的狠心,只不过......您还能不能赶走我,就是个未知数了。” 老爷子看着他,心尖猛地一颤。 狼崽子终于对着老狼露出全部的獠牙,一个年轻、壮硕,精神勃发,而另一个却已经垂垂暮年,日薄西山。 胜负确实未知。 书房里寂静许久,最后只有老爷子隐忍怒气的四个字,“你别后悔。” 贺寂舟抬脚走出门,老陈管家进去,俩人错身而过。 门关合之前,贺寂舟听见老爷子沉沉的声音说:“叫方律师过来。” ...... 出了书房,客厅空无一人,贺寂舟打电话给江允。 “去哪儿了?” “楼上。” 贺寂舟仰头看了眼,抬脚上楼,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周思文叽叽喳喳的声音。 “......嫂子,你都不知道小舟哥对女人有多冷酷无情,跟个人形冰雕似的,母蚊子靠近他也得冻死......” “......我们私底下打赌,猜他要么喜欢男人,要么那儿不行,要么准备等到过了三十五剃度出家,就是没想到,他是为了你守身如玉,真是好守男德啊!哈哈哈......” 贺寂舟推门进去,“所以你押得是哪个?” 周思文正抱着枕头躺在床上打滚,冷不丁听见他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坐起来。 贺寂舟皮笑肉不笑看她一眼,目光转向江允。 地上摊开个行李箱,她正在收拾东西,行李箱里已经装了大半,都是她爸妈的遗物。 贺寂舟走过去,问:“以后不回来了?” 江允抬头,顿了顿,摇头,“这里不是我家。” 贺寂舟看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要命的笑,说:“那都带回我们家。” 江允也笑了,说:“好。” 贺寂舟脸上的笑容愈发温柔宠溺,“阿允,抽空咱们去逛逛家具城吧,屋里空荡荡的,不像家样。” 周思文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觉得自己现在真是闪闪发光,锃亮锃亮。 收拾完,俩人就准备离开了。 “文文你走不走?”贺寂舟问周思文。 周思文想了想说:“我住两天吧。” 顿了顿,她小声说:“其实清月阿姨人挺好的......” 贺寂舟笑意浅淡,“嗯,她只对自己喜欢的人好。” 周思文不说话了。 贺寂舟拎起行李箱,另只手递给江允,牵着她一起下了楼。 江允手微微蜷缩,被贺寂舟用力握了握,目不斜视往前,一直到门外。 贺寂舟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转头把车钥匙扔给了周思文,“帮哥开一段。” 说罢拉着江允往院大门的方向走。 “你干什么?”江允不解。 贺寂舟晃了晃手,嘴角向脸颊两侧咧开。 这两个人光明正大手牵着手走在太阳下的滋味太幸福,他要多享受有享受。 主楼到院大门有将近两里的路,俩人慢悠悠地走,遥遥看见有车驶来,到近旁停下。 后面车窗落下,露出程青来的脸,他的目光在贺寂舟和江允身上转几圈,眼神意味不明。 “我真没想到,寂舟你还是个痴情种,不过也是阿允厉害......” 江允淡淡看着程青来,笑容更是浅淡:“程叔你脸色看起来很疲惫啊,六叔撂挑子,这几天肯定累着你了吧。” 贺寂舟握紧她的手,也淡淡觑程青来一眼,跟着说:“程叔要注意休息,毕竟已经上了年纪,还是身体重要。” 说完,俩人抬脚继续往前走。 程青来盯着后视镜里两个人的背影,眼神逐渐变得阴鸷。 贺寂舟牵着江允一路招摇到大门外,周思文已经坐在车里等了好一会了。 “你们终于来了,还要继续再往前开吗?”周思文探出脑袋问。 贺寂舟说:“不用了,你下来。” “哦。” 周思文乖乖下来,然后看着贺寂舟江允上车,绝尘而去,留下一屁股灰。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冲着车屁股嚷:“哎!哎!我呢?就把我扔这儿了?” ...... 第264章 就中意你这款 江允从后视镜里看见小姑娘跳脚的身影,很不好意思,转头对贺寂舟说:“你这当哥的也太坑了。” 贺寂舟迅速扭头看她一眼,笑着说:“回头你给她买对金镯子当见面礼,这丫头最喜欢金子,看见金子两眼直放光。” 江允听得有趣,年轻姑娘大多爱钻石珠宝,或者银饰,少有喜欢金子的,觉得老气。 “你惹的人叫我买东西?”江允故意斜他。 贺寂舟笑:“回家把我所有卡都上交给你?” 江允忍住笑,一副很勉为其难的语气,“那行吧。” 贺寂舟瞧她这小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别闹,好好开车。”江允一巴掌打开他的手。 这时,贺寂舟放在中控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江允低头扫了眼,是孙助理电话,她拿起来放在他耳边接听。 因着贺长君“撂挑子”,贺清月又不管,底下有事找不到人,这两天有点儿都快乱套了。 今儿跟几个老总有场重要的会面,不能再往后拖了,项目经理没办法,去找孙经理哭爹喊娘。 事态紧急,项目不能出差错。 贺寂舟想了想,说:“你安排车在公司等我,我现在过去。” 车子继续向前过了讲了路口,转弯往公司开去。 到了公司大门口,贺寂舟解开安全带下车,江允也跟着下来换去驾驶位。 “阿允,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江允微怔,想了想,摇头:“还是别太高调。” 贺寂舟看她片刻,问:“怕别人说吗?” “怕就不跟你在一起了。”江允笑笑,“总归不会太舒服,我暂时就不上赶着找不自在了。” 贺寂舟手放在她后脖颈上捏了捏,低头吻她一下,“行,那走了,估计晚上才能回,到时候我直接去苏酥那儿。” 江允点头,上车调头离开。 贺寂舟看着她的车影彻底消失不见,这才上车。 江允没有直接回苏酥那儿,而是先去了上林苑,那栋至今空荡荡的复式。 江允把行李箱卸下,屋里四处仔细逛一圈,心里大致有了个模样。 屋子定期都有做清洁,并不脏,江允有些困倦,躺床上睡了一觉才去找苏酥。 公寓卫生间门对着玄关,江允进门的时候,迎头撞上贺长泽从卫生间里出来。 他挂着一脸水珠子,两颊凹陷,胡子拉碴,整个人显瘦的很厉害。 俩人都愣了愣。 几天没见,俩人却像是分别了许久许久,竟相顾无言。 “夭夭?”里头传来苏酥的声音。 江允应了一声,抬脚往里走。 贺长泽嘴巴动了动,“阿允”俩字涌到唇边,莫名没能叫出口,抬手狠狠揉了把脸,抬脚跟过去。 苏酥一看见他就来气,拉着江允阴阳怪气:“阿允你知不知道,贺小五要升仙!” 江允脑子有点迟钝,“什么?” 苏酥没好气,指着贺长泽,“你瞅瞅他这个鬼模样,两天不见,你是干嘛去了?” 江允转头看他。 贺长泽无奈一笑,偏头躲开江允的目光,走去冰箱拿水,“一些行为艺术而已,跟你说了也不懂......” “屁!”苏酥严肃起面容,“小五叔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了?” 艺术圈子出了名的乱,很多人因为灵感枯竭无处宣泄而染上毒瘾。 贺长泽被她问得哭笑不得,“你瞎想什么呢!没有。” “真的?” “真的。”贺长泽斩钉截铁,伸出三根手指头,“我发誓,我真的没事。” 苏酥暂且信了她,转头跟江允吐槽,“可是他这个状态真的是很阴间啊,越来越往小日子的风格走了......阿允......阿允?” “啊?”江允回神。 “怎么回事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叫人不省心呢?”苏酥一脸担忧,“这叫我怎么放心的把如花似玉托付给你们......” “你俩想吃什么?来,点菜。” 一扭头,贺长泽花围裙都穿上了。 苏酥瞅他消瘦的身板,疲惫的面容,还得打起精神做饭伺候自个儿,一时良心大恸。 “我来吧,小五叔,你歇着去。” 贺长泽说:“你来什么?你来下毒?” 苏酥:“......” 行吧,还能怼人,精神挺好的。 江允嗓音冷淡:“不行请个私厨上门,累就别强撑着。” 贺长泽身形顿了顿,笑笑,“做个饭累什么......” 苏酥左右看看俩人,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 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了。 苏酥转身去开门,看见门外的季丛白,一愣,“你怎么来了?” 季丛白眸光沉沉,“你要走了?” “啥?” “躲我?” 苏酥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你有病啊,我是去工作。” 季丛白也愣了会儿,似想明白什么,低低骂了声“艹!” 他身上还穿着医院里的白大褂,呼吸带喘,额角挂着几滴汗。 苏酥的心好像蓦地被什么戳了下,软软的。 她清清嗓子,侧身让路,邀请他进屋,“既然来了,就留下来吃个晚饭吧。” 江允看见季丛白,脸上闪过讶异表情,随即露出笑脸,喊了声“季大哥。” 季丛白冲她点点头,四下望一眼。 看到厨房里有人,他脱下身上的白大褂递给苏酥叫她帮忙挂起来,转身去了厨房帮忙。 江允揪住苏酥,似笑非笑,“什么情况啊你这是?” 苏酥咳了一声,“免费的私厨送上门,不要白不要。” 季丛白知道江允和贺长泽俩人在苏酥这里的地位,有心表现增加亲友团的印象分,捋起袖子把冰箱里的食材用了个遍,要不是场地有限,他能做出个满汉全席出来。 结果自己一口没吃上,最后一道菜刚出锅,医院一个十万火急的电话打过来,叫他赶紧回去。 苏酥送他下楼。 电梯里,苏酥没忍住开口问:“季丛白,你是不是在追我?” 季丛白侧头瞥她,“很不明显吗?” 挺明显的,但她不敢信。 苏酥轻咳一声,不去看他,只说:“季丛白,你是不是想先追上我,然后再甩了我,让我也尝尝被骗的滋味。” 季丛白看着她,闻脸脸一黑,差点儿给她气乐了,“我就这么闲吗?” “也就你这种坏心眼的才想别人也有坏心眼!” 苏酥讪讪,“是,我这人是挺坏的......” 季丛白哼一声,侧头瞥她,“习惯了,就中意你这一款。” ...... 第265章 爆发了 俩人沉默对视了会儿,电梯到一楼,门打开,季丛白走出去。 苏酥没动,“季丛白,你知不知道我从来不吃回头草?” 季丛白回头,俩人一个站在里面,一个站在外面,彼此对望。 “好巧,我也不吃回头草。”他说。 苏酥瞪眼:“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 季丛白轻描淡写,“你是个例外。” 苏酥心尖一抖,心湖里悸动的涟漪荡漾开来,却说不出话来。 季丛白伸手挡住要关上的电梯,看着她又说:“我也想成为你的例外,行吗?” 苏酥望着他,仍旧沉默。 季丛白收了手,电梯门在往中间合拢,剩下掌宽的距离时,苏酥张嘴,想说什么,可还没开口,一只大手又插进来。 下一秒,电梯门再次向两侧打开,季丛白一步跨进电梯,将苏酥堵在角落,二话不说,低头强势吻住她的唇,重重碾了两下,又松开。 “不行也得行!”说完,他撂下这一句,转身大步离开。 苏酥看着他快速消失的身影,整个人都是懵的。 直到回到楼上还晕晕乎乎的,都没有发现气氛的古怪。 江允低头吃菜,贺长泽闷头喝酒,俩人谁都不说话。 等苏酥把自己飘游的神思拉回来,发现情况不对时,贺长泽已经喝醉了。 他喝得满脸通红,眼泪混着鼻涕,又哭又笑,模样狼狈至极,嘴里一直念叨着“对不起......” 江允面无表情,冷眼旁观,下颌线绷的紧紧的。 “阿允?”苏酥心惊,终于意识到这俩人之间出了问题。 江允不去看苏酥,只盯着小五叔问,“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小五叔,这么多年,你跟个当爹似的疼我,你到底对不起我什么?” 话落,她讽笑出声,忽地红了眼睛。 “贺长泽,你去死吧,你死了我就原谅你。” 屋里倏地一静。 江允摔了筷子,起身抓起包,换上鞋离开了。 泪水模糊了眼睛,视野里的景象扭曲变形,世界变得光怪陆离,尽是荒诞。 贺长泽捅了她最疼的一刀,江允疼的受不住,她一只手扶方向盘,一手拿起中控上的手机翻贺寂舟的电话。 从来没有哪一刻这样迫不及待的想见他,想听见他的声音,想被他紧紧抱住。 眼泪扑簌簌落下,她终于翻到贺寂舟的号码,指尖没来得及点下去,身后突然“嘭”的一声巨响。 下一瞬,一股巨力将她狠狠推向前,安全带拉到极致,胸口一阵勒痛,她一脚踩死刹车,刺耳的摩擦声里,她又被安全带拉回去,后背狠狠撞上椅背。 头晕目眩,半天缓不过来。 车窗被笃笃敲响,一阵急过一阵,她甩了甩头,晕晕乎乎伸手揿下车窗。 一只大手抓着块白毛巾伸到眼皮子底下,江允心里一惊,猛地抬头,只模糊看见一双阴鸷的眼睛隐藏在黑色的帽檐下。 ...... 贺寂舟陪几个合作商老总应酬,一直到十点多才脱身。 先前已经跟江允发过信息,说自己不能过去了,那边一直没回,估计是没看见。 贺寂舟坐上车,翻出电话拨过去,“嘟嘟”声一直响到挂断,没人接。 贺寂舟眉头微皱了皱,想着也许是去洗澡了,又拨苏酥的电话。 苏酥的电话也打不通。 贺寂舟眼皮子跳了跳,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正要再拨季丛白的电话,那头苏酥把电话回了过来。 他赶紧接起,“喂,苏酥,阿允跟你在一起吗?” “没有,阿允不在这儿,早就走了。”苏酥的声音说不出的疲惫。 “走了?回家了?” “可能吧,我不知道,她刚才跟小五叔闹崩了,我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俩都不跟我说,阿允的电话我打不通......” 贺寂舟听着,心脏蓦地一沉,挂断电话又打给江允。 仍旧是无人接听! 一直都是无人接听。 贺寂舟吩咐司机赶紧回家。 一路风驰电掣,然而回到家,家里黑漆漆一片,并没有人。 贺寂舟慌了,眼皮子跳的越来越厉害,不祥的感觉从黑暗里围拢而来,将他攫住。 他深深呼吸几口气,强抑住恐慌,打电话给路斌,叫他找人定位江允手机的位置。 十分钟,路斌回信过来,江允的手机定位显示已经出了省,在宁城往s省的高速上。 贺寂舟夹着烟的手一抖,心倏地沉到了底。 贺寂舟立即打电话报了警,然后给傅西城打电话,请他帮忙疏通关系,在高速路上设障拦截。 同时他也带着人往那边赶,结果刚上高速就收到消息,说拦截到一辆大货卡,上头只有一只手机,并没有人。 贺寂舟关心则乱,这会儿倏地反应过来,去交管局找道路监控。 人仰马翻闹到凌晨三点,终于在监控里找到江允的行踪。 监控视频里,一辆黄色小面包追尾了江允的车,一个从头到脚一身黑的男人从面包里下来,走到前面敲开了江允的车窗,拿着喷了药的白毛巾伸进去捂住了她的口鼻,然后打开车门把她抱出来放到了面包后座,自己返身回了江允的车。 监控画面里,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出了外环,拐上一段没有监控的石子小路,然后就失去了踪迹。 贺寂舟带着人匆匆赶过去,在五公里外的一片荒地里,看见了两副被烧的焦黑的车框架。 ...... 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江允迷迷糊糊睁开眼皮。 眼前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鼻端飘来一股潮湿的发霉气息。 她意识还未完全清醒,动了动身体,喉咙里顿时溢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前胸后背都泛着酸疼,像是骨头错了位。 她双手反剪在身后,带着双腿一齐被紧紧绑着,身下是冷硬地面,潮气透过轻薄的衣料直往皮肤里钻。 江允头昏昏沉沉的,挣扎着从地上坐起来,慢慢蠕动用脚向四周探索。 她身体虚弱,没什么力气,折腾一会儿就气喘吁吁,最后找了个墙角靠坐下来,闭着眼睛休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 “吱嘎——”一声,什么门被打开了。 江允立刻睁开眼睛,黑暗里朝声源处望过去。 有脚步声渐近渐重,似乎是在走一段楼梯,紧接着又响起钥匙开锁的声音。 “嘎吱——” 一条光从门外露进来,打在黑暗的地方,门开了,一只手伸进来打开了灯。 “啪!” ...... 第266章 拿命换命 “啪!” 黑暗顷刻消散,刺眼的灯光从头顶落下,江允下意识垂头闭上眼睛。 脚步声朝她走近,在头顶笼下一片阴影。 江允睁开眼睛,抬头,看见二夫人皮肉耷拉下来的脸。 她没有化妆,暗黄的一张脸,疲惫、狰狞。 看来这几天备受折磨。 江允看见她并不意外,所以表情声音都十分平静。 “二夫人这是干什么?”望着二夫人,她面无表情问。 二夫人蹲下身,双眼里像是藏着无数刀片般,死死盯着江允,伸手掐住她的下巴往上抬起,染着丹蔻的指甲陷进苍白的皮肉里。 “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那么会装呢......” 二夫人捏着她的下巴左右转着看了两眼,忽地扬手,狠狠一巴掌狠狠扇上去。 霎时,“啪”的一声脆响震耳欲聋,紧接着又听到二夫人咬牙骂道:“贱人!” 一切形势大好,即将看到光明的时候,却突然被她杀出来搅了局,二夫人恨得摧心抓肝,简直想直接撕了江允。 到了这会儿,大家都已图穷匕见,旧仇新恨,彼此心知肚明。 江允看着而已狰狞的二夫人,仍旧面无表情,直接问:“为什么要害死我爸妈?” 二夫人狠狠剜着她,咬牙切齿的冷笑,“有什么为什么,因为他们该死啊!就像你一样,谁让你们老是碍别人的事,你要是不多事,咱们和和睦睦的多好,可你偏偏要自找麻烦……” 二夫人的声音愈发阴狠,歹毒,“早知道今天,当初就不该一时心软放过你!” 江允看着她,心里漫上一股寒意,将四肢百骸都冻住了。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到底有多危险。 ——二夫人既然敢在她跟前露脸,那就说明她已经不打算活着放自己回去了。 想到这里,江允控制不住打了个寒噤。 二夫人看着她的反应,突然笑起来,又掐住她的脸往上抬:“你跟贺寂舟那个小杂种倒是很情深义重,就是不知道他愿意不愿意拿自己的命来换你......” 贺寂舟拿命换她...... 江允眉心狠狠一跳,冷声问:“你们把他怎么了?” 二夫人阴恻恻笑,“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她说着,拍拍江允的脸,“放心,到时候我会把你们俩埋在一起,到地下也做一对鬼鸳鸯。” 她说完,笑着起身,转身往外走,江允冰冷的目光跟着她,到门口忽地一顿。 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进来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目光扫过去,恰好跟江允对上,顿时咧嘴笑了,露出几分兴奋和淫邪的神色。 “只要给她留口气就行,你们使劲儿玩,怎么狠怎么来,弄完把她一根手指头剁下来给我。” 二夫人语气阴狠地吩咐完,回头看了江允一眼,抬脚走出门。 “嘭”一声,门重重关上,在这四周封闭严实的空间里犹如惊雷。 江允情不自禁颤抖了一下,后背用力往墙上贴,她死死咬住唇,目光凶狠地盯着朝她走过来的两个男人。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贺家人。”她压制住心里的恐惧,努力叫声音听起来冰冷而平静,又问:“你们听说过杨九吗?” 江允看这俩人的气质,有点像道上混的,杨九经常背地里帮贺寂舟处理那些不能见光的事,三教九流的人认识的不少,名头似乎挺响亮,江允这会儿也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然而事情并不如她希望的所发展,走在前头的那个秃瓢笑眯眯地说:“江小姐,你的身份咱们清楚的很,你不用搬出来那些个大人物吓唬我们。” 江允立马改变策略,“他们给你多少钱?我出双倍,不,三倍,或者你想要多少,我男朋友会给你......” 她话没说完就被男人掐住了脸颊,“你个小娘们,当我们傻啊。” 男舔唇邪笑了声,肥硕的大掌拍拍她的脸,“你就别挣扎了,省点儿力气,一会儿好好叫给我听,把老子哄高兴了,就少折腾你点儿......” “哥,你别跟她废话了,赶紧的吧,我他妈都硬了!”后面那个三角眼端着一台相机,一直对着江允的脸拍,“要不叫我先来好了。” “滚你妈的,边去!” 秃瓢骂了一句,伸手去解江允的扣子。 江允身体控制不住剧烈颤抖起来,她想挣扎,可不管怎么挣扎,都毫无用处。 “小美人,你别怕,我不听那老巫婆的,一会儿对你轻点儿......”秃瓢解开江允领口的纽扣,猴急地伸手往江允向前捏了一把。 江允身体一僵,意识到什么,忽地又软下来。 “这位大哥,”她颤着声软软地叫了一声,“你先别着急啊......” 这声又娇有媚,叫得那秃瓢头皮一麻。 江允缩着肩膀怯怯看着他,“你能不能先把我的手脚解开?这么绑着玩多不方便,我疼的很,你们也不能舒服了,是不是?” 秃瓢挑挑眉。 江允舔舔嘴唇,粉嫩的舌尖在干白的唇上一扫,眼睛湿漉漉的,“我都配合你,你别欺负我太狠成吗?” 秃瓢腾地一把火从脚底板烧到天灵盖,咬牙笑骂了句,“小骚娘们!” 骂完,就伸手去解她脚上的尼龙绳。 “哥!”端摄像机的三角眼喊他,犹豫道:“这不太好......” 江允打断他,“你们两个大男人,我还能跑了不成?” 秃瓢解开江允脚上的绳子,又去解她背后手上的绳子,他直接将江允抱住,一边解绳一边往她脖颈上蹭。 江允忍着恶心,等绳子一松,双手解放,她立时摸向秃瓢的腰间。 “小娘们,这么着急......”秃瓢腰间一紧,笑着把江允往往下拖,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江允攥着把小匕首,狠狠扎进了秃瓢的侧颈,然而拔出来,血“噗”地溅到她脸上。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 秃瓢甚至是先捂住脖子,才发出痛苦的惨叫,几乎掀翻屋顶。 他攥住江允的胳膊狠狠一甩,江允顿时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摔在地上,一阵头晕眼花。 但她完顾不得疼,更顾不得身上的伤。 她甩了下头,立即爬起身,跌跌撞撞往门的方向跑,刚跑出两步,就被三角眼追上来截住去路。 ...... 第267章 信最后一次 江允后退回角落,抓着匕首抵住自己的喉咙,“我要是现在死了你肯定没法交差吧!” 三角眼凶神恶煞朝她逼近,闻言倏地停住脚。 江允微微仰着下巴,目光决绝而冷酷,配着溅在脸上的血,就好像地狱里爬出来的复仇女神。 三角眼还真被她骇住了。 秃瓢倒在地上,伸手往三角眼的方向够,嘴巴张张合合,鲜血不断往外涌。 江允看了那秃瓢一眼,冷笑着说:“我扎了他的大动脉,你再不给他止血,他就要死了。” 三角眼回过神来,恶狠狠骂了声“贱人”,赶紧去拖秃瓢,但眼睛依旧死死盯在江允身上没挪开,拖着秃瓢倒退着出了门。 “嘭!” 一声巨响,门被狠狠拉上。 在门被关上的那一霎那,江允双腿猛的一软,跌坐在地上。 ...... 早上七点,贺家众人在餐桌旁坐下准备吃早饭,贺寂舟带着警察上了门。 他一身凌乱,双眼布满血丝,看起来就像只隐忍暴躁的狮子,正在发狂崩溃的边缘。 线索断在郊外的荒地,那里没有监控,江允的踪迹全无。 贺家众人看见警察上门都露出惊讶的表情。 “警察同志?出什么事了?” 贺寂舟的目光从老爷子、贺清月、程青来脸上一一扫过去,垂在身侧的拳头用力攥了攥,沉声道:“阿允被人绑架了。” 他边说边死死盯着他们三个人的反应。 三个人皆是骇一跳的表情,似是都不知情的样子。 贺寂舟心里冷笑。 阿允被绑架不是一场偶然事件,监控里看得很清楚,那人明显就是有目的奔着她去的。 除了家里这几个人,贺寂舟想不出其他可能。 几个人都表现得并无异常之处,贺寂舟看不出到底是谁干的,三个人都有嫌疑。 他目光阴鸷地在三个人身上来回扫视,把几人盯得狠狠皱起眉。 “你看什么?”贺清月先存不住气。 贺寂舟声音又冷又沉,发狠道:“谁要是敢伤了阿允一手指头,我要了他的命!” 这话指向性太明显。 贺清月当即叫出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还怀疑我们不成?” 贺寂舟冷笑不说话。 贺清月跳起来,指着他骂道:“畜生,你这是要六亲不认吗?” 贺寂舟磨着后牙槽,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着忽地爆发,“你们都要我命了还有什么亲?我今天把话撂这儿了,阿允要真出了事,我拉着你们一家人陪葬!”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变得十分冷酷,近乎嗜血。 贺清月骇住。 老爷子狠狠皱眉,扫了眼警察,沉声说:“这么说,几位警察同志是来监视我们的了?” 带头的是位四十来岁的老刑警,闻言露出牙疼的表情,来的时候不知道还有这一出。 这些豪门里头,利益纷争,水都深的很。 气氛正僵凝,贺寂舟兜里手机忽然响了,掏出来一看,外地的陌生号码。 老刑警嗅觉敏锐,立马察觉到不对,跟同事打了个手势,技术员连接上追踪器,几个人围拢在沙发上坐下,手机放桌上,接通,打开免提。 “喂?” “是贺寂舟贺先生吗?”一个男人的声音在那端响起,“你女人现在在我手上。” 贺寂舟瞬间脊背紧绷,微微弓起。 “你想要什么?” “听说贺先生把女朋友看得比命都重要,”那边男人笑了下,“一个亿换你心头宝,不过分吧?” 贺寂舟毫不迟疑道:“可以。” 众人听他答得这么干脆,虽在这严肃紧张的时刻,仍旧禁不住愣了下。 老邢看向调追踪器的同事,对方摇头,他怼了怼贺寂舟胳膊,无声笔画口型,“拖一拖时间。” 贺寂舟点头,在那边一句“爽快”落地的时候,吐出俩字:“不过......” “我要跟阿允通话。” “你他妈跟我讲条件呢!” 贺寂舟努力保持冷静,“我要保证我女朋友是安全的。” 他声音蓦地强硬起来,“如果保证不了我女朋友的安全,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话音方落,那边直接把电话挂断了。 贺寂舟眉头狠狠一皱,看向技术科的小警察,“能定位吗?” 小警察摇摇头,“虚拟号码,时间太短,查不出来。” 贺寂舟再打回去,已经是空号。 众人一筹莫展,门外突然闯进来两个人。 “贺寂舟!.” 苏酥惊慌焦急的声音先一步冲进贺寂舟耳朵里。 贺长泽的声音跟在后面,“怎么样,有阿允的消息了吗?” 警察简单把情况说了一遍,苏酥眼睛立时红了,瞪向贺寂舟。 “我会把阿允找回来的。”贺寂舟回视她说。 苏酥盯着他看了半晌,咬牙道:“我最后再信你一次。” 苏酥转头喊:“小五叔,你......小五叔?” 贺长泽眼珠子僵滞地转向她。 “你怎么了?”苏酥皱眉问。 贺长泽定定看她几秒,蓦地转身往门外走去。 贺寂舟眼神一动,立刻打电话通知杨九,叫他盯紧贺长泽。 ...... 另外一边,阴暗潮湿的房间里,江允抱膝蜷缩在墙角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房门的方向,手里死死攥着从秃瓢腰间摸下来的匕首。 这里应该是间地下室,没有窗户,门是锁死,江允判断不了时间。 在这种神经紧绷的情况下,一分一秒都被无限拉长,江允一直处在高度戒备的状态,很快就变得疲惫,可她一点儿也不敢放松警惕。 二夫人是不会放过她的,只是暂且留她还有用途,江允只希望在她痛下杀手之前,贺寂舟可以找到自己。 想到贺寂舟,江允突然就忍不住眼泪。 怕......她真的很怕。 江允咬唇忍住哽咽,又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他会找过来的,她相信他,他一定会找到自己的。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死寂的空间里终于又响起动静,江允疲惫到极点的神经瞬间紧紧崩起来。 她死死盯着动静传来的方向,双手攥紧了匕首,浑身的汗毛倒竖起,浑身戒备。 是二夫人和三角眼,俩人的都阴沉着脸,往江允走来。 江允盯着他们,抿紧了嘴唇,并不言语,只攥着擦干净的匕首,刀尖抵着脖子上的大动脉。 她赌自己现在还有用处,二夫人不会叫她轻易死掉。 果然。 ...... 第268章 曲终 果然。 二夫人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住,冷冷开口,“贺寂舟要跟你通话,江允,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二夫人和程青来现在已经被逼到狗急跳墙,江允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看着二夫人,江允缓缓点了点头。 “算你识相!” 二夫人摸出手机来,很快,电话通了。 “喂?” 电话一通,贺寂舟紧绷的声音立马从那端传过来。 江允听见他的声音,眼里瞬间聚满了眼泪。 贺寂舟似乎感应到什么,焦急问:“阿允!是不是你阿允?你在,对不对?” 三角眼拿着手机,手臂前伸,开口:“说话!” 江允忍住眼泪,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贺寂舟,是我。” “你有没有事?” “没事,我没事,我很好......” 江允话还没说完,三角眼忽地把手机收回去,关掉外放,贴在耳边转身往外走,“贺总,你都听到了?你女人好的很,现在是不是可以谈一谈赎金的事情了......” 二夫人阴鸷地望了江允一眼,跟三角眼一同转身离开。 “嘭!” 很快,门重新被重重合上,江允紧绷的身体方稍稍放松,头顶的灯突然灭了,屋里重新陷入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半晌没听见什么动静,江允扶着墙缓缓站起来,因为高度紧绷,身体已经僵的不像自己的。 她站着缓了一会儿,顺着墙壁慢慢往门口摸过去,摸到灯开关揿了揿,灯并没有亮,估计是被拉了电闸。 死寂的黑暗对精神的冲击力是巨大的,江允又时时刻刻都要高度戒备着,人很快就受不住。 过了仿佛漫长的几个世纪那么久,就在江允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时候,那扇紧闭的房门终于又有了动静。 “吱嘎——” 门被人小心翼翼推开,手机灯光往里晃了晃,紧接着响起一道低低的熟悉的声音,“阿允?你在这里吗?” 小五叔...... 是小五叔。 江允眼睛蓦地一热,酸意直往鼻子上顶,张嘴低哑地喊:“小五叔......” “阿允!”贺长泽激动地叫了声,快步跑过来,“你怎么样?你有没有事?” 看着眼前的小五叔,江允再也控制不住,眼泪扑簌簌地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根本说不出话来。 “不怕不怕,小五叔在呢......”贺长泽一把抱住她,手连连拍她的后背安抚,“走,我带你出去......还能走吗吗?” “......能。” 江允一手撑着贺长泽胳膊,一手扶墙,慢慢站起来,头昏沉沉的,眼前直发黑。 她使劲儿甩了甩脑袋,缓了几秒,“走吧......” 贺长泽反手抓紧她,用手机手电筒照着路往门口去。 门外是一道楼梯,同样黑黢黢的,转弯上了两道,尽头又是一扇门。 贺长泽回头叮嘱江允,食指竖在唇间,“一会儿轻轻的,别出声。” 江允点头。 贺长泽小心拉开门,带着江允走出去,穿过一道昏暗的隔间,就到了客厅。 江允匆忙扫一眼,脑子里电光石火明白过来,原来就在二夫人常住的那栋别墅。 贺长泽拉着江允急步往外走,跌跌撞撞,大门就在咫尺。 然而,下一秒,抬头看到拦在眼前的人—— 他猛地刹住脚步。 江允反应不及,直直撞上他的后背,贺长泽张手将她拦在身后,下意识后退,眼睛死死盯着前面的人。 程青来站在门口,一身西装,背着个很不搭的黑色的大旅行包,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两人。 两边对峙几秒,贺长泽突然扑上去,一把抱住程青来,顶着他往后撞到墙上,同时冲江允大喊,“阿允,你快跑!” 这一幕来的猝不及防,江允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拔腿往门口冲。 门后高脚架上摆着插鲜花的大肚瓶,江允抓起来,转身跑向扭在一块的两人。 贺长泽头顶在程青来的胸口,死死抱住程青来的腰,朝江允大吼,“我叫你走!别管我,你快走!” 虽然程青来已经五十多了,但他一直勤于锻炼,身体机能和力量却是比贺长泽好的多。 程青来曲起手臂,用肘尖狠狠砸贺长泽的后背,脸上表情狰狞可怖。 江允举着花瓶朝程青来头上砸,他敏捷地一侧身,花瓶砸在他肩背上,“咚”地一声闷响,接着又“啪”一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程青来阴鸷的眼神射向江允,对贺长泽下手越发重,用力要将他甩脱。 贺长泽嘴里吐出血来,两只胳膊将他死死缠住,“阿允,你快走!他们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快走!” 江允看着他,犹豫半刻,说:“等我!” 话落,她转身拔腿往外跑,谁料,手刚摸到门把,头皮猛地一痛,程青来薅住她的头发,狠力往后一拽,江允踉跄往后摔在地上。 “阿允!”贺长泽大吼一声。 这时二夫人从一扇门后叫嚷着冲出来,加入战局,跟江允扭打在一起。 江允小黑屋里关了一天一夜,水米未进,这会儿身体虚弱的厉害,只凭着一股拗劲儿,到底落了下风。 二夫人将她压在客厅的隔断花架上,狠狠掐住她的脖子,用了浑身的死力,“去死吧,小贱人!” 江允奋力挣扎,渐渐喘不过气来,混乱里摸到口袋里的匕首,拿出来就往二夫人身上扎。 刀子划破皮肤,血冒出来,二夫人尖叫出声,猛地一甩,江允踉跄着摔向一旁,头正好磕到桌角,“嘭”的一声。 “阿允!” 贺长泽被程青来反剪着手摁在地上,看见江允倒在地上,顿时爆发,额头青筋一根根暴突,牙齿几乎咬碎,奋力挣开程青来的桎梏。 “放开我!阿允!” 眼看压不住他,程青来转头朝二夫人吼,“还不快过来帮忙!” 二夫人慌忙奔过去,腿跪压在他的胳膊上,手摁住他的头。 就在这一瞬间,贺长泽突然就不动了,眼珠慢慢转过来,定定地望着她。 在他赤红的眼睛里,迅速的流下两行泪来。 “嚓——” 利刃划开皮肤的声音,二夫人浑身一抖,一股温热浓稠的液体喷溅在她脸上,眼睫毛轻轻一颤,血珠滑落进眼睛。 整个世界都蒙上一层血腥的红。 ...... 第269章 散了 整个世界都蒙上一层血腥的红。 大股的鲜血从贺长泽的脖子里涌出来,从他嘴里涌出来。 他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的母亲,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个笑来。 也好......这样也好...... 解脱了......他终于解脱了...... 血,好多的血...... “嘭——” 碎瓷撞地一声脆响,二夫人如梦初醒,盯着那沾了血的印花瓷片在地上打转,她蓦地抬头,双眼僵直地望着程青来,“长泽是我儿子......” “小君才是我们的儿子。”程青来阴郁地看了贺长泽一眼,“你这个儿子就是个吃里扒外的,不解决了他,是等着他把我们俩送进监狱里去吗?” 二夫人看着程青来,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了。 程青来歇了一气,“行了,赶紧把屋里都收拾干净,贺寂舟已经带着钱去废工场了,要是能把他做了,咱们就不用走了。” 他转头看向不远处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江允,眼里闪着阴狠的光,“是成是败就看今晚了......” 他说着,随手捻起地上一块碎瓷片,站起身就要走向江允。 就在此时,呜啦呜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呼啸而至。 程青来听到声音,脸一寒,陡然转身,顿了半秒,拎起瘫坐在地上的二夫人,还有先来背着的黑色旅行包往后院冲。 后院里停着一辆崭新的越野,程青来将二夫人塞进车,在警察到来之前,带着二夫人从后门迅速逃离。 也就在程青来带着二夫人踩下油门将车开出去的时候,别墅的大门“嘭”的一脚被从外面踹开,贺寂舟浑身森寒,俨然如罗刹般出现在门。 他冷戾如鹰隼的眸子扫视一眼,立马就发现了倒在地上的江允。 “阿允!”他箭步冲过去,一把将江允抱起,“阿允......” 声音都在颤抖。 没有一丝的迟疑,他将江允打横抱起,又转身箭步往门外冲。 只是,走了几步,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倒在血泊里的一个身影。 那身影,如此熟悉...... 他停下脚步,扭头看去...... 小五叔瞪大着双眼,躺在血色蔓延的湖泊里,一动不动...... 小五叔他...... 贺寂舟闭了闭眼,再没耽搁,抱着江允箭步离开。 ...... 江允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又回到小时候,在爸爸幽森森的灵堂上,小五叔抱着她小小的身子,一遍遍低声哄,“我在呢,阿允不怕,以后都有我在呢......” 门外暗影里,贺寂舟站在那里,抿紧了嘴唇,望着他们,左手虎口处滴答滴答往下淌血。 一眨眼,所有人都长大了。 一只大手牵着她,转头看,是贺寂舟在对着她笑,他问她:“阿允,给我做老婆好不好啊?” 她重重点头,说:“好啊。” 两人相视一笑,十根手指扣的紧紧的。 “夭夭。”有人喊她。 “小五叔。” “夭夭,我走了。” 江允说:“又出去流浪啊,这次去哪儿?” 她想了想,又说:“等几天再走吧,等参加完我的婚礼。” 小五叔笑望着她不说话。 江允心里慌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抓他,结果她的手却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江允愣住,喃喃喊道:“小五叔?” “阿允,对不起......”他望着她,笑容里充满歉疚和悲伤。 怎么会抓不住?怎么会抓住不住小五叔? 巨大的恐慌刹那间将江允吞噬,她像是跌入了一个无底的黑洞里。 “啊——” 一声惊叫,她蓦地睁开眼睛。 晕眩过去,雪白的天花板在视野里逐渐清晰,鼻端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她呆了两秒,眼珠子缓缓转动,垂目看见个黑黢黢的发顶,有人趴在床沿,手被紧攥着,刚一动,那人就醒过来。 四目相对。 江允眼睛里迅速溢满泪水,顺着眼角哗啦啦往下流,怎么也止不住。 “怎么样?阿允,你感觉怎么样?”贺寂舟慌里慌张探过身,在床边坐着趴了一夜,半边脸压的全是红印子。 “贺寂舟......” “嗯?” “我梦见你跟我求婚了。” 江允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紧紧抱住他,脸埋进他脖颈里。 滚热的泪砸在贺寂舟皮肤上,砸的他心口生疼,他反手紧紧抱住她。 俩人拥抱在一起,都使出全部力气,似要把对方嵌进自己的身体里。 先前强压下去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如山洪暴发,一泻千里。 “贺寂舟......贺寂舟......”江允身体控制不住颤抖,一声声喊他,叫得贺寂舟心都要碎了。 “不怕......阿允不怕......”贺寂舟的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他一下下抚摸着她的脊背,撤身捧住她的脸吻她。 江允立即回应,无比迫切。 两人激烈地吻在一起,直到被一阵“笃笃”的敲门声打断。 “打扰一下二位。”季丛白一身白大褂站在门口,拿着医疗板,表情有些无奈地看着俩人。 “我说老贺你注意点儿影响行不行?”见两人分开,他才抬脚走进去,“再说我阿允妹妹还伤着呢,你当个人行吧。” 江允情绪稳定下来,理智回笼,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羞赧。 “没事,我知道都是这狗东西逼你的。”季丛白故意开玩笑,走到床边踢踢贺寂舟的脚,“一边去,我给阿允换药。” 江允头撞到桌角破了个口子,她抬手摸了下,才发现自个儿头上缠着纱布。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胸闷,恶心,想呕吐的感觉?”季丛白一边给她换药一边问。 江允现在确实有点儿头晕喘不过气,不过应该是刚才接吻太激烈导致的。 “还好,没太感觉。”江允轻轻摇头。 “行,应该没大问题,不过最好还是在医院里住两天再观察观察。” 季丛白给江允换完药,一转头,看见苏酥站在门口。 她带着渔夫帽和口罩,露出的一双眼睛又红又肿,跟两只红皮核桃一样,手抓着门框犹犹豫豫不敢进来。 贺寂舟看见她,眼皮子一跳,立时起身走过去。 江允的视线跟着他走,“你去哪儿?酥酥?” 贺寂舟怕刺激到江允,打算把贺长泽的事暂时瞒下来,怕苏酥忍不住说漏嘴,就想叫她先离开。 哪知道江允眼尖看见了。 ...... 第270章 给你一个家 贺寂舟只好给苏酥使眼色,在她走到身边时小声道:“小五叔的事先别跟她说。” 苏酥喉咙里闷出一声,眼睛里却控制不住蒙上一层水雾,走到床边的时候,两行泪已经流成了河。 她是真的没想现在告诉江允小五叔的事,可在床沿坐下,抱住江允的那一霎那,就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江允还以为她是被这次的事吓着了,忙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没事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别哭了......” 苏酥紧紧抱住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允隐隐觉察不对。 贺寂舟眼神示意季丛白去把苏酥拉开。 “好了好了,别哭了,阿允才刚醒,回头再闹得她脑子疼。”季丛白走过去,拉起苏酥,扣着她的后脑勺将人搂进怀里,另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苏酥脸埋在他胸口,哭得一抽一抽根本控制不住。 江允看着这情况,渐渐目露狐疑。 季丛白搂着苏酥往外走,笑着对江允说:“我先带她出去缓一缓,阿允你好好休息,回头我们再来看你......” “等等!”江允喊住他,目光从他脸上转移到贺寂舟脸上,停了两秒。 她张张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害怕,所以不敢问,以至于根本没发出声音来。 “阿允......” “......小五叔呢?”终于,江允再次张嘴,发出了声音来。 “他......”贺寂舟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江允望着他们几个,身体忽然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小五叔他是不是出事了?” “夭夭,小五叔他......”苏酥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痛哭出声,“小五叔他死了。” ...... 冰冷的停尸房里,江允站在停尸台前,缓缓伸出手,捏住白布一角,一点点掀开。 小五叔的脸慢慢露出来。 躺着的小五叔闭着眼睛,一脸安详的微笑,好像睡着了一般。 江允伸手推了他一下,“小五叔,你醒醒......” 房间里死寂一片。 江允回头看贺寂舟,眼里满满的茫然和无措。 苏酥控制不住,唇边露出一丝哭音,她捂住嘴,转头往外跑。 季丛白立即抬脚跟上去。 江允觉得自己陷进了一场噩梦里,她使劲儿掐着自己的手心,心里一遍遍喊:“醒来!小五叔......你快点醒过来!” 小五叔死了? 哈哈什么鬼?真是太荒唐了,这做的是什么破梦! “醒醒......快点儿醒醒......” 江允咬牙喃喃,眼睛逐渐充血,忽地抬手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啪”的一声脆响,又低吼道:“你快点儿醒过来啊!” 贺寂舟冲过去攥住她的手腕,将她紧紧搂在怀里,“阿允,你冷静点儿!” “这不是真的,这是在做梦,贺寂舟你告诉我,这都是我在做噩梦对不对?”江允不住挣扎,瞪大眼睛满怀希冀地看着贺寂舟。 贺寂舟看着她,用力抱紧她,心痛如刀绞,“阿允......” 江允突然发狂,带着他的手往自己头脸上招呼,“你快点儿打醒我,你打醒我!” “阿允你别这样,阿允......”贺寂舟用力箍住她,“小五叔看见你这样他会难过的。” 江允望着他,忽然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僵住了,眼泪如洪水决堤,她崩溃哭出声,“我错了小五叔......我错了!我不该说那种话,都是我的错,你别死好不好?我都原谅你,我不怪你了,你快起来啊,我求你了你起来......” 江允攥着心口的衣服,嘶声痛哭。 “你快起来,快起来好不好......” “我原谅你了,我统统原谅你了......” “你不要死,不要死......” “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好不好......” “你醒醒,快醒醒......” ...... 江允哭的昏过去,被贺寂舟抱回病房,刚安置好,警察就找上门做笔录。 警察已经对程青来和二夫人两人发布了通缉令,全城搜捕。 贺寂舟给警察提供了王强和贺长君这条线索,贺长君现在还在王强手里,程青来和二夫人两个人应该不会不管他们的亲儿子。 只要盯紧了王强守株待兔,不怕抓不到那两个人。 警察走后,贺寂舟接到了孙助理的电话,叫他快回公司,现在公司都已经乱了套了。 程青来跟二夫人的事暴露的太突然,提前一点儿征兆都没有,叫人猝不及防,老爷子跟贺清月没承受住冲击,齐齐倒下了。 公司里现在群龙无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众人都很恐慌。 贺寂舟把江允托付给苏酥和季丛白照看,先回公司把要紧的事处理了,忙到晚上九点多又赶紧回了医院。 江允正坐在病床上喝粥。 就这么半天的功夫,她似乎又瘦了一圈,眼睛里一点儿光都没有,动作机械地一勺勺往嘴里填白粥。 贺寂舟心头像挨了几个闷棍,疼的有点儿喘不过气来。 卫生间门打开,苏酥从里面出来,挂着一脸水珠子,额边碎发湿漉漉贴在脸上,两只大眼睛红肿的睁不开。 “来啦......” “嗯。” 江允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与贺寂舟四目相对,晦暗的眼睛里顿时浮出一抹水光。 贺寂舟走到她身边,伸手用指腹轻轻揩去眼角的湿痕。 “抓到他们了吗?”江允问,声音里夹着透骨的恨。 贺寂舟拿过她手里的勺子,端起碗喂她,“放心吧,跑不了。” 苏酥站在卫生间门口默默看了他们一会儿,抓起帽子悄无声息出去了。 “去哪儿?” 经过楼道口的时候,里面传来季丛白的声音。 苏酥退回来,往里看,季丛白正靠在窗户边上抽烟。 “过来。”他朝她招手。 苏酥顿了顿,抬脚走过去,站在他身旁对着窗口吹风。 天已经很热了,夜风绵柔柔的,裹得人喘不过气来。 苏酥视线落在他指间燃着的烟上,“你烟瘾是不是很大?” “还好。”季丛白说:“累的时候提提神。” 苏酥看着他指尖明明灭灭的香烟,问:“好抽吗?” 季丛白夹着烟递到她嘴边,“你尝尝?” 苏酥顿了片刻,抓住他手腕,凑过去含住烟蒂,吸一口,又苦又呛。 她抓着脖子咳嗽,眼里掉出几颗眼泪,吐槽说:“什么东西,纯找罪受......” 眼泪止不住,嘴里也跟着不停骂,“什么玩意儿,呛死了,咳咳......” 季丛白静静望她片刻,伸手勾住她的脖子一拉,搂进怀里。 苏酥挣扎了下,没挣开,便埋在他胸前不动了。 一阵夜风从窗户里灌进来,不远处有道夜市一条街,热闹欢笑的声音模模糊糊飘过来,好像属于另一个世界。 季丛白将吸尽的烟头按灭在窗台,听见苏酥低低说:“季丛白,我的家好像又散了......” 又散了...... 他心头像被什么狠狠揪了下,默然几息,他伸手扣住她颤抖的肩头。 “苏酥,我给你个家,你要不要?” ...... 第271章 尽人事听天命 贺长君的尸体在医院的太平间里停了两天,就拉去了殡仪馆火化,江允和苏酥簪上白花,以家人的身份为他举行了葬礼。 葬礼很简单,也只来了几个朋友为他送别,告别仪式结束,江允和苏酥抱着他的骨灰盒去了海边,将他的骨灰洒向了蔚蓝的大海。 贺长泽生前曾经说过,以后等他死了,不要装在小小的骨灰盒里埋在地下,他要随风自由地消散在人世间。 他这辈子一直被愧疚的牢笼套着,挣脱不得,痛苦不堪。 江允想起他嘴角那一抹微笑。 “小五叔,你解脱了是不是?”她喃喃低语。 天空灰蒙蒙,海浪哗哗冲刷堤岸,头顶海鸥盘旋翱翔。 再听不见小五叔笑着喊她:“夭夭。” “阿允,回去吧。” 贺寂舟走过来,往江允身上披了件外套。 “好。” 回去路上,老宅打来电话,叫他们回去一趟。 贺寂舟见江允很疲倦,道:“你回家休息,我自己去。” 江允摇头,“一起吧。” 贺寂舟攥了攥她冰凉的手,点头,“好。” 到了老宅,俩人下车,贺寂舟与江允手牵着手走进门,迎面撞见个身形消瘦的男人往外走。 六目相对,都是一愣。 贺寂舟瞬间紧紧皱起眉头。 贺嘉钰怎么回来了? 贺嘉钰人比以前瘦了一圈,气质也跟着大变样,乍一见叫人差点没认出来。 他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一圈,最后停在贺寂舟和江允交握的那两只手上,眼神立时变得阴鸷。 彼此无言,气氛僵滞。 老陈管家适时赶来,道:“大少爷,允小姐,老爷子在卧室里等你们呢。” 贺寂舟揽着江允的肩头,抬脚正要走,贺嘉钰忽地伸手抓住了江允的手腕。 “以前那些都是你在跟我演戏?” “放开!”贺寂舟钳住他的手腕,一用力,贺嘉钰便吃痛放开了手。 贺寂舟将江允拉到自己身后,沉沉盯着贺嘉钰,“有什么你冲我来。” 贺嘉钰看向他,眸子里情绪翻滚,“是我小看你了,不过......” 他冷笑了声,“野种就是野种!” “贺嘉钰!”江允冷冷看向他,“你这种从来不会尊重别人的人,我怎么可能会爱你?” 贺嘉钰脸色一变,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老陈管家见势不妙,忙插进来道:“老爷子要等着急了,大少爷允小姐赶紧过去吧。” 贺嘉钰转头阴郁地看他一眼,心里骂了声“老东西”。 “你们等着,”他目光从贺寂舟和江允身上扫过,“咱们没完。” 说罢, 他手抄进兜里,摇晃着走了。 江允看着他的背影,蹙眉道:“爷爷叫他回来的?” “不知道。”贺寂舟表情冷沉,手下微微用力,侧头看她,“阿允,贺氏女主人的位置你还是非要不可吗?” 江允愣了下,摇摇头,又点点头,她看向贺寂舟,用无比认真的语气道:“你比他厉害一万倍。” 以前只想着不能叫贺氏落进仇人手里,这会儿才开始真正为公司考虑。 这么大的体量,上下几万名员工,实话说,贺嘉钰那样的废材真的掌不住这艘大船的舵。 不过贺氏百分之六十的股权掌握在老爷子和贺清月父女俩手里,如果他们一定要选择贺嘉钰,那也无可奈何。 江允反过来问:“贺寂舟,这位置你是非要不可吗?” 贺寂舟握了握她的手,“我跟你说过,你才是我的第一目的。” 江允笑了,“那我们就尽人事,听天命......贺寂舟,你放手去做吧,无论结果怎么样,我一直陪着你呢。” 贺寂舟心口一阵发热,深深望着她,爱意从眼睛里溢出来,直白,滚烫。 江允感觉他下一秒似乎就能亲下来,忙拽了下他的手,清咳一声,“赶紧走吧,爷爷还在等我们。” 俩人走到老爷子卧房门口,江允停了停脚,把手抽回来。 贺寂舟掌心一空,不自觉皱眉,转头看她。 老爷子被程青来和二夫人的事情刺激的不轻,江允觉得这会儿还是不要再雪上加霜。 对老爷子,江允实在滋味复杂。 贺寂舟接收道她的意思,微微抿了下嘴唇,没说什么,抬手敲了敲门。 老爷子躺在病床上,半阖着眼皮,脸色蜡黄蜡黄的,皱纹深刻皮肉,爬满了整张脸,看着没有一点儿精气神。 那双精明锐利的眸子也变得十分浑浊。 江允看到他这副模样,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爷爷。”她喊了一声,顿了顿道:“我们今天把小五叔下葬了......” 贺老爷子掀起眼皮,眸子里没有悲伤,只有冷光。 “长泽是不是我亲生的孩子?”他问。 闻言,江允愣住了,随即便感觉一股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 她定定望着贺老爷子,半晌突然讥讽地笑出声。 “亲生的儿子您一天没疼过,别人的孩子您捧在手心里当珍宝,爷爷,这辈子您注定是众叛亲离。” 贺长泽是她心里一块伤,还鲜血淋漓的在那儿,疼痛催使她用恶毒的言辞来回击。 老爷子蓦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江允。 半晌,他颤着声音问:“你就这么恨我?” 江允看着他,面无表情道:“当初要不是您为了维护自己女儿,稀里糊涂把我爸妈的案子结了,凶手也不会逍遥法外那么多年,把您当成傻子一样哄得团团转。爷爷,被背叛的滋味好受吗?这些年,又有多少人被您背叛辜负呢?” 老爷子望着江允,只觉得无力至极,张了张嘴,“......我只是想要你们都好。” “不,你只是自私!为自身利益而选择伤害,再为了心里安宁而选择补偿,您从头到尾都是为了你自己而已......” “你知道什么!”老爷子突然恼羞成怒,“你什么都不懂!” 他只是想大家都好,他一直在努力弥补那些过失,是命运弄人,他有什么错! “江允,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我辜负过许多人,但我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你!你没资格来指责我!”老爷子吼道。 “是。”江允点头,默了默,嘴角扯出一抹很难看的笑,“爷爷,咱们俩的缘分就到这儿了,这么多年您是一点儿没亏欠我,可也因为您,我爸妈枉死了这么多年,咱们扯平了......” 她说着,低下头,“您,以后多保重。” 她转身,对贺寂舟道:“我去外面等你。” 说完,拉开门出去了。 ...... 第272章 瓮中之鳖 屋里静下来,老爷子瞪着那扇打开又合上的房门,半晌,一颗泪从眼角滚落下来。 贺寂舟在旁边冷眼看着,沉默着不发一言。 房间里的死寂持续许久,老爷子终于开口:“你也要跟我划清界限吗?” 贺寂舟声音平静,不卑不亢,“这取决于您。” 老爷子怪异地笑了声,“你还是什么都要。” 贺寂舟道:“您否认不了,我比贺嘉钰强,我能给贺氏保证一个光明的未来,而他,不行。” 老爷子笑了一下,带着冷意,“你这样有恃无恐是觉得你二姨一定会支持你吗?可是你知不知道当初签的那张协议里,条件是如果我让二房插手贺氏,才会把手里一半的股权给她,如果我没有违约,清澜她是拿不到任何股份的。” 贺寂舟点头道:“爷爷,我说了,现在决定权都在您手里,贺氏是您一手创建起来的,是您一辈子的心血,未来往哪走,交给谁,您说了算,我想您应该不想让贺氏往下坡路走吧......” 老爷子看着他,眸色微深,“如果我一定要你在阿允和贺氏之间选一个呢?” 贺寂舟笑了,“爷爷,我说了,那是您一辈子的心血,不是我的。” ...... “程青来,三天的期限已经到了,剩下的那三千万呢?你儿子的命不想要了是吧?” 城外,一个昏暗的地下室里,王强阴狠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在寂静的地下室里回响。 程青来一把夺过二夫人手里的手机,对着那边直接骂了句“傻逼”,“钱钱钱!你他妈就知道钱,老子被你害惨了!” 程青来跟二夫人的事情被警察那边压着,没透出一点儿风声,王强整日躲着不出来,消息严重滞后,自然不知道发生在程青来和二夫人身上的所有事情。 原先两边通话的时候,王强是主导者,程青来只有听得份儿,这会儿他突然掀了桌子,倒把王强唬住了。 愣了几秒,王强反应过来,不禁破口大骂,“程青来,你是真不想要你儿子的命了!” “我现在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哪还有能力去管我儿子,你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青来!”二夫人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伸手去夺电话,“我来跟他说......” “什么?你什么意思?”手机那头的王强懵了,咬牙骂道,“程青来,你又跟我耍什么花招!” 程青来夺过二夫人的手,冷笑,“还轮得着我耍花招吗,你他妈被人耍的跟孙子似的还不知道,蠢货!” 要不是王强坏事,事情本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隐忍几十年,眼看就要成事,结果却功亏一篑。 程青来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二夫人扒着他的脖子,硬把手机抢了过来,好声好气把现在的情况跟王强简单解释了一遍,告诉他这一切都是贺寂舟和江允两人在背后捣的鬼,又求他,让他先放了贺长君。 那边听完,好一会儿没出声。 程青来情绪和缓下来,重新拿过手机,冷声开口:“王强,我们都被耍了,你也不要再冲我撒气了,你想要剩下的三千万,我可以给你,但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 “把长君带出去,我们在国外汇合。” ...... 手机那头,挂断电话,王强呆坐在掉皮的破沙发里,大脑一片空白。 “呜呜......”虚弱的声音从角落地传来。 王强下意识转头看过去,贺长君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嘴巴被黄色胶布贴的严严实实,望着他的目光充满恐惧和仇恨。 王强突然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腾地站起来,拎起床脚的一个破行李包往里塞东西。 照程青来那话的意思,自己是老早就被人盯上了,自己前段时间那些事全是贺寂舟在背后操控,估计害他破产那骗子也是他安排的。 “艹!”王强狠狠骂一声,越想后背冷汗越多。 他往包里胡乱塞了几件衣服,带上证件,用帽子和口罩把头脸都裹严实,抬脚急步往外走。 “呜呜......呜呜呜......” 贺长君的声音又从身后传过来。 王强顿住,回头看了眼,犹豫半刻,掏出手机给程青来发送了条消息。 估计自个儿一直被盯着呢,一个人都不定能跑的了,何况再带上个累赘。 钱到底没有命重要。 王强把地址发给程青来,抠出电话卡掰断扔掉,然后就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后门推开一条缝,王强小心地探出头往外左右瞅了眼,这一片是城里的贫民窟,小巷子狭窄破乱,垃圾到处扔的都是。 下午两三点钟,太阳正烈,巷子里无人经过,寂静一片。 王强抬手压了压帽檐,从门缝里闪身出去,低头走了几步,跟着拔腿就跑。 很快,寂静的小巷子回荡着喘息和滞重的脚步声,可忽然在某一瞬间,一切又停住,恢复死寂。 王强看着眼前对着自己的枪口,几乎是下意识地举起手,从尽头拐弯慢慢退出来。 ...... “我要去找长君!” 另外一边的城外,二夫人看到王强发过来的地址,激动不已。 “不行,长君肯定被贺寂舟盯着呢,我们过去就是自投罗网!”程青来却死死摁住她,不让她出去。 “那难道就把长君一个人留这儿了?贺家还不得弄死他!不行!我不同意!” 二夫人一个劲儿的摇头,喃喃道:“我已经没有了一个儿子了,不能再没有长君......” “嘭!” 程青来忽然摔了手里的杯子,表情阴沉地盯着她,“你是怪我杀了长泽?” 二夫人浑身一个瑟缩,扭头看向他,没再吭声。 程青来冲她阴恻恻地笑了声,“要不是你帮忙,我也没那么容易下手。” 二夫人身子又剧烈的抖了下,眼泪哗地从眼里流出来。 “不能把长君一人丢下......”她使劲儿抓着头发,喃喃重复,“不能把长君一个人丢这儿......” “是我想把他丢下吗?!”程青来愤怒低吼,“他也是我儿子,我的希望!你以为我想把他丢下吗?王强这个狗日的......” 骂完王强骂贺寂舟,又骂江允,然后骂贺老爷子,贺清月......把人都骂过来一个遍,狠狠发泄一通,程青来恢复平心静气。 他在二夫人身前蹲下来,抓住她的手,“阿芸,咱们这样,明天你去找长君,我先去机场等你们,好不好?如果......如果运气不好,起码还有我,只有我逃出去了,才能想办法再回来救你们,是不是?” 二夫人闻言一愣,静静望着他许久,突然笑了。 ...... 第273章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二夫人闻言一愣,静静望着他许久,突然笑了。 程青来被她这笑弄得有点儿不自在,正想再说点儿什么,就听她道:“好。” 二夫人反手握住他的手,声音轻轻,“青来,你一定会在机场等我们娘俩的,对吧?” 程青来眸光微闪,伸手抱住她,声音肯定,“当然。” “好,我信你。” 第二天早上凌晨四点半,二夫人开车直奔王强发给他们的地址。 她前脚出门,后脚一个花白头发、老态龙钟的老头儿拉着行李箱从里头走了出来。 他走到街边拦了辆出租车,司机热心地下来帮他把行李放进后备箱。 “老爷子您去哪儿?” “机场。” “好嘞。” ...... “来了!” 另外一边,王强曾住过的贫民窟处,只听到对讲机“滋啦”一声电流响,指令声传出来,“目标车辆出现,各小组注意,准备行动。” “收到。” 坐在车里盯梢的便衣警察要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在巷子口停下的黑色越野,听候指令,蓄势待发。 车门打开,一个女人匆匆从车上下来,跌跌撞撞往里面跑。 “怎么只有一个?车里还有人吗?” “没有,就她一个。” “......先别抓。”对讲机里传来声音。 “收到。” 二夫人一路畅通无阻地跑到王强藏身的地下室。 门虚掩着,没锁。 二夫人收不住脚,身体径直撞上去,跌进屋里。 “嘭!” 门重重撞到墙上,发出一声巨响。 “长君!” 二夫人看见角落里被捆绑的儿子,大叫一声,来不及站起来,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呜!呜呜呜......”贺长君看见母亲来了,眼泪疯狂往外涌,像只大虫在地上拼命蠕动,呜咽。 二夫人奔到他身边,一股子骚臭味直往鼻子里钻。 不过她顾不得这些,扑跪在地上,颤抖个不停,两只手无措的张在半空,没处落。 “小君?小君!你怎么样啊?啊?” 贺长君被折磨的不成个人样子,手指断了两根,脸上青青紫紫,肿的像猪头。 二夫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地上砸,小心翼翼撕开他嘴上的胶带,一边咬牙切齿的骂:“畜生!王强这个畜生!……小君啊,不怕,妈妈来了,妈妈来救你了......” 贺长君身上的绳子打了死结,二夫人急急慌慌,解不开就上牙咬。 “刀......刀......”贺长君声音虚弱,连说了两遍,二夫人才听见,回头扫了一圈,起身拿来桌上的水果刀,把绳子割断了。 绳子断了,贺长君踉跄着站起来,可还没站稳,一个趔趄又倒在地上。 二夫人赶紧去扶起他,母子俩彼此搀扶着往外跑。 刚出门,外头盯梢的便衣就收到了消息,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指令。 “队长,抓不抓?” “还有个呢,跟着他们,找到那个一网子兜。” 就在这时,队长兜里的手机响了,他接起听了一句,立刻低头冲对讲机,“抓人!” 贺长君被绑了好几天,勒的全身血脉不通,走路都不利索,半边身子压在他母亲身上。 二夫人撑着他,浑身紧绷,一双眼睛不停地左顾右盼。 “嘭!” 车门被甩上的声响,紧接着一声暴喝,“站住,不许动!” 二夫人心里一突,拽着贺长君就跑,贺长君两天腿僵的跟僵尸没差别,被她拽得直愣愣往地上扑倒下去。 “长君!” 二夫人尖叫,一个侧身过去压在他身下做了肉垫。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奔过来,一声声震得人心胆俱裂。 二夫人头晕目眩,手脚并用爬起来。 “妈!妈!”贺长君歪到在地上,浑身抖若筛糠,嘶声喊她,“快救我!妈,快救我!” 几天的折磨已经吓破了他的胆,贺长君以为是王强追了上来,抓着二夫人胳膊,拼命站起身。 脚步声极速逼近,已经到身后。 贺长君吓得大叫一声,反手将母亲往后一推,自己头也不回跌跌撞撞往前跑去。 二夫人被他推得踉跄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被赶上来的警察一把摁倒在地上,手反剪在身后,铐上手铐。 她没有挣扎反抗,只呆愣愣盯着那个头也不回往前跑的背影,一阵恍惚。 她丢弃了她的儿子,而现在,她的另一个儿子同样丢弃了她。 原来头顶真的有天,这世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哈哈哈——”二夫人哈哈笑出了声,泪水不停地往下滑,然后下一秒,却戛然止住。 “嘭!刺啦——” 轮胎摩擦地面发出的刺耳声响彻长空,不众人耳边不断的回荡。 二夫人抬眼看去,几乎是目眦欲裂,撕心裂肺地喊:“长君!——” ...... 两辆警车从不同的方向同时驶向警察局大门,进了院门, 二夫人和程青来分别被警察押着从车上下来。 两人碰头,四目相撞。 二夫人眼里死灰一片,程青来眸中却盛满了愤怒。 “贱人!蠢货!你居然打电话给警察通风报信!” 二夫人嘴角冷冷扯动了一下,技巧道,“你不也没有准备等我们吗?” 彼此彼此而已,谁又比谁聪明呢。 这么多年,程青来是个什么人她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摆明了要丢下他们母子俩,她才不会相信他会回来救他们那套鬼话。 既然如此,还是牺牲他换她们母子俩自由好了。 可惜不走运,他们母子俩到底没有逃的脱。 程青来还想大骂,被警察狠狠推了下,“安静!” 俩人一前一后被带进不同的审讯室。 江允跟贺寂舟两人迅速赶了过来,坐在外面看着审讯室的实时录影。 审讯室里,刑警正问贺长泽是怎么死的。 程青来都推到了二夫人身上。 二夫人没有辩解,两行泪流下来。 “对,是我杀的......” 是她杀了她的儿子,他其实是可以挣脱的,可是她摁住了他。 他的母亲摁住了他,于是他就不动了。 他的母亲要杀了他,他还动干什么? 都说虎毒不食子呀...... 她却亲手杀死了她的儿子...... 二夫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号,垂头狠狠撞上审讯椅的扶手架。 ...... 第274章 就是来落井下石的 王强落网,江允父母的案子被重新翻出来,程青来什么都往二夫人身上推,二夫人从头到尾保持沉默,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两个儿子死的死,废的废,自己更是众叛亲离,她还有什么好活的,她已经不想活了。 就算是活着,贺家人也不会让她好过的,只会让她生不如死。 所以,她沉默的背下了一切。 虽然有赵秀芝孙谦母子作证,但到底缺乏相应的物证,最后法院判决书下来,二夫人和王强两人都是直接死刑,而程青来却是无期。 据说有个神秘的大人物中间斡旋保了他一命。 江允得知判决,气得两天吃不下饭。 贺寂舟出差回来,把饭端到她嘴边喂她,漫不经心地说:“有什么好气的,死了就便宜他了,得让他活着受罪才行。” 江允听了心里好受很多,张嘴吃了一口粥。 “我有点儿担心,那个帮他的人是谁啊?”这两天,江允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贺寂舟又舀了勺喂递到她嘴边,“吃完我们再想。” 江允看他一眼,夺过碗自己吃,“你说我听着。” 贺寂舟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抬手过去,轻拭了一下她嘴角的粥渍。 “你知不知道周长安的妈妈是怎么疯的?” 江允没想到他会忽然提到周长安,闻言明显一愣,放下勺子,问:“跟程青来有关?” 贺寂舟下巴点点碗,“吃完再说。” “你快点儿说呀。”江允急。 可贺寂舟却只是看着她,嘴巴闭得跟蚌壳似的。 江允没办法,快速把粥喝完,碗往桌子上一丢,“快说!” 贺寂舟抽出张纸巾给她擦了擦嘴角,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当年周长安他妈妈在酒店里做服务员,在包厢里被人强暴,那包厢里当时有四个人,程青来是其中之一,还有个官二代,估计程青来是抓着那人的把柄呢。” 江允听得目瞪口呆,她人手有限,并没有查那么深。 “那个二代家庭背景很深吗?”江允不禁多想了些,“有这次,还有下次,难保他不会把程青来捞出来......” “不会。”贺寂舟笑着揉了下她的头,“那个二代倒也没那么大能量,是上头,今年不是要换届么,京里几个派系争得死去活来,关键时刻,都捂着不敢出事......” 江允眼睛一亮,“是不是四哥他们家对家?” 贺寂舟笑了,“可以这么说。” 说着掐住她腰一提,把她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抬手轻掐一下她那瘦的没什么肉的脸颊,“眼珠子转这么快,想做什么?” 江允搂住他的脖子,说:“能不能借你的功劳跟四哥谈个交易?” “那就得看你表现了......” 贺寂舟话音未落,江允已经低头咬在他喉结上,伸出舌尖轻轻一舔,贺寂舟身体倏地绷紧,好像被电流击中,酥麻感从尾椎骨一下窜到天灵盖。 贺寂舟搂住她的腰,径直站起身往卧室走。 “哎!哎!”江允差点掉下去,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子,腿缠住她的腰。 抓稳了,又生出作弄的心思,一只手在他胸口上画圈圈,娇娇地喊:“小舟哥哥......” 话音未落,贺寂舟直接一个转身将她压在墙上,捧着她的脸低头恶狠狠吻上去。 黄昏到深夜,浴缸到灶台。 江允穿着浴袍坐在隔断厨房与饭厅的流理台上,拿着干毛巾慢条斯理地擦头发。 贺寂舟套着条灰色休闲裤,一手夹烟,一手颠勺,脊背宽厚,使力的时候肌肉凸出来,露出流畅完美的线条。 真是帅的很接地气。 江允不错眼的盯着,突然“噗嗤”笑出来。 贺寂舟回头看她,叼着烟含糊不清问:“笑什么?” 江允止不住笑,问:“你以前是不是在后厨干过?” 贺寂舟“唔”一声,“刷过几个月的盘子,大厨是个中国人,老家四川那边的,我顺便偷学了几手。” 江允看着他,渐渐收了脸上的笑。 “对不起......” 贺寂舟关了火,把小酥肉盛盘,端过来,用筷子夹起一块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江允张嘴吃了。 “好吃吗?”贺寂舟问。 江允点头,很真诚,“香。” “我要是当初没被赶出去,估计也没这手艺。”贺寂舟把手里盘子放下,捏了捏她的耳垂,笑说:“阿允,一切自有定数,别觉得有什么亏欠,现在我们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安排。” 江允没说话,只夺过他手里的烟,说:“戒了吧,肺都要黑了。” 贺寂舟笑了,“好,你跟我一起。” 江允瞅了眼还剩一指头的烟,咬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道:“我抽的又不多。” 贺寂舟:“......” 江允抬脚轻轻踢踢他的腿,“再来盘青菜吧,光吃肉太腻。” 贺寂舟转身去冰箱拿青菜,哼一声,“我反正是不腻的。” 果然祭了五脏庙,还要再战。 江允惊恐,“你还是不是个人?上辈子是个驴吧?” 贺寂舟嘴角直抽抽,“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江允困到断片之前,心说我夸你个鬼,明明是骂你牲口。 ...... 二夫人的死刑是立即执行,行刑前一天,贺清月去了看守所看她。 二夫人拒绝见面,但还是被强行带了过去。 自从两只手腕带上手铐,她就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直到看见贺清月,情绪才终于起了波动。 “你终于要死了。” 看着面前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二夫人,贺清月心里除了痛快,更多的,还是痛恨。 “你活着也没多好。” 斗了几十年的仇人,对彼此的仇恨连死亡也无法消弭。 更何况,贺清月根本不是来勾销恩怨,而是来落井下石的。 “怎么会不好,看你们落到这个下场,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贺清月说着,掏出手机,“我今天是特意过来给你送消息的,你儿子的消息。” 闻言,二夫人搁在桌子上的手颤了颤。 贺清月嘴角弯起,恶意毫不遮掩,点开相册里的视频递过去,“看看吧。” 视频里一个浑身脏污的乞丐趴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抓着一块饼狼吞虎咽,旁边立着张木纸板,上面写着:残障人士。 路过的行人有的好心扔下张票子或钢镚,有的皱眉捂住口鼻绕路而行,大部分人冷漠无视。 不一会儿有穿制服的交管过来驱赶,嫌他影响市容市貌,乞丐突然发疯,抓起身边的东西往交管身上砸,一边砸一边吼:“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知道我爸是谁吗?我爸是贺启善!我是未来贺氏集团的当家人!你们这群狗眼看人低的垃圾!你们等着!等我掌了权,当了家,我让你们一个一个跪着求我!” 一阵哄笑,带着浓浓的嫌恶。 “哪来的精神病?” “哈哈哈,贺启善是他爸,我还说是我爸呢!”. “这是个疯子吧,赶紧,离远点儿离远点儿......” “这人也怪可怜的,一双腿残了,脑子还不好。” ...... 第275章 宣示主权 视频播放到结束,自动暂停,贺清月伸出手指点了下屏幕,视频又开始重头播放。 “怎么样?不会没认出来这是谁吧?”贺清月微笑看着二夫人,点头道:“认不出来也正常,变化确实太大了......” “贺清月!”二夫人突然暴起,身体前倾压在桌上,咬牙切齿地盯着她,怒声嘶吼。 “老实点,坐好!”看守的警察拿警棍敲了下门,走过来扣住二夫人的肩膀,将她摁回座椅里。 二夫人浑身颤抖个不停,望着贺清月,眼里的愤怒和仇恨逐渐被恐惧取代。 她突地站起来,挣开警察,冲到贺清月身前。 贺清月看着,本以为她是要扑过来撕咬自己,却万万没料到,她居然双腿一弯跪下了。 “我错了,贺清月,我错了!”她低头伏在贺清月脚边,额头磕地上“砰砰”响,“你放过我儿子行不行?我求求你放过他吧,我求求你了......” 贺清月看着伏地求饶的二夫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一股无法言表的快意从心里生出来,流遍四肢百骸。 这么多年了,她终于等到这一天。 “王芸,你还是这种凄惨的样子叫人看着顺眼啊......”贺清月轻笑出声,抬手挽了挽耳边碎发,“放心,我会叫人好好照顾你儿子,不会叫他死的,毕竟大人干的恶事,孩子是无辜的,对不对?......再说,老天爷给的那些报应也够了,又残又疯,啧啧......” 她话音刚落,“砰砰”的磕头声止住了。 二夫人满脸血道子,怔怔看着她。 “行了,我来也没别的事......” 贺清月看着她,微微一笑,起身准备走,话说到一半,二夫人忽地又起身扑上来。 旁边看守的警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贺清月,你不得好死!我诅咒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二夫人神情狰狞,挣扎着被警察拖走了。 贺清月的好心情丝毫未被影响,她的快乐是建立在二夫人的痛苦之上的,所以二夫人越崩溃,她就越畅快。 贺清月出了看守所,又去了趟监狱。 再见程青来的时候她有点恍惚,几十年的恩爱夫妻,一朝被戳破面具,枕边人原来是一头披着人皮的恶狼。 她感觉像是做了一场荒唐的梦,怎么都不敢相信。 “为什么?”贺清月不解,“我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程青来嘴唇干白,一点儿血色都没有,脸颊却红彤彤的,透着一股子病态。 “阿月......”他望着贺清月,眼睛里闪烁着泪光,看起来温柔而悲伤,“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当初被那个女人算计,我就该直接跟你坦白,结果一步错,步步皆错......” 他露出悔恨的表情,垂下眼帘,“我不求你原谅我,但是我还是想让你知道,我是真的爱你。” “是吗?”贺清月淡笑,没什么语气。 程青来抬头深深望她一眼,慢慢站起来,转身,两条腿岔着,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青来,”贺清月喊住他,“我信你,你等着,我会把你弄出去的。” 程青来停住脚,垂着的眼眸里迸发出慑人的亮光,他使劲儿攥紧拳头,才忍住冲回去求她的欲望。 半晌,他红着眼睛回头,对她笑了笑,摇头颤声道:“不用了,阿月,谢谢你......” 说罢抬脚走了出去。 贺清月在探视室静静坐了两分钟,才起身离开,刚走出门,就看见贺寂舟低头靠在墙上,指间一盒润喉糖转来转去。 “你怎么在这儿?”贺清月看见他,条件反射皱眉。 贺寂舟抬头看她两秒,忽地笑了下,“我来看看程青来过得怎么样,看您对他这么照顾我就放心了。” 贺清月脸色不易察觉地僵了下,没说什么,抬脚走了。 贺寂舟目送她走远,收回视线,打开盒盖,倒出两颗润喉糖扔嘴里,忍不住低笑了声。 一个穿制服的男人从铁大门里拐出来,走到他身边,“贺总,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说着倾身凑过来,手竖在唇边,压低声音说:“事都办妥了,现在监号里一半人都是喜欢玩菊花的,有得那老东西受了。” 贺寂舟拍了下他的肩膀,“谢了,还得麻烦你帮忙看着点儿,别让他死了,时不时给他搞个心理疏导什么的......” “贺总,我说你这人可真够损的啊。” 贺寂舟想起方才在外头听见贺清月说的那话,又忍不住笑了下。 “估计也用不着心理疏导......” “什么?” “没什么,走,请你吃饭。” ...... 时间倏忽而过,一场秋雨,暑气尽退,天气逐渐转冷。 一大早,江允就起来洗漱化妆换衣服,今天要去公司拿东西。 她辞职了,转行开了家经纪公司。 贺寂舟懒洋洋靠在床头,捏着根烟在鼻端嗅,眼睛追着她跑来跑去。 “很怕别人说吗?” 江允坐在化妆台前,拿着眼线笔,顺着眼角往上一勾,清冷的双眸瞬间多了几分媚意。 她回头看贺寂舟,一歪脑袋,“好看吗?” 贺寂舟望着她勾唇笑:“那些人说你什么祸国妲己也不是很冤枉你。” 说着起身下床走过来,站在后面扶着她肩头,对镜端详几秒,有些苦恼说:“你这样我不是很想让你出门。” 江允伸手去拿眉笔,皮笑肉不笑,“往你身边凑的女人只多不少。” 昨儿何园电话给她打小报告,说有个女合作商一天往公司跑八回,看贺寂舟的眼神拉丝,还朝外放话,说仨月之内一定把贺寂舟搞到手。 贺寂舟低笑出声,扣住她的后脖颈捏了捏,“你醋劲儿挺大......所以今儿是过去宣告主权的?” “你想太多......”江允抬手画眉毛,“我没那闲工夫看着你,全凭你自个儿自觉。” 贺寂舟挑眉,“就一点儿都不担心?” 江允侧眸向下轻轻一瞥,微微一笑。 贺寂舟顿时感觉下三路凉嗖嗖的,不自觉夹了腿,又忍不住笑出来,手顺着她的真丝睡衣领口往下摸,混不正经说:“你这野得不是正地方......” 江允拿住他的手腕扔出去,“起开,我化妆呢。” “我帮你......”贺寂舟拿过她手里的眉笔,捏着她的下巴轻轻一抬。 “你行不行......” “别动。” 江允的眉毛细而弯,有型,就是太淡,贺寂舟捏着眉笔在上面扫了几下,照着左边将眉尾稍稍拉长,与上翘的眼角呼应。 停笔,低头仔细端详。 “好了没?” “要不擦了吧。” 江允还以为被他画坏了,挣开他的手看镜子,“这画的很好啊......” 贺寂舟点头,得意说:“就是画的太好了。” 江允斜他一眼,故意道:“你手艺这么好,在别人身上练过啊?” 贺寂舟瞧她那微仰着下巴,憋着得意的小模样就忍不住乐。 “这不碰上你,什么都无师自通了。”他说着又捏住她的下巴,低头笑说:“来,再给你涂个口红......” ...... 第276章 这是你嫂子 车子在公司大门停下,司机先下来给贺寂舟拉开车门,贺寂舟下来又去帮江允开。 他伸手过去,等了几秒,一只小手搭在他的手心,江允深呼吸一口气,低头从车里出来。 这会儿正是上班的点儿,公司门前人络绎不绝,俩人一露面,就引来大家纷纷侧目。 从大门走到电梯口这短短一段路的时间,公司上下就传遍了江允来公司的消息,大半员工像打了兴奋剂一样,在各自的小群里狂刷屏—— “卧槽!你们猜我看见谁了?江副部长!我在大门口看见她了,跟贺副总手拉着手一起。” “哪个贺副总啊?老大还是老二?” “老大!” “我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艹!真的假的?这下可有好戏看了,老二这会儿总该不能忍了吧?前段时间老二回公司,我心想着这肯定要有一场腥风血雨,谁知道人什么动静都没有,还装模作样兄友弟恭起来了,真特么叫人佩服。” “家丑不可外扬,人能给你看热闹,再说了,这种豪门里头的权力斗争,女人一向都是牺牲品,江副部长太傻。” “要我说老大忒不地道,朋友妻还不可欺呢,何况兄弟的。” “呵,老二又能是什么好东西!实话说,老大跟老二站一块一比,只要不眼瞎的都知道选老大。” “......” 各个小群里刷屏刷的热闹。 这是自俩人被爆上新闻热搜之后,江允首次在公司露面,八卦的众人一直在蹲这场豪门狗血的后续,但因为女主角缺席,大家都不知道后头是什么发展,以至于小道消息满天飞。 其中最广为流传的一个猜测是:贺寂舟借江允上位后一脚蹬了她。 不仅公司里这么传,圈子里也这么传,因为也没人出来辟谣,传着传着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都以为江允成了贺家人内部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两个月前,贺嘉钰回来,就曾掀起过一阵风雨,可惜大家等了许久,也不见这兄弟俩有什么动静。 现在女主角突然露面,众人的八卦之魂瞬间再次疯狂燃烧起来。 俩亲兄弟争一女,听着就叫人兴奋。 而贺嘉钰果然不负众望,江允刚回到办公室没多久,他就找了过来。 何园正帮江允收拾东西,看见他进来,神经顿时绷了绷,眼里带上了几分戒备。 贺嘉钰冷冷看她一眼,“你出去。” 何园不动,反而还往江允身前挡了挡。 贺嘉钰眼里顿时闪过一抹戾气。 江允伸手搭在何园肩头,说:“园园,你出去吧,没事。” 何园转头看她一眼,顿了顿,低声说:“我就在门口,老大你有事就大声喊我。” 江允忍不住笑了,点头,“好。” 何园抬脚出去了,本来想敞着门,结果看见工位里员工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瞅,她又把门拉上了,留一条小缝,靠门旁守着。 办公室里,贺嘉钰阴郁地盯着江允,“谁叫你来公司的?” 江允看他一眼,神色语气淡淡:“我来办离职,怎么,你不知道吗?” 江允先前一直是停薪留职,对于她的去留,老爷子一直没明确表态,是贺嘉钰回来之后,她突然收到人事的信息,叫她尽快去公司办离职。 江允本也没打算继续在贺氏待下去,正好苏酥想自立门户,俩人一合计,不如合伙创业。 贺嘉钰咬牙瞪着他,忽然破口大骂,“江允,你他妈贱不贱!你现在就是一过街老鼠,就该灰溜溜地躲着,跑来公司现什么眼!你还要不要点儿脸!” 江允看都懒得看他一眼,面无表情道:“贺嘉钰,你要是不想叫人看笑话,就不要来招惹我,想要那个位子,就把心思用到工作上,正大光明地跟贺寂舟竞争,只会骂女人算什么本事!” 贺嘉钰被她轻蔑嘲讽的语气彻底激怒,攥紧拳头,抬脚就往她跟前冲。 这时,办公室门忽地“砰一声响,门关的严严实实,贺寂舟不知道什么进来的,一眨眼的功夫,就站在了两个人的面前。 贺寂舟不紧不慢走到江允身边,伸手去搂住江允肩膀,锐利的眼峰扫向贺嘉钰,淡淡道:“嘴巴放干净点儿,这是你嫂子。” 闻言,贺嘉钰本就戾气横生的一张脸越发扭曲,额头的青筋都一根根在暴跳。 要照他以前那脾气,这会儿肯定已经抡起拳头砸上来了,然而现在,他却是忍住了。 “江允,总有一天你会哭着回来求我的。” 他阴鸷地扫了两人一眼,扔下这一句话,转身走了。 贺寂舟盯着他的背影,眸子微微眯起。 贺嘉钰不是老爷子弄回来的,是自己跑回来的,老爷子当初把他送出去的时候,扣下了护照,还专门找了人看着。 所以,是谁在背后帮他? “嘭!” 贺嘉钰将门甩的巨响,墙都要震塌。 贺寂舟收回视线,转头看江允,顿了顿,说:“你对贺嘉钰是不是太好心了点儿?” 江允一低头继续收拾东西,语气随意道:“不想他来找麻烦罢了,以后最好井水不犯河水。” 说起来,在这两代人的恩怨里,贺嘉钰是挺无辜的,江允心里多多少少对他有那么一点歉疚。 所以她并不想跟贺嘉钰正面对上,最好是大家老死不相往来。 贺寂舟没说话,走过去坐进大班椅里,往后一靠,歪着脑袋,一只手撑着下巴,看江允收拾东西,时不时拿鞋尖踢踢她的小腿。 江允被他弄得不耐烦,回头瞪他,“你干什么?过来帮我收拾东西!” 贺寂舟脚尖点地,微一用力,推着大班椅后退半米,仰起下巴,“我不!” 江允:“......” 她翻了了大白眼,懒得搭理他,转回身继续收拾。 然而没过一会儿,贺寂舟又过来骚扰。 江允气得拿文件夹砸他,“你闲得没事干是不是!” 贺寂舟把砸身上的文件夹扔桌上,伸手一捞,把人拉坐在自己怀里,捏着她的下巴,低头就吻了上去。 “唔......唔......” 江允挣扎,被他逮着腰重重揉了一把, “再蹭出事了啊!”他哑声威胁。 江允愤愤瞪他,“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贺寂舟低笑,下巴磕她肩膀上,抓着她手指头玩儿。 “一会儿你跟我去楼上办公室,等我中午一起吃饭?” “别了,是非之地不宜多留,我可不想给人当猴看。” 贺寂舟闷不吭声了一会儿,说:“我倒是想让所有人都看看。” 江允一愣,正想说点儿什么,贺寂舟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孙助理打来的,求他赶紧回去工作,上班时间不要摸鱼,隔着电话都能听见他白头发滋滋往外冒的声音。 江允站起身,“你赶紧回去工作吧,我这就走了。” 贺寂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下楼。” 江允本来想说“不用”,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贺寂舟抱起她盛东西的纸箱,抬脚往外走。 ...... 第277章 该断不断 何园守在门外,正拿头咚咚撞墙。 愁啊......贺副总脸那么黑,不会跟老大吵架吧?关于女朋友的前男友是我亲兄弟避不开的问题......啊,真是个叫人脑壳痛的问题! 眼见苦尽甘来,贺嘉钰这狗日的怎么就阴魂不散呢? 正小声碎碎叨叨着,办公室门开了,何园转身,怀里猝不及防被塞了个什么东西过来。 紧接着就听见贺副总凉嗖嗖的声音,“帮个忙。” 贺寂舟把纸箱子塞进何园怀里,空出手牵起江允往前走。 何园:“......” 江允:“......” 路过工区,众人都纷纷行来注目礼,江允停住脚,转向大家,笑得落落大方,“很遗憾不能再跟大家一起共事,今日别过,以后我们有缘再聚。” 大家呵呵笑着,都纷纷回了几句客套话。 江允冲大家微点了下头,就由贺寂舟牵着走了。 进了电梯,江允挣开贺寂舟的手,去抱何园怀里的纸箱子,“我自己来吧......” “不用不用,我来我来。”何园侧身躲了下。 两只大手伸过来,抓住纸箱两边,提了过去。 何园低头吐吐舌头,转过来问江允,面露不舍,“老大,真走了啊?”. 江允抬手揉了下她的脑袋,顿了几秒,突然道:“园园,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何园一愣。 江允的创业计划还没有正式实施,现在只有苏酥和贺寂舟两个人知道。 江允给何园简单说了自己的计划,道:“你要来还是给我做助理,不过前期可能要辛苦一点儿,待遇不降,跟在贺氏一样,你认真考虑考虑。” 话说着,电梯下到了一层。 “你回去工作吧,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 江允跟何园摆摆手,抬脚挽着贺寂舟走出去,何园愣在电梯里,一时愣是没怎么反应过来。 贺寂舟低头看了眼挽住自己胳膊的手,似笑非笑,“行啊,当我面挖公司墙角。” 江允仰头看他,“就挖了,你能怎么样?” 贺寂舟哼笑:“挖你也挖厉害的,挖个最笨的......” 江允隔着衣服拧了他一下,“你瞧不起谁呢?” 贺寂舟一路将她送到车上,罗里吧嗦地叮嘱,“路上小心开车,注意安全......” 江允不耐烦勾勾手指,“过来?” “干什么?”贺寂舟手扶着车窗,低头凑过去。 江允抱住他的头在他嘴巴上亲了口,缩回去,升起车窗,“走了。” 贺寂舟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车后屁股慢慢驶远,抬手轻轻擦了下唇,眉眼舒展开。 终于开心了。 ...... 江允离开贺氏,开车直奔千城传媒。 有约的,前台自然不会拦着她。 “你好,江小姐,请跟我来。” 到了顶楼,秘书引着她走进总裁办公室,办公桌后的人抬起头,摘掉眼镜捏了捏眉头眉心,“阿允,你来了。” “四哥。” “坐吧。”傅西城站起身,招手吩咐秘书,“去冲杯咖啡,加奶,别放糖。” 闻言,江允手指轻轻攥了下,走到待客沙发坐下。 傅西城也走过来坐下,“好久不见你了,最近还好吗?” “还好。”江允看着傅西城,浅浅笑着反问:“四哥呢?” 傅西城脸上透着疲惫,扯唇笑了下,“我也还好。” 顿了顿,又道:“贺长泽的事......你节哀。” 江允闻声,低头掐了掐手掌心,没说话。 屋里静了片刻,傅西城的声音再度响起,微微低了些,“酥酥呢?她还好吗?” 这几个月,他都不在宁城,自从他逼着舅舅舅妈把李子馨送出国,家里就闹翻了天。 他妈借机撒邪火,把账都算到苏酥头上,母子俩又杠上,他妈恨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都使出来,闹得家里鸡飞狗跳。 眼看不成样子,他爸发话,叫他大哥把他弄走了,前几天才回来。 江允抬头看他,默然几秒,道:“四哥,你觉得你家里人能接受苏酥吗?” 傅西城揉捏额角的手一顿,眼里情绪翻滚,“我会叫他们接受的。” “可你真的能反抗你家里吗?” 以前就看不到希望,何况现在又出了李子馨这事,芥蒂越来越深,甚至已经成了仇敌。 江允看着他,认真的又道:“最重要的是,酥酥并不想这么跟你耗下去, 她想活的简单轻松一点儿,不想要无穷无尽的麻烦,四哥,你明白吗?” 傅西城看着她的目光陡然变得犀利起来,语气也变得冷淡:“阿允,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你管的太多了。” 气氛凝滞,秘书推门送咖啡进来。 傅西城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抱歉。” 江允默然,低头从包里拿出一只u盘放在桌上,“四哥,这东西对你们家应该很有用处,我想跟你做笔交易。” 傅西城目光落在那只u盘上,突然道:“你收回去。” 江允笑了一下,道:“酥酥跟千城的合约十一月份就到期了,她不想再续约,我们俩打算自己开公司,所以请你放她走。” 傅西城握紧拳头,寒声道:“江允!” 江允拎包站起身,“对不起四哥,这是酥酥想要的,我必须帮她,u盘你要是不收,我会直接送到你父亲手里。” 话到这儿,江允没再多言,利落转身离开。 出了千城传媒,包里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看,是苏酥。 江允不自觉露出笑,接起,“喂?” “哪儿呢?姐妹儿到家了!” 江允讶异,“不是说晚上的飞机吗?怎么这么早?” “这不是想你想的夜不能寐,就把航班提前了。” “我现在过去,中午一起吃饭。” “好,等你。” 酥酥歪头夹着手机边讲电话边往沙发边走,双手背到后边解开内衣扣,再从前头领口伸进去,掏出往旁一甩,手机扔茶几上,一屁股歪倒在沙发里,喟叹一声,“还是家里舒服。” 黑色蕾丝bra半落不落挂在沙发边沿,推着行李箱跟在后头的小纪助理被惊得目瞪口呆,随即老脸一红。 “......行,我知道了,我这边安排好就回去,半个小时......” 秋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纪晓晓一个激灵,噌地一个箭步上前,抓起bra背在身后。 秋姐挂断电话,刚想开口说什么,一抬头瞅见小助理憋得满脸通红,遮遮掩掩。 ...... 第278章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秋姐挂断电话,刚想开口说什么,一抬头瞅见小助理憋得满脸通红,遮遮掩掩。 他眯眼瞥过去一眼,“什么东西还不能叫我看?” 纪晓晓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苏酥乐不可支,秋姐往她那瞥了眼,就知道什么事了。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这个女人就不能在人前矜持点儿,吓着小古板了。” 酥酥朝纪晓晓勾手指,“晓晓,你不知道咱们秋姐是有男朋友的人吗?” “啊?”纪晓晓张大嘴巴,一副石化的表情,结结巴巴道:“不是女朋友吗?” “连这你都不知道?”苏酥腾地坐直身体,教育道:“身在娱乐圈,怎么能没点儿八卦意识呢?你这样不行啊小纪同志......” 纪晓晓立马一副躬身受教的表情,表示她说的有道理。 苏酥靠近她,两眼直冒光,“哎,我跟你说啊,你看秋姐这体格,你肯定想不到他......” “哎!哎!”秋姐打断她,斜眼瞪她,“讲八卦能背着点儿当事人吗?” 苏酥从善如流,搂着纪晓晓的脖子转了个身,背对着秋姐,手竖在嘴边,压低声音继续:“你万万想不到,他长这五大三粗的居然是个0!” 秋姐:“......” 大爷的,信不信我翘兰花指哭给你看! 纪晓晓瞪大了清澈天真的眼睛,虚心请教,“0是什么意思?” 苏酥笑声,细心解释,“0就是被压在下面的那个。” “哦。”纪晓晓想了想,恍然大悟,点头:“很形象。” 秋姐真是听不下去,“走了晓晓,你少听她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学坏了都。” 苏酥起身送他们,“不留下来吃饭啊?” “不了,看见你闹心。”秋姐吐槽了一句,又道:“这段时间辛苦了,这两天好好休息,恢复一下。” “知道了。” “对了!”秋姐都走出门了,突然想起来,回头道:“我给你找了个上门做饭的阿姨,姓容,手艺很不赖,据说八大菜系无一不精,祖上干过御厨,一会儿她就过来,你听着点儿门。” 苏酥从早上到现在一点儿食没进,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肚子闹起义。 她不自觉就咽了咽口水,笑嘻嘻问:“给我待遇这么好吗?” “你老老实实别给我惹事,待遇更好。”秋姐哼一声,把门给她拍上了。 苏酥歪在沙发上刷了会儿手机,忽然门铃就响了,她跑过去开门,一阿姨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两只大购物袋,各种新鲜食材塞的满满当当。 “是容阿姨吧?快进来......”苏酥侧身让开路,伸手去接购物袋。 “没关系,我来就好。”容阿姨抬脚跨进门,把购物袋放到玄关处的鞋柜上,笑着朝苏酥伸出手,“念念你好啊,咱们又见面了。” 苏酥愣了愣,瞅着她迟疑伸出手,“我看着你是有点儿眼熟哈......” “那天我在餐厅门口追费罗,不小心被推倒了,是你送我去的医院。”容阿姨笑眯眯的解释。 “哦......是您呀!” 苏酥上下打量她,犹疑道:“您......您来我这儿做兼职啊?” 不是,这身气质,这衣着打扮,怎么也不像是做阿姨的人啊...... 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帮了她过来报恩的? 这也太实诚了点儿吧...... 苏酥神游天际,容阿姨已经换好了拖鞋,拎起购物袋往里走了。 “厨房在哪儿?” “哦,这儿。” 苏酥回神,忙过去给她指路。 容阿姨走进厨房,把食材放流理台上,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说:“十点多了,我这就开始准备做饭吧?你想吃什么?” 苏酥想了想,“做个小酥肉吧,其他你看着做,我不挑。” 江允爱吃小酥肉。 “行。”容阿姨答应的爽快,翻了翻袋子里的食材,“那我就自己看着办了。” 苏酥看她那架势,似要做个满汉全席出来,下意识道:“我帮您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容阿姨摆手,推她出去,“你出去歇着吧,好了我叫你。” 苏酥对自己跟厨房犯冲这一事实认知清晰,很自觉不跟人捣乱,“那行,那您忙。” 苏酥转身上楼去泡了个澡,换了一套宽松的卫衣裤下来,餐厅的桌上已经摆了六个盘。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似有若无的糊味,苏酥鼻尖耸了耸,视线扫向盘子里的菜—— 这卖相......呃...... 或许菜不可貌相,重在味道。 这时容阿姨端着一盆汤出来,“我刚想叫你呢,菜都好了,快去洗手来吃吧。” 苏酥去卫生间洗手回来,拉开椅子坐下,踌躇地拿起筷子,看了看满桌的菜,又看看坐在旁边一脸老母亲慈爱笑望着她的容阿姨。 一番纠结之下,她很是艰难地夹了一块看着颜色还挺鲜亮的炒鸡蛋放进嘴里。 呃! “......”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八大菜系无一不精?祖上干过御厨? 就说这桌菜跟这两句形容有特么半毛钱联系? “味道怎么样?”容阿姨还满脸期待地望着她,呼吸都轻了,紧张的像等待发成绩单的小学生。 苏酥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心说报恩也不是这么个报恩法啊...... 恰此时,一阵欢快的手机铃声解救了她。 一看,是秋姐的电话。 苏酥忙抓过手机,冲着容姨咧嘴笑了一下,起身去了阳台,双反手把落地门拉上,接通,不等那边说话,她就机关枪似的突突开口了。 “我说你是打哪儿招的人啊?这容阿姨一看就不是会做饭的料儿。” “我不是给你夸张,她做菜那水平比我自己炸厨房搞出来的高不到哪儿去!还八大菜系样样精通,夸得天花乱坠,结果一个番茄鸡蛋都费劲......” 苏酥心里那个郁闷呀,“不是,这算是诈骗了吧?高低也得是个虚假宣传!我就说你不能对我这么好,搞个御厨的后代给我长肉,但咱也不能差太多吧?” 手机那头的秋姐听了半晌,仍旧有点儿懵,“......你是说容阿姨做饭不对口?不能吧......” 秋姐陷入自我怀疑中,“我一哥们儿介绍的,人拍着胸脯保证说放心用,会不会是你味觉出问题了......” “哈哈,怪不得,合着走后门进来的。”苏酥抬手扇风,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叹息道:“小秋啊,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枉我对你那么的信任!” “......滚。” 苏酥叉腰提要求,“给我找个会做八大菜系,祖上干过御厨的阿姨,不然我给你男朋友说你在外头养狗。” 秋姐直接给她挂了。 ...... 第279章 差一点儿 苏酥对着手机吹鼻子瞪眼,身后落地门被人“咚咚”敲了两声,回头看见容阿姨站在门里面,笑着朝她摆手。 苏酥顿时有点儿尴尬,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过来的,有没有听见自己吐槽。 “容阿姨......” 她拉开落地门,干巴巴笑着喊了声。 “对不起啊念念,这个新锅灶我用着不顺手,有点儿那啥,发挥失常......”容阿姨搓着手,也很尴尬,“不过你放心,下次就不会了,我保证......” “等会儿,等会儿......”苏酥哈哈尬笑,上下打量一遍容阿姨,“容阿姨,是这样啊,我看您这气质也不像是干活的人,您应该不缺钱吧......” 整一养尊处优的贵太太,看着都不像是个会洗菜的。 容阿姨愣了愣,一把握住她的手,眼睛刷地一下就红了,“实不相瞒,我家原来是挺有钱的,可是......” 说到这儿,她哽咽了下,苏酥顿时头皮一麻,仿佛听见虚空里响起苦情的bgm。 “一场意外,我老公他......”容阿姨忽地一嗓子吊起来,偏头掩面无声片刻,又吸吸鼻子,一脸忧伤,“总之我老公现在是指望不上了,现在全靠我儿子,我小儿子特别优秀,人长得好,脑子还聪明,哪哪都好,就是年龄稍微有点大了点儿,今年三十了还没个女朋友,我想着好歹得帮孩子减轻点儿负担......”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加上容阿姨殷殷期盼的目光,拒绝赶人的话苏酥根本说不出口。 “那......那......那要不这样吧,容阿姨您别做饭了,定期过来给我家搞个清洁成吗?薪酬跟做饭一样不变。” “行啊,可以!”容阿姨毫不犹豫,一口答应下来,眉开眼笑手一挥,“做家务我最在行了。” 苏酥:“......” 不是......这自信的感觉有点熟悉啊...... 刚刚进厨房的时候...... 俩人就这么说定了,容阿姨把菜倒进了垃圾桶,说重新帮她订外卖。 “不用,我跟朋友一起出去吃好了。”苏酥说着去拨江允的电话。 “喂,夭夭,你怎么还没来呢?都快十二点了。” “到了,到小区门口了,中间碰上修路,绕了一段。” “你别上来了,在楼下等我吧,出去吃,” 苏酥说完,收了电话,拎包往玄关走。 “容阿姨,您把厨房收拾一下,也赶紧去吃饭吧,以后按照咱们约定的时间定期过来就行,对了,你回头再跟秋姐那边解释一下,我先走了。” “欸,好嘞好嘞,我知道了。”容阿姨满脸笑容可掬的答应 ,目送她离开。 苏酥走出楼道口,江允的车子正好驶过来,她拉开门坐进副驾驶,扑过去给江允一个熊抱。 俩人去了附近惯常吃的一家餐厅,找了个包间坐下。 江允冲了冲杯子,倒了杯水给苏酥,她刚吐槽了一路不靠谱的容阿姨,说得嘴皮子发干。 江允又给自己倒了杯子,抿了一口,说:“我上午去找四哥了。” 苏酥闻完,喝茶的动作一顿。 江允看她一眼,继续道:“今年换届,他家不太稳,贺寂舟正好查到对家的一些把柄。” 说到这儿,她停了停,又抿了口茶才继续道:“苏酥,我问你,你对四哥是一丁点儿念想都没有了吗?” 苏酥耷拉着眉眼,一时没吭声。 “你要心里对他还有念想,这是个机会,拿人手短,总归是你跟他在一起,他家里只要不是弄到闹死闹活的地步,其实也没有太大妨碍......”江允又慢慢说。 “没有。”苏酥打断她,语气坚定,“我对四哥一丁点儿念想都没有了。” 江允微愣。 苏酥冲她淡淡笑了下,有些疲惫,“实话说,前两年,我还是有些想头的,他对我那么好,为了我跟家里闹成那样,我的心又不是石头做的,我差一点儿就回去了,真的阿允,就差一点儿......” 江允心尖微颤,伸手握住她的手,打断她,“别说了,苏酥。” 苏酥看着她自嘲一笑,“然后他妈突然一个电话打过来,骂了我半个小时,把我骂的一无是处,像个垃圾妓女一样,也把我彻底给骂醒了。” 江允鼻子一酸,握着她的手倏地收紧。 “我没有喜欢四哥喜欢到把自尊都抛下,任人羞辱的地步,所以真的回不去了。” 苏酥反握住江允的手,笑得释然,也坦荡,“行了,你别难受了,都过去了,康庄坦途就在眼前,往前看。” 江允默了半晌,沉沉点头,“好。” 两人吃完饭,开车去了海边坐了一下午,傍晚才回来。 江允把苏酥送到楼下,没上去。 “你今天先好好休息,明天再聚一块给你接风。” “行。”苏酥拍上车门,摆摆手,“到家发个消息。” 目送江允开车离开,她转头上楼,进电梯里掏出手机扫了眼,才发现有季丛白的一堆未接来电和短信。 她直接回拨过去,正好电梯到了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季丛白的声音从走廊里传过来。 “喂,你在哪儿呢?” 听到声音,苏酥走出电梯,转过弯儿,就看见季丛白靠在她家门旁,低头拿着手机,怀里搂着一只白底黑花猫。 那猫先看见她,“喵呜”冲她叫了声,挣着身子直接往下跳。 季丛白抬头看过去。 “你怎么来了?”苏酥挂了电话把手机揣回包里,蹲下身去拍手冲猫猫笑,“哎呀,我的如花,你还认识妈妈。” 季丛白凉凉看着她,“这是似玉。” 苏酥抬头望他:“......” 似玉朝她扑了过去。 “如花呢?”苏酥把似玉抱进怀里,站起来,顺着它的后背摸了几下,看着怀里的小猫崽一脸慈爱,“似玉,你想妈妈了没?” 似玉“喵喵”两声,扒着她胸口的衣服撒娇卖萌,平的老烟嗓子夹得忒嗲。. 如花似玉虽然被起了俩姑娘的名字,却是名副其实的公猫。 季丛白见不得苏酥对着一只猫这么宠爱,伸手过去捏住似玉的后颈皮又拎回自己怀里,回道:“如花在家。” 苏酥走过去开门,一边问:“怎么没一起抱过来?” 季丛白撸着似玉后背,漫不经心道:“你要是想它就跟我一块回家看它呗。” 苏酥拉开门,回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的,“怎么着,还留个猫质啊?”. 季丛白轻笑,大言不惭,“也有可能是在它爸爸家住的太舒服,乐不思蜀了。” “......” 苏酥挑了挑眉毛,一脸看不惯的表情,“它爸爸?谁?你啊?” ...... 第280章 好想你 苏酥挑了挑眉毛,一脸看不惯的表情,“它爸爸?谁?你啊?” 季丛白推着她往里走,跨进屋,反手关上门,弯腰把似玉放下,转身拉开鞋柜,瞅了一圈,问:“我的拖鞋呢?” 苏酥径自拿了自己的换上,看都不看他一眼,“扔了。” 她拨了下胸前的头发,转身往里走,“人都不要了,鞋还留着干嘛?那儿有鞋套。” 季丛白拿出双公用的换上,轻哼道:“鞋子能再买,人也能再回来。” 似玉少小离家老大回,对环境略感陌生,踏着猫步小心翼翼巡视领土。 苏酥经过它身边,弯腰一伸手又把它捞进怀里,抱着它走到沙发边坐下撸着玩儿。 季丛白将它照顾的很好,油光水滑的,精神饱满,比她离开的时候长大了一圈。 季丛白走过去,问她:“你下午去哪儿了,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跟阿允去海边坐了会儿,手机在包里静音,没听见,你什么时候来的?”苏酥撩起眼皮子看他一眼说。 “刚来没多久。”季丛白看了眼时间,“你没在外面吃晚饭吧?” 苏酥撸着怀里的似玉摇头,“没有。” “那我给你做。”季丛白说着转身往厨房走,打开冰箱,满满的食材。 转头看了眼锅灶,是用过的,问:“你中午动火了?” 苏酥抱着似玉走过去,靠在料理台上,“嗯,秋姐给我找了个做饭阿姨。” 季丛白回头看她,“你还用得着请阿姨,找我不就行了?就我这水平,当私厨不在话下......” 他说着,关上冰箱,往冰箱门上一靠,笑的风流,“关键还不要钱,怎么样,考虑考虑我?” 苏酥伸手从玻璃碗里捏了只小番茄递到似玉嘴边,挑眉道:“占小便宜吃大亏,不要钱的才是最贵的,而且我们家阿姨可是八大菜系样样精通,祖上当过御厨的。” 季丛白舔了舔后槽牙,点头,“行,今儿这顿手工费八万八,你是转账还是现金?” 苏酥“嘁”一声:“便宜点,不然我找警察叔叔告你上门抢劫。”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斗嘴,手上也不闲着,一个利索地处理食材,一个悠闲自在地撸猫,气氛相当和谐。 四菜一汤上桌,颜色鲜亮,香味扑鼻,勾得苏酥肚子里馋虫大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季丛白做的菜莫名就比别人做的香。 苏酥中午吃的不多,这会儿开了胃,一个没忍住嘴,连干了三碗饭,把季丛白都给惊着了。 感觉和他分开的这段时间,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似的。 不过,这还真不怪季丛白被吓着,苏酥平时也就一小碗的饭量,为了保持身材,基本上晚上都不大碰主食。 猛一吃这么多,果然胃里受不了,坐在沙发上都不舒服,更别提晚上睡觉了。 季丛白看着她揉着肚子一脸撑的难受的表情,一边找一边问:“家里有健胃消食片吗?” 苏酥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捂着脸瘫在沙发上,“不知道,你找找。” 丢人...... 季丛白翻了翻药箱,没找到,就在手机上下单买了盒叫人送货上门,下完单顺手整理了下药箱,把临期和过期的药都清理出来扔掉。 弄完看苏酥瘫在沙发上哼哼唧唧,走过去拉她,“别躺着,起来走走消消食,越躺越不得劲儿。” 苏酥眼神幽怨地看向他,赖在沙发上不动弹,“走不动......” 都怪他,饭做那么香...... “很难受?”季丛白在她的面前蹲下,“我给你揉揉。” 他伸手,将手掌接着手腕那块肉厚的地方抵在她胃部,轻轻揉按。 他的手掌很热,热度透过衣料传递到皮肤上,苏酥像是被烫到一样,身体轻轻颤了下。 呼吸也陡然跟着收紧了...... 屋里突然静下来,落针可闻。 在床上滚过的男女分手后根本做不了朋友,因为曾经那样亲密的肌肤相贴过,身体会深刻地记得那种战栗的感觉。 气氛渐渐变得古怪,苏酥想开口说点儿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牙齿轻轻咬着下唇,手指蜷缩进掌心,捏了又捏。 心跳渐渐开始控制不住的加速...... 所有反应尽数落在季丛白眼里,他的眸子逐渐变得深而暗,手下动作渐渐缓了,停住。 喉结滚了滚,他喊:“酥酥......” 声音很低,带着点儿沙哑。 “我们......” “咚咚!——” 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暧昧气氛瞬间被打破,苏酥反应过来,腾的一下坐起来,光着脚就往玄关跑,一边跑一边说,“我去开门。” 苏酥心口砰砰乱跳,慌里慌张拉开门,本以为是送药的外卖员,谁知道门一拉开,外面站着的人居然是傅西城。 苏酥一下有些愣住,“......四哥......你怎么来了?” 俩人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乍然一见,竟觉得有几分陌生。 傅西城脸上盛满了疲惫,此刻,他默不作声望着苏酥,目光深切而贪婪。 苏酥对上他的眼,被他的目光扎到,下意识偏头躲避,清了下嗓子,正要叫他进来,突然又想起屋里还有季丛白。 脑袋里的弦顿时一崩,来不及多想,后脖颈忽地一紧,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一股力道已经将她拉拽出去,下一瞬,熟悉又陌生的冷松香钻进鼻子里。 傅西城抱住她,头埋进她肩窝,低低喊她,“酥酥,我很想你......” “回来我身边好吗?求你......” 苏酥还来不及反应,身后又传来脚步声,紧跟着季丛白凉凉的声音—— “宝贝儿,你在干什么?” 紧抱着苏酥的傅西城听到这声音,身体也是徒然微僵。 反应过来,他抬头看去。 门里门外,两个男人彼此凝望,视线在半空相撞,火星子噼里啪啦四溅。 季丛白冲着傅西城意味不明的掀了下唇,过去直接握住了苏酥的手。 苏酥站在俩人中间,一只手被一人抓着,左右看一眼,尴尬无措。 ...... 第281章 他们也曾相爱过 “傅四哥,这么晚了,过来找我家酥酥有事吗?” 季丛白皮笑肉不笑率先发起进攻,“我家酥酥”四个字咬的掷地有声,他站在门内,把主人的架子端的十足。 傅西城目光稍暗,面无表情道:“据我所知,你跟酥酥已经分手了。” 季丛白勾起唇笑,礼貌又客套的很,“四哥你的消息有些滞后。” 他这话说半句留半句的,误导性特别强,任谁都会以为他跟苏酥复合了。 傅西城脸上终于起了波澜,转头去看苏酥。 季丛白也转头看苏酥。 俩人目光灼灼跟探照灯似的,苏酥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心里顿生烦躁。 她用力将自己的手从两人掌中抽出来,转头对傅西城道:“四哥,你今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对季丛白的那句话,她没有做任何解释,可这回避在傅西城眼里,即是默认。 心里像是破了个洞,呼呼刮寒风,傅西城就默然看着她半晌,最后,一个字没说,只将手里拎着的纸袋塞进她手里,转身离开。 纸袋里装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 苏酥上高中那会儿,每天放学在学校门口的摊子上买一串,黄晶晶的糖皮裹着红彤彤的山楂,酸酸甜甜。 那时候,苏酥总要把第一个给四哥吃。 “别看了,人已经走没影了。” 凉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酥回神,眨了两下眼睛,回头,季丛白一脸阴阳怪气望着自己。 苏酥抿了抿唇,没吭声,抬脚往屋里走。 季丛白拦住她,“何必呢?人都走了你装出这副伤情样给谁看?” 苏酥停住脚,语气里也带上不爽,“专门给你看的,行吗?你可以离开吗?我累了,想休息。” 气氛顿时僵住。 盯着她看了半晌,季丛白嗤笑一声,拉开鞋柜换鞋。 苏酥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想说声“抱歉”,但愣是张不开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换了鞋走出去,“嘭”一声狠狠甩上门。 那力气,墙壁都跟着震动,苏酥眼睫颤了颤,一瞬间浑身脱力,往后靠在墙上,抬头使劲儿按太阳穴。 没过几秒,“砰砰砰”一串砸门响。 苏酥愣了愣,走过去拉开门,就见季丛白黑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外。 “你......” 她有点儿愣住,嘴里刚吐出一个字,季丛白忽地冲上来,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上她的唇。 俩人跌撞进屋,季丛白反脚踢上门,“嘭”一声响的同时,苏酥后背撞到墙上,不过,季丛白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垫在她后脑勺上,没让她被撞到。 不知道是因为恼火,还是因为太过思念,季丛白重重碾磨她的唇瓣,舌头强硬地挤进去,勾住她的纠缠、吮吸。 苏酥猝不及防,半晌才反应过来要挣扎,脑子里这样想,然而身体却有点儿不听使唤。 她的身体是想念他的,并不想推开。 那就不要推开了吧...... 脑袋里混混沌沌的想,低落的情绪叫人想要放纵,她闭上眼睛,勾住他的脖子,主动迎合。 周围温度骤然升高,空气变得粘稠,暧昧的喘息充斥狭小的空间。 似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蹲在两人脚下,仰头睁着两只懵懂好奇的眼睛望着他们。 “喵——”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唇舌抽离后,苏酥低头,跟似玉四目相对,顿时老脸一红,埋头推不断在她身上作乱的季丛白,“去卧室......” 季丛白停下来,低头看了似玉一眼,身体又往苏酥身上压了几分,将她完全挡住。 “去卧室?”他漫不经心问,“我现在是个什么身份进你的卧室?” 苏酥不看他,也没吭声。 季丛白却不依不饶,看着她又认真道:“我是正经人,你得给我个准话,想睡了我,就得对我负责。” 苏酥仍旧不看他,更不吭声。 气氛在她的沉默里逐渐冷下去,季丛白的眉眼也跟着变冷。 手从她衣服里抽出来,潮湿黏腻,抓着她的衬衣擦了擦,冷笑,“要么跟我好,要么就当陌生人,别他么想玩我,老子跟你玩不起!” 他忍不住爆了句粗,转身走了。 大门再一次被甩的震天响,比上次力气还大。 季丛白下了楼,敞着怀的胸膛被夜风一吹,凉嗖嗖的。 还是比不上心里的凉。 脑瓜子“嗡——嗡——”气得生疼,他摸出打火机点烟,手都是抖的。 坐花坛边上连抽了两根烟,情绪才渐渐平复下去,他仰头朝上看了眼,开车离开。 ...... 苏酥没比他好受哪儿去,一夜无眠,早上起来眼底挂着两只硕大的黑眼圈。 心里很乱,一团乱麻理不清楚头绪。 感情这个东西太复杂,她其实有点儿不太想碰了,或者说,懒得碰,只想稀里糊涂的快活就完了。 所以季丛白一定要她给个确定的名分时,她沉默了。 实话说,她的想法确实是有几分渣在的,但换个角度来说,这未尝不是一种负责。 季丛白是真喜欢她的,但她对他的喜欢有多少呢? 苏酥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一开始抱着目的去勾搭他,装的久了,真情假意混在一起,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她已经耍过他一次,不能再耍他第二次。 苏酥眼睛疼的要命,又困又累,但又睡不着,躺床上刷手机,点进微博,就看见热搜词条前三: 【千城传媒 傅西城】 【林韵 金主】 【林韵 小舒念】 后面都跟着个黑红的“爆”字。 苏酥愣了下,点进去,娱乐圈知名狗仔大伟早上八点发了一条视频—— 昨晚十一点半左右,林韵带着千城传媒总裁傅西城回了自己公寓,俩人在楼道间激吻,今天早上七点多,俩人先后下楼乘车离开。 视频里,傅西城被林韵扶下车,脚步踉跄,似是喝醉了酒,狗仔将两人的脸拍得很清晰。 苏酥看着两人在昏暗的楼道里接吻的画面,心里有些木木的,说不出什么滋味,没难受,只是空落落有些怅惘。 曾经,他们也是相爱过的。 ...... 第282章 永远不会 曾经,他们也是相爱过的。 少女的心第一次那样剧烈的跳动,他是她晦暗日子里陡然射进来的一束光,是强大、温柔、无所不能的神明。 没有哪个怀揣春梦的少女能抵挡住神明的宠爱,她理所当然的沦陷了。 然而那时的神明对她的宠爱并不是爱情,只是偶然发善心,动动手指帮了一个小可怜。 这份怜悯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变了质,或许一开始它就不纯粹,神明并没有意识到爱情已经悄然降临,而等他后知后觉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苏酥仍旧记得自己当时狂乱的心跳声,那是个大雨天的深夜,他留宿在她的小公寓里。 半夜她起身去卫生间,从客厅经过,看见他高大的身子紧紧巴巴缩在客厅里的小沙发上,她停住脚,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她蹲在沙发边看了他很久,手指在空气里一笔一笔描摹着他的眉眼轮廓。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样好看? 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没有一个地方不叫人欢喜。. 她的视线落在他唇上,不厚不薄的两瓣唇,颜色浅淡,平时总是抿成一条直线,透着股凉薄的味道,可那嘴角轻轻勾起的时候,一瞬间又都冰雪消融了。 她被勾走了心魂,单膝跪地,慢慢倾身过去,浓密的眼睫颤抖个不停,心跳一声声如在耳边擂鼓。 而当她吻上他时,一切都静止了。 如雷的心跳,颤抖的呼吸......一切都在那一刻暂停。 那是她与他的第一个吻,也是最后一个,他们两个人明明纠缠了那么多年,却从没有确切地说过爱情。 傅西城,从来没有明确说过爱她,让她做他的女朋友。 苏酥又点进第三个词条:【林韵 小舒念】 这个热搜词条并不陌生,林韵网红出身,就是靠着模仿苏酥火起来的,她的团队经常带着小舒念的名头买热搜搞美貌营销。 苏酥以为又是老生常谈那一套,谁想这回老瓶装新酒,竟是扒她跟傅西城林韵的三角恋的。 确切来说应该是金主和他的前后两任金丝雀,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傅西城是个专一的人,就喜欢这一挂浓颜系风情万种大美人。 虽然表面通篇八卦,但字里行间还是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那就是——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被拍死在沙滩上。 她失宠了。 不出意料,她的微博评论区一堆小黑子开始了狂欢party,各种阴阳嘲讽拍手称快,兴奋的跟过大年似的。 林韵的粉丝循着味儿找过来,表示他家主子跟傅总那是正儿八经的恋爱关系,跟某些人不一样,请不要把她们放在一起比。 那群黑粉一听就笑了,直接呛回去:闭嘴吧,你家主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蹭着人家上位,这会儿又撇开干系玩背刺,真是好大一朵盛世大白莲。 又有黑粉继续怼:舒念再不济还有那张脸撑着,林韵算个什么玩意儿!还正儿八经谈恋爱,我看是替身文学还差不多...... 苏酥这群黑粉逮着苏酥骂了这么些年似乎是骂出感情来了,现在整一个“我能骂但别人不能说的状态”,霸总味道贼冲。 两边就在苏酥微博评论区吵了起来,苏酥黑粉战斗力多强,简直以一敌百,林韵那点儿小粉丝根本不够她们骂的,偏他们还不服输,最后引来广大路人围观,直接上了热搜。 林韵毫无意外遭到了众人群嘲,当然,苏酥也没躲过,大家嘲着嘲着就歪了楼,开始认真讨论这段“三角恋”到底真相为何? 究竟是霸总变心,还是求而不得搞替身文学? 苏酥看得脑仁子生疼,见事态似乎要失控,忙退出微博给秋姐打了个电话。 秋姐叫苏酥断网,她自己去处理。 苏酥听话关掉手机往旁一扔,盯着天花板发呆,脑子里空白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 再睁眼,已经是下午了,点开微博,早上那几条热搜已经撤得干干净净,一片风平浪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然而风暴已起,怎么是说平息就能平息的。 苏酥在家休息了三天,接到电话,叫她去公司。 刚出电梯就听见秋姐大发雷霆暴怒的声音,秋姐长得五大三粗一张黑涩会脸,但其实人良善又温柔,情绪极其稳定,或者说,他脾气藏的深,气急了也就拈着兰花指装小媳妇儿恶心人而已。 这会儿居然当着众人的面指名道姓破口大骂,实在是不发则已,一发惊人,周围人都被他吓得战战兢兢。 苏酥走过去,皱眉问:“怎么了?” 秋姐揪着自己领子呼呼喘气,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纪晓晓看见她像看见了救星一样,面带不忿解释,“还不是林姐那边整幺蛾子......” 秋姐气不打一处来,连飚脏话,“林姐个屁!就她那垃圾东西,还叫她姐!要不是蹭着我们念念的热度起来,她能有今天?他妈的跟个苍蝇似的甩不掉,不说一声谢谢也就算了,反过来还来砸我们的饭,东郭先生的狼都比她有心肝,还真是畜生不如!” 秋姐噼里啪啦又骂了一通,被苏酥和纪晓晓连拉带拽弄进了办公室。 “到底怎么回事?”苏酥皱眉问。 纪晓晓左右看了看,小声说:“上头硬塞下来一个广告,点名叫你给林韵做配。” 闻言,苏酥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这种事不单单是面子问题,而是事关身价。 多大咖决定了多少价值,所以现在圈里为了争个一番二番粉丝们撕的死去活来。 这要是正经拍戏什么的,苏酥也就忍了,一支刷脸的广告叫她自降咖位去给林韵做配,毁得可不仅是她的前途,还有品格好嘛。 “你最近是不是又惹到傅总了?” 秋姐将胸腔里的火气压了又压,然后突然问了苏酥这么一句,声音疲倦。 苏酥愣了下,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来,“这是他指使的?” 秋姐摇头,“不是......” 苏酥来不及松口气,又听他道:“但是他默许的。” 秋姐抬眼看她,“酥酥,你准备好承受傅总的无情了吗?先前那些都是小儿科,还不算动真格的,他要是铁了心打压你,以后只会是举步维艰。” 苏酥沉默半晌,突然笑了,“举步维艰总还是有路可以走的,他再厉害也不能只手遮了天。” 秋姐摇头,看着她眉头夹的死紧,“酥酥,其实你只要向他服个软......” “不。”苏酥打断他的话,语气异常的决绝,“我不会再向他服软了。” 永远不会。 ...... 第283章 小人得志 广告拍摄安排在第二天的下午。 苏酥沉寂的这几个月里,公司集中力量捧林韵,什么都安排最好的,这还没到哪儿呢,人就已经飘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叫一众人等了半个多钟头,林韵才姗姗来迟,保姆车直接开到布景场地里。 车停下好一会儿,林韵才戴着墨镜从车上下来,身后跟着一串人,打伞的、拿奶茶的,还有两个保镖,一众人鞍前马后伺候她一个,架势直逼皇太后出行。 苏酥现在一切从简,身边只跟着纪晓晓,一人身兼多职,保姆车先前被公司收走了,没再配,方才还是秋姐送俩人过来的。 苏酥坐在椅子里,瞅着林韵的架势,不由回想自己以前风光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鼻孔朝天,踩在云上的模样? 好像没有吧......她虽然自恋了点儿,但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结果黑粉还老黑她耍大牌,真特么的比扑棱蛾子还冤枉。 正神游天际,一道冷笑声将她拉回神。 林韵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跟前,居高临下盯着她皮笑肉不笑地说:“念姐还是跟以前一样目中无人,可是这今时不同往昔,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还是改改从前的做派。” 这一副典型小人得志的嘴脸,苏酥思考自己从前是哪里得罪了她,叫她这样迫不及待过来踩自己一脚。 “导演,我们开始吧。”林韵抬头望了望天,抱怨道:“今天这光线不行啊,能拍出来效果吗?” 导演心里直骂娘,心说要不是你乱改时间,趁着上午风和日丽的时候当然能拍出效果。 然而面上却是挂着谄媚的笑,好声好气道:“能,韵韵你就放心吧,保证把你拍得跟天仙儿一样......当然,你本身就是天仙儿。” 前几天那热搜一上,圈里都知道了林韵背后有傅西城这座靠山,谁还敢惹她。 后面一句夸得林韵舒坦,她哼一声,勉为其难,“行吧,那试试吧。” 