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的将军恋爱脑,只想与她解战袍》 第1章 胡瑶 芍药与春日开花。 永乐公主胡瑶生于南魏的春日,死于梁国的春日。 血变成褐色最后干涸,腐烂的臭味逐渐蔓延。 “怪难闻,怪难看的。” 胡瑶捂着口鼻,看向刑架上与她一般无二的少女。 当她发现,她可以看到自己的身体还可以直接穿过。 胡瑶崩溃了。 良久,她才缓慢接受自己已死的事实。 她想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不会在及笄宴时出殿。 沉重的铁门发出巨响,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胡瑶转魂看去。 记忆中的红衣少年向她走来。 不,是向她的尸身走来。 “胡瑶。”少年的声音沙哑,甚至带着一丝无措。 胡瑶飘到少年的面前,试图隔开少年与她的尸身。 “别看,怪难看的。” 世上应当没有女子,愿意让自己曾经倾慕过的男子,看到自己惨死的模样。 胡瑶觉得自己怪倒霉的。 每次难堪凄惨的模样,都会被慕渊看到。 比如这次,比如一月前的文会宴。 - 文会宴,原是与胡瑶无关的宴会。 谁曾想她竟会被人迷晕,送至正在举办文会宴的江国公府。 江国公府湖中小阁上的幔帘,如丧幡般随风飘扬。 未关紧的木门,被风吹动发出吵人的吱呀声。 胡瑶浑身青紫,身无寸缕的躺在小阁中。 她不知为何会变成如今这样。 当初她选择和亲梁国,是因知晓梁帝与父皇是故友,加之梁帝已故的皇后是她表姑。 她十二入梁,因年岁尚小便未成亲养在宫中,梁帝等人待她极好。 可惜好景不长,她十四来了月事。 梁帝想起她是来和亲的,便把她送至东宫让她与年长她十二的太子培养感情。 她当时就很想问梁帝,哪国的太子妃是和亲公主啊! 哦,是她忘了。 她那面都未见过的表姑就是和亲公主,可那时的梁帝也并非太子啊! 梁国太子喜欢已故发妻,不喜欢她。 她亦不喜欢太子,但她秉着为了两国和平也要好好生活的道理,活到了及笄之年。 现在,胡瑶只想回南魏。 她想父皇,母后与阿弟。 急促的脚步声从阁外传来,胡瑶缓缓地闭上眼。 她想随便吧,反正不会比刚才更糟。 脚步声越来越近,浓郁的血腥味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她的身上多了件外袍。 胡瑶缓缓睁开眼看向来人。 她认识这个人,是她记忆中的红衣少年。 梁国镇国将军的儿子——慕渊。 在南魏时,父皇曾与她说提过慕渊。 慕渊少时随母亲镇国将军出征,十三岁独自领着狼师精骑打下交州剩余五郡,一战成名天下知。 天下十三州,梁国占据最大的三州,是列国之中国土面积最大,武力最强盛的国家。 父皇曾说过像慕渊这样的少年郎,定会封狼居胥。 胡瑶当时听得如痴如醉。 和亲路上,她想着若是驸马是这位少年将军便好了。 胡瑶与慕渊的初次见面,比她想象的还快。 在快到梁国时,使团遭遇偷袭。 她乘坐的马车翻了。 她穿着母后为她准备的红嫁衣,狼狈不堪的跌坐在马车里。 头上的喜帕,早已不知所踪。 马车外是侍女们惊恐担忧的询问声、使者们的吵闹声、刺客与护卫的打斗声。 忽然,好像什么声音都没了。 她奋力推开马车坏了的一角,透过车缝她看到一袭红衣的俊朗少年。 夕阳下,他踏着漫天沙尘,手执红缨枪策马而来。 高高束起的马尾随风飘动,眉目凛凛,郎艳昱耀,如神明一般出现在她的面前。 慕渊。 胡瑶虽未见过慕渊,但在看到红衣少年的刹那。 她就肯定眼前的少年就是慕渊。 她曾听闻,在快到和亲国时皇帝会派驸马来接公主,所以她要嫁的人是慕渊。 她对少年一见钟情,在暗自窃喜中迎来了他。 少年跃下马,将坏了的马车门打开,目光落在少女脸上时,耳尖不自觉地泛红了。 他蹲下身用南魏话问道:“公主可曾受伤?” “没有。”胡瑶用梁国话回应他。 少年闻言挑了挑眉,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一丝探究和玩味。 他小心翼翼的伸手将少女从马车中抱出。 胡瑶搂着少年的脖颈,偷瞄着他。 侍女们担忧的围过来询问,“公主,您没事吧?!” “没事。你们快看他,他应当就是我的驸马。” 侍女们见她无事,转忧为喜,高兴的跟在她身后夸赞少年。 胡瑶笑吟吟的将脑袋悄悄枕在少年的肩上,继续偷瞄着少年。 少年似是未听懂她与侍女的对话,一言不发的将她安置在搭好的帐篷里。 他还非常贴心的替她唤来大夫,给她拿了充饥的绿豆糕。 胡瑶大方的将绿豆糕递给未来夫婿,明知故问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少年接过绿豆糕,“慕渊。” “我叫胡瑶,小字时归。” 胡瑶还忍不住问:“慕渊,你是我的驸马吗?” 慕渊拿绿豆糕的手顿了顿,沉默片刻淡淡的说:“臣不是,公主千金之躯自是要许配给皇子。” 胡瑶:“......” 她觉得婚姻大事还是可以自己争取一下,毕竟她们南魏女子都是自己选夫婿的。 她对慕渊一见倾心,再者她到梁国后,梁帝会将她许配给哪位皇子她也不知。 她素来不喜丑陋,若皇子貌丑,她多少都是不情愿的。 “魏梁两国联姻并未给我指定驸马。慕渊我若说我想选你做驸马,想嫁与你,你可愿意?” 慕渊被胡瑶直白的告白说的愣了神。 回过神后,他挑了挑眉,环住双臂上下打量着她,眼神十分放肆。 胡瑶被慕渊打量的浑身起鸡皮疙瘩,正想开口问他。 就见他勾着笑,不正经的说道:“臣对黄毛丫头不感兴趣。” 听他这么说,胡瑶顿时没好气道:“黄毛丫头怎么了!黄毛丫头也会长大!” 慕渊嗤笑着留下一句。 “那就等黄毛丫头长大再说。” 看着慕渊离去的背影,胡瑶小声的骂了句“黄毛小子”。 不过比她年长三岁,有什么可了不起。 第2章 慕渊 车声辚辚,暗尘滚滚。 马车窗牖中,钻出少女妃色的披帛。 慕渊骑马靠近,敲了敲车壁。 少女笑靥如花的脸庞从窗牖中钻出,妃色披帛因她的动作钻回车内。 “何事?昨夜你睡得可好?” 慕渊像是回忆起什么,蹙眉道:“不好。” 胡瑶问:“做噩梦了吗?” 慕渊道:“......不算噩梦。” 胡瑶又问:“你梦到了什么?” 慕渊凤眸微眯,似笑非笑的看着胡瑶 ,“公主。” 胡瑶有些困惑,“嗯?” “莫再将头钻出窗外了。” 慕渊说完便策马而去,惹得胡瑶一头雾水。 她从今日晨起就发现了一件事,慕渊好似在躲着她。 后来证明,胡瑶的猜测是对的。 慕渊自那日之后就不再与她说话,她想大概是她那日的公主脾气吓到了慕渊。 初遇那日,慕渊好心来还她遗失的喜帕,只因一声不吭的将喜帕盖在她头上,她伸手去摘,手腕被他抓住。 她挣脱不掉,便气势汹汹的朝他吼道:“放肆!若再不松手,本公主让人将你......” 话未说完,头上的喜帕便被取下。 她抬眸望去,才知来人是慕渊。 “慕渊?” 慕渊勾着狡黠的笑,懒洋洋的将手中的红喜帕递给她,十足的纨绔公子做派。 “臣在马车边拾到此物,特来还给公主。” 胡瑶:“......” 她接过喜帕,正想向他表达一下谢意,话还未说出口,慕渊就转身离去了。 后来,慕渊就不搭理她了。 在慕渊的护送下,他们平安无事的来到梁国国都,锦城。 在进宫面圣前,慕渊叫住了她。 胡瑶一度以为慕渊改变主意,想做她的驸马了。 可终究,是她想多了。 慕渊叫住她只是为了告诉她梁国宫中的规矩。 胡瑶点头记下,心中对他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她想时日还长,说不定还有机会。 梁帝将她安排在清静的昭阳殿,得知她梁国话不太好后,派了太子伴读太傅之子教她梁国话。 胡瑶起初还会悄悄的让平平和安安去打听慕渊的消息。 她了解到慕渊这人喜繁奢,爱鲜衣,出则香车宝马,入则金屋玉户。 她还听说他身旁常有美人相伴。 久而久之,慕渊在胡瑶心中从封狼居胥的少年将军变成了富贵不知乐业的纨绔公子。 后来亲耳听到慕渊说的话,她彻底死心将慕渊从心里搬了出去。 - “胡瑶。” 慕渊的声音有些颤抖,将她从过往中拉回。 她躺在地上,勉强的勾了勾嘴角,对慕渊露出一个算不上好看的笑。 慕渊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神情凝重,可她没心情没力气去看他。 她太累了,只想睡觉。 她似是被慕渊抱起,迷迷糊糊听到他说。 “胡瑶,我会送你回南魏,送你回家。所以别做傻事,好好活着。” 睡梦中好似有水珠,落在她的脸上。 - 密牢内 胡瑶看着慕渊将她的尸体抱到怀里,向铁门外走去。 她忍不住飘到慕渊身旁喃喃道:“慕渊,你不是应当在武都吗?” “你说太子是不是忽然疯了?他为何要让人杀我?” “慕......” 胡瑶话未说完,就发现动不了了。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慕渊抱着她的尸体越走越远。 再次醒来时,周围漆黑一片冷的似冰窖一般。 胡瑶从冰窖似的鬼地方飘出。 她想飘回南魏却发现只能在将军府附近飘荡。 她听沿街的小贩说梁帝因她废了太子,虽然她觉得并非是因为她,但作为鬼还是有些感慨。 太子被废后没多久便病逝了,梁帝旧疾复发也病逝。 新帝登基,削藩夺权,党派之争愈演愈烈。 昔日热闹非凡的镇国将军府,也已人去楼空。 她听人说,慕渊在涧狼峪之战中受了重伤,醒来后成了痴傻。他那胞弟向新皇解绶带慕渊归乡了。 胡瑶听了觉得慕渊可怜,但想到她如今的状况便觉得自己更可怜。 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找自己的尸体,不怎么关注世道变化。 这一日,胡瑶又飘了出去。 绛红色的旗帜在风中飘扬,旗帜上的“魏”字格外醒目。 南魏,她的故国,虽只占一州,但好在地大,人多又沿海。 士农工商一直很繁盛,因崇尚和平与列国邦交一直友好。 胡瑶兴冲冲跟着将士飘进将军府,就见到了自己的尸体。 她穿着母后在她十五那年,命人送来的嫁衣被安置在紫檀木棺里。 她的父皇抱着母后小声宽慰,阿弟面色惨白的坐在棺边,穆哥哥默默拭泪。 胡瑶想安慰他们,告诉他们她死时并不痛苦,死得快极了,可她的话他们终究是听不见。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惨叫忽然从房中传出。 胡瑶忍不住顺着声音飘了过去。 房中,满地的鲜血与肉块。 胡瑶干呕了几声,看向受刑的人。 看到这人的刹那,胡瑶愣了。 她认识这人,梁国太子的贴身侍卫,总喜在太子面前说她闲话,后来也是这人将她绑走,让人对她用刑。 屋内除了侍卫与行刑者,还有一个大夫在替侍卫上药。 侍卫的穿着有些奇怪,不像梁国的服饰。 她正想着,就见大夫与行刑者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们恭敬的向她行礼。 胡瑶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转魂看去。 一个戴银色面具,穿白织金蟒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胡瑶不知为何觉得男子有些熟悉。 第3章 故人归 胡瑶仗着自己是鬼,毫无顾忌的飘到男子面前。 男子戴着面具看不清容貌。 “听说你想见孤。” 侍卫听到男子声音后,死死地瞪着男子。 胡瑶这时才发现侍卫的舌头被拔了。 好家伙,够狠啊! “太孙殿下,此地污秽,莫让血污了您的足履。” 胡瑶默默地点了点头。 但愿他们在用刑后,会洒扫这里。 毕竟这里以前可是慕渊住的将军府。 等等,太孙?! 茳北的皇太孙? 胡瑶飞快的围着男子转了一圈。 茳北,天下第二大国。 从豫州一路北上至幽州,文学军事皆不在昔日梁国之下。 她曾听在梁国的茳北人说过,他们的那位皇太孙自幼能筹画,多谋善用兵与慕渊一样都是少年天才。 不过,她还听说那位皇太孙因身患腿疾,脾气古怪,喜怒无常,行事更是狠戾毒辣。 胡瑶忽然想起,当初茳北亦送来过和亲文书。 虽然那时父皇说不能选茳北,但如今回想起来说不定茳北比南魏好。 若再做一次选择,胡瑶大概会选茳北吧。 不知为何,她脑中浮现出慕渊的脸。 她想若当选对慕渊死缠烂打些,说不定今日她正陪着痴傻的慕渊,教他吃饭认人呢。 男子薄唇轻启道:“你既要见孤,那孤便让你见个明白。” 胡瑶亦因男子的话,忍不住好奇。 她凑到他面前想仔细看,却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 她动不了了!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 “胡瑶。” “胡时归。” - 湖中阁躺着的少女,忽然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风轻柔的拂过胡瑶的脸庞,吹动着湖中阁的幔帘。 梨花榻上正点着不知名的香。 胡瑶看着与记忆中相似的场景,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她扶着梨花榻站起,提着裙摆向阁外跌跌撞撞地跑去。 她不明白为何会重新出现在这阁中,为何会死而复生,但她知此刻她必须马上离开。 她不管不顾的一路小跑,直到彻底看不到那座阁才敢停下。 她扶着树大口大口的喘息,还来不及为死而复生逃过一劫庆幸,就发现了一件更严重的事。 她此刻仍在江国公府,若不想办法离去,下场定会与之前一样。 “公主?”温润如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胡瑶转身看向声音的主人。 男子与她记忆中没什么不同,依旧是风光霁月,如玉君子,可脑海中男子惊讶过后,转身离去的画面却不停的重复着。 其实他不救她,胡瑶也理解。 毕竟两人毫无关系,他没必要为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得罪名门世家的公子。 胡瑶记得重生前,是慕渊将她抱离江国公府。 只要她找到慕渊,嫁给他,就可以在他痴傻后与他一起回乡,躲过战乱。 她可以等到梁国因天灾人祸被灭回南魏。 这一次,她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 “王公子,慕渊在哪?” 王承允闻言微微一愣,将慕渊的所在告诉了胡瑶。 “最北面的归晏亭。” 王承允记得除了刚相处时,胡瑶曾唤他王公子,那之后她就一直唤他的名字。 今日的这声王公子,让他心头一颤。 仿佛就在刚才,他彻底失去了她。 胡瑶道了声谢,顺着王承允说的方向小跑到归晏亭。 归晏亭立于湖中心,亭上红幔帘随风飘扬,将亭中玉质金相的少年若有似无的展露出来。 少年容貌艳朗,身穿红销金云纹锦袍,红发带束着的高马尾随风飘动。 他慵懒的靠着椅背,似笑非笑的看着手中的乌金黑釉盏。 胡瑶在见到少年的那一刻,毫不犹豫的跑进归晏亭。 “慕渊。” 慕渊拿黑釉盏的手微微一顿,顺着声音看过去。 总在他梦中出现的少女,此刻正提着裙摆向他跑来。 妃色的披帛同那日马车窗牖中钻出一般,在空中飘扬。 他眸中闪过诧异,随后薄唇微扬挑眉问道:“怎么就公主一人,王家大公子呢?” 胡瑶没忘记重生前慕渊对她的恩情,说话的语气柔软许多。 她说:“慕渊是我找你有事,王公子大概在处理他自己的事吧。” “王公子?公主不是一向唤他王承允吗?” 胡瑶疑惑的看着慕渊,“你怎知我如何唤他?” 慕渊并未解释。 他将手中的黑釉盏放下,说出的话语气暧昧。 “公主初到锦城,常让贴身侍女打听臣的消息。臣那时还真以为公主对臣用情至深,可不过一年,公主便弃臣而去另觅良人。臣当时得知此事,真是心如刀割,肝肠寸断,伤心欲绝。” “你骗鬼呢!你心如刀割,肝肠寸断,伤心欲绝,然后你就醉酒纵马,欢楼与花魁娘子共度春宵,在府中娇养着边关带回来的小美人与宁平郡主踏春游湖......” 胡瑶越说越气,那些早已被她抛之脑后的事又重新涌了上来。 鬼都知道,她曾因慕渊伤心了几天几夜。伤心后,她就想开了。 既然慕渊是人不风流枉少年,那她自然也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 她们南魏的女子,最是拿得起放得下。 胡瑶以为她这么说,慕渊多少会有些害臊,可她终究是低估了慕渊的脸皮。 他不仅没害臊,脸上的笑意还因为她说的话越来越浓。 最后竟歪着脑袋笑出了声。 胡瑶告诫自己要冷静,毕竟真动起手来,她也打不过慕渊。 看在慕渊变成痴傻的份上,她善良的选择原谅他。 慕渊笑够了,托着腮看着她闲闲的说:“臣来江国公府饮酒,到归晏亭时亭中就只剩王大公子。” “王大公子说其他公子都去各处观赏,有几个公子说要去看扬州来的马匹。臣那时想这扬州送来的马匹不送军营,怎么送到江国公府。” “出于好奇臣便问了王大公子他们的原话,王大公子说他们要去看扬州瘦马。” 慕渊眸色幽晦不明,似笑非笑的说:“王大公子光风霁月,自然不知扬州瘦马的意思,可臣却是知道的。” 胡瑶听到这话,不知为何竟笑出了声。 原来,慕渊从一开始就知道。 “少将军知道他们会做什么,对吗?” 第4章 争取 胡瑶自嘲的笑了笑。 慕渊听她对他的称呼从“慕渊”变成“少将军”,就知胡瑶开始疏远他了。 以他对胡瑶的了解,她喜欢人时,总爱连名带姓的唤。若不喜欢了,就开始假客气。 她对王承允是这样,此刻对他也是这样。 慕渊不知为何要心虚,到嘴边的“我知道”变成“我将此事告诉王大公子,他急匆匆出去了,想必是要英雄救美。” 胡瑶忍不住质问:“慕渊,若王公子根本没想英雄救美呢?为什么你不肯早点来,反正你都要来的啊!” 胡瑶不想哭的,可与慕渊四目相对时,眼眶里的泪还是落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她不过是个和亲公主,慕渊没在她凄惨时火上浇油,就已经算是雪中送炭。 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一定要救她。 慕渊见她这样,有些慌了。 他坐到胡瑶身边,“胡瑶......你别哭啊。” 慕渊十八年的人生里,从未安慰过哭泣的小娘子,还是一个哭的如此撕心裂肺的小娘子。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小娘子还是他喜欢的人。 他有些手足无措,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擦掉脸上的泪。 “王大公子定会帮你。即便他没去,我也是会去的。我武功好,肯定一下就到了。” “谁也没到......”胡瑶抓过慕渊的衣袖,将脸上的眼泪擦了个干净,哽咽道:“你没有手帕吗?” “没有,我又不是王大公子。” “你那么多红颜知己,就没一个给你绣手帕的吗?” “我没有红颜知己。” 慕渊说的认真,胡瑶听的敷衍。 他这样的人定是对每个女子都这般说。 胡瑶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 既然慕渊说他会来却迟了,想必是有事耽误了。 这事自然比她这个才见过几面,还死皮赖脸想嫁他的和亲公主重要。 她突然想起阁中那日,慕渊身上充斥着血腥味。 慕渊是去杀人了。 胡瑶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少年,想起重生前见到的那个男子。 她记得茳北皇室姓慕。 这一刻,胡瑶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联想到了一起。 胡瑶盯着慕渊的脸,企图找出点破绽。 “慕渊,你说一下“靠太近了”。” 慕渊闻言挑了挑眉,将脸凑到胡瑶的面前,嘴角露出暧昧的笑,“靠太近了。” 胡瑶微微蹙眉道:“不对,不是这个语气。” 虽然语气不太一样,但总觉得声音还是有些相似。 她记得慕渊的父亲是个文弱的书生。 在宁建战乱时,被慕渊的母亲镇国将军所救,两人日久生情结为夫妻。 慕渊是随母姓,他的母亲是已故慕老将军的幼女。 慕家上下与他母亲一生都在为梁国南征北战,据说慕渊的三舅舅还是与茳北人交战时战死的。 慕渊又怎会是茳北人。 胡瑶很快自我否认了慕渊是茳北皇太孙的想法。 慕渊见胡瑶盯着他发呆,不正经的伸手在她下巴上勾了勾。 “胡瑶,你将我当成谁了?” 胡瑶将慕渊勾着她下巴的手拍掉,“茳北皇太孙。” “你何时见过他?”慕渊像是想到什么轻轻的笑着,带着点捉狭的说:“原来我们时归是想当太孙妃啊。” “我可没这么说。” 胡瑶觉得想不想当是一回事,有没有机会当又是另一回事。 显然,她现在后悔想当也没机会了。 “那就还是想当。”慕渊把玩着胡瑶的发梢,“茳北皇太孙可算不上良人。你若真想当太孙妃,像这般哭哭啼啼可当不上。” 胡瑶有些好奇的问:“要怎样才能当上?” “比如发生刚才说的事,你能好好的活着顺便将那些人杀了,就可以当。” 胡瑶微微颔首,觉得这事与她无关。 她如今死而复生,只想好好活着,平安度日。 至于太孙妃,她也不过随口问问。 毕竟自己几斤几两,她还是非常清楚。 胡瑶觉得哭也哭够了,问也问够了,是时候进入正题。 她站起来,表情颇为严肃的看着慕渊。 “慕渊,当少将军夫人可不可以像今日这般哭哭啼啼?你愿意做我的驸马吗?如果你不愿意,我也是可以做少将军夫人?” 慕渊眉心浅蹙,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淡淡的笑,可说出的话还是初遇那日的说辞。 “臣说过臣对黄毛丫头不感兴趣。” “我不是黄毛丫头,我下月就及笄了。” 胡瑶不明白她这话有什么好笑,竟让慕渊眉开眼笑,甚至笑出了声。 她想看在慕渊替她收尸的份上原谅他。 慕渊眸中带着凉意,避开胡瑶的目光随口说:“年岁是长了,可这性子还是黄毛丫头,我没兴趣。” “我、我只是还没习惯梁国,你将我娶回去好好养一养......我肯定会变得像梁国女子一般温柔乖顺。若你养了两年,还是不喜欢我那我们可以和离。” 她自顾自的说着,完全没有注意到慕渊听到“和离”时脸上神情的变化。 胡瑶记得就是两年后,慕渊会出征涧狼峪受重伤成痴傻。 这与她来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胡瑶对自己的容貌一向有信心,又笃定慕渊是个风流多情的,便觉得两人成婚的机会很大。 他见慕渊听后没反应,还是有些心虚的追问道:“慕渊,你觉得如何?” 第5章 我是真的想嫁你 慕渊挑眉,看着少女时的神情似笑非笑,“公主,当真如此喜欢臣?” “真的,比真金还真。” 胡瑶觉得但凡她犹豫一下,都对不起她之前说的那么多话。 况且她这也不算骗慕渊。 她初遇慕渊时,对他一见钟情。 十二三岁时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慕渊,想要嫁他,可妾有情郎无意,她也没办法。 她正想再对慕渊表达一下自己对他的“爱慕之情”。 就听到他扔下一句“小骗子”头也不回的向归晏亭外走去。 慕渊心里有团无名火。 他不明白为何喜欢王承允的她忽然想要嫁给他,更不明白她为何要讨好他。 那个他从马车中抱出来明媚又娇俏,看他时眼睛里像有星星一样的少女,怎么会变成如今这样。 看着不远处,向他们这走来的王承允。 慕渊忽然停了下来。 胡瑶没想到慕渊会停下来,整个人撞在他身上。 她担心慕渊又会突然走人,拉住他的衣袖,“慕渊,我是真的想嫁你!” “臣看出来了。” 慕渊勾着笑,漫不经心的说:“既然公主如此爱慕臣,若是公主肯答应臣的要求,臣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胡瑶猜慕渊此刻心里肯定看不起她。 堂堂南魏公主竟死皮赖脸的求他娶她。 看不起就看不起。 只要活着,活下去,面子哪有命重要! 她这样想着抬头看向慕渊,给了他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 “你说要求吧。” 慕渊垂眸看她,语气有些冷淡。 “你与我成婚后,不准过问我的行踪,无论我何时出门归家你都不能管。” “嗯。” “我与谁在一起,做了什么不许问。” “行。” “不许胡乱拈酸吃醋。” “好。” 胡瑶答应的非常爽快,不带一丝犹豫。 反倒是原本想戏谑她的慕渊脸色沉了下来。 他微微抿唇,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阴郁,很快他又风轻云淡的笑道:“看来公主当真是很喜欢臣呢。” 胡瑶重重的点了点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真诚。 “嗯嗯,慕渊我非你不嫁。” 只要慕渊肯娶她,别说不许拈酸吃醋了。 就是成婚后,立刻帮他纳八个十个妾,她也是可以的。 慕渊脸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俯身在胡瑶耳畔轻言。 “公主既然答应臣的要求,臣自然不会厚此薄彼。若是成婚,公主的事臣也不会过问,公主若是想养面首也是可以的。” “面......面首?!” 胡瑶以前在南魏时,听父皇说过面首的事。 父皇说他国所说的面首,就是南魏所说的侍君。 侍君就是长相貌美,性格温柔和善不仅会琴棋书画,还会哄女子开心的男子。 最主要的是父皇曾说等她及笄就可以有侍君。 她虽觉得养人费钱,但若是养几个貌美的男子每日看看,她也是乐意的。 她没想到嫁给慕渊还可以养侍君,她记得梁国女子似乎是不可以养侍君。 慕渊看着脸颊泛红,不知想什么想出神的胡瑶微微蹙眉。 重点是面首吗? 重点难道不是成婚! “慕渊,那你何时与陛下说我们的婚事?” “臣何时说要与公主成婚了?臣刚才不过打个比方罢了。” “你......” 胡瑶心里又羞又气,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慕渊见胡瑶抿着嘴,无声的叹了口气,“婚姻大事,公主还是让臣回去好好考虑考虑吧。” “那你一定要在我及笄前半个月给我答复。” 胡瑶想万一慕渊思前想后还是不愿娶她,她也好为自己备好退路。 “行。” 鸟鸣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慕渊微微蹙眉,唤来一个眉清目秀叫严锦的侍卫送她回宫。 在马车彻底离开江国公府时,胡瑶松了一口气。 她该想想下月及笄宴的事,再想想别的退路。 她记得梁国太子此时不在东宫。 他几月前,领了圣旨带兵去平息元国在武都边境挑起的战乱。 武都为咽喉之地,若武都被占,梁国便会陷入战火。 梁国太子自请出征,但他并非善谋领兵之人,一度使武都边镜陷入危机。 她记得安安说过,慕渊后来请旨去了武都。 “公主,已到皇城门口。” 严锦的话,让胡瑶回过神。 胡瑶掀开帷幔,下马车道谢。 “这都是属下应该做的。这马车入不了宫,属下目送公主进去。” “有劳严侍卫,替我谢谢你家少将军。” 严锦行礼道:“诺。” 胡瑶刚踏进东宫,就见平平安安急匆匆的跑过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焦急的询问。 “奴婢与安安醒来时,发现公主不见了,东宫那些人不知听了谁的话,将奴婢们关了起来。” “安安小声点,让人听去又找借口为难公主。” 胡瑶笑着宽慰道:“我没事,你们别担心。我有些饿了,你们替我备些吃食吧。” “诺。”安安拉着平平就要去备膳食。 平平还是不放心的看着她,直到她说“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平平才安心与安安退下。 胡瑶刚进房坐下,就见一个宫人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永乐公主,有人求见。” 第6章 欺负 胡瑶看向未行礼的宫人,语气透着毫不掩饰的恶意。 “跪下。” 她以前总觉得若是侍这些宫人好些,她们至少不会因太子不喜她,而欺凌平平和安安,可人善终究被人欺。 反正她重生前她的结局摆在那里,只要另寻活路,有些事如今也无需再退让。 宫人似是没想到一向柔声细语的她会突然让她跪下。 一时愣在那里,不知如何反驳。 胡瑶见宫人没反应,随手拿起桌上的杯盏砸在地上。 宫人蹙眉吼道:“你、你做什么!” “以下犯上是重罪,本公主若是将往日种种与今日之事禀告陛下,你就是死罪。” 宫人眉头紧皱见胡瑶面有愠色,不服气道:“奴婢不敢,请公主恕罪。” “让人进来,你自行去门口跪两个时辰。若不愿跪,本公主今日便去见陛下。” 往日宫人们见太子不来这院,除了训话,几乎不管眼前这位。 她们便仗太子势欺压,眼前这位也从未在太子面前说,如今突然这般说,宫人心中虽有怨,却也不敢多言。 “诺,奴婢告退。” 胡瑶知宫人现在如此听话,是顾忌着梁帝对她这和亲公主还算关心。 只是,她还是冲动了些。 宫人今日一跪,只怕明日宫中就会传出她苛待宫人。 她屈指敲着桌面,看向门口。 王承允身穿一袭冰蓝丝绸竹叶纹锦袍款款走进。 他依旧是儒雅淡然的模样,仿佛完全没看到跪在门外的宫人。 胡瑶似乎从未见过王承允慌张失措的模样。 “公主,在下可是做了什么惹您不快?” 胡瑶还是第一次见到王承允蹙眉。 原来这样一个温和儒雅的人,也会做这种表情。 王承允是在不满她江国公府的不告而别,还是不满她见到他时的不知礼数。 她如今不想嫁王承允了。 她管他满不满意。 胡瑶勾着笑淡淡道:“王公子向来循规蹈矩又怎么会惹永乐不快。” 王承允一贯平和的神色,在听到胡瑶的话后多了一丝黯然。 他心中有千言万语,最后说出口的话近乎低喃,“若我做错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改。” 胡瑶怔然,抬头看向站着的王承允。 只见他面色如常,一片淡然。 果然,刚才是她幻听了。 王承允这样的人,怎会说那样的话。 “不过是在江国公府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遭人欺辱,刚巧被王公子看见。” 胡瑶淡淡的笑了一下,眸中再也没有往日对王承允的倾慕之情。 “弃我去者,不可留。” 王承允心头一颤,好似那并非胡瑶做的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一般。 他想说:“在下决不会弃公主不顾,无论发生何事,在下都愿意陪着公主。” 话未出口,就听到胡瑶下的逐客令。 “宫门要下钥了,王公子还是快些出宫吧。” 胡瑶见平平安安偷偷向她这里张望,便起身向门外走去。 她与王承允擦肩而过时,听到王承允语调淡淡的应了声“好”。 她向外缓缓走去,不再回头看王承允。 - 夜色深沉,月光倾洒在床幔上。 胡瑶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在床榻上想着及笄宴的事。 那日及笄宴途中,她借口如厕屏退一众侍女散心。 途中迷了路,听到山石后有男女的交谈声。 胡瑶记得那女子的声音,是梁帝的淑妃。 至于男子的声音,她总觉得在哪听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她当时听到,第一反应就是快溜,不能让人发现,可转身没走几步就被人敲晕。 醒来见到的便是太子的侍卫,所以她一度以为与淑妃私通的是太子。 如今想来那声音虽与太子有些相似,但还是不太一样,可绑她的人又确实是太子的人。 山石后的男子会是谁? 胡瑶想着这个问题,很快便昏昏沉沉睡去。 睡梦中,胡瑶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透过床幔隐约看到一个人坐在床边的凳椅上。 胡瑶瞬间清醒过来,只觉得这场面有些毛骨悚然。 她伸手去拿藏在枕下的匕首。 虽然握着匕首,但她不敢贸然行动。 皇宫内苑岂是寻常人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 这人身上有血腥味,莫非是刺杀梁帝失败,又知梁国太子不在东宫跑来这避难? 不对,这人不去没人的卧房,跑她这个和亲公主这里来做什么? 胡瑶这边正脑补一场刺杀大戏,就见对方朝她走过来。 怎么办! 现在大喊救命,肯定是来不及了。 如果和他拼命,她大概也是死路一条。 她不会这么倒霉,刚重生一天就要死在陌生人的手里吧。 正当胡瑶想要说些什么稳定对方的情绪时,就听到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床幔外响起。 “醒了?” 月光轻柔的洒落在那一袭玄衣,郎艳昱耀的人身上。 他凤眼含笑薄唇微扬,深邃的眸子正望着她,挂床幔的动作随意又慵懒。 胡瑶突然就明白为何他风流韵事诸多,还是惹得女子芳心暗许,前赴后继。 “慕渊?” 慕渊非常自来熟的坐到她床边,懒洋洋的看着她,“你若再不醒,我就要走了。” 胡瑶短暂的被慕渊的美色迷惑了一下。 冷静下来后,忍不住开口提醒道:“慕渊,这里是皇宫!” 慕渊顽劣的笑道:“嗯,我知道。时归是在担心我?” 我担心你个鬼! 我是担心被你牵连! 她虽然心里这么想,但还是非常不要脸的说:“嗯,我是在担心你。” “小骗子。”他拿过她手里紧握的匕首把玩起来。 胡瑶将被褥披在身上,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那宫人对你做了什么?” 胡瑶微微一愣,想到之前被她罚跪的宫人。 消息传的也太快了吧。 等一等,那宫人总不会是慕渊的女人吧。 啧啧,眼光真差。 她知慕渊这人一向护短,之前听说有人出言调戏他的贴身丫鬟,他二话不说就废了对方的胳膊。 如今她让他的女人跪了两个时辰 他该不会是来废她的双腿吧。 “其实......她......” 慕渊听着胡瑶支支吾吾的回答,眉目变得有些凛冽,“她欺负你了?” 第7章 非你不可 “胡瑶,她怎么欺负你的?” 胡瑶眼一眨,话张口就来。 “她之前说太子罚我不让用膳,就好几日没给我备膳。她还带着宫人欺负平平安安。慕渊,你应该知道拿针扎人是不会有伤痕的......” 她絮絮叨叨的将宫人做过的事告诉慕渊。 慕渊只是安静的坐着听她说。 她刚说完就见慕渊看了她一眼,目光闪烁。 “胡瑶,你梦中的我是什么样的?” 胡瑶:??? “在你梦中王承允转身离去,那我呢?” “慕渊,东宫是不是有你的暗探?” 胡瑶敢肯定东宫,甚至皇宫都有可能有慕渊的暗探。 若慕渊说没有,那她今日与王承允说的话,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她可不信是王承允与他说的。 慕渊道:“今日有。” 胡瑶道:“我就知道你会说没有。” ...... 不是应该说没有嘛。 胡瑶看到慕渊脸上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在心里叹了口气。 “你还没告诉我,在你梦中我做了什么?胡瑶告诉我。” 不知为何,胡瑶竟觉得她的回答对慕渊很重要。 她轻叹道:“你让我好好活着,还说会送我回家。” 话音刚落,胡瑶整个人猝不及防的被慕渊抱到怀里。 几乎在被抱入怀中的刹那,胡瑶想到阁中发生的事。 少女脸色苍白,紧紧闭着双眼,嘴唇被咬出一道血痕。 “那只是场梦。胡瑶,没人能伤害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会送你回南魏,送你回家。” “胡瑶。” “胡时归。” 慕渊轻轻的拍着胡瑶的背,像哄孩童一样哄她。 胡瑶闻着慕渊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听着与重生前相似的话,渐渐冷静下来。 委屈与不甘涌上心头。 她抱着慕渊,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小声抽泣。 慕渊低喃道:“对不起。” 胡瑶被慕渊没头没尾的“对不起”打破了伤心的情绪。 她悄咪咪的用慕渊的衣袍擦掉脸上的泪水,正想说原谅他突然抱她这事。 就听慕渊说:“你说的对,我失策了。我赶不上。” 胡瑶明白了慕渊的这句“对不起”。 她想就当是慕渊与重生前的她说的吧。 “你不欠我什么,所以即便没有救我,我也不会怪你的。” 慕渊收紧抱着她的手,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骗子。你嘴上说着不会怪,可心里却直接将人判了死刑。弃你去者,不可留。梦里王承允没救你,你醒过来就彻底不要他了,明明之前还一直想嫁给他。” “你怎知我想嫁给王承允?” 她之前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吗? 慕渊松开她,还非常贴心的将她刚才掉在床上的被褥重新裹在她身上,“现在知道了。” 胡瑶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慕渊,你诈我!” 慕渊看着她此刻脸上的表情唇角上扬,又恢复平日纨绔公子恣意慵懒的做派。 “你为何想嫁与王承允?你若不肯说或撒谎,那你让我娶你这事免淡。” 慕渊倚靠着床柱环住双臂,眼神肆无忌惮的盯着她,仿佛她如果撒谎,他一定能看出来一样。 “说吧。” 胡瑶斟酌着用词小心翼翼的说:“王公子他......他一表人才,端雅温和,守礼知节,还洁身自好,锦城的贵女们都想嫁他。” 胡瑶边观察着慕渊的表情边说:“即便他不喜欢我,但我们若是成婚,应当也会相敬如宾,夫妻和睦。” 她可不能因为王承允的事,功亏一篑啊。 “胡瑶,你喜欢王承允吗?” 胡瑶看不清慕渊说这话时的表情,但她听出他语调中捉狭顽劣的笑意。 “之前是喜欢过他。” 安静的卧房,回荡着胡瑶轻声的回答。 慕渊似笑非笑的看着胡瑶,平日总是带着笑意的目光此刻冷若冰霜。 慕渊后悔了,他现在巴不得胡瑶撒谎。 胡瑶没想到慕渊会突然靠近她,本能的向后缩了缩,紧接着他听到慕渊说。 “胡瑶,你不是非王承允不可,对不对? 胡瑶点头应道:“对,但慕渊我非你不可。” 他是替她收尸的人,是帮过她的人,是最有可能让她活下去的人。 她当然非他不可,这并不算撒谎。 胡瑶抬头对上慕渊的目光,任他观察自己的神情。 慕渊见胡瑶看向他时,目光澄澈坚定。 若不是他早知道胡瑶不喜欢他了,他都要信了胡瑶的非他不可。 “胡瑶,你抱抱我。你抱我,我就信你说的非我不可,我就娶你。” 慕渊觉得自己这话既卑鄙又无耻。 他明知胡瑶是不想嫁与太子,才死皮赖脸的说要嫁给他。 明知她做了那样的梦不愿与男子接触,还非让胡瑶抱他。 他现在心里不痛快,所以也想让胡瑶心里不痛快。 胡瑶不明白眼前这人到底是在闹哪出,但如果只是抱一下就能嫁给他,就能离开皇宫那又有何不可呢。 她不等慕渊反应过来,从被褥里钻出,钻到慕渊的怀里。 慕渊微愣,伸手回抱胡瑶。 手碰到胡瑶身体的那一刻,她害怕的发抖了。 “胡瑶若是我们成婚,还会做比拥抱更亲密的事,所以你不能怕我。” 胡瑶闷闷的应了一声“嗯”,将侧脸贴在慕渊宽厚温暖的胸膛。 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渐渐的安静下来。 慕渊说的对,若她要嫁给慕渊,就不能害怕和逃避。 人被害虫咬了,总不能一直怕害虫,再说慕渊又不是害虫。 慕渊将下巴抵在胡瑶的发上,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她的背,“胡瑶,你在想什么?” 第8章 等我回来娶你 胡瑶被慕渊一问,话就脱口而出。 “慕渊,你身上有血腥味是去杀人了吗?” 慕渊把玩着她的发梢,漫不经心道:“嗯,我来时换过衣衫很难闻吗?早知道我就像王公子一样熏个香。” 胡瑶:“......” 她算是发现了,慕渊不喜欢王承允。 不过她倒也理解,两人皆是梁国数一数二的青年才俊。 难免会被拿来比较,慕渊年少气盛,肯定不喜欢别人拿他与王承允比。 她以后还是不要在慕渊面前提到王承允。 “不难闻,闻着让人安心。” 她话说完,头顶就传来慕渊爽朗的笑声。 吓得胡瑶连忙捂住他的嘴,小声提醒道:“你别笑那么大声,会被人发现的!” 慕渊看着她的眸里满是笑意,痞气点在眉梢眼角。 掌心触碰着慕渊柔软的薄唇,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手心。 胡瑶脸“腾”的一下红了。 她慌忙收回手,没好气的瞪了慕渊一眼。 慕渊歪着脑袋低笑了几声,“我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说血腥味闻着让人安心。” 胡瑶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慕渊。 她不可能告诉慕渊,闻着安心是因为重生前他就是满身血腥的出现并帮了她。 等了半天,慕渊也不见胡瑶反驳。 他抬眸看她。 胡瑶比上次见到时清瘦了许多。 记得初见胡瑶,她跌坐在破损的马车里。 红嫁衣衬得她肌肤胜雪,面容娇美绝丽,但因年岁尚小反倒显得稚气可爱。 明明那么狼狈,但她的眼神却熠熠闪光。 他那时想,若是将她好好娇养着,等十六七岁必定会是个倾国倾城的明艳少女。 他将胡瑶从马车中抱出来。 胡瑶搂着他的脖颈,眉眼弯弯的笑着。 明媚又娇俏。 她用南魏的话对侍女们说他是驸马,她未来的夫婿。 她的声音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软糯,飘飘然的落到他心里。 他当时想若他真是胡瑶的夫婿就好了。 他一定会把她好好养大,可他不是也不会娶她。 慕渊告诫自己不要喜欢胡瑶。 他与胡瑶不是一路人。 他在战场之上生死难测,而她的人生定是春和景明。可如今胡瑶清瘦的模样,为了活着算计讨好的神情都在告诉他。 她这一路走来并非春和景明。 慕渊抱着她低喃道:“胡瑶,等我从武都回来就娶你为妻。” 胡瑶道:“不行。” 慕渊闻言心中恻然,站起身就向外走去,“今日之事,就当臣没说过。” 胡瑶慌忙下床,拉住他的衣袖不让他走。 “不是不是,我是想说等你从武都回来太迟了。我想立刻马上就嫁你,在及笄前嫁你。慕渊,我下月就及笄了,陛下一定会在及笄宴上宣布我的婚事。” 慕渊目不转睛的望着她,眸中的笑意越发幽深,唇角微扬道:“太子人在武都,这婚事便是宣了也没用。” 他还以为胡瑶后悔了。 “你且安心,我既说要娶你,那便无论如何都会娶你。你要做的就是开心的过及笄宴,然后等我回来娶你。” 慕渊极轻的碰了一下她的手,见她不排斥,牵起她将她带到床边。 “我会派人暗中护着你。当然你如厕沐浴时他们不会靠近,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歇息。” “好。”胡瑶点头坐到床上,望着慕渊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慕渊,无论如何我都等着你。” 不知是慕渊的话让她安心,还是因为她太困倦,躺下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 日光透过窗扉,拂上垂挂着的床幔。 梨花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少女秀眉浅蹙,“好吵。” 她掀开衾被下了床,推开最近的窗扉,不耐烦的喊道:“统统给本公主闭嘴。” 她这句话效果意外的好。 刚才还聚在一起议论纷纷的宫人们,惊恐万分的看着她,然后就散去了。 胡瑶:...... 平日这些宫人有那么听话吗? 安安闻声而来,“公主,您醒了!奴婢马上去拿早膳。” 平平从外间走进来,“公主,奴婢先为您更衣吧。” 胡瑶点了点头问道:“外面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可不太信是自己吓跑了宫人。 “好像是死了个人,公主等安安回来问问她,她刚才就在打听这事。” 死人? 难道这个死人就是慕渊昨夜潜入皇宫的原因。 安安急匆匆地提着早膳跑了进来,“公主,今晨发现的死人,就是昨日对您不敬被您罚跪的宫人。” “奴婢听旁人说,那宫人被罚跪后心中有怨便偷饮酒,谁知醉酒跌进御花园池子里淹死了。” “慕渊呢?” 胡瑶几乎在听到宫人死的消息时,就想到了慕渊。 “啊?” 安安没想到还能从她家公主嘴里听到慕少将军的名字,微愣片刻后道:“听说今日早朝时,慕少将军向陛下请旨去武都助太子平息战乱,想来此时已在路上。” 原来,慕渊是今日出发去武都啊。 平平笑道:“公主是想慕少将军了吗?” 胡瑶疑惑的看向平平。 平平与安安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胡瑶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 “这事陛下知道了吗?” “知道了,只说让九皇子去查并让人好好安葬。” 安安愤愤不平道:“说到这事,公主您是不知道,那些宫人当着九皇子的面说是公主您害的。明明是那人自己不小心。” 平平道:“好在九皇子并非听信谗言之人,并未相信宫人们的话。” 胡瑶低喃道:“想来这事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除了失足落水,应当也不会有别的结果吧。 “公主别想这事了。您瞧今日不知怎的,小厨房做的膳食格外丰盛。” “公主,用膳吧。” 胡瑶略微颔首,在平平安安的服侍下用了一顿丰盛的早膳。 用完膳后,胡瑶像往常一样在房中写着家书。 “老奴给公主请安。” 胡瑶闻声看去,说话的是梁国皇后李嫣身边的掌事嬷嬷。 李嫣,李皇后。 梁帝表妹,比梁帝少十,温良贤惠却因体弱无子。 梁帝登基四年立她为后,那时她那面都未见过的表姑已亡故三年。 李皇后待她这个和亲公主倒是极好。 她初入梁宫,夜里想家,李皇后便常来昭阳殿陪她。 李皇后说她表姑初到梁国时也总想家,那时她也是这样陪着表姑的。 从李皇后话中,可听出她与表姑关系极好。 胡瑶放下笔迎上去,“叶嬷嬷怎么来了?” 平平安安行礼后,搬来凳子退到两侧。 叶嬷嬷扶着胡瑶坐回椅上才坐下,“东宫发生的事,皇后娘娘都听说了。” 叶嬷嬷宽慰道:“公主柔善,难免就会有恶仆欺主。皇后娘娘让老奴来敲打敲打,往后若有什么事,公主只管去皇后娘娘那里说,切勿独自承受。” 胡瑶笑道:“永乐记下了,让皇后娘娘与嬷嬷为永乐废心了。” “公主若无事亦可常去陪陪皇后娘娘。” 胡瑶点头应道:“好”。 “那老奴便不叨扰公主了。” 胡瑶微微福身:“嬷嬷慢走。” 平平安安忙上前送叶嬷嬷出门。 就这样,胡瑶常去李皇后处陪她,偶尔无事便只待在卧房想及笄宴的事。 这一月,过得非常安逸平静。 第9章 及笄 今日是胡瑶的及笄宴。 她一早就被叶嬷嬷拉到坤德殿,与重生前一样,李皇后将父皇母后给她的信笺与生辰礼交与她。 及笄礼隆重又繁琐,好在她之前经历过也算颇有经验。 照理说她一个和亲公主的及笄宴不需如此隆重,不仅后宫妃嫔到场连皇子大臣都出席了。 按李皇后所说梁帝这是在弥补心中遗憾。 梁帝与表姑曾有一女。 表姑因早产血崩而亡,梁帝不顾群臣反对立表姑之女为皇太女,可惜皇太女体弱不久便夭折了。 胡瑶觉得若真如李皇后所说,那梁帝让她嫁与太子大概也是为了弥补遗憾。 毕竟梁帝之前总在她面前说“太子容貌最似朕少年”这样的话。 “永乐是不是累了?要不要去殿外走走?” 皇后温柔的声音传到她的耳畔。 胡瑶连忙摇头道:“永乐不累。” 她在及笄宴结束前,绝不离开大殿。 胡瑶装作不经意的看向妃嫔处,只见淑妃并未在殿中。 她又看向大臣处,位置上倒是都坐着人。 山石后的男子若非大臣,难道是侍卫?总不会是...... 胡瑶拿果酒的手顿了一下,不太相信的看向皇子所坐处,只见位上三三两两的空着。 天爷,不会吧。 胡瑶还未从震撼中回过神,就听到梁帝说:“永乐如今已及笄。朕这些时日一直在考虑她的婚事,思前想后都觉得太子与她最为般配,不知诸位觉得如何?” 胡瑶:“......” 不如何,糟糕透了。 李皇后见她这般小声调笑道:“永乐害羞了?” 胡瑶:“......” 梁帝此言一出,宴上一时竟无人开口。 六皇子见众人皆未开口,起身打破了沉默,“回父皇,儿臣觉得此事还是等四哥回来再议吧。” “正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臣倒是觉得挺好。四弟与永乐公主郎才女貌般配极了。” 胡瑶几乎是在听到“挺好”这两个字时看向说话的人。 说话的正是刚才不在殿内的三皇子。 原来与淑妃私通竟是三皇子。 如今想来抓她的虽是太子侍卫,但这侍卫若是三皇子安排在太子身边的呢? 此刻,胡瑶想到了一个最傻最直接的办法,就是看及笄宴后有没有人抓她。 若没有侍卫就是三皇子的人,若有害死她的便是太子。 等会,便知晓了。 “臣觉得此事不妥,太子身为储君怎可娶他国女子为太子妃。” 这位大臣说的非常对,让她瞧瞧是哪位大人如此会说话。 胡瑶一瞧呆了。 这位大臣不是别人,正是王承允的父亲,太傅王志。 她看向王志时,就发现王志正认真严肃的盯着她,盯得她都有些紧张。 今日胡瑶总算明白为何王承允会这般知礼守节。 若是让王志整日这样盯着她,她肯定也会成为梁国的名门淑女。 “陛下不妨为永乐公主另挑一位大梁才貌双全的男子,做公主的驸马。” “说起来王大人家的大公子已是及冠之年,大人莫不是想让今郎尚公主?” “臣本人并无此意!” 胡瑶默默地夹了块绿豆糕塞到嘴里。 王大人,你多少犹豫一下,否则显得我很没面子啊。 殿上群臣正对她与太子的婚事争论不休时,一位将士模样的人跑了进来。 “陛下,大捷啊!” 将士将手中的捷报呈上,“边关大捷,武都大捷!太子坐镇后方,少将军率八百狼师精骑攻克元兵四千,斩杀敌军首将,元兵现已退至天陖关。” 梁帝喜上眉梢,“好,好,告诉太子与慕渊他们若平息武都之乱,朕重重有赏!” “诺。” 在听到大捷时,胡瑶仿佛也看到慕渊在战场上手执红缨枪张扬凛冽,锋芒尽显的模样。 慕渊。 她在心里默默的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激动的何止她一人,满殿群臣举杯庆贺。 梁帝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唯独李皇后面露忧色。 胡瑶轻唤道:“娘娘是在担心慕少将军吗?” 李皇后回神笑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自然是担心的。不说这了,永乐吃这个奶酥,很甜呢。” 胡瑶点头,舀了一小勺奶酥放嘴里。 果然,很甜。 - 宴会结束,沐浴更衣后,胡瑶并未向床榻走去。 她吹灭平平刚才为她点的烛火,坐在椅上,再三思考后决定直接问慕渊派来的暗卫。 “那个……今夜可有人想抓我?” 房内寂静无声,无人答话。 胡瑶:“......” 说不定慕渊只是说说,并未真让暗卫守着她。 她怎么就信了,好丢人啊。 胡瑶颇为尴尬的给自己倒了杯水。 “没有,公主安心就寝。” 房外忽然传来的说话声,吓得胡瑶拿杯盏的手抖了抖。 原来真派了暗卫啊。 这么说来侍卫当真是三皇子的人?要她命是三皇子? 难道是三皇子发现她偷听,为以防万一将她杀了,再将此事嫁祸给太子。 文会宴难道也是有人假借太子之名行事? ......算了,不想了。 反正她死后听说三皇子,淑妃等人都死了,死得很惨。 她身在异乡,无权无势。 若贸然去报仇,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搞不好,最后命都没了。 她如今避开了文会宴与及笄宴的事,只要好好活下去,定会看到他们惨烈的下场。 胡瑶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地,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心情颇好的向床边走去。 刚坐到床边,胡瑶就看到枕边放着一个小紫檀匣,匣上放着一封信笺。 她拿过信笺打开。 “夜长争得薄情知,春初早被相思染。” 信笺上的南魏字笔势豪纵,刚劲有力,不知道的还以为写的是檄文,可上面实实在在写着一句相思的诗。 胡瑶见这信笺有两张,便又拿起另一张看。 “简单来说,本将军想你了。” 她低眉浅笑将信笺妥帖的收好,打开小紫檀匣。 匣内放着一封信笺和一条手串,手串上用红线坠着一枚平安锁。 “阿瑶,见字如晤,生辰吉乐。 刚至武都,见孩童手上皆戴百香籽。 村中乡亲说是为保孩童“平安喜乐,顺遂无虞”之意。 黄毛丫头可不就是孩童,便让人照着武都风俗做了一串,当作及笄之礼。 若是感动到要落泪,切记等本将军回来,当着本将军面慢慢哭。 慕渊 ” 胡瑶鼻尖突然有些发酸,将信笺都收到匣子内,藏在床边暗柜里。 慕渊这样的人,最会讨女子欢心。 胡瑶啊胡瑶,这点事就感动成这样也太没出息了。 他如今这般侍你,不过是一时兴起。 你也不想想慕渊可是锦城出了名风流多情的公子,只怕送出去的生辰礼没有成千也有上百。 等她这兴致过了,你也不过是他风流韵事上的一个点缀。 你可千万别再对他动心,否则到时难过的定是你。 你只要好好的活着,活下去,到时离开梁国回家去。 胡瑶躺到床上,想着慕渊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月光透过窗抚上胡瑶的睡颜,也抚上武都的中军帐上。 - “阿嚏。” “少将军您没事吧?可要唤大夫来瞧一瞧?” “无碍。” “说不定是有娘子想少将军了。” 少年停下擦红缨枪的动作,看向说话的男子。 男子见状忙解释道:“在我们家乡有种说法,打喷嚏就是有人在想你。” 男子刚说完边上的人忍不住调侃道:“那我们家乡还有种说法,打喷嚏就是你伤寒了,该看大夫了。” “陈介,我相信你打喷嚏肯定就是伤寒。” “去你的。” “你看咱们少将军的表情,不止娘子在想少将军,少将军也在想娘子呢。” “少将军,那娘子是不是个大美人?” “林延,你问问题能不能不那么肤浅!能让少将军喜欢的娘子,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个美人。少将军,您说是不是?” 慕渊见两人一脸期待的看着他,挑眉一笑道:“是位金尊玉贵的小美人。” “我就说嘛。”陈介得意洋洋的看着林延。 “不、不对啊!” “什么不对?林延你他娘的那么大声做什么!吓老子一跳!” “少、少将军。”林延自顾自的跑到慕渊面前一脸,不敢相信的问:“您是打算成家了吗?” “林延,你是不是打仗打傻了?” “那你说少将军平日有没有在我们面前主动提起过娘子?” “好、好像是没有。” 别说主动提娘子,就是他们跟了少将军这么久,除了宁平郡主还真没见过少将军身边出现过其他女子。 陈介被林延问的有些心虚,求助的看向慕渊。 “活着,打赢了。回锦城本将军请你们喝喜酒,现在吩咐下去准备出发。” 两人虽百思不得其解,仍异口同声的应道:“是,少将军。” 顷刻间,尘沙飞荡,马蹄声远。 第10章 今朝凯歌归 清脆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锦城的百姓们自动让出一条道。 众人纷纷踮脚昂头,兴奋的朝城门口张望。 梁帝领着众皇子及大臣,在皇城门口等着凯旋归来的将士。 胡瑶则跟着李皇后,在举办庆功宴的殿上候着。 李皇后一直以为她喜静,便为她安排了最靠近她却不显眼的角落。 今日的殿上女眷,不止后宫妃嫔,还有各家大臣的家眷。 胡瑶虽是安静的坐着,但耳朵却没放过世家贵女间的对话。 “听说宁平郡主今日也去接慕少将军了,真令人羡慕啊!” “宁平郡主什么身份,我们什么身份,今日能来殿上看少将军都是陛下特许。” 胡瑶知道这位宁平郡主。 宁平郡主名唤徐以云,相貌俏丽,性子活泼,是梁国安德长公主与左相之女。 梁帝是她亲舅舅,李皇后是她表姨。 如今回想起来,胡瑶对宁平郡主为数不多的了解都与慕渊有关。 比如慕渊曾与宁平郡主赏花游湖,逛灯会等等。 重生前她听说梁国战败,宁平郡主被封公主送去西凉和亲。 乱世之中,战败国的和亲公主会落的怎样下场,胡瑶不用想也猜到了结果。 同为女子,她明知结果却帮不了宁平郡的。 胡瑶默默的叹了口气,接着听贵女间的对话。 “我刚听宫人说少将军身穿红袍金甲,骑着他那匹黑如绸缎的战马带着众将士进了城。” “听说刚一进城,百姓便齐声高呼,甚至还有大胆的娘子向少将军扔香囊呢。” “别说了,别说了,再说下去我就要后悔进宫了。” 胡瑶低头把玩着腰间的香囊,脑海中浮现初遇慕渊时他的模样。 她想今日的慕渊应当与三年前那日初遇很像吧。 锦城中不知又有多少姑娘,像当初的她一样对慕渊一见钟情。 殿外传来脚步声,殿内的女眷们也安静下来。 众皇子与大臣走进殿内,女眷们也都站起来行礼问安。 胡瑶起身,安静的缩在角落。 她在梁国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如何不引人注目,说来还要感谢梁国太子对她的谆谆教导。 胡瑶顺着女眷们的目光看过去。 世家公子中穿朱红织金锦袍的慕渊格外引人注目。 她想即便慕渊没有赫赫战功,光凭他的才学样貌,只要站在那里也足够吸引人。 “渊哥哥!”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殿上响起。 胡瑶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袭紫衣的宁平郡主笑盈盈的向慕渊跑去。 “郡主慢些跑。若是摔了,我可不会英雄救美。” 呸,你要是不想英雄救美,你做什么朝宁平郡主的方向转身。 胡瑶不自觉地撇了撇嘴,也不知宁平郡主与慕渊说了什么,逗得他笑了起来。 两人站在一起,般配极了。 胡瑶无声的叹了口气。 若慕渊没有痴傻,梁国并未战败,想必及冠后就会娶宁平郡主吧。 若是慕渊此刻后悔,她该怎么办? 虽然她并非被太子害死,可她并不想嫁太子,不想再待在宫中。 胡瑶望着慕渊身后的柱子,临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若慕渊后悔,她就假装殿前撞柱。 为了两国和平,梁帝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撞死。 慕渊看向胡瑶时,她正低着头把玩腰上的香囊。 她躲在角落里默不作声,一袭月白衣裳与殿内的帘幔融为一体。 若非慕渊一进大殿就开始寻她,怕是这庆功宴结束,他都不知道她在哪。 脸色看着倒是比几月前好些了。 “渊哥哥,作想什么呢?我与你说话呢。” 慕渊身旁的紫衣男子摇扇笑道:“你渊哥哥想什么都不可能想你。” “江明远!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小心本郡主将你那扇子撕了!” 江明远笑着扬了扬扇,“哟小爷好怕呀。” 徐以云哼了一声,“懒得理你。渊哥哥,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慕渊挑眉一笑,“我有意中人了,无福消受郡主这美人恩。” 徐以云见怪不怪道:“你每次都这么和我说,我才不信呢!” 江明远将扇子一合,“就是,你就不能编个别的理由。” “行,宴会后我便换个理由。” 慕渊看到想看的人,说完话转身向自己位上走去。 徐以云蹙眉看着江明远,“你说渊哥哥会编个什么理由呢?” 江明远扇子一开,“宴会结束就知晓了。” 徐以云还想再说什么,但殿外传来“陛下驾到”只好暂时作罢。 梁帝入座,众人行礼,庆功宴正式开始。 胡瑶低头用膳,完全不管众人在说什么。 直到梁帝喊慕渊的名字,她才抬头看去。 梁帝放下酒樽,“渊儿,朕说过你若平息武都战乱必有重赏。太子与你皆为将士们讨了赏。你自己呢?想要什么?只要你想要,朕便赏你。” 慕渊起身行礼道:“臣要什么,陛下当真都会赏?” 梁帝笑道:“君无戏言。” 慕渊离开座位,走到大殿中央向梁帝行礼。 “臣少时心慕一人,因身份悬殊不敢有求娶之心。如今臣也算功成名遂,臣想向她表明心意,若她愿意请陛下为臣赐婚。” 慕渊话音刚落,梁帝竟站了起来。 这一站,让殿上所有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胡瑶站在一边,见李皇后忽然神情复杂地看向她,莫名心虚了。 沉默良久,梁帝才缓缓开口道:“坐吧。” 众人闻言才敢坐下。 李皇后抬眸看了眼梁帝,轻叹了一声。 梁帝有些无奈的看着站在殿中的慕渊。 若他没猜错,慕渊想求娶的是永乐。 梁帝道:“慕渊。” “臣在。” “你问,她若愿意朕便为你二人赐婚。” 第11章 回来娶你了 “臣问问她。”慕渊一句话,让原本安静下来的众人开始窃窃私语。 江明远捡起跌落在地的扇,“我没听错吧!那家伙真要娶妻?他口中的意中人竟然是真的!谢九,你知道这事吗?” 被唤谢九的男子擦拭着被酒水打湿的衣衫,“不知道,不过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说不定哪日你也同阿渊一样。” 江明远摇着扇看向不远处,“鬼才与你们一样。” “少将军心仪的姑娘也在殿上呢。” “你这不废话嘛,少将军都说两人身份悬殊,说明那姑娘家世一定极好,即是家世极好,这样重要的场合怎么会不在场。” “不对啊,锦城谁不知少将军身份尊贵,只怕是那姑娘家世一般,少将军怕人非议才求陛下赐婚。” “我觉得可能是。” “我好想哭啊!今日才见到少将军,他就要成婚了。” “谁说不是呢。” “你瞧少将军向宁平郡主那边走去了。” 徐以云听到有人说她又见慕渊向这边走来,不禁有些不自在的看向江明远那边。 慕渊从徐以云身边走过,站在了胡瑶面前。 王志几乎是在看到慕渊停在永乐公主面前时,看向他的儿子。 王承允端方雅正的坐着,除那只握盏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看不出任何异样。 他这儿子千方百计的谋划,终究是迟了。 众人好奇的看过去,但除了少将军的背影什么也没看到。 那位永乐公主完全被少将军挡住了。 胡瑶一时竟不敢抬头看慕渊,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 “胡瑶,我回来娶你了。” 慕渊说这话时声音很轻,轻到众人都不知他开口了,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落到胡瑶的心里。 胡瑶抬眸望去,发现慕渊正肆无忌惮的看着她。 见她望向他时,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哭了?” 看着慕渊脸上狡黠的笑,胡瑶小声回了句,“我才没哭呢。” “ 好,你没哭。” 胡瑶见慕渊说这话时还不忘向她行礼,她便知道慕渊要开始他的表演了。 没过片刻,胡瑶就听到慕渊深情款款的对她说。 “臣少时初遇公主便对公主一见倾心,自那之后心慕公主多年。不知公主是否愿意下嫁于臣?臣必此生不负,至死不渝。” 慕渊说话时,声音虽不高。 但一字一句说的清晰郑重,听得殿上众人皆愣住。 若不是胡瑶知道这门婚事是她求来的,她都要被慕渊的话感动了。 她若此刻说“不愿意”会怎么样? 想归想,但胡瑶还是老老实实,故作娇羞的说了一句“我愿意的。” “陛下,公主说她愿意嫁与臣,还请陛下为臣赐婚。” 梁帝眼笑眉舒正欲点头又停住,开口说出当年殿上父皇说过的话。 “不是朕不想为你赐婚,只是永乐的婚事,朕先前已经为她定了。” 李皇后闻言笑着摇了摇头。 慕渊挑眉问道:“何时定的?臣竟不知。” 梁帝笑道:“你在武都时。” 他倒是想看看慕渊会如何答。 “原是这样,那倒是臣唐突了。只是不知定的哪家公子?” 胡瑶只是安静的看着慕渊挡在她身前的背影,透过女眷们小声的议论,猜测慕渊的神情。 “少将军这语气这表情怕不是知道是谁家公子就要上前揍人。” “陛下还在又是庆功宴,少将军不会这么做的。” “那可不好说。之前长公主生辰,少将军将朱小侯爷打了个半死,当时长公主愣是没拦住。” “天呢,朱侯爷就没找少将军的麻烦吗?” “这不是还没来得及找麻烦,少将军就进宫请罪领了鞭笞之刑。” “据说皇后娘娘得知此事去看望少将军,看到少将军身上的伤回宫哭了一夜呢。” “将军与皇后娘娘是闺中密友,少将军幼时又是由皇后娘娘与陛下亲自教养的,受了刑能不心疼嘛。” “朱侯爷也因此事被陛下责骂了。” “说起来,当初又是为何打起来了?” “好像是朱小候爷言语上对慕将军与慕家不敬,又咒骂少将军的弟弟。” “谁不知道少将军的弟弟身子不好,这朱小侯爷就是活该被打。” “就是,就是。” 听着女眷们越聊越远,胡瑶适时收回了神。 她以前只知慕渊的母亲驻守边关,慕家上下满门忠烈皆。 她以为是因为这样,梁帝才格外的包容慕渊,只要不过分就随他去。 现在听来,大概不仅仅是因为慕家。 慕渊自幼养在宫中,帝后亲自教导只怕早已将他视如己出。 她这是寻了个大靠山啊! 李皇后见梁帝朝她使了个眼色,无奈的笑道:“陛下为永乐定的是太子,不过太子当时与你都在武都,此事也就暂时搁置了。” 慕渊薄唇微勾笑道:“今日太子殿下也在,不防问问殿下的想法。陛下,您说呢?” 梁帝挑了挑眉,顺着慕渊的话将问题抛给太子,“老四,你什么想法?” 在看到太子站出来的那一刻,胡瑶心中蓦然一紧,不由自主避开视线。 有什么东西,在她眼前轻晃了一下。 胡瑶紧张的看过去,发现是慕渊不知何时伸到背后的一只手。 慕渊的手很漂亮,骨节分明,修长干净,此刻正朝着她招了两下。 胡瑶鬼使神差的将手伸了过去。 两手交握,即使看不到慕渊的表情,胡瑶也听到了他的轻笑。 慕渊的手轻柔的摩挲着她的手。 胡瑶感受到慕渊指腹的薄茧,她想那大概是持枪策马时留下的。 她学着慕渊的动作,摩挲着他指腹上的薄茧出了神。 李皇后的位置刚巧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她笑着偷偷扯了扯梁帝的衣袖。 梁帝顺着李皇后的目光望过去,轻骂道:“这臭小子比朕当年还大胆。” 李皇后轻笑道:“胡说,明明表哥你当年比渊儿更过分。舅舅刚同意你与表嫂的婚事,你就将表嫂从大殿上带走了,也不知道将人带去做什么了。” 梁帝微微一愣耳朵泛红,轻叹一声不再开口。 李皇后见梁帝这样也不再开口。 等胡瑶回过神就听到梁帝说:“既然如此,那太子与永乐的婚事就作罢吧。” 李皇后道:“渊儿还不快谢过陛下。” 胡瑶:!!! 她终于可以远离皇宫,好好的活着。 只要再在梁国待上二年,她就可以归国归家了。 胡瑶感觉手被轻轻捏了一下,想回应时慕渊已将手收回。 第12章 你我般配吗 胡瑶看着刚被慕渊握过的手,心里有些失落。 慕渊刚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完成对她之前的约定。 少时初遇一见倾心的人,从来不是慕渊,是她。 是她,想嫁给慕渊。 是她,想与慕渊暮雪白头。 一切都只是她一个人想而已。 慕渊侍她大概与别的女子没什么不同,朝夕露水之情罢了。 胡瑶觉得做人不能太贪心,她本就只是想活着离宫,回南魏。 如今一切都像她想的一样,甚至比她想的还好些。 管他是露水之情还是别的什么,她安稳的度过这两年就好。 梁帝道:“这良辰吉日,朕会命人好好选。” 李皇后非常善解人意的问道:“渊儿,你父母远在边关,且等他们回来再商议可好?” “不行。” “你倒是和朕说说怎么不行?” “臣恐夜长梦多,不如就明日办吧。” 慕渊这话一说,就见好几个大臣被酒水呛住。 “胡闹,婚姻大事岂能如此仓促。” 李皇后朝慕渊使了使眼色,看向梁帝,“明日确实是仓促了些,不如这个月挑个好日子,将军那边本宫派人告知便是,陛下觉得如何?” 梁帝叹了口气道:“这月便这月吧,当真是越大越不让人省心。” “谢陛下,谢娘娘。” 胡瑶原以为慕渊行礼谢恩后,这事就结束了。 谁知慕渊突然又提到她,“臣见永乐公主身子有些不适,不如让臣先送公主回去。” 胡瑶:??? 梁帝微愣,指着慕渊骂道:“臭小子,你当朕不知道你想做什么是吧!” 李皇后小声提醒道:“陛下。” 梁帝轻咳一声:“朕知道了,你给朕快去快回。” “诺。” 胡瑶本就不想待在殿上被旁人当猴看,得了梁帝的许可跟着慕渊就出了大殿。 李皇后看着二人的背影笑道:“当真是谁养的孩子像谁。” 梁帝笑容满面道:“不过都是朕用剩的把戏。” - 胡瑶在殿内出了一身冷汗。 这会从殿内出来,只觉的松了口气,想快些回宫沐浴更衣。 她刚吩咐完平平安安先回去备热水,就听慕渊对提灯的宫人们说:“都退下吧。” “诺。” 提灯的宫人们行了礼后,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寂静的宫道,一下子只剩下她与慕渊。 胡瑶原本想向慕渊表达一下感激之情,但又怕说多错多,惹得慕渊后悔便只默默跟在他身后。 走在前面的慕渊突然停下,胡瑶一个不留神又撞在慕渊身上。 胡瑶揉着额头问:“怎么了?” “黑灯瞎火的,你走后面不怕摔了?” “你放心,摔倒了我会自己爬起来,不用你英雄救美。” 慕渊闻言笑了起来,漆黑的眸中满是笑意。 他还以为她低头站在殿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呢。 “吃醋了?” 胡瑶连忙摇头道:“没有没有,我记得答应过你的事,不会胡乱拈酸吃醋的。” 慕渊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今日王大公子穿什么颜色的衣裳?” 胡瑶:“???” 今日她在殿上都要紧张死了。 别说王承允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就是他来没来她都不知道。 慕渊见她一脸困惑,笑意盎然道:“不知道便算了。” 胡瑶觉得慕渊说这话时,心情特别好。 他不会幼稚到连穿的衣裳都要与王承允比吧。 手腕忽然就被慕渊握住。 胡瑶感觉到慕渊的手指顺着她的手腕滑到她的手掌,然后与她十指紧扣。 她原本有些不好意思,但又想到刚才两人在殿上悄悄牵手的时候。 她想若此刻让慕渊松手,倒显得她矫情。 胡瑶趁着夜色,偷偷抬头看慕渊。 慕渊面若冠玉,剑眉入鬓,凤眼朱唇,好看极了。 “好看吗?” “好看。”胡瑶脱口而出,反应过来忙解释道:“不是,我是说你提的宫灯好看。” 慕渊侧头看她,意味深长的轻笑道:“我就是问你这宫灯好不好看,不然你以为我问你什么啊?” “这宫灯与你挺般配的。” 这点胡瑶倒是没说谎。 慕渊手中拿着的宫灯虽小巧却很明亮,外形像个绣球。 灯上镂空雕刻着卷草纹,灯片彩绘着龙纹还用朱漆描金,红的五彩斑斓,就像慕渊这个人一样。 慕渊调笑着问道:“般配?那你我般配吗?” 胡瑶想都没想张嘴就说:“自然是般配的!” 慕渊停了下来,微微俯身看着她,“确实般配。” 胡瑶看着慕渊近在咫尺的脸,有些紧张的咽了咽口水。 当目光落在他左眉上时,微微愣了一下。 “慕渊你眉尾处断了一截,断眉不吉利的。” 慕渊不以为然道:“我不信这些。” “我信。” 她原也是不信的,可重生之事太过离奇,除了鬼神之说,她找不出合理的理由。 慕渊见胡瑶粉雕玉琢的脸上表情严肃又认真,微微颔首,“没事,会重新长出来的。” “嗯。” 听着少女闷闷不乐的应了一声,慕渊漫不经心道:“要不然回宫后,你替我描个眉?” “好。” 胡瑶牵着慕渊就向东宫走去。 两人刚进院子,安安就迎了上来。 “公主,热水已经备好。” “给公主和少将军请安。”平平行了礼后悄悄的拉了拉安安,给她使了个眼色。 安安见状忙说道:“热、热水大概有些凉了。奴婢再去看一下。公主,您先回卧房坐坐吧。” “是啊,是啊。少将军也去房里喝些茶吧。” “你这两侍女倒是贴心。”慕渊晃了晃两人牵着的手调笑道:“公主,臣确实有些渴了,请臣喝些茶吧。” 胡瑶也不答话,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慕渊。 第13章 意外的吻 卧房门一关上,胡瑶就甩开了慕渊的手。 慕渊凤眼微垂,戏谑道:“公主当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胡瑶斟了杯茶,塞到慕渊手中,“慕渊,我虽要嫁你,但你不许打平平安安的主意!” 她刚才都瞧见了。 慕渊打量平平和安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物件。 “我何时打她们的主意了?我不过仔细看看你身边伺候的人如何。原来在公主心中臣是这样的人,臣自是比不得王大公子守礼知节,洁身自好。” 胡瑶道:“这与王承允有何关系?” 慕渊蹙眉,将茶递还给胡瑶就向卧房外走去,“这婚事不如就算了吧。” 怎么就算了? 不能算了。 胡瑶一把抱住慕渊的胳膊,软糯道:“慕渊是我说错话了,你在我心里绝对不是风流浪荡,朝三暮四的纨绔公子。” 风流浪荡,朝三暮四,纨绔公子。 原来胡瑶这几年在心里都是这么评价他的。 他是不是还要谢谢梦里的慕渊,才让胡瑶舍了王承允选他。 “公主既然觉得臣是这样的人,那臣自然不能让公主失望。”慕渊边说边将胡瑶搂着他胳膊的手扒下来。 胡瑶疑惑的抬头看他,趁机又抱住他的胳膊,“你要去做什么?” 慕渊的视线慢悠悠的落到胡瑶抱着他胳膊的手上,薄唇似笑非笑的挑着,“自然是享于飞之乐。” “于飞之乐?” 慕渊见她困惑的模样有意逗她,“公主可想知道什么是于飞之乐?” 胡瑶快速的摇了摇头。 看慕渊的样子绝对不是什么好词。 “真可惜啊!臣还想告诉公主呢。” 胡瑶灵机一动道:“那就等我们成亲后,你再告诉我。” 慕渊故意将语调拉长,压低,俯身在胡瑶耳畔暧昧的说:“成亲后啊。” 随着慕渊俯身的动作,他身上奇?的香气带着凉意钻入胡瑶的鼻腔。 慕渊身上奇?香清灵明了,甚至还带着点清甜的果香味。 胡瑶想大概慕渊身上的奇楠香与他的人一样,哪怕细若游丝,亦是金丝铁线。 “胡瑶。” “嗯?” 胡瑶闻言看向慕渊,转头的瞬间她的唇上感受到柔软。 胡瑶柔软的唇贴上慕渊唇的那一刹那,慕渊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略微慌张的眨了眨眼,耳朵瞬间通红一片似要滴血一般。 胡瑶松开抱着慕渊胳膊的手向后退去,嘴唇被她咬得发白。 她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渐渐瘫倒在地。 她双手环膝缩把头埋进臂弯,泪水顺着眼眶无声的落下。 正准备逗趣胡瑶的慕渊,在看到她的反应时脸上的笑容散去,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她说的事,当真只是一场梦吗? “胡瑶。” 少女“嗯”了一声,也不肯抬头看看他。 “我要去庆功宴了,陛下他们还在等着。” 胡瑶哽咽道:“你去吧。” 慕渊应了一声“嗯”,卧房便重新陷入寂静。 胡瑶小声的抽泣。 她想慕渊定是不喜欢女子莫名其妙这样,所以找了个理由走了。 她要好好活着,然后归家,不能再像如今这般了。 胡瑶用衣袖胡乱的擦掉眼泪,抬头时却对上了慕渊带着笑意的凤眸。 “慕渊?”她疑惑的看着蹲在她面前的慕渊。 慕渊看着眼睛哭的像只兔子的少女,微微挑眉漫不经心道:“断眉不吉利,你说要替我画眉还没画呢。” 胡瑶问:“你不是说你不信吗?” 慕渊道:“你信。” 胡瑶苍白的脸色上浮现出一丝笑意,“那我现在就帮你画。” 慕渊薄唇微勾站了起来,“行。” “慕渊。” “嗯。” “我腿麻了。” 慕渊闻言刚想弯腰将她抱起,又想到她刚才的反应停了动作,默默将手伸了过去。 胡瑶扶着慕渊的手站起来。 她拉着慕渊向妆奁走去,每走一步都像针刺一般。 胡瑶想下次若要哭,她定不会再蹲在地上了。 胡瑶让慕渊坐在椅上,慕渊就乖乖的坐在椅上。 烛火之下,胡瑶才看清慕渊的眉为何会断。 断眉处有一道从额上划至眼尾的伤口,伤口已经结痂,想来过几日就会痊愈。 胡瑶的手避开慕渊的伤口,抚上他的眉眼。 若是伤口再稍微偏一点,便会伤到慕渊的眼睛。 不,伤口并没有偏,对方本来就是冲着慕渊的眼睛去,只是被他避开了。 “你若再乱摸,我可就要摸回来了。” 第14章 求不得放不下 胡瑶对上慕渊戏谑的眼眸。 明明此刻坐在椅上的是慕渊,微仰着头的也是慕渊,可胡瑶却没有任何占据上风的感觉。 慕渊见胡瑶将笔放回妆奁,“不画了吗?” 胡瑶摇了摇头柔声问:“慕渊,疼吗?” 这话问出口,胡瑶就有些后悔。 慕渊少时便随母亲出征,屡立战功。 这样的小伤于他而言大概根本不值一提。 她这样问倒显得她有些小题大做。 慕渊目光微微一动,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吐出了一个“疼”字。 他想要胡瑶安慰他,可没想到胡瑶听完话,转身走了。 慕渊:??? 只见少女蹲到床榻边扒拉了一会,从暗柜中抱出一个小巧的花梨木药箱放到妆奁上。 “时归是要替我上药?” “不是,我不会。”胡瑶边说边将药箱里的东西拿出来。 慕渊接过胡瑶递来的药材微微一惊,轻笑道:“肉苁蓉,金线莲......人参......血灵芝,连金创药都有。时归这药箱若是让人瞧见,只怕是要眼红了。” “他们看不到,我藏得很好的。” 胡瑶想起重生前,这药箱她就在被慕渊救回后打开过一次。 之后她死了,也就没机会开药箱了。 她重生前没机会用,重生后嫁与慕渊应当也不会用到药材。 不如送给慕渊做个顺水人情。 “慕渊我把这些药材都送给你,你开不开心?” “开心。” “嘿嘿,母后告诉我这些可以用来做药膳,父皇说这个金创药千金难求呢,是专治刀枪剑伤的,只要洒一层在伤口上就会马上止血痊愈。” “若是用这些做药膳,太医院的老家伙们知道怕是会疯。” “不要让他们知道不就行了。你若是吃完了,我给父皇母后写信让他们悄悄再送些过来。” 胡瑶想慕渊就是为这些药材,也该好好对她。 她正为这次拍对马屁而感到高兴,就见慕渊眉眼微抬,盯着她似笑非笑。 “天下之盛, 盛于漕运,成于盐商。两者皆占又有运河通四方。南魏当真是黄金入扬州,雄富冠天下。” 胡瑶:?!! 不、不对,慕渊不应该是这个反应! 她怎么就得意忘形了呢! 慕渊是梁国的将军。 征敌伐国,开疆拓土是武将的志向。 她现在的行为不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嘛。 只怕慕渊此刻心里正在盘算着如何打下南魏,将扬州收入梁国。 “慕渊,我是来梁国和亲的,为的就是两国和平。” 胡瑶说到“和亲”与“和平”时特意加重了语气。 慕渊薄唇勾着,溢出几分意味深长的轻笑,“臣当然知道公主是为两国和平来和亲的,公主以为臣在想什么?” 胡瑶听到慕渊学着她特意加重的语气,撇了撇嘴。 想什么,你自己心里难道没数啊! “我猜你肯定是在想我们的婚事!” “嗯,猜对了。” 慕渊起身,将除金创药外的其他药材都放回药箱。 “金创药我收了,其他的你自己留着或者等我们成亲后送给二郎吧。就当是你这个嫂嫂送他的见面礼。” 这话就表示慕渊不会悔婚了! 胡瑶喜笑颜开的抱着药箱应了声“好”。 她蹲在床榻边的暗柜处,将药箱放好。 正认真整理暗柜,就见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从她的暗柜中拿走了一个紫檀匣。 “慕渊,你不可以乱动我柜子里的东西,那都是我的嫁妆!在南魏若是打嫁妆的主意,是要被人看不起的。” 她可都指望着她的嫁妆回南魏呢。 “这也是你的嫁妆?” 慕渊坐在床榻上,精致的凤眸垂下来看她,脸上带着一贯的慵懒肆意。 胡瑶看着紫檀匣里的手串和信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送我的,也算是我的吧。” “是你的。”慕渊将手串拿了出来,柔声道:“手。” 胡瑶秉持着凡事见好就收的态度,非常听话的将手伸了过去。 慕渊将手串绕了两圈,系在她的腕上。 慕渊看着蹲在他面前的胡瑶,调笑道:“现在这么蹲着就不怕腿又麻了?” 胡瑶闻言猛地站起来,完全忘了慕渊此刻正拉着她的手,加上起身的动作太猛,眼前一黑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向前倒去。 等反应过来,她已经把慕渊压在身下了。 慕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 她瞬间觉得自己的毛孔都竖了起来,可她知道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害怕就逃避。 她强迫自己冷静。 慕渊身上传来的奇?香,也让她感到一丝丝安心。 她深吸一口气,红着脸小声说:“抱、抱歉......我腿有些麻,等一下就起来。” “那就等一下。” 耳畔传来慕渊的声音,有些低哑。 慕渊提醒着自己兔子胆小,若是现在吓跑了,就找不回来了。 胡瑶盯着慕渊的脸小声惊呼道:“慕渊,你脸红了,耳朵也红了。” 少女像是发现天大的事一样,完全忘了他们现在的姿势,还在他身上乱动。 慕渊现在何止是脸红。 他觉得他的脸,他的手,他的身体都在发烫。 她忽然想起初见胡瑶的那日,明明说过对黄毛丫头不感兴趣,可还是忍不住逗她。 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想到,那晚他竟梦见她了。 人生中第一次做那样的梦,对象竟然是个黄毛丫头。 回锦城的路上他故意避开胡瑶,不再与她接触。 他以为这样就不会再梦到胡瑶可并没有。 他断断续续的又做了些与她相关的梦。 梦里的他,当真是求不得,放不下。 第15章 少年开窍 回锦城后,慕渊马上就找了谢琮与江明远。 他将梦中事简单的说了一下,同时模糊了胡瑶在梦中的形象。 江明远摇着扇道:“阿渊,你这是开窍了,要不找个通房?” 谢琮笑道:“你开窍的时候,怎么没找通房?” 江明远道:“我那是为我未来的夫人守身如玉能一样嘛。” 谢琮打趣道:“是不一样,起码别人的夫人不会整日追着阿渊说要嫁他。” “去你的,她那是没开窍。”江明远摇着扇子,“谢九,你也别打趣我。南魏来的小公主如今还未选驸马,谁都知道陛下是打算从你们这些皇子中挑一个。” 谢琮斟了杯酒,“说起来,原是让四哥去迎的,但最后变成阿渊迎的南魏小公主。阿渊,你说父皇会不会将小公主嫁与你?” 慕渊懒洋洋道:“我又不是皇子。当初就不该管,简直是没事找事自寻烦恼。” “什么没事找事?你倒是和我们说说。” 江明远合起扇思考片刻,凑到慕渊身边小声询问:“莫非你将那小公主睡了?” “咳。”慕渊被酒呛了一口,猛地咳嗽起来。 江明远一脸“果然被我猜中了”的表情,用扇子拍了拍慕渊的肩。 “慕渊,你个禽兽。想不到你是这种人,那小公主才十二,十二你也下得了手。” “真睡了?”谢琮擦拭着被酒打湿的衣?,“我倒不知你还有这样的癖好。” 慕渊:??? 谢琮重新斟了杯酒道:“没事,你是父皇的义子也算是半个皇子,小公主嫁你,不亏。” “就是就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 慕渊唇角似笑非笑的挑起,慵懒的嗓音带着压迫感:“江、明、远。” 江明远向谢琮身后躲去,“错了,错了,开个玩笑嘛,我们少将军怎么会是那种人呢。” 谢琮拿着酒向江明远说了句“自求多福”就让到一边。 “谢九!你不是人!” “嗯,阿渊打重些。” 慕渊觉得狐朋狗友说的就是谢琮和江明远。 关键时刻什么主意都没想出来,还给他徒增烦恼。 最后,他把他们赶走,跑欢楼住了一段时日。 谢琮得知此事后来问他,“你这是打算把自己风流多情的名声坐实吗?” 江明远说:“坐不坐实都一样,谢九你还怕他娶不到妻啊!” 慕渊倒是想坐实,可一睁眼一闭眼想到的都是胡瑶,甚至觉得他若是碰了别的女子就对不起胡瑶。 他在欢楼那段时间,除了喝酒,就是看红姝给他的话本子,倒是看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男女之事。 他又花天酒地了一段时日,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领了旨跑荆州边关去了。 没想到等他想通从荆州回来,少女却变心了。 其实这对他来说算是件好事,他这样常年征战的人,本来就不该谈情说爱。 少女喜欢上王太傅家的大公子。 那个被锦城小姐们誉为“翩翩佳公子,皎皎世无双”的王承允。 他见王承允为了公主特意在府中聘了位南魏的厨子。 每次进宫总是特意给她带南魏的吃食,她也总是笑眯眯的迎他。 母亲曾说过感情之事是要两情相悦的,王承允和她互相爱慕。 他能怎么办,他只能喝酒做梦。 没想到喝着喝着,少女因为一场梦,从他的梦里跑出来,重新跑到他面前。 “梦里不知身是客。”慕渊的声音沙哑,低的似是自言自语。 胡瑶听过这词,顺着慕渊的话将他没说下去的词说了出来,“一晌贪欢。” 低低哑哑的轻笑声让胡瑶听得有些出神,盯着慕渊俊郎的脸发起了呆。 脸颊被轻轻的捏了一下。 胡瑶看向捏她脸的罪魁祸首,而那人正勾着笑,肆无忌惮的盯着她看。 “别捏,疼的。” “看样子是很疼,脸都红了。” 慕渊的手抚上刚才捏的地方,眉眼弯弯笑得不怀好意。 他的掌心温热,指腹的薄茧贴在胡瑶的脸颊上,摩挲着刚才捏过的地方。 拇指指腹无意的蹭过她的唇角,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慕渊轻柔的摩挲着她的唇时,胡瑶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泛红的脸开始发烫。 这种感觉很奇怪,被慕渊抚过的地方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既不觉得恶心,也不讨厌。 “胡瑶。” “嗯。”她闻言看向他。 他平日总是慵懒肆意的眸中,此刻带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我想......” 慕渊话未说完,就被卧房外传来的声音打断。 “少将军,陛下让老奴唤您过去,诸位大人都在等您呢。陛下还说您若不去,这婚事他就要重新考虑。” 胡瑶一听到“婚事要重新考虑”,心也不跳出来了,脸也不烫了,酥酥麻麻的感觉也没有了。 整个人慌忙从慕渊身上爬起。 慕渊坐起身冲着卧房外,语气不太好的说了句“马上来”。 他蹙着眉调整着呼吸,一只手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低喃道:“难受死了。” 胡瑶软糯而郑重的说道:“对不起!” 慕渊闻言微微一愣,侧脸看着胡瑶打趣道:“你道什么歉啊?” “我......我不知道你身上有伤。我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趴你身上。” 胡瑶担忧的问道:“慕渊,你现在还很难受吗?要不要叫太医来看看?” 他收回目光低头轻笑,随后爽朗的大笑起来,眸里满是笑意。 胡瑶:?!? 完了,不会是摔傻了吧! 等慕渊笑够了,胡瑶非常贴心的提醒道:“慕渊,陛下他们还在等你呢。” 慕渊伸手在胡瑶本就有些凌乱的发上揉了揉,“嗯,要走啦。” 胡瑶见慕渊向卧房外走去,忍不住提醒道:“衣衫整理一下。” 慕渊看了看身上有些凌乱的锦袍,重新走到胡瑶面前狡黠的笑道:“有劳公主了。” 慕渊见胡瑶纹丝不动,勾着唇重复了一遍她的话,“陛下他们还在等我呢。” 第16章 赠尔荷包 少女不情不愿站到他面前,随意扒拉了几下他的锦袍。 本就凌乱的锦袍,被她随意的拉扯下,不仅乱了还皱了。 胡瑶敷衍道:“好了。” 慕渊挑眉眼里含笑道:“你确定?那我就这样去殿上了。” “等一下,还没完全好。” 胡瑶拉住准备走的慕渊,抿着唇小声嘀咕道:“你在军营时,难道也叫别人帮你整理衣裳吗?” 慕渊薄唇微扬,语气暧昧的反问道:“你说呢?” 胡瑶听到慕渊的话,整理衣衫的手顿了一下。 这句话,她似乎很早以前也听慕渊说过。 只是当时慕渊说完这句话,紧接着说道:“本将军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尤其是投怀送抱的女人。” 那是她十三岁生辰,好不容易盼到慕渊从荆州回来。 她满怀期待的拿着给他绣的荷包去见他,可人还没见到,就听到他满不在乎的声音。 她在听完他说的话后,终究是没勇气再送荷包。 她不想让慕渊觉得她是个投怀送抱的女人。 她是南魏的公主,虽然很喜欢慕渊,但不能让他看不起。 最后,她跑回卧房抱着荷包哭了五天五夜,等哭够了,她也就看开了。 其实她明明早就听说过他的诸多风流韵事,但到底是听说,终究是不死心。 直到亲耳听到他这般说才真正的死心了。 看着整理妥帖的锦袍,胡瑶苦涩的笑了一下,再抬头看向慕渊时已经换了个标准的微笑。 “少将军为梁国鞠躬尽瘁,在营中有几个服侍的人想来也是应该的。” 反正她不跟着他去打仗,他在营中有几个都与她没关系。 “公主倒是大度。” 慕渊溢出一声哼笑,用手勾起胡瑶的下巴让她看他。 慕渊平日总是肆意慵懒的神情,此刻敛着几分危险,甚至连眉眼看起来都有些凉薄。 “没有。” 胡瑶有些疑惑的问道:“什么?” “我在营中没有人服侍。” 慕渊这是在向她解释吗? 不管真假,他愿与她直说总归是好事。 她嫁与他日子应当也会过得不错。 胡瑶唇角微扬,学着慕渊平日里的样子挑了下眉,“嗯,我信你说的。” 慕渊用手摸了摸胡瑶的下巴,薄唇微扬,“不错,这个笑可比刚才那个好上许多。” 胡瑶轻轻拍掉慕渊的手,“你快走吧,陛下他们在等你呢。” “好,走啦。” 胡瑶目送着慕渊走到卧房门口,就见他又停了下来。 “胡瑶。” “嗯?” 慕渊站在那凝神注视着她,“替我做个荷包吧。” 不知为何,胡瑶总觉得慕渊说这话时神情有些难过。 胡瑶柔声应道:“好,你想要个什么图案的?” “狼爪。” 胡瑶微微一愣,“狼爪?” 她记得之前给慕渊做的荷包,绣的就是狼爪。 “不行吗?” 胡瑶软糯的应道:“可以,我绣好了就给你。” 慕渊应了声“嗯”,推门向外走去。 “我的少将军啊!您总算是出来了。陛下与各位大人都在等您呢,您说您这个大功臣不在,这庆功宴算什么呢。” 常进自顾自的说着,见慕渊没反应小声的问:“您这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莫非是您与小公主伴嘴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同小公主计较,她一个人在这异国他乡也不容易。” “常公公。” 常进看向慕渊等着他的下文。 “数月不见,公公越发的俊秀了。” “您啊,又开始打趣老奴还是快些走吧。” 慕渊随意的应了一声,视线落在提灯宫人腰间的香囊上。 他记得今日的胡瑶腰间也挂着一个香囊。 那个香囊的图案,布料与王承允腰间常系的荷包一模一样,只是王承允的更精致些。 - 红绸上绣着精致的狼爪。 江明远一进欢楼的明逸阁,就见慕渊在把玩一个小荷包。 “哟,哪家小姐送你的荷包,倒是与你这人般配的很。” 慕渊将荷包扔给江明远,“御花园捡的,你喜欢就给你。” “掉在宫里的东西,我可不敢要。” 江明远看着手中的荷包,“这手艺应当不是宫中绣娘做的,图案也不像各宫娘娘会做的,倒是稀奇。” 谢琮推门进来,见江明远手上的荷包微微一愣问道:“明远,这荷包是不是在御花园捡的?“ 江明远道:“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出宫路过御花园,见王承允在那里找东西便问了几句。他说掉了个红色绣狼爪的荷包,担心被人拾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谢琮指了江明远手中的荷包,“你这荷包不就和他说的一模一样嘛。要下雨了,你改日给人送回去吧。我看他很紧张这荷包。” 江明远八卦道:“王承允那么紧张这红荷包,想必是他心悦的姑娘送的。” 谢琮笑道:“想必是两情相悦,否则怎么会送王大公子荷包呢。” 江明远摇扇,“啧啧啧,看不出来王承允也是个会私相授受的人。” 慕渊突然起身,拿过江明远手中的荷包向外走去。 江明远忍不住叫住慕渊,“阿渊,你做什么去?” 慕渊晃了晃手中的荷包,“给王承允送荷包。” 谢琮见慕渊己走远,对阁外还没反应过来的侍从说:“还不快跟上少将军,这般大的雨,难道你们打算让少将军骑马回宫。” “诺,诺。”侍从们匆匆跟上慕渊。 江明远斟了杯酒道:“阿渊何时这般热心肠,冒雨送荷包若传出去又是一段佳话。” “王承允文才出众,为人正直守礼,将来必定会入朝为官。今日阿渊冒雨送荷包,王承允便欠了阿渊一个人情。” 谢琮接过江明远递来的酒,“父皇对阿渊寄予重望,阿渊将来必是朝中重臣。这人情将来在朝堂之上,总会有机会还的。” 第17章 成婚前日 风雨淅淅纤纤。 慕渊站在亭中,看着还在雨中寻找荷包的王承允轻叹一声。 “将荷包给王公子送去。” “诺。” 慕渊想起几日前他听暗探说胡瑶做了个绣狼爪的红荷包。 他以为那是胡瑶准备送他的,找了些有的没的理由从荆州赶回来。 到头来不过是他自作多情。 那个荷包不是送给他的。 胡瑶喜欢上了别人,也不再派人来打听他的行踪了。 轰隆。 一阵雷声将慕渊的思绪拉回。 他不紧不慢的走进大殿,又恢复一贯慵懒随意的做派。 殿内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盖过了殿外淅淅沥沥,连绵不绝的雨声。 - 自胡瑶与慕渊的婚事定下,她便从东宫搬至李皇后的坤德殿暂住。 近来绵雨不消,胡瑶素来不喜雨日出门,便常窝在坤德殿小憩。 她睡眼惺忪的伸了个懒腰,就听到帘幔外传来梁帝与李皇后的说话声。 “明日就成婚了,慕渊那孩子这半月都未来看过永乐?” 李皇后点头轻声道:“陛下说话轻些,永乐还在小憩呢。渊儿他大抵是在忙着布置将军府吧。” “朕当年与清宜定下后不忙嘛!再忙,朕也日日都去看清宜。” “是啊,您成婚前一日还去看表嫂,然后就被舅舅,舅妈骂了。” 梁帝轻叹道:“若当时知道成亲前一日见面不吉利,我定不会去看她。最后,果真是应验了。” 李皇后眉眼低垂转移话题道:“表哥当年还总半夜去翻表嫂卧房的窗,还好渊儿这点不像您。” “哼,朕瞧那小子准半夜翻过永乐的窗。” “表哥以己度人了。” “朕这叫知子莫若父。” “是,是,是。” 胡瑶听着两人渐行渐远的声音,叹了口气。 慕渊果真不在意她。 她看着落在窗棂上的细雨,渐渐又睡了过去。 腰间盖着的丝衾,因胡瑶的翻动落下榻。 不知过了多久,丝衾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拾起,重新盖在榻上小憇的少女身上。 慕渊将被风吹开的小窗合上,坐在榻边的凳上。 密探说胡瑶这半月都未出过房门。 原来是在这听风听雨小窗眠啊。 慕渊撑着下巴懒洋洋的看着窗外的雨,看了一会视线慢悠悠的落在小憇的人身上。 今日的胡瑶挽着双平髻,髻上簪了一对芍药发簪,浅黄广花陵垂领衫配青色八角团花锦齐胸裙,衬得整个人娇美又可爱。 真是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慕渊这样想着一只手轻柔的搭在胡瑶的腕上。 自慕渊知胡瑶与王承允两情相悦,便不再让暗探汇报她的情况。 若一切真如暗探后来调查所言,除了太子时不时的说教,一两次的打手心,那胡瑶不应该中毒。 胡瑶何时被下毒,谁下的毒。 这些事都需细细的查。 她身上的毒亦需慢慢解,慢慢调养。 慕渊收回把脉的手,将胡瑶发间摇摇欲坠的芍药发簪取下,放在榻边的柜上。 - 胡瑶觉得她大概是疯了。 她竟然梦见慕渊坐在榻边凳上,皱着眉头绣香囊。 她有些迷糊的伸手去摸柜上的荷包。 荷包没摸到,倒是摸到母后送她的芍药发簪。 她明明记得今日梳妆时,特意让平平替她簪上怎么会柜上? 果然是她做梦了。 这样想的胡瑶侧身肆无忌惮的盯着慕渊。 梦中的慕渊还是一身红织金锦袍。 高马尾用红发带束着,眉尾处的伤已痊愈,疤痕都未留下,长眉入鬓,龙章凤姿。 当真是郎艳俊俏啊。 胡瑶轻唤道:“慕渊。” 慕渊朝她看了过来,见她在看他便拿着香囊坐到她身旁。 胡瑶软糯糯的问道:“你在绣香囊吗?” 慕渊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看着有些迷糊的胡瑶道:“我见柜上有多余的布和线,想给你做个香囊。” “为什么呀?” “因为你腰间系的那个旧了。” “旧了?”胡瑶解下腰间的香囊看了一眼,递到慕渊面前,“没有旧。” 她平日都不怎么系,怎么会旧呢。 慕渊拿过胡瑶递来的香囊,随手放在柜上。 他将自己做的香囊放到胡瑶手中,“看看喜欢吗?” 胡瑶看着手是中红色香囊问:“这绣的是?” 慕渊道:“......我是照着你给我绣的荷包绣的。” 胡瑶道:“......我绣的是狼首与狼爪。” 慕渊挑眉道:“很明显,我绣的也是。” “原来是这样啊!绣得当真是可爱极了,我很喜欢。” 胡瑶将香囊塞回慕渊手中,掀起丝衾拍了拍自己的腰吩咐道:“你替我系上,就系这里。” 慕渊闻言,精致的凤眸在胡瑶脸上打量了一番。 显然胡瑶还未睡醒,大抵是以为在做梦吧。 慕渊也不多言,低头看向胡瑶腰间。 胡瑶的腰很细,慕渊觉得他用一只胳膊就能搂住。 只是不知道摸起来是不是和他梦里一样? 慕渊耳尖微红,避开视线,动作飞快的将香囊系好,还不忘拉过丝衾将胡瑶盖好。 “叶嬷嬷,您怎么来了?” 安安的询问声很大,大到殿内的胡瑶都听见了。 等等,她为何会听见安安的声音?难道她不是在做梦? 胡瑶看向慕渊,发现他也正在看她。 她忍不住伸手,准备掐自己的脸,手却被慕渊握住。 慕渊把玩着胡瑶纤细柔软的手,散漫的笑道:“不是梦。” 胡瑶默默的抽回手坐起身,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叶嬷嬷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叶嬷嬷向她与慕渊行了礼,起身就去拉慕渊。 “少将军啊,您怎么今日来了?哪有成亲前一日见面的,多不吉利啊!” 慕渊懒洋洋的任由叶嬷嬷拉着,“不是说成亲前半月不能见,成亲前一日可以见吗?” “谁和您说的?” “老九和明远。” “我的天爷啊,那两位爷自个都没成亲哪里懂这些。” 紧跟在叶嬷嬷身后进来的安安担忧的问道:“叶嬷嬷,那怎么办啊?” “无事无事,不知者无罪。皇后娘娘已派人去添香火钱,神佛是不会怪罪的。” 慕渊挑眉笑道:“嬷嬷,你们这算是贿赂吧。” “少将军,您真是要气死老奴了。” 胡瑶见叶嬷嬷一副想骂又舍不得骂的样子莞尔一笑。 “您老长命百岁。”慕渊薄唇微勾,见胡瑶看他,拿着手中的荷包朝她晃了晃,“我拿走了。” 胡瑶点头应道:“好”。 叶嬷嬷拉着慕渊向外走去,“少将军,等您明日成亲后,您想与公主说什么,说多久都随您。现在快和老奴去见陛下与娘娘吧。” “我这不正走着嘛,嬷嬷别急。” 望着两人消失的背影,胡瑶低头看向腰间系着的香囊。 她竟也有些开始期待明日了。 第18章 嫁与好婿郎 麟德三十一年 大梁与南魏和番,结为唇齿之邦。 成亲当日,梁帝特许取消行幕,步障。 官兵们整齐有序地分列在两旁开出一条道,城中百姓家家户户倾巢而出,欢声笑语聚到一起,站在官兵身后翘首以盼。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出来了!公主出来了!新娘子出来了!”。 众人闻声向看去,只见新娘子身上的红嫁衣精贵繁复,在黄昏的余辉下熠熠夺目。 新娘每走一步腰间环佩叮当,清脆悦耳。 胡瑶盖着喜帕,在叶嬷嬷与喜婆的搀扶下,踩着红毡向外走去。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让胡瑶有些紧张和害怕。 一双藏在喜服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她终于完成她到梁国的使命,接下来只要好好活着就可以归国归家了。 暖风吹过,掀起喜帕的一角。 胡瑶抬眸,看到本该在接亲队伍最前面的人竟向这边策马而来。 鲜衣怒马,笑的张扬又肆意与她初见他时一样。 喜帕被喜婆整理下来,胡瑶的眼前又恢复成满目的红。 “公主,要背您上喜轿了。” “有劳您了。” 胡瑶记得喜婆说过梁国的新娘是不能自己上喜轿的,要由家中兄弟或舅舅背上喜轿。 因婚期较近,阿弟身子不适赶不过来,此事只能由喜婆代劳。 在宫人的搀扶下,胡瑶伏上喜婆的背。 淡淡的奇?香渐渐充斥着她的鼻腔。 胡瑶愣了一下轻唤道:“慕渊?” 慕渊轻笑道:“嗯,这回倒是没叫错名字。” 胡瑶小声反驳道:“我何时叫错过。” “有一回你热病不退,传到陛下那里,陛下好心让我替他探望。” 慕渊有些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好心好意的照顾了你一日,为你端水喂药,你倒好拉着我的衣袖说“王承允谢谢你”,公主就说有没有这事吧。” 胡瑶记得慕渊说的这事。 她当初因慕渊伤心欲绝,彻底死心后生了场大病。 平平安安服侍她吃过药,她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因口渴醒过来,唤了几声都不见有人来,便想起身倒水,刚坐起来就被人扶住。 “要什么?我帮你拿。” 胡瑶勉强的睁开眼看向说话的人,“水,我渴。” “好。” 胡瑶望着冰蓝锦袍男子的背影缓缓闭上双眼。 男子倒了水扶着她温柔的说:“慢慢喝,我一直在这。你若想要什么就和我说。” 胡瑶闭着眼点了点头,“王承允,谢谢你。” “……” 后来病好了,胡瑶还特意为此事感谢王承允。 王承允一脸困惑道:“想来是公主做梦了,在下那日并未入宫。” 胡瑶当时就觉得丢脸丢大了,以为是自己烧糊涂做了梦。 不过因为此事,她与王承允的关系又亲近了不少。 原来不是她做梦,是她把人搞错了。 “好、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可我记得那人穿了身冰蓝锦袍,我见过的人中只有王承允穿那颜色的衣裳,所以就以为......” 胡瑶越说越没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 “总、总之是我搞错了,虽然现在说有些迟了,但慕渊谢谢你。” “你我即将成为夫妻,这声谢谢还是说给外人听吧。” 胡瑶乖乖的应道:“嗯”。 她静静的伏在慕渊背上,慕渊的步履不快不慢极其稳当。 感受着从他背上传来的温度,胡瑶心里渐渐升起暖意。 人群中有人惊呼道:“少将军往回走竟是为背新娘子上喜轿,这南魏的公主命可真好。” “想不到咱们少将军万花丛中过,竟栽在南魏的花上。” “哟,你莫非也想去南魏摘花,南魏的花可不好摘,摘不好你可就要有异姓兄弟了。” “呸,你才有异姓兄弟呢。” “我猜肯定有不少世家小姐在悄悄抹泪。” “反正我肯定是要回去抹泪的。” “去你的,你刚才见到少将军笑成那样还抹泪呢。” 江明远听着人群的讨论声看向谢琮,“阿渊何时钟情的小公主?竟连你我都瞒着。” 谢琮笑道:“好像是江国公府那日与小公主重逢后动了心,死皮赖脸缠着人家让人家嫁给他。” “什么?!这小公主何时跑我府上,我还不知道!谢九,你得给我好好说说。” “我也不太清楚,阿渊没细说,你今日多灌他一些酒问问。” 谢琮笑着拍了拍江明远,“准备准备要走了。” “行。” 慕渊动作轻柔的将胡瑶放在喜轿上,“胡瑶,我走了。” 胡瑶点头道:“慕渊,待会见。” 慕渊握着胡瑶的手,“待会见。” 喜轿外马蹄声渐渐远去。 胡瑶低头看向慕渊放在她手中的糖果子,剥了一颗放在嘴里。 甜的,和她现在的心情一样。 喜轿抬起,侍从们将早已备好的喜糖与银钱撒给前来祝贺的百姓。 百姓们也欢喜的说着吉祥的话,甚至有人编了首词哼唱起来。 “南国有淑女,窈窕艳锦城,天公酬其意,嫁与好婿郎,院落夜沉沉,洞房花烛明。” - 胡瑶在侍女们的搀扶下坐到喜床上。 刚一坐下,就听到喜婆唤她。 “新娘子,这册子您收好。等喝完合卺酒没人的时候,您一定记得看也可与少将军一起看。” 喜婆笑着塞了一本小册子到她手里。 胡瑶也不知看册子是不是梁国的习俗,便乖巧的应道:“知道了”。 第19章 结发为夫妻 喜房门被推开,闹闹哄哄的说话声从不远处传来。 胡瑶虽盖着喜帕看不见,但还是下意识的攥紧了藏在衣袖下的小册子。 众人嬉笑着让慕渊赶紧掀盖头。 胡瑶眼前微弱的烛光被人影挡住。 她听到慕渊带着一贯懒洋洋的语气问:“你们不出去?” 江明远摇着扇笑道:“你放心。等你掀完盖头,我们闹了洞房就走。肯定不耽误你与小公主的好事。” 众人附和道:“就是,就是。少将军,您快掀开喜帕,让我们瞧一瞧少夫人。” 谢琮调笑道:“现在藏着不让我们见,以后进宫还不是得让我们见。俗话说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阿渊,快掀喜帕吧。” “九表哥,你少占渊哥哥便宜。渊哥哥,你痛快点把盖头掀了。” 徐以云此刻巴不得自己去掀盖头。 以前她在宫里也曾遇到过一次永乐公主,但她那时根本没留意。 谁能想到再遇到她竟成了渊哥哥夫人。 她当真是非常好奇啊。 身穿华服有些腼腆的男孩提醒道:“云表姐,注意你的语气要温柔温柔。” “小十是说我不温柔!” “没有,没有。”谢惠忙摇头道:“云表姐最温柔了。” 江明远拍扇笑道:“哈哈哈徐以云小十损你呢。” “江明远你是不是欠揍!” 慕渊看着嬉闹的众人,薄唇微勾漫不经心的问:“你们进来时可拿了?” 众人一头雾水的看向慕渊。 慕渊也不说话,领着众人向喜房外走去。 等人都站在喜房外,慕渊抬手指了指喜房门头一块已被撕去细条的彩缎。 谢琮将手中的小缎子带展现在慕渊面前,“刚进喜房时,喜婆就提醒过我们要撕下一块带走应当是都拿了。” “我们也抢到了,少将军莫担心。” “对,对,这大吉大利的事我们肯定不会错过。” “云表姐抢到了吗?” “这是当然。人没抢到,这小缎子带我怎么可能抢不到。” 江明远轻哼了一声。 慕渊眸子微眯,看着江明远问:“明远拿到了吗?” 江明远得意洋洋道:“我自然是抢到了,还是第一个。” “那我便放心了。” 慕渊唇角微勾,似笑非笑走进喜房。 “咣当。” 喜房门被关上了。 “靠,被骗了!” 江明远反应过来,正想去敲门就被谢琮拦住。 “算了,阿渊不想我们闹就别闹了。” “九表哥说的对。” “徐以云,你个墙头草!” “好了,好了,我们去前厅看看,过会也该散了。” 谢琮看了看己经完全暗下来的天,招呼着众人离去。 将军府东厢房恢复了宁静。 侍女将放在玉盘里的喜秤端到慕渊的面前。 喜婆说着吉祥话,“少将军,请您用喜秤挑起喜帕。” 随着慕渊挑喜帕的动作,喜房中伺候的侍女们也悄悄的抬眼偷看这将军府未来的女主人。 喜帕下的少女黛眉皓目,唇红齿白,粉雕玉琢的脸染着绯色。 喜婆看着眼前仙姿玉色的公主,忽然就明白为何风流多情的少将军要求娶她了。 她曾闻有女子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今日也算是亲觌了。 若年岁再大些,只怕这天下十三州再也寻不出一个这般美貌的女子。 何止喜婆与房中的侍女看呆了。 慕渊都看的出了神。 胡瑶略微抬头看向慕渊。 少年红袍金冠,秾艳华丽,比平日还要俊美英贵。 不知是不是成亲的原因,胡瑶总觉得今日的慕渊格外好看。 喜婆最先回过神,打趣儿道:“新娘子貌美,将我这老婆子都迷住了。现在该喝合卺酒啦!” 侍女将盛着酒,用红线连着柄的两个瓢递了过来。 胡瑶接过瓢与慕渊同饮。 “夫妻同饮合卺酒,从此合二为一,同甘共苦永不分离。” - 喜婆的一声“礼成”,平平安安等侍女就走到她身边,替她将头上沉重的凤冠卸下。 她们替她绾了个简单的发髻后,便恭敬的退出了喜房。 喜房内再次陷入安静。 胡瑶悄悄偷瞄坐在她身旁的慕渊。 她想起喜婆之前与她说过喝完合卺酒后要看红册子,可她现在若忽然拿出本红册子邀慕渊同看。 委实有些奇怪啊。 “夫人,饿不饿?” 胡瑶一时没从慕渊那声夫人中回过神,愣了一下道:“饿。” 慕渊听到她的回答,发出了悦耳的轻笑。 胡瑶:??? 慕渊精致的凤眼垂下来,毫不收敛的看着她,“等会二郎会送膳食过来,夫人多吃些,若有什么想吃的与他说便是。” “二、小叔等会要过来?” 慕渊把玩着她喜服上的香囊随便应了一声,“嗯。” 胡瑶被慕渊盯的有些面红耳赤,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 “夫……夫君若是累了便早点歇息,不用管我。” “不累。夫人唤我什么?”温热的气息洒在胡瑶的耳畔。 她浑身一激灵,“夫、夫君。” 慕渊轻笑道:“劳夫人替我去屏风后的紫檀柜二层拿一套衣裳,好吗?” 胡瑶点头,逃一般的从床上跑开,随手将喜婆给的红册子放在桌上。 第20章 花烛洞房亲结吻 月光洒在镇国将军府的一处院落。 院中婆子们正在吃酒。 喜婆忽然的一声,“完了,给错了。”,惹得众婆子看了过去。 “喜婆子,什么给错了?” 喜婆起身道:“册子给错了。画册给成了文册。” 老婆子拉住喜婆,“错了就错了,这两内容不是差不多嘛。” “就是,之前管家特意交代过,今夜谁都不许进东厢。” “可……南魏的公主识梁国字吗?” “识不识的,不是还有少将军嘛。难道咱们少将军还不懂嘛!您老就放宽心吧。” 几人劝住喜婆,有说有笑的接着吃酒。 - 胡瑶边走边看慕渊房中的布置。 不禁感叹慕渊这个将军当真是被梁帝养的金尊玉贵。 寻常官员家中若有这般多贵重之物,只怕早被扣上赃滥之罪。 抱玉握珠,挥金如土的纨绔公子是他,赏赐分与士卒,为边关难民赈灾抚恤修房的也是他。 真是个怪人。 胡瑶停在紫檀柜前,柜中二层整齐的放着几套玄色锦袍。 她随手拿过一件,向屏风后走去。 慕渊已换下喜服,接过她手中的锦袍穿衣。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与平日肆意慵懒的神情不同,看起来有些凉薄。 “是要出门吗?” 胡瑶话一问出口,就后悔了。 她之前答应过慕渊不过问他的行踪。 她连忙改口道:“夫君饿吗?” 慕渊轻笑着将她抱到怀里,“不饿。我有事要出门,这段时日你好好待在府里。若有什么要紧事就去找二郎,等我回来再带你出门走走,好不好?” 胡瑶心中虽有疑问,但还是点头应道:“好。” “我既然对夫人那么好,夫人是不是应该表扬我一下。” 慕渊勾着唇,指了指自己的脸,“亲我一下。” 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晚膳。 胡瑶就说慕渊怎么会忽然哄她呢。 她虽这么想着,但也没有很抗拒亲一下慕渊这事。 毕竟他们是夫妻,有些事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胡瑶轻轻的扯着慕渊的衣襟,踮起脚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慕渊的唇,温热又柔软。 慕渊在胡瑶吻上他唇的瞬间,眸中充满了震惊。 他眨着眼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不过是想逗逗她,没想到她真的会亲。 “好、好了。”胡瑶低着头,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慕渊。 突得一下,她对上慕渊含笑的目光,脸唰的一红,头垂得更低了。 慕渊看着胡瑶的动作,微微泛红的脸上连眼角眉梢都染上笑意。 他垂首将头埋在胡瑶的肩窝,低哑慵懒带着点撒娇道:“不想走了。” 他现在只想继续刚才那个吻,想与她洞房花烛。 慕渊的发落在胡瑶的脖颈处有些痒。 这让她想到了睒狼。 她在南魏时与穆哥哥一起养的犬。 每次和睒狼分开,它就会趴在她的怀里,把脑袋搁在她肩上,呜呜咽咽哭上好久。 她来和亲时,睒狼追了好久还是穆哥哥将它抱走的。 胡瑶伸出一只手在慕渊的头上摸了摸。 没摸一会,手就被慕渊握住,放在他的腰上。 慕渊抬头,视线慢悠悠的落到胡瑶唇上,然后移开又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 胡瑶道:“怎么了?” 话音刚落,她就感觉脸颊被慕渊柔软的唇贴了一下。 她一愣,只觉得心跳加速。 慕渊挑着眉,凤眼含笑暧昧道:“礼尚往来,等我回来我们继续。” 他也不等胡瑶回应,推开房门走了。 - 喜房外 严锦见慕渊出来,连忙上前道:“少将军都照您的吩咐办了。” 慕渊接过严锦递来的马鞭吩咐道:“照顾好少夫人。” “诺。” 严锦目送着少将军离去,转头看向烛火通明的喜房。 有些人真是不会挑日子,活该倒霉。 