导演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振臂一呼,叫大家都赶紧准备开工,化妆师走过的时候被他拉住,小声嘱咐道:“多给林韵扑两层粉,画白一点儿。” 化妆师抬头看了眼天,这是拍外景,靠自然光,然而老天爷不给力,上午晴空万里,下午突然变了天,一大片乌云从东边飘过来,天色越来越暗。 画再白也没有用。 眼见着风雨欲来,拍摄被迫终止,一群人辛苦大半天全泡了汤,都忍不住在心里骂娘。 林韵却跟没事人一样,心里毫无愧疚,见今天拍不成了,抬脚就准备走。 刚站起身,一辆银灰色轿车在路旁缓缓停下,朝这边鸣了两声喇叭。 众人纷纷转头看过去。 苏酥看见熟悉的车牌号码,嘴角微微抿了抿,然后就看着林韵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笑着飞奔过去。 车后门打开,林韵坐进车里,过了半分钟,她又下车走过来,对自己的助理说:“傅总来接我,我坐他的车走,你们自己回去吧。”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全场的人都听到。 她说完看了眼苏酥,嘴角忽地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招助理耳语几句,又小跑着回去上了傅西城的车。 银灰色宾利停了片刻,调头离开,与此同时,天上沉坠坠的乌云也终于搂不住,落下雨来。 上来就是豆大的雨颗,像发了疯的泼妇一样,噼里啪啦砸的人头皮疼,瞬间湿了一层地皮。 拍摄器材还没有收起来,导演一边招呼人收,一边跳脚骂娘,其实他是想骂林韵来着,然而人家助理还在那儿呢,只好骂她老母。 场地乱慌慌一片,苏酥跟纪晓晓躲在搭建的遮阳棚里躲雨。 拍摄计划到六点结束,秋姐有事,说五点半回来接她们,然而这会儿方四点多。 纪晓晓看这么大的雨急了,赶紧给秋姐打电话,秋姐一时半会哪能赶过来,就叫他们搭拍摄组的车先回市区。 纪晓晓掏出包里的折叠伞打开,对苏酥说:“念姐,你现在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导演。” 苏酥拉住她,“一起吧。” 俩人挽着胳膊挤在伞下往导演那儿去。 “王导,我的车子一时半会回不来,能不能麻烦您捎我一程......” 话没说完,肩头被人狠狠撞了一下,带着纪晓晓一个趔趄,伞往旁偏,雨水瞬间湿了半边身子。 “王导,我有点事跟您说,韵姐吩咐的......” 撞她那人正是林韵的助理,笑着把导演拉去了一旁,叽叽咕咕说了几句。 然后苏酥再提出搭便车,王导就露出为难的神色,说自己车上已经满员了,叫她再去问问别人,好几辆车呢。 纪晓晓顿时气红了眼睛,“明明还有空位子......” “晓晓。”苏酥一把拉住她,对导演点点头,转身往遮阳蓬走,还没走过去,林韵那助理又走过来,指挥着人把蓬拆了。 纪晓晓想也不想冲上去拦,“你们干什么?不准拆!” 林韵助理转头看她一眼,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的瞟苏酥一眼,嗤笑,“这是我们韵韵的遮阳蓬,你什么东西跟我指手画脚?” 纪晓晓气愤极了,红了眼大声道:“分明是拍摄组的遮阳蓬!” 林韵助理又冷笑一声,“那你去问问拍摄组,到底是谁的东西。” 纪晓晓还真要去问,被苏酥拉住了, 她冷冷扫了那几人一眼,对纪晓晓道:“我们走。” 纪晓晓气得胸口一起一伏,被她硬拉着转身,刚走出两步,后面传来嗤笑声,“什么玩意儿,傻逼!” 就在这话音落下的下一瞬,苏酥猝然止步,转身,一双眼像淬了寒冰一样,冷冷射向林韵助理,红艳的唇角浅浅一勾,“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林韵助理被她吓一跳,张嘴想说什么,对上她那双没有温度的眸子,心里顿生怯意,撇了撇嘴,转身吩咐那两个保镖,“赶紧的,拆快点!” 苏酥冷冷看了眼一眼,拉着纪晓晓转身离开。 ...... 第284章 狼心狗肺 雨很大,路上已经积了水坑,这一段还是泥路,俩人深一脚浅一脚走的艰难。 身后车子的引擎声渐近,俩人忙往路边靠,苏酥回头看了眼,就见林韵的保姆车倒近旁突然提速,轮胎重重轧过水坑,泥水四溅。 苏酥眼疾手快,将伞压向下挡在身前,却是遮头不遮腚,瓢泼大雨瞬间就将人浇了个顶透,不过总比小泥人强些。 “我艹林韵你老母的小饼干!” 自来遵纪守法从不说脏话的纪晓晓同学被逼出了一句粗口,还对保姆车后屁股竖了根中指,弄得苏酥一个没憋住,“噗嗤”笑出来。 如此凄惨境地还能笑出来当真没心没肺。 纪晓晓回过神来,忍不住脸红,“念姐,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苏酥揽住她肩膀,又拍了拍她的手臂,继续往前走。 “那不然哭吗?我哭他们就该笑了,我偏不如他们的意。” 就像母亲过世后的那一年,她跟苏宏伟的关系降到冰点,苏琪母女天天给苏宏伟上眼药,挑拨的他三天两头打骂自己。 三指宽的皮带甩的呼呼生风,抽在身上,骨头都疼,要么一巴掌打得半张脸肿成馒头,一嘴的血。 苏琪母女带着她奶奶就在旁边看笑话,他们都在等她哭,等着她求饶,她偏不如他们的意,她偏咬着牙笑。 纪晓晓侧头看她,她的眼里燃烧着灼灼亮光,不屈的,永不服输。 苏酥一边踏着泥水往前走,一边说:“晓晓,记住今天,等姐功成名就飞黄腾达,一定帮你找回场子,到时候谁再敢欺负咱们,就大耳刮子抽她!” 纪晓晓心里一阵激荡,攥紧了拳头,狠狠点头,“嗯!” 俩人花了大半个小时走过一段泥泞路,到了大路上。 这边已经是到了郊区,又大雨天,根本打不到车,手机也同样叫不到车。 不远处有个公交站台,俩人过去躲雨,等路上的积水快没到小腿肚的时候,秋姐终于开车赶到。 苏酥跟纪晓晓上了车,内外温差激得俩人齐齐打了个激灵,纪晓晓连打四五个喷嚏。 秋姐一边递过来干毛巾,一边咬着后槽牙骂人,这两天连着被人搞,秋姐的素质水平在愤怒中断崖式下滑。 傅西城这个老板也没逃了他的嘴。 “就是个陌生人也能出手帮一把吧,这么翻脸无情,也忒不是人了!” 苏酥抓着毛巾擦头发,默然不语,最后淡淡说了句,“多正常的事,我又不是他的谁,凭什么要求人家对我好。” 她心里没有一丁点儿的愤怒,反而是感激,这几年没有他撑腰铺路,她在这处处潜规则的娱乐圈里不知道要走的多艰难。 现在,他大概是想让她好好体味一下从云端到泥里的差距。 捧高踩低、墙倒众人推是这娱乐圈里不成文的规矩。 别说是娱乐圈,这个世界的法则又何尝不是如此。 如他所愿,她已经好好感受到了,也因此更加清醒。 ——既然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那就彻底划清界限,不要再接受他的任何庇护。 苏酥回到家里,立马去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按照秋姐指示煮了一碗姜茶,捏着鼻子灌进肚子。 喝完,她回了房间钻进被子里蒙头睡觉。 今天实在累的厉害,身心俱疲,一合眼很快睡过去。 乱梦不断,居然梦见自己变成孙悟空被扔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四周都是火,烧得她喘不过气来。 迷迷瞪瞪睁开眼睛,抬手摸了摸额头,简直烫的能煎鸡蛋。 脑袋昏沉的厉害,她掀开被子下床找出体温计量了下,39°8。 她四肢软绵绵的没力气,坐在地板上翻药箱,扒拉出退烧药吃了一片。 药箱里都是新日期的药,那天季丛白把过期的清理掉,给换了一批。 苏酥想起季丛白,坐在那里抓着药盒发了会儿呆。 半个小时,温度丝毫未降,苏酥觉得这么下去不成,转头看了眼窗外,小雨淅淅沥沥,不算大,这会儿也才刚过十点。 她起身回卧室套了件大衣,抓起车钥匙出门去医院。 好在人还算清醒,顺利把车开进了医院。 到医院去挂号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只拿了车钥匙,手机钱包全忘家里了。 苏酥脑子晕的厉害,心想这都没忘戴帽子和口罩,女明星修养杠杠的,不知道能不能靠她这张脸破例让医院赊个账...... 正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回头,齐晴挽着苏宏伟的胳膊走过去 “......琪琪这个工作也太辛苦了,天天加班不说,还拿不到几个钱,不如去私立医院,或者一些疗养院,又轻松待遇又高......” “这不是找不到门路么,宁城那些大的私立医院和疗养院都是季家旗下的产业,你又不是不知道......琪琪根本进不去。” 苏宏伟手里拎着一个小食袋,随着走路晃晃悠悠,外卖盒上印着徐记糕点的logo,一股似有若无的桂花香飘在鼻端。 苏酥听着他们的话,看着那晃动的外卖盒,心神恍惚,下意识开口喊了声“爸。” 听到声音的那两人停步,回头看过去。 自从上回在警察局,苏酥冷眼旁观看着苏宏伟蹲局子,父女两人就没再见过面。 “哟,谁是你爸?” 看到果然是苏酥,齐晴先是愣一下,然后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宏伟没有你这种狼心狗肺的女儿!” 苏酥盯着苏宏伟手里那盒桂花糕,停了半晌才缓缓收回视线,往上移,与苏宏伟四目相对。 她看得清楚,苏宏伟的眼里满是对她的厌憎。 “你怎么在这儿?”连声音都是厌恶的。 苏酥怔了下,有些回过神来,不由笑了,耸耸肩,“来医院还能干什么?看病呗......你能不能借我一百块钱,我钱包忘家里了......” 话未说完,齐晴嗤地一声笑出来,“我还以为你多有骨气,怎么,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又想起家里的好了?” 谢导的电影签了保密协议,苏酥现在所有的行程都没有对外界透露,在外人眼里,她一直是被公司雪藏的状态。 ...... 第285章 就想吃桂花糕 苏酥没有理睬齐晴,只定定地看着苏宏伟。 她晚上没吃东西,这会儿那股桂花香勾出了她肚子里的馋虫。 她下意识地舔了下干涩的嘴唇,下巴往他手里拎着的糕点点了下,“是桂花糕吗?能不能给我吃一块?我晚上没吃饭,好饿......” 苏宏伟低头看了眼起手里的桂花糕,眸光微微闪烁。 有一年苏酥得了甲肝,需要戒油盐糖各类两周,医生说开始治疗前吃顿好的,接下来只能天天喝白粥。 苏宏伟问她想吃什么,苏酥闻见路边的桂花香,说想吃桂花糕,苏宏伟怕外头买的放一堆乱七八糟的不干净,于是摘了桂花自己做,废了一筐桂花,最后勉强做出来一锅,糖放了很多,甜的齁牙。 苏酥却很喜欢。 “爸,我想吃桂花糕。” 苏酥咽了口口水,干涩的喉咙像卡了条刀片,她说着,往前走了一步。 齐晴挽紧了苏宏伟的胳膊,警惕地看着她,“宏伟,咱们走吧,琪琪方才就嚷着饿死了饿死了,你跟白眼狼搁这儿废什么话......” 苏宏伟看齐晴一眼,点了下头,然后掏出兜里的钱夹,拿出一张红票子往地上一扔,拎着桂花糕转头就走。 苏酥盯着那一百块钱轻轻飘飘落在地上,就好像他们之间的父女情分,廉价又轻薄。 苏宏伟和齐晴走远了,苏酥笑起来,笑自己自讨没趣,生点病就容易变的软弱,竟然还敢心生期待。 有人经过,看见地上的毛爷爷,左右顾盼,犹犹豫豫看她几眼,弯腰捡起来揣进兜里快步走了。 苏酥脑袋里突然尖锐地痛起来,像是有根粗针扎进去,她抱住头蹲下身,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好一会儿,模糊的关切声传来,“......你怎么了?没事吧?” 她抬头,有一女护士弯腰关切地看着她。 “哎......你是不是那个谁......那个明星,季医生的女朋友?”护士惊讶。 苏酥愣了下,还没反应过来,那护士忽回头朝身后的人招手,“季医生,赶紧过来,你女朋友好像不舒服。” ...... 每到换季,流行感冒多发,医院门诊总是人满为患,走廊里的休息椅上坐满了打点滴的人。 季丛白拿着吊水瓶直接带着苏酥去了自己办公室。 “疼......” 针头刺破皮肤瞬间,一滴眼泪从苏酥眼里滚下来,接着两滴三滴四滴......哗啦啦像下了阵急雨。 季丛白绷着脸用胶带把针头固定住,忍不住道:“你是来故意碰瓷儿的吗?” 他是副主任医生,平常给人扎针这种活,确实也是干的少,给苏酥扎针,他也是小心翼翼的。 苏酥无意识攥拳头,被他抓住,“手放松,回血了。” 转身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她脸上的泪,对折一下,又帮她擤了把鼻涕。 “你烧成这样一个人怎么过来的?” “......开车。”苏酥的声音一抽一抽的。 “怎么不能耐死你呢?”季丛白语气刻薄。 苏酥委屈的很,眼泪又上来了,“我都这样了,你能不能别说风凉话,我难受......” 季丛白不说话了,伸手摸了把她头发,潮潮的,转身拿来条干毛巾扔她脑袋上,胡乱擦了一气。 苏酥的头发被他揉成了个鸡窝,配着一张花猫脸,看着特滑稽。 季丛白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苏酥抽了抽鼻子,仰头问他:“你干什么?” “没什么。”季丛白把手机揣回兜里,“躺下来睡会儿吧......” 苏酥踢掉鞋子,在沙发上躺下来,季丛白拿来一只抱枕垫在她头下,又给她盖上自己的大衣。 “行了,你先睡会吧。” 他说完,转身要走,白大褂的一角却忽地被拽住。 “你去哪儿?你别走!” 苏酥欠起身,望着他,语气有些慌张。 季丛白赶紧把她摁回去,抓住她扎针的手看了眼,沉眉道:“你小心点儿,滚针了......我出去吃个夜宵,晚上没吃饭,饿得慌。” 苏酥舔舔唇,可怜巴拉的,“我也没吃呢......” 为了验证自己说的不是假话似的,苏酥说完,肚子就跟着“咕咕”叫了两声,本就被烧红的脸顿时更红了两分。 季丛白看着她,顿时忍不住笑了一下,问:“你想吃什么?” 苏酥顿了会,低声说:“我想吃桂花糕。” ...... 季丛白出了办公室,左转往电梯口走,护士台围着一堆人,苏琪和苏宏伟齐晴一家三口站在众人中间,笑意盈盈招呼,“大家都别客气,我们琪琪平时多亏了你们照顾......” “还有这个桂花糕,你们尝尝,徐记的,我说想吃,我爸特意开了俩小时的车去城隍街那边给我买的。” “苏爸爸也太疼女儿了吧,羡慕死了......” 众人纷纷感慨。 这时有同事看见走过去的季丛白,朝他招手,“季医生,快来吃夜宵,咱们小苏护士的爸爸妈妈送温暖,请咱们吃炸鸡喝奶茶。” 大家纷纷转头看过来,苏家三口看见季丛白,脸色不约而同僵了僵。 季丛白手插大白褂兜里走过去,扫了眼台上的外卖,目光在印着“徐记”logo的桂花糕上停了片刻,淡淡一笑,“这桂花糕哪儿买的啊?” “城隍街那边。”苏琪脱口道,顿了下,笑着把一整盒糕点都递过来,“很好吃的,季医生你爱吃的话都拿去吃吧。” 齐晴看女儿态度这般殷勤,眉头微微皱了皱,暗地里扯了扯她的衣服。 “不用了。”季丛白转头看了眼苏宏伟,“苏总大老远买了盒糕点送过来,还真是会疼女儿。” 明明是一句夸人的话,语气却是不阴不阳,连一群不知内情的同事都听出几分不对。 气氛变尴尬,大家都不说话了。 始作俑者却跟没事人一样,季丛白招手叫护士长走到一旁,“吴姐,我女......朋友在办公室里吊着点滴呢,你帮我看着点儿,到时间我没回来你去给她把阵拔了。” “好,季医生你放心。”护士长笑着点头答应,“你的女朋友,我肯定看好。” 季丛白点了点头,阴冷的目光扫苏家三口一眼,这才抬脚往电梯口走去。 ...... 第286章 要的是名份不是对不起 等进了电梯,掏出手机搜了下徐记糕点铺,这是个自营店,宁城只此一家,在城隍街。 从医院到那儿来回得俩小时。 现在都已经十一点了,估计该关门了,季丛白想了想,还是开车过去了一趟。 毫无意外店铺已经打烊,大半夜的,除了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开门。 季丛白逛了几圈,没地儿买桂花糕,坐在车里,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半天,掏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 季家厨房做饭的阿姨睡得正香,大半夜突然被折腾起来做桂花糕,紧着蒸了两屉放食盒里送去医院,正好季丛白也刚回来。 季丛白拎了桂花糕回办公室,打开,桂花糕还是热的。 苏酥昏昏沉沉里闻见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小毛驴,前端吊着块桂花糕,她伸头去吃,却怎么也吃不到。 今儿这做的都什么破梦!不是猴就是驴...... 直接给她气醒了。 睁开眼睛,还真有块桂花糕吊在嘴巴上方,白莹莹,裹着糖霜和零星黄色小花。 苏酥愣愣盯着,粉红的舌尖不停地在干燥发白的唇上扫过。 她眼里只有那块桂花糕,没注意到旁边蹲着的男人逐渐变深的眼神。 “嗷呜——” 苏酥暗中蓄力,猛地抬头,一口咬......咬了个空。 上下牙齿磕出一声脆响,她清醒过来,转头怒视身旁的男人。 季丛白勾唇一笑,晃了晃手里的桂花糕,“想吃吗?” “想......” “亲我一下就给你吃。”季丛白语气蛊惑,像极了拿糖骗小朋友的人贩子。 苏酥瞪眼望着他,眼神空空懵懵,跟个不谙世事的小傻子似的,看得季丛白一阵羞愧,直想抽自己两巴掌。 “咳咳......那个......” “算了”他最后俩字没来及出口,脖子忽地一紧,苏酥已经伸手缠上来,往下一拉,抬头吻住他。 蜻蜓点水的一下就退开,苏酥舔了舔嘴唇,似在品尝,觉得味道不错,她又吻上去,舌尖在他唇上扫过一圈,接着抵开他的牙关。 季丛白愣了几秒,心尖剧烈一颤,立马反客为主,一下秒,将她按进沙发里,压上去。 干柴烈火,一瞬间噼里啪啦烧起来。 苏酥身上的热还未完全退下去,呼吸烫人,季丛白虽未发烧,却也不遑多让。 然而他究竟还有理智尚存,强迫自己停下来,苏酥瘪嘴不满看他。 那委屈的眼神叫季丛白忍不住发笑,掐着腰将她抱起来,跨坐在自己大腿上,被砸碎的桂花糕粘在衣服上,簌簌掉渣。 他的手从她的衣摆下方钻进去,摸到背上细细的汗,“不吃桂花糕了吗?” 苏酥幽幽看着他,指尖慢慢滑过他的喉结,晃了晃脑袋,说:“我现在比较馋你。” 这当真是一句叫人血脉贲张的情话,一般意志力弱的当即就缴械投降了。 可季丛白不是一般人。 他是正经人,时刻记得自己的名分问题。 然而苏酥不想谈感情,只想当渣女,一说起这个话题她就退缩了。 季丛白看她这态度,心里来气,嗤笑一声,推开她,起身就走。 苏酥又一把拽住他,“你去哪儿?” “你管得着吗?咱俩又没关系。”季丛白回头睨她,恶声恶气。. “你别走,有话好好说行不行?”苏酥抱住他胳膊,一副耍无赖的架势,又带着点央求讨好,“我不让你走!” 季丛白给她气乐了,斜乜着她,用力往外抽自己的胳膊,“你说不让就不让,你哪根儿葱啊?” 俩人较劲儿,苏酥觉得自个儿今天已经把人丢完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手脚并用八爪鱼似的用力扒拉住他,“你不准走,我就是不让你走!” 一瞬间变成小孩子撒泼,声音都带了哽咽。 季丛白听着她变了调的声音,某根神经忽然一跳,不动了。 苏酥扒拉着他,更紧了。 一时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办公室里静了半晌,响起季从白无奈的声音,“酥酥,你是觉得我好欺负?” 苏酥脸埋在他肩窝里,抽着鼻子摇头,说:“对不起......” 语气特诚恳,但大有如果重来我还是要对不起的意思。 她难受,此时此刻,很难受很难受,她想要一个怀抱,想要有两条胳膊紧紧缠住她,肌肤相贴,让她感受到一点儿温度。 两人都没再说话,就这么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办公室里安静许久,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沉默。 “季医生,308房2号床病人——” 闯入者话到一半戛然而止,张嘴瞪大了眼睛。 季丛白眼疾手快摁住苏酥,另一只手捞起半边落地的大衣往她身上一披,从头到脚地蒙住。 “出去!” “抱歉抱歉!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们继续,继续......” 同事抬手捂住眼睛,退出去,一把拉上门。 苏酥臊得不行,好想用脚趾抠出个大坑把自己埋起来。 “你脸皮不挺厚的么?”季丛白见她臊的小脸捅红,忍不住揶揄一句,把她抱一边,理着衣服起身,拿温度计又给她量了下体温。 37°2。 热已经退下来了。 他看了眼时间,快凌晨两点了。 “你别回去了,今晚就在我办公室睡吧,来回折腾再起热,等明天早上我下班了一起走。” “哦。” 苏酥垂着脑袋应了一声。 季丛白看她一眼,把放在角落的折叠床拉出来打开,他值夜班的时候打盹用的,枕头铺盖齐全,“睡这儿吧,比沙发宽敞。” 苏酥看着他替自己忙活,轻咬着唇角,“行。” 季丛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拉开门走了出去。 折叠床底下是弹簧,躺上去咯吱的响,苏酥翻了个身,曲腿抱住抱枕,被子拉到头顶,季丛白留下的气息铺天盖地包裹住她。 那味道令她无比安心。 苏酥合上眼睛,很快睡过去,一夜无梦,直睡到大天亮。 抻了个懒腰,耳清目明,身体轻快,已经大好。 “醒了?” ...... 第287章 是个洁身自好的正经人 “醒了?” 背后传来季丛白略带沙哑的声音,苏酥回头,他窝在办公桌后的座椅里,抱着个保温杯正在喝茶。 眼皮子半耷拉着,看着她,一脸的倦意。 苏酥看了看他,又看了眼时间,九点十分,赶忙爬起来,“你是不是该交班了?” “交过了。” 季丛白打了个哈欠,等她起身穿好衣服,抬手搓搓脸,起身脱掉身上的白大褂挂在架子上,把扯叠床收起来放回角落。 “走吧。”. 苏酥跟着他走到门口,季丛白抓住门把手正要拉开门,苏酥忽地拽了下他的衣服,“等下等下......我先走,你等几分钟再出来。” 季丛白耷眼乜她,哼笑一声,侧身拉开门。 苏酥探头出去左右看了眼,闪身出去,“咱们楼下汇合哈......” 话音方落,身后“砰”一声响,季丛白慢慢悠悠从身旁走过去,车钥匙在手指上一甩一甩。 苏酥:“......” “季医生,怎么还没回去?都九点多了。” 迎头几个白大褂走过来,笑着跟季丛白打招呼。 “唔,有点事......” 苏酥忙压低了帽檐,慢下脚步往旁边靠了靠,然而还是没能逃过群众的火眼金睛。 医生们的工作既枯燥又压力大,这就导致大家八卦的积极性特别高。 昨儿办公室那出,没出十分钟,就传遍了整个科室。 “不是说分了吗?什么时候复合的?” “我咋听说舒女神又跟韩臣在一起了,微博上都官宣了。” “那是他们话剧宣传,不是真的,我估计季医生他俩应该是转地下了,应该没分手。” “本来就没分手啊,季医生从来没说过,真要分了,那几个小护士还能坐的住?早扑上去趁虚而入了......” ...... 走出老远还能听见那几人叽叽咕咕,苏酥追上季丛白,伸手往他腰上掐。 季丛白一个激灵,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威胁,“作死呢?不知道我腰不能碰?” 苏酥哼一声,瞪他一眼,用力甩他,“放手。” 季丛白不仅不放,五根手指头还插进她手指间牢牢扣住,苏酥越挣扎,他越使劲儿。 落在外人眼里像极了打情骂俏。 一道尖刺一般的视线投射过来,苏酥察觉到,猛地转头看过去,对上苏琪怨毒的眼睛。 下一秒,她简直是反射性地握紧了季丛白的手,往他身边靠。 抓住一切机会叫苏琪不痛快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而这时季丛白反而放开了手,同时身体不易觉察地往后躲了躲。 苏酥察觉到,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刹那间,心里被羞耻和自我唾弃的感觉淹没。 季丛白说的对,她就是看他好欺负,所以才这么肆无忌惮,百般利用。 苏酥想,假如身份调换,有人敢这么对她,她一定大耳刮子抽他! 在她沉默的时候,肩头忽地一紧,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扣在上面,季丛白揽着她,声音懒懒问:“发什么愣?走啊,回家了......” 苏酥转头看他,眼睛忽地一热。 “季丛白,对不起......”她小声说。 季丛白目不斜视,声音凉嗖嗖,“我不想听这三个字,你要没别的说的就闭嘴。” 俩人就这样搂着进了电梯,季丛白把手放下来,揉捏额角。 苏酥嘴巴张张合合,没话找话,“你早上几点交班啊?” “八点。” “啊?这都九点多了......”苏酥懊恼,“你怎么不叫醒我?” 季丛白微微侧头瞥她一眼,哼一声,“你睡得跟猪一样,谁叫得醒!” 苏酥:“......” 季丛白一夜未睡,司机的活就落在了苏酥头上,他把车扔在了医院,叫苏酥送自己回家。 当医生的都有一秒入睡的技能,苏酥这边刚系好安全带,就听见他起来的鼾声。 她不由放轻了动作,小心起步,缓缓驶上大路。 这大概是苏酥拿到驾照之后开得最平稳的一次。 车子到了季丛白小公寓楼下缓缓停住,熄火。 苏酥转头看,季丛白头靠在车窗上,呼吸均匀绵长,睡得很香。 他没戴眼镜,眼底挂着两团明显的青影,嘴唇干燥有些发白,一副倦极的面容。 苏酥默默盯着他看了半晌,想起什么,解开安全带,探身过去,打开储物盒翻了翻,拿出一根润唇膏。 身后季丛白无声无息睁开眼睛,在她撤身回去的时候又闭上,没过两秒,一股熟悉的幽淡花香钻进鼻孔里,她贴过来,温热气息拂过他的侧颈。 搭在膝上的手指不由捏紧,下一秒,唇间一凉,有什么润润的东西从唇瓣一扫而过。 他忍不住睁开眼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在干什么?” 四目相对。 苏酥一脸被抓包的尴尬,有些结巴道:“我......我我看你嘴巴干,帮你涂一下润唇膏......” 季丛白侧头瞥她的手,看见她手指间捏着的润唇膏,眼底闪过不自在的神色。 他还以为是...... 季丛白清咳一声,推开她,解开安全带下车。 “哎!”苏酥脱口叫住他,“来都来了,不请我上去坐坐?” 季丛白抓着车门回头看她,微微眯起眼睛。 苏酥莫名有点儿心虚,正想说自己上楼去看看如花,忽听他道:“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是个洁身自好的正经人,没有名分是绝对不会让你进我的门的。” 苏酥心梗半晌,伸手说:“......还我的如花。” 猫质如花至今未被归还,先前俩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提这一茬。 季丛白拿鼻孔看她,“为了得到我的肉体你还真是不择手段。” 苏酥好一阵无语:“......为了激我你也挺口不择言。” 俩人对瞪半晌,同时转头,各回各家。 ...... 季丛白进屋换鞋,一团白影从里面旋出来,奔到他脚边,仰头,“喵——”的一声。 他弯腰将如花捞起来抱进怀里,一边撸一边往里走。 路过墙上的穿衣镜不经意瞥了一眼,停脚凑近去看,下嘴唇水润红艳,上唇却是又干又白,好像以前某朝代流行的唇妆。. 季丛白眼角抽了抽,怪不得刚才电梯里那大姨看自己眼神那么怪。 “你妈真是我的克星。”季丛白捏了捏如花的后颈皮,咬牙切齿说,“等哪天我非得收了她!” ...... 第288章 耳听为虚 季丛白睡了一整天,一睁眼,西边的太阳都落山了,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洗了把脸,正准备出去觅食。 他二哥季丛青打电话过来,叫他去家里吃饭。 他还以为是叫他回爸妈那儿,撇嘴道:“我不去,老头儿最近心情不好,整天拉垮着一张臭脸,我才不上他跟前讨没趣。” “我说上我家来,你嫂子今天难得有兴致,亲自下厨。” “哦,那行,我现在过去。” 季丛白先去医院取了自己的车,然后调头去二哥家。 他二哥年至不惑,早婚早育,俩儿子,小的六岁也已经能打酱油了,脸可着父母的优点长,小小年纪已经初露风华,帅的那叫一个惊为天人,据说班里小朋友为争着做他朋友大打出手。 小孩儿托着腮坐在电视机前,一脸愁容,唉声叹气。 “哟,有心事啊......”季丛白挨着他一屁股坐下,揉了揉他的脑袋,“你叹什么气呢,跟小叔说说。” “小叔你不要乱揉人家的脑袋,发型都乱了。”小孩儿埋怨,小手把头发扒拉顺,又幽幽叹了口气,“你不懂......” 季丛白挑眉,“啧,小屁孩儿瞧不起谁呢?说说,解决不了我叫你叔。” 小孩儿看了他一眼,“多多不开心,我送给她一朵花,木木就很生气,然后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她就拒绝了我,跟安安组队去了......” “等等等等!”季丛白手指顶住掌心,做出暂停的手势,“多多是谁?” “多多是我前女友。” “啊......那木木呢?” “木木也是我前女友。” “安安不会也是你前女友吧......” “安安是我最好的兄弟。” “所以你有女朋友吗?” “当然有啊,我现在的女朋友是玥玥和阿宁。” 季丛白一脸凌乱,现在小屁孩儿都玩儿这么花的吗? 小孩儿丢给他一个白眼,“小叔,我早说了你不懂,我的感情问题是很复杂的,你这种没有女朋友的单身狗是没有办法理解的。” 那白眼里还夹杂着几丝怜悯。 季丛白嘴角抽筋,转头跟书房里走出来的季丛青告状,“二哥,你儿子好渣啊,一小屁孩比我感情史都丰富。” 季丛青走过来,朝厨房方向看了眼,捡个果盘里的橘子坐下来,随口道:“你晃悠了这么多年,如今也三十了,该考虑考虑定下来了。” 季丛白往后一靠,漫不经心挠了挠额角,“嗯,是该考虑了。” 季丛青看他一眼,“前段时间你不是天天叫妈给你安排相亲,怎么又没下文了?那么多优秀的姑娘就没有一个能相中的吗?你别太挑剔了。” “看不对眼也没办法。”季丛白摊手。 季丛青剥了橘子皮,把瓤分两半,一半给儿子,一半给弟弟,又说:“你二嫂办公室好几个姑娘单身呢,人品家世学历都不错,而且一个个都长得特别漂亮,不比娱乐圈那些明星差......叫你二嫂牵线见见?” 这话似乎带了点儿深意。 季丛白撩起眼皮子看了自家二哥一眼,顿了顿,直接道:“不用,我已经有相中的人了,等时机成熟就带回家给你们看看。” 季丛青闻言顿了下,抬手按了下额角,“是那个苏酥吗?傅四养着的那个小姑娘。” 季丛白听见这话立时狠狠皱起眉,“你怎么说话呢?” 季丛青看他反应这么大,也皱起眉,“小白,我说的是事实。” “狗屁事实!”季丛白直接呛回去,“你知道什么啊?” “呵!”他又冷笑,“是不是傅西城跟你说什么了?我说你怎么突然打电话叫我来吃饭,合着这是场鸿门宴呐!” “你着什么急,我又没说什么。”见季丛白急眼,季丛青先安抚人。 季丛白哼笑一下,“你还要怎么说,态度都摆在那儿了!” “那你说我说的是不是事实吧?”见季丛白这个倔脾气,季丛青有些生气了,“那姑娘跟了傅四七八年了,圈里谁不知道,傅四拿她跟眼珠子似的,因为她跟家里闹了不知多少回,把人纵得没边儿,男朋友一个接一个绯闻传的满天飞,但是你看哪个是来真的了?他们俩纠缠那么多年,分分合合,不是你一个外人能插进去的......” “外人”这俩字算是彻底把季丛白给刺着了,他一个字不说,腾地站起身,抬脚就往外走。 季丛青盯着他,“你干什么去?” 季丛白站住脚,深吸一口气,转身对季丛青道:“二哥,你所谓的那些事实不过是你的猜测罢了,他们俩纠缠了那么多年都没有个结果,说明俩人注定没缘分,二哥你要是怕因为这事影响了你跟傅西城的交情,以后我就不在你跟前晃就是了......”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季丛青怒了,一巴掌拍在茶几上,“你是我亲弟弟,我还能不为你好?” 二嫂柳如烟听动静不对,从厨房跑出来,“怎么了这是?怎么吵起来了?——丛白你去哪儿?” 季丛白对他二嫂倒是和气,笑了下说:“二嫂我医院里有点儿急事,得立刻过去一趟,先走了。” 柳如烟跟上去,“吃了饭再走啊,都做好了......” “不了,那边着急。”季丛白换了鞋子,拉开门往外走,“二嫂你别送了,回去吧。” 关上门,柳如烟走回客厅,看了眼脸色不好的丈夫,“看样儿丛白这回是认真了。” 季丛青皱眉,抬手使劲儿按了按太阳穴,“傅西城哪儿是好惹的,那姑娘跟他命根子也差不离了,但凡哪个男人有近点儿的,他表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不知道下了多狠的手,这还都在其次,主要是那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是怕小三儿陷进去了,人家却只是拿他玩玩,最后难受的不还是他么......” 柳如烟点头,宽慰道:“你也别太担心,丛白又不是什么没经过事的小孩子,那姑娘到底什么人他应该比咱们更清楚,而且耳听为虚,咱们也没有跟那姑娘相处过,别太先入为主了。” 她说的也对,季丛青默然。 “行了,别想了,先吃饭吧。”柳如烟起身往厨房走,又忍不住埋怨道:“你也是的,说话不知道委婉着点儿,把丛白气走了,我好不容易整饬这一大桌子菜。” 季丛青哼一声,“他不吃咱们吃,还不想给他吃呢,狗脾气!” “行,那你得都吃干净。” ...... 第289章 又是为情所困 季丛白气冲冲下了楼,被凉嗖嗖的夜风一吹,火气散了几分。 但心里憋闷的厉害,他二哥那话不中听,却是有几分道理,苏酥跟傅西城纠缠那么多年,已经在彼此生命里留下一笔深深的刻痕,擦刮不掉。 季丛白心里生出一股难言的滋味,好像喝了一缸的醋,酸的发苦。 他打电话找贺寂舟跟路斌两个喝酒,俩人都表示要在家陪老婆不想出门。 季丛白气的额头青筋乱蹦,最后以断交相威胁,才把俩人叫出来。 贺寂舟跟路斌在大门口遇上,一起进去。 “老季今儿是抽什么风?”路斌问。 贺寂舟胸中了然,笑了下说:“大概是为情所困吧......对了,最近分部那边动作挺多的,你提醒奈雪一下,叫她别太急功近利了。” 路斌没没吭声。 贺寂舟转头看他,“怎么?” 路斌摇摇头,表情有些伤怀,毕竟一起并肩奋战的多年好友,如今弄得这样生分,挺叫人难过的。 不过他也支持贺寂舟这样做,虽然显得很无情,但这样才是对成奈雪最好的。 “对了,你那个好弟弟最近表现得很惹眼啊,你什么意思?是打算放他条活路?老贺,别的就算了,奈雪受得屈辱可还在那儿呢,你不能忘。” 贺寂舟眯了眯眼睛,“放心吧,忘不了。” 对贺嘉钰,他绝不会这么就完事了。 俩人一起上了二楼,找到包厢推门进去,季丛白已经把自个儿灌懵了,瘫在沙发上,目光迷离。 贺寂舟走近踢了踢地上的空酒瓶子,又踢了下季丛白小腿,“怎么了这么颓废?” 季丛白跟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似的迟缓地转过头,盯着他看了半天,眼神才聚焦,嘟囔道:“你们怎么来这么慢,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 路斌笑,“你都要割席绝交了,不得给你个面子么。” 贺寂舟捡地儿坐下,拿杯子倒酒,“到底怎么了?给我俩说说呗,给你出出主意。” 季丛白呵一声,“你俩一肚子净是馊主意。” 路斌笑眯眯道:“别一棍子抡啊,老贺虽然不靠谱,但你路哥是个好的。” 贺寂舟慢条斯理剥了个干果丢进嘴里,“你爱说不说啊,不过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我靠不靠谱,那也是有媳妇儿的人。” 季丛白斜着他,“......” 路斌继续笑眯眯补刀,“我不仅有媳妇儿,还有女儿。” 季丛白“啪”一声把酒瓶砸在桌上,表情扭曲,“请问你俩能滚吗?” 路斌摇头,“请神容易送神难。” 贺寂舟冷哼,“要不是看着那点儿兄弟情分,大晚上的谁不在家抱媳妇儿。” “得得得,你快闭嘴吧,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媳妇儿了,别炫了行吗?” 季丛白觉得自个儿是脑抽了才非把这俩人薅出来喝酒,一个二个都欠儿欠儿的。 季丛白郁闷地抱起酒瓶子对瓶吹。 贺寂舟跟路斌对视一眼,觉得事似乎有点大了,端正了漫不经心的态度,问他,“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因为苏酥?” 季丛白默了半晌,问他俩,“要是媳妇儿只馋你们的身子怎么办?” 这话一出,贺寂舟和路斌的视线齐齐聚向他的下三路。 贺寂舟“啧”一声,高高挑眉,“你不行?” 季丛白恼羞成怒,“你才不行了!厉害着呢!” 贺寂舟云淡风轻道:“那你担心什么,起码你还有一样入人眼的,总比她什么都不馋你好吧?” 季丛白,“......” 好有道理,但又觉得哪儿不太对。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不等他的废话出口,贺寂舟打断他,端着酒杯摇了摇,一副过来人的口吻教导道:“老季,我告诉你,追媳妇儿讲究的就是一个快准狠,切忌优柔寡断。” 贺寂舟把自个儿经验倾囊相授,然后送佛送到西,把醉的找不到北的季丛白扔到了苏酥家门口。 路斌有些担忧,“这能行吗?” 贺寂舟伸手,“把你外套给我。” “干什么?”路斌问,一边脱了递给他。 贺寂舟弯腰盖在靠坐在墙根儿的季丛白身上,舒出口气,“行了,应该冻不死。” “......” 路斌一脸茫然加愤慨,“你为什么不脱你自己的?” 贺寂舟一副多此一问的表情,揪着外套边,“看见没,我媳妇儿买的。” 路斌:“......” 搞得跟谁的不是媳妇儿买的一样。 贺寂舟抬手按门铃,听见里头响起人声后,立刻拉着路斌撤离。 俩人在楼下道别,各回各家。 贺寂舟跟江允现在住在上林苑,江允搬出老宅那天,把老爷子这些年给她的所有东西尽数还了回去,手里只留下了他爸妈留下的贺氏的股份。 上林苑是低层小洋房,基本上都是复式房型,每户配有地面车库。 贺寂舟停好车,从车库出来往楼道里走,刚上台阶,就看见里面走出个人,他以为是邻居没注意,擦身而过忽听那人喊了声“哥”。 贺寂舟脚步一顿,倏地转头,“你来干什么?” 居然还改口喊“哥”了,贺寂舟觉得挺稀奇。 贺嘉钰脸上挂笑,“我来跟阿允叙叙旧......” 贺寂舟没等他把话说完,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掼在墙上,冷声道:“贺嘉钰,离阿允远点儿,我说过有什么事冲我来。” 贺嘉钰被勒得喘粗气,脸上的笑容却是愈发盛,“放心,不会落下你的,我的好哥哥......” 贺寂舟被他笑得瘆了下,心底一突,丢下他就大步往里走。 连电梯都等不及,直接从旁边的步梯跑了上去。 “阿允!阿允!” 江允正在浴室里泡澡,听见他着急忙慌的喊声,忙应了一句,“哎,这儿呢,怎么了?” 两秒后,贺寂舟冲进来,大步奔到浴缸边上,“你没事吧?” 说着上下打量。 浴缸里没有泡沫和鲜花遮挡,一汪水清澈见底,看得清清楚楚。 江允下意识直身屈膝抱住腿,“我没事啊,你怎么了?” 她不挡贺寂舟还没想那么多,遮遮掩掩的倒又勾得他蠢蠢欲动了。 他直接上手扒衣服,一边问:“刚才贺嘉钰来了?” 江允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上楼碰见他了。” ...... 第290章 桥归桥,路归路 “我刚才上楼碰见他了。” “你碰见他了?他不是早走了么......”江允皱起眉。 贺寂舟沉着脸冷哼一声,“他过来干什么?” 估计是待在下面故意等他回来刺激他呢。 “没干什么,送了两箱血燕过来,然后说了几句话,听他那意思是想要冰释前嫌,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江允喃喃。 “呵!”贺寂舟冷笑,“越来越会装了。” 江允垂眸默了会儿,抿了抿唇道:“管他说的真假,能一直装下去也行,我就想大家以后相安无事,面子上能糊弄过去就成。” 毕竟,贺寂舟跟贺氏断不开关系,而她跟老爷子闹得再僵,究竟还欠他一份养育之恩。 “相安无事是不要想了,以后我们俩不是他死就是我活,就算他放过我,我也不会放过他的!”贺寂舟话说的狠,却都是实话。 他从来就没想过让贺嘉钰安生了,更何况贺嘉钰还不怕死的处处挑衅。 江允听他最后那句,眉头蹙了下,转头道:“要是能——啊!” 她抬手捂住眼睛,气急败坏,“贺寂舟!” 贺寂舟嘴角勾起一抹痞笑,“见多少回了,还认生呢?” “你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江允大叫。 “跟你我要什么脸?”贺寂舟理直气壮,弯腰将她从水里捞起来,跨进去抱着她坐下,“一个人泡多无聊,一起才有意思。” 两个人一起,有意思的事可就多了。 很快,浴缸里的水波就荡啊荡,溅得哪儿都是,浴室里热气氤氲,迷离了人的双眼。 最后......浴缸里的水只剩下半缸。 江允泡澡本来是想解乏的,现在更累了,四肢绵软无力。 贺寂舟抱她出来,扯了条浴巾裹严实抱回卧室,找出吹风机帮她把头发吹干。 把吹风机放回抽屉的时候,桌上手机“嗡——”地震了一下,贺寂舟扫了眼,狠狠皱起眉。 贺嘉钰给江允发了条微信:【阿允,我说的事你好好想一想,我是真心想跟你和好......】 空间所限,后面就看不见了,不过仅这两行已经足够挑起贺寂舟的怒火。 “你干什么呢?谁发的信息?” 江允见贺寂舟站在那里,抓着自己的手机,脸色阴晴不定,不由蹙眉。 贺寂舟转头看她,举着手机问道:“贺嘉钰的微信还没删等着过年呢?” 江允一听是贺嘉钰,眉头瞬间拧得更深了,“他说什么了?” 贺寂舟走过去,手机递到她跟前,“解锁。” 江允要拿手机,被他躲开,又重复一遍,“解锁。” 江允听他声音冷硬,一脸风雨欲来的样子,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但也没说什么,将拇指贴上去解开屏幕锁。 页面直接跳到与贺嘉钰的对话框。 贺嘉钰发了一大段话:【阿允,我说的事你好好想一想,我是真心想跟你和好,毕竟那么多年的情分也不全是假的,你做的那些事都是事出有因,我一开始知道的时候确实很难以接受,但是慢慢的也能理解你了,回头想想,在一起的那些年我其实很差劲,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情,咱们俩就算是扯平了行不行?不论谁对谁错,过去的就都让他过去吧,你们跟贺家的关系总是断不了的,不如大家一笑泯恩仇,以后碰面心平气和地打个招呼问句好,你觉得呢?】 通篇言辞切切,诚恳又真挚。 江允有几分动容,低声说:“他要是真这么想就好了。” “呵,他要真会这么想就见鬼了!” 贺寂舟双眼冒火,尤其是那句“多年的情分”,跟根刺一样,扎眼又扎心。 他点开对话框噼里啪啦打了一行字发过去:【你做梦去吧!】 然后二话不说把贺嘉钰微信删了。 “你干什么?”江允去看手机,看见他回的那句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非要挑事吗?” “是我挑事吗?”贺寂舟听她这话,顿时火更大了,脸色有点儿泛冷的盯着江允,“你维护他?” “抱歉,是我用词不当。”江允按捺住情绪,去抓他的手,“我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管他这话有几分真,只要他不主动招惹,咱们也别赶尽杀绝。” 贺寂舟紧盯着她,面无表情问:“要是我非要赶尽杀绝呢?” 江允皱眉,“为什么?” 贺寂舟挑了下眉,反问,“你不忍心?” 江允摇头,“我只是觉得没必要,他这人也说不上多坏......” “他还要怎么坏才算坏啊!” 贺寂舟脸上明显有了怒气,抬高声音打断她,“你是从前那些年包容他包容出习惯了是吧?别的不说,就奈雪那件事,送他去坐牢都绰绰有余了!我答应过奈雪,那事肯定要给她一个交代,我告诉你,贺嘉钰他这辈子别想好!我不会放过他的!” 听他这么说,江允脸控制不住冷了下来,默了会儿,她点点头,什么也没说,起身就下床往外走。 贺寂舟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干什么去?” 江允不看他,挣开他的手面无表情道:“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今天晚上我睡客房。” 贺寂舟紧紧盯着她不松手,江允垂头闷不吭声掰他手指头,俩人较起劲儿。 最后,是贺寂舟松开了手,丢下一句“我走行了吧”,扭头出去了。 “砰~”的一声,门被甩的哐啷响,一切行为简直就像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吵架生气了一样。 江允怔怔地望着他消失的背影,良久没能回过神来。 这一晚,俩人注定不欢而散。 ...... 第291章 已经赢在起跑线上 另外一边,苏酥的公寓里,季丛白揉着脑袋坐起身,脑袋里空白了十多秒,突然涌进来一些破碎的画面—— 苏酥挂着一张土匪头子似的凶神恶煞的脸,岔开双腿跪坐在他身上,伸手要扒他的裤子,而他紧紧拽住自己裤腰带,鬼哭狼嚎,誓死守卫自己的清白。 季丛白打了个激灵,下意识掀起被子看下面,顿时倒抽一口凉气。 全身上下只给他剩下一条平角内裤。 ——所以他的身子到底守住还是没守住? 季丛白有点断片儿,对着脑袋磕了几下,愣是想不起来后续如何发展。 这个色女,要真敢动了他,指定得叫她负责,不然给她送局子里去。 季丛白一边想一边掀被子下床,瞅一圈没找到自己衣服,趿拉上拖鞋拉开门走出去,就看见正对面阳台晾衣架上挂着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 昨晚上发生过的画面又在脑子里恢复了几段—— 好像是因为他吐到了身上,苏酥才扒他的衣服,他却死拽着不让脱,嚷嚷着不给个名分坚决就不给睡。 妥妥的一副贞洁烈男的样子。 季丛白“嘶”一声,忍不住捂了下脸。 简直醉酒误人呀! “酥酥?” 他深吸口气,淡定下来,喊一声。 可屋里静悄悄的不见人影,他四处找了一遍,最后抬手敲了敲主卧的门。 “酥酥?你在不在?” 没听见应声,他直接推开了门。 床上的被子微微隆起一小块,季丛白走过去伸手捏住被边揭开,苏酥背朝门躺着,缩得小小一团,大半张脸陷进柔软的枕头里。 季丛白的心突然又酸又软。 看着苏酥,他默了会儿,掀开被子挨着她的边躺下去。 身边人动了动,季丛白从身后抱住她,脸埋进她头发里深深吸了一口,哑着嗓子问:“醒了?叫你怎么不应我?” 他一边问一边摸上她的腰,摩挲两下,往她睡衣里面伸。 季丛白想通了,老贺说的对,她馋自己身子是好事,总比什么都不馋强,她怎么不馋别人呢? 这说明自己已经赢在起跑线了。 总之,追媳妇儿这种事情得一步步来,不能一口气吃个胖子,就温水煮青蛙呗,日久生情,他以后一定多多卖力气叫她知道自己的好。 做完自我心理建设,季丛白豁然开朗,打算从现在就开始做起。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苏酥却拒绝了他,摁着他的的那只小手凉得跟块冰似的,声音低弱,“你干什么?” “你不是馋吗?给你解馋。” 季丛白在她耳边,轻吐着撩人的气息。 这会儿他心里正兴奋,过了几秒才后知后觉苏酥情况不对,愣一下,忙问:“手怎么这么凉?” 往下一模,脸色顿时僵了僵。 苏酥大姨妈来了正难受呢,以为他拿自己寻开心,拿住他的手腕一把扔开,撑着气冷笑,“我谢谢您啊,不必了,男人千千万,不行我就换,又帅又乖又嘴甜的弟弟多的是,我不在你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季丛白听着,脸一下就黑了,大手在她腰间用力捏了一把,“你说什么?你再跟我说一遍!” 他力气不小,苏酥眼泪直接给他捏出来了,“你烦不烦啊?赶紧走行不行,这是我家!” 季丛白额角青筋直蹦跶,直接掀开被子下床走了。 苏酥听见甩门响,眼泪唰地往下流,含糊骂道:“臭混蛋......” 她这人平时没事的时候挺皮实的,一到生病或者大姨妈,就变成一头脆弱有暴躁的小狮子。 恰好这段时间受得憋屈也多,苏酥越想越难受,最后直接控制不住闷着被子大声哭了出来。 呜哩哇啦正哭得起劲儿,头顶突然响起一道幽幽的声音,“你哭什么?我是欺负你了怎么着?” 冷不丁的,苏酥吓得一哆嗦,打了个大响嗝。 她掀了被子回头一看—— “你怎么还没走?” 季丛白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没好气道:“我走了,你今儿还不得哭死?” 他把手里冒着热气的红糖姜茶放床头柜上,在床沿坐下,伸手抹了把她脸上的眼泪,嫌弃道:“真丑!” 苏酥瞪眼,“怎么可能!知不知道什么叫西子捧心?” “不知道,我只听说过东施效颦,跟你挺像的。” 季丛白拿枕头垫她背后扶她坐起来,把红糖姜茶递到她嘴边,“喝了。” 苏酥喝了一口,吐吐舌头,“太烫了......” 她说烫,季丛白就拿过来吹了几下,试试温度,“你慢慢抿小口,热点效果好。” 苏酥听他的抱着水杯一小口一小口的抿。 她正喝着,季丛白忽然手伸进被子里摸她的小肚子。 苏酥本能一缩,浑身紧张,“你干什么?” 季丛白冷哼,“我能干什么?” 他的手掌心毫无阻隔地贴着肌肤,轻轻的揉搓着,滚烫的热度源源不断传过来,小腹那里的坠痛感立时减轻许多。 “我给你推荐的那个老中医你去看过没有?他专攻妇科,治痛经有一套。” 苏酥吧唧一下两片没多少血色的唇,弱弱道:“没......” 季丛白剔她一眼,“怎么不去?” 苏酥小声道:“有事耽搁了......” 季丛白没好气,“活该你疼!” 苏酥不吭声,季丛白也没再说话,俩人一个低头喝热茶,一个专心的揉肚子,屋里安安静静的,温暖的秋阳透过窗户落在被子上,别样的幸福安然。 ...... 苏酥被大姨妈折磨了三天,刚有所好转,公司那边又给她找事。 跟千城传媒解约的事已成定局,她跟傅西城闹掰的事也就摆在了明面上,林韵仿佛是一块探路石,探探傅西城对她的情分还有几分。 结果显示傅西城对她的情分是一丁点儿都不剩了,于是有些人就越发明目张胆地落井下石。 傅西城是千城传媒的当家人,可千城传媒里也不全是他的人,他的事业一半倚仗着家庭,同样也受制于家庭。 苏酥受到前所未有的欺压,公司似是准备在她走之前努力榨干她最后一丝价值,越过秋姐直接给她接了很多工作,还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活儿。 苏酥没吭一声,全盘接受,她只当自己这是在还债,还傅西城的债。 连轴转了小半个月,苏酥累的几乎要升天,刚回来,就撞上秋姐在公司跟林韵经纪人打架,挺大个老爷们被个中年妇女压制的死死的,满脸满脖子的血道子,真是白长那五大三粗的样子。 秋姐不是吃白饭的,他只是骨子里绅士惯了,不愿意打女人,即使是林韵经纪人这样的泼妇。 苏酥看得气不打一处来,二话不说拎着包就冲上去了,本来战局都快结束了,她一加入,战火立马又旺盛地燃烧起来。 ...... 第292章 能叫我打回来嘛 场面一片混乱,现在这种敏感时期,没人敢上前拉架,有人去喊保安,有人去叫傅总。 傅西城跟保安前后脚到,拉开了几人,苏酥累的气喘如牛,恶狠狠盯着林韵经纪人,手里抓着从她头上薅下来的一撮头发。 秋姐老母鸡护小崽子似的护着她,目光泠然,脖子脸上的一条条血道子配上他那张大汉脸,看起来就说特狰狞,特有杀气。 林韵经纪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行事向来泼辣不要脸,典型的小人,平时只有她占人便宜的份儿,这回算是在苏酥手底下吃了亏。 看见傅西城过来,立马开始哭天抢地,“傅总,你今天可要给我做主啊,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秋姐气得肺都要炸了,“你还恶人先告状!我告你,我忍你很久了!” “那也不该动手啊!”林韵从人群里走出来,走到经纪人身边,扶着她的肩膀上下看了一遍,心疼道:“有什么话你们不能好好说啊,你们两个人打玲姐一个,不是欺负人是什么?” 苏酥目光跟冰峰似的扫大家一圈,又看着对面的两人,冷笑道:“我们想好好说,可有人不愿意好好听啊,我们俩打她一个还打不过呢,看看我秋姐脸上脖子上的血,特么这是练了九阴白骨爪了!我告你老妖婆,我秋姐脸要是破相了,信不信我拿刀子划花你的脸!” “够了!”傅西城怒喝出声,“你给我闭嘴!” “你骂谁老妖婆呢!没人要的臭婊子烂货,我撕烂你的嘴!”林韵经纪人突然叫嚣着冲向苏酥。 秋姐一个侧身连忙挡住,把苏酥往后面拨。 苏酥挥开他的胳膊,两只手气势汹汹直奔林韵经纪人那一头稀疏的头发上而去。 中途却被傅西城的大手截住,“别闹了!” 他沉冷的声音方落,“啪!”一声脆响突然划破了空气。 这一声脆响,就好像一锅沸腾的水里突然倒进一桶冰,刹那间所有人都停下来,鸦雀无声。 苏酥被打得偏转过头,白皙的脸颊上迅速浮现出几道红印子。 谁都没想到,林韵会突然出手给了苏酥一巴掌,听那声就知道丝毫没留情。 苏酥半边脸都木了,耳朵“嗡嗡——”地响。 好几秒,她缓过神秋,舔了舔腮帮子,一嘴的铁锈味,抬头看向傅西城,扯着唇角平静地问:“你能让开一下叫我打回来吗?” 林韵躲在傅西城后面,抓着他一片衣角,可怜兮兮地喊:“傅总......” 傅西城没吭声,眼睛望着苏酥被打的那半张脸,垂在身侧的手控制不住颤了颤。 苏酥心里默念了五秒倒计时,念到一,傅西城没有动,她点点头,轻轻笑了下,“好,我知道了。” 傅西城倏地攥紧了拳头。 她将视线从傅西城的脸上转开,望向林韵,“林韵,你记住,这巴掌以后我一定会扇回来的,我还要讨利息,你等着。” 她说完,拎着包往肩膀上一甩,转头就走。 傅西城下意识伸出手,却只触碰到她一片衣角,冰凉的料子从他指尖滑过,凉意直透心底。 ...... 苏酥浑身疲惫地回到家中,发现家里多出一个人。 “念念你回来啦!” 容阿姨穿着一身无菌服,全副武装,拎着拖布迎过来,两只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喔,是容阿姨啊......” 苏酥虚弱地笑了下,也不记得换鞋,抬脚就往里面走。 容阿姨正要提醒她,一瞥眼扫见她披散头发底下红肿的脸颊,惊的“哎呀”一声,丢下拖布去撩她的头发,“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打你了?” 林韵那一巴掌真是拼着全力打的,苏酥脸皮薄,又白,半张脸肿的老高,看着十分骇人。 容阿姨眼泪差点掉下来,颤抖这伸手不敢摸,嘴里骂道:“哪个不是人的东西居然敢打你,这天杀的混蛋!快快快,你赶紧去沙发坐下,我去给你找药,家里有消肿化瘀的药膏吧......” 容阿姨转身小跑着去拿药箱,回来看苏酥还傻愣愣站在那儿,忙拉着她去沙发坐下,拧开药膏盖子,弯腰一边给她擦药,还一边一脸心疼絮叨,“这谁这么心肠歹毒对你下这么重的狠手啊,这么俊的脸,也能下得去手,真不是个人的东西......” 苏酥看着容阿姨,“噗嗤”一声笑出来,戳上容阿姨的棉签,又痛的“嘶”一声。 容阿姨忙给她呼风,“你这孩子心怎么这么大呢?都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是不是被打傻了啊?三十九乘四十八等于多少?” 苏酥仰头直勾勾盯着她,笑着笑着突然两行泪从眼角滚下来。 “容阿姨,你好像我妈妈呀......” 容阿姨听着她的话,心尖一颤,腰身忽地一紧。 苏酥两只胳膊紧紧抱住她,瘪着嘴哭道:“我想我妈妈了,容阿姨,我好想我妈妈啊......” 容阿姨看着扑进自己怀里的苏酥,不自觉也就抱住她,轻拍她的后背,“好孩子,不哭不哭。” ...... 第293章 给点颜色开染坊 “小九,你有空吗?我这里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江允从苏酥家里出来,立马掏出手机给杨九打电话,一双眼睛里盛满了冰渣子。 “有空有空,姐你什么事?” “你带两个人,现在去千城传媒,我们在大门口汇合。” 杨九没多问,“好。” 挂断电话,江允开车直奔千城传媒。 等她到的时候,杨九已经带着人等在千城传媒的大门口了。 “姐!”看到她,杨九带人几步过去,眼里透着一股子压抑不住的小兴奋。 江允点头,说:“待会儿可能要动手,不怕吧。” 杨九笑,“姐,不动手你叫我来干什么。” 江允点头,带着他们几个往里走,直接奔着电梯井去。 “欸,你们找谁?”前台跑去拦住他们。 “我叫江允,找傅西城。”江允开口,眼里嘴里全是冰渣。 “不好意思江小姐,傅总正在开会,您不能上去。”前台焦急地阻拦江允一行人,“您要是再这样硬闯我就叫保安了!” 话音方落,前台手臂忽地一痛,转头对上杨九白森森的牙,顿时吓得一哆嗦。 “小九。”江允停住脚步,“放开她。” 说着继续往电梯井走。 前台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听她道:“告诉你们傅总,我在林韵的休息室等他。” 前台一愣,慌忙道:“江小姐,你等一下......” 江允却不理她,带着杨九几人大步走进了电梯。 前台在后面急得直跺脚,慌忙回去打电话。 会议室里,傅西城坐在大班椅里,双手交叉放在身前,盯着对面播放的幻灯片,眼里时常闪过一阵恍惚的神色。 一阵嗡嗡的震动声将他拉回思绪,循声望过去,是副总老蒋的手机,老蒋点了挂断。 那边立刻又拨了回来,蒋副总眉头皱起,注意到傅西城的目光,冲他抱歉地笑了下,正要再挂断,屏幕上方突然弹出来一条消息,他脸色顿时大变。 傅西城看他表情不对,抬手示意发言的人暂停,问蒋副总:“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蒋副总嗫嚅着,想糊弄过去,一时找不到理由。 傅西城微微眯起眼睛,心里一动,倏地站起身往外走。 “傅总!傅总!”蒋副总赶紧追出去。 这边林韵和她经纪人蒋玲收到消息正要跑,被江允堵在了休息室门口,俩人反锁门,躲在里面不敢出来。 “你们想干什么?!这可是法治社会,这里是千城传媒!要撒野回你自己家撒去,再不走我们就报警了!” 江允抱着手臂站在门外,冷冷嗤道:“为了林小姐的脸面着想,大家还是关上门在屋里谈比较好,我数三秒,三、二、一——小九踹门!” 话音一落,杨九飞起一脚,看着十分厚重的实木门“嘭”的一声,重重撞到里面的墙上,然后又弹回来。 周围看热闹的群众都情不自禁一缩脖子,齐齐后退一步。 杨九拨了下坏掉的门锁,推开门,侧身转头喊江允,“姐。” 江允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抬脚走进去。 杨九收到表扬,乐得咧出一口大白牙,然后又克制地守住,转头吩咐两个手下守在门口,自己跟着江允走进去。 林韵和蒋玲两人被方才那踹门的动静吓得半死,挤在墙角推推搡搡往彼此的后面躲。 两人都知道江允和苏酥的关系,见她这气势汹汹的样子,明显是来替好姐妹出气来了。 江允漫不经心瞥了她们一眼,施施然坐下,理了理袖口,道:“林小姐,听说你为了挤进娱乐圈废了不少力气呢......” “江小姐,你闹这么大动静是想做什么?”林韵哆哆嗦嗦,看着江允,鼓起勇气开口道:“昨天秋姐找玲姐麻烦,舒念她不分青红皂白就上来打人,搞的一片混乱,也不小心碰了她一下,已经跟她道过歉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闻言,江允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听听这话说的多委屈,挨打的反成欺负人的了。 苏酥以前没少吃这种闷亏,她懒得搭理,时间一长就真成了她的不是,说她眼高于顶张扬跋扈欺负人就是这么传出来的。 她扬了下眉,“心里不服你就挺着别低头,这种婊里婊气的话跟软饭硬吃的男人一样恶心......” 说着,她冷的掉冰渣子似目光扫林韵和她经纪人一眼,“你们放心,在你们傅总来之前,我不动你们。” 闻言,林韵松了口气,假惺惺道:“这样再好不过了,江小姐,你也是借着别人的威风做事,还是得掂量清楚才好,这人呐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要给自己留条退路。” 给她点儿颜色还真敢开染坊了。 呵—— 江允转头看向被拦在门口的傅西城,嘲讽道:“四哥的品味真是叫我挺不能理解的,几日不见还以为你眼瞎了。” 说着一抬手,示意守门的两个人放傅西城进来,蒋副总也想跟着进,被拦在了外面。 林韵看见傅西城,立时腰板直了,听江允嘲讽自己,柳眉倒竖道:“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诅咒傅总吗?” 转头,一秒切换成委委屈屈的表情,红着眼睛喊:“四哥......” 蒋玲这会儿挺身挡林韵前面,附和道:“是啊,嘴巴也太臭了!” 傅西城没有理会她们,连看都没看一眼,只径直走到江允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淡淡道:“阿允今天过来什么事?” 江允冲他微微一笑,“我今天来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家酥酥被欺负的挺惨的,我心里堵着股恶气下不去,得做点什么发泄出来。” 蒋玲瞪着江允嚷嚷着插嘴道:“她被欺负个屁,你问问咱们公司哪个人不知道,从来就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傅总你看看我这头发被她薅的,本来就不多......” 傅西城和江允都没有理她的意思。 “阿允想要怎么发泄出来?”傅西城问。 “四哥觉得呢?”江允把皮球踢回去。 ...... 第294章 要求不过分吧 傅西城薄唇轻抿一下,说:“我全听你的,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江允闻言,微微眯了眯眼睛,盯着他,“我想如何就能如何?” 傅西城淡淡道:“凭你给傅家的东西,要怎么样都不过分。” 江允讥讽地笑,“原来你还知道啊!” 她转头看向那边有些傻眼的二人组,露出温柔又和善的笑容,“两位,你们是想自己动手呢,还是让我叫人帮忙动手!?” 林韵回神,这回眼睛是真红了,“江小姐,你不要欺人太甚!” 她转头看傅西城,两行清泪扑簌簌落下,柔弱哀戚,好一朵被风雨蹂躏的可怜小白花。 可惜傅西城铁石心肠,看也不看一眼。 江允“啧”一声,“看来你是要我帮你了,小九。” 杨九挠挠后脑勺,有些为难,“姐,我不打女人,我哥不让。” “哦,抱歉,忘了,没办法那这样吧......”江允微微一笑,“蒋经纪,要不你帮个忙,把气帮我出了,我开心了就放你一马,怎么样?” 门外支着耳朵听八卦的众人闻言都抽了口凉气,心里感慨,这招儿可真忒狠了! 只要今天蒋玲对林韵动手了,别管是不是被迫,俩人关系就算是玩完了。 林韵是蒋玲一手捧出来的,现在又扒上傅西城这座大靠山,别的且不论,就看傅西城这段时间对林韵的纵容态度,谁能说准后面她不会起来? 而且,在众人眼里看来,现在这局面也很像是傅西城被江允逼到脸前的无奈之举。 蒋玲陷入两难,心里直骂江允歹毒,眼睛往门口瞟,想找蒋副总求助,俩人是本家亲戚。 可蒋副总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他是个老人精,看傅西城不慌不忙的态度就知道事情不妙,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通风报信去了。 “算的,江小姐,你别为难四哥和玲姐了,我如你的意就是了。” 她一边说一边看傅西城,嘴唇咬的发白,显见还存着希望做最后的挣扎。 傅西城半垂着眼皮子,脸色淡淡,始终未朝她的方向看一眼。 “林小姐,你这不挺聪明的吗?可见先前都是装蠢了。”江允没什么语气道,“既然你选择自己动手,那我就不帮忙了,请吧。” 听热闹的乐了,心说这话真是说得越来越歹毒了,都要打人家了还这么有礼貌。 林韵咬紧了牙关,抬手朝自己脸上打了一下,到底是自己的脸舍不得下手,连个响都听不见。 江允看着,笑得和善,“林小姐是没吃早饭吗?小九,赶紧给林小姐订个外卖过来,得让她吃饱了长长力气。” 外头终于有人没憋出笑了出来,声音飘进屋里,林韵一张脸顿时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啪!” 她闭上眼睛,抬手用力抽了自己一巴掌。 江允闲闲点评,“唔,这回有声了,就是还不够大,我听说你昨天打我家念念的时候,声音震得人都静了,我就想要那种效果。” 林韵看了眼始终无动于衷的傅西城,终于绝望,转头看向江允,眼睛里迸发出怨毒的恨意,她控制不住浑身颤抖,缓缓抬起手,闭上眼睛,狠狠朝自己脸上抽去。 “啪!” “不够响亮。” 继续,“啪!” “还是不够响。” 继续,“啪!” 江允冷眼看着,一连打了十来个耳光,林韵一张脸青青紫紫肿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面容,嘴角也流出一条血痕。 江允这才停住,垂眸理了下袖口,淡淡道:“林小姐,舒念不是你能招惹的人,懂吗?” 林韵说不出话,只拿恨毒了的目光盯着江允。 江允也不介意,只道:“以后但凡舒念出现的地方,你给我退避三舍。” 说着,她转头看傅西城,“四哥,我这点儿要求不过分吧?” 傅西城抬眼看她片刻,“还有别的要求吗?” 江允轻轻勾唇一笑,“没了,今天真是多谢四哥了,没事我就先走了。” 她话落,站起身,招呼上杨九往外去。 走出几步远,她停下,回头,“四哥,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傅西城微微侧转半个头,“你说。” 江允看着他,问道:“如果我不会把那个u盘直接给你家,你还会选择把u盘给你家吗?” 她这话问的有些绕,不过傅西城听懂了,那只u盘是江允替苏酥还的债,如果傅西城不接受,那么他就还有个理由拴住她。 如果他再卑劣一点,再不择手段一点,用曾经的那些人情债就可以把苏酥拴住。 所以究竟是他不愿意这样卑劣,还是跟苏酥相比,家族的权利更重要呢? 傅西城没有回答,江允也没有再多问。 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再也回不去了。 江允带着人走了。 蒋玲拉着失魂落魄的林韵也赶紧走了,她心里一阵庆幸,江允的炮火全对准了林韵,把自己漏下了,不过很快她就会知道,今天学着林韵把自己抽得鼻青脸肿才是正确选择。 休息室里就剩下傅西城一个人,他沉默地坐在那里,眼睛盯着虚空里的某一点,一动不动,好像一尊雕塑。 阳光从窗外射进来,落在地板上,无数细小的灰尘在光束里飞舞。 恍惚间不知今夕何夕。 他第一次见到苏酥也是像今天这样一个阳光正好的秋日,温暖的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射进来,落在客厅里翩翩起舞的姑娘身上。 白裙,雪肤,乌发如瀑。 姑娘真是顶顶漂亮的姑娘,身旁几个朋友都看直了眼睛,倒抽凉气。 “我滴乖乖,这是哪里来的天仙儿?” 几人的动静惊醒了翩翩舞动的人,她转身对上他们的目光,惊得乱了脚步,两只漂亮的大眼瞪得溜圆,像受惊的小鹿转头飞快跑回了母亲身边。 进了房间,就有人迫不及待地询问:“那小仙子哪家的啊?我怎么瞧着那么眼生呢。” “苏家的。” “哪个苏家?” “宏伟地产,刚搬来宁城没多久,正四处攀着交情呢。”做为主人家的朋友语气轻慢。 众人也就明白了,语气也带上几分轻浮,“攀交情我在行啊,找我攀呐!” “我去你着什么急啊,小仙子现在还太嫩了,再等两年,绝对一等一的风华绝代。” “你懂不懂什么叫养成啊,这样才有乐趣知不知道......” 他听不下去,面无表情打断道:“积点口德吧,人小姑娘还没成年呢。” 几个人脸色都讪讪的,打哈哈道:“玩笑,就随口开个玩笑......” “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她跟你们不是一路人。” 他很少多管闲事,那天却不知道处于什么心理多说了一句,上层圈子里也是阶级分明,他无疑站在金字塔的顶端,不过一句话就让那些人灭了心思。 ...... 第295章 第一次第二次 或许她长得真是太美了,他不忍这美好被破坏,然而当时的他并不觉得她美得有多惊天动地。 那年她才十六岁,脸上还挂着点儿婴儿肥,不过是一个长得稍微比别人漂亮那么一点儿的小姑娘而已。 他只觉得那双眼睛长得很好,清澈明亮,逃跑的时候带着几分惊惧和气恼,灵动又活泼。 后来,他在梦里梦见过几次那双漂亮的眼睛,也只是梦见,然后很快把她抛到了脑后。 再一次遇见,已经是半年后。 那天,他去学校接李子馨放学,涌动的人流里,他一眼就认出她。 别的同学都是三五成群,她却只有一个人。 小姑娘瘦了很多,单薄的身体裹在宽大的校服里,显得很是伶仃,脸上那点儿婴儿肥已经掉了个干净,衬得眼睛越发的大,眼尾抹着两道红,眸子依旧亮,闪着倔强的光。 那在,他的目光追着她走了很远,李子馨凑过来问:“哥,你不会也认识苏酥吧?”. 他收回视线,微微挑眉,“也?” 心里却想,原来她叫苏酥,很好听,不知道是哪个字。 李子馨大惊小怪,脸上满是对苏酥的嫌弃,“你可别跟我说你真的跟她有关系啊!学校里都传遍了,她在外边滥交,被老男人包养,还在学校里勾引男生,真不要脸!大家都特别讨厌她......昨天她班几个同学把她的书包带着书桌直接从楼上扔了下去,她去找老师告状,老师让她好好反省自己,哈哈真是爽快......” 看着李子馨欢快大笑,他忍不住狠狠皱起眉头,斥责了李子馨一顿,然后叫助理去查了查宏伟地产。 助理没查出来苏家的公司有什么问题,倒是查出了苏宏伟的一堆破烂事。 然后没过多久,他就在学校里见到了这个令人不齿的中年男人。 那是在年级主任的办公室里,在外低头哈腰装孙子的男人换了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高高扬起粗厚的大掌,用难听至极的话骂着苏酥,逼着她向自己的私生女苏琪道歉。 她站在那里,梗着脖子,脊背挺成一条笔直的线,咬紧牙关一声也不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儿,也是硬生生忍着不掉下来。 他又一次管了闲事,走过去拦住了苏宏伟再一次落下来的巴掌,然后转头问她:“跟我走吗?” 那时他已经见过苏酥三次,并且已经对苏酥有了相当的了解,而对于她苏酥说,他应该还只是个陌生人。 但是她却毫不犹豫地点了头,将手放在他伸来的大掌中。 他带她去医务室擦药,然后又带她出去吃中午饭,她一直乖乖跟着他走。 他问她,“你不怕我是坏人吗?” 她抬头看了他几秒,然后坚定地摇摇头,“不会,坏人才不会帮我。” 他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半晌听见她小声开口,“我见过你的,在张伯母家......” 他一顿,微微挑了下眉,夸奖道:“喔,记性很不错啊。” 她低下头,抿了抿嘴角,抬手揪了下发梢,竖起脚尖轻轻在地上磕了两下。 埋在少女心底的隐秘种子得到了阳光雨露的滋润,悄无声息的生根发芽。 而那时的他什么都没有察觉,他的注意力全在自己将起的事业上,只能分的出一丁点的心思去关照一下这个可怜的女孩儿。 他将自己所有微妙的心绪、莫名其妙的关注以及多管闲事的举动全部归结于自己的怜悯心。 因为有他的暗中关照,她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虽然流言不曾停歇,但是没人再敢对她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只是敬而远之。 然而他顾得了学校这头,却插手不了她的家庭矛盾。 苏酥父母的婚姻在她母亲舒诺失手将怀孕的齐晴推下楼梯那一刻,彻底分崩离析。 苏宏伟是一个传统至极的男人,他必须要一个儿子来继承家业,苏老太太更是十几年如一日念叨孙子,骂舒诺是不下蛋的母鸡,断了他们老苏家的香火。 矛盾积攒了十几年,在那一天被引爆,将苏家炸得支离破碎。 苏宏伟迅速逼舒诺离了婚,然后无缝衔接将齐晴娶回家。 再然后,舒诺在俩人举办婚礼的那天,回到了很多年前她跟苏宏伟刚结婚时挤住的小房子里,抱着两人的婚纱照,吞药自杀。 舒诺一辈子至情至性,为爱情飞蛾扑火,尸骨无存。 苏宏伟对前妻究竟还是存着几分情谊,何况他们之间还有个女儿,于是尽心尽力打理了身后事,将葬礼办的风风光光。 只是人都已经被他逼死了,再玩这一套虚礼也只是为他自己赚上几分好名声。 下葬当天,场面一片混乱,因为舒诺的骨灰盒不翼而飞,与骨灰盒一同消失的还有苏酥。 苏宏伟人仰马翻找了几天,便再没了动静。 那大半年,他一直在做空中飞人,忙得晕头转向,偶尔想起她,很快便又抛之脑后。 等他终于得了空暇打听她的消息,才知道短短半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一股巨大的愤怒顷刻间淹没了他。 对苏宏伟,还有对自己。 就在他赶紧叫人去找她时,她自己回来了。 那年元旦下了一场大雪,从早到晚没有停歇,路上厚厚的积雪埋到脚踝。 她就在这冰天雪地里,在苏家别墅的大门外,倔强地等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他匆匆赶过来将她带走。 看着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女孩儿,他愤怒到极致,直接动用关系打压苏宏伟的公司。 那是他第一次为她失控。 而很多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就像他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一次比一次长,一次比一次更专注。 第二次失控是在她高考后的那个夏天,她顶着一张招摇过市的脸,被路过的星探一眼相中,一脚踏进了娱乐圈。 那时她跟整个苏家势同水火,不愿意花苏宏伟的钱,兜里穷的叮当响,连学费都交不起,就打算打个暑假工赚点儿学费和生活费。 然而社会哪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更何况娱乐圈这种地方。 ...... 第296章 窗户纸从来没有捅破过 然而社会哪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更何况娱乐圈这种地方,她被经纪人拉着去饭局陪酒,一群男人灌她。 她不知道,两边已经暗里谈好了价钱,等她喝醉就会把她送去坐在主位的那位大佬的床上。 她倒也不算太傻,中途察觉不对,就想跑,结果被人拽住拉进了怀里,他恰好从门外经过,听到了她尖叫求救的声音。 他踹门进去,看见包厢里的场景,当即就红了眼睛,从小到大被教育的那些“权衡利弊”、“三思后行”一瞬间全被抛到九霄云外,他拎起桌上的酒瓶子,对准那个抓着她的男人脑袋直接砸了下去。 那晚他发了疯,几乎将人打了个半死。 那人家里的长辈跟傅家老爷子有几分交情,找上门来要个说法,他爸把他叫回了家,当着对方的面拿戒尺抽了他一顿,事后将他叫进书房,提醒他不要忘了自己还有个未婚妻。 童柔跟他一个院里长大,小时候经常追在他屁股后面跑,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两人很顺其自然就订了亲。 童柔是个很合适的妻子人选,如果苏酥没有出现,那么他与童柔会顺利地走进婚姻的殿堂,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生。 父亲的提醒令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似乎对苏酥投入了过多的关注和精力,心底那丝微妙的心情也无法再用简单的怜悯来解释,他倏然警醒。 从小到大,他想要什么都轻易便得到,欲望太容易被满足,拥有的太多,所以他从没有热烈的爱过什么东西。 一切似乎都可有可无,他以为苏酥也是如此。 就把她当成小妹妹好了,他如是想,他不能打破他们圈子里婚姻的规则,更不会去做那些为了所谓爱情跟家里闹死闹活的蠢事。 与院里别家那些任性的老幺相比,他一向是那么的沉稳懂事。 然而倘若一个人的感情如果能依照自己的意愿收放自如的话,那他也称不上是人了,而是神,湮灭了七情六欲的神。 他到底不是神,只是个凡夫俗子。 过了界的感情,越是用理智压制,越是疯狂生长。 他忍着不去见她,却忍不住一日重过一日的思念,于是在某天借着醉酒,他终于去找了她。 那晚,他留宿在了她家客厅的沙发上,情绪躁动翻滚,在疲惫至极的时刻,她踩着浓厚的夜色,悄然走到他身边,在他身前蹲下,然后—— 偷偷吻了他。 当她柔软的唇瓣贴上来的瞬间,血管里的血液一下就沸腾起来,他听见自己如雷一般的心跳声—— 砰! 砰! 砰! 那声音仿佛是从虚空里传来,一声声震颤着耳膜,他恍惚觉得这是场梦,然而那柔软微凉的触感却又如此的真实。 理智被拉扯成一条细细的蛛丝,岌岌可危。 少女偷吻成功,心满意足回去卧室做了个好梦,而他却攥紧了拳头,用那丝脆弱的理智与躁动的身体做抵抗,睁眼到天明。 可以说,那个蜻蜓点水的吻改变了他的人生方向,命运从此处开始偏航。 他开始认真思考苏酥在自己的心里到底有几分重量,他想不出答案,只是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 渴望牵起她的手,拥她入怀,吻她的嘴唇,将自己嵌进她的身体里,永远不分开。 他生性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不爱破坏规则,不喜欢做出格的事情,如果可以,他还是想循着规划按部就班地过完这一生。 然而命运走到了分岔路口,强迫他必须做出选择。 那一年的末尾,大年三十,她给他打电话说新年快乐,在手机里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刻,他心底涌出一股冲动—— 他想要去见她,就在此刻,迫不及待。 于是他就去了,抓起车钥匙奔出大门,行了八百公里的夜路,在第二天的清晨站在她的家门口,对她说:“酥酥,新年好啊!” 她惊喜地说不出话来,尖叫一声跳进他怀里,一声连着一声地喊:“四哥!四哥!” 他知道,他完了。 他做出了选择,也知道接下来将是一条如何艰难的路,他做好了准备,却不知命运的重拳来的这样快,这样猛烈。 暧昧早已心照不宣,但他没有彻底戳破最后那层窗户纸,还有一纸婚约需要解决,他不能叫苏酥留下话柄。 他将所有都考虑的很周全,唯独没有想到他母亲和童柔来的这样快,令人措手不及。 她当时应该就像一只待宰的小羊羔暴露在两只猛虎的森森白牙之下,可怜、无助、又迷茫。 他至今都不知道母亲和童柔究竟都对她说了些什么,叫她就这样决绝的离开了自己。 那天,他接到她的电话,她在电话那端泣不成声,问他是不是还有一个未婚妻,他无法否认,开口想解释,她却已经崩溃挂断了电话。 她拉黑了他的联系方式,躲起来不愿意再见他。 他心急如焚却束手无措,最后只想着赶紧先解决了家里的麻烦,再回来哄她。 然而他没有想到等他跟童柔解除了婚约,她却挽着别的男人的胳膊成双入队出现在他面前。 他永远忘不掉那一天的场景,在灯光璀璨的宴会厅里,她一席华丽裙裳,挽着男人款款走来,笑吟吟对他说,“四哥,介绍一下,这是我男朋友,韩臣。” ...... “......傅总......傅总!” 傅西城从冗长的记忆里回神,转头看向自己的助理老赵,眼睛里空落落,满是茫然。 老赵心里蓦地酸了下,他跟在傅西城身边快十年了,对自家老板和苏酥的那段爱恨纠缠门清。 做为第一心腹,他自然是偏向老板这边,觉得苏酥挺不识好歹的,回去跟他老婆抱怨,他老婆却意味深长地问他,“你想要闺女以后跟傅总这样的人纠缠吗?” 他顿时哑口无言。 门当户对,齐大非偶,有些事并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命运弄人。 老赵在心里感怀,忽听老板叫他,“找助理!” “嗯?”他忙回神,小心听吩咐。 傅西城闭眼掐着眉心,声音充满戾气,“你去通知人事,立刻叫蒋副总走人。” 老赵一惊,“这......” 感受到傅西城身上的低气压,后面的话赶紧咽回去,“好,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 第297章 就叫嫂子吧 “嫂子,咱们现在去哪儿?” 从千城传媒出来,杨九跟着上了江允的车,主动钻进驾驶座当司机。 江允坐在副驾驶,系上安全带,笑着说,“快中午了,找个餐厅去吃饭,我得好好请你,今天帮了我一个大忙......” “姐你跟我客气什么!”杨九连忙摆手,发动汽车,轻踩油门,“对了姐,叫上我哥一起呗,他这几天忙的要死,都没空好好吃饭,脾气都差了,我跟他待在一起都不敢大喘气儿。” 江允转头看他一眼,眯起眸子,“这话是园园教你的吧?” 杨九转头一脸惊讶,“姐你怎么知道的?” 随即又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我哥这两天一直黑着脸,可吓人了,我跟何园说,何园就教我找机会跟你这么说。” 江允忍不住笑,都不用问,他自个儿就全招了。 那晚她和贺寂舟不欢而散,俩人心里都拧了个小疙瘩,这两天都有些不痛快。 “那行吧,怎么着也得给你个面子。”江允调侃了一句,就着杨九的台阶下来,说:“我们直接去公司。” 杨九眼睛都亮了,立马欢快地应了,“好嘞。” 路上给贺寂舟打电话,他没接,杨九在贺氏大厦前停住车,转头问江允,“嫂子,我哥估计在忙,要不你直接上去找他?” 江允似笑非笑看他一眼。 杨九咧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显得很是憨厚。 江允摇摇头,解开安全带,推门正要下车,不经意瞥了眼大门方向,动作一顿。 大门里走出一男一女,有说有笑的模样,一看就非常愉悦。 那男女不是别人,竟然是贺寂舟和成奈雪。 杨九见江允推开门却迟迟没有下的动作,不由疑惑,“嫂子,怎么了?” 说着探头顺着她的目光往外望,顿时吃惊道:“她什么时候回来了?” 江允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把车门拉上,淡淡道:“看来你哥今天中午已经有约了,还是我们自己吃吧。” 杨九再愣也听得出她情绪的不快,急中生智,一扭身推门跳下车,扒着车顶冲贺寂舟挥手大喊:“哥!哥!” 贺寂舟正要往停车场去取车,听见声音转头看过来。 一眼看清是江允的车子,嘴角不由翘了翘,抬脚就往那边去。 杨九等他走到近前,朝他挤眉弄眼,然而这哥俩默契值为负数,贺寂舟一点儿没领会他的意思,还问他:“眼睛怎么回事?抽筋儿了?” 杨九:“......” 贺寂舟没瞅他郁闷的苦瓜脸,一心奔着江允去,“你嫂子没来吗?” 话音方落,副驾驶的车窗玻璃缓缓落了下来,江允转头看过来,表情淡淡:“我原本打算请小九去吃饭,小九非要带上你,正好也顺路就过来了,不过看现在这情况,你应该没空儿,那我们就先走了。” 江允说完就要升起车窗户,却被贺寂舟一把摁住,他回头看了眼后面正走来的成奈雪,弯下身,双臂趴在车窗户上,笑着说:“来都来了走什么,正好一起吃。” 江允笑容淡淡,眼底却是凉津津的,“不了,我这个外人在,只怕打扰你们老朋友叙旧。” 贺寂舟听她阴阳怪气,忍不住直乐,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下,“这心眼儿小的跟针鼻子一样,你以前那大度都是装出来的吧?” 江允不理他,转头喊杨九,“小九,我们走了。” 说着往上升窗户。 “哎哎,夹着我了......”贺寂舟撑着车窗户上不挪开,只哎呦呦叫唤。 车窗升高几厘米被迫停住,江允气恼瞪他,“你能不能别耍无赖!” 贺寂舟直接探身进去亲她,江允一边躲一边伸手推他的脸,又气又想笑,俩人正闹着,成奈雪的声音忽响起,“寂舟。” 江允脸上的表情立刻淡了淡,用力把贺寂舟推出去,低头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 “江副部长,好久不见了。”成奈雪跟她打招呼,声音微微带笑。 江允抬头看她一眼,点头微笑,“成副总。” 贺寂舟扭头看成奈雪一眼,笑着插嘴:“你们俩就别这么客气了,奈雪你直接叫嫂子就好,你不新交了个男朋友么,正好你嫂子眼光好,叫她给她把把关。” 江允轻轻挑了下眉,男朋友? 成奈雪的表情几不可查地凝了下,随即抿唇一笑,“我比人家还大好几岁呢,嫂子我可叫不出口,还是直接叫名字吧,行吗阿允?” 她转头看向江允。 “再好不过了,奈雪。”江允点头微笑。 两人对视一眼,转开头去。 “寂舟,中午时间短,说不了几句话,咱们就先别聚了吧,等晚上得空了叫上路哥和丛白他们,大家聚一起才热闹。”成奈雪看一眼江允,又笑着说:“正好我也不想当电灯泡。” “有个瓦数更大的在那儿杵着呢,你怕什么。”贺寂舟拿下巴戳了戳杨九玩笑了一句。 杨九闻言撸了把溜光的脑门,瘪嘴小声嘀咕,“我哪里是电灯泡了......” 成奈雪笑着喊他,“小九,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跟我说?大半年不见,不会就把我给忘了吧?” 她用轻松玩笑的语气,眼里却流露出伤感的神色。 所有的老友都回国来了,只有她一个人还漂泊在国外,孤独寂寞。 这神色落在贺寂舟眼里,心里就有点儿不是滋味儿。 杨九愣了下,皱眉道:“没忘,我记性好着呢。” 成奈雪笑,半玩笑半认真道:“是,你记性好的很,那我就不怕你把我忘了。” 话到此收住,她又转头对贺寂舟道:“那你们先走吧,我在这儿等欧文来接我。” 贺寂舟道:“你男朋友在哪儿?我们直接捎你过去好了。” “不用。”成奈雪摆手,“别麻烦了,我等一会儿就行。” 她越是客气贺寂舟就越是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这时江允开口道:“还是上车我们送你吧,这几天又降温,风大,感冒了就不好了。” 说着她推开车门下来,拉开后车门,扭头示意贺寂舟,“你坐前面吧,我跟奈雪坐后面。” 成奈雪看她几眼,淡淡一笑,“那就麻烦了。” 江允微笑,“小事,跟你哥嫂客气什么。” 成奈雪弯腰上车的动作一顿,低垂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冷光。 ...... 第298章 第一知心人 把成奈雪在街角一家咖啡馆放下,江允和贺寂舟带着杨九自去吃饭。 到了餐厅,江允问:“包厢还是坐外面?” 杨九说:“嫂子,我要打包带走,你跟我哥一起吃吧?” 贺寂舟奇怪道:“你有事?” 杨九瘪嘴嘀咕,“不是你嫌我当电灯泡么,我去找何园去。” 贺寂舟:“......” 江允一路维持着假笑,现在方真的笑出来,贺寂舟转头看她一眼,凑过去低笑,“这醋劲儿真大。” 江允斜他,“你怎么这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贺寂舟牵着她往包厢里走,进去坐下了才又道:“奈雪交了个男朋友,美籍华裔,听说是个搞it出身的,人非常的优秀,所以......” 江允微微挑眉,似笑非笑,“所以什么?” 贺寂舟看她片刻,舌头捣了捣腮帮子,伸手把她勾进自己怀里,把方才没偷到的吻卖力补了回来。 江允是很能理解贺寂舟的心情的,只是对成奈雪,她实在是亲近不起来,而且她总觉得成奈雪回来没什么好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 江允决定先观察观察再说,如果成奈雪真的都放下了,那她自然也会拿出自己的大度来,不为别的,就算是让贺寂舟心里舒服。 俩人吃完饭,江允把贺寂舟送回公司,又开车去了苏酥那儿。 进门就闻见一股焦糊的味道,江允抬手在鼻头扇风,一边喊:“酥酥,你干什么呢?” 酥酥没见影儿,倒是从厨房里出来个穿围裙的阿姨,手里抓着只铁勺,一张脸苦巴巴。 “您......您是......?”江允狐疑。 “我是这家里的钟点工,念念在楼上睡觉呢,我想给她煮点儿粥来着,没把握住火候......”阿姨脸色有些讪讪。 “哦......”江允反应过来,“您是容阿姨吧?我听酥酥提过。” “苏苏?” 江允把包挂到架子上,笑着解释,“舒念是艺名,苏酥才是她的本命,酥油饼那个酥,她以前上学的时候特爱吃,总在学校门口对面那家夫妻店里买......” “你一说我就馋了。”苏酥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略带了点儿沙哑。 江允抬头看过去,苏酥站在二楼的楼梯口,扶着栏杆,穿着睡衣,头发披散下来挡住脸,露出一截尖尖的下巴。 江允抬头看她,笑说:“那我现在去给你买?那家店还开着呢,我上次经过的时候看见了。” 苏酥默了片刻,说:“还想吃学校门口的糖葫芦,不知道大爷有没有摆摊儿。” 江允仰着头提议道:“要不你跟我一起过去吃呗,挺远的,油酥饼还是刚出锅的好吃,到地方你还可以吃别的。” 苏酥想了想,转身,“等会儿,我去换衣服。” 十分钟后,俩人收拾齐整准备出门,容阿姨送她们到门口,眼巴巴瞅着她们,一脸渴望的表情。 “您......也想去?”苏酥迟疑问。 容阿姨眼睛放光,“可以吗?” 苏酥转头跟江允对视一眼,五分钟后,楼下,车上,江允看向后视镜,“容阿姨,系好安全带,咱们出发了。” 江允和苏酥高中是在宁城一高读的,公立学校里的前三所,校大门穿过马路就是一条美食街,每到中午、傍晚,或者晚自习放学的,整条街就会挤满出来觅食的学生。 这会儿下午一点多,同学们都回去上课了,街上略显冷清。 江允找了个空车位停下,几人步行往里走。 美食街里基本上都是小吃店,包子、烤串儿、麻辣烫、炒饭、卷饼、冰汤圆,油炸食品......各类应有尽有。 容阿姨左顾右盼,看什么都稀奇,仿佛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苏酥忍不住问:“你不会没见过这些东西吧?” 容阿姨一脸不满,“见过倒是见过,就是没吃过,我老公不让我吃,说不健康,不利于养生。” 苏酥“嘿”一声,“你老公怎么管那么多呢!” 容阿姨,“就是!什么都要管,这不让干,那也不让干,烦死了!” 苏酥大手一挥,豪情万丈,“不听他的,咱们今天想吃什么吃什么,沿着这条街吃过来一个遍,我请你!” 容阿姨两眼放光,重重点头,“好!” 苏酥说到做到,挨家挨户买过去,容阿姨跟在后头吃得不亦乐乎,看向苏酥的目光越来越亮,俨然一副小迷妹的状态。 苏酥揽住她的肩膀,胸口拍得邦邦响,“容阿姨,你以后就跟着我混,顶多三年,我一飞冲天,这片儿地我直接给你包下来!” 江允听得直翻白眼,转头一瞧容阿姨那崇拜的小眼神儿,心想回头得提醒她装个反诈app,这小老太太真是长了一张好容易被拐跑的脸。 扫荡完美食街,苏酥又要去游乐场坐过山车,江允对这个项目实在是接受无能,坐一次吐一次,然而还是要舍命陪君子。 一圈下来,她简直去了半条命,容阿姨却一脸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岁,抓着苏酥问能不能再玩儿一次。 于是接下来,苏酥就带她把游乐场里所有刺激惊险的项目全都体验了个遍,然后惊奇地发现,她家这位阿姨跟自己在吃喝玩乐方面真是360度全方位无死角的契合。 俩人在回去的时候聊了一路,越聊越投机,要不是场地所限,俩人都能跪下来对天磕一个,拜个把子。 搞得江允还有点儿吃味,等容阿姨走后,酸不溜秋地跟苏酥说:“真是新人胜旧人,看来我这第一知心人的位子坐不长了......” 苏酥乐得哈哈大笑,心里那股子郁气彻底散的干干净净,伸手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宝儿,你自信点儿,我还是更喜欢你这种年轻貌美的。” “呵,渣女!” 江允拿开她胳膊,看了眼时间,“快九点了,我回去了,你也洗个澡赶紧上床休息去,下周是不是就要跟着剧组做宣传了?” “嗯。” “这几天继续休息吧,你们公司给你签的那些商务我会给你解决的。” 苏酥顿了下,摇头,“不用,既然已经签过了,那就这样吧,也没有多累,这些年,公司没少在我身上下本,就当......还他一点儿吧......” “你这几年也给他没少赚,不欠他什么。”江允心里有气,胸口起伏,压了压,点头说:“行,都按你的意思来,对了,提前跟你说一声,我把秋姐挖过来了。” 苏酥瞪了瞪眼睛,“真的?” 江允微微一笑,“他不是说了吗,要一直带着你走上巅峰。” 苏酥激动地“啊”一声,抱住她,“阿允我太开心了!” 先前这事她跟秋姐两人都有意避讳着没有摆出来说,苏酥自然是想带秋姐走的,然而她现在这境况,前路不明,对于秋姐来说,并不是一个好选择。 不过,如今秋姐自己愿意,那当然就另当别说。 ...... 第299章 真的不勉强 “行了,你早点儿洗洗睡觉,我走了。” 江允说完,走到玄关换鞋的时候,门铃忽然响了,她拉开一看,贺寂舟跟季丛白两个人居然站在门外。 江允不由一愣,季丛白冲他点点头,径自抬脚跨进了门,直奔着苏酥而去了,那感觉,完全自己家一样。 江允看他脸色黑黢黢的,似乎来者不善,转身也要往里跟过去,却被贺寂舟抓住了手腕。 她回头,一脸懵的问站在外面没进来的贺寂舟,“你们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老季来找苏酥,我来接你回家。”贺寂舟见她鞋子已经换好了,直接把她拉出门外,然后利落的关上大门。 江允反应过来,“哎”一声,“你等等,我看季医生的脸色很不好......” 贺寂舟搂着她往电梯口走,“放心吧,不是过来找茬的,人家小俩口的事儿,咱们俩少管。” 江允,“......” 她回头看了一眼,还是由着贺寂舟搂着自己进了电梯。 屋里,苏酥看见季丛白,一脸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时候下意识侧转头,捋了把头发挡住那半边仍旧还有些红肿的脸颊。 季丛白没吭声,径直走过去,伸手扣住她的后脖颈,另只手撩起她刚放下的的头发。 “你干什么......” 苏酥挣扎着往后躲,却被他攥住了腰。 躲无可躲,苏酥只能放弃。 季丛白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脸颊上的伤阴晴不定看了半晌,什么都没说,转身去拿药箱。 苏酥想说等我洗完澡再涂药,话到嘴边,不知道怎么又没有说出口。 季丛白熟门熟路翻出药箱来,又找出消炎去肿的药膏,捏着棉签往她脸上擦药。 他的动作很轻,这才在进屋之后说了第一句话,“疼吗?” “不疼。”苏酥看着他摇头笑,想摆出一副很云淡风轻的表情,结果扯动面部肌肉,顿时变成了龇牙咧嘴,疼的她连连“嘶”声抽气。 季丛白抬眸觑她一眼,轻“哼”一声,捏住她下巴,“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什么?难不成你还动手替我打回来?” 季丛白一噎。 苏酥又笑嘻嘻道:“没关系啦,阿允已经帮我报仇了。” “那我呢?”季丛白眼里闪过一抹阴郁,淡淡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受了委屈第一个想到的是我?” 苏酥一怔,脸颊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她下意识挣扎,却听他又低沉开口,“别乱动!” 苏酥很听话,真的就一动也不动了,只睁着大眼目不转睛看着季丛白低垂的眉眼。 他的睫毛好浓,又黑又长,典型的睫毛精,苏酥嫉妒地想,这睫毛应该长我眼睛上啊,一大男人长这么浓密的睫毛也太暴殄天物了...... 正神游,他忽地撩起眼皮看过来,视线相撞,苏酥愣了下,而后仿佛听见空气里“啪”一声炸出细小的火花。 心跳“怦”“怦”“怦”的,跟着不正常起来。 季丛白喉结滚了下,将手里棉签往旁边垃圾桶里一丢,捏住她的下巴,低头就吻了下去。 苏酥眼睛眨巴了一下,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放大的脸看了好几秒,感觉到季丛白的急切,她才慢慢闭起来,微微仰头承接他的吻。 她发现她很想念这种唇齿交融的滋味,就像有些寂寞的时候,她会思念他身上的体温。 或许是因为两人在最“浓情蜜意”的时候被拆穿谎言,这导致她对他总有种莫名其妙的渴望与留恋。 两个人吻的正专注,不知道过了多久,暧昧缱绻的气氛忽然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一遍遍的,铃声不依不饶。 苏酥不得不挣扎着推开季丛白,低声提醒,“你的手机在响......” 季丛白眉头紧皱,满不乐意的松开她,转身去拿手机,接起,“喂?什么事?” 声音像是吃了炮仗似的,不耐夹杂着暴躁。 苏酥看他一眼,只感觉脸颊烫的厉害,抬手就去拍,结果拍了一手药膏,龇牙咧嘴去抽纸巾,顺手拿过来镜子照了照。 这一照顿时把自个儿给惊着了,尼玛,这蓬头垢面还一脸春色的丑鬼是谁啊? 苏酥啪一下把镜子拍大腿上,深深呼吸。 季丛白讲完电话,把手机放下,转头问她,“怎么了?” 苏酥转头看他一眼,语气幽幽道:“你真不是个人啊,我这种鬼样子你也能下得去嘴。” 季丛白,“......” 他伸手过去,又捏住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嘴角勾起一丝笑,“你什么鬼样啊?我瞧着好看的很,就算是鬼样儿,也是最好看的鬼......” 苏酥被夸得心里乐开了花,可脸上却使劲儿绷着不让嘴角往上翘,仰着下巴斜他,“嘁”一声,“最近哄什么小姑娘了吧,嘴巴这么甜。” 季丛白哼笑,“你尝出来了?” 他探身凑近,低蛊惑,“还要继续尝吗?” 温热的气息拂在嘴边,苏酥感觉浑身都痒,却又找不到源头。 望着眼前妖孽一样的男人,他心跳的速度越发加快,忽然问道:“尝完是不是就必须得带回家?” 话落,两人都是一愣,下一秒,苏酥懊恼地咬了咬嘴唇。 这么好的氛围,她干什么说这种煞风景的话? 季丛白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变脸,他眯起眼睛,似是在权衡什么。 苏酥看着他,莫名有些紧张,不知道他那张嘴里会吐出什么刻薄的话来。 然而出乎她的意料,季丛白异常平静,反问道:“那要是尝着好是不是能经常带回家?” 俩人这一本正经的,不知道还真以为他们谈什么生意呢? 苏酥垂眸认真考虑了许久,小心翼翼问他,“咱俩这是......要开启一段纯洁的肉体关系了?” 季丛白忍了又忍,语气里还是带出几丝冷笑,“对,你还挺有文化。” 苏酥:“……”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不太情愿?你要是不愿意千万别勉强......”她弱弱的。 “呵呵!”季丛白睨着她,后槽牙都快咬碎了,“我怎么会不愿意,我都快愿意死了!” 苏酥看他那表情,不禁咽了咽口水:“那啥,真的不勉强......” 话音未落,季丛白的手臂直接抄到她背后,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抬脚就往楼上走。 ...... 第300章 就这一个要求 “等等等等等会儿!”苏酥挣扎了下,“咱们是不是得先约法三章......” “你先试尝一下好不好用再签协议也不迟。”季丛白打断她,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 自从两人分手,季丛白就一直空着,兄弟憋得是真的很辛苦。 久别重逢,再搞起奸情来,简直就是天雷勾地炎,那叫一个惊天动地。 两人在走廊就等不及了...... 一次次的,苏酥觉得自己就处在死过去又活过来的边缘反复横跳,阎王殿门前来回闪现。 最后,她累的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季丛白却跟她截然相反,亢奋的叫人怀疑他吃了什么虎狼之药。 苏酥心里忍不住吐槽,书里都是女妖精吸男人的阳气,怎么到她这儿全反过来了? 在床上得到了满足的男人比孙子还殷勤,又是帮忙洗澡又是抱着喂水,让干什么干什么,嘴巴也不毒了,脸也不黑了,整一个人间小天使。 不,老天使。 苏酥记挂着约法三章的事儿,强撑着不让眼皮子往下落,等季丛白回到床上,在身边躺下,她开口喊:“季丛白?” “嗯?” 季丛白侧身将她捞进怀里,胳膊搭在她腰间,鼻息喷在她耳畔。 苏酥有些痒,侧头躲了躲,有气无力道:“丑话说在前面,这段关系存续期间,你不能和其他姑娘乱搞,你可以去相亲,但是一旦你和你的相亲对象有进一步发展的想法,我们的关系就立即终止......我就这一个要求,你说说你的?” 可她话落,却半晌没听见季丛白开口,她费力睁开一条眼缝,微微侧转头,“喂......” “管好你自己吧,我比你专一多了。”季丛白语气凉嗖嗖的。 苏酥轻轻“啧”一声,“我还有个要求,咱能不能态度和善点儿,能不能别老是怼我?我这人脸皮薄,不经说。” 季丛白:“......” 他都要给她气乐了,拉上被子蒙头一盖,“睡觉吧你。” “我......” “闭嘴!” “哦......” ...... 第二天上午,苏酥醒来,季丛白已经走了。 桌上留着纸条,告诉她厨房锅里有粥和鸡蛋,如果凉了自己热一下。 苏酥洗漱完去厨房,揭开锅盖,浓浓的海鲜味混着米香钻进鼻子里,苏酥拿大勺对着锅直接喝了一口,鲜得简直掉舌头。 粥还热着,她盛了一大碗,端出去在餐桌边坐下,边喝边给季丛白发微信。 【你这粥怎么煮的?】 那边秒回:【好喝吗?】 【好喝,超级鲜。】 苏酥毫不吝惜夸赞,发了个比大拇指的猫猫表情包过去。 【怎么熬得,你教教我呗。】她问的一脸认真。 季丛白:【独家秘笈,不传外人,你要实在想学的话,我倒是也能通融一下。】 苏酥:【怎么?】 最后一条信息刚发过去,季丛白的语音打了过来。 “喂?” “刚起来?” “嗯。你今天不忙啊,居然秒回我消息。” “刚出去查完房回来,屁股没坐热呢,你挺会掐时间。” 苏酥乐了一声,听那头有人喊他,“季医生,你过来一下......” “不打扰你工作了,你快去忙吧。”苏酥正要挂电话,又被他叫住,“等会儿,晚上有空吗?” “有事?” “朋友从国外回来,要搞个接风宴,你帮个忙跟我一起去呗......对了,你也认识,就是奈雪。” “成奈雪?”苏酥顿时眯起眼睛,“她什么时候回来了?” “前两天刚回来的。”季丛白顿了下,特意补充道:“她跟男朋友一块回来探亲,顺便见一下男方家长。” 苏酥挑了下眉,“交男朋友了啊......” 以前看她那架势,还以为她要在贺寂舟这棵树上吊死了呢。 “你到底去不去?”季丛白生怕她拒绝似的,道:“阿允也去的,你就发发善心帮我个忙,他们一个二个都拖家带口成双入队的,就我一个人孤零零,你想想那场面,凄惨不凄惨!” 苏酥思索了一下,挺认真地点头,“嗯,凄惨,所以我是以什么身份到场呢?” 季丛白顿了下,“随你自己定,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他又把皮球踢了回去。 “不说了,我先去忙了,就这么定了,下午六点,我去你家接你。” 怕苏酥拒绝,季丛白说完立即挂断了电话。 傍晚六点,苏酥踩着点儿准时下楼,这会儿天短,六点钟已经黑了,路旁亮起路灯。 季丛白靠在车门上,看着苏酥从楼道里摇曳生姿地走出来。 她今天做了精心的打扮,头发高高盘起来,穿着一席墨绿色秀碎钻的鱼尾裙,上面配同色系水貂披肩,楼道里昏黄的灯光拢在她背后,勾勒出一道美丽至极的剪影。 季丛白直勾勾盯着她走到跟前,被她葱白的手指晃回神。 苏酥抬手轻轻抚了抚鬓发,露出妖娆妩媚的姿态,眼波横转,轻挑眉梢,“怎么样?” 季丛白上下打量了一圈,“你这是准备去走红毯?” 眼尾那个小勾子都快要勾到天上去了,瞧着特别有攻击性,像是要在红毯上打一架。 “直接说美就行了,你不用夸得这么委婉。” 苏酥搓了搓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臂,点点下巴示意他开车门。 季丛白拉开车门,弯腰做出请的姿势。 苏酥上了车,他又相当贴心的拉过安全带替她系好。 路上稍微有点儿堵车,俩人到包厢的时候,人都已经到齐了。 江允贺寂舟带着杨九坐在门对面,路斌一家三口坐在他们右手边,成奈雪靠着路斌老婆君雅,头对头聊得正欢,身边坐着那个传说中的男朋友。 苏酥的目光在成奈雪和她男朋友身上停留了片刻,跟众人笑着招呼走到江允身边坐下。 “你这是去走红毯去了?” 江允上下打量苏酥一遍,发出跟季丛白同样的疑问。 苏酥偷偷翻了个白眼,低头小声说:“你懂个屁,姐妹儿今天特意过来给你压阵的,你瞅见姓成的脸上化的妆没有?看着很随意的样子,实则都是精心打理过得,没有俩小时不能完事,心机!” 苏酥对成奈雪这成见是深入骨髓了,十分肯定她回来没憋什么好屁。 江允忍不住想笑,“好了,人家都有男朋友了,别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反正以后相处的机会也不多,对了,你跟季医生怎么回事?和好了?” 苏酥摇头,正要说话,季丛白忽地递菜单过来,“点菜,想吃什么?” “小白叔叔!”这时,一道稚嫩的童声传过来,“旁边那个超级漂亮的仙女姐姐是你的女朋友吗?” ...... 第301章 你好不争气 苏酥抬眼看过去,对上小朋友一双清澈童真的大眼睛,见她看来,顿时害羞一笑,朝她妈妈身边靠。 苏酥的心立马被萌化了,嗓音一下都变得温柔起来,“你是哪里来的漂亮小仙女呀?” “我是洛洛,我爸爸是路斌,我妈妈是君雅,仙女姐姐你是谁呀?是我小白叔叔的女朋友吗?”洛洛脆生生的问,一双大眼睛闪闪的,满是亮光。 “我......” 苏酥有些作难,下意识转头看季丛白,他懒洋洋靠在椅背上,嘴角轻勾着一抹淡笑,没有一点儿要帮忙的意思。 “我......我不是他女朋友,我们俩只是,呃......普通朋友。”苏酥摸了下鼻子,笑得干巴巴,说“普通朋友”这几个字的时候没由来有些虚。 也就在她“普通朋友”四个字出口的时候,季丛白转头看她一眼,鼻腔里几不可闻地哼出一声。 洛洛闻言大失所望,看向季丛白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你好不争气”的意思。 小舟叔叔都有老婆了,你还是个单身狗! 洛洛忧愁地叹了口气,不死心问苏酥,“那仙女姐姐,你有男朋友了吗?” 苏酥摇头,“还没有诶。” 小姑娘眼睛噌一下又亮了,兴奋道:“那你考虑考虑我小白叔叔呀,我小白叔叔长得辣么高!辣么帅!他还很厉害,会做手术救人,还有钱,给我买了好多娃娃,还偷偷给我买炸鸡薯条和各种口味的冰激凌......” “哎哎!”季丛白忙打断她。 君雅惊讶地睁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君雅对这种高热量的垃圾食品敬谢不敏,女儿的嘴也管的特别严。 路斌“啧”一声,伸出食指点点他,怪不得闺女一听说跟小白叔叔出门就兴奋的乱蹦,原来背地里还有贿赂呢。 小姑娘意识自己说漏了嘴,小手一把捂住嘴巴,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左右瞄来瞄去,神色很是无辜。 众人都被她逗得直乐。 小姑娘看爸爸妈妈没有追究的意思,顿时放松,又惦记起给小白叔叔找女朋友的事。 但她怕又不小心说错什么话,于是从椅子上秃噜下来,一溜烟跑去苏酥身旁,掰着手指头准备一条条跟她细说自家小白叔叔的好处。 小姑娘操着一副老父亲的心肠,是生怕小白叔叔没人要,小眼神儿瞅得苏酥根本无法拒绝,只能点头保证,“我考虑,我一定优先考虑他。” 小姑娘喜笑颜开,转头看季丛白,对他眨了眨眼睛,苦口婆心道:“小白叔叔,你一定要努力哦!” 季丛白看了苏酥一眼,又看向小朋友,满脸信心,“你放心吧,只要你仙女姐姐刚才没撒谎,肯定是你叔叔老婆没跑。” “仙女姐姐怎么可能会撒谎!”洛洛扭头看苏酥,“是不是?” 苏酥尬笑,“当然不会,哈哈......” 洛洛有了俩人的保证,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曙光,挨着苏酥仰头看她,两只大眼儿闪着星星,发自内心地赞叹道:“仙女姐姐你真是又好看又心善!” 她一勾头,冲旁边的江允弯眼一笑,“阿允姐姐也是。” 小人精主打一个公平公正,谁都不落下。 贺寂舟纠正道:“是阿允婶婶。” 洛洛歪着脑袋跟他讲理,“妈妈说年轻漂亮的都叫姐姐。” “行。”贺寂舟点头,很是能屈能伸,“那以后就喊我小舟哥哥吧,我也很年轻帅气。” 季丛白正喝水,差点一口喷出来,笑骂:“咱还能要点儿脸吗?” 君雅下意识转头看成奈雪,她端着一杯水慢慢啜饮,低垂的眉眼显出几分低落的晦暗。 君雅心里叹了口气,抬头看向对面的江允,发现自家闺女已经坐进了她怀里去,咧着一口大白牙笑得特开心。 “洛洛,你回来,别闹你婶婶,要吃饭饭了。”她朝洛洛朝手。 江允抬头冲她笑笑,“没事嫂子,洛洛很乖,让她坐我这儿吧。” 这时,成奈雪突然抬起头来看向江允怀里,笑吟吟开口喊了声“洛洛”,“你不是想要迪士尼最新出的那一套芭比娃娃吗?姨姨给你买回来了,就在酒店里,你要看看吗?” 洛洛闻言顿时两眼放光,立刻从江允身上下来噔噔噔跑了过去。 成奈雪将她抱进自己怀里,低头在她小脸蛋上亲了亲,凑到她耳边低声耳语,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洛洛咯咯笑,小手捂在嘴边也趴她耳朵边说悄悄话。 俩人很是亲密无间的模样。 君雅佯装吃醋,“我这闺女跟你倒比我这个亲妈还亲,回来这几个月说想你多少回了。” “是吗?”成奈雪捏捏洛洛的小胖手,温柔地笑说:“我也可想洛洛了呢。” 江允跟苏酥心有灵犀转头对望了一眼。 此刻,四个女人之间有股微妙的暗流在涌动,只有路斌察觉到些微不对,不动声色看了几人一眼,伸手碰了碰妻子的肩膀。 君雅正要说什么,被他打断,转头,“怎么了?” “没事。” 路斌笑了下,目光转向成奈雪身边没怎么说话的男人,“欧文,你跟我们奈雪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往的?奈雪你也是,事先一点儿风也不漏,我们知道都吓一跳。” 这一出声,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成奈雪和她的男朋友欧文身上去。 欧文年龄小,看着也就二十四五岁,带着一只粗黑框眼镜,理工男的气质十足,坐在那儿不大说话,似乎有点儿紧张。 季丛白看着欧文,笑的温和,问:“听说你老家也是咱们宁城的?” 欧文点头,“我是地道的宁城人,上小学的时候才跟我爸妈移民去美国,去年我外公和爷爷相继生病,我爸妈放心不下,也念家,就又回来了,我也打算回来,现在国内经济发展不比国外差......” “你要回来?”贺寂舟出声打断他,皱眉问:“那奈雪呢?” 欧文转头看了成奈雪一眼,伸手抓住她的手握了握,“这个......我们暂时还没有商量好,这次回来主要是带她见见我的家人,后续进展顺利的话,这两年我们会尽快完婚,奈雪应该会跟我回国定居。” 闻言,座上一半的人皱起了眉。 ...... 第302章 我们之间没有误会 闻言,座上一半的人皱起了眉。 只有君雅发自内心地高兴,忙不迭说:“奈雪要是能回国定居那就太好了,想想以前,逢年过节大家凑到一块热热闹闹的多好,前段时间过中秋节,我想着奈雪一个人在外头,心里就不是滋味......” 成奈雪看了旁边的君雅,又去看贺寂舟,笑吟吟道:“寂舟,你皱着眉是什么意思?怎么,不欢迎我回来啊?你要是不欢迎我就不回来了。” 贺寂舟闻声,眉头展开,余光往江允那里扫了眼,笑笑,“怎么会,我是在想你回来了,我上哪找个能干的顶替你。” 路斌点头附和,“确实不好办。” “不好办也得办!”君雅白了丈夫一眼,“奈雪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找个归宿,难不成以后叫人家分居异国啊?”. 目光从贺寂舟身上扫过,带着隐晦的不满。 路斌听她情绪上来,连忙打哈哈,“我就这么一说,以后怎么样都说不定,奈雪也没说一定会回来,是不是奈雪?” 成奈雪抬头看他,笑了下,带出几分无奈的意味。 路斌心里一咯噔,想说什么,被她低低一声叹息堵在喉咙里,“说实话,我很想回来。” 这话一出,桌上立即陷入诡异的沉默,当初让她回美国的原因大家心里都清楚。 成奈雪勾唇自嘲一笑,拿起酒瓶倒了一杯酒,抬眼看向江允,“阿允,以前多有误会,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我现在给你赔罪,求你原谅。”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都愣住,没想到她会这样把话挑开了说。 江允顿时被架在了那里。 成奈雪又去倒酒,连喝了三杯,被君雅摁住,皱眉道:“行了,你想回来就回来,求别人做什么,宁城这么大,又不是谁一个人的家,你赶紧回来,嫂子敞开门欢迎。”. 这话语气冲得就明显了。 话到到这份上了,江允要是什么也不说,那岂不是全是她一个人的错了。 于是,她淡笑着接口,“嫂子说的对,回不回来是你一个人的事,我可做不了主,还有,我跟你之间没什么误会,更没有什么赔罪一说。” 说着她也倒了满满一杯酒,仰头喝了下去,贺寂舟想拦却没拦住。 桌上气氛一时很尴尬。 沉默中,苏酥的嗤笑声显得异常响亮,“真是有意思......” 季丛白清了清嗓子避开话题,“那什么,菜怎么还没好,我都有点儿饿了,洛洛你饿了没有?” 说曹操曹操到,他话音方落,服务员就端着菜推门走了进来。 洛洛夸张地“哇”一声,“好大的螃蟹!” 季丛白学她的口气,“还有大龙虾!” 洛洛兴奋拍手,“还有大鹅!” 俩人一唱一和,气氛又渐渐恢复热闹,不过到底差了点儿意思,毕竟有人醉翁之意不在这顿饭。 吃完饭,各自说了两句没营养的话,众人就准备散场了,先前约好的娱乐节目也没了下文。 江允坐上车后,就靠在车窗上闭眼睡觉,贺寂舟侧头默然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将她的头扶过来,靠在自己肩头。 江允眼皮子动了动,没睁开,也没挣扎,刚才桌上喝得那杯白酒有些上头。 她闭着眼睛,原本是不想跟贺寂舟说话,可慢慢真睡了过去,到家门口才醒。 人醒了,她也没有睁眼,任贺寂舟抱着上了楼,一路送到床上。 贺寂舟帮她脱了鞋、裤子和外套,给她盖上被子,转身出去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江允睁开眼睛,盯着天花板沉沉吐出口气,抬手用力按了按太阳穴。 没一会儿听见脚步声从楼梯上来,房门没关,听得很清楚,她放下手,又闭上了眼睛。 脚步声一直到床边,紧接着身边床铺往下一陷,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在脸上,江允眼珠子动了动,嘴边拂来灼热的呼吸。 江允睁开眼睛,双手抵住贺寂舟压下来的胸膛。 四目相对,贺寂舟两只眼睛里充满了笑意,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头,“怎么不继续装了?” 江允偏头,推开他坐起来,贺寂舟把放在床头的蜂蜜水端给她,江允接过一口气喝了大半杯,剩下的几口都进了贺寂舟的肚子。 “味道是不是有点儿淡了?冰箱里的蜂蜜是不是放久了,好像没有先前喝着甜......” “大概吧。”江允敷衍地应一声,躺下拉上被子,侧身背对着他,闭眼睡觉。 贺寂舟转了转手里的空玻璃杯,放到床头柜上,压低身趴在江允肩头,“生气了?” 江允不搭理他,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贺寂舟大手扣在她肩头轻轻摩挲了几下,凑过去对着她脖子吹热气。 江允皱着眉头忍着没动,谁知他变本加厉又来咬她的耳垂,江允忍不住一把推开他,翻坐起身,揪了下被他舔得湿漉漉的耳垂,气恼地瞪着他,“你有完没完?” 贺寂舟一脸得逞的坏笑,伸手去拉她,“好了,别生气了行吗?” “我没生气。”江允脸上闪过一抹疲惫,“我只是有点儿累。” 她说着拿开他的手,下床往浴室走。 贺寂舟跟着她屁股后面,一路进了浴室,解释道:“我跟奈雪、老路几个相识的时候都是在处境很艰难的时候,大家相互帮助扶持,一起打拼创立云舟科技,实话说,这么多年跟亲人也没差了……现在奈雪终于找到归宿,她要想回国,我不能拦着。” 江允背对着他往浴缸里放水,没有吭声。 贺寂舟默了默,又说:“奈雪今天说的那话有些欠考虑了,她也是想跟你冰释前嫌......” “原来你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啊,她想什么你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江允嗤笑一声打断他,回头,淡淡道:“请问你是她的谁?要替她向我解释,苏酥说的没错,真有意思......” 贺寂舟眉头紧皱,“你别故意曲解我的意思。” ...... 第303章 就是想你跟她断交 江允转回身盯着浴缸里上升的水面,里面映出她面无表情的脸。 “你出去,我要洗澡了。”她语气有点不耐烦。 贺寂舟按捺住心里的情绪,耐着性子道:“奈雪有男朋友,都要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阿允,从前那些事都过去了。” “真的过去了吗?”江允回头看着他,很认真的一字一句道:“贺寂舟,你是不是觉得她一个人在外面孤苦无依很可怜?君雅嫂子就差把我欺负你们的奈雪写在脸上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是我逼得她有家不能回?” 贺寂舟忙摇头,“没有!我怎么会那么想,阿允你别胡思乱想行吗?” 他说着,伸手去拉她,却被她一巴掌挥开。 两人都沉默,只有浴缸里哗哗放水的声音。 贺寂舟抬手捏了捏额角,“那你想怎么样?难道叫我跟她断交吗?” 难道叫我跟她断交吗...... 江允听着他的话,突然被一股浓浓的疲惫感击中,肩膀支撑不住一下垮掉。 “我不想怎么样,我现在只想洗个澡,所以请你出去行吗?”她有气无力地说。 贺寂舟睁眼看她,只看到一个乌黑的发顶,垂在身侧的手指捏了捏,他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门。 听见一声关门的轻响,江允身体慢慢下滑,将自己没在水里,直到肺里氧气耗尽,才猛的一下浮出来,深深的大口喘息。 她不想跟贺寂舟吵架,一点儿也不想,也完全理解他的为难,然而心里实在是不痛快,那种滋味很复杂,让她有种无措又无力的感觉。 从浴室出来,她看见贺寂舟站在窗户边,宽阔的肩背犹如山峰一般沉默,指间摆弄着一支未点的烟。 听见动静,他微微侧了下头,却未转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江允突然鼻子一酸,她走过去,伸手从背后环抱住他,他的身体微微绷紧,体温隔着衣料传递过来。 江允收紧手臂,脸贴着他的后背蹭了蹭。 “阿允......”他喊她,尾音带着轻轻的叹息。 江允没有吭声,沉默地将手从他的衣摆下面钻进去。 她的手微凉,像两尾小蛇在他温热的肌肤上游走。 贺寂舟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呼吸重了些,反手将她拉到身前,掐住她的腰往上一提,将她抱坐在窗台上,双手撑在两侧。 江允后脑勺轻轻磕在窗户玻璃上,手臂环住他的脖颈,仰头去吻他。 窗帘薄纱裹着两道暧昧的人影。 江允死死咬着嘴唇,不愿意发出一点儿声音,于是贺寂舟愈发用力,俩人在交织的粗喘声里较劲儿。 战场从窗台上转移到床上,两个人都发了狠,像是要对方臣服于自己。 然而最后谁也没胜过谁,都筋疲力尽,沉沉睡去。 第二天上午,江允醒来,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轧路机来回碾过八百遍,每一处都泛着酸疼,尤其大腿根。 她掀开被子低头看了眼,几道手指头印子留在上头。 “醒了?” 江允抬头,却见贺寂舟一脸的神清气爽神采奕奕的从衣帽间走出来。 他正在,打着领带,不过有点儿笨手笨脚,老是系不好。 “帮我弄一下。”他走出来,单膝跪在床边,弯身过来。 两人住在一起以后,贺寂舟就特别热衷让她帮忙打理这些琐碎的小事。 江允顿了顿,从被子下面伸出手,帮他将领带系好,在领口抚了抚,“好了......” 一出声,才发觉嗓子沙哑的厉害,床头早放好了一杯蜂蜜水,贺寂舟端过来递给她。 江允接过来喝了几口,看时间已经十点,怪道:“你怎么还没去公司?” 贺寂舟压过去,亲一下她的额头,“临时出差,我马上就得走。” 江允微愣了下,“怎么这么突然?行李收拾好了吗?” “都收拾好了。”贺寂舟顿了顿,又道:“我准备结束后顺道去一趟纽约,分部那边这几个月提过来的报表有点儿问题,我过去看看,大概两周左右回来。” 江允沉默几秒,抬头看他,很是认真的直白道:“贺寂舟,我不喜欢成奈雪,她也不喜欢我,你想要我跟她像姐妹一样亲亲热热相处是不可能的,看着你的面子,我会跟她维持表面的和气,但是一切都在她没有其他心思的前提下。” 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放在被子上的手指捏了捏,垂眸道:“你可能觉得我小心眼,无理取闹,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她对我的恶意比善意多,所以我希望她可以离我......不,是离我们远远的,但如果不能,我希望你可以对她有些戒备心,不要那么相信她,可以吗?” 贺寂舟听着她的话,神色复杂地看了她半晌,伸手将她抱进怀里,沉沉说:“阿允,对不起......” 江允闭着眼睛,头埋在他肩窝里蹭了蹭,“贺寂舟,你知道吗,我很害怕成奈雪,我也很嫉妒他,因为在你最难的那些年月里,是她陪在你身边,而让你陷入困境的罪魁祸首却是我......” 眼泪浸透衬衫贴在皮肤上,湿湿热热的,贺寂舟的心开始抽疼起来,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却说不出来,他只能抱紧了她,用勒进骨血的力气。 好一会儿,他沉沉说:“阿允,你信我。” ...... 贺寂舟走后,江允也开始忙碌起来,招聘签人拓展资源,她一人大包大揽忙得团团转,应酬接二连三,好在收获丰富,叫人倍感欣慰。 这晚又有应酬,好几个圈里资深大佬,好不容易搭上的线,江允舍不得推掉,只好跟贺寂舟发消息,说有事脱不开身,不能去机场接他了,叫他直接回家。 饭局上酒酣耳热,大堂经理敲门,捧着一瓶大几十万的酒进来,说贺总送的。 江允心里一喜,以为是贺寂舟过来了,立刻就想起身出门去见他,却又被席上众人绊住脚,只好拉住经理小声交代,“你叫他在大堂等我。” 经理点头走了。 江允心情飞扬,酒也喝得豪爽,反正贺寂舟在呢,她心里有安全感,饭局散场的时候路都有点儿走不稳了。 何园扶着她往外走,一边给司机打电话叫他把车开到门口,江允在大堂停住脚,眯着眼睛四处张望,半天没瞅见贺寂舟的影子。 “阿允!”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语气温柔,挺熟悉。 只是,却不是贺寂舟的。 ...... 第304章 由爱故生怖 江允转身,左脚绊右脚,差点跌跟头,一只手及时伸过来拉住她。 江允看清他的脸,不由皱起眉头,挣开他的手,“你怎么在这儿?” 贺嘉钰手在半空顿了顿,收回兜里,“不是你让大堂经理跟我说在这儿等你吗?我以为你有什么事。” 江允被酒精侵蚀的脑子有些迟钝,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大堂经理说的贺总是贺嘉钰,不是贺寂舟。 她的眉头顿时拧成个死疙瘩,抬手使劲儿掐了下眉心,“那酒多少钱,一会儿我转给你。” 贺嘉钰心里轻嗤,面上却挺无辜的模样,“不用,没几个钱,都是一家人,计较这个做什么,对了,我听说你要开经纪公司?我倒是认识几个娱乐圈的人,哪天有空攒个局介绍你认识......” “贺嘉钰。”江允打断他,抬头看着他,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面色有点儿冷道:“我们这种关系还是彼此保持距离做陌生人比较好,我不想跟你,以及贺家再有什么瓜葛,你明白吗?所以......” 她顿了下,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他,“有些小心思就别往我身上使了,没用的。” 贺嘉钰脸色微变,不过瞬间又切换成疑惑的表情:“阿允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希望如此吧。”江允抓住何园的手臂,“园园我们走。” 贺嘉钰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眼底阴晴不定,半晌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压着火道:“你的方法不管用,她根本就不相信我!” ...... 江允坐在车上昏昏欲睡,半醉间透过车窗玻璃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宽肩窄腰长腿,站在楼道门旁的路灯下,立得笔直。 恍惚以为在做梦,却听见前面司机小声提醒,“江小姐,到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 不是梦,真的是贺寂舟在等她。 她嘴角不自觉向上扬起,瘫软的四肢突然来了力气,催着她迫不及待下车朝他奔去。 然而她双脚刚刚落地,前面高大挺拔的身影忽地一动,好似怀里撞进来个什么东西。 下一秒,江允耳尖地捕捉到一声女人的抽泣,前面的人大概听见身后的动静,恰好侧身回头,她这才发现原来还有个人在那里。 成奈雪眼睛红红,盛着模糊的水光,脸色苍白,双手撑在贺寂舟的胸口,透着股羸弱委屈的味道。 四目相对,她冲江允轻轻勾起嘴角,明明白白的挑衅。 江允看着她,脑子“嗡”地一声,眼里刹那间射出冷光。 这时,贺寂舟察觉到什么,也转头看过来。 对上江允眼里的冷意,贺寂舟心底猛地一突,下意识推开成奈雪,然而在他动作之前,成奈雪已经抢先直起身,退开两步,得体地保持距离,又客气地说:“多谢。” 贺寂舟没吭声,转身大步走向江允,刚到近处就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不由皱起眉,“你这是喝了多少?” 他弯腰在她嘴边嗅了嗅,不满道:“还穿这么薄,冷不冷?”说着拉开黑色羊绒大衣将她裹进怀里。 江允挣扎了下,余光瞥见成奈雪站在那边直勾勾望着他们,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她忽地勾唇笑了,伸手抱住贺寂舟的腰,仰脸朝他撒娇,“冷死了,我还以为你回来早会去接我呢,结果等得黄花菜都凉了也没看见你人影......” 她露出不满的表情,手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贺寂舟眉眼一抽,差点儿没叫出来,两只胳膊倏地收紧,低声道:“阿允,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江允笑嘻嘻看着他,一双眸子清凌凌的似蕴着水波,“对不起嘛,我给你揉揉......” 话音方落,贺寂舟身体一颤,忙隔着大衣摁住她的手,只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别闹……”他声音微哑,低头含住她的下嘴唇轻轻咬了下,三分警告七分哄。 江允轻轻哼一声,脸埋在他胸口蹭了蹭,“我走不动了,好累......” 贺寂舟心里软软的,正要说话,成奈雪的声音忽地插进来,“寂舟,我就先走了,那件事麻烦你多费心。” 贺寂舟转头冲她点点头,“行,路上小心。” 江允抬头看她,成奈雪恰好把视线转过来,她的笑容亲切又和善,还带着点儿讨好的意味,“阿允,我听说你要开经纪公司,我手头倒是有些资源,你需要帮忙的话随时开口,不用跟我客气。” 江允看着她淡淡一笑,语气真诚道:“其实我觉得奈雪你挺适合在演艺圈发展的,肯定能拿大满贯。” 成奈雪似没听懂她话里的讥讽,哈哈笑了两声,“是吗?