虽说少将军肯定宽慰了少夫人一番,但新婚之夜独守空房,想必少夫人一定很难过吧。 此刻,严锦觉得一定很难过的胡瑶,正坐在椅上没心没肺的吃着喜果垫肚。 她随手拿起刚才放在桌上的红册子翻了翻。 厚厚一本,密密麻麻写满字。 这该不会就是梁国传说中的女德女诫吧。 胡瑶记得喜婆让她一定要看,莫不是之后还要查问。 为了这两年能平安的度过,看就看吧。 胡瑶将书翻到第一页。 看着看着她就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虽会说梁国话,但她其实根本看不懂梁国字。 算了,不看了。 等慕渊回来,让他念给她听吧。 胡瑶将红册子往桌边一推,开始给自己剥核桃。 说起来慕渊的弟弟,她那位小叔子好像叫慕天,听李皇后说只比她大两个月。 一个刚到束发之年还身子不好的少年,真的会记得给她送膳食吗? 胡瑶越想越不靠谱,刚起身准备唤人叫就听到叩门声。 第21章 小叔子 三四下后,叩门声停了。 门外传来少年清冷的声音。 “兄长让我这个时辰给嫂嫂送膳食。嫂嫂若是睡了,我就不叨扰了。” 胡瑶慌忙打开房门,“没、没睡不叨扰。” 天爷,他要是走了,她吃什么啊! 胡瑶已做好开门后看到臭屁孩童的准备,可映入眼帘的却是少年的肩膀。 她微微抬头看向眼少年。 少年的眉眼与慕渊有些像,一袭月白锦袍,半高马尾用月白色发带绑着。 整个人看起来清隽疏离,与慕渊的张扬郎艳截然不同。 胡瑶想若慕渊是昱耀的赤日,那慕天便是清冷的孤月。 她这小叔皮肤真白啊,比她还白。 少年见女子盯着自己出神,微微蹙眉道:“嫂嫂是打算让我拎着食盒,在门外站一宿?” 胡瑶忙让到一边,“抱歉抱歉,小叔进屋坐吧。” 她这小叔是个病人还是个常年待在府中的病人,脾气冷淡古怪些再正常不过。 慕天将食盒放到桌上,拿出里面的吃食摆在案上。 “兄长说嫂嫂不吃辣,所以未放辣,嫂嫂挑喜欢的吃吧。” “有劳烦小叔您了。” 慕渊竟知她不吃辣? 胡瑶拿过离她最近的馉饳儿吃了起来,吃到一半突然想到慕天还在,满脸推笑道:“小叔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一些?” “吃过了。” 慕天将一盘旋炙猪皮肉放到胡瑶面前,“兄长说嫂嫂身子不好。” 胡瑶夹猪皮肉的手停了下来,抬头看着慕天,“其实我身子挺好的。” 慕天见胡瑶停了动作,不紧不慢道:“嫂嫂只是毒没发作。” 胡瑶:??? 她被下毒了? 她何时被谁下毒了? 难怪近来她总觉得体虚,来月事时疼得死去活来。 原来是有人给她下毒! “嫂嫂?” “嗯?” “兄长很担心你的身子。我学医,所以兄长让我替你解毒,调养。嫂嫂若是不想直说便是。” 她怎么觉得是慕天不想,所以想让她拒绝。 事关身体,胡瑶自然不会拒绝,点头道:“那往后就有劳小叔了。” 她得和眼前这位小叔打好关系,毕竟将来慕渊痴傻,还得靠眼前这位解绶归乡呢。 慕天道:“手。” 胡瑶闻言忙将手替过去。 慕天将手搭在她的脉上,薄唇微微抿了抿,“好好调养两年,没什么大问题。” “真的?” 慕天点头。 “谢谢你啊,小叔。” “兄长他......” “夫君怎么了?” 胡瑶等着慕天的下文。 慕天淡淡道:“没什么,希望嫂嫂待兄长好些。” 胡瑶咬了口澄砂团子点头道:“小叔放心,夫君待我好,我也会待他好的。” 她不是没良心的人,就冲慕渊替她收尸,如今还安排弟弟替她解毒,她定会对慕渊和颜悦色。 慕天却听出了胡瑶的弦外之音。 若兄长待胡瑶不好,胡瑶也不会待兄长好。 他虽不懂男女之情,也不知这感情与亲情有何不同,但他亦觉得感情之事就该互相待对方好。 “嗯,嫂嫂同兄长一样唤我二郎就好。” 胡瑶见慕天展眉微笑,猜到她这是过了小叔这关,便笑吟吟的应道:“好。” “小,二郎,你身子不好还是早先回去歇息吧。” 胡瑶觉得作为嫂嫂,她此刻非常之贴心。 “嫂嫂,我学医。” 胡瑶闻言看向慕天的眼神多了份慈爱。 真可怜,医者却不能自医。 慕天看着胡瑶的眼神微微一顿,淡淡的笑道:“我幼时初到锦城确实因水土不服病了一段时日,后来病好也就没事了。” “我不爱出府也不愿去人多的地方,久而久之,众人便以为是我身子不好。我想与其找各种理由,不如就让人误会下去也省去许多麻烦。” 原来还可以这样做!学到了! 胡瑶决定过段时日也说身体不好。 这样她就可以避免许多麻烦,平安的在将军府过完这两年。 “嫂嫂。” “嗯?” “慕家只能有一个病人,多了别人就该怀疑了。” “我什么都没说。” 慕天淡淡的应了一声“嗯”,起身将桌上的空盘收回食盒。 “啪。” 桌边红册被慕天的衣袖拂到地上。 第22章 侍女 慕天弯腰拾起地上的红册子。 “嫂嫂在看书?” 胡瑶随口应道:“嗯,不过我不识梁国字看不太懂。” 慕天将红册子放在桌上,“兄长说嫂嫂梁国话说的很好。” “还行吧。” 慕渊,慕天兄弟俩关系真好啊。 “兄长走前曾交代过,让我无事时教教嫂嫂梁国字,茳北话还有茳北字。” “为什么还要学茳北话,茳北字?” “嫂嫂是镇国将军府的少夫人,自然是要多学些。” 胡瑶撇了撇嘴应道:“好吧。” 俗话说得好技多不压身,多学点总没坏处。 “母亲不在府中,嫂嫂就不要早起了。每日的早膳会有侍女送来,午膳后就来西厢书房学字。” 慕天翻开红册子问道:“嫂嫂看到哪了?哪些字不认识?” 胡瑶坐到慕天身边随手指了一句,“这里,什么已什么?” 慕天淡淡道:“男已羁冠。” “后面呢?” “温润之容似玉。” 这女德怎么听着像父皇口中的话本子? 胡瑶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慕天见胡瑶一脸期待的等着他读下去,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哪里像个做嫂嫂的人。 兄长这是给自己娶了个小祖宗回来。 “于是青春之夜,红炜之......” 慕天读到这停了下来。 他似是意识到这册子不对,快速的扫过这页。 红炜之下.....花须将卸.....鹦鹉之言,柔情暗通.....揽红裈,抬素足合乎阴阳,永无闭固...... “啪。”红册子被重重的合上。 胡瑶被慕天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她刚才好像也没多话吧。 慕天目光清淡,微抿的唇透着冷漠,唯独耳尖微微泛红。 “时候不早了,嫂嫂早些睡吧。册子等兄长回来让他读给你听。” 慕天丢下这句话,拎着食盒头也不回的走了。 莫名其妙。 胡瑶随手将册子放在床柜上,向床边走去。 她将喜床上的干果,用床上的白帕子包了起来扔到床角。 床很大,很软。 她睡得很安稳,没有像之前一样被噩梦惊醒。 - 翌日 胡瑶看着替她更衣梳妆后,欲言又止的平平和安安轻笑道:“你们是不是想问少将军去哪了?” 安安连忙点头。 平平则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你们别担心嫁到将军府可比嫁给太子,待在皇宫要好。” “少将军对公主好,奴婢们也都看在眼里。可这才成亲第二日,少将军就不在府中,只怕是......” “若是传出去,只怕对公主不好。” “不会传出去的。” 胡瑶说这话时语气肯定,但她其实也不知道这事会不会传出去。 她只是根据慕渊昨夜的行为,得出了这个猜测。 其实传不传出去,外人如何说,她都不在乎。 她只要好好活着就行。 “少将军的事以后少问少说,说到底我们终究是外人,是南魏的人。这日子嘛,最好就是稀里糊涂的过下去。” 平平安安异口同声的应道:“奴婢们明白。” “少夫人,您醒了吗?”门外传来温柔的女声。 平平向屏风外走去,安安则将隔幔钩挂好,与胡瑶一起向外间走去。 胡瑶道:“进吧。” 门被推开,只见七个穿碧色衣裳的侍女提着小巧的食盒走进来。 为首的侍女虽也穿着碧色衣裳,但布料打扮皆与其他侍女不同。 为首的侍女带着其他侍女向她行礼道:“奴婢惊蛰,见过少夫人。二公子让奴婢们给少夫人送早膳。” “有劳姑娘了。” 胡瑶话音一落,安安就将提前备好的小荷包塞给侍女们。 侍女们低头不语,并未马上接过荷包。 直到名唤惊蛰的侍女点头,她们才接过荷包。 侍女们行礼谢恩道:“谢少夫人赏。” 胡瑶笑道:“往后就有劳烦诸位了。” “少夫人折煞奴婢们了,这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 “少夫人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们就是了。” 胡瑶点头应“好”。 惊蛰吩咐侍女们将早膳摆放在桌上。 “少夫人,可以用膳了。” 胡瑶坐下后,惊蛰等人便退到一边。 用膳时,惊蛰为她细说了府中诸多事宜。 胡瑶心不在焉的一一点头应下。 惊蛰见她放下筷子便让侍女将碗盘收拾好,行礼道:“那奴婢们就先告退了。” 胡瑶见惊蛰行礼后便要离去,忍不住叫住她。 “惊蛰姑娘。” 惊蛰行礼道:“少夫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惊蛰姑娘是二郎房中的侍女,还是夫君房中的侍女?”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果然还是有一点在意啊。 第23章 相处 惊蛰闻言愣了一下,行礼道:“回少夫人,奴婢是少将军的侍女。少将军之前交待过,等少夫人过门让奴婢们跟着少夫人。” 胡瑶笑了笑,眸中闪过一丝黯然,“那往后便有劳惊蛰姑娘了。平平安安初来乍到还望姑娘多多指导。” 惊蛰柔声笑道:“这都是奴婢们该做的,少夫人若有什么事再唤奴婢就好。” “好,有劳姑娘了。” 惊蛰刚退出去,平平安安就急匆匆地蹲到胡瑶面前望着她。 胡瑶道:“你们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她原本还有些难过的小情绪,在看到平平安安担忧的表情后彻底消失了。 早就知道的事,有什么好难过。 若她没来梁国,及笄后她也是会有侍君的,当初即选择来梁国和亲,就已知晓将来的夫婿会有妾室。 没什么好难过的。 平平道:“公主,惊蛰姑娘就是那个在街上被人调戏的贴身侍女。我昨日悄悄问过府侍女,她说那日她与惊蛰姑娘一起上街,谁知来了个不长眼的公子对惊蛰姑娘动手动脚。” 安安?充道:“刚巧被少将军撞见,少将军抽了马鞭,一鞭下去那人伤口都见了骨。” “听侍女说当时若不是惊蛰姑娘拦着,只怕是要闹出人命。最后严侍卫废了那人一只胳膊,这事才算过去。” 胡瑶:“......” 但凡这丫头不要说的那么详细,她都不至于那么难过。 不过换个思路想,慕渊对跟着他的女子都很好,那他对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夫人应当也不会差。 胡瑶记得刚才惊蛰说过家人是要一起用午膳的,那就表示她等会要见到慕天。 “平平,安安。” “公主您说。”平平安安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我之前藏在卧房床榻边的花梨木药箱,你们帮我藏哪了?” “那药箱里的药材贵重,奴婢们怕人瞧见偷偷藏在房中。” “等会午膳时,你们帮我取来。” “诺。” - 胡瑶随着惊蛰穿过垂花门,路过穿堂,走在抄手游廊上。 惊蛰指了指庭院远处若隐若现,清幽秀丽的楼阁,“少夫人,您与少将军住的是东厢,那边是二公子住的西厢。” “将军与老爷回来时住的是北院。少将军平日常在东厢后院的武场练武,后院离您现在住的卧房不远,走过穿山游廊就到了。您得空可以去瞧瞧。” 胡瑶笑着应道:“好”。 在惊蛰一路的解说下,胡瑶大致了解了将军府的环境。 胡瑶走进膳厅时,慕天也刚巧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慕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二郎好。”胡瑶作为长辈主动打破沉默。 慕天淡漠有礼的回应道:“嫂嫂好。” 胡瑶觉得若不是出于教养,慕天大概都不想搭理她。 瞧瞧她这做长辈的还没坐,他就自顾自的坐下了。 惊蛰唤道:“少夫人,您坐这。” 慕天见胡瑶坐下,“惊蛰,传膳吧。” “诺。”惊蛰行礼带着侍女下去传膳。 胡瑶看了眼坐在对面的慕天,默默移开视线。 膳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富丽堂皇,反而看起来非常的温馨。 胡瑶收回目光时,发现慕天正在看她。 他目光虽不似刚才那般冷淡,但还是带着疏离感。 胡瑶就这么和慕天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会。 忽然,她想起她那花梨木药箱。 她唤平平,将药箱放到桌上。 “这是我送二郎的见面礼,二郎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慕渊让她送的,她就不信慕天会不喜欢。 慕天将药箱向她这边一推态度坚定道:“不要。” 胡瑶将药箱打开后推回,“真不要?不要算了。” 她说完就装作要收回药箱的模样。 手腕被一只白净纤长的手握住。 胡瑶看向手的主人故作疑惑的问:“怎么了?” 慕天微微垂眸,声音温和了许多。 “我要,谢谢嫂嫂。” 胡瑶笑着将药箱交给慕天的侍从, “给二郎的,二郎要就给二郎。” 胡瑶想起自己初遇慕渊,向慕渊表明心意时,慕渊也是十五岁。 同样是十五岁,慕渊十五岁时就没那么好骗。 哼,鬼都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 胡瑶为了避免自己想慕渊,开始跟慕天没话找话。 “二郎昨夜睡的好吗?” “不好。” “做噩梦了?” 胡瑶看向慕天,只见他微微蹙眉语气冷淡的应了声:“嗯。” 惊蛰领着侍女将膳食摆放在桌上。 “什么样的噩梦啊?” “嫂嫂。” “嗯?” “用膳吧。” 显然,慕天不想再跟她聊下去了。 胡瑶非常识趣的闭了嘴。 用完膳小憩片刻,胡瑶便跟着惊蛰去了西厢的书房。 书房有淡淡的药香味,药材比书多。 胡瑶觉得与其说是书房倒不如说是药房。 慕天见她来了,给了她一叠书。 他让她先照着书,各抄十遍。 十遍! 不学了,逃吧! 胡瑶刚放下书就听到慕天不冷不热的说:“不抄完,晚上不准用膳。” “我何时说不抄了,我这不是正准备抄嘛。” 残忍。 她收回夸慕天的话。 就这样,她开启抄书抄错重抄,学话学错挨批的日子。 呜呜呜......她想慕渊了。 第24章 改嫁吧 慕渊不在的这段时日,胡瑶倒是如愿与慕天打好了关系。 慕天这人就是外冷内热。 两人相熟后,胡瑶觉得慕天对她这个嫂嫂还是十分体贴,当然抄书学字时除外。 胡瑶觉得归根结底还是要感谢她那药箱。 慕天递来的药汤,“嫂嫂,喝汤。” 胡瑶刚开始喝的时候,还想万一是兄弟俩想毒死她,她不就完蛋了,但仔细想他们好像也没必要这么做。 她正喝着药汤,就见一个满脸喜色的小侍从跑了进来。 小侍从满脸兴奋道:“二公子,少夫人,将军与老爷回来了。” 胡瑶一口药汤呛进喉咙。 “咳咳咳......” 她猛烈的咳嗽起来,咳的脸都有些泛红。 慕天见状走到她身边,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嫂嫂,你没事吧?” “没咳咳咳......事咳咳......” 慕天微微蹙眉,拍背的动作轻了些,“你还是别说话了。” 完蛋了! 她完全把慕渊父母给忘了! 当初只想着怎么嫁给慕渊,完全没考虑过他远在边关父母。 万一他们不喜欢她,让慕渊休妻另娶怎么办? 不对。 她是和亲代表的是南魏,不能休她。 “嫂嫂不用太过担心,母亲会喜欢你的。” 胡瑶略显不安的仰头看慕天,“真的?” “真的。” 慕天犹豫道:“只是……” 胡瑶道:“只是什么?” “只是母亲她是个不拘小节的人,有时候说话做事会与别的妇人不同,嫂嫂随便附和一下就好,凡事不要放在心上。” 不同? 怎么个不同? 胡瑶有些疑惑,但还是笑着应道:“好”。 “臭小子。”一道爽朗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胡瑶远远看见一个女子走来。 女子身穿红袍,英姿飒爽,腰间别着一把宝剑,皮肤是健康的麦色,举手投足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她应当就是慕渊,慕天的母亲,镇国将军慕偀吧。 胡瑶慌忙起身。 “臭小子你是好的不学,偏和你哥学坏的。” 慕偀一把拉过慕天,“你哥成亲的事,我等会再和他算账。你现在和我说说这是谁家小娘子?你怎么拐骗回来的?你哥还知道要先成亲,你倒好,成亲也省了就开始过日子了。” 慕偀进来时,远远就瞧见她家这小儿子一脸温柔的摸着小娘子的背,把人脸都摸红了。 她要是再不出声,只怕是要做祖母了。 “你要是敢和我说你是随便玩玩,我现在就把你送进宫当太监!” 慕天:“......” 胡瑶完全被慕偀说的话震住了。 她正想开口解释,手就被慕偀握住了。 “好孩子,你别怕。我会让这臭小子对你负责,一定风风光光的将你娶进门。” “其实我......” 胡瑶话说到一半,被慕偀打断,“母亲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定是被他给骗了。” 胡瑶忙摇头道:“不、不是......” 慕偀抬手就给了慕天一拳骂道:“怎么不说话,这种事还要让小娘子替你说吗?” 慕天揉着胳膊叹了口气,“我说话也会被你打断,刚刚嫂嫂说的时候,你不就打断了嘛。” “嫂嫂?”慕偀疑惑的看着胡瑶说:“渊儿的妻子?南魏的永乐公主?” “是我,母亲唤我胡瑶便好。” 胡瑶向慕偀行了礼娇声说:“母亲,成亲之事没与您和父亲商量是我们的过错,我们不......” “我都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是渊儿那孩子行事冲动。他做事向来这样。” 慕偀将胡瑶扶到椅上让她坐在下,小声嘀咕:“看我怎么收拾那小子。” 慕偀看向默默斟茶的慕天,“你哥呢?” “用膳时不小心弄脏衣袍,去更衣了。” 胡瑶看向慕天,只见他略微摇了下头。 啧啧啧,说谎都不眨眼。 兄弟俩准没少干这种骗人的事。 “多大的人了,用个膳还能把衣袍弄脏。” 慕偀接过慕天递来的茶喝了一口,“瑶瑶,改嫁吧。” 胡瑶:?!! “母亲。”小儿子略微责备的语气让慕偀回过神。 看着此刻因自己的话,低头不语的胡瑶,慕偀连忙解释道:“瑶瑶,母亲不是这个意思。母亲一见到你就很是喜欢,母亲的意思是让你改嫁给天儿。” 慕天:“......” 胡瑶:“......” 众侍从:“......” 慕偀还在自顾自的说着,完全不管众人的反应。 胡瑶突然就明白慕天说她母亲不拘小节与别的妇人不同。 确实是非常不同。 她们南魏再开明也很少遇到让自己大儿媳改嫁给小儿子的婆母! 要不是看到惊蛰她们一脸惊愕的退出膳厅,胡瑶都要怀疑是她听错了。 “瑶瑶,天儿,你们觉得如何?” 胡瑶:“啊?” 她觉得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问题,她需重生几百次才能应对自如。 不是说梁国民风保守吗? “天儿,你说呢?” 胡瑶顺着慕偀的目光看向慕天,只见他放下手中的白釉杯随意的说:“如果哥和嫂嫂都愿意,我就愿意。” 所以这就是慕天说的随便附和一下? 不对。 慕天这么回答,慕渊又不在,不就等于把问题抛给她嘛。 混蛋,亏她之前还觉得他十分贴心。 胡瑶趁慕偀没注意,恶狠狠瞪了慕天一眼。 慕天见胡瑶瞪他也不恼,勾着唇看着她说:“母亲不妨问问嫂嫂。” 第25章 慕渊归家 报复,赤裸裸的报复。 她不过是咳嗽时,把慕天熬的药汤洒了,他就这么报复她。 慕偀真挚的看向她,“瑶瑶你愿意吗?” 这显然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吧! “我不愿意。”熟悉的带着点慵懒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胡瑶转身看去。 落日的余晖洒在慕渊身上,衬得他熠熠闪光。 他的神情不似往日飞扬恣意,眉眼有些凛冽甚至敛着几分危险,整个人看起来矜傲又狠戾。 慕渊朝她走来,牵住她的手。 少女的手温暖柔软,让慕渊从囿于桎梏之中走出。 他摩挲着胡瑶的手调侃道:“母亲不能因为怕二郎娶不到妻,就把我千辛万苦求娶回来的妻许给他。” 胡瑶侧头看慕渊,一时竟有些恍惚。 “你知母亲并非此意。” “母亲我知道,您就放宽心吧。” 慕天也跟着说道:“您就别瞎操心了。” 慕偀听孩子们这般说亦不再多言。 胡瑶不知慕家母子在打什么哑谜,只是默默的听着。 其实她除了重生前打听来的事,对慕渊与慕家一点都不了解。 慕渊唤来侍女将桌上的膳食撤下,“母亲一路奔波,想必还未用晚膳吧。” 慕天看惊蛰,“晚膳备好了吗?” “是,已经备好了。将军可要现在用膳?” 慕偀道:“等老爷来了再用吧。” “诺。” 慕偀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此刻已恢复好心情,打趣道:“算你们两个臭小子还有点良心。” “这两孩子做了什么让夫人这般高兴?”温润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胡瑶闻声看去,只见一个眉眼与慕渊有些相似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身上的气质与慕天很像,但又比慕天温和一些。 想必此人就是慕渊与慕天的父亲吧。 侍女们纷纷行礼道:“见过老爷。” 胡瑶感受到慕老爷上下打量她的目光,正欲行礼却被慕渊制止。 她有些不解的捏了捏慕渊的手,就听到慕渊说:“父亲向来不愿来锦城,今日怎么来了?” 慕老爷冷哼一声道:“你之前不是说先国后家不娶妻,如今既无父母之命又无媒妁之言怎么就娶了?” 慕渊冷笑一声,“之前不愿自然是不想,再者陛下与娘娘是儿子的义父义母,婚事又有喜婆操办,怎么就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慕老爷怒斥道:“你这是当我与你母亲死了?” 慕天冷笑道:“您当年失忆与母亲成亲,怎么就没想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慕天停顿了一下,笑道:“我怎么忘了,父亲那边的亲人都死绝了,自然也就没有父母之命。” 胡瑶虽不知他们为何这样,但这一刻她算是明白了。 与其说他们是因为她与慕渊的婚事吵架,倒不如说他们父子是借着婚事,将往日心中的怨气发泄。 “啪。” 慕天的肩膀被慕偀狠狠打了一下。 慕偀严肃的斥责道:“臭小子,你父亲的亲人难道不是你的亲人!怎么同你父亲说话的,平日太惯着你,真是越大越没规矩。” 慕天起身,“母亲说的是,我现在就回西厢闭门思过。” 慕渊眉梢微挑,“母亲用膳吧,我与夫人先回房了。” 听慕渊这般说,胡瑶忙行礼道:“母亲,父......” 话未说完,她就被慕渊牵着手拉出了膳厅。 慕偀见两个儿子都这样,头疼的叹了口。 “夫君不是我说你,你怎么每次与儿子们见面说话都夹枪带棒。明明来之前我们就说好,你与儿子们好好聊聊,你倒好一上来就斥责渊儿娶妻的事。” 慕老爷笑着坐到慕偀身旁,“夫人说的是。” “唉,当年你就该留在锦城照顾渊儿和天儿,而不是跑到边关陪我驻守。那时他们年,你丢下他们想必都伤心死了。如今父子倒像仇人。” 慕老爷闻言眸光一掠,片刻又恢复原来的温煦。 慕偀道:“我知你对儿子们的婚事有打算,但儿子们自己喜欢最重要。瑶瑶那孩子我瞧着很好,渊儿也很喜欢,所以你就别再计较这事了。” “好,都听夫人的。” - 游廊上除了两人的脚步声,便只有庭院各处的虫鸣。 廊上的红灯笼随着夏日晚风微微晃动。 胡瑶看着她与慕渊交握的手出了神。 她完蛋了! 她好像又回到当初倾心慕渊的时候了。 她好想问慕渊这段时日去做了什么?有没有想她? 胡瑶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晃了晃脑袋。 “时归。” 慕渊唤她小字时,声音勾着笑意,让她忍不住应声看去。 刹那间,她与慕渊的目光不期而遇。 第26章 三个吻 慕渊薄唇微勾,眉眼自带风流秾丽。 看着胡瑶时,让她有一种慕渊很爱她的错觉。 忽然,慕渊松开了一直牵着她的手。 慕渊用手挑起她的下巴轻轻的笑着,带着点勾引说:“我们继续好不好?” 她眨着明眸,怔怔地看着他,“继续什么?” 慕渊好看的眉眼噙着笑意,离她越来越近。 胡瑶本能的向后退去。 “夫人,莫怕。”他的声音好似带着蛊惑,竟让她有些愣神。 愣神的刹那,唇上落下了一道暖意,紧接着是轻柔的碾压。 她突然想起成婚那日,慕渊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等我回来,我们继续”。 心跳如擂鼓般越来越快。 胡瑶此刻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她想她的脸定如芍药一般红了。 碾压的动作停了下来,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唇角并未离开。 “时归,要张嘴的。”他的声音低哑带着点诱哄。 胡瑶本能的顺着他说的话,微微张开抿着的唇。 暖意再度碾了下来。 她睫毛微颤,紧张地闭上了眼。 少女纤柔的手不自觉地抓上慕渊的衣襟,不属于她的气息攻城掠地般侵入。 “唔......” 唇瓣厮磨让她不受控制的溢出细碎的低吟,温软的气息似乎要将她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胡瑶只觉得唇舌发麻,浑身发软,脑袋也变得一片空白。 几乎在她想着“不能喘气,快要死了”的时候,唇上的碾压离去了。 她满脸通红,微张着嘴喘息。 “原来是这种感觉,真软啊。” 慕渊的嗓音还有些低哑,在她耳边轻轻响起有些飘渺。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脸红到耳根,有些茫然的看向慕渊,“什么......” “夫人再亲一下,好吗?” 暧昧的话带着笑意刚落在她的耳边,温热柔软的触感便再次压了下来。 她向后退了一步,腰间就被一只手搂住。 他另一只手扶着她的后颈,让她还未说出口的话被彻底碾碎。 细碎的嘤咛后,是比刚才更加激烈的纠缠索取,仿佛是要掠夺她的一切。 “东厢前廊的灯被风吹灭了,我们还是快一些将灯笼送去吧。” 廊上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胡瑶浑身一震。 她无意识的咬上慕渊的唇,淡淡的血腥味在两人口中弥漫。 慕渊摩挲着她的后颈像是在安抚她,随即缓缓松开了唇。 他垂眸看她,噙着点痞笑的在她耳畔说:“怕什么,我们又不是在偷欢。” 她红着脸,没好气的瞪了慕渊一眼,“你......” 胡瑶见慕渊挑着眉,眼里含笑低头又要亲下来,话也不说了,慌张的推开他。 她从慕渊怀里钻出,头也不回的向东厢走去。 慕渊看着胡瑶的背影,抚上自己的唇低哑的笑了起来。 兔子急了,果然是会咬人的。 慕渊并未急着去追胡瑶,只是随意的倚靠着墙,等着提灯的两个侍女走过来。 “少将军!” 年岁较长的侍女见到慕渊后,跑上前将手中的灯递过去,恭恭敬敬道:“管家让我们给您与少夫人的。” 另一个小侍女也忙将灯递上,“少将军,这是给少夫人的。” 慕渊接过侍女递来的灯淡淡道:“嗯,回去吧。” “诺。” 小侍女见慕渊要走,愣了一下提着灯就要追上去。 年岁较长的侍女拉住她,“你做什么去?” “姐姐,少夫人的灯笼,少将军忘拿了,我送去啊!” “你笨啊!少将军一手提灯,一手牵另少夫人,你送去难道让少将军与少夫人各走各的。” “啊?对哦。那为何管家要给我们两个灯笼呀?” “因为我们回去的路上也要用啊,走啦。” - 夜色昏暗,月光洒在浅妃色罗裳的少女身上。 少女黛眉微蹙跺着脚,嘴上大概说着骂他的话。 慕渊唇边笑意因少女的动作变得更浓,连带着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轻浮!” “猛浪!” “登徒子!” 她又陷进去了! 除了喘不了气,她竟然……竟然还挺喜欢慕渊亲她的! 胡瑶的手抚上自己的唇。 酥麻柔软的触感好像还停留在上面。 慕渊走到胡瑶身旁微眯着眼,玩味的看着她,“夫人说我什么坏话呢?” “混......” 胡瑶骂人的话在听到慕渊声音时改了口,“昏暗,太昏暗了。烛火灭了很难看清路。” 胡瑶朝慕渊眉眼弯弯的笑道:“夫君,我们快些回去吧。” “看在这声夫君的份上,不同你计较了。” 慕渊懒洋洋的笑了笑,未提灯的手牵起胡瑶的手。 夏日的夜风带着一丝凉意,吹乱了胡瑶额前的刘海,也吹动了她的心。 看着不远处烛火明亮的东厢,胡瑶突然有种希望这条廊可以再长一些的想法。 “今夜月色真美。” 耳畔传来慕渊带着笑意的声音,她顺着慕渊的话看向廊外。 闲云遮月,哪里看得出美不美。 “夫君喜欢月亮?” “不,我喜欢的是看月亮的人。” 胡瑶收回望天的目光看向慕渊,眸中带着她都未察觉的期待。 慕渊正巧也垂眸看她。 “胡瑶,我喜欢你。”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的还有慕渊柔软的唇。 两唇相贴又极快的分开,甚至都称不上是一个吻。 慕渊眉眼低敛,面色微红甚至不敢去看胡瑶此刻的表情。 他刚才情动不已,将藏在心里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刚亲完她就说这样的话,她会如何想他? 他在她心中本就不怎么好,现在会不会觉得他更加轻浮浪荡? 他果然还是太冲动了点。 胡瑶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炸开,脸红到耳根竟还有些害羞和扭捏。 她红着脸偷偷看向慕渊。 慕渊侧着头,她看不到慕渊此刻的神情。 一时间,各怀心事的两人都未开口。 第27章 刹那动心 回到东厢,胡瑶就以沐浴更衣为由溜了。 可谁知,她竟又因热水还未烧好被侍女们请出了浴房。 胡瑶慢呑呑地向卧房走去。 快到卧房时,她停了下来。 卧房门口站着的少年,抱着胳膊倚靠着门。 他脸上带着顽劣的笑意,看着惊蛰。 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少年朗声大笑起来,笑声悦耳动听,连眸中也满是笑意。 惊蛰被他笑得满脸通红,又气又羞的喊了句“少将军”跑了。 慕渊似是没想到惊蛰会跑,唤来那位曾送她回宫,名唤严锦的贴身侍卫。 严锦显然有些不知所措,领了慕渊的令就追了出去。 胡瑶怔了一下,转身向浴房走去。 - 胡瑶不知道她到底在扭捏什么。 慕渊之所以说喜欢她,大抵是因为亲了她,说几句他觉得女子爱听的话哄哄她罢了。 她不仅爱听,还当真了! 她简直就是大傻瓜! 平平刚出浴房就见公主站在门口不由一惊,“公主!” 胡瑶道:“我想着应当好了,就过来了。” “吓奴婢一跳,奴婢还以为您一直在外面呢。” 胡瑶扯着嘴角笑了笑。 平平扶着她向浴房里走去,安安上前为她更衣。 她将自己泡在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平平安安聊天。 聊着聊着就聊到惊蛰。 从平平安安那里她得知,惊蛰是灾荒那年被慕渊母亲捡回来的,一起捡回来的好像还有严锦与其他几个孩童。 只是后来几个孩童身染重病没能治好,只剩下严锦与惊蛰两人。 慕渊母亲就将他们带回锦城。 十岁的严锦和七岁的惊蛰就是从那时留在将军府,陪在慕渊身边。 这一陪就是十年。 慕渊与惊蛰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这样的情意,哪里是她一个和亲公主比得过的。 慕渊一定也对惊蛰说过许多动听的话,吻她时一定...... 泪,不受控制的落下。 平平见状,慌慌张张的试着水温问道:“公主怎么哭了?是身子不舒服还是水太烫了?” 安安紧张的替她擦拭着泪水,“公主您怎么了?别吓安安啊。” 胡瑶摇头道:“没事,热气熏到眼睛有点不舒服一会就好了。” 她真是的,怎么会在同一个地方跌了又跌。 她不该对慕渊动心,她活该难过。 凡事想开一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算起来她也不亏,而且她还好好的活着。 这天下再没有比她活着更重要的事了。 - 卧房内红烛高照。 柔和的烛光晕照在床上已然入睡的人身上。 胡瑶进卧房时,看到的就是慕渊熟睡的模样。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蹲下,双手支在膝上撑着脑袋看慕渊。 慕渊的脸很漂亮,睡觉的模样又乖又可爱。 不知他是不是太累了,竟完全没察觉到她在盯着他看。 打仗的时候这样,很危险啊! 胡瑶看着慕渊的脸陷入沉思。 她第一次反问自己到底喜欢慕渊什么? 沉思片刻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她果然最喜欢的还是慕渊这张朗艳俊逸的脸。 她当初从慕渊移情到王承允身上时,大抵也是看上了王承允的脸。 胡瑶觉得从慕渊到王承允,她看人的眼光好像真的不太行。 谁让她是个只会瞧皮相的女子呢。 “慕渊。” “夫君。”胡瑶试探性的轻唤了两声。 “嗯。”床上的人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胡瑶有些情不自禁的抚上慕渊的脸。 指尖慢慢的滑过眉眼鼻梁,一路滑到他的唇畔。 薄红的唇上还有细微的齿痕。 胡瑶一想到两人亲吻的画面,白皙的脸上又泛起红晕,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别闹。” 慕渊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得胡瑶慌忙收回抚在他唇上的手,三步并两步的逃到屏风后。 等了好一会,她都没再等到慕渊的声音。 胡瑶从屏风后探出脑袋。 确保慕渊是在说梦话后,她才蹑手蹑脚的回到床边。 当务之急是给自己寻个歇息的地方。 镶螺钿紫檀架子床很大,睡三四个人都不成问题,但显然她不可能从慕渊身上过去睡到内侧。 她环顾四周,最后将目光落在离床不远的小榻上。 只能将就将就睡小榻了。 胡瑶从柜里翻出之前看到的被褥铺在榻上。 吹灭烛火前,她还不忘多看慕渊几眼。 看够了,烛火一灭,她飞速的钻进衾被里。 - 翌日晨 “唔......痛......好痛......慕渊轻点!” 胡瑶想若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昨夜一定会选择睡在床上而不是榻上。 慕渊手上的动作又轻了一些,“要不我还是去二郎那里拿些药,涂了就好了。”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睡着睡着从榻上掉下来的人。 不过这也怪他,他这段时日没歇息好,昨夜本想小憩一会,没想到竟睡着了。 胡瑶面红耳赤的摇头道:“不行!绝对不行!你不能和任何人说!” 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她睡觉把自己睡掉下来。 太丢人了! 腰上的热度消散,胡瑶见慕渊起来疑惑的问:“慕渊,你做什么去?” “夫君!”她慌忙拉住慕渊的衣袖,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药柜里应当还有药,我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夫人乖乖趴着,我不和别人说。” 胡瑶将信将疑的问道:“真的?” 慕渊轻笑道:“真的。” 慕渊在药柜里找到瓶药酒,回头就看到胡瑶将脸埋在软枕里一动不动的趴着,相当得乖。 他将药酒在掌心揉搓发热后,动作温柔的敷在她腰上。 慕渊掌心贴在胡瑶肌肤上的那一刻,她本能的战栗,全身不自觉地紧绷。 第28章 亲一下好吗 慕渊看着胡瑶微微颤栗的身躯,总是慵懒含笑的眼眸,染上了冷冽的杀意。 他当初不该因为吃王承允的醋,赌气将暗卫都调走。 他原以为他与暗卫都不在锦城的日子,王承允会护在她身边。 后来调查才得知去年的这时,王承允因外祖父病逝返乡数月。 如果是那时有人欺辱她,她定然不敢与太子说,说不定还误以为是太子安排。只是这段时日的调查竟查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若是问她,她肯定又要说是梦里发生的事。 他如今只能找个合适的时机,让胡瑶放下戒备,告诉他梦里欺辱过她的人都有谁。 他们既然敢做,就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胡瑶将埋在软枕里的脑袋微微抬起,侧头看向腰间,却不想中途与慕渊四目相对。 胡瑶率先打破沉默,“夫君,现在是什么时辰?” 慕渊从思绪中回过神柔声道:“辰时三刻。” “辰时三刻!”胡瑶惊呼一声,慌忙起身。 “怎么了?”慕渊温热的掌心避开她腰上的淤青,扶着胡瑶让她坐稳。 “请安,我得去给母亲请安。” “母亲昨夜派人来说,让你睡到自然醒不用去请安。” 慕渊似乎想起什么,挑了挑眉懒洋洋的笑道:“当然不包括从榻上掉下来的自然醒。” “你还说!”胡瑶鼓着腮帮子瞪了慕渊一眼。 “不说了,今夜让夫人睡床行吗?”慕渊勾着唇一副纵容迁就的模样。 胡瑶勉强应道:“行吧。” 等一下! 慕渊的意思是今夜也要来她房中? “胡瑶。” 胡瑶抬头他,“怎么了?” 慕渊盯着她看了一会,“没什么。我让惊蛰她们进来给你更衣,等会还要进宫谢恩呢。” 她点了点头,目送着慕渊离去才下了床。 慕渊刚才是不是脸红了? 胡瑶走到铜镜前,被镜子里的自己吓了一跳。 头发凌乱,面色苍白,寝衣的系带松垮,若隐若现的露出肌肤。难怪慕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胡瑶只要一想到刚才这模样与慕渊说话,还有睡着睡着从榻上掉下来的事,就觉得羞愧不已。 要不是慕渊正巧醒了,眼疾手快的抱住她。 她磕到的大概就不只是腰了。 事不过三,她今日可不能再做出什么丢脸的事。 - 街上的吆喝声,行人的说话声夹杂着马蹄声都被隔绝在马车外。 马车内,胡瑶低头把玩着手腕上的手串,想到刚才出府时遇到慕渊母亲的事。 母亲得知他们要进宫谢恩,非常贴心的问:“晚膳要回来用吗?” 慕渊点头,正准备向府外走去,肩膀处就突然被盗打了一拳。 慕渊:...... 胡瑶:.....! 慕渊习以为常的问道:“母亲,理由。” 慕偀道:“给我好好怜香惜玉,别瞎折腾人。” “我什么时候折腾......” 慕渊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随意的“嗯”了一声。 “瑶瑶,你也别他想怎样就随他怎样。凡事你情我愿,你若不想就让他滚蛋。” 胡瑶:.....? “腰怎么样了?要不要母亲替你看看?” 胡瑶被慕偀看的脸瞬间红了,忙摇手解释道:“没事,一点事都没有,让母亲费心了。” “当真没事?” 胡瑶点头道:“真没事,若有事我一定会与您说的。” “既然瑶瑶说没事,那就没事吧。” 马车颠簸了一下,将胡瑶的思绪拉回。 她默默的瞪了眼慕渊。 “我可没与母亲说你从榻上掉下来的事,我若说了也不至于挨母亲一拳。” 胡瑶有些心虚道:“我也没说夫君说了啊。” “是吗?”慕渊睁开精致的凤眼,视线慢悠悠的朝她看过来,薄红的唇似笑非笑的勾着。 胡瑶一脸真挚的点着头,“嗯,嗯。” 反正他不承认,她也不承认。 “夫人知不知道自己走路时,总会不自觉的用左手揉着自己的腰?” “有、有吗?” 慕渊懒洋洋的伸手指了指,“显而易见。“ 胡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她正抚在腰上的左手。 她辩解道:“我这是怕马车颠时撞到。” 慕渊拍了拍身旁的软垫,“如果不想被撞到就坐过来。” 胡瑶看了眼慕渊又看了眼软垫,毫不犹豫的坐了过去。 重活一世矜持骄傲什么的,哪有舒舒服服的活着重要。 再说慕渊到时候傻了,也就没人记得她的糗事。 软垫真舒服啊。 慕渊微微眯了眯眸调笑道:“舒服吗?” 胡瑶笑吟吟的点头。 点着点着下巴就被慕渊的手勾住,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亲一下好吗?” 话音刚落,胡瑶就见他压了下来忙撇头避开。 慕渊见状停了动作,挑眉问道:“不要?” 胡瑶幅度很轻的点了下头。 “现在不要,还是以后都不要了?”慕渊的声音有些低哑听不出什么情绪。 胡瑶涨红着脸,双手紧紧的攥着一言不发。 慕渊看着她的动作,伸手将她紧紧攥着的双手分开,轻柔的牵住。 “夫人告诉我为何不要,好吗?” 第29章 入宫面圣 胡瑶看向慕渊,发现慕渊也正闲闲的看着她,“因、因为我今日涂了口脂,亲的话会花掉而且......” 慕渊垂眸看她。 难怪今日的唇色看起来比往日红润一些。 “而且什么?” 她今日这发髻盘得像只兔子。 胡瑶眼睛一闭张口就说:“而且不舒服。” “怎么不舒服了?” 胡瑶轻声低喃道:“......喘不过气。” 慕渊低低哑哑笑道:“夫人下次亲时,试试用鼻子呼吸好吗?” 胡瑶的脸因慕渊的“下次”而微微发烫,随意的应了声就开始闭目养神。 慕渊侧脸眉眼含笑的看她,也不去扰她清静。 他以后该在身上常备口脂。 - 马车上挂着殷红流苏的和銮发出悦耳的声音。 听到和銮声的宫人侍卫纷纷停步,他们低头恭敬的避到一旁。 灰衣侍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马车上坐的是何人啊?” 别说他家公子要步行,就是各位大人没有陛下特许,入了宫门也只能步行,而这马车竟堂而皇之的驶入皇宫。 石青锦袍的男子温柔的说道:“在大梁能有四枚和銮挂车檐的,除了太子殿下便只有镇国将军府的少将军。” “陛下对少将军未免也太......” “慎言。” 灰衣侍从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诺,奴才知错。” 石青锦袍的男子目光柔和的望着远去的马车喃喃道:“今日说不定能见到南魏的那位小公主,记得初见还是二年前。走吧。” “诺。” 马车缓缓地停下,胡瑶牵住慕渊伸来的手下了马车。 两人向紫宸殿走去。 在胡瑶第三次试图将手从慕渊手中抽出时,慕渊终于有了反应。 他微微侧脸看她,唇角微扬带着狡黠道:“不牵的话,你等会不自觉的揉腰,我可不帮你解释。” 慕渊边说边松开胡瑶的手,大有一副不管闲事的态度。 胡瑶慌忙的牵住慕渊的手,像是怕他抽回一样与他十指紧扣。 慕渊眉梢微扬,戏谑道:“夫人倒是松手啊?” 胡瑶可怜兮兮的望着他,“夫君,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错了。” 若不是知道胡瑶是装的,还真让她可怜巴巴的模样给骗了。 小娘子狡猾的很,知道喊他夫君,他就不跟她计较。 以后只怕是要有事喊夫君,无事喊慕渊了。 “夫人都这般说了,我若再计较,倒是显得我这做夫君的小气了。” “夫君怎么会小气呢,夫君最是大气。” “属夫人嘴最甜。”慕渊唇角微勾,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不明的轻笑。 胡瑶:“.....” “常公公,您老怎么出来了?” 胡瑶闻言看去,只见梁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常进正笑眯眯的站在殿外候着。 她以前在宫里时,这位常公公待她还是十分客气和善的。 “老奴远远就瞧见少将军与少夫人,本想上前迎接两位,见两位正说笑便没上前打扰。陛下在殿内等着两位,两位随老奴进去吧。” 常进边走边说:“少将军,陛下给您放了假,您这段时间没进宫,陛下与皇后娘娘念叨了您许多次。” 慕渊有些懒洋洋的说:“那公公可有提醒陛下,他之前嫌我整日在他面前晃,让我少进宫这事。” “哎哟我的少将军啊,您还记得这事呢。这还不是您先说陛下一把年纪瞎折腾,陛下才这么说的。” 胡瑶听着两人的对话眉眼舒展。 原本有些小烦躁,小紧张的情绪舒缓了下来。 慕渊垂眸将她的神情变化收在眼底,抿起一丝浅笑。 常进恭敬的走到梁帝身旁,“陛下,少将军与少夫人来了。” 梁帝抬头看了眼准备行礼的两人,笑道:“别行礼了,渊儿带着永乐过来这边,瞧瞧朕这些画。” 慕渊蹙眉道:“又来。” 又来? 正当胡瑶有些疑惑时,慕渊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陛下每次都画一堆,最后没一张能看的,简直是浪费纸墨。” “要说悄悄话就小声点,朕都听见了。” 慕渊挑眉笑道:“本来就是说给您听的。” 梁帝终于放下笔看向他们。 他眯着眼,将两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点头道:“确实般配。” 慕渊接过常进递来的画,笑道:“陛下,今日的画倒也画的格外好。” 胡瑶看向慕渊手中的画愣了神。 还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啊。 “常进,你瞧瞧这小子睁眼说瞎话的模样,娶了个媳妇瞧把他美的。” 梁帝大笑着抽走慕渊手中的画,“走,赶紧走,朕懒得看你这副模样,赶紧去你母后那,她念叨了好久。” 说来李皇后从前从未在她面前提过慕渊。 不,是从未提过太子以外的任何男子。 如今想来,李皇后这么做,大概就是怕出现今日这种局面吧。 慕渊道:“我这就走,不在您面前碍眼。” 慕渊行完礼拉着胡瑶就向殿外走去,走到一半又被梁帝叫住。 “告诉你母后,朕去她那用午膳。” “知道了。” 梁帝见两人走远,放下手中的画轻叹了一声。 常进关心道:“陛下为何叹气?” “渊儿与永乐刚才站在那里,一下子就让朕想到当年娶清宜时,真像啊。” 常进道:“少将军是陛下您亲自教养的,孝惠皇后又是永乐公主的表姑,自然是像的。” 梁帝似是想起什么笑道:“渊儿可比朕当年会说话多了。什么少时心慕一人,不敢有求娶之心。不像朕当年只会说儿子想娶公主......” 良久,梁帝又轻叹了一声,“终究是可惜了。” “陛下这话,老奴就更不解了。” 第30章 少年趣事 梁帝将画收起,“可惜渊儿不是朕的亲儿子,否则朕就可以退位让贤将大梁的江山交给他。” “有陛下这番话,少将军便不可惜。” 梁帝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常进,“你这个老狐狸啊。” “嘿嘿,陛下现在可要去皇后娘娘那里?” “走吧。” - 午膳过后,李皇后与梁帝与她说了许多慕渊孩童时的趣事。 比如慕渊二岁时,缠着准备上朝的陛下,被陛下带去上朝后被文武百官吓得尿了陛下一身。 三岁时,见到许久未见的父亲母亲,哭闹着说陛下与娘娘不要他这个儿子了。 六岁时,因八皇子说他不是皇子,让他不要霸占着陛下与皇后娘娘。 慕渊气不过,趁太子与几位年岁较长的皇子不在宫中时,拉着七岁的九皇子与六岁的江小公爷,同八皇子等皇子打了一架。 几人打头破血流,慕渊便拉着受伤的江小公爷与九皇子跑陛下与娘娘那里告状,说八皇子以多欺少,还不让宫人阻止。 最后,众人皆被陛下训斥,在皇后娘娘的劝解下勉为其难得和解了。 七岁时与陛下学红缨枪,因举不起枪,哭了数日。 八岁时稍微懂事一些,照顾二郎把自己照顾病了等等。 胡瑶挽着慕渊的胳膊,软糯糯的笑道:“夫君到底是如何照顾二郎,将自己照顾病了?” 慕渊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黯色,调侃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呗。” 胡瑶话音刚落,常进就急匆匆地走来了。 常进行礼道:“少将军,陛下说刚才有事忘说了,让老奴请您单独过去一趟。” “知道了。”慕渊伸手理了理胡瑶的刘海,“夫人先在御花园逛逛,我等会就回来好吗?” 胡瑶柔声道:“嗯,夫君快去吧。” 等慕渊离去后,胡瑶便带着平平安安向御花园的池边走去。 她以前在南魏,一到夏日便会与穆哥哥,阿弟带着睒狼去消夏阁小住数日。 消夏阁环水而建,阁内阁外种满荷花,颇有临湖赏荷,欣然忘食的味道。 只是不知这梁国御花园的池子里有没有荷花? 今日倒是可以好好观赏一下了。 池中三三两两的荷叶漂浮着,荷花还未长开,水中有几条鱼儿在游动。 平平笑道:“荷花虽未开,但公主可以拿些鱼食喂鱼儿。” 胡瑶道:“也好,就当打发时间。” 安安道:“奴婢帮公主拿些鱼食过来。” 胡瑶点了点头,带着平平进了翠微亭。 她撑着下巴看着池中的鱼发呆。 站在花树之间,看着胡瑶的女子娇声问道:“当真是我见犹怜,你说她在看什么呢?” 女子身旁的小侍女道:“大概是在看池中的鱼吧。” “池鱼思故渊,不过分开片刻她便这般思念渊哥哥吗?” “郡主,这话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 少女自顾自说道:“走,本郡主带你去见见这南魏的公主。” 胡瑶正盯着池子发呆,就听到脚步声和平平行礼问安声。 她抬眸看去,就见身穿紫色华服的宁平郡主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宁平郡主抱着胳膊问道:“你见了本郡主为何不行礼?” 旁边的小侍女提醒道:“郡主错了,她是公主该咱们行礼。” “哼,知道了。”宁平郡主微微俯身行了个礼。 胡瑶:“......” 她一时竟不知宁平郡主气势汹汹的走过来到底是为何? 宁平郡主蹙眉问:“本郡主可以坐吗?” 胡瑶笑道:“郡主请坐吧。” 眼前这郡主怪可爱的,也难怪慕渊一直陪她逗她。 胡瑶见宁平郡主一直盯着她,柔声问道:“郡主找我有何事?” 宁平郡主颇为严肃的点头道:“自然是有的,本郡主是有事与你商量!” 胡瑶道:“郡主说吧。” “你刚才是在看鱼吗?” 胡瑶点头。 “果然是在想渊哥哥。” 胡瑶:??? 她观鱼与慕渊有何关系? “本郡主自小就打算嫁给渊哥哥。即便如今你们成婚了,本郡主也没打算放弃。” 胡瑶的手不自觉收紧,“郡主这话何意?” “本郡主的意思是本郡主打算嫁给渊哥哥做平妻,你我姐妹相称。你放心,本郡主绝不会仗着身份欺负你,当然你也不能欺负本郡主。” 胡瑶微微一愣,看着平宁郡主陷入了沉思。 原来梁国女子当真可以与旁的女子分享自己心爱的男子啊! 她不是梁国女子,若慕渊真的娶平妻纳妾室,那她将来回南魏亦会嫁驸马纳侍君。 她迟早是要离开慕渊的,平宁郡主的这主意倒也不错。 平宁郡主如愿嫁给慕渊,就不用去和亲。等慕渊痴傻后,她便也可以走得干脆利落。 “你觉得本郡主的主意,如何?” 徐以云的脸微微泛红,让胡瑶想起她十二向慕渊告白时。 第31章 贪图皮相 徐以云伸手在胡瑶的面前晃了晃。 “你想什么呢?本郡主问你话呢,你觉得本郡主的主意如何?” “郡主的主意很不错,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郡主要问的不是我,而是慕渊。他若是愿意,我自然也是愿意的。” 她这话说的耳熟,二郎就是这么和母亲说的。 是个好说辞,但说完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胡瑶还来不及难过,手就被徐以云抓住。 握得好紧,抽不出来。 徐以云一副“我果然没看错人”的表情,郑重道:“本郡主会努力让渊哥哥同意的!” 胡瑶看着被徐以握着的手斟酌再三柔声道:“那......祝郡主得偿所愿。” “嘿嘿,借姐姐的吉言。本郡主就不打扰姐姐了。祝姐姐与渊哥哥白头到老,早生贵子。”徐以云松开她的手笑盈盈的起身。 胡瑶:??? 宁平郡主是真的喜欢慕渊吗? 平平见胡瑶起身忙上前扶着。“公主,您说这宁平郡主真的喜欢少将军吗?” 胡瑶摇头道:“不管真假,皆不是你我操心的事。” “公主,其实少将军对您挺好的,奴婢瞧着少将军也是真心喜欢您,日子若是过下去......” 平平这边唠唠叨叨的说着,胡瑶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虽心悦慕渊,但当初为了能在慕渊痴傻后归家,为了让慕渊娶她,曾答应过他三个要求。 与其说她刚才的回答是在守诺,倒不如说是思虑到慕渊痴傻后不可能跟她走,她亦不会守着一痴儿。 说到底,她曾经也不过是贪图慕渊的皮相,而慕渊对她大抵也是。 他们之间哪有什么真心啊。 安安抱着鱼食跑了过来,“公主,鱼食奴婢拿来了。” 胡瑶回神看向安安,“平平,你快去帮她,我瞧安安那模样只怕是要摔。” “诺。” 平平向安安那边跑去,“安安,慢点。” 胡瑶一门心思都在平平安安的身上,全然忘了脚下就是踏跺。 她一不留神踩空,整个人向前跌去。 胡瑶以为这次会摔得很惨时,被人扶住。 “少将军夫人,您没事吧?”温润如玉的声音带着关心,传到她的耳边。 伴随着男子的声音,那些几乎快要遗忘的记忆,重新在胡瑶的脑海里生根发芽。 胡瑶呼吸微滞,缓缓抬头看向声音的主人。 如重生前阁中初见时一样,石青锦袍的男子站在她面前。 他看她时眼神柔情专注,嘴角噙着浅笑。 那时,胡瑶以为眼前清雅俊秀的男子是来帮她的,可他才是噩梦的开始。 胡瑶心脏猛地一缩,后背生寒,浑身发抖的甩开他的手向后退去。 平平,安安急切的跑回她身边。 平平扶住她,“公主您没摔伤吧?” 安安替她擦拭脸上的细汗,“公主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胡瑶抓着平平的手,脸色苍白的摇头道:“我们......快......走吧。” “诺。” 胡瑶浑身发抖,腿软到几乎走不了路。 不安,害怕的情绪像刀割一样折磨着她,脑海中无数的声音叫着让她冷静。 男子温润的声音与重生前阁中的声音交杂着传来。 “少夫人看起来脸色很差,还是唤个太医看一看吧。” “公主乖些否则吃苦的只会是你。” “少夫人可要去亭中休息一下。” “公主该庆幸是我先来了。若是他们只会更惨。” ”少夫人?” “我玩够了,没一起的癖好。” “覃琸。”慵懒恣意的声音落在胡瑶耳畔,淡淡的奇?香包裹着她。 那是一个对胡瑶来说无比温暖宽大的拥抱,如同阳光照入深渊,旷野盛开芍药。 胡瑶紧紧的抱住来人,把脸埋到他怀里。 千言万语最后都化成一句“夫君”。 慕渊的手轻抚着胡瑶背,直到她不再发抖才开口对覃琸说道:“我家夫人娇弱怕生,让覃少卿见笑了。” 覃琸微微俯身行礼,“是覃某唐突,吓到了少将军的夫人。” 慕渊薄唇微勾,眸中的笑意不达眼底,“确实是唐突,不过想来也不会有下次了。” 覃琸若有所思的笑道:“刚才也是事发突然,下次定然不会唐突少夫人。” 世人常说狼性贪戾。 狼对自己的东西护得厉害,若有人贪图必遭撕咬。 今日覃琸算是见识到了。 慕渊漫不经心的问:“说起来,江国公府文会宴那日覃少卿可去了?” 怀里的人听到江国公府时,明显的颤了一下。 慕渊轻抚着胡瑶,低头看去。 胡瑶仰头时,正与慕渊目光相接。 她在慕渊眸中看到温柔笑意,就如初遇时他将她从马车中抱出一样。 “既是文会宴,覃某自然是去了。” 覃琸的声音让胡瑶再一次将脸埋回慕渊怀里,双手更紧的搂住慕渊。 慕渊感受到她的动作,眉眼带笑道:“那日没遇到少卿当真是可惜啊,不过还好今日遇到了。” 覃琸微愣一下笑道:“是啊,覃某也早想与少将军结识了。” 覃琸看着躲在慕渊怀里的胡瑶,意味深长的轻笑道:“少将军到江国公府时,覃某正巧去看豢养在笼中的鸟儿了。只可惜去的有些迟,小小的一只鸟也不知怎么就从笼中跑了。” “不过覃某一直相信,若有缘分总是会再遇到。今日覃某能遇到少将军与少夫人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慕渊目光清冽,恣意一笑,“确实有缘,若得空本将军定去覃府叨扰。” 第32章 送人西去 马车内 慕渊将视线落到缩在角落的胡瑶身上。 少女脸色苍白,还带着点怒气。 大抵是在恼他与覃琸说话吧。 覃琸,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如今也不用找合适的时机让胡瑶放下戒心,告诉他梦中欺辱过她的人都有谁了。 胡瑶默默坐到慕渊身旁,“夫、夫君。” 慕渊见她坐过来,将软垫放在她背后,“怎么了?” 胡瑶斟酌再三还是决定开口。 她并不希望因这次偶遇,让慕渊与覃琸结为友人。 “夫君,我之前在宫中听宫人说过覃琸此人并非良善之人,所以夫君还是不要与那人多接触。” 胡瑶低着头不去看慕渊,慕渊会信她的话吗? 慕渊将胡瑶轻揽入怀,“听夫人的。” “夫君,你也不要邀那人来我们府中。” “好。” 胡瑶也不知慕渊是真答应,还是应付了事。 她整个人放松下来,安静的慕渊怀里不再多言。 慕渊垂眸,看着怀里熟睡的少女轻喃道:“他不会出现在府中,永远都不会出现了。” - 皓月高悬,蝉虫低鸣。 夏夜的微风带着些许凉意吹入卧房。 床上衣衫不整的男子,低头瞥了眼腿边的女子,有些厌倦的闭上眼。 假的,终究是假的。 他没想到今日会碰到永乐公主。 永乐公主那明媚娇俏的笑,让他念想了两年。 好不容易谋划出的机会却因迟了片刻,看着她落到别人手里。 男子一想到今日少女惊慌害怕的模样,就更想看到她懵懂顺从与他共赴云雨的模样。 “......唔。” 男子红着眼,将手伸进女子的发中。 动作粗暴的发泄着欲望...... “啪。” 一道凉风刮进,将书案上的画卷吹散在地。 画卷中的少女撑着伞,一身浅妃色襦裙,髻上簪着一对芍药发簪,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男子整理好衣衫下了床。 他不急不缓的走到书案旁拾起画卷。 看着画中的少女喃喃自语道:“胡瑶,你早晚是我的人。这护食的狼,总是要去捕猎。再等等吧,少夫人。” 暧昧的话刚落,男子只觉脖颈猝然传来一阵刺痛。 “覃少卿方才是在唤我夫人?” 覃琸惊呼出声,“慕渊?!” 慕渊见覃琸欲呼暗卫的小动作笑道:“少卿,狼向来是成群而行。” 覃琸心中一惊。 慕渊都听见了,今日他只怕是活不成了。 覃琸问:“为什么?” “本将军不是与覃少卿说过若得空定来府上叨扰,少卿这么快就忘了吗?” 慕渊漫不经心地看向覃琸手中的画 冷笑道:“陛下之前夸少卿妙手丹青,本将军还不信。今日一见,当真是画的栩栩如生,可惜了。” 覃琸看着脖颈处的剑,只觉浑身蔓起刺骨的寒意,惊惧让他浑身僵硬连挣扎都忘了。 “我说过不会有下次了。” 慕渊侧头,淡漠冷然的凤眸瞥见床上昏睡女子的脸。 他眸光一沉,抵在覃琸脖颈处的剑,刺入他心口。 “呃…”覃琸睁大双眼,双手挣扎着去抓慕渊的手。 “咳咳不过皆是贪图皮相,你与我有何不同,她若心中有你,又怎同意你娶.......” 覃琸的声音一点点涣散,最后整个人倒在血泊中。 慕渊微微一怔。 他倒是不知道自己要娶谁。 看样子他家夫人在御花园除了谭琸还遇到了旁人。 慕渊拾起地上的画卷转身向外走去。 “少将军,按您的吩咐已派人将覃琸与三皇子勾结之事告知了太子。” “属下查过江国公府那日除了覃琸,与他一起去阁中的有江小公爷的三堂弟,许侯爷家的五公子与吏部尚书家的二公子。据暗探来报,五日后他们会去静昌观,但不知他们去做什么。” “今日御花园除了覃琸还有谁?” “宁平郡主。她与少夫人聊了许多似乎聊得很开心。” 慕渊微微蹙眉,“宁平?” “是。” 臭丫头准没说他好话,他家夫人心眼多的很,没准就将那臭丫头话算在他头上。 慕渊将手中的画交给严锦。 严锦接过慕渊递来的画卷,打开看了一眼,“属下这就命人拿去烧掉。” 慕渊挑眉,“烧掉?” “这覃琸不仅觊觎少夫人还私藏少夫人的画像,只是杀了他和烧掉这画确实便宜他,属下现在就让人去......” 慕渊打断严锦的话玩笑道:“你说惊蛰喜欢你什么?” “啊?惊蛰与属下青梅竹马又患难与共,她觉得属下长得也不错,还不拈花惹....” “打住!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这画你找人临摹一幅再处理掉,临摹好的送我那去。” “诺。” - 摇曳的烛光,忽明忽暗的照在少女有些苍白的脸上。 少女从梦中惊醒,坐起身喘着气。 她胡乱的用衣袖擦拭额角的汗,眼前仿佛还残留着梦中的场景。 第33章 噩梦 梦中,亭上绛红的幔帘贴满密密麻麻的黄色符咒。 亭中渗出的血水缓缓落入湖中。 胡瑶试图弄清楚幔帘下的亭子里有什么,可无论她怎么做都看不清。 忽然,一阵狂风吹起幔帘。 幔帘上的符咒由黄变红,亭子里开始传出杂乱细碎的声音。 血水开始止不住流入湖中,亭子周围的湖水都染成了血色。 血水缓缓流向她,她向后避去却绊倒在在从梦中惊醒。 胡瑶不明白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无论是重生前还是死后除了文会宴那次,她就再未去过江国公府。 为何会梦到江国公府的归宴亭? 难道是因为今日受得刺激太大? 胡瑶晃了晃脑袋,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那些声音,那些符咒,就像是有人在修邪术? 但为何是在江国公府?归晏亭里又有什么呢? 血水。 血。 除了动物又有什么会流那么多血呢? 胡瑶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刚想再倒一杯就看到镜中的自己。 是啊,除了动物,人也会流很多血。 归晏亭里的难道是人?! 几乎在她得出这个猜想的同时,房中唯一燃着的红烛忽然灭了。 卧房彻底陷入黑暗。 “吱呀~” 在眼睛适应黑暗后,胡瑶听到门口传来声响。 好像有个模糊的人影向这走来。 胡瑶虽死过,但在今夜这样的情况下还是害怕了。 她将杯子随手一放,一溜烟跑到床上钻进衾被里。 她缩成一团坐起,将衾被盖在脑袋上。 虽然明白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但胡瑶也明白人不能死得不明不白的道理。 她听到很轻的脚步声向她这边走来,悄悄地将衾被拉开一个缝。 来人穿着单薄的寝衣,外面披了件绛红织金衫,头发用红系带随意的半绑着,像个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 这谁啊? 床边的烛火被重新点燃,烛光照在那人的脸上。 胡瑶:!!! 这是慕渊,她夫君啊! 慕渊的视线慢悠悠朝她这边看过来。 胡瑶莫名的心虚,悄悄的将偷看的缝合上。 “原来夫人有深更半夜不睡觉,坐在床上装蘑菇的癖好。” 寂静的夜晚,响起慕渊慵懒带着笑意的声音,让胡瑶所有的不安顷刻间消散。 胡瑶将脑袋从衾被中钻出嘟囔道:“谁会有这种癖好。” 慕渊坐到床边,伸手理了理胡瑶乱糟糟的头发,“夫人在做什么?” 胡瑶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桌子,“我喝水呢。” “喝水就好好喝水,干嘛突然躲衾被里?” “我刚才做了个噩梦,你又忽然进来,我以为你是......” “鬼”字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胡瑶记得慕渊说过不信鬼神,她若与他说梦里的事,他说不定会嘲笑她。 慕渊见胡瑶小脸煞白,缩在被子里欲言又止的模样又可怜又无辜。 忽然就觉得死大便宜覃琸了,应当挫骨扬灰。 “夫君说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机智如胡瑶选择转移话题。 她记得用过晚膳后,慕渊告诉她他要处理要事不来她房中。 她当时听他这么说,都不知道有多高兴。 “处理好了。”慕渊边说边起身去桌上倒了杯水给她,“喝吧。” 胡瑶捧着慕渊递来杯子慢慢的喝着。 慕渊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喝水。 她被慕渊看得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慕渊又看了看床。 她明白了。 喜婆之前说过在梁国夫君若是入夜来夫人房中,就表示要与夫人行夫妻之事,作为夫人是不可拒绝的。 胡瑶虽知不可拒绝,但现在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做。 胡瑶眨了眨眼,笑眯眯的看向慕渊道:“夫君今夜真好看。” 慕渊勾着唇挑眉笑道:“哦?” “夫君每日都好看,劳烦夫君替我放一下。”胡瑶将杯子递给慕渊。 慕渊接过杯子刚起身。 胡瑶就将床幔放下衾被一盖,整个人安安稳稳的躺在床上,动作一气呵成。 她还不忘提醒慕渊,“夫君离开时,记得替我灭一下烛火,我先歇息了。” 慕渊:“......” 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慕渊将手中的杯子放好,熄灭烛火后向房外走去。 走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姿态随意的往榻上一坐。 不到一刻钟,床上的衾被果然如他所想一样被踢到地上。 慕渊起身拾起衾被,将胡瑶轻轻抱到床内侧,重新替她盖上衾被。 最后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 - 翌日 胡瑶用过膳后,在庭院里闲逛。 没走几步就听到侍女们聚在一起小声的讨论着什么。 “覃少卿死了真的假的?你不要瞎说!” “当然是真的!现在满城都在讨论呢。” “是真的,我听我三姨夫说了这事。” “照理说这种事肯定会压下去,怎么会闹得满城皆知。” “肯定是得罪人了呗。” “覃公子那样的郎君,怎么会得罪人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能光看覃公子外表就认定他是个好人。” “就是就是,衣冠禽兽这词你听过吗?” “当然没有,我又没学过字。” “不管是不是衣冠禽兽,他覃公子再好,难道还比咱们少将军,二公子好?” “那自然是完全比不上。” “说起来一大早宫里就派人请了少将军,你们说覃公子的事会不会和少将军有关?” 覃琸死了!慕渊进宫了! 总不会是慕渊杀了覃琸吧。 “丫头们,聊什么呢?” “将军!” 胡瑶闻声看去,只见慕偀正在逗侍女,也不知悄声说了什么,逗得其中一个小侍女红了脸跑了。 胡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眼熟,那日惊蛰好像也是这样跑了。 果真有其母必有其子,她总算知道慕渊的性子像谁了。 慕偀正与侍女们说笑着,就见不远处她那漂亮可爱的儿媳正站在树阴下发呆。 第34章 值千金 等胡瑶反应过来,她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慕偀抱了抱她随后松开,“瑶瑶是在这里等渊儿吗?” 胡瑶刚想否认,转念一想点头道:“我听侍女们说夫君一早就进宫了,好像是因为覃公子的事。” 慕偀笑道:“原来我们瑶瑶是在担心自家夫君呀。” 胡瑶红着脸辩解道:“我、我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行,我们瑶瑶随便问问,那母亲也随便说说,覃琸之死牵扯到两位皇子,陛下让渊儿协助大理寺调查此事。” 原来是协助调查啊。 慕偀拉过胡瑶的手拍了拍,“好了,别担心他了。” 胡瑶点头道:“母亲刚下朝回来,要不要去歇息一会?” “到底是女儿贴心啊!那两臭小子,算了不说他们了。”慕偀牵着胡瑶向院子里走,“瑶瑶,可去过藏锦庄?” 藏锦庄,锦城最大的首饰布庄,三层相高,东西两门各不相通。 西门一楼面向平民百姓物美价廉,东门二三楼则面向皇亲国戚世家名门,皆是最上等流行贵重稀有的布料、首饰。 慕偀的一句“如今入夏也该添些首饰衣裳,去逛逛吧”,让胡瑶坐上了前往藏锦庄的马车。 胡瑶看着对面闭目养神的慕天叹了口气。 “瑶瑶把天儿也带去,别让他老闷在书房,都该闷成傻子了。今日带他出门,你多替母亲留意留意,比如他盯着哪家娘子看了,对哪家的娘子笑了......” 回忆起慕偀交代她的事,胡瑶只觉得任务艰难。 其实胡瑶觉得慕偀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先不说慕天如今才十五,不用急着娶妻,就是真要娶凭他的相貌家世,怎么可能娶不到妻。 “嫂嫂若是再唉声叹气就回府吧。” “不行!不能回府!” 好不容易出府,她不要回去。 明明之前说好等慕渊回来,就带她出府走走。可回来后第一日带她进了宫,第二日也就是今日,胡瑶连慕渊的人影都没见到。 “嫂嫂,到了。”慕天说完就掀开车帘走了。 胡瑶心里默默收回慕天容易娶妻的话。 一点都不细心体贴。 胡瑶掀开车帷一愣,“二郎怎么没进去?” 慕天见胡瑶要下马车,握着她的手腕将扶下马车,“给嫂嫂添东西,我急着进去做什么。” “是哦。” 胡瑶决定收回说慕天娶不到妻的话。 她嘿嘿笑了两声,随意打量着眼前气派非凡的藏锦庄。 看着看着就被藏锦庄对面的楼吸引了目光。 一栋富丽堂皇,气势恢宏的朱红大楼立在对面。 屋檐上瓦垄中有一盏盏彩灯,精美气派,门上正中悬挂一匾额,匾额上只一“欢”字。 原来这就是欢楼啊。 慕天见胡瑶盯着欢楼看问道:“嫂嫂,要去吗?” 胡瑶摇头,昧着良心道:“不去,我们快进藏锦庄吧。” 就是去,也不能带着二郎去。 慕天点了点头。 因是夏日午后,藏锦庄的人并不多。 除了偶尔有人交淡,大部分时候都没什么声音。 接待的侍从在简单地介绍后,便退下隐于角落各自忙碌。 若有事,轻唤即可。 胡瑶站在缂丝团芍药花纹的几匹布前犯了难。 干脆全要了,反正她的嫁妆够用。 慕天走到胡瑶身边,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不远处女子的声音打断。 “天爷,覃少卿,覃琸你都不知道!” 豆绿衣裳少女轻声道:“四娘小声点,我这不是才来锦城三个月,哪里知道这些。” 四娘道:“就这么与你说吧。若覃少卿为你画一幅画,不出半日你便会名动锦城。” 豆绿衣裳的女子捂嘴笑道:“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啊!” “一点都不夸张,覃少卿的画值千金呢。” 胡瑶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注意着胡瑶反应的慕天轻笑道:“嫂嫂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覃琸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二郎万不可学他。” “嗯,嫂嫂还是再挑些布料吧。” “我挑好了。”胡瑶指了指刚才挑的布却发现原本挂在这的布没有。 “布呢?” 慕天淡淡的说道:“我让人包起来了。” “全包了?” “嗯,夏日衣裳换的勤,五颜六色的也好看。母亲出门时也说过嫂嫂喜欢的都买,将军府不差钱而且我也有钱。” 天爷,这是她来到梁国除慕渊说喜欢她外听到过最动听的话。 嫁给慕渊真是她在重生后做得最对的选择!多好的母亲,多好的小叔子啊! 慕天有些嫌弃的说:“嫂嫂这哭不像哭,笑不像笑的表情,怪难看的。” 胡瑶:“......有时候不会说话就别说,我正感动呢。” “哦。”慕天极其敷衍的应了一声。 紧随两人身后的侍女侍从捂嘴偷笑。 那边就又传来豆绿衣裳少女的说话声。 “你前几日才与我说王公子王承允的字值千金,今日又说覃少卿覃琸的画值千金,可见在瞎说。” 王承允的字值千金? 等一下,那是不是表示她将有一笔意外之财? 第35章 互赠 胡瑶当初心悦王承允时,非常虚伪的夸过王承允字写的好,还说若拿去卖定值千金。 其实那时她压根没细看过王承允的字。 王承允当时还玩笑道:“那在下多给公主写一些,公主到时将字卖了,请在下吃饭。” 然后,她就念了许多的诗词,王承允皆写了下来。 不仅写了,还写了他的名字,印了他的私印。 她当时当宝似的藏起来,久而久之就不知藏在哪个箱子里了。 胡瑶决定今日回府就把字找出来,让平平安安偷偷拿去卖了。 事关钱财,胡瑶向来是不嫌多的。 她满脑子都是钱财,完全没注意两个女子已从值千金的话题说到慕天。 豆绿衣裳的女子悄悄看了慕天一眼,“四娘见识的人多,可知那边那位是哪家的公子?” 被唤四娘的女子仔细观看了一番,摇头道:“不知道呀。” 豆绿衣裳的少女笑道:“竟还有我们四娘不知道的事。” 四娘笑道:“不过总觉得那位公子眉眼有些眼熟,说不定与你一样皆是初到锦城。毕竟这般俊朗的公子,若是久居锦城,早就从世家小姐们口中传出来了。” 四娘像是想到什么揶揄道:“阿菁莫非是对那位公子一见钟情?” 被唤阿菁的少女脸色微红道:“不过随口问问。你没瞧见他身边站了位如花似玉的娘子嘛,说不定就是他夫人呢。” 四娘点头,“确实般配,不过看着年岁都不大,说不定是兄妹呢。” 听到两人对话的慕天微微蹙眉看了过去,吓得两个姑娘捂住嘴看向别外。 慕天拉住胡瑶的手腕向三层走去,“嫂嫂,我们去三层看看吧。” 胡瑶看了看慕天,又看了看慕天最后看的方向。 只见豆绿衣裳的少女正红着脸偷看慕天。 胡瑶:?!! 她就出了一会神,慕天就与那娘子看对眼了? 她得好好看看娘子长什么样,方便之后打听消息。 胡瑶忙回头看去,只见对方是位貌美温婉的淑女。 她将女子的相貌记在心里,打算回去让慕渊查查。 胡瑶就这么一步三回头,被慕天拉到了三层。 - 精致的锦盒里放着一枚白玉兽面的发冠。 胡瑶看了看白玉冠又看了看慕天。 果然很合适! 胡瑶让侍从将白玉冠取出。 慕天扫了眼面前的首饰,取了一对小巧精致的玉芍药蝴蝶发簪。 胡瑶将白玉冠捧到慕天面前,“这段时日二郎授课的回礼。” 慕天顺手将发簪簪在胡瑶发上,“药材的回礼。” 胡瑶笑嘻嘻的道了声谢,将白玉冠放到慕天手里。 她走到铜镜前照了照。 三条细长的流苏坠在玉芍药下面,流苏垂至耳后像戴了耳坠。 芍药边上的蝴蝶翅膀因为她的摆动而小幅度的晃动,翅膀上的金铃铛发出悦耳动听的声响。 胡瑶笑吟吟的冲慕天道谢:“真好看!二郎眼光真好。” 慕天看着笑靥如花的胡瑶,微微避开她的目光,“嫂嫂喜欢就好。” 胡瑶把玩着垂至耳下的流苏,“我很喜欢,谢谢二郎。” 慕天的视线落在胡瑶的耳上,“嫂嫂为何不穿耳?” 胡瑶不假思索道:“我怕疼。” 她这人从小就怕苦,怕累,怕疼。 不过死过一次,倒是不怕苦不怕累,但怕疼的毛病还是在的。 毕竟当初她算是疼死的吧。 慕天闻言笑出了声,“果真是怕疼的厉害。” 胡瑶望着因笑而整个人生动起来的慕天道:“二郎笑起来的时候与夫君真像。” 慕天挑眉问道:“是吗?” 胡瑶见慕天学着慕渊挑眉的样子,噗呲笑道:“这样就更像了。” 慕天淡淡的笑道:“毕竟是同胞兄弟。” “对哦。” 胡瑶边笑边指了指不远处的红锦盒。 慕天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点了点头,“很适合兄长。” 胡瑶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下巴,“我从未见夫君戴过抹额,也不知道夫君喜不喜欢?” “嫂嫂送的,哥一定会喜欢。” 胡瑶想知兄莫如弟,慕天都那么说慕渊肯定会喜欢,便唤来侍从将抹额取下。 慕天看了看手中的白玉冠,抬眸望向正在吩咐侍从的胡瑶,眸光变得无比温柔。 - 欢楼 明逸阁的窗半开着,江明远摇着扇倚在窗边。 “谢九也不说说他,我们叫他来,难道是看他补觉嘛。” 谢琮自斟自饮,“新婚燕尔,你理解理解。” “阿渊不是我说你,你便是再喜欢你夫人也当注意节制,小心精......” 江明远话还未说完,就被慕渊随手扔过来的软枕打断。 他侧头避开,余光瞥见对面藏锦庄的三层。 江明远合扇笑道:“天下奇闻,你们快猜猜谁在藏锦庄?” 谢琮见江明远一脸见鬼的模样,起身坐到江明远身旁,“二郎?!” 第36章 吃醋 藏锦庄那道月白身影,别人或许不认识,但对江明远,谢琮两个自小与慕渊混在一起的人来说简直不要太熟悉。 谢琮有些不敢相信的抬手,往江明远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 江明远用扇拍开谢琮骂道:“谢九,你有病吧!” “不是做梦啊,不过二郎去藏锦庄做什么?” 谢琮看向还在小憇的慕渊问:“阿渊,你是让二郎替你买什么东西吗?” “什么?”慕渊慢悠悠地坐起身看向窗边的两人。 “买什么东西啊!你没瞧见二郎身边站着位仙姿玉色的小娘子吗?” 谢琮向江明远扇子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位貌美如花的女子站在慕天身旁。 郎才女貌,倒是般配。 江明远摇着扇调侃道:“看来将军府今年又要有喜事了。” 谢琮蹙眉道:“我怎么总觉得这娘子在哪里见过。” “啧啧啧,想不到二郎平日看着冷冷淡淡的还挺体贴,知道陪心悦的小娘子买首饰,瞧瞧还给人家戴上了。” 谢琮沉思道:“我肯定在哪见过。” 江明远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到时问问二郎不就知道了。” 慕渊走到两人中间坐下,“我没二郎说过他有心悦的女子。” 江明远用扇拍了拍慕渊,“见过吗?” 慕渊撑着下巴懒洋洋的看着藏锦庄有说有笑的两人,“见过。” 胡瑶这样不带讨好算计的笑,在归宴亭遇见后他就没见到了。 江明远凑到慕渊旁边八卦道:“见过?哪家的小姐?” “滚一边去,热死了。”慕渊嫌弃的推开江明远,拿起马鞭向外走去。 谢琮忙叫住慕渊问:“阿渊做什么去?” 慕渊挥了挥手中的马鞭,“去趟大理寺。” 江明远摇着扇,“看他凶神恶煞的表情,我还以为他要去棒打鸳鸯呢!” 谢琮看着慕渊离去的背影,又看向从藏锦庄出来上了马车的慕天与女子,拍手道:“我想起来了!” 江明远拾起扇子:“想起是哪家的小姐了?” “那位是南魏的永乐公主,阿渊刚过门的妻。” “啪。”江明远的扇又掉在地上,“我刚才说了什么?” 谢琮笑着拍了拍江明远的肩,“没事,到时候我会替你收尸的。” 江明远撇了撇嘴玩笑道:“哼,要收尸也是我替你俩收。你们一个陛下亲儿子,一个陛下养子,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死呢。” 谢琮朝江明远翻了个白眼,“去你的,我瞧你这张嘴迟早惹祸上身。” 江明远死皮赖脸的笑道:“谁说不是呢,劳九殿下替我倒杯酒压压惊。顺便和我讲讲南魏的小公主。” - 天光暗影,房中已掌起了灯。 胡瑶蹲在床旁的紫檀柜前翻找王承允写的彩笺。 她记得她住进这间房后,便将比较重要的箱子都搬了过来。 “找到了!”胡瑶兴奋的从紫檀柜最下面的箱子里,翻出装着彩笺的湘妃竹攒花小匣。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小匣,看着里面整洁的彩笺松了口气。 还好没弄坏,否则不值钱了。 忽然,一只修长的手快她一步将小匣里的彩笺拿走了。 胡瑶仰头望去。 看到来人时,不敢置信的睁大了双眸。 懵怔片刻后,胡瑶慌忙站起身,“夫、夫君?!” 她为何要心虚。 慕渊挑了挑眉调侃道:“夫人看到我似乎很惊讶?” “怎、怎么会呢,我这是惊喜。”胡瑶对着慕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不是说慕渊今日不回来吗? 慕渊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胡瑶,“是吗?” 胡瑶伸手去拿慕渊手里的彩笺,“当然是啊!天色已晚,夫君还是快些回房歇息吧。” “不急,比起歇息我更好奇是什么样的彩笺让夫人那么开心,连自家夫君走到身后都没注意到。” 慕渊将手上的彩笺向上一扬,避开胡瑶伸过来的手。 胡瑶作出可怜巴巴的模样看着慕渊,“夫君不看行不行?” 慕渊薄唇微勾:“可以。” “我就知道我夫君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 胡瑶马屁一拍,伸手就要去拿慕渊递回来的彩笺。 谁知手刚碰到,慕渊又收了回去。 胡瑶眨着眼疑惑的看向慕渊。 慕渊扬了扬手中的彩笺,“你先告诉我这彩笺是谁写的?” 胡瑶小声含糊不清道:“王承允。” 慕渊抬起胡瑶的下巴垂眸看她,眸中敛着几分意义不明的情绪。 “谁?说清楚。” 胡瑶被慕渊盯得发毛心一横,“我之前让王承允写的。” 慕渊松开胡瑶,抽出一张彩笺。 胡瑶伸手挡在慕渊眼前,“不是说不看吗?” “我什么时候说不看了?我只说过可以。” 胡瑶一张脸气的通红:“你这是耍无赖!” “嗯,我无赖。” 他竟然不要脸的承认了! 慕渊翻看着彩笺上的诗词,视线落在王承允的名字与私印上。 他不自觉地眯起眼,眸中染上一丝阴霾。 这样一张彩笺,若拿到外面去,谁都会觉得是王家大公子写给心悦姑娘的信笺。 当真是郎有情,妾有意啊。 “夫人今日怎么想着把彩笺找出来?” “如果我说是为了卖钱,夫君信吗?” 慕渊冷哼了一声,“既然是夫人让王大公子写的,那想必夫人是知晓诗词的意思才让王大公子写的吧。” “啊?”胡瑶疑惑的看向慕淡。 “我一介武夫自然不懂这些诗词,夫人不妨给我讲讲是何意。” “夫君自谦了,谁不知夫君文武双全就不用讲了吧。” 胡瑶刚想逃跑,却发现人已经被困在床与紫檀柜的缝隙间。 眼前的人堵住了她唯一的出路。 第37章 吃醋2 慕渊也不管胡瑶愿不愿意,抽出几张彩笺快速扫了一眼。 “有劳夫人告诉我,什么叫“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胡瑶道:“就是那日昭阳宫梅花开的好,我想折一枝时,突然想到这诗。” “胡瑶,昭阳宫根本没有梅花。” 慕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那“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呢?” 胡瑶瞎扯道:“是我想南魏,想家了。” 慕渊冷笑。 他此刻倒是真希望自己不懂诗词。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夫人是不是打算告诉我,夫人是想爹娘?” 胡瑶点了点头。 慕渊咬了咬牙,恣意张扬的脸此刻阴沉的吓人。 “我看夫人不是想爹娘了,是想王承允了。” 胡瑶心里咯噔了一下,“我没有!” 气氛一瞬跌到谷底,沉闷极了。 胡瑶想不能再继续说下去,再说下去定会吵起来。 她不想与慕渊吵架。 胡瑶看着眼前的慕渊,视线落到他紧抿的唇上。 她伸手搂住慕渊的脖颈,闭着眼将唇贴上他的唇。 她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不要去想慕渊与其他女子亲热的画面。 她明显感觉到慕渊身体一僵,紧接着她被慕渊轻轻地推开。 “胡瑶!为了这些彩笺,你还真是......” 慕渊微微一怔,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胡瑶轻咬着唇,垂下头避开慕渊的目光。 她还真是自作多情。 多可笑啊,不过两日的相处,她就真的以为慕渊对她多少有些情意。 她怎么就认为她亲亲他,向他撒个娇,他就会信她说的。 慕渊垂眸看她,“若那日在归宴亭里的是二郎。胡瑶,你是不是也会想要嫁给他?” 胡瑶黛眉微蹙道:“这和二郎有什么关系?” “是没关系,臣竟然忘了,对公主来说只要有一个人能将公主接出宫,那人是谁都可以。胡瑶,若没有那场梦,你根本不会想要嫁给我对不对?” 胡瑶抬头看向慕渊。 慕渊蹙着眉,薄唇紧抿,深色的眸中好似暗藏着汹涌的情绪。 胡瑶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慕渊现在的模样看起来好像很爱她似的。 她红着眼握紧双手,“对,若没有那场梦,我根本不会想嫁给你。” “慕渊当初我向你表明心意,想要嫁与你时,是你说不喜欢我不会娶我。是我死皮赖脸的求你娶我,是我答应了你那些莫名其妙的要求,你才肯娶我!” “你别忘了是你说过你不会干涉我的事,反正你寻花问柳,佳人相伴的时候我也没管你,你凭什么来管我。” 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后,胡瑶就后悔了。 她有些慌张的看向慕渊。 慕渊垂着眸,唇角勾着讥笑,整个人淡漠又疏离。 “是啊,臣忘了。今日是臣多管闲事,臣现在就走,不打扰公主睹物思人。” 慕渊将彩笺放到床上,头也不回的离开。 自始至终都未看胡瑶一眼。 胡瑶伸手想拉住慕渊,却连他的衣角都未碰到。 她低下头,双手掩面无声的哭着。 她其实从嫁给慕渊后就变得贪心了。 她不仅想要好好的活着回南魏,还想让慕渊喜欢她,只喜欢她。 这事虽然她不占理,但她也没做出格的事啊。 她气不过,凭什么慕渊可以与其他女子亲近,她就要守着慕渊一个。 梁国的规矩太不讲道理了。 - 西厢 慕渊见书房的烛火还亮着,推开了房门。 慕天听到开门声,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事。 直到慕天将药材整理好,见慕渊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才开口问:“哥是朝中发生什么事了吗?” 慕渊摇头道:“我和时归拌嘴了。” 慕天愣了愣,茫然的看向慕渊,“时归是谁?” 慕渊翻了个白眼,“你嫂嫂。” 慕天斟了杯茶,“原来嫂嫂小字是时归啊。所以为了何事和嫂嫂吵起来?” 慕渊接过慕天递来的茶,将王承允彩笺的事告诉他。 慕天笑道:“难怪今日嫂嫂听到王承允的名字时那么高兴,原来是这样啊。” “什么原来是这样,少卖关子,赶紧给我说清楚。” “我与嫂嫂今日去了藏锦庄,听人说王承允的字值千金,想必是因为这个原因嫂嫂才把彩笺找出来。” 慕天像是想到什么轻笑道:“哥,嫂嫂虽贵为一国公主,但每月领月俸时最是积极,意外的很爱钱呢。” 慕渊神色晦暗,眸光微动。 他记得胡瑶对他说“如果我说是为了卖钱,夫君信吗?”。 他当时不仅不信,还冷哼了一声。 慕渊自始至终没信过胡瑶说的这句话,就像胡瑶自始至终都没信过他说喜欢她一样。 他们自归宴亭相遇到现在,其实从未信过彼此。 - 月高悬夜空,庭院中虫鸣鸟憇。 慕天望着从书房出来后就一言不发的慕渊轻叹一声。 慕渊停下脚步转头看向慕天,“我与时归拌嘴不只是因为彩笺的事。” “那是为了何事?” “我问她如果当时还有其他选择,她是不是就不会嫁与我。” 慕天:“......” 慕天不知道谈情说爱的人是不是都像兄长与嫂嫂一样,为了根本没发生的事拌嘴像有什么毛病一样。 “哥还是回去赔礼道歉吧,免得嫂嫂哭得两眼通红,明日眼晴跟兔子似的。母亲知晓又该问了。” 慕渊淡淡的应了一声,看着慕天离去的背影叫住了他。 “二郎,你喜欢兔子吗?” 慕天闻言微愣,转身看向慕渊。 第38章 喜事 粼粼月光落在紫檀床垂挂的床幔上。 床上的少女蹙着眉蜷缩成一团,睡的并不安稳。 慕渊坐到床边低头看她。 胡瑶脸色有些苍白,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他用指腹轻抚了一下她的眼角,温软的泪珠就落了下来。 胡瑶含糊嘟囔的说了几句,不安分地翻了个身,将衾被踢到一旁。 单薄的寝衣将少女的身子,若隐若现的展露在他眼前。 柔弱,纤瘦。 只要他想要她,她便无处可逃。 可他若真那么做了,他与覃琸那些人又有何区别。 床上的胡瑶又翻了个身,他伸手拿过衾被替她盖好。 胡瑶心里想着事睡得并不沉。 衾被盖到身上时,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她看到慕渊坐在床边,头微侧着看不太清神情。 胡瑶回过神时,发现慕渊正在看她。 慕渊带着薄茧的手抚上她的眉心。 “做噩梦了?” 胡瑶摇了摇头。 他抚在她眉心的手落在她的脸颊上。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四目相对,异口同声说道。 伴随着慕渊的笑,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温柔,炽热。 胡瑶的手轻轻抵着慕渊,终究没有将他推开。 她想就这样吧。 她不可能一直拒绝慕渊与其每日想着怎么拒绝,不如就这样吧。 反正她也不亏。 她闭上眼正想微微张唇配合他,慕渊却先一步离开。 半明半昧的月光下,慕渊凝视着她,如墨的眸中带着胡瑶看不懂的情绪。 慕渊说:“睡吧,接下来几日大概会有些忙。” 胡瑶原本还想问他要忙什么,但最后什么也没问乖巧的点了点头。 她想他们刚才那样应该算是和好了,可不知为何总觉得他们之间缺了什么。 床上的少女呼吸渐渐平稳,已然是入睡了。 慕渊低头看她,回想起刚才的吻。 她似乎是不想要的,可为什么没有将他推开? 她乖巧温顺的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 将军府上下张灯结彩,洋溢着喜气。 胡瑶站在卧房门口,看着侍女们认真布置东厢。 直到贴喜字的红灯笼挂到东厢偏房的锦心阁。 胡瑶才意识到慕渊两日前的“接下来几日会有些忙”是何意。 原来是慕渊忙着纳惊蛰过门。 亏她晨起见母亲忙碌,还特地让平平安安去帮忙。 难怪慕渊与她赔礼道歉,这两日对她温声细语。 原来是怕她到时候闹事啊! 呵,她才不会呢。 等她回南魏,她也纳侍君。 胡瑶拿了把缂丝团扇,朝西厢书房走去。 将军府如今最闲的除了她,大概就只剩慕天了。 夏日午后温热,西厢书房的门难得一见的开着。 胡瑶远远就看到书房中改良过的小水激扇车正卖力的鼓着风。 踏进书房时,淡淡的药香随风飘来,暑热消了一半。 胡瑶看了一圈都没看到慕天的身影。 她摇着团扇,放轻脚步慢慢向屏风后走去。 果然看到了慕天整理药材的背影。 她悄悄走到慕天身后准备吓他。 谁知慕天忽然转身,吓她一跳。 慕天接住团扇,极其敷衍的说:“吓我一跳。” “哼!”胡瑶从慕天手中夺过团扇,狂扇了几下。 “大暑天的,嫂嫂跑来做什么?” “我想二郎了,来瞧瞧二郎在做什么。” “睁着眼睛说瞎话。” 慕天知南魏男女不设大防,也就懒得告诉她梁国男女大防之事,随她甜言软语的瞎说。 胡瑶嘿嘿笑了两声,“其实是我想吃二郎做的冰雪冷元子和酥山。” “果然。” 自前日母亲吩咐他做些解暑的吃食后,他就知道这夏日是闲不住了。 “我可以做给嫂嫂吃,不过......” “不过什么?” “嫂嫂替我将剩下的药材整理好。” “行!” 反正就是把一样的药材放一起呗。 胡瑶放下团扇,拿过慕天手中的药材,见慕天还不走忙催道:“放心,等你回来,我肯定都整理好了。” 慕天不放心的提醒道:“不知道的别乱放,放着等我回来。” 胡瑶连连应道:“知道了,知道了,二郎快去吧。” 慕天走到门口时,还是有些不放心的看向胡瑶,只见她挥着手大喊:“二郎,放心吧。” 整理好药材,胡瑶懒洋洋的趴在八仙桌上吹着凉风。 她百无聊赖的把玩着团扇上的扇坠,不知不觉又想到慕渊。 慕渊现在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在布置他与惊蛰的喜房? 唉,不想不想,不要想。 慕天拿着吃食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胡瑶摇头晃脑的模样像东张西望的兔子。 “二郎,你喜欢兔子吗?”两日前兄长问他的问题浮现在脑海。 他当时脱口而出“喜欢”。 兄长明白,他也明白。 喜欢的哪里是兔子,喜欢的是人。 胡瑶刚将慕渊从脑海中甩掉,就见慕天领着侍从进来。 她飞快起身,接过慕天手中的吃食往桌上一放,拿起团扇替慕天扇风,“二郎辛苦了,二郎快坐下歇歇。” “嫂嫂若真觉得我辛苦,明日就不要过来了。” 胡瑶扇风的手停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摸了摸下巴勉为其难的答应道:“行吧,那我后日再来。” “后日不是要办喜事吗?嫂嫂不去观礼?” 胡瑶:!!! 后日就办啊!她这进门还没多久吧。 “嫂嫂?” “啊!我一激动就忘了。肯定是要去观礼的,不说这事,快吃吧。” 冰雪冷元子软糯可口,酥山冰凉甜蜜入口即化。 胡瑶见慕天从冰鉴里拿出几块西瓜,又见冰鉴里还放着一份冰雪冷元子和酥山疑惑道:“怎么还有一份?” 慕天还未开口,门口就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这天真是说热就热,你这倒是凉快。二郎快做二份酥山,我给......” 慕渊话说到一半就看坐在椅上的两人轻笑道:“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 第39章 想什么来什么 胡瑶现在知道为何做三份了。 大暑天的穿红衣也不嫌热。 慕渊接过慕天递来的勺子默默吃起来。 慕天撑着下巴看了看沉默的两人,起身去整理药材了。 胡瑶将碗中最后一口酥山吃完,拿起团扇,“夫君,二郎我先回房了。” 话一说完也不等两人回应,胡瑶头也不回的溜了。 胡瑶用团扇遮挡住灼热的日光,快步向东厢走去。 正好走到阴凉处,就听到路过侍女的说话。 “这婚事怎么忽然这么急,不是原定在五月后嘛,那时候天气多好啊。” “这不是因为将军与老爷都在府中,少将军说择日不如撞日,趁将军在先把婚事办了。” “也是,将军与老爷马上就要回边关了,这一去还不知何时回呢。” “……” 侍女们的声音渐行渐远,而胡瑶却因“成亲怎么能不拜高堂”陷入沉思。 她与慕渊算不算就没拜过高堂。 “少夫人。”身后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胡瑶的思索。 胡瑶转身望去,只见惊蛰撑着伞走过来。 惊蛰用伞替她遮住日光,“这大热天您怎么一个人在这?若是中暑可怎么办呀?” 胡瑶摆了摆手,“是我叫人不要送的。没事,这不马上就到了。” “那奴婢送您回去。” “不用不用,你去忙你的吧。”胡瑶见惊蛰不放心的模样宽慰道:“真没事,你去忙吧。” “少夫人。” 胡瑶刚准备抬腿走人又被惊蛰叫住。 “奴婢刚听侍从说少将军从外面回来了,少夫人可见到少将军?” “见到过,惊蛰找他何事?” 惊蛰脸微微泛红,有些羞涩道:“奴婢是想与少将军说一下后日的婚事。” 胡瑶狂扇了几下团扇,“他在二郎的书房,你现在去刚巧可以遇到。” “谢谢少夫人,那奴婢告退了。” 惊蛰行了礼将伞塞到她手中,匆忙的向西厢跑去。 胡瑶撑着惊蛰给她的伞叹了口气。 娶吧,娶吧,一个也是娶,两个也是娶。 惊蛰之后不是还有宁平郡主嘛。 _ 慕天看着月白身影彻底消失才开口问道:“哥与嫂嫂,真的和好了?” “和好了,但感觉没完全和好。” 慕天从书案旁的柜子中拿出一张药方递给慕渊,“看出来了。” 慕渊接过药方,“等明日事情处理完,我找时归好好聊聊。” 慕天见慕渊吃完也不走,坐在椅上半眯着眼盯着他。 “哥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你发上的白玉冠是不是你嫂嫂送的?” 慕天点头。 慕渊哼了声,“你与你嫂嫂今日穿的倒是般配。” 慕天微愣片刻,笑道:“哥有空在我这阴阳怪气乱吃飞醋,不如想想怎么和嫂嫂和好吧。我可记得嫂嫂那日在藏锦庄给哥选了礼,她若一直不给你,那才是真的糟糕。” 慕渊闻言俊眉轻蹙。 变成今日这般模样,简直是他自作自受。 - 俗话说得好,想什么就来什么。 胡瑶昨日才想到宁平郡主,她今日就来了。 午膳后,她在房中?眠也不知睡了多久,就被门外的吵闹声吵醒。 “郡主,您现在不能进去!” “郡、郡主,少夫人正在小憩。您要不改日再来?”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小憩呢,再小憩下去都可以用晚膳了。” “郡、郡主!快将郡主拦住。” “本郡主看你们谁敢拦着本郡主!当心本郡主告诉渊哥哥你们欺负我。” 徐以云这话一出,侍女们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等反应过来要拦,人已经进房了。 胡瑶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被徐以云从床上拉起。 她看着面前正吩咐平平替她倒水的紫衣少女默默叹了口气。 徐以云接过平平递来的水,“瑶姐姐,昨夜没睡好吗?” 瑶姐姐? 哦,想起来了。 宁平郡主说过要与她姐妹相称。 “托郡主的福,现在更没睡好。不知郡主前来所谓何事?” 她昨夜不是没睡好,是压根就没睡。 只要一想到慕渊要纳惊蛰,她就越想越清醒。 “我是来邀瑶姐姐一起去静昌观。瑶姐姐也别一直郡主郡主的叫,唤我以云就好。” “郡……以云为何想邀我去静昌观?” 胡瑶听说过锦城中的这座静昌观。 据说这静昌观的香火最是旺盛,而且很是灵验。 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都会去祈福。 “听说玄清道长云游回来,今日正巧在静昌观,他卜卦算命最是灵验。” “既如此灵验想必找他卜卦算命的人很多,我们现在赶去只怕也见不着,不如今日就算了,改日再去。” “不行!若是今日不去,下次就不知道是何时。玄清道长这人说云游就云游,再者玄清道长向来只为有缘人卜卦算命,所以人不会很多。” “我定然不是有缘人,还是不去了。” 胡瑶说完就往床上躺,却不想被徐以云抱着胳膊撒娇。 “瑶姐姐,就当陪我嘛。等我们算完,我请你去欢楼用膳,就当以云求你了。” 胡瑶将胳膊从徐以云怀中抽出,“行了行了,我去我去。” 她这人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受不住好看的人撒娇委屈,并且她也很想去欢楼看看。 “我就知道瑶姐姐最好了!你们快替瑶姐姐梳妆打扮一下。” 徐以云喝着水等她,平平安安被她看得紧张,手上的速度快了许多。 没一会就梳妆打扮好了。 胡瑶拿起榻上的缂丝团扇,“走吧。” 徐以云非常自然熟的挽着她的胳膊向外走去。 胡瑶扇着团扇,“你不嫌热嘛?” 徐以云笑眯眯的说:“不嫌,我早就想这样与好友一起走了。” 这郡主是真自然熟啊。 胡瑶玩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怕我逃呢。” “瑶姐姐会逃吗?” “自然不会。郡主当我是好友,我自然也当郡主是好友,我在梁国没有好友,郡主是我的第一位好友。” 徐以云嘿嘿笑了几下,“我就知道能让渊哥哥喜欢的女子,定然是有眼光的好人。” 胡瑶无奈地笑了笑。 徐以云对她还真是爱乌及乌。 第40章 此乃禁术 静昌观古朴沉寂,碧瓦红柱。 胡瑶与徐以云下了马车,顺着幽静山道向静昌观走去。 观中香客虽多却非常安静。 两人烧完香询问了小道童玄清道长所在。 小道童只是摇头说不知。 两人又带着侍女在观中走了走,仍未找到小道童口中“白发鹤颜,身材清瘦,穿白色道袍的男子”。 徐以云抱怨道:“那小道童莫不是在诓我们。找了这么久,哪里来的白色道袍道士。” 胡瑶宽慰道:“大抵我们不是有缘人。” 徐以云笑着上前挽着她,“唉,瑶姐姐我们去欢楼吧。” 她与徐以云有一搭没一搭的向外走去。。 闲聊中,胡瑶发现徐以云提江国公府的小公爷江明远的次数比慕渊还多。 她对江国公府没什么好印象,自然也觉得江明远不是什么好人。 她正想劝徐以云离江家人远点,就听徐以云疑惑的问她。 “瑶姐姐,你出门时是不是在腰间系了个绣技很差的香囊?难道是我记错了?” 胡瑶闻言微愣,低头看向腰间。 慕渊送她的香囊不见了。 自慕渊送她香囊后,她几乎日日佩戴。 原想着等明日慕渊与惊蛰成婚,她就不戴了没想到今日竟丢了。 她呼吸微滞了一下,拉着徐以云向外走去。 “丢了就丢了,大抵是我与那香囊没有缘分。” 她与慕渊不就像她与香囊,无缘罢了。 徐以云见胡瑶脸色苍白,明明很难过却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激动道:“本来就是瑶姐姐的香囊,怎么会没有缘分,找回来不就好了。反正现在还早,好好找一找吧。” 胡瑶倒是没想到徐以云比她还激动,微微一愣点了点头。 徐以云见她点头,吩咐侍女们分散开来找。 她与徐以云各自带着侍女向不同方向的走去。 胡瑶找了几处走过的大殿,皆是一无所获。 正当她打算放弃时,看到北面有一僻静小院。 院中有棵盛开着白花的玉兰树,而她那不见的红香囊正系在树上格外显眼。 她匆匆上前将香囊从玉兰树上取下,仔细检查一番。 果然是她遗失的那枚。 玉兰树后,传来孩童们稚嫩的声音。 “道长快说那位烈昭帝后来怎么样了?” “我问过阿爹,他说根本没有这么一个帝王。” “你阿爹都不识字怎么会知道呢?” “切,那你阿爹知道吗?” “我阿爹是夫子,当然知道了。我阿爹还知道谥号的意思呢。” “那你说说烈昭什么意思。” 孩童们七嘴八舌的争论着,而被他们唤道长的男子缓缓开口。 “不如你们问问在玉兰树后系香囊的姐姐“烈昭”是何意。” 胡瑶:??? 她刚系好香囊准备走人,就被三四个围过来的孩童“姐姐”“姐姐”的拉到那位道长面前。 白发俊颜,身材清瘦,穿白色道袍的男子就这么出现在了胡瑶的面前。 当真是仙风道骨,谪仙般的人。 “姐姐,姐姐,你知道烈昭是什么意思吗?” “姐姐什么是烈昭啊?” 这胡瑶还真知道,她幼时刚知人都会死,伤心难过许久决定为自己找个谥号。 为这事还被父皇骂了也就是那时她知晓了烈昭的意思。 “有功安民曰烈、秉德尊业曰烈,容仪恭美曰昭,圣闻周达曰昭。玄清道长,我可有说错?” 玄清撑着下巴笑道:“一字不差。” “什么意思啊?” “我听不懂。” “我也不懂。道长接着讲吧,以后我们就懂了。” “就是,就是。” “既遇见娘子便是有缘,娘子不防也听听,听完后我替娘子算算。” “我还有一位好友,道长可否也替她算算?” “自然。”玄清看向安安,“劳烦娘子了。” 胡瑶见安安看向她,点了点头。 安安一走,孩童们就催促着玄清道长讲故事。 “上回说道烈昭帝平定战乱、统一列国登基称帝,称帝期间海晏河清、国泰民安。两年后烈昭帝传位与胞弟,胞弟亦是明君。” 胡瑶有些不解的看向玄清,只见他神情严肃的让孩童们接着听下去。 “帝退位后开始修术法,入道观除身边亲近之人,无人知晓他想做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举手的男童在得到玄清道长的许可后开口说道:“他肯定是想修长生不老之术。” “对,自古帝王都想长生不老。” “说不定他是想成神呢。” “你们别猜了,让道长讲下去。” “道长您快接着说。” 玄清道长冲她笑道:“帝得书,书中言天道可逆,死者可生,故人可归。帝欲用此术,可此乃禁术。” 第41章 上上签 一股寒意涌上胡瑶的脊背,在这大暑天她竟不觉得热。 不知为何,她想起之前做的梦。 她斟酌用词开口问道:“那禁术可是要贴满黄符?” “不知,不过......” 胡瑶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不过什么?” “不过是个故事。娘子切勿因梦中事,而忧生前事。我看娘子面相定会福泽千秋,长命百岁。” 胡瑶微微一愣,笑道:“借道长吉言。” 小女孩扯了扯玄清的白袍,“道长,后来呢?” “死了。” “什么?!” “就这么死了?那也太可惜了吧!” “那书上最后只写了“烈昭帝一生无后、无妃、无子无女,二十四崩”。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什么道理呢?” 孩童们颇为无奈的齐声答道:“不能修禁术。” “每次最后都是一样,猜都猜出来了。” “就是,就是,我再也不相信道长的故事了。” “道长下次编个不一样的吧。” “走啦走啦,去吃凉水。” 孩童们一哄而散,留下玄清道长一人坐在树下。 胡瑶看着觉得好笑,没忍住笑出了声被玄清道长白了一眼。 “我来了,瑶姐姐我来了!”徐以云拉着一小道童飞快的跑来。 身后的侍女提着裙紧跟着徐以云,还不忘提醒她慢些。 小道童恭敬道:“有贵客找道长。” “等一下就去。”玄清看向徐以云,“娘子若要算姻缘,就不用抽签了。” 徐以云喘着气,难以置信的看着玄清道长。 “娘子前世今生的姻缘都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话中。”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江明远吗? “我就知道是渊哥哥!可不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 胡瑶:??? 好像也有些道理。 “啊?”玄清困惑的眨了眨眼。 徐以云抓着玄清的手,“道长,你果然很灵!” 玄清默默抽回手,将签筒递到胡瑶面前,“抽吧。” 徐以云道:“瑶姐姐,别紧张。” 胡瑶原是不紧张的,但被众人这么盯着加上徐以云这般说,不免也有些紧张了。 她眼一闭,随手从签筒里抽出一支。 徐以云激动的将她手中的签递给玄清,“道长快看看!” 玄清眯眼拿过签,“上上签,姑娘所求皆会得偿所愿,凭心而行即可。” 胡瑶福身道:“多谢道长。” 希望真如玄清道长所言,她能如愿回南魏。 玄清拿着签筒,自顾自向院外走去。 胡瑶站在玉兰树下看着玄清的背影,问出刚才就一直想问的问题。 “道长故事里的烈照帝,最后可得偿所愿?” 玄清说话的声音很轻,轻到胡瑶只听到前面的“也算是得偿所愿......”。 “瑶姐姐什么故事?什么烈照帝?” “坐马车时,我同你说。” “那我们现在就去欢楼吧。” 胡瑶点头看向腰间的香囊,无意间瞥到地上一支不知何时掉落的签条。 她捡起签条,让平平给玄清道长送去。 平平虽找到玄清道长,但因小道童说玄清道长在见贵客,便将签条交给小道童后离开了。 小道童细看了签条后,将签条送到玄清道长处又退到门外。 玄清看着对面悠闲喝茶的人,不以为意的将签条放回签筒里摇晃。 “抽一签呗,让我算算。” 红衣少年将签筒推回,“我不信这些。” “不过是我好奇罢了。”玄清将签筒又推回去,“你若抽,我便告诉你,你家夫人刚才抽的签。” 玄清话音刚落,一支签条就落在了桌上。 少年见玄清拿着签条脸色异常难看,笑道:“看来是支下下签。” 玄清瞪了少年一眼,将写着五十八签的签条放回签筒。 “劝君莫入崎岖路,只恐脱缰马不前。” 少年无所谓的说道:“若真到九死一生的地步,杀出一条生路就好。” 玄清一掌拍在桌子上,带着怒气道:“慕渊,你可知你那签的签名是什么,是乌江自刎!是九死一生的生路摆在你面前,你选择了死。” 慕渊手执黑釉茶盏,调侃道:“所以我说我不信这些。我又不痴不傻,好好的生路不选,为何选死路。” 玄清将签筒收好,“你最好是不要再信这些。” 慕渊凤眸微眯,放下手中的黑釉茶盏,“所以我夫人的签文?” “你不是不信吗?” “事关我夫人。我夫人信,我自然也是信的。” “我看你说话就跟放屁似的。” 玄清对着慕渊翻了个大白眼,“你夫人的签文好的很,她定会长命百岁。说不定他年青史上,墨笔先写美人名。” 慕渊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案,“借你吉言。” “贵客己是申正二刻。”门外传来小道童恭敬的声音。 慕渊捡起地上的签条放到桌上,“还有一支替你放桌上了,走了。” 玄清拿过桌上的签条问道:“后日我该几时去?” 小道童走了进来,恭敬的说:“贵客让道长后日用过早膳后去。” 玄清拿起桌上的签条,“他倒是会吩咐人。” 小道童见玄清道长手中拿着签条便凑过去看。 “咦?我刚给道长的便是这支签。道长这签可是贵客抽的?” 玄清随手将签条扔进签筒,“是他从地上捡的。” “这可巧了,刚才我给道长的也是这支。那给我签条的姐姐说是她们夫人捡到的,就是那位穿浅黄长衫,道长您说会长命百岁的姐姐。” 玄清微微一愣就去拿签筒,可已经不知哪支是他刚放进去的。 小道童提醒道:“道长,是二十四签。” 玄清摸了摸小道童的脑袋,夸了句“好孩子”就去翻签文。 二十四签,上上签。 签文:好将亲来又重亲,世事往今恰有因。 第42章 温婉淑女 天色渐晚,静昌观除了留宿的香客大部分都已离去。 玉兰树静静的立于院中。 胡瑶与徐以云又回到刚才遇到玄清道长的院中。 徐以云捡起地上的绢帕,“果真如瑶姐姐所说掉这了。” “找到就好,我们快些回去。” 徐以云提着裙跑过来,“来了,来了。” “啪......啪啪啪......” 角落里一间较大的房中,忽然传出敲门声。 紧接着传来女子的哭喊:“有人吗?帮帮我......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放我出去!” “......求求你们咳咳......这里有人。”女子声音嘶哑,讲得话含糊不清。 徐以云在听到女子的声音后,非常害怕的抓紧了胡瑶的衣袖。 “瑶姐姐,那里好像传来了女子的声音!不、不会是女鬼吧!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最怕鬼了。” 胡瑶拍了拍徐以云宽慰道:“别怕,肯定不是鬼,应当是不小心被关在里面了。” 胡瑶向发出声音的房子走去,徐以云拉着胡瑶衣袖紧随其后。 她停在房门口,打量着眼前这间房。 窗都封死,房门上挂着锁。 她观察着房时,徐以云已开始询问房中的女子。 “所以你当时只觉得眼前一黑,醒来就在房里?” “是,姑娘我求您帮帮我。等我出去后定亲自登门感谢,求您了。” 不知为何胡瑶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好像之前在哪里听到过。 “你先告诉本郡主你的名姓?” 胡瑶见徐以云双手叉腰,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哪里像是救人,倒像是她把人关在里面。 “郡、郡主!您是宁平郡主!?小女是少府少监叶温茂之女叶菁,还望郡主帮帮小女。” 少府少监之女叶菁。 胡瑶心中一惊,看向那房门上的锁。 重生前她曾听宫人们说起这位少府少监长女叶菁的事。 据说叶菁去观中烧香失踪,一夜后在无主的宅院被发现,发现时衣衫不整,魂不守舍。 一时众说纷纭,叶菁声名尽毁,为保家中姐妹名节上吊自尽了。 胡瑶不理解梁国为何有女子以死保名节之举,但她知将她送至文会宴的人希望她有此举,亦知今日她们若是不帮叶菁,她大概会重蹈前世覆辙。 她边寻找破锁之物边说:“以云快去找人来开锁,我们必须马上将叶小姐救出并离开这里!” 徐以云听完胡瑶的话,忽然蹲到房门口。 胡瑶道:“以云,你做什么?” 徐以云不知从哪拿出一枚奇怪的钥匙 ,表情难得一见的认真严肃,“开锁。” 过了一会,只听“咔”一声。 锁开了。 胡瑶忍不住为她鼓掌,“以云怎么会开锁?” 徐以云将钥匙收好,小心翼翼将锁取下。 “江明远教我的。他幼时被他祖母关起来,渊哥哥就会去帮他开锁。有段时日渊哥哥病了,没人帮他开锁。他出来后,就教了我。” “原来是这样。”胡瑶推开房门。 扑鼻而来的香气,熟悉的让胡瑶有些头疼。 这香与她在江国公府阁中闻到的一样。 难道叶菁被关与那些人有关? 豆绿衣裳的女子用绢帕捂着口鼻跑出来,“千万别多闻会晕的。” 胡瑶拉着徐以云连退几步,仔细去看从房中出来的女子。 当看清女子的脸时,胡瑶愣住了。 竟然是她。 那位在藏锦庄让二郎一见倾心的温婉淑女。 难怪她会觉得声音有些耳熟。 叶菁见到胡瑶时,愣了一下行礼道:“多谢郡主与姑娘救命,叶菁定会好好报答两位的恩情。” 徐以云毫不客气道:“行,今夜欢楼你结账。” 叶菁微愣点头道:“啊?!好、好的。” 胡瑶拉着徐以云向外走去,“先离开静昌观吧,报恩结账的事等会再说。” 叶菁也紧随其后。 徐以云不知为何突然停了下来。 胡瑶道:“以云怎么了?” 徐以云看了看两人,从荷包中拿出一小包东西。 “你们等我一下,本郡主给他们加点东西。” 叶菁小心翼翼的问:“郡主,您这是什么啊?” “迷香啊。江明远说可以一下子迷晕三四头牛呢。” 徐以云说完,捂着口鼻小跑进那间房。 叶菁收回那只欲拉住徐以云的手柔声道:“姑娘不阻止郡主。” “为何要阻止,我以为叶小姐也想如此。” 