我这张脸放娱乐圈可不够看的,能进娱乐圈的至少得是你这种级别的大美女,不然肯定是步履艰难,不过话说回来,只要肯吃苦,肯下功夫,永不言弃,未来有一天肯定能争得一席之地,靠脸吃青春饭能吃几年啊,阿允你说是不是吧?” 这话说得歹毒,意思也表露的明明白白,简直是赤裸裸的在骂江允。 江允感觉一股恶气冲到胸口,一时间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冷冷看着成奈雪,对方却是气定神闲,笑吟吟道:“时间晚了,我先走了,之后有机会再聊吧......对了,刚才我不小心脚滑,寂舟扶了我一下,阿允你别多想,再见。” 她摆摆手,自然从容地抬脚离去。 不过一场小小的交锋,却是令江允身心俱疲。 她此刻终于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由爱故生怖”,她不是不相信贺寂舟,只是总有一双贼眼在窗外窥探觊觎自己的宝贝,明目张胆,赶不走,骂不得,委实叫人憋屈愤怒。 江允松开贺寂舟,抬脚往楼道里走。 怀里一空,有凉风从衣服缝里钻进来,贺寂舟愣了下,敏锐地察觉到江允的情绪变化,忙抬脚追上去。 “阿允,”他追上她,错身挡在来风的方向,“你别误会......” “我误会什么?”江允停下看向他,似笑非笑。 贺寂舟诚然解释,“刚才确实是奈雪脚滑,我扶了下。” “她脚滑的还真是时候。”江允阴阳怪气,语气嘲讽。 贺寂舟眉头微蹙,有些无奈道:“刚才不是聊得好好的吗?” 那场交锋在他的眼里,真的就是一场亲切友好的交谈。 ...... 第305章 还能再忍忍 贺寂舟不是个心粗的人,只是有些时候,人更愿意相信自己希望的事实,再加上成奈雪在他面前伪装的实在是太好,他根本无法感同身受江允受到挑衅和威胁的憋屈愤怒。 江允静静看着他,心里燃着一团火,几乎要把她烧着了。 她定在原地,胸口起伏的厉害,盯着贺寂舟一字一句道:“贺寂舟,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看不出来?” 贺寂舟眉头狠狠皱起,电梯门开,有住户从里面出来,经过两人身边好奇地望一眼。 贺寂舟搂着江允往前走,沉声道:“回家说。” 江允用力挣脱开,“你别碰我!你身上沾了她的味道了,我恶心!” 贺寂舟听着,倏地沉了脸,额角青筋蹦了几蹦,努努力克制住情绪,咬牙道:“江允,你跟我好好说话,别耍脾气。” 江允这会儿也是酒意上头,有些控制不住,况且女人受了委屈,往往都喜欢在自己最亲近的人身上撒,更何况这还是罪魁祸首。 贺寂舟看江允那表情,似乎真委屈的厉害,眼尾都红了,心里不禁一软,语气也跟着软下来,“阿允,咱们先回家好不好?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好累......” 江允听他这么说,顿时心软,嘴角抿了几下,转身往电梯里走。 贺寂舟忙跟上去,牵住她的手。 江允挣扎,“松开!” 贺寂舟抓得紧紧的,嬉皮笑脸得寸进尺将她压在电梯墙上,脸埋在她肩窝里蹦来蹭去,转移话题,“阿允,这么多天,你想不想我?” “不想!滚蛋!”江允冷酷道,伸手推他的头。 “真不想吗?” “真不呜——” 不等江允话音落下,贺寂舟低头堵住她的唇,把她那些违心之言全部堵回肚子里。 江允被亲软了腿脚,推拒的手改成抓着他胸口的衣服,贺寂舟拥着她出了电梯,一路拉拉扯扯,进门,脱衣服,倒进柔软的大床里。 迫不及待,意乱情迷。 江允很快软成一滩水,又慢慢化成一根坚韧的藤蔓,紧紧缠住他,哀哀呻吟,渐渐的变成泣声,眼角的泪水止不住,大颗大颗滚落鬓边,头发被泪水和汗水交织着湿透。 贺寂舟停下来,双手撑在身体两侧,无言盯着她半晌,抽身坐起,抬手抓了抓头发。 江允翻了个身,背对着他,蜷缩起身体,抱紧自己。 屋里空气浑浊,奢靡中有些闷滞,气氛安静,窗外风声细号,时不时夹杂着两声似有若无的抽泣。 “阿允,你说要我怎么办?”贺寂舟盯着她半截半裸的后背,疲惫地开口,“你说,我都听你的。” 江允此刻的情绪,就好似深陷进了浓雾迷沼里不能自拔,只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如果知道该怎么办她也不会这样为难他了。 盯着她看了许久,两个人都无声,最后贺寂舟叹了口气,躺下去从身后抱住她,细汗已干,身上凉津津的,他眉间闪过懊恼神色,拉起被子盖到脖颈,底下摩挲着她冰凉的皮肤。 “阿允,你不信我吗?”他的薄唇附在她的耳鬓,轻声问她。 这会儿江允的情绪也已经平复下来,她翻了个身,面对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着他的眼睛问:“那你是信她还是信我?” 贺寂舟眉头蹙起,默了片刻,小心翼翼开口:“阿允,我想有没有可能......你是因为对奈雪先入为主有了偏见,所以才会总觉得她不怀好意,当然你有这种想法都是完全正常的。” 他顿了顿,掀唇轻笑下又说:“我真没想到你现在醋劲儿竟然这么大,以前求都求不来......” 贺寂舟试图开个玩笑来活跃气氛,然而对上江允苍白冷淡的脸色,后面的话就说不下去了。 “你知道吗,我在贺家的那些年,所有人都觉得我善良懂事识大体,爱贺嘉钰爱得死去活来,只有你妈不信我,你觉得是为什么?” 江允看着他,在他停下来后,无比平静地问他。 贺寂舟听她提到贺嘉钰,脸上顿时露出不快的神色,听完最后一句话,他又沉默了。 江允有些疲倦地闭了闭眼睛,“我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顿了下,她伸手搂住贺寂舟的脖子,眼眶控制不住又湿了湿,“你说的对,我现在就是醋劲儿很大,我太在乎你了,我简直不敢想如果有一天没有你,我该怎么办。” 她又看进他深邃的眸子里,一字一句,无比认真说:“贺寂舟,你是我的,我不许她这样盯着!” 说到最后,她露出一丝哭腔,像个任性的小孩子一样,紧紧抱住他,贴上去张嘴狠狠咬住他的肩膀。 这是江允第一次对他剖析自己的内心,把自己的软弱,还有爱,完完全全地摊开给他看。 贺寂舟心口止不住发烫,又酸又软,他用力回抱住她,嘴唇在她额角摩挲,低声道:“不会的,不会的,我们不会分开,永远不会!” 他低头用力的吻她,在一尾深深的怜惜的叹息里,他又沉沉地道:“阿允,我以后会跟她保持距离的。” 江允抬起头来看他,又一次迎上他的吻。 ...... 第二天早上,江允迷迷糊糊被弄醒,垂眸看见一个乌黑的发顶埋在自己身前,某处传来酥麻的感觉。 她抑制不住,浑身一个轻颤,伸手去揪他的头发,唇边溢出轻哼。 贺寂舟抬起头,眼里盛着浓浓欲色,唇上水光潋滟。 “醒了?” 江允意识还有些混沌,愣愣问:“你干什么?” 贺寂舟闻言笑了,眉毛飞扬起来,浪荡的要命。 江允哈欠打到一半,被她抱起来翻了个身,他从后面贴上来,咬住她的耳垂,低声含糊说:“继续做昨天没做完的事。” 江允,“??!!” 昨晚有什么没做完? 可是,贺寂舟已经等不及,完全没有再给她思考犹豫的机会。 接下来几天,可谓是夜夜笙箫,江允有些吃不消,看见床就腿软,想着要不去苏酥那儿躲几天算了。 但又舍不得贺寂舟那滚烫的怀抱,男人身上火力十足,在这入冬的时节简直不要叫人太过熨帖。 早上出门,被北风一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江允觉得自个儿还能再忍忍。 ...... 第306章 是因为成奈雪啊 坐上车,包里手机响起,江允翻出来扫了眼,是个本地的陌生号码,接起,听见那头的声音,她动作一顿。 居然是贺清月的电话。 手机那头,贺清月说:“江允,见一面吧,我有事情要跟你谈,山月居定好了包厢,我在那里等你。” 依旧如以往命令的语气,不容置喙,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江允微微拧眉,不过大概猜到她想跟自己说什么。 她在贺氏几年,手里也有几个眼线,时不时透点消息过来,最近贺寂舟动作挺多,毫不掩饰奔着贺嘉钰去,先前风平浪静的假象被打破。 贺嘉钰以前干的那些蠢事深入人心,现在在公司人气低迷,是贺老爷子跟贺清月力排众议硬把他推上去制衡贺寂舟,有几分苟着猥琐发育的意思。 贺寂舟现在将平衡打破,想置他于死地,贺清月自然得急。 江允其实也觉得贺寂舟这段时间的动作有些冒进了,他对抗的不是贺嘉钰,而是贺嘉钰身后的老爷子和贺清月,两边现在底牌大小差不多,真逼急了,来个鱼死网破,谁也落不着好。 江允正想找个机会跟贺寂舟聊聊这件事,没想到贺清月竟先找到自己这儿来了。 江允思索一番,决定去见她。 等她到了山月居的时候,贺清月居然已经到了。 两人桌边对坐,彼此打量对方。 江允心里惊讶,短短数月,贺清月竟像是老了十岁不止,脸上深深的沟壑用再好的化妆品也遮掩不住,她现在有意回避贺家的消息,不过有时还是能听见只言片语。 听说贺清月一直闭门不出,在家里养病,江允原想这病估计也就五分真,程青来和二夫人的事涉及到人命,贺家差不多分崩离析,这样大的事,贺家捂得再严实,也还是有风声露出来。 贺清月那样好面子的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成为别人嘴里的笑料,索性掩耳盗铃,耳不听为净。 这会儿见了,方知道她是真病了,江允对着她那张衰老的脸,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 恨了十几年的仇敌,到头发现她只是个背锅的,江允很茫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她。 贺清月看她的眼神倒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充满厌恶。 她对江允的厌恶,从来不因为她是江允,而是因为她的母亲。 只要是她母亲和她的父亲在一起生下来的孩子,不管是谁,贺清月都会厌恶。 “江允,你现在的日子一定过得很舒心吧?” 江允打量了她一会儿,而后垂眸,指腹在白瓷杯上轻轻摩挲,意味不明的轻扯一下唇角,“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贺清月似乎对她这样淡漠的态度很不满,胸口微微起伏,看她的目光越发锐利如刀子。 江允没有理会,端起杯子慢慢喝了几口温水,终于听见她开口,“你让贺寂舟停手,不要再针对阿钰,彼此各退一步。” 声音僵直,仍是带着命令的语气。 江允只觉得很可笑,“您是在用什么身份跟我对话?贺嘉钰的母亲?贺寂舟的敌对者?那你该求我而不是命令!” “你!......” 贺清月目光像浸了毒的钢钉,狠狠地盯着她,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阴沉下来,“你还敢提阿钰!如果不是你故意引他往歪路上去,他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江允,我的阿钰无辜,这是你欠他的,你得还!” 江允闻言,抓着杯子转了转,半晌嗤笑一声,“老爷子和你一堆人看着,他还能被我引上了弯路,是不是也要往根上找找原因?怎么寂舟吃了那么多苦头就没有长歪呢?” 提到根,贺清月不由想起程青来,以为江允是在笑话自己,不由动气,也不再跟她废话,“江允,我今天来不是跟你耍嘴皮子的,是提醒你,别把我逼急了,贺寂舟要是非要下死手把阿钰弄走,他也别想在贺氏待下去!” 说着,她倏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上,阴冷怨愤的视线盯着江允,“江允,我对你们已经足够仁慈了,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 说罢,她拿起包,抬脚往外走。 “贺夫人。”江允叫住她,淡淡道:“寂舟不是你的儿子吗?” 贺清月冷笑,“一个小畜生罢了,我怎么敢有这样的儿子!” 话落,她拉开门径直离去。 一个小畜牲罢了...... 因为不听她的话,不受她的控制,所以,就是个小畜牲么...... 江允嘴角轻扯一下,坐在那里慢吞吞喝完一杯茶,这才起身往外走。 贺清月能来找她,显见是已经被逼得没办法了,虽然她说话很难听,但是道理是摆在那里的。 把人逼到狗急跳墙对谁都没有好处,江允懂,贺寂舟不可能不懂。 江允不知道贺寂舟为什么突然这样急切地对付贺嘉钰,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其它。 她坐在车里想了半天,打电话推了上午的一个会面,调头直奔贺氏大厦。 刚到贺氏大厦,进门就看见一队穿着制服的保安匆匆往电梯里冲,前台几个值班人员交头接耳,看见江允,脸上都露出古怪的表情。 江允心里生出股不好的预感,抬脚就往里走,乘电梯直接上了三十层。 电梯门还没打开,就听见混乱喧闹的声音。 等电梯门一开,江允抬眼往外看去。 走廊上挤满了员工,里三层外三层围着。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两个副总打起来了!” “啊?” “你猜我早上过来的时候看见谁了?......云舟科技的成副总你知不知道?跟咱这两位副总都有点儿牵扯,以前在公司这两位就为他动过手,听说老大把老二打了个半死......” 成副总......成奈雪...... 江允听见这几个字,心倏的一下沉到了谷底。 里圈突然响起一道女人的尖叫声,是成奈雪的声音,“别打了!寂舟你不要再打了!寂舟,不要再打了!啊——” 江允挤不进去,看不见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只听得到一阵阵混乱的尖叫吵嚷。 她的大脑有几秒钟的空白。 人群轰轰隆隆后退,她被裹挟着挤到边上,后背撞到墙上,痛回神,透过人群缝隙,就看见贺寂舟揽着成奈雪大步往外走。 ...... 第307章 老套路,但好用 此刻,贺寂舟的脸上似淬了冰,白衬衫上沾着血,凶神恶煞叫人胆寒,而成奈雪披着他的外套,惊颤着趴在他怀里,眼睛通红,盛满惊惶不安。 那无助的眼神在对上江允目光的那一刻变成惊讶,似是没有预料到居然在这里看看她。 随即那惊讶又转化成嘲讽,她挑衅地勾起嘴角,脚下忽地踉跄一步,“啊”一声往前扑倒。 贺寂舟眼疾手快捞住她,她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不堪忍受众人的目光,埋头往贺寂舟怀里钻,颤声道:“带我走!求求你寂舟,快带我走!” 贺寂舟攥紧拳头,忽地伸手夺过人群里某员工偷拍的手机摔出去,然后打横抱起成奈雪大步离去。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画面,熟悉的人,你看,招数虽然老套,但是实在是很好用。 江允眼睁睁看着贺寂舟抱着成奈雪的身影匆匆消失在视野里,只感觉头痛欲裂。 下一秒,她转身往里开,钻进电梯里,将所有的纷杂与喧闹都抛在身后。 从电梯里出来,她恍恍惚惚走出公司大门,坐进车里。 这一刻,她似乎知道为什么贺寂舟要这么急着收拾贺嘉钰了。 他早就跟她说过,他不会放过贺嘉钰的,他要为成奈雪报仇。 可当初不是他们故意使的美人计吗? 江允恶毒的想:都是她自找的,又能怪的了谁呢! 胃里突然一阵恶心,江允推门跑下车,冲到花坛边弯腰干呕起来。 一阵阵的北风过,干枯的树叶被风卷起,在地面划出“刺啦”的摩擦声。 江允呕了半天只呕出几口酸水,难受的要命,拳头抵着胃蹲下来,脸埋进膝盖里。 “姑娘......姑娘!”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没事吧?” 江允抬头,看见穿着清洁工马甲的阿姨一脸关切地望着自己。 她递来纸巾和水,“我看你很不舒服,要不要帮你拦个车去医院?” 江允愣了愣,点头接过纸巾和水,“谢谢啊......” 此刻她的情绪是飘浮含混的,坐上出租车才迟钝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车子还停在停车场。 算了,不重要了...... 江允大脑里一片混乱,她努力集中精神,却始终没有办法保持理智去看待刚才的事情。 像饿过头的人感受不到饥饿,她愤怒过头也感受不到愤怒。 只剩疲惫和厌烦。 到了医院,江允叫司机调头,去了苏酥家,出租车不能进小区,她在门口下来,步行进去。 刚到拐弯处就看见楼底停着的保姆车,秋姐倚在车头拿着手机打电话。 江允想起来苏酥今天是有行程的,要跟着剧组去扫楼,她停脚站了片刻,转身走了。 今天天气不好,天上没有太阳,灰蒙蒙的透着股暗淡,树枝上零星几片枯叶,在萧瑟的北风里飘摇。 冷,好冷啊,她忍不住浑身颤抖。 最后,她去了海边找小五叔。 她忍不住埋怨小五叔,“你为什么那么轻易就死掉了?你不知道我和苏酥很需要你吗?是不是我说的那些话叫你伤心了?你怎么那么傻呢?那些都只是气话而已,你怎么能当真呢?” “小五叔,那些都是气话,你别当真,别计较,好不好?” “别生我的气,求你了,求你了......” 海风吹过,泪水冰凉湿咸,脸上紧绷绷的,江允一个人静静的坐到日暮西斜,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时,她才动了动。 浑身僵麻,脑袋昏沉沉,她起身准备离开。 天气冷,海边四下空旷,看不见几个人影,江允转身看见一辆金杯停在十来米外的地方,有个男人靠在车旁打电话,眼睛望着自己这边,形容鬼祟。 江允顿时生出一股浓浓的戒备心,忍着腿麻,赶紧往有人的地方走。 那边有几个出来玩儿的大学生,也正准备离开,江允过去跟他们说了几句,便搭着他们的便车回了市区。 几个学生都很热情,江允一边跟他们闲聊一边观察后视镜,见那辆进金杯并没有跟上来,她这才才松了口气。 跟几个学生告别后,她又打车到贺氏拿回自己的车子,往家开。 车里暖气打得高,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下来,头昏脑涨也跟着一起往上涌。 在海边吹得半下午的冷风延迟到这会儿开始发作,鼻塞嗓子痒,她连打了几个喷嚏。 她微微探身去抽纸巾,路边花坛里突然窜出来一只金毛犬,她一惊,立马踩下刹车打转方向盘。 轮胎磨地发出刺耳声响,下一秒,“砰”一声,车头保险杠撞到花坛边上,停了下来。 江允惯性往上冲,又被安全带拉回去,后背撞回座椅靠背,一阵胸闷气短,脑袋昏了会儿。 等她清醒的时候,已经有好心人在外敲车窗,帮她打了120。 救护车很快来了,江允被拉去了医院。 她没受什么伤,不过倒是有些感冒了。 医生给她开了药,江允就坐在医院大厅走廊的休息椅上挂葡萄糖水。 挂了一会儿,她掏出包里手机给贺寂舟打电话,连打了三四个,都是无人接听。 她没有再白费力气,把电话打给何园。 这会儿,外面的天已经黑透,大概四十分钟的样子,何园气喘吁吁赶过来,身后还跟着杨九。 “姐,我哥现在在警察局,今天晚上估计出不来。” 江允看着杨九,眼神微动,停了片刻,什么也没问,只点点头,很是漠然。 杨九嘴巴张合似乎想解释什么,然而江允不问,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园园,钱还没交呢,你去帮我缴一下费用。” “我去我去。”杨九抢着转身往缴费大厅走。 等他回来,江允已经拔了针,准备走了,杨九开车送她。 一路上,江允往后视镜里瞥了八百遍,确认没有人跟着,她才安心的闭着眼睛靠在何园肩膀上。 她挺累的,却不是身体上的。 “老大,你还好吧?”何园不安地问她。 江允摇摇头,没说话,安安静静的,脸色有些止不住的苍白。 ...... 第308章 感情易打不易守 进了小区,楼下停好车,仨人一起上楼,何园扶着江允在沙发坐下,转身拿热水壶烧热水。 “小九,没事你先回去吧,我的车被交管拖走了,你去帮我取回来,然后送4s店修一下,前面保险杠好像撞歪了。” 杨九“哦”一声,转头看了何园一眼,“何园,我先走了。” “啊?”何园转身探头,“你有急事啊?” 江允看着打算要跟杨九一起离开的何园,问道:“园园,你有事吗?没事的话晚上留下来陪我住一晚吧。” 何园一拍脑门,想起江允刚出了场不大不小的车祸,忙道:“没事我没事。” 转头又冲杨九摆手道:“那你走吧,路上小心啊,拜拜。” 杨九转身往外走。 出了门,他觉得哪里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但又说不上来,在大门口站了会儿,抬手撸了下那脑袋,下楼去了。 热水烧开,何园冲了包感冒冲剂,又拿杯子接了半杯凉水兑成温的一起递给江允,江允闻见冲剂的味道皱了皱鼻子,闭眼吞进去,然后喝了两口温开水。 嘴里的怪味散去,江允把水杯放茶几上,往沙发背上一看,抬手按了按额头,道:“园园,我有点累,你帮我去卧室里收拾几件衣服,一会儿我们去苏酥那里。” “啊?”何园有点儿懵。 江允忽然想起来什么,抬眼看她,“你有驾照的吧?” 何园头点的有些迟疑。 驾照她八百年前就考下来了,但是方向盘吧她......没摸过多少回,她家老头儿被她菜得心惊胆战,直言不要叫她上路吓人。 收拾了东西,两个人下楼。 上了车坐上驾驶位的时候,何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一路上,她开得战战兢兢,速度犹如乌龟爬行,回头率贼高,大家都很好奇,到底什么神仙暴殄天物,拿超跑当自行车开。 不过慢也有慢的好处,稳当,安全,给人留足时间平复情绪。 到苏酥家门口的时候,江允脸上已经能自如地挤出一个笑容了。 江允有苏酥家门锁密码,没敲门,直接进了屋,屋里没开灯,幽森森的暗光伴随着恐怖的音效声从客厅传过来。 江允踩着高跟鞋往里走,哒哒声响配着音效敲得人心里发毛,何园在后面拎着行李箱进屋,摸着开关打开玄关顶灯。 下一刻—— 尖叫声冲破天花板,“啊——鬼啊!救命!” 何园吓得一激灵,也“嗷”一嗓子喊出来。 尖叫声此起彼伏,直到江允摸到客厅开关,“啪嗒!” 灯光大盛。 苏酥跟容阿姨窝在沙发上,裹着被子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对面高清大屏液晶电视里的鬼片正到高潮,一只头发披散没有五官的女鬼从井里爬出来,惨白枯槁的手似乎要冲出屏幕。 江允走过去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按下暂停,瞥了眼沙发上吓得一脸菜色的一老一小,嘴角微微抿了下。 “你怎么来了?” 苏酥看见江允过来,一脸惊讶,再一瞅身后推着行李箱探头进来的何园,眉毛高高挑起来。 江允看着她和容阿姨,脸上没多少表情,“你接着来不是要跟剧组去外地宣传吗?我打算跟你一起去。” 她边说边脱外套往她常住的房间走,“园园你自己挑个客房睡。” 苏酥看了眼她的背影,转头去瞅何园,比划口型,“怎么回事?” 何园也是云里雾里的,摇头表示自己不清楚,不过她直觉应该是跟贺寂舟有关。 刚才听杨九说他哥在警察局,估计是出了什么事。 苏酥掀开被子,光脚跳下沙发去找江允,胳膊被拉住,容阿姨说:“穿鞋,地上凉,你这孩子老是不长记性......” 苏酥心里暖洋洋的,听话穿上拖鞋,抬脚往江允房间里去。 浴缸水龙头开着,江允站在旁边脱衣服,准备泡澡。 苏酥晃荡到门口,抱着手臂靠在门框上,“怎么了?谁招我姐妹儿不开心了?” 江允没什么表情,“你跟你老姐妹玩的不挺开心吗?还记得有我这个人啊!” “啧,你这醋吃的,谁能比得过你去啊。” 苏酥直起身,走进去,在浴缸边坐下,弯腰撩了把水试水温,“我这得走一个多月呢,十来个城市,你要一直跟着?” 江允脱掉裤子,露出修长笔直的腿,弯腰探了探水温,把热水龙头关小些,这才点头“嗯”一声。 苏酥眸光微闪,嘴角的笑意淡了淡,“是不是那个成奈雪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她语气几乎是笃定的。 江允听见“成奈雪”这三个字就忍不住心烦,沉着脸抿唇不语。 听不见她说话,苏酥已经有了答案,站起身往外走,“我打电话问问贺寂舟......” 不过,江允却拉住了她。 过了会儿,她三言两语把事情说了,听得苏酥火冒三丈,牙齿痒痒,直想揍人。 “我现在很烦,实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成奈雪手段很高,她在贺寂舟面前表演的无懈可击,在背地里却又明目张胆地对我挑衅,我知道她是在挑拨离间,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对贺寂舟发火,就这段时间,我们已经因为她吵过三次了......” 江允真的头痛,一时找不到解决的好办法,只觉得累的慌。 “......酥酥,你说有多深的感情经得住这样消耗?” 她低落的语气听得苏酥有些惊心,“阿允,既然你知道这都是她的诡计,那就不要陷进她的圈套里啊,你现在这样可不行......” 江允无奈笑了下,“我也知道不行,可是我忍不住,酥酥,他不是贺嘉钰,我没办法不在乎不介意,她已经达成目的变成我心里的一根刺,只要贺寂舟还跟她有来往,那刺就永远扎在我心里膈应我,慢慢的我就会变成一个无理取闹的疯女人。” 那不是她想要的。 那样的自己,太可怕了。 “阿允你不要想得这么悲观,你跟贺寂舟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还能在她这小阴沟里翻船?”苏酥紧蹙着眉头安慰。 但也知道,自己这话只是安慰,其实并不能起什么作用。 因为很多时候,就是小阴沟才容易翻船。 世上大多情侣都是如此,在风浪里坚如磐石,却在琐碎里消磨殆尽。 江山易打不易守,感情也是如此。 ...... 第309章 惊喜 “这事情的关键还是在贺寂舟身上,我就不信那个成奈雪真能装得一点儿马脚也不露!她不露咱们就引着她露,到时候就看贺寂舟什么态度了,他要是敢和稀泥,咱就能分分钟换老公!” 苏酥捏着拳头笑得阴恻恻,想了想又道:“你跟着我走正好,咱们躲开她,成奈雪不是想膈应你吗?人都不在了我看她往哪儿挑事去!” 江允有些颓丧地点头,“我也是这个想法,不能总被她牵着鼻子走。” 苏酥也重重点头,一脸气愤,“对,就是这样!你就跟我出去散散心,没事跟小帅哥吃吃饭唱唱歌,也叫贺寂舟尝尝有“小舅子”是什么滋味。” 江允听着她的话,被“小舅子”仨字儿逗乐了,心里跟着松快几分。 俩人商议定,苏酥起身出去给秋姐打电话。 第二天上午,江允带着何园拎着行李箱上了苏酥的保姆车。 电影剧组宣传的第一站是京南,是苏酥的老家,她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有很多美好的回忆。 苏酥以前是不大愿意去想的,回忆越是美好,现实就越是锥心,不过现在她心里对苏家那些人似乎没有从前那样浓烈的恨意了。 以前心有不甘,现在突然就没那么在意了,从那晚在医院遇见苏宏伟给苏琪送桂花糕开始,她突然就觉得那些幼稚的报复很没劲。 何必呢?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那个爱他的爸爸早就死了,再也回不来了,她早就没有爸爸了。 剧组预计在京南待三天,第一天路演现场,来了一半费罗的老阿姨粉丝,上个世纪的天王实力果然不容小觑,现场气氛异常火热。 苏酥站在台上,看见观众席上的容阿姨举着印着费罗的头像和名字的荧光牌卖力嘶喊的模样,心里突然冒出来个念头: 容阿姨来她这儿当助理,不是为了接近费天王,曲线追星吧? 对,容阿姨现在已经被调到她的生活助理岗位发光发热了。 这个念头在苏酥脑子里转了几圈,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另一阵呼声,她听到自己的名字,略一回神,看见她的“念念不忘”们举着五颜六色的灯牌和荧光棒高声呼喊着她的名字。 苏酥朝他们送去一个飞吻,一阵土拨鼠的尖叫声响彻全场,她一眼扫过,在前排江允何园和容阿姨身上停了停,仨人一个赛一个卖力,容阿姨手里灯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她的,跟着那些妈妈粉嘶声喊:“女鹅,看这里,妈妈爱你!” 苏酥“噗嗤”一声笑出来。 ...... 季丛白许久没回家看爹妈,这天好容易回去一趟,发现家里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 老头儿老太太都不见踪影,问了家里阿姨才知道,他家太后出去旅游去了,老头儿嫌家里冷清,直接待研究所了。 季丛白“啧”一声,叫家里阿姨弄饭,自己上楼去洗澡。 这段时间一直熬大夜在手术台上连轴转,今天终于能喘口气,季丛白觉得有点儿吃不消。 三十岁到底不如二十四五岁的时候精神好,两天两夜不合眼都没事。 一身清爽下来,阿姨的清粥小菜正好端上桌,季丛白在沙发边坐下,拿遥控器打开电视,盯着屏幕换台,一边喊阿姨,“您帮我端这边来吧,我在这边吃。” 电影频道正在播报电影快讯,画面恰好跳转苏酥剧组路演的视频,季丛白放下遥控器,拿起勺子吃粥,眼睛盯着屏幕没放。 视频就几十秒,最后镜头往观众席上扫过,无数疯狂欢呼的粉丝。 阿姨忽指着电视“咦”了一声,“我怎么看这人那么像太太?” 季丛白也瞧见个模糊的侧脸,镜头扫太快,他没看清。 喝完粥,他上楼休息,躺床上刷手机,点进微博果然有苏酥的热搜,排在第一的就是电影的路演宣传。 点进去有完整视频,他又看了一遍,在进度条三分五十八秒的时间蓦地瞪大眼睛。 里面的人还真是他家太后! 我的天,看她那疯狂小迷妹的样子,老头儿看见还不得疯? 听说剧组计划要去十几个城市路演宣传,老太太不会打着旅游的幌子一直跟着追星吧? 简直是要疯啦! 季丛白有点儿哭笑不得,想了想,跟医院里打了声招呼,要休三天假,买了最近的高铁票,直奔京南。 季丛白找到剧组住的酒店时,已经是晚上了。 苏酥这会儿正在跟剧组众人聚餐,接到季丛白电话,听到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慵懒带笑,问她:“在哪儿呢?” “外面,剧组聚餐。” “想我了没?” “没。” 苏酥答得干净利落,那边“啧”一声,故意压着声音,沙哑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暧昧轻笑,“真不想?” 苏酥有点儿声控,季丛白知道她那点儿小癖好,故意撩她。 苏酥心里有点儿痒,手指微微蜷缩,扣了下掌心,学他漫不经心的语气,“我们剧组的小哥哥个个盘正条顺,天天看不过眼,哪有那闲工夫想别的。” 手机那头的季丛白静了好一会儿,然后轻“呵”一声,问她,“你住哪个房间?” 苏酥愣了下,紧接着小心脏“噗通”重重一跳,“你干什么?” 那头的季丛白笑:“给你个惊喜。” “什么惊喜?” “你回来不就知道了?” 苏酥心跳开始不受控制的加快,“你不会来京南了吧?” “你想让我来吗?” 季丛白非要扳回一局。 “815。” 苏酥不搭茬,只把自己的房间号报出去。 季丛白也没有穷追猛打,只用蛊惑的声音低笑:“宝贝儿,早点回来。” 电话挂断,苏酥盯着手机屏幕,脸颊已经开始有些发烫,心跳失衡。 不过,她仍旧是半信半疑,觉得他在逗自己,屁股却坐不住了,一颗心早已经飞回去。 她心不在焉的模样落在旁人眼里,问她怎么了,苏酥顺水推舟说自己有点不舒服,想先回酒店休息。 ...... 第310章 叫上你爸一起打断你的腿 她跟众人打了个招呼,自己一人先回了酒店,走到房间门前,心脏“怦”“怦”“怦”跳得厉害。 刷卡推门进去,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四下找寻,房间里却空无一人。 她不死心,洗手台下头都看了一遍,连季丛白一根毛都没看见,苏酥又气又臊。 王八蛋,他居然敢耍她! 拿起手机就要兴师问罪,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挂断,下一刻,敲门声响起。 苏酥拉开房门,还没看清是谁,就被推进门内,反身压在门上,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裹来,唇也被堵住。 苏酥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就抬手搂住男人的脖颈,踮脚回应。 季丛白胸腔震颤,愉悦的笑从唇角溢出,直身退开稍许,抬起头来垂眼望她,舔唇笑得蔫坏,“不想?” 苏酥睨着他,脸上闪过一抹臊意,怼道:“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 “你这张嘴还是不说话的时候招人喜欢。”季丛白舌尖抵了抵上颚,低头又吻上去。 俩人都忙,十天半个月见不上一回是常态,这一见面,自然就干柴烈火噼里啪啦地烧地旺盛,连进卧室那几步路都懒得走,拉拉扯扯倒进沙发里,纵情声色。 俩人做的浑然忘我,抛弃了外界的一切,丝毫都没有听见门开的声音。 直到,被一声“啊”的尖叫惊醒,才齐齐倏地转头看去。 一眼,就看见容阿姨愕然站在玄关进口处,满脸惊愕。 季丛白一时也没注意来人是谁,只是眼疾手快,捞起落在地上的大衣往苏酥身上披。 容阿姨醒过神来,立即转过身要离开,余光瞥见沙发上男人的脸,一顿,又倏地转过头来。 母子俩大眼瞪小眼,俱是震得瞳孔一缩。 “三儿?” “妈?” 谁? 苏酥看一眼季丛白,又看一眼容阿姨,直接懵了。 ...... 江允跟秋姐吃完饭又跟剧组的人去唱歌,唱到半场,包里手机疯狂叫起来,一遍又一遍,不依不饶。 江允知道是谁的,并不理会,唱完两首歌才拿着手机出去了。 这两天,贺寂舟的电话打了上百个,她都没有接,贺寂舟又发信息简单解释了那天公司里发生的事,说起因是贺嘉钰又对成奈雪动手动脚,言语侮辱,他一时没忍住才动了手。 江允回了两条信息。 一条问他成奈雪没事去贺嘉钰跟前晃什么,另一条说说自己想静一静,叫他暂时不要打扰自己。 不知道是第一句话太冷漠犀利还是第二句话起了效果,一天一夜贺寂舟都没再打电话或者发消息过来。 这会儿发癫估计是看到了苏酥下午发的朋友圈,九宫格里有张照片是她跟剧组里一个男演员的合影,二十出头的大男生,天生长着一双深情眼,看谁都亮着深邃的光。 苏酥在照片上故意配了行字:是一往情深的弟弟哦。 江允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指尖夹着一根女士香烟慢慢地抽,另只手揣在大衣兜里摩挲着手机边沿。 “江总。” 身后有人喊她,江允回头,看见剧组那个深情眼弟弟站在自己身后,笑得几分腼腆。 江允顿了下,朝他微笑点头。 他走近一步主动搭话,明明很紧张却强作游刃有余。 不知道苏酥的那条朋友圈是不是也给了他什么暗示,江允发现他对自己的热情增加了几个度,话里也几多暗示。 江允不想招惹这些不必要的麻烦,几句话敷衍过去,隐晦地表明自己的态度,抬脚走了。 刚回到包厢,苏酥的电话打过来,喊她赶紧回去。 江允听她声音有些古怪,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跟秋姐打了声招呼,拿起包走了。 她第一时间回到酒店,来到苏酥房间前,抬手敲了敲房门,等了片刻,门才开了一条缝。 苏酥出现在门后,头发有些乱,眼皮红红,嘴巴微肿,脖子上几个新鲜的红印,一副春情凌乱的模样,但表情很是萎靡不振。 江允心里一惊,不等她开口说话就挤进门去。 “你是被欺负了还是......” 她气势汹汹往里走,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客厅里的场景有点儿超出她的预想—— 容阿姨一脸严肃地坐在沙发上,季丛白则跪在她身前。 看着这一幕,江允表情有些错乱,一时不知是该问先季丛白怎么在此处,还是该问季丛白为什么给容阿姨下跪。 “这......”她有些无措地回头问苏酥。 苏酥低头躲她身后,声音低如蚊呐说了句什么,江允没听清,又问:“你说什么?” “这是......”季丛白清清嗓子,强逼出一个笑容对她道:“阿允,跟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妈。” “啊?”江允看着容阿姨,下巴差点儿没砸到地上。 “谁是你妈!”容阿姨冷眉倒竖,“我可生不出你这样的小孽障!” 江允插嘴道:“容阿姨您别气,咱们有话好好说,发生什么事了?” 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尴尬凝滞,苏酥在背后掐了江允一把。 江允回过神来,隐约猜到发生什么,也不禁尴尬地咳了两声,“那个......容阿姨,您先让季大哥起来吧。” “不行,今天必须让三儿把这事给我说清楚!” 容阿姨掷地有声,看江允和苏酥一眼,又指着季丛白道:“咱们家,从你爸到你大哥二哥都是老实本分的男人,从来不搞那些花花肠子,以前我也就不说你了,现在你居然敢把主意到我们念念身上,季丛白我告诉你,你要是敢瞎胡搞始乱终弃那一套,我......我明天就叫你爸过来打断你的腿!” 她瞪着跪在面前的儿子,咬牙切齿,胸口一起一伏,显见是气得狠了,一转头却又瞬间换了副脸孔,看向苏酥的目光充满了怜惜和慈爱。 “念念,你放心,我一定会叫这臭小子对你负责到底的!他要敢不负责,我就不认他这个儿子了,只认你这个儿媳妇,阿姨跟你保证。”容阿姨几乎是拍着胸脯,每一个字都说的绑绑响。 ...... 第311章 狐狸还是老的狡猾 苏酥被她那句“儿媳妇”给惊着了,揪着江允的衣服瞪大眼睛:“......” 快点,救救我! 江允回头睨她一眼,“......” 就差点送她两字——活该! 季丛白也欲哭无泪,不是,到底谁才是亲生的啊? “妈,我也没说不负责啊......”他声音弱了下去。 关键也得人家想让他负责是不是? 容阿姨转向他,又变成一张老虎脸,“你这会儿说要负责了,我刚才问你的时候,你支支吾吾干什么呢?” 季丛白心说冤死我算了,是我不愿意负责吗?我上赶着人家不要也能怪我? 他侧头瞅了苏酥一眼,看她躲在江允背后,一脸尴尬、无措、惊恐的表情,好像生怕被他赖上了似的,心底顿时生出股郁气。 “容阿姨,那个......我我......我跟季丛白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我们是......是......” 苏酥结结巴巴,是什么说不出来,她能跟季丛白的母上大人说,说俩人其实就是个炮友吗?容阿姨典型的传统老派思想,这么说话再把人气出个好歹。 季丛白朝她投去凉嗖嗖一瞥,替她接话,“妈,我和苏酥是你情我愿,她不用我负责。” 苏酥点头如捣蒜,“对对对!阿姨,我不用你儿子负责。” “对什么对!”容阿姨叉腰倏地站起,指着季丛白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刚才那什么眼神?你还学会威胁人了是不是?” “念念你别怕,有阿姨在呢,我给你撑腰,我看他敢欺负你!” 季丛白:“......” 苏酥:“......” 江允:“......“ 容阿姨大手一挥,兀自下了决定,“行了,什么都不要再说了,已经到这一步,你们俩就直接订婚吧,等我跟你爸沟通一下,回头找大师算个好日子。” 这话一出,不仅苏酥和季丛白,连江允都傻了。 “等会儿!”季丛白很快回过神来,感觉哪里似乎有点儿不太对,他眯起眼睛探究地的打量了她老妈几眼。 容阿姨继续一脸恨铁不成钢道:“等什么?对我们念念,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们念念这样的人品相貌天上有地上无的,配你绰绰有余,你就偷着乐吧,别整天给我挑三拣四的。” 苏酥就听不得人家夸她,闻言嘴角忍不住直往上翘,抬手挽了下头发,心说极是极是,不愧是跟她交心的老姐妹儿,果然有眼光。 “那行,既然念念也点头了,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纳尼???!!! 苏酥回神,一脸懵,她同意什么了? 容阿姨怜爱地看她一眼,揪着季丛白起身,“你跟我出来。” 苏酥和江允瞅着母子俩出了门,面面相觑,半晌回不过神。 这边季丛白跟着老母亲回了容阿姨自己的房间,关上门,上来就是一句,“妈,你早知道我跟酥酥的关系了吧?” “你们俩什么关系啊?”容阿姨斜儿子一眼,呵呵嘲笑他,“混到现在连个男朋友的名分都没摸着,你丢不丢人?” 季丛白,“......” “合着您还真知道啊?谁告诉您的?我二哥?二嫂?他们都跟你说什么了?不是,您现在这是玩儿什么呢?几个意思啊,我怎么有点儿看不懂?” “我什么意思?我嫌你太菜,帮你追媳妇儿!”容阿姨伸出一根手指头,重重戳了下他的脑门,“就你这样,我的三儿媳妇什么时候能进门。“ “......”季丛白无语半晌,乐了,走过去一屁股坐下,搂住她肩膀,“原来您搁这儿玩儿特务潜伏曲线救儿啊,行,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他朝他妈比起大拇指。 “什么特务,说那么难听!”容阿姨没好气拍掉他的手,“我听你二嫂说你要死要活喜欢上一个姑娘,背景有些复杂,我就叫人去查了一下,哎呀气死我了,念念她爸可真不是个东西!那么好的闺女,他也狠得下心!那傅家人也不是好人家,可怜念念吃那么多年苦,我告诉你,你以后要是跟念念结了婚,可不能欺负她,不然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季丛白看着他妈无语,“您查也查仔细点吧,都是她欺负我行不行?什么结婚,八字还没一撇呢,您也说我连男朋友都没混上,这想得也太远了。” 容阿姨嫌弃的瞪儿子一眼,“这不有你妈我在呢,我当初去念念身边,一是想近距离接触接触看看这孩子各方面的品性,另一个就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先跟念念处好关系,刷起好感度,这亲如姐妹的婆婆多加分啊,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念念也得优先考虑你啊是不是?” “是是是,真是辛苦咱们家皇太后了。”季丛白殷勤地给他妈揉肩捶背,乐得不行,一颗心软软热热的。 “不过妈,您刚才那一出有点儿过了,都吓着她了......” “我知道,这不气氛烘托到那儿了吗?我得表明态度吧,念念这孩子看着大大咧咧很潇洒,心里其实可敏感了,我得叫她知道我是特别看中她,喜欢她的。”说到最后容阿姨又没好气添了句,“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差点儿没给我吓出心脏病来!” 季丛白摸了摸鼻尖,小声为自己辩解,“您进来也敲个门啊......” “行了,既然都撞破了,那我也就不待在这儿了,我刚才已经给家里跟着的司机和阿姨发过消息了,一会儿他们就过来接我。” 季丛白,“干嘛走啊?不追费天王了?” 他不提醒容阿姨还想不起来,一想起来顿时没好气,斜他,“我不走你走?” 母子俩要是都留这儿,估计苏酥是不敢出门了。 容阿姨叹息一声,伤怀道:“瞅瞅我为你牺牲多大,你要是不把念念追到手,以后你也别回家了。” 季丛白:“......” 这为了儿媳妇,连亲儿子都不要了,真是亲妈呀,不是亲妈,可绝干不出这种事情来。 ...... 第312章 眼睛时瞎时不瞎 季丛白送走母亲大人,回去敲苏酥的房门。 江允开的门,让他进来。 “容阿姨呢?” “酥酥呢?” 俩人同时出声。 “我妈走了。” 季丛白话音方落,套房卧室门里探出来个毛茸茸的脑袋来。 苏酥眼睛滴溜溜转,“容阿姨走了?” 季丛白漫不经心“嗯”一声,边朝她那儿走边道:“回去找大师算日子去了。” “啥?”苏酥大惊失色,“你怎么不拦着她呀!” 说着她就拉开门往外冲,半道上被季丛白拦腰截下,“开玩笑的,逗你呢。” “真的假的?” 季丛白挺无奈的扬了下眉,“你不愿意,我还能硬压着你对我负责不成?” 语气不爽里带着点儿委屈。 苏酥面色讪讪。 江允抿唇一笑,轻手轻脚走出去,掩上门,把空间留给两人。 剧组计划在京南待三天,第二天下午,路演结束以后,众人拔营,马不停蹄往下一个城市赶。 季丛白拢共休了三天假,现在已经过去两天,想跟着苏酥走根本不可能,正踌躇要不要再休两天,他妈电话打过来,说已经跟他们院长打过招呼,给他连休半个月的年假,人手不够会找他二哥去凑,叫他安心跟着苏酥去。 就一个意思,一定要把媳妇儿追到手。 季丛白感动的不行,跟母上大人一通连环马屁。 享受完春风般的母爱,随即二哥的电话又打过来,季丛白估摸着他没什么好话,直接给他挂了,把他二哥气得七窍生烟。 剧组卖力的宣传收获了空前的讨论度,最近天天挂热搜,各种剧透视频照片满天飞,院线票房预售从8000万到一个亿,然后突破两亿、三亿......一路不断攀升。 苏酥开始回归微博重新营业,评论区依旧毁誉参半,有恭贺她高楼重新起,也有咒她楼塌的。 江允一路随行没闲着,带着何园各处交际,积累人脉。 贺寂舟竟没有再打电话过来打扰她,只每有天早晚一句“早安”和“晚安”。 江允心里挺别扭,他骚扰她,她烦,他安静了她心里更不舒坦,总之是没个好时候。 幸好她每天从早忙到晚,也没那么多时间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日子按部就班过得忙碌又充实,这天晚上,江允带着一身酒气回酒店,出电梯的时候高跟鞋鞋跟好巧不巧踩进电梯门缝里,她一个趔趄往后倒,胳膊从何园手里滑出去,吓得惊呼出声,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惨的很惨时,一只胳膊及时伸出来揽住她的后背,阻拦了去势。 江允转头,又是那个长着深情眼的演员,叫齐鸣,他关切地望着她,“允姐,没事吧?” “没事。”江允摇头,抓住苏酥伸来的手站直,微笑,“谢谢你。” 脚下动了动,鞋跟卡缝里动弹不了,她扭身低头去看,正要弯腰去拔,齐鸣却先一步蹲下去,一手攥住她的脚踝,另手握住鞋后跟往上用力一拔。 齐鸣的手在江允的脚踝上停顿片刻,在她感觉到不适之前松开,伸出食指摸了下酒红色鞋跟,仰头望着她,“允姐,鞋跟蹭出好多划痕。” 一举一动透着暧昧,眼神也不纯洁,撩拨的直白又有分寸。 江允先前就觉察到了,这几天,他时不时往她跟前凑,看着她的眼神灼热放光,被拒绝后依旧不死心往上贴。 江允垂眸看着他,心里想得却是如果贺寂舟知道自己身边围着这么个野心勃勃想要爬上她床的年下小狼狗会是什么表情。 肯定铁青着一张脸冲人,喊你他妈给我离她远一点儿! 不知道是不是想的太入神出现幻觉,好像真听见贺寂舟的声音,衣袖被轻轻拽了两下,何园咽口水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老大......” 江允回神转头,对上一张黑沉沉能拧出水的脸。 还真是,想啥来啥...... 此刻面前的人不是她想的那个人又是谁? 贺寂舟拉着一只皮箱,站在电梯门外三步远的地方,眼刀子嗖嗖往这边飞。 她愣住。 电梯门超过关合时限发出嘀嘀的警报声,在贺寂舟锐利冰冷的目光下显得刺耳紧迫。 江允若无其事跨出电梯,“你怎么来了?” 说完转头冲齐鸣笑了下,“刚才谢谢了。” “别客气。” 齐鸣目光在她和贺寂舟身上转一圈,对贺寂舟腼腆一笑,点点头抬脚走了。 贺寂舟看着他的背影,眉心慢慢拧紧,一回头,发现江允已经扶着何园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贺寂舟拉着行李箱跟上去,三两步追上,搂住江允的腰,把行李箱丢给何园。 何园气鼓鼓,敢怒不敢言,还得小跑上前刷卡开门。 贺寂舟带着江允走过去,头也不回地撂下一句,“行李箱放门口就行了。” 这就是赶人的意思,何园看了江允一眼,没听见她有反对意见,把行李箱放玄关,转身出去带上门。 贺寂舟搂着江允在沙发坐下,转身去拿了瓶矿泉水回来,拧开递给她。 “怎么喝这么多?” “应酬,没办法,国内饭局就这调性。” 江允往后一靠,闭眼沉沉吐出口浊气。 贺寂舟在旁边坐下,搂着她躺进自己怀里,伸手帮她揉捏太阳穴。 江允没拒绝,柔顺地靠在他胸口,还动了动,调整出最舒服的姿势,这让贺寂舟心里翻滚的忐忑不安和阴郁不爽的情绪顷刻平息下来。 “刚才那人谁啊?” 忍到这会儿不容易,终于开口问了。 江允嘴角勾起个微不可查的冷笑,淡淡道:“剧组一个演员,人不错,挺热情的。” 贺寂舟睨着怀里的人儿冷笑,“对你有点儿太热情了吧?一看就是居心不良。” 江允闭着眼,漫不经心道:“有吗?我没看出来。” 贺寂舟微微抬高声音,“他那点儿龌龊心思都明晃晃摆脸上了,你以后离他远点儿!” 江允睁开眼睛,目光凉幽幽的望住他,静了几秒,忽地“噗嗤”一声笑出来。 “你这会儿的视力倒是好的很,眼睛又不瞎了?” 她语气轻快,似是在调侃,可眼底一点儿暖意也没有,清凌凌闪着嘲讽的光。 贺寂舟自然听懂她在说什么,表情僵住,眉头狠狠锁起。 江允轻轻嗤一声,从他身上起来,抬脚往浴室走。 贺寂舟使劲儿按了按额角,在沙发上坐了片刻,深呼吸压下心里的烦躁,起身跟进浴室。 ...... 第313章 戏精又上线了 江允脱光衣服,打开莲蓬头,走到水下,闭眼仰起脖颈,将披散的头发尽数捋到脑后。 身后门开,湿哒哒的脚步声靠近停在身后,她在潮湿的水汽中闻见他身上特有的味道。 贺寂舟从身后抱住她,身上衣服未脱,皮带卡扣贴住她的后背,冰得她一个激灵。 他胳膊环在她腰间,两只大掌在她柔软的肚皮上轻轻摩挲,下巴磕在她肩颈处,用舌头舔弄她的耳垂。 “阿允,我好不容易挤出一点儿时间来找你,明天一早就得飞回去,咱们不吵架行不行?我想你......” 最后那三个字低得像是叹息,轻的湮没在哗哗水声里,让人听不真切。 江允心尖颤抖,一股酸意忍不住直往鼻子里冲。 难道是她想跟他吵架吗? 江允只觉得一股接着一股的委屈从心底涌上来,眼泪完全不受控制,混着水珠哗啦啦往下淌,身体也控制不住跟着战栗起来。 贺寂舟的吻从她的脖颈一路往下滑,沿着脊背那条微微凹陷下去的窝,到细腰处流连。 慢慢的,他蹲下,单膝跪地,将她反转过来,江允后背贴上挂着水雾的冰冷墙面,身体轻轻颤抖不止,仰头不断溢出细碎的低吟来,手指插进他浓密粗硬的头发里,用力抓住。 此刻的她像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 贺寂舟使尽浑身解数取悦她,江允抵挡不住,心跟着身体软了下,就被他瞅准时机攻进来。 这一夜,江允溃不成军。 欢愉到极致,一时忘却了那些叫人心烦的东西,终于露出个笑脸,眼里的冷嘲散去,声音也娇了几分,勾着他的脖颈一声声喊他。 “寂舟......贺寂舟......” “大哥哥......小舟哥哥......” “老公......老公......” 贺寂舟眼睛充了血,掐着她的腰像不要命似的,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啪”声脆响,各种声音交织成奏鸣曲。 他咬牙切齿骂“妖精”,恨不得弄死她的劲儿,完全没了方才匍匐拜倒求菩萨般的卑微。 床头吵架床尾和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天大的气,床上滚一遭,快乐把烦恼消了大半,剩的那么两三分也没力气再计较。 偃旗息鼓,两人面对面躺下来,望着彼此,都不说话,房间内一片安静,气氛融融。 江允望见贺寂舟眉宇间的疲惫,不知道是不是他最近老皱眉,眉心挤出几道浅浅的细纹。 江允指尖抹过去,贺寂舟睁开半阖的眼睛,抓住她的手在嘴边吻了吻,低声问:“要不要洗澡?” 江允不答,只看着问他:“最近很累吗?” 贺寂舟嘴角勾出一抹笑,起身下床,将她一把抄起往浴室走,“伺候你这点儿精神还是有的。” 气氛太好,两人都很餍足,洗完澡,贺寂舟抱着江允回床上,准备拉灯睡觉,门铃忽然响了。 贺寂舟披上浴袍,系着系带走去开门,江允摊着四肢躺在床上,听见门口隐约传来季丛白的声音。 她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桌上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 循着声音侧眸望过去,是贺寂舟的。 她身上没什么力气,懒得动弹,喊了贺寂舟两声提醒他,结果大门那边毫无动静,连交谈声都没有了,估计是去了外面说话了。 手机铃声响了几遍自动挂断了,江允吐出口气,又打了个哈欠。 铃声再一次响起,不依不饶的,江允怕是什么急事找贺寂舟,手肘撑床欠身把手机拿过来,看见来电备注,随即就冷了脸。 成奈雪简直阴魂不散。 江允盯着屏幕,用力攥了攥手机,等电话再次即将自动挂断,她面无表情点着绿色键上往上一滑,然后点开录音,放在耳边接听。 “寂舟,你还没回家吗?” 柔柔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如春风轻轻拂过湖畔,不得不承认,成奈雪长了把好嗓子。 指甲盖抠进掌心,江允用了好大力气才忍住心里恶起,冷淡道:“这么晚了,成小姐有什么事吗?” 成奈雪静了几秒,柔柔一笑,声音带着几分轻飘,“是阿允啊......” 这话这语气给其他人听还真听不出有什么不对劲儿,很正常的一句寒暄,只有江允听得出来那里面包含的挑衅和恶意。 这叫她想起以前听到过的一个故事:女人被人盯上,她跟别人说那人要害自己,可是所有人都不相信,凶手在人前装得无懈可击,却在背地里对她露出毛骨悚然的笑,不停地发出死亡威胁,女人向丈夫求助,丈夫从担忧到不堪其扰,最后竟带她去精神科看医生,最后连医生也认定她有被迫害妄想症。 想起这个故事,江允突然觉得骨头缝里都开始滋滋冒寒气。 现在很明显,成奈雪就用精湛的演技给自己做了这样一个局,让自己在贺寂舟面前无理取闹,她则好趁虚而入。 她压下心中翻滚不息的愤怒和恐惧,极力保持理智和镇静,“成小姐,你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寂舟这些天帮我忙前跑后累的不轻,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恰好路过这边,买了点儿他爱吃的烤串和啤酒想给他送上去,你大概不知道吧,以前我们在国外刚创业的时候,忙到凌晨后半夜是常有的事,他吃不惯外面的东西,又没有什么钱,我们就自己焊了个架子,买肉和菜回来串成串自己动手做烧烤,真是怀念那时候的日子啊......” 江允冷嗤,“成奈雪,你不用再一遍遍跟我描述你陪他走过的那些年了,朋友之谊,换了季大哥路大哥都是一样,他要是对你有别的心思,你们早就在一起了,你陪了他十年都没有机会,你以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弄走我就有机会了?” “阿允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着有点儿糊涂?我有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了?”手机那头的成奈雪一如既往的装白莲。 江允冷冷轻笑一声,“你这会儿又装什么呢?大家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阿允你真的误会我了......”成奈雪声音带了点儿无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以后尽量不去打扰你们行吗?” 她这话说得特委曲求全,语气里尽是卑微。 ...... 第314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江允这会儿若是能保持理智就会发觉不对劲儿,然而她的情绪在看见成奈雪来电的那一刻就在爆发的边缘。 “你别装了行吗?成奈雪你贱不贱啊?世界上那么多男人你偏偏盯着别人的不放了?有点儿自尊行吗?我告诉你,就算有一天我跟贺寂舟散了,你也别想跟他在一起!” 在她看不见的手机那端,成奈雪无声笑了,语气却是惶惶,又夹杂着几分气恼,“江允你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看在寂舟的面子上,我一直在努力跟你好好相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真不知道你在介意什么,我都已经有未婚夫了,难不成你要我和寂舟老死不相往来吗?江允,你别太自私了!” 江允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声音,脑子“嗡嗡——”的,似乎要炸开,又听她假惺惺道:“是,最近寂舟是跟我联系比较频繁,但都是事出有因,我希望你可以理解......” “我理解你妈!” 江允终于再也忍不住爆发,直接掐断了电话。 贺寂舟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江允靠在床头上抽烟。 细长的女士香烟,味道有点儿清苦,还带着点儿若有似无的果香,夹在两根葱白的纤纤细指间,渺渺烟雾后面一张美人脸,压着眉,眯着眼,清冷里带着燥意。 贺寂舟敏锐地察觉气氛的变化,空气还散发着水乳交融的强烈气息,然而方才浓情蜜意的氛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贺寂舟停住脚步,在门口略站了站,抬脚走过去,将她指间的烟夺走,碾灭,轻笑说:“你叫我戒,自己反倒抽上瘾了,你这样叫我还怎么戒得下去?” 他扬手轻轻扇开未散的烟雾,伸手捏住她下巴,笑着低头去吻她。 江允偏头躲开,仰着脸看他,眼神微凉。 两人默不作声对视片刻,贺寂舟捻了捻手指,将那灭掉的半截烟扔进一旁垃圾桶里,脱掉身上浴袍上床。 他没问江允怎么了? 他已经预感到什么,然而这个来之不易的美好夜晚,他不想跟她吵架,只想抱着她好好睡一觉。 他已经连着半个月没有睡过好觉了,白天忙得团团转,夜晚回家躺在大床上,因为怀里是空的,疲惫至极却难以入眠。 黑暗里,两人安静躺着,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贺寂舟平躺,江允侧身背对着他。 脑子里神经一抽一抽的疼,带着眼睛牙齿全身骨头似乎都疼起来,心口像压着块石头,憋闷的厉害,贺寂舟重重喘了几下,侧头去看江允。 房间里黑漆漆一片,囫囵看见个起伏的轮廓,纤薄的一段,隐没在黑暗里。 他先前抱她的时候就发现她瘦了许多,又回到小五叔去世后那段时间的状态,这俩月努力养出来的那点儿肉又掉得干干净净。 贺寂舟心口也发起疼来,他翻了个身,挨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她,怀里人挣扎了下,他双臂收紧,腿脚并用,将她裹住,脸埋进她头发里。 江允冷淡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刚才成奈雪给你打电话,我接了。” 不算意外,贺寂舟顿了片刻,“嗯”一声,又顿了一顿,“她说什么事了吗?” 江允盯着黑暗里某一处,嘴角勾出个模糊的冰冷弧度,柔声细语,“她怕你累着,去家里给你送烧烤,顺便回忆了一下你们往昔的美好时光。” 贺寂舟眉头蹙起,欲言又止半晌,最后什么也没说。 江允也没再说话,闭上眼睛。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乱梦不断,都是冷而灰的影像,像上个世纪的黑白默片,黑白中一抹鲜红刺眼的血,血里躺着个人,爸爸妈妈还有小五叔的脸不停切换。 她望着他们,想尖叫嗓子却被堵住失了声,身上好多只手狠拉硬拽,低头发现自己穿着竖条纹的病号服,拽她的是一群穿白褂的医生和护士,混乱里她听见人用哄小孩的语气说:“江小姐,先跟我们回去好不好?乖啊,吃了药头就不痛了......” 瞬间毛骨悚然,冷汗一身,江允惊醒,猛地弹坐起来。 她重重喘息,心脏狂跳不止,身上寒毛根根倒立,后背一片冷汗,睡衣都湿透。 她下意识往旁边摸,去寻贺寂舟,手却探了个空,旁边是空的,被褥冰凉。 她的心一瞬跌落,说不出滞闷的滋味,狠掐了下掌心,忽听见低沉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醒了?” 江允倏地抬头看过去,眼里闪过惊喜的光芒,从噩梦里惊魂未定,这会儿看见贺寂舟像见到救星,只想跳进他怀里紧紧抱住她。 她还未有动作,就发现不对。 房间光线昏暗,贺寂舟坐在靠墙的沙发里抽烟,她的女士香烟和他宽大的手掌十分不搭,衬衫在纽扣错位,领口堆散在那里,江允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知到他浑身散发着燥郁的气息。 “阿允,昨天你跟奈雪都说了什么?你太过分了!” 江允愣了片刻,忽地笑了,“你这是在向我兴师问罪吗?” 成奈雪比她想的可要聪明多了。 贺寂舟猛吸一口,指节长的香烟瞬间到了头,烫到手指。 他将烟头按熄在烟灰缸里,深深吐出烟雾,拔腰起身走过去,居高临下望着她,“江允,你一定要这样咄咄逼人吗?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我他妈到底要怎么说你才肯相信我?成奈雪有男朋友,人家这两年就准备结婚了,你为什么一定要抓着从前那点破事不放?一定要把关系搞尴尬,以后大家老死不相往来才行是吗?” “是!” “发疯”那两个字像是触碰到什么开关,一触即出。 江允像是一只被冒犯的小兽,浑身的毛都炸开起来,她表情凶狠地看着贺寂舟,一字一句道:“我就是要你跟她断绝来往,老死不相往来!贺寂舟,我和她之间你只能选一个,你要是舍不得她,那我们就分手!” “你给我闭嘴!把你那话收回去!” 贺寂舟站在床尾,居高临下表情狰狞地看着她,额头青筋根根暴起,脸红脖子粗朝她大吼。 “分手”这俩字他是听不得的。 ...... 第315章 难道不是她自找的吗 “分手”这俩字他是听不得的。 两人都用凶狠的神色瞪着彼此,互不相让,像是下一刻就要扑上去撕咬起来。 贺寂舟气得脑袋里“嗡嗡——”直响,胸口一起一伏,鼻子里呼呼喘出粗气,看见她抿唇瞪眼,一副倔强冷硬的样子,真想狠狠收拾她一顿,然而再看那一双红红的眼皮,心霎那间又软了。 他压下火,抬手按了按突突跳的太阳穴,耐着性子跟她解释,“阿允,我这段时间确实跟成奈雪多接触了几次,但是都是有旁人在场的,从来没有单独相处过,我记着你的话呢。” 说实话,他这样时刻防着有时候也挺尴尬的,好像人家多不放不下他似的,不免显得太过自作多情。 从成奈雪这些天的行为举止来看,她对他是真没什么想法了。 以贺寂舟的角度,真的很难理解江允为什么这么介怀,说是为那点儿陈年老醋也太过牵强。 “接触多也是因为以前的旧账,你知道的,那件事我承诺过得给奈雪一个交代,贺嘉钰这个畜生,我还没找他麻烦呢,他居然还敢再来招惹奈雪!” 一提起贺嘉钰,贺寂舟身上就不自觉散发出浓重的戾气,成奈雪自然是部分原因,不过叫他介怀的其实还是他跟江允在一起的那几年。 先前离得远远的也就算了,一回来就跟个苍蝇似的往江允眼前晃,装模作样,偏偏江允心底还对他有那么两分愧疚,贺寂舟哪里忍得了。 那闷得那缸子陈年老醋可比江允的厉害多了,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膈应着呢。 可是这戾气落在江允眼里,就只是因为成奈雪而已,所以就算不喜欢又怎么样?他确确实实很在乎她,他们一起并肩走过十年,感情深厚。 而现在,现在在他的眼里,江允连他们的友情也容不下去了。 贺寂舟在床边坐下,抓住江允的手,软下声音,“阿允,你别闹了好不好?” 江允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为什么你要承诺给她一个交代?是你指使她去勾引贺嘉钰的吗?” “不是,但是她确实是为了我......” “所以,”江允打断她,用无比冷漠平静的声音道:“她自找的不是吗?” 贺寂舟看着她,忽地愣住了。 贺寂舟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的难以置信,“阿允,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是她自找的。她本来就没安好心,导致了不幸的结果不是很正常吗?把所有的错都怪到贺嘉钰头上不合适吧?” 江允迎着他难以置信的目光,破罐子破摔般,露出一个简直算得上是恶毒的笑容。 “江允,你要不要听听你都在说些什么?你竟然会为一个强奸犯开脱!” 贺寂舟情绪再也不受控制,突然爆发,“你还当自己是贺嘉钰的女朋友吗?在一起那么多年,你对他也不是没有一点情分吧?” 江允望着他,呵的冷笑一声,“是啊,成奈雪陪了你多少年,贺嘉钰就陪了我多少年,原本我可是打算跟他就这么过一辈子的......” “江允!” 贺寂舟厉声打断她,大掌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双目赤红地盯着她,喉结滚动,声音一字一句从齿缝里逼出来,“你找死啊!” 她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手腕的骨头被他捏得痛的要命,江允咬紧牙关,定定看着他不吭声,冷笑道:“怎么?觉得我自私冷血又恶毒?是啊,我自然是比不得你的奈雪人美心善又会体贴照顾人,那你去找她啊,你非搁我这儿纠缠什么?你走啊,现在就走!” 江允低吼着,手脚并用地推搡他,几乎口不择言不管不顾道:“你要是真心疼她,你就如了人家的意,把人给娶了,好好跟人家过日子,也省的她苦心积虑地对付我。” 她吼着,又冷笑,“她这段数,实在是太高明了,我真是斗不过,我认输还不行吗?我不要你了还不行吗?我把你让给她,我祝你们幸福恩爱,百年好合!” 她这一字一句,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跟小刀子似的直往贺寂舟心口上戳,他看着她,气得脑子发懵,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半晌,他咬紧了后槽牙,撂下一句,“你简直是不可理喻!” 话落,他松开她,随即摔门而去。 ...... 江允待在房间里一整天没出门,大家都知道贺寂舟来了,以为俩人在屋里腻歪,都识趣地没去打扰。 晚上吃饭的时候还不见人影,苏酥就给江允打了个电话,结果没人接,又让季丛白给贺寂舟打,竟然听他说已经回去了,这会儿在宁城。 苏酥一听势头不对,赶紧回去敲江允的门。 结果半天没人应,电话也打不通,她急出一脑门汗,打电话给前台拿来用卡开了门。 卧房里窗帘还拉着,黑漆漆的,苏酥打开灯,看见江允正侧身躺在床上,心里没来得及里松口气。 走近了一瞧,就见她满脸潮红,往额头一探,滚烫烫的快能煎鸡蛋了。 苏酥骂了一句,赶紧让季丛白开车,送她去医院。 江允人烧得有点迷糊,躺在病床上说胡话,苏酥把耳朵贴过去,听见她正呢喃着喊贺寂舟的名字。 她一下没忍住,眼泪从眼角哗啦啦往下流。 苏酥一猜就知道肯定两人又为了成奈雪吵架了,她又心疼又生气,找出贺寂舟的电话打过去。 贺寂舟正在路斌家里跟路斌对坐喝闷酒,看见苏酥的电话目光闪了闪,猜到苏酥是来骂人的,就把手机扔一旁没接。 过了一会儿,门口响起动静。 君雅去开了门,他听见成奈雪的声音飘过来,下一秒,他的,眉头就下意识拢起来。 ...... 第316章 媳妇肯定是不能丢的 这段时间被江允闹得,贺寂舟对成奈雪也有点儿埋怨,虽然觉得她挺无辜,但是如果可以,他真想让成奈雪赶紧回美国去,永远不要再回来出现在江允面前。 “老路,奈雪跟欧文来了。” 贺寂舟和路斌一齐转头看过去,就见成奈雪挽着欧文的胳膊随着君雅走进来。 路斌笑着起身招呼,“大晚上的怎么过来了?” 成奈雪笑道:“阿文朋友出海弄回来一批上等的海货,我想着你跟嫂子不是都爱吃海鲜么,顺便拿了两箱过来。” 君雅笑,“还是奈雪好,什么事都想着我。” 成奈雪笑着看了闷头喝酒的贺寂舟一眼,“寂舟也在这儿啊。” 贺寂舟也没瞧她,敷衍地点点头。 君雅拉开椅子,“你们俩别站着了,快来坐下说。” 似是有意避嫌,成奈雪让欧文坐在自己和贺寂舟中间。 君雅问:“你们俩喝什么?要不要果汁,阿姨刚榨得柳橙汁。” 欧文道:“好。” 成奈雪冲着君雅笑的灿烂,“给我一杯白开水就行了。” 欧文忙改口:“谢谢嫂子,我跟小雪一样。” 君雅“噗嗤”笑了,打趣道:“你们俩这是夫唱妇随啊,真好啊,我们奈雪终于苦尽甘来,找到个知冷知热的人了,欧文你以后可得好好对奈雪,别觉得她孤身一个没有娘家人,你要是敢欺负她我们可不饶你。” 欧文抓着成奈雪的手,保证道:“嫂子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爱奈雪,这辈子一定不会辜负她!” 转头看成奈雪,俩人十指紧扣脉脉含情相视一笑,又都有些羞涩地偏开头。 贺寂舟默然看着,心想真该叫江允来看看这俩人浓情蜜意的模样,也不知道她怎么就一门心思针对成奈雪?还叭叭叭说一堆戳人心窝子的话,一想起来他就太阳穴突突直跳。 贺寂舟心烦的不行,仰头喝完杯子里的酒,起身去阳台抽烟,戒烟坚持了几个月,一朝全部破了功。 贺寂舟在阳台慢吞吞抽完一根烟,转身回去,发现客厅里气氛莫名有些僵硬冷凝的可怕,所有人都不说话,只有桌上他的手机里传出苏酥愤怒高亢的声音,“......成奈雪,你他妈就是个贱人,骂你贱人都是侮辱了贱人这个词!你再敢刺激阿允一下试试,我要你的命!” 贺寂舟脸色一变,箭步冲上去拿起手机,直接按了挂断。 一时间鸦雀无声,所有人脸色都很难看。 成奈雪微微低垂着头,脸色苍白,肩背绷的紧紧的,不住地颤抖。 欧文搂住她的肩膀,攥紧拳头,脸色涨红,好像气得说不出话来,只一遍遍重复,“她太欺负人了!她也太欺负人了!” 只听后面那两句就知道苏酥说得有多难听,贺寂舟额头青筋直蹦,却是先问了句,“为什么擅自接我的电话?”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更不好看了。 成奈雪倏地抬头,难以置信地望向他,眼里流露出痛苦失望的神情。 欧文跳起来,气愤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小雪被人家侮辱,你却先来质问她......” 话说到这里被成奈雪打断,她拉住欧文,神情有种失望至极之后的灰寂。 “是阿文不小心碰到了,我听见是江允朋友的声音就问了一句,谁知道她就突然对我破口大骂。” 这时君雅沉着脸开口道:“丛白这什么眼光,找的女朋友是一个不如一个,这都什么人啊!” 贺寂舟闻言眉头皱了下,下意识解释道:“苏酥就是脾气不大好,性子急,再加上有点误会......” “行了寂舟,你也别遮掩了,”君雅打断他,“嫂子今天说句难听的,就想问问你女朋友到底是要闹哪样?就揪着过去那点事不放了是吧?奈雪是小心翼翼躲着避嫌,到头来还是被人家骂贱人,小姑娘是不是心眼也太狭隘了?” “阿雅。” 路斌伸手拉了她一下,被君雅一把打开,柳眉倒竖,“你别在这儿和稀泥,奈雪也算你半个妹妹,你当哥哥的就这么看着她叫人欺负?” 君雅很生气,冷冷看着贺寂舟道:“你女朋友要是容不下奈雪,那以后索性跟我们一家也不要交往了,没的叫你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听君雅这样维护,成奈雪似是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坠下来,然后倏地站起身,低着头道:“谢谢嫂子,我先走了......” 一句话,泣不成声,她掩着半张脸急匆匆往外跑,君雅下意识拉她没拉住,欧文赶紧拎起她的包追出去。 君雅跟到大门外,没追上两人,回来冷冷看了贺寂舟一眼,裹了裹身上的披肩,抬脚上楼去了。 一阵难言的疲惫从心底生出来,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贺寂舟头疼欲裂,使劲儿掐了几下太阳穴,抬脚向外,“我走了......” 路斌送他下楼,俩人一路沉默。 司机没在车里,贺寂舟打了个电话,路斌递给他一根烟,俩人走到花坛边抽烟。 沉默抽掉半根,路斌叹了口气,道:“老贺,实话说,我也觉得阿允对奈雪有些过分了,你跟奈雪就是有什么,那也是过去了,心里有介怀可以理解,但是这么撕破脸闹就有点说不过去了,难不成还真要你奈雪割席绝交,老死不相往来吗?” 贺寂舟重重吐出口烟雾,敛着眉眼没吭声。 路斌又道:“你嫂子刚才也是气狠了,说话不中听你别介意,她跟奈雪关系一向好,奈雪一个人孤零零的确实也可怜......” “老路。”贺寂舟忽然出声打断他。 “嗯?” “以后你跟嫂子多照顾她点儿。” 路斌愣了下,眉头微皱,迟疑道:“你这是真要跟奈雪断交?” 贺寂舟闷头抽烟,好一会儿才自嘲道:“我总不能因为她把媳妇儿丢了吧?等那事给她个交代,我也没什么欠她的了。” 他一口吸尽剩下的烟,屈指将弹进垃圾桶里,没管路斌什么表情,摆摆手,“走了。” 贺寂舟坐进车里,拿出手机给苏酥打电话,那边不接,又给江允打,她更绝,直接关机了。 贺寂舟咬着后槽牙,把手机狠狠摔在座椅里,往后一靠,降下车窗,刺骨的寒风灌进来,吹得他一张冷脸越发寒凉。 坐在车里,盯着车窗外不断闪退的夜景,他忽然决定,要晾一晾江允。 这次她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不能继续这么纵容她了! 他是非她这个媳妇儿不可,可也不能因为她,寒了身边所有人的心啊。 或许,彼此都冷静冷静,是好事。 ...... 第317章 见家长 另一边,江允在病床上躺了三天,没等来贺寂舟一句消息,也有些寒了心。 剧组在这个城市宣传结束,即将开拔去下一个地方,江允身上还没好透,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经不住舟车劳顿,苏酥又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下,回宁城更不成,必须在眼前看着才能安心,恰好她原也打算趁机会去趟外婆家里看看。 苏酥外婆就住在这边乡下的白云山上,山脚搞了旅游开发,有个天然的温泉小镇,苏酥跑去找谢导建议让大家停下休整一天,她出资请大家去小镇泡温泉。 这半个月众人马不停蹄的确实累坏了,谢导没多想就同意了。 傍晚,剧组全体人员在小镇的温泉酒店安顿下来,苏酥看时间还早,就想开车去外婆家看看。 她外婆住在半山腰里,山路不好开,大概四五十分钟的车程。 苏酥本想带江允一起去,但一想外婆那冷言冷语的模样又作罢了。 因为一些历史原因,她外婆并不待见她,那年她抱着她妈的骨灰盒回来,外婆晾了她三天没让她进家门。 当年她外婆死活不同意她妈跟她爸在一起,老人家眼睛毒,或许一早看出来苏宏伟不是什么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 然而她妈不管不顾一股脑栽了进去,偷拿老人家的养老本跟着她爸私了奔。 她爸做生意的钱,就是她妈从外婆这儿偷的。 苏酥想,她不怪外婆不愿意原谅她。 苏酥那时候也倔,窝在外婆家门墙角,不吃不喝,就那么抱着她妈的骨灰盒坐了三天三夜。 第四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外婆拉开了门,在门后面无表情地喊她,“你进来。” 苏酥在外婆家里住了仨月,祖孙俩说的话加起来不超过一百句,外婆像是不会笑,永远板着张脸,眼神像古井一般无波无澜。 唯一一次有变化是她问苏酥,“你妈怎么死的?” 苏酥说:“自杀,苏宏伟有了外遇,跟她离婚了。” 外婆听着她的话,半耷拉着的眼皮急遽跳了几下,眼里一瞬间涌上来众多情绪,愤恨、痛苦、嘲讽、伤心......苏酥看不懂那些搅混在一起的情绪,只听见她最后咬牙骂了一句,“活该!” 人生病的时候心里都脆弱,看人甩冷脸难免会委屈,还是不要叫江允多受一回气了。 苏酥嫌保姆车笨重,又太显眼,就去小镇一家租车公司租了辆大众上山,同行的还有季丛白。 这两天因为贺寂舟的缘故,苏酥有点儿不太爱搭理他,季丛白也不生气,天天热脸贴冷屁股贴得十分积极。 苏酥也知道自己这样连坐很不讲理,但没办法,她恨得牙痒痒又找不到贺寂舟出气,只能他的好兄弟代为受过了。 话说回来,他也算不上完全无辜,他跟成奈雪关系也不差,还帮她说话来着,只是看苏酥脸色难看,聪明地及时闭上了嘴。 季丛白开车,苏酥坐副驾驶,开到外婆家时天已经黑的透透的了。 山间寂静,冬天虫鸟绝迹,只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车里开着暖气,内外温差大,苏酥推门下车后,立刻哆嗦了一下,抱臂缩着脖子。 季丛白从车头绕过来,敞开大衣裹住她,热气往身上扑,苏酥下意识抱住他的腰。 季丛白嘴角抿起一抹笑,搂着她往大门口走。 外婆家只有三间小趴趴屋,带着个不大的院子,门缝里透出昏黄的灯光,廊檐下,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在端着个大笸箩往屋里走。 走到门前,苏酥抬手拍门,大声喊:“外婆!” 院子里老人回头,怔忡片刻,又听见一声脆生生的“外婆”,立刻放下笸箩转身往大门方向走。 “你怎么来了?” 老人站在门后看着苏酥,苍老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眼底却隐有微光闪烁。 季丛白打量她,老人家生了一张严厉的脸,皱纹纵横深深刻在皮肤里,看起来十分苍老,然而身板却又没有普遍所见的乡下老人的佝偻,脊背挺得笔直,显出几分固执。 她的视线突然转过来,与季丛白的对上,目光锐利精亮,像是要看穿人心。 季丛白对上老人那锐利的双眼,不由的吓一跳,后背有点儿冒汗,随即露出个斯文腼腆的笑,点头喊:“外婆,你好。” 苏酥冲老人咧开嘴,笑嘻嘻介绍:“外婆,这是我......” 她顿了下,说:“好朋友。” 季丛白侧头乜她,搂在她肩头的手不轻不重捏了下,嘴角微不可查往下撇,轻哼一声。 苏外婆拉开门,侧身让路,不咸不淡说:“进来吧。” 院子里灯光昏昏,左手边坐着厨房,右边靠墙开了小菜园子,角落堆了许多各种各样的杂物,虽杂却不乱,收拾的很干净。 屋里也十分整洁,进门就是大客厅,简单摆设了几件老旧家具,东边是一间卧室,西边又用帘子隔出一间卧室,老人家就睡在哪里。 山上温度低,屋里没空调没暖气,不比外头暖和多少,苏酥缩着脖子往手里哈气,一边四下打量,“这家具破的都该换了,也不装个空调,冬天冷死了,我每年给你卡上打的钱你得用啊。” 外婆闷不吭声撩开帘子拿出个电暖扇过来,放在凳子上,插上电,开到高档,苏酥弯腰凑过来,暖融融的热意这才扑到脸上。 “跟你说了不要给我打钱,我用不着。” 老太太直起身,说话语气硬邦邦的,朝季丛白招手,“你也过来烤烤,热乎一下。” 又问:“你们俩吃饭了吗?” 苏酥望着外婆摇头:“没呢。” 老太太没说什么,掀起门上的挡风帘子出去了。 季丛白这时候才敢说话,肩头轻怼苏酥一下,低声道:“咱外婆看着好厉害啊,叫她看一眼,我后背冷汗都冒出来了,现在心脏还砰砰跳呢。” 苏酥侧眸看他,轻轻挑眉。 “不信你摸。”季丛白抓住她的手往自己心口放。 ...... 第318章 上赶着交待清白家世 “不信你摸。”季丛白抓住她的手往自己心口放。 隔着毛衫,苏酥感受到他的有力的心跳声,略略急促,她眉毛又往上扬了扬,取笑道:“这是干什么亏心事了吧?” 季丛白笑着反驳,“我觉得是见家长紧张的。” 苏酥抽回手,翻了个白眼,“谁带你见家长?是你死乞白赖非要跟过来,我才勉为其难带上你的好不好?”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心底也有两分想带他给外婆来看看的意思,从那天被容阿姨撞破好事之后,俩人之间的氛围就变了。 他俩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含含糊糊,嘴上说着不谈感情,然而炮友之间哪里又有那些脉脉温情? 再被容阿姨那么插一杠子,颇有点儿赶鸭子上架的意思,苏酥心里防线已经塌得差不多了,就差那么一哆嗦的事。 外婆很快端了两碗面回来,又扒了两碟自家腌制的小咸菜,放在桌上,叫两人吃饭。 两只大海碗,上面卧了荷包蛋和厚厚一层酱肉丝,小葱花点缀,色香扑鼻,熟悉的味道。 苏酥拿筷子抄了抄面,白雾很快氤氲了眉眼,她抽了抽鼻子,季丛白已经一大口吃下去,然后仰起脸来笑着冲外婆夸赞道:“外婆,您手艺真好,这面条太香了。” 外婆坐在灯下戴着老花镜纳鞋底儿,头也不抬道:“好吃就多吃点儿,人瘦的跟螳螂似的,身上见不着几两肉,天天挣那些个钱有什么用?” 苏酥听着,眉眼不禁弯起,眼里冒热气,“瘦了上镜好看,当明星的都得控制体重,我算是能吃的了,您不知道有些人都是数着米粒吃。” 老太太哼一声,仍旧不看苏酥,只继续做着自己手里的活,“我是没看出来瘦了哪里好看,瞎折腾。” 季丛白又吃下一大口面,冲老人家说道:“外婆,她挑嘴,外头的饭没家里好吃,要不您教教我,下回再过来保证把她喂得白白胖胖的。” 老太太这才抬头看他一眼,季丛白对上她的目光,又开始紧张,咧嘴对她露出个憨了吧唧的笑。 老太太没说话,又低头做自己的事情,苏酥和季丛白也不说话,低头专心嗦面条。 屋里静悄悄的,灯火和暖而温柔,映在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可亲的颜色。 面太多,苏酥勉强吃了大半碗,实在撑得吃不下去了,桌子底下踢了下季丛白。 季丛白会意,把自己吃到底儿的碗换过去,她的端过来。 外婆抬头看一眼,没吭声,放下鞋底起身去外面。 外面的风越发大起来,把盖着柴火的塑料布刮得哗啦啦不停的翻飞。 天上黑浓浓,一片漆黑,看不见星星和月亮,估计有场雨来。 季丛白收了碗筷往厨房送,看见外婆在扯塑料布,忙过来搭手。 “不用你,别弄脏了衣服。” “没事。” 刚收拾好,捡了砖块把塑料布压上,就有雨点落下来,不一会儿便大了。 外婆进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季丛白说:“这雨要下到半夜,你们俩晚上别走了,在这儿睡一晚吧。” 苏酥窝在电暖扇前轻轻撇嘴,“我本来就没打算走......” 季丛白有些踌躇,这里只有一间空余的卧房,他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的,哪敢跟苏酥睡一块,想了想,以退为进道:“行,我一会儿去睡车里。” 苏酥顺口接道:“你睡车里干什么?东屋里有床,你跟我......” 话说到这儿戛然而止,下意识瞄外婆,没由来的心虚。 刚才她怎么介绍人家来的——好朋友。 她这一心虚,带着季丛白也心虚,抬手摸了摸鼻子。 外婆闷不吭声,打开老式大站柜抱出两床厚被子,在客厅的长板椅上打了个铺,然后又进东屋去收拾床。 苏酥跟过去,靠在门边打量屋子,刚才屋门锁着,她没进来,这会儿才看见,屋里很干净,应该是经常打扫,没什么灰尘,摆设跟从前她住得时候一个样,基本上没动过,靠床头桌上还有她的卡通熊杯子。 这里从前是她妈的房间,那年她来的时候也是锁着的,一直锁着,墙角结得全是蛛网,落满了灰尘。 后来外婆收拾干净了给她住,她走了,房间依旧很干净。 苏酥鼻尖一阵酸,她一直以为外婆是不想看见自己的。 祖孙俩拢共也就相处那几个月,外婆一直冷冰冰没有笑模样,苏酥知道她不待见自己,生怕讨嫌,所以这么些年都很少过来,只每年往她卡里打一笔钱。 她以为自己是没有家的,原来外婆给她留了一个家。 苏酥怔怔看了会儿,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外婆,脸贴在她后背上轻轻蹭了蹭,外婆弯腰铺床的动作一顿,俩人停在那里谁也没说话。 过一会儿,苏酥放开手,拿起枕套帮忙装枕头,外婆继续弯腰铺床,手腕不经意往眼角蹭了下,留下一抹水痕。 外婆收拾好,又去了厨房,进门愣了下,看见季丛白在里面刷碗。 厨房屋顶矮,他人长得高,显得有几分局促,家里没有热水管,他两只手在冷水下冻得通红。 “外婆......” 季丛白喊了一声,笑容里带着几分讨好。 外婆点点头,没管他,走到灶边揭开锅盖,拿瓢舀了一盆热水出来,端去放在水池边的台子上,丢下一句,“用热水兑一下。” 季丛白忐忑紧张的心情瞬间平复下来。 外婆往锅里加上凉水,坐在灶前烧火,膛里红彤彤的火光映在她脸上,显出几分软和。 “你家是哪里的?” 季丛白听见外婆问。 “外婆,我是宁城人,我家一共五口人,有两个哥哥,我爸跟我大哥都在研究所,二哥跟我一样医生,俩人都已经成家有孩子了,我妈是全职主妇照顾大后方,特别喜欢苏酥,我爷爷奶奶......” 季丛白冲掉手上的泡沫,不等外婆问,自个儿就主动把祖宗十八代全交代了。 外婆无话可说,端着洗脸盆走了。 ...... 第319章 什么也没干 老人家早睡早起,还没九点就上了床睡觉,苏酥和季丛白坐在电烤炉前一边烤火一边看电视,见外婆要睡了,她也关掉电视,准备去睡觉。 不过,才站起来走一步,胳膊就被人给拉住了。 回头一看,对上季丛白幽幽怨怨的目光。 “干嘛?”她无声比划口型。 “这就去睡觉了?”他压低声音,拿着手机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晃,示意她才九点,城市里的人才开始夜生活。 苏酥眼珠子转了一下,明知故问:“不睡觉干嘛?” 季丛白掀开铺盖拍了拍,“坐这儿说会话,这才几点,哪儿睡得着......” 苏酥眼珠子滴溜转,弯腰贴在他耳边坏笑,“不如去我屋里,这儿说话不方便,回头吵到我外婆。” 热气哈在脖颈,弄得他浑身痒痒的,季丛白咬牙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你别瞎撩火,坏了我的形象,回头我可跟你没完。” 铺盖搁这儿摆着呢,明显是要他自重,这要是被外婆逮着,指定扣大分。 苏酥“啧”一声,“我又没说要做什么,你心里有鬼,怪我?” “得得得,你还是走吧。”季丛白推她走开。 苏酥见他这样,反而来劲儿,贴过去坐在他腿上搂住他脖子故意逗他,“这长夜漫漫的多没趣啊,聊几块钱的呗。” 季丛白咬着后槽牙瞪她,“不聊!” 苏酥挑眉,“真不聊?那我走了?” 季丛白直接拉开她,忒是无情地一推,然后脱了鞋掀开被子往被窝里一躺,拉被子蒙上头。 苏酥看着他,咬唇憋笑,弯身贴过去提醒,“一会儿别忘了关灯。” 说完,她就笑眯眯进了自己的房间。 外面雨水声潇潇,世界一片寂静。 被子里头放了个热水袋,苏酥抱在怀里侧身躺着,静静听雨声,一点点回忆以前在这里的日子。 外婆话少没有笑,一天到晚冷冰冰板着张脸,只管她一天三顿饭,给张睡觉的床,别的基本不搭理她,然而但凡她有什么需要,那东西不出两天就会到她手上,比如怀里的热水袋,桌上的印花熊水杯,还有床头的布娃娃。 早知道把阿允也带来了......苏酥想着,翻身去捞桌上的手机,想给江允打个电话,刚摸到手里,手机忽然“嗡”地震颤了一下,她扫一眼屏幕,立时就笑了。 季丛白:【你睡了吗?】 苏酥点开对话框打字:【有事?】 季丛白:【这山上挺冷啊。】 苏酥没回,等着他下一句,果然没几秒又一条消息过来。 季丛白:【需要人帮你暖一下被窝吗?】 苏酥脸埋进枕头里,闷声痴痴傻笑。 季丛白等了十来秒没听见她回复,又发了一条过去:【我劝你快点儿考虑,过了这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苏酥看了消息,噼里啪啦赶紧又回复:【只有暖被窝服务吗?】 季丛白义正言辞:【只卖艺不卖身。】 苏酥:【那还是算了吧,我就图那点儿东西,不卖算了。】 苏酥:【算了算了......】 季丛白咬牙:【卖也行,得加钱!】 黑暗里,季丛白蹑手蹑脚来到苏酥的房门前,小心翼翼推开一条门缝,闪身进去,关上门,摸到床边掀开被子钻进去。 温香软玉抱进怀里,长舒口气,终于舒坦了。 苏酥也舒坦,热水袋再好,到底不如抱着人形火炉,她窝在他怀里蹭了蹭,刚想说话,被他一把摁住腰。 “别乱动!” 苏酥感觉他身下隐隐有抬头之势,好气又好笑,回头看他,“你嘴上怎么就敢说那么硬气呢?跟我玩儿欲擒故纵是吧?” 季丛白替兄弟叫屈,虽然这半个月他们俩夜夜住在一个屋里,躺在一个床上,可他什么都没干,听说剧组全体休整一天来泡温泉,他兴奋了一整天,脑子里一堆十八禁的玩耍姿势,谁想来山上下不去了呢。 季丛白埋在她脖颈间深深叹了口气,闷了一会儿道:“后天我就回宁城了。” 苏酥怔了下,“后天就回去?” “假期完了,主任前两天就催了,我再不回去,我二哥指定要骂我,还得去找我爸告状......” 最后一句的语气听着有些郁闷,苏酥听得发笑,“我见过季院长,人看着特别和善亲切,他居然会背地里告状?” “我二哥是个人精,长得慈眉善目的,其实一肚子坏水,人家都叫他笑面虎。” 季丛白跟苏酥讲他家里的事,俩人聊到半夜才睡,睡前季丛白定了个四点半的闹钟,根据他爷爷奶奶的作息,老人家基本上晚上九点钟睡,早上五点左右起,冬天天亮的晚,会稍微迟一些。 估计外婆也是这个作息时间,结果季丛白早上四点半迷瞪瞪起来,蹑手蹑脚走出房间,刚拉上门,一回头,就跟外婆对上了眼儿。 他心脏一下跳到嗓子眼,下一秒,冷风刮过灵台,他一个激灵,下意识地举起三根手指,脱口而出,“外婆,我就帮忙暖个床,什么都没干!” ...... 苏酥一觉睡到大天亮,在暖乎的被窝里赖了会儿床,才起身穿衣服。 掀开门上的棉被帘子,清新的冷空气顿时涌进肺腑,苏酥缩了缩脖子,双手插进大衣兜里。 季丛白只穿着见贴身的灰色薄绒衣,站在院子里,拿着把斧头劈柴火,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劈的,柴火都已经堆成了小山,估摸着能用一年。 “醒了?” 他回头冲她笑,额头上挂着细汗,喘气声有些粗。 “饿不饿?外婆熬了红枣桂圆粥,还蒸了小笼包,在小锅里温着呢,大锅里有热水,你洗洗脸去吃。” “哦。”苏酥转身往厨房走,一边问,“我外婆呢?” “刚才有个村里的大妈找她,出去了。” 苏酥洗完脸,舀了碗粥,拿着一只包子出来,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一边吃饭一边欣赏季丛白劈柴。 人长得帅就是好,干粗活也赏心悦目,季丛白是那种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身上肌肉结实,线条流畅,苏酥回忆了下那手感,微微眯了眯眼睛。 天放晴,出了太阳,日头白灿灿的,空气里多了几分暖意。 季丛白弯腰捡起劈柴块往小山上一丢,转头看她,挑眉问:“好看吗?” 苏酥毫不吝啬,“就一个字,帅!” ...... 第320章 还得继续表现 “帅!” 季丛白乐了,弯腰捡起左手边的圆木块放到底座上,一斧头劈下去,意味深长地接了句,“活儿还好。” 苏酥吃了两只小包子一碗粥,见季丛白劈个没完,道:“够了吧,你累不累?” 季丛白扭头看她一眼,“把这些都劈完,省的外婆自己动手,你把碗放水池就行了,一会儿我来刷。” 苏酥“啧”一声,“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季丛白,“什么?” 苏酥道:“没过门的姑爷比驴都勤快。” 季丛白,“......” “所以我是未来的姑爷了?”他扬眉。 苏酥抿唇意味深长,“还需继续表现。” 季丛白一乐,没跟她计较。 外婆一直到中午头才回来,进门她就问苏酥,“是你买的东西?你瞎买什么,浪费钱,去把东西退了,我不需要那些。” 苏酥一脸懵,出门看了眼,瞅见大门外停着两辆货卡,载得满满的东西,空调、热水器、冰箱、沙发......货卡上几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工人正往车下卸。 她怔了下,听见外婆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哎,你们先别慌卸......” 另一边又听见季丛白说:“外婆,你听我说,以后苏酥要带着我经常回来的,这次时间紧,下次我们来肯定要多住上几天,把空调热水器什么的安上也是为了我们方便,这点儿东西又不值几个钱。” 苏酥回头看他一眼,也对外婆说:“外婆,要么您跟着我走吧,去宁城住,给你钱也不花,紧巴巴憋在这山窝里,我赚那么多钱干嘛呀?” 外婆还是不答应,季丛白联合苏酥一起,好说歹说嘴巴都快说干了,最后终于说服了外婆把东西都留下来。 苏酥立刻兴冲冲引着工人往屋里搬东西,布置屋子,忙活了一阵,她想起季丛白,转身出去找他,见他搬个小板凳,跟外婆并排坐在院子里,背对着屋子,头凑头不知道在说什么。 苏酥轻手轻脚走过去,刚到近前,就听见一声热情洋溢的“亲家外婆”。 她猛地一顿,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那边容阿姨已经眼尖地发现了她,瞬间眉开眼笑,摆手跟她打招呼,“念念,好久不见,我都想你了,你有没有想阿姨?” “......”苏酥笑得僵硬,“......容阿姨,我挺想您的。” 就是不太想见您。 苏酥一见着她就忍不住想起那晚的尴尬,脸颊暴热,简直想挖个坑把自己给埋起来。 容阿姨却仿佛完全看不见她的尴尬,冲着她笑的不知道多欢喜多慈爱,一边朝她走一边说:“念念,我怎么看你又瘦了?是不是丛白没有照顾好你?你要是在外头吃不好,就让丛白借酒店的厨房给你开小灶,他手艺好的很,不比那些米其林餐厅的大厨差......” 容阿姨看着苏酥的时候,满心满眼的都是欢喜,苏酥心里流过一股暖流,那些不自然和尴尬慢慢都散了。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她再没有遇到这样温柔可亲的长辈,在容阿姨身上仿佛又看到了妈妈的影子。 苏酥的心一瞬间变得很柔软很柔软。 她跟容阿姨走到一起,两个人手拉着手,蹲下身细声细气地跟容阿姨说话,眉眼弯弯,带着点儿腼腆和羞涩,季丛白侧头看她一眼,微微挑动眉毛,起身把凳子让给她,手机也塞进她手里。 “你们聊,我去看一下空调装的怎么样了。” “哎!” 苏酥下意识想拉他,伸手拉了个空,听见那边容阿姨笑说:“念念,你是不是看见我紧张啊?你别不自在,原来咱们怎么相处现在还怎么相处。” 转头又跟外婆说:“亲家外婆,念念这孩子好啊,我真是喜欢的没法子,我家里仨小子,做梦都想要一个闺女,第一次看见念念我就想这姑娘长得真俊,要是我闺女我可就乐死了,没想到她跟我们家三儿走到一块去了,这是老天爷让我圆梦呢。” 说完又转头看向苏酥,眉开眼笑,“念念,你说咱娘俩是不是很有缘分?” 苏酥过去,偎在外婆身边,笑得眉眼弯弯,“您说的是呢,咱们俩有缘分。”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起来,苏酥放开手脚,渐渐恢复原先跟她相处时活泼的模样,手舞足蹈跟她讲这段时间路演发生的各种趣事,还跟她分享费天王的私拍图,整得容阿姨激动地捂嘴要尖叫。 外婆在旁默默听默默看,脸上坚冰一样的严厉表情逐渐柔和下来,眼底有微微水光闪过。 中午做饭的时候,苏酥坐在灶膛前的小马扎上帮外婆烧火。 “小季人挺好的。”外婆洗好菜,转身走过来掀开锅盖搅了搅锅里的粥,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苏酥愣了下,“嗯”一声,再看向外婆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往上翘。 外婆又说:“他家里人也挺好的。” 季家不是什么一般人家,但是听季母说话,完全没有那种豪门贵太太的自矜和傲慢,对着她这么个乡下老太太一口一个亲家外婆,亲切又热情,这说明她是真的喜欢看重苏酥。 “你能找到这样的人家,我也就放心了。” 苏酥看着外婆,默了会儿,道:“外婆,您跟我一起去宁城吧。” “不去。”外婆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老人家在乡底下住习惯了,并不想背井离乡。 苏酥想了想,自己拍戏经常去外地,一年到头在家里也待不了几天,外婆一个人在家仍旧是寂寞,于是也没再劝。 俩人聊起别的闲话,季丛白从外边进来,人高马大地往那儿一站,厨房立时显出几分狭窄局促。 季丛白喊了声“外婆”,走过去要帮她切菜,“我来吧。” “不用,怎么就穿这么点儿,冷不冷?快去灶边烤烤火。” “不冷,刚才帮那几个大哥搭手,现在背上还出着汗呢。” “那就更不能吹风了,赶紧去把衣服穿上,回头别感冒了。” 季丛白听出外婆语气的软和,嘴角直往后脑勺咧。 ...... 第321章 捡到宝了 季丛白听出外婆语气的软和,嘴角直往后脑勺咧。 “没事外婆,我身体好着呢。” 抬脚走到苏酥身边蹲下,伸手往火膛口凑了凑。 苏酥看他手背通红,抓住一摸,跟冰块似的,皱眉埋怨道:“你不一点儿也不冷吗?手怎么这么凉?” “我刚用冷水洗的手......”季丛白凑过去压低声音笑:“你给我暖暖。” 苏酥白他一眼,手却没放开,抓着他的大手搓了几下,放在嘴边哈气,道:“你这手可是给人做手术的,干精细活的,要好好爱惜知不知道?” 季丛白笑着望她几秒,然后点头“哦”一声,“知道了。” 顿了顿,又说:“都听你的。” 苏酥睨他一眼,白净的脸颊在火光的掩映下,悄悄爬上一抹绯红。 大概是,得到了外婆的认可,所以,有些东西又悄悄不一样了。 俩人在山上吃完午饭,又消磨了半下午才离开,苏酥原想吃过晚饭再走,但是晚上山路不好开,天气也不好,外婆就让他们早点儿下山了。 回程的路上,苏酥问季丛白今天买的那些家电家具多少钱,要转给他。 季丛白闻言不大开心,说:“这是我孝敬外婆的。” 苏酥侧眸瞅他一眼,漫不经心说:“这是我外婆,自然我来买,怎么好要外人的东西。” 她刻意加重“外人”这两个字,成功看见季丛白的脸色由晴转阴,然后才继续慢悠悠吐出两个字,“除非......” “除非什么?”季丛白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 “除非你是内人。”苏酥冲他嫣然一笑,“季丛白,给你个吃回头草的机会,要不要再给我表个白?”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刺啦——”一声响,车子贴着路边停下。。 苏酥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惊魂未定,下一秒,身上安全带被解开,她整个人被两只大掌提溜过去,坐到了季丛白的大腿上。 他一手搂住她的,一手扣住她后脖颈,幽深的眸子片刻间燃起了两团烈焰,紧紧盯着她。 “你确定吗?”他问,声音有些暗哑。 苏酥被他这阵势有些吓到,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对视片刻,她反问他:“以前我骗你那些还介意吗?” 季丛白仍旧紧紧盯着她,目光一错不错地回答她:“如果苏护士还没死心,我很乐意再当一次你的工具人。” 苏酥闻言笑了,叹喟了声,“季丛白......我好像捡到了宝了啊。” 话音才落,季丛白扣着她脖颈的手往下一拉,即刻又仰头封住她的唇。 ......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季丛白被手机闹铃声叫醒,却抱着怀里的软香玉人不愿意睁开眼睛。 铃声响过第五遍的时候,苏酥也醒了,嘟囔着反手推他,季丛白这才磨磨蹭蹭地坐起来,一边薅头发一边感慨,“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我算是理解唐明皇他老人家了......” 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看见苏酥欠着身子躺在床上,手撑着脑袋打哈欠,眸子里水雾蒙蒙,一股子风流妩媚的味道,被子将将掩住胸口,露出雪白的脖颈和肩头,上面绽放着一簇簇艳丽的梅花,全是他昨天晚上的杰作。 季丛白生出一股给院长打电话再休半个月假的冲动。 “这就走?”苏酥嗓子哑得厉害,捏着喉咙使劲儿清了清。 季丛白去烧了开水,倒了半杯,又拧了一瓶矿泉水将烧开的水兑凉,端过去给她,说:“我九点的飞机,过一会儿去机场,我听秋姐说你们九点半才出发,现在还早,你再睡会儿。” 苏酥接过水杯喝了两口水,感觉嗓子滋润许多,把水杯还给他,指尖从他掌心似有若无地滑过,“用不用送你?” 季丛白顿了顿,慢条斯理把水杯放桌上,微哑了嗓音说:“不用,你歇着吧,给个临别赠礼就行。” 说着他扯开腰间浴巾,掀开被子又压上去。 “你现在可是名花有主了,之后再有人跟你眉来眼去暗送秋波,你就把我最帅的那张照片亮给他看,大声叫他滚,知不知道?” 捏着美人儿的下巴,他继续殷切叮嘱,恋恋不舍,“当然,我肯定也是会为你守身如玉的,这一点你尽可以放心,我的真阳至宝都给你存着,你可一定得早点儿回来......” “......” 苏酥简直想骂娘,但想起他妈是自己好姐妹,转口骂了句,“你大爷!” 季丛白乐了,卡着时间把事情给办完,然后火急火燎赶去机场,在最后半分钟终于登上了飞机。 在飞机上补了个觉,一回归岗位,迎接他的就是海量工作。 忙活到深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要帮忙解决好兄弟的感情问题。 他这会儿春风得意马蹄疾,也不嫌累,很是积极当知心人听好兄弟倾诉苦闷。 这人生啊,真是三个月河东,三个月河西,想当初坐那儿闷头喝酒的角色可是自己。 季丛白知道贺寂舟跟江允因为成奈雪闹了矛盾,但一直没多问,一是他身份特殊,几边都沾着,实在不好说话。 二来嘛,他想着凭江允和贺寂舟两个人的感情和对彼此的信任程度,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他俩风雨里一块走过来的,也都不是那种不长嘴没有心的人,除非是贺寂舟变心了,否则还真没什么能叫俩人分手。 只要没闹到分手,那就都是小事。 所以季丛白对好兄弟就少了那么几分关心,这会儿瞧见贺寂舟的脸色,才发现问题不小,两边一说,都大吃一惊。 一个皱眉:“你说阿允生病了?” 一个大张嘴,“这事你不知道?” “连着高烧不退,差点烧成肺炎,在医院里躺了好几天。”季丛白“啧”一声,直觉贺寂舟不是东西,“怪不得我家酥酥对你有意见,老贺,你这表现可是有点儿往阿允心上戳刀子了......” 他话还没说完,贺寂舟倏地站起来,转身走了。 贺寂舟心乱如麻,掏出手机要给江允打电话,翻出通讯录里的号码,手指停在屏幕上方,竟然生出股胆怯的感觉。 她竟然生病了,在医院里住了三天,而他却还在跟她置气,一个电话一个短信都没有。 贺寂舟心底涌出一股浓浓的懊丧,夹杂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 江允生病,都没有人告诉过他,江允自己更是没联系他,是不是在江允心里,真的已经对他...... 贺寂舟不敢往下想。 ...... 第322章 以为的总是很美好 踌躇许久,他把电话拨过去,谢天谢地,那边并没有关机或者拒接。 他生出些许的欢喜和希望,在电话被接通的时候,有些怯怯地喊了一声,“阿允?” 等了两秒,才听见那端响起熟悉的声音,“有事吗?” 平静又淡漠。 贺寂舟心头像被一根小刺扎了下,不多疼,就是叫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我......我听说前几天你病了?” 没听见回话,他又问:“现在好点儿了吗?” 江允答得很客气,“谢谢关心,已经好多了。” 这口吻像是对着一个不怎么相熟的点头之交,贺寂舟感觉又有根小刺扎进了心里。 “阿允,你别这样......” 手机那头的江允又说:“你有事吗?没事的话我挂了。” 语气平静淡漠的比陌生人更甚。 “别!”贺寂舟忙喊住她,“我,我想嗯......问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顿了顿,他说:“今天已经14号了,再过十二天就是你生日,你......到时候回来吧?” 屏息等了好久,才听见她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知道,再说吧。” 贺寂舟心里有些失望,更加惶恐不安,但也没有再追问,两边沉默半晌,江允轻声说:“我挂了。” 话落,电话直接断掉。 贺寂舟怔忡几秒,把手机往中控台上一扔,往后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沉沉吐出一口气。 这之后,贺寂舟又开始每天给江允打电话发信息,江允有时候接有时候不接,接了他就没话找话聊几句,不接就发早安午安晚安。 与此同时,他对付贺嘉钰的手段也越发激烈,急不可耐,隐隐有到撕破脸皮的地步。 贺清月找过他两次,母子俩说不到两句就要吵起来,或者说贺清月单方面抬高声音骂人,前儿直接把贺寂舟办公室砸得一片狼藉。 贺寂舟跟没事人一样,好话歹话都当耳旁风,照旧我行我素。 贺清月现在已经辞去总ceo的职位,插手不了公司内部事物,老爷子不知道怎么想,一直没露面,就让贺寂舟这么压着贺嘉钰打。 实力悬殊,贺嘉钰毫无招架之力,只需要寻着个错处,就能将他彻底排挤出贺氏。 贺寂舟想速战速决,于是就做了个套儿,孙助理觉得不大妥当,这事有风险,又处在法律边缘的灰色地带,一个搞不好把自己带进去了。 要他说,就脚踏实地一步步来,凭贺嘉钰那点儿水平,落败是早晚的事。 孙助理劝贺寂舟再斟酌斟酌。 可是贺寂舟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了,他再不把贺嘉钰的问题料理好,估摸着媳妇儿都要没了。 舍不小孩子套不着狼,他现在只想赶快叫自己的生活恢复原状,夜里不要再独守空房。 江允的生日在十一月二十六,二十五这天,贺寂舟终于从季丛白那儿探听到准信儿,说江允要回来了,第二天晚上七点的飞机。 贺寂舟一早起来神清气爽,看什么都顺眼,上车的时候对杨九露出个大大的笑脸,吓得杨九浑身一激灵,抖着嗓子狐疑喊:“哥?” “嗯?” “你是不是被什么小鬼夺舍了?” 贺寂舟敛起嘴角,凉凉睨他一眼,轻呵一声道:“把你电子书架上那些妖魔鬼怪的网络小说都删掉,最近几天也不要去外环飙车了。” 杨九一听顿时脸皱巴成了一团,“哥......” 贺寂舟轻哼一声,手机响了,拿过来一看,眸子顿时一亮。 “喂,阿允?”他声音遮掩不住惊喜。 杨九回头看,突然感觉他哥这会儿就跟只哈巴狗似的,他轻轻撇了下嘴角,趁着他讲电话没注意,把储藏箱里的hello kitty公仔重新按回副驾驶前面的中控台上。 贺寂舟看着他的小动作,嘴角轻轻抽了抽,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听手机那端江允说:“我今天回去。” 他“嗯”了声,“我知道,晚上我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回去。” “好,都听你的。” 杨九听着他哥说话那语调有点儿忍不住起鸡皮疙瘩,心说女人就喜欢听这种调调吗?怪不得何园听见那些男的软声细气叫她小姐姐,就两眼放光犯花痴,那些男的都什么玩意儿,娘们唧唧的...... 杨九想起来就有些心烦,最近何园对他爱答不理的,却天天发跟剧组里几个小帅哥勾肩搭背吃喝玩乐的朋友圈。 看得他心里超级不爽,天天没事就跑健身房撸铁,就等着何园回来给她秀一秀自己块垒分明的胸肌腹肌肱二头肌,省的她跟没见过世面一样对着那些男人的肌肉流口水。 杨九越想越气,等贺寂舟一通电话打完,他两只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瞧着怪委屈的。 贺寂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这会儿心情实在太好,难得主动反思了一下自己,然后对他道:“行了,你想看什么看什么,想飙车就飙车,我就那么一说,又没叫你上交手机车钥匙,” 说着他又摇头,“这气性真是越来越大了......” 杨九懵了一会儿,嘴角控制不住往上翘,“哦。” 贺寂舟又道:“对了,你回头带几个人去家里把客厅布置一下,今天你嫂子的生日,得好好过一下。” 杨九听着,眼睛噌地亮了起来,“这是要开生日party吗?” 那何园肯定也回来了。 “不开。”贺寂舟无情地否决了这个提议,“我们要过二人世界,你该上哪儿去上哪去。” “好吧......” 杨九有些小失落,不过想到何园也回来了,他可以去找她玩儿,那点儿失落顷刻间又烟消云散了。 贺寂舟好像有读心术一样,“是不是准备去找小何秘书?” “嗯。”杨九眯着眼睛点点头,看着心情很是灿烂。 贺寂舟看着他,却忽然生出点儿老父亲般的惆怅来。 杨九算是他捡回来的,这小子就是个一根筋的楞货,给他一碗饭,他就认你当亲人,全心全意对你好。 杨九到今年年底满打满二十岁,孩子长大了,情窦初开,贺寂舟当哥的很欣慰,就是情窦初开的对象他不大满意。 他也不是说讨厌何园,就是总觉得那姑娘似乎缺了几个心眼子,又虎又愣的,站在长辈的角度上,他自然是更想杨九找个温柔聪慧的姑娘。 贺寂舟叹了口气,俩愣子凑一块去了。 ...... 第323章 梦幻破灭的第一步 杨九沉浸在自己的快乐里,没有留意到他哥的忧愁。 “哥,你想怎么布置,要什么风格样式的?”杨九问。 贺寂舟想了想,没什么概念,在讨女人欢心这方面他没什么经验,和江允的恋爱过程又有点不走寻常路,小情侣之间那些琐碎日常似乎都没有经历过。 想了半天,他说:“就往浪漫里布置吧,梦幻一点儿,有氛围感......” 贺寂舟脑子里朦朦胧胧幻想晚上两人世界的场景,心里有点儿蠢蠢欲动。 “你行不行?不行去找专业的人来。” “我行!”杨九把胸脯子拍的邦邦响。 贺寂舟暂且信了他,结果晚上回到家一看,差点儿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满屋子blingbling的粉红色,整得跟芭比城堡似的,是真的很梦幻了...... 贺寂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猛的一拍额头。 他是鬼迷心窍了,居然相信杨九的审美,这是个西装裤搭配运动鞋穿的直男。 看看时间,贺寂舟艰难地挣扎了几秒,最终还是选择进门去厨房准备今天的烛光晚餐。 算着时间,江允的飞机七点落地,从机场到家开车需要四十分钟,贺寂舟在七点半准备好一切,回房间洗了个澡,换上衣服,然后开始耐心地等待。 七点五十分,门铃响了,他腾地从沙发上弹起来,跑去开门。 “阿允......” 只是当门一拉开,他脸上灿烂的笑容顿时凝了凝,因为站在外面的人并不是江允,而是路斌一家三口和成奈雪欧文他们。 贺寂舟下意识蹙眉,“你们怎么来了?” “小舟叔叔,我们来给阿允婶婶过生日,这是我和妈妈一起给婶婶做的生日蛋糕!” 贺寂舟低头,看见洛洛艰难地抱着一只快有她人大的蛋糕盒子,仰头冲他笑得牙不见眼。 看着那蛋糕,他一时犯了难。 君雅看着他的反应,半开玩笑:“怎么看你这脸色不大高兴,是不是不欢迎我们啊?” “怎么会。”贺寂舟笑笑,侧身让路,“进来吧。” 来都来了,没有撵人的道理,人家还是专程上门给过生日,要是只有成奈雪和她男朋友,或者是季丛白和苏酥,都大可以直说叫他们走人。 关键是有路斌一家三口,前段时间苏酥骂成奈雪那出就跟君雅闹了不愉快,这要是再拂了她的好意,以后江允跟她就不好相处了,女人之间不对付,自然也影响他跟路斌的感情。 洛洛进门就忍不住大叫起来,显然杨九布置的这梦幻芭比风格十分符合她的心意。 路斌跟君雅看见里面的布置,彼此对视一眼,露出几分尴尬来,怪不得贺寂舟刚才那表情,估计人家是准备过二人世界来着,被他们给搅和了,只是这时候说再走也有点儿不大妥当。 成奈雪却是直接提了出来,她笑着说:“寂舟,你这是准备跟阿允过二人世界呢吧,我们是不是打扰了?要不我们还是走吧......” “没事,来都来了。”贺寂舟招呼他们坐,“人多正好热闹,就是菜不够吃,我得去打电话订几个外卖,嫂子喜欢江南菜是吧?” 贺寂舟打开手机订外卖,顺便给江允打电话,可江允的手机却是关机状态。 贺寂舟想着她大概是下飞机后忘记开机了,又给季丛白和杨九发信息,既然过不成二人世界了,那就叫所有人都过来一起热闹好了。 飞机晚点将近一个小时,他给江允打电话那会儿,飞机刚落地,一众人拿了行李走出机场。 机场有很多粉丝来接机,江允下了飞机跟苏酥他们分开走了,拉着行李箱出了机场大厅,走到路边拦出租,一辆黑色小轿车驶过来,缓缓在她身边停下。 车窗落下来,露出贺嘉钰的那张脸。 江允看见他,顿时蹙起了眉头,拉起行李箱就要走,贺嘉钰赶忙从车上下来拦住她,面色沉凝,“阿允,爷爷有话要跟你说,跟我去见他一面吧。” 这段时间贺寂舟在公司里对贺嘉钰步步紧逼那些动作江允知道的一清二楚,老爷子这会儿估计也坐不住了。 江允想了想,跟他上了车。 贺嘉钰替她拉开车门,跟着她一起坐进后排。 车厢空间狭窄,江允感觉到男人生理体能上的天然压迫感,有些不适地蹙了下眉毛,往车门旁挪了挪,翻出包里手机准备给贺寂舟打个电话。 然而刚把手机开机,贺嘉钰突然探身过来把手机抽走了。 江允愣了下,心头一坠,转头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嘉钰侧头注视着她,不作声。 后车厢没开灯,光线昏暗,昏黄的路灯光从贺嘉钰脸上闪过,显出几分幽深晦涩的意味。 江允心里一咯噔,下意识往后退,后背贴在车门上,她反手去扣车锁。 贺嘉钰突然笑了,捏着她的手机在手里转了几圈,说:“阿允,你别怕我,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江允警惕地望着他,“不是爷爷找我。” “对,是我找你。”贺嘉钰直接点头承认了,脸上露出点儿邪祟的笑来。 江允最后一丝侥幸心破灭掉。 明知道他跟贺寂舟正打得水深火热,怎么就想也不想就上了他的车,简直是脑子抽风! 江允心里后悔不迭,面上却强做镇定,“你想干什么?” “别这么戒备地看着我,阿允,我不想干什么,就是想跟你一起吃个饭,今天是你的生日。” 贺嘉钰看着她,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以前都是我陪你过生日的,你记不记得有一年,我亲手给你做了个九层的比萨斜塔式样的蛋糕,你不知道,我跟着糕点师傅学了大半个月,废了不知道多少劲,才勉强做出来个样子,结果还没推到你跟前就塌了,气得一脚把推车那人踹进了蛋糕里,你一个劲儿的安慰我没关系,说心意到了就行,那时候我们的日子是真快乐啊......” “那次你大费周章亲手做蛋糕,是因为跟你上床的那个女孩儿找到了我跟前。” 江允冷冷打断他。 她并不是跟他算旧账,只是想提醒他,他们的那段关系并没有什么快乐,只有无穷的算计和背叛。 贺嘉钰沉默。 ...... 第324章 梦幻破灭的第二步 “不要美化回忆,那些东西都是假的,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大家都要往前看,你也说过,我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江允委婉地劝了一句,顿了顿,又道:“前面路口放我下来吧,吃饭就不必了,家里还有朋友在等我。” 贺嘉钰终于控制不住的冷笑,“朋友?等你的不是我的好大哥吗?” 他盯着她,眼睛慢慢变红,露出凶残来,“江允,从前那些年里,你有没有一点喜欢过我?我不相信你对我的那些好全是骗我的,哪个骗子能做到你那份上!其实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对不对?只不过你以为是我妈害了你爸妈,所以你才不愿意承认,对不对?你是被仇恨蒙蔽了眼睛,阿允,其实你是爱我的!是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逼近到她身前,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肩头,两只眸子已经变得赤红一片,满含希冀和愤怒地盯着她。 江允看着他,心里直发怵,感觉他这个状态似乎下一秒就会发疯。 她不敢刺激他,但她也不愿意再骗他,在沉默中挣扎许久,她到底还是实话实说,“没有,我从始至终没有一丁点儿喜欢过你。” 这句话说出口,她突然就意识到,其实她在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欢上了贺寂舟。 不,不应该用“喜欢”这个词来形容,准确来说是他很早之前就住进了她的心里,在她的感情还没有开始萌芽的时候,他就已经跟她产生了深深的羁绊。 回想当初,她在产生弄废贺嘉钰的念头的时候,是不是也曾想过只要贺嘉钰废了,贺清月就会记起她的另一个儿子,她的大哥哥就会回来? 第一次的时候,她放纵自己毫无顾忌地跟着陌生男人走,有没有一部分原因是在他身上嗅到了熟悉的气息,看到了从前大哥哥的影子? 分开的那么多年里,因为愧疚,她刻意地将他遗忘了,然而梦里却经常看见一抹背影,垂头沉默着,脊背挺得笔直。 江允在恍惚中,又听到贺嘉钰微微颤抖的声音。 他说:“江允,你骗我那么多,再骗我一次不行吗?” 肩头透骨的疼痛令她回神,江允忍着没挣扎,只平静看向贺嘉钰,“你又何必骗自己喜欢我呢?” 贺嘉钰一愣,愤怒道:“你虚情假意就觉得别人也是虚情假意吗?” 江允并不想在跟他纠缠这些事情,只平静地问:“能让我下车吗?” 贺嘉钰默了几秒,“陪我吃最后一顿饭,就当你补偿我。” 江允轻轻笑了一下,“我要是不愿意呢?” 贺嘉钰又恢复最初那种幽深晦涩的表情,“阿允,我不想对你做什么,你别逼我。” 江允攥了攥手指,头歪向车窗一侧,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贺嘉钰带她去了自己名下的一栋小别墅,别墅的装修是欧式宫廷风格,灯光璀璨金碧辉煌,餐厅里摆着张大长桌,两端已经摆好了烛火和精致的菜肴。 佣人点亮蜡烛关掉大灯,无声无息地退出去,屋里光线暗下,角落里的乐队响起奏鸣。 有人在,不是和贺嘉钰单独相处,这让江允大大松了口气。 贺嘉钰开了一瓶红酒,从长桌那端走过来,亲自给江允倒了半杯。 他又给自己倒了半杯,然后举着酒杯在半空里,等着跟江允碰杯。 江允盯着酒杯里猩红的液体,捏了捏手指,还是端起来,跟他轻轻碰了下。 贺嘉钰冲着她微微一笑,“阿允,生日快乐。” 他话落,仰头一饮而尽。 江允不敢喝那杯酒,怕里面放了什么其他东西,所以只是将酒杯举到嘴边象征性地沾了沾唇。 贺嘉钰见了并没有说什么,只又给自己续上杯,双腿交叠靠在桌边,晃动着杯子里的酒液,用一种怀念的表情与她慢慢回忆往昔。 江允沉默听着,不发一言。 “嗡嗡——嗡嗡——” 震颤的手机打断了贺嘉钰的回忆,他从兜里掏出江允的手机,扫了一眼屏幕,脸上立马露出阴鸷和讥诮的神情。 来电显示的备注是“老公”两个字,这是贺寂舟死乞白赖要求改得。 江允连名带姓地喊他喊习惯了,可备注上也是连名带姓三个字怎么看怎么冰冷,于是某天早晨,在贺寂舟的百般缠磨之下,江允被迫应了他的要求。 她看着贺嘉钰,贺嘉钰脸上的表情变化时刻牵动着她的神经。 随着贺嘉钰表情的不断变化,江允悄无声息攥紧了手里的叉子。 突然,贺嘉钰扭过头来,将手机举到她脸前,笑吟吟说:“我看他挺着急的,你要不要接一下?” 这话叫江允一愣,“你到底想干什么?” 贺嘉钰笑笑:“我不想干什么,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想跟你安安静静吃顿饭。” 手机铃声自动挂断又重复响起,江允深吸一口气,“我能接吗?” “当然,不过......”贺嘉钰笑意不达眼底,“我不想我的大哥半途过来打搅,你知道该怎么说吗?” 江允伸手拿过电话,接通,“喂?” “阿允!终于通了,你到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贺寂舟焦急的声音传进耳朵,“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接你......” “不用。”江允听见贺寂舟的声音,突然就生出股委屈和慌乱来,缓了缓才继续道:“我回来的时候碰见了个老同学,跟他聊点儿事儿,要晚点儿才能回去。” 贺寂舟闻言不满道:“什么老同学,很重要的事吗?我在家里等你好久了,菜都快凉了......” “嗯,对不起。”她说着,抬头看了贺嘉钰一眼,“最晚九点半回去。” 贺寂舟还是不放心,“你在哪儿?我现在去接你......” 他话还没说完,江允那边“腾”地一下挂断了。 贺寂舟皱了皱眉,听见背后洛洛喊他,“小舟叔叔,阿允婶婶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回来呀?洛洛的小肚纸在咕咕咕叫啦!它说它想吃蛋糕啦!” ...... 第325章 梦幻破灭的第三步 贺寂舟转身走回去,弯身将她抱起来,笑着将耳朵贴在她肚子上,“怎么叫了?我听听......” 走到客厅,他招呼大家往饭桌去,“老路,嫂子,咱们先吃饭吧,阿允碰见个老同学,有点事绊住脚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咱们别等她了,洛洛都饿了。” 贺寂舟想着这样也好,江允回来看见成奈雪在这儿,心里估计会不大痛快,晚点回来跟大家错开正好。 他都这样想,别人也免不得想江允是不是因为成奈雪来了心里不高兴,故意躲着不回来。 君雅这样一想,脸上的笑容就有点淡了,她今天上门有心修好,江允这样做也太不给人面子。 路斌跟他老婆一个脑回路,两口子都是一样脑子里千回百绕的人,也想到这种可能,不由微微皱了下眉。 俩人只是想想,也没说什么,偏偏成奈雪一脸愧疚地起了身,“是不是因为我在阿允才不愿意回来?算了,我还是走吧,今天是阿允生日,寿星最大,不要叫她心里不愉快——欧文......” 她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表情却是强颜欢笑。 贺寂舟皱眉道:“你想多了,阿允确实是有事......” 君雅突然皮笑肉不笑地嗤出一声,“什么天大的事啊?比她过生日还重要。” 成奈雪,“算了嫂子,我还是走吧......” 贺寂舟沉着脸一把拉住她胳膊,将她摁在座位上,“我说了你别多想,阿允不是那样的人。” 这语气有点冲,君雅听出他的不满和维护之意,心里越发生气,替成奈雪不值。 路斌在桌子底下拉了她一把,笑言几句把场面圆了过去。 贺寂舟话说得铿锵,可自己心里也有点儿没底儿,照江允前次那无理取闹的架势,她也不是干不出来这种事。 贺寂舟有些心烦,面上端着没露,跟大家一起吃喝谈笑,时不时瞄一眼时间。 快九点的时候,兜里手机“嗡嗡——”震了下,他掏出来扫了眼,居然是贺嘉钰给他发过来的视频。 俩人除了公事,私下交流基本为零。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跟大家说了一句起身走去阳台,皱眉点开,脸色顿时大变。 成奈雪慢慢小口抿着红酒,跟路斌夫妻闲谈,眼角余光时不时瞄向阳台上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她端起两只酒杯走过去,停在他三步远的地方,有些踌躇地问:“寂舟,怎么了?” 贺寂舟正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一来一回两条信息。 【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不用,我过会儿就回去,我在忙,你不要老打电话过来。】 “......寂舟?出什么事了?”成奈雪脸上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是不是阿允又跟你吵架了?因为......我吗?” “没有。”贺寂舟语气僵硬地否认。 “没有就好。”成奈雪轻轻松一口气,把手里的酒递给他。 贺寂舟看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心底忽地蹿出一股邪火来,明明他跟成奈雪已经这样避嫌了,江允却还不依不饶地闹,可她自己呢,她知不知道要跟她的前男友避一避嫌? 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扔了他,跑去跟贺嘉钰一起吃饭,还他妈的老同学,去他妈的老同学! 贺寂舟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扬手将高脚杯狠狠砸在地上,玻璃碴子顿时四溅,成奈雪吓的“啊”的尖叫一声。 客厅里的人听到这动静,交谈声戛然停了,房间里霎时一片寂静。 众人都愣了几秒,路斌先反应过来,腾地站起身,朝阳台方向喊:“怎么了?” 成奈雪回头摆手,“没事,没拿稳把杯子摔了。” 阳台没开灯,贺寂舟整个隐在昏暗里,看不清脸上表情。 “小舟叔叔?”洛洛也朝阳台的方向怯怯地喊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贺寂舟踩着碎玻璃渣走出来,脸上挂着一抹虚弱的笑,回到座位上继续与大家聊天。 心里已经气到了极点,可是当着朋友的,还要强颜欢笑,大家都看出来他有情绪,想问又不敢问,气氛渐渐变闷。 贺寂舟心不在焉,一杯接着一杯喝酒,到后来路斌看不下去,摁住他的手,皱眉道:“别喝了。” 贺寂舟与他对视片刻,松开抓酒瓶的手,把杯子往桌上一丢,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苦笑道:“对不住各位,我有点儿醉了,我就不送你们了......” 他起身,踉跄着往楼上走,刚上了几道阶梯就被绊了下,差点儿跪那儿。 成奈雪腾地站起来,追过去扶他,贺寂舟一手抓栏杆,一手推她,嘴里含糊道:“不用,你走吧,你离我远一点儿......” 成奈雪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心底深处努力压制的怨恨刹那间喷薄而出,眸光也跟着变得狰狞。 然而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顷刻间又恢复原状,她和贺寂舟是一样的,都擅长忍耐。 路斌要过去帮忙,未来得及动,成奈雪先喊了欧文,“阿文,你过来帮忙扶一下。” 欧文过去,与她合力一起送贺寂舟上楼。 君雅这会儿终于彻底撂下脸,跟路斌说:“肯定是江允闹什么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开始还觉得她挺不错的,结果居然是这么个胡搅蛮缠的人,也不知道寂舟是看上她哪儿了,我瞧着奈雪比她强一百倍。” “别瞎说!” “我瞎说什么了,你等着吧,寂舟以后要是跟江允结了婚,你也做好跟他拆伙儿的准备吧,他这样鬼迷心窍的,女人吹个枕头风,他就找不着北了,奈雪他能舍掉,难道舍不得你!”君雅越说话越难听,难色也越难看。 “行了,你少说两句吧!我上去看看。”路斌说完就抬脚要往楼上走。 君雅却一把拉住他胳膊,“你上去干什么,奈雪在呢,用不着你!咱们先回家吧,洛洛都困了。” 路斌听出她话里有点别的意味,皱眉道:“寂舟的事,你可别瞎掺和,他跟奈雪不可能,那么多年,但凡有一点儿念头,早在一起了。” ...... 第326章 梦幻破灭的第四步 君雅轻嗤一声道:“人的想法是会变的,日思夜想得不到才会在心里美化成神,或许得到了之后就会发现那人也不过尔尔,反而是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才是自己该珍惜的人。” 这话意有所指的很明显了,君雅现在对江允的印象差到了极点,私心里是真想叫贺寂舟跟她掰了,然后跟成奈雪花好月圆。 路斌听得脑仁子疼,他当兄弟的对贺寂舟了解的自然比她深一点,“你别乱想了,奈雪现在也有男朋友了,你可别跟她乱说什么再勾起她的心思,你这不是帮她是害她。” 君雅愤愤的瞪路斌一眼,“奈雪是我好朋友,我怎么可能害她!” “我是说你好心办坏事......” 小洛洛看爸爸妈妈说着说着似乎要吵起来,忙往俩人中间一挤,“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架。” 路斌忙换了副笑脸,弯腰抱起她,“爸爸妈妈没有吵架,我们闹着玩儿呢。” 洛洛点点头,打了个哈欠,眨着大眼睛问:“阿允婶婶什么时候回来呢?洛洛困了......” “困了咱们回家。”君雅伸手去抱她。 