叶菁心里清楚,今日若非眼前的姑娘与宁平郡主恰巧出现。 最后等着她的大概只会是死。 叶菁低喃道:“想,但之后又能如何呢。” 胡瑶眸光微沉。 他们之后会死。 两人说话间,徐以云已跑了回来。 徐以云拉着她们向院外跑去,“快,我们快溜。” 三人刚跑到院外一隐蔽处,就听到男子们的说笑声。 胡瑶抬眼望去,呼吸一滞。 不远处走进院中的三人,正是重生前阁中遇到的三人。 “江三?想不到他竟会做这种事,亏本郡主之前还觉得他是个正人君子。” 徐以云根据多年看话本的经验,猜出他们大概会做的事,愤怒道:“这三个混蛋,看本郡主怎么收拾他们。” 叶菁忙拉住徐以云哽咽道:“郡主您别去!逼急了,他们会伤害您的。” “本郡主看他们谁敢!” “郡主,就当叶菁求您,您就当什么今日什么都不知道。” 徐以云蹙眉道:“这怎么能当什么都不知道!” “那三位公子身份尊贵,不是叶家可以得罪的。我不想给家里添麻烦,我们回去吧,郡主。” 徐以云甩开叶菁的手,“你怕麻烦,本郡主可不怕。” “叶菁你让她去。徐以云,你冲进去杀了他们。” 第43章 欢楼 徐以云难以置信的看向胡瑶,“瑶姐姐,你说什么?” 胡瑶冷静道:“我说你进去杀了他们。做不到是不是,那你有办法将他们永远赶出锦城吗?” 徐以云摇了摇头,“我虽做不到,但我可以将此事告诉皇帝舅舅,母亲,父亲他们。” “你告诉他们什么?” “当然是他们将叶菁关在房中之事!” “然后呢?将你的猜测告诉陛下他们?” “对。” “那之后呢?陛下会因为你的猜测让他们死吗?会赶他们出锦城吗?” 徐以云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 胡瑶牵起徐以云的手,柔声道:“以云冷静一点,你此刻冲进去是解气了,但你有没有想过之后,他们会如何对付叶菁。在你们梁国想要对付一个女子,似乎只需将今日之事再做一遍。介时,叶菁又该如何?” 胡瑶垂眸想若是在南魏此事就好办了。 叶菁开始小声的抽泣。 徐以云安静的点了点头,轻拍着叶菁的肩宽慰道:“你别哭,此事咱们从长计议,他们会有报应的。” 是啊,他们会死的。 胡瑶忽然就不再恐惧害怕这些人了。 她拉起两人的手,向静昌观外走。 暗卫目送着胡瑶三人离去,将院中房门紧锁。 当他看到房门口“且看他如何下场”的楹联时,只觉得脊背发凉。 今夜过后,这三人只怕是不死也废了。 - 天色已暗,欢楼屋檐上悬挂的各色彩灯都已点燃。 晃耀灿烂,气派无比。 梁国虽不比南魏民风开放,但从徐以云那得知女子亦与二三友人在外用膳,逛夜市,但需在亥时之前归家。 胡瑶,徐以云与叶菁彼此认识一番后,便让侍女回府告知三人结伴在外用膳之事。 胡瑶进欢楼才知欢楼不仅仅是男子寻欢作乐的场所,还是锦城最大的酒楼。 欢楼一楼为厅,任何人都可在此用膳,中间设有圆台,每夜皆有歌舞宴乐。 二楼设雅间较为安静,三楼设雅阁只在夜间对男子开放。 胡瑶将雅间的小窗推开。 雅间,雅阁的小窗大部分都开着。 间阁中有用纱遮面的女子偷偷张望,亦有俊俏潇洒的公子摇扇眺望...... 一楼更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常。 一路行来,叶菁也从惊慌失措中缓了过来,看到此情此景她不由感慨道:“好热闹!” “确实是比往日热闹许多。” 徐以云非常熟练的摇动门上铃,招来陪宴娘子。 徐以云问道:“今日怎的这般热闹?” “郡主有所不知,今日过后红姝姑娘便脱籍从良不再宴乐。今夜是她最后一场,等会红姝姑娘会为今日到场的所有客人奏乐,之后便是老样子。” 徐以云点头道:“知道了,忙去吧。有事我们再唤你。” 陪宴娘子道:“诺。” 陪宴娘子才退出去,叶菁便好奇问道:“郡主,什么是老样子?” “就是等红姝宴乐后,陪宴娘子会为三楼雅阁的客人送上花铃。若是想与红姝姑娘共度良宵,摇花铃即可。” 胡瑶看着已经布置完善的圆台挑眉问道:“价高者得?” 徐以云点了点头,“若不想摇铃也可将花铃悬挂在窗外,意为无论谁摇皆价高一倍。” 胡瑶莞尔一笑撑着下巴看向圆台,“以云,欢楼可有男花魁?” 徐以云显然是被她的问题吓到了,愣了好一会才摇头道:“没有,怎么会有男花魁。” 叶菁红着脸问道:“少夫人见过男花魁?” 胡瑶摇头道:“只是听说过。” 南魏宫规皇子皇女十三后方可出宫,她在南魏时根本没机会见。 “哼,果然来了。”徐以云忽然轻哼一声。 胡瑶好奇道:“谁来了?” 徐以云指着三楼其中的一间雅阁,“江明远他们来了,就是写着明逸阁的那间。” 胡瑶顺着徐以云指的方向望去。 明逸阁窗恰好被人推开。 推窗的紫衣男子手中执扇,潇洒闲逸的与坐着的碧玉锦袍男子说笑。 碧玉锦袍的男子,胡瑶是见过的。 梁帝第九子谢琮。 另一位,想必就是徐以云口中的江小公爷江明远吧。 胡瑶有意无意的看向明逸阁。 在确定慕渊不在时,柳眉舒展松了一口气。 徐以云则在看到江明远后,开始骂骂咧咧。 惹得叶菁凑到胡瑶身旁悄声问:“少夫人,郡主是不是喜欢江小公爷啊?” “可能吧。” 说真的,这事胡瑶也不太清楚。 按徐以云的说词她是真想嫁给慕渊,可按她的行为明显她更在意江家那位小公爷。 胡瑶正想得出神,就听一楼人群中响起热烈的呼声。 她向下望去只见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穿碧玉红罗衫的女子,袅袅婷婷走来。 女子身姿曼妙,眉眼盈盈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媚,但并不会让人觉得轻浮低俗。 红姝,人如其名。 想必她就是平平安安口中的花魁娘子吧。 胡瑶一想到慕渊与红姝曾经无数次的共处一室,又想到明日慕渊要纳惊蛰,就觉得心里不痛快。 她唤来陪宴娘子添了几坛酒,倚窗自斟自酌。 她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弹琵琶的红姝身上。 要不她也学学琵琶? 算了,她自幼不通乐理。 别说琵琶,幼时母后教她琴艺,她一学就困倦不已。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热烈,红姝一曲奏完竟看了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红姝莞尔一笑。 胡瑶不争气的脸红了。 酒也越喝越多,俗话说一醉解千愁。 醉了,明日就不用去观礼了。 第44章 醉酒 此起彼伏的花铃声慢慢减少,而明逸阁早在花铃拿上时已悬挂于窗外。 徐以云气愤地端酒砸向明逸阁,被叶菁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胡瑶有些醉意的看向明逸阁。 她们这边的动静,似乎惊动了明逸阁的人, 江明远摇着扇笑着打了个招呼,而他身旁的九殿下只是点头朝她们笑了笑。 徐以云显然是被江明远的笑激怒了,把窗一关骂了句“王八蛋”就开始喝酒。 胡瑶想着宽慰一下徐以云,可话到嘴边也不知说些什么。 最后只是替徐以云重新将酒杯斟满。 过了许久,窗外的花铃声停了。 如徐以云所说红姝今夜去的依旧是明逸阁。 - 叶菁如厕回来时,五坛酒已经被胡瑶与徐以云喝光。 胡瑶靠坐在窗边笑眯眯的问她。 “娘子是哪家的小姐?可否嫁人?” 徐以云则趴在桌上骂着江明远。 叶菁忙让陪宴娘子将两人的贴身侍女唤来。 谁知先来的不是贴身侍女,而是江国公府家的那位小公爷。 徐以云闭着眼醉醺醺的骂道:“江明远,你去死!” 胡瑶笑眯眯的看着江明远问:“你是哪家的公子?” 江明远摇扇道:“江国公府的江明远。” 这位小公主之前看他的眼神,不像是不知他身份的。 叶菁看着江明远慌忙解释道:“小、小公爷,郡主喝醉了说得都是醉话,您别放在心上。少夫人她喝醉好像不认人,您也别放心上。” “有道是酒后吐真言,我自然是要记在心上,等徐以云醒了,再慢慢与她算这笔账。至于少夫人,初次见面不认识也是正常。” 叶菁:.....? 江明远合上扇走到徐以云身旁,用扇拍了拍她的脸,“徐以云。” “别碰本郡主,小心本郡主要了你的小命。” “是、是,小爷真是怕死了。” 叶菁正想着怎么送走江明远,就听到江明远的侍从进来禀告。 “回小公爷,将军府让二公子来接少夫人,此刻马车停在欢楼后街。” 江明远低喃道:“那家伙这种时候跑哪去了?” 他抬头对着胡瑶的贴身侍女说:“扶好了,别让你们家少夫人摔了。” “诺、诺。”平平,安安急匆匆地上前扶着胡瑶出了雅间。 叶菁听是将军府的二公子来接松了口气,但心中不勉有些失落。 在刚得知那日藏锦阁胡瑶身边的人是她小叔子时,叶菁心中窃喜过。 但当她知晓胡瑶是南魏的公主,慕少将军的夫人,她的小叔是慕家二公子时,她萌动的心就止住了。 叶菁正准备去扶郡主,就见江小公已将宁平郡主抱到怀中。 她忙上前将郡主扶到自己怀里,“那、那个小公爷我送郡主回府吧。” 江明远眉头一皱,毫不犹豫的将徐以云从叶菁怀里抱出,“不必了。” “可、可是......” 江明远看着怀中正闹着要人背的徐以云柔声道:“小姐不必担心,我定会将宁平郡主平安送回长公主府。天色已晚,小姐该归家了。” 徐以云的贴身侍女们似是知道她的担忧上前宽慰道:“没事的,叶小姐回府吧。” “是啊是啊,郡主醉酒后定要闹一会才肯走的。” “平日里也只有小公爷管的住喝醉的郡主,您就放心吧。” “小公爷自幼与郡主一起长大,又是郡主义兄,叶小姐不必担心。” 侍女们都这般说了,叶菁自是识趣离开。 离开雅间的最后一刻,叶菁好像看到江小公爷蹲下来将郡主背了起来。 义兄吗? 她怎么觉得郡主与江小公爷互相爱慕啊! - 欢楼出来一段路便是后街。 后街连通着各官员世家的府邸宅院后门,一到夜间便格外寂静。 平平,安安有些提心吊胆的扶着胡瑶。 她们公主喝醉后有一个不好的习惯,不认人且爱调戏相貌俊美之人。 想当年在南魏,郡主误喝了果酒,缠着穆小侯爷就问他是哪家公子,是否娶妻,问他觉得自己如何。 最后竟拉着穆小侯爷让他做她侍君。 当时把穆小侯爷说的满脸通红,整整三月见到公主还会脸红。 公主倒好,第二日就忘了。 平平,安安在得知是二公子来接的那一刻心都悬了起来。 胡瑶远远就看到一个月白人影。 那人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清冷疏离,但非常好看。 她甩开平平安安,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歪着头看着面前的人脱口而出,“你是哪家的公子?” 慕天看着胡瑶染着红晕的脸颊微微蹙眉。 他倒是不知还有人会酒后失忆。 平平急忙抓住胡瑶想胡作非为的手,“二公子,少夫人喝醉了。” “嗯。” 胡瑶又重复了一遍,“你是哪家的公子?” 平平小声提醒道:“少夫人他是您夫君的弟弟,将军府的二公子。” 安安道:“您平日唤二公子为二郎。” “夫君?二郎?原来是二郎啊!二郎真好看!” 胡瑶说着就甩开平平的手,张开双臂准备抱人。 平平,安安惊呼道:“少夫人使不得!” 人还没抱到,胡瑶就被慕天抓住了手腕。 胡瑶甩了几下没甩掉。 好看的二郎也不搭理她,拉着她就走。 “二郎,你走慢点我要跟不上了。” 慕天默默地放慢脚步。 “二郎娶妻了吗?” “二郎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二郎觉得我如何?” “二郎为何不说话?” “二郎!” 慕天:“闭嘴。” “二郎,我手腕被你抓疼了!” 慕天停了下来,松开胡瑶的手腕,“我根本没用力。” 胡瑶点头笑眯眯说道:“二郎生的真好看,本公主就喜欢好看的人。所以本公主喜欢二郎,二郎要不要…...” 平平安安忙上前扶着她,“少夫人!慎言!” 胡瑶眯着眼看打断她话的两人。 一只手不安分的缠上慕天的手。 平平忙向慕天解释道:“二公子,少夫人喝醉了就喜欢乱说话,还喜欢动手动脚,您别和她计较。” 慕天耳尖微微泛红,淡淡的应道:“知道了”。 他轻轻地甩开胡瑶的手,重新握上她的手腕,“回家。” 胡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皱着眉头,往地上一蹲。 任慕天握着她的手腕,就是不肯起来。 “不回!我再也不要回去了!” 慕天松开胡瑶的手腕,欲开口询问就被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 第45章 醉酒2 “公主没事吧?”一袭冰蓝锦袍的男子走到胡瑶面前,动作自然的将她扶起护到身后。 男子看着慕天问:“不知这位公子是?” 慕天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目光冷如冰霜并不答话。 平平见场面尴尬忙解释道:“王公子,这位是少将军的弟弟,将军府的二公子。” 王承允听后神情凝肃。 “既然是二公子,就更应该明白叔嫂之间礼不通问。方才二公子与自家嫂嫂那般拉扯,若是让有心人瞧去,二公子可想过他人会如何说?” 平平心下一惊,她第一次知晓梁国还有叔嫂之间礼不通问的规矩。 慕天微眯双眼,冷冷一笑。 “他人如何说都与王公子你这外人无关。王公子既如此知礼守节,此刻便不该将我家嫂嫂护在身后。若是让有心人瞧去,王公子可想过他人会如何说?” 王承允闻言微微一愣。 他方才远远看见两人在拉扯,想起那日胡瑶与他说的梦,一时情急失了礼数。 “刚才确实是在下唐突,失了礼数。” 胡瑶看着眼前儒雅俊逸的男子,扯了扯男子的衣袖,“不唐突,你是哪家的王公子?” 听到胡瑶娇滴滴的说话声,平平安安才回过神,急忙上前拉开胡瑶。 胡瑶却扯着王承允的衣袖死活不放。 平平哄道:“少夫人,我们该回家了。天色已晚,王公子想必也该回去了。” 安安道:“是啊!是啊!” “我不要回去了!他还没告诉我他是哪家的王公子?不告诉我,我怎么上门提唔......” 安安紧张的捂住胡瑶的嘴,“少、少夫人!你成亲了!” 胡瑶松开扯着男子衣袖的手,伸手拉开安安捂在她嘴边的手。 “父皇曾经说过我是公主可以养侍唔......” 胡瑶的嘴又被平平捂上。 胡瑶好不容易将平平的手从嘴上拿下,就看到两个好看的男人都望着她。 一个神情冷漠,一个面容端肃。 她默默用手重新捂住自己的嘴,心里嘀咕着:不要看我,不要看我。 王承允看着胡瑶淡淡的说:“自家夫人醉酒却让幼弟来接,看来少将军那日在大殿上所说的话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胡摇默默的点了点头。 慕天嘲讽道:“那也比王公子当初揣着明白装糊涂要好。” 胡摇默默的又点了点头。 王承允眸光微微动了动,未言只字片语。 “看来王公子是想起来了。也是,王公子文采斐然,怎么会不知嫂嫂让你写的彩笺是何意。王公子,有些事有些人错过了便是错过了。” “迟了。”慕天说这话时并未看王承允。 他凝视着胡瑶,眼神复杂。 “彩、彩笺!” 胡瑶甩开平平安安就跑到慕天身边。 她一只手拉着慕天的衣?,一只手指着王承允,“二郎,他就是彩笺。” “嗯?怎么了?”慕天的语气不似刚才那般冷漠,温和了许多。 胡瑶低着头,“我和夫君因为彩笺吵架了。他说我在睹物思人,虽然我之前是喜欢彩笺想嫁与他,可嫁给夫君后我就只心悦夫君一人。我说的都是真的!” 平平:“......” 以后绝对不能再让公主喝酒了,什么话都往外说。 安安:“......” 醉鬼的话果然不可信,公主明明刚才还想让二公子和王公子做她的侍君。 平平,安安互相看了一眼,趁胡瑶没反应过来默契十足的上前扶着她就往马车走去。 胡瑶甩了甩被扶着的手,发现甩不掉撒娇道:“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平平笑道:“少夫人回房后可以和少将军说呀,少将军说不定在家中等您呢。” 胡瑶歪头问:“少将军真的在等我吗?” 安安有些犹豫的说:“应该是吧,不过如果少将军还没回来,少夫人也可以等少将军呀。” 平平点头道:“是啊,等少将军回来后,少夫人就把刚才与二公子说的“只心悦夫君一人”这话与少将军说。” 胡瑶羞涩一笑问道:“那少将军好看吗?如果不好看,我可不可以要二郎和王公子,他们都好看。” “少夫人!您这话万不可在少将军面前说。” 胡瑶撇嘴不说话,任由她们将她扶上马车。 慕天见胡瑶上了马车,冷冰冰的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的向马车走去。 “王公子,以后你和你的东西最好还是少出现在我兄长和我嫂嫂面前”, 王承允凝视着缓缓离去的马车,心中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苦涩,近乎低喃的说了声“抱歉”。 他那时以为一切都还来得及。 “父亲,儿子心悦永乐公主。” “儿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儿子是真心想娶她为妻。所以儿子求父亲,在陛下与众大臣商讨公主的婚事时出言相劝。” “这就够了。” - “公主怎么猜到在下要参加明年的春闱?” 少女嘿嘿一笑将王承允递来的彩笺放入盒中。 “当然是因为我聪慧呀。王承允,你若是高中,我定送你一份大礼。” “公主说的可是真的,若是在下金榜题名,公主当真会送在下一份大礼?” 少女笑着点了点头,“当然,不过要看你想要什么,如果是我有的自然会送你。” “在下想要的,公主当然有。” 少女凑到他面前期待的望着他,“什么?什么?” “到时候在下亲自告诉公主,公主再等等好不好?” 王承允想替少女整理她有些凌乱的发,可手刚抬起又放下。 他不能因为动了情,就对她做出逾越之事。 他如今也清楚了她对他的情意。 他们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少女撇了撇嘴喃喃自语道:“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吗?” 少女满脸通红的说:“你、你听错了!” “好好好,是在下听错了。” 是他错了。 他迟了。 第46章 夫君喜欢吗 夜深人不静。 慕渊刚踏进东厢的门槛就被侍女们围住。 “少将军,您可一定要好好劝劝二公子!” “少夫人怎么说也是二公子的嫂嫂,不能因为吐了他一身,就要将少夫人赶出去啊!” “就是就是,马车颠簸,少夫人又喝醉了,吐是难免的。” “少将军,少夫人将锦心阁的灯笼砸坏了。我们换了个新的,您要不要去看一看?” “少夫人醉的厉害,只怕明日无法送惊蛰姐出嫁了。” “少夫人还说要去庄子里修身养性,再也不回将军府了。” “少将军,少夫人醉酒之事可要告诉将军与老爷?” “少将军......” 侍女们七嘴八舌的说了一堆,吵的慕渊头疼。 慕渊微微蹙眉道:“灯笼换好就行,二郎那我会去劝,少夫人现下如何?” “少夫人刚沐浴更衣好,现下正在房中等着少将军您呢。” “少将军今夜还要睡书房吗?” “睡什么书房,少夫人她喝醉了呀!” “就是就是,少将军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少将军就趁这个机会和少夫人和好吧,俗话说得好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你们怎么知道少夫人与少将军吵架了?” “你笨啊!少夫人往日从不喝酒,少将军最近又总睡书房,肯定是吵架了。” “原来如此。” 慕渊:“......” 看来是他与胡瑶平日太惯着这群丫头了。 “你们明日起都给我去西厢伺候。” 此话一出,侍女们一哄而散。 她们才不要去二公子那里,会被二公子骂哭的! - 慕渊推门而入,屏风后面就探出一个小脑袋。 少女一双眼睛有些迷茫的望着他。 白皙娇俏的脸上染着红晕,看了一会就又躲回屏风后面去了。 慕渊薄唇微勾,轻轻将门合上。 门刚合上,屏风后的人儿又探出脑袋软糯的问:“你是哪家的公子?” “你家夫君。” 小脑袋转了转疑惑的问:“我夫君?” “嗯,你夫君。”慕渊解着腰上的蹀躞带懒洋洋的说道。 屏风后的人儿冲他招了招手,神秘兮兮的说:“夫君过来一下。” 慕渊随手将蹀躞带挂在?木架上,朝屏风后走去。 胡瑶听到慕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知为何竟涌起股莫名的羞涩。 她虽不喜这般穿着,好似没穿衣裳一般,但侍女们说男子都喜欢自家夫人这样的打扮。 夫君是男子,想必也是会喜欢的吧。 “怎么了?是不是......” 慕渊的声音在看到胡瑶的瞬间戛然而止。 她青丝松挽,穿着件轻薄的妃红色纱衣,玲珑有致的身材若隐若现。 慕渊的脸唰的一下子红到了耳根,视线一时竟不知该落在何处。 胡瑶迟迟没等来慕渊的夸赞,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他,“夫君喜欢吗?” 喜不喜欢,胡瑶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话刚问完,她夫君就随手从架上拿了件红锦袍裹在她身上。 转过身背对着她时,还不忘提醒她穿好锦袍。 她夫君的声音有些低沉沙哑但很好听,而且她刚才仔细瞧过,她夫君确实生得极其好看。 胡瑶乖巧的应了一声,慢吞吞的穿着锦袍。 锦袍上的系带一会一根,一会二根,怎么系也系不好。 她扯了扯慕渊的衣袖,盯着他红红的耳朵柔声道:“夫君,我系不好带子,你可不可以帮我系一下?” 慕渊点了点头转过身,动作飞快的替她系了两个死结。 他闻到胡瑶身上淡淡的酒味皱眉道:“喝了多少酒?” 胡瑶笑眯眯的伸出四根手指,在慕渊面前晃,“夫君,猜。” 慕渊握住她瞎晃的手,“四壶。” 胡瑶摇了摇头嘟囔道:“夫君太小看人了。” 慕渊:“四坛?” 胡瑶骄傲的点了点头,“夫君,我是不是很厉害?” 慕渊的神情有些无奈,“夫人,真厉害。” 醉得也厉害,什么衣裳都敢往身上穿。 “夫君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慕渊看着她一张一合的朱唇,微微俯身,“什么问题?” 她微微踮脚凑到慕渊耳边轻声问:“我刚才的打扮,夫君喜欢吗?” 慕渊似是想起什么耳根通红,良久薄唇轻启,“......夫人先睡吧,我去沐浴。” 胡瑶:??? 夫君还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 “咚,咚!” “咚,咚!” “关门关窗,防偷防盗。”将军府外传来模糊的打更声。 胡瑶叹了一口气。 这都二更了,夫君还没沐浴好嘛。 慕渊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胡瑶坐在床上抱着软枕,歪着头看着屏风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他坐到胡瑶身旁,“怎么还没睡?” 胡瑶笑意晏晏往他身边挪,“我在等夫君一起睡。喜婆之前说过如果夜里夫君来房中要和夫君一起睡得。” 慕渊眉眼含笑的调侃道:“醉了倒是记起喜婆说的话了。” 他可没忘她之前放下床幔,衾被一盖,闭眼就装睡的行为。 别说等他一起睡,床都占着不给他坐。 “我当然记得,喜婆之前还说让我与夫君一起看册子呢。” 胡瑶说着就要下床找册子,被慕渊伸手拉住。 “明日再看吧。” 她点点头伸手去解锦袍的系带,解了半天也没解开,有些泄气的看向慕渊,“夫君可以帮我解一下吗?” 慕渊姿态随意的靠着床,凤眼含笑的看着胡瑶摇了摇头。 他刚才给胡瑶系的时候,就没想让她解开。 别说她解不开,就是他自己去解也要好一会。 胡瑶“哼”了一声,鼓着腮帮子,将慕渊盖到她腿上的衾被踢开。 慕渊将衾被又盖了回去,“明日就替你解开。” “为什么?” 慕渊唇角微勾,凑到胡瑶耳边轻笑道:“我怕夫人趁我睡着对我又亲又摸。” 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耳畔,带来细微的痒意。 她微微侧头,看着慕渊俊郎的脸庞陷入沉思。 沉思片刻,胡瑶将两只手伸到慕渊的面前,“夫君要不还是将我的手绑起来吧。” 第47章 可以亲亲吗 慕渊看着胡瑶白皙纤细的手腕,溢出低低哑哑的轻笑。 胡瑶被慕渊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本就泛红的脸颊又染上红晕。 “夫、夫君......不许笑!我这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再说这也不能怪我,是夫君你的问题。” 慕渊挑眉调侃道:“夫人想对我又亲又摸怎么成我的问题?” “因、因为我原本都没想到可以这么做,你说了我就......我就想那么做了,但我又不想强迫夫君。” 胡瑶低着头,反复的绞着软枕的一角,时不时偷偷拿眼角的余光去瞥慕渊。 慕渊看着她的动作唇角微勾,伸出一只手捏着胡瑶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他。 他的拇指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下巴,有意无意的蹭到她的下唇。 “夫人,想摸我?” 胡瑶娇滴滴的应了声“嗯。” 慕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笑道:“夫人,想亲我?” 她盯着慕渊薄红的唇,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嗯!夫君,我可以亲亲你吗?” 慕渊微微眯眼,勾唇笑着凑到胡瑶面前。 两人温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胡瑶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的抱紧怀里的软枕。 慕渊薄唇轻启:“不可以。” 胡瑶:??? 慕渊说完衾被一盖,大有一副躺下就睡的架势。 胡瑶:??? 她将怀里的软枕恶狠狠的砸向慕渊,“为什么不可以?” 慕渊伸手接住她砸过来的软枕,“我不想占醉鬼的便宜,等你明日酒醒再说。” “哼又是明日。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胡瑶接过慕渊递来的软枕,随手往床角一扔,抱住慕渊的胳膊撒娇,“夫君,其实我酒早醒了。你亲亲我,亲完我们就睡觉好不好?” 慕渊挑眉道:“醒了?” 胡瑶用力的点了点头。 “看来是真的醒了。” 他捧起胡瑶的脸,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后,“睡吧。” 胡瑶点了点头,乖巧的盖好衾被,背对着慕渊躺好。 她摸着额头不知为何高兴不起来。 她忽然想到夫君说的明日。 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 她本就觉得她的夫君不喜欢她,现在证明果然是不喜欢她啊。 连亲都是在她百般的要求下,才无奈的亲了她一下。 她记得母后醉酒要父皇亲亲时,父皇就从未拒绝过,可她夫君却以她醉酒为由拒绝她。 慕渊正打算躺下,就见胡瑶单薄的脊背小幅度的颤抖着。 他俯身看去才发现胡瑶在哭,哭的极其克制。 他心中蓦然一紧,伸手去擦她脸颊上的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慕渊不问还好,一问胡瑶的泪珠就像连绵不断的雨扑籁籁的落了下来。 “呜呜.....呜.....呜呜呜”她小声的抽泣着也不答话。 慕渊蹙着眉神情有些不安,将胡瑶抱到怀里,“怎么了?怎么哭了?” 胡瑶搂着慕渊的脖颈抽泣,“夫呜呜呜......夫君为何呜......不喜欢我。” 慕渊轻抚着她的背,“我喜欢你,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 她松开慕渊的脖颈,眼中噙着泪看慕渊,“你就是不喜欢我。我醉酒你都不来接我,之前还为彩笺和我吵架,还将要赶我走......” 慕渊怔了怔,“我何时赶夫人走了?” 胡瑶沉默不语。 慕渊宽慰道:“我永远都不会赶夫人走的。” 胡瑶撇了撇嘴,“那你娶我之前就知我喜欢过彩笺,为何还要因彩笺和我吵架?” 慕渊垂眸将脑袋搁在她的肩窝,“我是在吃醋啊。我怕夫人心里还有王承允,他喜欢夫人,夫人也喜......” 胡瑶打断慕渊的话淡淡的说:“夫君,彩笺从未说过喜欢我,他不喜欢我的,所以夫君不要吃醋了。” 慕渊愣了愣,点了点头。 他抬头注视着胡瑶。 他知若非是胡瑶的那场梦,或许他会与王承允一样。 谋划着等待时机,到头来连自己对她的心意,她都不知。 胡瑶搂着慕渊的脖颈歪头看他,“夫君既喜欢我,为何不肯多亲亲我?夫君刚才就亲了我一下。” 慕渊闻言挑眉,眼里含着暧昧的笑调侃道:“所以夫人哭得跟泪人似的,是因为亲的少了?” 胡瑶有些害臊的避开慕渊目光低喃道:“夫君明知故问。” 慕渊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一只手捧着她的脸,“胡瑶,你喝醉了。我不想趁你醉酒对你做那些事,我不想等你清醒后后悔。” 胡瑶似懂非懂的看着慕渊嘟囔道:“亲亲有什么好后悔的。” “我就是自制力再好,在床榻上怎么可能只是亲......” 慕渊话还没说完,就被胡瑶柔软的唇堵住了。 他轻轻将她拉开,而这个动作彻底让胡瑶炸毛了。 胡瑶嚎啕大哭起来。 “骗子!大骗子!!!呜呜呜夫君就是个骗子,上次也把我推开呜.....我再也不要喜欢夫君了呜......” “夫君肯定是养外室了呜呜呜....和别的女子亲亲,只见新人笑......呜呜呜不闻旧人哭......” 慕渊给胡瑶哭得完全忘了刚才说的“不想趁你醉酒对你做那些事,不想等你清醒后后悔”的话,抱着胡瑶又哄又亲。 他温热的唇落在胡瑶的脸颊和眼角,将她的泪一点点吻掉。 忽然又细密的吻让胡瑶停止抽泣,懵懵懂懂的望着慕渊。 慕渊的脸微微泛红。 在看到胡瑶看他时,耳朵也红了。 胡瑶还想再看看,眼睛就被慕渊用手遮住了。 “不许看,闭眼。” 第48章 酒醒 黑暗中,慕渊温热的吐息落在她的耳畔。 “明日你便是后悔了,恨我了,哭闹着要与我和离,我都不管了。” 胡瑶点了点头,“我不会与夫君和......” 话尚未说完,唇便被慕渊柔软炽热的唇堵住。 奇?香与淡淡的酒香交织着,一下一下的反复勾缠着。 酥麻感蔓延开来,胡瑶不自觉地搂上慕渊的脖颈。 不知过了多久,炽热的吐息落到颈间。 细碎的低吟中,夹杂着低沉沙哑的喘息。 肌肤相贴的地方沁出一层薄汗,黏腻又滚烫。 胡瑶好像醉的更厉害了。 此情此景,胡瑶总觉得她不该开口,但还是没忍住扯了扯慕渊的衣襟轻唤他,“唔夫君......我、我......” 厮磨在胡瑶的轻唤中停了下来。 慕渊深邃的眼神凝视着她,“怎么了?” 胡瑶用手捂着嘴委屈巴巴道:“夫君我想吐。” 慕渊微微一愣,视线落在胡瑶有些苍白的脸上。 胡瑶见慕渊不说话,有些着急的摇手解释道:“我......我不是说夫君亲的我想吐,我就是......就是......” 她捂着嘴,急匆匆下床向净室跑去。 慕渊也赶忙起身追了过去。 胡瑶吐的浑身虚脱。 最后是被慕渊从净室抱着出来的。 她瘫软在慕渊怀里,看着慕渊微微蹙起的眉问:“夫君是生气了吗?” 慕渊淡淡的应了声:“嗯。” 她轻轻扯了扯慕渊的寝衣:“夫君,我是真的很难受很想吐,不是故意不让夫君亲亲的。” 慕渊低头看着怀里的胡瑶,“我不是在气这个。我是在气夫人难受,为何不早点跟我说。难道一定要忍到自己受不住才肯与我说吗?” “因、因为我......我也很喜欢夫君亲我,想要亲的久一些所以才一直忍着......” 胡瑶说的越来越轻,后来干脆将脸埋到慕渊怀里不说话。 伴随着“我也很喜欢”落到胡瑶耳畔的还有慕渊低低哑哑的笑声。 肆意又醉人。 慕渊将她放到床上,给她倒了杯温水。 她喝完水看着慕渊将杯盏放好,迷迷糊糊道:“夫君,我困了。” “睡吧。” 胡瑶将身子往里挪了挪,腾出一个空位,“夫君不一起睡吗?” 慕渊替她盖好衾被,“我去沐浴,夫人先睡吧。” 胡瑶疑惑的看着他,“夫君不是沐过浴吗?” 慕渊勾了勾她的下巴,唇贴了贴她的唇,声音低沉慵懒的说:“嗯,天太热了。” 热吗? 胡瑶看着房中正卖力鼓着风的小水激扇车与玉晶盘中端放的冰块陷入沉思。 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慕渊何时走何时来,她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睡梦中,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 胡瑶是被将军府外的爆竹声响吵醒。 起初,她还在想哪家的孩童胆子那么大竟跑将军府外放爆竹。 等彻底清醒后,胡瑶才意识到不是什么孩童放爆竹,是慕渊纳惊蛰过门的喜竹。 胡瑶望着空荡荡的卧房撇了撇嘴。 她轻唤了几声平平,安安,都不见人来,便起身拿缂丝团扇坐到靠窗的小榻上。 小榻边玉晶盘里的冰己化成水。 胡瑶觉得就如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心如死水。 “唉。” 胡瑶叹了一口气,开始回忆昨日醉酒后的事。 她与徐以云,叶菁一块去欢楼,见到红姝姑娘后心中烦闷便开始饮酒,貌似饮了四坛后醉了。 慕渊昨晚好像是宿在房中的,她好像吐了,睡醒后就一直在折腾慕渊。 不是她饿了,就是她渴了,要不然就是她想如厕,折腾了不知多少才安稳睡下。 胡瑶想大概是她心里不想慕渊纳惊蛰才故意那么折腾他。 她想让他错过成亲,显然并没有成功。 她刚才醒来时,床边睡人的地方都没温度了。 胡瑶将手中的团扇放到小榻边的柜上,开始解身上的织金红锦袍系带。 鬼知道她为何会穿着慕渊的衣裳。 系带越解越紧,胡瑶越解越气,越气越解不开。 “少夫人,您醒了啊!”稚气的女声在屏风后响起。 胡瑶看去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侍女抱着一副画卷跑了过来。 “少夫人还难受吗?”小侍女看着玉晶盘惊叹道:“呀!冰都化了,奴婢马上换冰块过来。” “少夫人,这是严侍卫昨日让人送来的画,说是少将军的。您替少将军收着吧。我去拿冰。” 小侍女将画往她怀里一塞,就向房外跑去。 严侍卫,严锦吗? 说起来这几日都没看到严锦,想必是帮慕渊弄画去了。 什么画那么重要竟派贴身侍卫去弄。 慕渊都能娶别人,她偷看一下他的画不算过分吧。 胡瑶将手中的画卷缓缓展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粉白云头锦鞋,再往上则是浅妃色裙摆。 “哒......哒......哒”门外传来的脚步声,让胡瑶慌忙的将画卷收好放在柜上。 她有些心虚的拿过柜上的团扇扇风。 想不到严锦看着正人君子的模样,背地里还帮慕渊弄女子的画像。 果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只是不知这画中的女子现在何处,看女子装扮应当还未及笄吧。 刚跑出去的小侍女兴冲冲的提着一桶冰跑了进来,动作非常熟练的将玉晶盘中的水取出将冰块放好,又兴冲冲向她行礼提着桶走了。 等胡瑶回过神,小侍女浅妃色的背影已走到房门口。 这不就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嘛。 胡瑶脱口而出,“等一下。” 小侍女听胡瑶唤她忙将桶放在门口,急匆匆跑到她面前,“少夫人,平平姐和安安姐去惊蛰姐姐那里了。少将军说您醉得厉害,就让两位姐姐代您去,大概要用过喜宴再回来,您有什么吩咐与我说就行。” “你为何不去?” 第49章 误会 小侍女嘴巴一瘪,委屈巴巴道:“......奴婢怕奴婢会哭出来。” 胡瑶心中本就难过,见小侍女比她还难过就又没那么难过了。 小侍女叫姜喜儿,今年十二。 据她所说,她十岁时晕倒在路上,被刚赈完灾的将士林延捡了回去。 慕渊回锦城时,她随慕渊一起来锦城寻亲,但亲人都没了就住进将军府跟惊蛰学做事。 胡瑶总觉得姜喜儿说的话有些耳熟。 仔细一想,不就是当年平平,安安打听到的“慕少将军从边关带回个小美人藏在府里娇养”。 - 用过膳后,胡瑶坐在榻上看窗外夕阳,吃着姜喜儿递来的瓜。 黄昏的余晖洒进了房中。 胡瑶忍不住感叹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自古,黄昏时行成婚礼。 此刻慕渊应当与惊蛰在拜天地,接下来就该洞房花烛了。 姜喜儿疑惑道:“少夫人为什么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啊?” 胡瑶放下手中的瓜,拍了拍姜喜儿的肩语重心长道:“傻丫头,你还小不明白也好。” “夫人不妨和我说说是何事让夫人如此感慨?” 胡瑶:!!! 她闻声望去,只见少年抱着胳膊倚靠着墙,肆意慵懒的笑看着她,十足的纨绔公子模样。 他并未穿喜服,亦没穿他平日常穿的那些红锦袍,而是穿了件鹅黄穿枝莲片织金锦袍。 为何慕渊会出现在这里? 姜喜儿行礼道:“少将军这么快就将惊蛰姐送到严侍卫家中了啊。” 胡瑶眨着眼睛惊讶道:“惊蛰与严锦?不是你与......” 她的话在看到慕渊笑意越来越浓时,戛然而止。 原来,一直以来都是她弄错了。 惊蛰要嫁的不是慕渊,是严锦。 那她半夜失眠,醉酒发疯,不就是在没事找事嘛。 等一下! 她虽然弄错惊蛰的事,但姜喜儿的事她肯定没弄错。 人与物现下都在房中,定不会错。 “看来今日我与夫人应当是要彻夜长谈了。” 慕渊姿态随意往榻上一坐,薄红的唇似笑非笑的勾着,“夫人说呢?” “哈哈......”胡瑶尴笑了两声,避开慕渊的视线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慕渊瞥了眼还站在房中的姜喜儿,“带着你的瓜出去。” “诺。” 姜喜儿一声令下,动作麻利的将瓜收好就向房外走。 “喜儿,别走。”胡瑶的嘴比脑子快,反应过来时已叫住姜喜儿。 姜喜儿停下来,想向少夫人走去就被少将军瞪了一眼。 她只能默默站在屏风边一动不动。 慕渊道:“出去。” 姜喜儿听着少将军的命令,又看了看可怜兮兮望着她的少夫人,心一横就往少夫人身边走。 慕渊见姜喜儿的动作眯了眯眼,笑道:“你这是打算与少夫人同生共死?” 胡瑶默默的从慕渊身后探出脑袋对姜喜儿说:“喜儿,我不会让你为我死的,你放心吧。” 姜喜儿听到胡瑶这话,不由分说的的坐到胡瑶与慕渊中间,握着胡瑶的手郑重道:“有少夫人您这话,喜儿愿意为您赴汤蹈火。” 胡瑶笑道:“那倒不至于。” “至于,少将军是喜儿的恩人。您与少将军是夫妻,夫妻一体所以您也是喜儿的恩人。” 因姜喜儿坐下,而不得不站起来的慕渊,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蹙了蹙眉,“恩人,赴汤蹈火是吧。姜喜儿,你今日别用晚膳了。” “不就一顿晚......”胡瑶刚想替姜喜儿辩解,就见姜喜儿松开她的手,一脸愧疚道:“少夫人,对不住了。” 话一说完,姜喜儿动作迅速的收拾好东西消失在了门口。 最后竟还不忘将门关上。 胡瑶难以置信的望着门口。 “她刚刚还说为了我可以赴汤蹈火,可最后一顿晚膳就舍我而去。我堂堂南魏的公主,将军府的少夫人竟还不如一顿晚膳。” 慕渊坐到胡瑶身旁,“不是夫人不如一顿晚膳,是她饿怕了。” “嗯?” “姜喜儿是饿昏在路上,被林延捡回一条命来的。林延倒是喜欢她,想将她接去照顾,但又觉得男未婚女未嫁此举不妥就托我给她找个住处。我瞧她干活麻利,就让她留在了将军府。” “林延喜欢喜儿?” “嗯。等姜喜儿及笄,林延便会上门求娶。” “喜儿喜欢林延吗?” “我瞧着她一门心思都扑在吃上面,怕是根本不懂喜不喜欢。夫人下次得空,替林延打听打听吧。” 胡瑶甜甜的应道:“好啊。” 慕渊看着胡瑶笑逐颜开的模样,挑眉道:“说起来,夫人之前在归晏亭说我在府中娇养着边关带回来的小美人。” 胡瑶忙岔开话题,“都是外面的人胡说,我自然是相信夫君的为人。当时我也就随口一说,现在都想不起来了哈哈哈......” “想不起来了啊。”慕渊眸光一转,薄唇微勾戏谑道:“臣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呢。” 胡瑶默默的向后缩了缩。 她知道只要慕渊开始自称“臣”就没好事。 “臣记得公主当时说臣醉酒纵马,欢楼与花魁共度春宵,在府中娇养着边关带回来的美人,与宁平郡主赏花游湖......” 胡瑶低喃道:“为何记得那么清楚?” “公主说过的话,臣自是一笔一划都记在心上。” 胡瑶:“......” 为何有一种秋后算账的感觉。 慕渊俯身附在她的耳畔,语气中裹着意味不明得轻笑,“小美人的事说完了。臣与公主说说,臣在欢楼与花魁共度春宵的事如何?” 第50章 我心悦你 慕渊不说还好,一说胡瑶就觉得昨日酒喝多了,头疼的厉害。 “夫君,我此刻忽然有些头疼的厉害,要不你晚些时候再说吧。” 反正晚些时候,她也不听。 胡瑶拿过旁边的丝衾盖在身上。 慕渊垂眸看她,唇角盛满笑意的站了起来。 “那还真是可惜呢。我原还想与夫人说说九皇子与红姝的事。” 九皇子与红姝姑娘? 胡瑶一把拉住准备走的慕渊,“夫君我的头好像忽然又不疼了,你说吧。” “不疼了?”慕渊任由胡瑶将他扯到她身旁坐下,“夫人不必勉强自己还是小憩一会吧。” “不勉强。夫君在身旁陪着我说话,我觉得好了许多。” 慕渊轻轻拢过胡瑶的发,“是嘛,那今日我便好好陪陪夫人。” “我昨日听人说红姝姑娘要脱籍从良,此事可是九皇子帮的忙,九皇子要娶红姝姑娘吗?” 慕渊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胡瑶疑惑的看着他。 “谢九确实喜欢红姝,帮她脱籍了。但红姝喜欢的人不是他,红姝即将嫁的是一位准备参加春闱的学子。” “谢九身为皇子整日留连欢楼,若传出去总不太好,我与明远就替担了这夜宿欢楼的名声,我与红姝并无关系也不曾有过肌肤之亲。” 慕渊这是在向她解释嘛。 少女眉眼弯弯,笑意晏晏。 慕渊看她这模样宠溺的笑道:“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了。” “嘿嘿,今日果然是个好日子。” “自然是好日子。” 胡瑶伸手去拿柜子上的团扇,团扇没摸着倒是先摸到了画。 一直注意着胡瑶神情的慕渊,见她忽然愣了神便看向柜子。 慕渊见胡瑶摸着一幅画,伸手拿过来,“严锦让人送来的吗?” 胡瑶一言不发的点了点头。 “夫人可打开看过?” “看了一点点。”胡瑶讪笑了两声,装作漫不经心的说:“刚才画掉地上散开了,我就看到散开的部分,我可没偷看。” 胡瑶这话落到慕渊耳里就变成:我打开偷看了,但没看全。 “这画对夫君很重要吗?”胡瑶决定先旁敲侧击的问一下。 慕渊指腹在画卷上轻轻摩挲,“画不重要,画上的人很重要。” 胡瑶小声嘟囔道:“夫君定是很喜欢画上的人吧。” “自然是喜欢的。”慕渊将画缓缓展开:“夫人看吗?” 看!算了还是不要看了吧。 不看不死心啊! 胡瑶纠结了半天,死气沉沉道:“既然夫君如此热情的邀我看画,我自然不好拒绝。” 慕渊将展开的画放到胡瑶手中,“夫人替我看看挂在哪里比较合适?” 胡瑶画都没看,张嘴就说:“挂书房吧,夫君可以日日夜夜的看着。” 反正别挂她的卧房,说不定她哪日心情不好就把画撕了。 “那就挂书房吧。”慕渊微颔首道:“夫人看看画的像不像?” 像你个鬼! 胡瑶瞥了一眼。 等等!胡瑶又扫了一眼。 画上的人有点眼熟! 胡瑶看着画陷入沉思。 这不是她十三那年生辰时的打扮嘛。 “夫君,这画上的女子好像是我啊。”胡瑶指了指画又指了指自己,语气中是难以掩盖的愉悦。 慕渊眸中含笑的注视着胡瑶,“是夫人,从始至终都......” “等等。”胡瑶忽然捂住慕渊的嘴问:“为何夫君会有我十三时的画像?夫君当时是不是怕我对你死缠烂打,所以派了暗探监视我?” 慕渊眨了眨眼:“......” 这和他想象中的反应不太一样。 他轻柔的拿下胡瑶捂在他嘴上的手,“夫人,那日可遇到什么人?” 胡瑶思索了一会儿,将手中的画还给慕渊。 “那日确实是遇到一位在宫中迷路的公子。我瞧他不知往何处走,雨又越下越大便给他指了路。虽未看清那位公子的长相,但从气质上来看,想必也是位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 “夫君这画莫非是那位公子给的?那公子现下如何?” “他啊,回乡去了。临了还祝我们夫妻白头偕老呢。” 胡瑶看着两人紧扣的手,“夫君画技如何?” 慕渊似是回忆起什么,一脸无奈道:“我的画也是陛下亲自教导的。” 胡瑶想到梁帝的画,感概道:“那还真是怪可惜。” “幼时不明白为何陛下说要教众人画时,其他人皆找借口溜了,后来明白时已来不及。” 胡瑶都能想象到,幼时的慕渊拿着笔认真学画还时不时夸赞梁帝画的好。 说到画,慕渊刚才是不是说画上的人很重要,他喜欢画上的人。 慕渊将画置与柜上,将手中剥好的东西放到胡瑶唇边,“张嘴。” 胡瑶想都没想顺着慕渊说的话微微张嘴。 一块冰凉甜蜜的东西就到了嘴里。 慕渊仿佛猜到她要问什么,笑道:“惊蛰与严锦的喜糖。夫人想什么呢?” 胡瑶抿了抿嘴低头避开他的视线,小声问道:“夫君说画上的人很重要,所以夫君是心悦我?” “是。” 慕渊伸手勾了勾胡瑶的下巴,让她与他四目相对,“胡瑶我心悦你,从始至终我心悦的人都只有你。” 胡瑶涨红着一张脸喃喃道:“可是夫君之前还说我是黄毛丫头,对我不感兴趣,还......” 胡瑶垂头绞着红锦袍的系带。 她到底为何穿着慕渊的衣裳? 胡瑶自顾自的拉开锦袍领口看。 等一下!她里面为何穿着这种薄纱?! 第51章 洞房花烛 胡瑶的脸色由红变白又变回了红,结结巴巴道:“我、我怎么穿成这样?” 慕渊面上一红,“我不知道,我回来时夫人就那么穿着。我怕你冷,还给你套了件外袍。夫人瞧那系带,一时半会都解不开。” 胡瑶看了眼系带又看了看慕渊,“夫君脸红什么?” 慕渊拿过胡瑶放在柜上的团扇,随意的扇了几下,“天太热了。” “慕渊,你当真心悦我?” 慕渊放下手中团扇,“是。” 胡瑶的手心全是汗,心也砰砰乱跳,“那你在归宴亭时为何拒绝我?后来还要我答应你的条件才肯娶我,心悦一个人不该是这样。” 她越说越委屈,说到后来几乎哽咽了。 慕渊将胡瑶搂到怀里,“我那时在生气。胡瑶,我是在吃味啊。” 胡瑶明眸不解的望着他。 慕渊道:“从荆州回来,我发现你不喜欢我喜欢上王承允了。我当时气极了,恨不得去杀了他。可静下来一想,是我说不要的,这样的后果是我造成的。” “你不是说我之前醉酒纵马嘛。我何止是醉酒纵马,我还在长公主府不顾他人阻拦,将朱睿打了个半死。” 胡瑶愣了愣说:“不是那位朱家的小侯爷先出言不逊吗?” “不是他说的,他听别人说了几句便来告诉我。当时我心里本就不痛快,他又看热闹不嫌事大调侃了几句。我便与他吵了起来,将气撒他身上了。” “鞭刑之后,我便想通了。与其一直执着这事倒不如放下。” 慕渊似是想起什么笑道:“明明已经不喜欢我,整颗心都放王承允身上却又忽然跑来说要嫁我。我听了心里不痛快,就想让你也不痛快。当时提出那些条件,我说完就后悔了,可我没想到你会同意。” 慕渊顿了顿道:“我没办法相信你真的因为一个梦,改变心意要嫁我,可你真的因为一个梦嫁我了。” 胡瑶轻轻地靠在慕渊怀里,听着他说下去。 慕渊自嘲的笑了一下:“明知你那么讨厌那场梦,可我一直在窃喜,庆幸有那场梦。” 慕渊垂首看她,“胡瑶后悔嫁给我吗?” 胡瑶摇了摇头,伸手抚上慕渊的眉心,“慕渊是我选择了你,所以我不会后悔。” 慕渊眉梢含情道:“后悔也没用了。” 落日余晖下慕渊肆意明亮的笑,好看得让胡瑶挪不开眼。 她从慕渊怀中钻出与他相对而坐。 胡瑶望着慕渊那含情脉脉的凤眸说:“夫君,我们做吧。” 慕渊:??! 她的意思是要与他…… 慕渊一张脸肉眼可见的红了,见胡瑶盯着他看,微微侧头避开她的视线。 胡瑶盯着慕渊发红的耳朵,脸颊也染上绯色。 她刚才好似说了不得了的话。 胡瑶不知这话在梁国能不能说,但在南魏凡事有所想,必要有言行。 迟早都要做的事,择日不如撞日。 她虽还有些害怕,但想到是慕渊倒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胡瑶秉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想法,用手戳了戳慕渊的手臂,“夫君若是不想……” “我想!”慕渊超大声的打断了她的话。 “夫君会……” “我会!”慕渊又超大声的打断了她的话。 胡瑶明眸眨了眨,“夫君……” “夫人是不是不想了?!”慕渊双手抓着她的肩委屈巴巴的看着她。 胡瑶低垂着头,声如蚊呐道:“不是,我是想说我怕疼,若到时太疼了可不可以停下,我也不想像畜生一样趴……” 这一次,慕渊没有打断她的话,他安静听着朗声应“好。” 胡瑶抬眸看去,少年勾着唇笑着,满眼都是她。 - 俗话说近乡情怯。 胡瑶坐到床上开始有些后悔,害怕了。 “夫君要不还是改......” “甜吗?”慕渊眯了眯眼,不打算给胡瑶反悔的机会。 胡瑶疑惑的看向坐到身旁的人,“什么?” 慕玩把玩着她的发梢,懒洋洋的问:“喜糖,甜吗?” 胡瑶抿了抿嘴道:“甜,甜的有些发腻。” 慕渊把玩发梢的手抚上胡瑶的唇,“夫人要喝水吗?” 胡瑶眨了眨眼思考片刻,软糯糯的应道:“喝”。 “那就喝吧。” 话音刚落,胡瑶的唇就触碰到炙热,柔软的暖意。 顷刻间,呼吸乱了...... “唔......” 奇?香包裹着她整个人,害怕而颤抖不安的身子渐渐放松。 耳畔传来慕渊低哑的声音,似哄似笑道:“果然很甜。” 轻吻一个又一个落下。 炙热的吐息从耳畔缓慢厮磨至颈肩。 周围的温度骤然升高,胡瑶不受控制的嘤咛出声。 耳边响起沙哑带着莫名委屈的声音。 “早知道......昨日就不该系死结......” 胡瑶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似有些不满的掐了一下她的腰,“你还笑。” “疼。” 厮磨落回唇上,“胡说,我都没用力。” 唇被轻轻咬了一口。 胡瑶瞪了他一眼,学着他的动作张嘴就咬。 “嗯......” 闷哼声后,是慕渊带着笑意的调侃,“兔子咬人怪疼的。” “你才不是兔子!不、不许笑唔......” 伴随着嘤咛声,红锦袍的系带被扯断。 第52章 洞房花烛2 胡瑶委屈得皱眉,“疼......” 慕渊吻去她眼角的泪,有些急了,“我马上出去。” 他到底是没开过荤,虽顾着胡瑶的感爱,但情到深处,不免有些急切。 慕渊额前的发,拂过胡瑶的脸颊。 昨日醉酒的言行,浮现在她脑海中。 胡瑶脑子有些混沌,伸手抱紧慕渊。 半天才挤出一句“不要”。 这种感觉很奇怪。 胡瑶明明觉得很委屈,觉得慕渊又急又凶,可她又舍不得他走。 她似乎想要慕渊停下,似乎又不想慕渊停下。 她糊涂了。 - 姜喜儿红着脸站在门外。 她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听得人又羞又奇。 姜喜儿不知房中的少将军与少夫人在做什么,但直觉告诉她不该进去打扰。 “小喜儿,晚膳都备好了。你问过少夫人,少将军了吗?” “是呀。今日将军,老爷与二公子都去惊蛰姐的喜宴。若是少夫人,少将军要用膳就不用去膳厅了。” 两个比姜喜大两三岁的侍女走过来。 “我、我还没问。” “怎么还没问?” 侍女用手掌贴了贴姜喜儿的额头,“脸怎么红成这样?不会是病了吧。” 姜喜儿指了指里间的卧房,“我......我不知道该不该进去问。” 侍女笑道:“这有什么知不知道的。” 另一个侍女也笑道:“敲门进去问就是了。” “姐姐,你们细听听少夫人与少将军在做什么啊?” 侍女们正准备敲门,就听到房中传来未压抑的声响。 未出嫁的三人听的面红耳赤,急匆匆向房外走去。 不远处,一群侍女走过来。 其中一个侍女见三人傻愣愣的从房中出来调侃道:“哟,你们三个在做了什么坏事呢?” “别不正经了,你们三个问过少夫人与少将军了吗?” “问你们话呢?想什么呀?” 姜喜儿小声道:“还没问。” “怎么了?莫非少将军又与少夫人吵架了?” “照理说不会啊。” “就是,咱们少将军怎么看都像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啊。” “若是少将军将少夫人气回南魏,咱们怎么办?” “多好的夫人,多好的主母啊。” 姜喜儿嘀咕道:“应该没吵架吧。” 夏妈妈一进东厢,就见侍女们闲聚一处,不知在嘀咕什么。 “你们这群丫头让你们来问晚膳的事,事不做都聚在这里做什么!小心我将你们送二公子那里。” 侍女们一听慌了,七嘴八舌解释。 夏妈妈了解事情原委后,喜眉笑眼道:“你们这些小丫头,以后若是再听到都不要去打扰。” “晚膳怎么办?” “晚膳等少将军唤了再送,你们快去备些热水多备一些。若少将军唤水便送进去。” “诺。” - 月上柳梢头,红烛昏罗帐。 胡瑶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睁开双眼。 慕渊坐在床边,拿着本红册子随意的翻看着,见她醒了,随手将红册子往床上一扔凑到胡瑶眼前。 胡瑶看着慕渊的脸,肚子不争气的响了。 “咕~” 慕渊挑眉笑道:“我与夫人当真是心有灵犀,我刚让人摆好膳,夫人就醒了。还疼吗?” 慕渊见她没什么反应又问道:“身子还疼吗?” 胡瑶一时没反应过来慕渊在说什么,傻愣愣的看着他。 直到身上传来轻微的酸疼与凉意时才反应过来。 她脸顿时烧得通红,整个人缩到衾被里。 慕渊慌了,“果然还庝的厉害?要不......” “不、不疼了......”胡瑶打断慕渊的话。 她发现不仅身子上过药,连寝衣,被褥都换过了。 明明当时都没羞,现在胡瑶却觉得羞得不行。 隔着衾被,慕渊开始宽慰她,“我知道夫人怕羞,所以没让侍女替夫人沐浴更衣上药,都是我亲自......” “别、别说了。” 胡瑶将脑袋从衾被中钻出来,“已经没事了......夫君去忙吧。” “深更半夜......”慕渊顿了一下,笑道:“我抱夫人去用膳,用完膳再忙。” 胡瑶此刻懒洋洋没什么力气,慕渊如此说她便朝他伸了伸手,“有劳夫君了。” 慕渊薄唇微勾,眼含笑意将她横抱起来。 胡瑶搂着慕渊的脖颈,时不时偷看他,见慕渊垂眸看来,忙将脸撇到一边。 慕渊见她的反应,眸光微动溢出几声轻笑,将她轻放到椅上。 用膳时,两人皆未说话。 胡瑶饿了,一门心思都在吃食上。 慕渊心不在焉的随便吃了点就撂了筷。 他撑着下巴盯着床发呆。 他刚才做梦了,又梦到了他死在江国公府贴满符咒的归宴亭。 已经记不清几次了。 “慕渊,你最好不要再信这些了。”玄清的话不合时宜的出现。 慕渊微微蹙眉,他何时信过? 他看向用膳的少女,想起许久之前与玄清说的话。 玄清说:“慕渊,你与那位小公主缘浅的很。” 若真缘浅,怎会因一场梦嫁他? 当真只是一场梦吗?若不是梦又如何解释? 第53章 念红册子 静昌观小院 白袍少年恣意的坐在掐丝珐琅火盆旁烤火取暖。 红衣少年放下手中的黑釉茶盏,“回去了。” 白袍少年将视线从院中唯一的一株红梅上移到红衣少年身上。 “慕渊,你对我刚才说的事就没什么想法吗?” 慕渊接过小道童递来的白狐裘披风,“没有。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嗯。”玄清捧着杯子感慨道:“真冷啊。” “找到便好。”慕渊系好披风接过小道童递来的伞,“走了。” 玄清唤道:“慕渊,你与那位公主缘浅的很。” 慕渊推门的手停住,看向玄清的目光有些清冷,“我不信这些。” 玄清缩了缩脖子笑道:“我自然是知道。只是如今公主喜欢上别人,若真嫁与他,公主此生定会无灾无难。阿渊,她不是非你不可。” 慕渊微微蹙眉,随即轻笑道:“放心,我不会去做棒打鸳鸯的事。” “鸳鸯袖里握兵符,何必将军是丈夫” “这诗可不是这个意思。” 慕渊头也不回,走进风雪中。 看看慕渊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风雪中,玄清起身拿过架上用黄符封着的古旧湘妃竹攒花小匣,“虽是我的私心,但也算是帮你吧。” 玄清接过小道童递来的披风,走进风雪中。 架上放湘妃竹攒花小匣的地方,粘着张老旧发黄信笺。 