洛洛扭身抱住路斌的脖子,摇头,“不要,我还没有给阿允婶婶唱生日歌呢。” 路斌说:“那爸爸先带你去睡一会儿,等阿允婶婶回来了再叫醒你好不好?” 洛洛点头,“好。” 路斌抱着她往客房走,君雅又拉住他,“你干什么去?咱们直接走不就行了?” 路斌回头对她说:“等会儿吧,我一会儿上楼去看看,阿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回来,看见奈雪指不定又误会。” “她误会什么?”君雅冷笑一声,不满的很,“人家男朋友都在呢!” 路斌皱着眉,心里总觉得有点儿惴惴的,没再多说,只抱着洛洛去了一楼的客房。 君雅无法,只得跟上去。 ...... 另外一边,江允勉强跟贺嘉钰吃完一顿饭出来坐上车的时候,居然有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贺嘉钰从头到尾没动她一手指头,可她时时刻刻感受他那压抑的暴戾和阴鸷的气息,像是被一条阴冷的蛇盯住,似乎不知道哪一刻,他就会突然暴起,对她做出什么来。 江允的神经像是被拉满的弓弦,这会儿陡然松懈下来,才发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了,她手控制不住微微发抖,摁着开机键把手机开机,立马给贺寂舟打电话。 电话里嘟了几声,接通,那边响起的却是女人的声音。 “喂,阿允,你好啊......” 成奈雪的声音温柔似水,带着笑意,然而落在江允耳朵里,却不啻于是恶魔在低语。 她颤抖的身体陡然僵住,血液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自己了虚飘飘的声音,“贺寂舟呢?” 几个字像是天外传来,蒙着一层什么。 “你问寂舟啊,他在床上躺着呢......他喝醉了。” 江允又问:“你在哪儿呢?” 成奈雪笑了下,没有回答,这声笑似乎已经是答案。 “你要看看吗?”她慢悠悠道,带着几分慵懒。 江允声音冷静到可怕,“好啊。” 她挂断电话,打了视频过去,成奈雪只露出一点尖下巴,她在浴室里,身上穿着江允的蚕丝交领睡衣,带着松松垮垮系着,露出大片雪白的脖颈和胸口,上面一颗颗吻痕开得正艳。 “江允,你的唇膏挺好用的。” 成奈雪洗干净脸上的妆,简单涂了个水乳,拿根裸色的唇膏对着镜子涂了涂嘴唇,对着江允粲然一笑。 她穿她的睡衣,擦她的水乳,涂她的口红,用她的男人...... 江允脑子里混沌一片,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只凭着本能说:“成奈雪,你可真是够贱的......” 话落,她狠狠挂断了视频通话。 像喝醉了酒断片的人,江允不记得这一路是怎么回到家的,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了自己和贺寂舟的卧室门口。 她怔怔盯着那扇门,想象着门后会是怎么样一副场景。 如果贺寂舟和成奈雪真的赤身裸体躺在床上,她要怎么办? 分手吗? 分手...... 这两个字,让她心脏瞬间绞痛,浑身颤栗。 不知道在门外站了多久,她才伸手抓住门把手,咬牙往下一压,猛地推开门—— “砰!” 门板重重撞在墙上。 下一秒,映入江允眼帘的是她的那张大床,无比凌乱,而床上,躺着衣衫不整的贺寂舟。 这一瞬,江允大脑都是空白的。 ...... 贺寂舟是被一盆冷水泼醒的,耳边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他迷迷瞪瞪睁开眼睛,床边立着一个模糊的熟悉身影,慢慢的,那身影变的清晰。 “阿允......” 他脑袋昏昏沉沉,有点儿不知道今夕何夕,扶头坐起身,下意识去拉她的手,却“啪”的一声被江允狠狠打开。 他“嘶”一声,手背迅速浮起红印,痛感令他混沌的灵台一瞬间清醒过来。 他抬头,霎那对上江允淬了寒冰的一双眼睛。 “醒了吗?”江允冷冷看着他问。 贺寂舟眉头狠皱,想说什么,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江允,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你就这么容不下我?” 贺寂舟循声转头,这才发现成奈雪也在,瞬间眉头皱得更紧。 这时欧文慌张跑进来,焦急道:“怎么了,小雪?出什么事了?” 贺寂舟看见他也在,心里顿时松了松,转头看向江允,她也刚从成奈雪欧文两人身上收回视线,脸上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依旧冷若寒霜。 四目相对,贺寂舟的嘴角慢慢抿紧了,伸手扯了下湿哒哒贴在胸口的衣服,寒着声调问:“阿允,你想干什么?” 江允面无表情,声音冷比他更冷,但是却是出奇的冷静,“我不想干什么,我就要你做一件事情。”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字字跟冰块砸在地上似的说:“我要你现在立刻马上,和她绝交。” 她伸手一指成奈雪,眼睛却死死紧盯着贺寂舟,又问:“你答不答应?” ...... 第327章 众矢之的 “你答不答应?” 贺寂舟攥紧了拳头,咬牙道:“江允,你适可而止!你凭什么这么要求我?奈雪是我朋友,我的亲人,你这样无理取闹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江允看着他,听着他的话,只感觉心口凉嗖嗖的,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往里灌。 静默几秒后,她扯唇轻轻笑了声,点头,“我明白了,你的朋友亲人远比我更重要。好,那分手吧,我不爱跟人抢男人,咱们俩就到这儿吧。” 话落,她转身往外走。 “江允!”贺寂舟怒目低吼,“你给我站住!” 成奈雪站在门口假惺惺拦她,“江允,有话好好说,你别冲动......” 谁料,成奈雪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响彻整个卧室。 江允回头,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她看着成奈雪,掀唇无比讥诮的冷笑,“成奈雪,这一巴掌是因为你恶心我,既然你这么爱捡破烂,我那些睡衣口红护肤品都送给你好了,你这种人也就配用别人不要的东西。” “不准你欺负小雪!”欧文面色狰狞,一手将成奈雪搂进怀里,另一手高高扬起,要回敬江允。 江允看着欧文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抬手挡在脸前。 不过,欧文的手腕落在半空被人攥住,贺寂舟将他狠狠甩开,又伸手去抓江允,江允灵巧地躲开他,直接就抬脚往外走。 “站住!” 贺寂舟光脚追出去,在楼梯口前将她拦住。 “阿允,你别闹,我们好好谈谈。” 贺寂舟攥住她的胳膊,压住心里的火,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理智。 “我没什么跟你好谈的。”江允转回身,轻轻淡淡无比平静地拒绝他。 听见那个“闹”字,她心里油然生出一种心力交瘁的感觉。 委屈、疲惫、无力,让她再也不想去应对这一切。 贺寂舟嘴上说得好听,会防着成奈雪,会跟她保持距离,可他都不相信她有那些坏心思,又怎么去防备她? 大概她跟他说成奈雪对自己做的那些事,他也只会觉得自己在撒谎,或者神经错乱了吧? 在他眼里,成奈雪是多么的无辜又善良,而自己又是多么的无理取闹! “贺寂舟,算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不想被逼你们成一个疯子,甚至是神经病,咱们就好聚好散吧。”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近乎央求。 “你做梦!”贺寂舟脸上露出狰狞的表情,“好聚好散?跟我散了准备去找贺嘉钰再续前缘吗?江允,你休想!” 他还敢提贺嘉钰! 江允方才在贺嘉钰那里被惊吓一场,到现在想起他来还忍不住后怕,身体控制不住颤抖。 贺嘉钰今天搞这么一出,估计就是被他逼得想狗急跳墙。 为了成奈雪,他把贺嘉钰往死里整,贺嘉钰奈何不了他,就转头来找她。 呵—— 看着他,江允忍不住渐渐红了眼睛,冷笑道:“对,我就是准备去找贺嘉钰,我找谁也都跟你没关系了!你放开我!” 吵起架来还顾得了什么,只恨不得拿最尖的刀子往对方心口戳。 贺寂舟太阳穴突突往外蹦,额角脖颈上的青筋一根根暴凸出来,“你敢再给老子说一遍!你以为贺嘉钰是真心改过了?只怕他恨不得想弄死你!” “那也总比被你们逼疯要强!”他吼,江允也吼了起来。 “谁逼你了!他妈的一直是你在逼我!”贺寂舟忍不住彻底爆发,猛地一拉江允,掰着她的头,指着搂抱在一起的欧文和成奈雪,“你好好看看,看清楚一点,人家是男女朋友,都要谈婚论嫁了!就这样我还是他妈时时刻刻小心翼翼跟人保持着距离,从来不敢单独相处,就怕你误会,你还要我怎么做?” 江允被他掰着脑袋,很不舒服,却不挣扎不反抗,只呵呵冷笑,“你小心翼翼保持距离?不敢单独相处?那她怎么会出现在我们房间,穿着我的睡衣,涂着我的口红,耀武扬威地告诉我,她睡了我的男人!” 欧文插话进来,满脸嘲讽:“江小姐今天可真是叫我大开眼界,谎话竟然能张口就来,我陪奈雪把你男朋友送进房间就出去了,我中间去了个卫生间,奈雪也一直在门外等我,不知道江小姐说得那些都是哪里看见的,别是真的有什么精神病出现幻觉了吧?” 这话突然提醒了贺寂舟,有没有可能真是阿允生了什么病了? 在他看来,江允这段时间的情绪波动实在有点儿反常。 江允看见他看自己时变得狐疑的眼神,顿时浑身发抖起来。 下一瞬,她狠狠用力一把推开他,又拼尽力气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滚开!” “老贺!” 路斌跟君雅听到楼上的动静,匆匆跑上来。 “阿允,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打人?” 路斌皱着眉,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谴责意味。 君雅“啊”了一声,看见了成奈雪已经红肿起来的脸,她脸上顿时露出不善的表情,冲着江允大叫道:“你打的奈雪?你凭什么打她?我真是受够了!贺寂舟,没有你们这么欺负人的,今天这事要不给奈雪一个说法,咱们之间的情分也就到头了!” 君雅往成奈雪那边走,经过江允的时候,故意拿肩头撞了她一下,江允身体一歪,后腰撞到楼梯栏杆上。 贺寂舟下意识伸手,又被江允狠狠一巴掌拍开,江允背手撑在栏杆扶手上,目光一点点慢慢扫视过众人—— 路斌沉眉冷脸站在那里,谴责地看向自己; 君雅气愤恼怒地搂着成奈雪,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小声安慰; 欧文后盾似的站在成奈雪身后目光不善; 成奈雪趴在君雅怀里低声抽泣,众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勾起嘴角; 贺寂舟......表情黑沉如水,目光寒如冰刀。 众矢之的,百口莫辩,所有人都在为成奈雪委屈而抱不平,而无比愤恨的谴责她。 江允目光一一扫过他们,身体轻轻颤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却是挺直着背咬紧了牙笑了。 ...... 第328章 他妈的爱个屁 “对不住,都是我的错,” 她看着贺寂舟,语气真挚诚恳地说:“贺寂舟,都是我错了,从这一刻开始,我不会再逼你了......” 贺寂舟心头一窒,伸手一把抓住她,张嘴想说什么,楼下忽然传来苏酥焦急的声音,“阿允!” 江允回头看见苏粟奔跑过来的身影,强忍着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顿时决堤,哗啦啦而下。 苏酥三步并作两步奔上二楼,一看这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的架势,立时火冒三丈,上来就将离得最近的贺寂舟狠狠一推,老母鸡护小崽子似的把江允严严实实挡在自己身后,恶狠狠扫向众人,“你们想干什么?欺负阿允没有娘家人是吗?” 君雅看着苏酥冷笑,“到底是谁欺负谁?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奈雪跟寂舟的脸,动不动就朝人脸上招呼,跟那些泼妇有什么区别!” 苏酥想也不想,脱口冲着君雅回怼:“能挨打说明他们该打!我们家阿允不是不讲理的人,除非有些人犯贱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说着,她又指向在那儿隐隐啜泣的成奈雪,冷嗤道:“我说得就是你,姓成的这位下三滥!您可真是叫我开了眼了,我活这么大就没见过比你还下贱恶心的人,一看见你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看你披着一身不错的人皮,可跟人沾边的事你是样样不做,学会了礼义廉你唯独无耻!怪不得你小时候命运坎坷处处吃苦头长大了也没男人爱,都是你他妈活该!” “够了!”贺寂舟怒喝道。 苏酥一仰下巴,看向他声音比他还高,“贺寂舟,你喊什么?够什么?我还没骂你呢!今天是阿允生日,她欢欢喜喜回来准备跟你过二人世界,结果你还把姓成的弄来现眼,你不知道阿允有多膈应她啊?你知道的清清楚楚!只不过权衡利弊之后还是选择委屈阿允,贺寂舟,别他妈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好吗,姓成的那点儿心思明明白白的,见天儿的来恶心人你看不见?你他妈就是故意装瞎!口口声声说爱阿允,可为了阿允你一个姓成的贱人你都舍不得断交,你爱个屁。” 贺寂舟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 成奈雪站出来委委屈屈开口:“你们非要这么咄咄逼人吗?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了?是,我是暗恋了寂舟很多年,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已经有了阿文,我真的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她说着,眼泪哗啦啦往下掉,委屈至极,“算了......你们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走还不行吗?” “行啊,你走啊,谁不走谁是孙子!”苏酥冷笑,“你可要把你善解人意的人设立住了,为了阿允跟贺寂舟的太平日子,你可要走得远远的,千万不要再回来在他们眼前晃悠,我一定感谢你祖宗十八代年年清明给他们烧高香!” 成奈雪脸色苍白,唇上也毫无血色,似乎要厥过去的模样,转头红着眼睛看欧文,“阿文,咱们回美国吧,以后就呆在纽约不回来了行吗?” 君雅气得浑身发抖,紧紧攥住她的手腕,“不走!凭什么要你走?日子不安生明明是她自己作的,怎么还能怪到你头上去了!” 说着看向苏酥,讥讽回敬她,“你今天也是让我开了眼了,活这么大第一次见你这样蛮不讲理颠倒是非的人!” 苏酥还要怼回去,身后江允拽了拽她的衣服,声音疲惫至极,“别说了酥酥,我们走,我不想待在这儿了......” 苏酥转身揽住她,“好,不跟他们掰扯,咱们回家。” 见俩人要走,贺寂舟下意识去拉江允。 他现在脑子里混乱一片,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叫江允走了,绝不能就这叫她在这种情况下离开家。 “你别碰她!”可是,在他的手伸过去的时候,苏酥却猛地甩开他的手,指着他,白牙森森,“信不信我抽你!” 贺寂舟攥紧了拳头,目光冷厉,按捺着情绪道:“酥酥,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你别跟着搅和。” 苏酥冷笑,怼他的话到嘴边没来得及说出口,又听见成奈雪假惺惺道:“江允,都是我的错,我给你赔礼道歉,你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有话好好说,就别再为难寂舟了行吗?” 话音方落,苏酥反身扑上去就往她脸上抽,一边抽一边嘴里破口大骂,“艹你大爷的!我弄死你!” 江允惊呼,“酥酥!” 众人忙上去拉,场面一片混乱,推推搡搡,苏酥被挤到楼梯边缘,乱里不知谁的手往她胸口狠狠一推,她脚下踩空,身体后仰,尖叫着从楼梯上摔滚下去。 “酥酥!” 两道惊恐的声音楼上楼下同时响起。 江允吓得心脏骤停,右手三根指甲崩断在栏杆上,踉跄着往下跑。 可她根本跟不上苏酥往下滚的速度,苏酥就这样,“咚咚咚——”一路滚到了楼解下。 季丛白飞奔到苏酥身边,连连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先检查她身上的伤势,颤抖着声音问:“酥酥,听见我说话吗?告诉我哪里疼?” 苏酥捂着脑袋疼得说不出话来,半阖着眼睛,眼泪哗啦啦地淌。 江允扑过去,跪坐在地上,两只手悬在半空不知道往哪儿放,“酥酥,你怎么样?酥酥你别吓我......” 楼上一群人如梦初醒,赶紧下楼围拢过来。 季丛白把苏酥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脖颈脊椎等部位重点检查过,打横抄起她。 成奈雪关心道:“丛白,你别着急......” “滚开!别挡路!” 季丛白脸色寒冷如冰,看也不看她,抱着苏酥急匆匆往外走。 江允忙从地上爬起来追过去,走到门口听见贺寂舟在背后喊她,“阿允!” 江允停脚回头,双目猩红满眼厉色地回头看向他,咬着牙,声音一字一句从喉骨中溢出来道:“酥酥今天要是有什么事,我跟你们没完!” ...... 第329章 会不会说人话 苏酥被送去了最近的医院。 好在她福大命大,滚了十几级楼梯,只受了点儿皮外伤,外加个轻微脑震荡。 不过,后脑勺肿起好大一个包,像另长了个脑袋,不能躺着睡,趴在病床上唉声叹气。 还有力气说话,叫人放心很多。 江允帮她换掉下完的点滴瓶,坐下来帮她往上拉了拉被子,满心后怕的叹息道:“以后做事不要再这么鲁莽了,差点儿没吓死我。” 苏酥又叹口气,嘟起嘴,“我这不是也是气急了......” “总之改改你这暴脾气吧,”江允握住她的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低声说:“小五叔走了,我现在只有你了......” 这话说得悲伤惨淡。 苏酥抓着她的手握了握,咬紧后槽牙,脑子里转来转去,心想必须找个法子把那对渣男贱女收拾一顿,否则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病房里安静了会儿,门外传来隐约的说话声,没一会儿,季丛白推门进来,江允转头看过去,瞥见贺寂舟门口站着。 四目相对一瞬,他眼光微闪,似有什么要说,江允却漠然地转开了目光。 季丛白走到床边,弯腰轻轻摸了下苏酥的脑袋,问她,“疼吗?” 苏酥瘪着嘴,歪着脑袋看他一眼“你说呢?” 季丛白收回手,直起身,垂眼冷嗖嗖道:“疼也活该,这回长记性了吗?” 苏酥看着他瞪大眼睛,没想到他一句安慰不给,反而说风凉话。 “你......会不会说人话?”她垂下脑袋,趴那儿揪着枕头,眉头拧成个小疙瘩,委屈巴巴。 季丛白不为所动,表情继续凉嗖嗖的,不怎么想搭理她的样子,转头往门口看了眼,又看向江允,“阿允,晚上我在这儿陪着酥酥就行了,你回家吧。” 江允本来打算留下陪床的,但季丛白这么说,她也不好当电灯泡,点点头说好。 苏酥立刻就抬起头来不满道:“回什么家?那是家吗?你见过谁搁自己家被那么欺负?整个就是一龙潭虎穴!你那一帮子朋友是真牛逼啊,五个欺负一个,我要是去晚一点儿,阿允都要被他们生吞活剥了!” 说着说着语气就阴阳怪气起来,季丛白见她马上要牵扯到自己身上来,忙岔开话题,“你别激动,一会儿脑袋又该疼了。” 他一提醒,苏酥就觉得脑子里的神经直抽抽,捂着脑袋“哎呦”喊了两声,感觉有点儿犯恶心,不过依旧记着正事,对江允说:“阿允,你回我那儿。” “不用,我去附近酒店住一晚,明天早上再过来,你好好休息。”江允说着站起身,拿上包,“我先走了,季大哥,今天晚上辛苦你。” “应该的。”季丛白摁住要起来的苏酥,“你别乱动,老实点儿,我送阿允出去。” 俩人往外走,江允出了门才发现不仅贺寂舟在,路斌也在。 不过,她没有理他们两个,只是转头跟季丛白点点头,说:“不用送,你回去吧。”然后目不斜视越过那两人走了。 季丛白对他俩也拿不出什么好脸色,今儿苏酥幸好没出什么大事,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以后兄弟也没得做。 “行了,你们俩别在这儿待着了,都各回各家吧......” 话音未落,贺寂舟已经大步冲着江允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季丛白去的晚,只看到苏酥从楼梯上摔下来,先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并不清楚,他盯着贺寂舟的背影看了几眼,反身拉上病房门,这才开口问路斌,“到底怎么回事?” 路斌把情况简单跟他说了一下,具体细节他其实也不大清楚,他跟君雅过去的时候已经吵得很厉害了。 季丛白听完默了片刻,问:“这事你怎么看?” 路斌深吸口气,委婉道:“实话说,我觉得阿允这段时间做的有点儿过分了,以前倒没看出来她是这么小气的人。” 说难听点儿就是心胸狭隘,控制欲强。 季丛白笑了声,听起来似乎带了几分嘲讽,“你也说没看出来阿允是小气的人,有没有可能奈雪真的做了刺激她的事情呢?” 路斌转头看他,眉头微微皱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季丛白微微眯起眼睛,表情有些高深莫测,“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听着你描述,好像全是阿允无理取闹,而奈雪特别无辜一点儿错处都找不出来,完美的像是假的一样,她真的就这么无辜吗?我可记得她不是什么会吃亏的人。” 路斌听着不由一愣。 “老路,我劝你一句,跟嫂子少掺和些事,惦记了多少年的人,那是奔着一辈子去的,撒不开手。” 季丛白说完摆摆手,推门进病房去了。 路斌看着他进了病房关上门,站在外头默然思索了片刻,心里突然有点儿凉嗖嗖的。 人有了感情倾向,看问题难免就会有失偏颇,跳出来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才发现成奈雪确实让自己委屈的太过分了。 病房里,季丛白走到床边坐下,听见苏酥“哎呦呦”一声呻吟。 “疼得很厉害?”他皱眉问。 苏酥说:“我还有点儿喘不上来气,胸口也疼,季丛白,我不会摔断了肋骨什么的吧?” “别瞎说!” 季丛白看过片子了,一切正常没什么问题。 “可是真的疼......” “哪疼?” “胸疼。” “......是不是趴太久压得?” 季丛白扶着她侧躺,苏酥僵着身子,生怕压着一点儿后脑勺的大包,不过呼吸果然是顺畅了几分。 她抓了抓胸前两团肉,叹气道:“怪我胸太大,要是平a就少了很多烦恼。” 季丛白盯着她抓的地方看了两眼,舔了舔牙,“那我岂不是少了很多福利?” 苏酥斜他一眼,“我舒服重要还是你的福利重要?” 季丛白邪笑说,“我舒服了你不也舒服了吗?” 苏酥“呸”一声,狠狠瞪他,“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 “跟你我要什么脸?” 季丛白理直气壮,脱掉外套鞋子,挨在她身边躺下来。 ...... 第330章 比喻挺精辟 季丛白理直气壮,脱掉外套鞋子,挨在她身边躺下来,苏酥半趴在他身上,既不会压到后脑勺,也不会压着身上两坨肉,顿时感觉轻松许多。 “季丛白,你知道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了吧?”苏酥舒服的叹喟一声,慢幽幽问。 其实季丛白不是很想提起这个话题,不过躲是躲不过的,他想了想,“嗯”一声。 苏酥看了他一眼又问:“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的过分了?” 季丛白嗅到危险的气息,他斟酌了一下言辞,“先不说过分不过分,你确实有些莽撞,我就晚上去那么一会儿功夫,你就从楼梯上摔下来了,你今天要是摔出个好歹,你叫我怎么办?以后当鳏夫吗?” “鳏夫”这俩字取悦了苏酥,她摸了下鼻子,“这不是意外么......” “你要是冷静行事就不会出现这种意外,别动不动就跟人动手,你那点儿花架子跟人打起来,肯定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要是碰见个厉害的纯吃亏......” “哪有你说的那么弱!” 季丛白斜眼乜她,“我在床上是不是一只手就能到摁住你?” 苏酥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那......那那......那情况不一样,我没有拼尽全力跟你斗......” “你拼尽全力也斗不过我。”季丛白垂眸看着怀里的人,轻哼一声,“总之以后能不动手就不动手,非要动手你就喊我,你谈个男朋友干嘛用的,这种事不叫我上什么时候叫我上?” 这话听得苏酥感动的不行,星星眼望着他,“这么说你能帮我抽那个成奈雪两巴掌吗?” 季丛白,“......” 见他一副被噎住的神情,苏酥撇嘴“嘁”一声,“我就知道你是说漂亮话哄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成奈雪关系也好的很,你以前还追过她。” 说着说着,她眼睛就危险地眯起来了。 季丛白闻言,瞬间警铃大作,连忙脱口否认,“这谁闲得没事造谣!你哪儿听来的?” 这自然是从江允那儿听说的。 苏酥看着他,眼珠子转了转,道:“那姓成的自己说的,听说你当时追人追得可起劲儿了,又写情书又送花,整天孔雀开屏似的围着人家打转儿,结果人家鸟都不鸟你,你求而不得伤怀的不行,整天哭哭唧唧......” “什么东西!”不等她话说完,季丛白打断她,急道:“我什么时候又写情书又送花了?我当时顶多就是对她有两分好感,她没那意思也就算了,什么伤心落泪哭哭唧唧,哪儿来的那么多戏!” 说着,英俊的眉头拧得能夹起苍蝇,又问她:“这些都是成奈雪跟你说的?” 当然不是,都是她瞎编的。 不过,苏酥是谁,自然是脸不红心不跳重重点头,“嗯,都是她说的,你现在知道她背地里多会恶心人了吧?” 季丛白狐疑地看着她,不大相信。 苏酥被他瞅得有点儿心虚,轻咳一声,“当然后面那些是有一些个人的想象成分在,大家追人不都那一套么,我想象的又没错,嗐,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她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你看出来她的险恶用心了吗?” 苏酥拍了拍胸口,对着季丛白一副后怕又嘚瑟的表情,“幸好我长了张嘴,有事从来不憋着,你想想我要是那种爱在心里憋事的,听了她的话心里膈应又不说,整天胡思乱想,时间长了是不是就得得心病?以后沾着她的事一个搞不好是不是就得跟你吵架?为了一丁点儿小事吵架你是不是就会觉得我无理取闹?没准儿回头你还会找她诉苦,她再装无辜装好人来我这儿说什么‘哎呀,你误会了,我们俩清清白白什么事都没有’”。 说着,她抬眼斜季丛白一眼,又说:“你是不是觉得她又懂事又识大体,而我简直就是个胡搅蛮缠的神经病?” 季丛白先听她说自己长了张嘴还忍不住乐了一声,结果到后面越听表情越严肃,看着她,默了片刻,他问:“她是不是这样在背后跟阿允说什么了?” 苏酥“呵”一声讥诮的冷笑,“那何止是说了什么,那是明晃晃的挑衅,直接把‘我要跟你抢男人’几个大字写脸上了!你都不知道她多能装,在你们跟前跟在我们跟前完全两个样,而且有些东西很微妙,比如一句话,你们听着很正常,但是我们就能听出来那里面的挑衅和敌意。” 听着她的话,季丛白沉默了。 他知道成奈雪肯定是有点儿问题,但是他不太能相信她会干出这么阴险的事情,到底是多年的老朋友,他觉得苏酥的话肯定是有夸张的成分在的。 当然这话他不能说。 季丛白小心翼翼斟酌着措辞,好一会儿说:“其实这事关键在老贺身上,他对奈雪......” 苏酥不满打断他:“成奈雪,你别叫这么亲。” “好,成奈雪。”季丛白露出些许无奈的表情,继续道:“老贺没有那个心思,成奈雪无论耍什么手段都不顶用,老贺对阿允什么样咱们都清楚,怎么样也该信他。” 苏酥又轻哼一声道:“这不是信他不信他的问题,打个比方说,贺寂舟现在是一碗粥,成奈雪就是粘在碗边沿的一颗老鼠屎,碗里的粥现在是清清白白不假,可你能保证那颗老鼠屎哪天会不小心掉进去吗?就是不掉进去老粘在那儿是不是也叫人很恶心?” 听着她这比喻,季丛白挺哑口无言的,半晌夸了句,“你这比喻还挺精辟。” 顿了顿,又道:“按照你的说法,那你和阿允这样闹岂不是正好落进了成奈雪的圈套里?” 苏酥挫败地叹了口,“可不是么,我们也知道啊。可那不是忍不住嘛,哪天有个白莲花美男天天在我身边献殷勤,还没事就背着大家刺激你一顿,你就知道那是什么滋味了。” 季丛白搂着她腰的手紧了紧,心说哪里用得着再来个白莲花美男,一个傅西城就够他受的了。 要说季丛白比那两位眼明心亮,也是因为经验之谈,谁能容忍有人在旁虎视眈眈觊觎着自己的宝贝呢? ...... 第331章 你要我怎么办呀 “你说该怎么办啊,季丛白?” 苏酥唉声叹气,一脸愁容,“今天闹这么一出真是叫人灰心,你不知道我当时看见阿允一个人孤立无援被他们一群人围攻,真是想杀人的心都有了。贺寂舟是对成奈雪没别的心思,可他也没少对她好啊,他相信成奈雪却不相信阿允,你说这叫人怎么忍呢?” 季丛白也觉得头疼,有心想替兄弟解释两句,却又无从下嘴,只好沉默。 苏酥长吁短叹了一会儿,季丛白安慰她,“其实也不用太担心,他们俩风风雨雨都闯过来了,不至于那么脆弱,因为这点儿事就闹掰,过两天有空我找老贺说说,他这人呢是个重情的,你想想成奈雪跟在他身边,那么多年的朋友,当亲妹妹都差不多了,要是说丢就丢了,这么冷血反而阿允要担心了。” 这话有道理,苏酥点点头,“想个招儿让她露出狐狸尾巴就好了......” 她趴季丛白怀里,冥思苦想半天,结果毫无所获。 季丛白看着她眼珠子不停转呀转,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别想了,想多了脑袋疼,都快十二点了,睡觉吧。” “我不困。” 苏酥身体很疲惫,但是神经活跃,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怎么,再加上后脑勺时不时疼一下,她根本睡不着。 季丛白很困了,但还是强撑着眼皮,“那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苏酥沉吟片刻,抬头看着他,眨巴眨巴大眼睛,“就讲讲当初你是怎么追成奈雪的吧。” 季丛白,“......” 困意一下子跑了。 苏酥欠身伸出四根手指头,特诚挚地说:“你说吧,我保证不生气,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是那小气的人。” 季丛白心里呵呵,箍着她的腰用力一搂,把人翻到了自己身上,“你要是睡不着,不如做点儿别的事吧,你不是喜欢上面的风景吗?给你个机会。” 说着挺腰往上顶了下。 苏酥往下看着他,瞪了瞪眼睛,“我现在可是重症患者,你别太狗了吧?” 季丛白一手枕在头下,一手在她后腰间摩挲,半阖着眼皮,懒懒说:“你不要我可睡了啊?” 苏酥攥着拳头在他胸口砸一下,哼唧道:“遮遮掩掩,做贼心虚!” 季丛白“啧”一声,“我看你这撞一下真是把脑子撞傻了,非要翻旧账给自己找不痛快。” 苏酥鼓起腮帮子,扭了扭身体要下去。 季丛白摁住她,无奈道:“我跟她真没有什么,就见色起意有点好感,正打算追一下,结果发现她对老贺有意思,然后就不了了之了。” 苏酥撇嘴,伸手扯他的脸,很不满意,“你真是个色胚,动不动就见色起意,她很漂亮吗?” 季丛白扬了扬眉,很是见风使驼说:“以前那不是没见过世面么,谁知道世上居然有你这样的天仙女,要是先遇见你,我眼里哪儿还能看见别人!” 苏酥继续不满,找茬,“所以你就只喜欢我的皮囊?等我年老色衰,你是不是就要去找水灵灵的小姑娘了?” 季丛白垮了脸,凉嗖嗖道:“怕是你先嫌我老,转头去找水灵灵的小哥哥玩儿。” 苏酥大手一挥,“你放心,不可能,我不爱小鲜肉,我喜欢大叔款。” 这话可真是戳着季丛白的肺管子了,傅西城和韩臣可不都是大叔款么。 苏酥发觉不妥,忙补救道:“准确来说是你这一款,我就喜欢你。” 季丛白咬牙哼一声,在她腰上狠捏了下,拉上被子闭眼,“睡觉!” “啊,你干.......” 后面的话没出口,就被堵了回去。 ...... 另一边,贺寂舟一路追着江允出了医院。 江允没管他,径自去了附近一家宾馆办理入住。 前台小姐冲贺寂舟微笑:“先生,麻烦您出示一下身份证。” 江允收回自己的身份证,在贺寂舟开口前,率先对前台道,“他跟我不是一起的。” 说完转身就往里走。 贺寂舟一把拉住她,“阿允,我们谈谈。” 江允抬眸看他,没有表情没有语气,静静道:“我不想跟你谈,该说的先前我都已经说了,你既然已经做了选择,那就接受现在的结果,以后咱们俩桥归桥,路归路,就这样。” “什么就这样?我不同意!” 贺寂舟情绪激动,胸口起伏,缓了几息,软下声音,“阿允,先跟我回家,我们回家说好吗?” 回家! 闻言,江允露出嘲讽的表情,“回家么?那里可不是我家,那是你的地盘,你的朋友亲人都可以随便出入,随便做他们想做的事。” 贺寂舟听着她明显意有所指的话,心头不由一刺,近乎乞求道:“阿允你别这样行吗?今天晚上的误会我都可以解释,你也看见了,我没有跟奈雪独处,她男朋友一直都在的......” “所以还是我无理取闹了?” 江允勾唇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贺寂舟,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跟成奈雪没有躺到一张床上去,就可以理直气壮跟我说是误会,你们俩是清白的?” 贺寂舟看着她,默然片刻,说:“我已经尽量在跟她保持距离了,从她回国至今,我跟她见面的次数两把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就算是碰面,也都一定是有第三者在场的,我听你的时刻防备着她,如果这样你还觉得我跟她不清白,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江允也静静看着他,他的话却让她听得直冷笑,“那就不要再说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话落,她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贺寂舟站在原地盯着她片刻,一咬牙,大步追上去,将人拦腰一箍,弯腰往肩头一扛,转身往外走。 “哎,这位先生——” 一阵天旋地转,江允尖叫出声,用力捶打贺寂舟的后背,“你干什么?放开我,混蛋!救命啊......” “先生,请您放开这位女士。” 宾馆的前台忙出来拦人,一边喊保安。 ...... 第332章 不理智的时候说话最扎心 “滚开,她是我老婆!” 贺寂舟脸沉似水,冲前台一声怒喝。 江允挣扎着嚷道:“我不是,我不认识他!他是人贩子,报警,帮我报警!” 贺寂舟听得额角青筋直蹦,配着狠厉的目光瞧着忒凶残,俩人就真是夫妻,前台也不敢放他走了,万一回去家暴怎么办。 两个保安还没搞清楚状况,跑过来先拦在了贺寂舟身前,叫他先把人放下来。 贺寂舟走不掉,江允又挣扎的厉害,只得先把她放下。 江允绝不可能就这样跟他走,所以一获得自由,就转头跑去把宾馆前台上摆着的招财猫砸了。 这下真走不了了,前台的一个小姑娘见阵仗这么大,怕出事,赶紧打了110。 附近五百米就有个派出所,没过三分钟,就来了两个民警。 江允咬死了不认识贺寂舟,两个民警就把贺寂舟带回了派出所,折腾到后半夜才出来。 贺寂舟满身疲惫,坐在派出所门前的马路边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杨九跟只大狗狗一样,蹲在旁边守着。 “哥,你跟我姐怎么了?” 贺寂舟转头看他一眼,目光阴郁。. 杨九一板一眼跟他解释,“我先前给她打电话,她说跟你分手了,不让我叫她嫂子。” “不让你叫你就不叫了?分手?我同意了吗?” 贺寂舟冲他吼,烟盒在掌心攥成一团,咬紧后槽牙,目光死死盯着地面。 杨九小声嘀咕,“我姐不要你了也没办法啊......” 贺寂舟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抬脚踹过去,“滚远点!” 杨九撇撇嘴,蹲着往后挪了两步,目测了一下他哥腿能踹到的距离,然后就窝那儿了。 ...... 江允一整夜没合眼,早上起来眼睛又干又疼,眼底下一片青黑。 她简单洗漱了下,出门买了早饭,就直接往医院去看苏酥。 结果到了医院住院楼,出了电梯一拐弯,远远看见贺寂舟和季丛白俩人站在病房门口。 心有灵犀似的,那人转头看过来,然后就盯着她不动了。 江允微垂眼帘,不与他对视,走到近前抬头跟季丛白打了个招呼,扭头就往病房里走。 下一秒,手腕被攥住,贺寂舟抢过她手里的早饭丢给季丛白,不由分说把她拉去了楼梯间。 经过一夜的情绪沉淀,江允这会儿已经冷静了很多,也没挣扎。 俩人在楼梯间站住脚,贺寂舟松开手,深深喘息了一下,说:“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把事情处理好,以后再也不和她来往。” 闻言,江允并没有露出贺寂舟想象里的松快神色,她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十分漠然,这让他心里不由得一沉。 江允甚至是都不看他,只淡淡说:“别勉强,不用这么委曲求全。” 贺寂舟盯着她,眉头慢慢皱起来,“这样你还不满意吗?” 江允抬眼,静静望着他片刻,突然笑了,那笑里却没有轻松愉悦,只有浓浓的失望和疲惫。 贺寂舟迎着她似审视般的目光,攥紧了手。 他不懂,他已经退让至此,为什么江允还是这个表情? “阿允,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他疑惑地问。 江允想,贺寂舟,我要你相信我啊,无条件的相信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以为的委曲求全,自以为是地为我牺牲。 “贺寂舟,你宁愿相信是我脑子有病整天无理取闹,也不愿意相信成奈雪处心积虑害我是不是?”她问。 “阿允......” 不等他话出口,江允摇头打断他,“别再说了,这段时间我们都静一静吧,让我想一想,我得好好的想一想......” 她已经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掉进成奈雪的陷阱里了。 成奈雪就是这样可怕,让她在依旧十分信任贺寂舟的情况下,却无可避免地对他失望透顶。 他不相信自己,这是最可怕的。 因为他觉得是在为她牺牲,为了她委曲求全,所以她也不相信,他真的能跟成奈雪在被迫的情况下完全断交。 闹到这样的地步,他被逼无奈做出选择,自己也不过是惨胜,成奈雪将会成为横亘在两人之间不能触碰的裂纹,一道挥之不去的阴影,她将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永远的参与进他们的生活里。 而那道裂纹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扩大,或许将来某一天,在两人因为某件小事争吵起来的时候,贺寂舟会摔碎杯子指责她,“你知不知道我为你丢弃了我最好的朋友,你知不知道我为你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如果是这样下去,江允没有办法对未来保持乐观。 贺寂舟对她来说是那样的重要,她接受不了以后他们会因为成奈雪或者别的任何一个女人而走到相看两厌的结局。 仔细一想,江允越发感受到成奈雪的可怕之处了。 成奈雪或许不是一定要得到贺寂舟,只是别人也别想得到他,无论如何,她要贺寂舟记得她,无论以怎样的方式,她要参与进他的生命里。 “你要想什么?”见她久久没有任何的反应,贺寂舟开口,声音紧绷,下意识去抓江允的手,心底升腾起一股不安。 “江允,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还要我怎么样?” 他很无奈,很卑微,很憋屈,他甚至开始怀疑,一直是他求着她,追着她,她真的爱自己吗? 江允将他语气里那些情绪听得一清二楚,心里突然有点儿发凉,身体轻轻颤抖了下,眼眸里流露出些许灰丧的意味来。 她把手抽回去,连嘲讽的力气都使不出,就点点头,“还是先各自冷静一下吧,过几天我们再好好谈谈。” 贺寂舟嘴唇动了下,想说点儿什么,兜里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 他掏出来扫了眼,是孙助理的电话,接通听那边说了几句,他眉头皱起来,说:“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把手机揣回兜里,他又看向江允。 “你有事先去忙吧。” 贺寂舟踌躇了下,眼满哀求看着她说:“晚上回家好不好?” 江允却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没吭声。 贺寂舟等了一会儿,说:“这几天很忙,我在公司里不回去。” 两人都各自静静也好,见了面三言两语又要吵起来,气上头的时候什么狠话都说,小刀子似的扎心,太伤感情。 ...... 第333章 自己栽了大跟头 “苏酥那儿有老季,你在那儿也不方便......” “我住天润城那边的公寓。”江允终于开了口,出声打断了贺寂舟。 江允名下原来有十来套房产,基本上都是老爷子给她置办的,离开贺家的时候都还了回去,只有天润城那套是她自己用投资分红买的,留了下来。 贺寂舟看着她,心头微窒,张嘴想说点儿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江允再没多说一个字,转身走出楼梯间往病房走,贺寂舟站了一会儿,也跟着离开。 等电梯的时候,季丛白走过来,手插在白大褂兜里站在他身边。 贺寂舟转头看他一眼。 季丛白说:“你不觉得阿允太过无理取闹了吗?” 闻言,贺寂舟愣了下,他虽然也这么认为,然而听见别人这么说她心里又不大乐意,想起来昨晚上一群人围攻她一个人的场景,顿时生出股怒气,也不知道该冲谁发,便对着季丛白脱口而出,“我宠的,你有什么意见?” “......” 季丛白被他呛了一下,伸出大拇指,“行,你是真行。” 顿了顿,摸着下巴又道:“怪不得把阿允气得七窍生烟,这搁谁谁不气啊?” 这头上一句脚上一句的,贺寂舟听得发懵,皱眉问他,“你什么意思?” 季丛白曲肘撑在他肩膀上,看着他认真问:“你真觉得阿允是那种无理取闹胡搅蛮缠的人吗?” 这话说得意味深长,贺寂舟微微眯了下眼睛,有些不耐烦道:“有什么话你明说,别跟我绕弯子。” “反正我是觉得我阿允妹妹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怎么就突然这么不可理喻了呢?你是不是也该从别的地方以及自身找找原因?” 贺寂舟一愣,电梯门开了。 季丛白拍拍他的肩膀,“好好悟吧,我就不送你了。” 贺寂舟看他一眼,眉头霎时紧紧拧成一个小疙瘩。 ...... 容阿姨听说苏酥摔了,半上午的时候,就拎着保温桶风风火火冲进病房,看见苏酥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心疼的直大呼小叫,拉着她的手差点儿没哭出来。 季丛白过来的时候,挨了好一顿呵斥,容阿姨把他从头骂到脚,怪他没有保护好苏酥,季丛白一脸郁闷地嘀咕,“有了儿媳妇儿忘了儿子。” 苏酥小手指偷偷抠了抠他手掌心,悄悄话安慰他,“没事,你媳妇儿记着你呢。” 季丛白听见“媳妇儿”几个字,激动的眉毛都飞起来,捧着她的脸狠狠亲了一口,吓得苏酥“啊”一声,“你别按到我的包。” 容阿姨正背对着病床给苏酥倒鸽子汤,闻声转身,看见季丛白弯腰耍流氓,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把碗一丢,上来就往他身上招呼,“要死了你!念念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欺负她!” 容阿姨对儿子是一点不心软,揪着季丛白耳朵数落。 季丛白一米八多的大个儿,屈服在一米六的老母亲手下,连连告饶,一阵鸡飞狗跳。 苏酥坐在病床上看着这一幕幕,笑得乐不可支,江允轻轻弯着嘴唇,悄无声息地走了。 她回了趟贺寂舟那儿,拉回来的行李箱还丢在玄关,正好不用再浪费时间收拾,江允直接拉着走了。 走之前她回头往屋里看了眼,这才注意到被装饰过的客厅,她微微愣了愣神,心脏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 懊丧和愤怒同时涌上心头,一瞬间将她淹没。 昨天本该是个无比美好的夜晚,他们都曾热烈期待,精心准备。 江允僵僵的在原地站了好几分钟,弯腰抽出一支完全盛放的玫瑰。 这样美丽的花,就像她和贺寂舟之间的感情,她能够接受它的自然凋零,却无法忍受别人的恶意践踏。 她到底该如何反击?让成奈雪露出她的真面目来,一切恢复原本该有的样子。 然而变故来的这样快,总叫人措手不及。 就在苏酥出院那天,江允在医院,正要陪着苏酥回家,忽然接到杨九的电话,说他哥出事了。 一早,纪检委的人突然天降,以涉嫌泄露商业机密为由,带走了贺寂舟和孙助理两人。 这么大的事,先前一点儿风声都没有,突然搞这么一出,众人都惊得发懵。 有些脑袋精明的回过味儿来,知道这明显是上头斗法。 大贺副总不得老爷子和贺清月父女的心,栽了跟头,原看着小贺副总已经被打压的毫无招架之力,只差临门一脚被踢出去,没想到他竟然绝地反击了。 站在贺寂舟那一派的人不禁人心惶惶,这要是大神仙倒了台,他们一群小鬼可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江允听见这个消息之后,一颗心控制不住的往下沉,慌了一下。 她知道贺寂舟急着打压贺嘉钰,估计是真做了什么不合规的事情,问杨九,杨九什么都不知道,跟他手下几个心腹探听消息,大家也都不清楚。 江允打听了一圈,心越来越沉,纪检委的人来的这样快,而且先前竟然一丝风声都没透出来,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整事。 江允不知道具体情况,也不敢贸然行动,只能坐下来等消息,等了一天一夜,等来了贺寂舟被行政拘留的消息。 一颗心彻底沉下去。 江允在家里的沙发上枯坐半晌,打电话给贺寂舟的律师。 可那边居然一直是占线的状态。 江允没再打,上楼换了件衣服,打算直接过去一趟。 刚走出家门,手机“嗡嗡——嗡嗡——”震颤起来,她扫了眼来电显示,她不由一顿。 是贺嘉钰的电话。 他约她见面。 江允犹豫了几秒,同意了,挂断电话后打给了杨九,叫他跟自己一起过去。 两人约在一家西餐厅,贺嘉钰包了场,江允让杨九在下面等着,一个人上了楼。 贺嘉钰站起身,含笑等着她走过去,绅士地拉开椅子请她入座,有侍者抱着一束玫瑰过来,贺嘉钰接过来送到江允面前。 ...... 第334章 患难见真情 江允抬眼与他对视片刻,伸手接过,说:“花很漂亮,谢谢,” 贺嘉钰微微一笑,走到她对面坐下,抬手打了个响指,悠扬的乐声响起来,侍者为他们开了红酒。 酒醒好后,倒入杯中,微一躬身,无声退走。 光影暧昧,气氛浪漫,可江允却只觉得怀里玫瑰的香气熏鼻子,堵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把玫瑰花丢在脚下,深呼吸两口,抬眼看向贺嘉钰,开门见山问:“有什么话直说吧,你想干什么?” 贺嘉钰晃着酒杯的手一顿,轻笑,“阿允,我想跟你做笔交易。” 他端着架子,装得人模狗样,嘴角的笑不怀好意。 江允搭在膝盖上的手攥了攥,默不作声等着他的后话。 静了会儿,贺嘉钰有些自讨没趣,高脚杯往桌上一磕,“你知道贺寂舟为什么会被纪检委的人带走吗?” 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想钝刀子折磨人,可惜江允比他沉得住气。 “为什么?”江允声音异常平静,桌子下的手却攥得紧紧的。 贺嘉钰往后一靠,又笑了,有种大仇得报的畅快,“他想整我,结果把自己整进去了,一场牢狱之灾是免不得了,哈,这叫什么?” 贺嘉钰得意的轻笑,“偷鸡不成蚀把米,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江允脸上的表情,结果令他很失望,他想看到的一切惊慌、无措、恐惧、哀求全都没有,只有如深潭一般的平静。 “所以你想跟我做什么交易?”江允问,语气平静之余,带着点讥讽的冷意。 贺嘉钰对她的反应很不满意,他站起身,走去她身后,双手按在她肩头,弯腰在她耳畔,吐着热气,轻声说:“阿允,你知不知道我在国外那段时间有多想你?我想你想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我后悔的要死,日日乞求老天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好好补偿你,再不会做那些叫你伤心失望的事情......” 手下的力道随着他的声音逐渐加重,江允吃痛,微微皱起眉,却忍着没动。 贺嘉钰从上而下的看着,停顿了几秒,轻笑,“大概上帝看我虔诚,果真又给了我一次机会,阿允,从前的一切一笔勾销,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他慢慢贴近她,湿热的气息吹拂过她的脸颊耳畔。 江允眉心微蹙,生出股寒毛倒竖的恶心感觉,下一秒,她一偏头,挣开他的手,起身退开三四步。 “然后你就会放贺寂舟一马是吗?”她问。 贺嘉钰顿了片刻,直起身,眼神里带着几分阴郁,过了会儿,他又轻轻笑起来,点头道:“对,只要你重新跟我,我就放他一马,怎么样?” 江允直视着他,仍旧异常平静地问:“你会娶我吗?” 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问,贺嘉钰很明显哽了下,然后点头说:“当然。” 江允笑了,声音放软,“阿钰,你一点儿都不恨我吗?” 贺嘉钰眼底闪过几抹暗芒,脸上却是一副深情款款,“我知道真相的时候确实很恨你,但是后来我发现,比起恨,我还是更爱你......阿允,你其实也是爱我的对不对?” 他朝江允伸出手。 江允理静静看他几秒,突然问:“是成奈雪把你弄回来的吧?” 贺嘉钰猝不及防,表情微微一僵。 虽然他反应并没有多强烈,可所有的一切,江允却都看在眼里,满心的愤怒顿时冲上头顶,眼神一瞬间变得极冷极冷。 她早该想到的,明明这两个人玩儿的是一样的招数。 江允心底涌起一股生理性的厌恶,为贺寂舟不值。 贺寂舟一心一意想着为成奈雪收拾掉贺嘉钰,可背地里,人家俩早就联手在一起收拾他俩。 呵...... 真是可笑啊! 贺嘉钰被她这看垃圾一样的眼神刺激到了,不过一秒的功夫,深情款款的脸立马变得无比狰狞,不过很快,他又冷静下来,朝她仰起下巴,露出恶意满满的笑。 “江允,我退一步,你陪我睡一晚,我就放贺寂舟一马,怎么样?”他上下打量她的身体,目光放肆,带着肆无忌惮的侵略,“阿允,你好像比以前更诱人了,我真是后悔……” 当初就应该强上了她,搞大她的肚子,将她像条狗一样拴在自己身边。 贺嘉钰脑海里想着,眼里露出几分癫狂。 江允被他的的目光看得背后发凉,心里直犯恶心,她不再说什么,抓起包抬脚往外走。 贺嘉钰没拦她,只阴鸷地盯着她的背影。 “江允,我给你两天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否则,你就等着看他坐牢吧!” 江允听着身后的声音,脚步微微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很快,她又快步离开了。 ...... “患难见真情啊,你说江允她会为了救贺寂舟答应贺嘉钰的要求吗?” “随她答不答应,她都是一个输。” 成奈雪靠在沙发里,单手环胸,另只一手举着高脚杯轻轻晃动,头顶灯光洒落在她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烈焰般的红唇和玻璃杯里猩红的液体交相辉映。 欧文看着她,脑子里闪过一个词:蛇蝎美人。 他中指勾着领带扯了扯,解开领口的纽扣,走过去单膝跪在她身前,此刻的他也褪去了人前所表现出来的纯良腼腆,眼眸里无数的暗光闪烁。 他握住她的脚,一边揉按一边摇头慨叹,“你可真是个恶毒的女人。” 贺寂舟对她真的是很好了,其实她的表演并非没有破绽,他为什么看不出来?不过是私心里不愿意相信罢了。 他真心想让她好,而她呢? 她背叛他,陷害他,把他打入谷底,然后再用最好的演技,以救世主的姿态降临,她会为他焦急奔走,她会为他舍弃一切,她会永远站在他身旁不离不弃。 她会让他知道,什么是患难见真情,什么才叫爱,江允根本比不上她。 他只能欠着她的情,永远也还不清,心里一辈子都惦记着她,想着她。 她就要做一个刺扎在江允心里,扎得她血肉淋漓,她只需要慢慢的等,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没关系,她都等着住。 总有那一天。 总会有她心想事成的那一天。 ...... 第335章 绝处逢生 总有那一天。 总会有她心想事成的那一天。 成奈雪垂着眸子,慢慢笑了,红唇勾起,炙亮灯光下犹如鬼魅。 欧文停住手上的动作,抬眼深深地注视她,“阿雪,为什么非要执于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呢?明明这世上有那么多男人排着队爱你。” “是吗?”成奈雪很是不屑的瞟欧文一眼,嘲讽地勾了勾嘴角,挣开他的手,脚直接踩在他的肩膀上,雪白的脚趾轻点他的喉结,眼里闪过疯狂的执拗,“可是我只爱他。” 欧文抓住她的脚踝往下一拉,覆身压上去,成奈雪倒在沙发里,高脚杯无声无息落在沙发上,又“嘭”一声轻响落地,猩红的酒液洇湿脚下的地毯。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唇边低低溢出叹息般的两个字,“寂舟......” 欧文听着她的轻喃,不可抑制的变得无比疯狂。 ...... 江允去见了律师回来,把自己关在家里三天没出门,期间路斌季丛白他们都来找过她,她谁也没见。 三天后,她将自己收拾整齐,一个人开车去了西郊山上的积善寺。 那场变故之后,贺老爷子在家里卧床好长一段时间,之后就带着老陈管家住到了山上的寺庙里来了。 江允开车到山脚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她在停车场停好车,沿着青石山阶慢慢往上爬。 山间浓雾茫茫,视野可及前后五六级台阶。 时间尚早,山里幽寂,江允走在雾里,只听见自己渐渐粗重的喘息声。 积善寺在山顶,她爬了整整两个小时,外套被雾染得湿了一层,最里面的衣服也早就被汗水打湿。 终于到了山顶,她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回头,看见天边冉冉高升的太阳。 金光撒下,浓雾尽散,露出莽莽山林。 江允站在那里默然眺望了会儿,听见后面的人声,转身看见一个穿着老僧衣的和尚。 江允双手合十冲他拜了一下,抬脚往寺里走,她没急着去找贺老爷子,而是先买了头一柱高香,对着这寺里供奉的各个菩萨佛祖全都拜过一遍。 拜完最后最后一尊佛像,身后响起脚步声,然后是老陈管家的声音。 老陈管家喊她:“允小姐。” 江允回头,冲他微微一笑,“陈叔。” 老陈管家也冲她微微一笑,“允小姐,跟我来吧。” 江允点头,一路跟在老陈管家身后,两个人都没有说什么。 老陈管家带着江允去了后面的禅房,老爷子住在角落里一个单独的小院子。 进了院子,到了门前,老陈管家抬手敲门,“笃笃”两声,里面传来虚弱而苍老的声音,“进来。” 那声音苍老的有些陌生,江允微微一愣,心里极快地滑过一抹怪异的感觉。 老陈管家推开门,侧身请她进去.。 江允敛了敛神,抬脚往里走。 屋里窗户半掩着,光线有些暗,窗边摆着张长条案几,小茶炉咕噜噜烧开,白烟袅娜往上升,案几边坐着一道剪影,躬身驼背,像一株控制不住匍匐到地上的老藤。 听见脚步声,老爷子转头看过来。 江允看着他,他的脸上皱纹纵横,如刀刻斧凿,稀疏花白的头发贴在头皮上,眼睑垂的厉害遮挡了眼睛,拿两片胶布贴住高高吊起来。 江允生出一股心惊之感,下意识的怀疑那到底是不是贺老爷子。 从她有记忆开始,老爷子就已经老了,二十多年的光阴过去,老爷子的脸似乎没怎么变过。 从前江允从来没有感觉到过他的苍老,现在她终于闻到他身上老年人该有的暮沉腐朽的气息。 屋里安静许久,江允抬脚走过去,低低喊了声,“爷爷。” 老爷子有些浑浊的眼珠动了动,重新焕发出锐利精明的光彩。 老爷子看着他,苍老的声音平静,“我记得你离开贺家的时候板板正正喊我老爷子。” 这话听着有几分嘲讽。 江允没吭声,在他对面坐下,动作娴熟地帮他泡茶。 片刻功夫,茶香飘满室内,江允将杯盏推到老爷子面前,“您尝尝,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贺老爷子看着那杯冒着袅袅热气的茶水,默了几息,伸手端起茶盏,慢慢抿了口。 唇齿留香,恍惚忆起从前那些日子,爷慈孙孝,她是那样贴心懂事招人的孩子。 “不错。” 慢慢喝完一盏茶,老爷子放下杯子,杯底在桌上磕出轻响。 “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他声音淡淡,明知故问。 江允攥了攥手指,垂眸道:“没什么大事,我想出去各处走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您养我一场,我过来跟您道个别。” 老爷子闻言一顿。 江允端起茶壶往他空了的杯子添茶,低敛着双眸不紧不慢的继续道:“这些年一直不停歇的忙着各种事情,我挺累的,以前特别想跟小五叔一起出去全世界流浪,可是总被各种各样的事情绊住脚。” 说着,她似乎微微叹息了一声,又道;“现在终于有机会了,我打算沿着小五叔走过的路走一遍。” 听她提起何长泽,老爷子目光闪了闪,眼里流露出些许伤感。 老爷子没有再动她倒的那盏茶,杯盏里的茶很快凉透。 江允抬眸看向老爷子道:“爷爷,最后手谈一局?” 老爷子顿了片刻,点头同意,江允拿来棋盘摆在几案上,道:“我执白。” 老爷子微微挑眉,也没有异议。 黑子先行,占尽优势,白子挣扎,无力翻身,即将走到绝处—— 江允抬眼看向老爷子道:“爷爷,你看好了。” 话落,她低头,纤纤玉指捻着白玉石质的棋子,在一个意想不到的位置落定。 一瞬间,棋盘上情势反转,占据了半壁江山如日中天的黑子竟一朝反成囊中物,瓮中鳖。 老爷子惊了下,后背竟冒出一层冷汗。 江允再次抬眼看着老爷子,说:“这招儿是贺寂舟教我的,爷爷,要么你成全他,要么你彻底弄死他。” 老爷子愣住了。 ...... 第336章 要走了啊 江允很平静,将手里几颗子扔回棋盒里,打开包拿出一份文件推到老爷子跟前。 贺老爷子目光下移,文件上几个大字映入眼帘——股份转让协议。 “你......”老爷子惊讶不能回神,看了眼文件,又看看她。 “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允端起凉掉的茶喝了一口,“这股份是从您手里得来的,现在物归原主,以后我与您,与贺家互不相欠,再无瓜葛。” 老爷子伸向那份文件的手轻轻一颤。 江允放下茶杯,站起身,朝老爷子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我走了,您保重身体。” 说完,她拎起自己的包,直接抬脚往外走。 “阿允!” 将要开门出去,老爷子突然出声喊住她,声音带着些轻颤的味道。 江允停住脚,但没有回头。 静了片刻,她听见老爷子问:“你还是记恨着我吗?” 恨吗? 江允轻轻扯了一下唇角,没有回答,只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外面日头高挂,一片炫目的灿烂,江允仰头微微眯起眼睛,心里倏然一片宁静。 “允小姐。” 她听见老陈管家喊她,转过头去,朝他笑了笑。 “陈叔,我走了,再见。” “好,再见。” 江允下山之后又开车去了父母的墓地,她爸妈是合葬在一起的。 江允买了母亲最爱的百合,她蹲跪在墓前,伸手拂去墓碑上的浮灰,然后靠着墓碑坐下来,侧脸贴在上面,低低与里面的人说话。 “爸,妈,我好想你们......” “......我要走了,不知道要多久才回来,以后不能经常过来看你们了......” “爸,妈,你们是在那边等着我吗?还是已经喝了孟婆汤重新投胎了?我希望是后者,可是我又好舍不得你们......” “......我上次说要带未来女婿过来给你们看看,大概要食言了,其实他也来过,你们都认识,本来是想找个机会正式拜见的......” “唉算了,不说他了,对不起啊让你们空欢喜一场......” 江允低声絮语,说说停停,一直坐到日暮西斜,她抬手擦了擦眼睛,张开手抱住墓碑,额头抵在父母的黑白合照上,低声道:“爸,妈,我走了......” 她眷恋地起身,伸手轻轻抚了抚碑石一角,转身离开,临走前她又去了趟墓园管理处,给管理人员留了一笔钱,拜托他们勤加打扫,爸爸妈妈都爱干净。 管理人员数着红包里的位数,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满口答应,“江小姐,您放心,我天天拿布去给江先生江太太的墓碑抹尘。” 江允开车葱墓园出来,天已经暗了,她想着再去找秋姐一趟,把该安排的都安排了。 然而这一天下来,身体已经乏累的很了,想了想,时间还很充裕,倒也不必这么着急,于是就直接回了家。 车子开到楼下,刚刚停稳,楼道前台阶上腾地起来一个庞然大物,径直朝这边冲来。 江允唬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杨九。 “笃笃笃——” 杨九趴在副驾的车玻璃上,急促地敲了几下,江允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喊了声“小九”。 “你怎么来了?” “姐,你快跟我走,我哥要见你。” 杨九一副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江允心里微沉,“你哥又出什么事了?” 杨九顿了下,摇头,“我哥没出什么事,他就是想见你一面,我在这儿等你一下午了,找不到你人,打电话也没人接。” 江允听见没别的事,就安了心,随意解释道:“手机在包里静音了,没听见。” “不管那个了,姐你快跟我走吧。” 杨九说着去拉江允。 江允却后退一步避开了。 “我不去。”她说。 杨九一愣,似是以为自己听错了,“姐,你说什么?” 江允看着他,又重复一遍,“我不去。” 杨九傻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愣愣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江允语气冷淡,低敛下双眸,“我不想见他。” 说完直接抬脚往楼道里走。 杨九下意识跟上去两步,“姐......” 江允头也不回,身影很快消失在电梯口转弯处。 江允回到家洗了个澡,上了床倒头就睡,自从跟贺寂舟闹别扭以来,这竟是她睡得最好的一晚。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起来,江允给秋姐打了个电话,约他咖啡馆见面。 收拾好下楼。 “姐......” 刚从单元楼时础来,杨九睡眼惺忪从车窗探出头,朝她挥手。 江允顿了下,走过去,蹙眉问:“你昨晚上没走?” 杨九点点头,小心翼翼问:“姐,你消气了吗?要是消气了就跟我去见见我哥吧?” 江允看着他似笑非笑,“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 杨九心说两只眼睛都看见了,想了想,他诚恳地说,“我哥很想你,他看见你才会安心。” 江允默了片刻,说:“你回去吧。” 杨九撸了下脑门,不太理解她这话的含义,“姐,你是要自己过去?”他迟疑道,“那边见面需要律师陪同......” 江允点了下头,表示自己知道,又说:“小九,回去告诉你哥,我不想见他,他知道我什么意思。” 江允没再多说,上了自己的车,开车走了。 她和秋姐约在九点,秋姐最近忙的要死,晚了十多分钟才到。 坐下端起咖啡就闷了一口,“对不住阿允,来晚了,走一个给你赔罪。” 江允哭笑不得,“昨儿的酒还没醒呢,搁这儿跟我说相声。” 秋姐脸上带着疲色,抬手揉了揉额角,“连着几天人都要喝蒙了......” 说着咬牙骂,“一群老畜生,都等着看笑话呢,等着瞧,我叫他们笑不出来!” 江允先笑不出来了,歉疚地喊了声“秋姐”。 秋姐又闷了一大口黑咖啡醒神,“嗯”一声,“对了,你找我什么事?电话里吞吞吐吐的......” “我要走了。” “啊?要走?”秋姐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去哪儿?” 江允抬头,用歉疚的眼神望着他,欲言又止,秋姐一顿,怀着最后一丝侥幸问她,“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 第337章 大概吧 “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抱歉,秋姐,拉你下水,我却要临阵脱逃了。”江允掩饰般端起咖啡喝了口,苦得她微微皱起脸。 秋姐皱着眉,无言半晌,道:“是因为你家贺寂舟的事情吗?” 江允捏了捏眉心,没说话。 秋姐看着她,翘起兰花指,特认真地问:“我现在要是嘤嘤哭,还能挽回你吗?” 江允抖了抖身体,嘴角一抽,“我都要走了,你就别给我留心理阴影了吧。” 两人相视一笑,可下一秒,又都沉默了,好一会儿,秋姐问:“还会来的吧?” 江允转头看窗外的车水马龙,半晌才回一句,“大概吧,具体不知道。” 回不回来都不由她定。 江允想,自己可真是个赌徒。 秋姐看着她,忽然有些伤感起来,皱起眉头说:“这里是根,不回来你要去哪儿?” 江允转回头,看他片刻,微微一笑,“你说的对,我一定会回来。” 她敢赌,就不怕败,如果贺寂舟最终叫她失望,那他也不再是她爱得那个人。 江允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苦了。 “我走了,酥酥就全拜托你了,还有园园,你帮我安排好了,我在外面别的忙帮不上,在钱财方面还可以出几分力气。” 江允在上大学之后就开始各种理财投资,利用贺氏多年的分红,钱生钱,攒了不少身家,即使把贺氏股份全还了回去,剩下的各种资产也够她坐吃山空挥霍几辈子。 秋姐点头,“没想着跟你客气,酥酥......她就算了,何园那边你不用挂心,我都会安排好的。” “谢了。” “跟我瞎客气什么!”秋姐大手一挥,“说正事。” 俩人开始聊起工作,讲了半天,做了个简单的交接,秋姐手机来了电话,有急事要走。 江允说:“我还要待几天才走,回头整理一下手头资料,一块给你,有疑问到时候你问何园,她都知道。” 秋姐点头说,“行,那我就先走了,那边催的急,哦对了,你要走这事酥酥知道吗?” 江允顿了下,摇头说:“暂时先瞒着她吧,临走我再跟她说。” 秋姐点头,“我想也是,她那脾气,回头再搞出点儿什么事,不行,我一想起她上蹿下跳那样儿就脑仁子疼......” 江允忍不住笑,跟秋姐挥手。 秋姐也冲她摆摆手,走了。 ...... 十二月初,四年一次的大选公布了新一任领导班子的名单,结果令人大跌眼镜。 实力雄厚的傅家和其竞争激烈的何家纷纷落选,反而是好像被拉来凑数的容家爆冷门,一举夺魁。 容家正是容阿姨娘家那一系,权力更迭,你方唱罢我登场,因着一层姻亲关系,季家自然也是跟着水涨船高。 然而这消息对于贺寂舟来说却不是什么喜事。 宁城算是傅家的大本营,这几天,贺寂舟一直在找傅西城的门路疏通关系,傅家这一败,肯定是要暂时夹着尾巴做人,怕是顾不上他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路斌眉头紧紧拧出几道褶,“容家那边也伸不了那么长的手,老季怕也帮不上什么忙,老贺,你这次事办得真是糊涂,我都不敢相信这是你干的蠢事!你简直是猪油蒙了心!” 眼看事情往糟糕的方向发展,路斌也是急了。 旁边成奈雪咬了咬唇,眼里蓄了泪,“都怪我......” 路斌听她这么说,越发生气,“你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了!能怪你什么?怪你天天求爷爷告奶奶的腿都跑断落不着他一点好,你是哪根葱啊,你天天这么为他奔波劳走,人家没有女朋友吗?他女朋友呢?从出事到现在连面都没见过一个!” 路斌去找了江允几次,但江允都不见。 吃了闭门羹以后,路斌对江允的不满达到了顶峰。 贺寂舟听他阴阳怪气,眉头极快地皱了下。 杨九下意识帮江允解释,“我姐忙,没时间......” 路斌瞪旁边杨九一眼道:“没时间来看你哥,倒是有时间跟前男友吃烛光晚餐!” 话落,气氛骤冷,贺寂舟脸色阴沉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成奈雪看路斌一眼有,极快的拉了拉他的袖子,“江允应该也有她的苦衷,好了,先别说这些了,还是想想该怎么解决问题要紧,阿文家那边有些人脉,或许能帮上忙,我回去就让阿文牵线请他们吃个饭......” 她话没说完,发现贺寂舟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他们身上。 “寂舟,寂舟?”成奈雪伸手到他的面前挥了一下。 贺寂舟回神,看向杨九,“明天无论如何把你嫂子带过来,我有话要跟她说,绑也要绑来她,听到没有?” 路斌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纠结你那些情情爱爱!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你他妈马上要吃牢饭了!” 路斌实在生气,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路哥你冷静点儿。”成奈雪拉住他,又对贺寂舟道,“寂舟,路哥说得对,现在不是纠结那些的时候,而且你也该相信江允,她应该不会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贺寂舟当然不会想江允会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是担心她会向贺嘉钰或者贺老爷子妥协某些事情。 他现在心里很慌,没着没落的,江允不愿意见他,叫他心里更是没底。 很快,他就发现他的担忧成了真。 ...... 江允离开那天,宁城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大雪纷纷扬扬,满世界银装素裹。 她不喜欢离别伤感的场面,于是故意说了晚一天的航班,不让大家来送自己。 取了登机牌坐在候机大厅的休息座椅上,包里手机突然疯狂震动起来。 她掏出来看了眼,对着屏幕上闪烁的“老公”两个字愣神。 电话打来第二遍,她才接起,神色平静,声音清清淡淡喊了声,“贺寂舟。” 那边声音发沉,带着焦急的喘,“你在哪儿?” 他话音刚落,机场响起的广播声替江允做了回答。 贺寂舟瞳仁骤然紧缩一下,猛地拔高声音,“江允!” “你敢走!”三个字从齿缝里逼出来,恨里带着惊颤,旋即哀声又软下去,带着浓浓的乞求,“阿允,你别走,我错了......” ...... 第338章 自己慢慢玩 “阿允,你别走,我错了......” 江允听见那端传来的纷乱脚步,车门关合的声响,还有他慌张的声音,“去机场,快!” “贺寂舟,你现在已经出来了是吗?” “是,阿允......你等等我,你等等我好吗?你是几点的航班?我现在就过去,你等我!”贺寂舟的声音不自觉染上几丝颤抖。 “贺寂舟......”江允轻轻喊他一声,低敛下双眸,掩去眼里淡淡的湿意,“你没事就好,我很累,想离开这里换换心情,所以,你不要拦我。” 贺寂舟沉默了几秒,颤抖着声音问:“所以你也要离开我是吗?” 江允没有说话。 两端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最后贺寂舟轻轻说了一个字,“好。” 又安静片刻,江允说:“挂了。” 话落,她挂断电话,放下手机,盯着不远处走过来的人。 是成奈雪。 看见她丝毫不令人意外,现在江允是一个被迫出走的落败者,胜利的人免不得要过来落井下石一番。 “阿允,你要走了,我来送送你。” 成奈雪走到江允身前三步远的地方站定,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笑望着她,一副胜利者的得意姿态。 然而她心里真如面上这般得意吗?恐怕不见得。 江允坐在那里没有起身,抬头冲着她微微一笑。 此刻的她分明是仰着头,却叫成奈雪觉得她在俯视自己。 “真是劳累你大老远跑来一趟。”她平静的微笑,连眼神都是平静的。 成奈雪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她这样的表现让成奈雪很失望。 她想要看见的江允应该是红肿双眼,一脸憔悴,眼里带恨,狼狈憔悴不堪的。 她应该愤怒,应该跳起来骂自己,甚至像个疯子一样扑上来撕打。 这样她就可以带着一身伤回去,完成自己完美受害人的闭环。 可是想象中的这一切并都没有出现,江允的表现彻底脱离她的掌控。 江允从头至尾带着平静的笑,她素着一张脸,没有化妆,肉眼可见的好气色,双眼神采奕奕,浑身焕发着耀眼的光彩。 成奈雪多希望这只是她的伪装,她不过是在强撑,然而那由内而外透出来的平静是装不出来的。 现在轮到成奈雪失望愤怒了,那阴郁的表情落在江允眼里,她忍不住笑了。 看,当你不被她牵着鼻子走的时候,她就没辙了。 先前一切不过是一场拙劣的把戏。 江允之所以陷入这场并不高明的局里,不是她傻,只是因为太过在乎贺寂舟了。 因为太过在乎,太过害怕失去他,所以她在成奈雪那里败了一次又一次。 现在没什么好怕的,所以就不会再轻易被成奈雪挑动心绪,牵着鼻子走了。 “成奈雪,我没有痛哭流涕是不是让你很失望啊?” 江允笑盈盈站起身,走近她。 两人隔着一步之遥,彼此对视,成奈雪嘲讽地说:“你对寂舟的爱也不过如此。” 江允掀唇,冲她微微一笑,“你倒是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可他偏偏不爱你,半点都不爱。” 成奈雪脸色微变,眼底闪过狰狞。 江允脸上的笑越发甜蜜灿烂,“他不爱你,你就想用恩情,用愧疚绑住他,你想让他欠你......” 说着,她顿了顿,微微往前倾身凑近她耳边,一字一句笑语,“我偏不让。” 几个字激得成奈雪一阵血气上涌。 她计划了那么久,忍了那么久,临头却被江允插一杠子釜底抽薪,就算最后把人逼走了,她也不甘心。 她心内翻江倒海,抬手就要往江允脸上招呼,手腕在半空被人攥住。 江允攥住她的手腕,轻蔑地看着她,“成奈雪,我给你机会,现在我走了,随便你耍手段,你要是能抢走他,我绝对不会回来跟你争。” 江允笑意盈盈,满脸轻松,“你可要抓紧时间啊,我祝你好运。”. 话落,她松开成奈雪的手,不再跟她再多说一个字,拉着行李箱径自去过安检。 成奈雪瞪着她挺拔轻快的背影,一双眸渐渐充斥满怨毒,布上一片猩红。 过了安检,江允在登机口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头顶响起登机的广播声。 她起身拉着行李箱随着人流去排队检票,忽地,她似心有所感,蓦然回头。 人群里,她一眼就看见贺寂舟熟悉的身影。 此刻的他形象有些狼狈,衣服皱巴巴,硬茬茬的头发东倒西歪,胡子也长出来了没有剃。 在两个人视线相对纠缠的那一刻,贺寂舟也停下脚步,没有再向前去。 他就站在那里,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静地望着她。 彼此凝视许久,江允冲他浅浅扯出一抹笑,转身把登机牌递给检票人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贺寂舟站在登机口边巨大的落地玻璃钱,望着江允所在的那架飞机在航道上滑远,飞向天际。 耳边传来巨大的轰鸣声,朦朦胧胧隔着一层什么,一瞬间又什么都听不见了,突然间他只感觉头痛欲裂。 贺寂舟苍白着脸走出机场,两道人影朝她跑过来。 他恍恍惚惚,片刻回神,定睛看了成奈雪一眼,顿了顿,问:“你怎么在这儿?” 成奈雪表情有些歉疚,又带着几分伤感,“我听说江允要走,想过来劝她一下,至少叫她等等你。” 顿了顿,她带着几分小心地问:“你见到她了吗?” 贺寂舟静静望着她,那幽深沉寂的眸子令她心里有些发慌。 旁边杨九憋不住,焦急地问:“哥,嫂子呢?你没把她拦住吗?” 贺寂舟不再看成奈雪,仰头往天上看了一眼。 天空蒙蒙的,日光映雪,刺得他干燥的双眼忽然湿润一片。 他使劲儿闭了闭眼睛。 这晚,贺寂舟喝得酩酊大醉,杨九尽职尽责守在他身边,不让任何人碰他。 何园说了,要想叫嫂子回来,就要把他哥的清白守住了。 杨九了把这话谨记在心,别说女人了,就连母蚊子都不能挨他的身。 除了一个人——苏酥。 她出手的太突然,一桶冷水怼脸泼过来,连杨九都没能幸免。 成奈雪尖叫一声,苏酥厉眼瞪过去,食指指着她,露出股咬牙切齿的恨劲儿,那感觉像是恨不得把成奈雪生吞活剥了一般。 “苏酥,江允走了,大家心里都不好受啊——” 成奈雪话说到一半,“哗啦”一声,一杯酒泼到脸上,苏酥把杯子狠狠往地上一摔,“砰”一声,玻璃碴子四溅。 她也懒得白费口舌,动嘴哪有动手爽快,有些人没有羞耻心,脸皮厚得刀枪不入,话不顶用,只有巴掌才能让他们疼。 或许也只能稍微疼一下。 ...... 第339章 不一样的 “祖宗,冷静冷静,消消火......” 季丛白从身后抱住她的腰往外拖,苏酥气得浑身颤抖,张牙舞爪,脱了鞋子往房间里头砸。 门关上,包厢里瞬间安静,成奈雪后怕一般拍了拍胸口,有些气愤道:“她这人也太......” 话说到一半又闭了嘴,默默抽出纸巾擦脸,眉眼间积聚着无奈和委屈。 路斌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想起季丛白先前跟他说过的话——成奈雪不是个吃亏的人。 大家相处这么多年,他对她的性格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成奈雪确实不是个会吃亏的人,准确来说应该是从不白白吃亏。 “奈雪,她们做的太过分,你可以还手,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闷头挨打的性子?”路斌不忿地说。 成奈雪闻言一顿,抬头看他,苦笑了下,眼里流露出几分哀伤自怜。 “路哥,她们一个是寂舟的人,一个是老季的人,你叫我怎么还手?” 她怔怔,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以前你们都是我的后盾,现在谁还能给我撑腰呢?” 这话说完,她眼圈儿就红了。 贺寂舟迷迷糊糊中睁开眼,听到成奈雪的话,看着她红了的眼眶,不禁冷冷又浓浓自嘲一笑,又闭上了双眼。 另外一边,季丛白把苏酥一路抱到大门外才松手。 苏酥得了自由,反身追着打他,带着哭腔吼:“你拉我干什么?你都不帮我!你还拉我!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季丛白挡着脸站在那儿随她一双手不停往自己身上招呼。 苏酥用力在他身上邦邦打了好几下,累得没劲儿了,停住站那儿哗哗掉眼泪,声音闷在口罩里,听起来瓮声瓮气,“真是欺负人,你们怎么敢这么欺负人,我恨死你了,我再也不要跟你玩儿了......” 季丛白听到后面两句无奈放下手,走过来抱住她,哄道:“怎么把我也划进去了呢?明明我跟你是一边的。” “骗子!你跟他们都是一伙的!”苏酥扭着身体挣扎,“你放开我,我要回家。” “一起回一起回。”季丛白揽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 “你走开,我不跟你一起!你再不放开我,我就给容姨打电话,跟她说你欺负我!” 季丛白一脸嬉笑,“哟,还学会告黑状了?” 苏酥看他嬉皮笑脸的,越发来气,挣不开他的手,索性张嘴咬。 冬天衣服厚,一口咬下去全是衣服,连皮儿都沾不着,季丛白“噗嗤”乐了一声。 苏酥恼羞成怒,踮脚去咬他的下巴,这回季丛白“嘶”一声,倒抽冷气,一把捏住她后脖颈把人扯开。 抬手抹了把下巴,凹凸不平的沾着点儿口水,季丛白脸都黑了,“你是不是属狗的?” 苏酥倒是冷静了,瞅着那圈深深的牙印,下意识后退两步,讪讪道:“我属兔的。” 季丛白,“......” 苏酥把口罩戴回去,又退了两步,问:“疼不疼啊?” 季丛白面无表情,“你说疼不疼?” 苏酥摸了摸鼻子,顿了片刻,走回去,伸手轻轻抚了两下,小声嘀咕,“我都没使劲儿,你一个大男人长这么细皮嫩肉干什么?” 季丛白皮肤白,那牙印看着就特明显。 季丛白差点儿给她气乐了,“你再使点儿劲儿把我下巴咬下来算了。” 苏酥还气鼓鼓的嘟着嘴,强辩道:“谁让你先气我,你早放开我不就完了吗?” 季丛白哼一声,“放开你跑了怎么办?千辛万苦追到手的,还没暖热乎呢。” 苏酥不吭声了,摸摸他下巴上的牙印,踮脚凑过去亲了亲,“不疼了不疼了……” 大人哄小孩似的,认真又敷衍,季丛白一瞬间什么气都没了,压着上翘的嘴角,斜眼乜她,“你就隔着口罩这么敷衍我?” 苏酥拉下口罩,捧着他的脸,对着他的下巴“木啊”了好几口,“够了不?” 季丛白终于憋不住笑,低头去吻她的唇。 苏酥脸上还挂着泪珠子,湿凉凉的,季丛白用嘴唇帮她擦去,然后咬着她的唇瓣厮磨了会儿。 苏酥不知怎么,伤心的厉害,眼泪又忍不住簌簌往下掉,没一会堵了鼻子无法呼吸,憋得脸通红。 季丛白放开她,叹了口气,捧着她的脸,指腹轻轻擦去她的眼泪,“怎么了?” 苏酥上气不接下气,“季丛白,我难受......阿允走了,阿允走了就剩我一个,一个人了呜......” “怎么就一个人了,不是还有我呢吗?”季丛白捧着她的脸哄着,心都要碎了。 “不一样......”苏酥额头抵在他胸口,双手死死抓住他胸前的衣服,肩头颤抖不住摇头,“不一样,你跟阿允不一样......” 季丛白是爱人,江允和小五叔是亲人,他们几个都是没有家的人,三个人彼此依偎组成一个小家。 结果小五叔走了,永远不会再回来,现在江允也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苏酥生出一股无法言说的恐惧和孤独感。 季丛白领会到了她那句“不一样”里的含义,心里酸酸的疼,双臂搂紧了她,“酥酥,你有家,你会有很多家,我们的小家,你跟阿允的小家,跟外婆的家,还有你容姨的一大家,以后会有好多人爱你,好多人疼你,你永远不会一个人。” 他又捧起她的脸,无比认真道:“酥酥,我向你保证,你永远都有家。” 苏酥仰头望他,“真的吗?” “嗯,真的。” “那阿允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问题季丛白答不上来,他只能笃定地说:“阿允一定会回来的。” “真的吗?”苏酥又问,像个小孩似的。 季丛白低头轻一下她哭的红红的鼻尖,“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阿允是你的家,你也是阿允的家,她舍不得你。” “狗屁!”苏酥又呜咽了一声,“她居然骗我说是明天的航班,她早就准备走了,秋姐都知道,他们合起伙来瞒着我,临到头了才告诉我,还不让我去送她,没良心的这就丢下我了......” ...... 第340章 要买把锁 越说越伤心,呜呜咽咽。 路上有行人经过,投来目光,季丛白向来穿大衣,把苏酥包进去。 黑色宽松款的羊绒大衣,正正好把她整个裹住,遮挡住别人视线的同时挡了风。 苏酥埋在他胸口,肆无忌惮把他的绒线衫哭了个顶透。 慢慢的声音歇了,情绪缓和,苏酥抽搭着指使,“给我拿张纸,包里有。” 季丛白松开她,翻出她包里的纸巾给她擦脸,入眼一张花猫脸,季丛白憋住没敢笑,轻轻把她脸上的泪擦了,还帮着擤了鼻涕,服务全套。 苏酥感叹说:“季丛白,你要是不想干医生,还可以去当幼师,小朋友肯定都特别喜欢你。” 叫人痛快的哭,哭完还给擦脸擤鼻涕,这样的老师谁不爱啊? 季丛白从包里找出个新口罩给她戴上,“但是我比较喜欢自己的小孩儿。” 苏酥眨巴了几下红红的眼睛,“你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季丛白刚才也就那么随口一说,听她这么问,想了想反问:“你喜不喜欢小孩儿?” 苏酥也认真想了想,点头,“挺喜欢的,但我不想生。” “不想生就不生,我家小孩儿多,不缺咱这一个。”季丛白态度很随意,牵住她的手,“不过婚还是要结的,不给我个证我不安心。” 苏酥迟疑了一下说:“现在离婚的一大把呢......” 季丛白转头凉嗖嗖看她一眼,“知道哪儿有卖锁的吗?” “啊?开锁师傅应该有卖吧,你要买锁啊?” “嗯。” “买锁干什么?”苏酥“啧”一声,嘿嘿笑,“是不是要把我锁床上天天酱酱酿酿,然后你就安心了?” 季丛白眼角轻轻抽了抽,“我想把你的嘴锁起来。” 苏酥嘴角一抽,“......” 季丛白“啧”了声,忽摸着下巴勾唇笑了下,邪气森森,“不过你说的那种,也可以试试。” 苏酥:“......” “严重警告,季丛白你不要耍流氓......” 苏酥双臂交叉,比了个禁止的手势,结果话音未落,季丛白就低头压下来拉开她的口罩在她唇上亲了下。 “你——”. 话没出口,又来一下。 苏酥鼓起腮帮子瞪他,季丛白笑盈盈,“我怎么样?” “恬不知耻。” 苏酥扭头就走,走出四五步,听见背后季丛白慢悠悠喊:“你去哪儿?车在这边。” 苏酥停住,咬牙跺了跺脚,扭头气冲冲又回去。 季丛白乐得哈哈大笑,张开手敞开怀等她过来,结果没两秒,就见她突然停住,眼睛看向某个方向,脸上表情微微发僵。 若有所感,他顺着她的目光回头,不远处路边的大榕树下站着一个正在吸烟的男人。 那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傅西城。 季丛白脸上的笑顿时一收。 傅西城穿着墨蓝色西装,外面套了件灰色呢子大衣,眼睛望着苏酥,不知道站在那里看了多久。 忽地,他的视线转过来,与季丛白的对上,但下一秒,掌心里钻进来一只微有些凉的小手。 季丛白转头,对上苏酥仰起的目光。 苏酥望着他,笑嘻嘻,“你的手好热啊,给我暖暖。” 季丛白笑了,手指插进她的指缝里,十指相扣,然后揣进自己的大衣口袋。 再转头去看傅西城,烟雾缥缈挡住了他的脸,看不清表情。 “去打个招呼吗?”季丛白征求苏酥的意见。 苏酥点头,说“好”。 一点儿没有犹豫,季丛白却莫名酸了,“跟前男友有什么话好说的?” 苏酥隔着衣料拧他一把,“是你说要打招呼的,心眼儿小这样还装大度,我说不去你才应该哭。” 那就说明她还在乎他。 苏酥承认,傅西城在她心里烙下了一个很深的印子。 过去这些年里,她的心并不像嘴上说得那样坚决,某些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曾动摇过,想着不如就这样算了吧,向他妥协了吧,人生这样短暂,快活一日是一日,何必为难自己?何必守着那点儿无用的自尊? 如果没有遇见季丛白,也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她会投向傅西城的怀抱,或许他会顶着家族的压力与她结婚,也或许他只会让她做一个无名无分的情人。 或许他们能携手走过一辈子,也或许他们在中途分道扬镳......谁知道呢,一切皆有可能,在如果的前提里。 然而生活没有如果。 她就是遇见了季丛白,在他那里看到了一条更好更确定的未来。 苏酥想,她永远不会学她妈妈那样,将爱情看得高于一切,做一只可怜又可悲的扑火飞蛾。 季丛白被她拧得龇牙咧嘴,忍着没出声,牵着她往傅西城的方向走。 两个人倒也不是朝着他,他们的车就停在那边,招呼像只是顺带,隔着三四步远的距离,停下来,点头客客气气喊一声“傅四哥”。 傅西城望着他们两人,没有吭声,夜风将他身上的酒气混杂着烟草味送过来,苏酥讷讷鼻子,打了个喷嚏。 季丛白牵着她的手,换到她左边,挡住冷风,还有傅西城的目光。 傅西城把烟掐了,烟头攥在手心里,火星将黑色皮质手套燎出些微焦糊的味道。 两个男人目光对上,两对眸子都似浸了冬天的凉意,冒着寒气。 季丛白不想多纠缠,再次敷衍一点头,揽着苏酥就准备离开,傅西城却突然出声喊:“酥酥。” 他的声音很沙哑,带着股浓浓的疲倦之意。 苏酥停住脚步,感觉揣在季丛白大衣兜里的手被用力攥了下。 “傅四哥找我女朋友有事?”季丛白转头客气地问,“我女朋友”四个字咬得无比清晰。 傅西城并不理他,只盯着他身后苏酥露出的半边身子,就在这时,一道清丽柔婉的女人声音传过来。 “阿城。” 苏酥循声转头,看见童柔从那边小道上转过来,脸上端着优雅从容的微笑,脚步却略微急促,长到小腿肚的红丝绒裙边在风里飘摆。 她走到傅西城身边,动作熟稔地挽住他的胳膊,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等着急了吗?” 傅西城胳膊动了动,又停住,没什么语气说:“没有。” 童柔抬起头来看向季丛白和苏酥两人,像是才看见他们一样。 ...... 第341章 一时猪油蒙了心 “好久不见啊,听说你拍了谢导的电影这几天就要上映了,恭喜。” 童柔先对苏酥微微一笑,然后又看向季丛白,“你是丛青的弟弟吧?你好,我叫童柔,跟你二哥也是老同学。” 季丛白点点头,“你好,季丛白。” 童柔看着他们两个人笑道:“正好你二哥邀请我跟阿城去他家里吃饭呢,有空的话,你带着女朋友也去啊,大家聚在一起,人多热闹。” 傅西城微微皱了皱眉,将胳膊抽出来,掏出兜里的烟又点了一支。 “好,有空的话会过去。”季丛白又客气点点头,“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再见。” “再见。” 季丛白搂着苏酥往停车的方向走。 童柔望着俩人的背影,轻轻感叹,“真是个聪明又好运气的人呢......” 说着,她转头看向傅西城,微笑:“你说是不是?” 傅西城眉宇里拢着一层阴霾,收回视线,疲倦地闭了下眼睛,转身道:“走吧。” ...... “估计傅家和童家联姻的事是板上钉钉了。” 车里,季丛白坐在主驾,一边说一边系安全带,余光不动声色往副驾驶瞄。 苏酥没什么反应,只淡淡“哦”了声。 季丛白转头看她,问:“你难过吗?” 苏酥看着他,一脸认真反问:“我难过什么?” 其实心里确实有那么点儿不对味,难过说不上,有些小惆怅倒是真的。 季丛白说:“别装,我不倒醋。” 苏酥看着他,一副瞧傻子的表情,啧啧两声,“上赶着往自己头上戴帽子的我还是第一次见,真稀奇。” 季丛白黑脸,缓了两口气,又解开安全带探身过去,抱住她,扣着后脖颈把她头摁在自己怀里。 苏酥撞得鼻子发酸,挣扎着要起来,“你干什么?谋财害命啊?” 季丛白轻哼一声,“给你最后一次缅怀旧情人的机会,实在难受你就大声哭,过了这回,以后脑子里心里就只能装着我了,明白没?” 苏酥愣住,许久没声,然后肩头慢慢抖起来,越抖越厉害,似乎在压抑着无声哭泣。 季丛白心里顿时打翻了五味瓶,咬紧了牙,脸黑成一片。 他就是嘴上大度大度而已,最多叫她小小伤感一下,怎么还真哭了呢? 然而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心里再不是滋味也得忍着,一口后槽牙差点儿咬碎的时候,他听见“噗嗤”一声,紧接着一连串的大笑声。 苏酥控制不住,毫无形象地哈哈哈,一手捂肚子,一手疯狂拍大腿,眼泪都要笑出来。 季丛白脸色青白交加了会儿,逐渐明白过来,恼羞成怒去捂她的嘴。 笑声从指头缝里露出来,根本捂不住,他压过去,用嘴堵。 终于安静了。 苏酥没有挣扎,反而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动迎合。 最后,她嘴巴都肿了才被放过。 放下副驾前的挡板照了照镜子,她幽幽道:“你可真不是个东西啊,下嘴也太狠了,我明天还有活动呢。” 季丛白满意的启动车子,打转方向盘拐向大路,理直气壮地说:“你笑那么猖獗,就该有被收拾的觉悟。” 苏酥,“......” ...... 贺寂舟一夜大醉之后,第二天清醒过来,又整整齐齐出现在众人面前,完全看不出一点儿颓废伤情的痕迹。 只不过,他身上的气势好像更重了几分,稍微靠近一点儿,就叫人大气都不敢喘。 “帅是真帅,吓人也是真吓人,你看,我一手心的冷汗,以后再也不胡说八道要拿下他了,这泼天的富贵我是顶不住......” “原先还以为他要完了,果然大佬就是大佬,小贺副总单看是很不赖,跟大贺副总一比就不够看了。” “人比人气死人啊,我听说这次大贺是被小贺整了,没能一招制敌,小贺就等着大贺的雷霆之怒吧,接下来小贺的日子估摸着不好过了。” “......” 公司众人基本上都是这么想的,尤其贺嘉钰那一边的人,天天过得那叫一个战战兢兢,感觉就像是有把大铡刀悬在自己脖子上,不知道哪天会落下来。 贺寂舟被带走那几天,贺嘉钰手底下那几个人猖狂的很,没少落井下石,就差开party大肆庆祝一番了。 谁又能想到,明明是板上钉钉的事,最后贺董事长会出来插一脚,让贺寂舟彻底转危为安呢? 贺嘉钰也想不通,他以为老爷子是完完全全站在自己这一边的,谁知道他竟然会出面保贺寂舟。 贺嘉钰气得脑袋发懵,大半夜开车去了西山,爬到山顶砰砰敲积善寺的门。 老爷子原不想见他,结果他在寺里大吵大闹,扰乱僧人清修,老爷子听说之后,失望地叹了口气,叫老陈管家带他进来。 贺嘉钰怒气冲冲地进来,开口便是质问老爷子,“你为什么要救那个野种?” “他是你大哥。” “他才不是我大哥,我没有大哥!他就是个抢我女人抢我身份的杂种!垃圾!你是不是老的瞎了眼了才处处偏袒他!” 贺嘉钰面容狰狞地指着老爷子,一把把桌子掀了,然后发泄地把屋里摔砸的一片狼藉。 这孩子到底是被养坏了,自私又愚蠢,实在是难堪大任。 老爷子闭了闭眼睛,突然就觉得这就是命。 他跟前养大精心教养的继承人,最后竟是这般的废物。 接下来连着两个星期,贺氏上下都吊着一口气,等着贺寂舟的反击,结果等来等去什么也没等到。 贺寂舟似乎没有要报复回来的打算,甚至先前打压贺嘉钰的那些动作也都停了下来。 这下众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脑袋灵光的倒是很快就想明白,就凭贺嘉钰那点儿水平,根本用不着贺寂舟费心思去搞他,自个儿就把自个儿玩死了。 先前贺寂舟非要整他,也是为了要解决家事。 他以为他跟江允的那些矛盾龃龉关键都在贺嘉钰身上,只要解决了他,一切烦恼就能迎刃而解,生活就会恢复从前的平静。 是他太急躁了,想的太片面了,人一急难免出错,事后回想起来,当时果然是猪油蒙了心。 贺寂舟懒得再搭理贺嘉钰,把全部精力都放在自己手头两个项目上,没日没夜的加班工作,一点儿不让自己停下来。 ...... 第342章 戏演的过了头 功夫不负有心,月底接连传来喜讯,两个项目组的成员知道今年年底的奖金肯定少不了了,一个个喜气洋洋,嘴角都快笑裂了。 元旦节前一天,大家出去开庆功宴,贺寂舟被邀参加,他没有拒绝,跟着众人去了。 结果他气势太强,而且终归是老板他坐那儿,众人都有点儿放不开,贺寂舟也看出来了,喝了一轮酒,就推脱醉了先离开。 杨九扶着他走出包厢,孙助理和两个项目组组长要送他,被他摆手拒绝,“你们回去吧,今天吃好玩好,都记我账上,对了,我在这儿还存了两瓶好酒,回头叫经理给开了。” 闻言,两个项目组组长都乐开了花,“那感情好,谢谢副总。” 贺寂舟牵了牵嘴角,摆摆手,微微摇晃着走了。 走出旋转大门,冷风一吹,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 “哥,你站这边避着风,我去开车。” 杨九扶着他站稳后,松手迈步下台阶往停车场跑。 等杨九跑开,贺寂舟往门旁边大柱子边站了站,摸出兜里的烟,叼一支在嘴里,手指拨弄了几下打火机,最后又放了回去,掏出锁喉糖扔两颗进嘴里。 他答应阿允的,要戒烟。 忽然,身后响起一阵喧嚷声,是一对男女在争吵,是情侣。 男的愤怒质问:“我算什么?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他出事,你为他忙前忙后的求人,什么都豁出去,我才是你男朋友,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女人哀求,“你别这样好不好?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忽略你,只是他有困难,我总不能看着什么也不做,你就不能理解我一下吗?” 男人冷呵:“理解你?你叫我怎么理解你?确实,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不爱我,你只是还忘不了他!” 女人声音极其无奈:“欧文!你冷静一点!别乱说话行不行?我跟他那么多年的情分,怎么帮他都是应该的!你要是因为这个不舒服,那我也没办法。” 贺寂舟听着女人声音耳熟,回头,正好听见成奈雪这一句话。 旋转门前,成奈雪跟欧文相对而立,俩人脸色都十分难看。 贺寂舟微微眯了下眼睛,又听见欧文拔高的声音,“你这是什么意思?要跟我分手吗?好啊,分手就分手!” 说罢转头就要走。 “欧文!你够了!你别再闹了行不行?”成奈雪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脸上露出疲惫至极的神情,张嘴想说什么,目光忽地往贺寂舟的方向瞥过来。 四目相对,她一愣,脸色顿时僵了僵。 欧文也看见了贺寂舟,冷笑一声,一把甩开成奈雪,抬脚大步走了。 成奈雪被他甩得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地上,后面出来的客人及时伸手捞了她一把。 成奈雪站稳跟人道谢,看向贺寂舟,脸上表情有些尴尬,欲言又止,最后点点头,什么都没说,抬脚走了。 贺寂舟默然看着她走远,风里传来模糊的声音,“欧文,你等等我!” 成奈雪脚步并没有多快,甚至是想停下来往回看,看看贺寂舟有没有追上来,但她到底是忍住了。 贺寂舟并没丝毫要管她的意思。 成奈雪追到车边,屈指扣了扣副驾驶的车窗。 车玻璃缓缓落下来,欧文坐在主驾上,嘴角噙着微笑,“我刚才表演的怎么样?” 成奈雪面色冷淡,没搭理他的问题,只道:“你爸妈那里叮嘱好了,别给我出乱子。” “你放心。”欧文又问:“我晚上在哪儿睡?” “回你自己家睡。”成奈雪双手插进大衣兜里,一张脸说不出的冷酷无情,“以后我不叫你,不要再私自去我那里。” 欧文闻言,眼底闪过一抹暗光,“啧”一声,“我怎么感觉河还没过完呢,你就要拆桥了?先前答应我的那些你应该不会赖账吧?” 成奈雪瞥他一眼,凉凉勾了下嘴角,没理他,转身走了。 她算着时间,走到马路边打车。 果然,片刻后,一辆银灰色宾利缓缓驶近,在她身前停下。 后面车窗落下来,露出贺寂舟没什么表情的脸,成奈雪抬头的瞬间压下上勾的嘴角,露出怔忡的表情。 愣愣对视两秒,贺寂舟淡淡说:“上车。” 成奈雪恍然回神的模样,伸手去拉后车门,手放在车把手上犹豫了下,又转去前面,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微笑喊了声“小九”。 杨九微微压着嘴角,目不斜视,停了会儿,才不情不愿“嗯”了一声。 何园说江允是被成奈雪逼走的,杨九虽然不太懂中间的弯弯绕绕,但是他相信何园,何园从来没骗过他。 成奈雪也没在意他的态度,只有意无意从后视镜里看后面,脸上仍旧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不过,贺寂舟倒先开了口,问得很直接,“你跟欧文是因为我吵架吗?” 成奈雪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尴尬,又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委屈,回头看向他说:“寂舟,你别介意,欧文他这人就是有点儿小心眼儿,我回去会跟他好好说的。” 贺寂舟闭上双眼靠在椅背里,根本都懒得看她,语气淡淡,“确实小心眼,就跟江允一样。” 这话一出,成奈雪和杨九都愣了。 平稳的车子突然摇晃了下,杨九不敢置信看向后视镜,看到他哥闭着双眼靠在椅背里,脸色不好看,马上又移开视线,认真开车。 不过,却是不服气的小声嘀咕一句,“我姐明明可大方了,送我一辆跑车呢。” 他话音落下,后头传来一声冷哼。 成奈雪情绪飘飘忽忽的,像是喝醉了酒,一时又感觉在做梦,她像一个在沙漠钻井的人,坚持不懈地挖了许久,终于有一点湿润冒出来。 她不敢相信,生怕是自己花了眼,恍惚里又听见贺寂舟说:“既然他小心眼,那也没办法,你以后还是不要跟我来往了,省得再拆散一对。” “不!”成奈雪立刻拒绝,再次扭头去看他,谁料贺寂舟却睁开了眼,她目光与他的碰上。 此刻贺寂舟的眸色很深,也挺冷,幽幽的看不出情绪。 ...... 第343章 要是敢算计 成奈雪敛了敛心神,道:“他小心眼是他的问题,不是我们的问题,这么多年的情谊我舍不得,你不也是吗?” 贺寂舟默了片刻,忽地意味难明的勾了下唇,“你说的对。” 成奈雪微微笑了下,听他又问:“你爱他吗?” 愣了愣,成奈雪答:“他很爱我,所以我也很喜欢他。” 这话的意思就深了,既暗示了自己最爱的不是欧文,同时也撇清了自己对贺寂舟还有心思,若是江允在这儿听见,一定拍手对她赞好。 “这样......” 贺寂舟淡淡回了这两个字,脸上依旧没什么情绪。 成奈雪有点儿看不透他的意思,心里转了几圈,脸上只露出些微苦笑,歪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逝的街景,不再说话。 一路两人再无语,到了地方,杨九停车将人放下,然后直接走了。 成奈雪站在原地,看着渐渐消失的车屁股,脸上的苦涩与委屈尽数散了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狠。 ...... 元旦节第二天晚上,路斌夫妻俩请众人去家里吃饭,季丛白以工作忙的为由推辞了。 君雅在厨房准备菜的时候,跟路斌说:“肯定是那个苏酥拦着不让丛白过来,不来正好,我还不想招待呢,真不喜欢她这样的人。” 闻言,路斌直皱眉,“你跟奈雪交好归交好,也别带着偏见去看苏酥跟江允,她们两个其实都挺不错的,还年轻可能性子不沉稳,你好歹年长几岁,把自己的宽容心拿出来,跟她们置什么气?” 路斌顿了顿,又说:“你们关系处不好,我们几个夹在中间也尴尬。” 这话君雅就不爱听了,“你什么意思?是我小心眼儿了?我也没有一上来就看她们不顺眼吧,这不是事逼得吗?我明跟你说,我跟她们俩真处不来,人跟人交往要讲眼缘,我就喜欢奈雪这样善良大方懂事的,真不是我说,寂舟看不上奈雪是他眼瞎,不过现在江允走了,也不知道......” “行了!”路斌打断她,眉头拧得紧紧的,语气严肃地提醒她,“你别掺和他们之间的事,老贺这人重情,他叫我们一声“哥和嫂子”,但这不代表咱们能过问他的事,真翻起脸来六亲不认,到时候办你难看。” 君雅不满,“我说什么了?你这么上纲上线的......” 路斌眉头皱的更深,“总之,你少管闲事,别把自己当救世主,回头给人当枪使。” 说完,他端着洗好的的水果出去了。 君雅听他像是在嘲讽自己,气不打一处来,把手里洗菜盆往池子里一摔,脱下围裙,抬声喊阿姨,撂挑子也走了。 成奈雪先登的门,带着欧文,俩人之间气氛怪怪的,然后在贺寂舟来到之后,变得越发明显。 渐渐大家发现,欧文在针对贺寂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贺寂舟并不搭理他,自顾自抱着洛洛喂饭。 洛洛问他阿允婶婶怎么没有来,贺寂舟眼底闪过几抹暗光,静了几息,用略冷淡的声音说:“她现在不是你婶婶了。” 桌上静了静,都看向他。 洛洛眨巴着大眼睛,“为什么呀?” “洛洛。”成奈雪朝她招手,“来姨姨这里,姨姨有个小礼物要送给你。” 话落,椅子腿擦地“刺啦”一声响,身旁的欧文腾地站起身,“抱歉,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我先走了。” 说罢阴着脸往外走。 成奈雪愣了下,起身追上去,俩人在门外吵起来,大门没关,声音模模糊糊飘进来,听见内容,路斌夫妻俩面面相觑,然后往贺寂舟身上瞄。 桌上气氛一时无比尴尬。 贺寂舟倒是一点儿没受影响,自顾自吃着。 “今天的汤真鲜,嫂子的手艺精进了。”他夸了句。 君雅扯了下嘴角,更尴尬了。 没一会儿,外面争吵声停了,成奈雪眼皮儿红红回来,拉开椅子坐下,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别理他,动不动犯病。” 路斌道:“回头跟他好好说,我看欧文这人挺不错的,简单老实还知道疼人,跟你正般配,别因为什么误会错过了。”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也是好意,成奈雪垂眸顿了顿,朝他笑笑,“知道了,路哥。” 吃完饭,贺寂舟没多留,直接走了,路斌送他下楼,走到车边,掏烟递给他一根。 “不要,戒了。” 贺寂舟摇头拒绝,掏出兜里润喉糖,倒出两粒扔嘴里,又道:“你也戒了吧,别让洛洛抽二手烟。” 路斌笑了声,“我又不像你是个老烟枪,十天半个月摸着一根。” 话这么说,烟倒是也没点,捏在手里转了几圈,问道:“老贺,我看你对奈雪不太对劲儿,几个意思?” 贺寂舟掀起眼皮子瞥一眼,又落下去,默了半晌问他,“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路斌脑海里回想起君雅的话:善良大方懂事...... 眯眼想了想,他给出自己的评价:“奈雪是个聪明的狠人。” 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 静了一会儿,响起贺寂舟略有些飘忽的声音,“你知道吗?她搁我这儿跟小九是一样的......” 他顿了两秒,后面的话陡然转厉,“她要是敢算计我!......” 这语气带着股血腥气,路斌听得心惊,一颗心不住往下沉。 贺寂舟没再说什么,看他一眼,直接上了车,开车走了。 路斌在冷风里站了会儿,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想些什么,背后忽然一阵冷一阵热。 等上楼,一进门就听见成奈雪在哭,君雅坐在沙发上搂着她低声安慰,洛洛站在边上绞着两只小手,脸上表情很是无措。 “爸爸。” 洛洛看见他像看见救星一样,张着手朝他跑过来。 路斌弯腰抱起她,走到沙发边,微皱起眉头问:“怎么了这是?” 君雅正要说话,成奈雪坐直身子,拉了她一下,纸巾沾了沾眼角,一脸强笑,“没事。” 路斌看了她几秒,点点头,没再多问什么,抱着洛洛转身走开了。 ...... 第344章 不用继续查了 这边贺寂舟开车回家,到楼下,停好车熄火,他解开安全带,往椅背里一靠,闭眼揉了揉太阳穴。 靠在椅背上抬眼往上看,从下到上一整排,只有他家的窗户是黑的。 家里太空,太冷,哪里都空落落的。 有低低的欢笑声飘过来,视野里闯进一对年轻情侣,男人搂着女人,一手拎着只大购物袋,两人一边走一边笑,时不时低头吻一下。 贺寂舟的目光追着他们,直到走远看不见,他才收回目光。 心里闷的厉害,有股细微而绵密的疼,指腹在手机屏幕上来回摩挲,解锁就是联系人的界面,备注上写着“阿允”两个字。 屏幕熄灭,亮起,解锁再熄灭,到底也没有把电话打出去。 贺寂舟在车里坐了半个来小时,正准备下车上楼,手机“叮铃”响起一声提示音。 是特别关注的好友更新朋友圈的提醒。 贺寂舟心里微微一动,立马点进去看,结果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来就僵住了。 江允发了一张跟男人在一起吃饭的合照,两人并排坐在一起,对着镜头比耶,脸上的笑容异常灿烂。 男人他不认识,但长相气质无疑很佳。 贺寂舟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默默把照片下载,剪裁,把那男的截掉,剩下江允的单人照保存进手机相册。 终于顺心了些,收起手机,下车上楼。 他还不知道,截照片这事只是个开始。 生活突然平静下来,时间倏忽而过,眨眼就又到了月中。 贺寂舟一早醒来眼皮子直跳,心头萦绕这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然上午十来点的时候,晨会结束刚回办公室,就接到路斌的电话,说纽约分部那边出事了。 自路斌回来这一年来,云舟科技一点点逐渐把总部搬回了国内,因为涉及到一些人事方面的原因和一些机器设备的问题,技术研发部一直留在纽约那边没有迁过来。 从年初开始,技术部门闭关搞研究,前段时间刚有所突破,原计划是要在这个月月末上新产品发布会。 谁知道昨天晚上另一家科技公司突然上新,产品竟跟他们的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科信技术一模一样,只是外面的壳子不同而已。 很明显,他们的技术被人泄露了出去。 贺寂舟叫孙助理推掉中午的饭局,去跟路斌成奈雪俩人在云舟科技公司碰了个头。 成奈雪表情歉疚,“抱歉,一段时间是我没上心,我已经订好票了,今天就飞回去,好好处理这件事。” 她脸色有些苍白,眉眼间积聚着疲倦。 贺寂舟看了她一会儿,忽然问道:“最近是过得不顺心吗?看你好像很累的样子。” 成奈雪愣了下,眼里波光微闪,咬了咬唇低下头,“还好......” 这模样,谁都能看出她的勉为其难。 听说她跟欧文最近经常吵架,前几天去见了欧文的父母,他家里对她好像也不太满意,似乎嫌弃她是个孤女。 这些零零散散的消息从各种渠道陆陆续续传进贺寂舟的耳朵里。 路斌抵唇咳了一声,“先说正事,技术部门里肯定是出鬼了,先前我回来的时候就有些人心思浮动,特意防着竟然还是没防住。” 成奈雪咬着唇,很是歉疚的看着他两人说:“是我的错,责任我一力承担......” 贺寂舟摆摆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技术部的那些员工都是跟我们一路闯过来的老人,得仔细处理,内贼要抓,但也不能寒了人心。” 成奈雪在公司里向来以严厉着称,遇到犯错的员工处罚起来狠辣无情,贺寂舟后面那两句听着就有点敲打她的意思。 果然,后面贺寂舟就说:“奈雪,这件事你别管了,老路去处理,正好你这边也走不开。” “还是我......” 成奈雪闻言立马就要拒绝,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贺寂舟打断,“行,就这样定了,老路你赶紧收拾一下,今天晚上就过去。” 路斌愣了片刻,回神点头说好。 贺寂舟站起身,“那就这样吧,我先走了,有问题随时联系。” “都十二点多了,一起吃过午饭再走吧。”路斌说。 “不用。” 成奈雪怔愣了几秒,见那俩人快走到门口了,忙抬脚跟上去。 “寂舟,我觉得还是我来处理比较好,路哥回来这么久,对那边情况没有我知道的清楚,而且这事也是我的责任,是我管理不善导的......” 贺寂舟脚步不停,打断她,“我说了,现在不是论责任的时候,而且我早就想整顿一下技术部了,你做太硬,老路比你合适。” 话说到这个份上,肯定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成奈雪心里微有些焦躁,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路斌跟着贺寂舟一路出了公司,没再上去,直接回了家收拾行李。 坐在车上越想越不对劲儿,最后掏出手机给贺寂舟打了个电话。 “老贺,你是不是怀疑奈雪什么?” 贺寂舟不置可否,只道:“你过去仔细查查那家科技公司的底细,我会派个人过去帮你。” 路斌心头微沉,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贺寂舟直接挂了电话,转头望向窗外,眼底透出几分阴郁。 几天后,路斌传回消息,技术部走了两个人,这么多年风雨同舟过,功劳苦劳都有,路斌没有把事情做绝,给了他们一份体面。 路斌按着贺寂舟的意思把那家科技公司的底细查了个底朝天,发现那家科技公司的老板是欧文的校友,法人是他姑父。 不仔细查还真发现不了这点儿曲折的关系。 路斌给贺寂舟打电话,沉默了许久之后问了一句,“你说......这事奈雪知道吗?” 贺寂舟盯着他传回来的资料,半晌,轻轻笑了声,说不出的嘲讽。 “不要再往下查了,回来吧。”他说, 顿了顿,又道:“也不要去问她,这件事到此为止。” ...... 第345章 出淤泥而不染 明面上,云舟科技的总裁是路斌,由路斌做主,成奈雪为副,是公司的二把手,贺寂舟则隐在幕后,掌握着最终话语权。 这事轻拿轻放就过去了,云舟科技损失并不算轻,但贺寂舟似乎无意再追究。 路斌一时搞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意思似乎是要和稀泥放成奈雪一把,然而路斌又感觉不大可能。 贺寂舟什么脾气秉性,他了解的一清二楚。 路斌心头沉甸甸的,很怪异,总觉得风雨欲来。 又过了两天,贺寂舟突然跟他说,要把成奈雪调回国内来。 他跟他说的时候,并不是商量,而是直接命令。 其实算起来,他和成奈雪名头上是一个总,一个副总,一个负责国内一个负责国外,看着是他职位高一些,但其实两人手里的权利是差不多的。 现在把成奈雪调回来放到他手下,看似是来了总部,实则明升暗降。 成奈雪得到这个消息,不,应该是通知,自然是不愿意的。 她去找路斌,路斌什么都没说,只叫她去问贺寂舟。 贺寂舟一句话就给她堵了回来。 “你不是一直想回来吗?我听说欧家要求你和欧文回来定居,况且大家都在国内,你一个人孤零零漂泊在外面,我们确实都不放心,不用再说了,这两天你抽空回去一趟做一下交接,尽快回宁城上任吧。” 这是在聚餐上当着众人的面说的,一众人听了面色各异。 苏酥当即撂了脸,“啪”一声把筷子摔桌上,起身走了。 她今儿屈尊过来本意是想膈应他们的,结果没膈应成人,反被人膈应的胸口疼。 季丛白见人气势汹汹的走了,拎起她的包赶紧追了过去。 苏酥气咻咻走的飞快,季丛白一路追到大堂才赶上她,拉住她胳膊做小伏低,“消消气消消气,爱生气的人容易变老,还容易变丑。” 苏酥郁闷死了,转身朝他身上重重砸了一拳头,咬牙骂道:“你这交得都是什么烂朋友!原来装得人模狗样,现在露出狐狸尾巴来了,阿允算是看错人了!” 骂完又矛头一转,用力去推季丛白,“放开我,跟他们混,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到后面控制不住带上了哭腔,她以前明明很能忍的,也不知道怎么,看见他就变成个泪失禁体质,心里感觉好委屈好委屈。 季丛白没被她推开,反而一把抱住她,“不能一杆子打死啊,我这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 苏酥听着他的话,忽然又“噗嗤”一声乐出来,“没看出来,你还是朵白莲花。” 说起白莲花又想到成奈雪,忍不住咬牙切齿,脸上表情特别狰狞。 俩人搁这儿拉拉扯扯的,又都是惹眼的人,不少人目光飘过来看热闹,有人认出来苏酥,掏出手机拍照。 季丛白发觉,赶紧拿帽子给她戴上,胳膊挡住她的脸,凑过去低声说:“咱回家再说,公共场合注意影响,你现在脸糊的跟花猫似的,回头被人一拍传到网上又该瞎说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苏酥反应过来,目光往周围一溜,赶紧低头掏出口罩戴上,拉着季丛白走了。 谁知道第二天还是上了热搜。 网友们胡说八道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热搜上说她和圈外男友恋情破裂,疑似分手。 电影上线,正是热映的时候,苏酥人气开始复苏,这段时间是热搜常驻嘉宾,各路话题都能带着她。 苏酥早上起来看见,跟秋姐打电话,埋怨了一句,“你怎么不压着点儿......” “压个屁!我还嫌热搜不够多,想给你买几条呢,这都是网友自发给你刷上来的,酥儿啊,等着吧,咱们的泼天富贵要来了!” 秋姐这段时间累的够呛,嗓子哑得厉害,后头一激动直接破了音,好像老公鸭被攥住了脖子似的,那声音...... 苏酥“啧”一声,“昨晚上这么激烈吗?秋姐,你年纪也不小了,纵欲伤身,得多保重一点。” 秋姐直接送她一句“滚”,撂了电话。 苏酥又“啧”一声,“脾气真大。” 退出微信又去刷微博,关于她那条疑似感情破裂的热搜已经为了过去式。 这么快的速度,像是被人撤了下去。 她“咦”一声,心说秋姐真是刀子嘴豆腐心啊,虽然经常骂她,但是对她的要求基本上无有不应。 不过这效率竟然这么高的吗? 苏酥没深想,扔下手机去卫生间洗漱,洗完出来,就听见门铃在疯狂的响。 她过去开门,居然是容阿姨。 容阿姨开口第一句就是,“念念,三儿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苏酥一脸懵的,“啊?” 不等她反应过来,容阿姨已经握住她的手,表情严肃,“有什么委屈别憋着,姨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三儿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把他赶出去。” 大概是睡的不够,还没彻底醒,苏酥这会儿听得还是一脸懵逼,两眼含泪,反握住容阿姨的手感动道:“容姨你真好,我以后要是当不成你儿媳妇儿,咱就做好姐妹行不?” 说着想象了下季丛白叫自己姨的场景,不禁身体抖了下,有点儿恶寒,但又有点儿爽到,这是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手指骨头一疼,回神发现容阿姨脸色大变,微抖着声音问她:“三儿真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苏酥忙不迭摇头,“没没有,他没欺负我呀,你怎么就知道他欺负我了?”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讲了几句,苏酥才搞明白,原来容阿姨是看见热搜了,那照片拍得也是刁钻,把她愤怒委屈的样子拍得一清二楚。 苏酥听完简直哭笑不得,忙安抚容阿姨:“容姨,您别听网上那些瞎说,我俩好着呢,没吵架。” 容阿姨有点儿不相信,“真的?” “真的。”苏酥脑袋点的重重的。 “那你怎么哭成那个样子?肯定是受委屈了。”容阿姨笃定道,满眼心疼地望着她,“谁欺负你,你告诉我,姨给你撑腰。” 苏酥心里暖洋洋的,感觉吃了蜜一样,抱着她的胳膊把成奈雪作出的那些幺蛾子一五一十跟她吐槽了一遍。 ...... 第346章 笑你丑还蠢 容阿姨也是认识成奈雪的,只不过没有接触过,想着儿子的朋友应该人品素质各方面都不会太差,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有心机的人。 她一点儿没有怀疑苏酥的话,自家儿媳妇儿,那肯定是无条件信任的,即使因为主观因素可能夸张了些,但肯定也是差不离的。. 苏酥一提起成奈雪就生气,说完了自个儿心情也不好了,容阿姨见状拉着她出了门,带她去扫街去。 容阿姨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生个女儿。 怀季丛白的时候,她特意没有去查性别,一门心思想着是个闺女,提前准备了粉色儿童房,一堆洋娃娃和漂亮的小裙子。 容阿姨日夜憧憬着香香软软的小闺女,谁知道生出来还是个小子,洋娃娃和小裙子都没了用武之地,容阿姨梦想破灭。 遇到苏酥以后,身上莫名又燃起了那种有个女儿的热情,或许是因为怜惜她以前那些遭遇,容阿姨面对苏酥总会爆发强烈的母爱。 俩人进了商场,容阿姨给了苏酥一张黑卡,特潇洒地一挥手,“喜欢什么随便买,买到开心为止。” 苏酥被她这姿势震得晕头转向,挽住她的胳膊感慨:“容姨,你真的好像电视上演得霸道总裁,你要是男的,我就不要丛白了,铁定抱紧你的大腿不松手。” 容姨听了忙摇头,说:“不不,还是要选三儿,三儿年轻,体力好,老头儿都不中用。” 苏酥:“......”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这尼玛都是什么为老不尊的虎狼之词? 容阿姨长得一副温柔贤惠面孔,大半辈子走的也都是温柔贤惠娇妻人母路线,本来一端庄优雅的贵太太,为何近来频频口吐豪放之词? 苏酥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反思......所以是她把人带坏了吗? 她有罪啊!罪孽深重,以后怎么有脸去面见未来公公? 容阿姨没有注意到她脸上复杂的神色,拉着她往店里走,一心要给她花钱。 俩人兴致勃勃进去,容阿姨负责挑衣服,苏酥负责去试。 “天呐,太漂亮了......” “果然人长得好看,披个麻袋也是风情。” 听着几个销售的夸张,容阿姨嘚瑟的不行,“......我家念念果然是仙女,再没见过比我家念念更美的姑娘了......” 苏酥每试一件出来,容阿姨都要发出一声惊叹赞美声,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她,充满了真诚的欢喜和骄傲。 像一个母亲望着她的女儿时无比慈爱宠溺的那样。 苏酥眼睛热热的,她疼的时候能忍着不哭,但受不得有人温柔地摸她的头。 站在换衣间里掉了几串眼泪,嘴角却是向上咧着,无声地笑。 收拾好情绪出去,坐在沙发上的容阿姨不见了,导购员上前说:“您阿姨去卫生间了,一会儿就回来。” 苏酥点点头,转身照镜子,身上是一条粉色绣银丝的鱼尾裙,流光溢彩,像是月光撒在了上面,就是胸前一只硕大的蝴蝶结有些不协调。 导购员嘴甜不要钱,学着容阿姨捧哏,把她夸的天上有地上无的。 苏酥嘴角压不住,不过理智很是坚挺,拨了下蝴蝶结,问:“这个是可以拆掉的吗?有点儿累赘了。” 她胸大,蝴蝶结一膨,侧面显得那块特别壮。 导购员上前看了下,摇头,“这个是缝上去的,拆不了,不过我们还有其他款式,也是这种面料,跟这个是同一系列的,我拿过来给您试试?” 苏酥点头。 “您先坐那儿休息一下。”导购员小跑着去了。 苏酥在休息沙发坐下来翻桌上的时尚杂志。 耳边传来两个人低低的说话声,挺耳熟的—— “我衣柜里那些衣服全都是过季的,根本穿不出门行不行?我现在都不敢出去跟朋友聚会......” “......你什么都想着你儿子,怎么不想想我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给他存了一大笔钱......” “行了行了,咱们家现在不是有困难吗?过了这段时间,等你爸公司资金周转开了就好了,都是那个小贱人害得。” “我们家现在再不济,买几件衣服的钱总还是有的吧?我爸还要带我去参加酒会,你就让我穿着过时的破烂上去丢人?到时候人家一看衣服就知道你有多少身价,你们还想攀关系,做梦呢!” “够了!我又没说不给你买,一句一句的没完了!” “要买就买好的,十万以下的破烂不要拿过来埋汰我......” 苏酥听着听着,翻杂志的动作慢慢停了,回头看了眼,就见齐晴和苏琪母女两个站在那边架子前挑衣服。 怪不得听声音那么耳熟呢,许久不见这些人,再遇见居然感觉有些陌生了。 苏酥看着她们母女两个,莫名有些恍惚,从前那些不甘和愤怒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 思绪漂浮间,那边苏琪似有去所察,转头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她表情倏地一僵,苏酥回神,似笑非笑勾了下嘴角,转开视线,没打算理会她。 然而苏琪的目光却是黏在她身上不放了,狠辣的似要刺穿她。 很快,导购员捧着衣服小跑着过来,苏酥放下杂志,跟她去换衣间。 果然少了大蝴蝶结简洁大方许多,完美展露出她的身体曲线,但是这件的下裙摆是炸开的,相比较而言,苏酥还是更中意那条鱼尾样式。 “不是一个系列吗?还有其他款吗?”她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问。 导购员道:“我们这一系列总共有五套,其他三款都已经售出了。” 这些都是设计师定制款,不会有重复。 苏酥有些失望,正犹豫要不要买,一道趾高气昂的声音忽然插进来,“我要试试这条裙子。” 苏酥转头,见苏琪指着她,鼻孔朝天对着导购员。 苏酥看她那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儿好笑,下一秒,她也真的笑了出来。 苏琪立马把枪头对准她,怒气冲冲道:“你笑什么?” 苏酥撇了撇嘴,“想笑就笑了,关你什么事?” 苏琪指着她,表情怨愤,“你就是在笑话我!” 苏酥睨她一眼,不由轻呵一声,“是啊,笑你长得丑。” ...... 第347章 传说中的霸道总裁 导购员在一旁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忙伸手捂住嘴。 苏琪气得鼻子差点歪了,指着苏酥“你你”了两声,又对导购员道:“这两件衣服我都要了!” 齐晴看到这边的情况,快步走过来,一把拽住她,“你干什么呢!” 苏琪看齐晴一眼,眼圈儿有点泛红,指着苏酥身上的裙子,“不是给我买礼服吗?我就要这件。” 说完冲导购员吼,“你听到没有?这条裙子我要了,你还不让她给我脱下来!” 导购员被她突然抬的高声音吓一跳,抬眼看苏酥。 苏酥上下打量苏琪一眼,弯唇一笑,正想说“行啊”,容阿姨冷冰冰的声音忽然传过来,“怎么就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呢?小姑娘家没丁点儿家教!” 众人闻声转头,就见容阿姨冰冷嫌弃的目光从齐晴苏琪母女两人身上扫过,等转到苏酥那里,又立时笑开花。 容阿姨走上去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真好看,这条裙子也漂亮,都给我们包起来。” 齐晴跟苏琪看见容阿姨,脸上都是青一阵白一阵,尴尬的要死。 “季夫人,真巧啊。”齐晴很快调整好情绪,赔着笑跟容阿姨打招呼。 容阿姨假装没听见,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拉着苏酥亲亲热热的说话。 齐晴脸前闪过一抹阴霾,却不敢发作,脑子转的飞快,只想着怎么跟容阿姨套近乎。 这段日子,苏家公司每况愈下,苏宏伟都开始卖房卖车来周转资金了。 齐晴恨恨地想,这一切都是苏酥那个小贱人造成的,要不是她得罪了傅西城,苏家也不能被打压到这个田地。 可她倒好,拍拍屁股一转头又攀上了季家,过得滋滋润润的,留下个烂摊子给她们。 齐晴心里气愤,可现在却什么都不能做,反而要腆着脸巴结上去。 家里公司出事,苏酥有很大的责任,她不能不管! 其实齐晴早就想来找苏酥了,只是被苏宏伟拦着,没能成,今天碰巧正是个好机会,而且当着季夫人的面,不信她还敢凶神恶煞不给自己面子。 齐晴心里小算盘打得飞起,然而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苏琪先说了话,“我就要那条裙子,我先说要的,那就是我的!你叫她给我脱下来,你听不懂?” 苏琪这会儿很崩溃,这段日子特糟心,偏偏又看见苏酥过得这么好,有人疼有人爱,还有季丛白那么好的男人,她就绷不住了。 发疯倒还不忘柿子捡软的捏,气势汹汹冲导购员去了,吓得导购员退后了两步,一脸无措。 容阿姨看着她这个样子,狠狠皱起眉。 齐晴反应过来,忙一把拉住女儿,又气又急,低声喝道:“你在发什么疯!” 苏琪直勾勾盯着苏酥身上的衣服,“我就要这条裙子,我先要的,这是我的!” 齐晴死死攥住她,“你别闹!” 看她那个样,根本是听不进话的模样,齐晴生怕她发疯得罪了容阿姨,赶紧放软声音哄道:“这条你穿不起来,导购手里那条更适合你,我们试那条,试那条——” 哄完又冲另一个导购喊,“你过来,我们试试这条裙子。” “不好意思。”容阿姨伸手拦在导购员身前,“这条我们也要了。” 齐晴一愣,下意识摆低姿态,“那算了,琪琪,我们去挑挑其他的。” 可马上,就听见容阿姨对导购员说:“你跟着她们,每一件我们都要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愣。 苏酥反应过来,扯了下容阿姨的衣服,张嘴想要说话,容阿姨拦住她,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管。 苏琪狠狠瞪着苏酥,终于控制不住爆发了,红着眼睛冲容阿姨道:“好啊,你厉害,这店里的衣服我全都要了,你都买下来吧!” 容阿姨淡定转头对导购员说:“去把你们店长喊过来,我想找老板谈一下收购的事情。” 苏酥仿佛听见周围一群人下巴磕在地上的声音,包括自己的。 这也太能装x了...... 苏酥没由来有些想笑,又拉了下容阿姨的袖子,“算了容姨,别跟她们一般见识。” 容阿姨玩变脸似的,一转头对她脸上就笑得阳光灿烂,声音软软的不知道多慈爱:“念念,我本来就打算送你几家商铺的,我听说明星好像都有创立自己的潮牌,搞搞副业什么的,回头你也弄一个,我有个外甥女就是学设计的,回头你们加个微信聊聊。” “啊?我倒没想过这个事情,听着还挺有意思。”苏酥一下挺感兴趣。 这边聊得旁若无人,那边母女两个一脸灰败,齐晴看出来了,容阿姨这是有意为苏酥撑腰,要为难她们母女。 这会儿她心里恨得要死,却又不敢得罪容阿姨,只能强行拽着苏琪要走。 苏琪却仍是不甘心,指着苏酥对容阿姨道:“她到底有什么好的?知道她当初为什么勾搭你儿子吗?是因为我喜欢季医生,她为了报复我!这就是个骗子!你跟你儿子一样被她骗的团团转,得了个鱼眼珠子还搁这儿沾沾自喜,以为她是什么珍珠呢!” 苏酥听着她的吼声,心头倏地一紧,一股恐慌从心底生出来,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手脚一片冰凉。 这时,一双温暖的手坚定地握住了她的,下一秒,苏酥听见容阿姨带着轻笑的声音,“小姑娘,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我家三儿要是个糟老头子,你看我们念念会不会因为你喜欢他而报复你?识不清鱼目珍珠这话倒是应该送给你父亲比较合适,我也是很想不通,你这样的水平,怎么配跟我们念念比?我们家三儿从来都不正眼瞧你一下,就证明你有多差劲了,还是我们三儿眼光好。” 苏琪和苏酥听着容阿姨的话,不约而同战栗了一下,然而原因却截然相反。 苏琪浑身控制不住颤抖,脸上表情狰狞,张嘴还想再吼什么,却忽地“啪”一声脆响被制止。 众人只见齐晴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 第348章 虔诚的赌徒 “你还嫌不够丢人!” 齐晴吼一声,吼完生拉硬拽把她弄走了。 周围恢复安静,苏酥一直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容姨......”刚喊了一声,眼泪就啪嗒啪嗒落下来,根本止不住,她紧紧捏着容阿姨袖子一角,像个怕人抛弃的孩子。 容阿姨心疼的一抽一抽的,赶忙给她擦眼泪,“别哭别哭,妆花了,好不容易化的,等了你俩小时呢!” 苏酥慌乱难过的情绪卡了下,抬起头看她,嘴巴张了片刻,问了句,“你是嫌我化妆太慢了吗?” 俩人对视几秒,不约而同笑出来,苏酥张开双手抱住容阿姨,脸埋在她肩膀蹭了蹭,哼哼唧唧撒娇,“容姨,你说我命怎么就这么好啊,果然长得好看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 容阿姨推她:“你别把脸上的粉蹭我衣服上,这外套你送我的,刚第一次穿。” 苏酥继续抱紧她,瓮声瓮气,“我不,我就蹭,蹭脏了我再给你买就是了,片酬尾款打过来了,我现在可有钱了。” “哟,真的呀?这么厉害!” “骗你是小狗。” “那今天得请我吃大餐啊。” “吃,放开了吃,想吃什么咱吃什么?” “我想想......就尝尝那个很臭很臭的粉吧。” ...... 苏酥带容阿姨去逛了小吃街,然后又去看电影,从她那部电影上映以来,容阿姨天天包场,发动身边亲朋好友各路人脉去电影院给她捧场。 俩人一直玩到十点多才回去,苏酥到家的时候,季丛白已经回来了,穿着身休闲睡衣坐在沙发上抱着平板看。 看样已经洗过澡了。 客厅中央堆满了印着各种高奢logo的服装袋,逛商场的时候买太多,直接叫人家店里送上门。 苏酥绕过障碍物,直奔季丛白而去,包随手一扔,搂着他脖子跨坐在他大腿上,“白白,想我了没有呀?” 季丛白上下打量她,鼻子耸了耸,“你路上掉粪坑里了?身上这么臭。” 苏酥大惊失色,拎起自己领口左右闻了闻,“有吗?我怎么闻不见啊?” 季丛白轻笑一声说:“感觉适应了吧。” 苏酥想起什么,站起身要走,被季丛白拉住手腕。 “干什么去?” “我的赶紧给容姨打个电话提醒她一下身上的味道,不然又要被你爸发现了。” 季丛白立时明白过来,“你又带她去吃那些垃圾食品了?” 苏酥就近抓起他的手机解开锁,一边给容阿姨打电话,一边跟身边的人说:“人生在世,吃喝二字,吃得再营养健康,最后不还是要死的。” 季丛白:“......” 她总是有那么多歪理。 “喂,容姨,是我,你到家了吗?” “哦,我没事,就是提醒你一下,螺蛳粉味道好臭,身上好大的味儿,你回家赶紧先去洗澡,别被伯父发现了。” 季丛白下巴磕在她肩头,从后面环住她,抓着她的手指头玩儿,闻言轻轻“啧”一声,心想可怜的老头子,不知道哪天媳妇儿就要被人拐跑了。 他还幸灾乐祸,没想他老子的媳妇儿是跟他媳妇儿一块跑的,打死季丛白都想不到,有一天他会吃他妈的醋。 “对了容姨,您说在德国留学的那表哥的微信呢?您别忘了把他名片推荐给我。” 季丛白闻言,神色一顿,抬眼瞄过去,“什么德国的表哥?你要微信干什么?” 苏酥微微侧脸斜过来,解释说:“我让容姨帮忙给阿允介绍对象,容姨说她认识好多优秀的单身帅小伙。” 季丛白,“......” “哎,容姨没别的事,我先挂了啊,您到家洗洗早点睡。” 电话挂断,苏酥把手机丢给季丛白,准备起身上楼洗澡,又被他拉住。 “你要给阿允介绍对象?” 苏酥回头眯眼瞧他,警惕地问:“怎么,你有意见?” 季丛白眯起眼“啧”一声,“你怎么敢?” 苏酥睨着他“哼”道:“不怕你去跟你兄弟报信,他要是还要点儿脸就别想搞什么破坏。” 沾着江允的事,苏酥就控制不住要炸毛,丢开他的手往楼上走。 季丛白摸了下鼻子,心里叹了口气,起身追过去,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苏酥身子一空,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干什么你,要死了啊!” 季丛白,“不是去洗澡,一起一起。” 这一洗就是洗到了大半夜,从浴室出来被抱到床上的时候,苏酥倒头睡了。 第二天才想起来,把容阿姨推来的名片分享给江允。 江允现在在德国科隆,跟宁城有六个小时时差,苏酥到下午两点多给江允打电话。 江允躺在在酒店的床上,刚刚醒。 接到苏酥的电话,听她说要给自己介绍对象,江允有点儿哭笑不得,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你就跟人家聊聊嘛,交个朋友也好啊,俗话说的好,朋友多路子广,你一个人在外面我都不放心啊,去嘛去嘛......” 江允被苏酥缠得没办法,只能敷衍说“好”。 苏酥随即就把“表哥”的微信名片推了过来,反复叮嘱,“回头我会问表哥情况的,你不要阳奉阴违哦。” 江允:“......” 一句话堵住了她的退路,江允揉着眉心叹了口气,转念想到什么,顿了顿,问:“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那边静了半刻,“什么受什么受刺激了?没有啊,我最近过得特滋润......” 苏酥的声音中气十足,然而江允一下就听出其中的心虚。 俩人好友这么多年,对彼此比对自己还了解,一个眼神一句语气就能发现不同。 江允隐隐猜到是什么事情,好心情顿时低落下来,这段时间,她四处走走停停,完全隔断了宁城那边的消息。 像是一个下了赌注就离开牌桌的赌徒,她向敌人丢出了底牌,赌上了所有家当,尽人事,听天命。 如果输了...... 这个念头在江允脑海里闪过,心头瞬间仿佛被一记闷锤砸中,疼得她蜷缩起身子,攥紧了掌心。 脸埋进膝盖里,良久,她沉沉吐出口气。 不会输的,他不会叫她输,她信他。 ...... 第349章 主要人家喜欢你 江允拥着被子坐在床上,跟苏酥煲了将近两个小时的电话粥,起来收拾收拾,中午才出门。 她慢悠悠走过街道,上了一辆巴士,按着地址去了一家装潢的很本地风情的餐厅。 推门进去,里面响起迎客的铃声,立刻有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的侍者迎过来。 “欢迎光临,小姐......” 说着英语的清澈的男音戛然而止,穿着制服的男侍者看着眼前的江允,瞬间呆愣愣地瞪大了眼睛。 江允看着眼前的大男孩,眉眼弯起,“长安,好久不见。” 周长安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喃喃了一句什么,江允没听清。 见他还在发愣,她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长安?” “姐?” 周长安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嘶”一声倒抽凉气,终于回过神来,激动地道:“姐,你怎么来了?” 他太激动,直接扑过来,一把抱住她。 江允被他撞得后退两步,笑着说:“我出来旅游,顺道过来看看你。” 程青来倒了之后,宁大文学院从上到下被查了个遍,牵连了不少人。 跟程青来关系最密切的那两个进了局子,其他有的降级的、有的开除,有贺寂舟和江允在中间使劲,这次处罚力度尤其的重,不过为了学校声誉,消息被压着没有向外界透露。 那之后,文学院的风气肃然一清,今年暑假,周长安拿了学校的全额奖学金来科隆大学做交换生。 江允这次是来特意来科隆看他的。 “好了,快放开我,别打扰到别人用餐。”江允笑着拍了拍周长安的后背,“我好饿,你要请我吃饭啊。” 周长安松开她,低头看着她,眼尾有点儿泛红,笑着带她往里走。 周长安不愿意多要江允的钱,来到国外之后,他立马就找了两份兼职,每天时间被学习和工作填得满满当当。 周长安帮江允拉开椅子,接过她的围巾和外套挂在一边的架子上。 “姐,你等会儿,我去跟我们领班请个假。” 江允点头,周长安转身刚走,另一个女侍者走过来,将菜单递给江允。 江允接过,低头浏览,感觉有道目光盯在身上上下逡巡,她抬头,对上穿着女孩儿打量的目光。 年轻漂亮的女孩子,被抓住偷窥也不慌,落落大方一笑,问她:“你是周长安的女朋友吗?” 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微妙,江允隐约察觉,不禁挑了下眉,摇头道:“不是,我是他姐姐。” 女孩儿果然松了口气,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灿烂无比,热情地伸出手道:“姐姐你好,我是周长安的同学兼同事,我叫莫晨曦。” 江允伸手跟她握了握,“你好。” 没一会儿,周长安匆匆回来,换掉了侍者的衣服,看见莫晨曦站在江允身边,笑容灿烂的模样,不禁微微皱了下眉。 “嗨,周长安。”莫晨曦朝他挥手。 周长安有些冷淡地点点头,在江允对面坐下。 江允已经点好了自己要吃的东西,把菜单递给周长安,“看看想吃什么。” 周长安直接把菜单给莫晨曦,说:“跟她一样。” 莫晨曦接过菜单,笑着道:“周长安,晚上我们社团有party,你带姐姐过来一起玩儿啊。” 周长安下意识想拒绝,话到嘴边,抬眼去看江允,“姐,你想去吗?” 江允笑着说:“如果有空的话我们会过去。” “那你们可一定要来哦。”莫晨曦拿着菜单心满意足地走了。 江允端起桌子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跟周长安闲聊,问他的生活和学习情况,周长安说一切都好。 江允又问他有没有交女朋友,周长安的脸顿时红了,摇头说没有。 江允笑着又问,“那刚才那个女孩子是谁啊?” 周长安摇头,忙解释,“姐你别多想,她就是我同学。” 看着他有些慌乱的模样,江允促狭地笑了,“我没多想啊,我就问问她是谁。” 周长安面红耳赤,江允忍不住笑出来。 “姐,你别逗我了。”周长安抓了抓几乎能滴血的耳垂,“我跟她真的没关系。” 江允点头,表示相信他,又说:“我看这小姑娘挺好的,热情大方,还很漂亮,主要是人家很喜欢你......” “姐!” “有机会就试试嘛,你现在正好的年纪,不谈个校园恋爱多遗憾。”江允真心实意的劝他。 周长安没接话,脸上的红晕却慢慢退下去,手指抠了抠掌心,岔开话题说起别的。 吃完饭,周长安问江允下午有什么安排,江允想了想说:“带我去你学校逛逛吧。” “嗯,好,我们现在就可以走。” “好。”江允欣然点头。 俩人漫步在大学校园里,边走边聊,周长安不同以往的沉默阴郁,现在的他变得很阳光、健谈。 江允心里有种无法言说的快乐和欣慰。 晚饭在他们学校餐厅解决,很巧又碰到莫晨曦,她再次发出邀请,江允没有拒绝,和周长安一起去了她们的party。 开party的地点是在莫晨曦她们的校外宿舍,离学校不远,出了大门步行十来分钟就到。 他们走着过去,一路上莫晨曦拉着江允东拉西扯,说个不停,话题一打转就会绕到周长安身上去。 女孩子热情又主动,眼里的喜欢毫不遮掩,相较而言,周长安的态度就显出几分冷淡,话很少,不过句句都有回应。 江允夹在两人中间,若有所思。 再过几天就是春节,国外自然没有国内的热闹气氛,不过留学生群里不一样,从几天前大家就开始躁动起来。 party上气氛很热闹,基本上都是国内的留学生,大家在国外都会选择抱团取暖,莫晨曦俨然是里面的中心人物。 她特别郑重地将江允介绍给大家,用了一个十分亲近的称呼——“我姐”,然后江允就受到了众人热情的招待。 江允很开心,跟一群学生混在一起让她俨然有种重回校园的感觉,她今年也不过二十六岁,在场的有在读硕博的,年龄比她还大。 江允很轻易地融进众人之中,举着酒杯跟大家一起跳舞玩游戏。 ...... 第350章 何老师 玩真心话大冒险,有个男生问江允是不是单身,她说是,周长安转头看她,皱起了眉头。 他在国外课业繁重,又做了两份兼职,时间安排的很紧,根本没有精力去关注别的事情,所以江允跟贺寂舟的事,他一点儿也不知情。 周长安先是诧异,随即又生出浓浓的担忧,想问江允是怎么回事。 然而在江允亮明自己的单身身份以后,江允身边就不断有男生去搭讪,他根本找不到机会靠近,更别提问她和贺寂舟的事。 江允也有点儿无法消受那些人的热情,脱身去了外面阳台, 阳台上没有开灯,但今晚的月光极好,映着地上未化的雪,清凌凌的,景色极美。 江允靠在栏杆上,仰头静静看月亮,半晌轻轻呼出一口气。 身后突兀响起手机“嗡嗡——”声,江允吓了一跳,转头过去,这才发现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因为光线昏暗,又有爬架的植株挡着,她方才没留意。 “抱歉,吓到你了吗?” 一道很温润的声音,是个男人。 江允看着男人,摇头,“没有。” 男人将手机关掉,朝她发出邀请,“过来喝一杯热茶吗?” 江允犹豫了下,还是走过去。 角落里放着一张小桌,两把椅子,桌上放着一只保温杯,一只小茶杯正袅袅冒着热气。 江允拉开男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男人变戏法似的又拿出一只小杯子,从保温杯里倒出一杯茶推到她跟前,“红枣枸杞茶,给你赔礼。” 又补充一句,“保温杯是新的。” 江允不觉莞尔,端起茶杯抿了口,夸赞,“不错。” 男人清瘦,斯文俊秀的长相,带着一股子书卷气,皮肤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有几分苍白。 俩人没有聊天,各自沉默着坐在那里,喝茶看月亮。 有两个男生从屋里勾肩搭背走出来,趴在阳台上吸烟。 “哎,你说那个周长安到底有什么魔力,弄得莫大小姐跟被人下了降头似的,又送礼物又陪打工,就差跪下来舔他了,他还爱搭不理的,给脸不要脸。” “欲擒故纵吧,这小白脸手段高明的很,我听说他家里穷的叮当响,交不起学费去会所里当鸭子,傍上个富婆,那富婆对他特别大方,为了他把文学院院长搞进去了。” “我靠,真的假的?” “我认识个宁大的学妹,他们学校都传遍了。” “啧,所以他到底有什么魔力啊?我瞧着长得也就那样,还他妈爱装,顶烦。” “估计能弯下身段,会伺候人......” 说着都嘿嘿笑起来。 俩人声音不大,然而阳台太静,江允这边把他们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不由冷了脸。 旁边喝茶的男人察觉到什么,朝她瞥了一眼,放下茶杯,轻轻咳了一声。 那两个男生察觉到有人,瞬间静了音。 “呀,何老师你在这儿赏月呢?怎么也不出个声,吓我俩一跳。” “嗯。” 俩人表情尴尬,推搡着走了。 阳台恢复寂静。 “你是老师?”江允开口问。 男人愣了下,颔首微笑,“算是。” “那要加强一下你的学生们的素质教育了。” 江允放下茶杯,杯底磕在桌上发出不轻不重一声响。 “谢谢你的茶。” 她起身回了屋里。 莫晨曦正拉着周长安跳舞,周长安不会跳,肢体特别僵硬,老是踩莫晨曦的脚,旁边人都笑。 江允先前没太留意,现在才察觉那些人看周长安目光里的不屑。 护犊子的心情立马膨胀百倍,江允想立刻带周长安离开,然而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莫晨曦一遍遍教周长安动作,没有一丝不耐,被踩了也不恼,只笑着说:“没关系,一点儿也不疼,咱们继续。” 周长安脸很红,抿紧了嘴唇,似乎想走,可被莫晨曦抓着,到底没有甩开它。 江允默默看了会儿,弯唇笑了。 回到酒店已经将近十点,江允逛了一天累的不行,洗完澡就准备睡觉。 扫了眼手机,屏幕上躺着条新消息,点进去看是微信新好友申请,头像有点儿眼熟,江允疑惑了一瞬,突然想起来这就是苏酥要给她介绍的那位表哥。 早上苏酥把名片推给她之后,江允就把他丢到一边去了,一天没看手机,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发过来的。 江允想了想,她要是不把微信加上,苏酥肯定夺命连环call追过来烦死自己,于是利索地点了同意,然后发了句【你好】过去。 那边随时回了句:【你好。】 江允礼貌地打完招呼,就此打住,关掉手机准备睡觉。 关上灯没片刻,手机突然“叮铃”一声响,是那边又回了消息过来。 宁静致远:【原来是你。】 江允第一反应:什么东西? 第二反应:头像里那朵白莲和这个网名适配度真高。 第三反应:苏酥这表哥多大了?自家姐妹儿,应该不会给自己介绍什么小老头吧? 江允想着想着自己都乐了,困得眼皮子睁不开,懒得回信息,倒头睡了。 第二天江允起来吃了个早饭,出去漫无目的溜达了一上午,中午去大学里找周长安吃饭。 今天是周一,周长安要上课,他课表排得很满,在食堂吃完饭又匆匆去了教室。 江允去跟着听了两节大课,小课人数少,不好混进去旁听,江允就自己一个人去校园里闲逛。 周长安对于不能陪她很是过意不去,江允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我打算留在这儿过了年再走,有的是时间。” 周长安听了很高兴,随即又想到什么,“姐,你跟贺哥是不是吵架了?” 江允表情淡了淡,默片刻,很随意地“唔”了声,“分手了。” 周长安立即沉了脸,“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虽是问句,话里意思却是笃定。 江允看着他耷拉的长长的脸,忍不住笑了,“你怎么就肯定是他对不起我?就不能是我对不起他?” 周长安断然道:“不可能!一定是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 看,她要的就是这样的信任,无条件的信任,别人都可以做到,可是她最亲密的人却要怀疑她。 江允伸手揉了揉周长安的脑袋,岔开话题,“我怎么感觉你又长个子了?” “嗯,好像是长高了一点儿。” 周长安配合地低下头给她揉脑袋,像一只脾气温驯的大狗。 ...... 第351章 不是跟踪狂 周长安今年二十岁,以前吃不饱穿不暖的,营养跟不上,现在条件好了,又往上抽条也不稀奇。 “行,你快去上课吧,我自己逛逛,晚上再一起吃饭。” 江允在外面逛了一圈,冷的厉害,就去了图书馆,在二楼捡了本原版德文小说坐在靠窗的位置读。 大学时候修过几门小语种,德语法语西班牙语都都会点,不甚精通,日常交流几句没大问题。 科隆大学学习氛围浓厚,图书馆里的座位坐得满满的,静悄悄只有翻书页和敲击键盘的声音。 江允抱着小说读得磕磕绊绊,有人靠近,屈指在桌面“笃笃”扣了两声,不轻不重。 江允抬头,一顿,又看看昨晚邀她喝茶的那个男人。 男人穿着休闲,臂弯里夹着一本教案两本书,嘴角挂着清浅的笑,压低声音问她:“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当然。” 江允瞥他一眼,目光又落回书本上,昨晚那两个讲周长安坏话的男生喊这人老师,江允心里有些迁怒。 索性他也没有什么搭讪的意思,俩人各看各的,互不打扰。 江允读到陌生词汇,掏出手机用翻译软件查询,旁边忽地响起男人压低的声音,“美丽的流浪者。” 江允下意识抬头,“什么?” “valentina”他读了一遍单词,发音很标准优美,“意思是美丽的流浪者。” 江允顿了顿,收起手机,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他微笑,“有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江允也客气微笑,他又问:“还喝茶吗?” 江允怔了怔,挑眉,“还是红枣枸杞?” 那人又变戏法似的,不知道哪里掏出来一个保温杯两只小茶杯,保温杯纯蓝色,还是昨晚上那个,小茶杯换成了洁白细腻的薄瓷盏。 “今天的是佛手玫瑰,舒肝消郁,尝尝?” 江允笑了,“你副业是卖茶的吗?” 那人朝她眨眨眼睛,“我的茶免费,只给有缘人喝。” 他打开保温杯,慢条斯理冲了杯子,倒茶给她,一串动作赏心悦目,叫人觉得现在仿佛不是在图书馆,而是置身竹林里,他手里的也不是保温杯,而是煮得正沸的小茶壶,热水冲茶汤,香气四溢。 江允眨了眨眼睛,有些想笑,端起茶杯喝了口,问他:“你都是这么骗小女生的吗?” 那人轻轻挑了下眉,“喔”一声,“看来是骗不到你了。” 江允慢慢喝了茶,将杯子还给他,“谢谢你的茶,很香。” 那人把保温杯推到中间,微笑说:“续杯自取。” 他的语气像是对着一个老朋友一样随意,江允觉得很有意思,也笑了。 两人没再说话,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各自手里的书本上。 书页翻到最后,图书馆里的灯已经亮了起来,江允呼出一口气,合上书,准备把书放回书架上离开。 “可以邀请你一起吃饭吗?” 旁边男人跟着站起身,低声询问。 江允已经忘了这人的存在,转头看他一眼,微笑摇头,“抱歉,已经有约了。” 他轻轻“啊”一声,浅笑说:“那真是太遗憾了。” 江允笑笑,拿着书转身走了。 出了图书馆,周长安的电话打过来,俩人在学校餐厅汇合,周长安身后缀着个的小尾巴。 “姐姐!”莫晨曦朝江允挥手,蹦蹦跶跶跑过来挽住她的胳膊。 仨人进了餐厅,排队点餐,莫晨曦跟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个不停,江允一边听一边不动声色观察周长安的反应,发现他虽然表情淡淡的,好像还有点儿不耐烦,其实一直支着耳朵听得很认真。 真是别扭的小孩儿,江允有些想笑。 三人端着餐盘去找座位,吃饭的点儿,餐厅人很多,莫晨曦四下逡巡空位子,看到某一出,眼睛一亮。 “嗨,何老师!好巧呀。” 江允跟座位上的男人四目相对,那人笑了,点头,“是好巧。” 三个空位子,江允看了看,端着餐盘坐去了男人身边,留下对面位子给周长安和莫晨曦坐一起。 莫晨曦接收到她的用意,朝她感激地眨了眨眼睛。 这女孩子一看就是那种被家里娇宠着长大,天真没心机的人,江允对她很有好感。 “你好,认识一下,我叫何致远。” 忽然,江允的身旁伸来一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江允转头,点头微笑,“江允。” “江允?”莫晨曦听到她的自我介绍,露出惊讶的表情,“姐姐你不是姓周吗?” 先前江允说自己是周长安姐姐,她下意识就以为是亲姐姐,也没多问。 周长安说:“不是我亲姐,是......” 江允截住他的话头,笑着说:“跟亲的也差不多了,除了不是一个爸妈生的。” 周长安抬头看她,眼底波光微闪,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又低下头去。 莫晨曦“哦”一声,没有过多纠结,转头去问何致远,“何老师,我听说你下学期就不做我们的助教了?” 何致远点头,“我要回学校准备论文答辩。” 莫晨曦又问:“那你要留校吗?” 何致远微微笑了下说:“还没定,应该会回国。” 莫晨曦有些失望地“啊”一声,“我还想你会来我们学校呢,我们班同学都可喜欢你了。” 何致远笑笑,“以后有缘还会再见的。” 说到这儿,他看了江允一眼,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笑了笑。 晚上江允回到酒店,发现“宁静致远”表哥给她下午发的朋友圈点了个赞,朋友圈里是她拍的校园风景,他还评论了一句:【你拍的很漂亮。】 江允想了想,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第二天继续出门闲逛,去了市中心的科隆大教堂,正好碰到一对新人在那里举行婚礼,江允驻足观看,混在人群里为新人欢呼祝福,不知不觉竟然泪湿眼眶。 忽然,旁边有人递来一块灰色手帕,那只拿着手帕的手,有些熟悉。 江允转头,对上何致远的笑脸,不由一愣,“怎么又是你?” “我说完全是巧合你信吗?”何致远似乎也有些无奈的样子,又把手帕往前送了送,玩笑说:“别误会,我真的不是什么跟踪狂。” 江允忍不住笑了,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 ...... 第352章 我没有同意 江允忍不住笑了,接过手帕擦了擦眼泪。 俩人顺理成章同游,一路聊过去,相谈甚欢。 傍晚,两人坐在莱茵河畔的长椅上,各自拿着一瓶啤酒,看夕阳慢慢落下,暮色中的莱茵河美丽至极。 夜色合拢,一阵冷风吹过,江允紧了紧身上的大衣,起身将捏扁的空易拉罐丢进垃圾桶。 扔了易拉罐一转身,她就看见一个女孩站在长椅后的草地上痴痴望着何致远,目光哀戚。 何致远依旧坐在长椅上望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仿佛没有察觉。 江允看看他,又看看那个女孩儿。 何致远转过头来,朝她微笑,“要走了吗?” 江允点头,他站起身,走向她,手里的空易拉罐被他攥得彻底变形,然后就见他一扬手,“咚”一声响,易拉罐落进垃圾桶里。 “我送你。” 两人并排沿着小径往大路去坐巴士,走出十来步远,江允回头,看见那个女孩儿跟了上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一直盯着何致远,从未离开过。 江允转回头,忍不住问:“你认识后面那个女孩儿吗?” 何致远没有回头,脸上一直挂着的清浅笑意忽然就消失了,表情变得难以捉摸。 肯定是认识的。 彼此静了两秒,江允听见他说:“你能帮我个忙吗?” 江允问:“什么?” 他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江允下意识挣扎,听他低低请求,“拜托。” 声音里似乎带了几分哀伤。 江允不动了,就这么被他揽着走到小径尽头,有巴士恰好到站,两人上了车,走到后面空座位坐下。 江允挨着窗户,转头看向外面,那个女孩儿缩着肩膀站在风里,抬头望着这边,一双眼睛红红的,闪着透亮的泪光。 江允又转头看身旁的何致远,他靠在椅背线上,微微仰头闭着眼睛,似乎很疲累的模样。 江允看了他向秒,张张嘴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一路无话,巴士到站,江允下车,何致远跟着她一起下来。 “这里离酒店很近,不用送了。”江允说。 何致远拉了拉外套,“下都下来了,走吧,国外的治安不比国内,你一个人最好不要在晚上出门。” 江允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两人踩着雪往酒店方向走,何致远问:“你打算留在这里跟你弟弟一起过年?” “嗯。” “可以带我一个吗?” “当然,欢迎你来。” 何致远就笑了,颇有些得意地说:“我会包饺子。” 江允也笑了。 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融洽,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往前走,何致远很会冷幽默,江允也很能get到他的点。 俩人一路说笑着来到酒店门口,江允站住脚,正要跟何致远道别,打眼瞥见不远处停车场边上站着一个人。 身形挺拔颀长,矗立在寒风当中。 下一秒,江允脸上的笑忽地就僵住了。 何致远察觉到异常,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男人肩宽腿长,靠在车边站着,气质冷峻,很是惹眼,似察觉到他的视线,忽地转头看过来。 四目相对,何致远一瞬间生出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 对视两秒,何致远弯唇笑了笑,撇开视线转头看向江允,低声询问:“现在是不是该我帮你的时候了?” 江允恍然回神,转头看他,顿了顿,笑着摇摇头,“不用,谢谢你送我,我先回去了,再见。” 她说完摆摆手,抬脚往酒店大门方向走。 何致远愣了片刻,笑笑,又看了那个男人一眼,转身离开。 贺寂舟锐利的视线盯在他后背上,看人走出很远方才收回视线,又转头去看江允。 她纤瘦的背影在旋转玻璃门后一闪,消失不见了。 贺寂舟心里一坠,垂在身侧的手蓦地攥紧,像是要抓住什么。 在冷风里站了片刻,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腿脚,慢慢走进酒店里。 另外一边,江允回了房间,脱下大衣挂好后,就径直去了浴室。 她坐在浴缸边放洗澡水,哗哗水声里如预期般穿进两道敲门声,不轻不重,似乎带着几分犹疑。 江允没动,目光落在虚空里的某一点。 敲门声隔半分钟响一次,不依不饶。 浴缸里的水满到溢出来,江允关掉水龙头,起身去开门。 贺寂舟正又要敲门,不过手才落下,门就被从里面拉开了。 敲了个空,手举在半空,他脸上表情有点呆,似乎没想到能敲开这扇门,无望里生出几分欣喜。 “你有事?”江允问,表情声音都淡淡的,没什么情绪,那感觉,就像是看到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贺寂舟一双深沉的黑眸紧紧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眼里闪过几分无措。 他们相识这么久了,江允还从来没见他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他一向强势、笃定、胜券在握。 “你是来这里出差吗?”江允又问。 “不是,”贺寂舟摇头,嗓音微哑,“我是来找你的。” 江允闻言,忽地就笑了,“找我干什么?” 这问题似乎又把贺寂舟问住了,默了片刻,他问:“我能进去说吗?” “不能。”江允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贺寂舟哽了下,“刚才......送你回来那男的是谁啊?” “一个朋友。” 贺寂舟默了墨,数秒后,艰难的挤出几个字,“你好像和他很投缘。” “是,我们很聊得来。” 贺寂舟听着,两条眉毛顿时都纠结起来,还要说什么,江允打断他,“我离开的时候太匆忙了,有些事似乎没有说很清楚。”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格外认真,“贺寂舟,我们已经分手了。” 贺寂舟目光沉沉地瞪着她,眼皮子狠狠跳了下,脱口说:“我没有同意。” 话出口,似乎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强硬,贺寂舟默了两秒,放低了声音,讷讷重复了一遍,“我没有同意。” “不需要你同意,又不是离婚还要去拿本离婚证。”江允鼻子里嗤出一声,顿了顿,问:“请问你还有其他的事吗?” 她这话问得很平静,然而心里却跟海潮一般微微起伏着。 她觉得两个人对某些事情是心照不宣的,比如——放他来找她的时候,他应该已经把某些事情处理妥善了。 这是他可以重新站在她面前的条件,但他并没有。 ...... 第353章 大尾巴 贺寂舟默契地感受到那种微妙的起伏,他沉默了,江允的心随着他的沉默变得寂静下来。 她再开口,表情和声音也变得没了情绪,“如果没事的话就请你离开,我不想被人打扰。” 话落,她直接“砰”的一声被拍上。 贺寂舟不及反应,就吃了闭门羹,他下意识抬手要去拍门,不过,手掌挨在门上时却又突然泄了力气。 盯着眼前的门板良久,他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额头抵在门上,喃喃道:“阿允,我很想你......” 江允站在门板后,听着他低低喃喃的声音,不由闭了闭眼,提腿又大步去了浴室。 这一夜,江允翻来覆去,直到熬到凌晨四点多钟才迷迷糊糊睡去。 昏昏沉沉里听见有人敲门,不依不饶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又有人喊她的名字,一声声很焦急,叫魂儿似的。 江允困得眼皮子睁不开,抽出枕头捂住脑袋,消停了没一会儿,敲门声又响起来,喧喧嚷嚷的,好像还有人在吵架。 江允终于艰难地睁开眼皮,头昏脑涨坐起来,带着一身煞气去开门。 门外站着好几个人,清洁阿姨,保安,还有个客房主管,贺寂舟正一脸焦急地跟她们说着什么。 江允打开门,几个人的声音顿时停了,都转过头来看她。 江允目光阴沉地从几人脸上掠过去,语气很不善,“你们有事?” 被打搅睡眠的人真的很难保持良好的涵养。 客房主管大松一口气,露出微笑,“抱歉女士,这位先生说是你的朋友,因为敲门没人应,他以为你在房间里出了什么事。” 贺寂舟站在几个人当中,将江允从头到脚仔细打量完,皱眉问她:“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差?” 他还好意思问!叫她失眠不算,还要搅她睡觉,江允感觉一股郁气直冲头顶,黑着脸跟那位主管说:“这不是我朋友,我不认识他。” 说完“砰”一声关上了门。 江允脑子里神经一抽一抽的,心情差到极点,想再睡个回笼觉却是睡不着了,这种又困又睡不着的状态最是叫人抓狂。 她腾地坐起来,抓着枕头当成某人拳打脚踢发泄了一番,起床去洗漱。 从浴室出来,敲门声又响了,江允过去开门,贺寂舟站在外面,推着餐车,咧着嘴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微笑。 “阿允,饿了——” 最后那个“吗”字没来得及问出口,“砰”一声,门就又在他面前狠狠甩上了。 贺寂舟:“......” 江允刚消下去的火又蹭蹭往头顶上冲,越想越生气,拿起手机故意发了条朋友圈—— 【一大早就看见不想见的人,晦气!】 她知道贺寂舟时刻关注着自己的动态,故意发给他看。 刚发完没两秒,“宁静致远”表哥在下面评论了一句:【这都中午了......】 江允这会儿正火上头,看见那串省略号感觉他好像在嘲讽自己,回怼道:【管好你自己的事!】 手机一丢,生了会儿闷气,情绪渐渐缓和,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 也就是刚才贺寂舟敲门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怪不得他着急,江允咬了咬嘴唇,点进朋友圈又把那条最新的动态删了。 过了两分钟,门外敲门声又响起来,带着点儿小心翼翼的味道,一听就知道是谁。 江允闷了会儿,起身收拾了一下,拎包出门。. 贺寂舟堵在门口,看见她,脸上立即绽放出笑容。 “阿允,你饿不饿?都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吧。” 江允没搭理他,越过他走了,结果贺寂舟没脸没皮地跟了上来,尾巴似的不远不近缀在了她身后,她走哪儿他跟到哪儿。 江允简直没了脾气,最后跑到大学里去找何致远。 她没有何致远的联系方式,只能闷头在学校里乱转,好巧碰上了下课的周长安。 周长安高声朝她大喊,脸上的笑容灿烂异常,不过,笑脸却在看见江允身后的贺寂舟时落了下来。 他大步跑到江允面前,又看了眼他身后的贺寂舟,也不跟他打招呼,只皱眉问江允:“姐,他怎么在这儿?” 贺寂舟借机走近,笑着跟他打招呼,“长安。” 周长安点点头,态度很是冷淡,伸手把江允拉去了自己身后,问贺寂舟,“你有什么事吗?” 贺寂舟眯起眼睛,心里骂了句“小崽子”,毛都没长齐,跟他来上了! 江允拉了拉周长安,“你后面是不是还有课?” 周长安回头答她,“有两节电影赏析,在十号楼的阶梯教室,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好啊,十号楼挺远的,我们赶紧走吧。” 江允欣然答应,也不看贺寂舟,拉着周长安走了,贺寂舟手插在兜里,继续慢慢悠悠跟了上去。 他们去的晚了些,上课铃已经响了,幕布上正播放电影片头,老师关灭了灯,四周窗帘也拉的严严实实,教室里昏暗一片。 周长安跟江允从后门溜进去,捡着后排的空位子坐下,贺寂舟还在后面跟着,周长安多了个心眼,特意挑了前后左都坐满人的,他坐在右边把路完全堵死。 然后他还是低估了贺寂舟的实力,他们刚坐下没两秒,就听见背后贺寂舟低沉磁性的嗓音,他操着一口正宗的英伦腔,问后排的两个女生,“你好,我能跟你们换个座位吗?” “当然!”两个女生异口同声,声音控制不住的激动。 周长安愤怒回头,瞪向贺寂舟。 贺寂舟朝他微微一笑,施施然在江允身后落座。 周长安瞪着贺寂舟,气得脑袋瓜嗡嗡作响,被江允拉了下。 “别搭理他。” 这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能叫贺寂舟听得清楚,他笑不下去了,垂下眼帘,用力捏了捏手指。 “嘿,你看起来好像很忧伤,在想什么?” 斜后方的女生探身向前搭讪,眼里闪烁着兴趣的光。 贺寂舟转头,顿了顿,低声说:“我惹我女朋友生气了,我在想怎么才能哄好她,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 第354章 惯会倒打一耙 女生听他这么说,眼里的热情顿时褪去了些,显出几分沮丧,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积极给他出主意。 “还需要哄吗?你这张帅气的脸往她脸前一摆,她肯定就舍不得生气了。” 金发碧眼的女孩凑近他,笑嘻嘻压低声音说,“这叫美男计,如果不行的话,你就脱掉衣服把你的八块腹肌也秀出来,你肯定有的对不对?告诉你,我们女生对美好的事物宽容度都是很高的。” 女孩儿的声音飘到前排,江允听得一清二楚,忍不住直翻白眼。 “相信我,只要你没有犯什么原则性的问题,这招数百试百灵。”见贺寂舟好像在怀疑,女生又说。 贺寂舟听完,慢吞吞“喔”一声,“真的吗?” 话落,江允就感觉自己的后背被戳了下,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不过,她没管,只是直身向前,手肘撑在桌上,拉开了跟后面的距离。 “当然是真的!除非你女朋友脾气太坏,太狠心,不然一定会原谅你的。”女孩儿试图做最后一丝努力撬墙角,“反正我是不舍的对你这样的大帅哥生气的,如果你女朋友脾气很坏,哄不回来,你可以考虑考虑我。” “你说的对,我女朋友的脾气......”最后这句话,贺寂舟是对着江允的后背说的,“确实有点儿坏。” 江允听到这里,没忍住回头瞪贺寂舟,结果却对上他笑盈盈的一双黑眸,好像就等着她呢。 江允立即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气不打一处来,攥了攥拳头,又把头扭回去。. 接着就又听见他说:“不过坏脾气我也喜欢,我肯定是要把她哄回来的,谢谢你的主意,我回去一定试试。” 江允“呵呵”冷笑。 “如果哄不回来怎么办呢?”那女孩又问。 静了片刻,才听见贺寂舟低低回答,“不会。” 后面没了声音,恢复安静,江允的心却被搅和得乱糟糟一片。 熬到下课,她跟周长安顺着人流往外走,贺寂舟还是不远不近跟在他们身后。 很快莫晨曦加入到队伍里来,挽着江允的胳膊问她要不要去外面下馆子。 因为后面那条尾巴,江允有点儿提不起精神,闻言笑了笑,说:“好啊,我请你们。” 莫晨曦抢道:“还是我来请,我饭量大,吃的多。” 周长安抿了抿嘴角,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 江允余光瞥见,心里轻轻叹气。 周长安是个心思重的人,自尊心又强,他的家庭条件在那儿摆着,就是个大累赘,他背着那么大的负担,难免要多思多虑。 其实他家里根本不是问题,且不说贺寂舟那层关系,江允这边动动手指就能帮他解决了,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过得轻轻松松。 只是他不愿意,就连江允资助他的那些钱,他都打好了欠条,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 江允想了想,决定找个时间跟他好好聊一聊,她现在完全是把周长安当成亲弟弟来看,如果因为家里穷没钱而对感情畏缩不前,那真的没必要。 “何老师!”莫晨曦忽然冲着前面大声一喊。 江允回神,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看见何致远正站在路对面朝他们挥手。 为了尽快甩后面的尾巴,江允也抬手,笑着跟何致远打了个招呼。 何致远快步朝他们走过来,问:“你们去吃饭?” 莫晨曦“嗯”一声,邀请道:“何老师,一起啊。” “好啊。” 何致远倒是毫不迟疑的应了,然后又往他们身后看了眼,目光在半空中跟贺寂舟撞上。 他笑了笑,转开头。 原来是江允走在中间,莫晨曦和周长安在她左右,现在何致远加入进来,江允跟莫晨曦调换了个位置,四人一边闲聊一边继续往前走。 何致远偏头对江允低笑,“身后那位的眼神都要吃人了,你俩现在是什么关系?提前知会我一声,我也好见机行事。” 江允自然也感觉到贺寂舟不善的眼神,抬手扶了扶额,“你别搭理他,装没看见就好了。” “前男友,什么前男友?”莫晨曦听到只言片语,转头闪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江允敷衍,笑笑道:“没什么。” 四人打车去了华人街,莫晨曦带路,说是有家做菜特别正宗的中餐馆,她跟朋友一起经常过来。 正是晚饭时间,餐厅里生意火爆,人坐的满满的,幸好路上莫晨曦提前预定了桌子。 几人坐下刚点完菜,贺寂舟就施施然在他们旁边一桌落了座。 莫晨曦“咦”一声,掩着嘴凑到周长安耳边说悄悄话,“你看旁边那桌的男的是不是一直跟着我们?刚才在学校里我就看见他了。” 周长安有些脸黑,低低骂了句,“阴魂不散。” 他说完,就起身走过去,站在贺寂舟跟前,冷脸道:“你能别跟着我们了吗?” 贺寂舟挑眉,老神在在,“你怎么证明,我是在跟着你们?” 论耍无赖,周长安自然不是贺寂舟的对手。 “长安。”江允在身后喊他,“回来。” 周长安气呼呼回去坐下,莫晨曦看看他,又看看那桌的贺寂舟,再看看他,又“咦”一声,问道:“周长安,他跟你什么关系?你俩长得好像啊。” 江允端起茶杯喝茶,闻言手一顿,眼神闪了闪。 不过,立马,她就见周长安眉头拧紧起来,有些气愤道:“谁跟他像了!” 江允确定,周长安还一点儿也不知道自己跟贺寂舟的关系,赶紧岔开话题,道:“明天就是除夕了,你们有什么安排?” 莫晨曦欢喜道:“姐,你要留下来跟我们一起过年吗?” 江允点头,“嗯。” 莫晨曦拍手,“太好了!” 何致远道:“明天晚上去我那里聚餐怎么样?我那儿是单身公寓,空间比较大,方便,到时候我们自己做饭,包饺子。” 何致远是自己的房子,将近二百平米的大平层,像莫晨曦和周长安住的都是学生公寓,几人合租,空间太小。 他刚说完,莫晨曦就点头,“好呀好呀,吃完年夜饭我们就出来玩儿,华人街上有迎新春的表演,特别热闹。” 她转头,眼睛亮晶晶望着周长安,问他的意见。 周长安又去看江允。 江允点头说“好”。 ...... 第355章 表妹再见 商议一番,服务员送菜上来,几人不再说话,拿起筷子吃饭。 菜做的很漂亮,不过味道离正宗还差着十万八千里,都是和本地的饮食文化融合过的,东不东,西不西,味道有点儿不伦不类。 莫晨曦和何致远在外国生活的久,对这边的口味都已经适应了,吃着还好,江允跟周长安都不大习惯,江允嘴巴挑,每道菜尝过几口就不大动筷子了。 几个人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时不时笑一声,气氛和乐。 江允眉眼含笑,正听莫晨曦讲自己以前逃课被抓的糗事,余光里突然人影一闪,她下意识偏头,就看见贺寂舟的背影在往外走。 江允无意识撇了撇嘴角,耳边传来何致远一声轻笑,“终于走了,我这后背都绷一晚上了,胳膊上全是鸡皮疙瘩。” 江允听他语气揶揄,脸颊有些发热,清了清嗓子,“抱歉。” 何致远冲他温和一笑,“没关系,投桃报李。” 他突然叹了口气,“人家都说用新欢可以忘记旧爱,我还以为我们是有缘人。” 江允看他一眼,挑眉,想了想道:“你这个想法太不负责任,对新欢不公平。” “所以要找相同境遇的人,我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何致远摊手,又叹了口气,“结果是我自作多情。” 江允莞尔,拍拍他肩膀。 因为是现做,保证新鲜度,所以菜不是一次性上齐的,服务员来来回回,这次又端来一盘小炒肉和辣椒笋片 “哎,这什么菜?我们好像没点吧,是不是送错了?”莫晨曦喊住服务员问道。 服务员看了眼他们桌牌号,摇头表示自己没送错,后厨送出来的号码就是他们桌。 江允心下微动,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很熟悉的贺氏风味,以前在家里,有空闲的时候,贺寂舟会遣走阿姨,自己下厨投喂她,有时候中餐,有时候西餐,都做的很好。 江允经常夸他,手艺堪比特意国宴大师,还特意给他颁了个荣誉奖。 莫晨曦还要再跟服务员争论,被江允拦住了。 “就是给我们的,别说了,吃吧。” 何致远看她一眼,跟着夹了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尝了尝,点头笑道:“优点还挺多。” 江允没说话,就着那两盘菜,慢慢吃了小半碗米饭。 贺寂舟没再回来。 吃完饭,几人各自回家,江允让周长安送莫晨曦回公寓,自己跟何致远一起走了。 何致远把她送到酒店门口,道了个别,转身准备离开。 不过,刚转身,江允又叫住他,“等会儿,加个联系方式吧。” 何致远挑眉,笑的意味难明,“你确定?” 江允也挑眉,“你不方便?” 何致远掏出手机,江允问他:“你用微信的吧?加微信吧,比较方便。” 何致远直接调出自己的二维码让她扫,江允看他笑容古里古怪的,嘀咕了一句,“你笑什么......” 话到后面却一下消了音。 她张着嘴巴了愣在了那里,看看手机屏幕,再抬头看看何致远,愣愣又颤巍巍喊了声:“表哥?” 何致远挑了挑眉,摸着下巴点头说:“这称呼还不错。” 江允心里最后一丝侥幸破灭,脸倏地往下一垮。 何致远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明天再见啊,表妹。” 说着转身,挥手离开。 江允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尴尬的不行。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人都走远了,还看。” 语气酸了吧唧的,像是倒了十年的老醋缸。 不是别人,当然是贺寂舟。 江允转头瞥他一眼,下意识怼道:“人长得好看。” 贺寂舟撇嘴,“有我好看?” 江允故意上下打量他,这才注意到他换了身衣服,头发一绺绺,仔细看发梢冻成了冰渣子似的。 江允想噎人的话堵在喉咙里,“你洗澡了?” 贺寂舟凑近,笑着一副混不吝的模样说:“你闻闻,这酒店里的沐浴露味道还挺好闻的。” 一阵冷风吹过来,江允被冻的缩了缩脖子,没由来有些生气,白了贺寂舟一眼,“你是不是闲的?”. 话落,抬脚就走。 贺寂舟原地怔了两秒,不知道想到什么,忽地笑了,迈腿追上来,“你要留在这里跟我弟弟一起过年吗?” 江允顿了顿脚,强调道:“长安也是我弟弟。” 贺寂舟微微挑眉,“当然也是你弟弟,我弟弟不就是你弟弟。” 江允相当没好气的扭头睐他一眼,“是不是你弟弟我都拿他当弟弟,跟你没关系。” 贺寂舟心里直乐,表面却挺淡定,“怎么没关系?你最初帮他难道不是因为我吗?” 江允这回看都懒得看他,直接冷呵一声,“别总往自己脸上贴金。” 贺寂舟小声哼哼,“贴没贴金你自己知道。” 俩人前后脚进电梯,江允刷卡按楼层,站在角落里离贺寂舟远远的,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 贺寂舟也识趣没再招她,跟着她出了电梯又一路走到门口,才又开口:“我就住你隔壁,有事你叫我。” 回应他的是“砰”一声甩门响。 贺寂舟“啧”一声,“还甩上瘾了。” 他在江允门外站了一会,还是回了隔壁房间。 深更半夜,江允困得迷迷糊糊,听见床头手机嗡嗡叫个不停,捞过来看一眼,贺寂舟的语音电话。 再次被打搅好梦,江允气得简直想穿墙过去打人,已经过了凌晨,大半夜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江允懒得理他,直接按了挂断,被子往上一拉蒙到头顶,闭眼十分钟。 她一个挺身坐起来,咬牙深深吸气呼气,拿过手机拨回去。 “什么事?”她声音里充满怨气。 那边没声,只有粗重的呼吸,江允眉头一蹙,听见贺寂舟有些嘶哑的声音,“阿允,我难受,好热......” 江允听他声音不对,探身打开灯,掀开被子下床,“你怎么了?” ...... 第356章 别不要我行不行 “好像有点儿发烧......” 电话突然断掉,再打过去就关机了,江允披上外套出去,走到隔壁拍门,“贺寂舟!贺寂舟!” 喊了几声,一直没有人应,江允担心,忙打了酒店前台电话,因为早上那一出,酒店工作人员没有再盘查江允的身份,直接拿总卡帮她开了门。 房间里开着灯,贺寂舟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身上浴袍松松垮垮,露出大片结实的胸肌,向上连着脖子、脸都红通通像煮熟的虾一样,隔很远都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气声。 江允单膝跪上床,伸手摸他的额头,一片滚烫,差不多都能煎鸡蛋了。 江允低低骂了句,正要抽回手,手腕忽地被攥住,滚烫的脸往她掌心里蹭,贺寂舟眼皮子轻颤,嘴里含糊不清呢喃,“阿允......” 看这模样,人已经烧迷糊了。 可这会儿他的手就像铁钳一样牢牢握住她的,越掰越紧,江允想挣却挣不脱,只好又打电话给前台,叫人送体温计和退烧药过来。 很快有客房服务人员把东西送过来,江允拿体温计给贺寂舟量体温,吩咐客房阿姨烧一壶热水。 体温39°,不算太高,江允让客房阿姨帮忙兑一杯温水,把贺寂舟扶起来,喂他吃药。 贺寂舟闭着眼睛哼哼唧唧死活不张嘴,江允累出一脑门汗,慢慢眯起眼睛,盯了他一会儿,凉嗖嗖喊:“贺寂舟。” 屋里静了片刻,贺寂舟眉头往中间挤,脸颊两侧肌肉紧绷起来。 江允手都掐酸了也没听见他吭声,差点儿没气笑,挣了挣自己的手腕。 “晕过去的人肉疼的时候也会叫的,除非他是个死人。” 贺寂舟眼皮子底下动了动,继续装死,就是不睁眼,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江允简直没脾气了。 “你老实把药吃了,不然我直接叫救护车把你拉走,听见没?” 贺寂舟闭着眼睛不说话,江允等了会儿,再把药喂到他嘴边,这回终于张开嘴了。 江允看他乖乖乖把药吞了进去,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动了动自己被他攥着的手,命令式地说:“松开。” 贺寂舟大掌抓得紧紧的,转头歪向另一旁。 烧糊涂了,听不见。 客房阿姨看这情形似乎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忍不住掩嘴偷笑。 江允脸有点发热,咬牙低低骂他:“幼稚!我都替你害臊!” 转头又对对客房阿姨说:“你回去吧,这里我自己来就行,麻烦你了。” 客房阿姨点点头,带上门离开了。 屋里安静下来,江允又晃了晃被抓着的手,没好气道:“别装了,放开我。” 贺寂舟回她一个沉默的后脑勺。 江允伸脚在他后腰上踹了下,“那拜托你力气小点儿行不行?攥疼我了。” 贺寂舟依旧给她个沉默的后脑勺,不过手上力气却是松了松。 江允在心里念叨:他现在是个病人,不要跟他计较,不要生气。 默念完,她平心静气,拉起被子把他从脚到脖子盖得严严实实的,自个儿靠在床头一边刷手机一边等贺寂舟退烧。 本打算等贺寂舟退热了就回去,结果手机刷着刷着,眼皮子一耷拉直接睡了过去。 等她再睁眼,天都已经亮了。 “早上好。” 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脑后响起,带着点儿沙哑的鼻音,江允头皮一麻,猛然转头,就看见贺寂舟欠着身体,支着脑袋躺在他身后。 一张帅脸笑得如刚刚盛开的花儿般灿烂,浴袍松垮,结实的肌肉线条一路往深处延伸下去,欲露不露,犹抱琵琶半遮面。 江允愣愣看了几秒,在他倾身过来的时候,“啪叽”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坐起身掀开被子低头看了看,睡衣完好无损,只是脱掉了外套而已。 也就在她低头往下看的时候,背后响起叹息声,“美男计怎么对你一点儿用都没有,真是太伤自尊了......” 江允呵呵冷笑,“听话听全,人家有前提,在没有犯原则性的错误下,原则错误还想凭张脸糊弄过去,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房间里安静片刻,贺寂舟说:“我错了。” 江允顿了顿,没搭理他,起身就要走。 可下一秒,腰被搂住,贺寂舟依过来,脸埋在她后腰上,“阿允,是我错了......” 他态度诚恳,语气哀求,“是我自私,我自欺欺人,我想要你和成奈雪能和谐相处,我想要看见大家其乐融融,所以下意识忽略那些不对劲儿的地方,宁愿相信她是真心的......我知道错了,阿允,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要我行不行?” 江允感觉后腰处慢慢湿了一块,薄丝睡衣贴在皮肤上,热热的,很快又变凉。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拿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长安?你怎么来了?没上课?” 谁料,刚从贺寂舟房间出去,一转身就看见周长安站在她的房间门口,抬手要敲门的样子。 “我上午没课,社团有志愿活动在这附近,你不是想尝尝二号餐厅那家牛角酥和红豆饼,我就顺道给你送来了。” 周长安看到她居然从隔壁房间出来,不由愣了一下,但马上又扬唇笑了起来,拎起手里的小食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又看了眼门牌号码,问:“姐,你是换房间了?” “没有。” 江允接过早点,也没多跟他解释,刷卡推开自己房间门,“你进来坐会?” 周长安摇头,“不了,我这就走了,红豆饼你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知道了,”江允点头说。 周长安又问:“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我下午还有两节课,结束之后我来找你,然后再去跟何老师他们汇合。” 江允点头,有些心不在焉,“都行,听你的。” 周长安看她一眼,顿了顿,“那我走了。” 江允朝他摆摆手,看他转身离开后,这才关上了门。 周长安走出几步,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点儿什,停步想了想。 还没想到什么结果,就听见后面有开门声传来。 他下意识回头看去,看到从房间里走出来的人,一怔,脸当即黑下来。 贺寂舟从江允隔壁的房间里走出来,站在走廊上,刚才江允就是从那里出来的。 俩人目光在半空中相撞的,霎那间噼里啪啦火星子四溅,空气里瞬间弥漫起一股火药味。 贺寂舟冲周长空眯了眯眼,收敛了身上的气势,又朝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 第357章 死皮赖脸 隔壁房间里,江允泡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就听见手机“嗡嗡”在响,拿过手机一看,是苏酥的电话。 她接通电话。 “阿允,这几天跟咱表哥聊得怎么样?有没有擦出什么火花?”苏酥开口第一句便嗷嗷兴奋地问。 江允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他在柏林吗?” “是啊,容姨说他现在在柏林大学读博,明年应该就毕业了,怎么了?” “没怎么,聊得挺好的。”江允敷衍一句,岔开话题,“你今年去季医生家里过年?” 苏酥“啊”一声,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阿允,我好紧张啊,怎么办?我今儿早上起来眼皮子狂跳,还时不时打哆嗦,你说我这长得美若天仙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又不是丑媳妇儿,怎么会怕见家长呢?不应该啊......” 江允:“......” “你怕什么?”江允拿着手机,窝进沙发里,调侃道:“你跟容阿姨那关系处的,都快混成季医生他二大姨了。” 那头苏酥端着水杯正往嘴里送,闻言“噗”一声,直接喷了对面季丛白一脸。 季丛白,“......???!!!” 什么情况?! “太太口服液,补水美白又保湿,效果杠杠好,哈哈,哈哈......”看着被喷的脸色渐渐有点儿臭的季丛白,苏酥赶忙补救。 季丛白,“......” 苏酥脸上的尬笑一收,赶忙抽出纸巾给季丛白擦脸,“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我不是故意的,你要怪就怪阿允吧,我喝水呢,她偏要给我讲笑话。” 江允:“......” 卖姐妹儿卖这么顺手是吧? 季丛白斜睨她一眼,又叹了口气,“我现在也有点儿紧张了。” 苏酥拿着手机冲他一脸疑惑,“你紧张什么?” 季丛白一脸生无可恋,“我怕你回家再不小心喷老头子一脸水,到时候你有你的容姨护着,老头子治不了你,就只能找到我头上了,指不准大年夜里把我赶出家门。” 苏酥跟着想象了下他一个人揣着手抖抖索索在外面罚站的场景,悲痛地感慨一声,“好惨啊......” 季丛白拉住她的手,“所以你心不心疼我?” 苏酥泫然欲泣,点头,“心疼。” 季丛白循循善诱,敦敦教诲,“所以你偷塞在化妆盒里准备走私到他们家的那些垃圾零食能不能都丢了?” 苏酥看着他,一秒恢复理智,“那不行!那都是容姨喜欢吃的。” 季丛白斜眼乜她,“我重要还是你容姨重要?” “那当然......是我家白白重要了呀。”苏酥笑得谄媚,脚丫子搭到他的腿上,在他的大腿内侧的位置蹭了蹭,“大不了我跟你一起去外面罚站嘛,你放心,我绝对不能干让你自己一人受苦那事!” 季丛白低头看了她白嫩嫩的脚丫子一眼,呵呵冷笑,“得了,你以后就跟你的容姨过去吧。” 苏酥蹙起眉头,迟疑道,“那伯伯估计不同意吧?” 季丛白一哽,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直接给气笑了,“你还真敢想!” 江允这边就听见苏酥“嗷”一声,接着电话就挂断了。 江允摇头笑了声,扔下手机起身去找吹风机吹头发,然后化妆换衣服,准备去华人街那边逛逛,那边一整天估计都有活动。 拉开门,就看见贺寂舟靠在门口,低头摆弄着一盒润喉糖。 江允见他在这里没什么意外。 她现在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面对他,早上他那些话她听进去了,一直紧绷的心弦松了下来,堵着的那口郁气也瞬间消散了。 比起成奈雪来,他更在意的人,终究是她。 然而要说原谅他,心里却是有点儿不甘心,想起先前经受的那些憋屈,她就忍不住生恼,怎么也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把这一页翻篇。 总之就是不太想搭理他。 “你别跟着我......” 江允淡淡开口,眼神从贺寂舟身上掠过去,然后话没有说完,话尾像被什么一下子截断了。 眼角的余光瞥到什么,她猛地转头,伸手捧住贺寂舟下巴,把他的脸抬起,转过来看了又看,眉头瞬间紧蹙起。 “你这怎么回事?”她问。 贺寂舟颧骨处都挂着淤青,嘴角微微红肿,破了一块。 “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贺寂舟低头躲闪。 江允看着他,突然来气,抬高声音道:“谁摔跤能摔成这样?你当我是白痴?你跟谁动手了?” 贺寂舟抬头注视她,眼睛里带着一丝潮气,委屈巴巴,“我没动手。” 江允气骂了句,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顿了顿,又咽了下去。 “长安打的?”她试探问。 贺寂舟闷闷“唔”一声。 “他为什么打你?你招惹他了?” “招惹你了,帮你出气呢。” 江允无语,片刻面无表情说:“打得好,你活该。” 贺寂舟嘴角向下撇了撇,探身凑过来,化身一只可怜的小狼崽子,“疼......” 江允睨着他,嘴角一抽,“活该。” 贺寂舟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语气央求,“阿允你帮我擦个药呗。” “没药。”江允没好气。 “我有。” “你自己不会擦?” “我还生着病呢,头晕眼花,哎不行了,快扶我一把,站不住了......”贺寂舟说着,扶着额角往江允身上歪。 “你起来!”江允推他,咬牙道:“别给我来这一套。” 贺寂舟才不管,一个劲儿的喊疼,趴她身上怎么推都推不开,誓要将这无赖耍到底了。 走廊上不时有人经过,看耍猴似的看他俩,贺寂舟一点儿脸都不要,江允却丢不起这人,拉扯着他进了房间。 “药呢?” “那个盒子里。” 江允去卫生间把手洗干净,把药拿过来,拧开瓶盖,直接用手指挖药膏,轻轻涂抹在伤处。 贺寂舟嘴里“嘶嘶”喊着疼,手从后面悄无声息环上她的腰,江允背后像是长了眼睛,反手“啪”一声,把他的胳膊拍落下去。 “昨晚上肉都给掐掉了也没听你吭一声,皮糙肉厚的,”江允嘲讽道:“这会儿成身娇肉贵的小娃娃了。” 贺寂舟讪讪摸了下鼻子,不敢反驳。 江允又说:“他打你你不知道躲啊?你就站那儿让他打?” 江允很清楚,以贺寂舟的身手,他要是不想,周长安根本挨不着他的身。 “在这儿跟我使苦肉计呢是吧?”她还不了解他。 贺寂舟讨好地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 第358章 我的好阿允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江允没好气,手指头使劲儿在他嘴角的伤口戳了下,贺寂舟疼得差点儿没跳起来,脸都扭曲了。 江允终于出了一口气,心里暗爽,脸上绷着没露出来,但贺寂舟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转变。 他小心翼翼勾住她的手,仰头眼巴巴望着她,见缝插针地装可怜,“阿允,今天晚上除夕夜,我没有地方去。” 江允眯起眼睛,不咸不淡地“喔”了一声。 贺寂舟适时捂住胸口咳嗽了两声,“我这感冒还没好利索,万一晚上再不小心晚上发起高烧......咳咳......” 江允“啧”一声,伸手捂住眼睛。 贺寂舟皮肤颜色偏深,是那种很健康的小麦色,体型也偏健硕,仰头挺胸的时候,胸肌把衬衫撑得鼓囊囊的,一看就很阳刚,这会儿做出病弱的架势,就很有一种林黛玉穿到林冲深身上的既视感。 没眼看,很没眼看! 江允努力憋笑,然而嘴角还是没压住向上翘起来一个细微的弧度。 这点儿小动作没有逃过贺寂舟的眼睛,他立马得寸进尺,“阿允,你忍心把我自己一个人扔在这个酒店里吗?” “阿允......我的好阿允......” 他慢慢贴过来,江允差一点儿就要被他迷惑,脱口就要答应他,可好巧不巧,贺寂舟的手机恰在此时“嗡嗡”响起来,一秒拉回了江允的理智。 贺寂舟有点儿不爽,但还是瞟了一眼手机。 见电话是老陈管家打过来的,他才接。 老陈管家在电话那头说,老爷子下山的时候摔了一跤,进了医院,叫他赶紧回去。 贺寂舟听老陈管家语气有些沉重,心里一坠,预感可能不太好。 他立马打电话给孙助理,吩咐了一些事情,然后订了最近一班机票准备回国。 “阿允,我得立马回去一趟。”贺寂舟打完电话安排好一切,这才空出一口气对江允说。 江允听他打电话,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哦”一声,点点头,顿了片刻问:“老爷子伤得很严重吗?” “不清楚。”贺寂舟看着她,眉头紧锁,“估计不大好......” 上了年纪的人,哪哪儿都脆弱,有时候摔一跤都能要了老命。 江允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寂舟看着她,犹豫片刻道:“阿允,你要不要回去......”看看他? 有时候人对离别是有种预感的,贺寂舟觉得这有可能就是最后一面了。 江允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贺寂舟也沉默着等她的答案,可最后,江允还是摇摇头,说:“算了吧......” 她浅浅笑了下,“上次离开的时候已经把话说尽了,他应该也是不想见我的。” 江允对贺老爷子的感情很复杂,这个人于她有仇,也有恩。 从小,在父母还没有出事之前,老爷子对她也是非常好的,因为她奶奶的缘故,老爷子爱屋及乌,对她比贺嘉钰不差多少,是真把她当成亲孙女来疼爱的。 因此江允也无法用简单的爱恨来概括自己对他的感情,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纠结与惆怅。 她无法原谅他为了包庇贺清月,对她父母的死那样敷衍了事,明明知道她的父母是被人杀害的,却还一直在其中和稀泥,掩盖事实真相。 但也无法专心地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远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贺寂舟当然没有勉强她,他匆匆收拾东西,直奔机场。 江允没有去送他,只是站在酒店房间的窗前,目送他上车,车子离开,消失在她的视线。 良久良久,她才收回了视线。 贺寂舟所乘坐的航班抵达宁城机场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来接的车早已在机场外候着,接到贺寂舟后便匆匆赶往医院。 老爷子躺在重症病房里昏睡着,早上醒来了一次,叫老陈管家和律师进去了一趟,没过多久就又陷入了昏睡。 病房外,宋思文与贺清月坐在休息椅上守着,贺嘉钰不知道去了哪里,自从上次老爷子出面保下贺寂舟,他去山上大闹一通之后,他就时常找不见人影,甚至是昨晚除夕夜也没有归家。 贺清月已经在病房外坐了一天一夜,熬得眼窝深深凹陷下去,两只拳头放在膝上已经攥僵了,指甲抠进肉里渗出血来。 看见贺寂舟,她眼里流露出来的第一情绪还是排斥。 “天下没有不爱孩子的母亲”这句话就是个谎言,贺寂舟是她在走投无路之下被迫生下的孩子,她可以强迫自己接纳他,却永远也无法从心底认同喜欢他。 当然,这些对于贺寂舟来讲,也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回来了。”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表情有些木然。 贺寂舟喊了声“妈”,又看向旁边的宋思文。 “小舟哥......”宋思文眼睛红红的。 她没有亲身经历过从前的那些恩怨纠葛,来到贺家之后也只感受到老爷子的好,所以即使她知道老爷子的所作所为,也无法对这个已然日薄西山的老人生出什么恶感。 贺寂舟从探视窗往里面看了眼,问老陈管家,“爷爷情况怎么样?” 老陈管家面露忧虑,嘴唇嗫嚅几下,没能说出话来。 贺寂舟心里狠狠一沉,没想到预想成了真,默了片刻,他又问:“现在能进去看看吗?” 这时,身后宋思文突然喊了声“月姨”,贺寂舟转头,就看见贺清月气势汹汹的背影,朝来路的方向冲过去。 贺嘉钰是被家里的保镖绑过来的,贺清月冲过去,二话不说,劈脸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震动了整个走廊。 贺嘉钰衣衫不整,满身酒气,人还在醉懵懵的状态,被这一巴掌直接打趴下了。 贺寂舟转身看到这一幕,眼底不禁露出稍许的惊诧来。 贺嘉钰虽然经常因为干混蛋事被老爷子抽,可贺清月从来不舍的动他一根手指头,跟贺寂舟相比,俩人就是一根草跟一块宝的区别。 贺嘉钰干了什么居然能叫贺清月这么发了狠的抽他。 ...... 第359章 人之将死 宋思文脸上带着愤怒的表情,靠过来主动跟他解释,“小舟哥你还不知道吧,外公这样都是被嘉钰哥害的。” 贺寂舟闻言,蓦地皱紧眉头,“什么?” 转头看老陈管家,老陈管家叹了口气。 “昨天下午我跟老爷子下山回老宅过节,听说二少爷几天一直没回家,老爷子就打了个电话过去。” 说着,老陈管家又重重叹口气,才又继续道:“二少爷不知道在哪儿喝醉了酒,跟老爷子说了两句就吵起来了,到最后还骂了老爷子,老爷子被气得脸发白,直挺挺就倒下去了,好巧不巧磕在了后面的石阶上,昨天夜里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医生说这次悬了......” 说到最后,老陈管家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哽咽,他在老爷子身边跟了几十年,情分不一般。 这时,那边贺嘉钰已经抱着贺清月的腿鬼哭狼嚎了起来,一个劲儿的求情讨饶说自己错了,跟从前犯了事之后的情景没什么两样。 果然人还是那个人,自私任性愚蠢软弱,像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撒泼哭闹要糖吃,从来没有变过。 贺寂舟厌恶地转开视线,吩咐后面的杨九,“小九,你去叫他们不要吵,这里是医院。” 征得医生的同意之后,贺寂舟换上无菌服进了监护室。 他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老爷子了,他简直有点儿不敢认床上的人。 记忆里老爷子是高大的,威严的,即使已经满头白发,依旧精神矍铄。 然而床上躺着的人是如此的干瘪、瘦弱,简直就是一副枯槁的骨骼。 贺寂舟恍惚无法回神,心里油然生出一股难言的凄凉。 这倒不是因为他对老爷子有什么很深重的感情,而是当看到一个人走到生命尽头,心中很自然产生的一种悲凉情绪。 老爷子身上连接了很多医疗仪器,在贺寂舟进来后不久,显示屏上一些曲线开始发生波动,又过了一会儿,老爷子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浑浊的眼珠缓慢地转动过来,与贺寂舟的目光对上,贺寂舟怔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立马弯下腰,凑到他身边,喊了声“爷爷”。 氧气罩里起了层白雾,老爷子望着他,干瘪苍白的两片唇隐在其中张张合合。 “您说什么?” 贺寂舟将耳朵贴过去,努力去听,模模糊糊听见两个字,好像是在唤“阿允”。 贺寂舟问他:“您是要找阿允吗?” 老爷子浑浊的眼珠极速转了两下,两行泪从眼角流下来。 贺寂舟想了想,告诉他,“您等着。” 老爷子听见他的话,晦暗的眼眸里亮起一丝光来。 贺寂舟转身出去,告诉外面守着的几人,说老爷子醒了,贺清月立马起身要进去。 贺嘉钰半身湿漉漉的,像是被泼了冷水,这会儿一脸菜色,酒倒是醒了差不多,听见老爷子醒了,下意识起身跟着贺清月往前走,走了两步停下,又畏缩地往后退了退。 贺寂舟没管他们,径自走到一旁跟江允打电话。 这会儿太阳已经西落了,两边六个小时时差,那边江允已经睡了。 贺寂舟连打了两个没人接,最后把电话打去了酒店前台。 江允被门铃声吵醒,去开门,听见酒店服务员说,贺寂舟找自己的消息,她心里倏地一沉。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贺寂舟应该才刚回到宁城吧。 去拿过自己的手机,因为手机静音了,才发现已经有两通贺寂舟打来的未接来电。 在床边坐下,江允深吸口气,手指落下,电话打了回去。 手机才响了一声,电话就被接通了。 “喂?出什么事了?” “阿允。”贺寂舟声音沉重,默了一瞬,“老爷子可能要不行了。” 话落,两边都静了静。 贺寂舟一时听不见电话那端的呼吸,过了好几秒,他斟酌着开口:“老爷子想跟你说几句话,你......” 人之将死,从前的那些恩怨情仇似乎一瞬间都变得模糊了,江允想起来的,也只有老爷子对自己的那些好。 片刻,她低声问:“老爷子还能撑多久?” “情况很不好,大概......”贺寂舟想了想,声音也下意识沉了些,“撑不过明天。” 其实情况本该不至于这样糟糕的,老爷子若是还像一两年前那样精神,大抵还是能救回一条命的。 可病人求生意愿不强烈,再好的医疗条件也没有用。江允心惊,张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跟老爷子说几句吧?”贺寂舟吧。 沉默片刻,江允终是点头,“......好。” 贺寂舟回去的时候,病床边围着一圈人,压抑的低泣声断断续续响起,贺寂舟挤到前面,发现老爷子居然摘掉了氧气罩,先前蜡黄灰败的脸色此刻居然有种容光焕发的味道。 贺寂舟大吃一惊,随即明白过来,老爷子这是回光返照了。 老爷子视线转向他,随即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眼睛里含着期待,嘴巴微微动了动。 贺寂舟弯下身,将正在通话的手机放在他耳边,低声解释说:“爷爷,阿允现在在国外,一时半会回不来。” 老爷子听着,眼睛就暗了暗,他嘴唇无声张合了好几下,然后喊了一声,“阿允......” 手机那头的江允听见他苍老沙哑的声音,心中蓦地一恸,泪意一下漫上来。 她抱膝坐在床上,窗外的阑珊灯火霎那模糊成一片。 “阿允......”老爷子又喊了她一声,声音里含着无限的愧疚和后悔,“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们......” 时至今日,老爷子终于愿意正视过往所发生的一切,并为自己错误的选择所带来的惨烈后果道歉。 他这辈子一直在拆东墙补西墙,伤害、弥补,周而复始,最终辜负所有人。 大限将至,大梦初醒。 “......爷爷。”江允颤声,轻轻喊了一句。 “......欸!” 老爷子欣喜的应了一声,跟着激动的颤抖起来。 电话两端,两个人俱都泪流满面。 老爷子紧绷着的那口气倏然散了,他嘴角缓缓翘起微笑,目光从围着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三分留恋七分释然,最后停留在贺寂舟脸上。 他望着他,眼睛里闪烁着希冀的光,他伸出手,攥住贺寂舟的手,拼尽全身力气握着他。 贺寂舟也用力回握住他的,与他对视着,片刻,重重地点头承诺道:“爷爷,您放心。” 老爷子听完,手倏地一松,落下去,紧接着,仪器响起“嘀——嘀——”的警报声,显示屏上的心跳曲线已然变成一条直线。 “嘀——嘀——” “爷爷!” 冰冷的机械音机突然爆发出贺嘉钰的哭喊声,“你不能就这样死了,你不能死,不能死了......” ...... 第360章 再没了发泄的口子 老爷子的遗嘱是在江允离开宁城的第二天立的。 最初他将手里的百分之五十的贺氏股份分成了两份,平均分给了贺寂舟与宋思文,名下其他财产则都归给贺嘉钰。 进医院后清醒的那段时间,他又将遗嘱做了改动,其手下的贺氏股份分做三份,百分之十给江允,剩下贺寂舟与宋思文平分,其名下其余财产,包括各种藏品、不动产、现金、债券等均分给江允和贺嘉钰两人。 贺嘉钰在周律师公布遗嘱之后,当即就闹了起来,说遗嘱是伪造的,是贺寂舟与周律师、老陈管家仨人狼狈为奸。 贺清月却一反常态的没有说什么,从老爷子离世,她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表情一直是麻木的。 对贺清月来说,她对老爷子的感情恐怕比江允更复杂,这一辈子,她没少和老爷子作对,很多时候甚至是为了作对而作对。 她像是一个一直处在青春期的孩子,任性地怨恨着,叛逆着。 老爷子没了,她的那些叛逆和怨恨突然就找不到了出处,再没有地方可以发泄。 老爷子下葬的这天,来了很多人,各界名流政要都来为他送别。 贺寂舟算到贺嘉钰要在人前闹事,提前吩咐了杨九带几个人看着,在他闹腾起来之前就把他弄了出去。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贺家前前后后发生的那些丑事根本是捂不住的,外头不知道多少人看笑话,只是没敢往正主跟前舞而已。 贺清月没再回公司,一部分原因是身体不好,另外也是不想面对外面那些闲言碎语。 这种时候,自然是不能再让贺嘉钰往贺氏的名声上再添一笔。 不过,看贺嘉钰那架势,估计是拦不住的,得提前去跟那些媒体打声招呼,堵一堵他们的嘴。 贺寂舟这么想着,趁着功夫去外面透口气,经过花园时听见里面传来贺嘉钰愤怒的喝骂声,转头看见他拉扯着一个女人不放,脸上表情很是狰狞。 那女人一转头,居然是成奈雪。 贺寂舟眉头微皱,这时成奈雪也看见了他,她看见他,脸上第一时间露出的不是欣喜,却是慌乱。 贺寂舟看得清清楚楚,不禁眯了眯眼睛。 他抬脚走过去,老陈管家在他走近之前先从小侧门里出来了,拉着贺嘉钰劝他,“二少爷,今天是老爷子的葬礼,有什么事等过去这两天,大家再坐下来好好说......” 话音还未落,就被贺嘉钰甩了个趔趄,贺嘉钰又跟着一脚踹过来,指着鼻子骂他,“你个老不死的狗奴才,我门一家人对你不薄,你这条命还是我爷爷救的,现在你竟然伙同个外人来抢我们的家产,当初就不该救你这个白眼狼!” 老陈管家踉跄后退几步,脚后跟绊到花坛边沿,仰头就要跌进去,贺寂舟及时伸手托了他一把,同时一脚踹在贺嘉钰肚子上,把他踹倒在地。 “没事吧,陈叔?”贺寂舟扶着老陈管家站稳。 “没事。” 老陈管家摇头,脸色青白交加。 他年轻时被老爷子救了一命,正是念着这恩情,他才会留在这老宅里跟着老爷子任劳任怨。 就是家里佣人也只是雇佣关系,贺嘉钰竟然骂他什么老奴才,老陈管家此刻真是说不出的心寒。 贺寂舟脸上也是黑沉一片,冷冷指着贺嘉钰,“你刚才说陈叔什么?有种你再给我说一遍。” 贺嘉钰对着他有些发怵,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嘴上却还不认输,冷笑着讥讽道:“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贺寂舟当即冲过去要教训他,去被老陈管家拼命拉住。 “大少爷你消消火,今天是老爷的葬礼,外面那么多人在,什么事都先忍忍,以后再说。” 老陈管家又去看贺嘉钰,“二少爷,你母亲正四处找你呢,你快去吧。” 贺嘉钰对着两人冷呵一声,赶紧抬脚走了。 老陈管家也赶忙跟着他进屋去了。 两个人走了,贺寂舟这才看向成奈雪。 成奈雪这会儿眼睛红红的,下唇咬出一排齿痕,身体在不住的轻颤,一副又怕又愤怒的模样。 贺寂舟淡声问:“他经常骚扰你吗?” 成奈雪抬头看他,眼泪“唰”的一下落下来,“寂舟,我很怕,贺嘉钰就是个疯子,每次遇见他不是威胁就是羞辱,他还跑去跟欧文的家人乱说,欧文和他们一家人都很生气,他爸妈本来就对我有意见......” 成奈雪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抬手捂住眼睛,泪水从指缝里流出来,简直伤心绝望到极致。 贺寂舟站在那里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眼里全是漠然,一个字没说,没有一丝原本该有的动容。 过了一会儿,等成奈雪的哽咽声渐渐小下去,他才出声道:“贺嘉钰蹦跶不了多久了,你放心,从前承诺过,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至于欧文家那里,你就更不用担心了,都交给我来办就好,绝不会让他们给你委屈受的。” 成奈雪闻言愣了愣,张嘴想说什么,贺寂舟抬手直接打断她,“不要想太多,你安心等着嫁给欧文就好,万事都有我呢,你也别再这里逗留了,我叫人送你出去。” 说着转头招手喊人,余光却忽地瞥见那边的树丛晃了下,好像有什么缩了回去。 ...... 江允一大早醒来就看见手机上陌生人发来的几张照片。 照片上成奈雪趴在一个男人身上哭的特别伤心,背景是在老宅主楼右侧的花园里,男人没露脸,只一个背影,但江允一眼就认出来那是贺寂舟。 江允这几天心情一直灰蒙蒙的,有种无处发泄的滞闷感,看见这几张照片的时候终于找到了契机。 她想也没想,直接把照片转发给了贺寂舟。 贺寂舟连续忙碌了好几天,今天终于把老爷子的葬礼办完,送走完宾客,整座老宅寂静下来,北风打着旋儿吹过,枯叶在地上刮擦出“刺啦”的声响,老宅似乎变成了一座荒原,死寂、寥落。 贺寂舟站在外面的檐廊下,目光漫无目的地飘着,手插在兜里摩挲着手机,想着要不要给江允打个电话。 忽的,手机“翁——”“嗡——”震动几下。 他一看,那边消息倒是先来了。 ...... 第361章 女主角换了人 忽的,手机“翁——”“嗡——”震动几下。 贺寂舟一看,那边消息倒是先来了。 他来不及生出什么别的情绪,立刻点开了手机。 只不过,在看见消息内容的时候,瞬间就沉了脸。 他当即把电话打过去,江允接了。 “假的,照片是借位拍的。”贺寂舟上来直接解释。 江允“嗯”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生气了?”贺寂舟小心问。 “没有。” 顿了顿,江允淡淡说:“习惯了,这点儿不算什么。” 两边静了片刻,贺寂舟声音很是艰涩地问:“阿允,你生日那天回来,为什么先去见了贺嘉钰?” “你说是为什么?”江允突然冷笑,“难不成还是因为我对他旧情难忘余情未了!” 电话两端又都沉默了,只听见贺寂舟一声重过一声的呼吸。 良久,他低低说:“对不起,阿允。” 江允懒得跟他翻那些旧账,岔开话题问:“爷爷的葬礼办完了?” “办完了。” “那就好。” 两人情绪都有些低落,一时间又都没有说话了。 又静了会儿,江允说:“挂了。” “等等!”贺寂舟忙喊住她,踌躇着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江允明显哼笑了一声,反问:“我为什么要回去?” 随即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嘟嘟嘟——”一阵忙音响起后,贺寂舟抓着手机抵着额头磕了磕,半晌轻轻叹了口气。 仔细想想,不回来也好,老爷子这一去世,众人的目光都盯向了贺氏,媒体蠢蠢欲动,等着他和贺嘉钰接下来的动作。 关于豪门里争夺家产,兄弟相残,那点儿事估计已经写了八百版。 这种时候,不回来蹚浑水是明智之举,省的到时候又往她身上扯七扯八,不过一旦老爷子的遗嘱公开,江允就算是想躲,也是躲不开的。 贺寂舟有点儿头疼,思考要怎么才能拦住那群媒体,不要让他们去骚扰江允。 这世上,人心最难猜,人口最难堵。 即使已经提前跟几家主流媒体打了招呼,可网上的各种小道消息还是满天飞,其中一则在第二天早上直接冲上了热搜,主题是三角恋。 贺寂舟第一眼看见的时候,眼皮子狠狠跳了下,以为是又把江允和他与贺嘉钰三人牵扯在一起。 点进去看才发现女主角并不是江允,而是成奈雪。 这段时间网上很多做自媒体的都在跟热点扒贺家的秘闻,大多都是从兄弟争权夺产的角度来写,其中夹杂着贺寂舟的身世,以及贺嘉钰从前各种花边新闻。 这张帖子也不例外,只是其中增加了一个女主角,行文叙事里添了几分桃色。 带着血腥意味的桃色。 开局两张图,一张是贺嘉钰面色狰狞地拉扯着成奈雪不放,另一张是成奈雪趴在贺寂舟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帖主看图说话,洋洋洒洒写了小万字关于仨人之间的纠葛,总结主题就是:为争权夺位,成女士为爱献身,贺家老二色令智昏,贺家老大是个狠人。 发帖的贴主是一个很有名的新闻工作者,以头铁骨头硬出名,专扒不平之事,发正义之声。 底下吃瓜群众的评论盖了几万层,网民们大多秉持着朴素的善恶价值观,纷纷为成奈雪感到不值和同情,并对他与贺嘉钰所做的下流勾当表示深深的唾弃。 贺寂舟把那帖子从头到尾浏览一遍,然后直接按了公司公关部的内线,叫他们发律师函。 最后那个帖主删帖道歉,然而网友们并不买账,觉得贺氏这是在以权压人,讨论的反而更热闹了。 人么,总是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连他自己都不能免俗。 贺寂舟没有再多问,这些小打小闹并不会影响到什么,反而帮忙把江允隐去了幕后,免遭成为大众茶余饭后的谈资。 不过这事对成奈雪来说影响就大了,在名声方面,社会舆论对女人总归是比对男人更苛责一些。 虽然网上大多人对成奈雪持以同情态度,但具体落在与她交往的对象上,欧家人表现出来的情绪是崩溃的。 贺寂舟站在包厢门外,听见里面有个中年妇女破口大骂的声音。 “......你要是还要点脸就不要再缠着我儿子,我们欧家没有这个福气娶你这样的儿媳妇儿!” “阿文,今天咱们把话说明白了,你们俩的事我跟你妈都不同意,别的都不说,她心里还装着别的男人,这样的女人怎么能要?” 接着是欧文的声音,“奈雪,你心里还是爱着那个贺寂舟是吗?” 屋里沉默了几秒,贺寂舟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伸手推开了包厢门。 包间里坐着欧家三口,带着成奈雪一共四个人,纷纷转头看向他,然后都露出惊诧的神情。 “寂舟......你,你怎么来了?”成奈雪眼里含着泪,脸色乍红乍白,很贺寂舟视线一对,瞬间慌乱地躲开了。 贺寂舟嘴角讥诮的弧度更深了,他想起江允曾经说她演技好,原来是真的。 他看重曾经那些情谊,她却拿他当傻子,真好,极好! 贺寂舟拉开她身旁的椅子坐下,眼含深情的看着她,冲她笑得温柔缱绻,“别怕,我自然是来给你撑腰的。” 他说着,目光从欧文和他父母身上一一滑过,微笑道:“网上胡说八道,我还以为以欧先生欧太太的睿智,应该不会听风就是雨吗?谁知道......” 他是无奈笑了一下,“算了,这事也是我没有处理好,我在这里郑重向你们解释一下,我跟奈雪确实感情好,不过绝不是你们想象的那种关系,她就是我亲妹妹,我早早就给她准备好了丰厚的嫁妆,等着有一天把她风光大嫁。” 说着他转头看向欧文,微笑说:“欧文很不错,各方面都很优秀,听说你正在自主创业,开了家什么科技公司......” 成奈雪听着,眼皮子猛的一跳。 ...... 第362章 一切慢慢偏离掌控 成奈雪听着,眼皮子猛的一跳。 欧文哈哈干笑,“贺总你记错了吧,我哪儿开了什么公司,是有这个打算来着,还在准备阶段。” “喔,是吗?” 欧文感觉贺寂舟的目光饱含深意,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他有些坐立不安,张嘴想说点什么。 贺寂舟微微一笑,“那可能是我记混了吧,你创业有什么困难的话尽管来找我,咱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你不要不好意思开口。” 欧文心里一动。 贺寂舟又笑了笑,“当然,这前提是,咱们得是一家人,我看得出来,你很爱奈雪,是不是?” 成奈雪听着这话风不对,摇头道:“算了寂舟,别说了,咱们走吧。” 语气里是伤心至极的疲惫,带着几分哀求。 贺寂舟扣住她的肩膀,将她牢牢摁在座椅里,直勾勾盯着欧文,脸上依旧笑着,眼里却是淬着冷意。. “别怕,有我在呢,”他说,“我是你大哥,是你的后盾,欺负你就是欺负我,我看谁敢!” 贺寂舟的语调异常温柔,而在座所有人却都听得毛骨悚然。 成奈雪攥紧了拳头,心里慌乱一片。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发展......她可绝对不想嫁给欧文...... 可贺寂舟的意思,就是让她嫁给欧文,并且拿巨大的利益来诱惑着欧文一家...... 她想起身夺门而逃,然而肩膀却被牢牢扣住,贺寂舟的大掌像是铁钳一般,抓得她骨头都痛了。 欧文看着贺寂舟,感受到他眼里透出的浓浓的威胁与压迫,后背如有针扎,一瞬间竟然有冷汗冒出来。 桌子下面的手被狠狠抓了下,他回过神,低头看见成奈雪的手紧紧攥着他,长长的指甲抠进他的肉里。 他领悟到她的意思,今天这场戏偏了轨,没有按照预期的方向发展下去,他们需要及时喊卡。 然而......欧文又看向了贺寂舟,心里剧烈地挣扎几秒之后,他反手紧紧攥住了成奈雪,点头坚定地说:“是,我爱她,贺哥你放心,我这辈子就要奈雪一个,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对奈雪好的。” 成奈雪听着欧文的话,身体控制不住的僵了僵。 欧文的父母脸色很难看,却没有说什么。 只有贺寂舟很满意的点头,笑了,说:“那我就提前祝你们两个幸福美满,百年好合。” 晚餐很快散了,贺寂舟再没多说什么,直接离开。 欧文的父母也后脚离开了,包厢里,只剩下成奈雪和欧文两个人。 “啪!” 下一秒,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包厢里回荡起,成奈雪脸上一片骇人的阴霾,胸口一起一伏。 她盯着欧文,眼里是从未有过的阴森森冷光。 “啪!” “啪!” 不等欧文反应过来,又接连着狠狠两巴掌被甩在脸上。 仍旧是不解气,成奈雪再挥手,手却在半空中被截住了。 欧文牢牢抓住她的手腕,低头看着她,目光里也带上了几分阴狠。 只是不过顷刻间,他脸上又恢复成往常卑微讨好的笑,“阿雪,再打你的手要疼了。” 成奈雪愤怒至极,用力甩开他的手,退后两步,愤怒地质问:“你为什么不按照计划来?” 他们原本的计划是欧家全家对成奈雪发难,到时候她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跟欧文分手。 可欧文当着贺寂舟的面那么一表态,她就无法再以一个完全受害人的身份跟欧文分开,接下去的一系列筹划都跟着被打乱。 成奈雪很愤怒,愤怒里还带着点儿无法言说的心慌,她隐隐感觉到贺寂舟的态度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就像今天,他使尽手段让他过来,明明是为了让他过来帮她撑腰的,可刚才他那些话句句铿锵有力,她却莫名觉得毛骨悚然。 有一种事情即将失控的恐慌感在那一瞬间攫住了她。 欧文的语气很无辜,他反问道:“你看到他的眼神了吗?我怕我要是再按照计划往下走,我们一家也不要在宁城混下去了。” 成奈雪恼怒道:“你怕什么!我说过出了事我会保你。” 欧文摇头,“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贺寂舟要真下起狠手来,你怕是根本保不住我,到时候把我逼得走投无路,说点儿什么不该说的,咱们两边再闹得难看就不好了,你说是不是?。” “你什么意思?”成奈雪冷冷道:“你威胁我?” 欧文笑了下,“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假设,万一,阿雪,今天贺寂舟的态度你也看到了,他但凡对你有一点儿心思,他都不会问也不问你一句,就逼着我对你承诺,你是不是也该看清了?” 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轻声道:“你这样好,何必非要在他这棵树上挂死呢?” 成奈雪无比厌恶地打开他的手,撑着表情冷冷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欧文,收收你那些小心思,别越界。” 转身,脸色瞬间灰败下来,其实贺寂舟的表现都在意料之中,只是她没想到贺寂舟做得这样绝,绝了她后面的路。 那几秒的沉默是她的答案,他明明知道她还爱着他,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可他还是毫不犹豫把她推向了别的男人。 成奈雪有一瞬间想要放弃,然而这放弃的念头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下一秒,她便攥紧了拳头。 不甘心。 她不甘心! 她绝不甘心! 江允都走了,凭什么贺寂舟还不能是她的。 贺寂舟必须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成奈雪出了包厢,欧文赶紧跟上。 两个人一起回了成奈雪的公寓,刚走到门前,成奈雪开了门,欧文从背后扑了上来,他将她推搡进屋内,一脚踢门。 “你干什么?” 成奈雪愤怒回头,却又被欧文一把抱起,大步进了卧室。 成奈雪挣扎,可是却毫无用处。 欧文直接将她抛到大床上,然后又扑上去,将她的双手被反剪在背后攥住。 在成奈雪挣扎的时候,欧文单手抽出皮带,在空气里“啪”的一声用力抽了一下,然后牢牢去绑住她的手。 “欧文!你想好干什么!你放开我!”成奈雪惊叫起来。 欧文压在她身上,紧紧捂住她的嘴巴,另一只手从她的裙底伸进去,里面的丝袜直接“刺啦”一声裂到小腿肚。 成奈雪浑身一颤,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小疙瘩。 欧文伏在她耳畔浅笑,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中溢出来,“你说干什么?当然是干你啊,贱人!” 成奈雪“呜”一声,惊恐地瞪大眼睛。 ...... 第363章 不可理喻 路斌中午饭局结束,顺道回了一趟家拿文件 一进门就听见妻子愤怒的声音传来。 “......欧文他爸妈也太不像话了!我看还是趁早跟他分吧,这样的家庭嫁过去也是受罪......” 路斌皱起眉,换了拖鞋往里走,客厅沙发上,成奈雪坐在那儿低着头,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君雅坐在一旁搂着她,一脸心疼的样子。 “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君雅看见他,奇怪问道。 成奈雪忙擦了擦眼泪,喊:“路哥。” 路斌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回来拿份文件。” 又看向成奈雪,“这又是怎么了?” “还不是那个欧文。”君雅义愤填膺,“先前真是看错他了,还以为他是个好的,结果是个妈宝,明明是他们家高攀奈雪,反而嫌奈雪这不好那不好,以为自己多高贵呢!” 路斌没说话,去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大半瓶。 君雅这才留意到他脸色有些发红,“你喝酒了?” 路斌点头,“中午饭局,喝了几杯。” 君雅起身走过去,凑到他身旁嗅了嗅,“味道这么重,你到底喝了多少?我给你煮碗醒酒汤吧。” 路斌点头,“行,多给我加点儿糖。” 君雅笑着拍了他一下,“怎么跟你闺女一样,小心长蛀牙。” 说起这个,路斌想起洛洛早上起来牙疼的事,问了一嘴。 君雅没好气,“去医院检查了,是蛀牙,中间都空了,叫你老是背地里偷给她糖吃。” 夫妻两个在这边喁喁私语,成奈雪一个人坐沙发上,有股说不清的尴尬。 她站起身,笑着喊了声,“嫂子,路哥,我先走了。” 君雅,“你走干嘛呀?等我一会儿,我给你路哥煮碗醒酒汤立马回来。” 路斌道:“再坐会吧,奈雪,正好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闻言,成奈雪就又坐了下来,没一会儿,路斌走到她旁边坐下。 成奈雪莫名有些紧张,“路哥,你想跟我说什么?” 路斌静静望了她一会儿。 成奈雪提起的嘴脸逐渐变得僵硬起来,“路哥,你别这么看着我,挺渗人的。” “奈雪。”路斌没有接她的玩笑,只是静静地望着她,然后微微摇了摇头,告诉她,“过犹不及,别把咱们那点儿情分都磨没了。” 成奈雪看着他,一时猛的愣住。 君雅端着醒酒汤从厨房里出来,就看见只有路斌一个人半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四下打量一遍,也没见成奈雪的身影,不由问道:“怎么就你自己,奈雪呢?” 路斌睁开眼睛,慢吞吞坐直身,伸手去接碗,“走了。” 君雅躲了下把碗放在茶几上,“有点儿烫,先放这儿晾晾。” 又看他一眼,“怎么就走了?你怎么不留她一下?” 路斌皱了下眉头,问,“想走就走了,又没什么事,有什么好留的?” 君雅听他这不咸不淡的,多看了他几眼,“你是不是对奈雪有什么意见?我感觉你现在对她的态度有点儿冷淡。” “我要是对她热情了你心里该难受了。”路斌开了句玩笑。 君雅抬手拍了他一下,娇嗔道:“你说什么呢!” 路斌笑笑,伸手端过醒酒汤,放在嘴边吹了吹,小口抿了大半碗,放回去, 他吐出口气,喊君雅,“阿雅。” “嗯?” 路斌又把碗里剩下的醒酒汤喝完,然后不紧不慢跟君雅说:“我在想你要不要出去找个工作做做,洛洛现在也已经上幼儿园了,你一个人在家也挺无聊的,出去找点事做也能消磨时间。” 君雅在生孩子之前在学校里做老师,她跟路斌从校园到婚纱恋爱长跑了十年,结婚后就立即备孕准备要小孩,结果一直怀不上,折腾了好几年,最后受了不知道多少罪才生了洛洛。 君雅就把洛洛看得跟命根子一样,不放心给保姆照顾,思虑再三之后就在家做了全职主妇。 路斌当时举双手赞成,现在却有些后悔了,人一旦跟社会接触的少了,思维和眼界也会变得狭隘起来。 路斌敏锐地察觉到了危机。 君雅听他这么说,不由愣了几秒钟。 她现在日子过得很舒服,老公事业有成,孩子聪明可爱,家庭关系和谐,她不缺钱不缺爱,闲暇时间插插花弄弄草做做瑜伽购购物,从来没想过重返职场的事。 “你怎么会突然想要我去上班?”君雅狐疑地问,“是公司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公司没什么事。”路斌放下手里的碗,伸手将她搂过来,“我去公司,洛洛去幼儿园,你一个人天天在家不无聊吗?多出去跟社会接触接触有好处。” 君雅眯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你其实是不想让我跟奈雪接触太多,是吧?” 她拿开他的手,有点儿生气,微微抬高声音,“路斌,你变了,你现在怎么一点儿同理心都没有?你还自诩跟奈雪感情好,可她现在过得那么痛苦,你不仅不帮她,还这么冷漠对她,你听她叫你哥的时候亏不亏心!” 路斌听她这么说,瞬间也有点儿火了,也不由的拔高了声音问:“还要我怎么帮她?她自己一个劲儿的作死,我能怎么帮她?” 说着,他又冷笑了一声,“你其实也是看得出来的吧,她那一颗心还长在老贺身上呢!” 见丈夫冲自己发火,君雅也生气了,沉了脸道,“那又怎么样?爱一个人有错吗?再说了,老贺现在是单身,我看欧文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奈雪跟他分手和老贺凑一对不是正好?” 路斌看着君雅,闻言直冷笑,“恐怕她从回来开始就在打这个主意吧,一直装无辜装可怜,博取大家的同情,身边这群朋友被她利用了个遍!爱一个人是没错,可关键是老贺不爱她,你还凑上去帮她强按头,你摸着自己的心仔细想一想,有些事是不是私心太多了!” 君雅被他呛得哑口无言,很生气,过了好一会儿,气消了些才道:“你这么揣度奈雪是不是过分了?什么利用?她不是那样的人。我是有私心不假,我跟奈雪关系好,自然是偏袒她,想让她好......” “那你就能帮着她叫别人不好?”路斌实在是听不下去,忍不住打断她。 ...... 第364章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君雅瞪大双眼看着他,觉得很无辜,“我做什么了啊?什么叫叫别人不好?哦,一堆人围攻奈雪,我还不能站出来帮她说句话了?那还算什么好朋友?” 路斌见她油盐不进,气道:“我跟你说不清楚!反正你以后跟她保持距离。” 君雅听他口气这样强硬,也更生气了,手臂交叉抱在胸前,撇开头冷呵,比他态度更强硬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不!” 路斌看着她这副模样,控制不住太阳穴突突直跳,“你简直无理取闹!” 女人估计都听不得这几个字,君雅本来就很生气了,路斌这几个字一出口,她瞬间爆发,猛地转头身来,怒声质问:“你说什么?我无理取闹?” 眼看一场战争就要爆发,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叮咚——”“叮咚——”响了,躲在卫生间里做清洁的阿姨去开门,带了洛洛的钢琴老师进来。 “林老师啊,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君雅见老师来了,这才缓和了脸色,抬手理了下头发,微笑着招呼。 “我中午在这附近办事,吃过饭就早点儿过来了,正好把昨天剩下的半段故事给洛洛讲完。” 洛洛的钢琴老师叫林楠,宁大艺术系的学生,学声乐的,今年读大四。 “这样啊,洛洛睡午觉还没醒呢,你过来坐,先等一会儿。” 君雅又吩咐阿姨去倒茶。 有外人在,夫妻俩自然再吵不起来,路斌跟林老师打了声招呼,就起身去了书房。 林楠余光漫不经心瞥了他一眼,笑着走去沙发坐下,与君雅闲聊起来。 ...... 夜幕降临,成奈雪的公寓里,漆黑一片。 成奈雪躺在床上,瞪着眼睛盯着昏黑的天花板,身上一阵热一阵冷。 脑子里乱糟糟,反复回荡着路斌的话。 “到此为止吧,奈雪。” “别把咱们从前那些情分磨没了。” ......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知道了什么了?是不是在诈她? 那贺寂舟呢,贺寂舟知道什么了吗? 他们怎么会知道呢?是哪里没有遮掩好?如果他们真的都知道了,那她该怎么办...... 一个接着一个问题冒出来,挤在她的脑子里吵吵嚷嚷,吵得她脑袋几乎要炸掉。 成奈雪强迫自己冷静,然而一波接着一波的恐慌往上涌来,像潮水一样淹没了她。 她脑海里一遍一遍复盘,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贺嘉钰告了密? 不,不会,他现在还指着自己替他翻盘,而且她手里还握着他的把柄,应该不是他。 那是欧文?也不太可能,他跟自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不好他也落不着好,他不敢。 那会是哪里出了纰漏呢? 成奈雪觉得自己脑子要爆炸了,她想到精疲力竭,连愤怒的力气都没有。 昏昏沉沉里,有人推门走进来,“啪嗒”一声,灯光大亮,她闭紧眼睛,抬手挡在额前。 “怎么睡那么早?这才十点多,打你手机也不接。”欧文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好烫......你是不是发烧了?” 欧文还要去摸她的额头,被成奈雪重重“啪“的一声一把打开。 成奈雪眯着眼睛看他,拧紧眉头,语气里满是居高临下的烦躁,“你怎么又过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再随便来我这里,你没有房卡怎么进来的?” 她声音有气无力,冷硬的话说得软绵绵的,像是老虎被拔了爪牙。 这种模样叫欧文忍不住兴奋起来。 他不顾阻拦,强硬地摸上她的额头,“阿雪,你生病了。”. 成奈雪对他的行为感到愤怒,她觉得自己的话语权受到了冒犯。 “出去!”她攒了口气,冷冷道,一边用力推他的手。 欧文顺着她的意,手离开她的额头,人却依旧坐在床边沿没有挪动,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逡巡。 那张脸因为发烧而遍布红云,艳丽异常,饱满的嘴唇微微张着,吐出滚烫的气息。 欧文的眸光渐渐变得很深,手背指节缓缓从她的脸畔滑下去,嘴角勾起一抹浮浪的笑,轻声感叹,“阿雪,你脸红的样子真美。” 成奈雪的身体在他狩猎一样的目光下控制不住轻轻颤抖,皮肤上激起一层细密的小疙瘩。 “滚!” 她挣扎着起身,可人还没有完全坐起来,就被他一只手掐住脖颈摁回去。 欧文压下去,笑盈盈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瓣,“阿雪,我知道你不喜欢吃药,也不喜欢打针,我换个方法帮你退烧好不好?” 他话音才落,成奈雪狠狠用力,又“啪”的一声,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怒吼道;“我叫你滚!” 她用力掰他的手腕,瞪着眼睛道:“放开我!” 欧文松开了手,摸了下被打的脸颊,扯松领带,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解衬衫纽扣。 “怎么?你这还为贺寂舟守上了?” 那一巴掌已经耗尽了成奈雪的力气,她躺在那里,胸口一起一伏,挣扎着起到一半,又头晕眼花地跌回去。 “你敢!”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愤怒地瞪着欧文威胁叫嚣。 “你这是强奸。” 欧文看着她,风轻云淡“喔”一声,脱掉衬衫,起身解腰间的皮带,“那你去告诉警察吧。” 欧文抽出腰间的皮带,单膝跪上床,双手撑在她脸颊两侧,刚俯下身,成奈雪的巴掌又扇在他脸上。 她气得浑身战栗,咬紧牙关,脸色通红似要滴出血来。 第三巴掌挥过来的时候,欧文掐住了她的手腕,“阿雪,打个一巴掌两巴掌的是情趣,事不过三啊......” 他轻笑着,一边动作娴熟地将皮带圈套进她两条胳膊里,在手腕处收紧,举起摁在头顶。 成奈雪奋力的挣扎,毫无用处。 欧文掐住她的下巴,目光着迷地望着她,却又带着几分轻蔑地说:“你装什么,跟我在一起,你明明快活的要死,你其实也是很喜欢的对不对?” 他将她扒拉干净,不管不顾。 成奈雪意乱情迷,“抱紧我,再紧一点......” “呵,看吧......” 欧文得逞地笑了,下一秒却又听见她喊“寂舟......”。 欧文脸上的笑一僵,下一瞬便变得扭曲起来,他“呵呵”冷笑两声,俯在她耳边骂道:“你可真是个臭婊子。” 他咬牙切齿发了狠。 所有的一切都开始不受控制起来,成奈雪控制不住自己,更控制不住别人。 一切即将走向失控,直至一切崩塌。 ...... 第365章 绝不坐以待毙 成奈雪烧退的很快,喉咙却迟迟不好,嘶哑的像卡了一块砂石,一出声就感觉有刀片在刮嗓子。 她站在浴室的洗手台前,对着镜子轻轻抚摸脖子上的淤痕,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欧文原来是条狼,一条装成哈巴狗的凶恶的狼,他那样会演戏,甚至把家里人都骗的团团转,她早该想到的,他不是一个老实听话的合作对象。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与她绑在一起能从贺寂舟那儿得到的源源不断的好处,对比起来,她先前许诺给他的那点儿东西显然不够看,并且后者还有被报复的风险。 权衡利弊,他准备抓着她不放了。 可她又怎么能坐以待毙? 成奈雪定定望着镜子里的自己,那张毫无表情的脸渐渐扭曲,愤怒、不甘、怨恨......各种阴暗的情绪一齐杂糅在上面,将那张原本美丽的面孔搅和的面目全非,像个疯子。 “啪!” 成奈雪抓起玻璃的漱口杯砸过去,镜子四分五裂,漱口杯也太碎了,镜子里的疯子变成了好多个,同时凶神恶煞地看着她。 成奈雪紧紧攥着一块杯子的碎瓷片,鲜红的血从掌心流出来,“滴答”“滴答”落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滩。 好一会儿,镜子里的扭曲的面孔又逐渐恢复平静,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漆黑的眼睛里闪着孤注一掷的疯狂。 ...... 贺寂舟在回家的路上接到成奈雪的电话,那边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是酒吧里的工作人员,你朋友喝醉了,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你方不方便过来接她一下?” 贺寂舟搭在腿上的手指轻轻敲两下,应声,“好,在哪儿?” 那边报上地址,贺寂舟吩咐司机调头。 电话挂断,他转头落下车窗,三月的天,枯枝开始发新芽,春天就要来了。 然而风依旧那么凛冽,像刀子一样,刮得人脸皮生疼。 前面坐在副驾的杨九忽然回头喊了声“哥”。 “嗯?”贺寂舟撩起眼皮子看他一眼。 杨九看着他问,“我姐什么时候回来?” 贺寂舟愣了会儿神,升起车窗,回他,“快了。” “快了是多久?” 杨九撸了把脑袋,追问道。 贺寂舟看着他眯了眯眼睛,“你那头发怎么回事?被狗啃了?” 司机没忍住“噗嗤”笑了一声,立马又抿紧嘴巴。 杨九脑袋上坑坑洼洼的,黑一块白一块,跟得了斑秃似的。 前两天,何园说春天快来了,她家喵掉毛厉害,她准备全给它剃了,头上搞个造型,第一次用推子没经验,就拉杨九先练练手,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了。 当时推完后,俩人对着镜子看了十来分钟,何园艰难的连夸了三句“真帅”,然后买了顶黑色针织小圆帽送给他赔罪。 杨九抓着帽子戴上,有点儿委屈地把事情解释了一遍,贺寂舟听得眼角直抽抽,哽了半晌,最后来了句,“早说不叫你跟她玩儿,越混越傻!” 杨九不同意他的话,认真反驳道:“园园很聪明的,她算数算的可快了,砍价也特别厉害,看我这帽子,老板卖二百块,园园八十就买下来了。” 杨九指着自己的脑袋,语气特骄傲,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贺寂舟:“......” 杨九又喜滋滋道:“园园做饭也很好吃,她做的炒饭跟你做的一样香,加上她爸爸做的小萝卜干就更好吃了......” 贺寂舟听见咽口水的声音,抬头挡住眼睛,拇指和中指使劲按在两边太阳穴上。 果然,用一顿饭骗来的傻孩子,也能被人用一顿饭轻易地骗走。 贺寂舟闭着眼睛往后一靠,再也不想搭理他。 车子在酒吧门停下,司机下车小跑到后面拉开车门,等了一会儿,贺寂舟才下来。 酒吧里声音嘈杂,贺寂舟穿过门廊,往里走了几步,站住脚四处张望了一眼,有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男人从人群里挤出来,走到他跟前,问:“贺先生?” 贺寂舟眼睛轻轻眯了下,点头。 “您朋友在那边吧台上,跟我来。” 成奈雪侧躺在吧台上,枕着一条胳膊,目光迷离地盯着杯子里晃动的酒液。 身边光影一闪,她慢慢转动眼睛,看向在身旁坐下的人,她摇晃着起身,嘴角牵起甜蜜的笑,“你来了......” 说着,她闷头往他身上倒,可半道却被抵住肩头。 贺寂舟扶她坐稳,视线滑过她脖颈上的淤青,眸子眯了眯。 成奈雪穿着宽松打底衫,领子低到胸口,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上一道道乌青的淤痕显得突兀又刺眼。 她似乎是见到贺寂舟很高兴,抬手喊调酒师,宽松的袖口落下来,又露出胳膊上的一片片青紫的痕迹,手上还缠着白纱布,纱布上还渗出了点点血丝。 她冲调酒师招完手,又转头问贺寂舟,“寂舟,你要喝什么?” 她看着贺寂舟,笑盈盈,眼睛亮晶晶,很兴奋的模样。 不等贺寂舟回答,她又自作主张举起酒杯对调酒师说:“给他来杯跟我一样的。” 说完仰头将酒杯里的半杯酒喝下去。 贺寂舟静静看着她,和她保持着刚才不近不远的距离,眉头微不可见拧了起问:“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寂舟......”她喊他一声,扭头看着他,然后咯咯笑起来,“我准备离开了,我要走了......” “我要走了,你开心吗?”她又问。 贺寂舟微眯着她,目光微动。 成奈雪怔怔的迟迟的望着他,眼睛里缓缓流出两行泪来,又笑起来说:“我知道你心里在怨我,如果我没有回来,你或许跟江允不会闹到现在这个地步,她也不会跟你分手......” 听她提起江允,贺寂舟眸底暗了暗,搭在吧台的手指蜷缩起来攥了攥。 “你心里一直在怪我,我都知道,对不起寂舟,我一直想跟你说对不起......” 她眼里露出自责伤心绝望的情绪来,又继续说:“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原来也并不觉得是我错了,我不明白江允为什么会对我那么大的敌意,明明我已经努力跟欧文好好开始新的生活......” ...... 第366章 一切自有天意 说到这里,成奈雪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现在我知道了,爱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她望着他,痴迷而热切。 “我爱你,寂舟,”她轻轻说,人往贺寂舟贴过去,却又不敢靠的太近,“你看见了吗?就是这样的目光,无论我在心里怎么自我欺骗说不爱你,眼睛却不会骗人。” 她继续笑,眼泪继续流,“欧文说我从来没有用看你那样的眼神看过他,他说我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怎么暖都暖不热,所以他很愤怒,他就要掐死我......” 说到这里,她又呵呵大笑起来,“我是真的想跟他重新开始的,我喜欢他温柔,善良,腼腆,我是真的想跟他好好在一起的,可是那么温柔善良的人竟然会打我,我从来没见过他那样狰狞的表情......” 她像是想起什么,身体忽地剧烈颤抖起来,双手抱住自己,然后表情逐渐变得呆呆怔怔,眼底流露出恐惧至极的神情。 “他打你?”贺寂舟问,声音平平,没有丝毫起伏,只是一句简单的疑问,不带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成奈雪呆滞的眼珠轻轻转了下,似乎更愣了。 玻璃杯底磕在吧台上发出“嗒”一声响,调酒师把调好的长岛冰茶放到贺寂舟跟前,微笑道:“请慢用。” 成奈雪眼皮子跳了下,似被这声响惊回了神,抬眼对上调酒师意味深长的眼神。 调酒师朝她轻轻眨了眨眼睛,转身走开。 “他竟然敢这么对你,那我肯定是不会放过他的。”贺寂舟扫她一眼,抬手轻轻摩挲着玻璃杯壁,依旧用毫无起伏的语气这么说。 成奈雪看着他抬手去握住那杯酒,心跳的速度开始有些弯快,她望了他片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更凶的落下来。 “谢谢你,寂舟,不过还是算了......”她摇头,“我现在只求好聚好散,是我对他先不真诚,我没办法多谴责他什么......”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愣了几秒,突然自嘲一笑:“寂舟,其实你一直都是明白的吧?我有时候想想,总觉得很不甘心,我爱了你那么多年,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爱上你了。” 她沉寂在过往的美好里似的,“那十多年,是我最幸福快乐的日子,我以为我们会这样长长久久的下去,可是江允出现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说着,忽然伸手,去抓住贺寂舟的胳膊,满脸期盼,“寂舟,你能不能跟我说一句实话,过去那些年里,你有没有一点点,有没有过那么一瞬间曾对我动心过?” “没有。”贺寂舟答得干脆利落,抬手直接甩开了她落在自己胳膊上的手。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道:“其实你藏得很好,那些年我从来不觉得你对我有男女之间的爱,我以为我们是同病相怜患难与共的兄妹,我真心把你当亲人。” “真心”两个字,他咬得很重。 成奈雪听着,愣了几秒,眼里又留下泪来,无声的边哭边笑。 “我明白了。”最后,她点头,眼帘低垂遮住眸底的绝望与疯狂。 她朝贺寂舟举起酒杯,“最后一杯酒,敬我们过去那些年。” 贺寂舟抓着酒杯没动,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她也望着他,酒杯举在半空,两人彼此对视,像是在无声的僵持。 贺寂舟攥着杯子的力气原来越紧,手指骨节渐渐泛出青白,他内心里仿佛有一张弓在不断拉紧,弦张到最满,最后“铮”的一声断了。 良久,贺寂舟端起酒杯与她轻轻一碰,仰头一饮而尽。 ...... 成奈雪从浴缸里站起身,抬脚跨出去,捞过架子上的浴袍披在身上,走到盥洗台前,贴面膜,擦身体乳,吹头发,最后又往脸上画了细致的妆容。 她站在镜子前,拉开系带,浴袍无声无息落在脚边的地毯上,她从镜子里一寸寸从上到下逡巡自己的身体,所有痕迹都被她巧妙地遮掩了,完美无瑕。 她嘴角慢慢向上扬起,露出诡异的微笑。 如果得不到,那便毁了他,谁也别想好过。 她拉开浴室门走出去,房间里漆黑一片,昏暗的床上模糊躺着一个人形轮廓,正在挣扎翻滚,压抑的粗重喘息飘过来。 房间里开着空调,二十六度的室温,成奈雪打了个激灵,皮肤瞬间覆了一层凉意。 然而她并不感觉冷,反而很热,身体里像翻滚着一团熔浆,烫得她止不住一阵阵的酥麻战栗。 她走到床边,看了眼床上的男人,他似乎察觉到救命解药就在身边,拼命地伸手够向她,粗喘一声重过一声。 “寂舟,别着急......”成奈雪的声音温柔极了,“再等我两分钟。” 她在床边坐下,拿起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幽蓝的光照亮她的脸,显出几分狰狞。 “嘟——嘟——” 手机机械的声音在寂静的黑暗中响起,下一秒,那边接起,“喂”了一声。 角落里倏然响起一道粗重的喘息,随即被床上男人的粗喘声盖了过去,成奈雪没有听见。 事实上,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见,她的五感充斥着战栗的快乐,她用淌着蜜一般的声音问候对方,“江允,你好吗?我是成奈雪。” 房间里静了一瞬间的,下一秒,一只滚烫的手臂突然绕在了她的腰间,狠狠一拽。 成奈雪尖叫一声仰身跌进一个滚烫的怀抱里,手机脱手甩到床尾,男人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两只手在她身上胡乱揉搓。 成奈雪咯咯无比快乐的笑出来,然后猫儿似的叫了几声,“寂舟,慢点啊,好痒......” 这声音柔媚婉转,丝丝入扣,身后的男人突然低吼一声,咬牙切齿在她耳边骂了句“臭婊子”。 这声音像一注强效的清凉剂,猛的一下注入成奈雪的身体里,成奈雪喧沸的大脑瞬间冷却下来,身体也跟着猛然一僵。 也就在她僵住的时候,“啪嗒”一声轻响,有人打开了灯,昏暗的室内骤然大亮。 ...... 第367章 清白还在么 一秒间,偌大的房间变得静的可怕。 成奈雪浑身僵在那儿,慢慢地转过脑袋,就看见坐在角落沙发里的男人。 那男人不是别人,而是在她的认知里,应该正在跟她缠绵欢好的贺寂舟。 下一瞬,她瞳孔猛地收缩,全身的血液一瞬间凝固住。 就这样看着贺寂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漫长的几个世纪,又仿佛只有短短几秒,她终于从幻梦里惊醒过来,一把推开身后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尖叫着扯过被子裹住自己。 欧文被她推得翻滚过去,仰头摔到地上,后脑勺磕在地板上“咚”的一声响,他叫了一声,下意识咒骂出声。 贺寂舟坐在沙发上一动未动,半垂着眸子,静静看着眼前这滑稽又荒诞的场景。 “寂舟,你听我解释......” 成奈雪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一双眼睛似乎要瞪出来般,紧紧地盯着贺寂舟,牙齿在不停的打颤,前所未有的羞耻感以及愤怒感令她身体控制不住的剧烈颤抖。 贺寂舟的目光从倒在地上的欧文身上,缓缓移到成奈雪的脸上,他的眼神很淡,很淡。 没有愤怒,没有怨恨,也没有嫌恶......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漠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漠然。 成奈雪看清楚他眼里的淡漠,突然就控制不住的崩溃了。 她目眦欲裂,咬紧了牙齿怒吼,“你别这么看着我!” 她宁愿他憎恶她,怨恨她,也好过他现在这样对她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她总要在他心里留下一些印记才好,即使是恨,是怨。 贺寂舟静静看着她,紧攥的拳头慢慢松开了。 他垂眸,盯着掌心那几个泛红的指甲印看了会儿,淡声说:“成奈雪,我给过你机会的......” 他的声音真的淡的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静了一秒又道:“如果你今天不骗我,不让我喝下那杯酒,我还是会给你留几分余地。” 他的眼神随着声音逐渐冷起来,顷刻间淬成最锋利的冰凌,倏地抬眸扫射向成奈雪。 成奈雪对上他的视线,禁不住浑身打了个寒噤,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心底深处漫上来。 她身体控制不住颤抖的越发厉害,她张嘴想说着什么,却突然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贺寂舟起身,抬脚走向她。 成奈雪看着靠近的他,畏惧地往后瑟缩。 然而贺寂舟并没有打算要对她做什么,甚至是懒得再看她一眼,只是走过去,弯腰拿走了她的手机。 手机的通话还在进行中。 贺寂舟放在耳朵边,深呼吸了一下,喊:“阿允......” 那气息是颤抖着的,仔细听,好生委屈的意味。 做了蠢事很丢人,被朋友背叛也很丢人,这样丢人的事情被江允全程见证着,这叫他感觉到异常的难堪和委屈。 这种难堪和委屈,是从未有过的。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响起江允略带几分调侃的声音。 “你的清白还在吗?”她问。 贺寂舟怔了两秒,声音越发委屈,大声道:“当然在!” 江允轻轻“喔”一声,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顿了顿道:“那没事了,我挂了。” 声音落下,江允并没有直接挂断电话,而是等了一会儿,直到听见贺寂舟说“好”,她才挂断电话。 电话断了,贺寂舟把手机丢回床上,转身就要离开,可才提腿,胳膊却被攥住。 成奈雪紧紧抓住他,咬牙道:“你不能这么对我,贺寂舟,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爱你!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你!” “爱。”贺寂舟似讥似诮,扬了下眉梢,“你也配说爱。” 贺寂舟面无表情,转头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你不爱我,你只是不甘心而已,你所谓的爱,只是对你自己罢了。”. 话落,他推开她,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合上门的那一刻,房间里突然爆发出刺耳的嘶吼痛哭声。 ...... 贺寂舟叫路斌和季丛白出来喝酒,气氛很沉闷,三个人都不说话,闷头喝了一瓶又一瓶,最后都醉了。 杨九把人挨个送回家,贺寂舟在最后,醉的根本走不动道儿,杨九直接把人扛上了楼,放在卧室里安置妥当,下楼找茶壶烧水。 四下瞅一圈,家里很冷清,空空荡荡的,一点儿人气都没有,杨九小声嘀嘀咕咕,“怪不得不乐意回家,还不如我的狗窝热闹......” 他跟手下几个兄弟住在一起,几个人天天能把房顶吵吵翻了。 园园家也很好,杨九靠在厨房流理台上,一边等水烧开一边想,就是太小了,沙发有点儿伸不开腿。 水烧开,杨九从橱柜里拿出杯子,冲了杯蜂蜜水端去了楼上。 贺寂舟正在卫生间抱着马桶狂吐,他晚上什么都没吃,又喝了那么多酒,胃里全是酸水。. 杨九忙接水给他漱口,贺寂舟很嫌弃地推他,“不要你,阿允呢?阿允!阿允!” 