信笺依稀写着:风迟月隐,日落星明……空留故人虚度日…… 信笺被风卷起,落入火盆。 火苗快速将它吞噬。 - 胡瑶见慕渊蹙着眉,伸手轻柔的替他抚平。 “夫君还想什么呢?” 少女软糯的声音,将慕渊从回忆中拉回。 慕渊牵过胡瑶抚在他眉心的手,“我在想夫人的手如此好看,想必弹起琴来更好看。” 胡瑶委婉的说道:“......我的琴技与夫君的画技不相上下。” 慕渊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我的手也不一定非要弹琴,也可以与夫君一样骑马射箭。” “想学吗?” 胡瑶点头。 慕渊笑道:“等秋日我教夫人,现在去床上躺一会。” 慕渊抱起胡瑶向床边走去。 胡瑶一沾到床就往衾被里钻。 钻到一半,她从衾被里摸出本红册子。 她记得刚醒时,慕渊好像是在看这册子,“夫君,你的书。” 她将册子递给慕渊,慕渊也不接。 他懒洋洋的靠着床盯着她。 胡瑶晃了晃手中的册子,“夫君?” “册子不是我的,是你之前说喜婆让你看的。” 胡瑶愣了一下,将手中的册子往慕渊手里塞,“夫君念给我听吧。” “夫人如今不是会看梁国字了吗?” 胡瑶抱着衾被坐到慕渊身边,“会了,但我想偷个懒嘛,而且喜婆也说过可以与夫君一起看。” 她换了个舒服得姿势靠着慕渊,“夫君念给我听,就当我们一起看了。” 慕渊莫名轻笑一声问:“真要听?” 胡瑶懒洋洋的点了点头。 “那我可念了。” “念吧,念吧。” 慕渊随意的翻开册子念道:“或高楼月夜,或闲窗早暮,脱罗裙,解绣袴,或掀脚而过肩,或宣裙而至肚,恣情而乍疾乍徐,色变声颤,钗垂髻乱......” 胡瑶起初还有些困倦,可后来越听越觉不对。 她瞥了慕渊一眼,只见他懒洋洋的翻着册子念,好像没觉得有何不对。 “纵婴婴之声,举摇摇之足,房中之术行九浅而......” 胡瑶的脸腾一下红了,夺过慕渊手中的红册子,“别、别念了......” 慕渊眼中含笑,委屈道:“夫人让我念的。” “我、我......” 胡瑶抠着红册子,委屈的快哭了,“我不知道,我知道就不让你念了!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你刚才明明在看......” “我刚才不过随意翻了几页还未细看。” 慕渊看着胡瑶羞红的脸宠溺的笑道:“我们是夫妻。别说念这册子,便是照着册子做也理所当然,再者你也没有同旁人一起看,不是吗?” 慕渊不说后面的话还好,一说胡瑶羞红的脸瞬间白了。 她抱着红册子低喃道:“我、完、了。” 慕渊见状将人搂到怀里柔声问:“怎么了?” “夫君,我、我之前……就是新婚之夜二郎送膳食过来,我让二郎念了册子。二郎当时念了一点就没念了。” 胡瑶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当时还想二郎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原来......原来呜呜呜......” 胡瑶抱住慕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太丢人了,二郎肯定觉得我这个嫂嫂有毛病,我昨日醉酒还吐了他一身,还说了乱七八糟的话呜呜呜......” “夫人与二郎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 胡瑶哽咽道:“重、重点是这个吗?” 慕渊眸光微动,轻哄道:“我得先知道夫人与二郎说了什么,才好明日替夫人去赔不是。” 胡瑶哭得梨花带雨,“我与二郎说他生的好看要不要......” 她说到一半忽然停住,抬眸看着慕渊。 见慕渊柔情的望着她,又将脸埋回慕渊怀里闷声说:“我说了夫君不许生气。” 慕渊柔声细语道:“好。” 他大概猜到胡瑶说了什么。 “我问二郎……算了,夫君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若是二郎将我赶出将军府。” 胡瑶紧紧的搂着慕渊哽咽道:“从此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呜呜呜......” 他家夫人又开始胡言乱语的瞎扯了。 “夫人是不是让二郎给你做面首?” 第54章 夫人想养面首 胡瑶呼吸微滞,抿了抿嘴抬头看慕渊。 她结结巴巴的问:“为、为何夫君会知道?是不是二郎告诉夫君的?” 慕渊垂眸看她,薄红的唇似笑非笑的挑着,“猜的。二郎可不会与我说这事,毕竟他知道夫人还是要脸面的。” 她眉眼弯弯的笑道:“不愧是夫君的胞弟。” “拐弯抹角的,要夸二郎就直接夸,我还不至于吃二郎的醋。” 胡瑶嘿嘿了两声往慕渊怀里躺,下巴却被慕渊的手指扣住。 “夫人想养面首?” “我那是醉话。” “酒后吐真言。” 慕渊精致的眸毫不收敛的看着她,懒洋洋道:“不过多养几个人,夫人若是真要养,将军府也是养得起的。” “只是......”慕渊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轻咬一口,“只是我这人善妒的很,若他长相俊美,我便毁他面容。” 炙热的吐息从唇向下,缓慢厮磨至颈间。 慕渊的喉咙有些发干,低沉沙哑的说:“若他看了不该看的,我便挖了他的双眼。” 温热的掌心顺着脊骨一路向下,酥麻的触感传到身体的每一处。 “若他碰了不该碰的,我便废了他的双手。” 胡瑶不自觉地抓紧衾被。 耳畔响起慕渊似笑非笑的声音,“腿自然也要废掉,否则整日在我面前瞎晃,晃得我眼疼。” “胡瑶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养面首。” 胡瑶被慕渊厮磨的厉害,只觉浑身绵软,整个人不自觉地向后倒去。 慕渊见状将她抱到腿上。 胡瑶看着慕渊微仰着的头,不自觉得抚上他的眉眼,“夫君。” 慕渊道:“嗯。” “我也是一样的,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纳妾,养外室也不行。我......我虽不会像你一样废了她们,但我会将你关起来。” 胡瑶学着慕渊之前的动作,指腹轻柔的摩挲着他的唇。 慕渊望着她,刻意咬着字似笑似诱的重复了一遍“关起来”。 指尖因慕渊忽然的开口而滑入,她触碰到慕渊温热柔软的舌。 胡瑶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忙收手道:“抱、抱歉。” 慕渊似乎心情很好并没在意,摸着胡瑶发烫的耳朵问:“夫人打算如何关着我?” 胡瑶清瞳一转,笑道:“自然是用铁链锁着手脚,这样夫君就不能纵马长街也就不会有姑娘芳心暗许。” 胡瑶微微避了避慕渊把玩她耳朵的手,“锁在房中,夫君眼里便只有我一人,至于夫君的心,人都被我关着,我才不在乎心在谁哪里呢。” 胡瑶情不自禁地捧着慕渊的脸,在他脸颊上吻了吻。 慕渊眯了眯眼,任由胡瑶在他脸上胡作非为。 “心,自然也在夫人这里。”他那双平日总是慵懒肆意的眸子,此刻染着浓郁的情愫。 修长的手解开胡瑶那摇摇欲坠的寝衣系带,似哄似诱的让她缠上。 - 翌日 东厢的侍女们将最后一处洒扫好后,聚到阴凉处歇息。 “少夫人还未醒吗?” “今日早膳都未用也不知少夫人身子怎么样了?” “今晨将军与老爷去边关,少夫人都未去送。想必是昨夜被折腾的厉害。” “听守夜的侍女说少将军昨夜要了三四回水,三更天后屋子里才静下。别说少夫人本就娇弱,就是身子再好也禁不住少将军这么折腾啊。” “今晨六更我还瞧见少将军骑马出了府,那神清气爽的模样哪里像折腾到三更的。” “少将军委实不懂怜香惜玉啊。” “这话就错了。你们是没瞧见,昨夜咱们少将军抱着少夫人又是哄又是赔不是的模样,那叫一个柔情似水。少夫人那泪落的,少将军就是百炼钢也化成绕指柔了。” “别说少将军了,若是少夫人肯躺我怀里娇滴滴说上几句,我也是愿意为少夫人上刀山下火海的。” “你可竟想美事。” 侍女们见姜喜儿从东厢主卧出来,皆起身走了过去。 “喜儿是不是少夫人醒了?” 姜喜儿点头道:“少夫人正在用膳呢。” “那我得去备些少夫人爱吃的水果零嘴。” “我也得去备些新奇的物件。” “衣裳也得备些。” 侍女们各自散了。 - 镜前的少女梳着双髻,发上簪着玉芍药蝴蝶发簪,青丝上衫配白色青黄团花齐胸襦裙。 红系带搭着黄蚕丝披帛,衬得娇美绝丽又添一丝妩媚。 平平用指腹沾了些妆粉,覆在公主脖颈处羞人的红痕上。 她虽未嫁人,但随公主和亲前皇后娘娘也特意嘱咐过她与安安,说是同房后难免会有些红痕。 不必过分紧张,涂些药过一两日便消了。 果然还是太多了些,少将军年少倒底是有些没分寸。 折腾的太厉害了。 她家公主身子弱,若是让少将军日日这么折腾,只怕是人都要给他折腾死。 她得寻个机会劝说劝说,让少将军往后注意些。 平平将妆粉放下柔声道:“公主涂好了,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胡瑶对着镜左看看右看看,“果真是一点都看不出来。” “公主,您要的荆条。”安安与姜喜儿抱着比胡瑶人还高的荆条走进来。 胡瑶摸了摸荆条感慨道:“摸着倒是不扎手,就是有些太长了。” “少夫人要多长的?奴婢们可以将荆条弄短些。” “一半差不多了。” “好的,奴婢们这就去弄。” 安安与姜喜儿抱着荆条就往外走,刚走几步又被胡瑶叫住。 “安安,喜儿,你们等一等。” 胡瑶拿起放在妆台上的团扇,走到安安和姜喜儿面前比划了几下,“就弄这么长吧。” “好,奴婢们马上弄好给您送来。” 平平问:“公主是要出门?我这就让人备轿子。” “不用备轿,我走着去。” 平平道:“少夫人是要去哪?” 胡瑶摇着团扇,接过安安递来的荆条,“我这是去负荆请罪。” 第55章 红痕 盛夏暖风,蝉鸣声声。 胡瑶踏进书房时,吵人的蝉鸣才停了下来。 她摇着团扇瘫坐到榻上,“终于活过来了。” 慕天看了她一眼,将小水激扇车朝她的方向推了推。 胡瑶见慕天自顾自的摆弄药材,完全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无奈地撇了撇嘴。 她从榻边的冰鉴里拿了份冰镇绿豆汤。 她刚将绿豆汤放桌上,就被不知何时走过来的慕天拿了回去放回冰鉴。 胡瑶:??? 她坐正身子,态度诚恳的道歉,“二郎,我是特意来给你赔不是的。” “我错了,我不该让你读册子也不该喝醉,更不该对你胡言乱语,最最最不该吐你一身,你念在我是你嫂嫂又是初犯,原谅我吧。” 胡瑶眨了眨眼看着慕天,“二郎,手伸出来。” 慕天面无表情的将手伸到胡瑶面前。 胡瑶笑盈盈的将藏在团扇下的荆条放到慕天手里,“我今日就是来负荆请罪的。” “那嫂嫂该背一捆过来。” 慕天拿着荆条与胡瑶手中的团扇比划了一下,“还没嫂嫂团扇长。” 胡瑶夸大其词道:“礼轻情谊重嘛。我都快累死了,这么热的天,我既没坐马车也没坐轿子,光靠这双腿走过来,险些晕倒在路上。看在我这么真诚认错的份上,二郎就原谅我呗。” 慕天淡淡的应了声“嗯”。 “二郎真好,二郎最好啦。”胡瑶马屁一拍,伸手就去拿冰鉴里的绿豆汤。 手腕却被慕天抓住了。 胡瑶:??? “你不是原谅我了吗?为何还不让我吃?” 慕渊颇为严肃的唤道:“嫂嫂。” 胡瑶不禁也严肃起来,“怎么了?” “你这两日该来月事了,不宜吃凉。” 胡瑶的脸一点一点红了起来,支支吾吾的说:“好、好像是哦。但也没准过吃一点应当没事吧。” “不许吃,我可不想夜里再被东厢那群叽叽喳喳的侍女吵醒。” 慕天只要一想起那群侍女,就觉得头疼的厉害。 当时她们边哭边说,说得他以为胡瑶要病死了,吓得出了一身汗。 胡瑶记得这事,因为来月事前一日喝了凉水,害得她躺床上疼的死去活来。 那时慕渊不在,侍女们吓坏了,又觉得寻常大夫不靠谱,就把刚睡下的慕天从西厢“请”了过来。 慕天冷着张脸,照顾了她一宿才回西厢。 “不吃了,不吃了。” 胡瑶话刚说完,就感觉脖颈处一凉。 慕天将沾着妆粉的手放到胡瑶眼前,“嫂嫂脖子上涂了什么都被汗弄花了。” “妆粉。”胡瑶用手摸了摸脖颈,指腹上也沾上了妆粉。 这妆粉不太行啊。 “往日也没见嫂嫂往脖子上涂,怎么忽然就开始抹......”慕天边说边往胡瑶脖颈处看,只见被抹掉妆粉的那处多了块红痕。 “嫂嫂脖子怎么了?” “啊?”胡瑶愣了一下,慌忙用手捂住了脖子,“没、没什么,女子爱美就会往脖子上抹妆粉。” 慕天微蹙着眉道:“脖颈都红了,怎么会没什么,嫂嫂不疼吗?” 胡瑶脸涨得通红慌忙说道:“不、不疼。我先回去了。” “嫂嫂不信任我?” 胡瑶忙摇头道:“不......” 话未说完就被慕天打断了。 “嫂嫂不信任我也是正常的,毕竟嫂嫂醉酒后也是往王承允那个外人身后躲。” “我哪有!分明是王承允将我拉到身后的。” 慕天冷哼了一声,“哼,慢走,不送。” 胡瑶坐回榻上,“哼,你让我走,我还不走了。” 慕天脸色阴沉,将荆条放到她手里,“还你。” 看在慕天是因为关心她的份上,她这个做嫂嫂的就大度些,原谅他的无理取闹。 胡瑶看着手中的荆条,用力一掰将荆条掰成了两段。 她拿着两段荆条重重的放到慕天面前,非常豪迈的说:“我,错了。” 慕天抬头看了她一眼,眉眼舒展的应了声“嗯”。 “夫人这是在负荆请罪?”恣意慵懒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慕渊抱着胳膊倚靠着门,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也不知何时来的。 胡瑶指了指书案上的荆条,“显而易见。” 慕渊莫名轻笑一声走了过来,拿起一根荆条把玩,“确实是显而易见。” 慕天看了慕渊一眼,伸手将慕渊手中的荆条抽走,连带着另一根放进书案上的匣子里。 胡瑶朝慕渊嘟囔道:“罪魁祸首。” 她声音不大,刚好落到两人的耳里。 慕天有些疑惑地看向慕渊。 慕渊愣了愣,想起方才在门口听到的话,视线落在胡瑶微微泛红的脸与脖颈处的红痕上。 他唇角上扬暧昧非常的说:“确实是我的过错。” 胡瑶哼了一声。 慕渊牵住胡瑶的手柔声道:“宁平来了,说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要与你说。轿子在外面,坐轿回去吧。” 胡瑶哼哼应了几声,甩开慕渊的手就往书房外走。 走到门口,她还不忘回头向慕天告别,“二郎,我走了。” 慕天点了点头。 胡瑶看了慕渊一眼,小脸一扬,走了。 慕渊轻笑出声。 他家夫人这反应倒颇像他在话本子里看到的那些欢好后薄情寡义的男子。 慕天看向慕渊指了指他锦袍领口处的脖颈问:“哥,你脖子又怎么了?” 慕渊眯了眯眼,将锦袍向上扯了扯:“被兔子给咬了。” “咬?”慕天愣了愣,想起胡瑶脖颈处的红痕与羞红的脸。 那些慕天刻意不去回想的梦与红册子上的字重新浮现在脑海里。 慕渊看着慕天一张脸由白到红又变回了白,默默的叹了口气。 二郎动情虽是件好事,但动情的对象...... 这可算不上好事。 慕渊从冰鉴里拿出绿豆汤喝了几口,“你嫂嫂醉酒那日,王承允也在?” 第56章 三件喜事 慕天将胡瑶醉酒那日的事,化繁为简的告诉了慕渊。 他说这些时脸上没什么表情,收拾着药材放入身后的药柜,“哥是不是早就知道嫂嫂之前喜欢王承允的事?” 慕渊舀了口绿豆汤,“自然是知道的。” “二郎猜猜殿下为何会去武都。” “王承允。” 慕渊点头道,“以王承允之才明年春闱状元之位犹如探囊取物,殿试之后他若请陛下赐婚,咱们陛下的性子定然是会同意的。” “届时王大公子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咱们殿下还在武都打仗呢。”慕渊放下勺子淡淡的说:“二郎,王承允差点就成功了。” 慕天拿药材的手顿了顿。 “若非覃琸假借太子之名将你嫂嫂送至江国公府,我不会去武都。若非你嫂嫂做了一场梦,她也不会嫁我。” “哥,嫂嫂是你夫人是我嫂嫂,没有若非。” 慕渊见慕天严肃的模样挑眉笑道:“是啊,只是可惜王承允的心意,你嫂嫂到现在都不知道。” 慕天疑惑地问:“嫂嫂不知道?” 慕渊意味深长的说:“男女之情的事,你若不直接明了的告诉她,她便永远不会往这处想。” 慕天抿了抿唇,沉默良久开口道:“哥要杀了王承允吗?” 慕渊听得一愣低头轻笑了几声,随后爽朗的大笑起来。 慕天有点羞恼,“哥。” 慕渊边笑边说:“不杀,王承允入朝必是能臣,这与大梁是好事,再者他若真死了,你嫂嫂才是真忘不了了。你呀,就别乱吃飞醋了。” “啪。” 慕天冷着张脸将药柜重重关上,“我没有。” 慕渊眯了眯眼,唇角微勾,“你把一见喜放到五味子里了。” 慕天也不答话,转身有些慌乱的将药材拿出重新放好。 慕渊调侃道:“还好,我是你哥。” 慕天耳尖微微泛红哼了一声,“青史上多得是杀兄夺嫂的事。” 慕渊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子,总是恣意慵懒的神情,此刻敛着几分凉薄。 “那青史上有没有父亲健在,儿子就与父亲妾室纠缠在一起,还有孕的事?” 慕天看了眼慕渊,薄唇抿出了一丝凉意,“显然那儿子与妾室下场不会好。” 慕渊望向窗外,“是啊。” - 东厢 胡瑶一进门,就见徐以云百无聊赖的扇着折扇。 “什么天大的喜事,让你这么热的天还往我这跑?” 徐以云起身拉着胡瑶坐到椅上,喜滋滋道:“有三件喜事呢。” 胡瑶浅笑着将团扇递给平平,“你慢慢说,我今日闲得很。” 平平接过扇,行礼退到了外间。 徐以云端过桌上的绿豆糕给胡瑶,“这第一件喜事与我们没什么关系,就是听说淑妃娘娘有孕了。” “咳。”胡瑶被绿豆糕给呛住了。 她太平日子过久了,把三皇子与淑妃这事给忘了。 她虽知这两人最后死了,但如何死却不清楚。 慕渊是梁帝义子,她要不要找个机会委婉的将此事告诉慕渊,让慕渊提醒一下梁帝。 毕竟梁帝待她挺好的。 如今她未死,太子应当不会被废亦不会因此病故,梁帝就不会旧疾复发。 没有新帝登基,慕渊便不用去涧狼峪,一切都与重生前不同,她可以安心与慕渊度过往后的每一日。 徐以云递水给她:“瑶姐姐没事吧?” “没、没事,就是这绿豆糕挺绿的。” “好吃吧,这可是我特意找人照着南魏那边绿豆糕的做法做的。” 胡瑶喝了几口水,笑道:“好吃。” “那我可接着说了。这第二件喜事就是我们之前在静昌观遇到的那三人,他们中有一人死了,另外两人被皇帝舅舅流放了。” 胡瑶心中一惊,看向徐以云:“谁死了?” “许老侯爷家那个不成气的嫡五子。” “以云可知他是怎么死的?” 徐以云一脸难以启齿道:“这......我就这么和瑶姐姐你说吧。” 她凑到胡瑶身旁悄声道:“他们那个太过了,就死了。” “哪个?” “就那个。” 胡瑶疑惑的看着她,“那个是哪个?” “就、就是做了和你脖颈上留下红痕一样的事。” 胡瑶脸上霎时涌起一片绯红,“徐、徐以云!” 徐以云慌忙解释道:“和我无关,是瑶姐姐你一直不明白,我才这么说的,而且你脖颈上的红痕好明显,你一进来我就瞧见了。” 胡瑶拿起一块绿豆糕塞到徐以云嘴里,“你别说了。” “瑶姐姐别害羞嘛,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 话本子里都是写这些的嘛。 胡瑶忍不住问:“以云,你那些话本子哪来的?” 徐以云吃着绿豆糕不以为然道:“江明远那偷拿的。” 江明远不是教徐以云开锁,就是看这种话本,属实不是良配啊。 胡瑶默默的转移了话题:“他们怎么被发现的?” 徐以云将椅子挪到她身边,大有一副要与她好好说说的模样。 第57章 归宁之事 “这事若是细说的话,其实是皇帝舅舅与玄清道长一起撞见的。” “陛下?” 徐以云点头道:“这事我也是从舅母那里偷听来的。” 胡瑶困惑道:“陛下为何去静昌观?” “我听说是皇帝舅舅曾与先皇后一起在静昌观种了株玉兰树。每年先皇后生辰都会去那树下静坐片刻。” 徐以云抿了口茶紧接着说:“玄清道长陪陛下进院子,听到院中一间房里有怪声便唤来侍卫查看。谁知门一开,竟是三个衣衫不整的男子,玄清道长见状只对陛下说了四个字。” 胡瑶催促道:“哪四个字?” “雪仗风势。” “陛下听后面色难看,只说将三人带回去查。谁知这一查,查出许多事。陛下就下旨了。” 胡瑶咬了口绿豆糕,“委实是件喜事,你可差人告知叶菁?” 她虽觉得这些事有些蹊跷,却又说不出哪里蹊跷。 总让人觉得一切都太过顺利,好像有人在背后默默帮忙似的。 徐以云道:“我得知此事后便派人告知她了。” “那第三件喜事是?” 徐以云神秘兮兮道:“这第三件事我告诉你,你要当不知道。” 胡瑶见她这模样,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瑶姐姐还要答应我到时带我一起去。” “你先与我何事?否则叫我怎么答应你。” “我也是听江明远说的,他说渊哥哥准备带你归宁,回南魏小住一段时日。” 胡瑶愣愣的看着徐以云,“真的?” “反正江明远是这么说的,皇帝舅舅也答应了。渊哥哥现在不告诉你肯定是在等时机。” “那你还告诉我,万一你听错了,我不就白高兴了。” 徐以云自信满满地说:“肯定错不了。瑶姐姐一定要带我一起去,我早就想去南魏看看了。” “好。若真回南魏,我定带上你。” 徐以云一把搂住胡瑶撒娇道:“我就知道瑶姐姐最好了。” 胡瑶试图拉开徐以云,但她抱太紧完全拉不开。 胡瑶拍了拍徐以云的手,“以云,我也有件事要与你说。” 徐以云放开她重新坐回了椅上,“什么事啊?表情那么严肃。” “就是......我之前答应让你嫁过来做平妻的事,我如今不愿意了。” “就这事,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带我去南魏了。” 胡瑶:“.......” 徐以云喜欢的果然不是慕渊。 “瑶姐姐,你是不知道因为这事,我不仅被渊哥哥骂了还差点命悬一线,还好我机灵把事情推了。” 胡瑶道:“推了?” “我说是江明远给我出的主意。反正从小到大我就懂得一个道理有事就找江明远。” 不知为何,胡瑶忽然有些同情江明远。 胡瑶问道:“那日醉酒后,你是如何回得长公主府?” “应当是江明远送我回去的,我不记得了。反正第二日醒来,他是住在府里。瑶姐姐是没瞧见他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害我被母亲骂死。” 徐以云喜欢的人是江明远吧。 “不说我了。”徐以云凑到胡瑶耳边悄声问:“瑶姐姐,我看话本上都说男子一夜要七八回水,是不是真的啊?” 胡瑶红着脸惊讶道:“七、七八回?!” 她不太懂床帏之事,原先只觉得会很疼,但慕渊待她很温柔。 所以除了开始那次,后来她竟还觉得有些舒服。但若真如话本上所说,她委实是受不住的。 昨夜慕渊哄她要四回时,她受不住就胡乱咬了他还闹了脾气。 如此看来倒是她的不是了。 “对啊,话本上就是这么说的。” 胡瑶害臊的摸了摸脖颈,“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问这事做什么?” “我好奇嘛,这事我总不能去问母亲,她会打死我的。若是去问江明远,他肯定不告诉我,所以我就只能问瑶姐姐你了。” 胡瑶看着桌上的糕点转移了话题,“你今日可要在这用晚膳?” “我也想,可母亲交待让我回府用膳。瑶姐姐不许转移话题,你就说是不是真的?” “什么是不是真的?”慵懒恣意的声音从门帘外传来。 慕渊笑着走了进来。 徐以云脸腾的一下红了,东倒西歪的掀开门帘就溜,“没、没什么,我得回府了。” 胡瑶抬眸看着慕渊。 她今日醒来时,慕渊已经出府,再见就是在二郎的书房。 不过她那时正生他气,没好好看看他。 慕渊挑眉坐到胡瑶身边,“宁平见我就跑,想必是在与夫人说我坏话。” “没有说夫君坏话,我们就是在闲聊。” 慕渊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闲聊怎么聊的面红耳赤?” 胡瑶随口说:“天太热了。” “是有些热,不如我陪夫人回南魏避避暑如何?” 胡瑶拿绿豆糕的手顿了顿。 虽然徐以云刚向她提过此事,可真听到慕渊这么说,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她的双目泛红,就一直静静的看着慕渊。 慕渊托着腮,眼角眉梢染着笑,“夫人不说话,我就当夫人同意了。” 第58章 夫人嫌弃我 入夜,轻云蔽月。 烛火忽然熄灭,房内的光线暗了下来。 侍女进房重新点燃烛火后退了出去。 胡瑶接过安安递来的药一饮而尽。 平平把早就备好的糖果子递给她。 她拿过糖果子含在嘴里,小声嘀咕道:“二郎就不能将这治月事的药弄的甜一些嘛。” “可以。”少年清冷的声音在房中响起。 “二郎?!”胡瑶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差点被糖果子噎住。 “二公子!”平平忙拿过外裳披在胡瑶寝衣外面。 安安放下手中的药碗问道:“二公子这么晚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慕天黑眸眯了眯,冷冷开口:“嫂嫂,我哥呢?” 胡瑶指了指净室:“在沐浴。” 她看着此刻神色冷冽无温,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慕天,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慕天的表情好可怕,比她第一次见他时还可怕。 胡瑶将身上的外裳拉了拉,小心翼翼的问:“二郎找夫君有何事?” 慕天冷冰冰的将几本书放在桌上,“劳嫂嫂转告兄长,他送来的书让他自己留着看吧。” 胡瑶连忙点头道,“我定一字不差的转告夫君还有什么要转告的吗?” 慕天从怀里拿出一花卉纹玉小药盒递给胡瑶。 胡瑶接过小药盒,有些疑惑的看着慕天。 慕天指了指胡瑶的脖颈,淡淡的说:“这个,涂脖子的。” 胡瑶闻言只觉脸颊一热,避开慕天的目光结结巴巴的道了声谢。 平平见自家公主脸颊通红又见二公子耳朵微红,忽然就想起王公子说的“叔嫂之间,礼不通问”。 二公子虽是医者,但毕竟是男子。 往后她还是要提醒自家公主少与二公子单独待在一起。 她们如今在梁国,还是当守梁国的规矩。 长此以往,总归不太好。 平平刚想出言提醒,就听到慕天淡淡的说:“嫂嫂休息吧,我回了。” 胡瑶点了点送慕天出了房门,“二郎慢走。” 慕天前脚刚踏出东厢房,侍女们就紧张兮兮的聚了过来。 “少夫人,二公子没为难您吧?” “是不是少将军又闲得没事去招惹二公子了?” “刚才二公子忽然来东厢,真是吓死奴婢了。” 胡瑶笑道:“没什么事,二郎只是来给夫君送东西。” “这样啊。” “好了,好了,我们别打扰少夫人歇息了。” “对,对,少夫人您快回房歇息吧。” 胡瑶点了点头,侍女们便散了。 安安将房门重新合上。 平平将胡瑶身上的外裳挂回楠木架上,“少夫人,奴婢替您将药抹上吧。” “不用了,我等会自己抹,你们回去歇息吧。” “诺。” 平平安安退出去后,胡瑶将小药盒摆在桌上,拿起一本慕天刚放在桌上的书。 夫君给二郎送的什么书把二郎气成这样。 她随手翻开,只见上面不是文字而是几幅画。 画中男女衣衫不整,正在做那床帏之事。 “啪。” 刚从净室出来的慕渊,一眼就瞧见自家夫人红着脸将一本书合上扔回桌上。 慕渊唇角上扬带着几分促狭的向胡瑶走去,“夫人看什么呢?” 胡瑶一听到慕渊懒洋洋带着笑意的声音,拿起刚放下的书就砸了过去,“你给二郎送这种书做什么!” 慕渊接住胡瑶扔来的书,笑道:“自然是因为关心二郎。” 自然是为了气他。 谁让那臭小子在他面前说什么“月事期间不准同房。嫂嫂身子弱,哥注意别折腾过头”的话。 这种事难道他会不知道,他看那臭小子就是故意的。 胡瑶指了指桌上的书,“很明显二郎不太需要夫君的这份关心。” 慕渊勾着笑将书随手扔桌上,“那还真怪可惜的。” “我看夫君分明是想气二郎,我这做嫂嫂的都知道以二郎的性子,绝不可能会对这些书感兴趣。” “二郎不是对书不感兴趣,而是......”慕渊拿起桌上的小药盒转移话题,“夫人药涂了吗?” 胡瑶见慕渊的目光在她脖颈处停留,拿过药盒慌慌张张向妆奁走去。 慕渊跟在胡瑶的身后唤了声“夫人”。 “不用,我自己涂就好。” 慕渊溢出几声低哑的轻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胡瑶边涂药边从镜子里偷看慕渊。 她记得喜婆与她说过,梁国夫妻平日都是歇在各自院中,只有夫君想与夫人行夫妻之事才会来夫人的房中。 她嫁与慕渊除醉酒那日与昨日,之前两人也确实是分开睡的。 南魏皇宫那么多宫殿,父皇都是搬去与母后住,南魏恩爱夫妻也都是住一起。 她夫君说着心悦她都没搬来与她一起住。 难怪母后当初想要从宗室女中挑一个冒充她来和亲,梁国男子确实是比她们南魏男子薄情的多。 胡瑶撇了撇嘴,觉得有些委屈。 她慢吞吞的涂着药,想着慕渊等不住说不定就走了,可慕渊非但没走还朝她这边过来。 慕渊垂眸看着她,用绢帕替她将手指上多余的药抹去,“再涂就该往脸上涂了。” 她仰头望着慕渊,柔声道:“夫君,我乏了。 慕渊边说边将她横抱起来,“那还涂这么久。” 胡瑶一碰到床就一溜烟的钻进衾被里,探出头看着慕渊娇滴滴的说:“夫君我要睡了。” “睡吧。” 胡瑶见慕渊起身离开,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将脑袋缩回了被窝。 床似乎向下陷了一下,胡瑶从被窝里钻了出来。 透过菱花窗洒进来的月光,她看到慕渊躺了下来。 慕渊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朝她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慕渊笑着将她拥入怀中调侃道:“不过熄个灯,夫人就这般想我了。” 她往慕渊怀里钻了钻软糯的说:“我还以为夫君回卧房了。” “我的衣物都在这房里,夫人莫不是嫌弃我了,想赶我走?” “我喜欢夫君都来不及,怎么会嫌弃夫君呢。” 她夫君大抵是不知梁国夫妻要分房睡的事,她才不告诉他。 说起来,母后是不是告诉过她,若与夫君同床而眠一定要注意...... 注意什么来着? 第59章 咬人 在被胡瑶踹醒第三次后,慕渊无奈的坐了起来。 这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为何大梁夫妻需分房睡了。 慕渊看着胡瑶四仰八叉的睡姿,薄唇微翘。 倒是比一些将士睡得还要豪迈。 他将床角的衾被拿过替她盖好,就听她哼哼唧唧梦呓了几句后翻了个身。 慕渊躺下重新将胡瑶抱到怀里。 许是闹腾够了,这回只是梦呓了一句就沉沉的睡去。 慕渊却因为她那句梦呓失了眠,直到三更才睡下。 胡瑶是在慕渊的怀里醒来的。 她昨夜想着母后让她注意什么,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她抬头看向慕渊。 平日张扬肆意的人,此刻微微蹙眉仿佛受了委屈般乖巧的让人心疼。 胡瑶的手抚上慕渊的眉心低喃道:“是做噩梦了吗?” “不是。”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她抚在慕渊眉心的手被握住。 慕渊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不再开口。 明显感觉到慕渊情绪不对的胡瑶开口问道:“夫君怎么了?” 她好像想起来母后让她注意什么了。 让她注意睡姿,别把夫婿给踹了。 “夫君,我是不是昨夜把你给踹了?我一个人睡惯了忘了身边还睡了人。” “没有,夫人睡觉乖的很。” 慕渊在她额上落了个吻,放开她坐了起来,“是谁说夫人睡觉会踹人的?” 胡瑶也坐了起来,“我阿弟与母后说的。” 慕渊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夫人阿弟小名是睒郎?” “睒狼?当然不是。夫君怎么知道睒狼的?” “昨夜夫人梦呓说让他别亲别闹。”慕渊屈起手指敲在胡瑶的额上,“我与睒郎像吗?” 胡瑶见慕渊在吃味,故意凑到慕渊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果然是有些像呢。” 慕渊微微蹙眉,眸色幽晦不明,“哪里像?” 胡瑶噗呲一笑,轻捧住慕渊的脸颊,“我逗夫君玩的,睒狼是我在南魏养的犬,夫君怎么会跟犬像呢。” 慕渊怔然,意识到他被胡瑶戏谑后扣住她的手腕,抿了抿嘴,“还是有一个像的地方。” 胡瑶疑惑的看着慕渊,“哪里?” 慕渊狡黠的笑道:“爱咬人这点。” 说着慕渊就要往胡瑶脖颈处咬。 吓的胡瑶忙往后退,但因手腕被慕渊扣着根本退不了几步。 胡瑶刚想开口讨饶,脖颈处就被轻咬了一下,有些痒但并不疼。 扣着她手腕的手也松开了。 胡瑶轻哼一声,没好气的推开慕渊还不忘踹他几脚。 慕渊歪着脑袋轻笑道:“兔子蹬人了。” “你才兔子呢。”胡瑶瞪了慕渊一眼,目光落在他的腰上,“夫君怕痒吗?” 他勾着笑懒洋洋的说:“怕。” 胡瑶伸手在慕渊的腰上挠了一下:“痒吗?” 慕渊眯了眯眼:“痒。” “那夫君为何不笑?” 慕渊抓住胡瑶在他身上胡作非为的手,“因为我在想夫人怕不怕痒。” 她忙牵住慕渊伸向她的手,轻晃了几下柔声道:“我也怕的,夫君我们起吧。” “好。” 慕渊起身后没多久,平平安安就带着侍女们进来了。 胡瑶坐在床上,看侍女们低眉敛目的替慕渊更衣,问出了之前一直想问的问题。 “夫君,为何东厢除了严锦和几个侍从外都是侍女,而西厢却没有侍女?” 她话刚问出口,就见几个侍女朝她看过来,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我知道”。 慕渊拿过侍女捧着的蹀躞带,边系边说:“二郎嫌她们太闹腾,你要是也闲她们烦就送去北院。” 北院。 她记得因为母亲父亲常年驻守边关,所以北院只有几个婆子在那里做日常的洒扫。 她还未开口,侍女们就拼命朝她眨眼。 这一次,脸上明晃晃的写着“我们不想去北院”。 胡瑶轻笑道:“我觉得她们挺好的。” “嗯,将军府里的事你做主就好,不必问我。” 说是这么说,可她嫁进将军府那么久都未见过将军府的账册钥匙。 之前她是想着她总要走,也就没去过问。如今她想与慕渊过一辈子,想与他一起好好生活。 那她就应当多了解慕渊,多了解将军府的事。 慕渊见胡瑶听了他的话后发起了呆,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府中的事都是二郎在管,你若想了解问二郎就好,等熟悉后让二郎将账册钥匙给你。” 胡瑶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慕渊见胡瑶抱着软枕,挑眉笑道:“还不起吗?” 胡瑶脸色微微泛红支支吾吾的说:“夫君出去后我就起了。” 慕渊愣了愣像是想起什么,耳尖微微泛红留下一句“伺候好少夫人”就走了。 侍女们行礼道:“诺。” 慕渊一走,刚才还低眉敛目的侍女们就拿着衣裳簇拥着胡瑶向净室走去。 净室里,平平安安早已备好热水。 “少夫人,这次肚子还疼吗?” 胡瑶有些害羞的说:“就醒过来的时候有些疼。” “那就好,说明二公子的药还是非常有用的。” “是啊,是啊,吃久一些就不痛了。” “少夫人,奴婢和您说二公子的西厢没侍女可不是因为我们闹腾。” “就是,就是。明明将军府在少将军娶少夫人前,除了惊蛰姑娘与几位家生子,几乎没有侍女了。” 胡瑶忍不住八道:“为何?” “奴婢听说是因为少将军十四那年,有个侍女爬床未遂,夏妈妈知晓后将人打了几板子赶出了锦城。” “是呀,奴婢们都是少将军去武都时招进府里的,进府后才现府中只有惊蛰姑娘几个侍女。” “夏妈妈在奴婢们进府后说过,奴婢们是为少夫人招的,只管照顾好少夫人,别的事不用奴婢们操心。” “少将军之前也交代过,少夫人过门后凡事以少夫人为先。” “是呀,是呀。” 侍女们还在说着什么。 胡瑶却没听进去,她只是忽然想起很早以前慕渊说过的话。 第60章 来者是客 “本将军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尤其是投怀送抱的女人。” 胡瑶如今听侍女们这么说,倒是有些星白慕渊为何会说这般自傲的话了。 只是他当时是在对谁说? 沉思片刻,胡瑶晃了晃脑袋。 她觉得与其在这胡思乱想,不如找个机会直接问慕渊那日发生了何事。 母后说过夫妻之间最忌讳的便是猜疑。 十日后她与慕渊要归宁回南魏,这事要在回南魏前问,不过还是等她月事过了再问吧。 接下来的几日,胡瑶每日就是吃喝玩乐与来寻她的徐以云,叶菁闲话家常,入夜抱着慕渊歇息。 日子过得非常安逸。 - 西厢书房 胡瑶在看完第二本将军府的账册后,得出“溽暑宜静不宜动,宜睡不宜学”的想法。 “二郎。”胡瑶唤着在屏风后弄药的慕天。 慕天拿着药走出来,“嫂嫂可是有哪里看不明白?” 胡瑶谄媚的笑道:“二郎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何事?” “你先答应我。” “不行。” “先答应我。” “......不行。” “答应我,求你了。” “......行,嫂嫂说吧。” 胡瑶生怕慕天反悔忙说道:“二郎以后若是成家,千万别与你哥分家。” 她来之前就从侍女那打听过。 母亲常年在边关,她夫君偶尔出征又不爱管府里的事,虽有夏妈妈与管家打理,但府中若有要紧的事皆是交由二郎处理安排。 用侍女们的话说将军府可以没有女主人,但不能没有二公子。 慕天愣了愣,“为何?” 胡瑶振振有词说道:“因为将军府没二郎不行,我与你哥没你也不行。” 慕天展眉笑道:“嫂嫂是不是不想看账了?” 胡瑶颇为心虚道:“我可没这么说。” 慕天目光淡淡的笑道:“兄长在外出征,我在府中管事,嫂嫂做什么?” 胡瑶看着慕天小声道:“......吃、喝、玩、乐。” “倒是个好主意。” 胡瑶将手中的账册往书案上一放,“那就这么说定了。” 她喜眉笑眼的准备走人,还未走几步就被慕天拉回椅上。 慕天递了本账册到她手里,“即便不想管多少了解一些也是有好处的。” 胡瑶想拒绝,但又觉得慕天都说到这份上多少有些不意思,便点了点头。 慕天回到屏风后,胡瑶看着堆成山的账册,生无可恋的趴在书案上。 她半眯着眼,翻动着手中的账册。 她到底为何要心血来潮,在归宁前一日来了解将军府的情况! 将军府怎么有这么多产业?! 困....... 好困...... 半睡半醒中,胡瑶好似听到有人轻叹一声,紧接着似是有什么东西盖在身上。 - 慕渊进屋时,胡瑶正趴在书案上睡觉,而慕天则坐在一旁看账。 他放轻脚步走到胡瑶身边,将她脸颊上的发抚至耳后轻声问:“你嫂嫂看得如何?” 慕天放下账本,“看了两三本就甩手不干了。” 慕渊笑着抱起胡瑶,“有人可以依赖,自然是不想干了。” 慕天无奈的笑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夫妻偷懒的理由都差不多。” 慕渊将胡瑶放在榻上,“你也不知道将你嫂嫂抱到榻上,趴着睡将手睡麻了怎么办?” 慕天拿过刚披在胡瑶身上的外衫递给慕渊,“之前不是还因为我与嫂嫂去藏锦庄吃味,若真把嫂嫂抱榻上还不知道要怎么吃味呢。” “自然是......” 慕渊话还未说完被敲门声打断。 慕渊道:“进来。” 侍从走了进来,恭敬行礼道:“少将军,王太傅家的大公子在东厢书房等您。” 慕渊挑了挑眉道:“王承允?” “是。” 慕天冷淡的说:“王承允来做什么?” 慕渊薄唇微扬轻笑道:“见了就知道了。” 慕天道:“真烦。” “二郎,来者是客。” 慕渊接过慕天递来的外衫,披在胡瑶身上,“别让你嫂嫂从榻上掉下来。” 慕天有些不解的点了点头。 - 胡瑶伸了个懒腰,半阖着眼看窗外芭蕉,“梅子留酸软齿牙,芭蕉分绿与窗纱。” 慕天停了手上的动作,看向榻上的人。 他正等着胡瑶接着念下去,谁知她却喃喃自语道:“好想吃梅子啊。” 慕天:“......” 胡瑶坐起身,拿过盖在身上的月白外衫递还给慕天,“是二郎将我抱上榻的?” 慕天接过外衫挂回架上,“不是,是兄长。” “夫君回来了?” 慕天点头。 这个时辰王承允应当走了。 慕天边想边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兄长应当在东厢书房。” 胡瑶接过水喝了一口,“那我先回东厢了。” 她放下杯盏,急匆匆向外跑去。 - 胡瑶没去过慕渊的书房不识路,特让安安唤来姜喜儿带路。 她跟着姜喜儿穿过花石庭院,走过穿山游廊,迎面遇见位身穿冰蓝云纹长衫的公子。 胡瑶起初还未反应过来。 直到平平安安的小声的惊呼传到她耳边,她才反应过来。 眼前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王承允。 王承允为何会出现在将军府? 胡瑶记得重生前慕渊与王承允似乎并未有过多的交集。 王承允微微一愣,没有想到会在这遇见公主。 他向她行了礼道:“公主。” 胡瑶回礼道:“王公子是来找我夫君吗?” 王承允冲她笑了笑点头道:“在下与少将军说一些事,如今已经说清楚了。” “说清楚便好。天色也不早了就不留王公子用膳,先走了。” 胡瑶示意姜喜儿继续带路,刚走几步又被王承允唤住。 第61章 始作俑者 “公主。” 温润如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胡瑶停下来看向身后的王承允。 她微微蹙眉,“王公子有何事?” 许是语气太过咄咄逼人,连胡瑶自己都愣了一下。 她忽然意识到慕渊说她的话是对的。 她这人嘴上说着不会怪不会怨,可心底深处还是在怪在怨王承允没帮她。 不过无关之人,她这又是何必呢。 想通这点的胡瑶再次开口语气柔和了许多。“王公子若没无事,我便先走了。” “在下听少将军说公主准备归宁?” “嗯。” “公主,少将军他……他侍你好吗?” 胡瑶有些不解的抬眸看王承允,“这与王公子有何关系?” 王承允垂眸道:“是在下唐突了。” “无妨,夫君侍我极好。王公子可还有事?” 王承允摇头道:“天色不早了,在下该回了。” 胡瑶道:“好。” 王承允行礼道:“少夫人,告辞。” 胡瑶颔首转身离开。 王承允凝视着胡瑶离去的背影,凝视了许久才转身离去。 - “叩,叩。” 连续敲了三次门,房中都未传来声响。 姜喜儿看向胡瑶,“少夫人,少将军说不定刚离开书房要不我们等会再来?” 胡瑶点头道:“等会再来吧。” 她刚转身准备离开,就听身后的书房门开了。 不等胡瑶反应过来,人已被慕渊拉进书房。 随着书房门被关上,平平,安安与姜喜儿也被在了在房外。 胡瑶甚至来不及看慕渊此刻的神情,就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 慕渊抱得很紧,紧得好似要将她揉进他身体里。 胡瑶轻唤道:“夫君?” “胡瑶。”慕渊的声音有些沙哑,语调也不似往日那般上扬。 “夫君?” “时归。” “夫君,我在这。” “公主。” 胡瑶愣了一下,柔声问道:“发生何事了?” 慕渊很少唤她公主,以往唤公主时总没好事。 慕渊似是冷静了下来,抱得也不像刚才那般紧了。 他低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那日你是不是来找过我?” 胡瑶疑惑道:“哪日?” “画上的那日。” “画上的那日?” “就是夫人在宫中遇到迷路公子的那日,夫人是不是来找过我?是不是那日我若不进宫,夫人便不会出昭阳宫?” 听慕渊这般说,胡瑶记起来了。 她那日确定是为了见慕渊才出的昭阳宫。 她听平平,安安说慕渊从边关回来,便打扮了一番拿着绣好的荷包去寻慕渊,想向他再次表明心意。 “那日我确实是去寻过夫君。” 她话音刚落,慕渊又将她紧紧的抱住比之前还紧。 王承允的话不断在慕渊耳边响起。 “在下记得那日下了雨,若是平日公主是不出门的,可那日公主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拿着一个红荷包就出门了。” “在下后来派人打听过,那日除了在下进宫的便只有覃少卿与少将军,在下陪在公主身边多少也看出公主的心思……” “在下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少将军,荷包并非公主所赠,是在下讨要来的,彩笺亦是在下主动提出……” “若我那日不进宫,夫人是不是就不会出门?” 慕渊仿佛压抑着什么情绪,连语调都有些微颤。 “嗯,我最不喜雨日出门,湿漉漉怪难唔……” 慕渊突然搂紧她,紧得胡瑶有些难受。 “夫君抱太紧了。” 胡瑶能感受到慕渊松开她时的慌张,轻声问道:“那日怎么了吗?” 慕渊轻轻地揽着她,“那日我没见到你。” 原来,他才是始作俑者的人。 若他当初听了玄清的话,那月不入宫胡瑶便不会遇到覃琸。 王承允的筹划会成功,她会如玄清所言无灾无难的与王承允过一辈子。 胡瑶是为了见他才遇到覃琸,才有了江国公府之事。 胡瑶回抱慕渊,“因为那日我听到夫君说“身边最不缺女人,尤其是投怀送抱的女人”。我听了不舒服就回去了。” “原来是这样。” 胡瑶轻轻推了慕渊一下,“什么原来是这样?夫君不打算解释一下为何说那种话又是与谁说的嘛。” 慕渊垂眸看她,“那日亭中避雨,不知哪来的宫人自恃美貌让我收她,我心中有夫人,自然是不能收随口说了那些话。” “夫君的意思是若夫君当时心中没有我便会收?” 慕渊:??? “看来是会收。” “不会收!” 胡瑶抱着双臂呢喃道:“不一定。当初我对夫君也算是投怀送抱,惊蛰成婚那日也算是自荐枕席。夫君虽然一开始拒绝我,可现在还挺钟情我。” 慕渊:??? 胡瑶凑到慕渊面前,“我是不是倾慕夫君的女子中最貌美的?” “在我心中天下女子皆不及夫人半分。” 胡瑶摆了摆手坐到椅上,替自己斟了杯茶,“别说这些虚的,夫君就说是不是吧。” “......是。” 她喝了口茶,眸光微动叹了口气道:“果然,夫君以色事人啊。” 慕渊抿了抿唇走到她身边坐下,“能得夫人几时好?” 胡瑶撑着下巴看着慕渊笑道:“自然是看夫君的表现,若夫君表现不好。” 慕渊瞪着好看的凤眸追问她,“若表现不好,夫人莫非还要另投他人怀抱?” “自然,我断不能让自己受委屈。” 慕渊别开脸,酸溜溜道:“难怪听完我说的话,荷包也不送了就去喜欢王承允了。” 胡瑶清瞳微睁,有些愕然,“夫君怎知我要给你送荷包?” 慕渊如实答道:“王承允说的。” “王承允怎知我要给夫君送荷包?” 她当时表现的有那么明显嘛。 慕渊回:“他看出来了。” 胡瑶沉思片刻道:“难怪王承允不喜欢我。原来他早知我对夫君的心思。唉,他心里定觉得我是个三心二意的女子。” 慕渊:“......” 第62章 尽君今日欢 慕渊拿起桌上斟着茶的黑釉兔毫盏,默默的喝了一口。 胡瑶盯着慕渊喝茶的动作出了神。 慕渊放下盏,指腹在胡瑶的唇角摸了摸,“夫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胡瑶白嫩的脸染上绯红,抓着慕渊沾到口脂的手道:“分明是口脂才不是口水呢。” 慕渊看着指腹上的口脂,歪着头轻笑道:,“原来是看错了。我还当夫人沉迷美色,情难自控呢。” “谁沉迷你的美色了,我那是在看......”胡瑶看向慕渊身后,只见那最显眼处正挂着她的画像。 她指了指画一本正经道:“我在看自己的画像呢。” 慕渊凑到她面前挡住画,“死鸭子,嘴硬。” 她愤愤地瞪了慕渊一眼,“你才嘴硬呢,本公主的嘴......” 胡瑶清瞳微睁,看着突然吻上来的慕渊,刚想张嘴咬他,他便离开了。 “果然很软。”慕渊低哑的轻笑,带着暧昧的话语洒落在她耳畔。 胡瑶轻哼一声起身就走,“你才软呢。” 她没走几步,就听到慕渊懒洋洋的问:“夫人恼了?” 胡瑶眸光微动,走了回去。 她站在慕渊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我没恼。” 慕渊微歪着头慵懒的望着她,“我还当夫.....” 不等慕渊将话说完,胡瑶俯身吻住慕渊的唇。 她学着慕渊刚才的模样,在他的耳畔柔声道:“夫君的嘴真软。” 胡瑶笑眯眯的看着还未反应过来的慕渊,心满意足准备离开。 人却不想被慕渊拉到怀里。 她跨坐在慕渊的腿上,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 慕渊将她钳制在怀,不让她动。 胡瑶秀眉怒视着眼前的人,可对方却勾着唇说:“看来这回是真恼了。” “我没恼。” “那亲一下好不好?” 胡瑶眯了眯眼,含笑着应了声“好”。 得了她的准,慕渊的手就抚上她的后颈吻了上来。 奇?气息包裹着胡瑶,在她每一个角落都留下黏稠甜腻的痕迹。 她瘫软在慕渊的怀里轻缓的呼吸,而慕渊仿佛不知魇足的兽,亲昵的缠上她的颈间胸前。 直到下意识溢出嘤咛声,慕渊才缓缓放开她。 他的眸中暗流汹涌,灼热的手掌摩挲着她的腰,激得她一阵颤栗。 颤栗过后,胡瑶忽然回过神。 若再这样下去,溃不成军的就是她了。 她软糯甜腻的唤着慕渊,搂着他的脖颈娇声道:“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她说完,还不忘主动的吻了吻慕渊的唇。 慕渊心中微漾,喉结上下滚动了一道松开了她。 如胡瑶所想,她轻而易举的从慕渊的怀中逃出。 看着慕渊微敛着长睫与绯红的耳,胡瑶抿唇一笑。 她可不打算如慕渊的愿。 她快速地整理好衣衫,在慕渊回过神的刹那溜到门口。 慕渊含情脉脉的望着她,委屈道:“夫人骗我。” 胡瑶看着这样的慕渊心一软,忍不住向他走去。 慕渊看着胡瑶的动作薄唇微勾。 胡瑶走了几步停了下来秀眉微蹙。 若她走到慕渊身边算不算自投罗网? 那不就功亏一篑了嘛。 “夫君自个在这尽欢吧。” 胡瑶走得极快,生怕听到慕渊的话又心软,头也不回的打开书房门溜了。 平平,安安见她出来上前询问:“公主没事吧?” 胡瑶柔声细语道:“没事。” 平平见胡瑶顾盼含情的模样心下了然,“听侍女说西厢那边派人送了些梅子到东厢。公主要不要去看看?” 安安忙点头道:“是啊,是啊。” 胡瑶见只有平平,安安疑惑道:“喜儿呢?” “听说有位姓林的将士来找喜儿。” “是啊,喜儿说是她的救命恩人,奴婢们就让她快去见。” 姓林的将士?林延吗? 等她从南魏回来找个机会见见这位林延将士。 - 慕渊看着被关上的门轻叹了口气。 他家夫人不仅爱记仇还不好骗了。 他蹙眉调整呼吸,起身准备去冲个凉。 “叩~叩~叩~” “叩、叩、叩。” 三长三短的敲门声从外传来。 慕渊皱眉道:“进来。” 暗卫恭敬的递上密信,“主子,茳北那边送来的。” 慕渊拆开信笺看着信上的内容,“安排几个自己人。” “诺。” 暗卫行礼准备退下,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支支吾吾道:“主、主子。” 慕渊看向暗卫,“有话就说。” “主子唇上好像沾了口脂。” 慕渊闻言用手背擦了一下唇,手背赫然多了一抹嫣红,“下去吧。” “诺。”暗卫忙退了出去。 守在门外的暗卫见同伴出来忙上前询问:“主子如何说?” “完了。” “完了?什么完了?主子派你去茳北吗?” 暗卫摇了摇头,“我以前常听人说美人榻是英雄冢,今日见到咱们主子才觉得这话颇有道理,咱们夫人美吗?” “......你他娘的是忽然疯了吗?” 第63章 抹额 粉彩镂空花纹盘中摆放着脆生生水灵灵的梅子。 胡瑶从盘中挑了颗漂亮的,刚咬了一口不禁抽了一口气。 这也太酸了吧! 她将口中果肉咽下,重新从盘中挑了一颗咬了一口,秀眉紧皱。 酸酸甜甜的梅子只剩酸了。 她将咬过的梅子摆在桌上,思考怎么处理剩下的梅子。 不吃对不起二郎的心意,吃对不起自己。 “想什么呢?” 慕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本就松绾着的青丝被身后的人揉的更乱了。 胡瑶转身瞪了慕渊一眼。 慕渊挑眉调笑道:“家有悍妻啊。” 胡瑶得意洋洋的轻哼了一声,从盘里拿了颗梅子往慕渊嘴边递,“夫君尝尝甜不甜?” 慕渊咬了一口她递过来的梅子,“甜。” 胡瑶有些狐疑的看着慕渊。 慕渊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拿过她手中的梅子递到她唇边,“夫人尝尝。” 胡瑶就着慕渊的手咬了一口,黛眉微蹙,“骗子,分明是酸的。” “夫人喂的自然是甜的。” “那夫君都吃了吧。”胡瑶说着就将梅子塞到慕渊嘴里,顺带着将桌上两颗也递到慕渊手里,“不许浪费。” 慕渊眉头都未皱一下将三颗梅子吃完了。 胡瑶忍不住问:“夫君不酸吗?” “酸。让侍女拿下去泡酒吧。” 胡瑶赞同的点头。 “叩、叩、叩。”敲门声传了进来。 慕渊往胡瑶身旁的椅上一坐,从她的零嘴盘中拿了颗糖果子塞嘴里,“进来。” 平平抱着书卷走了进来。 胡瑶疑惑道:“手中拿得的是什么?” 平平行礼道:“是二公子派人送来的药材单子,说是让少将军与少夫人去南魏后替他采买。” 胡瑶还未开口,就听到慕渊懒洋洋道:“不办,给二郎送回去。” 胡瑶接过平平手中的书卷,“为何不办?不就是替二郎置办些药材嘛,夫君这个做兄长的未免太过小气。” 平平默默的行了礼退出卧房。 胡瑶展开书卷,书卷长到滚下了桌,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药材名。 她忽然明白为何不办了。 胡瑶看着慕渊嘿嘿的笑了两声,“要不给二郎送回去?” 慕渊托着腮看着她笑道:“不就是帮二郎置办些药材嘛,夫人这个做嫂嫂的未免太过小气。” 胡瑶朝慕渊翻了个白眼,“我同夫君开个玩笑,谁说我不办了。” “那就有劳夫人了。” “这是我这个做嫂嫂应该做的。” 慕渊伸手替她整理书券,“叶家那位小姐如何说?” 胡瑶道:“阿菁说家中长辈正为她议亲不便远行,夫君,阿菁准备议亲了,你要不要替二郎上门提亲?” 慕渊怔然疑惑道:“为何?” 他这一问,胡瑶就将藏锦庄那日看到的事娓娓说给慕渊听,见慕渊没什么反应,她忍不住问:“夫君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二郎也许只是觉得她们有些吵。” “会吗?” “可能吧。” 慕渊答的心不在焉,惹得胡瑶抬眸去看他。 这一看胡瑶才注意到慕渊的发尾还湿着,水珠顺着发尾滴落在单薄的寝衣上。 他劲瘦的腰身若隐若现透了出来。 胡瑶觉得脸上有些烫,避开视线问:“夫君要不要擦擦头发?” 她也不等慕渊回答,起身拿过架上的巾帕站到慕渊身后,“夫君放心,我还是颇有经验的。我以前在南魏,睒狼洗好后都是我替它擦的,不过它可没夫君那么听话。” 慕渊也不多言托着腮,任由胡瑶在他头上胡作非为。 “夫君刚才想什么呢?我与你讲话都心不在焉的。” 巾帕下的人忽然仰头望着她,眉眼有些勾人。 “怎、怎么了?” “夫人要吃糖果子吗?” 慕渊又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惹得胡瑶一时忘了回答。 慕渊又唤她,“夫人。” “怎么了?” 慕渊垂下眼帘,闷声道:“二郎说夫人在藏锦庄给我买了东西,东西是不是忘给我了?” 胡瑶经慕渊提醒,才想起之前在藏锦庄买的抹额因诸多事并未及时送与他。 她取下慕渊头上的巾帕挂回架上,跑到屏风后翻出那只红锦盒。 她打开锦盒递到慕渊面前,“最近事多一时忘了。” “以后不许忘,凡事都要先想着我。” 胡瑶被慕渊这话逗笑连连道:“好。” 锦盒里放着一条红抹额,抹额尾处用金线绣着一只并不显眼的辟邪。 胡瑶满脸期待的看着慕渊,“夫君喜欢吗?” 慕渊眉眼带笑的取出抹额,“喜欢。” “那夫君记得明日戴上。” 慕渊把玩着手中的抹额:“不知道结不结实,试一试吧。” 胡瑶问:“嗯?如何试?” 不等胡瑶反应过来,手已被慕渊扣住。 甜腻的吻落了下来,使她不得不仰起头回应着他。 唇间厮磨的温热缓慢离开,胡瑶轻缓的呼吸着。 她想抬手却发现双手被慕渊用抹额绑住了。 胡瑶:??? 第64章 长夜漫漫 “你绑我做什么?”胡瑶恶狠狠的瞪了慕渊一眼。 慕渊像是没瞧见她瞪他,“试试看结不结实。” 胡瑶试图挣开却发现越挣越紧。 她将手伸到慕渊面前作出可怜兮兮的模样望着他,“抹额结实的很,夫君快替我解开吧。” 慕渊看着她腕上的抹额颇为满意道:“看来是很结实,公主恕臣无礼了。” “什……啊!”双腿的突然离地惹得胡瑶惊呼出声。 意识到慕渊要做什么的胡瑶,慌张抓住慕渊的衣襟撒娇道:“夫君,我们明日一早便要出发,今夜不可以!” 慕渊痞笑道:“如今喊夫君也没用,夫人今日在书房烈火烹油时,就该想到今夜定会鲜花着锦。” 