杨九说:“我嫂子不在家。” 贺寂舟转头迷蒙着眼睛问他,“不在家?去哪儿了?” 杨九难得嫌弃他一眼,心说你还好意思问我,可嘴巴上却老实回答说:“她跟朋友旅游去了,今天刚到了威尼斯,我听园园说他们计划在假期里来一次环欧旅行。” 贺寂舟的眼神变得警惕起来,“什么朋友?男的女的?” 脑袋里的神经忽然抽痛起来,恍惚记得江允和一个男人有说有笑地在路上走,画面又一转,她双眼通红地瞪着自己,说贺寂舟我跟你没完! 怎么会那么委屈?好像是他欺负她了。 贺寂舟脑子里混混沌沌,乱糟糟一片,零零碎碎的记忆叫他心慌,他扶着头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外跑,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大声喊:“阿允!......阿允你在哪儿?” 杨九跟在他身后,看他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往沙发底下找江允,瞪着眼睛自言自语,“完了完了,我哥疯了......” 他纠结要不要打120,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拿出手机给江允拨了过去,还开了扬声器。 没一会儿那头就接了电话。 ...... 第368章 追求的权利 贺寂舟听见江允的声音,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杨九就把贺寂舟的情况老老实实跟江允汇报了。 江允听完,又好气又好笑,“贺寂舟,你是不是又在装醉耍无赖骗我?” 贺寂舟大脑迟钝地转了会儿,委屈地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杨九眼角抽抽了几下,忽然心生惆怅,曾经那个高大威严狠辣无情的大哥好像越来越远了。 手机那端江允也给气乐了。 “你这是薛定谔的听不懂是吧?” 贺寂舟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眯起眼想了会儿,“我比较擅长数学,物理稍微有点儿逊色,阿允你喜欢星星吗?我送你一颗好不好?” 江允,“......” ...... 贺寂舟第二天早上醒来,头痛欲裂,揉着太阳穴翻身下床,脚下不知道踩到什么绊了一下,同时“嗷”一声响起。 定睛一看,是杨九。 “哥,你怎么醒这么早......”杨九揉着惺忪的睡眼,躺在床边的地毯上抻了个懒腰。 “你怎么躺这儿了?昨晚上在这睡的?” 贺寂舟皱眉问,话说到尾巴,一大波记忆涌进脑海里,昨晚上他又哭又笑撒泼耍赖求江允回来,跟那种在地上撒泼打滚要糖吃的小孩子没什么两样...... 贺寂舟的表情逐渐僵硬,乃至凝固,慢慢转过头,与杨九大眼瞪小眼。 杨九还没醒透,扒着床沿欠起身,天真懵懂的大眼睛望着他眨巴了两下,脊背忽然窜上来一股凉意,直击天灵盖。 脑子瞬间清醒,他缩了缩脖子,抿紧嘴巴。 贺寂舟没理他了,黑着脸进了浴室,“砰”一声甩上门,洗漱完换上衣服下楼,桌上已经摆满了早餐,腾腾冒着热气,杨九却不见了踪影。 终于有点儿眼色了,贺寂舟心想,坐下来慢条斯理地吃饭,吃完去公司,算着时差,下午三四点的时候趁空闲给江允打了个电话。 “阿允,我昨晚喝醉了。” “嗯,现在醒了,能听懂我说话了吗?”江允声音里带着几分揶揄。 贺寂舟轻咳了声,听她心情很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正要说话,忽听那端有人笑着喊:“阿允,快来看,我钓了一只鱼上来。” 贺寂舟听出那是何致远的声音,虽然他跟何致远没见过两面,连话都没说过,但对他的各种都印象深刻,恐怕何致远他妈都没他对她儿子了解如此全面。 那脸上的笑立时就收了收,又听见江允笑着回答,“厉害啊,再多钓几条,我们中午就可以烤鱼吃了。” 贺寂舟的嘴角也开始往下撇,语气酸酸道:“你在外面玩儿的挺开心啊。” 手机那头的江允声音更高兴了,笑着说:“是啊,出来玩儿不就是找开心吗?不然我出来干什么?” 贺寂舟被噎了下,岔开话题,“周长安那小崽子把我拉黑了。” 江允听他一副告状的语气,有些好笑,“谁让你故意激他打你,回头又来我这儿使苦肉计,他跟我说了,只认姐,不认哥。” 贺寂舟轻哼一声,“不认哥认姐夫就行,当谁多稀罕当他哥似的。” 那端又响起一阵欢呼声,嘈嘈杂杂的,贺寂舟听见一个女孩子欢快的声音,“周长安,你真厉害!——江允姐,我们今天就吃烤鱼啦!” 然后又是何致远的笑声,“我来烤,我烤鱼的技术特别好。” 贺寂舟轻呵一声,问江允,“再好能有我烤的好吗?” 江允笑,“那可说不准。” 贺寂舟急了,“你怎么老帮着他说话?你就不能离他远一点吗?” 江允反问:“我为什么要离他远一点儿?” 贺寂舟,“我感觉他不怀好意。” 江允“喔”一声,漫不经心说,“你感觉错了。” 贺寂舟:“......” “再说了,我现在是单身,每个单身女性拥有被每个单身男性追求的权利......” “江允!”贺寂舟气急败坏喊了一声,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江允依旧笑得风轻云淡,“怎么了?” 那边静了片刻,贺寂舟忽然软了声音,“也包括我对吧?” 江允一愣。 第二天早上,江允醒来就收到了一束鲜嫩欲滴的玫瑰,玫瑰里有张小卡片,上面印着一句话:阿允,早安,祝你今天有个好心情。 江允一眼就认出是贺寂舟的笔迹,心头一动,还以为是贺寂舟来了这里,仔细看才发现是手写字体打印上去的。 江允笑着收下了,之后每天清晨总会有一束鲜花送过来,玫瑰不变,卡片上的文字却是日日更新。 “阿允,早安。祝你今天开心。” “阿允,昨晚睡得好吗?祝你今天心情阳光灿烂。” “阿允,我想你了,你有没有一点想我?祝你今天心情好到爆炸。” “阿允,昨夜梦见你小时候,穿着粉蓬蓬的公主裙站在老宅花坛的树下望着我笑,真可爱,我忍不住抱起你亲了一口,被江叔叔追着打了半条街,累醒了。祝你今天开心。” ...... “这是半点儿空子不给我钻啊。” 德国,何致远靠在隔壁房间的门框上,看着快递员又送过来的鲜花,摇头感慨。 江允签了字,接过快递员手里的鲜花,给了他一张小费,低头去找里面的卡片,一边笑着问何致远,“你什么时候有过钻空子的想法?” 这时候,对面的房间门开了,莫晨曦打着哈欠从里面出来,看见江允手里的花,捧着脸呜咽一声,“嫉妒使我质壁分离,面目扭曲,我也想要每天收到漂亮的花花......” 话音未落,周长安的房间门也开了,莫晨曦朝他投去幽怨的一瞥。 周长安往外走,看到江允手里的花,脚步顿了顿。 江允的视线从两人身上轻轻滑过,故意笑道:“我们莫小公主想要花还不容易,说一声,估计男孩子们能排到巴黎去。” 莫晨曦撅起嘴巴,眼尾瞄着周长安的方向,“可是我不想要他们的花。” 周长安攥了攥门把手,微微垂下眼帘。 何致远目光从他身上瞥过,“哦”一声,兴致盎然地问莫晨曦:“那你想要谁送的花啊?” 周长安突然开口,“我先去餐厅吃饭了。” 说完拉上门走了,给大家留下一个背影。 ...... 第369章 女人对男人要心狠一点 莫晨曦明灿灿的眸子黯淡下来,强笑着说:“我还没洗脸刷牙呢,你们先下去吃饭吧,不用等我。” 说着缩回了房间里。 江允眉心蹙了下,何致远“啧”一声,视线从周长安的背影上收回来,转头对她说,“你这个弟弟,人很不错,就是性格有点儿别扭。” 江允有些头疼,辩解了一句,“心思太重了,没办法,家里那种情况,他自尊心又强,做事难免要顾头顾尾,反复思量。” 何致远摸着下巴,点头道:“倒也是,齐大非偶,谈恋爱的时候还能有情饮水饱,以后真走到结婚那一步的时候,什么问题都出来了。” 他说着说着脸色也跟着晦暗下来。 江允听着声不对,转头看他,见他眼里藏着不少的情绪,张嘴想说什么,可欲言又止。 何致远有一段情伤,江允不清楚具体情况,但她知道这伤口很严重,深可见骨。 何致远转头朝她笑了笑,笑得江允心里生出几分惨然。 “你别用这种目光看我,同情男人是一个女人不幸的开始,女孩子要铁石心肠一点儿,这样才不会受到伤害。”何致远挑眉道。 “所以......”江允看着他,把憋了很久的话问出来,“到底是你辜负了那个女孩子,还是人家辜负了你?” 何致远咬牙眯了眯眼:“......你这铁石心肠倒也不必用在我身上。” 江允翻了个白眼,“你真是个虚伪的男人。” 何致远笑着夸她慧眼识珠,说完也缩回了房间洗漱。 江允把贺寂舟的小卡片妥善收好,花插进花瓶里,收拾一下,下楼去餐厅找周长安。 周长安坐在靠窗的位置,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拿勺子搅弄碗里的粥,江允在他对面坐下他都没有发现。 “长安。”江允手伸过去在桌面轻轻扣了下。 周长安回神抬头,“姐。” 江允微笑,“想什么呢?” 周长安摇头,“没想什么。” 江允挑眉,微微拉长语调:“真没想什么?” 周长安又抬头看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她看穿了心事,脸上慢慢浮出一层红晕,讷讷喊了声“姐”。 江允有些想笑,端起手边咖啡喝了一口,斟酌着说:“长安,我给你的那些资助,你一笔一笔都在记着账是不是?” 周长安脸上表情严肃了几分,望着她点头,“姐,以后我一定都会还你的。” “我知道,你不仅要还,还要连本带利的还。”江允微笑,话却是语重心长,“长安,我以前跟你说过,我并不是白白送钱帮你,我花在你身上的每一分钱都是在投资,我看好你,我坚信你以后肯定会成才,会给我带来远超那些钱的收益和回报,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长安?” 周长安愣住,脸上表情变了几变,最后重重地点点头,像承诺一般,“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说完低下头,带着几分小孩子受了委屈赌气的模样。 江允忍不住笑了笑,“所以你怕什么?” 周长安抬头,不明所以问:“什么?” 江允又问一遍,“我问你怕什么?你知道你自己的优秀,你都敢向我承诺你一定会成才,你为什么不敢面对莫晨曦?” 周长安又愣住了,他没想到,他所有的小心思都没能逃过江允的眼睛。 “长安,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喜欢莫晨曦吗?” 周长安默了半晌,点头,声音说不出的艰涩,“喜欢,可是......” “没有可是。”江允打断他,“长安,我相信你,未来你会越走越远,站的位置会越来越高,那些站在父母祖辈肩膀上的人,那些轻视看不起你的人都会被你远远甩在后面,到时候你的家庭不再是你的累赘,而是你的荣誉勋章,长安,你是一块藏着璞玉的石头,你的未来无限可期,配得上任何人,你明白吗?” 周长安定定地看着她,眼眶随着她的轻声细语慢慢变热变红。 江允也看着他,继续道:“所以你不要想那么多,金钱,家世什么的从来都不是问题,你们现在要考虑的是三观是不是契合,灵魂能不能共鸣,在一起快不快乐,退一万步讲,真到了讲门当户对的时候,这不是还有我和你哥在吗?” “他不是我哥!”周长安很硬气道:“我不沾他的光。” 江允笑了,“行,不沾他的光,沾我的光总行了吧?” 周长安低着头,狠狠咬紧牙齿,眼泪“啪嗒”砸在手掌心,他攥紧了拳头,“我不会叫你失望,姐,你等着,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晚上,几个人在海滩上扎营过夜。 江允和何致远两人各自围着一张厚毛毡毯,拿着啤酒坐在篝火边,一边烤火一边煮海鲜,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寒假快结束了,我定了后天晚上的机票,直接回柏林,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江允想了想,摇头,“暂时没什么计划?” 何致远笑,“还不准备回去吗?你那位感觉都要急冒烟了,你知不知道他还背地里查我?” 江允完全不意外,很淡定点头,“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何致远笑着摇头,“你俩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锁死也省得祸害别人了。” 江允朝他举了举啤酒,仰头喝了一口,“谢谢你的祝福。” 何致远笑着叹气,“你要是没计划的话,不如跟我一起走吧,你是一个合心意的伙伴,说真的,我很舍不得你。” 江允似笑非笑斜睨他,“不止如此吧?” 何致远看她一眼,坦然自若,“不瞒你说,我还想倒一倒你那位的醋坛子,谁让他把我七岁时尿床的事都查出来了,还到处乱说,真的是没品了。” 这事还要从前几天贺寂舟和季丛白一起喝酒说起,贺寂舟知道何致远是苏酥给介绍的季丛白的表哥后,非常不满,可是他又不能对苏酥做什么,一腔火气只能冲着季丛白来。 季丛白自觉理亏,自然是向着他说话,恰好这边表兄弟俩年少时期还有点儿小过节,季丛白说起人来更是没有一点心里负担,跟贺寂舟站在一条战线上那叫一个同仇敌忾。 ...... 第370章 不知不觉 贺寂舟跟季丛白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单捡何致远的糗事奚落,力图证明贺寂舟的实力全方位碾压他。 贺寂舟查得细致,抖落出来好多季丛白都不知道的陈年旧事,季丛白如获至宝,转头过来对着何致远一通嘲笑,气得何致远想报警把俩人送局子里去。 江允听完来龙去脉,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点头宽慰道:“他俩确实很没品,你受累了。” 何致远道:“你等会儿。” 江允不明所以,看他掏出手机,打开录音,递过来,“再说一遍。” 江允:“......” “看,流星!” 何致远仰头喝了口啤酒,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年纪轻轻玩这么老的梗,冷死我算了。” 转头撇向一边,轻轻扯了扯嘴角,无比惆怅道:“看,都有人疼了,就我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 江允顺着他的目光回头看,不远处莫晨曦和周长安手牵着手回来了。 “阿允姐!何老师!” 莫晨曦扬手朝他们俩打招呼,满身欢快的气息,走两步就忍不住要蹦跶起来。 何致远转头问江允,“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你那个死脑筋的弟弟说动的?” 江允微笑,“你信不信用不了十年,他就会达到世俗所制定的成功标准。” 何致远思索了片刻,玩笑道:“阿允,你是个干传销的人才啊。” 江允挑衅道:“不信打个赌。” 何致远挑了挑眉说:“凡事还有个万一呢,你就确信他未来会一帆风顺平步青云?” 江允相当笃定道,“我只是信我自己。” 何致远听懂她的意思,禁不住挑眉,“为什么?” 江允想了想,反问他:“你有没有什么亏欠的人和想弥补的事情?” 何致远不说话。 江允就笑了,轻声说:“有一段时间,我反复做梦,梦见自己回到了过去,我站出来替他拦下了棍棒和巴掌,拉着他逃出了老宅,他在我的庇护下自由快活地长大,读书、考大学、创业......” 说到这里她停了片刻,轻轻摇头,眼里流淌出伤感的神色,“可是我回不到过去。” 小时候,因为她,贺寂舟不知道挨了贺清月的多少棍棒和巴掌,小小年纪被流放异国他乡,身无分文流落街头...... 何致远看着她,沉默几秒问:“他就是你家那位吗?” 江允没有回答,笑着看莫晨曦和周长安手牵着手慢慢走过来。 莫晨曦怀里抱着一束花,五颜六色的小野花,带着新鲜的刚下的露水,让每一朵小野花都那么娇艳欲滴。 周长安表白的时候对莫晨曦说,他现在买不起那些新鲜的从遥远的花圃里空运过来的玫瑰,只能在他的能力范围之内尽可能给她最好的东西,玫瑰会有的,只是需要时间。 莫晨曦则回答他,野花也很漂亮,只要他送的,她都喜欢。 “啧啧啧,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恭喜恭喜两位啊。” 莫晨曦和周长安一走近,何致远就笑开了。 俩人脸上都露出羞涩忸怩的神情,火光映在年轻的脸膛上,那翘起的嘴角和弯弯的眉眼都像是在淌着蜜一样。 年轻人的爱情,可真是甜蜜,一点一滴,都写在了脸上。 周长安开窍,江允终于是放心了。 接下来的两天,江允好好考虑过后,还是没有跟着何致远一起走。 走之前,何致远在她耳朵边不停的感慨,“女人啊,还是太心软,心疼男人是会很容易变得不幸的。” 江允被他念叨的耳朵差点儿起茧子,直接懒得理他。 四个人就在威尼斯分道扬镳,莫晨曦和周长安回学校,何致远飞柏林,江允继续往下一个地点漂泊流浪。 江允临走的时候给了周长安一笔钱,周长安不愿意要,江允强硬地塞给了他,说是他提前预支的恋爱经费,也属于自己的投资。 周长安不得已收下,和莫晨曦依依不舍的和江允告别。 江允一路走走停停,从欧洲逛去非洲,看见了许多熟悉的景观,以前小五叔满世界流浪,寄了很多明信片回来。 那些明信片虽然没有带在身边,可每一张都印在了江允的脑子里。 江允在埃及落脚没两天,发现身后跟了人,那人被发现后也没再隐藏,直接出来笑着跟她打招呼,喊嫂子。 江允看这人有些脸熟,想了半天,记起来是那次去拉斯维加斯赌场找贺嘉钰碰见的那个服务生,气质有几分妖孽。 说起贺嘉钰,听说他最近很是不消停,网上经常出现他的负面新闻,什么夜会十八线嫩模、聚众打架斗殴,酒后驾驶挑衅警察......据说他现在凭一己之力养活了娱乐圈里一半狗仔。 江允每次看到关于他的新闻都是潦草略过,并不多关注,从前他对贺嘉钰还存着着愧疚心,现在却是一点儿都没有了。 路是自己走的,没人逼他堕落。 妖孽男叫白起,江允觉得这名字跟他莫名般配,他长相偏阴柔,又高又瘦,看着有些弱不禁风,但又透着股说不出的狠劲儿,跟坑杀四十万人的狠有一拼。 白起说他就是照着那意思起的名。 又是贺寂舟捡得一个小可怜。 江允开始发现贺寂舟派人偷偷跟着自己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儿不爽,晚上故意打电话给他,围着白起的事情扯东问西,话里话外都是很欣赏他那张帅脸的意思,又说白起挺体贴的,总之全程都是夸白起,直到把贺寂舟气得脸都要发绿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她才心情舒畅地挂了电话。 第二天,白起再跟着她的时候,大口罩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十分严谨地与她保持了一米的距离。 江允在心里默默翻白眼,不过有白起一块跟着,安全确实有保障了很多。 俩人自西向东走,一路经过山、海、荒漠......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她在一个戈壁的小村子里的唯一一面墙上看见了小五叔画的壁画。 她站在那幅巨大的壁画前看了许久,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 第371章 欢迎回家 时间倏忽而过,花季热热闹闹地过去了,繁绿满枝,天上的日头逐渐带着炙热的味道。 五月中,江允从苏酥那里得到了两个消息。 第一个,她的电影拿奖了,主办方提前透露出的消息,板上钉钉的最佳女主角。 第二个,成奈雪要结婚了,跟欧文,据说是奉子成婚。 那次现场直播事件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听见过成奈雪的消息,猛一听到,还有些恍惚。 苏酥说:“阿允,在外面逛够了没有?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江允笑,没有说话。 “我的好阿允,你快点回来吧,我都要想你想哭了。”苏酥说着,还真嗷呜哭了两嗓子。 江允静静听着她哭了一会儿,然后说:“好。” ...... 贺寂舟凌晨两点才睡下,早上不到五点就醒了过来,麻利地起床洗漱换衣服,虽然眼底下两团青黑,但挡不住眼睛里的奕奕神采。 人兴奋的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 还特意叫造型师上门给他捯饬了一下,力求精致、完美、隆重。 七点整,他抱着今天最新送来的玫瑰花下楼。 杨九已经在楼下等了半个小时,也是一脸的喜气洋洋,见他从楼里出来,下车拉开后座车门。 “哥,你的脸今天好像有点儿白。”杨九凑近看了一眼,像发现什么新大陆似的瞪大眼睛,“你搽粉了?” 这还是人生头一次,贺寂舟对化妆邪术一向敬谢不敏,以前财经杂志采访,要给他上点妆他都拒绝了,索性他这脸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从哪儿看都精精神神,帅绝人寰,人家也没勉强。 “别大惊小怪,赶紧开车,去机场。”贺寂舟略微有些不自然,挥手赶杨九。 “我姐十点的飞机,出来估计得十点半了,咱们是不是去的有点儿太早了?这会儿路上估计正堵......” 杨九坐进了驾驶座,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嘀咕,从家到机场,不堵车的话三四十分钟就到了,九点出发正好。 贺寂舟不耐烦,“你哪儿那么多话,万一飞机早落地呢!” 然而,飞机不仅没有早落地,还晚点了半个钟头,贺寂舟等得怀里的花儿都快谢了,才看见江允从里面推着行李出来。 他脸上还没来得及露出笑来,就看见她身边有个同行的男人。 何致远。 这阴魂不散的狗东西! “阿允!” 不等贺寂舟从何致远的阴霾中走出来,激动的大吼声从背后响起,接着身旁一阵风掠过,苏酥跟只炮弹一样冲向江允的方向,两条腿几乎跑成残影。 季丛白双手插兜从后面慢悠悠晃过来,走到贺寂舟身边停住,与他并肩站着,啧声感慨,“我家宝儿这爆发力,能去奥运跑一百米了,拿了金牌不在话下。” 话音方落,就见苏酥速度不减,一头撞进江允怀里,撞得江允踉跄后退,俩人抱在一起往地上栽。 贺寂舟和季丛白同时惊呼出声,箭步要冲过去。 幸好何致远眼疾手快,在江允身后托了一把,拦住两人的去势,这才免遭惨案发生。 贺寂舟跟季丛白同时提步,见两个人没事,松了口气,不过,脚下的步子没停。 贺寂舟步子迈得很大,速度也很快,季丛白都追不上他,然而到近处的时候,贺寂舟的步子忽地又慢了下来。 越靠近越慢,竟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算算时间,从除夕的时候到现在,他跟江允,已经有一百多天没见了。 季丛白脚步不停,越过了他,走向江允几人面前,拉住苏酥的胳膊上下扫了眼,先问她:“没事吧?” 不等苏酥说话,他接着又忍不住教训,“能不能别这么莽撞?摔着了怎么办?” 苏酥嘿嘿笑,晃着他的胳膊说:“我错了,这不是太激动了么。” 季丛白丢给她一个白眼,这才看向江允,笑着说:“回来啦?” 闲话家常的语气,温和亲切,不带一点儿生疏。 江允脸上的笑又扩大两分,点头道:“甩,回来了。” 季丛白又转头看向一边的何致远,表兄弟两个目光一对,彼此眼里不约而同露出点儿嫌弃的意味。 “你怎么也回来了?”季丛白皮笑肉不笑。 何致远也皮笑肉不笑,目光转到苏酥身上,慢悠悠道:“听我小姨说你踩了狗屎运找了个仙女表嫂,我好奇回来看看,果然传闻不如一见。” 苏酥一听乐了,立马松开季丛白,激动的一把去抓住何致远的手,“怪不得容姨一直夸表哥人帅心善嘴巴还甜,果然都是真的,幸会幸会。” 何致远很是友好的微笑,“我跟表弟妹还真是一见如故。” 俩人彼此一波商业互吹,季丛白控制不住的就黑了脸。 表兄弟俩时隔许久的第一次交锋,何致远完胜。. 江允在旁边观摩全程,乐的眉眼弯弯,直到身上的视线越来越灼热,这才不慌不忙地抬头看过去。 贺寂舟站在四五步远的地方,抱着一大束花,沉默不语地望着她。 他静静地望着她,表面一片平静,然而无人知晓他那平静的表皮之下,是如何的波涛汹涌,仿佛海啸来临,火山喷发,浑身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血液灼烧沸腾。 他们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江允微微歪头,朝他轻挑眉梢,带着一股俏皮的味道。 贺寂舟眼神动了动,嘴唇轻颤似乎想说什么,终于,他再次迈动脚步向她走来。 一步、两步、三步......步伐缓慢而郑重,最终,他站在她的面前。 “你回来了。”贺寂舟定定地看着眼前日思夜想的人儿,嘴巴张张合合许久,最后只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江允点头说是,“我回来了。” 贺寂舟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默了默,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过激动,他的思绪控制不住有些游离,一时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江允垂眸看了一眼他怀里的那一大束花问:“这是送我的花吗?” 贺寂舟“啊”一声,回过神来,把怀里的花递给她,“今天的花。” 江允接过来,习惯性的去找中间的卡片,然而没找到。 “今天没有写卡片吗?”她脱口问。 贺寂舟又出神地望了她几秒,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突然张开手紧紧抱住她。 “没有卡片,今天的内容,我说给你听。”贺寂舟笑着,眉眼弯弯,唇角也弯弯,然后声音却是微微颤栗的,“阿允,欢迎回家。” ...... 第372章 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回去的时候江允坐了苏酥的车,贺寂舟也要跟着一起坐,被苏酥拒之门外。 苏酥贼记仇,从江允离开后,她就没给过贺寂舟一次好脸色。 最后连季丛白也被赶下去了,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罪也得一块担着,古有株连九族,今有兄弟连坐,苏酥赶人赶得理直气壮,一点都不带心软的。 季丛白特别不服,指着坐在后座的何致远,“他为什么能坐?” 苏酥白眼翻他,“你懂不懂什么叫待客之道?表哥这么大老远回来一趟容易么,你赶紧起来,容姨说家里饭菜都准备好了,等着我们回去呢。” 何致远一路笑容不改,问苏酥:“表嫂,咱们这是回我小姨家?” 苏酥原本的冷脸,在一扭头对着他的时候,立马笑得春风和煦,一脸淑女,“不是的表哥,是去我家,容姨在我那儿呢。” 这俩人表哥表嫂叫各的,完全无视季丛白这个中间人。 当时容阿姨介绍何致远的时候是比较苏酥的年龄,所以喊表哥,其实何致远比季丛白小两岁。 “不好意思,我就先走一步了。” 和苏酥两个人说完,何致远笑眯眯落下后车窗,冲季丛白和贺寂舟两人挥手道别。 那脸上的笑简直欠揍至极。 贺寂舟和季丛白俩人的黑脸一个赛一个黑。 “你这个表弟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贺寂舟拧着眉头吐槽。 季丛白后牙槽咬的咯吱响,“这你算是说对了,一肚子坏水,脸皮比你还厚。” 贺寂舟转头凉凉扫他一眼,呵一声,“你脸皮儿薄。” 转身往自己车上走,季丛白跟上去,摸出兜里手机给苏酥发“恐吓”信息,嘴里跟着气愤念叨,“这女人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回去非收拾她!” 贺寂舟跟着点头抱怨,“这么确实不行,也太爱多管闲事了。” “怎么不行了,她乐意!” 季丛白深刻贯彻落实了“自己媳妇儿只能自己说自己收拾别人不能讲一句”的精神理念。 “再说了,这都是因为谁啊?”他又怼道。 贺寂舟凉飕飕瞟他一眼,不说话了。 两辆车前后脚在苏酥家楼下停下,容阿姨亲自下来接人。 何致远这次回来没通知家里人,容阿姨也是先前跟苏酥打电话的时候刚知道,这会儿见了面高兴的不行,拉着他左看右看,“小宝”“小宝”喊个不停。 然后一个拉着何致远,另一个手拉着江允,带着苏酥四个人亲亲热热地上了楼,临走还吩咐季丛白帮忙把他们的行李提上去。 季丛白太阳穴蹦蹦跳,“拿什么行李,又不在这儿住。” 苏酥回头冲他说:“把阿允的拿上来。” 贺寂舟闻言眉头狠狠一皱,转身就踢了季丛白一脚。 江允也回头道:“季大哥,你帮我把那只红色的行李箱拿上来吧,那里面是我给你和苏酥带的礼物,其他的就不用了,我那边的公寓已经叫人收拾好了。” 闻言,季丛白和贺寂舟都松了口气。 “好。” 季丛白现在基本上都住在苏酥这里了,江允要是住进来,会很不方便。 只有苏酥有些不大乐意,抱着江允的胳膊撒娇,“你留下来跟我住几天嘛,你走了那么久,就一点儿不想我吗?” 江允道:“以后有的是时间,我又不走了,你这段时间不是忙得脚不沾地,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接我?” 容姨笑着插话道:“什么事能有你重要啊。” 苏酥立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就是就是。” 几个人说笑着进了电梯,贺寂舟拎了江允的红色行李箱,和季丛白跟进去。 在电梯里也是热热闹闹的,等进门的时候,门才推开,“砰”的一声响,礼花在空中爆开,五颜六色的彩带飘飘洒落满地。 “欢迎回家。” 何园、纪晓晓、秋姐还有秋姐男朋友都来了,欢呼大叫。 “老大!”何园撕心裂肺吼一嗓子,猛女落泪,一个纵身飞扑过来抱住江允。 她挂到江允身上,江允差点儿没被她勒断气。 贺寂舟站在后面看着,脑门子青筋跳了跳。 杨九颇为自豪地凑过来跟他说:“哥,你别看园园是个小矮子,可猛了,就姓何的那种瘦条,她一人能撂倒两个。” 贺寂舟:“......” 这话真是叫人又堵心又顺心的。 闹闹哄哄一阵,大家一起坐下来吃饭,贺寂舟自然是挨不着江允身边坐的。 这一屋子的人,要么是不想搭理他,要么是是客气有余,亲近不足,只有自家俩兄弟季丛白和杨九时不时送来一点儿人道主义关爱。 不过这些都不算什么,贺寂舟不管别人什么态度,注意力始终都在江允那里。 只是江允也没什么精力顾得上他,这就让贺寂舟生出了一股被冷落的委屈。 江允的心思,半点儿不在他的身上,全程没怎么理过他。 委屈一直憋在心里,在饭后江允对他说“你有事就赶紧去忙吧”这话之后,这股委屈控制不住达到了顶峰。 江允不是故意赶他离开,只是见他接连摁断了好几个电话,想着他估计是有什么事,今天又不是周末,公司里肯定有事要忙。 她的好心落在贺寂舟那里就变了味道。 他起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沉默着没说话也没动。 江允又扭头看他,恍惚之间,在他身上看见了许多年前那个挺着脊背,用低头沉默来对抗世界的少年。 她一时觉得好笑又心酸,站起身走过去,说:“走吧,我送你。” 贺寂舟顿了片刻,还是跟着她走出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去,关上大门,屋里的欢声笑语一瞬间消失,世界仿佛骤然安静。 江允手腕忽的被攥住,一股力道将她扯回去。 下一秒,贺寂舟将她压在门边的墙壁上,他低头看着她,微微红着眼睛,胸口一起一伏的厉害。 ...... 第373章 装可怜卖萌 两人对视片刻,江允抬手擦了下他的眼尾,轻轻一笑,“怎么还要哭了?谁欺负你了?” “你!”贺寂舟的话脱口而出,满脸满嘴都是怨气。 江允笑着挑了下眉,“我干什么了?” 贺寂舟咬牙,气的呼哧呼哧喘气,半晌牛头不对马嘴问了一句,“我可不可以亲你?” 江允:“......” 这画风转的有点儿快了。 “就亲一下......” 贺寂舟低头慢慢靠近,神情小心翼翼,语气里带着哀求。 就在两个人还有三四公分距离,呼吸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江允忽然竖起食指抵在他唇间,阻拦住他的靠近。 “我刚回来你就想耍流氓。”她似笑非笑。 贺寂舟抬眸与她对视,眼神委屈的要命,像被大雨浇得浑身湿透的大狗狗,耷拉着脑袋,乞求主人的垂怜。 江允受不住这眼神,偏开头,清了清嗓子,“别跟我玩儿这一套,没用......” 结果,她的话音未落,贺寂舟的头迅速压下来,吻住了她。 只是,这个吻并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霸道,反而异常的温柔,就像羽毛轻快地掠过一样,让她以为他根本没有亲她。 然后残存的微凉触感提醒她不是幻觉。 江允抬眼看他。 贺寂舟换了一副无赖像,不再用湿漉漉的眼神望着她。 果然,强盗才是他的本性。 江允轻轻撇了下嘴角,没有察觉到那无赖神情下面掩藏着的紧张。 贺寂舟手心湿了一层汗,黏黏腻腻的,提着的心却是落下来。 “晚上有什么安排吗?”他问。 江允问:“干什么?” 贺寂舟极力压近道:“想邀请你共进晚餐,不知道你有没有空?” “没空。”江允回答的飞快。 贺寂舟怔了下,忍住追问的欲望,点头,“这两天你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我不打扰你。” “是嘛?”江允似信非信。 贺寂舟看着她,虽然挺不情愿,却还是点头“嗯”了一声。 话说的言不由衷,也根本管不住腿,晚上九点多从酒局下来,他还是吩咐司机去了江允的住处。 夜晚凉风习习,贺寂舟带着几分薄醉下了车,靠在车门上仰头一层层往上数。 窗户里的灯是灭的。 “睡这么早......”他自言自语嘀咕。 晚风送来一串轻灵的笑声,贺寂舟倏然转头,就见江允和何致远有说有笑从不远处走来。 俩人聊得投入,没怎么注意前面的情况,一直走到近处才发现贺寂舟的存在。 何致远看贺寂舟仿若吃人的眼神,跟江允打了个声招呼,迅速退出战场。 贺寂舟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江允走到他跟前了,他才收回视线。 “你怎么来了?” “你没空跟我一起吃饭就是跟他在一起?”贺寂舟的眉头紧皱的能夹死苍蝇。 “是啊。”江允双手背在身后抓着包,凑近耸了耸鼻子,“你喝酒了?” 贺寂舟偏开头,耷拉着眼皮闷不吭声。 江允等了一会儿,听不见他开口,她点点头,转身往楼道里走。 贺寂舟有点儿不敢置信她就这么走了。 “江允!”他磨着后牙槽,有点儿咬牙切齿。 江允头也不回摆摆手,不疾不徐迈上楼道前的台阶。 贺寂舟见她真走了,气急败坏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见她没有停的意思,赶忙抬脚追上去。 俩人前后脚进了电梯,江允按了楼层,故意转头问他,“你去哪儿?” 贺寂舟耷拉着眼皮子沉沉睨着她,不说话。 电梯门很快关上,往上升到七层,贺寂舟身子一歪,靠倒在江允身上,“我醉了,我要喝醒酒汤。” 江允:“......” 越来越会耍无赖了。 电梯门打开,外面站着下楼扔垃圾的邻居,目光飘过来,在俩人身上打了个圈儿,礼貌点头打了个招呼。 江允客气笑笑回应,赶紧把贺寂舟弄了出去。 这世上,要脸的永远干不过不要脸的人。 贺寂舟成功登堂入室。 江允去厨房冲了杯蜂蜜水放在茶几上,没好气说:“喝完就赶紧走吧。” 说完也不再理他,转身拿了睡衣去浴室洗澡,反手锁了门。 房间里很静,贺寂舟躺在沙发上,听见细微的“咔嗒”声,转头看过去,默然片刻,轻轻哼一声。 江允站在花洒下,哗哗水声里混进大门关合的声音,她关掉淋浴,支起耳朵仔细听,外面寂然无声。 人走了。 江允往后靠在挂着水珠的墙壁上,心里微微松一口气。 如果贺寂舟要硬来,她其实是抵抗不住的,接下来的结果不过是稀里糊涂顺势和好,可她心里仍旧有那么点儿不甘心,不想就那么轻易原谅他,叫他得逞。 她有点儿喜欢他被捉弄后露出的那种湿漉漉的眼神,非常不爽但又得憋着,可怜兮兮,很委屈,也很......萌,很......可爱。 江允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己的恶趣味,她想着忍不住笑了出来。 接下来两天,江允一直在家里休息没出门,贺寂舟也没来找她,只不过每天的鲜花照旧不断。 直到两天后,要陪苏酥一起去试穿参加电影节的礼服,她才不得不出门。 不过,早上出门的时候她接到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 竟然是成奈雪。 “江允,出来见一面吧。” 江允听她阴沉带着命令的语气,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回应,真是懒得搭理她,江允什么都没说,直接挂断电话,把号码拉黑。 谁想到她居然跑到家门口来堵人。 成奈雪如今的模样,乍一看,江允差点儿没认出来。 她瘦了很多,用皮包骨头来形容一点儿都不夸张,脸上不挂一丝肉,两颊都深深凹下去,身前肚子高高隆起,压在那副瘦弱的骨架上,让人不禁惊心,感觉下一刻那肚子就会将她的腰骨压折断。 江允回想了一下她曾经的模样,眼里不禁流露出几分唏嘘的神色。 “你很得意吧?看到我如今落到这样的下场。” 成奈雪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的,眼底闪着怨毒的光。 ...... 第374章 恶人自有恶人收 成奈雪死死盯着她,咬牙切齿的,眼底闪着怨毒的光。 江允回过神来,与她对视片刻,微微一笑,“既然你知道我得意,何必再把脸伸过来给我踩,你该离得远远的,不要叫我有落井下石嘲笑你的机会才对。” 成奈雪一愣。 江允微微笑着,继续道:“让我猜猜,你非要见我,要么你还想耍什么阴招害我,如果是这样我劝你还是别作死,你看,你明明是有一个大好人生的,却搞成如今这副模样。” “成奈雪,你其实也很后悔吧。”她不是问,是肯定。 成奈雪眼神闪了下,咬紧了牙关。 江允又道:“如果不是第一种,那么你就是有事求我了。” 说到这里,她轻轻笑了下,“你看我很像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人吗?” 成奈雪浑身散发着阴郁的气息,“我找你是想跟你做笔交易。” “哦?”江允轻挑眉梢,漫不经心。 成奈雪盯着她:“你看到了,我现在很不好过,可是你们却过得很好......” “那不是很正常吗?恶有恶报。” 江允有些不耐烦,成奈雪阴郁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你有话直说,我很忙,没那么多时间跟你闲扯。” 成奈雪被她呛了两句,脸色越发阴沉,倒也没再绕弯子,“我手里有些关于云舟科技的东西,你知道的,每个迅速扩张的公司都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灰色秘密,如果我把那些爆出去,贺寂舟接下来将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江允原本就不耐烦的表情瞬间冷掉,眼神里透出犀利的光,她微微眯起眼睛,默了几秒,问道:“你想要什么?” 成奈雪咬着后牙槽,一字一句无比痛恨地道:“我要和欧文离婚。” 江允露出疑惑的表情,“你们不是还没结婚?” 闻言,成奈雪脸上闪过一抹扭曲的神色,“已经领证了。” 结婚证是在她本人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拿到手的,在她被查不出来怀孕之后,成奈雪当时看见之后差点儿疯掉,她闹起来,被欧文一巴掌差点儿打昏过去。 自从那晚贺寂舟跟她摊牌之后,欧文就彻底撕下伪装,露出他凶残的真面目。 他开始越来越频繁的向她施暴,那就是个变态,疯子,他喜欢一边侵犯她一边打她,做这一切的时候,他还笑着说他真的是忍了好久了。 那笑容叫成奈雪不寒而栗。 她想逃,却被他看得牢牢的,身份证护照之类各种证件都被他收了起来,她连出去住个酒店都不行。 她向朋友求助,然而曾经那些真心待她的朋友一个个都与她断绝了往来。 最后她报了警,然而最后她却差点儿被当成疯子送进精神病医院。 她永远记得欧文拽着她走出警察局时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他对她说:“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把那个江允逼疯的吗?阿雪,你乖一点,不然我就只能送你到精神病院里去治疗了。” 她在这座人生地不熟的城市,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找不到任何一个依靠,就像一只被拔了所有爪牙的母狼,毫无反抗的余力。 江允看成奈雪的表情,想想也知道这里面有曲折。 “你为什么不去找贺寂舟反而来找我?” 闻言,成奈雪的脸色瞬间灰败了几分。 被逼急了,她自然也想到拿鱼死网破来威胁,然而贺寂舟根本不愿意见她,她辗转周折,最后求了季丛白,托他带了话给贺寂舟,然而最后只得到三个字—— 他说:“随便你。” 贺寂舟宁愿身陷麻烦也不愿在跟她牵扯上一丝一毫,那一刻,成奈雪终于感觉到彻骨的绝望和后悔。 江允从她的表情里猜到了答案。 成奈雪表情阴沉至极地看着她道:“你说的对,我是后悔了,所以我想你去劝劝他,看在从前那些情分上,我不想真的闹到鱼死网破。” “你们之间还有情分?”江允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你在辜负他对你的一片真心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们过往的那些情分?” 江允想想就有点儿心疼贺寂舟,朋友的刀子比起敌人的要疼一万倍,因为那是一种真心践踏的痛楚。 “你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成奈雪咬牙切齿,无比愤恨甚至是面目扭曲道:“他最艰难的那些年是我陪他一起过来的,我为他付出了多少?你又为他付出多少?如果没有你,我们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落到现在这个田地全都怪你!” “是,你为他付出很多,可是他没有回报你吗?他是怎么对你的你自己清楚。”江允怒声质问。 “成奈雪,他从来都不欠你,至于你落到今天这个样子,那也都是你选的路,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为你做的,已经足够了。” 江允看着她状若疯狂的模样,根本不是能听见去人话的样子,她也懒得白费口舌,转身就要走。 成奈雪忽地一个箭步上去拉住她,张嘴正要说狠话,身后突然想起欧文的声音,“阿雪。” 下一瞬,江允明显感觉到成奈雪身体一僵,抓着她的手猛然用力,又开始轻轻的颤抖起来。 江允眼神闪了闪,抬头看向走过来的人。 “江小姐,原来是你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欧文还是初见时那副腼腆的样子,笑着跟她寒暄,完全让人想象不出来,他是怎么把成奈雪折磨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下个月初六我和奈雪要办婚礼,正好,你跟贺总一起赏光过来啊。” 他一边说,一边动作娴熟地搂住成奈雪的腰,转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怎么又不说说一声就偷跑出来,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着急,赶紧回去吧,爸妈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后面的声音逐渐低得听不见。 江允看见他另只手自然地盖在成奈雪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上,紧接着便感觉到那只攥着自己的枯爪用力攥了一下,然后就松开了。 欧文带着成奈雪走了。 江允看着两人的背影,光灿灿的日头下,忽地打了个寒噤。 ...... 第375章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 陪苏酥试完礼服,江允给贺寂舟打了个电话,那边大概在忙,一直没有接。 到傍晚的时候,贺寂舟的电话才打回来,两人说了几句,江允顺便邀请他一起吃晚饭。 江允居然主动邀请他吃晚饭,贺寂舟以为自己听错了,简直受宠若惊,兴奋的差点儿从大板椅里蹦起来。 这可还是江允第一次主动约他。 “想吃什么?”贺寂舟问她,脸上的笑比那西天边的云霞还灿烂。 江允想了想,没什么特别想吃的,说:“随便。” 贺寂舟眼神转了转,“要不然我亲自下厨?” 江允“啧”一声。 贺寂舟摸了摸鼻子,画蛇添足解释,“好久没下厨了,有点儿技痒,你赏脸给个机会?” 江允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答应道:“那你好好表现。” 就这样,贺寂舟借着两个人约会亲自下厨的由头,让江允顺利回了他们阔别已久的家。 家里的各种摆设都跟她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就是生活气息变得薄了许多,冷冷清清的。 江允四处转悠一圈,回到厨房靠在门框上,看着正在里面挽起衣袖忙碌的男人,“你是不是不经常回来住?” 贺寂舟将一杯新榨的果汁送到她手里,又转身走到流理台边处理食材,语气幽幽怨怨,“出差多,回来的少,咱家都没有人气了。” 江允端着果汁喝一口,纠正说:“你家。” 贺寂舟手上动作顿了顿,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来。 他继续忙,江允端着果汁晃去了客厅。 一个钟多钟头,六菜一汤端上桌。 许久不吃,江允还真有点儿馋贺寂舟的手艺,吃饱喝足之后,她才进入正题,跟他说起成奈雪找自己求助的事。 刚说了个开头,贺寂舟就沉了脸,紧皱眉头问:“她还在骚扰你?” “也不算,”江允想了想说,“我看她好像是走投无路,实在没办法了......” 接着她把事情大略跟贺寂舟讲了一遍,问他道:“她手里到底抓着你什么把柄你知道吗?如果真像她说的会有大麻烦,那你最好还是跟她好好谈一谈。” 她说着,顿了顿,看着贺寂舟笑了一下道:“其实对她不至于到赶尽杀绝的地步,真闹得鱼死网破不划算,也不体面。” “放心吧,就算是鱼死了,网也破不了一点儿,她掀不起风浪。”贺寂舟语气冷冷,从把成奈雪调回总部,他就已经开始防着她了,先把她原来的几个心腹踢出了核心层,从前一些灰色操作也都找到相关人员提前打点好了。 江允听他说得风轻云淡,松了口气,想起什么,又道:“那个欧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一对上他的眼神就浑身不舒服,我看成奈雪那模样,估计没少在他手里吃苦头。” 贺寂舟点了下头,神色淡漠,“她自己选的路,是好是坏她自己受着,跟咱们没什么关系。” 江允盯着他迟疑一会儿,问:“你没有暗里做什么吧?” 贺寂舟很无辜,坦坦荡荡的回视她,“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没有再帮她了而已。” 江允点头,又问:“所以你真不管了?” 贺寂舟看她一眼,很是意味深长的挑了下眉,“你想让我管?” 江允顿住,认真思索了半晌,“算了,就像你说的,那是她自己选的路,我懒得装什么圣母,而且我感觉她这个人够狠,看着吧,欧文不一定是她的对手。” 不得不说,江允有时候看事情非常准,在不久的将来,欧文的确惨败在成奈雪之下,并为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而成奈雪以正当防卫和有精神相关的疾病为由,逃脱了牢狱之灾。 江允最后还是做圣母帮了她一回,不是什么和解原谅,只是同为女人,敬她那份反抗的勇气与韧性,当然,还有那么几分是为了贺寂舟。 人是有温度的动物,做不到真正的冷血无情,她很确信,如果不是考虑她的想法,贺寂舟肯定会伸手拉成奈雪一把。 既然如此,不如她顺水推舟让他落个内心安宁,她也算积了功德。 成奈雪最后带着女儿出了国,彻底在他们的世界里销声匿迹。 当然,这是后话。 ...... 宁城国际电影节金钟奖在六月初正式拉开序幕,这是国内最具有权威性,含金量最高,影响力最大的奖项。 苏酥在从主办方那里得到确切的获奖消息之后,一直马不停蹄为这次的红毯做准备。 自电影播出以来,苏酥的人气逐渐回升,不少导演、制片人投来橄榄枝,秋姐慎之又慎给她把关了几个好剧本。 苏酥配合的也很争气,这小半年经常带着“演技”和“神颜”两个词条上热搜,还都是粉丝带着广大路人自发刷上去的,省了好大一笔买热搜的经费。 照她这势头,飞升指日可待,这次金钟奖最佳女主角提名的消息露出去,不少老牌高定主动来送礼服,苏酥最后选出来三套,配合定了造型,当夜红毯一亮相,没两分钟,这边微博就被路透图爆了热搜。 评论区沦陷,一溜“姐姐杀我!” 苏酥微博大号半个小时内涨了一百多万粉丝。 虽然及时提前得到了消息,做了充足的准备,苏酥在颁奖那刻听见自己名字的时候还是激动的像得了帕金森。 她有些想哭,过去这两年里在低谷处所经受的一切人情冷暖的委屈,在此刻全都涌了上来。 她起身鞠躬,冲着后面的观众席上挥手,然后对着东南的方向做了一个飞吻。 一阵阵海啸般的欢呼声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酥仿佛从那沸腾的喧嚷里辨别出了季丛白的声音。 苏酥提着裙摆上了台。 当颁奖人拿着奖杯从幕后走到她跟前时,她脸上松弛的笑容不禁微微有些僵住了。 傅西城来到她的面前,看着她,说:“恭喜。” 苏酥很快调整回状态,躬身道谢,接过他递过来的奖杯,当她直起身的时候,傅西城走上前一步,在大家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张开双手抱住了她。 ...... 第376章 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的 傅西城抱得很紧,两只胳膊紧紧勒住她,像是想要把她勒进自己的骨血里,苏酥脸上强撑着保持笑容,不敢挣扎。 她感觉到他身体的战栗,灵魂的挣扎,苏酥在刹那间突然反应过来,他这大概是在跟她道别了。 “酥酥,我为你骄傲。” 在台下渐渐稀落的掌声里,苏酥听见他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傅西城松开她,转身走下领奖台,而苏酥则捧着奖杯走到话筒前,发表背得滚瓜烂熟的获奖感言。 那只是一个礼貌的、友谊的拥抱,很快又被沸腾的掌声和欢呼声遮掩过去,无人在意。 除了身在其中的人。 颁奖典礼告一段落,苏酥从后台化妆室里换了衣服出来,就与傅夫人和童柔两人狭路相逢。 傅夫人看苏酥的眼神还依旧如以往嫌弃厌恶,不,此刻比之以往更加嫌弃厌恶。 苏酥挺好奇,自己在她眼里究竟是多么的一无是处,竟是一丁点儿也瞧不上眼。 苏酥在这俩人跟前一向是有些气虚的,习惯了避着走,只当没看见。 “柔柔,我跟你说,这命数都是天定的,鸡永远是鸡,就是使尽手段飞上了枝头,她也还是变不成凤凰。” 从她们两个身边走过的时候,苏酥听见傅母的阴阳怪气,顿了顿脚步,胸口忽然一股恶气翻腾。 苏酥此刻很怀疑,傅家在这场权力斗争中落败,有一部分原因是傅夫人那张没有把门的嘴。 真是将没事找事发挥到了极致,估计得罪了不少人吧。 印象里那些夫人们都是非常温柔端庄典雅的,很有气度,别管心里怎么想,面上总不会直接给你难看,怎么到她这里就变成了不讲理的泼妇模样? 是本性如此还是单对自己下菜碟? 苏酥百思不得其解。 傅西城始终是对她有恩的,碍着他的情面,苏酥不想计较,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强行咽下了那口气。 抬脚正要走,童柔突然又跳出来,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居高临下不可一世的姿态。 苏酥掀眸睐她一眼,眉间闪过不耐烦的神色。 这还没完了是吧? “苏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两分钟时间,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童柔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怨气,她看着苏酥,“苏小姐,我希望你以后可以和阿城保持距离,以前那些事就算了,现在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再这这样跟他纠缠不清不大合适。” 她这话直接给苏酥气笑了,一句“到底是谁纠缠不清了?”正要脱口而出,身后有人替她先说了出来。 “容姨!” 苏酥眼睛一亮,提着裙摆跑过去。 “哎哎!你慢点儿,鞋跟那么高,别崴脚。” 容阿姨看她跑那么快,一脸心疼的忙道,伸着手去接她。 苏酥一溜小跑到她身旁,一把搂住她的胳膊,得意自夸,“这点儿跟高算什么,我以前穿着防水台跳舞呢,稳如平地。” 容阿姨笑得很骄傲,“我们家念念就是厉害!又聪明,又好学,人长得好看心地还善良,还多才多艺,干啥啥行,说给我拿个奖就给我拿个奖,哎呀这优点多的我三天三夜都夸不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块宝贝,除了那些眼瞎的。” 容阿姨说着,不紧不慢的瞟了某两个人一眼,又对着苏酥眉开眼笑道:“不过也幸亏有些人眼瞎,不然这宝儿哪能让我家捡便宜哟,感谢瞎子,回头我就得去寺里上上香......” “容殊,你说谁瞎子呢!”傅夫人气急败坏打断她。 “你看,我又没指名道姓,你急着认什么呀?”容阿姨一副语重心长的口吻,“傅家老姐姐,不是我说你,你这脾气该改改了,就凭你这一张嘴,你家老爷子真是累的跑断腿,前几天还特意给我家递口信,说叫我们不要跟你计较,可怜老人家以前苦心呐......” 听到她提家里老爷子,傅夫人的脸色就有些僵了。 童柔见气氛剑拔弩张无比尴尬,忙把话岔开,“容伯母......” 刚叫了一声,就被容阿姨冷笑一声打断,她对着傅夫人她指桑骂槐留下几分面子,对童柔这个小辈可就摆不出什么好脸了。 “我听你刚才说我家念念跟傅家四小子纠缠不清,你从哪儿看见的?怎么个纠缠法?来,你跟我说说清楚。”容阿姨直接指着童柔说。 童柔被她毫不客气地质问,脸上表情有些难看。 容阿姨又哼一声,“别跟我说你是在计较刚才领奖台的事,说你瞎你还真装瞎,傅家四小子硬抱着我家念念不放,我还没找他的事呢,你们倒先来挑拣我们念念的不是了!怎么着?是看我们念念好欺负,捏软柿子来了?” 傅夫人和童柔俩人还真就是这意思,他们拿傅西城没办法,可不能只能找苏酥来撒火了么。 童柔面红耳赤,半个屁都放不出来。 傅夫人把她拽到身后,抬高声音嘲讽道:“谁知道她背地里怎么勾着西城呢,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有些人心机最是深了,会演戏,也就那种脑子少点儿数的拿块馊馒头当香饽饽。” 容阿姨被她气着了,指着她,“你......你简直不可理喻!是你拿你儿子当香饽饽供着吧,以为谁都想咬一口呢!” 眼见事态要升级,苏酥忙站出来拉住容阿姨,上前一步挡在她身前,抬眼望向傅母。 这是苏酥第一次主动抬头直视傅母,当初那场猝不及防的见面,傅母高高在上的嫌弃的眼神给苏酥心里留下了一团阴影。 所以她向来躲避傅母的目光。 而此刻,她抬起眼直视她,两人的目光在半空里相撞,傅母的眼神一如既往,充满着傲慢、嫌恶、高高在上。 苏酥突然就不怕了,一点都不怕了。 她突然发现,那目光也不过如此,她不在意,它便给她带不来任何伤害。 心里那团阴影倏忽间,烟消云散。 苏酥背脊挺得笔直,嘴角勾出清浅的微笑,有容阿姨在她背后,她的头高高的昂了起来。 此刻的苏酥就像是有大人给撑腰的小孩儿,气势突然就支棱了起来。 ...... 第377章 该满意了吧 此刻的苏酥就像是有大人给撑腰的小孩儿,气势突然就支棱了起来。 想想有些话还是要好好说清楚,她不辩解,她们还真就装傻往她身上扣屎盆子。 “童小姐,你的人,你管好。” 苏酥将目光从傅母身上移开,越过她看向童柔。 “真相到底怎么样想必你自己也清楚,我跟我男朋友的感情很好,很稳定,他给了我想要的一切,所以你的某些担心实在很多余......” 后面“很多余”三个字,苏酥尾音拉的有点儿长,明显显的讥诮。 “我一直觉得你是个很聪明的人,与其来找我的麻烦,不如往问题的根源上用力,你说呢?” 童柔看着她,抿着唇角不说话。 苏酥微微一笑,又说:“哦,对了,先在这里跟你说一声恭喜,你们的婚礼我大概是没有空去参加了,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这话说得无比诚挚,她真心希望傅西城能好好的,能幸福。 童柔不由愣住。 苏酥没什么再说的,回身挽住容阿姨的胳膊,“容姨,我们走吧,一会儿我还有采访。” 容阿姨点头,两个人手挽着手一起。 俩人抬脚正要离开,季丛白和傅西城从对面拐弯处一起走过来。 “白白!” 苏酥扬手兴高采烈喊了一声。 “酥酥!妈!” 季丛白加快脚步往这边走。 傅西城看着苏酥,却停住了脚。 “你这脸怎么回事?我怎么看着肿了?” 苏酥眼尖,隔着三四步远的时候就看见季丛白的脸有点儿不太对称,等他走近到跟前,赶忙凑上去仔细端详。 季丛白很配合地低头,微微侧过脸让她看得更清楚。 看着他红肿起的半边脸,苏酥当即蹙起了眉头,一脸心疼。 容阿姨也过去,捏着他的下巴扭过去看,“这是走路撞门上了?” 季丛白,“......” 容阿姨又道:“还是被人打了?” 说着越过他往后看了那边的傅西城一眼,傅西城脸上光溜溜的,没什么挂彩的痕迹,容阿姨估摸着情况,朝儿子投去嫌弃的一瞥。 打架打输了,丢人! 季丛白接收到她的意思,回她一个“你不懂”的眼神。 要是赢了,怎么能博取苏酥的可怜同情? “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跟四哥打架了?”苏酥盯着季丛白红肿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微微侧头朝傅西城的方向望一眼。 “唔,起了点儿小冲突,没什么大事......” 季丛白语气风轻云淡,嘴上说着没什么大事,可脸上表情完全不是那回事。 故作坚强。 苏酥心疼死了,朝傅西城瞪了一眼,傅西城嘴唇动了动,似想说些什么,苏酥已经收回了目光,伸手小心翼翼摸了摸季丛白脸上的伤口,又凑过去吹了吹,“疼不疼啊?” 一旁容阿姨看见,恍然大悟,悄摸给儿子比了个大拇指。 季丛白微微扬起眉毛,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 傅西城一拳头都没少挨,只不过都不在明面上。 这就导致最终的结果是苏酥的心完完全全偏到了季丛白这边,至于关于俩人为何打起来,以及是谁先动的手这些问题就被含糊过去了。 “咱们走吧,我叫晓晓去给你买消肿的药,还要不要冰袋?” 苏酥说着,一手拉季丛白,一手挽容阿姨,抬脚往前走。 两家人擦肩而过。 傅西城蓦地绷紧身体,垂在身侧的那条手臂轻轻晃了一下,似乎是要伸出去,然而最后还是停在那里,没有再越界。 就在苏酥从他的身边走过去的下一秒,他的那只大手蓦地攥成拳头,指节泛出青白色,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地暴露出来。 “季丛白,你快说我今天是不是特别厉害、特别棒?” “嗯,特别特别厉害,天下无敌第一厉害!” “哈哈,那你要怎么奖励我?” “那......我亲自下个厨犒劳你一下?” “你起开!下厨什么时候不能下?那也能当成奖励?是珠宝钻石不好看还是大别墅不好住,你卡里那些钱不给念念花是准备留着养小的?这么抠以后出门别说是我儿子。” “哈哈哈,还是容姨懂我。” “念念啊,我跟你说,有钱不给你花的鸡贼男人坚决不能选......” “妈!我是你亲儿子,不是垃圾桶里捡来的!” “哎,这手心手背都是肉啊......我还是要闺女。” “哈哈哈哈哈哈......” 一家三口你一言我一语笑闹着走远了,苏酥轻快的笑声却一直荡在傅西城耳边。 离开他,她过得很好,很幸福,远比在他身边的时候要快乐幸福的多。 傅西城紧绷的身体控制不住颤抖起来。 很好......这样就很好。 傅西城的眼睛里血红一片,紧绷到极致,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松了。 “阿城......” 童柔望着他许久,这一刻,终于敢怯怯地喊他。 傅西城微微侧转头,没有回她,只看向自己母亲。 傅母被儿子血红的眼睛吓到,怔愣了一瞬,下意识有些畏缩地后退一步,随即恼羞成怒,指着他恨道:“你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样子!就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女人,怎么?你又想拿断绝关系来逼我了吗!来啊!来啊!没了你还有你大哥你二哥三哥,我不缺你这个儿子!” 傅母声音越抬越高,一张脸愤怒到扭曲变形,然而内心却是虚到极致,不过外强中干强撑着脸面。 “伯母,您冷静点儿,别冲动。”童柔拼命拉住她。 傅西城静静看着,眼神疲惫悲哀到极致。 可末了,他却低下头颅说:“您以后不要再去找她的麻烦,以后我都听您的,您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全听您的,谁让您是我妈呢,我欠您的。” 傅母闻言,因激动和愤怒的粗喘顿了顿。 傅西城惨然笑了笑,“您满意了吧?这样您总该满意了吧?” 两道泪从他眼里滚下来,季母浑身一震。 傅西城不再多说,转身大步离去。 ...... 第378章 要男人有毛用 第二天晚上,苏酥在家里开庆功宴,邀请大家来家里聚餐。 季丛白左手拎锅,右手抓勺,走马上任“国宴大师”,从半下午一直忙活到天黑透,弄了十几道菜,再加点的外卖,把餐桌摆得满满当当。 贺寂舟跟着江允来的早,不到六点就到了,季丛白正颠勺颠得手抽筋,贺寂舟还要跟他掰手腕,季丛白直接一片烂菜叶子糊他脸上了。 接着秋姐何园他们陆陆续续都来了。 最后一道菜出锅,端上桌,季丛白看了时间,七点整。 “老路怎么还没到?” “刚给他打电话,说路上有点儿堵车,十分钟。” “那等他一会儿。” 众人坐在客厅沙发上闲谈说笑。 没多大会,门铃响起,季丛白起身,“来了,大家去洗手,准备准备开饭了。” 走过去开门。 路斌抱着洛洛走进来,听见里面闹哄哄的人声,笑说,“这么热闹,都来了?” 季丛白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丢他脚边,伸手抱过洛洛,先凑过去亲了一口洛洛的小脸蛋,才问:“怎么就你们俩?嫂子呢?” 提到俊雅,路斌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清了下嗓子说:“她身体有点儿不舒服,留在家里休息了。” 先前因为成奈雪的缘故,苏酥跟君雅几乎是撕破脸了,季丛白想着君雅也是受成奈雪蒙蔽,有心想帮她跟苏酥和江允修复关系,可是对方似乎不大领情。 别的也就算了,今天这顿庆功宴对苏酥来说意义重大,季丛白以为她端架子,心里难免就有些不大爽快,淡淡“哦”一声,没多说什么。 路斌察觉到他的不快,嘴唇动了动,想解释点儿什么,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揉了揉太阳穴作罢。 季丛白抱着洛洛转身走进屋里。 苏酥对路斌君雅两口子很有意见,但是并没有牵连洛洛,伸手接过洛洛抱进怀里,夹着嗓音逗道:“洛洛还记不记得我是谁呀?” 小丫头乖乖窝在她怀里,两颗葡萄样的黑亮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奶声奶气,“你是仙女姐姐。” 苏酥心都要化了,转头泪眼蒙蒙对季丛白说:“你能不能给我生个闺女?” 好烦啊,为什么那对讨人厌的夫妻会生出这么可爱的小孩子!这要是阿允的孩子,她也能无痛当干妈了。 季丛白睨着她,舔着后槽牙说:“我还能上天给你摘月亮,你要不要?” 苏酥撇撇嘴,小声嘀咕,“要你们男人有个毛用,连生小孩都不会......” 季丛白眯了眯眼睛,危险的亮光四射。 苏酥想起什么,又问他,“哎,你说嫦娥长得有我好看吗?” 季丛白嘴角直抽抽,伸手抱过洛洛转身走了。 苏酥,“......” 这晚的庆功宴,大家都吃的很满意,也玩的很开心。 最后大家酒足饭饱散了场,只剩下苏酥跟季丛白。 苏酥高兴,喝的有点儿多,人也迷糊了,季丛白直接将人抄起来,进了卧室。 夜深人静,春宵难耐。 夜半三更,苏酥趴在床上,手指紧紧揪着床单,死死咬住下嘴唇不张嘴说话。 季丛白伏在她背后漫不经心问:“知道男人有什么毛用了吗?” 苏酥气鼓鼓的扭头瞅他一眼,没忍不住直接一个巴掌呼了过去。 “啪——” 季丛白,“......” ...... 拿了金钟奖最佳女主角以后,苏酥的事业飞升到一个新level,具体的表现就是商务资源的升级,更具体的表现就是银行卡里的余额数字飞速上涨。 膨胀的钱袋子真是叫人非常有安全感,花起来也十分豪气。 苏酥私下里一直在做慈善,陆续给许多公益项目捐款,包括资助贫困地区留守儿童上学、流浪动物救助中心、残联等等。 这些都是她悄悄暗地里做的,除了身边几个人知道,没跟任何的外人提起过。 她从来没想过拿这些人来炒作什么,不过这次母校捐款设立奖学金确实是带着博一个好名声去的。 公众人物确实是需要一个好的形象,她捐钱回馈母校,双方互惠互利,一举两得。 六月末,毕业季,宁大邀请她回校参加毕业晚会,苏酥欣然应允。 江允听说苏酥准备在毕业晚会上表演节目,问她要表演什么,苏酥说唱歌。 “明天我要离开,熟悉的地方和你,要分离,我眼泪就掉下去......” 她顺口哼了两句,然后兴冲冲地问江允,“怎么样?我超爱这首歌的。” 江允听完,沉默良久之后,皱起眉头很是中肯的评论她一句:“你真是害人之心不死。” 苏酥,“......” 到底还是不是亲姐妹了! 最后这个表演节目被秋姐以兰花指嘤嘤嘤死谏的方式拦了下来,秋姐的原话是:咱们是去树立好形象的,不是过去毁形象的啊,你要是一意孤行,我今天就撞死在这儿! 苏酥无比郁闷,拉着一旁的江允问:“我唱歌真的就那么难听?” 江允看着她,也是相当费解,“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在调上?” 以前江允和何长泽就讨论过,他们俩一致认为苏酥耳朵里的构造可能跟别人不太一样。 她是真觉得自己都在调上,张嘴出来的都是天籁之声。 不知道是太自信啊,还是太自信。 本来么,众人都说跑调,苏酥再自信也免不得自我怀疑了。 结果......出来个睁着眼说瞎话的季丛白。 每次她哼歌,这瞎子聋子都说好听,就属我宝儿唱歌最好听。 隔三差五的被季丛白这样的糖衣炮弹袭击,苏酥的自信能不蹭蹭蹭回归那就叫见了鬼了。 江允活这么大还没怕过什么事,唯一就怕苏酥喝点小酒,在微醺状态硬拉着她和小五叔去ktv里唱歌。 季丛白第一次参与此类活动的时候,江允为了使他不至于惊吓到跑路而导致苏酥丢面子,很是体贴地帮他准备了一副降噪耳机。 结果表明,完全是她想太多了,季丛白那如痴如醉笑脸在一众痛苦的苦瓜脸里显得异常突兀。 他不仅听得如痴如醉,他还拿着话筒加入进去,跟着苏酥一起跑调到爪哇国。 爱情令人眼盲耳聋,五感尽失,这话是半点儿也不假。 ...... 第379章 行情就是好 爱情令人眼盲耳聋,五感尽失,这话是半点儿也不假。 江允只能摇头感慨。 果然情人眼里啥都是个宝。 只需一个人的赞赏,苏酥那无与伦比的自信又疯狂膨胀起来,曲高和寡,是他们少了一双欣赏的耳朵。 毕业晚会当天,保姆车在傍晚六点半开进宁大校园。 从大门到艺术学院的小礼堂围了栏杆,栏杆两侧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 苏酥从保姆车上下来,笑着冲大家挥手,尖叫和欢呼像一锅沸腾的水,喊她什么的都有,“姐姐”、“老婆”、“女鹅”,苏酥的粉丝成分很是复杂。 她最后到底没有自毁形象上台唱歌,而是坐在钢琴前跟毕业生合作弹了她很爱那首《再见》。 节目表演完以后,她就趁空溜了出来,换了身宽大的嘻哈服,戴着帽子口罩,跟江允在校园里闲逛。 小足球场有人当众表白,男生暗恋了四年,在这个毕业的季节,终于鼓足勇气对女孩儿说出“我喜欢你”四个字。 女孩子脸上露出惊喜而羞涩的表情,接过男生手里的花,围观群众高声欢呼,鼓掌送上祝福。 在这个毕业的尾巴,有情人终成眷属。 “真好啊......” 江允看着,不由感叹一句,突然为曾经那些蹉跎过去的岁月感到可惜,她总忍不住想,如果当年贺寂舟没有被赶去国外,他们会不会早早地就在一起? 这个问题无解,也或许,日积月累的相处中,贺寂舟被不断的打压催垮,他们根本不会再走到一起。 这么想,心里的那团遗憾顿时散去很多。 转身正要继续往前走,一枝开得正艳的山茶花突然推到她脸前。 男生青涩的脸上露出些许腼腆和羞涩,有些结巴问:“你......你好......” 不远处站着另外几个男生,勾肩搭背,望着这边笑闹起哄。 “可以加个微信吗?”男生看着江允,那张腼腆羞涩的脸一下子更红了。 江允听见苏酥的嘿嘿笑声,一转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开了好远,拿着手机对着自己狂拍。 江允无语,转过头对男生温和笑了笑,指着苏酥一本正经地说:“她是我女朋友。” 男生看一眼苏酥,脸色立马变了变,落寞转身离去,走出两步远,又突然回,不由分说把那枝山茶花塞进她手里,然后快速跑走。 苏酥走过来,伸手搭在她肩膀上,啧啧感慨,“你怎么能这么伤小朋友的心呢?太没良心了。” 江允眼风斜过去,“能不能把你刚才发的朋友圈删了?” 苏酥摸了摸鼻子,理直气壮拒绝,“我不,我就是要气死贺寂舟,谁叫他猪油吃那么多,被蒙了心。” 江允无奈摇头,看了眼时间,“晚会快结束了,我们回去吧。” 一会儿还要跟学院里的几个领导去吃饭。 俩人抄近道穿过女生宿舍楼往回走,苏酥突然“哎”了一声,拉着江允停住两步。 “怎么了?” 江允懵了一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顿。 女生宿舍后门,黑色轿车停在台阶前,红色尾灯闪烁,一男一女在车旁相对而立,女生纤瘦高挑,男人的西服外套在他身上显得异常宽大,她的脸被明亮的灯光照得惨白,头发有些蓬乱,仔细看,身体似乎一直在发抖。 那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女生眼里扑簌簌流下两行泪来,真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女生微微侧脸低下头,纤长的脖颈弯出一段优美的弧度,两人又说了几句什么,男人点点头,转身坐进车里,离开了。 女生站在台阶上,注视着汽车驶远,直到彻底看不见才收回目光,还挂着泪水的脸上露出一抹娇羞又甜蜜的微笑,她从身上的外套里掏出一块灰色手帕,慢条斯理擦去脸上的泪,转身回宿舍楼。 “我去......” 苏酥忍不住发出惊叹,收回视线跟江允两人面面相觑。 两人同款的惊讶表情。 “路哥......”惊讶良久,江允开口,完全不敢置信,“他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苏酥摸着下巴,一脸认真的思索状,“暂且先不说他,那个女生可不是一般人,那一举一动都恰到好处的撩人,像是刻意练过的一样,我当初去勾搭我们家白白就这么干的。” 她当初挺心虚的,但好歹是演员,就算是演,也拿捏的挺到位。 况且,那时候她的目的也摆在明面上没有掩饰的,至于这个女生,那就不知道了。 江允皱着眉头替路斌挣扎解释,“或许有什么隐情,不一定是我们想的那样。” “或许吧。”不知道想到什么,苏酥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神色。 “要真是被我们猜准了,那君雅可就有的受了。” 她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几分纠结的幸灾乐祸。 俩人跟君雅也就碍着路斌这层关系,剩下点儿面子情,人与人的交往要看缘分和磁场,君雅只是被成奈雪超高的演技迷惑,不是什么坏人,但处不来就是处不来。 江允和苏酥都不打算多管闲事。 “对了,你最近有没有听到苏家那边的消息?”俩人往回走,江允岔开话题,“宏伟地产已经三个月发不出工资,听说前几天员工集体罢工讨薪,还闹去了警察局。” 苏酥表情恍惚地“啊”了一声,其实也没过去多少光景,可听见江允说苏家,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摇头道:“我不知道,苏家是不是要破产了?” 江允看她一眼,点头,“差不多吧,去年年底,苏家就开始陆陆续续变卖家里的房子车补公司账上的窟窿,银行不愿意贷款,公司资金根本周转不过来,估计最多再坚持一两个月。” 苏酥往回走着,看着脚下的路沉默了片刻,笑了笑说:“阿允你知道吗,比起他,其实我妈更有做生意的头脑,当年干房地产,趁着风口发家都是我妈出的主意,他还觉得自己多厉害,这么多年,要不是借着傅四哥的势,别人给他留两分余地,苏家早败了。” ...... 第380章 毫无下限 现在再提起苏家,苏酥心里什么感觉也没有了,没有恨没有怨,更没有情没有爱,苏家的一群人现在于她而言,只是无关紧要的一群人陌生人罢了,再也不能影响她分毫情绪。 江允点了点头,说:“我是怕他们走投无路,再来攀扯你,你现在是个公众人物,一言一行都要被搬到网络媒体上去放大审视,到时候脏水少不了,得给秋姐说一声,提前做好防范。” 打断骨头连着筋,外人眼里,苏酥跟苏宏伟到底是亲父女,父亲生意破产,苏酥这个女儿不管不问,在外人看来,那就是不孝。 在绝大部分人眼里,还是百善孝为先,他们认这个理,不管对错与否。 苏家要舍脸扒着苏酥不放,拼命往她的身上泼脏水骂她不孝,还真是个大麻烦。 苏酥没想到这层,闻言顿时皱起眉,脸色渐渐阴沉起来。 依照苏家那种自私自利不要脸的行事作风,这种事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果然,没过几天,齐晴和苏琪母女就找上了门,她们也提前有通过电话短信联系过苏酥,只是没能成功,苏酥早就把他们一家人全部拉黑了,无奈只能上门堵人。 苏酥毫不客气,没给她们说话的机会,直接喊物业保安,把两人赶了出去。 清静了两天,网络上开始出现一些风言风语,不少营销号爆料苏酥的家世背景。 一直以来,苏酥在家庭背景这一块比较神秘,圈里大多只知道她是傅西城罩着的人,其他的就不怎么了解了,当初因为行事高调嚣张,还被网友们强行安了个资本雄厚的富家千金人设。 因着收到江允的提醒,秋姐这段时间一直严密留意着网上的动向,看见一丁点儿苗头,就立即扑灭。 然而防是防不住的,苏家那群人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苏酥就是他们的救命稻草,拼了命也要抓住的。 七月中,经过几轮的接洽,秋姐终于帮苏酥拿下了国际知名珠宝品牌的合约,成了他们大华区的首席代言人。 就地升咖,一时鲜花似锦,炙手可热,不知道惹了圈里多少人眼红。 苏酥在cbd中心商圈为品牌站台的时候,齐晴带着苏琪、小儿子、苏家老太太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对着苏酥就跪下了,连声哭嚎。 “姐姐,我求求你了,你快去救救爸爸吧!爸爸他要跳楼!” 人群中,小男孩尖利的哭声异常刺耳。 大家都齐齐看了过去。 在大家的注视当中,苏家老太太更是什么话也不说,咬着牙就“砰”“砰”“砰”——给苏酥磕头,没几下额头就见了血。 苏酥被吓得连连后退,撞到后面的产品展示柜上。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两个保镖反应快迅速挡在苏酥身前,等现场安保人员回过神来去拉苏老太太他们的时候,有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分开人群挤进来,问苏酥,“苏宏伟是不是你父亲?他现在在xx大厦的楼顶,要跳楼自杀。” 警察的话音方落,苏老太太就尖声哭嚎起来,“他是你爹啊,生你养你这么多年,你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啊!” 她一哭,刚停下哭声的小男孩又跟着尖利地哭嚎起来,“爸爸!我要爸爸!” 齐晴和苏琪也跟着放大嚎啕大哭。 这一窝老弱病残,蓬头垢面,面容凄楚,看得众人怜悯心暴涨,纷纷议论好可怜。 苏酥察觉到众人看自己目光时的变化......她突然明白苏家人要干什么了,一股愤怒的火焰瞬间冲到头顶,将她的理智烧成灰烬。 “苏小姐,人命关天,麻烦你先跟我们走一趟。”警察语气焦急。 苏酥咬紧牙关,双眼血红,气得浑身发抖,“他想死就让他死去好了!”一句话冲到嘴边,差点儿脱口而出,好在一只大手及时伸过来,捂住了她的嘴。 “苏酥!”秋姐沉声喊她,声音像一张紧绷的弦。 “苏酥,冷静点儿,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不能被她们毁了前程。” 接着是江允冷静的声音,像一副清凉剂,瞬间浇熄了苏酥脑子里的滔天怒火。 她抬眼环顾四周,无数镜头对准着她,镜头后是一张张兴奋的看热闹的脸。 苏酥彻底平静下来,转头对消防员道:“人在哪儿呢?麻烦你带路。” 苏酥跟着警察,在秋姐以及两个保镖的陪同下去了大厦楼顶。 江允落后一步,打电话给正陪何园在附近闲逛的杨九,喊他赶紧回来,找几个人看住苏老太太几个人,别让他们再继续闹事。 楼顶上风很大,苏酥一眼锁定站在栏杆边的苏宏伟,他人瘦了好几圈,衣服里空荡荡灌满了风,头发乱蓬蓬夹杂着白丝,看来这几个月是真的没少受折磨。 江允和秋姐则环顾四周,把楼顶上的人都扫视过一个遍。 楼顶上零散站着不少人,有两个穿制服的警察,一个似乎是头儿的便衣,另外有两个穿商场工作服装的工作人员,两个保安,还有两个不知道是做什么的闲散人员。 江允和秋姐的视线不约而同在那两人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转头对了个眼神,秋姐回身跟两个保镖低声吩咐了几句。 几个警察朝他们走过来。 “你是他女儿?”带头的那个问。 苏酥表情冷淡,“算是。”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秋姐往前走一步,拉着便衣偷偷,“警察同志,借一步说话。” 这时,那边有人喊:“苏先生,你不是找你女儿吗?你看看,她来了!” 苏宏伟闻言回头,目光跟苏酥对上,眼泪唰地流下来了。 苏酥看着他,眼神古井无波,就像一汪死水般。 她走近几步,没什么语气发问:“您这是要干什么?” 苏宏伟突然爆发出剧烈的哭声,哀声喊道:“女儿!是爸爸对不起你啊......” 苏酥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打断他道:“你现在才知道对不起我啊,怎么?是临死了幡然悔悟,特意喊我来说一声对不起吗?” 这话冷酷又毒辣,苏宏伟的哭声一滞,楼顶上众人都朝她看过来。 ...... 第381章 功德都快骂没了 “哎,你干什么!你抢我手机干什么?” 这时,左右两边同时响起惊叫声,如江允和秋姐最坏的预想,那两个闲散人员正偷偷拿着手机在直播。 所以这一切都是预谋好的,是真打算要毁了她。 苏酥怒到极致,反而笑了,笑着笑着红了眼。 “你看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非要这么大庭广众地闹腾增加警察叔叔的负担,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公司快破产了,你想要钱是不是?直说好了,你要多少?”她问苏宏伟。 “我不是要,我是跟你借,”苏宏伟忙摆手,赔着笑道:“酥酥,爸爸肯定不会白拿你的钱的,爸爸就先借你的周转一下,等公司重运转起来,有了钱爸爸立马就还给你。” 苏酥又问了一遍,“要多少。” 苏宏伟斟酌了下,小心翼翼说了个数字,众人闻言都倒抽冷气,也是真敢说啊。 “酥酥,你肯定是不差这点儿钱的对吧?前段时间你还给你们学校捐了一千万,你手里肯定不差钱。” 苏酥笑着点头,“是不差钱,就是我手里没有你说的那些,我也能跟朋友借去。” 苏宏伟扫过她身旁的江允,眼里闪过激动。 “不过,”苏酥又道:“我有个条件。” “你说,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苏宏伟陷进即将能得救的狂喜里,双眼亮闪闪望着苏酥,身体有些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 他此刻站在栏杆外头,一失足就可能摔下去,警察不得不插话道:“苏先生,你先下来,下来再跟你女儿好好谈。” 苏酥却道:“不用麻烦。” 众人都一愣。 苏酥望着苏宏伟,笑盈盈问:“你告诉我,你是收了谁的钱?特意搞这么一出来害我。” 苏宏伟闻言,目光开始不断闪烁,心虚到结巴,“你......你你在说什么?什么收钱害你!” 苏酥忽然感觉到脸上痒痒的,抬手一摸,摸到的全是湿湿凉凉的泪。 她越发想笑,语气里带上蛊惑,“爸,父女之间哪有连夜仇呢?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您只要告诉我,我立马叫人把钱打到你账户里。” 苏宏伟脸上露出明显犹豫和挣扎的神色,楼顶上一时人声静了,不知道谁轻轻“啧”了一声,调子说不出的嘲弄。 苏宏伟纠结半晌,最后一咬牙坚决道:“你先打一半的钱给我......” 话音未落,苏酥立即“哈哈——”大笑出声。 江允用力握住她颤抖的手,转身搂住她,声音近乎带着哀求,“酥酥,我们走,我们走吧,好不好?” “我怎么还能对他抱有期待?阿允,我怎么那么贱啊,竟然还对他有那么一丝期待!”苏酥看着江允,眼泪不断的滑落下来。 站在旁边的几个人听见她这悲怆的语气,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艹他妈的,这都什么牛鬼蛇神啊!这种人也配当父母?”一个年轻小警察愤慨地骂了一句,被身旁那个年长的敲了下脑袋。 似乎是察觉到气氛的不对,苏宏伟有些慌了。 “酥宝儿!”他下意识用很久之前喊苏酥时的称呼,“酥宝儿,爸爸不是那个意思,你听爸爸解释......” “苏宏伟。”苏酥打断他,直接喊他的名字,“求求你别恶心我了,你不是我爸,我爸大概是早就死了,你想跳楼就跳吧,正好还我妈一条命,你跳下去,我们俩也就恩怨两清了。” 苏酥说完,转身就走。 刚走出几步,身后忽然响起一道道惊呼声,她身体一震,倏地停住脚步,紧绷着脊背,却到底没有回头。 “救命啊!救我!警察同志,快救我!” 下一秒,苏宏伟惊恐的嗓子几乎破了音。 苏酥紧绷的脊背一下松弛下来,又重新迈动步子,快步往前走,往前跑,将他呼喊的声音远远甩在身后。 这件事情之后,苏酥在家里干躺了两天,季丛白跟他二哥一块去了外地开学术会议,没在家,容阿姨就搬了过来,在家里守着她。 “念念啊,你别伤心,有我在呢,他不要你我要你,他不疼你我疼你,你就是我亲闺女,咱们不为那种人伤心好不好?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 容阿姨抱住她,温柔的哄,“不哭啊,不哭......” “容姨,我没事,我不伤心。”苏酥红着眼眶,嘴角抿的紧紧的。 容阿姨看她强颜欢笑,心疼的自己眼圈儿也红了,当着苏酥的面没多说,背地里恨得直骂苏宏伟是老畜生,骂苏老太太老虔婆,骂齐晴臭小三,骂苏琪跟她弟弟也不是好东西,是孽畜。 容阿姨活了大半辈子没说过一句脏话,全在这一刻补上了,功德都快骂没了。 秋姐跟江允过来的时候,赶上季丛白匆匆回来,仨人一起进门,正碰上容阿姨散功德的时候。 季丛白连鞋都顾不得换,直接往卧室里冲。 容阿姨看他一眼,没管他,招呼江允和秋姐两个在客厅沙发坐下,问他们事情处理的怎么样。 这事在热搜已经挂了两天了,因为事件本身就很炸裂,再加上背后有人推波助澜,热度根本压不下去。 苏家那几个人大概是看在苏酥这里完全讨不到好处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在网上上蹿下跳,到处跟人哭诉,抹黑苏酥的形象。 苏酥刚接手代言就捅出这么大个篓子,品牌方那边很有意见,隐隐有解除合约的意思,品牌爸爸们才不管你到底是不是冤枉,他们只看中你这个代言人的形象价值。 现在舆论风向对苏酥很不利,没有一个品牌愿意因为代言人的问题而承担任何的损失。 不过,相比较苏酥这边的隐患,苏家那几个人的处境却借着舆论势力在发生改变。 人们天性会对弱者生出同情心,即使明知道里面定然有些内情,可是再怎么样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把亲爹逼到跳楼,亲奶奶磕头磕得头破血流,未免也太过狠毒。 ...... 第382章 终究都会过去的 广大路人网友大多都是这种“理中客”的想法,苏酥努力了许久,刚刚有所回升的国民好感度瞬间又跌到了谷底。 营销号狂欢各种扒黑料,现在各路牛鬼蛇神都出来了,宛如群魔乱舞,这背后各种势力操控,圈里那些同行虎视眈眈,就等着趁火打劫分食资源。 秋姐这两天上火的不行,嘴角冲出好几个水泡,再由事态升级下去,刚签下的这个代言很可能就真的保不住了。 这个品牌对代言人标准一向十分严格,特别在形象和声誉方面,到时候要真解约还要这边赔偿他们天价违约金,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 “早知道那天在楼顶不缴了那俩人的手机,也叫大家看看那个老东西的真面目!” 秋姐脑子里神经一抽一抽的疼。 江允微微蹙着眉,“都一样,该骂苏酥心狠的还是骂,这种家务事放在网上根本是掰扯不清楚的,那群人就是享受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感觉而已,酥酥的身份在那摆着,随口一句话都会被无限放大,多说不如少说,跟不讲理的人只能保持沉默。” 秋姐也是生气,使劲揉了下太阳穴,“那就照你说的,苏家那边我们直接发律师,还有那几个上蹿下跳的营销号,一起收拾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狠色,“都是一圈子里混的,做事也留一线,受过恩不说还也就算了,转头过来捅我一刀,妈的,这是救了条中山狼!先前苏酥还说等咱们飞了就拉他一把,呵,等这事过去,我不玩死他我名字倒过来写。” 其实娱乐圈里这种背刺的事太常见了,蛋糕就那么大,想吃就得去抢,多的是人不择手段。 只是秋姐跟苏酥都是有些义气在身上的,碰到这种事心里着实堵得够呛。 容阿姨听他们俩说话,感觉情况似乎很不妙,急道:“那些事到底怎么解决啊?你们有没有办法?” 江允去拉住容阿姨道:“容姨,今天过来正好也想找您帮个忙。” “你说你说!要我帮什么忙?”容阿姨正着急该怎么出力。 江允拉着容阿姨坐下道:“现在网上的言论对苏酥不利,品牌方那边现在心思浮动,我听说您跟老总的夫人有几分交情,想着您能不能帮忙搭个话,稳住那边几天,给我们时间腾出手收拾。” 品牌方大华区内部有好几股势力在内斗,苏酥这边一出事,推她上来的那一方立马被人揪住了辫子,江允经朋友那里打探来的内幕消息,说昨天内部会议几个高层唇枪舌战吵翻了天。 苏酥这事其实说大并不很大,又没涉及到什么违法违规的问题,江允决不能叫她成为品牌公司内部权力倾轧的牺牲品。 容阿姨听江允说完,想也没想,一口答应下来。 正说着,楼上传来隐隐约约的抽泣声,几个人听见,说话声立马就停了。 几个人往楼上看去,过了一会儿,秋姐阴恻恻地说:“苏家那群畜生可不能落着好了!” 江允端起桌上的茶喝了口,淡淡道:“是得好好教训一下,本来都打算放过他们了,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以后相安无事也就罢了,给脸不要脸。” 容阿姨急忙愤怒道:“这事我来办,敢欺负我闺女,我非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不用,您歇着吧,我来就行了,”秋姐眼里透着股狠劲儿,“保证叫您满满意意的。” 江允又喝了口茶,漫不经心道:“我记得酥酥跟我说过,她十来岁的时候苏宏伟有段时间迷上了赌博,苏老太太拿刀架在苏酥跟她妈脖子上,把人逼回来的。” 这事秋姐还是第一次听说,容阿姨更是瞪大了眼珠子,捂着心头差点儿没提过来气儿。 “艹!这老太婆也太恶毒了吧!” 秋姐都有点儿抓狂。. 江允嘴角嘲讽地勾了勾,当初苏酥跟她和小五叔讲这件事的时候,其实想表达的意思是当初苏宏伟其实还是很爱她的,还有点儿人样。 “我们念念真是吃了太多苦了......”容阿姨眼眶红红的,说着说着就哽咽了。 江允轻抚着她的后背宽慰她,“所以老天爷把您送到她身边了啊。” 她握住容阿姨的手,抵在额头,用无比虔诚的语气说:“容阿姨,谢谢您,真的特别谢谢您对苏酥这么好......” 江允看得很清楚,季家这母子俩就像一道光,明亮灼热,直直照进了苏酥的心里,他们给了她无条件的偏爱,将她心里那个破洞刮风的窟窿添得满满的。 江允感激他们,无比的感激他们。 ...... 苏酥在季丛白那里找到了释放的出口,天昏地暗地哭完一场,再睡一大觉,醒来,整个人似乎都活过来。 “唰”一声,窗帘拉开,外面灿烂的阳光倾泻进来。 苏酥闭眼仰头,感受着阳光铺在脸上的温暖,心底深处压着的某些沉重又阴暗的东西就像冰块一样慢慢融化掉了。 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身后有热源靠近,季丛白从背后搂住她,脸枕在她肩头,闭着眼睛问:“几点了?怎么醒这么早......” 声音几带着浓浓的倦意。 苏酥有些心疼,微微侧头,“还早,才七点,我拉上帘子你再继续睡会。” 季丛白下巴在她脖颈轻轻蹭了蹭,仍旧是闭着眼睛,“你干什么去?” 苏酥扭头看着他道:“我出去晨跑。” “我跟你一起。” 季丛白说着,打了个哈欠,明明困得睁不开眼睛。 苏酥笑着推了他下,“不用,你继续睡吧,我看你眼底下都熬出青黑来了,上了年纪得注重保养,不然......” 说没说完,腰间忽然被一只大手被捏了一把,不疼,但有些痒,苏酥忍不住笑出声,转着身子扭了一下。 “这就嫌我老了?”季丛白不满,半点儿困意都没有了。 “没有没有。”苏酥连忙摆手辩解,感觉身后有什么在复苏,她“哎”一声,急着想逃。 季丛白从后面扣着她往自己身上贴了贴,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睨着她,轻笑,“要不要换个运动方式?” 苏酥,“......” 她还想耍个小心眼把人推开,结果,直接羊入虎口,被吃干抹净。 ...... 第383章 什么时候来贺氏当老板娘 苏酥最后肯定是没有去晨跑了,喂饱季丛白,又被迫陪着他睡了个回笼觉,起来正好吃中饭。 她胃口出奇的好,饭桌上愣是没有一个人能吃的过她的。 大家看她精神奕奕的模样,都松了口气。 苏酥连干了两碗饭,还要再盛第三碗的时候被秋姐拦住了。 她精气神回来了,秋姐就不再惯着她了,嫌弃道:“你控制着点儿,咱们明天复工出外景,活都压一堆了.......” “哎呀,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呀!” 容阿姨打断他,很不满道:“你怎么能这么压榨我们念念?你看她都瘦成一把骨头了,抱着都硌的慌,你还不让她吃饱饭,你不能这么干呀!还有着急忙慌的开什么工啊?念念才有点儿精神,这几天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工作是做不完的,身体才最重要—— 说着朝一旁的保姆招手,“来,王阿姨,给念念再盛一碗饭来.......” 秋姐想拦又不敢开口,桌子底下拽江允的衣服,江允拿起勺子舀了碗鸡汤放在苏酥跟前,笑着说:“容姨,苏酥这两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一下吃太多容易积食,对胃不好。” 说着眯眼警告地看了苏酥一眼,苏酥是个重口腹之欲的,偏偏要为了保持身材长期节食,偶尔有放纵的机会她就有点儿管不住嘴,撑吐这种丢人的事没少干。 苏酥目光留恋地瞅了眼盘子里的红烧肉,拿小勺搅着鸡汤望洋兴叹。 季丛白拿起一片生菜叶,铺上一勺米饭,然后再夹一块红烧肉裹起来递到她嘴边,“最后一口。” 苏酥瞬间眉开眼笑,抓住他的手腕,张大嘴巴一口塞进去,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像只小松鼠。 秋姐暗自叹息,心里开始迅速盘算起加大苏酥运动量的事情。 吃完饭,苏酥拿回了自己的手机,上微博逛了一圈,昨天苏酥的工作室发了两条微博。 一条是起诉苏家人和几个营销号的律师函。 另一条是对关于对“逼生父跳楼,家人下跪磕头赔罪”这一事件的回应。 博文没有做任何解释,只简单将苏家人做的一系列事情都罗列出来,齐晴带着比她年龄还大的女儿小三上位、私生子、逼死发妻、虐待亲生女儿……桩桩件件掷地有声。 舆论风向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这会儿大部分评论都是心疼她的了。 当然,还是有一部分人觉得她做的太过了,家务事难断,一个巴掌拍不响,她肯定也不是全然无辜,所以还是那句话,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在怎么着那都是亲爹,真能狠心到逼着亲爹去寻死的,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苏酥早知道网上会有很多这种理中客,站在道德高地上指指点点,所以她从来不愿意把那些破事放到网上去给人说三道四,增加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想到他们到先卖起来了,真是又胆又有脸! 似乎是被那份律师函镇住了,苏家几口人没有再继续在网上胡说八道,苏酥想着事情该消停了,谁知道接下来几天她还是被高高挂在热搜上。 家庭纠纷他们不讨论了,开始扒这些年苏酥背后的那些男人们。 一开始,这个词条出来是带着满满的恶意的,某博主用明褒暗贬的方式写了篇关于舒女神的成功之路,全文重点都在她背后的金主上,博主的语言带着一种玩笑的调侃,然而仔细读,就会发现字里行间散发着的浓浓恶意。 比如,她用了“寄生”一词来形容苏酥和“男人们”的关系。 很明显,有人故意想抹黑苏酥的形象,然而事情却没有按照那些人的预期发展下去,因为大家扒着扒着都忍不住磕起了cp。 苏酥一直有一个“男神收割机”的称号,大家瞅着她那张脸,就觉得有那些“男人们”真是再正常不过了,能得到她的青睐实在是那些男人们高攀好吧。 有的想高攀还高攀不上呢。 比如说贺氏的总裁,女神获奖他巴巴去送花,结果舒女神连个眼神都没甩他一个,浑身上下写满了嫌弃。 贺寂舟稀里糊涂喜提热搜, 当时他人在外地出差,回来之后听公司上下风传他跟大明星舒念得爱恨情仇。 不得不说,广大人民群众的脑洞是巨大的,想象力是石破天惊的。 贺寂舟搞清楚原委之后差点儿没给气乐了。 他想了想,跑去微博注册了一个个人账号,认证之后发了一张图片,图片是从视频里截的,那是电影节现场,当时他确实给苏酥送了花,也确实遭了嫌弃,当时江允就站在苏酥身边。 贺寂舟截图编辑,用红框特意把江允给圈出来,上传,配文:【我追得是这个#@云舒传媒江允#什么时候有空来贺氏当老板娘?】 贺氏官博两分钟后转发。 如此高调,贺寂舟如愿以偿,喜提第二个热搜。 网上闹得欢腾的时候,江允正在饭桌上跟人推杯换盏,对方有意为难,故意灌酒,江允推脱不掉,连喝了几杯,头昏脑涨,借口上卫生间出去吹风。 过了几分钟回去,包厢里的气氛突然变了,先前端着架子为难她的人突然换了张脸孔,脸上的褶子简直要堆成了一朵大菊花,对着她相当的热情殷勤起来。 江允以为自己喝晕了做梦,面上不动声色,放在桌上的手偷偷掐了把大腿。 疼! 忽然,手机“嗡——”“嗡——”震了两下,江允趁空闲点开看了眼,苏酥给她发了链接,江允点进去看,眼睛慢慢睁大,愣了会儿,“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饭局快散场的时候,贺寂舟打来了电话,问她饭局结束了没有。 江允懒洋洋说:“快了。” 手机那头的贺寂舟轻笑一声,心情挺愉快道:“我刚从公司出来,顺路去接你。” 江允板着声音说:“好像不大顺路。” 贺寂舟从善如流,笑道:“那我绕路去接你。” 江允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 第384章 都是狗东西 从饭局下来,江允脚步有些虚浮,何园扶着她在酒店大堂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 今晚何园喝得更多,却跟没事人一样,只是两边脸颊有些泛红。 “老大,你先坐这儿休息会儿,我去给你拿杯热水去。” 江允揉着太阳穴,很不舒服的低着头,含糊“嗯”一声。 结果何园刚走,另外一边不远处的地方有闹闹哄哄的声音传过来,江允下意识转头看过去,就见贺嘉钰打头带着一群人,歪七八扭从过道那边走出来。 “瞎了眼了,一个两个都是瞎了眼的!一个狗杂种,他居然也配跟我争!什么玩意儿!他凭什么跟我争?你们说,他凭什么?” 贺嘉钰喝得醉醺醺,揪着身边人的领子,高声嚷嚷,嗓门大的整个酒店大堂都听得见。 “是是是,他算是个什么东西,小人一个,只会背地里搞些阴谋诡计,哪里配跟二少您争呢!二少您消消火,为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当......” 被贺嘉钰揪着衣领的男人立即点头哈腰,满脸赔笑。 “对对,咱们兄弟都是看好二少您的,凭二少您的能力,您的身份,那位置怎么看都该是您的......”旁边的人一个个跟着,马屁拍的贼溜。 “就你们还算是个明白人,老爷子老糊涂了,我妈也老糊涂了,都他妈老糊涂!叫那个狗杂种有机可乘!” “......” 一群人吵吵嚷嚷,江允这边听得清清楚楚,眼神不知不觉冷了下去。 贺嘉钰察觉到两道轻蔑不善的熟悉视线,转头瞧了过来。 看到坐在休息区沙发上的江允后,他醉昏昏的眼睛怔了几秒,很快,浓浓戾气从眼底浮现出来。 他一把推开身边搀扶着自己的人,摇摇晃晃往江允那边冲过去。 “二少!哎二少!您去哪儿?” 众人跟在他身后一起转向,轰轰隆隆好大阵仗,大堂经理见势好像不太对,一溜烟跑过来。 贺嘉钰踉跄着已经冲到江允跟前。 江允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冷冷清清望着他,明明是仰视,却无端叫贺嘉钰感觉出一股居高临下的味道。 她看不起他,脸上眼底全是不屑。 贺嘉钰脑子轰隆隆的,一股愤怒的火焰从心底滚滚升腾而起,灼烧着他的每一寸皮肤。 他想起她从前那些欺骗,她联合贺寂舟那个狗杂种愚弄他,背叛他,对付他...... 要不是她,要不是江允,他绝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贺嘉钰一时愤怒至极,怨恨至极,他伸手一把拉住江允的胳膊,将她从沙发上扯起来,盯着她质问,“您这是什么眼神?你他妈又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瞧不上我!” “二少!二少!消消火消消火!” 跟在贺嘉钰身后的人慌忙拉扯住他,生怕他对江允动手。 这些人都知道江允跟贺寂舟的关系,这会儿捧着贺嘉钰不过是他还有点儿资本,想从他这里捞点儿好处,嘴上天花乱坠的奉承就算了,哪里真敢帮着他得罪贺寂舟。 “你说他凭什么跟你争?”江允被拉起来,没有一丝畏惧的睨着贺嘉钰,冷笑一声,浓浓嘲讽道:“贺嘉钰,就凭你是个废物!凭他不管吃多少苦,过得多艰难都不会学你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他就是比你强!” 她这话一出口,周围瞬间静了下来,贺嘉钰原本就燃着熊熊怒火的双眼也瞬间被愤怒烧红了,身体止不住发抖,似是不敢置信,怒吼道:“你说什么?你他妈再跟我说一遍!” 江允因着心有愧疚,以前对他,向来不曾口吐恶言,像今天这样直白地骂到他脸上还是头一次。 她不打算再惯着他。 “说多少遍都是一样,改变不了你是个废物的事实!”江允轻蔑一笑,抬眸扫一眼他身后的一众人,“看看你身边的人,以前那些狐朋狗友都不乐意再跟你玩儿了,就剩下一堆捧臭脚的,你不会真以为他们那些讨好奉承都是真心敬着你吧?” 她说着,又是一声冷笑,“贺嘉钰,你回家照照镜子好好看看你现在是个什么熊样子!骂他配不配之前先看看你配不配!” 这番话说得又毒又辣,贺嘉钰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往脑门子上涌,一张脸都慢慢变得扭曲起来。 江允看着他,又冷冷道:“他再怎么样也是跟你一个母亲,你骂他有没有考虑过你妈?一个肚子里出来的,他是狗杂种,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妈又是什么!” “江允,你他妈跟我说这么多的废话,原来是来为那个狗杂种鸣不平的。”贺嘉钰想明白了,一下子大笑了起来,面孔一瞬间扭曲到可怖,怒吼道:“你给我闭嘴!” 他说着,手高高扬起,可江允竟先他一步,一个大耳刮子狠狠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整个大堂都静了。 江允用了吃奶的力气,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手臂都震得发麻了。 贺嘉钰被她打得偏过头去,白皙的脸上迅速浮起几只红印子,耳朵里开始不停的“嗡嗡——”作响,像是一群苍蝇乱飞。 江允又一把推开还挡在自己面前的贺嘉钰,拎包起身,转身往外走。 只不过,她才转身,手腕就被人攥住,下一瞬,一声低吼,贺嘉钰的拳头径直往她头脸上落来。 江允挣脱不开,没办法逃,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抬起胳膊抵挡。 可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只感觉耳边一道景劲风扫过,她听见贺嘉钰痛苦的闷哼一声,攥在手腕间的力道当即就松了,腰间跟着一紧,她靠上一个无比熟悉的宽厚坚实的胸膛,鼻尖熟悉的气息萦绕,紧绷着的一颗心倏地一松。 “你留下来处理。” 贺寂舟搂住江允,冷声吩咐杨九一句,然后牵住她的手抬脚就走。 江允踉跄走出几步,想起来,回头道:“园园!” 杨九闻声回头,跟她比了个手势,“姐你放心,一会儿我送她回家。” 江允还想再说什么,前面人突然脚步一停,转过身来,江允刹车不及,一头撞进他怀里。 贺寂舟就势拦腰将她抱起,往上一提,扛在肩头,大步往外走去。 ...... 第385章 厌屋及乌 江允趴在他肩膀上,头朝下,一路头昏脑涨的,然后被塞进副驾驶里。 车子上了路,她才渐渐缓过神来,转头看贺寂舟,他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神情紧绷,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这模样叫江允没由来有些心慌。 “你怎么了?”她问。 是因为她方才的鲁莽在生气? 江允现在想想也有点儿后怕,当时酒劲儿上头,听见贺嘉钰那么骂他,气愤难当,想也不想就刺了回去,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她少不得要犯在贺嘉钰手里吃些皮肉之苦。 不过她不后悔,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干。 江允脑子里有些昏昏沉沉地想着,转头轻轻拽了下贺寂舟的袖子,“哎......” 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忽地转向踩刹车,在轮胎磨地“刺啦”声响中,车子靠边停下。 江允惯性前冲又倒进靠背里,下意识皱起眉。 “你干什么!”她着恼。 “你别跟我说话。”贺寂舟抓着方向盘仍旧不看她。 江允听他这口气,顿时火了,挺直身子,转头正要问“你什么意思”,他忽地转过身来望她,眼眸里黑黢黢的,压抑着什么波涛起伏。 “别跟我说话,”他缓声警告,“不然......我忍不住......” 忍不住怎么样?他没说出来,只无声比了个口型,江允的脸一瞬间由内到外烫到爆炸。 酒意上头,昏昏沉沉,她觉得有些无法呼吸。 车子重新启动。 “贺寂舟......”她轻轻喊了一声。 “嗯。” 磁性的声音低低哑哑,刮擦着耳膜,江允身上突然起了痒。 她侧着头看着他,嘴唇张张合合几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最终,她又撇开头,不再去看他。 两个人一路忍着,谁都没有说话。 车一直开到家,贺寂舟将车偏好,拉着江允下车,往楼里走,两人谁也没看谁,十指紧紧扣在一起,掌心里莫名其妙的全是汗。 电梯里跳跃的楼层数字映红了贺寂舟的眼,江允瞥见,心跳如擂鼓,忽然心生退意。 “贺寂舟......”她颤声喊他。 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开了,贺寂舟不由分说拉着她走了出去。 来到家门前,利落的开锁,进门,下一瞬,贺寂州一转身就将她压在玄关处的墙上,都来不及再往里面走一步,头压下去便吻住了她。 江允来不及有任何的回应,就被他强势又霸道的撬开了唇齿,被他卷起疯狂索取。 很快,两个人都衣衫半褪,贺寂舟的行为早已不受任何的控制,一切行为近乎野蛮。 江允堪堪承受住。 一场暴风骤雨,酣畅淋漓。 “阿允,原谅我吧......” 狂风骤雨停歇之前,贺寂舟跪在江允身前,赤红着眼睛,低低喃喃的哀求,“原谅我吧,阿允,别再折磨我了,阿允......” ...... 翌日清晨,贺寂舟被手机铃声从美梦里拎了出来。 他闭着眼睛摸向床头,手还没有摸到手机,怀里有什么忽然动了下。 他微怔,瞬间清醒过来。 低头,满怀温香软腻,心里也霎那间跟着满满当当的。 他不自觉弯起嘴角,见江允皱眉嘟囔,眼皮子轻动,似要被铃声吵醒,这才赶紧摸来手机按掉了。 撑着手臂欠身傻笑着望着怀里的人好一会儿,低头在她发间吻了吻,这才翻身下床,拿着手机轻手轻脚出去了。 打开手机扫一眼,时间才六点多,一个未接来电,备注是母亲。 大清早打电话给他估摸着是为昨晚上的事来兴师问罪的。 贺寂舟随手把手机丢桌上,先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才不慌不忙回了电话过去。 出乎意料,贺清月并没有因为贺嘉钰而对他大发雷霆,语气反而出奇的平和。 事实上,自从老爷子去世,贺清月身上的气焰就消了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楚没了靠山。 不过骨子里那份颐指气使还是改不掉,她叫贺寂舟立马去见她。 贺寂舟算算时间,昨晚上折腾到凌晨两点多才睡,估计江允得睡到中午头才能醒,他想了想,答应下来,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老爷子去世以后,贺清月身体就一直不太好,她索性在疗养院里长住下来,养身也养心静气。 现在,贺清月已经有些害怕回老宅了,那里太空了,总觉得鬼气森森的。 老爷子的离世好像连带着抽走了她的精气神,从前的她就像一只斗鸡般从来不肯低下头颅来,无论何时何地,都高高昂着脖子,时刻准备着跟人斗一场。 现在的她面目苍白,眉眼之间积攒了疲倦,那股固执的戾气不知道什么时候消散了。 母子俩对坐喝了一杯茶,谁都没有出声说话,这在两人之间是难得的平和。 这叫贺寂舟有些意外,他都已经做好了被她兴师问罪的准备,可是她竟然什么也不说,贺寂舟暗暗警惕,猜测她是不是有什么后招。 贺清月默然打量贺寂舟这个儿子半晌,没想别的,只是恍恍惚惚想起从前,想起他的父亲。 那是一段她从来不愿意光顾的回忆,每有模糊影像闪过,她都会感到一股无法言说的屈辱。 那个低贱的男人,他怎么敢肖想自己!最后还偏偏还让他得逞了。 她不知道该怪谁,似乎所有人都有错,所有人都负了她。 她的父亲明明知道她喜欢江河,她甚至向他妥协了,只要他帮她,她就原谅他从前犯下的那些过错,可是到最后他还是站到了江河那一边去。 明明她才是他亲生的孩子,他却要帮着一个外人......她不理解,她不能接受!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要得到江河了。 这个男人,要是不喜欢她怎么可能对她那样好?他说她只是小妹妹,她不相信,她也不要当他的妹妹。 没人帮她,她就自己来,她要得到江河,不择手段,于是她给她下了药,三更半夜摸去了他的房间,她脱光了身上的衣服,紧紧抱住他,吻他,向他倾诉自己有多爱他,她心甘情愿把自己献给他。 那天晚上,男人的粗喘一声重过一声,终于他忍不住掀翻她,得到了她。 那个低贱的男人,明知道她摸错了门认错了人,却不发一言任由她一路错下去,让她在第二天醒来从天堂直接跌进地狱。 他真该死! 还有他的孩子,她厌恶他,连带着厌恶他的孩子。 ...... 第386章 必须护着他 贺清月看着贺寂舟,他跟他父亲的眉眼轮廓有五分像,她惊奇于自己居然还能将那个男人的脸记得如此清晰。 他其实长得很不错,就是人土了吧唧,对着她的时候总是笑得憨憨的,从头到脚冒着傻气。 她当然知道他喜欢自己,他望着她眼里热切的光是遮掩不住的。 他像一条狗一样尽职尽责守在她身边,她只要对他露出一个笑容,他身后那条狗尾巴就会疯狂地摇摆起来。 她知道,她都知道。 然而喜欢她的男人多了,他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可是走过半生,回头去看,她突然发现,再没有哪个男人像他一样对她露出那样炽热而真诚的目光了。 贺清月渐渐有些恍惚。 “母亲。”贺寂舟喊了她一声,放下手里的茶杯。 杯底磕出的轻响唤回了贺清月的深思,她的眼神慢慢聚焦,定在贺寂舟的脸上。 他跟他父亲长得真的很像...... 可是他跟他父亲不一样,那个人是只狗,而他是狼,他长着獠牙,会反抗,会用锋利的爪牙撕咬欺负他的人。 她老了,斗不过他,也懒得去跟他斗。 一切都变得很没有意思,她的某些执念随着老爷子的离世消散了,从前无比看重的那些东西都变得可有可无。 又静了一会儿,贺清月将手里的茶满满喝完,放下茶杯,这才开口,“我准备带着阿钰离开宁城。” 贺寂舟看着她,眉头轻挑,显出几分讶异。 “我打算去澳洲定居,你二姨在那里,我过去正好跟她做个伴,你觉得怎么样?” 说起来不可思议,这还是贺清月第一次征询他的意见,用这样心平气和的语气,贺寂舟不由有些怔愣。 “......挺好的。”半晌,他这么答了一句,“您跟我二姨联系过吗?” 贺清月缓缓点头,“......联系过了,她听说我去也很开心。” “哦,这样,挺好。” 贺寂舟干巴巴的,点点头,没什么话好说。 他感觉自己似乎在做梦,来的路上他还在想,他要想个招儿把贺嘉钰弄走,威逼利诱,得把他弄得远远的,别留在宁城碍眼,伤害他的阿允。 谁又曾想得到,贺清月竟然会主动提起离开,帮他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贺寂舟有些恍惚端起空了的茶杯往嘴边递,又听她淡淡开口,“不过......我要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闻言,贺寂舟竟松了口气,果然,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他放下茶杯,看向贺清月,“您说。” 贺清月盯着空的茶杯默了片刻,才抬眼盯住他,一字一句道:“阿钰是你弟弟,你的亲弟弟,你记住了......” 她语气沉沉,又道:“等哪天我死了,你要替我护着他,你必须护着他。” 她这会儿也看清楚了,贺嘉钰就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她对他也没有更多的要求了,只要他平平安安、无忧无虑活完这一生。 可是他的性格实在叫人担心,没本事却又脾气大,她很担心有一天她无力再保护他的时候,他没有任何人依靠,会把自己搞到十分凄惨的境地。 父母之为子,则为之计深远,贺嘉钰被她这样溺爱,不知道究竟是他的幸运还是他的不幸。 贺寂舟看着她默了片刻,情绪难辩道:“您别想太多,您还年轻,还能活很多年。” 他其实不是很想揽下这个麻烦。 贺清月听出他话里推脱的意思,看着他的眼神,渐渐透出几分逼迫的意味,“你必须护着他,你爷爷把家交到你手里,你有义务护着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这是你的责任!” 看着眼前态度坚决的贺清月,贺寂舟不由得想,一个母亲怎么能做到这么偏心? 即使他现在已经对她没有丝毫期待,可面对她这样堂而皇之的差别对待,他心里还是有那么点儿不舒服。 贺清月一直盯着他,逼着他给她一个答案。 大概是被逼无奈吧,最后,贺寂舟只好说只要贺嘉钰不干什么作奸犯科的事,贺家自然会罩着他。 顿了顿,又补充道:“既然您也知道他这性子容易出事,就应该想法设法把他扭回正路上来......” 其实很容易,只要狠一狠心,让他狠狠吃几次苦头,自然就知道天高地厚了。 可是贺清月是狠不下心的,贺嘉钰那是她捧在掌心的宝贝。 贺寂舟很清楚,所以后面的话他也就没说。 母子俩说完这事也就没别的话好说了,贺寂舟也就没有再多待,起身直接离开了。 回到家正好十点整,江允已经起来了,穿着睡衣,头发松散地扎了个低丸子,正坐在餐桌边,一边拿着手机讲电话,一边吃麦片。 听见开门动静,她探身看了一眼,见是贺寂舟又坐了回去,笑着对手机说:“行,那晚上一起聚聚,我正想找个机会去拜访老师呢,一直没得闲......” 贺寂舟走到她身后,双手抓住椅子靠背,弯身下巴磕在她肩膀上,手机那端男人的声音缓缓飘进耳朵里。 他眯了眯眼睛,抓住江允推他脸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下,转头去咬她的耳垂。 江允低叫一声,偏头往一旁躲,捂住手机听筒压着声道:“你干什么!” 手机那边静了几秒,何致远懒洋洋问:“阿允,你最近是养狗了吗?听声音好像是大型犬......” 声音从手机里飘出来,贺寂舟瞬间黑脸,抢过手机直接挂了。 “阿允,他骂我。”贺寂舟不等江允发作,做出委屈的模样恶人先告状。 江允拿眼瞪他,心说骂得很到位,这人装狗装得是越发娴熟了。 翻了个白眼,她一把把手机夺过来,“听说你在外头积极帮何致远安排相亲,一天十八场,宁城的名媛闺秀都差不多见了一遍,我还没问你呢,什么时候改做媒婆了?” 贺寂舟摸了摸鼻子,半晌“嘿嘿”笑了两声,扑过去抱住江允,逮着人又是一顿狂啃。 ...... 第387章 他才是正主 网上沸沸扬扬闹过一阵,渐渐被其他热点新闻盖过去,苏酥的工作生活也回到正轨。 说起来,也不算完全回归正轨,舆论的后续影响是巨大的,主要体现在她与季丛白的夜间和谐方面。 网友们把舒女神的那些男人们扒了个底儿朝天,扒着扒着发现每一任都好好磕,然后事情就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一路狂奔,发展到最后,满网cp大乱炖,各种人物剪辑,同人小说,漫画如雨后春笋冒头。 cp粉磕生磕死,对着那些过期糖哭的眼泪哗哗,其中与韩臣的“一念浮臣”的热度一骑绝尘,让人叹而观止,万千网友在线血书:愿用鄙身二十斤肥肉换取“一念浮臣”一个he的结局。 又某日,一网友发出灵魂拷问:众多姐夫实在难以取舍,姐姐就不能全收了吗? 一下为大家打开新思路。 然后网友们就主动帮女神大开后宫,投票给众姐夫排位分。 韩臣当之无愧坐上了皇后的宝座。 季丛白冷眼旁观多日,终于被戳到了肺管子,韩臣是皇后,那他算什么? 他才是正主! 他才是正主! 他才是正主! 苏酥怕影响他的工作和生活,把他的隐私保护的很严密,导致全网磕cp,愣是没一个磕到正主身上。 这就导致偌大的后宫竟没他这个正主一处容身之地。 季丛白气炸了,回家问苏酥,“你就说说怎么办吧。” 苏酥一副商量的语气,“那我把韩臣的位分降降?只叫他当贵妃?” 季丛白神色不明幽幽望她半晌,极其突兀对她弯唇一笑。 苏酥瞬间寒毛倒竖,从沙发上跳下去,撒丫子就跑。 刚跑到卧室门口就被他从门后抓住。 据当事人事后回忆......她不想回忆。 残暴......太残暴!毫无人性!没想到季丛白是那样的人!有点儿不配当正宫娘娘。 然而,那夜还只是个开始,还有下夜、下下夜...... 老男人倒醋要人命,苏酥求天无路,告地无门,找不到地方哭。 季丛白坚决不承认自己倒醋,他只是苦心孤诣帮她增大运动量,用来消耗被容阿姨偷偷投喂所产生的多余热量。 听听,这满满的威胁。 苏酥真的生怕哪天累死在床上,哭着求秋姐赶紧安排她进剧组躲躲。 人固有一死,但死在床上实在不怎么光彩。 苏酥如愿以偿去外地躲了大半个月,距离产生美,对季丛白甚是想念,一下飞机就去医院找他。 从电梯出来恰好碰上苏琪,她是被医院辞退,来办手续顺便拿东西的。 先前她在网上四处招摇,借着热度签约了一家娱乐公司,听说要趁着机会出道来着,后面舆论反转,苏家家被骂得狗血喷头,就没再提听见她的音信了,也懒得多打听。 以往狭路相逢,苏酥没事找事得呛她两句,现在一点儿都懒得搭理她,果然,自己过得好才是对敌人最大的报复。 无视苏琪充满怨恨的眼神,苏酥直接从她的面前走过去,去办公室找季丛白。 办公室里,季丛白正靠在沙发上休息,仰头枕着靠在沙发里,闭着双眼手搭在额前。 苏酥轻轻推门进去,放轻脚步,缓缓走近在他身旁坐下。 季丛白警惕性高,一下醒了,放下手,转头看过来。 满眼的红血丝,胡子拉碴,眉眼间拢着阴霾,神色疲倦至极。 苏酥看着他,禁不住眉心狠狠一跳,想起刚才过来的路上,听见某个病房里传出来的撕心裂肺的女人哭声,心里隐隐猜测到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苏酥回来没跟季丛白说,这会儿看见她突然出现,季丛白很惊讶。 苏酥察觉到他满身低沉的气息,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心疼问:“季丛白,你是因为我离家出走了,想我想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所以才累成这副鬼模样?” 季丛白看着她,被她逗笑,握住她的手腕,脸颊在她掌心里轻轻蹭了蹭,随着她不着调儿道:“咱家里来了个女鬼,天天吸我的阳气,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吸干了。” “什么!”苏酥大惊,“哪个胆大的女鬼,居然敢动我的男人!” 季丛白伸手将她抱进怀里,脸埋进她肩窝,低声说:“你个小没良心的......” 苏酥揽住他的后背,哄小孩似的轻轻拍了拍,“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吃顿火锅就能恢复七八成精神。 “吃什么?”季丛白脸埋在她颈窝里,瓮声瓮气问。 苏酥想了想,说:“咱们先去超市买点儿食材,我回家亲自给你熬一锅十全大补汤,好好给你补一补元气。” 苏酥打算做一回贤妻良母,洗手作羹汤抚慰抚慰季丛白疲惫的身躯和心灵。 然而季丛白却回忆起曾经落到她手里那条未解剖但划了花刀、在地上蹦起三尺高、最终瞪着眼睛死不瞑目的焦黄煎鱼。 “......大可不必。”他灵台抖了三抖。 苏酥松开他,一脸狐疑问:“难道你不相信我的厨艺?” 季丛白眯起眼,“......” “宝贝,我知道你很优秀,但是你不能面面俱到的优秀,总要留一些活路给别人对不对?” 苏酥被夸得很开心,但是她并没有被糊弄过去,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季丛白,我跟你说,现在我的厨艺已经大大的进步了,容姨都夸好吃。” 前段时间在家闲来无事的时候,她跟容阿姨娘俩没事就下个厨捣鼓黑暗料理。 俩人为了鼓舞彼此的士气,味道再难吃也都竖起大拇指夸好,结果就是两人在不断地的商业互吹里逐渐迷失了自我。 苏酥说起来很是得意,眉飞色舞的,“你不知道吧,我这就叫背后偷偷努力,然后惊艳所有人。” 昨天晚上那台手术持续了十多个小时,季丛白熬了整整一夜,却仍旧没能胜过死神,将那个才七岁大的孩子救回来。 虽然每天在医院见惯了生老病死,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手术失败,可是还是禁不住情绪消沉。 ...... 第388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心里像厚厚的乌云笼罩着,闷得要命,这会儿却有太阳光强势刺破阴云穿进来,他阴沉的世界渐渐开始变得明亮、耀眼,最后豁然开朗。 季丛白看着近在咫尺的苏酥,黯淡的眸子里开始有了亮光。 这就是他的小太阳。 他笑了,凑过去吻了吻她的唇。 “十全大补汤就算了,你给我煮个白粥吧,配小咸菜。” 这种简单的,手再残,估计也烧不出什么古怪的味道。 季丛白这么想就天真了,其实那些擅长黑暗料理的大拿,手残只占了一小部分原因,手再残,对照着教学视频或者菜谱一步步来,最后即是做不到很好吃,但味道肯定也是在及格线上的。 手残不是主要原因,傲慢才是原罪,因为他们极度没有自知之明......且热爱创新。 胡乱创新。 随心所欲的创新! 苏酥对于季丛白提出的清粥小菜的要求颇为不满,这种手到擒来的不大能很好地展现她现在的水平。 不过现在这种时候,她家白白说什么是什么。 季丛白站起身说:“等我换个衣服,你是怎么过来的?保姆车在外面吗?” 苏酥摇头,“没有,我叫他们先回去了。” 季丛白脱掉白大褂,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走回来拉起苏酥,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包包背到自己身上。 不过,俩人手拉着手刚走出门,走廊那边轰轰隆隆涌来一群人堵住了去路。 一个女人从人群中冲出来,看见季丛白后,就哭嚎着往他身上扑,“你不是说肯定能治好他吗?你到底有没有好好救他?是不是因为我们没有给你送红包所以你才没有用心把他救回来?......我的儿子......我的乐乐啊,他才七岁,他才那么一小点儿啊!你还我的儿子啊......” 几个医生护士忙冲过来拉着她,“女士,女士,你先冷静点儿,冷静!” 季丛白看着哭嚎着扑过来的女人,第一反应是把苏酥拽到自己身后。 “抱歉,乐乐妈妈,没能救回乐乐我也很难过......” “庸医!就是你技术不精治死了我们家孩子!” 季丛白说到一半被人打断,女人又尖声哭嚎起来,走廊熙熙攘攘,开始围满了人。 “这位先生,你不要乱说话,我们手术全程是有视频录像的,手术前也跟你们讲清楚了风险,本来就只有百分之二三十成功的几率,这你们都是知道的......” “我不管!”一个大嗓门的男人也冲到了前面,大声叫嚷起来,“我们家孩子死了,那是我大哥留下的独苗苗,你们给我们治死了,我大哥连个传宗接代的都没有了,这是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哎!女士女士!” “大嫂!大嫂你怎么了?你醒醒!” 男人去接住晕倒的女人,又满脸凶神恶煞的指向季丛白,“季医生是吧?你等着,这事不能完了!” “......” 一群人又闹闹嚷嚷走了,留下个相熟的同事,皱着眉道:“老季,我看这家人有点儿想找茬儿闹事,你这两天留意着点儿。” 季丛白点头,“我知道。” 手上紧了紧,转头对上苏酥担忧的目光。 “不会出什么事吧?” “放心,没事。”季丛白安抚地握了握她的手。 “舒女神,有一阵没见你过来。”同事笑着打招呼。 苏酥看向季丛白同事,笑着回道:“有工作去了外地,早上刚回来。” 同事道:“还是季医生好福气啊,咱们也都跟着沾光。” 季丛白每回熬夜加班,苏酥都会给他点外卖,连带着整个科室的份儿都买了,护士台几个小护士揪着腰间多出的两圈肉,纷纷感慨真是甜蜜的负担。 既想要季医生上夜班,又不想要季医生上夜班。 苏酥想着季丛白在手术过程中又没有出现什么操作失误,那家人就算有心找茬也没什么理,也就没太在意。 谁知道没过几天还是闹了起来,还闹得很大,不知道谁在背后出的阴招,带着她一起上了热搜。 她作为一个公众人物,名声毁誉参半,网友们恨不得拿显微镜看她,又扯上医患关系这种敏感话题,舆论场上的火势瞬间就旺旺地燃烧起来。 季丛白原本还因为没有人认识他这个正主而感觉十分郁闷,郁闷了好一阵,这回可算是在大众跟前露了脸,亮明了身份,也算是微微有一一点儿安慰了。 事情闹的正严重的时候,苏酥赶去医院,没想到真看到大门外拉满了横幅,一群人举着牌子,上面用红油漆涂着各种骇人的标语: “庸医害人,还我儿子。” “医院无德,包庇庸医杀人,还我公道。” “......” 那个乐乐妈妈跪坐在那群人前面,拍着地嚎啕大哭。 有好多记者对着他们拍摄、做采访,围观群众也都高高举着手机,一边拍一边议论。 现代社会医患关系紧张已经成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庸医害人和医闹事件屡见不鲜,双方对彼此的信任都很脆弱。 升斗小民时常受庸医所害,这种事一出,舆论基本上都会先偏向患者一方。 病人、小孩儿、死亡、单身母亲......几个标签组合在一起本身就很容易激起大众的惜弱心理,再加上苏酥又被扯进来,一时间她跟季丛白都成了网上的过街老鼠,简直是人人喊打。 苏酥包裹的严严实实,快步从人群里挤出来,走进医院大门。 她是赶在记者去她家堵门前跑出来的,秋姐不让她来,可是苏酥实在担心季丛白,从早上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苏酥怕他出什么事。 楼上也是闹哄哄一团,电梯门还没打开苏酥就就听见嘈杂的吵架声,护士台几个年轻的值班小护士躲在台后挤成一团,外头一群凶神恶煞的男人跟一群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对峙,几个穿制服的安保人员在中间拦着。 季丛白长得高,一众人中鹤立鸡群,苏酥见他没事,方才松了口气,然而一口气没松到底,那边突然谈崩,动起手来。 场面顿时混乱,苏酥在人群外,眼睁睁看着季丛白挨了两拳头。 她急死了,直想哭,想扑过去帮忙,又怕越帮越忙。 ...... 第389章 多来两次就淡定了 然而季丛白也不是什么没脾气的人,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他一把攥住又挥过来的粗黑拳头,抬脚就把人踹翻在地。 这群人都是专业医闹,二皮脸子流氓混混,就怕医生能忍住气不动手打他们。 季丛白这一踹,立马有人尖声喊:“杀人了!黑心医院杀人了!” 有人弓着腰背往季丛白身上撞,手指着自己的秃脑瓢,嚣张挑衅,“来来!来往我这儿打!” 季丛白叫他求仁得仁,一个提膝踢上他的脸,秃瓢仰头往后倒,鼻血瞬间飙出老高。 季丛白一把扯下鼻梁上的银丝框眼镜,冷道:“妈的蹬鼻子上脸,还真以为我不敢对你们怎么样!” 