背一碰到柔软的床褥,胡瑶就用手抵在两人之间,“夫君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慕渊握住她抵在两人之间的手,“知道错了?” 胡瑶忙点头。 慕渊轻柔的摩挲她被抹额扯的有些发红的手腕,“疼吗?” 胡瑶特意露出被扯红的腕处,凑到慕渊眼前,“疼。” “不疼不长记性。” “俗话说得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我已知错,夫君是君子,定不会与我这般的小女子计较对不对?” 慕渊垂眸看她,手缓慢的松着她腕上的抹额。 胡瑶知道慕渊好哄,但没想到这般好哄,人愣了一下。 抹额并未如胡瑶期待般解开,只是稍微松了些,但也不会再扯红她的手腕。 慕渊俯身,“公主错了,臣非君子,臣最喜欢与公主这般的小女子计较。” 手被慕渊举至头顶,耳畔传来他低哑带着笑意的暧昧话语。 “长夜漫漫,臣定尽股肱之力辅佐公主,公主莫辜负了臣。” “唔......” - 翌日 余晖拂上马车中少女熟睡的脸庞。 少女黛眉微蹙,将脑袋钻进衾被里。 身上轻微的酸疼让她渐渐失去睡意。 胡瑶揉着眼迷迷糊糊的坐起身。 床好像变小了,卧房好像也变小了......不对,这根本不是她的卧房。 胡瑶明眸微睁,有些难以置信的环顾四周。 绛红的帘幔,被褥,漆黑壁身上有金银丝镶嵌成的狼纹,除了她坐着的床榻,壁身左右两边还固定着凳…… 这样的布局与装饰应当是马车。 慕渊就是在她观察四周时进来的。 他依旧一袭红织金锦袍,额间戴着她送的抹额,提着红木嵌百宝食盒走到她身旁坐下。 青丝被慕渊揉乱,胡瑶故作嫌弃的拍开他的手。 慕渊也不恼,拿过黑漆描金炕桌放在床榻上,“夫人饿了吧。” “不饿。” “咕~” “......” 慕渊轻笑着将膳食摆在炕桌上,将筷子递到她面前,“不饿也吃点吧。” 胡瑶轻哼一声并未去拿他递来的筷,而是伸手去扯他额上的抹额。 慕渊微微侧头避开,“夫人这是做什么?” 胡瑶不搭理他一只手撑着炕桌 ,一只手又去扯他的抹额。 慕渊一手扶着炕桌,一手握住她伸过来的手。 两人掌心相贴,十指相扣。 慕渊挑眉调侃道:“夫人昨夜还没扯够吗?” 胡瑶的脸因他的这句话红了,用力抽回被慕渊握着的手,“你、你无耻!” 慕渊道:“公主这话当真是让臣寒心啊。公主昨夜与臣缠绵床褥时,可不是这般说的,公主明明......” “不许说!你、你也也不许碰我!在到南魏前都不许再碰我了!” 胡瑶这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此刻的脸都快与身后的帘幔一样红了。 慕渊见胡瑶羞的要落泪了也不再逗她,勺了一勺莲肉粥喂到她嘴边,哄道:“好,不说了,不碰了。” 胡瑶:“......” 胡瑶就着慕渊的手喝了一勺粥。 慕渊又喂了一勺过来。 胡瑶狡黠的眨了眨眼,屈指敲着炕桌,“本公主要用膳了,你服待本公主。” 慕渊笑着应,“臣遵守。” 他家夫人本事不大,气势向来是十足的。 - 暮夜 月光透过轩窗洒落在帘幔上,胡瑶黛眉微蹙,静静的望着高悬空中的月与星。 若是知晓,用膳后小憩会让她失眠。 她肯定就不小憩了。 胡瑶懒洋洋的趴在窗边喃喃自语,“车遥遥,马憧憧......” 诗还未念完,身上便多了件红衫。 胡瑶轻拢着红衫,看向为她披衣衫的人。 慕渊靠着车壁,噙着笑将她未念完的诗接下去,“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胡瑶喜滋滋的挪到慕渊身旁,“我还以为夫君睡了呢。” 她正准备抱着慕渊靠着他,手就被慕渊避开了。 胡瑶看着坐到另一边的慕渊疑惑的唤道:“夫君?” 第65章 新阳入晏温 慕渊淡淡的应了声“嗯”就开始闭目养神。 胡瑶觉得就冲慕渊刚才的动作。 她与慕渊的夫妻情就该日削月朘。 胡瑶撇了撇嘴决定看在慕渊脸的份上原谅他一次。 她没脸没皮的又挪到慕渊身旁,“我可以靠着夫君吗?” “不行。” 胡瑶难以置信,“为何?” 慕渊睁眼注视她,“臣答应过公主,在到南魏之前都不碰公主。” 胡瑶:“......” 她气鼓鼓的扯过慕渊盖在腿上的衾被,裹到自己身上。 不出片刻,慕渊就又听到胡瑶唤他。 “夫君碰我做什么?” 慕渊轻笑道:“我何时碰夫人了?” 胡瑶指着帘幔促狭笑道:“证据确凿,夫君休想抵赖。” 慕渊顺着胡瑶指的方向看去。 帘幔上勾画着两人的身影,影子此刻正亲昵的相互依靠着。 他恣意一笑,“果然是碰到夫人了,夫人要如何罚?” “罚夫君搂着我。” 慕渊眸中都是笑意将胡瑶搂到怀中,“臣领罚。” 胡瑶笑盈盈的靠在慕渊的怀里,“夫君为何还未睡?” “有只兔子一直在身边翻来覆去的闹腾叫人如何睡。” 胡瑶嘟囔道:“我才没闹腾呢。” 看着帘幔上的影子,胡瑶玩心渐起。 她扬起反着交叉的双手,大拇指勾缠在一起,其余手指上下摆动,“夫君看鸿雁!” 帘幔上正展翅高飞的鸿雁,因另一只鸿雁的闯入停了下来,随着羽翼的缠绵鸿雁化成兔子。 胡瑶望着两人交缠的手,仰头看向慕渊。 只见慕渊也正看向她,“鸿雁南飞,子归家,我们阿瑶要归家了。” 胡瑶因慕渊的话,眸中染上泪水。 她哽咽的唤了一声,“......夫君。” 慕渊垂首看她,“怎么了?” “你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我们阿瑶要归家了。” “夫君。” “嗯。” 胡瑶搂紧慕渊哽咽着说:“夫君呜呜......我能嫁与夫君真是太好了。我做鬼时就想着若嫁给夫君会很好,果真很好呜......” 慕渊微微蹙眉捏了捏胡瑶的脸,“瞎说八道。” 胡瑶握住慕渊的手把玩着,“我才没瞎说呢。夫君可有表字?我唤夫君的表字好不好?” 慕渊目光微动淡淡的说:“......有,不过陛下说及冠时重拟,到时阿瑶替我选一个如何?” 胡瑶兴奋的坐起来,“好啊。不过为何要重拟,莫非夫君的表字特粗鄙,所以才要重拟。” 慕渊微愣,“那倒没有。” 胡瑶见慕渊不愿说的模样,越发肯定慕渊的表字是丑奴、狗蛋这种。 “其实我觉得阿丑、月奴儿这样的表字挺好听的,而且取这样的表字是为了好养活,听陛下说夫君幼时生过一场大病,所以......” “阿瑶。” 胡瑶眨了眨眼看慕渊:“嗯?” “我乏了。” ......完了。 她夫君因表字内心受挫,用倦意来逃避,都怪梁帝瞎取什么表字,孩童就不要面子的嘛。 “那我们快歇息吧。”胡瑶拉着慕渊躺下还非常贴心的替他盖上衾被。 胡瑶钻到慕渊怀里,一只手在慕渊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我给夫君拍拍,夫君睡吧。” 她嘴里呢喃着母后哄她入睡时的歌谣,拍得慕渊越来越清醒。 他还未睡,怀里的人在拍了二十四下后睡着了。 慕渊长睫微垂,看着怀中熟睡的人低喃道:“神耀破氛昏,新阳入晏温。阿瑶,我的表字是......” “晏温。”熟睡的人儿嘟囔着往他的怀里钻了钻。 慕渊柔声应道:“嗯。” - 床榻边坐着的人用手指轻柔的碰了碰少女熟睡的脸。 少女软糯的抱怨道:“......夫君别动我。” “哦,为夫知道了。” 捏着嗓子的故作低沉的声音在胡瑶耳畔响起。 胡瑶迷迷糊糊有些疑惑的睁开眼,“夫君的嗓......以、以云!” 徐以云凑到胡瑶面前笑道:“正是为夫了。” 胡瑶红着脸坐起来,“胡闹,你怎么过来了?” “这都日上好几竿了,我见瑶姐姐还未起就过来瞧一瞧。” 徐以云起身向马车外走去,“我叫平平安安过来替你梳洗,顺便将你的早膳拿来,等你用膳时我们再聊。” “好。” 简单的梳洗好后,膳食也已摆放好。 徐以云自告奋勇说要伺候她。 胡瑶调侃她,“郡主打算如何伺候我?” “自然是渊哥哥如何伺候你,为夫便如何伺候你。” “你再说,我可就杀人灭口了。” “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 徐以云将豆浆摆到胡瑶面前,“瑶姐姐快猜猜除了我还有谁一起去南魏?” “江明远。” “咦!瑶姐姐怎么知道?是不是渊哥哥告诉你的?” 胡瑶将油炸桧掰成块放到豆浆里,“不是,是我猜的。” “瑶姐姐怎么猜到的?” “前不久江国公府二房的人不是因静昌观等事被流放,此事虽与江小公爷无关,但家族荣辱向来与共,想必这段时日小公爷也没少挨训吧。” 徐以云维护道:“这事本就是二房的错,江家老太太偏心,竟还上怨大房。真搞不懂同样是亲孙子,心怎么能那么偏......” 胡瑶吃着泡软的油炸桧,听着徐以云为江明远打抱不平,江家老太太如何偏心,江明远幼时如何惨。 直到徐以云口干舌燥停下来喝凉水时,胡瑶才开口道:“我有个办法让江家老太太没法偏心。” 徐以云激动问:“什么办法?” “让江小公爷娶妻然后分家。” 徐以云拍着炕桌站起来,“他要娶谁?!” 第66章 方生方死 “没有要娶谁,只是说江小公爷若是成婚就可以分家。” 徐以云拍着胸脯坐下,“我当瑶姐姐你说江明远要成婚呢。” 胡瑶喝了口豆浆慢悠悠的道:“以云是不是喜欢江小公爷?” 徐以云一下子就红了,“我、我才不喜欢江明远,才没有想嫁娶他!” “好,你不喜欢江小公爷,没有想嫁他。”胡瑶顺着徐以云的话说下去。 “……也不是没有。”徐以云小声嘟囔了一句。 胡瑶垂眸偷笑。 “瑶姐姐。” “嗯?” “瑶姐姐猜猜除了江明远还有谁与我们一起去南魏?你定猜不到。” 胡瑶倒是没想到还有人与她们同行,“九皇子吗?” 徐以云故作神秘的摇了摇头,“瑶姐姐就是猜到明年也猜不到。” “我不信,我定能猜到。” 胡瑶不服气的将自己知晓的人都猜了一遍,甚至连太子,王承允都猜了依旧没猜到。 侍女们进来收拾好又退了出去,胡瑶这才认输放弃,“猜不出。” “我就说瑶姐姐猜不到,那人就是......”徐以云卖起关子。 胡瑶催促道:“快说吧。” “那人就是玄清道长。” “玄清道长?” “是呀!那日出发我才知晓渊哥哥与玄清道长是多年好友。若是早知晓直接将玄清道长请去将军府,就不必特意跑去静昌观了。” 胡瑶倒是没想到慕渊一个不信神鬼之说的将军,竟有个多年好友的道长。 “以云可知玄清道长去南魏做什么?” 徐以云摇头道:“渊哥哥现在就在玄清道长马车上,瑶姐姐等渊哥哥回来问问他吧。” 胡瑶愣了一下,无法想象慕渊与玄清道长心平气和坐在一起论道。 - 玄清放下茶盏,缓缓开口道:“你若是再盯着我不说话......” 慕渊薄唇轻启:“玄清。” “阿渊,你到底有何事?” 慕渊问:“人真的会因为一个梦改变想法吗?” “啊?” “你会因为梦见爱慕之人对你见死不救,梦醒后就舍弃她吗?” “啊?我没爱慕之人。” 慕渊朝玄清翻了个白眼。 玄清正色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之前在你那看过一本书,书中说有一种术可活死人改往事,还说术若成用术之人常会梦到前世未改之事。当真有此术?” 玄清不解,“自然是有的,你问这做什么?” “随便问问罢了。” “不对,你这一大早过来,来了又什么都不说磨我耐心。你到底问这些做什么?” 慕渊凤眸微眯笑道:“好奇罢了。玄清,你师父以前常说你天资过人。无论是画符学咒都难不住你,想必此术你也会吧。” “若有书的话,我......我不会。”玄清说到一半改了口。 慕渊恣意一笑,“知道了。” “知道什么就知道了?我都不知道。即便我真的会,我也绝不会让人用。” 慕渊不恼反笑,“不,到南魏见到你的救命恩人,我就知你会不会让我用此术了。” 玄清怔然,一时竟无话可说。 慕渊斟了杯茶递给玄清,“阿瑶的弟弟身子不好,玄清道长医者仁心,定不会见死不救吧。” 玄清讥诮地笑了笑,“你算计我?” 从他因私心答应与慕渊同往南魏时,他就中了慕渊的计。 慕渊猜到了,连他都是靠梦境卜卦才算出来的事,慕渊竟靠自己猜出来了。 慕渊长睫微垂,想起胡瑶说的那场梦,想起她对覃琸的惶恐不安,想起及笄宴那晚她问暗卫莫名其妙的问题...... 原来,那有可能不是一场梦,若不是梦,胡瑶又为何而死?她死时他又在何处?为何会让她死? “阿渊。” 慕渊薄唇微抿,凤眸凉薄阴鸷的看向玄清。 玄清拿过慕渊手中的杯盏,“阿渊,你夫人现在正好好的在马车上等你。” “嗯。”慕渊闭眼问道:“你知晓多少?” “不多,我只知术确实成了。”玄清看着闭目养神的慕渊道:“阿渊,你向来不信这些,为何会忽然有这种念头?” 慕渊缓缓睁开眼,“阿瑶昨夜与我说她做鬼时就想嫁我。” “哈?”玄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疯子似的看着慕渊。 “道长既会算为何不算算。” 玄清对着慕渊翻了个白眼。 慕渊轻笑道:“你还记得那日在静昌观你替我解签后与我说让我最好是不要再信这些。玄清我们相识多年,我从未信过又何来的再信。” 玄清微怔,没想到慕渊竟因一个再起了疑。 “我虽不信却不代表穷途末路时我不会做。玄清,我比任何人都了解慕渊。” 慕渊看着轩窗外的景色低喃道:“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第67章 如愿 “你为何不直接去问你夫人?人死为鬼,她比你我都清楚她是如何死,如何生。” 玄清沉吟片刻,蹙眉道:“不,她或许并不知她是如何生的。乾坤流转,生死劫数皆乃天道,若逆天而行定是有代价的。你且等我从师父留的书中找到这类术定......” 玄清的话,在看到慕渊脸上纨绔恣意的坏笑时停住了。 他现在才是真的中计了。 “......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你故意模棱两可说什么从书中看到,不过就是在等我开口。” “从我说到南魏见到你恩人时你就慌了。心慌撩乱自然也就不会细想,如今我已知晓大概便不扰道长清闲了。”慕渊眉梢含笑的掀开车帷。 玄清没好气的道:“滚。” 江明远策马靠近,“呦,咱们少将军终于出来了。” 慕渊跃上马,“怎么不侍马车里?” “闲得慌,晒晒太阳。” 江明远骑着马向慕渊靠近,“如你所愿了吗?” 慕渊点头。 江明远催促道:“那还不赶紧回马车上陪你夫人。” “不急,我也想晒晒太阳。” 江明远哼了一声。 “你打算何时娶宁平?” “等江家的后宅院处理干净。” “那你动作可要快些,若是慢了我可让二郎去长公主府提亲了。玄清可曾说过他俩上辈子是夫妻。” “去你的,宁平见了二郎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他俩若真成夫妻那定是你我都死绝了。” 慕渊策马扬鞭,“不,我会长命百岁。” 江明远策马追上,“我自然也会长命百岁。” - 马车帘被掀起的刹那,胡瑶手中的话本被徐以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藏进怀里。 徐以云低语道:“瑶姐姐可千万别让渊哥哥知道我给你看过话本。” 胡瑶眨着眼有些惋惜的看向马车门,“好。” 她正看到精彩的部分呢。 慕渊一进马车就见胡瑶可怜兮兮的望向他。 看着这样的胡瑶,慕渊忽然什么都不想管了。 他只想与眼前人朝夕相伴,日夜相守。 “夫君?” 回应胡瑶的是慕渊温暖的拥抱,“阿瑶,我好想你。” 胡瑶推了推慕渊,涨红着脸小声提醒道:“夫、夫君,以云还在呢。你快将我放开。” 慕渊被胡瑶提醒才意识到马车里还有个徐以云。 他有些不舍得松开胡瑶,看了一眼徐以云,“怎么还在这,还不出去。” 徐以云结结巴巴半天,愣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太可怕了。 她自幼跟在渊哥哥身边,从未见过渊哥哥这般矫揉造作的模样。 瑶姐姐定是被渊哥哥这模样给骗了。 “啪啪……”铁扇敲窗的声从外面传来。 “徐以云,你不是要跑马吗?趁小爷今日心情好带你跑一跑。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还不赶紧出来。” 在听到江明远的声音后,徐以云才如梦初醒般慌慌张张的向马车外走去。 胡瑶望着徐以云的仓皇而逃的背影感慨道:“夫君,以云好像被吓到了。” “不管她。”慕渊重新搂住胡瑶,“刚才你们在做什么?” 胡瑶颇为心虚的笑道:“随便聊了些有的没的,夫君与玄清道长聊了什么?” “说了夫人胞弟的事。” “道长如何说的?” “夫人到时让陛下娘娘派人去请就好。” 胡瑶颔首,笑盈盈的靠在慕渊怀里,“想不到夫君与玄清道长是好友,我之前去静昌观求签,便是玄清道长为我解的签。” “玄清如何说的?” 胡瑶坐起身看着慕渊道:“玄清道长说我会得偿所愿,长命百岁。我之前就一直想要嫁与夫君想回南魏,夫君看现在不就皆如愿了。” 慕渊注视着胡瑶,眼中噙着笑道:“我也如愿了。” 胡瑶眉眼带笑的抱住慕渊,“莫非是如愿娶到我这般好的夫人?” 慕渊嘴角轻扬垂首道:“是啊。” - 驰行的马车暂靠在南魏边陲小镇——候得镇的客栈外。 马车上的人正因为要不要在镇上歇息而争论。 徐以云正色道:“烟花三月下扬州。” 慕渊懒洋洋道:“现在并非三月。” 江明远摇扇,“虽然现在并非三月,但也不妨碍我们在这小镇上歇上几日吧。” 徐以云附和道:“就是,就是。如今已到南魏,渊哥哥就让我们感受一下南魏的风土人情,不要急着赶路嘛。” 慕渊:“......” 胡瑶默默的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看到镇名时,胡瑶怔了一下。 重生前,她找尸身时,听说西凉帝残暴昏庸,西凉臣民皆盼望西凉帝同父异母的弟弟回西凉夺皇位,可最终他还是没能躲避兄长追杀,死在南魏边垂的候得镇。 胡瑶听说西凉帝的弟弟肩膀处有一块红色蝴蝶状的胎记且为人极重义气。 若她们能找到西凉帝的弟弟,保他性命送他回西凉。 西凉在夺权便无心征战,徐以云就不用去和亲。 胡瑶侧目看向正与慕渊说话的江明远。 重生前江小公爷为何没有娶徐以云? 胡瑶拉了拉慕渊的衣袖,“夫君,我们就在这镇上歇几日吧。” 慕渊看了眼江明远目光微沉,“好。” “瑶姐姐最好了。” 徐以云起身要抱胡瑶被江明远拉住,“趁你渊哥哥没反悔,赶紧下马车。” “嗯嗯。” 两人一下马车,车内瞬间恢复寂静。 胡瑶看向慕渊时,发现慕渊也正望着她。 他凤眸含情,笑意幽深。 第68章 吃味 慕渊轻轻一扯将胡瑶拉入怀中,“阿瑶觉得明远长得如何?” 胡瑶如实道:“江小公爷长得很俊俏,有一张招桃花的脸。夫君问这做什么?” 慕渊垂眸,“你从放下车帘后就一直盯着明远看,我有些吃味了。” 胡瑶噗的一下笑出声,“夫君不吃味,好不好?” “不好。” 胡瑶笑盈盈在慕渊侧颈吻了吻,“夫君不吃味了,好不好?” “嗯。”慕渊低哑的应了一声。 胡瑶牵起慕渊的手,“我们快下马车吧。” 慕渊任胡瑶牵着,“嗯。” 两人下了马车,江明远已让随从安排好客房而他与徐以云则在一楼雅间等着她们。 客栈一楼已坐满人,胡瑶牵着慕渊进去时,众人目光都不由自主的看了过去。 南魏自百年前惠明女帝执政后男女不设大防,情爱自由,众人对男女在大庭广众谈情说爱这样的事见怪不怪。 只是今日来的几位男女皆过分貌美,忍不住让人多瞧几眼。 此刻进来的少女娇美绝丽,少年郎艳昱耀。 众人见两人穿着举止,便猜是大户人家新婚的小夫妇或正谈情的少年儿女下江南游玩。 掌柜热情的招呼着他们向雅间走去,“几位贵客这边请。” 平平笑着从荷包里抓了把银裸子递给掌柜,“有劳您了。” “多谢贵客,贵客们慢用。”掌柜看着那杖芍药形状的银裸子喜眉笑眼接过退出了雅间。 - 雅间 徐以云与江明远商量好用过膳后在镇上逛逛。 “瑶姐姐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逛逛?” 胡瑶笑道:“好啊。” 江明远摇着扇问慕渊,“你去吗?” 慕渊懒洋洋笑道:“阿瑶去我自然要去。” 江明远忍不住朝慕渊翻了个白眼,“德行。” 慕渊挑眉笑问:“玄清呢?” “在客房,说到临安之前都不想见到我们,你又做了什么?” “不过随便问了些问题。” 徐以云凑到慕渊身边问,“渊哥哥问了玄清道长什么问题?” 胡瑶正听着慕渊他们闲聊,目光却被客栈外衣衫褴褛的少年吸引。 少年有一双昆仓玉般的眸子,如墨的长发微卷,衣衫被追打他的人扯破,露出肩膀处红色的蝴蝶状胎记。 胡瑶清瞳微睁,难以相信她要寻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眼前。 她自然不愿错过这机会,起身走到徐以云身边悄声道:“以云,客栈外的少年看见了吗?” 徐以云顺着她的话看去,“看见了。” “你去帮他,好吗?” “好。”徐以云点头也不问她为何自己不去,火急火燎向外走去。 江明远见状拿着扇跟上,“徐以云!” 胡瑶看着离去的徐以云,心中不禁有些触动。 徐以云连原因都不问她,她是真的很信任她。 慕渊将胡瑶的言行尽收眼底,单手托腮笑道,“我还以为阿瑶打算美救英雄呢。” “我若去救夫君会吃味吗?” “夫人刚才盯着他看时,我就在想要怎么处理掉他才不会让你太伤心。” 胡瑶噗呲一笑,“夫君怎么连个孩童的醋都要吃,未免有些太善妒了。” 慕渊不以为意,“他长的漂亮,我自然是要留心提防着。” 胡瑶道:“确实漂亮,尤其是眼睛像玉石一样。” “阿瑶若是喜欢玉石......” 胡瑶打断慕渊,“夫君切莫说出要将他眼睛挖下来送我这样的话。” 慕渊眨了眨眼轻笑道:“我是想说阿瑶若喜欢玉石,我们便去买一些。想不到阿瑶竟想挖他眼睛。” 胡瑶:“......” “夫人何让宁平去救人?” “夫君想知道?” “想。” 胡瑶神秘兮兮的朝慕渊招手,示意他将耳朵凑过来。 慕渊非常配合的凑了过来。 她压低声音在慕渊耳边说:“天机不可泄露,等时机成熟,夫君便知晓了。” 慕渊目光微动,食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轻敲三下,应了声“好。” 外间忽然传来醒木拍桌声,刚还有说有笑的食客皆安静下来。 胡瑶有些好奇的推开雅间的窗。 客栈中央坐着位长衫老人,他摇着纸扇铿锵有力的念诗。 “夫君,他念的是什么诗?我为何从未听过?” “定场诗,说书先生自己编的。阿瑶没听过说书?” 胡瑶摇头道:“南魏宫规皇子皇女十三父方可出宫,我十二到了梁国,在梁国也只偷偷出过一次宫还是王......” 话戛然而止,胡瑶颇为心虚的看向慕渊笑道:“忘了,后面的事我忘了。” 慕渊了然于心,有些戏谑的调笑道:“是忘了还是王大公子带你出宫了?” 胡瑶笑眯眯的牵着慕渊的手晃了几下,撒娇道:“夫君,咱们听书吧。” 慕渊却像未听到般追问她,“那日出宫玩的开心吗?” 胡瑶甩开了慕渊的手,撇了撇嘴道:“原是挺开心的,可后来瞧见某位少将军被俏丽的小娘子拉着游湖就不是很开心了。” 慕渊蹙眉思忖道:“不可能。” “我猜夫君定会这么说。原是不想同夫君计较的,可夫君偏要问那我们就好好说说。” 第69章 往事 麟德二十九年,昭阳殿 胡瑶在伤心难过了五天五夜大病一场后,决定不再心悦慕渊。 她胡瑶这一生,只想为她爱之人亦爱她之人舍生入死,不想为了个不爱她的男子孤注一掷,这不值得。 她拿着绣给慕渊的荷包叹了口气。 这荷包她绣了整整一月,为了不出任何差错,她还特意先在香囊上练习了一番。 若早知道会这样就不绣了。 弃之可惜,留之无用。 “公主。”温柔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王承允提着青花竹纹食盒走了进来。 胡瑶抬眸看去,“你今日怎么进宫了?” “太子殿下召在下进宫。” 王承允将食盒放到桌上,“府上正巧来了位祖籍临安的厨子,在下便请他做了公主之前说的荷花酥。” “荷花酥!” 王承允笑着点了点头,“公主尝尝味道可一样。”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胡瑶毫不客气的从食盒里拿出荷花酥,“你尝过吗?” 王承允摇头。 胡瑶从盘中挑了一块递过去,“最漂亮的给你,你也尝尝。” 王承允接过吃了一口笑道:“嗯,果真如公主说的一样,很好吃。” “嘿嘿,那是自然。” 胡瑶笑盈盈拿了块荷花酥品尝。 她作为来和亲的公主,一直深知她是幸运的,无人苛刻她的饮食,无人虐待她亦没有人想要她命。 王承允余光瞥见胡瑶放在桌上的荷包。 他将荷包拿起低喃道:“他不要吗?” 正吃着荷花酥的胡瑶,听王承允在说什么抬头问他:“什么?” “在下是说公主这荷包若是不要了,可否送给在下,在下的荷包正巧坏了。” “啊?”胡瑶看向王承允递到她面前的荷包,不知为何有些舍不得。 王承允垂首看她,眸中蕴着柔情,“在下定会好好珍惜的。” 既决定放下慕渊,她便打算让自己彻底断了对慕渊的念想,她说:“你若不嫌弃就拿去吧。” “在下怎么会嫌弃,在下很喜欢......这个荷包。” 王承允将荷包收起笑道:“作为回礼,十日后在下带公主出宫踏春如何?” 胡瑶难以置信的看向王承允,“真的?真的可以带我出宫?” 王承允笑道:“真的,不过公主切勿与他人说。” 胡瑶点头道:“王承允你真是个好人,梁国最好的人!” - 在胡瑶的日盼夜盼下,终于迎来出宫踏春的日子。 她穿上王承允提前为她准备好的衣裳与王承允出了宫门。 马车停在湖边,她戴上王承允递来的帷帽下了马车。 湖边三三两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少年少女,正赏花游湖热闹无比。 “咦?” 王承允微微垂首问:“怎么了?” 胡瑶说出心中困惑,“以前听人说梁国,茳北等国的女子除宴会外,平日大部分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今日这湖边就有好多女子踏春啊。” 王承允解释道:“大梁自先皇登基后,女子便可出门游玩尤其是节日,不过不可独行亦需带着二三侍女,至于他国在下便不知了。” “原是这样。” 王承允看向不远处的摊子,“公主可否在这等一下在下?” 胡瑶点头应“好。” 王承允唤来侍女陪着她后才安心离去。 胡瑶笑盈盈四处张望,眸光却不经意瞥到不远处酒肆的一抹红。 她提醒自己不要看,可还是忍不住看了过去。 酒肆中一袭红衣的少年正自斟自饮。 周围女子偷瞄着少年却因少年身边的紫衣少女而不敢靠近。 紫衣少女抱怨道:“渊哥哥别喝了,自打五日前你从宫中出来就日日喝酒。今日我们是来踏春的,你应当喝些茶。” 慕渊听到五日前就蹙起了眉头。 他当时发得什么疯,进宫把荷包送还给王承允。 他就应该直接烧了。 不过他若真的烧了,那小公主只怕是又要费时费心的为王承允重做一个。 徐以云夺过慕渊手中的酒盏,将他从椅上拉起,“渊哥哥走啦!江明远他们还在等我们呢。” 徐以云看着偷瞄慕渊却因她在而不敢靠的小娘子们感叹道:“我今日算是明白江明远说我是渊哥哥的挡箭牌是什么意思了。” 慕渊略显敷衍的说:“嗯,聪明了。” “那你将我娶回将军府不是更好。” “不好,我有意中人了。” “哪来的意中人,只怕是渊哥哥做梦做出来的。” 慕渊懒得搭理徐以云,任由她拉着胳膊向湖中江明远谢琮处走去。 徐以云拉着拉着发现慕渊不走了。 她疑惑的看向慕渊,“渊哥哥怎么了?” 慕渊并未回答徐以云,只是默默的望着那戴着帷帽,一袭冰蓝齐胸襦裙少女的背影。 胡瑶? “渊哥哥可是在看王公子?” 慕渊因徐以云的话才注意到不远处拿着糖人向少女走去的王承允。 果真是胡瑶。 “想不到王公子还会带着家中妹妹一起出门踏春。” “你怎知那女子是王承允的妹妹?说不定是王承允心悦的女子呢。” “怎么可能,这可是王公子啊。” 慕渊冷哼一声,将徐以云的手从胳膊上扒下来转身就走。 徐以云跟在慕渊身后宽慰道:“渊哥哥,你是不是嫉妒王公子?我虽是知你人品贵重,但别人不知啊!再者谁让你之前整日泡在欢楼,我可是听说你前段时日还从荆州带回个小娘子养在府里还有......” 慕渊恼了,“你再说一个字,我就将你扔湖里。” 徐以云朝着慕渊背影做鬼脸,“你就嫉妒吧。” 胡瑶看着慕渊任由宁平郡主拉着他向湖边走去,撇了撇嘴转过身背对着他们。 早知今日会遇到慕渊,她打死也不出宫了。 第70章 说书 春风夹着莫名的花香,吹开胡瑶的帷帽。 她伸手整理帷帽时,看见王承允拿着糖人向她走来。 见她看着他,王承允朝她笑了笑加快了脚步。 王承允将手中兔子形状的糖人递给她,“在下听友人说小娘子们都爱吃这种糖人,公主您尝尝。” 胡瑶道了声谢,接过王承允递来的糖人。 “王承允。” “嗯。”王承允温柔的应了声。 胡瑶尝了尝手中的糖人笑道:“甜的。” 王承允伸手替她整理帷帽,“公主喜欢便好。” “嗯,很喜欢。” 胡瑶看着眼前温柔清隽的王承允,忽然就决定了。 她不要再喜欢慕渊了,她改喜欢王承允了。 父皇说过人不能吊死在一棵树,感情的事也是同样的道理。 胡瑶喜欢上了便会主动,所以她说:“王承允,我们去赏花吧。等会再一起去游湖好不好?” 王承允微微一愣,柔声道:“好。” - “所以俏丽的小娘子是宁平?” “不然呢?难道夫君还背着我与别的俏丽小娘子游湖?” 慕渊摇了摇头。 他家阿瑶恶人先告状啊。 “夫君知错了吗?” “知错了。” 胡瑶非常大度的笑道:“夫君既已知错,我便原谅夫君。这事我们就当过去了。” 慕渊愣了一下,歪着头轻笑道:“不行。” “为何?” “阿瑶,我千想万想都没想到,你竟是因为一根糖人喜欢上王大公子。” 胡瑶辩解道:“肯定不止是因为糖人啊。我又不是一块糖果子就会被骗走的小娃娃。” “不是吗?” “当然不是!” 慕渊眯了眯眼似哄似骗的问:“那阿瑶说说看因为什么?” 胡瑶想都未想开口就说:“因为王大公子的学识、教养,不过最主要的是他待我好,容貌十分雅俊,虽未习武但身材也相当不错,你说是不是夫......” 夫个鬼啊! 她到底在说什么啊! 胡瑶忙牵起慕渊的手撒娇道:“夫君我错了。其实在我心中夫君才是天底下最最俊朗,身材最最好的男子。” “迟了,覆水难收。我此刻吃味的厉害。” 胡瑶随手拿过桌上的糕点喂到慕渊唇边,“那就不要吃味了,吃块糕点。” 慕渊瞥了一眼糕点,唇边的笑意更浓,“荷花酥啊。” 胡瑶:??? 她简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哈哈巧合罢了。夫君,咱们还是听说书吧。” 慕渊眸光微动,牵起胡瑶的手。 “回客房听吧。掌柜不是说天字号房里都有一扇特殊的小窗,打开便可听到楼下的说书声合上便无声,不防去试一试。” 胡瑶半信半疑的跟慕渊出了雅间,“真的有那么神奇吗?” 掌柜见他们出来,热情的招呼道:“两位贵客可是要回房小憩?” “舟车劳顿,我家夫人有些累了。” 胡瑶极轻的哼了声,又拿她当借口。 “二位上楼往左走,最里间就是天字一号房。” 慕渊道了声谢牵着胡瑶回了房。 胡瑶一进房就开始找那扇特殊的小窗。 小窗在床边偏低的位置,还没她两只手掌大。 她轻轻将小窗推开,说书先生侃侃而谈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她将窗合上外面的声音果真没了。 “夫君刚才听到了吗?” “嗯。” “夫君若我们把小窗开着说话,一楼的食客会听到吗?” “掌柜说听不到,看不到。” “万一掌柜骗我们呢?” “侍卫此刻在楼下用膳,阿瑶可以试着唤唤。” 胡瑶点头,照慕渊所言唤了几声皆未得到回应,又向窗外看去果真什么都看不见。 她将足履一脱,往床上一躺。 开始听说书先生说书。 “当今帝后只有永乐公主一女,自小疼爱视为储君,故不愿与大梁和亲。正欲回绝又收到茳北的和亲之请。” “梁帝欲让皇子娶公主,茳北帝欲让皇太孙娶公主。若只一国求娶,帝后自是有办法回绝,可二国求娶若皆回绝,南魏只怕是要陷入困局。” “公主得知后,主动提议和亲并宽慰帝后。帝后思虑再三,同意与梁国和番,回绝茳北和亲之请......” “阿瑶为何会同意和亲?”慕渊的声音将胡瑶从说书先生的话中拉回。 她看着不知何时坐到床边的慕渊笑道:“为了遇到夫君呀。” 慕渊笑意盎然,“瞎说,就知道哄我。” 胡瑶拉过慕渊的手把玩着,“夫君明明很爱听。” 一楼食客对说书先生提出疑问。 “为何咱们陛下不选皇太孙?” “是啊,若选了皇太孙咱们公主不就是太孙妃了吗?” “对啊,若是茳北帝与太子忽然那什么了,咱们公主不就成茳北的皇后了嘛。” 胡瑶:“......” 她从床上坐起捂住了慕渊的耳朵。 慕渊将她的手拿下,笑道:“阿瑶这是做什么?” “我怕夫君又吃味。” 慕渊将软枕垫放在床围前,“这有什么可吃味的,背靠着软枕舒服些。” 胡瑶十分听话的靠向软枕。 “诸位只知这茳北皇太孙或许会成为茳北新帝却不知这位皇太孙并非茳北帝亲孙。” “这位皇太孙是茳北帝兄长,前太子之子,只比茳北太子小四岁。” “前太子当年在战场上失踪,人人皆以为他死了。茳北先皇虽心痛却也只能立当时还是皇子的茳北帝为太子。” “数年后先皇退位,茳北帝登基。前太子却忽然带着两名幼子归国,没过多久前太子病故,两名幼子由先皇抚养,不过两名幼子虽是同胞兄弟却势如水火。” “为何?”胡瑶不禁与一楼众人问出一样的问题。 第71章 昏昏情思 说书先生摇着纸扇不紧不慢道:“只因幼时的一场失误。” “皇太孙胞弟闯入马场,惊了正在骑马的皇太孙的马儿。皇太孙被甩下马,马蹄踏过皇太孙双膝,那之后皇太孙双腿半废再不能策马,冬日还需轮椅代步。” “茳北先皇薨逝前立前太子长子为皇太孙。茳北帝更是视兄长两子如亲子,对皇太孙疼爱盛当今太子,封皇太孙之弟为定王.....” 胡瑶见慕渊听的出神,晃了晃他的手。 “夫君信茳北帝视兄长两子为亲子吗?” “不信。” “我当初就信了,还与父皇说要去茳北做太孙妃。不过父皇当场就拒绝了,父皇说茳北帝若真宠爱皇太孙便不会有和亲之请。” “父皇说皇太孙不过是茳北太子的磨刀石。和亲梁国虽远离故土,但梁帝与父皇是故友,父皇说以梁帝品性我会过得不错。” 慕渊闻言微微一愣,“阿瑶的父皇说的对。” 胡瑶朝慕渊皱了皱鼻。 慕渊挑了挑眉,取下胡瑶发上的珠饰。 胡瑶疑惑的看慕渊,“夫君这是做什么?” 慕渊的手落在她腰上,襦裙因他的动作发出窸窣的声响,“自出发后,我们都未同房。阿瑶,我想要你。” 胡瑶脸唰的一下涨红,慌张的坐起身拍掉慕渊胡作非为的手,“不、不行!” “为何?” “你明明说是回房听说书。” “听了,现在是说书先生中场休息。” “那......那也不行!” 慕渊委屈巴巴的望着她,“为何?” 胡瑶被慕渊这样望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现在是白日......” 她是真的经不住好看的人委屈,尤其是慕渊。 慕渊柔语轻笑,温软的唇便腻人的痴缠上来,“白日宣吟,再合适不过。” 胡瑶轻轻喘着气,望着慕渊染上绯红的眼角眉梢,忍不住戏谑道:“还好夫君非帝王,否则定是昏君。” 慕渊的声音沙哑,温热的吐息带着笑意抚过她的颈肩。 “我少时读史,读到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时,只觉荒唐可笑。如今却有些理解了。” 她的声音因慕渊的手忽然轻颤,“理......理解什么......” 慕渊抬首看她,笑意盎然:“若用江山就能换来公主垂爱,臣乐意之至。” “瞎、瞎说即是臣子哪来的江山......” 她靠着软枕,绯红纤细的脖颈微仰着,不自觉的攥紧慕渊的衣襟,“夫......夫君......” “阿瑶给我好吗?”他轻唤着她,声音压抑滞涩。 她声如蚊蚋的“嗯”了一声。 随着她嘤咛声离去的,还有他沾满春水的手...... 她陷入昏昏情思,再未去听楼下说书先生的故事。 说书先生说:“山高路远尘沙漫漫,戎装骏马香车嫁衣,少年将军初遇公主,一见倾心许诺终身......公主簪芍药,将军穿红袍......公主携驸马归国归家......” 醒木一震,说书人合扇离台。 - 铁扇有一下没一下敲在桌面上。 紫衣少年望着窗外无月无星的夜空感叹道:“今夜要下雨,杀人灭口的好日子。” 红袍少年接过暗探递来的密信挑眉笑道:“你若想都是好日子。” “那便要苦了阿渊你的暗卫。” “你不入仕我理解,但你也该培养支自己的暗卫,整日使唤我的,若你我翻脸,你该如何保护宁平?” 江明远铁扇一敲,“有道理,你送我一支就锦城影七那支。” 慕渊凤眼微抬瞥了江明远一眼,“你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我们竹马之交要那么客气做什么,你就说行不行?” “行。” 江明远边摇着扇边替慕渊斟了盏茶,“你大半夜放着温香软玉不抱,来我房中总不会是为了给我送暗卫吧。” 慕渊接过茶盏抿了一口,“你们救的少年呢?” “让他在客房休息呢。徐以云对那小子上心的很,又是买衣送食又是宽慰治伤。阿渊,你家夫人什么意思?自己不救让徐以云去救。” “自然是好意,路上你与宁平对那少年好点。” 慕渊如今笃定胡瑶是重生之人,便理所当然的觉得胡瑶让宁平救人,说明重生前少年定和宁平有关,而救人之举只好不坏。 江明远铁扇一合站了起来,“什么意思?!那小子还要与我们一块去临安?” “你那么紧张做什么。莫不是怕那少年为报救命之恩对宁平以身相许,还是怕宁平与他日久生情。” “呸呸呸去你的,不是你夫人救的,你自然不紧张。” 江明远夺过慕渊手中的杯盏,“那小子天生西凉美人的皮相,尤其是那双眼勾人的很,我能不紧张嘛。” 慕渊随手拿起桌上的密信,往江明远脸上甩,“巧了,阿瑶还说你长相俊俏,有一张招桃花的脸。” 江明远侧脸避开,接住慕渊甩来的密信,“妒夫。” 慕渊轻笑道;“信上说那少年是西凉帝同父异母的弟弟。只要他这弟弟好好活着回西凉,今日的救命恩人,来日便是西凉座上宾。临安之行,你吃点醋就吃点吧。” 江明远看了一遍手里的密信后用烛火点燃。 灰烬落地随风而散。 “今日他当街被打,只怕行踪已露。我若是西凉帝便会让这弟弟客死他乡。” 慕渊望着窗外,目光微沉,“明远,下雨了。” 窗外风雨如磐,房外叩门声响。 慕渊手执茶盏淡淡道:“进。” “主子,西凉刺客已全部伏诛。” 暗卫沉默了一会儿说:“主子。” 江明远摇扇笑道:“你对他们做什么了,怎么讲话开始支支吾吾了。” 慕渊看向暗卫,“怎么了?” “属下来时,见到那位被救的少年进了天字一号房。” “天子一号房,这不是你……”江明远正调侃着,就发现慕渊已经起身走了。 他看着暗卫笑道:“你们这主子没救了。” 第72章 西凉少年 檐下骤雨声伴着叩门声,将胡瑶从梦中吵醒。 胡瑶黛眉微蹙往慕渊怀里钻,钻了半天都没钻到。 她不情不愿睁眼,看着略显空荡的床愣了神。 深更半夜她夫君跑哪去了? “夫君。” 胡瑶唤了几声也未得到回应。 叩门声再次响起。 胡瑶起身,披了件外裳向门口走去。“谁?” “……我、我找瑶姐姐。请问瑶姐姐在吗?”少年清脆的声音带着点犹豫从门外传来。 瑶姐姐?会叫她瑶姐姐的只有以云,莫非以云出事了? 胡瑶忙打开门,“以云怎么了?” 少年抬眸看胡瑶,只一眼便看红了脸。 他双手抓着衣摆道:“云姐姐没事,我是来向姐姐你道谢的。云姐姐都与我说了,是姐姐你让她救我的。” “原来是你呀,不用谢。” 若非看到少年昆仑玉般的眼睛,胡瑶还真没认出眼前这个瓷娃娃般漂亮的小美人,就是客栈外衣衫褴褛被人追打的少年。 当真是漂亮的不得了。 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少年的头,“快回房歇息吧。” 少年乖巧的点头,“嗯。” 雷声忽震。 少年忽然浑身颤抖的捂着耳朵蹲下身。 胡瑶蹲下身小心询问:“你没事吧?” 少年捂着耳朵绝望的看她,泪珠从眼眶中滚落,“姐姐。” 看着眼前的少年,胡瑶不知为何想到她自幼体弱多病的阿弟。 她的阿弟自小也怕雷声。 胡瑶替少年擦拭掉泪水,“不怕不怕。” 雷声渐停,胡瑶扶起少年,“要送你回房吗?” 少年点了点头,随即似是想到什么摇了摇头,“谢谢姐姐,我没事了。姐姐快歇息吧。” “没事就好,快回房吧。” “轰隆—” 雷声再次响起,少年吓得正要抱胡瑶,锦袍后领就被人拉住。 慕渊扬眉,痞肆十足的扯着少年的锦袍后领,“啧,小子做什么呢?” “夫君!” 少年惊讶的看向慕渊,“夫、夫君?” “瞎喊什么!”慕渊扯着少年向客房走去,“你行踪暴露,南魏已经不能待了。明日我会派人将你安全的送回西凉,所以现在回客房歇息。” “谢、谢谢哥......”少年感谢的话还未说完,门砰的一下关上了。 - 慕渊一踏进房,就见他家夫人双手叉腰,故作凶悍的瞪他。 “深更半夜夫君做什么去了?” 慕渊轻轻勾唇走到胡瑶身边,揉了揉她的发,“我找明远商量了一下那小子的事。” “明日不能商量吗?” “能,但那孩子身份特殊,他的事必须今夜就处理干净。” 胡瑶本就知晓少年身份,亦猜到慕渊会让人查,只是没想到查的这般快。 慕渊看着胡瑶漫不经心的问:“夫人不好奇吗?” 胡瑶困惑道:“好奇什么?” “那孩子的身份。” 胡瑶怔了一下,装作好奇的问:“什么身份?” “西凉帝同父异母的弟弟。我与明远商量明日将他送回西凉,若他聪慧机敏回了西凉便知如何做。若是个蠢的再怎么帮也无用。夫人说呢?” 胡瑶点了点头,“夫君说得有道理。” 但愿少年不蠢,西凉变不变天就看他了。 慕渊凤眸微眯的看了胡瑶一会,挑眉道:“阿瑶不惊讶吗?” “啊?”胡瑶怔了一下,装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说:“我一时震惊的没反应过来哈哈......” 慕渊抚上她的脸,“看来是睡迷糊了。” 胡瑶打着哈欠道:“是还有些困呢。” 慕渊轻搂着胡瑶垂眸看她,“我有些渴了,阿瑶渴吗?” 胡瑶并未回答慕渊,只是微仰着头看他。 今日的慕渊有些古怪啊。 胡瑶拉了拉慕渊的衣襟撒娇道:“夫君把头低下来好吗?” 慕渊垂首问道:“怎么了?” 胡瑶拉着慕渊的衣襟,主动贴上他的唇,与以往不同,这一次胡瑶学着慕渊亲她时的动作,略微笨拙的吻着慕渊的唇。 慕渊微微一愣,放下刚拿起的杯盏。 他手轻抚上胡瑶的后颈,十分配合的微张薄唇。 慕渊想:如鱼得水,大概说的就是此刻的胡瑶吧。 不知过了多久,胡瑶缓缓地松开慕渊的衣襟,将脸埋在慕渊的怀里小声问:“夫君还渴吗?” 慕渊闻言微愣,随即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轻笑起来。 胡瑶明眸微眨,疑惑的望着慕渊。 第73章 夜及良时 胡瑶的视线随着慕渊骨节分明的手,看向自己身后的桌子。 不知何时斟满水的杯盏被慕渊握在手中,“阿瑶喝吗?” 胡瑶呆愣愣的摇了摇头,看着慕渊将杯盏中的水一饮而尽,脸渐渐染上绯红。 所以是她自作多情,慕渊是真的渴了并不是想要她亲他。 胡瑶咬着下唇,趁慕渊放杯盏的间隙,一溜烟跑上床躲进衾被里。 慕渊放好杯盏时,胡瑶已躲在衾被里一动不动了。 他坐到床边轻唤道:“阿瑶。” 胡瑶:“......” “这么快就睡了。” 胡瑶:“......” 对,就当她睡了。 慕渊没得到她的回应,大概真以为她睡了也不再唤她。 胡瑶松了口气想翻身,身上的衾被就被掀起。 不等她反应过来,慕渊也钻了进来。 漆黑的衾被下,奇楠香渐渐将她包裹,她感受到慕渊的气息落在她额上,手落在她的腰上。 耳边传来衣裳摩擦的声音。 胡瑶猛地掀开衾被坐起来,“你、你做什么!” 慕渊眨着眼无辜的看着她,“替阿瑶脱衣裳,阿瑶不是睡了嘛。” “不要脸!我睡了,你还脱我衣裳!” “阿瑶难道要穿着外裳睡吗?” 胡瑶:??? 她长睫微垂,看向身上脱了一半的外裳。 胡瑶:“......” 她忘了。 慕渊凤眸含笑的替她脱下外裳,“阿瑶以为我要做什么?” “没、没什么。”胡瑶涨红着脸拉过衾被躺回床上,“夫君快歇息吧。” “阿瑶是不是想要了?”耳畔传来慕渊含笑的声音。 胡瑶瞪了慕渊一眼,“你才想要。” “我确实想要。”慕渊在她脸颊落下一个吻,轻揽她入怀,“不过鉴于我们阿瑶身子弱,今日又折腾了半日还是不要了。” 胡瑶轻哼一声,往慕渊怀里钻。 慕渊抱着怀里的人,忽然想到初遇她那晚做的梦。 梦中雷雨交加的夜与今夜很像。 梦中的胡瑶浑身湿漉漉的跑到他房中,他替她沐浴更衣与她云梦闲情。 他们从净室到书案,从小榻到与床榻,好似一刻都分不开。 最后,她也是像现在一样躺在他怀里闲闲的把玩着他的发。 她将他的一缕发与她的一缕发打成结,对他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怀里的人动了动轻唤着他,将慕渊的思绪拉回。 “夫君,你瞧。” 慕渊垂眸望去。 胡瑶将她们的一缕发缠在一起,笑意晏晏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慕渊轻唤道:“阿瑶。” 胡瑶:“嗯?” 他含笑低语:“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 - 一夜云去风平,雨过天晴。 胡瑶与慕渊到一楼时,掌柜笑脸相迎的走了过来,“两位贵客昨夜睡得可好?” 胡瑶笑道:“睡得很好。” 慕渊看着比昨日还多的食客随口道:“掌柜今日生意不错。” 掌柜朝着向他们这边偷瞄的食客使了使眼色,笑道:“托贵客们的福,贵客们不再多住几日?” 慕渊道:“不住了,再住下去就要给掌柜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掌柜笑着推开雅间的门,“我巴不得贵客们多住些时日。” 胡瑶看着掌柜的手问道:“掌柜手怎么了?” “昨夜风雨太大把客栈后面的许多篷帐吹坏了,今晨整修时不小心划伤了手。” 胡瑶闻言摸向慕渊腰间的荷包,拿出瓶金创药递给掌柜。 “这药您洒伤口上,一会就痊愈。” 掌柜见药瓶精致推脱道,“使不得,这药太贵重了......” “我夫人的一片心意,掌柜收着吧。”慕渊说着让随从递了份清单与荷包给掌柜,“还劳烦掌柜替我们备些物件。” “不劳烦,不劳烦,我现在就叫人去备。” - 四驾毫不起眼外观简朴的马车,缓缓驶出南魏边陲的候得镇,朝不同方向离去。 目送着渐行渐远的马车,江明远摇扇调侃道:“昨夜某人还让我吃点醋就吃点。怎么发生到自己身上连夜就安排人将他送走。当真是火未烧到自己,不知疼啊。” “你若是不想他走,我现在就派人追回来。” 江明远扇一合正准备再调侃几句,就听到徐以云大喊。 “说好得一见钟情,以身相许呢?” 胡瑶闻声掀起马车帘,看向还未上马车的徐以云,“以云怎么了?” “瑶姐姐,我之前看话本子上写除非女子相貌丑陋,否则男子被女子救后便会对她一见钟情以身相许,我难道很丑......” 徐以云话未说完,就被赶过来的江明远打断。 “什么一见钟情以身相许,我看就是见色起意。徐以云赶紧给我上马车,以后再让我知道你看乱七八糟的书,看我怎么收拾你。” 徐以云不甘示弱的回嘴:“江明远,你这话是在说渊哥哥与瑶姐姐嘛!” 胡瑶:“......” 慕渊:“......” 胡瑶默默看向慕渊,发现慕渊也正噙着笑看她。 她默默的放下车帘,决定不参与徐以云江明远的讨论,免得殃及池鱼。 反正她一开始对慕渊确实多少有些是见色起意。 慕渊没过多久也上了马车。 胡瑶往旁边挪了挪给慕渊腾了个位置,“夫君,之前不是说在镇上歇几日为何今日就走?” 慕渊坐下,“明远担心宁平又美救英雄,想来之后也不会有要歇几日的要求了。” 话音刚落,马车轩窗外就传来男子的声音。 第74章 近乡情怯 “劳烦贵客开一下窗。” 慕渊掀起窗幔,胡瑶将头探到窗外。 掌柜提着一个小盒站在马车边。 胡瑶问:“掌柜有何事?” 掌柜见她探出窗将手中的盒子递过来。 “这是送贵客的一些零嘴玩物,算是大伙们的一点心意。” “送我的?” “是。” 胡瑶不解地看向慕渊,慕渊微微颔首。 她虽然困惑但还是接过掌柜递来的盒子,“谢谢掌柜与大伙。” 掌柜鞠躬笑道:“此去路途遥远,愿贵客您平安顺遂,喜乐无虞。” 慕渊闻言望向客栈内偷看他们的众人,凤眸染上柔色。 看来昨日许多人都听懂说书先生的故事了。 慕渊笑道:“掌柜放心,虽路途遥远但我会一直陪在夫人身旁。” 掌柜微微一愣笑道:“贵客,您也保重。” “诸位也保重。” - 马蹄声渐起,候得镇又恢复往日平静。 陆路转水路,水路后再转陆路,几经辗转,马车终于踏上临安城外的驿道。 轩窗外青山起伏连绵重迭,远处楼阁鳞次栉比。 胡瑶垂下眼睑,放下车帘挡住窗外景色。 她竟真的回南魏了。 她真怕今日种种不过是死前的黄粱一梦。 梦醒后,她还在那刑架之上连慕渊替她收尸都是她的妄想。 胡瑶喃喃自语:“真像做梦……” 肩颈处无端的痛,让胡瑶瞬间回神。 她有些惊愕,“夫君突然咬我做什么!” 慕渊温软的唇贴了贴她的脸,“痛吗?” “当然痛啊!”她小心翼翼的拉开上襦领口。 齿痕像冬日落在雪上的梅,浓艳至极。 慕渊的指腹抚上齿痕,“阿瑶会痛,所以不是在做梦。” 胡瑶一愣,玉臂揽上了慕渊的脖颈。 她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轻声细语,“真好......不过夫君以后不许咬我,再咬,我就要咬回来。” “任卿采撷。” 慕渊垂首,红梅便被温热湿润的舌尖包裹。 胡瑶浑身一颤,脸埋到他的肩颈支吾道:“夫君别......别舔......” “阿瑶还痛吗?”他慵懒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不痛了。” 他细心的替她整理好上襦,温声开口,“阿瑶可是近乡情怯?” “嗯。” 胡瑶有三年......不,若算上重生前,其实她也不清楚有多久未见父皇母后了。 她从马车踏上临安城外的驿道起,就有害怕了。 “其实我也有些紧张。” 胡瑶:“ ???” 慕渊凤眼眨了眨,“若阿瑶父皇母后不喜欢我,我当如何?” 胡瑶:!!! 原来,她夫君也会担心这种事! 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她夫君初来南魏,人生地不熟会紧张害怕也是正常的。 这种时候她怎么能近乡情怯呢。 胡瑶宽慰道:“夫君无需担心,只要是我喜欢的人,父皇母后定会喜欢。” 慕渊沉默片刻道:“我在南魏只认识阿瑶......” 胡瑶提醒道:“还有以云,江小公爷与随从们。” 慕渊可怜兮兮的看着她,“他们又不是南魏人。我常听人说南魏男子最是会讨女子开心,阿瑶往日又总说要养面首,只怕到时......” 胡瑶忙打断慕渊的话,信誓旦旦道:“不会!我绝不会养面首,我只喜欢夫君只要夫君一人。” 慕渊不信,“真的?” 她吻了吻慕渊,“真的。夫君放心,在南魏我会陪着你,保护你,你切莫胡思乱想。” 慕渊凤眼微眯,用小指勾住她的小指上下晃了几下后,垂首吻了吻她的唇,“盖章。” 胡瑶小脸一红,羞了。 她觉得自己有些没出息。 明明她与慕渊已做过最亲密的事,但她竟然还会因为慕渊吻她而害羞。 她刚用余光瞄了慕渊一眼,唇就又被他缠上了。 第75章 父皇母后 城门口 官兵们手执兵刃分列左右,两侧则是身穿官袍的大小官员,中间站两位身穿锦衣华服的男女。 马车停下后,平平,安安带着侍女站在马车外等着少将军牵公主下车,可谁知车门开了,先出来的却是公主。 平平,安安忙上前扶胡瑶下车,慕渊紧随其后跟了出来。 胡瑶下车后,伸手去扶慕渊,“夫君小心,慢点。” 慕渊眉梢微挑,毫不犹豫的牵住她的手,“有劳阿瑶了。” 不远处,目睹全程的江明远浑身恶寒的颤了一下,“什么情况?” 徐以云抱怨着,“矫揉造作的情况,瑶姐姐就是被渊哥哥这德行骗了。” 她只要想起那日马车上的慕渊就寒毛卓竖。 平平,安安看着公主与少将军不禁疑惑发生了什么事? 南魏官员:不愧是我们南魏的公主!把梁国男子治得服服帖帖! 不明所以的官兵:一时竟不知羡慕谁。 锦衣华服的男女:…… 众人注意他们时,慕渊亦注意到南魏官员中有不少是女子。 慕渊少时常觉得母亲虽是女子,却能与朝中男子比肩,何等得了不起。 如今见此情景,他才意识到母亲之所以可入仕除了她的才能,更多的是陛下对慕家的破例。 若是大梁女子能像南魏女子一样可入仕可经商,了不起的又何止他母亲一人。 胡瑶并不知慕渊所想。 她拉着慕渊朝城门口走去,众官员见她行礼,“臣等见过公主,见过驸马。” 胡瑶福身,“永乐见过诸位大人。” 慕渊亦回礼,“见过诸位大人。” 众官员对慕渊早有耳闻。 最初对他的印象无非就是他国良将,非我国之幸,最好阵前亡。 如今慕渊成了驸马,倒又希望他健康平安。 “囡囡。”温柔熟悉的声音让胡瑶眼眶红了一圈。 她松开慕渊的手,向唤她的两人跑去。 慕渊的视线跟随着胡瑶,人却没有跟上。 “囡囡慢些跑。” “母后!父皇!”胡瑶紧紧抱住母后。 真实的触碰让她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 她真的好想好想他们。 魏帝曹弘延疼惜的望着女儿,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轻叹。 魏后胡婧轻拍着胡瑶的背宽慰道:“囡囡不哭,回家了。” 曹弘延也宽慰道:“是呀,囡囡不哭。这次回来我们就不回了。父皇知晓你是顾虑到两国和平不好拒绝才答应那小子的。这事怪父皇,父皇少年时就不该答应梁三,那家伙说话不算话,说好嫁皇子……” 胡瑶眸中含泪看向父皇,“当初是女儿自己选的,又怎能将此事怪在父皇身上。” 胡婧瞪了曹弘延一眼,“囡囡别听你父皇瞎说。囡囡自己喜欢最重要,囡囡喜欢驸马吗?” 胡瑶垂首道:“女儿喜欢的。” “囡囡喜欢就好。”胡婧拍了拍她的手,“驸马可是穿红衣的那个?” 胡瑶朝母后的视线看去。 不远处,慕渊正,江明远正与使者们说着什么。 徐以云见她望去,冲她挥了挥手。 胡瑶也冲她挥了挥手,“母后,那穿紫衣的小娘子是我在梁国结交到的第一位好友。虽比我小却非常照顾我。” “好,母后也会照顾好她不让她在南魏受委屈。” 胡瑶抱着胡婧撒娇,“母后最好了。” “多大了还撒娇,快去将驸马带来让母后与父皇看看。” “知道了。”胡瑶松开母后的胳膊向慕渊走去。 她来到慕渊身旁,“夫君,父皇母后要见你。” 慕渊颔首,“好。” “渊哥哥加油!” “阿渊,你可以的。” 慕渊:“……” 胡婧望着两人交握的手,面露笑意。 曹弘延瞥了眼两人的手,眸光微凝。 据在梁暗探来报眼前这臭小子风流韵事诸多,他家瑶瑶只怕是被臭小子的样貌哄骗了,不知道他的这些事。 这也怪他,当初不该给瑶瑶讲这小子的英勇事迹。 “父皇,母后,这是我的夫君慕渊。” 胡瑶眉欢眼笑的注视着慕渊。 她发现她家夫君正经时还真有点温文尔雅翩翩公子的模样。 “小婿拜见陛下,娘娘。” 慕渊声音平和清郎,举止端正方雅。 胡婧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曹弘延笑道:“慕少将军舟车劳顿辛苦了。” 他倒是没想到慕渊既不自称臣又不自称将,偏偏用小婿二字。 当真是一点错都挑不出。 慕渊浅笑道:“阿瑶是我夫人,陪夫人归家不辛苦。” 众官员听两人对话有些惊愕,陛下的语气显然对这位驸马有些不满,又见慕渊不卑不亢,气势上丝毫不输于陛下,莫名紧张了起来。 曹弘延眯了眯眸,“朕已在宫中设宴为瑶瑶与诸位接风洗尘,先回宫吧。” 众官员行礼道:“诺。” 胡瑶本想唤慕渊一同坐马车。 谁知父皇话一说完,就有几名官员走到过来邀慕渊去早已备好马车上。 慕渊朝她颔首后,随那几名官员走了。 胡瑶只能做罢,同父皇母后上了马车。 回宫路上,免不了又是一番嘘寒问暖。 胡瑶握住母后的手,问出了她此番回南魏最关心的事。 “母后,阿弟的身子如何了?” 母后苦笑道:“......还是老样子。不过那孩子知晓你要回来,食欲倒是比往日好上许多。” 胡瑶闻言微微垂首。 她阿弟的病很是古怪。 无论是太医还是宫外的大夫皆说阿弟身体康健,并无病症,可阿弟嗜睡愣神的症状却随着年岁增长越来越严重。 胡婧见胡瑶脸色苍白搂着她宽慰道:“囡囡,别担心。当年有位云游四海的老道长说过舒儿这孩子虽有小灾小劫,但必定万寿无疆。” 曹弘延道:“是啊。一切有父皇母后,囡囡放宽心。” 胡瑶颦眉浅笑。 她那时虽年岁小,但对那位白胡子老道长却印象深刻。 她记得老道长见完阿弟,见到她时摘了朵红芍药簪在她发间。 他说:“一岁一枯荣。” 年岁渐长后,胡瑶才知老道长的话来自一首送别诗。 所以胡瑶也记得父皇母后刻意瞒下话。 老道长说过她阿弟丢了一魂。 魂不守舍,自然避不过小灾小劫,但寻到妙方渡过了,必定万寿无疆。” 老道长没说妙方是何,只说了一个“等”字。 老道长亦没说渡不过会如何。 第76章 家书中没写他 老道长说与不说,父皇母后与她都明白。 若渡不过,等着阿弟的便是身死魂散。 胡瑶以前不信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丢了一魂,总觉得是老道长骗人骗钱的话术。 经历重生后,她多少有些信了。 她想既是丢了一魂,应该找和尚或道士,又怎能找太医,大夫。 