说着脱下身上的白大褂,一个箭步冲到左前方,抢过对方某个正在直播的手机,狠狠砸出去。 手机“砰”一声摔在墙上,屏幕粉碎。 季丛白一手揪住一个闹事的后领子,两个脑袋“咚”一声撞在一起。 他身后几个医护人员也是气得咬牙切齿,见他动手,纷纷脱褂效仿,捋胳膊冲上去。 顿时场面大乱,哀嚎声四起。 矮个小老头的副院长见状急得团团转,高举双手喊:“住手!住手!不要再打了!大家都冷静点......” 话没说完,某个脸上挂着横肉的男人一脚踹过来,将他踹翻在地。 “张副院长!” 季丛白连忙冲过来,扬手给了横肉男一拳,揪住他领子往身后一甩,蹲身去看副院长的情况。 横肉男撞到护士台上,疼的低吼一声,随手抓起桌上一个东西冲回去。 “我的水果刀!”护士台后面的小护士尖叫一声。 与此同时—— “季丛白!” 苏酥嗓子霎那惊破了音。 季丛白闻声,猛地转头,只见一个身影闪过,毫不迟疑趴在了他后背上。 下一秒,一声轻微的“噗嗤”,利刃插进皮肉。 季丛白心跳停了一瞬,回过身接过苏酥要倒下去的身体,霎那目眦欲裂。 “酥酥!” 他抬起腿,一脚踹飞捅刀子的男人,打横将苏酥抱起,箭步冲出人群...... ...... 苏酥是被疼醒过来的。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视野里雪白一片,鼻端萦绕着一股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 她这是在医院吗?怎么又进了医院? 脑子迷迷瞪瞪的,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 眼珠子转过一圈,垂眸看见床沿趴着个黑黢黢乱糟糟的脑袋。 她被握着的手指动了下,趴着的人倏地惊醒过来,挺直身体。 苏酥被吓一跳,俩人愣愣对望片刻,同时出声。 “你醒了......” “我的妈,这哪来的野人?” 一个惊喜,一个惊恐。 季丛白那张脸此刻只能用狼狈来形容。 原本他就连着几天几夜没怎么睡觉休息了,苏酥出事后,他又生生熬到这会儿,一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下巴上的胡茬儿跟被揠苗助长了似的,乱糟糟的。 这些也就算了,他刚刚趴着睡,脸前压出来一大片的红印,头发东一束西一束栽倒,身上白衬衫皱皱巴巴的就跟梅干菜一样。 这整体形象,配上个破袄,再给一只破碗,完全可以去天桥底下cos流浪汉。 苏酥怀疑自己大概昏迷了一个世纪过去。 “几点了......我昏睡了多久?” “感觉怎么样?” 懔了几秒后,两人又同时出声。 不问还好,一问苏酥就想起来了,瞬间泪眼汪汪,“好疼......” “哪儿疼?” 季丛白探身过来,手拢在她鬓侧,脸上露出几分无措。 “哪儿都疼......喘口气儿都疼......”苏酥瘪着嘴,开始眼泪汪汪。 其实身体还在一种很酸麻的状态,还没有感觉到太疼,她就是忍不住撒娇,故意说得很严重。 半晌没听见季丛白回声,一抬头,却看见了他眼里闪烁的水痕,他此刻红红的眼睛好像兔子,像是被谁给狠狠欺负了一样。 苏酥看着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个很邪的念头——她家白白穿女装肯定会很惊艳。 她想起容阿姨给她看过的季丛白小时候的照片,两三岁的时候穿着粉色蓬蓬裙,夹着小花花发夹,可真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可惜四五岁的时候就不好骗了,说什么也不穿小裙子了,容阿姨只好把那些女孩儿的东西都收起来,说起来还很是遗憾。 “酥酥,我们结婚吧。” 苏酥思绪正飘忽着,忽然听见这么一句,她回过神,愣愣“啊”一声,眨巴眨巴大眼睛继续盯着他,“你说什么?” 季丛白也看着她,紧紧握着她的手,单膝跪地趴在床沿,又重复了一遍,“酥酥,嫁给我,我们结婚吧。” 苏酥又愣了片刻,她这会儿的脑子像是麻药劲儿还没过去,有些混混沌沌的。 “你这是搞那什么......”她愣愣的,有点儿好笑,“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吗?” 不等季丛白说话,她倏地又瞪大眼睛,“你这是在向我求婚吗?” “我不同意!” 季丛白还来不及插上话,就听她这么想也不想就坚决地拒绝自己,脸色不由一沉。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很多不好的念头,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又听见她激动地开口,“你怎么能现在求婚呢?你看看你现在这鬼样子,丑的要命,也没有花也没有大钻戒,你就想空手套白狼把我套进去,我呸!你个趁人之危的鸡贼,这一刀白挨了......” 季丛白表情一滞,定定看着她,半天没能说出话,然后渐渐又望着她凝眉沉思起来。 苏酥偷偷扭头看他,只见他沉着脸盯着自己,一动不动一言不发,不由有些讪讪。 “哎,我开玩笑呢......” 她刚才其实也是惊着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下意识插科打诨。 季丛白回神,眼神聚焦,顿了片刻,点头“嗯”一声。 苏酥眼巴巴等着他的下文。 嗯......“嗯”是什么意思?然后呢?不继续求了吗? 刚才是她反应过度了,这不是少不经事容易大惊小怪么,多来两次她就淡定了。 ...... 第390章 每天对你更好一点 两人大眼对小眼看了半晌,季丛白伸手摸了摸她有发白的嘴唇,“渴不渴?喝点水吧?” 苏酥气得咬牙,心说有本事你以后也别求了,到时候她就学他不咸不淡“嗯”一声。 她可是个很记仇的人! 季丛白拿过水杯过来,转头对上她气咻咻仿佛要咬人的目光,愣了愣,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了她。 估计是伤口疼的,季丛白心疼的不得了,恨不能替她受了这份罪,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脸颊,“先忍一忍,止痛药吃多了不好,不利于伤口恢复。” 声音温柔的能滴水,苏酥的郁闷之气顿时平了,微微点了点头。 季丛白轻轻勾了勾唇,又摸了摸她苍白的脸颊,低头凑过去吻她的唇。 不带情欲的吻,只是贴上去,轻轻地舔弄,像是帮她润湿干燥的唇瓣。 病房里安静许久,直到容阿姨带着家里的保姆拎着保温桶进来。 “你回家休息去吧去,晚上我留这儿陪念念,你别再熬了,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再来。” 容阿姨看见儿子熬得双眼通红的模样,很是心疼。 苏酥也点头,跟着赶人道:“你晚上回家去,有看护在这儿呢,你不用担心。” 季丛白坐在窗边吃饭,因为担心苏酥,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胃里空的不行。 他吃的很快,但吃相依旧文雅。 苏酥侧身趴在病床上看他,一边馋饭,一边馋他。 她男人,真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啊......季家阿姨做的饭真是好香,可惜她做完手术才醒来,暂时不能吃东西。 “我晚上留这儿,有什么事方便照顾,这儿又有床睡,回家反而担心睡不好。” 季丛白吃完饭才开口说话,容阿姨看他不愿意走,也没有再说什么,只临走前嘱咐他晚上别睡得太沉,注意着苏酥的情况。 季丛白答应着,送她下楼,到外面母子俩个才说起上午那出医闹的事。 网上现在闹得沸沸扬扬,季丛白到底动了手,影响不好,估计得受点儿处分,不知道会不会让他暂时停职。 “我跟你爸的意思都是让你顺势休息一段时间,事情真相医院都是清楚的,不是咱们的错,就是现在网上这个舆论闹得太大,有些人什么都不知道就红口白牙泼脏水,根本跟他们说不清楚,我怕有人再找上来闹事,你就先歇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去再回来上班,正好趁着空闲照顾念念。”容阿姨劝道。 说到这里,容阿姨又顿了顿,继续道:“当然,这只是我跟你爸的建议,还是看你自己的想法,你要是想继续工作,你爸就去跟院长他们谈谈。” 季丛白听完容阿姨的话,抬手捏了捏额角,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件事不能叫他们糊弄过去,我的名声先不说,现在酥酥也牵扯在里面,要是说不清楚,她身上就得背着污点。” “我知道我知道。”容阿姨忙道,“这事肯定是要好好处理的,你们放心。” 季丛白点点头,没再说什么,送她到楼下大厅,又碰上江允和贺寂舟还有路斌几个一起过来。 江允这两天去了外地,收到消息这才匆匆赶回来。 “酥酥醒了吗?伤得严不严重?”见到季丛白,她着急忙慌地问。 季丛白点头,“傍晚就醒了,不是很严重,你别急。” 几个人一同上去,苏酥看见江允,又忍不住眼泪汪汪的。 江允见她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来气,“看见危险不知道往后躲吗?还一个劲儿的往前冲,你当自己多厉害啊!以后不再这么莽撞了行不行?这次万幸没大事,那刀子要是稍微扎偏一点儿,捅着内脏,或者是伤到什么神经了,我看你还笑不笑的出来。” 说着狠狠戳了一下她的脑门。 季丛白走过来解释,“她是替我挡了刀子。” 江允“啊”一声,这事她还真不知道。 季丛白把倒的茶水递给她,弯腰揉了揉苏酥额头上被她戳出来的浅浅红印,说:“你别骂她了,这事都怪我,我没有保护好她。” 听得出来,他心里难受的很,江允一时无言,清清嗓子,低头喝了两口水。 苏酥看江允一眼,又嗔季丛白道:“怪你干什么,怪那个丑八怪老男人,警察叔叔有没有把他抓走蹲局子?” 贺寂舟走过来道:“你放心吧,那群人都在拘留所里蹲着呢,听说是个专业医闹的团队,闹过好多次事了,这回少不得摁住他们去吃几年牢饭。” “好!”苏酥听着解气,一激动绷着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你悠着点儿!”季丛白和江允同声道。 路斌坐在一旁的沙发里,笑着说:“看你这精神劲儿肯定是没大事了,我先前看新闻可是吓了一大跳。” 现在网上铺天盖地都是苏酥受伤的消息,有人乱造谣说她抢救无效,已经推太平间去了,还发了讣告。 现在第二医院门口还围着大批媒体记者,幸亏秋姐当机立断,做完手术就让季丛白把苏酥转移到了他二哥这边的私人医院里。 苏酥对路斌笑了笑,不经意瞥见他脖子上几道抓痕,很明显是女人指甲的挠痕,很深的印子,破了皮的。 她眉头一挑,下意识去看江允。 江允自然也看见了路斌脖子上的痕迹,两人对上视线,俱是目光闪了闪。 晚上,等人都走光了,苏酥憋不住跟季丛白八卦,把上次在宁大看见路斌送姑娘回宿舍的事和他说了。 季丛白坐在床头,抓着她的手指玩,听完立马就说:“你想太多了,老路不是那种人,他跟嫂子从高中就开始谈恋爱,长跑了十多年结婚,中间因为要孩子家里父母闹出不愉快,他一直都是站在嫂子那一边,俩人感情好的很,再说现在又有洛洛在,他不会干那种傻事的。”. 闻言,苏酥倒是对路斌多了几分好印象,“你这么说,路哥真是个很好的男人啊,君雅还挺幸运的。” 季丛白听她语气里似乎有几分羡慕,轻轻挑了下眉,“怎么?我对你不够好吗?” 苏酥咧开嘴嘻嘻笑着看他,“我贪心啊,你对我再好我也是不知足的。” 季丛白望了她一会儿,很认真的毫不犹豫的道:“那我以后每天都对你更好一点儿。” ...... 第391章 任重道远 气氛很是温馨感人,苏酥不好意思轻轻咳了两声,原本也应该说一点温馨动人的话的,可出口的却是,“所以无论我有什么要求你都能答应我吗?” 季丛白问:“你想要什么?” 苏酥趴在那里扭着头盯着他的脸想了想,“你能把脸上的胡子刮一刮,然后穿粉蓬蓬的公主裙给我看吗?” 季丛白,“......” 默了半晌,他给先前的话加了个限定的词——“在合理合法范围内的要求。” 苏酥撇嘴感慨,“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话音方落,一块半湿不干的毛巾糊在了她的脸上。 苏酥,“......” 这绝对是报复! 季丛白过来,小心的给她擦完脸又去擦脖颈、手心。 八月盛夏,天气最是炎热的时候,苏酥早感觉身上黏黏糊糊的受不了了。 “我得什么时候才能洗澡啊?” 苏酥趴得久了,半边脸有点麻,侧头换了个方向。 “那至少也得一个星期后,忍忍吧,我给你擦擦也是一样的。” 季丛白边说边扒她的裤腰,病号服宽松,一扯就下来了,苏酥就感觉双腿一凉,猛扭头,“哎!你干什么?” “擦身。”他满脸认真,反问了一句,“我还能干什么?” 季丛白表情太过正气,没有丝毫杂念的样子,倒是显得苏酥想太多。 她脸颊热了热,期期艾艾说:“要不......让护工阿姨来吧,什么活都让你干了,护工阿姨拿工资拿的也不安心......” 苏酥虽然在床上很放的开,到那都是在特定的情境下造就的,现在这种情况暴露身体她是有点儿不太自在的。 季丛白“嗤”地笑了一声,“你哪儿我没看过,没摸过,没亲过......” “季丛白!” 苏酥涨得满脸通红,咬着指甲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容易引诱我激情犯罪的?” 季丛白漫不经心“唔”了一声,弯腰抬起她一条腿,用湿毛巾从腿弯擦到腿根擦了一遍,“你是要强暴我吗?” 苏酥,“......” 苏酥的皮肤又白又细,毛巾粗糙,一下摩擦出大片的嫣红,苏酥咬着手指轻哼。 季丛白继续不要脸道:“我好怕啊。” 苏酥抓过一个枕头朝他拍过去:“......你去死。” ...... 另外一边,几个人从医院出来后,贺寂舟送江允回家,路上江允也没忍住跟他八卦了一嘴路斌脖颈上的抓痕。 这事贺寂舟倒是比季丛白多知道点儿消息。 “你说那是君雅抓的?” 江允有些惊讶,不过随即又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左了,哪个有夫之妇敢明晃晃叫别人的女人抓出这么几道子啊。 不由得自嘲一笑。 贺寂舟点头,一边认真开着车一边快速看她一眼道:“那姑娘是洛洛的家教老师,老路跟她什么事都没有,嫂子反应过度了。” 江允看着他,似笑非笑,“你确定什么都没有?” 贺寂舟顿了下,又从后视镜里瞟她一眼,“老路反正是没别的心思的,至于别人......那就不知道了。” 江允继续盯着他,又皮笑肉不笑说:“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 虽然她跟君雅关系冷淡,但就事论事,她是过来人,很能跟君雅感同身受,就是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能跟自己感同身受。 江允没什么幸灾乐祸的心思,说起话来就带了几分嘲讽,“男人总是爱装糊涂。” 贺寂舟听着她的话,脊背都不由的僵了,后悔刚才就不该接这话茬,简直就是引火烧身。 他到今天,仍旧没有追回自己名正言顺的身份,虽然已经登堂入室,抱着人一入到底,然而还是无名无分。 江允现在的态度跟那些渣男有点儿像,就是整一个不主动也不拒绝不负责。 贺寂舟到目前都有点儿摸不准她的路数,他现在名不正言不顺,就算是把人抱在怀里,都免不得整天提心吊胆。 “其实他们的事我也不太清楚,就听老路说了那么两嘴,你觉得那姑娘心思不纯?” 贺寂舟斟酌着说了这么一句。 江允视线从他的身上移开看向车窗外,窝进靠椅里动了动,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吁一口气,“感觉跟你那成妹妹一个路数。” 贺寂舟一听“成妹妹”这三个字,顿时头皮发麻。 “阿允,咱们打个商量行不行?”贺寂舟无奈苦笑,“咱能不说那三个字吗?真的,我每次听见都寒毛倒竖,不信你捋起我袖子看看,全是鸡皮疙瘩。” 江允又扭头看他一眼,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开个玩笑,你那么心虚干什么?”她揶揄。 贺寂舟咬了咬牙,被她磨得简直一点儿脾气也没有。 到楼下,江允下了车,转身跟他摆手道别,“行了,你回吧,路上开车小心。” 登堂入室可以,连续登堂入室就不行了。 贺寂舟感觉自己现在就跟那后宫里的妃子差不多,每晚眼巴巴等着皇上召见去睡一回龙床。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努力表现,多多在皇帝眼前转悠,增加自己的存在感,然后增添自己爬上龙床的几率。 总方针就一句:没脸没皮,天下无敌。 贺寂舟下车跟了上去。 江允听见后面关车门的声响,没回头,只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里想今天说什么也不会让他进门的,他用什么计都没有用。 结果贺寂舟真的没进门,但是......他进了对面的门。 江允站在门口望着对面那扇被贺寂舟打开的门,简直目瞪口呆。 她忽然记起来,前几天下楼的时候就顺耳听邻居打电话说了两嘴,说要卖房子,邻居语气特别兴奋,说这房子真是没买错,转手就大赚了一笔。 贺寂舟大敞着房门,笑盈盈做出邀请的姿势,“阿允,要不要进来参观一下?” 这房子原户主装修完就没住过,贺寂舟叫人简单收拾了下,就直接拎包入住了。 江允回过神来,问他:“你这房子多少钱买的?” 贺寂舟说了个数,比市场价多出两倍还多。 江允耷拉了脸评价,“有钱烧的,不想要可以给我。” 贺寂舟立马接话,“给你,都给你,就怕你不要。” 江允抱臂靠在门框上,莞尔一笑,“我只要钱不要人。” 贺寂舟扬眉,笑嘻嘻的说:“人也是很有用处的,干活好吃的少,又乖又听话,你随便使唤。” 江允“呵呵”笑两声,转身走进屋。 “你考虑考虑啊,还有什么要求咱们都好商量......” 回应他的只有“嘭”的一下关门声,贺寂舟看着对面紧闭上的大门,抬手摸摸鼻子,叹了口气。 追老婆不易,任重而道远啊...... 第392章 没有如果 网上又腥风血雨闹了十来天,事情才渐渐平息下去,医院和公安那边发布联合公告,定性了医闹事件,为季丛白澄清。 出事当日,苏酥立马发了一条微博: 【我的男朋友是个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有一颗最纯洁善良的心灵。】 公开表态支持季丛白,当时底下一堆人追着骂,简直有生撕了她的架势。 一部分事业粉也对她表示失望,认为这种时候,她就应该明哲保身,爱惜自己的羽毛,不要再挑动大众的神经。 有一个等级颇高的大粉措辞特别激烈,直言她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苏酥回复了她—— “他是我要共度一生的爱人,是我风雨同舟患难与共的战友,他值得,况且,他没有任何错。” 因为这句回复,苏酥又喜提了一顶“恋爱脑”的帽子。 苏酥没理会网上那群妖魔鬼怪,一直提着口气等待官方的处理结果,一出来,她立马转发,配了张沉冤得雪的图。 有官方背书,舆论立刻就转了风向,苏酥微博底下的评论区又恢复一片祥和。 大众就是这样,总是无意识被牵着鼻子走。 网上仍旧有些黑心医院包庇庸医治死人的言论,他们不相信官方,只相信自己的臆想和猜测。 这种装睡的人比比皆是,只不过他们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季丛白这边还是得了个警告处分,扣了点儿工资,因为他跟人动了手,到底违反了纪律。 季丛白也没多辩解,点头认下。 事情就算这么过去了。 苏酥在医院住了小半个月,终于熬到拆线,伤口在后腰上,等医生拆完,她拿了个镜子扭到身后照了照,瞬间掉了几颗金豆豆。 真是好丑一条蜈蚣疤。 “季丛白,你说我当时怎么那么大勇气冲上去为你挡刀呢?大家骂我恋爱脑果然没错。” 她说着就嗷呜起来,“呜呜......尼玛也太丑了,我这截完美无瑕的杨柳小腰算是毁了,以后我还怎么露腰的衣服啊......” “现在医美这么发达,去疤的技术手段有很多,你放心毁不了。” 季丛白伸手给她擦泪,擦完指腹干干的,什么都没有。 苏酥就开头被伤口冲击到,掉了两颗真心实意的金豆豆,接下来就雷声大没有雨点儿了。 苏酥并没有感觉很安慰,继续伤心呜咽,“做了医美那还是原装的我吗?美女都不天然了,这真是太令人心痛了......” 季丛白搂着人无奈道:“怪我,全都怪我,你说吧要我怎么补偿你?” 苏酥吸了吸鼻子,真诚地望着他,“我真的想看你穿小裙子嗳......” 季丛白捏着她的后脖颈,咬了咬后槽牙,“我就知道......” “咚咚——” 敲门声响起,两人一齐扭头看过去,季丛青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 “我听王医生说酥酥今天拆线,过来看看,伤口恢复的怎么样?”季丛青站在门口说。 苏酥有些囧,忙喊了声“二哥”,“挺好的,就是伤口长肉很痒。” 季丛青点点头,“正常,千万忍住别抓,痒得厉害的话就让丛白拿冰袋给你冰敷一下,或者抹一点儿止痒霜。” 季丛白说:“买过了。” 季丛青又点点头,“行,我就是顺道过来看一眼,没什么事,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乐呵呵走了,连门都没进,慢悠悠溜达回办公室,窗边立着个高大挺拔的背影。 季丛青走到办公桌后一屁股坐下,捞过保温杯拧开盖子喝了口养生茶,望向窗前的人开口道:“老傅,我看你最近瘦的有点儿厉害啊,年纪大了,病痛容易找上门,你可别瞎作。” 窗边的人这才转过头来,面容瘦削,轮廓线条都突出来,越发显得眉眼凌厉。 傅西城看了季丛青一眼,静默片刻,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问:“她怎么样?” 季丛青又老神在在喝了口养生茶,回道:“我弟妹好着呢,我过去的时候正在病房里乱蹦乱跳的跟我家小三儿在病房里打情骂俏,小三被她吃的死死的。” 他看着傅西城,说着笑了下,“也正常,那姑娘就是怪招人疼的,我妈是真拿她当亲闺女一样,搞得我媳妇儿都有点儿吃醋。” 傅西城看着他,半晌没说话,又转头看向窗外,那眼神沉寂,盛满了灰烬。 如果他的母亲也能像季丛青的母亲对苏酥那么好...... 季丛青也不说话,随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窗外日头白灿灿的刺眼,看久了再看向室内,眼前尽是金星乱闪,傅西城闭了闭眼睛,转身,说:“走了。” “老傅。” 他刚走到门口,季丛青却在身后喊他。 傅西城没有回头,更没有停,而是直接拉开门走出去,将那复杂的目光关在门后。 谁料,转过走廊,又与季丛白狭路相逢。 俩人停住了脚,彼此对望片刻,季丛白客气招呼,“傅四哥。” 打了招呼,他目光又往深处看一眼,勾了下唇问:“来找我二哥啊。” 傅西城冷淡地点点头,抬脚要走,季丛白忽又笑道:“听说你跟童小姐的婚期就在下周,提前祝福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啊,我跟酥酥怕是没空去现场了,不过到时候大红包一定奉上。” 傅西城垂在身侧的拳头握了握,很快又松开。 他没搭理季丛白,径直走了。 擦身而过,季丛白的笑也落下来,黑着脸气势汹汹踹开了他二哥办公室的门。 在他二哥办公室里待了十分钟,季丛白一脸神清气爽地出来了,季丛青的骂声却远远传到走廊中间的护士台。 ...... 第393章 赤裸裸的嫉妒 季丛白从他二哥的办公室离开之后,没直接回病房,而是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人从头到脚捯饬一个遍,就连头发丝都透着精致。 当他怀里揣着大钻戒,抱着玫瑰花回到病房时,苏酥正盘腿坐在病床上,一边啃苹果,一边拿着手机跟容阿姨告状。 她跟容阿姨说,季丛白不知道浪去了哪里,这个点儿了还没回来给她送饭,饿得她只能啃苹果来充饥。 此时的她,穿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蓬头垢面,不修边幅。 是以,当季丛白以一副帅瞎她24k钛合金狗眼的形象深情款款跪地求婚时,她只想把手里的苹果核砸在他脸上。 季丛白第二次单膝跪在床边,英俊的脸、美丽的花、扎眼的大钻戒一个都不差了,除此之外,他还主动奉上了他的银行卡、房产证等等全部身家。 “酥酥,你愿意给我一个家吗?”他仰望着她,一字一句问道。 苏酥还盘腿坐在病床上,手里仍旧抓着苹果核,只是没有拿苹果核砸他的心思了,而是哭的特别凶。 “季丛白,你怎么就这么鸡贼啊!你打扮的倒是帅了,可是我却是一副邋里邋遢的鬼模样,你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拿我丑衬托你的美,你个臭混蛋......” 她无与伦比胡乱骂一通。 季丛白被骂得哭笑不得,把花往旁边一丢,强硬地抱住她,“别激动,别抻到伤口,回头裂开了可又要缝针。” 苏酥一听,吓得顿时收了声,慢慢平复情绪。 季丛白伸手给她擦眼泪,半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是不是怕了?” 苏酥听懂他问什么,目光闪了闪,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摇摇头,撇嘴说:“太丑了。” 季丛白打量着她,摇头认真道:“不丑。” 苏酥倔劲儿上来,手摸到他腰上的那点儿软肉,使劲掐,“就是丑!” 季丛白无奈,抓着她的手,“那好吧,那你拒绝我吧,下次趁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我再求。” 两人对望了片刻,苏酥讷了讷鼻子,微微撇开头,“那,那还是算了吧,有点舍不得......” 说着,明白张胆把他装银行卡房产证股权书等等文件的袋子往怀里一搂。 季丛白看着,笑了,直接捧起她的脸,亲上去。 ...... 半下午的时候,贺寂舟在群聊里看见季丛白传上来的照片,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无名指上的钻戒被划了重点。 季丛白非常克制地什么都没说,但无声胜有声。 贺寂舟转了转无名指上的戒指,心里酸不溜秋地想,当谁没有一样。 然而与他手上戒指配对的另一只,现今并不在江允手上。 贺寂舟怀着嫉妒的心情发了句“恭喜”。 季丛白那边秒回:“同喜同喜,哈哈哈,你们就等着喝哥们儿的喜酒吧。” 接着一条接一条的刷屏,好像开闸泄洪了一样,贺寂舟看的忍无可忍,最后把他踢出了群聊。 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季丛白不跟他计较,乐呵呵跑到朋友圈的评论区,一条条回复大家的祝福。. 贺寂舟怀着满腔惆怅给江允打电话,结果那边一直占线,过了大半个小时才有一条信息回过来,问他有什么事。 贺寂舟随即拨回去。 “你跟谁打电话呢,那么久。”他酸不溜秋地问。 那头的江允却异常平淡,“跟酥酥聊了会儿天。” “喔。”贺寂舟顿了下,状似不经意道:“我看老季发的朋友圈,他今天求婚成功了。” “嗯。”江允的态度仍旧平淡的不行,“是啊,刚才打电话就说这些事呢。” “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该领证办婚宴了。”贺寂舟的声音更嫉妒羡慕了。 “哦,这是季大哥的意思吗?我没听苏酥说啊。”江允明显的不走心。 “不是,我猜的。” “喔,那你别乱猜。” 江允声音有些懒洋洋的,贺寂舟禁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阿允,你......” 江允等半天没听见下文,主动开口道:“你有什么事直说。” 贺寂舟把先前那句“你什么时候给我个名分”咽下去,问道:“你晚上有空吗?有个酒会,请你赏光做我的女伴。” 江允直截了当的拒绝,“我有约了。” 贺寂舟瞬间脸垮了垮,眯了眯眼问:“何致远?” “不是。”江允忍不住笑,“你别老惦记着人家行不行?他天天找我骂你,我都不好意思。” 贺寂舟重点抓得很准,“你们俩天天联系?” 心里危机感顿生,贺寂舟淡定不下去了,抬高声音惊怒道:“江允!让他离你远一点儿!” 结果,江允“啪”一声把电话挂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嘟”的忙音,贺寂舟太阳穴突突乱跳了几下,一时间,气恼、懊丧、悔恨......各种情绪纷至沓来。 晚上,他一人去了酒会,从江允走之后,贺寂舟就独来独往了,身边随行人员全部换成男性,连只母蚊子都不让近身,力图向江允证明自己的洁身自好,实属男德典范。 这是场私人酒会,在主人家的别墅里举行,贺寂舟来的晚,压轴出场。 他现在是贺氏的当家人,独揽大权,一众人里,他年纪最轻,身份却最重,甫一出现,众人纷纷凑上来寒暄。 贺寂舟嘴角挂着生意场上该有的微笑,游刃有余地应付着,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四围,却在某一霎那,忽然定住了。 江允见他终于看到了自己,举起手里的香槟跟他示意。 身旁陈俊宇歪头靠近,啧声感慨:“我家老爷子果然会看人,见第一面的时候就说他不是池中物,让我多跟他相处,好好学习,我当时还不服气。” 江允瞥他一眼,喝了一口香槟笑:“现在心服口服了?” 陈俊宇侧头看她一眼,“听你这自豪的语气,我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了?” 江允一点面子都不给,“你什么时候有过机会啊。” 陈俊宇“啧”一声,“阿允,你真的是很狠心呢......不过说实在的,他不一定有我合适,男人太优秀,觊觎的女人就多了,你到时候可防不过来,累!” 江允很是赞同的点头,“我是没那个精力。” 她说着莞尔一笑,“所以我让他来防觊觎我的男人。” ...... 第394章 要不要报警找警察叔叔 撬墙角的手段么,男女都大差不差,见识的足够多,以后自己就长心眼了。 她现在对贺寂舟这就是这个意思。 陈俊宇捂住胸口,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江允,我真服了你了,你也忒心黑!这么利用我也不给点儿报酬,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我手里有个大制作,投资稳赚不赔,这好事我还没跟别人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考虑考虑?” 陈俊宇:“......” 俩人头凑头聊得欢快,贺寂舟却是黑沉着脸,快咬碎了一口铁牙。 盯着江允,他拨开人群往两人的方向走,走到半途,江允忽然抬手挽住陈俊宇的胳膊,笑着迎向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王伯伯,好久没见您呐,最近身体怎么样?还好吧。”陈俊宇笑呵呵跟男人打招呼。 “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朋友,江允,开了家传媒公司,您以后多多关照啊。” 江允笑着将名片奉上。 “念江传媒......”王总接过,低头看一眼,笑呵呵看江允一眼,又看向陈俊宇,“女朋友啊?” 陈俊宇看一眼江允,笑的暧昧,“正在努力追呢,您帮我加把劲儿啊。” “哈哈哈,你小子,还跟小时候一样鬼精!” 几人站住闲聊,江允无意一回头,就看见贺寂舟大步离去的背影。 接下来,一直到酒会结束,江允都没再看见贺寂舟。 还以为他被自己气走了,结果,等酒会结束,她跟陈俊宇一起出了别墅,正往车边走的时候,他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抓住她的胳膊,强行把她带上了自己的车里。 江允挣扎,扭头看见他铁青压抑的脸色,吓了一跳,眼里本能的露出几分惧意。 贺寂舟见吓到了她,用力压制住情绪,微微放松手上的力气,眼神依旧恶狠狠的,一出声却又低到微了尘埃里。 他说:“阿允,你不能这么对我。” 满满是无能为力的委屈,被漠视的幽怨。 他还不能怎么办呢? 软的不奏效,硬的不敢来,束手束脚,眼睁睁看着别的男人在她身边来去欢笑,再多的自信也经不住她这样若即若离的消磨。 “阿允,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不如给我个痛快。”看着江允,他努力缓了脸上的神色,赌气幽幽道。 男女之间博弈,此消彼长,他软下去,她就硬起来。 “你要一个痛快?”江允看着他,似笑非笑,“好啊,我......” 她后面的话来不及说出口,就被贺寂舟伸过来的大掌捂住。 “江允!”贺寂舟简直气急败坏,要暴跳起来,声音都带了低吼。 身后车窗玻璃忽然被“笃笃”被扣了两声,陈俊宇站在外面,转着手机看着车里的情况漫不经心开口,“阿允,需要帮忙吗?” 这人就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最喜欢火上浇油。 贺寂舟又冷又戾的视线扫车外一眼,又沉了脸吩咐司机,“开车!” 听这戾气十足的口气,他要是掌握方向盘,估计能掉头回来撞陈俊宇。 车子驶出别墅,贺寂舟放开江允,坐回去,靠在座椅里,闭眼使劲儿揉按太阳穴。 江允不咸不淡道:“我就出来应酬,借着陈俊宇的关系拉拉人脉资源,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贺寂舟闻声,揉按太阳穴的手停了停,“你明知道他对你图谋不轨......” 话尾很突兀地消了音。 江允跟他想到一处去,看着他笑吟吟道:“没关系,我防着他呢,再说了我也不得已呀,生意场上的朋友,哪有敬而远之不好好搞关系的道理。” 贺寂舟听着,忽然就像一只被戳破的皮球一样,气焰泄得一干二净。 半晌来一句,“你想要什么资源人脉,我都可以给你。” 江允轻呵一声,扭开头去,扬扬眉道:“我就非得靠着你?......再者说,你的东西也不是白拿的,我可不敢随便要。” 贺寂舟听她“你的我的”分那么清楚,心里顿时又憋闷的很,降下车窗吹风。 车厢里静了一会儿,贺寂舟情绪渐渐平缓下来,升上车窗玻璃,耳边呼呼的风声一下消失。 “晚上还没有吃饭吧?饿不饿?” 江允被他变得心平气和的声音惊到了,猛转头,贺寂舟朝她笑了笑,“回家我给你做怎么样?想吃什么?” 冷静下来想想,没什么好怕的,无论走过多少曲折弯路,他们两个最终总是要汇聚到一起。 她是他的不可替代,他相信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也是一样。 她只不过还是气不顺罢了,想罚他,想叫他狠狠吃些苦头,让他体味体味曾经她因为他所经受的那些委屈,愤怒和难过。 他体会到了,他已经深深体会到了,这报应他得好好受着。 江允愣了片刻,说:“我想吃佛跳墙。” “......” 前面司机没忍住笑了一声,立即又闭紧嘴巴,把中间的挡板落了下来。 车厢变得越发狭窄,俩人谁也没说话,气氛有点儿说不出的古怪。 贺寂舟想了想,盯着她问:“真要吃佛跳墙?” 江允眉毛轻轻扬了扬,不置可否。 贺寂舟笑说:“那东西费时间,你今天晚上吃不上,我先给你做点儿别的垫垫肚子好不好?” 江允被他这温柔的语气激得浑身想起鸡皮疙瘩,心说他不会被刺激的神经错乱了吧。 刚好这时,包里手机“嗡嗡——”震颤起来,她翻出来接听,陈俊宇吊儿郎当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过来,“阿允,你没事报个平安啊,用不用我找警察叔叔去救你?” 江允嘴角勾笑,来不及回话,一只大手伸过来,抽走手机直接把电话挂了。 贺寂舟的脸重新变得黢黑,他后槽牙咬得咯吱吱响,盯着江允一字一句道:“你还真当我是死的了!” 有些事想的再透彻,事到临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 他话落,毫不迟疑伸手抓住江允的胳膊,一个用力将人扯进自己怀里,张嘴咬住她的唇。 他无法心平气和承受她给的那些“报复”,难过是要做出反应的,憋着自己也不会让“施虐”的人得到痛快。 虽然是为自己开脱,却也有那么几分道理,江允想看的绝不是他心平气和。 ...... 第395章 离了挺好 嘴唇被咬出血,江允给了他一巴掌,贺寂舟把右脸也伸过去,“这边要不要也来一巴掌?” 江允撇开眼不想理他,挣扎着用力推他,“放开我。” 贺寂舟扣着她的腰不松手,笑得涎皮赖脸,“是不是心疼我了?没事,你想打就打,反正我皮厚。” 江允睨着他,冷冷道:“你真是脸大的能跑马了。” 贺寂舟摩挲着她的小手,继续嬉皮笑脸,“相书上说面宽的有福气,脸越大越有福气。” 江允被他堵得不行,掐他胳膊,“松手。” 贺寂舟疼的眉毛抖了抖,抬手扣住她后脖颈,又将人压下来,吻上去。 江允挣扎不脱,最后逐渐麻木,由着他胡作非为。 等车子在楼下停住下来的时候,那两瓣唇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感觉在麻椒里泡了三天三夜。 不等江允动手,贺寂舟主动抓住她的手,给了自己两巴掌,还问:“够不够?解不解气?” 江允干瞪着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瞬间,贺寂舟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仿佛找到了克制江允的窍门。 “嗡嗡——” 贺寂舟兜里手机震颤着响起来,他掏出来扫了眼,是路斌的电话。 江允推开他正要下车,忽听见他手机那端传来的洛洛的哭声。 “小舟叔叔你快来,爸爸妈妈好凶的在吵架,洛洛好害怕......呜呜......” “小舟叔叔你快来劝劝他们不要吵架了,呜呜......啊——” 尖利的叫声刺的贺寂舟耳膜一疼,他将手机拿开着,那端洛洛的哭声、路斌君雅两人的吵架声、还有摔砸东西的声音乱糟糟混成一团。 “洛洛你别怕,我立马就过去,照顾你的阿姨在哪里?你把手机给她......” 洛洛哭声凄厉,贺寂舟话没说完,那边电话就断了。 “我得立马过去一趟,你先回家。”贺寂舟浓眉紧皱对江允说。 江允听洛洛哭得揪心,想也不想道:“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吧。” 贺寂舟点头,升起隔板吩咐前面司机,“去路总家。” 司机点头,立刻又踩下油门将车开出去。 俩人到路家的时候,夫妻俩的战争已经结束,客厅里摔砸的一片狼藉,君雅紧紧抱着洛洛坐在地毯上低声抽泣,路斌站在阳台窗户边,低着头沉默的吸烟。 两人身上都乱糟糟的很狼狈,只怕刚才两个人还动了手。 “你们怎么来了?”路斌看到贺寂舟和江允,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摁灭了烟走进客厅来。 贺寂舟朝君雅那边看了一眼,皱着眉回道:“刚才洛洛给我打电话......你跟嫂子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别吓着孩子。” 路斌随着他的话看了眼洛洛,小姑娘哭得双眼和脸蛋儿都通红,现在还靠在妈妈怀里抽噎着。 路斌脸上闪过一抹惭愧的表情,嘴唇嗫嚅了两下,想说些什么,瞥了眼江允,有些尴尬地含糊道:“跟你嫂子讲不通,气上来,没控制住......” “你心里有没有鬼你自己清楚!”忽然,君雅打断路斌冷冷的出声道。 路斌闻言,抑制不住太阳穴又跳了跳,转身看朝向她,压抑着胸腔里翻涌的怒火问:“我心里有什么鬼?我清楚什么!你能不能不要再无理取闹了?人家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一直本本分分的,我不过看在她是洛洛老师的份上顺手帮一把,你就看人不顺眼了,硬是往人家身上泼脏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狭隘了!” “我狭隘?”君雅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刺耳,“路斌,你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当初成奈雪可比她装得厉害高明多了,你都能看出来她心思不纯,怎么换个人你就看不出来了呢?你是装瞎呢!” 贺寂舟跟江允都在这儿,提起成奈雪,气氛就免不得有些尴尬起来。 君雅说完自己也撇开脸,刻意忽视江允的存在。 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时候,她毫无顾忌的当着帮凶,可轮到自己身上了,态度却俨然不一样了。 路斌听着她的话,一下子又忍不住,怒道:“就事论事,你扯那些有的没的干什么?简直不可理喻!” 他这一吼,洛洛“哇”一声又大哭起来,抱紧君雅的脖子大喊,“不要吵架!爸爸妈妈不要吵架......” 君雅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儿,鼻子一酸,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 江允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欲言又止。 她很是心疼洛洛,但以她跟路斌夫妻的关系,这种情况她也不好开口,还不如不来,徒增尴尬。 贺寂舟倒是少了顾忌,皱着眉道:“老路,别当着孩子的面儿吵,洛洛都记事了,你们俩都冷静点儿,坐下来好好说。” 他说着,走向君雅,弯腰伸手想要去抱洛洛,可君雅却侧身躲了躲,一副躲避的态度。 贺寂舟看着她的反应,就没有再勉强,揉了揉洛洛的脑袋,道:“嫂子,老路不是那种人,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他什么样你还不清楚吗?” “就是太清楚了,所以他哪里有一点儿不对劲儿我都感觉得出来。”君雅看贺寂舟一眼,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在她看来,贺寂舟跟路斌,不可一丘之貉罢了,贺寂舟没有不帮着路斌的理由。 路斌闻言又忍不住火气上头,“我早就说让你出去找个工作做一做,省得整天在家闲的没事只会东想西想,自找苦恼!” 君雅闻言,恶狠狠瞪向他,冷笑,“看看,已经开始嫌弃我了,以前怎么不觉得我在家里闲得慌呢?当初还是你劝我做全职主妇的呢,呵呵......” 说到这里,她不由有些灰心,抱着洛洛站起来,“路斌,我不想跟你掰扯那么多了,离婚吧。” “你说什么?”路斌脸色变了。 江允也不由开口说了句,“嫂子,别说气话。” 君雅看她一眼,心里复杂情绪翻涌,说不清是嫉妒还是什么,她此时此刻一点儿也不想看见江允。 “离婚。”她撇开头,抱着洛洛转身往楼上走,“我什么也不要,只要洛洛。” 路斌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气得说不出话来,恨恨盯着她的背影,一脸踹飞边上不知道什么东西,低低骂了一声,插着腰,胸口一起一伏。 ...... 第396章 男人本性里都是自私的 贺寂舟将人带了出去,叫司机把江允先送回了家。 江允一个人回了家,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失眠。 一直过了凌晨方生出些许困意,迷迷瞪瞪听见外头有动静,起来开门一看,贺寂舟和司机正扶着烂醉的路斌往对门进。 “怎么还没睡?”贺寂舟回头看见她,问了一句。 江允含糊“嗯”了声,目光转到路斌身上,“路哥没事吧?” “没事。”贺寂舟说:“我先扶他进去。” 江允点点头,缩回门内,关上门,转身去厨房烧了壶热水。 水刚开,门就被敲响了。 为了防止贺寂舟不打招呼就登门入室,江允把门锁密码换了,他的指纹也删掉了。 江允又去开了门。 自然是贺寂舟。 他进来径直往沙发里一靠,沉沉呼了口气,江允把冲好的蜂蜜水端给他,斟酌了一下,问:“路哥跟外头那姑娘到底有没有事?” 贺寂舟顿了片刻,没有正面回答,“嫂子要再这么闹下去,估计就真有事了。” 江允嗤了声,“你这是在为路哥开脱。” 贺寂舟摩挲着玻璃杯沿,“我以为你很讨厌嫂子。” “确实不喜欢她,不过就事论事而已,你们男人就喜欢揣着明白装糊涂,到最后又把错误全都推卸到女人身上,好像全是女人逼得一样。” 江允冷笑。 贺寂舟没有反驳她,点头附和道:“你说的很对,这就是男人本性里的自私。” 江允愣了下,还以为他要狡辩几句,或者和稀泥,没想到他居然这样痛快的承认了。 贺寂舟把喝了一半的蜂蜜水放回在茶几上,坐直身拉住她的手,仰头看着她,“我承认我本性里的自私,以前我不愿意正视它,总是找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所以我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阿允,我已经吃足了教训,以后是绝对不敢再犯的。” 江允怔怔看着他,默了许久,鼻子有点儿泛酸,她抽回手,转身进了卧室。 躺在床上,眼泪忍不住哗啦啦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久的她好像都快忘掉了,可是一想起来,还是好委屈好委屈。 以前对贺嘉钰,她是真大度,现在对贺寂舟,她只能装大度。 但装得终归不能长久,所以心里一直堵着,一直有一道坎儿,所以怎么也不甘心原谅他。 忽然,身边的床铺塌陷下去,阴影笼罩,贺寂舟俯身下来,默默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对不起阿允,对不起......” 江允伸手推他,却像推到了一块钢板,纹丝不动。 “对不起......对不起......阿允。” 贺寂舟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吻她,一寸寸从头到脚,吻过她全身。 江允一直哭,好像要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一样,哭到最后声音沙哑的不成样子。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她恨恨地主。 贺寂舟还能怎么样,只能点头说:“好,不原谅我,就让我这么一直讨好你,求着你。” 江允哭着骂他,“你就是一条狗!” 贺寂舟继续点头,“嗯,我要是狗,那你当我的主人好不好?” 江允狠狠瞪着他,回了他一声“呸”。 ...... 原以为君雅那句“离婚”不过只是气极时随口说说而已,谁又能想得到,过了一段时间,再听见他们两个人的消息,竟然真的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不过,这会儿倒不是君雅用“离婚”来拿乔了,而是路斌要离婚,他是真的想跟君雅离婚了。 因为君雅直接闹到了学校去,那姑娘受不住同学的指指点点,割腕自杀了,幸亏被人及时发现救了下来。 这下真是挑到路斌的神经了,直接让律师拟了份离婚协议扔给了君雅。 君雅先前气焰高涨叫嚷着要离婚,谁的劝也不听,不过,她到底只是嚷嚷着要离婚,到动真格的时候,她就蔫了。 江允听完来龙去脉,没别的想法,只担心小洛洛,孩子还太小了。 大人之间的纠葛没有哪一方是完全无辜的,最后受伤害的却永远都是小孩子。 苏酥咬牙切齿,怒其不争,虽然她烦君雅烦的要死,可对于那种自甘下贱上赶着当小三的品种更是深恶痛绝。 两人对坐唏嘘,但也没打算主动去劝和,毕竟就算她们去了,君雅也未必会听。 只不过,江允完全没想到,第二天君雅居然会主动来找自己。 女人过得不顺心的时候,很容易在外貌上表现出来,比对江允的容光焕发,君雅则显见的憔悴衰老很多。 君雅看着自己对面脸色白里透红红里透亮的江滩银,她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自嘲开口道:“我算是遭了报应了,你现在看我这样是不是很解气?” 她想摆低姿态,却又不甘不愿,话里就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暗刺。 江允觉得有些好笑,也没给她留面子,轻笑一下道:“嫂子,你以前可能真是被路大哥宠坏了。” 既然低头去求人了,装也要装得心甘情愿。 君雅看着江允,脸上乍青又乍白,变来变去,她比江允大了七八岁,多吃了几年饭,有时候不免端起些前辈的架子,现在却被江允不留情面地戳到脸上,真是臊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一阵,她情绪慢慢平静下来,眼圈却也红了。 她撇开头,看向窗外,低声说:“说实话,江允,我真羡慕你,寂舟是真对你死心塌地。” 江允点头说:“他是很好。” “对不起。”静了片刻,君雅才又出声,她转过头来,看向江允,“一直想跟你道个歉,却总是抹不开面子,我识人不清,也存了私心,害你跟寂舟闹成那样,对不起。” 江允笑笑,算是受了,“嫂子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 君雅看着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笑,“没什么事,就是找你聊聊天,洛洛也说想找你玩儿。” 江允闻言,眉毛挑了挑,目光转向游乐场里蹦蹦床上跳的正起劲儿的小姑娘。 ...... 第397章 无论如何得要个名分 江允闻言,眉毛挑了挑,目光转向游乐场里蹦蹦床上跳的正起劲儿的小姑娘。 略一思索,她也就明白了,君雅这是打算跟自己好好搞好关系,多一份助力。 她会影响到贺寂舟,而贺寂舟在路斌那里说话一向有分量,如果他们俩站在君雅一边,那么路斌在做某些决定的时候自然要多考虑几分。 江允并不想掺和别人的夫妻家事,多管闲事容易不落好还惹一身骚,而且她觉得君雅也把力气使错地方了。 江允又看向游乐场里的小姑娘,洛洛察觉到她的目光,一边蹦一边兴奋地跟她挥手,小脸红彤彤的,笑容天真灿烂。 江允叹了口气,转头对君雅道:“嫂子,你觉得如果当初我没有果断抽身离开,而是继续跟贺寂舟三天两头的因为成奈雪吵闹下去,我们最后会怎么样?” 君雅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摇摇头,有些伤心道:“我们的情况跟你们不一样,他不像寂舟对你死心塌地......” “嫂子,”江允打断她,“你跟路哥那么多年的感情,又有洛洛在,即使他的心有片刻的游离,但肯定不会做什么真的对不起你的事情,是不是?” 君雅下意识回答她,“是......” 江允又道,“你不愿意离婚,说明你愿意原谅他这些过错,对吗?” 君雅迟疑片刻,不甘又落寞道:“不原谅能怎么样呢?” 江允看着他,微微一笑又说:“既然这样,还有什么好闹的呢?有些事全靠男人自觉,他要是有心,你根本防不住,他要是无心,你闹就真成了无理取闹,那些事本来就该由他们自己去解决。” 君雅低下头去,沉默许久,喃喃问:“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 江允想了想说:“出来找个工作吧,或者找点儿你热爱的事情做,别把所有都寄托在丈夫和孩子身上。” 君雅抬起头来看着她,若有所思。 江允点到即止,没再多说,看了眼时间,拎包起身,“嫂子,我还有事,得先走了。” 君雅回神,跟着起身,江允走到游乐场围栏朝洛洛招手。 洛洛跑过来,江允揉揉她的头发,笑道:“姨姨有点儿急事,要先走了,下次再陪你一起出来玩儿。” 洛洛有些失望,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这段时间路斌和君雅频繁争吵,家里气氛凝重,小孩子敏感,变得越发乖巧懂事。 “阿允姨姨再见。”洛洛跟江允拜拜,小大人一样嘱咐她,“你路上开车慢一点点,注意安全,听交警叔叔的话,不要闯红灯。” “好。”江允笑着点头,凑过去亲了下她的小脸蛋,温柔地说:“去玩儿吧。” 君雅见女儿比以前乖巧了不知道多少的模样,眼眶忍不住发热,偏开头胡乱地擦了下,抬脚去送江允。 “嫂子,你好好看着洛洛吧。” 江允拦住她,自己抬脚走了,刚出商场门口,包里的手机“嗡——”“翁——”地连续震了好几下。 掏出来扫一眼,苏酥的微信消息,弹窗里显示六张图片。 江允一边走一边点开看,突然一个急刹,立马电话回了过去。 “真的假的?”她惊讶的不行。 “我刚从民政局出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这速度......”江允握着手机蹙起眉头憋了半天,“吓着我了......你也忒莽了,都不再考虑一下吗?” 手机那头的苏酥没心没肺的“嘿嘿”笑了声,“领证这种事,就得趁着头脑发热,考虑着考虑着就没有下文了。” 她身边的季丛白闻言点头附和,“不拿个本本拴着你,指不定哪天就跑了。” 苏酥扭头冲他皱皱鼻子说:“有本本我也能跑......” 话音未落,腰上就被他掐了下。 苏酥龇牙咧嘴嗷一声,季丛白低头恶狠狠堵住她的嘴巴,吻她。 这张嘴不说话的时候忒小人,一开口说话是真气人。 江允听着手机那边的笑闹声,嘴角也禁不住跟着上扬。 贺寂舟那儿,在得知季丛白和苏酥领证的消息后,心情慢慢变得就不是很美妙了。 主要是季丛白这人秀恩爱无底线,拿着两个红本满世界招摇,完全不顾他人死活。 最后贺寂舟和路斌两人双双把他送进了黑名单里。 这次贺寂舟不能再自欺欺人说些“当谁没有一样”的酸话了。 因为他是真的没有。 晚上饭局,有人敬酒他来者不拒,故意喝得醉醺醺,回家就跑去敲江允家的门。 真喝多了,站都站不稳,江允开门的时候司机正好手一滑,贺寂舟直愣愣“噗通”一声下去,跪那儿了。 江允低头看着他,原本还想去扶,就见仰着头,醉眼迷离地望着她,一副大爷似的口气道:“江允,给老子个名分。” 江允睨着他,眉头直皱:“......你跟谁老子呢?” 司机憋笑憋得异常辛苦,赶忙伸手去拉,却被贺寂舟一把拍开。 贺寂舟小孩儿一样撒起泼来,跪那儿抱住江允大腿,“你给不给?你给不给?你不给信不信我就跪这儿不起来了?” 这口气,威胁谁呢? 江允差点儿没忍住扔他个白眼,然后直接将门给拍上。 见她久久不给自己回应,贺寂舟悲从中来,嚷嚷道:“老季那狗东西!拿着个红本本在我眼前晃,就欺负我没有......” 声音是又委屈又气愤,听得人揪心。 他瘪了瘪嘴,又继续控诉,“他那狗东西居然都有老婆了!我比他年龄还大,到现在却连个正经名分都没有!我要被气死了!气死了!阿允你知不知道你要当寡妇了?” 司机一看老板要出丑,怀着遗憾的心情脚底抹油赶紧跑了,不然第二天等老板酒醒,肯定没他好果子吃。 江允眼角抽抽个不停,“哎”一声,心说你先帮我把人弄进屋啊。 司机那是半点儿不敢停留,直接从消防楼梯那边下去了。 看着司机消失的背影,又看看还跪在地上抱着自己大腿的某个大男人,江允太阳穴突突直跳。 最后,她深吸两口气,不得不弯身去拉贺寂舟,“你先起来......” 贺寂舟紧紧扒着她的大腿,摇头,“不!你答应给我个名分我才起。” 江允被他气乐了,食指勾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抬,“装醉呢?” 贺寂舟点头,“嗯,我没醉。” 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又摇头,“醉了,我喝醉了......” 得,是真晕了。 ...... 第398章 二哈变藏獒 江允揉了揉眉心,弯身下去温声哄他,“你先起来,先进屋来,进来咱们再慢慢说好不好?” 贺寂舟摇头,小男孩似的撒娇,“不好......给我名分!” 脑子里糊涂一片,就记着要名分了。 江允眯起眼睛跟他对视了一会儿,展颜一笑,“好像当寡妇也挺好的。” 贺寂舟糊里糊涂的,也跟着她嘿嘿笑,那眉眼挑的,说不出的风流浪荡。 江允直觉不好,忙去捂他的嘴,贺寂舟的话被堵在唇间出不来,醉眼眨了眨,露出些许不满之色。 江允咬牙,一字一句道:“我给你名分,你赶紧给我起来!” 贺寂舟迟钝地反应了片刻,然后,一个猛子站起身,下一秒,打横抱起江允就往屋里走,踉跄的脚步搞得江允小心肝直颤,终于有惊无险到了卧室的大床。 贺寂舟把人往床上一抛,压上去,然后......闭上眼睛往旁边一倒,呼呼大睡。 江允:“......” 第二天早上,贺寂舟揉着脑袋醒来,头痛欲裂,坐起来缓了会儿,一些昨晚上的记忆碎片在脑海里闪过。 他按着太阳穴的手顿了顿,外面响起大门关合的声响。 他翻身下床往外走,身上的衣服都没脱,只皮带被解开了扣,松了几个格。 外面客厅,江允晨跑顺便买了早点回来,看见贺寂舟一脸菜色从卧室出来,顿时露出几分没好气的神色。 把早饭放餐桌上,转身去卫生间洗手,贺寂舟跟过去靠在门框上,看她片刻,手指挠挠脑门,“......早啊,阿允。” 江允连个眼风都不扫他。 贺寂舟努力回忆昨天晚上自己都干了些什么,回忆到江允说给自己名分,眼睛倏然一亮。 “让让,别挡路。”江允洗完手出来,敛着眸子都懒得看他一眼。 贺寂舟站直身,搂住江允直接一把抱起来,江允猝不及防,“啊”一声,拍他肩膀,“你干什么?!” 贺寂舟仰头看着她,眼睛亮如满天星辰,“你说给我个名分!” “没喝断片啊。”江允呵呵,凉凉地笑,“行,给你个名分,私家大厨,你觉得行不行啊?” 贺寂舟愣了愣,又瘪嘴露出几分委屈,“阿允,做人是不是该诚实守信?” 江允微笑,“我有违反什么承诺吗?” 贺寂舟哑巴吃黄连,嘴里苦巴巴说不出话来。 他剑走偏锋,她也不按套路出牌。 将了贺寂舟一军,江允心情十分美丽,哼着小曲走去餐桌坐下吃早饭。 贺寂舟洗漱完出来坐下来跟她一起,见她翘着嘴角,一副得意的小模样,牙齿有点儿痒痒。 临出门的时候,终于逮着机会叼住她的唇舌厮磨了一通,挨了两个嘴巴子,通体舒泰去了公司。 江允出门去陪苏酥挑婚纱,苏酥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工作挤压成山,原打算把婚礼推到明年去,季丛白没什么意见,容阿姨却不同意。 大家商量了一下,最后容阿姨把婚礼事宜全部大包大揽,苏酥和季丛白两人什么事都不用问,只需要该出人的时候出人就行。 半路拐了个弯儿把何园也捎上了,何园今天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平常话痨的不行,小嘴叽叽喳喳就没停过,今天嘴巴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似的,安静了一路,搞得江允浑身不舒坦。 “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江允趁着等红灯的间隙,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 何园扁扁嘴说:“老大,杨九是个骗子。” “啊?”江允一头雾水,“他骗你什么了?” 何园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泪汪汪的差点儿哭出来,“我以为他就是长得凶而已,谁知道他是真的很凶,好吓人啊,我根本就打不过他,以后要是在一起就是他家暴我,不是我家暴他了......” 江允:“......” 此时此刻,杨九顶着脑门上三道血糊糊的爪印,满脸郁闷地站在贺寂舟跟前。 贺寂舟靠坐在老板椅里,十指交叉放在胸前,眯着眼睛看了又看,问他:“要不要我帮你再添一道好占山为王去?” 杨九听出他语气里的嫌弃,表情更郁闷了。 “到底怎么回事?”贺寂舟端起茶杯喝茶。 “园园跟个男的去相亲没跟我说,我很生气,把那男的胳膊撅折了……”杨九低着头,但语气却是要多气愤有多气愤,要多委屈有多委屈。 贺寂舟听了,差点儿没一口水喷出来,咳了两声,放下杯子,皱眉道:“你说何园背着你去相亲?” 杨九终于抬起头来看向他,气呼呼重重点头,“我特别生气!” 然后又很委屈道:“明明是那个男的太弱了,我也没用多大力气,谁知道一碰就折了,园园就怪我,说我凶。” 说起来,贺寂舟是个很护短的人,尤其是对杨九这个一根筋的,听说何园不仅给杨九“戴绿帽”,还倒打一耙把人挠的血糊糊的,他心里很是不爽快。 这要是其他人,他指定就叫人给她点儿颜色看看了。 然而何园是江允罩着的人,他自然不能轻举妄动,想了想,先给江允打了个电话。 江允这边也刚听完来龙去脉,听完久久无语,所有人都以为杨九和何园早就是板上钉钉的一对了,谁知道俩人到现在还没戳破窗户纸,日常就当拜把子弟兄处着呢。 俩人很明显对彼此有点意思,但自己身在局中,难免看不甚清。 何园大龄女青年,也没谈过恋爱,虽然性子一向大大咧咧,可是碰到感情的事,难免也有会小女孩儿的矜持。 她一直等着杨九跟自己表白,结果等来等去,等得黄花菜都凉了,杨九也没吭哧一声,何园这就有点儿自我怀疑了。 她感觉杨九是喜欢自己的,可是这大家伙脑子一根筋,不能用平常人的眼光揣度,何园怕自己会错意,不好直接开口问,正好家里亲戚张罗着叫她相亲,她托推不掉,顺道打着试探杨九的主意,也就去了。 结果杨九气势汹汹过来把人胳膊撅折了。 ...... 第399章 拿你的照片上场 杨九在何园跟前一直表现得人畜无害,因为他长得人高马大,初时不熟的时候何园挺怵他,相处久了才发现他其实就一傻不愣登的二哈,就是长得吓人点儿。 然而那只是杨九对着她时才露出的温情一面,何园陡然见二哈变藏獒,整个人直接吓懵了。 贺寂舟从江允那里听完转述的来龙去脉,也是很久很久没说话。 看着杨九,脸上就写着俩字:丢人。 杨九看着他哥的表情,感觉很委屈。 委屈的都要哭了。 贺寂舟懒得管他这些事,摆手叫他麻溜滚蛋,去给江允当司机。 江允正招人呢,一时找不着合适的,正好拿杨九顶几天。 杨九给她开车,免不得天天跟何园见面,俩人都别别扭扭的,江允跟贺寂舟一样,采取不管不问的态度。 然后没多久,在一个美丽的傍晚,她就见杨九把蹲在地上生闷气的何园端走了。 等俩人再回来的时候,都带着一张猴屁股脸,撇着脸,谁也不看谁,何园的嘴唇有些红肿,嘴角处破了个口子。 江允会心一笑,望向天边的彩霞,忽然有些想念贺寂舟。 没有过多犹豫,她掏出电话打给贺寂舟,准备约他晚上共进晚餐。 那头却是占线,江允挂掉没再打,过两分钟,贺寂舟回过来。 江允笑着问他:“贺大厨,今天晚上有没有空闲?我想点两个菜。” 贺寂舟也笑,“当然有。” 好不容易听见她主动要求,就是没有时间也要硬挤出来。 贺寂舟看了眼腕表,说:“我正准备走,顺路接着你一起回?” 江允正要拒绝,又想起杨九跟何园那两张猴屁股脸,忍不住笑了声,“好啊,我在公司楼底下等你。” 贺寂舟听她心情很好,问道:“你好像很开心,碰见什么好事了?” 江允声音带了点儿俏皮的意味,“秘密。” 江允挂了电话,让杨九开车直接送何园回家,自己等贺寂舟来接。 江允租的写字楼跟贺氏办公大厦离得不远,贺寂舟从公司离开,十多分钟就到了。 他亲自下车,为她拉开车门,目光在后面不经意瞥了眼,眸子微微眯了眯。 车子重新上路,半道上司机往后视镜里看了好几眼,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终于迟疑着开口,“贺总,好像有辆车一直在跟着我们。” 贺寂舟淡淡“嗯”一声,“不用管。” 江允见他丝毫不在意的样子,问道:“谁啊?” 贺寂舟顿了片刻,才回答,“成奈雪。” 车厢静了静。 贺寂舟往江允那边倾了倾身子,主动解释道:“她想我帮她跟欧文离婚,就刚才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拒绝了,我也不知道她又从哪里搞来的我的私人号码......” 江允撩起眼皮子看一眼,贺寂舟笑得讪讪,又倾身朝她靠了靠,肩头轻轻撞了下她的肩头。 江允有些嫌弃地往车门方向躲了躲,贺寂舟跟过去,转移话题问:“阿允,小九跟那谁,圆圆,他俩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江允就笑了,“好着呢,要不然让你来接我呢,我不想当电灯泡。” 贺寂舟很高兴,但又忍不住有点儿酸,眼角觑着江允,“连小九都脱单了啊。” 江允扭头看向车窗外,没搭茬。 他又叹了口气,“我这过了三十,就是奔四十的人了,眼瞅着花期就要过去了,那什么怎么说来着,有花堪折直须折啊......” 这暗示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江允使劲儿憋住上翘的嘴角,转头睨他一眼,“不都说男人四十一枝花么,你怕个什么劲儿。” 贺寂舟满眼幽怨的看着她,惆怅叹气,“好花无人赏,开着有什么意思,不如不开呢。” 江允很是认同地点头,“确实该收收,免得招惹一堆狂蜂乱蝶。” 贺寂舟现在这身家资本,上赶着倒贴的一大把,有那大胆的,直接公开表白追求,贺寂舟每每用无名指上的戒指微笑拒绝。 这会儿他把手凑过去给江允看,语气里带着几分邀功的意味,“阿允你看,我一直都带着它呢。” 说着掀眸瞥她一眼,顿了顿,又道:“就是拿它拒绝人的时候有点儿心虚,就怕有人拆穿我,说我弄虚作假。” 江允也垂眸看一眼她的手,似笑非笑,“只要你真心想拒绝,找什么借口都可以,不一定非拿它。” 贺寂舟看着他,笑嘻嘻点头,“你说的对,下次再有什么狂蜂浪蝶往我身上贴,我就拿你的照片给她看。” 江允瞥他一眼:“......” 贺寂舟低头凑过去飞快偷了一个吻,然后得意洋洋退回原位。 后面缀着的车在小区大门前被门禁拦了下来,物业的保安见车子堵在那里不走,从值班室里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里面悄无声息不理人,保安加重了力气,趴在车窗上大声喊:“这儿不能停车,赶紧开走......” 话音未落,车子突然启动,倒退调头,保安差点被轧到,连连退后了好几步,盯着往路上奔驰而去的车屁股,气恼地骂了句,“神经病!” ...... “阿雪,你醒了,怎么样?感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成奈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视野里全是刺眼的白,鼻端一股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 欧文焦急的声音萦绕在耳畔,温柔关切,却让她胃里一阵阵痉挛,忍不住生理性的呕吐。 她挣扎着欠起身,趴在床边稀里哗啦的吐起来,一阵酸臭的味道在病房里弥漫开。 小护士忍不住皱眉掩鼻,下意识想往后退,却又生生定住脚。 她看着那个陪床的男人满脸焦急,把吐了自己一身的女人抱进怀里,一下下轻拍着她的后背,嘴里温声哄着,“好了好了,没事啊,我在呢,老公在呢......” 没有丝毫的嫌弃,只有心疼。 小护士眼里露出几分羡慕的神情,多好的男人啊......自己要是能嫁个这样的男人就好了,这辈子也值了。 ...... 第400章 真的疯了 “麻烦你,能不能去给我倒杯温开水过来?”男人转身看向她,语气礼貌。 小护士拉回神游的思绪,忙点头,“哦哦,好的。” 她转身去倒水,回来的时候,床上那个出车祸昏迷的孕妇已经完全清醒过来,正咬牙切齿地撕扯着她老公,那表情状像是疯魔了般,下一秒,“啪”的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老公脸上。 小护士“啊”地惊叫了一声,手里端的东西差点掉到地上。 那男人却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什么反应都没有,依旧好声好气哄着女人,“没关系没关系......” “你放开我!你这个变态!虐待狂!我要报警!”成奈雪疯狂大叫,目光转向小护士,眼睛里露出狂喜,拼命朝她伸手,“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小护士被她的模样骇得后退两步,未及反应,又见男人赤红着双眼回头,朝门外大声喊:“李嫂!进来帮我,阿雪她又犯病了。” 马上,一个长得高大壮实的中年女人推门跑了进来。 看着冲进来的李嫂,小护士没由来松了口气,原来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啊。 小护士看了眼床上挣扎扑腾的女人,又看了看男人,他脸上痛苦难过的表情叫人心碎。 小护士心里很不好受,这个男人真的是好可怜啊...... “那女的这儿有问题,她老公不离不弃,也是真爱了。” “精神病啊?怪不得嘴里一直说胡话,我还以为是那男人有问题,还想着要不要报警呢。” “真是怪可怜的,看得我心里难受死了,不过有这么个好老公,她也很幸运了。” “是啊,现在哪儿还能找到这种有责任心的好男人去,都成凤毛麟角了。” “......” 病房外,围着好些人看热闹,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着。 疯子,在别人眼里她已经变成了个疯子! “啊——” 成奈雪猛的一声尖叫,浑身发冷从睡梦里醒来,毛骨悚然的感觉萦绕不去。 脚步声响起,门被推开,有人走进来。 成奈雪猛然转头,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在医院,这是家里的卧室。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弹坐起来,抓着被子连连后退,一直退到最远的床角,弓着身体缩成一团,警惕而畏惧地盯着缓步走过来的男人。 铁架床因为她的动作咯吱作响,这床是特意换的,床头床尾有栏杆,很适合玩一些捆绑的游戏,晃动起来的声音也很刺激。 “阿雪,你真的是太不听话了......” 欧文手里端着一杯威士忌,一边往里走,一边解衬衫扣子,走到床边,正好把所有扣子都解开。 他停住,手摁在皮带扣上,眼睛一直盯着她,微微仰头一口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尽。 玻璃杯砸在墙上,“啪”一声,四分五裂。 成奈雪捂住耳朵“啊”的尖叫一声。 欧文看着她,却是低笑出声,动作娴熟地解开腰上的皮带。 成奈雪死死地瞪着他,不断的往后躲,转身想跑,被他抓住脚踝一把扯回去。 欧文压住她乱蹬的双腿,将她整个人固定在床上。 “你说说你,怎么就学不会乖一点儿呢......”他冰凉的手指从成奈雪的颊边慢慢的,轻轻的滑过。 成奈雪觉得像是有条蛇在自己身上游走,冰冷滑腻的触感令她浑身止不住的战栗。 她牙齿咯咯作声,“欧文,你想干什么!我肚子里还有孩子。” 七个月的肚子,像是被吹了气一般高高耸起。 欧文眼神迷恋地摸着她的肚皮,想的却不是里面的小生命,他露出兴奋的笑,“早就想试试了,肯定很刺激......” 成奈雪呆了一瞬,而后疯狂地挣扎起来。 “你不是人!你是个魔鬼!畜生!变态!垃圾!......” 她拼尽力气挣扎,欧文一个没留意被她踢中了下巴,嘴里顿时出了血。 他脸上表情一瞬间变得凶狠狰狞,扬手狠狠一巴掌扇在她脸上,扑过去。 成奈雪歪头倒在哪里,嘴巴里一股铁锈的味道,头一下下撞向床头的栏杆上,她已经感觉不到疼,耳朵里嗡嗡响,什么也听不见,周围一切变成一场无声的哑剧。. 她仿佛又看见她那个满身酒气的继父凌辱她的样子,那个肮脏的男人身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然而这次没有人来救她了......再没有人朝她伸手,将她从泥潭里拉出来。 成奈雪睁着空洞洞的眼睛盯着虚空里的某一处,眼泪从眼角滑进鬓角里,浸湿了底下的床单。 漫长的折磨过去,欧文躺在身侧呼呼大睡。 成奈雪悄无声息坐起身,下床,光着脚慢慢走了出去,她下楼去了厨房,在料理台的果篮里找到了一把水果刀。 成奈雪用刀削了一只苹果,小口慢慢吃完,然后攥着那把刀又慢慢走回卧室。 睡梦里的人似乎察觉到危险,眼皮子狠狠抖动了几下,倏地睁开眼睛。 也就在他睁开双眼,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动作的时候,“噗嗤”一声,锋利的刀尖准确无误捅进他的心脏里。 欧文的眼里还带着惺忪睡意,迟滞了片刻,才难以置信瞪大眼睛,张了张嘴巴,叫声还没出口就散了,鲜艳的液体直接喷涌出来。 成奈雪看着他胸口喷涌的液体,用力拔出刀子,高高扬起手,再狠狠捅进去。 欧文身体反射性地起来跌下,眼睛瞪得大大的,望着她。 成奈雪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微笑,轻声对他说:“老公,我脑子有病,我是个疯子......” 欧文瞳孔猛地缩了下,然后一下又散掉了。 “我是疯子,哈哈......我是疯子......我疯了......” 成奈雪一边笑一边往欧文身上捅刀子,一下,两下,三下......不知道,不知道捅了多少下,床上的人早已经全没了声息。 成奈雪累的没了力气,终于停下来,她看着床上血肉模糊的一团,突然回过神来,然后手剧烈一抖,刀子“哐”的一声轻响,掉在地上。 ...... 第401章 是我们的家 t 第402章 贺寂舟死了,她也活不成 江允从咖啡厅出来,拐道去了旁边的商场,打算给贺寂舟买几套衣服。 她很少给他买什么东西,还是以前心血来潮逛街的时候给他买过几件衬衫,他似乎喜欢的很,经常穿,都穿旧了。 这人身架子长得好,就是地摊货也能穿出一身气势,江允想起他那一柜子定制的正装,忽然心生促狭,调头真往那临街的地摊边走。 厂家直销,跳楼大甩卖,短袖三十一件,五十元两件...... 江允挤进围着的人堆里,捡起件印着花花绿绿图案的t恤,想象着贺寂舟穿在身上的样子,眉眼弯起,笑得止不住。 警笛声由远及近传来,江允眼皮子跳了跳,回头看见一辆救护车带着着两辆警车,拉着警灯呼啸而过。 江允眼皮子又跳了下,下意识抬手按了按心口,莫名的有些心神不宁。 救护车和警察车好像是从贺氏的办公大楼方向开过来的...... 但转念一想,她又自嘲的笑了。 她是魔怔了么,驶过的救护车跟警察会跟贺寂舟有什么关系? 她继续挑衣服,脑海里不断浮现贺寂舟穿上自己手上的这些地摊货时的滑稽可爱模样。 杨九打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拎着刚买好的一袋衣服刚走到车边,正准备开车回家。 手机乍然响起,看到是杨九的电话,她立马就接了。 “姐,你现在在哪里呢?是不是在家?你千万别给贺嘉钰开门!”杨九的声音急哄哄的,满是担忧。 江允听着,心脏猛然“怦”“怦”加速,忙问:“我没在家,我在外面,出什么事了?” “你快去医院,我哥被贺嘉钰那个狗日的捅了。”手机那头杨九的声音都有点儿颤。 “你说什么?”江允声音尖利地变了调子,“小九,别开玩笑。” “姐,你赶紧过去一趟,就在二院,贺嘉钰他妈的跑了,我现在要去抓住他,弄死他。” 杨九咬牙切齿的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江允还握着手机,愣在原地,脑子不断“嗡嗡——”“嗡嗡——”的,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贺寂舟被贺嘉钰给捅了...... 刚才的救护车和警车...... 不,不,不...... 贺寂舟他会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 手忙脚乱,江允拉开驾驶位的车门,钻进车里,颤抖着点火,双手又颤抖着握住方向盘,踩下油门,将车子开出去。 车子倒转打了个飘,不管不顾,轰鸣着冲向大路,连闯了两个红灯。 江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医院里,下了车片刻不停,一路往急救室的大门前冲。 就在她一口气冲到急救室大门外的时候,急救室的大门恰巧在此时开了,几个医护人员推着病床从里面出来,脸上神情灰淡。 江允的视线从他们的脸上向下落到病床上。 病床上,白布从脚盖到头顶,下面隆起一个起伏的人形。 那人的身形...... 下一秒,因为跑得太急搞成拉风箱一般的喘气声骤然停了,江允浑身血液仿佛被冻住,屏息瞪眼望着被白布蒙住的人。 她好像也被一层白布蒙住了,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满世界都是刺眼的白。 贺寂舟...... 那是贺寂舟吗...... 她像提线木偶一样,以非常僵硬的姿势提着腿,一步一步走过去,恍惚听见谁低低叹息一声,“节哀......” 在走到离护士推着的病床还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江允忽然就再也站不住,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她扑过去,死死抓住床边耷拉下来的白布,放声嚎啕大哭。 她的样子和凄厉的哭声痛苦悲伤到极致,叫闻听的人无不狠狠揪起心肠,纷纷侧目。 江允什么也顾不上了,此刻大脑里白茫茫一片,什么也想不出,只以为贺寂舟死了,就躺在此刻护士推着的病床上...... 贺寂舟死了......从此世界上再没有他这个人了...... 她再也看不见他,听不到他的声音,感受不到他的体温...... 江允的心像是被活生生剜走一块,痛得她浑身止不住的痉挛,喉间慢慢涌上一股腥甜。 她活不成了......她想,贺寂舟死了,她也活不成了...... 她为什么要那么小心眼儿非要跟他闹脾气,非要折磨他,不让他好过,这短暂的一生,两人在一起的好时候,那样少那样少。 她为什么不早一点儿原谅他...... 这一刻,她恨死了自己。 “阿允......” 悲伤到极致的时候,又恍恍惚惚听见他在喊她。 是贺寂舟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从天外来的,轻蒙蒙,温柔缱绻。 江允扭头看过去,眼前的一切模糊而扭曲,她在眩晕中看见贺寂舟朝她笑着伸出手,像是在邀请她。 好,我们一起走,我跟你一起走,上天堂下地狱都好,我都跟你一起,再也不分开...... 江允恍惚想着,毫不犹豫朝那虚影伸手,她用力握住他,最后却抓了一把空。 与此同时—— “阿允!”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破空而来,似是金钟梵音,在她混沌的脑子里重重敲了下,刹那间,迷障退散,她倏然转头。 贺寂舟站在五六步远外的地方,纱布吊着一只胳膊,好的另一边斜斜的倚靠着墙壁上,正静静望着她。 江允跪坐在地上,挂着满脸的泪珠,呆呆与他对望,直到一行几个男女搀着一个哭嚎的老人奔过来,伏在转送病床边大哭“我的儿”、“大哥”...... 她僵硬的眼珠子这才轻轻转了转。 贺寂舟没死...... 她看看贺寂舟,又看看身边趴在病床上痛哭的几个人,猛地清醒。 下一瞬,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朝贺寂舟冲过去,却又在离着他两步远的距离时,骤然刹住脚,然后缓缓靠近。 ...... 第403章 可以出师了 来到贺寂舟的面前,江允目光上下不断逡巡过他的脸,怔怔问:“你......不是鬼吧?” 贺寂舟看着她满泪水的面庞,闻言愣了一下,而后,嘴角慢慢翘起一抹笑,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摸摸,是热的。” 岂止是热,简直滚烫,因为她的手一片冰凉。 江允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两行泪水再次滚落下来,然后抽出手,一巴掌狠狠扇在他脸上。 “啪!”的一声脆响,打的在场的人都惊了。 她这一巴掌,可是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贺寂舟头偏过去,嘴里瞬间有铁锈味弥漫开。 他舔了舔腮帮子,半点儿没生气,反而笑出来,抓着她打工的手掌揉了揉,“疼不疼?” 江允一把甩开他的手,抬手去扣住他的后脑勺,拉着他低头,然后踮脚哭着吻上去,狠狠咬住他的唇。 贺寂舟愣了一瞬,又立即反客为主,单手搂住她的腰,旋身将她压在墙壁上。 他们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医院走廊,在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里,在离生与死最近的地方,忘情接吻。 侧目众人看到这事情走向,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珠子,随即又宽容一笑。 虚惊一场,原是那么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 回去的路上,贺寂舟接到杨九的电话,说贺嘉钰找到了,人在医院里,他喝了酒,捅伤贺寂舟慌忙开车逃走,路上出了车祸。 贺寂舟皱着眉头问:“严重吗?” 手机那头的杨九道:“不严重,都是小伤,哥,要不要我......” “不用。”不等杨九的话音落下,贺寂舟打断他,“你不要动他,去警察局那边把案子撤了。” “啊!”杨九哀嚎,很不理解,也很不甘心,“哥,就这么放过他了?” 要他来说,敢伤害他哥的人,怎么着也得打断他两条腿叫他好好吃吃苦头。 江允原本正枕在贺寂舟腿上闭目养神,这会儿听到他的话,也睁开眼睛望着他。 贺寂舟摸了摸她有些苍白的脸颊,对手机那头说:“你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回头再把小何吓跑了。行了,这事我心里有谱,你不要管了。” 杨九不怎么情愿挂了电话。 看贺寂舟放下手机,江允这才出声问:“为什么不追究?” 贺寂舟低头,目光温柔至极地看着她,弯了弯唇角道:“不想多生事。” 他妈好不容易退让一次,不用让他费力气,主动把贺嘉钰弄得远远的,他当然不愿意自找麻烦,再惹得他妈拉拉扯扯闹一场。 他现在最想的,就是贺清月赶紧把贺嘉钰给弄走,让他再别出现在他和江允的面前,所以不追究是最好的方式。 既成全了他妈,也成全了他跟江允。 况且,吃点儿小亏是福,他现在不就正美人在怀么,反正他也没什么大事。 江允略一想,也明白了,又重新闭上眼睛,说:“下不为例。” 她在医院哭的太厉害,这会儿嗓子沙哑的不像话。 贺寂舟“嗯”一声,忍不住笑出声。 江允又睁开眼睛看他,眼神里含着几许不忿,几许幽怨,抓着他的手在嘴里磨了磨牙。 贺寂舟知道她想咬自己,也由着她,没抽回手,只看着她格外温柔道:“一会儿你先回家,我得去贺嘉钰那边的医院一趟。” 江允眉头微蹙,表情不怎么乐意的样子。 贺寂舟又笑,“我得趁着狼狈去卖卖惨。” 不追究就算了,至少得叫人记他个情,别真觉得没什么大事,或者这一刀是该挨的。 “我跟你一起去。”江允眼里露出点儿凶光,“我过去给你撑腰。” 她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你也是有人疼的,我疼你。” 贺寂舟低着头定定地看着她,眼睛里灼灼闪着亮光,默了半晌,低头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江允的脸腾地一下烫熟了似的,红的跟什么似的,一把推开他的头,嫌弃道:“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玩意儿!” 贺寂舟露出无辜的表情,挺委屈,“你说要好好疼我的。” 江允闭上眼,脸埋进他怀里,懒得理他。 贺寂舟摸了下鼻子,盯着她圆润的后脑勺,嘴角向上翘了翘。 ...... 江允在医院惊吓一场,简直精疲力竭,回到家往沙发上一歪,想着歇一会儿就去洗澡,结果眼皮子一耷拉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早就黑透了,客厅里昏暗一片,厨房透出昏黄的暖光,贺寂舟站在灶台前,食物的香味飘散过来。 江允懒懒打了个哈欠,歪在沙发上盯着贺寂舟高大的背影看了会儿,掀开身上的毯子,起身穿上拖鞋走过去。 她轻手轻脚走到他身后,从后面抱住他,脸贴在他后背平平蹭了蹭。 贺寂舟微微侧头,“醒了?” 她含糊“唔”一声,“好香,做的什么?” “番茄鸡蛋面。”贺寂舟扭头往后看她,眉目弯弯地说:“等我胳膊好了再给你做大餐。” 江允探头过去,看着煮锅里翻腾的白沫,吸吸鼻子,放开手走到他旁边,“煮到哪一步了?还要加什么?我帮你。” 贺寂舟笑,“好啊。” 换他在后面搂着她,指导她放调料,卧蛋,盛碗。 贺寂舟伤得是右手,左手拿筷子十分不利索,江允将面条全部盛进一只大海碗里,自己吃一口,喂给他吃一口。 面很香。 江允得意洋洋道:“我的手艺真不赖。” 贺寂舟点头笑,“嗯,都可以出师了。” 江允笑眯眯奖励他一块荷包蛋,“明天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熬个猪肝汤怎么样?这个好像很补血,你今天流了那么多血,得好好补补,里面再加点大枣,红糖,阿胶,熟地黄......” 贺寂舟听得冷汗都快下来了,忙道:“不着急不着急,这手艺咱还是再练练吧。” 江允一个白眼翻过去,“不识好人心。” 贺寂舟苦着脸道:“你要是一不小心把我毒死了,不又得学今天哭那么惨。” “你还敢说!”. 江允卷了一坨面,不由分说堵住了他的嘴。 俩人头凑头,你一口我一口把面吃得干干净净。 江允晚上还没吃这么多过,胃里有些撑,拉着贺寂舟去楼下溜达。 ...... 第404章 都是后话 夜风温柔,已经九点多了,小区里静悄悄的,主道上不时有小区保安巡逻车的车灯闪过。 “你妈那儿怎么说?” 江允挽着贺寂舟左边的胳膊,慢悠悠往小径上走,隐隐暗香浮动,桂花都已经开了。 “没怎么说,她知道自己理亏,本来打算过了年再动身去澳洲的,贺嘉钰来这么一出,她哪儿还呆的下去,已经收拾东西了,等贺嘉钰出院了就走。” 说着,贺寂舟停了下,有些自嘲扯了扯嘴角,看向江允道:“估计是怕我对她宝贝儿子做什么。” 虽然早不在意了,可说起来总还是有那么几丝意难平。 毕竟是亲生母亲啊! 江允冲他微微一笑,岔开话题,“你胳膊上伤口多久能拆线啊?这几天都不好洗澡了。” 贺寂舟又侧头瞥她一眼,低笑说:“你帮我不就得了,只要不碰到水就好,实在不行就拧块毛巾给我擦擦。” 江允哼一声,“你倒是给我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两人在楼下散完步消完食就上楼了。 回到家打算洗澡的时候,贺寂舟将他受伤的胳膊怼到江允的面前。 江允嗔他,不过没办法,谁让贺寂舟不是个左撇子呢,饭要人帮忙喂,衣服也要人帮忙脱。 等江允帮他脱了衬衫,他还杵那儿不动,眼巴巴地看着她,意思很明显。 江允很无语,“裤子难道还要我帮你脱?你只是伤了一只手,不是瘫了不能动,别得寸进尺行不行?” 贺寂舟又把自己的上手往她眼前一怼,好声好气地笑,“脱一件衬衫是脱,脱裤子也是脱,你就送佛送到西,一起都脱了,非常感谢。” 江允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真不想惯他的毛病,伸手解开他的皮带,裤扣,拉链,一拉到底。 “剩下的自己脱。”江允丢下一句,转身出了浴室,去厨房里拿了保鲜膜回来,用保鲜膜把贺寂舟伤残的胳膊裹得严严实实。 功成身退……那自然是退不了的,今晚注定是一个火热之夜。 两人这大半年拉拉扯扯别扭着,加上江允干事业忙得脚不沾地,给贺寂舟登堂入室的机会是少之又少。 这会儿和好了,有些念头像决了堤的洪水,根本堵不住。 贺寂舟身残志坚,怎么着也不能再委屈自家老二弟兄。 江允怕他扯着伤口想拒绝,却被他亲的意乱情迷,嘴巴被堵住说不了话,手上也没有力气,软绵绵推着他的胸膛,倒仿佛似欲拒还迎。 一路跌跌撞撞倒进柔软的床铺里,江允无路可退时,便彻底放开了自己,变得异常主动起来。 贺寂舟兴致盎然地挑起眉梢,摊开手脚任她“欺凌”。 女土匪强抢良家妇男的戏码两人也不是没演过,江允骨子里是有几分匪气在的,她一向是这样,被逼到绝路时就会冒出来,让她做出一些大胆的、冒险的、惊世骇俗的事情。 卧室里只开着一盏小夜灯,光线昏暗,晕黄,像油灯烛火,在光洁细腻的皮肤上镀上一层蜜的颜色。 影子成双,映在墙上,晃动摇曳,如同在水上行船,橹摇水声,吱吱呀呀。 最后江允没了力气,趴到贺寂舟身上,殷红肿胀的唇瓣一张一合,像条被抛到岸上的鱼。 贺寂舟单手搂住她一个敏捷的翻身,变换两个人的姿势,看着她哑声低笑,“就这么点儿出息?” 江允咬着下唇闷哼一声,“歇会儿......” 贺寂舟笑,“歇不住。” 话落,他低头吻住江允,很快,湿咸的汗从他额角滑落,滴进她的眼睛了。 视野瞬间模糊一片,只朦胧一团光亮,然后那光开始晃动、扭曲、晕眩、风雨飘摇。 江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脑子里也是晕晕乎乎,对上一张笑得很俊很俊的脸。 贺寂舟坐在床沿边,就这么傻笑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手指间还卷着她的一缕头发。 江允不自觉也跟着他弯起眉眼。 这一笑,贺寂舟心里的花就开了。 “早安,阿允。” “早安,贺寂舟。” 贺寂舟忽地起身,单膝跪下,拿着那只曾经圈在她无名指上的戒指,问他:“阿允,现在能给我一个名分了吗?” 江允怔愣看了他一会儿,很平静地问:“你要什么名分?” 贺寂舟望着她,直言,“想当你老公。” 江允想了会儿,然后点头,把手伸了过去。 这次换贺寂舟愣了。 就这么简单?江允这么轻易地答应让他怀疑自己在做梦,于是他又把戒指收了回去,把脸凑过去,“你先打我一巴掌。” 江允:“......” 这怎么还挨打挨上瘾了? 打人不打脸,江允一向是个体贴的人,除非是惹急了她。 当然,惹急了也分人,贺寂舟是让她打的最没有顾忌的那个。 她深吸一口气,过去揪住贺寂舟耳朵狠狠拧了一下。 贺寂舟疼得“嘶”一声,确定了,这不是梦,他欣喜若狂,抓住江允的手,往她无名指上套戒指。 这回换江允退缩了,眯着眼睛问他,“你连束花都没有,就想把我骗到手?” 她想起苏酥跟她吐槽的季丛白的第一次求婚,人以群分,这也是个鸡贼的男人。 真是大写的冤枉,贺寂舟当然不想这么仓促求婚的,完全是因为刚才江允醒来时那一笑闪了眼,他简直鬼迷心窍,一哆嗦,顺势就跪那儿了,掏出了戒指。 这心情跟当初季丛白一个样。 被江允这么一说,他也有些讪讪,正要把戒指收回去,江允又把手伸了过来,有些骄矜地说:“算了算了,人比花重要。” 贺寂舟又愣了。 江允等了会儿,见他呆呆傻傻的没有动作,怒了,抓起身后的鹅绒枕头朝他头上砸去,“你磨磨蹭蹭的在干什么!” 贺寂舟被砸回了神,咧开一口大白牙,扑上去。 那只刻着两人名字的素净圆环终于物归原主。 两只手,一大一小,大的包裹着小的,十指紧扣。 贺寂舟嘟囔,“还是晚了老季一步。” 江允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争的,男人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不过在生娃方面,贺寂舟却是坐了火箭,一骑绝尘,因为苏酥专心事业发展,一直到三十多岁,拿了三金大满贯,才开始跟季丛白备孕生娃。 等他家闺女生下来,贺寂舟和江允的小儿子已经能打酱油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正文完~) 第405章 番外一 身份正式定了下来后,贺寂舟的日子,过的简直不要太快活。 某天早晨,江允在睡梦里被身体深处酥痒战栗的感觉搅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看见一个黑乎乎的脑袋伏在她身上,正在辛勤耕耘。 江允不自觉仰起脖颈,唇边溢出一丝轻咛,伸手推了一下,刚修剪的刺棱的头发茬扎的手心很舒服。 脑袋抬起来,一双黑眸亮惊人,看着她,“醒了?” 男人在清晨时的声音低哑磁性,刮擦着耳膜,十分的蛊惑。 江允已经习惯了,但仍旧没有免疫,洁白的贝齿轻轻咬住嘴唇,她半垂着眼望他,又推了下,声音有气无力,“我很累......” “没事,你继续睡。” 贺寂舟脸上挂着不以为意的笑,嘴唇上水痕潋滟,轻薄又浮浪,说着又低头下去。 江允:“......” 她轻轻叫了一声,又仰头挺起身体,双手下意识去抓他的头发,她不喜欢留长指甲,挠人没什么威力,所以每次在床上,她就喜欢薅他的头发。 十指插进发间,狠狠抓住往后扯,迫他仰起头,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说不出的感觉。 这几个月两人做的太频繁,没日没夜的,贺寂舟估摸着也怕自己被她薅秃了,所以前几天理了个板寸回来。 江允无处着手,摸了一阵,抓住了他两只耳朵。 等声息歇了,贺寂舟两只耳朵也通红一片,江允半阖着眼皮子侧趴在床上喘气,软绵绵的半丝力气也没有了。 贺寂舟侧躺在她身后,一手支头欠起身,另一手抓着她的手指头玩儿,半晌说了一句,“你要不还是留个指甲吧,就算把后背挠得稀巴烂人家也看不见。” 江允气若游丝,“我肯定挠你脸上......” 贺寂舟“噗嗤”笑出声,低头在她发间亲了下,“你再睡会,我去做早饭。” 江允含糊“哼”一声,闭上眼睛,三秒钟就睡过去。 俩人都不太喜欢家里有外人,所以只请了一个阿姨定期过来打扫卫生,至于吃饭的问题,俩人平时都很忙,基本上都在外面解决了,偶尔有机会,贺寂舟就会亲自下厨。 江允很给面子,每次他下厨,她都会比平时多吃,这叫贺寂舟心里很是幸福。 江允感觉只是一闭眼的事情,手机上定的闹铃就响了,她怕乱了生物钟,所以即使前一天晚上熬夜,第二天也不放肆多睡。 主要是这段时间俩人太胡闹了,有点日夜颠倒。 江允在被子底下抻了个懒腰,起床去浴室洗澡,贺寂舟中途进来一次,听见浴室里的哗啦啦的水声,又出去了。 江允洗漱完走出卧室,看见贺寂舟正抱着笔记本坐在客厅沙发上开视频会议,上半身正装领带打扮的一丝不苟,下半身还是睡裤拖鞋。 江允差点儿没乐出声。 俩人目光交汇一眼,贺寂舟淡定喝了口手里的咖啡,下巴往餐桌方向点了点,示意她“你先吃”。 江允放轻动作,走到餐桌边坐下,早餐很丰盛,从中式到西式,量少品类多,满足江允什么都想尝尝的癖好。 江允还是偏好中式多一点儿,平常最爱吃虾皮煎蛋,配着着青菜粥,然而今天闻到那股味道,胃里却控制不住一阵翻涌,捂嘴起身就往洗手间跑。 椅子脚在地上滑出“刺啦”声响,贺寂舟听见动静抬头,看见她捂着嘴正往洗手间的方向冲,脸色微变,打断对面正在汇报的人,放下笔记本起身快步跟过去。 洗手间里,江允抱着马桶吐得昏天黑地,胃里什么都没有,尽是酸水,最后带了血丝在里面,胆汁也吐出来了。 贺寂舟搂着她,吓得手脚发凉,抱起她赶紧去了医院。 结果却让俩人大眼瞪小眼,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江允摸着自己平坦的肚子,神情恍惚,喃喃问:“我怀孕了?” 贺寂舟也一副做梦的神情,目光灼灼闪着无数亮光,紧紧盯着她的肚子,眸子里各种情绪翻涌不息,嘴唇颤抖着,张张合合好几次,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蓦地红了眼。 ...... 这个孩子其实来的不是时候,贺寂舟现在正着手贺氏内部的改革,考察新线路,江允忙着创业,俩人各自忙得脚不沾地,见面时间就是那半干海绵里硬挤出来的水。 要不然也不会一凑在一起就急吼吼往床上滚,委实是时间宝贵。 贺寂舟很焦虑,他怕江允不想要这个孩子,她现在的事业正发展的如火如荼,怀孕必定要占用她很大一部分精力,对她的工作造成一定的阻碍。 贺寂舟不知道江允怎么想的,他又不敢主动提,因为他害怕江允真的说不要,他是没有办法拒绝她的。 江允从没有想过不要孩子,只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她完全没有准备,一时间有点儿手足无措,就跟做梦似的,连着恍惚了好几天,等回过神来,就很欢喜的接受了。 她跟贺寂舟在这世界上就跟两个孤儿没差别,多个血脉相连的小家伙是一件好事,她十分期待。 江允心情捋顺,就发现出贺寂舟的不正常了。 这么大的喜事,他脸上却不见喜色,成天皱着个眉头,看她的眼神还躲躲闪闪的。 江允立即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儿,先前还以为是公司出了什么事,怕他不说实话,还特意私下跟几个高管打听,众口一致说公司什么事都没有,整个贺氏在贺总的英明领导下蒸蒸日上。 江允憋了两天,这晚没忍住把贺寂舟揪住了,开门见山问他怎么回事。 结果贺寂舟嗫嚅半天,咬咬牙给她来了句,“阿允,这孩子你要是不想要就不要,怪我倏忽,没做好措施,我过段时间找个时间去结扎,等你做好准备了,咱们再要孩子。” 江允看着他,被他这话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才回过神,皱眉问他:“你不想要我们的孩子?” 贺寂舟闻言偏过头,不再看她,眼角却是渐渐红了。 他怎么可能会不想要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 第406章 番外二 江允看着他的反应,突然回过味儿来,一时哭笑不得,一拳头砸在他肩膀上,笑道:“你怎么这么多戏啊!我什么时候说不想要孩子了,呸!你快点儿给我宝宝道歉,跟他说爸爸什么时候都不会不要他。” 贺寂舟听着,倏地转回头,怔愣地望着她,半晌反应不过来。 江允看着他,忍不住笑,拉着他的大手放在自己肚子上,嗔道:“看什么看,快说呀!” 贺寂舟顿了几秒,仿似想明白什么一般,脸上顿时露出狂喜,双腿一弯,又跪那儿了,伸手一把抱住江允的腰,将脸贴在她小肚子上,“对不起宝贝,爸爸错了,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 停了片刻,他抬头,眉眼飞扬对江允笑:“阿允,咱宝贝说好。” 江允低头看着他,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确定了江允要孩子之后,贺寂舟更焦虑了,女人怀孕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一不小心就是没命的事儿。 这才刚怀上,还远远没到那儿呢,贺寂舟就天天做噩梦吓自己,活得那叫一个提心吊胆水深火热。 江允孕吐了三天就活蹦乱跳什么事都没了,他跟着孕吐了仨月,症状还没有减轻的意思,一听见江允那儿有点儿风吹草动就紧张,一紧张就想呕。 搞得大家深深怀疑他俩到底是谁在怀孕。 到腊月底苏酥跟季丛白办婚礼的时候,江允平坦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 她肚子里的娃儿是个疼妈妈的,只折腾他爹,江允吃的好,睡得香,身体都圆润了不少。 俩人已经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去民政局拿了红本本,贺寂舟想立即办婚礼的,然而俩人现在实在不怎么脱得开身,不像苏酥和季丛白那里有长辈帮忙张罗。 再加上各种杂七杂八的原因,他们俩人最终商量,先领证,等把孩子生下来再办婚礼。 苏酥的婚礼办的很盛大。 季家一向低调,这还是头一次如此高调行事。 一来容阿姨娘家那边得势,季家跟着水涨船高再上一层,如今地位不同往日。 二来也是容阿姨有意给苏酥造势,表明季家对这个儿媳妇儿的尊重。 上次热搜事件之后,季丛白的身世背景就被网友扒了出来,免不得又有一部分黑子酸言酸语,说苏酥攀附豪门。 容阿姨一向对网上那些黑苏酥的言论在意的紧,曾经也跟喷子鏖战一夜,你来我往大战三百回合,最后被喷子气得眼前发黑,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厥过去。 喷子之所以是喷子,就在他们不讲理,容阿姨当时还不了解这花花世界的真面目,很是努力跟人讲道理,结果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不过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耍嘴皮子什么的都是小儿科,容阿姨直接找律师,有一个算一个,把那些喷子都给告了。 正好她有钱有闲没事干,就帮忙清一清网络,为政府的净网行动出一份力。 要么说人跟人之间要看缘分呢,这行为模式,跟苏酥是一模一样。 婚宴是在季家老宅里办的,那儿地方宽敞,古典园林式的宅子,小桥流水淙淙,平常季家老爷子老太太住在那里。 苏酥这边亲人只有外婆一个,不过“娘家人”却并不少,江允、秋姐、何园、纪晓晓……贺寂舟也叛变兄弟,加入了行列为她撑腰。 季丛白的伴郎团都是他的堂表兄弟,何致远就是其中之一。 何致远今年夏天毕业,最后选择回国进了宁大当老师,他跟江允保持着良好的友谊关系,时不时联系约个饭,贺寂舟反正怎么看他都是十分不顺眼的。 何致远看他也没好到哪儿去,他向来睚眦必报,因为贺寂舟背地里撺掇家里长辈给他相亲的事,心里小本本就记上了,时不时就要往江允身边凑一下膈应膈应贺寂舟。 贺寂舟自然也不是好惹的,越发殷勤撺掇他家长辈给他搞对象,简直比他爹都着急。 俩人这就杠上了,不小心见面的时候,那场面......啧啧,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因为何致远的关系,季丛白的迎亲一下提升到地狱模式,贺寂舟半点儿情面不讲,指挥着几个伴娘把大门二门堵得死死的,堵得季丛白脸色发青,一迭声喊他“哥”、“我的哥”、“我的好哥哥”。 平时他们几个凑一堆,不像别人喜欢父子相称争当爸爸,“爸爸”易出口,“哥哥”却难得,谁也不服谁,路斌都拉出年龄差了都得不着一句,也不知道他们在争哪口气。 幼稚的莫名其妙。 今儿季丛白不得不低头,一口一个哥叫着,把贺寂舟叫舒坦了,这才终于进了大门。 二门几个伴娘堵着,就不堪一击了,半指厚的大红包塞够,众人吆喝着齐力一推,冲进门去。 他们办的是新中式婚礼,苏酥没有穿婚纱,而是一身大红的凤冠霞帔,端坐在绣着鸳鸯并蒂花的大红喜被上,一张俏脸艳若桃李,灼若芙蕖,真的好像是天上的仙女下到了凡间。 季丛白直接看呆了。 此时此刻,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满心满眼里全是坐在床上那个人。 心跳如擂鼓一般,几乎要破胸而出。 他都不明白自己的心为什么那么悸动,就像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爱她。 要是换了别的女人,如她开始那般利用愚弄他,他是绝对不会再跟那人有下文的。 偏偏对她上赶着吃回头草,巴巴地犯贱地捧着一颗真心送上去,为她哭伤心,为她笑欢喜,心甘情愿的叫她拴住一辈子。 爱情来的毫无道理,难以捉摸,不可理喻。 季丛白在一众哄笑里回神,大步走向床脚边,声音控制不住有些抖,“酥酥,我来娶你回家了。” 俩人望着彼此,一个眉眼弯弯,一个咧着白牙。 季丛白将手里的捧花送到苏酥跟前,双膝一弯,磕地上了。 大概爱跪这个毛病会传染,见了媳妇儿都腿软。 哄堂大笑声里,季丛白握着苏酥纤细的脚踝,帮她穿上红色高跟鞋。 鞋子是浅口样式的,露出大片雪白的脚背,季丛白低头轻轻吻上去。 有人促狭问:“新郎官,新娘子的脚香不香?” “香!”季丛白眉眼飞扬,特自豪道:“我媳妇儿从头到脚哪儿都香!” 又是哄堂笑声,季丛白起身,弯腰将苏酥打横抱起。 “走喽,咱们回家!” ...... 第407章 番外三 迎亲的车队见头不见尾,一辆接着一辆,铺排了十几里,宁城许久不见这样铺排盛大的婚礼场面,路上行人纷纷驻足观望,感慨是哪家这么大排面。 热搜已爆,江允以工作室的名义全网发红包,她要让全世界都来祝福苏酥。 如她所愿,普天同庆,网友们抢红包都抢疯了。 可是还是少了点儿什么,总感觉是不那么圆满。 苏酥抓住江允的手,望着她眼里盈着水光,“阿允,你说小五叔现在肯定都在天上看着我笑呢吧,以前明明答应好的,等我们结婚,都要挽着他走红毯......” 江允用力回握着她的手,抽出纸巾按了按她的眼角,“对,他笑得特别开心,还说——”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笑起来,“哎呀!我们家酥酥果然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新娘子。” 江允学着贺长泽惯用的语气和调调,把苏酥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她伸手环住江允的腰,仰头看她,“阿允,小五叔是附你身上了吗?学的那么像。” 江允学着贺长泽以前经常做的那样,点点她的额头,说:“酥酥,你要幸福呀,我在天上保佑着你们呢。” 苏酥眼泪涌出来,嘟着嘴巴道:“坏阿允,你别惹我哭啊,妆都花了......” 两个人的眼泪正有些止不住要往外冒,秋姐忽然推门进来,脸色有点儿不好看,先给江允使了个眼色,随即看向苏酥又笑开了花,不吝赞美道:“宝儿,你今天这妆造简直完美,绝杀,下回咱们走红毯也这么画。” 旁边的化妆兼造型师闻言甩给他一个白眼,“妆造要根据具体场景氛围来设计,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效果,不是随便乱来的,你不懂就少乱说话。” 秋姐在一旁立马嘴边做出一个拉拉链的手势,乖得很,“得,得,都听您的。” 苏酥“啧啧”两声,扭头瞅秋姐一眼,“秋姐,就说你家庭地位不高吧,你还不承认。” 秋姐不搭理他,指挥自己的化妆兼造型师男友,“给她补一下眼妆,看着她别再偷吃东西,口红都花了......” 说着又给江允递了个眼神,转身出去了。 苏酥,“......” 江允跟苏酥说了两句,就后脚跟着他出了门。 两人到了外面,门关上,江约问道:“怎么了?” 秋姐脸沉下来,一脸嫌弃恶心的模样,“我刚才看见她那个继妹妹,挽着中超的王总过来了,一会儿婚礼上别闹事。” 想不到苏琪还有些手段,居然能说动中超的王总带她来参加婚礼,别说她闹不闹事,光她现在这个身份,出现在这儿也叫苏酥脸上无光。 江允脸沉下,还没来得及想什么,就见季家老宅里管事的吴叔匆匆走了过来。 江允心里顿时一咯噔,提声喊他,“吴叔!” “哎,江小姐,正想找你呢。”吴叔看见她眼睛微亮。 “出什么事了?看您走这么着急。”江允忙问。 吴叔面露难色,“苏家老太太带着她家小孙子在大门前闹呢,非要进来参加婚礼,可是季家并没有给他们请柬,我想问问苏小姐是什么意思。” 江允微笑,“既然没有请柬,说明季家并不想邀请她们,请走就是了。” 吴叔犹疑。 江允看着吴叔又道:“您尽管去办,我的意思就是苏酥的意思。” 吴叔“哎”一声,转身匆匆走了。 等吴叔离开,江允对秋姐说:“你也快过去看着,外头都是些媒体记者,提醒一下,别叫他们乱写。” 秋姐点头,“行,不用太担心,今天请进来的媒体都是跟咱们这边打好关系的,不会乱来的。” 江允也点点头,眼神凉嗖嗖的,肃声又道:“那老太太要是敢撒泼闹事,不要手软,直接把人绑了送警察局去。” 秋姐笑着调侃了一句“最毒妇人心”,转身匆匆去办事了。 江允没回屋里,去那边宴厅去找贺寂舟,把苏琪随着王总过来的事说了。 贺寂舟立马明白她什么意思,招手喊来一个人,低声吩咐了两句,没一会儿,那人就带着王总和苏琪过来了。 “哎呀,贺总,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王总人到中年,脑满肥肠,啤酒肚秃脑瓢一个不落,脸上笑出一朵菊花,看到贺寂舟,眼前一亮,立即上前寒暄。 苏琪的脸色则是截然相反,十分难看,她看了看贺寂舟身边的江允,又去看贺寂舟,羞愤里带着几分畏惧。 江允冷冷看她一眼,开门见山道:“是你自己走还是我叫人请你出去?” 这话一出,周围静了下,那王总并不认识江允,惊疑不定:“这位是……” 贺寂舟握住江允的手,淡笑解释,“这位是我夫人,江允,念江传媒的老板,也是今天新娘子最好的闺蜜。” 王总闻言,脸色控制不住的变来变去,看苏琪的眼神明显就不对了。 苏琪狠狠瞪着江允,眼底盛满怨恨,却并不敢发作。 苏家破产了,苏宏伟借高利贷赌博输个精光,把女儿送到老男人床上也补不上窟窿,怕讨债的弄死他,一个人跑了,现在不知所踪。 他一跑,一家子老弱妇孺更没有活路,实在没办法,只能再往苏酥身上打主意。 都是姓苏,打断骨头连着筋呢,没有她撇开一家子水深火热自己一个人享福的道理。 不仅如此,苏家人更是觉得,要不是苏酥,家里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田地,这都是苏酥欠他们的。 苏家人都这个想法,所以敢这么理直气壮地过来闹腾。 苏琪眼里蓄满了泪水,委屈又可怜地望着江允说:“江姐姐,我没别的意思,今天我姐结婚,我是她亲妹妹,就是想来亲自对她说一声祝福......” 她一边说一边转头扫过王总,然后在贺寂舟哪里停了片刻,眼睫毛轻轻颤了颤,眼泪扑簌簌地落,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老色鬼王总立时心疼了,赔着笑脸,“贺总,您看......” ...... 第408章 番外四 老色鬼王总立时心疼了,赔着笑脸,“贺总,您看......” 贺寂舟没有一点儿要给王总面子的意思,睐王总一眼,语气不咸不淡道:“王总为难的话就请一起离开吧,小九,帮你季哥送送客。” 王总脸色一变,顿时急了,“哎,贺总,我不是那意思......贺总!” 贺寂舟没搭理他,揽着江允转身走了。 “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了了,苏酥的大喜日子,怎么能板着脸,来,笑一笑......” 贺寂舟一边搂着江允离开,一边戳着她的嘴角往上提,哄她。 江允没忍住笑出来,心里不爽散了些,拿下他的手,嗔道:“你好烦呀......” 贺寂舟低头来了个偷吻,“但是我媳妇儿讨人喜啊。” 江允捏着拳头捶他一下,“你媳妇儿讨人喜跟你讨人烦有什么关系。” 贺寂舟笑着抓住她的手,相当不要脸道:“你老公不讨人烦,怎么衬托你讨人喜啊,阿允,你得感谢我。” 江允翻他一个大白眼,“说正经的,苏家那群人不能再留在宁城了,你帮我把她们都弄走好不好?最好弄得远远的,永远别再回来烦苏酥。” 江允想起什么,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又说:“我现在有点儿后悔先前叫人引诱苏宏伟借高利贷赌博了,把他们逼得狗急跳墙,最后还要找到苏酥头上来,应该给他们留点儿退路的。” 贺寂舟却扬眉道:“不用后悔,这事你做的没错,那俩人本就贪得无厌,就算你给他们留了退路他们也不会走,怎么着都要找到苏酥头上来。” 他说着抬手按上她两边太阳穴轻轻揉按,“老季之前跟我提过一嘴,他也计划着把那家人都弄走,就是不知道苏酥是个什么想法,先不急,让他们俩先商量一下,等问清楚苏酥的意思,咱们再帮忙也不迟。” 江允闻言点点头,“好。” 想了想还是有点不放心,拉着贺寂舟去大门那边看情况。 门口宾客来来往往,并没有苏家那老太太和她金孙的身影,江允四处张望,也没看见秋姐和吴叔。 莫非苏家的两位已经被清走了。 目光一定,倒是在人群中看见了傅西城。 大门外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轿车里,傅西城坐在驾驶位上,手肘支在车窗上,半条胳膊垂在外面,指间夹着半支烟,他目光有些飘忽,落在贴着大红喜字的大门上,落在来往宾客的笑脸上,也落在婚车前放置的成簇红玫瑰上,就那么漫无目的,没有焦点地望着,周围的世界都变得虚幻,没有声音,像是在播放一部彩色默片。 中控台上的手机“嗡嗡——”“嗡嗡——”震颤响个不停,一个接着一个,不依不饶,无休无止,他不接,也不挂断,任由它响着。 “四哥。” 江允盯着傅西城看了一会儿,挽着贺寂舟走过来,出声叫他,打断他的神游。 傅西城怔了片刻,眸子才慢慢聚焦,定在江允脸上,他朝她笑了笑,点头道:“阿允。” 又朝贺寂舟招呼,“寂舟。” 贺寂舟拿走他指间快要燃尽的香烟,“四哥,别抽太厉害了,烟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弯腰把落在地上的七八支烟头都捡了,转身走到不远处的大垃圾桶里扔掉。 “抱歉。”傅西城看向江允的肚子,他知道贺寂舟是不想江允吸到二手烟。 贺寂舟跟江允领证结婚并且很快要当爸爸的事情,圈里的人差不多都知道的。 江允笑道:“没什么,他这段时间老是这样一惊一乍的,四哥你别介意......” 她说着,莞尔,话锋一转说:“不过烟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能少抽就少抽点。” 傅西城点点头,笑着说好,那笑容里说不出的疲倦。 贺寂舟扔完烟头走过来,看了眼傅西城响个不停地手机,忽然开口道:“既然来了,进去喝杯喜酒?” 话音方落,腰间就被狠狠拧了一天,江允下了大力气,贺寂舟眉毛飞了飞,好险没叫出来。 傅西城脸上那一丝疲倦的笑也撑不下去了。 气氛凝滞半晌,他开口道:“不了,我就......过来看看。” 贺寂舟点点头,“那行,那我们就先进去了,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 话落,他便搂着江允离开。 江允跟傅西城点了下头,任由贺寂舟搂着转身走了。 傅西城搭在膝盖上的手指蓦然蜷起,然后慢慢攥成拳头,他静静望着贺寂舟揽着江允远去的背影,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额头上的青筋却一条条暴凸出来。 一种难言的抽痛从心底生出来,瞬间席卷四肢百骸,痛的他呼吸都困难。 他咬紧了牙关,将那些痛苦的想要宣泄出来的嘶吼全部吞进肚子里。 他以为他可以放下,他以为他可以释然,然而意难平终究是意难平。 他是个受了诅咒的人,这辈子都好不了了,再也好不了了...... 一直“嗡嗡——”作响的手机终于停了,傅西城双眼猩红,神情狰狞,颤抖着缓缓弯下腰去。 有什么东西砸落在膝头,铁灰色的西装裤洇湿一个圆点,迅速消失不见了。 当他调整好情绪,正准备发动车子离开的时候,不远处,一辆熟悉的车子开了过来,停在了离他的不过五六米开外的地方。 很快,后座的车窗降下来,露出童柔那张一如既往温柔的面孔。 可傅西城看着,只觉得窒息,浑身都难受得厉害。 童柔看着傅西城那猩红又湿润的双眼,张嘴喊了声“阿城”,正当她推开车门下了车,想要朝傅西城走过去的时候,傅西城却忽然发动车子,一脚油门下去,车子迅速的离开了。 童柔盯着傅西城的车子,不过短短几秒,车影便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不见了。 她知道的,傅西城从来不爱她,从来没有爱过她。 但那又怎么样呢,他现在是她的男人,那便够了。 ...... 第409章 番外五 江允随着贺寂舟回到宴席,仪式将将开始,苏酥从红毯另一端现身,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朝季丛白走去。 两人彼此含笑对望着,眼睛闪闪发光,除了对方再无别人。 江允心里那点儿无法言说的惆怅散去。 这世上有些人就是用来错过的,如今便是最好的结局。 江允目光一路追着苏酥,笑得牙不见眼,哭得满脸是泪,拼命的鼓掌。 贺寂舟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拥她入怀,江允将脸埋在他的胸口,哭得越发厉害。 “贺寂舟,我真高兴......我真高兴......”她哽咽着,声音激动到颤抖。 贺寂舟低头,亲吻她的发顶,无比温柔,“嗯,我知道。” 江允抓着他的白衬衫,控制不住呜咽出声,那边苏酥已经走到季丛白身旁,她转过身,看见江允在哭,眼里一下也窜上来泪,忙微微仰头憋住。 贺寂舟一下下抚着江允的后背,低头在她耳边道:“别哭了阿允,你再哭就把苏酥也招得决堤了。” 江允抽噎着说:“对、对不起......我......我......我控制不住......” 贺寂舟见她情绪是在太过激动,搂着她起身暂且离开了一会儿,等她情绪缓和下来才回来。 这时候新郎新娘已经交换完戒指,到新娘扔捧花的阶段了。 江允哭得眼皮儿红红,招来一众人侧目,她觉得有点儿丢人,摸了摸鼻子挡住脸,快步走到位置坐下。 台上苏酥对她投来担忧的眼神,江允朝她眨眨眼睛,示意自己没事。 苏酥松了一口气,这才笑着扔捧花。 伴郎伴娘拥挤在一起抢,何园一米五八的小矮子愣是从一众大高个里杀出重围,抢到了新娘的捧花,拎着粉色的伴娘纱裙,麻利地从台上跳下来,跑到杨九跟前,把花塞进了他的手里,“喏,送你花,别生气了。” 何园做了伴娘,而杨九因为一杯倒而被排除在伴郎之外,心里默默闹好几天别扭了。 台下顿时响起哄笑声,纯情小九一张天生的黑脸就在众人的笑声里腾地红了。 黑里透红,耳根子几乎滴血一样。 “谁......谁生气了!我才没有!”他挠了挠脑壳,偏开头嘴硬辩驳。 何园捧住他的脸,在在他脑门上亲了下,“是是是,我们家小九最大度了,那是宰相肚里能撑船。” 杨九脸更红了,话也说不利索,“你你你,你别这样......好......好多人呢......” 何园摸着他滚烫的脸颊,笑嘻嘻说:“那咱们回家再亲亲,我要去帮念姐挡酒了,回头我喝醉了你可要把我扛回家啊。” 何园捏捏滴血的耳垂,转身又跑了,杨九看着她的背影,露出痴汉般的傻笑。 贺寂舟捂脸偏开头,啧,傻小子,被吃的死死的,真没眼看。 贺寂舟对杨九一向怀着颗老父亲的心肠,自己见媳妇儿腿软,倒是希望他在女人跟前能硬气一点儿,无他,小子忒傻,贺寂舟老是担心他被欺负。 江允对他那点儿心思了解的透透彻彻,看着他笑道:“你有没有觉得我有时候也挺欺负你的?” 贺寂舟一时没转过弯儿理解到她的用意,想了想,邪邪一笑,“我就喜欢你欺负我,你以后就放开手脚,尽情的蹂躏我吧。” 江允:“......” 话说,有时候这人挨巴掌真是一丁点儿都不冤的。 仪式结束,苏酥回去房间换衣服,江允跟着过去,贺寂舟亦步亦趋护送,半道上瞥见个熟悉的人影,他脚步一顿,沉声喊:“周长安!” 人群里一个穿着白衬衫黑马甲,脖子上系着蝴蝶结,端着酒盘的服务生转头。 江允跟他目光对上,惊讶地睁了睁眼睛。 “姐!”周长安看到是江允跟贺寂舟,高举手臂朝江允挥了挥,穿过人群走过来,却没理贺寂舟。 “你怎么在这儿?”江允一脸惊讶的问道:“别说你是跑过来做兼职的?” “是啊。”周长安笑着点头,脸上的笑容毫无违和感地说:“我是从婚庆公司那边过来的。” 江允和贺寂舟看着他,都有些无语,一时不知道该说他什么。 周长安脾气倔强的很,从不愿意多要江允和贺寂舟的钱,学习之余一直见缝插针地找兼职做。 这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了,贺寂舟心里暗自嘀咕。 江允瞟贺寂舟一眼,然后又看着周长安问他:“晨曦回来了吗?” 说曹操曹操就到,她话音方落,就听见身后有人欢快地喊她:“阿允姐。” 江允回头,就见莫晨曦挽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朝她走了过来,俩人五官轮廓有几分相似。 江允惊喜道:“正巧说起你呢!” 莫晨曦松开男人的胳膊,蹦蹦跳跳跑过来,亲昵的挽住江允的胳膊,笑嘻嘻道:“哎呀,阿允姐,你有没有想我了呀?” 她嘴上对江允说着,眼睛却瞄向后面的周长安。 俩人眉来眼去,明目长胆的。 这边贺寂舟和男人握手打招呼。 “贺总。” “莫总。” 莫晨曦见自己大哥居然跟贺寂舟认识,双眼又亮亮,转头跟江允介绍,“阿允姐,这是我大哥。” 莫寒天对江允露出温和笑意,点头道:“经常听小妹提起你,原来是贺总的夫人,久仰了。” 贺寂舟跟莫寒天似乎也是老相识了,笑道:“不仅是我夫人,还是个厉害的女强人,喏,一心想着搞事业,我在她心里现在只能排老三。” 莫寒天哈哈大笑:“贺总这是吃醋了吗?” 江允把自己名片递过去,“小打小闹,莫总以后多多指教。” 几人站着寒暄,不一会儿有又有两个生意场上的熟人加进来。 趁着他们说话,莫晨曦拉着周长安悄悄摸摸跑了。 莫寒天说话的间隙,发现自己小妹不见了,下意识转头扫了眼,远远的看见她跟个服务生拉拉扯扯转进了山石后面的小花园里。 莫寒天眯眼,微微皱了下眉。 ...... 第410章 番外六 这边莫晨曦和周长安走到无人处,左右扫一眼,莫晨曦直接跳到了周长安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缠住他的腰,挂到他的身上。 “周长安,你想我了没有呀?”莫晨曦“吧唧”在周长安的脸上亲了一大口,望着他笑眯眯的,嗓音黏黏腻腻,像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糖霜。 周长安出去做了一年的交换生,暑假回来,直接本校保了研,莫晨曦继续在国外读大四,俩人已经小半年没见面了。 周长安托住她的臀,一个敏捷的转身把她压在墙上,凑上去吻住她的唇,直接用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两人黏腻了四五分钟,周长安因为是来兼职当服务生的,还有事情要做,就赶紧放下莫晨曦干活去了。 莫晨曦笑嘻嘻送周长安离开,再回到他大哥身边的时候,嘴巴红得滴血,比涂了口红还艳。 莫寒天多看了她几眼,他的视线锐利,莫晨曦被他看得一阵心虚,摸了摸脸,外强中干道:“哥你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呀?” 莫寒天没说什么,转头跟旁人聊天去了。 莫寒天三十岁的男人了,自家小妹刚刚干什么去了,他一眼就清清楚楚了。 莫家也是阳盛阴衰,小一辈就莫晨曦一个女孩儿,一大家子人都把她放明珠捧在手心里疼着,顶顶的小公主待遇。 周长安这样的条件自然是无法入莫家人的眼的,周长安的出身跟莫晨曦比起来,那就是天壤之别,所以,何止是入不了眼,简直是嫌弃了。 其实莫晨曦谈恋爱的事家里人早就知道了,但大家都没在意,莫小公主刚上大学就脱了单,纯纯的恋爱也谈过好几段,长辈们都觉得要趁着年纪小就要多玩玩儿,多体验。 都以为,这次跟以前一样,玩玩就好了,她不会上心。 谁知道这回竟然真的上了心,要为男朋友改变计划回国读研,莫家人这才觉得事有点儿大了。 把周长安的家庭背景一调查,个个都皱起眉头,满脸嫌弃,哪里冒出来的穷小子,竟然扒上了他们家金凤凰蛋! 再仔细一查,居然还是自家小公主对人家穷追猛打,看看做的那些事,妥妥一个恋爱脑。 在众多流传的凤凰男故事里,被当成踏板的富家千金向来没有什么好下场,莫家人为防止莫晨曦越陷越深,决定快刀斩乱麻,大棒痛打小鸳鸯。 反正呢,莫晨曦还小,没了一个周安长肯定也算不了什么事。 周长安是真的没想到电视剧里演绎的那些狗血情节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季丛白跟苏酥婚礼后的几天,一个男人主动找到了他,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男人穿着纯手工定制的笔挺西装,气质清贵,却又带着迫人之势,叫人不自觉自惭形秽。 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放下,靠近座椅里,锐利的视线牢牢攫住他,开门见山,“周同学,说说你的条件吧,要怎么样才能不再纠缠我们家曦曦。” 男人将他们之间平等的恋爱关系全盘否定,转而定义为他的单方面纠缠。 周长安的自尊心被刺了下,嘴巴里微微泛起苦涩,脸上表情倒没有什么变化。 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习惯了,比这还要严重的轻视和侮辱在他的成长过程里经历的海了去了。 而且,他也不算太意外,从他决定跟莫晨曦在一起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被莫家人羞辱的准备。 莫寒天看他垂着眼眸不说话,心底微微有些不耐,他换了个姿势,手指在交叠的膝头敲了两下,“或者我来说,一千万怎么样?这些钱应该很足够你和你的家人过上十分优渥的生活了,之后你也可以安心求学,不必再辛苦地做各种兼职赚生活费......” “莫先生。” 周长安抬起头来,打断他,“你一定对我的背景做过很细致的调查了对吧?” 莫寒天愣了下,轻轻扬了下眉梢,“你想对我说什么?” 周长安抬着头,不闪不躲,直视他的眼睛,“我自认为还算是个优秀的人,也一直在坚持不懈的努力,我一定会改变自己的命运,我坚信自己有一个可期的未来,所以我恳求你们,给我一些时间,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语气平平,背后却带着一股力量感,使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 莫寒天都被他震住了片刻,他眼底露出些许讶异,随即却又嗤笑出声。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他摇头,笑周长安天真。 “周同学,有自信很好,可是自信过了头就是狂妄了,你凭什么觉得你一个人可以在短短几年里达到别人几代人积累下来的成就?”他反问,语气轻淡,带着几分嘲讽的味道。 “诚然,你确实十分优秀,我不否认,可是这个世界上有大把的天才,大把的比你更优秀更努力而且家世背景要好上千万倍的人,你凭什么要我撇开他们而选择你?” 他的话直白、犀利、残忍。 周长安攥紧了拳头,蓦地白了脸。 “大哥!” 就莫寒天话音落下的时候,莫晨曦含着怒气的的声音突然插进来,“你问周长安凭什么,我告诉你,就凭他是周长安,就凭我喜欢他!” 两人同时转头,就见莫晨曦噔噔噔跑过来,她径直跑到周长安身边,牢牢抓住他的手,面向莫寒天,眼里闪着灼灼火光,无比坚定,“大哥,这世上优秀的天才一大把,可我只喜欢周长安一个,这个理由够了吗?” “胡闹!你怎么过来了?” 莫寒天看向自家小妹,眉头紧紧皱起,又问:“你这身上是怎么回事?” 莫晨曦衣服乱糟糟沾着灰,形象有点儿狼狈,她不在意摆摆手,“刚才跑的太急,不小心绊到台阶摔了一跤。” 莫寒天眉心一跳,下意识做了个起身的姿势,周长安抢先他一步,站起来拉着莫晨曦上下检查,嘴里焦急问:“摔到哪儿了?疼不疼?” 莫晨曦被拉着侧身往里走了一步,后面缓步过来的两人就落进莫寒天的视野里,彼此视线对上,江允提声喊道:“莫总。” ...... 第411章 番外七 “莫总。” 说着不由加快脚步,贺寂舟在一旁揽着她的腰,语气无奈,“你慢点儿你慢点儿,看着点儿脚下......” 江允不耐烦他婆婆妈妈,越发脚步生风走去莫寒天跟前。 “贺总,江总,这么巧。” 莫寒天一脸讶色,目光从两人脸上滑过,最后又落到了周长安身上,搭在腿上的手指无意识捻了捻。 他对周长安的背景仔细调查过,知道江允是他的资助人,关系挺不错的样子。 两个人来到莫寒天对面的位置,贺寂舟拉开椅子摁着江允坐下,笑吟吟对莫寒天道:“不巧,我们是专门过来找莫总你的。” 莫寒天眉毛轻挑,思忖着两个人的来意,“喔?” 贺寂舟指着周长安,似乎有些无奈,直言不讳道:“不知道我贺寂舟的弟弟能不能配得上你们莫家的千金?” 这话一出,不仅莫寒天,连莫晨曦也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啊”一声,转头看周长安。 周长安身体僵硬,嘴唇抿得紧紧的,一个字也不说。 莫寒天看看他,又看看贺寂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微笑道:“贺总是打算认干弟弟吗?小周同学确实优秀,不过想做我们莫家的女婿......” “大哥!”莫晨曦着急喊他,生怕他又说出什么伤人自尊的话。 莫寒天看她一副胳膊肘拐到外国去的模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顿时沉了脸。 江允拍拍她的手,“晨曦,我看你刚才摔那一跤挺严重的,有没有伤到哪儿?长安,你带晨曦去看目的地,买点药擦一擦。” 周长安拉着莫晨曦没动,“姐......” 江允笑着打断他,“去吧,出了门往左大概一百米就有家药店。” 周长安还想再说什么,贺寂舟不耐烦道:“你姐叫你去你就去,磨蹭什么。” 周长安只好站点,扶着莫晨曦走了。 俩人刚走出门,莫晨曦就憋不住,压抑着激动的情绪问周长安,“刚才贺大哥说得那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他弟弟?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快给我说说......” 周长安表情有些郁闷,纠结了半晌,才低声道:“我跟他是同父异母,你应该听说过,他生父不详……我爸以前是他母亲的保镖。” 莫晨曦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可思议道;“你们还真是亲兄弟啊!” 俩人面对面无言了好一会儿,莫晨曦表情渐渐兴奋起来,最后一拍手,“太好了,这样的话我家里就再没有理由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周长安的脸色却一直沉甸甸的,欲言又止。 他想要跟莫晨曦在一起,得到莫家人的认可,但并不是想靠自己是贺寂舟同父异母这个身份。 莫晨曦发觉他情绪不对,捧住他的脸转过来,“你怎么了?” 周长安看她一眼,又垂下眼帘,默了半晌缓缓道:“我在想,如果没有我跟他这层关系在,我们之间是不是根本不可能有结果?” 不得不承认,莫家大哥说的那番话虽然很扎心,但也十分现实,他光凭着自己,根本不可能在几年里获得人家几代人积累起来的成就,甚至花上他一辈子也不可能。 他的未来可期和功成名就只是相对于他现在的状态,可对于莫家而言,或许他还够不到他们的鞋边。 是啊,人家凭什么要摒弃那些更优秀的选项而选择他呢? 如此一想,周长安就感觉到无边的挫败,他的行事准则一向是自尊自立自强,所以一点儿也不想借贺寂舟的光来达到莫家人的标准。 他想让莫家人看得起他,看上他这个人,而不是他与贺寂舟的那层关系。 “你怎么能这么想啊?”莫晨曦听他消沉的语气,心里有些慌乱,忙解释道:“我看上的就是你的人,又不是你跟贺大哥的关系,今天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他弟弟啊。” “曦曦,如果不靠着我姐和我......哥的关系,我或许奋斗一辈子都达不到你家那个阶层,所以你跟我在一起其实是在往下走你明白吗?” 周长安说着,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门当户对齐大非偶这两个词说得真是再对不过了,我站在你家人的位置,我也不想自己的女儿或者妹妹选择像我这样的人。” 莫晨曦被他笑得心里难受,但她并没有急着反驳什么。 两人面对面,又是静默无言。 过了几分钟,周长安冲她笑了笑道:“先去买药吧,是不是摔到膝盖了?我看你走路有点儿不得劲儿......” 他说着蹲身下去,莫晨曦底下穿了件到小腿的呢子半身裙,里面只一层肉色薄丝袜,触手一片冰凉。 周长安微微皱起眉,裙摆往上撩起到膝盖看了眼,没什么明显的伤口,他伸手轻轻按了下,莫晨曦轻“嘶”一声,小脸顿时痛的皱成一个包子。 周长安放下裙摆站起身,扶她去店外面的椅子上坐下,“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买支化瘀的药膏。” 莫晨曦眼神游离,点点头。 周长安看她一眼,转身走了,回来的时候,莫晨曦正低头抠她的丝袜,膝盖处破出一个大口子,露出隐隐泛青的伤处。 周长安在她身前蹲下,拧开药膏帮她涂药,嘴里一边念叨,“以后出门穿厚一点儿,这么薄的丝袜顶什么用,别光顾着好看,小心以后得老寒腿......” 莫晨曦忽然伸手捧住他的脑袋,抬起他的脸。 霎那,两人四目相对。 莫晨曦看着他,无比认真地说:“周长安,我刚才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你说你只会带我走下坡路,可我不认同。” 说着,她停了一下,又继续,“或许真如你所说,你奋斗一辈子也达不到莫家所在的那个阶层,可那又怎么样呢?我跟你在一起,要的也不是那些地位、权势、财富,我喜欢你,喜欢你的正直、自立,喜欢你的骨气,你的善良,喜欢你的所有的一切,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感觉到好满足好满足,我不用你为我去奋斗那些东西,我想要,难道自己不可以争吗?周长安,别把所有的压力都放在自己身上,未来的路是我们一起去奋斗的,你明白吗?别把我放在只能被宠爱被保护的位置上,我们可以一起努力的。” 周长安听着,一时愣住了。 ...... 第412章 番外八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我们之间有讲不完的话说,这就是门当户对。” 莫晨曦说着,低头吻了吻周长安的嘴唇,眉眼弯起,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周长安,我相信你,你也要信我呀......” 话音未落,周长安忽地往上挺起压过去,红着眼睛狠狠吻住她。 俩人抱在一起吻得难解难分,天昏地暗,莫寒天从门里出来,看见这副场景,就控制不住的太阳穴突突突直跳,心里生出一股暴打周长安一顿的欲望,怎么止都止不住。 这很正常,任哪个家长看见自家水灵灵的小白菜被猪拱都会产生这种念头,幸亏莫寒天是个文明人,比较克制,要是换成贺寂舟,估计周长安真免不了一顿拳头。 莫寒天握拳抵唇,重重咳了几声,终于惊醒一对忘情的小鸳鸯。 俩人看见他,本就烫红的脸越发臊得像猴屁股一样。 莫晨曦讷讷叫了声“大哥”,摸摸鼻子,埋怨道:“你是电灯泡成精了吗?老是打搅人家好事......” 莫寒天额角青筋又控制不住蹦了蹦,指着她低斥道:“听听你说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莫晨曦缩了缩脖子,周长安立马挺身将她挡在身后。 莫寒天凉嗖嗖看他一眼,犀利的眼神叫人心头发怵。 周长安脊背绷紧,越发挺直,不闪不避回视他。 莫寒天盯着两个人看了一会儿,最后也没说什么,抬脚走了。 周长安和莫晨曦都有点儿发懵,盯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莫晨曦才讷讷问:“你说我大哥这是几个意思啊?” 话音方落,兜里手机突然响了,掏出来一看,正是她大哥的电话。 这是在搞啥? 莫晨曦迟疑接起,小心翼翼,“喂?大哥......” 莫寒天冷醒的声音从那端传过来,“你跟那小子谈恋爱的事,家里不管了......” 闻言,莫晨曦眼睛唰地一亮,还没来得及笑,又听见他大哥继续吐出两个字——“但是......” 莫晨曦小心脏颤了颤,继续小心翼翼,“但是什么?” 手机那头的莫寒天说:“按照你原来的计划,在国外读完研究生,谈恋爱可以,但绝对不能因为谈恋爱耽误学业和前程,这是家里的底线,你要是做不到......” 莫晨曦打断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我做的到,我肯定能做到,我会按照原来的计划申请去耶鲁大学继续读研,大哥你放心吧,跟他在一起只会让我变得更好。” 莫寒天听着自家小妹信誓旦旦的话,后面那句“你就趁早和他分手好了”被堵在喉咙里,实在是没想到她居然答应的这么轻易,跟闹着玩儿似的。 他忍不住道:“那你们以后可就要异地恋了,很辛苦的,你受得了?” 手机开着外放,莫晨曦转头看周长安,“你受得了吗?” 周长安顿了片刻,道:“不过是一张机票的事,距离从来都不是问题。” 莫晨曦笑了,有些得意对手机说:“大哥,你听到了吧?” 手机那头的莫寒天没再说话,直接挂了电话。 俩人这会儿话说得轻巧,然而真到分别的时候就发现有多难受了,第二年秋天,周长安获得学校免费留学名额,麻溜收拾东西追了过去。 距离是问题,太是问题了! 好想抱她\/他。 ...... 来年三月,冰雪消融,第一缕东风吹起的时候,江允从苏酥那里听到成奈雪在医院里生产的消息。 是个女孩儿。 杀夫的官司已经落幕,因为有季丛白这边暗中相助,成奈雪又拿出欧文平时对自己各种家暴、性虐待的证据,加之医生给她评定的精神异常鉴定报告书,最后成奈雪完美逃脱法律的制裁。 成奈雪托季丛白给江允带话,说想要见她一面。 江允趁着去医院做产检,顺道便去了。 贺寂舟把她送到病房前,便停住了脚步,江允跟着停下,转头看他,“你不进去吗?” 贺寂舟脸色淡淡,“不去,没什么见面的必要。” 其实他也不想让江允去,只不过江允想见一见,他就尊重她的意见。 江允扬了扬眉,笑着点头说:“那好吧。” 贺寂舟搂着她,低头亲一下她的额头道:“你去吧,我就在外面等你,有事就大声喊我。” 江允点点头,接过他手里提着的果篮,抬脚往里走。 贺寂舟又喊住她道:“别说太久,快中午了,一会儿还要去吃饭呢,贺嘉木饿了又要闹腾我。” 贺嘉木是贺寂舟抱着字典翻了一个月给儿子起的大名,他和江允的名字都带水,水生木,嘉木,听名字就是棵好苗儿。 此名受到了江允的大加赞扬,自个儿随即又给儿子提了个小名——臭蛋儿。 老祖宗说的,贱名好养活。 贺寂舟举双手双脚捧场,完全没意见。 反正不是喊他。 “你自己硬要给自己加戏,回头还怪我儿子,能不能先摸摸良心再说话?”江允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贺寂舟一脸心酸道:“你这是典型的有了儿子就忘了儿子他爹,我这家庭地位一天比一天低,你幸好没养条狗什么的,不然我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江允伸手戳了戳他的脸,笑说:“脸皮这么厚难不成是白长的?不过你的提议倒是挺好的。” “什么提议?”贺寂舟装傻。 “养条狗呀......” “汪汪——”大庭广众之下,贺寂舟叫的那叫一个有声有色。 江允,“......” 真的是个狗男人没跑了! 贺寂舟抓住她的手指头往嘴里送,江允眼疾手快抽出来,眼波横斜,“臭流氓!” 骂完就转身推门进去了。 贺寂舟被她那一眼弄得心里痒痒,勾唇笑了笑,看着她消失在门后,转身走去那边靠墙的休息椅上坐下等她。 ...... 第413章 番外九 病房里很安静,成奈雪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一个四十来岁的护工阿姨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低头玩手机。 江允的脚步声惊动了她,护工抬头看过来,江允说:“你好。” 江允说着,把手上拿着的东西放下。 “啊,你......你好,你有事吗?” 床上的人闻声,慢慢睁开眼睛,扭头看清楚进来的人,出声喊:“江允。” 江允看过去,与成奈雪的视线在半空撞上,江允不由自主打量起她。 成奈雪瘦削很多,很憔悴,跟江允记忆里那个美人样子,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看来,美人还是得靠养。 只是虽然她面孔比以前难看了许多,然而眼神却变得平和了,那些叫江允不舒服、讨厌的东西都消失了,只剩下历经沧桑后的平静与柔和。 在她打量成奈雪的同时,成奈雪也在打量她。 江允穿着大衣,里面是一件长款修身毛衣,圆鼓鼓的肚子突出来,成奈雪的目光在那里停顿了片刻,又缓缓转回她的脸上。 那张清冷漂亮的面庞添了一层母性的光辉,越发的漂亮迷人。 成奈雪心底涌出一股酸涩,不过也只是淡淡的,再也没有从前那种疯狂的嫉妒了。 “听说你要见我。”江允扯唇露出抹浅笑,边说边走过去,到病床边才看见床上还躺着个小婴儿。 快满月的小孩子,皮肤已经褪去红皱,变得光滑白皙。 “好漂亮的小娃娃。”江允弯腰,轻轻戳了下小娃儿从襁褓里翘出来的小手,心里软乎乎的,一片柔软。 护工见她大着肚子,赶忙搬来椅子让她坐下。 江允笑着道了声谢,扶着腰在椅子上坐下来,又探身去看小娃娃,大概是因为即将要做妈妈,看见小孩儿,心里不自觉就溢满了柔情。 襁褓里的小娃儿慢慢睁开眼睛,握起小拳头,抓住江允的一根手指头,葡萄似的黑眼珠,亮幽幽的,盯着她看了会儿,忽地咧开小嘴巴,朝她笑了起来。 江允顿时被萌到了,抬眼看向成奈雪,“我能抱抱她吗?” 成奈雪愣了下,继而点头,“当然......” 江允笑,伸手把小娃儿连着襁褓小心翼翼抱起来,身体左右轻轻晃动,晃动着怀里的小娃儿,小娃儿不错眼盯着她,伸着小手,似要往她脸上够。 江允低头,鼻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嘴里打了个响舌逗她,小娃儿又咧了咧嘴。 这时,肚子里的小家伙突然用力蹬了一脚,江允“哎呀”一声,小家伙噔噔噔又连着蹬了好几脚,好像是在生气似的。 “怎么了?”成奈雪看着她问。 “肚子里的小家伙在踢我。”江允语气无奈里带着宠溺,摇头道:“调皮的很,三天两头的闹腾,把他......把大家都折腾的够呛......” 小家伙真是跟他爹一模一样,还在肚子里呢,醋劲就这么大,以后可怎么得了。 她说着,把小女娃放回成奈雪身边,手放在肚子上摸了摸,小家伙似被安抚住,很快老实了。 “你女儿好乖,一点儿不怕生。”江允坐下,又看了看睡在成奈雪身边的小娃儿,满脸都是藏不住的温柔笑意。 “是啊,从怀孕到生下来,一点儿都没折腾我。” 成奈雪低头,手指轻轻点了点女儿的小脸蛋,表情十分的温柔宁静,明明还是那张憔悴的脸,可江允突然又看到了她的美丽之处。 看着身侧乖巧的女儿,她微微笑着,又说,“当初我是死也不想要她的,只差一点儿,我就去把她流掉了,躺在手术床上的时候我突然后悔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朋友、爱人,只有她和我血脉相连,只有她才真正的属于我。” 她说完,低头亲亲女儿的小脸蛋,嘴角的笑容温柔又甜蜜。 江允以前也是无根浮萍,这一点倒是很能跟她感同身受。 “挺好的,取名字了吗?”她问。 成奈雪抬眼朝她看去,摇了摇头说,“还没有,你帮我想一个?” 江允眉梢轻轻挑了下,想了想,笑着摇头拒绝,“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还是你这个当妈的自己来吧。” 成奈雪嘴角扯出一抹浅笑,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得有七八个月了吧?” 江允低头看了眼,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大肚皮,笑道:“七个月零九天。” “是个男孩儿?”成奈雪又问,神情安宁。 “嗯,贺嘉木,小名叫臭蛋儿。”江允想起什么,笑起来,“本来不想提前知道到底男孩还是女孩儿的,结果医生暗示的太明显,不想知道也得知道了。” 为此贺寂舟郁闷了好几天,原计划是想等到江允生产开盲盒的,结果产检的时候,医生直接说:恭喜,是个带把的。 成奈雪也轻轻笑了起来。 俩人聊起小孩儿的话题,你一句我一句,气氛很和谐,这样心平气和地说话,不像曾经有仇怨,倒像是一对老朋友一样。 贺寂舟以为江允进去简单说两句话就该出来了,结果半个小时过去都不见人影。 他等的实在是有点儿急了,掏出手机想拨个电话过去,想了想,又换成了信息。 信息发送过去的时候,病房里的闲聊也走到了尾声,除却孩子,俩人就没什么别的话题可以聊了。 孩子聊完,气氛突兀地转变成静默地尴尬。 贺寂舟的信息及时送来,江允拿了手机看了一眼,顺势起身,准备告辞。 “江允。”成奈雪忽然喊住她,终于进入今天见面的主题,很正式地说:“谢谢你帮我,我很感激你。” 江允闻言,看向她顿了片刻,笑了笑,“你要见我就是想对我说声谢谢是吗?好,我接受了,你不用客气,其实帮你主要也是看不惯欧家欺负人,那种境况下,你能反杀他,实话说我挺佩服你。” 顿了顿,她又道:“成奈雪,你是个很厉害的人,性情坚韧,很聪明,有心计有手段,你的野心应该放在其他的地方。” 成奈雪看着她,因为她的话,眼圈控制不住的慢慢红了,又低低说了声,“谢谢你......” 江允笑笑,“好好照顾你的女儿。 ” 说完,她转身离开。 ...... 第414章 番外十 拉开门,刚走出去,贺寂舟就从那边座椅里站起身,大步走过来,模样急切的很。 他习惯地揽住她的腰往外走,低声埋怨道:“都说什么呢说这么久,你再不出来我都准备进去叫你了。” 江允斜眼嗔他道:“你火急火燎的干什么,没说什么,就小孩么,顺嘴就多说了几句,她女儿真乖,不哭不闹,叫人就笑,真是萌死我了——” “哎呦!” “怎么了?”贺寂舟被她突然这一声轻呼吓一跳。 江允捧着肚子,有点儿没好气道:“你儿子又踢我!我算是看出来了,贺寂舟,你儿子跟你一样是个醋坛子,小心眼,刚才我抱人家小娃娃的时候,他就噔噔噔连着踢了我好几脚,这会儿夸人家一句,他又不乐意了......” 话音未落,肚子里的小家伙又闹腾了一下,江允抓住贺寂舟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一脸不满道:“看看!你看看!” 贺寂舟等了一会儿,肚子里的小家伙安静如鸡。 江允说着他调皮是一丁点儿都没冤枉他,叛逆的很,就爱跟人对着干。 俩人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等了好半晌也没再等来动静,江允顿时怒了,“我这是要生个小恶魔出来吗?这都是随了谁的性子了!” 贺寂舟一听这话,立时敏锐里察觉到危险,赶忙转移话题,“快十一点了,你饿了吧,我已经在餐厅里订好位子了,咱们现在直接过去?” 江允说好,而后继续磨牙道:“臭蛋儿这种恶劣的性格,肯定是随了你了,小心眼子,呵!” 贺寂舟:“......” 得,还是没逃过。 他“呵呵”又转移话题,赶紧搂着人离开。 ...... 江允的预产期在五月底,天气正好不冷不热,她这一胎怀的很顺利,生的也很顺利,没有吃太大的苦头。 当然,这可能是对江允而言,从贺寂舟那儿论,他可是真没少受罪。 孕吐、焦虑症、产前抑郁全落他身上了,一个没跑,江允预产期住进医院,贺寂舟跟着进去陪床,天天夜里做噩梦,躲在被子底下偷偷哭。 谁能能想象得出来?一个一米八多的,体格壮实的大老爷们,揪着被子嘤嘤嘤的画面。 啧,画面实在太美,不敢看。 江允挺着个大肚子,还得反过来安慰他,就是有那么几丝快要生产的紧张不安情绪也被他夸张的反应给带跑了。 江允最后都无奈了,揪着他的耳朵吼他,“你是不是个男人!” 这话好巧不巧被前来探望的容阿姨听见了。 贺寂舟那点儿内里情形不足为外人道,再想想现在的男性,因为熬夜、抽烟、喝酒、工作压力大等等的原因,似乎普遍都肾不太好。 容阿姨想当然的就误会了,于是就买了一堆人参鹿茸,还有几大箱牡蛎海参,托季丛白给贺寂舟送了过去。 药补食补双管齐下。 季丛白原本以为是送给江允的补品,送完回来一看,自己也有一份,打开来才发现都是些什么东西,眼角顿时犯了抽风。 莫非是苏酥没怀上,所以,他的母上大人也开始怀疑他的能力了??!! 季丛白实在是无语的很呀! 不过,想想贺寂舟,老婆怀孕,被迫禁欲已经憋的够惨了,鼻血都不知道流了几管了,他还送这种大补之物过去,季丛白已经想象到贺寂舟打开箱子之后,那张“刁民居心不良竟敢害朕”的愤怒嘴脸了。 “妈,你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啊?” 季丛白仰天长叹一声,然后揉着太阳穴给自家母上大人打电话,哭笑不得道:“不是,等会儿,你还给我弄两箱是几个意思啊?我和酥酥可是提前跟你商量过了,这两年我们俩是不打算要孩子的,您不是要催生的意思吧?” 电话那头,容阿姨握着手机直翻白眼,“什么催生,我是叫你注意养生,多补补不是坏事,男人过了三十五,身体机能就开始下降了,什么秃头败顶发福,到四十就是豆腐渣一块,你比念念大那么多,到时候你又老又丑又没用,念念却还是年轻貌美,周围全是年轻帅气小鲜肉,她要是不要你我都不好意思替你说话。” “......” 季丛白被说得一阵恍惚。 这是亲妈嘛,这还是亲妈吗? 这哪里有点儿亲妈的样子? 季丛白又仰天长叹一声,实在是无语至极。 他也就比酥酥大了五岁而已好不好,还凑不齐两个代沟呢,怎么到他妈嘴里就好像隔了两代人一样。 他沉默半晌,最后心梗地说:“您可真是我亲妈。” 不是亲妈不敢说这么狠的话,他感觉自个儿人都快被气没了。 “不是,您告诉我一句实话,酥酥别是您流落在外的亲闺女什么的吧?” 就是再疼儿媳妇儿,也不带这么打压亲儿子的吧?季丛白都有点儿委屈了。 委屈之余也不禁有点儿自我怀疑,以至于晚上洗澡的时候对着镜子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自己。 双开门大长腿,八块腹肌,肌肉紧实,身材方面还是很有本钱的,不过眼角倒是真有了不少细纹,日常倒班熬夜,黑眼圈也有点儿重。 季丛白以前从来没关注过什么保养护肤之类的问题,日常也就一支洗面奶加一瓶爽肤水,除了在衣饰上看着精致些,其实生活方面跟大部分男人一样,活得挺粗糙的。 有些东西不注意不知道,一旦注意到了,就怎么也忽略不了了。 季丛白虽然心里想着,男人的皮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内涵,然而对着眼角那几条细纹和眼下的黑眼圈,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又想起来苏酥平时爱喊他老男人,更不好了。 都说男人好色,女人其实也是不遑多让的,想当初,他要是个发福败顶的丑男人,她就是再想报复苏琪,也不会来勾搭他吧? 还是他的美色先打动了苏酥,她才会主动往上扑的。 季丛白哼了一声,打开洗漱台后面的化妆镜,从苏酥那堆护肤的瓶瓶罐罐里翻出一盒去纹抗老的眼霜,挤出两坨在眼周抹均匀,感觉滋滋润润的,心里终于好受了点。 ...... 第415章 番外十一 出去给苏酥打视频,苏酥这会儿正在剧组里拍戏,还没收工,脸上化着浓妆,那一身华丽丽的打扮,让季丛白差点儿忍不住想喊一声“皇后娘娘安”。 “这都快十一点了,你们今天要拍夜戏啊?”他皱眉。 苏酥掩嘴打了个哈欠,“唔”一声,“估计要到后半夜了,好饿,想吃烤肉......” 她说着忍不住舔舔唇,一脸向往。 季丛白被她馋猫样逗得发笑,“吃,我给你叫外卖。” “秋姐不让,”苏酥扁扁嘴,郁闷道:“我昨天让晓晓偷偷给我带串儿,被他抓到,不仅串儿没吃上,还被他摁在跑步机上跑了半个小时,太残暴了简直!你说他是不是很没有人性?” 季丛白熟知她的秉性,问道:“没吃上串儿,肯定吃上别的什么了吧?” 苏酥挠了挠鼻头,“嘿嘿”笑了一声。 这时,戏里演男二号的演员拿着剧本走过来,喊了声“念姐”,道:“你有时间吗?我们走一下戏吧。” “好啊。”苏酥点头应了声,转回头对手机里的季丛白摆摆手,“不说了啊,你早点儿休息吧,这两天又熬大夜了吧,熊猫眼都出来了,赶紧睡吧,晚安。” “哎,等——” 季丛白来不及说话,视频就被匆匆断了,他对着手机屏幕瞪眼郁卒。 喔,熊猫眼......还有小鲜肉......季丛白夜里直接做噩梦了。 梦里苏酥左拥右抱,身边帅哥环伺,而他这个“老男人”被弃之敝履,小鲜肉打上门来,趾高气昂嘲讽他已是昨日黄花,叫他识相点儿赶紧让出正宫娘娘的位置,别让他念姐为难。 季丛白直接给气醒了,一个翻身打挺坐起,把床头上一本苏酥闲来无事翻看的无脑霸总小说扔进了垃圾桶里。 第二天到他轮休,季丛白一大早起来,直接开车杀去了影视城探班。 苏酥拍得这部戏是个小说ip改编的大女主戏,跟男一号男二号男三号男四号都有点儿感情纠葛。 季丛白到地方亲眼看见梦里帅哥环伺的场景成了现实,一口老醋闷在喉头,气得脑袋“嗡嗡”作响,扭头直接就走了。 带他进来的纪晓晓看着他来了之后,人也不见话也不说直接调头就走,一脸懵逼。 正好这时,苏酥拍完一段戏下来,远远瞧见季丛白疾步离开的背影,扬着嗓子喊了一声。 自然没回应。 她转头问纪晓晓,“怎么突然走了?有什么急事?” 纪晓晓摇头,仍旧是懵的,“不、不知道啊......姐夫什么也没说。” 苏酥微微蹙眉。 纪晓晓挠挠头,迟疑说:“我感觉,姐夫好像有点儿生气。” 苏酥也懵了,“啊?生气?为什么呀?” 纪晓晓摇头,“不知道,就感觉......” 苏酥伸手,“给我手机,我打个电话问问......” 正说呢,导演又喊她过去,苏酥只好先把这事放一边,转身去找导演。 那头季丛白上了车,脸色已经彻底黑成了锅底。 刚才苏酥喊他,他听见了,一时没刹住脚,又走出几步回头,谁知道就只能看见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的背影了。 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季丛白握着方向盘,胸口一起一伏,咬着后槽牙,心说这回自己坚决不会再妥协,除非她低头好好哄哄他。 结果一个小时过去,苏酥那边毫无音讯。 季丛白看了眼时间,都快中午十二点了,这个女人,都不知道关心一下他有没有吃饭吗?! 季丛白怒火中烧,抱着手臂靠在椅背里,心想我倒要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我。 然后......他就一直等到了太阳西斜。 在这漫长的等待里,季丛白的情绪从最初的气恼到焦灼、委屈、痛心疾首、最终趋于平和。 行叭,不哄就不哄,他也不稀罕,还能离是咋滴?大老爷们心胸宽广,不跟她一女人一般计较。 再说了,那边肯定是有事耽搁了,不然不能这么晾着他,一个电话也没有。 季丛白一通自我洗脑,自个儿把自个儿哄好了。 心平气和后,他看了看时间,已经到了晚饭的点儿,发动车子乐颠颠去买了苏酥经常念叨的那家羊肉串。 回去的时候苏酥正好收工,她连拍了一整天,人都快累没了,见着季丛白披着夕阳走过来,气宇轩昂,手里还拎着她馋了许久的羊肉串儿。 感动的眼泪顿时从嘴角流出来。 她就知道她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会身披金甲,脚踩七彩祥云,拎着羊肉串儿来接她。 苏酥撑着身上最后一点儿力气飞奔过去,纵身一跳,季丛白张开手臂,接了个满怀。 “季丛白,我真是要开心死了,我一想你,你就真的出现了,还带着我馋了好久的串儿。” “喔!”季丛白面色恹恹,“那你到底是想我还是想串儿?” “当然是想你呀。”苏酥回答的毫不迟疑。 季丛白彻底舒坦了。 回到酒店房间,苏酥迫不及待享用完了串儿,然后开始享用她的盖世英雄。 英雄今天热情的有点儿叫人招架不住。 虽然以前在床上,季丛白也很猛,但是今天感觉有点儿不一样,具体哪儿不一样,苏酥说不上来,总之是很折磨人,荒唐的无法描述,不堪回想。 夜半声息消歇,苏酥这才想起来问季丛白,“你下午干什么去了?我看你中午匆匆走了,出什么事了?” 季丛白用手指梳理着她被汗浸湿的头发,亲亲她的眼角,牛头不对马嘴地道:“我看你们剧组里的男演员长得都挺帅的。” “有吗?”苏酥掩嘴打了个哈欠,“一般般吧,我老公比他们帅多了,除了男一号,其他几个都是选秀出来的爱豆,业务能力不怎么行,瞪着个死鱼眼珠子演戏,导演喊卡喊得嗓子都快冒烟了,好烦,他们就安心在舞台上当爱豆,发展唱跳不行吗?非得过来跟我们抢饭碗......” 苏酥嘟嘟囔囔吐槽,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含糊,眼皮子也跟着耷拉下去。 季丛白搂着人,听不到声音后,探头一看,人居然已经睡熟了。 这回,他终究是心满意足的笑了,低头又亲了亲怀里的人,然后也沉沉睡去 ...... 第416章 番外十二 自从江允怀孕之后,贺寂舟似乎就变成了泪失禁体质,动不动就红眼圈,贺嘉木出生之后,他的泪失禁体质就越发严重了,搞得江允每次都很无语,逮着机会教育他,“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样叫我很难办。” 贺寂舟对她的话嗤之以鼻道:“男儿膝下还有黄金呢,我在你跟前膝盖都磨出茧子了,也没见你难办。” 江允闻言,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些香艳旖旎的片段,脸腾地一下红了,推他一把,“你快闭嘴吧。” 她这次可真是冤枉贺寂舟了,他这话就是单纯的表面意思,说自己跪她都跪习惯了,特别是在她怀孕期间,贺寂舟习惯性的在她的面前各种跪姿,真没什么其他深意。 结果江允心虚一脸红,他立即被提醒带偏,也想到那些快活旖旎的画面上去了。 从江允查出有孕开始,一直到贺嘉木小朋友满俩月,贺寂舟一直在禁欲,每天都在忍,在憋着,心肝脾脏肺都快憋炸了,这一想就有点儿收不住。 江允低头逗儿子,好一会儿没听见贺寂舟出声,抬头一看,只见他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胸口,鼻子底下两道鲜红的液体正缓缓流淌下来...... 江允眼角一抽,有些没眼看地转开头,很是无奈道:“又流鼻血了。” 贺寂舟回神,抬手抹了一把,看着满手的血,低骂了一声,转身大步去了洗手间清理。 江允觉得这事纯属他自作自受,怀孕期间,她咨询过医生,除了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中间完全是可以有夫妻生活的,只要小心点儿,不要频繁,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贺寂舟怕得很,怕她和儿子有事,一丁点都不敢碰她,硬生生憋得自己流鼻血也不越雷池,甚至她主动去勾引她,他都能把她推开。 以前到怎么也没看出他还有此等定力,江允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怀孕变胖变丑了,对他失去了性吸引力。 贺寂舟从洗手间出来,揉着鼻子,表情悻悻,走到床边坐下,抱过吃完奶又开始犯困的儿子,轻轻摇晃着逗他玩儿。 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贺寂舟已然迅速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奶爸,抱娃姿势异常的专业娴熟,换尿片给儿子洗澡这些小事更是利索的很,各种育儿小知识都是烂熟于心,要是去应聘月嫂,绝对是顶级金牌级别,月收十万起步。 果然,真正的人才到哪一行都不会被埋没,都能爬上金字塔的顶尖。 小娃子在晃动中慢慢闭上眼睛,又沉沉睡了过去,贺寂舟起身走出门,把他交给了保姆。 回来的时候,江允去了浴室洗澡,哗啦啦的流水声像他体内极速奔腾的血液,挑动着人的神经,贺寂舟现在就跟个火药桶似的,一点即着。 他站在磨砂质的浴室门口,伸手定在半空里,心中天人交战。 按照医生的说法,孕妇产后不要急着过性生活,最好养满三个月,让身体完全修复。 医生自然都是照着最保险的说,早一点晚一点没什么大差,现在都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可是......贺寂舟纠结了半晌,还是把手缩了回去。 保险起见,他还是再忍几天好了,一整年都忍过来了,还差这几天功夫? 贺寂舟深深呼吸,吐气,攥了攥拳头,转身又出了门。 江允在里面听见他离开的脚步声,默默翻了个白眼,又忍不住笑了声。 这夜,贺寂舟没回来,去婴儿房里守着儿子睡了一夜。 江允虽然有点儿不爽,但没说什么。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江允故意阴阳怪气调侃他,“这是有了儿子就忘了媳妇儿了,啧,以后就你们爷俩过吧,我走。” 贺寂舟抬头幽幽望她一眼,像个怨妇似地说:“十九天。” 江允慢吞吞喝了口粥,没听明白,“什么?” 什么十九天? 贺寂舟抬头看她一眼,又继续低头吃早餐,声音愈发幽怨地说:“还有十九天,贺嘉木就满三个月了。” “喔,满三个月......”江允突然回过神来,呛了一下,掩嘴咳了几声,抬眼看他。 四目相对,江允顿时一个激灵。 贺寂舟咧嘴对她笑了笑,一口森森白牙,跟那顶住猎物的狼没什么两样。 江允差点儿被他吓哭了。 接下来的日子,贺寂舟还真就抱着儿子,爷俩单过去了,江允晚上根本见不着他人影,只早晨在饭桌上,听他死亡倒计时。 十五天...... 十三天...... 八天...... 五天...... 日子越数越短,贺寂舟压抑的眼神越来越兴奋,江允也越来越心惊胆战。 到最后,她都不敢看他的眼睛了,太特么变态了......感觉就像一头饿了八百年的狼王...... 江允感觉照他这个趋势,保不准等足三个月的第二天,自己会死在床上......于是倒计时前一天,她收拾了两件行李,脚底一抹油,悄悄摸摸的跑了。 可是,世界这么大,改变不了的事实就是她是贺寂舟的老婆,是她能跑就能跑得掉的吗? 她搭乘的航班才起飞,贺寂舟追到了机场,赶乘了下一个航班。 到了酒店,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正约了朋友打算去美美吃一顿,门铃就被摁响了。 贺寂舟追了过去,就站在门外,配合她在他乡上演了一出霸道总裁与他小逃妻的强制爱。 接下来......俩人在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里整整三天没出房门,吃饭都全是酒店送进房间。 再出来,看见阳光,恍如隔世。 后来,江允每每回忆此事,都忍不住感慨自己的愚蠢,那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怪不得都说一孕傻三年。 那是真傻啊! ...... 第417章 番外十三 贺寂舟和江允的婚礼办得很低调,地点在江允名下的一个风景很好的私人小岛上,只请了一些相近的亲朋好友来参加。 贺寂舟起先不是很乐意,他是想要大办一场的,高调昭告天下,排面至少得比着季丛白和苏酥的那场世纪婚礼来,奈何拗不过江允。 婚礼大办,免不得众多交际来往,俩人上面又没有长辈帮衬,应酬太累,江允不想把自己的婚礼变成交际场,有亲朋好友参与,简简单单就好。 俩人因为这事争论了好几天,最后贺寂舟妥协了,但心里依旧不怎么甘愿。 他也不是什么惯常高调行事的人,只是这辈子仅此一次的婚礼,而且是给他此生唯一爱的妻子,他总想办得再隆重,再盛大也不为过。 他就是想昭告天下,叫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看见,江允是他的老婆,他要把江允捧在掌心,含在嘴里,宠上天。 “阿允,你是不是怕太高调,又会有人把贺嘉钰扯出来说些闲言碎语?”贺寂舟有些郁闷地问道。 江允点头承认,“有这一方面的考量,倒不是怕,只是有些厌烦。” 其实那些说闲话的从来就没停过,只不过不敢舞到正主跟前来,如果俩人婚礼办得太高调,媒体势必要介入,网民估计又得扒历史了。 江允虽然不怕人家说闲话,可是那些闲话,能叫人少提就叫人少提。 贺寂舟听她这么说,心里越发不爽,“一群人没事干,都是吃饱了撑得!” 江允走过去搂住他脖子,指间按着他的眉心,“好啦,别皱眉,爱说叫他们说去,我真的不怎么在意,主要还是觉得大办婚礼太累人了,我们俩又都没有时间,也不想全权交给婚庆公司去做,还不如简简单单的。” 贺寂舟“唔”一声,搂住她的腰,还是有些不满,“太低调了,别人都知不道我娶了老婆。” 江允露出夸张的表情,“这宁城的上层圈子里,哪个还不知道你娶了老婆?消息竟然这么闭塞吗?” 贺寂舟拿了结婚证之后,见人三句话就扯到结婚上去,对方一接话茬,他立马把自己手上的戒指亮出来,要不是怕丢,他都要把红本本揣兜里,随时掏出来跟人炫耀了。 由此还从某位小老板嘴里诞生了一句经典吐槽:当谁没结过婚似的,我都四婚了,他骄傲什么! 江允和贺寂舟的婚礼办得简单又热闹,因为请的都是关系近的人,众人都放开了闹腾,气氛嗨到爆炸。 过去一年里,贺寂舟日常过度秀恩爱,完全不管别人死活,不堪其扰的好友联合情敌终于在这一天逮到机会,狠狠“报复”了他一顿。 贺寂舟再厉害,双拳也难敌四手,被人一众人架起丢进了游泳池里,江允没心没肺站在岸边旁观,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贺寂舟游过去,撸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仰头笑着朝她伸出手,“下来。” 江允笑着往后退,贺寂舟挑眉,旁边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嗷嗷起哄。 贺寂舟不理他们,只含笑望着江允,张开手臂也慢慢往后退。 在众的起哄声中,只见江允退出十来步远后,站定,铂甩掉脚上的高跟鞋,提起裙摆,奔跑回去,纵身一跃...... 璀璨的灯光里,镶满钻石裙摆在半空滑过,闪烁着炫目的光彩,长长的头纱飘舞。 “扑通——” 随着一声落水的声响,江允坠落在贺寂舟怀里,两人一同沉进水中,心意相通地吻住彼此,难舍难分。 岸上的哄声停了两秒,看见两人拥吻着浮出来,又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 不知道谁的哀嚎,“尼玛,杀狗不犯罪是吧,老子招谁惹谁了!” 又是一阵哄笑。 闹闹哄哄,一直玩儿到后半夜才散,大家的心情都跟着一起嗨到爆。 当然,这个世界,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的。 路斌喝得半醉,脚步虚浮地回到房间,君雅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先前洛洛困了,君雅就抱着她回了房间睡觉,没再出去。 “怎么还没睡?” 路斌解着衬衫扣子,瞥了眼电视机,里面是国外的电视台,叽里呱啦不知道在说什么鸟语。 “结束了?”君雅从沙发里坐直身体。 路斌含糊应一声,转身往浴室里走,君雅话到嘴边,被他的背影硬生生堵回嘴里,舌尖泛出苦涩的味道。 什么时候,他们变得这样陌生了?好像已经有一年多了吧。 她不由又想起了从前。 她最近总是忍不住回忆起两个人的从前。 从前路斌喝了酒从外面回来,第一时间总要来到她身边,腻在她身边搂着她,说几句有营养没营养的话。 她会嫌弃他酒臭,一边躲一边推他去洗澡,然后他就会闹着来吻她。 十几年都是这样,她早已经习惯了。 她有太多太多的习惯了,所以当路斌发生某些微小的、甚至不足为外人道的改变时,她立刻就觉察了出来。 这种改变令她浑身难受,坐立难安,以至毛骨悚然。 对于一个三百六十度被丈夫的爱包围的密不透风的女人来讲,任何一个用针刺出来的细小孔洞都能让她患一场伤风。 更何况,那针还真的刺进了她的心里。 君雅这两天过得极其痛苦,江允和贺寂舟的幸福让她难以自控地疯狂回忆起曾经的自己和路斌。 那扎眼的幸福他们也有过,并持续了很多年。 她以为他们会这样一辈子幸福下去的......其实,本来是可以这样一辈子幸福下去的,可是,她的愚蠢她的自以为是毁了这一切。 君雅的心上好似压了块大石头,闷得她无法喘息。 看着路斌一言不发进了浴室,“嘭”一声将浴室门关上,她开始忍不住痛苦的薅头发,攥紧胸口的衣服,像条离开了水的鱼那样张大嘴巴,拼命呼吸。 以前,路斌喝多了,就算是到了浴室门口,也会拉着她,嚷嚷着让她帮他洗。 如今......他们似乎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 第418章 番外十四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憋死了,被心里那些后悔、愤怒,还有恨,逼得无法呼吸。 她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小的时候有父母为她遮风挡雨,长大后换成了路斌,她一路顺风顺水,安然无恙地活了三十几年,所以她从来没有那样深重地恨过什么人。 现在,她终于有了恨得对象。 她恨成奈雪,恨不得想杀了她。 说起来好笑,江允这个最大的受害者反而风轻云淡,甚至还能伸出援手在成奈雪最难的时候,帮她一把,而她这位曾经最好的朋友,却只想把那人剁碎了去喂狗。 成奈雪带着女儿离开前,曾经打电话来道歉,她不接受,她疯狂地骂她,用这辈子最尖酸刻薄,最恶毒的语言来骂她,她甚至诅咒了她的女儿。 她太恨了,对那个上赶着当小三的林老师都没有这么强烈的恨意。 她也恨路斌,他没有真的做对不起她的事,可是他比真正做了那些事还要叫她难受。 那是镜子上的一道裂纹,不仔细去看其实看不出来,可是它就在那里。 她想尽了办法去弥补,可是镜子永远也无法恢复如初了。 君雅躺在沙发上,怔怔盯着昏暗的天花板,泪水滑落眼角,蜿蜒流进鬓角。 “咔嗒——” 不知道过了多久,浴室的门忽然开了,路斌一身水气从里面走出来。 酒精被热水蒸腾的越发上头,他揉着额角瞥了眼沙发上的君雅,语气淡淡地问:“你还不睡觉吗?” 等了一下,却没有得到回应,他顿了两秒,然后直接抬脚往卧室里走,语气愈发淡漠道:“那我先去睡了。” 他有些摇晃地走回卧室,躺倒在床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乱糟糟的,白天贺寂舟和江允婚礼上的景象一晃而过,俩人交换完戒指,站在台上抱着亲个没完没了...... 恍然想起好多年前,他跟君雅结婚的时候也是这般。 回忆从前,他嘴角下意识向上勾起,心里却无端生出一股荒凉。 不过也就是片刻的事,他迅速忽略掉那种沉甸甸的感觉,男人有时候比女人更爱逃避,但是他们比女人聪明,不会执着地自讨苦吃。 在酒精的作用下,眼皮子渐重,在他睡着前,有脚步声进来,越走越近。 他意识清醒一瞬,很快,身边床铺往下陷去。 君雅柔软的身体依偎过来,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缩进他的怀里,喊他:“路斌。” 路斌没有吭声,她又凑近了些,探身咬他的耳垂,有冰凉湿润的东西蹭到他的脸颊上,他伸手推开她,翻了个身,“明天吧,好困......” 他话音落下,房间里瞬间寂静的像死坟一样,没多会儿,响起熟悉的、压抑的抽泣声。 这几个月来,这声音频繁在他耳边出现,他的心从最初的难受到麻木,现在只感觉到不耐烦。 这不耐烦让他再次感受到方才的那股荒凉,可他一动未动,仍旧闭眼背对着她。 明天再哄吧......他想,他太累了,一点儿力气也没有,明天再哄好了...... 酒意渐渐涌上头,吞没了意识,他沉沉睡了过去...... 君雅在自己压抑的抽泣里听见他渐渐响起的鼾声,她一下停住了,哭声连同呼吸都停住。 她转头望向窗外,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圆。 月亮的清辉透过窗纱照进来,映亮了一张凄凉的脸。 时间倏忽滑过,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一年就走到了尾巴。 贺寂舟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大刀阔斧地对贺氏内部全方位地改革了一番,除弊兴利,待集团逐渐恢复安稳,沿着他制定好的方向和目标平稳前进后,他就开始逐步向下面放权,减少应酬,给自己留出更多时间放在家庭里,做贤夫良夫。 江允则跟他截然相反,在她养好身体之后,迅速回归职场,重新开始雷厉风行搞事业,中间有两月忙起来几乎成了空中飞人,渐渐声名鹊起,现在人家提起她,不再只是想到她是贺寂舟的太太,贺氏的老板娘,还有江总,念江传媒的江老板。 那女的是个狠人。 江允对此评价颇为满意。 所以贺嘉木小朋友长这么大基本上都是贺寂舟和保姆带的,可是他开口喊得第一句话还是“妈妈”,甚至还是在江允根本不在场的情况下。 当时小伙子正穿着纸尿裤在地毯上爬行,突然指着墙上挂着的巨幅婚纱照里的江允,小嘴一咧,“妈妈”俩字就出来了。 江允从保姆口中听说之后,激动地放下工作,连夜坐飞机从外地赶了回来,抱着儿子亲了又亲,好一番亲热。 “真是妈妈的大宝贝儿!” “你知不知道妈妈最爱、最爱、最爱你了......我的臭蛋蛋......” “妈妈上辈子肯定是拯救了银河系了,不然怎么会生出我家宝宝这么漂亮聪明又懂事的小朋友呀......” “遗传我。”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冷呵,江允抱着儿子转头,贺寂舟穿着睡衣站在门口,头发东倒西歪,显见刚醒,脸色臭得不行。 说完那话,转身又走了。 江允愣了愣,转回头跟儿子大眼瞪小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坏了,你爹不高兴了。” 贺嘉木小朋友不太能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小脑袋一歪,大眼儿懵懂地瞅着她,脑门上好像印了个问号似的。 江允看着怀里的儿子,简直快被他萌死了,对着儿子的脑门狠狠亲了两口,继而狠狠心把他放回婴儿床上,“儿子,你再睡个回笼觉哈,妈妈先去把你爸哄好了,再回来陪你玩儿。” 贺嘉木小朋友没来得及发表意见,就眼睁睁看着妈妈转身一阵风似的刮出了门。 “呜呜......麻......麻......” 小娃儿眉毛纠了纠,嘴巴一扁,哼唧了两声,然后翘腿抱着自己的胖脚丫子啃了起来。 主卧室门虚掩着,留一条缝,江允轻轻推开,站住脚先往里面扫了眼。 ...... 第419章 番外十五 主卧室门虚掩着,留一条缝,江允轻轻推开,站住脚先往里面扫了眼。 贺寂舟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身上什么也没盖,双腿微蜷,抱着手臂,背影显出几分倔强,跟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 江允有些想笑,使劲儿憋住了,抬手敲了敲门。 贺寂舟不理她,她再敲,他不出声,她就一直敲。 敲了得有七八钟吧,终于贺寂舟忍不住,恶狠狠回头,恶声恶气的,“进来!” 江允抿唇忍住笑,抬脚走进去。 她匆忙进门,鞋都没来及换,外套也没脱,这会儿才想起来,不紧不慢把大衣、鞋子脱掉,想了想,继续把裤子打底衫都脱了。 贺寂舟半晌没等到人过来,只听见窸窸窣窣的声响,没忍住偷偷回头瞅了眼。 这会儿的江允已经脱得就剩内衣裤了,他眼珠子瞬间一瞪,开始闪起火热的亮光。 江允抓住他的目光,眉眼一弯,搓着胳膊跑过去,往床上跳,“快快快,嘶——好冷!” 贺寂舟下意识翻过身张开手接住她,然后拉过被子蒙头一盖...... 屋里虽然开了空调,可是裸身还是很冷的。 江允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趴在贺寂舟身上连着抖了好几下才过来。 头顶响起贺寂舟咬牙切齿的声音,“你大老远跑回来干什么?” 江允扒着他的肩膀,往上拱出脑袋,二话不说先对着他的嘴巴亲一口,眉眼弯弯地哄道:“我想你了呗,想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赶紧收拾东西就飞回来了。” 要照以往,贺寂舟早憋不住要笑了,这回却难哄的很。 他摆出一副霸道总裁的高冷样儿,冷笑道:“你少给我来这一套哄我,不管用了,我告诉你,这次事大了......” 话说到这儿戛然而止,又瞪起眼珠子。 一段纤细白皙的小臂从被子底下伸出来,丢出黑色蕾丝bra,江允舒服地呼出一口气,假装没看见贺寂舟的异常,笑盈盈摸了摸他下巴上的胡茬,道:“怎么事大了,你继续说,说完我帮你刮胡子吧。” 贺寂舟脑门子青筋跳了跳,废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的冲动。 “江允!”他有点儿气急败坏,强行镇静,“别以为用美人计就能把事给我糊弄过去,今儿必须把事给我说清楚,给我个说法!” 江允都勾搭到这份儿上了,他居然还能忍住,一门心思要说法,看来是真事大了。 江允叹了口气,问:“你要什么说法?” 贺寂舟冷脸睨着她道:“你说实话,你是最爱你儿子,还是最爱我?” 江允哽了下,感觉这问题似乎跟那个“我跟你妈同时掉河里你先救谁”有异曲同工之妙。 贺寂舟看她犹豫,表情就有点儿不好了,倘若今天这问题是江允问他,他一定是毫不犹豫脱口而出,老婆比儿子更重要。 贺寂舟又想到儿子开口第一声那句“妈妈”,双重打击,禁不住悲从中来,“我就是你们娘俩儿的工具人,你最爱你儿子,你儿子也最爱你,我算什么?” 这委屈又悲伤的语气,听得江允差点儿潸然泪下。 妈呀,也太可怜了! “不是......”江允有些哭笑不得,憋住笑,“请问贺总您今年几岁了?怎么你儿子的醋也吃。” “不行吗?”贺寂舟理直气壮反问,拿出了小孩子撒泼的架势,“我不管!反正你不能最爱他,你的最爱是我,他爱谁我不管,你的只能是我!” 江允:“......” “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江允捧起他的脸,看着他有模有样的点头,“我最爱你,你死了我不当寡妇,直接跟你殉情去,行不行?” 贺寂舟心里终于得劲儿了,“哼”一声,“殉情就不用了,大不了我在底下等你么,下辈子还是我的......” 说着一个翻身,两人瞬间掉了个个,不等江允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压下来了。 醉梦浮沉里,江允迷迷瞪瞪地想,这表面上看是养一个儿子,可实际上却是养了俩,一大一小,不过俩个都很好哄就是了。 ...... 江允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结束一番酣畅淋漓的运动后就直接睡了过去。 贺寂舟抱着她跟着睡了个回笼觉,到八点多起来出去跑步,跑完回来在楼下碰见季丛白。 “你怎么来了?” 俩人并肩往楼道里走。 季丛白斜眼瞅他一眼,抬手掩唇打了个哈欠,“刚下班,过来看看我干儿子,顺便蹭个早饭。” 苏酥在外地拍戏,家里没人,回去也没意思。 贺寂舟看他一眼,勾唇一笑道:“那正好,你吃完早饭把你干儿子抱走吧,帮我看两天。” 季丛白一脸疑惑看他,“你有事啊?干什么去?” 贺寂舟挑挑眉,“没什么事,就想跟我老婆过个二人世界。” 季丛白,“......” 儿子是亲生的没错吧? 他“呵”一声,“老贺,下次再说这么不要脸的话不要这么理直气壮气定神闲。” 俩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贺寂舟伸手按楼层。 季丛白回过味来,“阿允在家啊?” “嗯。” “那正好,我有点事正想问她。” 贺寂舟转头看他,季丛白皱起眉头,揉了下太阳穴,眉眼间闪过一抹厌烦,继续道:“还不是苏家的事,那苏家的老太太没了,好像是苏琪她妈又找了个男人,要把儿子带走,老太太死活不愿意,中间也不知道怎么闹的,我也不太清楚,反正老太太被送进了医院,到医院后没多久人就没了,现在正被丢医院太平间里连个收尸的都没有。” 贺寂舟闻言,眉峰轻扬一下道:“拿钱找几个人过去,安排着赶紧把人下葬了,其他的就都别管了。” 季丛白点头,“已经叫人过去了,我没把这事告诉苏酥,她听了又得心烦,就是怕她们圈里有心人拿这事做文章,回头又引导舆论黑她,所以想问问阿允。” 话说着,电梯已经抵达,电梯门打开,贺寂舟单手插兜,率先跨出去,嘴里道:“行,回头等她醒了,你跟她说。” ...... 第420章 番外十六 开门进屋,客厅里,保姆弯腰架着贺嘉木在地毯上学走路,小家伙吃的胖墩墩,藕节似的小短腿在地上蹬得贼有劲儿。 看见贺寂舟,小家伙立马咧嘴笑,伸手转向往他那儿爬去。 贺寂舟还记着早上的仇,看着儿子爬过来,轻轻哼一声,没有像以往那样积极地去抱他。 他不抱有人上赶着想抱呢,季丛白赶忙就越过他走过去,弯腰伸手,掐住小娃儿的肩窝,一把高高举过头顶。 小家伙非常喜欢这种在空中飞翔的感觉,乐得“咯咯咯咯——”大笑,欢快的很。 季丛白受到鼓励,将他举在头顶转圈圈,玩俩人儿的不亦乐乎,贺寂舟跟透明人似的站在旁边被忽略了个彻底。 心里又不爽快了,翻了眼自家没心没肺的儿子,对季丛白说:“这么喜欢小孩儿,赶紧自己生一个。” 季丛白抽空瞟他一眼说:“逗别人的不费事,自己养就累了,再说了,我跟我媳妇儿还想多过几年二人世界呢。” 贺寂舟终于醒悟了一点儿,伸手要抱儿子,“你不要吃早饭么,阿姨应该已经做好了,你自己端去吧。” “你不吃吗?你不吃我们吃,宝贝儿你想吃点儿什么啊?” 季丛白没给他,抱着干儿子径直往厨房方向走,贺嘉木小朋友搂着他脖子朝贺寂舟笑,露出前排几颗小米粒牙。 贺寂舟眼睛疼,别开脸,转身去浴室冲澡。 他简单冲了下汗,不到五分钟就出来了,刚打开门就听见季丛白的哀嚎,贺寂舟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一瞅,顿时乐了。 季丛白衣服上湿哒哒,好大一块地图,贺嘉木小朋友光着屁股蛋儿,被架在半空里,瞪着大眼一脸无辜。 贺寂舟走过去把儿子接过来,对着脑门狠狠亲一口,转头喊阿姨,让她去楼上拿一套自己的衣服下来给季丛白换。 俩人身高体型不差太多,季丛白只比他瘦点儿。 阿姨上楼拿衣服下来,季丛白接过去浴室,顺道洗了个澡,出来发现杨九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 “季哥你也在,正好,帮我挑一挑。”杨九一脸兴奋,兴奋之中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地羞涩。 “挑什么?” 季丛白拿着干毛巾擦头发,边走去餐桌边,毛巾往椅背上一耷,拉开坐下,捏了个小笼包就往嘴里放。 贺寂舟坐在对面,端着小碗拿着小勺给贺嘉木喂鸡蛋羹,顺嘴答道:“今年小何要带他回家过年,给孩子激动坏了,要好好拾掇拾掇。” “哟!”季丛白好好挑起眉梢,满脸笑意,“行啊小九,你这速度,这么快就去见家长了,比你哥哥们强。” 杨九拉着俩大行李箱过来的,里面全是他的衣服。 “哥,你们看这么穿行不行?” 杨九打开行李箱,拿出一套正装放在身前比划,征求俩人意见。 贺寂舟和季丛白不约而同想起从前他穿整套西服搭运动鞋的画面,不由的眼角微抽。 季丛白吃完一个包子,又伸手拿一只,道:“穿你平时穿的就好了,制服军警靴,一看就是个酷盖,帅气的很,听哥的,西服不适合你。” 杨九蹙眉嘟囔,“园园说我平时穿得西服都显得太凶了,不像好人。” 季丛白“啧”一声,“是你长得不像好人,怎么还怪上衣服了呢?” 杨九两只腮帮子鼓起来。 好委屈! 正说着,楼上传来江允的声音,微微沙哑,“小九什么时候来的?这是干什么呢?” “姐,园园要带我回家过年。”杨九仰头望着她,笑得灿烂。 江允“呀”一声,也笑了,“真的呀?” 再看他脚边翻得凌乱的两只行李箱,反应过来,点头道:“那是得好好拾掇一下。” 说着迈步下楼,边道:“你今天没什么事吧?我带你去逛街买衣服去。” 杨九眼睛一亮,他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衣服,他衣柜里清一水的黑色工装制服和皮夹克,少数几件正装,还是一些宽松的卫衣牛仔裤。 卫衣牛仔裤还是后来江允给他买的,先前他的衣服都是随着贺寂舟的衣服一起送来的。 楼梯下到一半,江允看到餐厅里坐着的人,惊讶道:“季大哥也在啊。” 季丛白抬手给她打了个招呼。 江允到了楼下,招手叫杨九一起去餐厅,“走,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杨九扔下手里的衣服,跟着她一起走到餐桌边坐下。 季丛白道:“阿允,我跟你说个事。” 他吧苏家老太太去了的事简单说了一下,江允的反应跟他一样,脸上表情有些厌烦。 她听完,点头说:“我知道了,这事我处理,你不用担心,也别告诉苏酥,省的她听了心烦。” “我也这么想。”季丛白殷勤地盛了碗粥放在她跟前,调侃说,“那我现在这里谢谢江总了。” 这话江允受用,玩笑着回:“好说好说。” 这时,贺嘉木小朋友坐在贺寂舟怀里吃完了一小碗蛋羹,终于空出嘴,转头对着江允喊:“麻麻——麻麻——!” 小胖手在空中挥舞,够着要她抱。 “呀,宝贝儿什么时候会说话了?”季丛白惊喜道,“妈妈喊的这么溜?” 这话又提醒了贺寂舟。 他瞟季丛白一眼,鼻子低低里哼出一声,表达自己的不爽。 江允转头看他一眼,伸手把餐桌中间中间的醋蝶推到他跟前,笑眯眯说:“爱吃你就多吃点儿,别酸坏了就行。” 贺寂舟,“......” 季丛白在一旁看戏,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后,很不厚道的笑了。 吃完早饭,江允收拾一下,带着杨九和贺嘉木小朋友出门,临走前她再一次询问贺寂舟,“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去?” 贺寂舟靠在沙发里,拿着遥控器胡乱换台,闻言幽幽瞅她一眼,“我看你也不是很想让我跟着。” 江允嘴角一抽,扭头对杨九道:“小九,去把你哥绑了,直接扛走。” 杨九瞪了瞪眼,又看了看他哥,诚实道:“姐,我打不过他。” 贺寂舟没忍住乐了,江允招手,“别端着了啊,我都学刘玄德三顾茅庐了,你赶紧的换衣服,我们楼下等你。” 说完抱着贺嘉木,招呼杨九先下去了。 贺寂舟想想老婆儿子,最终还是跟着去了。 ...... 第421章 番外十七 几个人一直逛到傍晚太阳西斜,不得不说,女人真是个神奇的物种,平时走个三五步就喊累,可是逛起街来却能不停歇儿走一整天,最后贺寂舟和杨九都累了,江允还兴致勃勃。 江允先给杨九买了衣服,然后给何园和她父母挑礼物,最后又去买上门的礼品。 日子久了,江允对杨九颇有点儿长嫂如母的味道。 到了腊月二十七这日,杨九就拎着大包小包跟着何园坐上了回她家乡的飞机。 从踏上飞机的那一刻,杨九就开始控制不住手心冒汗,话也少了许多。 他原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不过跟何园在一起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废话。 所以,他话一少,何园就变得不习惯了,在飞机上把自己变成一个话痨,没话找话跟杨九说。 不过,不管何园再怎么跟杨九说话,他还是止不住的紧张。 等飞机落地,出机场,坐上出租车,杨九连额头都开始冒汗了,难为他在零下十几度的气温里还能汗出来。 何园还以为他生病了,一摸他手,又湿又冷,吓一大跳,连忙吩咐司机往医院拐。 “我、我没事......就是,有点儿,紧张......” 紧张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何园半晌无语,翻了个白眼道:“瞧你这点儿出息!我爸妈还能吃了你不成?” “他们不喜欢我怎么办?” 杨九转头望着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瞳仁又黑又亮,带着几分委屈。 何园想起以前在山林里看见的一只小鹿,也是这样一双眼睛,清澈、天真、懵懂。 何园的心一下就化了,捧着他的脑袋揉了两把,“凉拌呗,你管他们喜不喜欢你,只要我喜欢你就好了,反正你以后是跟我过日子,又不是跟他们过。再说了,小九你这么好,他们怎么可能不喜欢你?” 听她这么一说,杨九顿时展颜笑开,把脑袋凑到她手心里蹭了蹭,小宠物对着主人撒娇邀宠一般。 前面开车的司机僵直的后背松了松,轻轻呼出一口气。 小伙子就是人长得凶点儿,不是什么坏人。 车子一路开到小区的大门口,不过小区里不让进出租车,俩人只好在大门口下车,然后拎着行李和大包小包进了小区。 何园就是个社牛,老远看见人堆就开始准备好挥手打招呼。 “哟,这谁啊?园园回来了?” “二婶好啊,您这一年年的还是这么漂亮,越活越年轻了......哎,三大爷,今儿没去棋馆下棋啊......” “这位是谁啊?” “春花大姨,这是我男朋友,杨九,你们喊他小九就行了。” “这小伙子长得真俊呐......” 与此同时,何园家里,何爸爸背着手趴在窗户上瞄着来路的方向。 昨儿夜里刚下了一场大雪,满目都是白色,看久了眼花,何爸爸摘掉眼镜揉了揉眼睛,回头问何妈妈,“咱家姑娘说几点的飞机来着,这都快十二点了,怎么还没到啊?不行,我得再打个电话问问。” 何妈妈束着围裙,坐在餐桌边包饺子,闻言道:“哎呀,你着什么急,这雪天路滑的,估计车开的慢,你赶紧消停会儿吧,过来帮我包饺子,等他们到家正好下锅煮......” “哎!哎!你快过来,你看看那是不是咱闺女?”不等何妈妈话说完,何爸爸扒拉在窗边高兴的大喊。 何妈妈闻言,立马拍拍手上的面粉,起身快步走过去,挤开何爸爸,撑着窗台探身往外瞅,“哪儿呢哪儿呢?” “就穿红衣服那个,”何爸爸把窗户拉开些,跟何妈妈并排探身向外,“旁边还有个大高个儿......” 话音未落,那两人已经走到楼下,熟悉的中气十足的喊声自下而上传过来,“妈!老爸!我回来了!” 何妈妈一拍手,“啊呦”一声乐开花,“还真是园园,我这破眼神,还以为是谁拎了个暖水壶呢。” 何园没有提前告知何爸爸何妈妈她要带男朋友回来,只神神秘秘地说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是以当老两口看见杨九的时候,真的被惊着了,喜暂时没见多少。 何园是独生女,不同于那些在儿女一毕业就疯狂催婚的家长,夫妻俩的想法截然相反,倒是不希望女儿早早踏进婚姻里,谈谈恋爱是支持的。 他们老家这边的习俗,但凡是走到见家长这一步,那后面的就快了,全是基本上把结婚的事定下来了。 是以何爸爸何妈妈心里都有点儿打鼓,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这就定了? 就这样定了,要嫁女儿呢? 他们可不愿意。 所以,何园三句话没说完,就被何妈妈拉进房间里,还把门给反锁上。 何园还正一脸懵逼,就见何妈妈的视线先在她肚子上转一圈,又回到她脸上,隐晦地试探问:“你实话告诉妈,你是不是干什么出格的事了?” 何园没听明白,“妈,什么出格的事啊?” “就是那个。”何妈妈有些难以启齿。 “哪个啊?哦,我知道了,你说上床啊,这不是很正常吗,我们都是成年人了。” 何园毫不羞涩,说得落落大方。 何妈妈照着她的脑袋敲了一下,“女孩子家家,说话能不能矜持点儿!你这张嘴就没个把门的!” 何园揉着脑袋,看着她妈一脸委屈。 “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做好措施?没闹出什么人命的事吧?” 何妈妈说着,视线又往她肚子上喵,何园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终于臊了脸,“妈,你瞎想什么呢!” 何妈妈见她这反应,松了口气,埋怨道:“谁让你着急忙慌就把人带家里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一点儿准备都没有......还有啊,你什么时候谈的恋爱,我跟你爸什么都不知道,好家伙,你直接把人给我领回家来了,我能不乱想吗?”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咱们先出去行不行?出去再说哈......” 何园一边认错,一边推着何妈妈出了卧室。 就杨九那性子,一个人在客厅里陪着她爸,还不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呀。 果然,客厅里,何爸爸与杨九正大眼对小眼,气氛那是非同寻常的尴尬。 看见母女俩出来,俩人都眼睛一亮,像是找到救星的模样。 ...... 第422章 番外十八 何园没想到自己给父母的惊喜居然是惊大过喜,好在她控场能力强,先三两句话震住了场子,把她父母给哄住,然后两边客客气气地坐下来吃了中午饭。 杨九饭量大,平时都是三碗大米饭打底,碰上合口味的,那胃更是大的像破了的口袋一样。 所以来到何家这第一顿饭,就又给何家爸妈带来了一点儿小小的震撼。 “这......没有米饭了,怎么办?我再去蒸点儿?” 何妈妈有点儿尴尬,暂且不论别的,不给上门的客人吃饱饭,他们家不能干那丢人跌份儿的事。 “谢谢阿姨。”杨九丝毫没客气,想了想冲着何妈比了两根手指头,“我还能吃两碗。” 何妈妈:“......” 杨九看见何妈妈脸上微微有些凝固的表情,有点儿不好意思撸了把脑袋,羞涩道:“红烧肉和小萝卜干太好吃了,跟我哥做的一样好吃。” 他这人,人情世故是欠缺了点儿,但胜在真诚。 真诚无敌。 何妈妈被他那一嘴大白牙晃了下眼睛,不知怎么,突然就有点儿喜欢他了。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小伙子长得俊呐!外表看着凶,其实老实的很,可会疼人。 女人都是细节动物,小细节处最是见真心,比如饭后,杨九熟练地收拾碗筷的动作,那绝对是平时做习惯了,不是故意在他们面前表现。 小伙子实诚,配他们家傻姑娘正好。 何妈妈留意何园和杨九之间的相处,越看对这大小伙子越是满意,到了晚上,整颗心已经完全倒戈过去了。 不过何爸爸郎心似铁,没这么容易感动,他是单纯被杨九的武力值震撼到了,下午的时候,何园嚷嚷着要去砸冰钓鱼,何爸爸拿上工具带着俩人去了。 那么厚的冰层,杨九就跟玩儿似的,拿着大铁锤,一下就砸出个窟窿来。 何爸爸当时眼睛都直了,一边佩服一边又不由心生忧虑。 就这武力值,他家傻姑娘哪能打得过啊?以后万一有个什么矛盾冲突,一拳头下去,他们一家子人也不够他看得。 何爸爸兀自忧虑,一扭头,发现自家闺女正把人家摁在地上胖揍,一边上演全武行一边大吼:“还敢不敢再拿冰手往我脖子里伸了?我真是打不改你!” 一米九多的壮汉倒在冰面上抱着头连连高抛,“不敢了,我真不敢了,园园你原谅我吧,求求你了。” “再犯就把你的俩爪子剁了,听到没有?”何园骑在人身上,那叫一个威风凛凛。 杨九忙点头,“听到了听到了!” 答应的那叫一个爽快真诚。 何爸爸摸着鼻子转回头,身上骨头跟着隐隐作痛,心里默默想,他还是给小伙子偷偷抄一份防家暴中心的电话好了。 晚饭的氛围就和中午的完全不同可,何爸爸何妈妈脸上的笑容从虚伪客套变成了发自内心,基本上算是接受了这个未来的女婿。 话题就开始往深处聊了。 何妈妈给杨九碗里夹了一块排骨,笑吟吟先开了头,“小九是做什么工作的?” 这问题倒是把杨九难住了,他的活干的有点儿杂,给他哥当保镖、司机、跑腿的,就是块砖,哪儿用得着往哪儿搬。 他有点儿纠结,不知道自己究竟属于怎么个身份,何园替他答到,“他开武馆的,是拳击教练,妈我告诉你,小九可厉害了。” 杨九手底下是有一家拳击训练馆,是他手底下那些兄弟的活动基地。 听何园夸自己,他耳朵尖控制不住微微泛红。 何爸爸点头,“怪不得力气那么大。” 何妈妈又笑眯眯问道:“那每年得挣不少吧?” 这是绕着弯儿打听他的财务状况呢。 杨九又茫然了,他对钱是一点儿数都没有,因为平时不大花的着,不挑吃不挑穿,唯一一个烧钱的爱好就是跑车,那也不用他自个儿买,贺寂舟江允俩人直接给他包了。 杨九不知道自己一年能挣多少钱,他只知道他的卡里每年都会有一大笔分红进来,余额好长一串数字,逐年攀升。 “我也不太清楚,没数过。”他想了一下,不好意思答到。 这个“数”字就很灵性了,何爸爸何妈妈对视了一眼。 杨九想了想又道:“您要想知道,我回头去查查,哦对了,我把卡给园园了。” 何爸爸何妈妈眉头一挑,看向何园。 何园点头,“嗯,在我这儿呢。” 杨九想起什么,对何爸爸何妈妈说:“我哥他们都是把钱给我嫂子管的,以后我的钱也都给园园管。” 何妈妈一听,顿时乐开了花,这女婿真是越看越俊呐! “来来,吃肉吃肉,这是咱们这儿特产的雪蛤,你尝尝好不好吃?”何妈妈热情地给杨九夹菜,搞得杨九有些受宠若惊。 何爸爸起身去酒柜拿来半瓶开封的茅台和两只小酒盅,招呼杨九说:“来,咱爷俩喝两杯。” 何园忙拦住,“他不会喝酒,沾一点点就醉,我陪您喝。” 何爸爸大手一摆,冲女儿说:“那算了,茅台可贵了,我自己喝吧,给你牛饮太浪费。” 不何园翻了个白眼,“你闺女还没一瓶茅台重要?老何同志我劝你不要这么对我,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 何爸爸笑呵呵挑眉,“怎么,你是打算以后拔我氧气管还是不给我做棺材?” 何园也呵呵笑一声说:“我把你埋在你最讨厌的老王头对面,叫他天天烦死你。” 何爸爸立时吹胡子瞪眼睛。 何妈妈握着拳头一人敲了一下,“一个二个嘴上整天没个把门的,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老的为老不尊,小的没大没小,没一个靠谱的!” 训完父女俩,转头对着杨九又是一张灿烂的笑脸,“叫你见笑了小九。” 杨九连忙摇头,笑得傻呵呵的。 何妈妈又夹了一块回锅肉放他碗里,继续打探情况,“小九,你家是兄弟两个吗?你父母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 第423章 番外十九 何妈妈又夹了一块回锅肉放他碗里,继续打探情况,“小九,你家是兄弟两个吗?你父母都是做什么工作的?” 何园闻言不悦道:“妈你怎么没完没了了,还叫不叫人吃饭了?” 何妈妈无辜道:“这不是随便闲聊么,你嚷什么?” 何园突然有点儿后悔,回来之前该提前把情况给爸妈说一说的,现在这情况怎么看都有点儿盘问的架势。 杨九没想那么多, 他放下筷子,老老实实回答,“我哥不是亲哥,我是个孤儿,在国外长大,没见过爸妈,十四岁的时候遇见我哥,之后我就一直跟着他了,我哥和我嫂子对我特别好,就跟我亲哥亲嫂子一样。” 这答案叫何妈妈何爸爸面面相觑,屋里的气氛凝了一瞬。 “爸,妈,小九的嫂子就是我老板,人可好啦。”何园补充说。 “是个孤儿啊......”何妈妈讷讷,一时有点儿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确定没其他亲人了?”何爸爸回过神来也问。 何园看着自家父亲,不满地喊,“妈!爸!” 俩人被女儿这么一喊,脸上立马恢复笑容,何妈妈忙道:“好好好,我们不问了,吃饭,好好吃饭,一会儿菜凉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何妈妈把何园拉去了房间,跟何爸一起对她进行三堂会审,把杨九的个人情况好好的、认真仔细地盘问了一遍。 杨九身上没什么复杂的,除了有些时候会私下里帮贺寂舟做一些灰色的事情,何园隐约了解一点儿,有意没往深处追究。 从她的回答来看,杨九的条件是千好万好,真的是叫人无法不动心,除了那些外部条件,小伙子本人也叫人何爸爸何妈妈颇为满意。 杨九隐去对敌人的暴力一面,面对亲近的人和事,展现出一股极其纯真的气质,真诚、懵懂、有点儿呆。 跟何园这种直肠子、缺了点儿心眼儿的简直天造地设的绝配。 何妈妈自诩吃过那么多年的盐,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可是女人还有股莫名其妙的第六感,大概就是这条件太好了,好的总让她心里很不踏实。 这种不踏实的感觉在第二天她拿了何园手里杨九的银行卡去查他究竟有多少财产时达到了顶峰。 “个、十、百、千、万......”何妈妈手指头轻颤,指着屏幕上一长溜数字,挨个儿数过去,“......千万、亿——” 何妈妈震惊,完全不敢相信! 又数一遍,何妈妈倒抽一口凉气,眼前一黑,差点儿惊厥过去。 妈呀!这哪里是普通人呀,整个一个大豪门好不好? 他们家闺女哪里撞的狗屎运,捡来这么一个大宝贝。 真是大宝贝啊! 另外一边,何园正带着杨九在冻实的河面上溜冰,她跟一只轻盈的小燕子一般,在冰面上滑过,旋转起舞。 这游戏她从小玩儿到大,小时候还被选进市队练习花滑,不过只是个爱好,没想当成职业往竞技体育那边发展,后来被省队刷了下来。 何园最后做了几个高难度的动作之后,优雅鞠躬谢幕,杨九站在旁边拼命鼓掌,激动的脸都红了,配着他那一身喜庆的红色大花袄,二傻子的气质凸显无疑。 何园就喜欢他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傻里傻气的可爱模样,无论她做什么,他都觉得很棒。 何园开心地朝他滑过去,习惯性往他身上蹦,可惜她忘了现在是在冰面上,杨九不会溜冰,今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学会站稳。 她这一蹦,俩人就结结实实摔在冰面上。 不过,有杨九这个肉垫子在,何园一点儿事都没有,杨九就有点儿惨了,后脑勺撞冰面上“咚”一声响。 何园听的一惊,赶忙问他有没有事。 撞了一下而已,对杨九来说算什么,他立即摇头,还乐呵呵一副傻样。 何园才不信,伸手一摸,结果摸到好大一个包。 何园懊恼,轻轻揉着他的脑袋,“对不起啊,我下次一定小心点……呼噜呼噜毛,疼不着哈......” 说着亲了亲他的嘴唇,杨九耳尖子又开始滴血,微微噘起嘴巴闭上眼睛。 何园的心一下变得好软好软,又忍不住好开心好开心,搂着他的脖子正要继续,棉服兜里的手机“嗡嗡——”“嗡嗡——”不停叫起来。 她手机一看,是她老妈来电,催促她赶紧回家,那焦急又恐慌的语气,何园还以为家里失火了呢。 和杨九一眼,两个人马不停蹄地赶回去,何妈妈再次把何园揪进自己的卧房里,促膝长谈,把杨九丢在外面,一脸惶恐不安。 房间里,何妈妈躺在床上,额头上盖着块湿毛巾,拉着何园的手惶恐道:“姑娘啊,你给我说实话,小九他到底是做什么的?我今天去银行查了下他的存款,你知道那里面有多少钱吗?” 何园听到这儿,不由得瞪了瞪眼珠子,不太赞同道:“妈,我给你卡叫你买东西,不是叫你去查底儿的。” 何妈妈一下从床上弹坐起来,瞪大着双眼摆手道:“这事先放一边,你知不知道他有多有钱?那卡里有几个亿,几个亿啊!” 何妈妈声音都是抖得,抓住她的手快哽咽了,“闺女啊,咱家就是个普通家庭,奋斗一辈子了家底还没有七位数呢,你俩这是不是有点儿太不般配了啊?你说人家到底图你啥啊?人长得也一般,脾气也不怎么好,在家邋里邋遢还不爱洗脚,我这怎么想怎么心虚呢......” 何园又忍不住瞪眼睛,强行为自己正名,“我不洗脚又不臭!” 何妈妈嘶嘶倒抽着凉气摆手,“这不是重点,你不觉得你俩这差距实在太大了点儿吗?他别是什么骗子吧,我看那网上经常有新闻女孩儿被男朋友骗走卖到深山老林里,还有那种噶腰子卖器官的......” “妈,你打住!赶紧的打住!”何园打断她,看着她相当无语道:“您也太能幻想了吧。” 何妈妈扶着太阳穴“哎呦”,“这事不深想不行,天上哪有这么掉馅饼的好事?就是掉馅饼也砸不到你头上啊,你从小就光踩狗屎,从来不撞好运,妈这心里怕呀。” 何园:“......” ...... 第424章 番外二十 “你等会儿,我找个东西给你看。”何园没再多解释,拿过手机上网搜索贺氏集团、贺寂舟。 她记得曾经看到过一篇财经报道,上面的配图是贺寂舟带着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走出贺氏办公大厦的大门,杨九就跟在他人身侧。 房间里静了会儿,见女儿没什么反应,盯着手机也不知道在干嘛,何妈妈挣扎挪到何园身边,“你在干什么?” 何园头也不抬,继续盯着手机找呀找,“你等会儿......找到了,喏,你看看这个,这张照片。” 她把手机递过去,何妈妈接过,身体后撤,把手机拿远些,嘴里念道:“文兰集团新任董事长贺寂舟——” 忽然,何妈妈眼睛一亮,“哟!这是小九?” 何园重重点头道:“打头的那个,集团董事长,贺寂舟贺老板,就是他哥。” “嚯——”何妈妈又倒抽了一口冷气。 何园看着她妈,继续道:“我老大......老板,我跟你说过的,对我特别好的那个姐姐,我早就跟你说过吧,就是他哥贺董事长的老婆,小九的嫂子。” 何妈妈看着女儿,听着她说的话,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半天来了句,“你怎么没跟我们说过啊?” 何园挠了下额角,“这也没什么好说的,没想起来,再说你们也没问啊。” 何园跟他们说起杨九,主要都集中在杨九个人身上了,至于其他的,都是一句带过。 何妈妈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理解消化她自家闺女找了个金龟婿的事实,最后从床上一跃而起,站在地上叉腰哈哈哈大笑出声,就差手舞足蹈的庆祝了。 何爸爸正准备晚饭,听见动静,抓着菜刀火急火燎冲过来,开门看见她的模样,眼角抽搐几下,问道:“你疯了啊?” 何妈妈大手一挥,“去,打电话叫二大姑三大爷都叫家来,今儿晚上咱请他们吃饭,顺道看看咱家姑爷。” 何爸爸眼角一抽,又看向何园,“怎么着,你妈还真疯了?” 何园,“......” “你不去,我去!”何妈妈大手又一挥,然后喜气洋洋的出了房间,打电话去了。 何爸爸,“......” ...... 晚上,何园家的三室两厅被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九大叔挤得满满登登,跟去马戏团看猴戏一样热闹。 杨九就是那只猴。 杨九看着这阵仗,真是给吓着了,像个大宝宝一样,一晚上揪着何园的衣服不放,何园走哪儿跟哪儿,连上厕所的时候都不放过,粘人的要命。 得,这一看又是个膝盖软的,估计媳妇儿说话大声点都得抖。 三大爷跟四姨夫实在是看不下去,拉着他招呼完都十分贴心地给他科普了一下他们这儿居委会和反家暴中心的电话。 杨九很实诚地回答说:“园园那都是跟我闹着玩儿呢,我皮厚,她怎么打都不疼。” 啧,瞧瞧人家这觉悟,小伙子也太会了,直接整的三大爷跟四姨夫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三伯母和四姨则在旁边一个劲的鼓掌,叫好,说找女婿就得找杨九就号的,问杨九还没有哥哥或者弟弟。 杨九红着脸挠挠头,一脸苦恼,“哥哥是有好几个,但都有嫂子了。” 众人,“......” 随便问一句,还真当真了。 大家吃完饭,纷纷攒牌桌打麻将。 何园在牌桌上就是典型的散财童子,偏偏人菜还瘾大,去年过年回来输了小万把血汗钱出去,输得何妈妈血压飙升,差点儿送医院。 不过今年不一样了。 何园捋胳膊捞腿往牌桌前一坐,斗志昂扬要一雪前耻,结果屁股才沾到凳子,就被何妈妈一把拽了回去。 “一边去,你那稀烂的牌技,不要瞎凑热闹。”何妈妈嫌弃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她四婶笑呵呵拦道:“嫂子你管的也太宽了,园园现在在大城市赚大钱,还在乎那一星半点儿的?” 其他几个点头附和。 何妈妈扫一眼七大姑八大姨,哼道:“都指着我们园园散财呢是吧?亏你们还是做长辈的呢,逮着个小孩子薅羊毛。” 二大爷老神在在地说:“咱上了牌桌上,可就不讲情分,不分老幼,不然还打个什么意思。” 说着笑呵呵问何园,“园园,你到底来不来?不来就叫你二伯娘上了啊。” “来!来!”何园应着瞅了眼自家老妈的脸色,转手把杨九推了出去,嘿嘿笑一声,“小九打,我在旁边当军师。” 看杨九这模样,明显是个比何园还不在行的,牌桌上其他几个都乐了,何妈妈气哼一声,扭头去沙发看电视去了。 眼不见为净,要不然指不定得气晕过去。 坐在沙发上,她专门看八点档狗血连续剧,津津有味的看完两集电视剧回到牌桌前瞅一眼。 嘿!好家伙,何园她二大爷输得脸都绿了,其他俩人脸色也不怎么好看,杨九则是一家通吃。 合着这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何妈妈一拍手,乐了。 摸了一圈牌,杨九又自摸了一个夹子,何妈妈瞅着二大爷漆黑的脸色,心情舒畅地踢了下何园的椅子腿。 何园扭头看她,“干嘛?” 何妈妈给她个适可而止的眼神,意思意思赢点儿就得了,那几个都是爱占小便宜的主儿,回头拉着脸闹得不好看。 何园接收到她妈的信号,点头说了声,“知道了。” 几个人又打了一圈,何园就把杨九拉下来,换自己下场,结果可想而知,没多会儿功夫,就把先前赢得又全都输了回去。 杨九在麻将桌上这一战彻底把何妈妈的心给收服了,这怎么看都是个完美的女婿。 长得不赖,有钱有能力,还特别会疼人,就这样的条件,根本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第二天早上,何妈妈早晨迷迷瞪瞪笑醒的时候,一下悟了——就说她家姑娘不能白白踩那么多年狗屎呢,原是积攒着,等这会儿一飞冲天呢! ...... 第425章 番外二十一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尾声。 离过年还有一个星期,江允这个空中飞人照例还在外面出差,这已经是她连着出差的第十天了。 贺寂舟怨气有点儿大。 也不知道是怨气越积越深的缘故,这日一大早,才刚刚清晨六点,贺寂舟就醒了,而且一醒来,胃里就突然生出一股熟悉的恶心呕吐感。 他立马冲去浴室里,吐了个昏天黑地,等吐完出来,还没有缓过劲来,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嗡嗡——”不停震颤起来。 一看,是老婆大人打过来的。 贺寂舟有挺幽怨的,故意等了一会儿才接电话。 结果,电话一接通,那边声音似压抑着什么,风雨欲来。 贺寂舟眼皮子跳了跳,无意识屏住呼吸,然后他听见江允咬牙切齿的声音似从虚空里传来,“贺寂舟,你干的好事!我又怀孕了......” 后面又说了什么他已经听不见了,像是有人拿镲在他耳朵边狠狠拍了下,脑子“嗡嗡嗡”不停作响。 半晌,等他回过神来,那边电话已经挂了。 老婆大人又有了...... 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贺寂舟抓着手机一阵风刮出卧室,刮下楼,穿着睡衣拖鞋奔出大门,开车去机场,直接搭乘私人飞机飞去了江允出差的城市接她。 这是江允年前的最后一次出差,今天正打算返航,一早上起来洗漱的时候,牙刷到一半,胃里突然一阵翻涌,然后就稀里哗啦把胆汁都给吐了出来。 她是当妈的,有过一次经验,立马去药店里买了两支验孕棒,果然又中奖。 江允懵逼了,贺嘉木小朋友还不满两岁,近几年内,她根本就没有计划要二胎的事,明明措施做的很严密,也不知道怎么就又中了奖。 既然有了,肯定不能不要,这样一来,她后面的一些工作计划就要被打乱了。 虽然她怀贺嘉木的时候没有吃太多的苦头,但是怀孕生小孩对女人来说损伤还是很大的。 江允有点儿抓狂,心底一股无名火无处撒,憋了一上午,贺寂舟一到正好撞到枪口上。 这一天,念江传媒的员工彻底颠覆了对自家优雅清冷、情绪稳定、菩萨一般人的江总的印象。 菩萨被逼到一定份上,也是会发疯的,悲天悯人的观音还不是因为唐僧太过于碎嘴一棒子敲死了他? 正常......呵呵,都很正常...... 在手下员工们不敢置信的眼神里,江允的人设彻底崩塌。 贺寂舟罪加一等,越发做小伏低,扶着江允出门的时候,活像太后身边的大内总管。 江允花了三天时间接受了她肚子里又揣了个崽儿的现实,然后迅速调整心态,准备迎接家庭新成员。 在这期间,贺寂舟去医院里做了结扎,他早有意做手术,但因为他跟江允一向小心做着措施,这手术并不是很紧迫,再加上中间这事那事耽搁,就一拖再拖到了今天。 贺寂舟心情很复杂,既懊悔,又忍不住欣喜,接着,他就在这复杂的心情中,再一次走上了他的“孕吐”之路。 苏酥跟季丛白去了国外度假,到了腊月三十这天才回来,闻听江允又怀孕的消息,立马风风火火赶了过来。 女人生孩子过鬼门关,对身体损伤极大,至少得隔个三四年才能再考虑二胎的事情。 结果贺寂舟直接三年抱俩了,这速度,苏酥有一肚子话想骂人,气势汹汹进了门,话都到嘴边了,看见贺寂舟吐得一脸菜色,脚步虚浮,再一对比江允的面色红润,精神饱满,谴责的话顿时又给咽了回去。 咳,现在骂人不太是时候,估摸着他也不是故意的。 苏酥心里一番嘀咕,很是大度地原谅了贺寂舟。 这位二胎小朋友比贺嘉木更能折腾,不是折腾江允,是折腾他爹贺寂舟,俩月下来,江允肚子微微显怀的时候,贺寂舟的衬衫都松了。 江允非常担心他的精神状态,揪着他去看心理医生,做了半个月的心理疏导。 然而,半点用处都没有,贺寂舟整个人仍旧焦虑的不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控制不住,夜里老是做噩梦,各种江允出事的画面,血淋淋地刺激着人的神经。 江允原来没当一回事,还觉得这“孕吐”状况叫人很是解气,谁想后面贺寂舟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发展到后面几乎整夜失眠,心理疏导半点儿作用都没有。 江允这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性。 贺寂舟是个百分百的无神论者,可是那血淋淋的噩梦实在叫人发怵,他活了三十几年,还没像这样怕过什么东西。 他不禁怀疑这是上天的一种预警,他不是什么大凶大恶之徒,可也算不得什么好人,在国外白手起家的过程里,双手也曾沾过不少孽债。 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下作手段,谁也避免不得。 难道是上天要把他曾经做的那些孽都算到他的老婆和孩子身上去? 不!绝对不可以! 父债子偿那些都是狗屁,有什么都冲他一个人来好了。 大概是同床共枕的久了,彼此早就已经心意相通。 已经是开春时节,天气却丝毫没有转暖的迹象,大雪夹杂着风雨满世界肆虐,吹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这天,江允瞒着贺寂舟,早早的去了山上的寺庙,却不知,山脚下风雪里一个模糊的人影,在铺满了厚厚积雪的山阶上踽踽独行,一阶一顿,一阶一阶往上。 他双膝跪地,匍匐下去,虔诚叩首,想要赎清自己的罪孽,让神明保佑他的妻子儿女健康平安快乐。 从白天到黑夜,他从山脚跪行到山头寺庙的大殿前,大殿前蒲团上跪着一个女人。 女人眉眼如画,闭目诵经,已经在大殿前的蒲团上跪了小半天了。 殿外天昏地暗,风声呼号,殿内灯火阑珊,寂寂里一段清音流淌。 他狼狈地靠着殿门前的大红檐住,听见女人低低的声音,“......佛祖大慈大悲,保佑我丈丈夫贺寂舟平安健康,一生顺遂,信女愿......” “阿允,”贺寂舟红着双眼,轻声开口唤她,满是惊喜。 女人闻声转头,惊讶地睁大眼睛。 贺寂舟朝她微笑,懒洋洋张开胳膊,“过来,我抱抱。” 江允看着满身狼狈的丈夫,也不由红了眼,毫不犹豫的过去,紧紧抱住了他。 不知道是谁的祈祷起了作用,那天起,贺寂舟不再做那些血腥的噩梦,也没有再像以前一样严重的孕吐不适,生活逐渐恢复正常。 ...... 第426章 番外二十二 凛冬终于过去,枯枝新绿,春暖花开。 一早,江允被清脆的鸟鸣声吵醒,推开窗户,纱帘随风鼓荡,一束沾着新鲜露水的玫瑰送到她面前。 玫瑰鲜艳似火,后面是一张帅气的笑脸。 “早啊,阿允。”贺寂舟穿着一身运动装,额角挂着几颗晶莹的汗珠,在窗台下仰头看着她。 “早。”江允接过玫瑰,凑到鼻端嗅了嗅,幽香扑鼻。 她弯腰低头,在送花郎君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吻。 “谢谢,你的花真漂亮,我很喜欢。”她的吻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送花郎并不满足,双手撑着窗台纵身向上一跳,一条长腿跨进窗户里,骑坐在窗台上,捧住她的脸,深深吻下去。 春光明媚,这光阴太好,江允的肚子也渐渐大的跟装了个篮球似的。 赶着夏天的尾巴,贺家二宝贺嘉逸小朋友迫不及待从妈妈肚子里出来了。 “怎么又是个小子?” 季丛白抱着小娃,语气有点儿遗憾。 季家阳盛阴衰,受家庭环境影响,他更喜欢软乎乎可爱的小闺女。 贺寂舟本来也挺嫌弃的老二还是儿子的,可听他这么说,立马不乐意了,伸手把儿子抢了回来,撩着眼皮子瞄他一眼,“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你喜欢女孩儿你自己生去啊。” 季丛白听出他语气里的不满,摸摸鼻子“啧”一声,这护犊子的,是一句话也不叫人说啊。 “对对对,你说得都对,男孩女孩儿都一样,都招人喜欢,就跟我们大宝儿一样。” 季丛白说着弯腰把地上抱着贺寂舟大腿的贺嘉木小伙儿抱进怀里颠了颠。 贺嘉木小朋友的视线黏在弟弟那里,伸手指着刚出生没几天的小娃娃,跟季丛白说:“小猴纸。” 他奶乎乎的话音刚落,门口有人“噗嗤”一声。 几人齐齐转头看去,贺嘉木黑葡萄般的大眼睛立刻一亮,奶声奶气大喊:“嘎麻......” 苏酥笑着应了一声,走进来,扑过去对着季丛白怀里的贺嘉木亲一大口,又忍不住去捏了捏他肉乎的小脸蛋,“大宝儿,晚上跟干妈回家住吧,你都好久没去干妈家玩儿了。” 闻言,贺嘉木小朋友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惊恐。 上个月,苏酥接小朋友去家里小住,贺嘉木不知道怎么回事,夜里贼兴奋,一直到半夜十二点还精神头十足,讲故事,数饺子都不管用。 然后苏酥灵机一动,打着哈欠给他唱了首安眠曲,小朋友面容扭曲地从装睡中很快沉入梦乡,从此再听说去干妈家,立马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苏酥惦记着二宝儿,没留意大宝儿的神情,抱着他的季丛白听见小朋友松了口气,胸腔里震了震,单手揽腿托着他屁股,另一手点点他的小鼻头,低声说:“你还嫌弃上了,珍惜机会吧,等小猴子长大点儿,你想听还没机会呢。” 贺嘉木大眼儿眨巴眨巴,一脸迷茫。 苏酥抱着二宝儿不撒手,对着皱巴巴,红皮未退的小婴儿,母爱泛滥,欢喜地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连声地夸赞,“这小鼻子,这小眼睛......怎么就长那么可爱呢,唔,我的小帅哥,你说你怎么那么好看呢......” 贺寂舟听得嘴角直抽抽,不是,这皱巴巴的跟小猴儿似的到底哪儿看出来的好看? 虽然他是亲爹,有滤镜,但他也无法发表这种违心的言论。 贺嘉木同志跟他爹意见一致,指着弟弟下定论,“丑。” 苏酥笑眯眯跟他解释,“弟弟长开了就好了,大宝儿刚从妈妈肚子里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贺嘉木小朋友的眼睛又震惊地瞪大了,他竟然也有这么丑的时候吗? 再瞅一眼,不行,接受不了。 贺嘉木小朋友蔫哒哒扁了下嘴巴,扭头趴在季丛白肩头,独自舔舐受伤的心灵。 季丛白察觉到他的小情绪,又忍不住乐了一声,抬手拍了两下他的小屁股,凑到苏酥身边低头看贺二宝儿,讨论他的鼻子眼睛像谁。 贺寂舟看着眼前场景,心里头顿时有点儿不是滋味。 他的,是他的两个儿子,这夫妻俩一人抱一个,其乐融融好像一家四口,搞得他这亲爹好似个外人。 贺寂舟默默看了会儿,低哼一声,抬脚去病房里找江允去了。 苏酥刚杀青完一部戏,赶上休息,天天没事就往江允这边来,照顾人的活儿她不顺手,带娃儿倒是带的很麻溜。 只要她不唱安眠曲,贺嘉木发誓,自家干妈就是这个世界上除了妈妈和爸爸以外最最最可爱的人。 季丛白没事也来晃荡,夫妻俩晃荡着晃荡着就把贺大宝儿同学拐回家去了。 贺寂舟只有在想跟老婆过二人世界的时候,才会迫不及待地把儿子丢给他们,这拐带次数多了,他就不乐意了。 “你俩这么喜欢孩子,就不能自己生一个去吗?” 这话像是点醒了苏酥和季丛白两人一般。 他们俩在结婚之前有过一次认真的讨论,关于未来的一些人生规划,在生孩子这件事上,俩人协商一致,至少等到五年后,在他们都已经做足了各种准备的时候,再去迎接新家庭成员的到来。 他们严格恪守着已经制定好的计划,从没有想过要把怀孕生子这件事提前。 “季丛白,你想要小孩儿了吗?” 车里,苏酥坐在副驾驶上,身体侧转对着季丛白问道,一脸认真。 季丛白摸着下巴想了半晌,“说实话,很羡慕。” 苏酥看着他,重重点了下头说:“我也说实话,我也很羡慕,现在忽然我有点儿想生一个了。” 或许对于她和江允这种亲情缘薄的人来说,生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小孩儿是一件有莫大吸引力的事情。 季丛白听她这么说,眼睛微微亮了下,紧接着又听见她吐出两个字,“但是”—— ...... 第427章 番外二十三 苏酥看着季丛白,语气严肃认真,“我现在不能生,这两年我还是想把精力放在工作上,我跟阿允情况不一样,我要是怀孕的话,两边兼顾不过来。” 季丛白顿了下,点点头,“嗯”了一声,“我知道,都听你的,你什么时候做好准备,咱们什么时候生。” 苏酥捧住他的脸,打量着他的表情,“季丛白,你有没有觉得很失望?” 季丛白想了想,没瞒她,点头道:“有一点儿。” 顿了顿,又补充道:“没有很,只是一点儿,我看着老贺他们一家四口,确实很羡慕,觉得咱们也有个孩子就好了,但是没有也没有多大事,没有孩子有没有孩子的好处,万事都自由,不要顾虑那么多......” 他说到这里邪气地笑了下,浪得没边儿。 苏酥往他肩膀上砸了下,没好气儿道:“跟你说正经的呢!” “我也说正经的,这么晚了,咱们得赶紧回家了,不然得熬夜。” 季丛白一边说一边发动车子。 苏酥狠狠翻白眼,“早知道留阿允这儿睡了。” 季丛白看着后视镜点头,嘴巴不闲着,“她家人太多,施展不开。” 苏酥狠狠嗔着他,佯装发怒,“你闭嘴,老变态!” 结果,她话音一落,“滋——”的一声,车子横在马路中停住。 季丛白扭头,目光幽亮幽亮地看着她,“你再说一个‘老’字。” 过了这个月,他已经跨过三十四岁大关,朝三十五岁迈进,按照四舍五入的算法,他即将跨进四十豆腐渣的行列。 容阿姨绝想不到,她一句无心玩笑,对儿子能够产生如此深远的影响。 苏酥迎接他恶狼一样的目光,既怂逼且坚定,怒道:“你闭嘴,变态!” 季丛白乐了,轻“哼”一声,继续倒车,转方向盘拐上正路,飞驰而去。 一路风驰电掣,回到自己家里,季丛白迫不及待将人扑倒,肆无忌惮使出浑身解数,将一腔抱负尽数施展。 两人大汗淋漓,酣畅至极。 季丛白抱着苏酥去洗澡,从后面拥着她坐在浴缸里。 “季丛白,你真的不会很失望吗?”苏酥靠在他怀里,抓着他的手指玩儿,忽然又重拾话题,“你这么心宽,搞得我老感觉自己有点儿对不起你。” 季丛白闻言思索半晌,迟疑问:“你的意思是咱们要吵一架吗?” 苏酥扭头看向他,哽了一会儿,也迟疑道:“要不......试试?” 季丛白默了会儿,“你先来。” “啊?”苏酥沉默相同时间,“不是,这火得是你先挑起来的,我不想生孩子,然后你心里不满,想找我茬,我不服,咱俩你一句我一句说岔道,然后翻旧账,这样才能顺理成章地吵起来啊,你这样,我怎么跟你吵。” “是吗?可是我心里没有不满啊。”季丛白皱起两条眉毛很认真地想了想,道:“我认为你得没事找事,我们才能吵起来,你提的全是合理要求,我怎么找你茬?” 俩人面面相觑了片刻,季丛白手蜿蜒摸到深处,脸上是一本正经的不耐,“算了,耍嘴皮子没什么意思,咱们还是直接干仗吧。” 和妖精干仗最有趣。 苏酥,“......” ...... 贺嘉逸小朋友的百日宴办得盛大且高调,一家四口齐齐整整出席,到处都是赞美祝福的声音。 且不说贺寂舟,现在江允也是生意场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也不会头铁,在这个时候说些有的没的触霉头。 路斌上门的时候只带了洛洛,小姑娘今年七岁,开始迅速拔条,脱去了先前的奶气,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只是神情有些恹恹的。 江允猜测着大概路斌和君雅又在家里吵架了。 这两年,这夫妻俩之间的关系日益冷淡,自从她和贺寂舟的婚礼之后,江允就再也没看见他们夫妻俩同过框,更是很少看到君雅了。 江允心里有些唏嘘,摸着洛洛的脑袋,牵起她的手温柔地说:“婶婶带你去看弟弟好不好?” 洛洛点点头,跟着她走了。 贺寂舟和路斌站在原地没动,眼睛看着俩人背影慢慢走远,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 “嫂子怎么没来?” 贺寂舟问,江允刻意避开了这个问题,他却毫无顾忌,故意戳刀。 路斌点了一根烟,大口大口的抽起来。 他最近烟抽得很凶,一天抽一包两包是常事,身上都浸了烟味,贺寂舟微微蹙眉,错脚站远了写,道:“你少抽点儿,再抽肺都黑了,你自己不介意,可也得为洛洛想一想。” 路斌闻言不禁低头苦笑一下,“以前你抽得最凶,现在倒是一点儿也不沾了。” 贺寂舟“唔”一声,“答应了阿允,要戒掉,不能食言,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着夺过路斌指间的烟,帮他掐了,弹进附近的垃圾桶里。 路斌顿了顿,嘴角又扯出一抹苦笑,“老贺,我离婚了。” 贺寂舟闻言怔了下,脸上却没有丝毫意外,默了半晌道:“人的缘分有定数,一起走不下去了,就及时分开,及时止损是好事,总之别为难自己。” 路斌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你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贺寂舟不置可否,有宾客端着酒上来寒暄,俩人没再说私话,脸上挂上微笑应付交际。 路斌和君雅离婚的消息,江允是从苏酥那儿听到的,贺寂舟知道这个消息毫不意外,在她这儿却是有些石破天惊之感。 她没有太关注他们夫妻间的事情,只是偶尔听说俩人吵架,感情不再像以往如胶似漆,但也没有闹什么出格的事情,没想到会走到离婚这一步。 回想起最初见到他们夫妻的模样,男人文质彬彬,女人温柔雅致,真是神仙眷侣的一对,让人艳羡不已。 走到如今,实在叫人唏嘘。 谁又能想得到呢! 晚上要休息时,江允问贺寂舟他们俩离婚的原因。 ...... 第428章 番外二十四 贺寂舟兴致不怎么高,懒得多说,“就过不下去了呗,就离了。” 江允嫌弃他敷衍,贺寂舟靠在床尾的沙发上,领带扯得乱七八糟,领口扣子解到胸口,仰头倒望着她,有些口齿不清地说,“老婆,我头疼......” 江允从床尾爬过去,盘腿坐在他身后帮他轻重有度的揉按太阳穴。 “谁叫你喝那么多酒!抿两口意思意思得了,你倒是给面子,谁来敬酒都一杯闷。” 江允絮絮埋怨。 贺寂舟眯着眼靠着,掀唇笑呵呵,“我高兴。” 江允翻了个白眼,又问:“叫阿姨给煮醒酒汤了吗?” 贺寂舟闭上眼睛,“唔,跟她说了,一会儿煮好了送上来。” 房间里静了会儿,江允叹口气,“洛洛还那么小,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而且,她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凉感,大概是同为女人,物伤其类。 其实这事仔细想想,大概也能猜测个几分。 男女之间,爱不在了,感情有了裂痕,婚姻就成了鸡肋,甚至是枷锁。 江允想象一下,如果以后自己和贺寂舟走到这一步,不由得一阵窒息。 女人总是比男人多几分感性。 江允惆怅地问贺寂舟,“你说以后我们也会走到这一步吗?” 说白了,爱情就是一种激情,十年二十年,激情总会褪去,当他们对彼此像自己的左右手那般熟悉时,就会变得无趣和厌烦,外面的世界那么多诱惑,难免不会被鲜艳的花朵吸引。 江允不是什么乐观派,不过她依旧很确信他们不会有什么肉体出轨,只是心的游离是控制不住的,不仅仅是贺寂舟,甚至她自己。 可他们曾经那样深爱着彼此,吻不够,爱不够,亲密无间,恨不得将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他们的爱情完美无缺,所以谁都无法接受有一道裂痕。 大概路斌和君雅走到陌路的根本原因,就在此处了。 贺寂舟听着她的话,闭着的眼睛倏地睁开,两人一高一低,彼此对望。 “不会。”贺寂舟回答的毫不犹豫,迅速且坚定,“我永远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他已经吃足了教训,从成奈雪身上,以及那个......最终让路斌和君雅离婚的林老师。 有一个秘密连江允也不知道,更别提路斌跟君雅。 其实林韵是他安排故意接近路斌的,他只是想给君雅一个教训,叫她也尝一尝江允先前受得那些委屈。 他认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他也要让伤害过江允的其他人认识到。 只不过,他也没想到曾经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最终会因为一个林韵,走到离婚的地步。 看到路斌失意憔悴的模样,他心里也不是滋味,但他并不后悔,路终归是他们自己走出来的。 贺寂舟从这件事里清楚地看到了人性的脆弱与卑劣之处,其实江允所担心的,在他的心底深处,比江允更恐惧,更害怕。 人都是会变得,他不敢保证十年二十年后的自己还能一如既往地保持激情,像现在这样爱江允,愿意将自己所有的一切哪怕是生命都给她。 在这漫长的过程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可能造成威胁的源头尽数斩断,自己的,包括江允的。 “阿允,我们只有彼此,永远都只有彼此。”贺寂舟凝视着江允,低低呢喃,语气却是无比坚定有力。 江允看着他,一颗混乱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低头,吻他。 俩人唇舌交缠,渐渐激烈。 虚掩的门被敲了两下,推开,阿姨端着醒酒汤踏进半步,又无声无息退出去,将门关好。 房间里,动人的鸣奏曲高高低低的响着,无限春光旖旎。 ...... 苏酥在剧组里度过了自己的二十八岁生日,许愿的时候被自己戏里的三岁小女儿笑得闪了下眼睛,脑海里空白了一瞬,先前的愿望被抛到九霄云外。 她继续双手合十在胸前,闭着眼睛虔诚发愿,“如来佛祖、观音菩萨、玉皇大帝、太乙真人、财神爷......各路大神麻烦您们都保佑一下,我明年想生个大胖闺女,跟我一样漂亮像仙女儿似的的大胖闺女,可可爱爱健健康康的大闺女。” 睁眼,一口气吹灭所有蜡烛。 当天晚上,苏酥带着手机身份证,连夜买车票回了宁城。 当她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季丛白刚从手术台上下来,累得躺地上倒头就睡。 不过,他做梦倒是梦见自己在天上飞,旁边苏酥并肩同行,他紧紧抓住她的手,呢喃道:“老婆,你抓紧我,别掉下去。” 一觉睡到凌晨五点醒来,一睁眼,身边趴着个黑糊糊的头顶。 季丛白迷糊了片刻,“腾”的一下弹坐起来,连滚带爬后退到沙发另一角,抓着衣服领子喝道:“你谁啊?” 黑糊糊的脑袋随着他的怒喝声抬起,苏酥睡眼惺忪,犹在梦里,“季丛白,你嚷什么?” 季丛白愣了两秒,又连滚带爬地回去,激动的一翅捧住她的脸,脸上却是狐疑,“老婆?” 他没看错吧? “啊?” “你吓死我了。”季丛白大舒一口气,又欣喜的不行。 苏酥睁开眼睛,“我是鬼啊?” 季丛白笑嘿嘿捧着她的脸低头用力亲一口,“唔,是个美艳女鬼......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凌晨。”苏酥揉着眼睛掩着嘴巴打哈欠,“一点多从高铁站出来,就直接来医院找你了,结果你在地上睡得跟死猪一样,还是我叫人把你抬回来的。” 季丛白懵了懵,想起昨晚的梦镜,一下就笑了,又用力亲苏酥一口,“你戏拍完了?” 苏酥继续打着哈欠摇头,“没有啊。” “那怎么大半夜回来,是出什么急事了?” “也不算太急吧,就是想跟你造人来着,有点儿等不及,就回来了。” 苏酥没羞没臊的话张口就来。 她昨晚睡了仨小时不到,脑子晕晕噔噔的,说话全凭本能。 说话间,她动了动腿,麻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表情一瞬间扭曲,用力攥住季丛白的手。 ...... 第429章 番外二十五 季丛白吃痛回神,见她表情狰狞,也顾不得思考刚才她说得那话是什么意思,赶紧扶住她胳膊,“怎么了?” “腿!腿!腿!”苏酥咬着牙,“腿麻了......” 先前她拜托季丛白同事抬她回来,中途季丛白抓住了她的手,死不放开,沙发太窄,两个人太挤,苏酥知道他累极了,不想打扰他休息,就拿了个抱枕当垫子,靠着沙发坐在了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趴沙发上睡了过去,这会儿两条腿已经压的没了知觉。 季丛白赶紧起来,将她抱到沙发上,脱掉她的鞋子,一手摁住她的膝盖,一手将她的大脚趾往前掰。 办公室响起女人的惨叫,穿透房门,护士台那边都听见了,不一会儿有人敲门,小声喊:“季主任。” 季医生架着苏酥在地上站立,百忙之间回头应了声。 随即门被推开,几个毛茸茸的脑袋挤进来,堆在门口鬼鬼祟祟往里面探。 “这是怎么了?” “没事,腿麻,忙你们的去。” “......” 看热闹的悻悻而归,办公室恢复安静,苏酥羞愧抬头,“季丛白,我要在你们医院出名了。” 季丛白点头,很认真地道:“你早八百年就出名了。” 苏酥撇嘴,冲他一脸嫌弃道:“以前那是好名,现在是坏名,丢人丢大发了......不行,太社死了,我明天要搬到金星上住去。” 季丛白点头,“行,别忘了带上我,好点了吗?” 苏酥扭了扭脚腕,咬牙抻了抻筋,“差不多了。” 季丛白扶她坐下,蹲身下去,抓起她小腿按摩,漫不经心又问了一遍,“你怎么大半夜的着急忙慌跑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苏酥张嘴要答,话到嘴边忽然又卡了壳。 季丛白等了会儿没听见声音,抬头看向她,尾音上翘,轻轻一声,“嗯?” 手下几道却中了两分。 苏酥笑了,倾身过去,捧住他的脸,眼底露出点少有的羞赧来,“季丛白,咱们先生个闺女吧。” 季丛白看着她,整个人定住,连眼珠儿也不动了。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酥,过了将近十来秒,才喉结滚了两下,缓过神来,声音沙哑地问苏酥,“你准备好了?” 苏酥毫不犹豫点头,“是,我准备好了,你准备好了吗?” 季丛白勾唇,“我早上七点半下班,咱们是回家还是去附近的小公寓?” 不等苏酥回答,他急哄哄又道:“去小公寓吧,小公寓近,十分钟就到了。” 他说着笑了起来,摩挲着她的小腿肚,眼神缠着她,像抹了蜜一样的黏稠,“其实我现在就有点儿迫不及待了,要不我翘个班怎么样?” 隔着薄丝袜,苏酥清晰地感受到他手掌的热度,指尖不轻不重地滑过,激起一阵战栗。 苏酥哆嗦着按住他的手,一本正经的教训,“季丛白,注意你的医德医风,牢记为人民群众奉献的初心。” 季丛白笑得停不下来,把两条腿都给她揉的血液通畅了,抽出手,看了眼时间,“行了,你躺沙发上睡会儿,等快下班我叫你。” 说完,他转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开门出去了。 苏酥躺在沙发上,满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她跟季丛白的小孩儿会是什么样啊?她长这么美,季丛白也不拖后腿,他们俩的孩子颜值这一块肯定是不用担心了......也不对,那也有意外的,谁家祖坟也不能一直冒青烟呢,万一孩子专门避着他俩的优点来,长得歪瓜裂枣......哎呦!不行不行。 苏酥想不下去了,捂着头甩了甩,催眠自己,“睡觉睡觉!” 闭紧眼皮数饺子,数到一百零八个,苏酥悟了,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当妈的眼里没有丑孩子。 她担心个鬼哟! 下一秒,她闭上眼睛就睡了。 好像只是一闭眼的功夫,天就亮了,有人在她的耳边开始叽里呱啦。 苏酥觉不足,心情异常暴躁,一手推身边聒噪的人,一手拿抱枕捂住头。 季丛白趴在她身边,无奈,“那我抱你走了。” 苏酥“唔”一声,扭了扭身子,“再让我睡五分钟,就五分钟......” 五分钟后,苏酥哭着被薅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为什么大半夜的跑回来?我简直是有病!” 季丛白抓着她的脚踝给她穿鞋,道:“有病就要及时看医生,不然小病拖大病,你做的对。” 苏酥闻言越发悲愤了,指着他控诉道:“季丛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她义正严词,又哼哼唧唧,“让驴拉磨还得先给驴喂把小胡萝卜呢,你这个黄世仁,你急着回家想爬我的床,却连觉都不让我睡饱,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季主任......” 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后面几句话清清楚楚落进来人耳朵里。 四周忽然间死一般的沉寂。 来人慢慢张大了嘴巴,“你......你们,都玩这么花吗......” 话落,门口的人好似忽地醒过神来,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缩回踏进来的半只脚,“砰”一声,将办公室门重新拉回去。 苏酥被门响震得清醒的很彻底,生无可恋地望着季丛白。 季丛白语气淡定,“完了,这下你更出名了,太阳系也容不下你了。” 苏酥想了片刻,握住他的手,诚恳道:“你是季医生是吗?不瞒你说,我失忆了,我现在不太清楚自己是谁,这是在哪儿呀?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季丛白帮她把另一个靴子拉上拉链,“没发生什么事,就是你刚才抓着我表白,嚷嚷着要给我生一个足球队。” 苏酥翻了个大白眼,“季丛白,骗小姑娘是要遭报应的你知不知道?” 季丛白“唔”一声,把她两条腿放地上,自己站起身,居高临下挑起她下巴,眉梢轻挑,满脸风流笑意,“你这样的叫少妇。” “......” 苏酥脸红了,季丛白这人有时候真是邪性的不得了。 “成,您是这个,我甘拜下风。”苏酥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季丛白笑,拇指在她脸颊上抹了抹,“先去洗把脸。” 苏酥起身往里面的小更衣室走,嘴巴还不闲着,“季丛白,你说以后我在娱乐圈立沙雕人设,是不是可以挽回一些形象?” 季丛白一边收拾自己的东西一边回她,“你试试。” “季丛白,你刚才有没有很感动,我连我自己都不记得了,还记得你,我真是爱死——” 话说到这里突然断了。 ...... 第430章 番外二十六 话说到这里突然断了。 里面洗手间里,苏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 原来早上季丛白评价的那句“美艳女鬼”,有一半是在说实话啊。 她这一脸花里胡哨的,真鬼也没她吓人! “老公。”她回头喊了一声。 季丛白把收拾好的包放在沙发上,转身走了进去,“怎么了?” 苏酥顶着一张“鬼脸”,龇着一嘴大白牙,问他,“我美吗?” 季丛白毫不迟疑的点头,“美。” 还为了表示她是真美,还又在她脑门上又亲了一大口。 苏酥,“......” 她摇头叹息,“果然,昧着良心嘴甜的人最讨人喜欢,怪不得那么多奸佞误国,我也是个昏君呐,昏君!” 季丛白曲指在她脑门上不轻不重一敲说:“底下柜子里有卸妆油。” 苏酥一愣,不等她开口问,季丛白又道:“你自己的,上次落车里了,我顺手拿来放这儿了,想着你不定哪天用得着。” 苏酥弯腰打开柜子,果真看见一盒卸妆油,还有一管洗面奶。 苏酥拿出来,卸妆洗脸,看见镜子里自己重新恢复清爽的样子,不由心情大好。 “爱妃。”她靠在更衣室门框上,朝季丛白勾手指,“过来。” 季丛白拎着电脑包走过去,眯起眼睛道:“我难道不是皇后?” 说着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苏酥理直气壮,“你不懂,纵观历史,受宠的都是皇贵妃,当皇后的有权,得端着架子母仪天下,把她宠得五迷三道的那还了得?” 季丛白受教地点点头,但依旧不同意自己只是个妃,他一派严肃道:“那是封建社会的事,咱们现在是社会主义新国家,新国家有新国家的规矩。” 苏酥咂了咂舌:“......行叭,那白皇后......我要说什么来着?” 季丛白拉着她走出门,“你说要给我生大胖闺女。” ...... 俩人说要孩子,也就是说一声,生活一如既往,除去省了套套的钱,其他没有太大变化。 他们并没有学那些准备要孩子的算着排卵期积极备孕,只想着一切顺其自然。 然而一顺大半年,苏酥的肚子都没有任何消息。 她心里就有点儿没底儿了。 毕竟不想要孩子的时候是一回事,这想要孩子了却怀不上,那心里的想法就严重了。 趁着体检的时候,苏酥就去医院查了查。 结果,宫寒,有病根,不易受孕。 这几年,苏酥活得快活似神仙,有爱疼她处处护着她的老公,有跟亲爸妈一样的公公婆婆,有胜似家人的朋友,她有时候都感觉这生活像做梦,幸福过头了令人惶恐。 果然,老天爷不可能把所有的好全部给了一个人,叫一个人一直幸福地笑下去的,总是要时不时降下个晴天霹雳,叫你好好知道知道什么叫现实主义,命运无常。 苏酥浑浑噩噩,开车去了海边,坐那儿絮絮叨叨跟小五叔自言自语了一下午。 说到最后她自己笑了,问道:“小五叔,你现在天上是不是翻白眼呢?你肯定在骂我,把你当情绪垃圾桶,一遇到点儿不爽的破事就跟你叨叨叨个没完......” 说着说着她的笑容慢慢落了下去,蔫了吧唧地又说:“你别烦我,我这事是真找不到别人说了,给阿允也不能说......” 江允要是知道她想生却怀不上,一定会比她更着急上火,江允现在可是两个娃的妈,又有鼎鼎大名的江总,她可不想让江允为了她这点儿事跟着揪心。 她的头慢慢垂下去,垂到双腿间,压抑的呜咽声渐渐响起,随着海风飘去很远。 苏酥到夜里十点才回去,这会儿季丛白已经找她快找疯了,正打算去报警,一行几个人,江允贺寂舟容阿姨都在,在楼下碰见苏酥回来。 傍晚时候下了阵急雨,苏酥没找到地方躲,被浇了个全身透。 “苏酥!” 江允惊喜的声音方出口,一阵风从身边刮过去,带起她的裙摆荡了荡。 季丛白大步冲到苏酥面前,一把握住她的肩膀,大声呵斥道:“你他妈去哪儿了?闹失踪好玩儿吗?你他妈是要急死我吗?” 苏酥抬头,看见他乱糟糟的头发和赤红的双眼,嘴唇抖了抖,干涩的眼睛一下又溢满了泪水。 江允从背后急急赶上来,“季大哥,你冷静点儿,苏酥肯定不是故意的。” 容阿姨落后一步,高声道:“小三儿,你跟念念好好说话,别着急。” 季丛白努力压住心里的怒火,抓住苏酥的胳膊,转身往楼里走。 贺寂舟看架势不太对,伸手拦了他一下,“老季,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江允忙追过来,“对对,苏酥先跟我回家,太晚了,有什么事你们俩明天冷静了再谈。” 季丛白谁的话也不听,一把甩开贺寂舟的胳膊,“你起开!” 越是如此,几人越是不敢放他就这么带走苏酥。 江允拽住苏酥的另一只手,不管不顾道:“贺寂舟,你给我拦住他,容姨你快帮帮忙劝劝季大哥。” 季丛白回头恶狠狠瞪她一眼,“阿允,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 苏酥错步挡在两人中间,转头对江允说:“阿允,你放心,别担心我,我没事,有些事我们俩要好好聊聊,你们都先回家吧。” 容阿姨不知道这中间的缘由,听她这语气,心里有点儿慌,忙道:“念念啊,是不是小三儿欺负你了?你要受委屈了跟妈说,妈给你做主。” 苏酥嘴巴发苦,眼泪又控制不住往外涌,她使劲儿忍住,嘴角扯出一抹难看的笑,“知道了,妈,我没受委屈,我结了婚以后就没受过一丁点儿委屈......” 她哽咽难言,撇过头,“您也赶紧回去休息吧,你们都回吧。” 说着挣开江允的手,和季丛白一起往楼道里走。 江允追了两步,又停下来,忧心忡忡。 贺寂舟走到她身边,揽住她的肩膀,宽慰道:“你别担心,老季不是莽撞的人,他有分寸。” 容阿姨看着他俩,六神无主,慌忙问:“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你们知不知道啊?” 江允和贺寂舟都摇头。 “容姨,季大哥和苏酥的性子你也都清楚的,不用担心,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江允见容阿姨还一脸愁容不安,又宽慰她,“季大哥说的对,有矛盾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要夫妻彼此敞开了心扉才能解决。” 容阿姨闻言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 第431章 番外二十七 这边季丛白和苏酥上了楼,两人一路沉默无话,进了家门,季丛白抓着苏酥胳膊的那只手白松开,反手拧上了房门锁。 寂静里“咔嗒”一声。 苏酥肩头微颤,背后一股大力袭来,温热的胸膛贴着她冰冷的后背,半推半抱着她进了卫生间。 打开花洒,热水当头浇下,苏酥打了个激灵,季丛白伸手将她的湿衣服扒下来扔到一边地上,转身走了,没一会儿走进来,拿了她的浴袍挂在架子上,一句话没说,一个眼神没给,又转身出去了。 苏酥站在花洒下,仰头闭上眼睛,眼泪混着水珠往下滑,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揉搓,酸软发疼。 从浴室出去,季丛白正站在阳台抽烟,地上已经落了两个烟头,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了眼,又转回去,慢慢把剩下半根烟吸尽,才掐灭烟头转回客厅。 他走到沙发坐下,拿起桌上的半杯水一饮而尽,“说吧。” 一大早出去就不见了人,手机也关机,哪都找不到,季丛白真要急疯了,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着苏酥了。 苏酥看着他,心尖颤了颤。 她站在他面前,没坐,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半垂着眸子默了十来秒,终于启唇出声。 “我今天去医院做体检,顺便查了查为什么大半年还是怀不上小孩儿,医生跟我说......她说我宫寒,以前落下的病根,不能受孕......” “是不易受孕,不是不能。”季丛白阴着脸打断她。 苏酥愣了愣,满脸惊讶,“你都知道了?” 季丛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紧盯着她,“所以呢?就因为这点儿事你就不声不响地玩失踪,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很着急?检查结果出来你为什么第一时间不告诉我,而是选择逃开,躲避,自己一个人承受?” 季丛白脸上透出一抹无力跟无奈,“苏酥,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 “不是的!”苏酥下意识摇头否认,“我不是的,老公,没有不信任你......” “可你的一举一动就是在说你不信任我!”季丛白打断她,一字一句质问道:“你要是信任我,你就该第一时间去找我,你就应该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都会跟你站在一起共同面对,这是我们在结婚那天亲口发的誓言!我一直都在遵守着对彼此的承诺?你呢?” 苏酥被他当头棒喝敲得心神大乱,眼泪汹涌,只知道摇头否认,“我没有,我没有不信任你......” 季丛白冷眼看了许久,终于不忍心,起身走过去,将她拥进怀里,低声哄道:“别哭了,我的心脏都快要被你哭碎了。” 苏酥闻言,眼泪越发流得厉害,抓住他胸口的衣服,抽噎着说:“我......我没有......没有不相信,不相信你......我只是,太,太难过了......” 说着说着,她就控制不住呜咽哭出声来,“......季丛白......我难受......” 季丛白一下下抚着她的后背,“我知道,我知道,难受就大声哭出来。” “有我呢,苏酥,一切有我呢!”他说。 他只是怕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道坎儿,先选择放弃他。 等苏酥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一些,季丛白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来,自己去浴室拧了条半湿的热毛巾,回来给她擦了擦脸。 苏酥止住哭,情绪彻底稳定下来,季丛白才又开口问她,“老婆,咱们来认真聊聊,你先说这事你是怎么想的。” 苏酥低头绞着手指,默了会儿道:“季丛白,我知道你很喜欢小孩儿,我也很喜欢小孩儿,如果我真的不能生,我会觉得很对不起你,我有点儿不能承受那种愧疚。” 季丛白直击要害,“你会因此而不要我吗?” 苏酥抬头,眼睛又开始流泪,摇头,“我不舍得,可是我觉得这件事会给我们的生活带来很大的问题,我一想到那些就觉得很绝望。” “你绝望是因为那些问题有可能导致我们的感情破裂,所以绝望,而不是因为没有孩子这件事本身,我说的对吗?” 苏酥看着他,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季丛白松了口气,“那如果我保证不会有那些问题呢?我们还能不能像从前一样,继续快快乐乐的过日子。” 苏酥闻言,一时愣住。 季丛白起身在她身前蹲下,握住她的手仰头望着她的眼睛,缓缓道:“酥酥,你要知道我们的感情,我们的婚姻并不是以孩子来维系的,我们不是凑在一起随便过过日子,也不是为了传宗接代而结婚,我们会分开,除非是有一天我们不相爱了,绝不是因为没有一个孩子。” “没有孩子只是个缺憾,就像一个人长得丑了点儿,只是有碍观瞻,不那么好看,但是完全不影响他活着,这不是什么重大残疾,没有什么切肤之痛。” 季丛白看着她,继续循循善诱,“人生总是要有些缺憾的,水满则溢,酥酥,我的人生过得太顺畅了,我出生优渥,家庭和睦没吃过钱的苦,我有开明的父母,从不会左右我的思想,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我还特别幸运遇见了你,遇见了我渴望期盼的爱情。” 他望着苏酥,眼神真切,“酥酥,你知道这世上那么多人,能真正遇到那个与自己相知相守的人是很少的,有缘无分,无缘有分,多的是遗憾,所以你想想我是有多幸运才能遇见你,娶到你。” 说着,他又弯起唇角笑起来,“酥酥,你看我的人生太顺畅太圆满了,这样不好,不公平,世上那么多生活在水深火热里的人,凭什么我能活得这么幸福?所以老天爷不给我一个孩子其实是为了平衡,不然他只能拿走我别的东西了,父母家人朋友老婆我一个也舍不得丢,实在不行,他就只能拿走我一些寿命或者收个胳膊腿什么的了,你愿意拿那些换孩子吗?你要是愿意那我就忍痛......” ...... 第432章 番外(终) “你要是愿意那我就忍痛......” “你别胡说!”苏酥慌忙捂住他的嘴制止他。 季丛白这时才笑了,苏酥却又忍不住开始哭,她扑进他怀里,口齿不清道:“季丛白,你好的也太过头了,是老天爷派下来拯救我的天使吗?” 季丛白“喔”一声,“你说的是天上那坨狗屎吗?” 苏酥“噗嗤”一声,冒出两个大鼻涕泡,随即哭得更大声了。 半夜时分,各路电话纷纷造访,都还没睡,为俩人的事提着心。 季丛白一一回过去,告诉大家两人没事,叫他们都放心,问起两人因为什么闹腾,则含糊其辞敷衍过去,众人都体贴地没再追问,反正俩人没事了就行。 苏酥认为这件事应该告诉容阿姨,她拿自己当亲闺女一样疼,苏酥也不想欺骗她。 季丛白点头抓着她的手捏了捏道:“说肯定是要说的,但是不要这么早,昨天医生说的是你不易受孕,并没有下死口说你不能。” 苏酥低落道:“我看她当时那表情,分明是看我可怜在宽慰我,估计概率不大。” 季丛白道:“就算百分之一也是有可能,咱们自己先别泄气,生不生的另说,你这个宫寒的毛病必须得好好调理了,月月来大姨妈疼的去了半条命也不是个事。” 季丛白早就要她喝中药调理了,说了好多次,药都拿回来好几包了,可是苏酥嫌苦,喝不下去。 她说这么多年吃止疼片也挺过来了,被虐习惯,懒得再费事自讨苦吃。 这会儿听季丛白旧话重提,她也不反驳了,乖乖点头跟个小鹌鹑似的。 季丛白想起她从前把中药汤偷偷倒进他爸养的兰花盆里,把兰花浇死了的事情,老头儿心疼的要命,却又不忍心说她,最后逮着他一顿好骂。 季丛白屈指弹了下她的脑门,继续道:“等再过个几年,真怀不上,那我们再告诉她,到时候想要孩子,我们就去领养两个,不想要我们就养着如花似玉,毛孩子也是孩子,情感体验都一样,反正咱们又不指着孩子养老。” 苏酥默了半晌,走过去抱住他,“季丛白,谢谢你,你真的太好了。” 季丛白也搂过她,在她发顶落下一吻,“你知道就好。” 吃过饭,季丛白带她去了他认识的那个厉害的老中医那儿,让他给把把脉。 老中医的结论也是怀孕不大容易,但是把身体调理好了,保持身心愉悦,那怀上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这话叫苏酥和季丛白都是精神一振,最后拎了满满三大包中药出来。 苏酥从此药香萦身。 中药好苦,是真苦,老远都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儿,苏酥每次都是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捏着鼻子灌下去。 连着灌了仨月,苏酥脸都有点儿喝绿了,一看见黑乎乎的药汤,胃里就开始翻江倒海。 季丛白见过她吐得昏天黑地之后,寒着脸把药倒进了下水道了,心疼地抱着她说:“不喝了,咱们不喝了。” 再喝他妈人都要苦没了。 苏酥依在他怀里缓了会儿,推他道:“砂锅里还有一碗,你给我端过来。” “我说不喝了!你没听见吗?”季丛白忍不住发脾气。 苏酥睁开眼睛看他,冷静地一字一句道:“季丛白,是我比你更想要一个血脉相连的孩子,我不怕苦,我只怕自己没有尽到人事,我把该做的都做了,才不会愧疚后悔。” 季丛白看着她,沉默了。 彼此对视着静静地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去厨房,把剩下的一碗药端过来。 苏酥伸手去接,那碗到她手边绕了个弯儿,突然又转了回去,她来不及惊讶,就见季丛白端着碗凑到嘴边,张嘴闷了一大口,然后弯腰一把扣住她的下巴,堵住她的嘴。 苦涩的药汁从他嘴里渡到她嘴里,一口接着一口,直到一碗药见了底。 季丛白一脸扭曲的表情,大着舌头说,“我可算知道你喝的有多痛苦了。” 苏酥大着舌头回,“理解万岁。” 季丛白说:“以后我都陪你一起喝,你吃多少苦,我就跟着你吃多少苦。” 苏酥:“什么霸总发言?大可不必......” 苏酥以为他只是说着玩玩儿,谁知道是来真的,以后只要她喝药的时候他都在她的身边,必定有她一口苦吃就有他一口苦吃。 吃完苦他还得亲自去刷碗。 春去秋来,苏酥在坚持不懈喝了一年多的苦汤子之后,某天早晨,在季丛白嘴对嘴喂她药的时候,一下没忍住全吐在了他身上。 当时,季丛白的第一个想法是,他刚才好像吃了个韭菜鸡蛋的包子,忘了漱口了,不会是味太大熏到她了吧? 不是,药都这么苦了,竟然还能感觉到韭菜味吗? 不是,这都老夫老妻了,天天早上醒来,黏黏糊糊的也没想着要先去洗手间刷个牙洗个脸啊! 不是,她到底为什么吐啊??!! 他还没想明白,苏酥已经冲进了洗手间里,趴在马桶上将方才吃进肚子里的早餐吐了个干干净净之后,转头泪眼蒙蒙告诉他,“季丛白,我大姨妈好像两个月都没来了。” “啪——” 季丛白手里的药碗直直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 八个月后,在风和日丽的春天里的一个清晨,在所有人的陪伴下,苏酥被推进了产房,一个小时后,季家孙辈的第一个小姑娘呱呱坠地。 生了,苏酥生了。 举家欢腾,爱若珍宝,容阿姨抱着孙女,当仁不让,为孙女取名明珠—— 季家珍宝,季明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