当时,她便想到了玄清道长。 她将阿弟的事告知慕渊,想借将军府之名邀玄清道长同行。 慕渊得知后只说交给他办。 她当时并不知慕渊与玄清是好友,担心玄清道长性子孤傲不愿同行,特写了拜帖邀他见面。 玄清道长收下了拜帖,但未与她见面,只托人传话说:“会去。” 思及此事,胡瑶握着母后的手紧了紧,将玄清道长的事告知父皇母后。 父皇沉默片刻点头道:“父皇会派人请进宫见上一面至于见舒然,等父皇母后见了再说。” 母后搂着她,“囡囡别想太多,交给父皇母后。” 胡瑶颔首,神色微微舒展。 - 红墙黛瓦,丹楹刻桷的楼阁台榭,大气磅礴又不失南魏特有的雅韵精致。 飞檐翘角上憨态可掬的仙人走兽,檐下除了宫灯,还悬挂着玉檐铃。 清风吹过如珠落玉盘。 江明远倚栏凭眺,“飞桥栏槛相互通连,这布局在大梁可见不到。” 徐以云道:“我觉得会迷路,瑶姐姐现在还没来,准是迷路了。” 江明远拿扇轻敲了徐以云一下,“傻瓜,这里是你瑶姐姐的家,她怎么可能迷路!” 徐以云抢过江明远的扇回敲他,“你才傻。” 平平领着宫人走到徐以云面前行礼道:“公主命奴婢们替郡主您备了身南魏的衣裳,郡主可否要换上?” 徐以云本就对新奇事物感兴趣,平平一问便应道:“好”。 她带着两个贴身侍女随平平走了。 “徐以云。” 江明远欲追,被慕渊拉住。 “宁平换衣裳,你跟过去像什么样。” “我又不跟进去,再说她如今身边就跟着两个侍女。这又不是大梁,若是有什么危险......” 江明远的话,戛然而止。 他此刻忽然明白了魏帝的心思。 难怪除随行使者外,魏帝只让他们带两名侍从。 当年胡瑶和亲大梁进宫时,身边也只让跟着平平安安,其他侍女仆从皆与使团住在使馆。 他们今日的处境,不过就是胡瑶当年的处境。 江明远开扇,凑到慕渊耳边小声道:“魏帝如此疼爱小公主,难道当年没派暗探暗卫护着?” 慕渊略微颔首,“那是大梁。” 江明远合扇笑道:“懂了。” 只怕小公主真死在大梁,南魏也暂时也不会收到真消息。 南魏依旧会收到公主的家书,暗探暗卫依旧会守着公主,除非魏帝魏后亲自来前往大梁。 “你可让人改过小公主的家书吗?” “无需改。” “家书中有提过你吗?” 慕渊眸光微动,摇了摇头。 “提过王承允吗?” 慕渊瞥了江明远一眼,似笑非笑道:“江小公爷若是闲的慌,不如赶紧滚回使馆。” “啧啧啧,有人恼羞成怒了。” 江明远搭上慕渊的肩膀,“写他不写你,难怪你当初火急火燎请旨去武都打仗,若是迟了,后果不堪设想。” 慕渊冷哼一声,拍掉江明远搭在肩膀上的手。 江明远摇扇戏谑道:“阿渊,你知此事最憋屈的地方在哪吗?” “在哪?” “在你明知她写了旁人,你还不能问。你若去问,她就该问你为何知晓她家书中内容了。” “江小公爷倒是经验丰富。” “哈哈……”江明远尴笑着转移了话题,“她写王承允什么了?” “陛下派了太傅之子王公子教她梁国话。” “切,没劲。” 慕渊挑眉问:“江小公爷希望写什么?” “自然是希望她写些让你吃味又憋屈的话。” “那还真是让江小公爷失望了。” 说话间,慕渊凤眸顿了顿。 他含情脉脉地望着远处飞桥上一袭红衣,艳丽娇俏让人移不开眸的人。 江明远见慕渊变脸跟翻书似的,朝他看的方向望去。 小公主换了一袭织金凤凰纹芍药红裳,红裳上宝佩琳琅,轻挂着金丝绣百蝶穿花披帛,云鬓上缀着华贵独特的步瑶等金玉发饰。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她腰间挂着的那枚香囊。 江明远摇扇笑道:“满头珠翠,遍身绫罗。这才是富贵温柔乡,堆金积玉地养出来的公主啊。确实是身份悬殊不敢有求娶之心。” 这也就不怪刚才魏帝魏后说小公主穿的太素净,与现在的装扮比确实是太素了。 “秋日茳北使团入梁。阿渊,你该亲自去迎。” 慕渊见胡瑶朝他这边看来轻笑道:“为何?” “感谢他们添了把火,让魏帝做出抉择否则你哪来的夫人。” 慕渊洒然一笑,骄傲张扬,“没有他们,阿瑶也会是我夫人。” 江明远颔首,“也是,若非他们从中作梗。陛下本是派你来南魏送和亲文书,若你送了,自然还是会对小公主一见钟情......” 江明远自顾自的说着,发现慕渊不搭理他,往旁边一看人已经走了。 环佩叮当,清脆悦耳声从飞桥上传来。 江明远闻声望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胡瑶见慕渊朝她走来,笑靥粲然的向慕渊跑去,“夫君。” 身后宫人紧张跟着,生怕公主摔着碰着,“公主慢些跑。” 慕渊快步向胡瑶走去,“慢些跑,小心摔了。” “我才不会......” 话未说完,烟缎绣鞋就踩到裙摆。 胡瑶身子一倾,猝不及防的向前跌去。 她并未摔在地上,而是跌进慕渊怀里。 慕渊焦急问:“有没有崴......” 他话没问完,就被惊慌失措围到胡瑶身边的宫人打断。 “公主没受伤吧?” “有没有崴到脚?” “公主若是疼的话就哭出来。” “奴婢现在就去找太医!” “奴婢去唤步辇!” 宫人们七嘴八舌的关心着,甚至直接无视慕渊,将胡瑶从他怀中小心翼翼扶走。 慕渊:“......” 第77章 素净 胡瑶有些惋惜的看着刚才还放在慕渊腰上的手。 她才抱上怎么就被分开了? 宫人们见她没反应更急了。 “公主您......” “没事!没受伤!不用唤太医也不用唤步辇。本公主与夫君有话要说,你们先退下吧。” 宫人们看向慕渊愣了一下,对着胡瑶再三叮嘱后才行礼退下 胡瑶朝慕渊伸手,“夫君,抱抱。” 慕渊眸光微动,一言不发走到胡瑶面前将她轻搂到怀中。 胡瑶回抱着慕渊柔声细语道:“宫人们是因为担心我,情急之下才对夫君失了礼。夫君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同她们计较,好吗?” 她看不到慕渊的表情,只听到他闷闷不乐道:“嗯......我刚才也很担心阿瑶。” 胡瑶笑道:“我知道。” “夫人知道便好。” “夫君,谢谢你。” 慕渊一怔,“谢我什么?” 胡瑶抬眸,“谢谢夫君让玄清道长来南魏。父皇母后已经见过玄清道长了。” “陛下娘娘如何说?可让玄清进宫替殿下诊治。” 胡瑶点头,“已安排玄清道长暂住东宫。” 慕渊眉梢微挑,“东宫?” “嗯,方便玄清道长替阿弟看病。” “我倒是没想到陛下娘娘如此信任玄清。” “我也没想到,好像是玄清道长的师父与父皇母后相识。” 胡瑶歪头望着慕渊,“夫君,父皇母后说你穿的素净让宫人们备了新衣裳。你要不要换上?” 慕渊凤目微挑,“素净?” 走过来的江明远难以置信的用扇指了指慕渊,“他,素净?!小公主在大梁你都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般素净的人。” 胡瑶颇为心虚解释道:“这是父皇母后说的,不是我的意思。” 说话间,宫人走过来行礼道:“公主,驸马爷的衣裳已备好可要现在更衣?” 胡瑶一脸期待的看向慕渊。 慕渊明知故问道:“阿瑶想我更衣吗?” 胡瑶眉眼弯弯点头笑道:“夫君穿什么我都喜欢。” 慕渊了然道:“我现在去更衣,一会见。” 胡瑶笑意盎盎向慕渊挥手道别,“一会见,夫君。” 江明远:“......” 他忽然就明白徐以云那日马车上的感受。 -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渊哥哥与宫人走了?” 江明远用扇轻抚徐以云的耳坠,“嗯。” 徐以云拍掉江明远的扇,“渊哥哥去了多久?” “有一会了,应当快......”江明远顿了顿笑道:“驸马爷来了。” 徐以云顺着江明远的目光望去。 慕渊的穿着与往日相似却又有种难以言喻的不同。 他金冠束发,一袭锦绣红袍腰间系着金筐玉珠蹀躞带,整个人透着金昭玉粹的雍贵之气。 不知为何,徐以云想到天家威仪四字。 江明远开扇挡住徐以云的目光,“等会我们进殿时走慢些。” 徐以云侧头看向江明远,“为何?” “避避你渊哥哥的锋芒。” 徐以云拉下挡在眼前的扇,看着走来的慕渊点了点头。 - 章华宫 名门贵女,世家公子正谈笑风生的说着临安近来发生的事。 贵女摇扇笑道:“几日后便是花灯会,按三年一次的惯例合春阁的花魁要抛绣球了。” 一旁的公子好奇道:“今年是男是女?” “男的。” 另一位华服公子感叹道:“又是男的。” 整理耳坠的贵女问:“男花魁可是苏沁?” “原本是,但听说苏沁近日病了便换了他人。” 把玩酒盏的公子调侃道:“我看不是病了,是不想让绣球落到你们手里。” “滚。” “说起来穆小侯爷呢?这段时日都未见到他。” “皇后娘娘前段时日派穆小侯爷去办事了,可惜咱们公主回来却见不到小侯爷。” 华服公子叹息道:“见到了又如何,准驸马变侍君,我想想都替小侯爷难过。陛下与娘娘虽未明说,但谁不知穆小侯爷是照着驸马养的。” 摇扇的贵女提醒道:“侍君?我说你们难道不知他国女子是不能养侍君的。” 碧色锦服的公子惊讶道:“真的假的?” 橘裳贵女好奇道:“那男子呢?男子是不是也不能纳妾?” 碧色锦服的公子道:“男子好像是可以的。” 贵女讥讽道:“凭什么女子不能,男子却能。就应当与我们南魏一样,女子能男子亦能。若不能就都不能。” 华服公子道:“你们说为何他国女子不来南魏?” 摇扇的贵女说:“不是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怎么来南魏?” 一直未开口的贵女打断几人的对话,“话说咱们公主十二就去了梁国,还未正式学过南魏女子的课业,会不会在梁国耳濡目染成了三从四德的女子?” “这不好说。” 玩酒盏的公子问道:“那咱们公主岂不是会吃亏!” “这怎么行!” “就是,就是。” “我说......公主还未见到,你们就不能等见到公主再做判断吗?” 众人正说着,就听到殿外传来,“公主到——” 第78章 可远观不可亵玩 众人起身望向殿外,只见一位仙姿玉色 的红衣少女缓缓走来。 一颦一笑艳盖牡丹,灼灼其华见之入凡。 记忆中那个稚气可爱的小公主,如今已长成倾国倾城的明艳少女。 贵女合扇低语:“我忽然有些想哭。” 华服公子点头小声抽泣。 贵女:“......” 锦袍公子问:“梁国真不能收侍君?” “不能。” 橘色衣裳的贵女问:“那自荐枕席,露水姻缘呢?” 华服公子道:“......应当不能吧。” 碧色锦服的公子道:“我说这里是南魏,公主点头同意不就可以嘛。” 众人点头,“有道理。” 未开口的贵女提醒道:“注意点言行,别吓到公主。” 众人点头。 胡瑶刚进殿,殿内众人纷纷向她行礼,她福身回礼,入座后众人才依次落座。 她看着宴桌上的荷花酥,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众人见公主安静坐着,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直到看到公主将桌上的荷花酥全部吃掉才反应过来。 梁国竟连荷花酥都不给公主吃! 摇扇贵女让侍女将荷花酥端给胡瑶,“公主,臣女的这份荷花酥给您吧。” 胡瑶疑惑的看向端到她桌上的荷花酥。 “臣女的这份也给公主。” “臣的也是。” 胡瑶:??? 她看着桌上越来越多的荷花酥,连忙制止道:“不用,安安快让宫人给诸位端回去。” 众人道:“公主吃吧。” 胡瑶:“......” 她吃不了那么多啊! 若是让慕渊看到,保不准又要吃味。 最终在胡瑶强烈的要求与众人殷殷期盼下,她的桌上还是留下了一盘荷花酥。 “公主这三年在梁国过得可好?” 摇扇贵女的询问,让其他贵女公子也聚到胡瑶身边。 他们斟酌用词小心翼翼的询问公主。 “......这般说来驸马待公主果真极好?” 胡瑶略显羞涩的点头。 众人见公主害羞的模样即欣慰又疼惜。 欣慰公主所嫁是她心悦之人也是心慕她之人,疼惜公主为护南魏远离家国。 贵女用胡瑶听不到的声音提醒众人,“公主与驸马感情极好,这露水姻缘自荐枕席的事你们千万别做!” 公子们小声调笑道:“我们有分寸,倒是你们别见到驸马爷就把这话忘了。听说咱这驸马爷俊郎的很。”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的声音再次打断众人的交谈。 “驸马到——” 众人闻言向殿外望去,争相看这“一将功成天下知”的少年将军。 少年红袍金冠,朗艳昭昭,举手投足间透着风流雍贵的天家做派。 贵女们纷纷轻声感慨。 “......乱我心者。” “芙蓉帐里死,做鬼也风流。” “若能与他同鸳帐,纵被无情弃也不悔。” 华服公子提醒道:“虽然他是真俊郎,但你们能克制点嘛。” 未开口的公子感叹道:“不知驸马好不好男色?” 碧色锦服的公子翻了个白眼:“你若想死可以直接死,何必想方设法折磨自己。” 贵女轻声问:“若是在梁国有女子觊觎驸马,咱们公主怎么办?” 公子们:你们刚才明明都在觊觎他。 摇扇贵女笑道:“问问公主不就知道了。” 贵女们纷纷点头。 胡瑶趁众人都看向慕渊时,偷偷朝看她的慕渊挥了挥手。 慕渊薄唇微扬,加快了步伐。 胡瑶正想离桌去接慕渊,就被刚才还在小声讨论着什么的贵女们围住。 她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贵女们异口同声的小声询问:“若是有女子或男子觊觎驸马觊觎您,公主您会如何做?” 刚坐到位置上的公子们:“......” 胡瑶倒是从未细想过这个问题。 贵女们点头又问:“公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胡瑶疑惑道:“……关起来?” 贵女们提醒道:“公主可以杖责还可以挖眼,废双手双腿!” 胡瑶顺着她们的话颇为心虚的说:“那就先杖责再挖眼,最后废双手双腿。” 贵女们显然对她的回答非常满意,听完后心满意足的行完礼回座了。 慕渊路过时,贵女们默默在心里提醒自己,驸马是公主的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慕渊刚坐下,胡瑶就凑到他身旁,甜甜的唤道:“夫君。” “阿瑶喜欢我这身打扮吗?” “喜欢。” 胡瑶的视线从慕渊脸上移到他的锦袍上。 当她看清楚锦袍上金线绣的四爪蟒图案时微微一愣。 “平平去尚服局问问驸马的衣裳是不是送错了。” 平平看着慕渊身上的锦袍,面色凝重点头道:“诺。” 慕渊制止道:“不必了,我问过没送错。” 胡瑶闻言黛眉微蹙。 尚服局既说没送错,那就表示有人故意为之,能让尚服局送出蟒袍而不怕牵连的只有父皇母后。 母后刚才说过只要她喜欢她便喜欢,所以不会是母后。 这事定是父皇吩咐的,可她分明记得父皇以前挺欣赏慕渊的才能,还常与她说慕渊的事。 如今又为何要这般做? 第79章 当真不喜欢我了 胡瑶轻扯慕渊的衣袖问:“夫君既知道不能穿为何还穿?” 慕渊轻笑道:“因为阿瑶想看。” 胡瑶微微一惊抿唇笑道:“我的话又不是圣旨。” “阿瑶的话比圣旨还管用。” 胡瑶狡黠地眨眨眼看着慕渊,“那我若是要夫君的命,夫君也给我吗?” 慕渊含笑将她的手放到自己腰上,“悉听尊便。” 胡瑶微怔,有些难以置信的在慕渊腰上摸了摸,“你......” 她凑到慕渊耳边嘀咕道:“你怎么敢佩剑上殿,若是让人知晓是要命的!” “此刻我的生死就在阿瑶一念之间。” 胡瑶将放在慕渊腰上的手收回,“哼,你就是吃定了我喜欢你。我真是白担心你了,你都敢殿上佩剑穿蟒袍又算的了什么呢。” 慕渊恣意一笑,单手托腮懒洋洋的凝望着她,“阿瑶有多喜欢我?” “不喜欢了。” “不行。” “哼。”胡瑶脸一扬,视线落在大殿门口。 她就在想徐以云与江小公爷怎么还没来,原来是被众人围住了。 慕渊顺着胡瑶的视线看去。 徐以云茫然的扯着江明远的衣袖,问江明远围着的公子,贵女们在说什么。 “她是我未过门的夫人。” 江明远一句话让围着他问要不要来段露水姻缘的贵女,问徐以云要不要嫁到南魏的公子彻底闭了嘴。 公子贵女们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回到各自的座位。 徐以云茫然的看向散去的众人,“江明远他们在说什么?你又和他们说了什么?” 江明远拉着徐以云坐到位置上,“我慢慢说给你听......” 胡瑶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江明远说的话。 ......离谱。 江明远简直是在睁眼说瞎话! 胡瑶觉得她当初学梁国话简直是明智之举。 她默默的将目光移到宴桌上,当做没看见没听见。 慕渊收回目光时,胡瑶正盯着荷花酥发呆。 他眸光微动,从盘中拾了块荷花酥递到胡瑶面前,“阿瑶当真不喜欢我了?” 胡瑶看了眼荷花酥后看向慕渊。 慕渊薄唇轻启:“我喜欢阿瑶,即便阿瑶不喜欢我了,我也会一直一直喜欢阿瑶......” 胡瑶在慕渊轻声耳语下不争气的红了脸。 她有些无措的打断慕渊的情话,接过他递来的荷花酥,“我、我知道......” 慕渊唇角勾着闲闲的注视着她。 今日过后,胡瑶看到荷花酥第一个想到的就不会是王承允了。 胡瑶满脑子都是慕渊说的话,手中荷花酥是什么味道都没尝出来。 “陛下、娘娘驾到——”殿外传来的高呼让胡瑶回过神。 众人起身行礼问安。 曹弘延一进殿就瞧见瑶瑶与她那风流多情的夫婿,“这小子胆子挺大,还真敢穿。” 胡婧没好气的朝曹弘延翻了个白眼,“他穿或不穿理都在陛下这,陛下给妾少整事。” 曹弘延道:“婧儿放心,我绝不会做让瑶瑶伤心的事。” 胡婧不太信任的点头。 注意到慕渊的不止曹弘延与胡婧,还有跟在两人身后的文臣武将。 曹弘延与胡婧入座后,众人才缓缓入座。 曹弘延举杯笑道:“众卿随意,今日不必拘礼。” “诺。” 父皇杯盏刚放下话,胡瑶就见对面盯着慕渊上下打量好一会的言官准备起身。 胡瑶正想起身,就听到母后开口。 “驸马身上的衣裳可合适?可喜欢?” 慕渊起身回道:“合适,喜欢。” “那便好。陛下说驸马穿红袍好看,特意去尚服局为驸马选的。” 慕渊行礼道:“小婿谢陛下。” 曹弘延不冷不热的应了声,“嗯。” 母后的两三句话让言官坐回位上。 胡瑶心情颇好的饮了几杯小酒,笑眯眯的开始替慕渊布菜。 宴席上,慕渊发现他的这位岳父对江明远的态度都比对他好。 话里话外都是胡瑶怎么就嫁给了他? 慕渊眉眼微凝,不禁陷入深思。 他应当没做什么惹这位岳父生气的事吧。 - 接风宴因母后的出言,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度过。 因徐以云不懂南魏话,胡瑶特意安排平平去她,她与江明远暂住在凤阳宫西殿两间相隔不远的阁中。 胡瑶则牵着慕渊向主殿卧房走去。 卧房内,硕大的红木嵌螺钿缎心百鸟朝凤屏风将卧房隔成两处。 屏风外,菱花窗下书案上摆着本摊开的书与笔墨纸砚,不远处摆着大摇椅,摇椅上放着个奇怪的狼型软枕,其他处亦摆放着稀奇古怪的玩物。 如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弓箭,芍药花灯,断线兔子风筝等等等等。 屏风内,金丝楠木制成的拔步床上雕刻着凤凰芍药,床上挂着霞影纱制的床幔。 床幔里依旧挂着那枚阿弟为她求来的平安符。 拔步床不远处的衣架上,挂着她去梁国前换下的绯色卷草纹云纱儒裙,妆奁上依旧摆着她换上嫁衣后摘下的金玉首饰。 胡瑶看着房中的布置不禁愣住。 除了刚摆上的零嘴糕点与母后收起的画卷,房中的一切都与她走那日别无二致。 胡瑶想若她没有归国,这间卧房只怕是会永远停留在她出发梁国那日。 ......还好,她回来了。 慕渊将胡瑶的反应尽收眼底,并未出声打扰。 不知过了多少,安安走了进来行礼问:“公主,驸马,净室热水已备好可要现下沐浴更衣?” 胡瑶看向慕渊时,见他也看着她,眉眼弯弯的笑道:“你们先去净室候着。” “诺。”安安领着众侍女们行礼退下。 慕渊噙着笑问:“阿瑶要与我说什么?” 胡瑶也不答话,自顾自的低头解慕渊腰间的蹀躞带。 慕渊:??? 第80章 其他女子都不行 “啪。”金筐玉珠蹀躞带被随意扔在桌上。 胡瑶的手在慕渊腰上仔细摸了一会。 ......夫君身材真好啊。 不、不对,现在不是感慨这个的时候! 她明明记得软剑在这个位置,难道她记错了? 慕渊眉眼肆意慵懒,薄唇微勾垂首看着胡瑶,一副任卿采撷的模样。 胡瑶不死心的将手从慕渊腰间收回,黛眉微蹙的看向慕渊,“夫君,软剑呢?” 慕渊眯了眯眼调侃道:“原来阿瑶是要软剑啊。” “不然呢?” “我还以为阿瑶是要我。” 胡瑶红着脸理直气壮道:“我......我都要。” 慕渊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愣了一下,耳根不自觉染上绯色。 胡瑶也不敢去看慕渊听到这话的反应,结结巴巴道:“夫、夫君剑呢?” 话音刚落,那条被她扔在桌上的蹀躞带重新回到了她手上。 慕渊握着她的手调整蹀躞带,从里面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剑。 “小心些,别伤到自己。” 胡瑶点头,看向手中的剑。 剑柔软如娟。 若是用这样的剑杀人想必极有难度,可若只是学来防身,应当会简单些,比起慕渊让暗卫保护她,她自己会用剑岂不是更安全。 她将手中的剑还给慕渊,满脸期待的问:“夫君可以教我用剑吗?” 慕渊微微颔首,将软剑放回蹀躞带里,“让二郎教你好不好?” 胡瑶清瞳微睁,“二郎会剑?” 她还以为二郎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呢。 “嗯,二郎剑法比我好比之旁人更好。” “......倒也不必如此好。” “阿瑶既然要学,自然要学最好的。” 胡瑶:“......” 她只不过想学点剑术防身,顺便学剑时与慕渊增进夫妻之情。 胡瑶嘀咕道:“二郎之前教我识字学话又要教我剑术,早知这样我干脆听母亲的改......” 剩下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来势汹汹不容半分抗拒的吻堵住。 胡瑶下意识的回应,让原本因她的话有些无措的慕渊冷静了下来。 胡瑶被吻的几乎要站不住,瘫软在慕渊怀里。 慕渊似乎不想放过她,将她抱起放到桌上加深了吻。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 她听到慕渊略微粗重的喘息。 “阿瑶,我的骑射长枪都比二郎好......” 胡瑶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又觉得这样不好,抿唇调笑道:“夫君闻到了吗?好浓的醋味啊。明明之前有人还说过不至于吃二郎的醋。” 慕渊怔然,见胡瑶得意洋洋的模样意识到她刚才是故意那样说的。 他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一直都是我一个人在吃味。” “谁说的,明明之前一直在吃味的是我。夫君的那些风流韵事,光是听到的就够我难过好久。” 慕渊笑容微敛,神色凝肃起来,“阿瑶,那些你听说的事,我一件都未做过。我十二随母亲出征,直至陛下有意与南魏和番招我回锦命我送文书......” 胡瑶忍不住打断慕渊,“不对,当时送文书的不是你,我见过那个送文书的使臣。” “嗯,中间发生了一些事,陛下就将此事派给了他人。我处理完事回锦城的路上,正巧遇到被刺客偷袭的使团。” 慕渊眸光微动,柔声轻笑道:“阿瑶,我遇到了你。在那之前我没喜欢过别的女子,在那之后......” 他双手捧着胡瑶的脸宠溺道:“除了你其他女子都不行。阿瑶,我非你不可。” 她静静的看着慕渊,慕渊也看着她。 第81章 我在房中等着你 胡瑶想若是早些知道,重生前的她与慕渊就不会错过。 还好,她重生了。 她闭眼吻上慕渊的唇。 慕渊的亲吻,珍重又温柔。 不知过了多少,珍重温柔的吻从唇上缓慢的滑落至颈间。 胡瑶不禁颤栗了一下,“夫、夫君我想先去沐浴......” “好。”慕渊低哑的应了声,将她从桌上抱下。 胡瑶脸颊泛着红晕,扯了扯慕渊的衣袖有些不舍道:“......我要走了。” 慕渊扬眉轻笑道:“我送阿瑶去好不好?” 胡瑶心满意足的应道:“好。” 安安吩咐完宫人再多备些热水,就见公主牵着少将军走了过来。 安安:难道公主是担心少将军找不到净室,特意带他走一遍? 众宫人:早知公主要与驸马共浴就安排在浴房,净室未免小了些。 胡瑶捏了捏慕渊的手,用眼神示意他低头。 慕渊恣意一笑低下头。 她凑到慕渊耳边悄声说:“夫君不用在这等我,先回房玩一会吧。” 慕渊:“......” “夫君?” 慕渊看着胡瑶纯真无邪的望着他,认命般的点了点头,“......阿瑶去沐浴吧,我回房了。” “好。”胡瑶笑意晏晏和慕渊挥了挥手。 慕渊:......他原是想与她共浴的。 安安:公主果真是担心少将军,公主真好。 众宫人:梁国男子果真没情趣! - 风从半开的菱花窗吹入。 书案上的烛火微微摇晃着,暖晕洒在慕渊的脸庞。 他长睫微垂,执笔在书案上写着什么。 刚进卧房的胡瑶见到此景,眸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手提襦裙,缓慢悄声的向慕渊走去。 清淡的花香从身后传来,慕渊放下手中的笔,噙着笑转身将偷袭者搂到怀中。 怀中的偷袭者沉默片刻,兔子似的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胸口,“......夫君何时知道我来了?” “阿瑶刚进卧房的时候。”慕渊指腹轻柔的抚着胡瑶肩颈处浅淡的齿痕,“熏香了?” 慕渊温热的气息落在胡瑶的肩颈处,她觉得有些痒,用手推了推慕渊,“夫君觉得好闻吗?” “好闻,和初遇时我将阿瑶从马车中抱出时闻到的一样,是什么香?” “是芍药花的香味。夫君,你们梁国人是不是不喜欢芍药?我在梁国就极少看见芍药。” “不是不喜欢,是梁国的水土很难养活芍药。” 胡瑶搂着慕渊劲瘦的腰身,将脸埋到他怀里不再说话。 他心头一滞,轻揽着她。 胡瑶从慕渊怀中探出头看向书案。 她进来时,就很好奇慕渊在写什么。 书案上放着她抄到一半的《邶风·北风》 诗之所以未抄完是因为在抄诗时,梁国使团带着和亲文书来了。 父皇让她去大殿上见使者,她原是打算见完后再将诗抄完。 谁曾想这一见便再无心情抄诗了。 重生前的她定然想不到,这首诗最后是由慕渊替她抄完。 慕渊见她看诗,轻声念道:“北风其凉雨雪其雱……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阿瑶为何抄这首诗?” “不记得了,大概是刚巧翻到这页吧。”胡瑶拉着慕渊的手臂向外走,“天色已晚,夫君快去沐浴吧。” 慕渊应了声“好”后,又凑到她耳边说:“在房中等着我。” 胡瑶怔然,随后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半天,“等……等你做什么?” 慕渊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吻,“这段时日欠的,等会我都要讨回来。” 胡瑶微微一愣,反应过来后逃一般的快步向屏风后走去。 慕渊朗笑出声,向净室走去。 直到胡瑶躺在床上都还在想慕渊方才说的话。 她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等慕渊从净室回来,发现胡瑶不仅在乖乖等他还等的睡着了。 自那日小镇出发后,他就过上了这种看得到,吃不到的日子。 慕渊宽慰自已好歹这次阿瑶还给他留了半边的床。 他熄灭烛火,躺到床上将胡瑶搂到怀里。 月光透过半开的菱花窗,洒在书案的红纸上,纸上的诗清晰明了。 - 椒房殿内与胡瑶眉目有些相似的中年女子,笑意澹澹的看向进殿的宫女问:“如何?” 宫女行礼道:“回娘娘,驸马爷沐浴更衣让奴婢们退下,奴婢们并未有机会近身伺候。” “娘娘这回放宽心了吧,今日宴上驸马爷与公主如胶似漆的模样,简直是一刻都分不开。娘娘想若驸马爷对公主不好,今日就不会有接风宴。” 胡婧点头道:“本宫这做母亲的到底是不放心,你便让本宫再观察几日吧。” 钟嬷嬷笑道:“老奴明白,老奴也会替娘娘观察着。” 第82章 阿瑶帮帮我好吗 太阳初出,红光满房。 胡瑶睡眼惺忪的从慕渊怀中钻出伸了个懒腰。 她歪着脑袋看还在熟睡的慕渊。 近日舟车劳顿,她昨夜竟在等慕渊时睡了,不知为何觉得有一点可惜。 她伸手轻抚慕渊的脸,细细描摹他的五官。 此情此景倒是让胡瑶想起以云给她看的话本子。 她学着话本子里的女子,俯身在慕渊耳畔悄声道:“夫君若是不说话,我就亲夫君了。” 慕渊没反应,她偷偷俯身吻上慕渊的唇。 两唇相贴的瞬间,心跳砰砰的加速跳动。 胡瑶有些贪婪的迟迟不愿离开,直至得到慕渊下意识的回应。 她明眸慌张的看去。 慕渊那双精致的凤眸半阖半弯,藏着笑意。 胡瑶涨红着脸,羞怯地想要逃离却被慕渊搂紧。 绵密又温热的吻缠了上来。 直到她忍不住嘤咛出声,吻才微微松开,“早,阿瑶。” “夫君,早。” 胡瑶心虚的厉害,觉得自己就是那偷东西被抓的贼并且还是人赃并获的那种。 “阿瑶,我难受。”慕渊的声音沙哑。 胡瑶担忧的问:“夫君哪里难受?” 莫非是水土不服? 慕渊也不答话,只是轻轻碰了碰她。 胡瑶清瞳一睁,红着脸辩解道:“我、我就是偷亲了一下,怎么就、就......” “阿瑶帮帮我好吗?阿瑶昨夜还说等着我。” 慕渊声音轻柔,甚至还带着委屈和乞求。 听的胡瑶直接泻了防线,“我帮夫君,反正现在还很早,不会有人知晓的......” 伴随着轻笑声,温热的气息,带着薄茧的指腹散落在她的四肢百骸。 她两只膝盖下意识磨了磨,沁出一层薄汗。 胡瑶忍不住抬头望去。 慕渊那双平日慵懒恣意的眸子,此刻带着与她一样的情愫。 她脸颊烧得通红,双手情不自禁的搂上慕渊。 缠绵的亲吻,贪婪的索取,动情的厮磨在阳光下毫无顾忌的展露给彼此。 - 胡瑶身子绵软的靠在慕渊怀里,看着安安与宫人们将早膳撤下。 胡瑶觉得自己的脸皮已经厚到在与慕渊同房时说出“想要他”这样的话,也就没必要在意宫人们看到她靠在慕渊怀中会如何想这样的事。 毕竟现在在意已经来不及了。 她长睫微垂,看向慕渊手中的药。 这调养身子的药,从每日都要喝变成每月四次。 若非安安端药过来,胡瑶都快忘了中毒之事。 她原想着去太医院查查她中的什么毒,可又怕太医院将此事告诉父皇母后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慕渊舀起一勺药汤送到她唇边,“不烫了,阿瑶喝吧。” 她拿过慕渊的勺子放回碗中,“夫君药不是这么喝的,尤其是这种苦到难以下咽的药。” 慕渊试图解释:“话本上都是这么喂药......” “夫君,话本上的话不可全信。” 这是胡瑶今日得出的结论。 她拿过慕渊手中的碗,仰头将药一饮而尽。 苦味在口中蔓延,她忙接过安安递来的糖果子含在嘴里,“......药要这样喝。” “阿瑶真棒。”慕渊的指腹轻轻抚过她沾着药汤的唇。 他舌头掠过指腹,药汤的苦涩便染上舌尖。 胡瑶看得有些出神。 “果真很苦,阿瑶糖果子分我点。” “安唔......” 糖果子被突如其来的舌卷起,碾碎,向四处散开,最后融化成水。 安安知晓公主与少将军一起时,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收拾好药碗就带着宫人们退出了卧房。 在看到卧房外站的人时,安安微微一愣。 第83章 中毒之事 安安上前行礼道:“钟嬷嬷是有什么要紧事找公主吗?若非急事,还望嬷嬷晚些再来。公主与驸马在房中现下只怕是不便见人。” “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皇后娘娘让老身前来问问驸马平日爱吃什么。” “驸马膳食中有肉便可。” “老身记下了。”钟嬷嬷看向安安手中的药碗问道:“公主可是身子不适,怎得一大早就喝上药了?” 安安解释道:“不是,不是,这是驸马为公主配得调理身子的?药,嬷嬷无需担心。” 公主交代过她与平平,切勿将中毒之事告知陛下娘娘,以免让陛下娘娘担忧。 “这药可是晨起或入夜前喝?每次喝时驸马爷都在?” 安安点头。 “老身知晓了,姑娘去忙吧。” 安安行礼道:“嬷嬷我先告辞了。” 钟嬷嬷笑容和蔼的点了点头,在安安背影消失在转角处时神色一凛。 她嘱咐身后的宫人,“让人取下安安碗中的药渣送去太医院,切记不可惊动任何人尤其是梁国人。” “诺。” 钟嬷嬷看着紧闭的房门皱眉叹气。 她家公主单纯,贴身侍女也单纯,只怕是让梁国人给骗了。 她需赶紧将此事告知皇后娘娘。 - 沐浴更衣后,胡瑶换了身香云纱红芍药襦裙在慕渊面前转了一圈,“夫君,好看吗?” 慕渊懒洋洋的靠在摇椅上,目光肆意落在她身上,“好看。” 她坐到慕渊身旁笑嘻嘻的感慨道:“夫君,你说我怎么这么好看呀!” 少女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快夸我”。 慕渊宠溺的笑道:“阿瑶……” “公主!皇后娘娘她、娘娘她......” 卧房外,忽然传来的急促声让胡瑶心头一紧。 胡瑶起身,有些焦急的向外走去,“母后怎么了?” 慕渊神情凝肃跟着胡瑶向外走。 宫人行礼道:“皇后娘娘身子有些不适说想要见您。” “母后哪里不适?可唤太医瞧过,太医如何说的?” “奴婢来时太医还在为娘娘诊脉。” 宫人见慕渊欲与她们同去制止道:“皇后娘娘说只想见公主一人,驸马还是待在凤阳宫吧。” 慕渊微微攒眉,牵胡瑶的手在空中顿了顿。 胡瑶自顾自的牵住慕渊的手,“夫君,我去去就回。你若是无就在去西殿找江小公爷和以云玩吧。” 慕渊点头道:“阿瑶不必担心我,快去吧。” 胡瑶颔首向椒房殿方向跑去。 宫人们紧跟在身后,“公、公主!您小心!慢些!” - 胡瑶赶到椒房殿时,她母后正与钟嬷嬷说着什么。 看气色倒是与往常一样并无半分病态。 胡瑶快步走到胡婧身旁关心道:“母后的身子如何?可有哪里不舒服?” 胡婧让她坐到身旁,温柔的整理她额前的发,“母后没事,只是这几日没歇息好。” 胡瑶担忧的看着母后,“当真只是没歇好?若是母后身子有什么不适,可不许怕女儿担心瞒着女儿。” “母后真的只是没歇好,瑶瑶若不信可以问问陈太医。” 胡瑶看向正在整理药箱的陈太医。 陈太医向她行礼道:“公主莫要担心,皇后娘娘身子康健。” “这事还是怪老奴,老奴刚才慌了神才自作主张让宫人去请公主过来,让公主忧心了。” “嬷嬷也是关心则乱,母后无事便好。” 胡瑶看向母后还是有些担心的问:“母后真没事?” “母后真没事。您想啊,若母后真有什么事,你父皇早就来了。” 胡瑶静默片刻点了点头。 母后说的对,若她真身子不适,父皇定是什么都不管赶回来守着母后。 她娇嗔道:“母后当真是吓到女儿了,害得女儿将夫君扔下就过来了,夫君也很担心母后呢。” 胡婧眸中闪过不悦,笑着将胡瑶搂到怀中,“囡囡归家还未把平安脉吧。此刻陈太医在不妨请个平安脉,毕竟我们囡囡好不容易才归家。” 胡瑶愣了愣随即从母后怀中钻出,“我身子好着呢,就不劳烦陈太医了。” 陈太医笑道:“微臣能替公主请平安脉,怎么会劳烦呢。” 胡婧朝钟嬷嬷点了点头,“囡囡听话就让陈太医把把脉,母后也好安心些。” 胡瑶正想推脱,手已被钟嬷嬷握住。 不等她反应过来,手腕上就多了一块锦帕,陈太医已搭上了脉。 胡瑶:“......” 她现在若不让陈太医把脉是不是很可疑? 胡瑶看着陈太医捻着胡须若有所思的模样,低头想着要怎么解释中毒之事。 陈太医不紧不慢的收回手,沉默半天才开口:“公主身子无碍,娘娘不用担心。” 胡瑶:??? 不对啊!二郎之前说过她被人下毒,身子骨弱要好好调理两年才能完全好。 等一下! 她中毒之事好像一直是夫君与二郎在说。 她也不曾让他人诊过脉,难道是夫君与二郎骗她?可骗她又有何好处? 第84章 皇弟 胡瑶蹙眉含颦的看向陈太医。 她不信夫君与二郎会骗她,可陈太医医术精湛也不可能诊错脉。 如此想来,只有一个可能。 她的身子己调养好了。 “囡囡?” “嗯?” 胡婧宠溺的点了点胡瑶的鼻,“舒然昨日说今日要去凤阳宫找你,你们姐弟许久未见,他定然又要缠你玩闹,时辰差不多了,你先回宫吧。” 胡瑶笑意晏晏的抱了抱母后,“好,母后若想女儿了就让人通知女儿,女儿会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胡婧道:“好,母后让人备了步辇,囡囡坐步辇回宫吧。” 她起身向外殿外走去,“嗯。母后,女儿先走了。” 胡婧温柔的望着胡瑶点头。 直至胡瑶的背影消失在殿外才开口道:“陈太医,瑶瑶身子如何?” 陈太医凝眉道:“回娘娘,从公主脉象上看应是中毒。” 胡婧一惊,“中毒?!” “是,并且这毒已在公主体内一段时日。若要医治调养只怕需三四年或更久。在此期间,公主若有身孕只怕会一尸两命。” “可否彻底根治?” “若要彻底根治,只恐公主身子再难有孕......除非盛神医再世。” 胡婧脸色微沉摆了摆手,“无嗣便无嗣,本宫只要瑶瑶身子康健。药碗中的药可查清?” “那药繁杂还需三日方可知晓是否是毒药。” 胡婧点头,“今日之事暂不要告知陛下,太医可明白?” “微臣明白。” “退下吧。” “诺。” 胡婧眸光微顿很快又覆了层冷笑。 “本宫原以为是慕渊不想要瑶瑶生的孩子,没想到他是不想要瑶瑶。女子生育本就伤身,一尸两命的事又时有发生,若因此亡故又有谁会起疑。” 钟嬷嬷:“娘娘您说这事是梁帝的主意还是慕渊的主意?当年昭阳公主和亲梁国也是难产而亡。” “谁的主意都不重要,三日后太医院查清药材将此事告知陛下,届时是让慕渊以命相抵,还是两国交兵就看梁帝的抉择了。” 胡婧叹了口气,“本宫唯一担心的是瑶瑶。阿钟。你瞧瑶瑶说到慕渊时的模样,那是打心底里喜欢。本宫怕要了慕渊的命,瑶瑶会伤心欲绝。” 钟嬷嬷宽慰道:“娘娘莫担心,公主若知晓真相,虽会伤心但想必也会放下。” “替我给景儿写封信,告诉他瑶瑶回临安了,让他立刻放下手中诸事回来。” 胡婧原是担心穆景在这会让慕渊与瑶瑶产生隔阂,特意让他在瑶瑶归宁时离开临安。 如今看来,倒是她多此一举了。 胡婧沉思片刻又在钟琴耳边嘱咐了几句。 - 凤阳宫 慕渊托着腮百无聊赖的看着玄清一勺一勺喂胡瑶的幼弟曹舒然喝药。 他真搞不懂两人昨日才见面,怎么就关系这般好了。 慕渊瞥了玄清一眼,“殿下多大?” “十二。” “殿下可知玄清多大吗?” 曹舒然摇了摇头,看向玄清。 玄清舀起一勺药汤喂到曹舒然嘴边,“十八。” 慕渊凤眸微眯笑道:“一树梨花压海棠啊。” 玄清疑惑的看向慕渊,“好端端的念什么诗。” 慕渊唇角上扬,起身拿过玄清手中的药碗,“殿下,药不是这么喝的。男子汉大丈夫喝药应当一饮而尽。” 曹舒然看了看玄清,又看了看慕渊。 胡瑶踏进凤阳宫时,就见到她阿弟,慕渊与玄清道长三人其乐融融的说着什么。 慕渊见胡瑶回来,笑意盎然的迎上去,“阿瑶。” “夫君。”胡瑶冲慕渊甜甜的笑了笑,绕过他走到曹舒然身旁。 慕渊:“......” 玄清轻笑。 胡瑶问:“阿弟有没想姐姐?” 曹舒然起身抱住胡瑶,“皇姐我好想你。” 胡瑶回抱道:“姐姐也很想你,让姐姐仔细瞧瞧。” 胡瑶松开曹舒然仔细端详,面色与精神似乎比以前要好,个子也比她高了。 胡瑶关心道:“阿弟喝的药苦吗?” 曹舒然摇头,“不苦。” 胡瑶夸赞道:“哇,我们舒然好棒。” 曹舒然笑了。 胡瑶看向玄清道长,“玄清道长,我阿弟的病还要劳烦您多费心。” 玄清微微颔首,“应该的。” 曹舒然拉了拉胡瑶的手,“皇姐,我们去后园走走吧。” 胡瑶回之一笑,“好。” “夫君,我与阿弟去后园走走。” “玄清,孤与皇姐去后园走走。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慕渊、玄清:“慢些走。” 胡瑶、曹舒然:“知道了。” 两人行至院中,待宫人退下曹舒然才开口,“皇姐,他对你好吗?” 胡瑶捏了捏曹舒然的脸,“没大没小,要叫姐夫。” 曹舒然撇了撇嘴,“......姐夫对你好吗?” 胡瑶笑盈盈的点头。 “皇姐若他对你不好......” 胡瑶下意识脱口而出,“他敢!” 曹舒然噗呲一笑,拉着她坐下。 手腕处露出两环相连一起的枣木镯。 胡瑶好奇问:“这什么镯子?样式真奇怪。” “玄清给的,说是阴阳镯可以辟邪必要的时能护我性命。” “那你可要好好戴着。” 曹舒然点头,“皇姐,玄清将我错认成他的恩人。” “什么恩人?” “具体的我也还不是很清楚,但我不打算在他替我治好病前告知他此事。他自己认错人与我无关。” 胡瑶撇清关系道:“与我也无关。” 第85章 只等三日 胡瑶拉过曹舒然的手语重心长道:“玄清道长好心替你治病,你万不可戏耍他。” 曹舒然道:“我才懒得耍他。” 胡瑶不太相信的拍了拍曹舒然的手。 别人不知道她阿弟的性子,她这做姐姐的可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她阿弟最会在外人面前讨巧卖乖,装得人畜无害,其实心眼多的很。 就冲他身子不好又常嗜睡,还能在她和亲后让大臣们心甘情愿的主动请旨让父皇立他为太子就足以证明。 她虽无心帝位,但一想到为帝位姐弟反目,弑父杀兄之事便有些心有余悸。 - 刚送走阿弟与玄清道长,钟嬷嬷便来了。 胡瑶难以置信的看着钟嬷嬷不敢相信道:“嬷嬷,您在说什么?” 钟嬷嬷道:“按南魏的规矩,除新婚之夜驸马可留宿公主房中,平日需居住侧殿。” 胡瑶企图辩解:“我怎么不知道有这规矩?钟嬷嬷是不是弄错?” “没弄错。公主之所以不知是因为公主十二去了梁国,而这些课业规矩是十三开始学的。” 胡瑶撒娇道:“既然没学不如就算了,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钟嬷嬷严肃道:“不可,无规矩不成方圆。” 胡瑶起身,“这事我去和母后说。” “公主,皇后娘娘刚服过药歇下,您还是改日再去吧。”钟嬷嬷看向慕渊,“驸马,请吧。” 胡瑶面有愠色,“请什么请!” 慕渊眉目含笑,握住胡瑶的手。 胡瑶转身看向慕渊,“夫君?” 慕渊道:“入乡随俗。” 胡瑶道:“可......” 慕渊在她耳畔低语,“没事的,我不想阿瑶因我为难。” 他话说完也不等她挽留,就跟着钟嬷嬷离去了。 胡瑶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变成这样。 宫人见公主还望着驸马离去的方向愣神,宽慰道:“公主莫要伤心,若驸马心中有公主,自然会亲自来找公主。” 胡瑶抿了抿唇,“你的意思是夫君若不来找本公主,就是心中没有本公主?” 宫人扑通一声跪下,“奴、奴婢不是这意思。” 她轻叹了声,“起来吧。本公主随口说说而已。夫君若不来,本公主去找他也是一样的。” “公主万万不可。” “为何?” “......奴婢担心、担心公主若太过主动,驸马会对您心生厌烦。毕竟驸马走时未曾回头看您,您不妨等等。若这三日驸马都未找您,就足以证明驸马往日都是在哄骗您。” 胡瑶蹙眉道:“你不会说话就别说。” 她敢肯定慕渊今晚就会来找她,根本无需三日。 侍女怯怯的应道:“诺。” - 慕渊跟着钟嬷嬷到了凤阳宫西殿。 “近来宫中事多还请驸马与您友人这三日暂待西殿。”钟嬷嬷留下这话,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钟嬷嬷一走,江明远就推门而出。 他摇着扇幸灾乐祸道:“看来这驸马爷不好当啊。那嬷嬷刚才是不是说你要黎明时,在小公主殿外行四拜礼,还要等小公主宣召你方可与她同床共枕?” 慕渊似笑非笑的看向江明远,“所以呢?” 江明远正色道:“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你岳父,岳母如此不待见你?还将我们暂时软禁在这西殿。” 慕渊凝眉道:“应当是南魏在大梁的暗探将小公爷您替我编排的风流韵事传了回来,还有......” 江明远摇扇的手停了下来,“那些风流韵事就够让他们不待见你了,你竟然还有?” 慕渊想起胡瑶曾告诉他安安巧遇钟嬷嬷的事,“今晨我喂阿瑶吃药时被看见了。” 他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听得江明远心中一惊。 江明远纠结了一会开口道:“虽说这是你们夫妻间的事,但阿渊你不能为了自己快活又不想要孩子,就哄骗小公主吃药。” 慕渊长睫微垂,眸中幽晦不明也不搭理江明远,自顾自进了房。 江明远紧随其后,“我知你不会害小公主,但这药还是要少喝。” “只是调养身子的药。” “那你现在就去解释啊。” 慕渊坐下,给自己斟了杯茶,“等等吧。” 江明远一愣合扇道:“等什么?” 慕渊抿了口茶,“等阿瑶宣召。” 江明远用扇拍了拍慕渊摇头道:“没救了,我原以为你不解释是为了等真相大白后,让小公主心疼你。没想到你竟然是为了等宣召。” “明远。” “嗯。” “我只等这三日。” 江明远了然道:“从那位嬷嬷话中可知三日后便会真相大白,你自然只用等三日。” 慕渊眉目低垂。 “我说小公主脸皮薄,应当是不会宣召。即便真宣了,她们也不会让你见她。” 慕渊看着杯中的茶淡淡道:“她可以偷偷来找我。” “小公主若是不来呢?” “她喜欢我,她应当来找我。” “你也喜欢她,你也可以去找她。” 慕渊不答话,静默的喝着茶。 江明远察觉到他与往日不同问道:“阿渊从刚才起,你好像就一直在生闷气,你到底在气什么?” “我想阿瑶来找我。” 江明远忍不住骂了句,“神经病。” “阿瑶自嫁于我只主动来找过我一次,那一次正巧是王承允来府中找我。” “巧合罢了。再说小公主以前喜欢王承允也没有深更半夜偷偷去......” “啪。” 茶盏被重重的放在桌上,裂了。 江明远的话,随着茶盏的破裂戛然而止。 他好像知道当初阿渊为何会忽然撤掉安排在小公主身边的所有暗卫了。 他知晓这事后,就一直觉得很奇怪。 明明在撤掉暗卫前就知道小公主喜欢上了王承允,为何又好端端的忽然撤掉。 此刻,江明远发自内心的希望小公主今夜就来找慕渊。 第86章 偷找慕渊 凤阳宫 胡瑶无精打采的抱着狼型软枕躺在摇椅上。 她完全没想到,慕渊昨夜竟然真没来找她! 为此她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她觉得大概是互相表明心意后,她太过黏人让慕渊感到不适。 她思虑再三,决定暂时不去打扰慕渊,但他若是来打扰她,她还是非常乐意的。 胡瑶就这么硬生生憋了三日,直到她又一次躺在摇椅上抱着软枕。 她决定了,她要去找慕渊! 她猛地从摇椅上坐起,吩咐宫人为她沐浴梳妆。 她还为此特意换了身方便行动的衣裳。 安安见她这打扮问:“公主是要出门?” 胡瑶道:“嗯,去找夫君。” 她话音刚落除了安安满屋宫人全跪了下来。 胡瑶看向安安,安安也看向她。 两人对视一会,胡瑶缓缓开口问:“你们这是做什么?” “公主,皇后娘娘交代让您今夜好好待在房中。” “公主明日再去找驸马吧。” “公主!驸马这三日可都未曾来找过您。” “是啊,公主。” 胡瑶向安安使了一个眼色,“不去便不去,你们也都下去吧。” “诺。”宫人们行礼退下还不忘关门。 胡瑶又躺回摇椅上。 她之前觉得此事有些古怪,猜测母后是出于一些不方便告知她的原因才不让她见慕渊。 刚才宫人们一跪,胡瑶更加肯定了这个猜测。 既然如此,她今夜还非要见慕渊。 “喵~”窗外传来猫叫。 胡瑶将软枕随手一扔,搬过一把凳子放到窗边小心翼翼打开窗。 安安在窗外同样放了个凳子,“公主踩着凳子出来,小心些。” 胡瑶在安安的搀扶下平安的从房中爬出。 安安指着草木较多的一处认真道:“奴婢已替公主探过路,公主往那边走,那边巡逻的侍卫最少并且离少将军的卧房最近。” 安安拿起窗下的凳子,“奴婢刚才一一试过,直通少将军卧房最里间的那扇窗并未关紧,公主到了推那扇窗即可。” 胡瑶点头将安安的话一一记下。 “今晨刚下过雨,泥地会有些滑,公主走时小心些,还有公主与少将军若要唤水......” 胡瑶脸颊染上绯红,急忙打断安安的话,“不、不唤水,我去去就回。” 她也不管安安还要说什么,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公主,等.....”身后传来安安小声的呼唤。 胡瑶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她踏着夜色,谨慎的向慕渊卧房走去。 她想她大概是第一个在自家皇宫跟做贼似的公主,好在之前她在梁国做过一次这样的事也算有点经验。 胡瑶记得那次好像是因为王承允进宫面圣,梁帝见他有些伤寒就唤太医替他诊治。 宫门下钥,梁帝便让王承允暂住在他以前陪太子伴读时住的地方。 她得知这消息,秉持着不能错过任何增加好感的机会,找借口在小厨房煮了些粥,趁着夜黑风高踏上了去见王承允的路。 不过与上一次见王承允不同,胡瑶这次有些惨,好几次都差点被人发现,好在最后有惊无险的来到了安安所说的那扇窗外。 她小心翼翼推开窗,卧房内灯烛辉煌却没有慕渊的身影。 策略有变啊! 她原想着让慕渊将她抱进屋,谁知他竟不在。 胡瑶撇了撇嘴卷起衣?。 她双手撑在窗框上微微用力。 “啪嗒~” 屁股着地,摔了。 胡瑶沮丧的看着窗想起安安。 安安说的大概不是“等”是“凳”。 她竟然忘记带凳子了。 若是她会武功就好了,刚才肯定能一气呵成翻身进窗。 手掌被沙石枝条划破,胡瑶心里也打起了退堂鼓。 她不想让慕渊看到狼狈的模样。 她缓慢地从地上爬起。 “阿瑶。”熟悉慵懒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胡瑶整理衣裳的手顿了一下,看向声音的主人。 慕渊斜倚在窗边,薄红的唇角勾笑,见她望向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胡瑶走到窗边仰头看他,“三日未见,夫君有没有想我?” 慕渊不答反问;“阿瑶想我吗?” “我人都来了,夫君说我想不想?”胡瑶张开双臂,眼神示意慕渊将她抱进去。 慕渊不为所动,“空手来的?” “怎么会呢,我给夫君带了糕点。”她从怀里拿出绿豆糕递给慕渊。 慕渊看着手中的绿豆糕笑意染上眉梢,“阿瑶做的?” 胡瑶道:“当然不是。” 慕渊眸中闪过一丝黯然,“我乏了。” 胡瑶:??? 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夫君不请我去房中坐坐?” 慕渊自嘲地笑了笑,“臣今日身子不适,无法伺候公主。公主请回吧。” 胡瑶小声解释道:“我、我不是想夫君的身子才来的!” 慕渊完全不搭理她,随手将绿豆糕放桌上就上了床。 胡瑶觉得她简直就是热脸去贴冷屁股。 她越想越委屈越委屈越生气,气呼呼的鼓着脸抱着窗框用脚往屋里翻。 她今日还偏就要进慕渊的房。 他不是要歇息吗? 想都别想。 在胡瑶坚持不懈的扑腾下,终于踏进了慕渊的房。 她走到慕渊床边蹲下,“夫君。” 慕渊阖眼,不搭理她。 “夫君是不是嫌我黏人,所以这三日才不来找我?” 第87章 他年今日 耳边是房内少女绵软的声音,声音中还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我是听说你病了,特意煮粥来看你。我来时很小心没让人瞧见。” “下次不许这样了。”房中响起男子温柔的声音。 少女乖巧的应道:“知道了。” “深更半夜,独闯男子卧房,公主有没有想过若这男子对您非分之想,您该怎么办?” “那你对我有非分之想吗?” “公主?!” “啊!我是想说你是君子。” “君子也是男子,在下与其他男子没什么不一样。” “就是不一样嘛。” “好,不一样。”男子温润的声音中带着无奈的笑意。 “这粥是公主做的?” “是呀。为了煮这碗粥,我手背都被烫伤了,虽已经上过药可说不定会留疤呢。” “在下看看。”男子的声音有些焦急。 房外的慕渊抬头看天,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胡瑶喜欢他时,他拒她于千里之外。 现在不喜欢他了,他又眼巴巴的派暗卫守着护着,最后守来她与别的男子互相爱慕。 慕渊嫉妒的快发疯了却什么都不能做。 他自作自受,活该。 他死心了。 “等公主回宫,就将安排在她身边的所有暗卫撤掉,以后不要再传她的任何消息给我。” “诺。” - 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是房门关上的声音。 慕渊缓缓睁眼坐起身,刚才还蹲在他床边解释的少女走了。 他看着空荡的卧房轻叹一声。 他如今又与她置什么气,她定觉得他莫名其妙吧。 慕渊起身,拿过木施上的墨黑锦袍换上,推开那扇被胡瑶阖上的窗。 “你、你深更半夜穿成这样做什么去?!”身后传来少女的惊呼声。 慕渊不禁一怔,转身看去。 胡瑶向他跑来,扑到他怀中紧紧的搂着他,“夫君万不可夜探皇宫。” 慕容:“我没......” 胡瑶打断慕渊,“说谎,你刚刚穿的根本不是这件,而且你还把我关的窗打开了。” 若不是她清洗好手上的伤从净室出来,他早翻窗走了。 “阿瑶我没打算夜探皇宫,我是要去找你。” 胡瑶下巴抵着他胸口仰头看他,“找我做什么?” “我想阿瑶了。” 慕渊捏了捏她白嫩的小脸,“我刚才不理你是因为我生气了,我气你这三日都未来找我。” “我现在不是来找夫君了嘛。” 胡瑶扯着慕渊的衣襟,踮起脚吻他却被他侧头避开。 胡瑶:??? 慕渊语气带着几分促狭笑意,“还说不是想我身子。” 她脸颊一热辩解道:“我、我亲的、亲的是脸又不是身子。” 慕渊长睫微垂,满含笑意的目光落在扯着他衣襟的手上。 被树枝划破的细小伤口,在胡瑶白皙的手上格外显眼。 “手怎么了?”他的声音有些焦急。 胡瑶委屈巴巴的将手伸到慕渊面前,让他看清她手上被沙石树枝划破的伤口,“为了见夫君摔的。” 慕渊的视线凝在她的身上,“除了手还有什么地方伤了?” 她今夜穿了件墨黑齐腰襦裙,裙裳上有细微的划口沾着泥沙,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摔得屁股有点疼,其他倒是不疼。“ 她话音刚落,慕渊的手就去揭她的裙裳。 吓得胡瑶往后退了几步,“做、做什么?” “看看有没有摔伤。”慕渊说着又要揭她的裙裳。 搞得胡瑶都不知慕渊是故意的还是真担心,“夫君,我没有摔伤......你还是先替我处理一下手上的伤口吧。” 慕渊抬眸看她见她小脸通红,手上动作顿了顿,“若是有哪里疼或难受都与我说,不许忍着。” 胡瑶点头。 “乖乖呆着,我去拿药。” 她笑意晏晏,“嗯,嗯。” 胡瑶趁慕渊去拿药的空隙,换下身上脏兮兮的衣裙。 她拿过慕渊挂在木施上的寝衣穿上。 慕渊回来时,胡瑶已乖乖坐在床上。 她见慕渊过来往旁边挪了挪。 慕渊坐到她身旁捧起她的手,细心地为她涂抹伤口。 胡瑶觉得心里暖暖的,连她都知道这样的伤其实不管它,过一日也会好。 慕渊怎么又怎会不知道呢。 “夫君。” “嗯。” “你可得好好给我涂药,若是我的手留下疤......”胡瑶故弄玄虚的停了下来,打量着慕渊的反应。 “若是留下疤如何?”慕渊的语气难得一见的有些焦急。 他看着她的眼神隐隐带着一些期待。 胡瑶原本打算气势汹汹说的话都变得有些软糯“......就在夫君手上也留个疤。” 慕渊垂首,脑海中不受控制的响起少女略带娇羞的玩笑话。 “王承允我的手若是留下疤,你可要对我负责。” 慕渊不自觉地抹着药,“不会留疤的。” “夫君如此细心的替我上药,自然不会留疤。” 她挪到慕渊身旁,低头看慕渊给她上药,越看越不对劲,“夫君我这里没受伤不用一直上药。” 慕渊用绢帕擦掉她手上多余的药,“受过伤。” “没......”她的话被慕渊忽然的拥抱打断。 慕渊将她抱到怀里,把脸埋进她的颈窝。 “有,左手手背虎口向下合谷处。你为王承允煮粥烫伤过,我给你上过药,所以不会记错。” 胡瑶蓦地一僵,清瞳微睁。 难怪当时她睡了一觉,手上的烫伤就好了。 原来是慕渊给她上过药,他这是给她上了多少药啊。 “阿瑶给我留个疤吧。若是留下疤,阿瑶就不会离开我了。” 慕渊的语气认真甚至有一丝乞求,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胡瑶轻搂着他,“夫君既然知道我与王承允见面的事,那夫君应当记得王承允后来说的话吧。” 慕渊闷闷不乐道:“不记得。我当时听完你说的,一气之下就走了。” “那夫君怎么后来又给我上药?不是气走了嘛。” “我气不过觉得不能因为一个疤就便宜了王承允。” 慕渊的唇贴在她颈间,“他说了什么?” 第88章 月事 颈间的痒意让胡瑶浑身一颤,推了推慕渊。 慕渊知她手上有伤,她推他便让她推开。 “王承允听完我说的话说了与夫君一样的话。” 慕渊挑眉道:“他让你给他留个疤。” 胡瑶努嘴,“当然不是,他又不痴不傻好端端的让我给他留疤干什么。” 慕渊道:“阿瑶我也不痴不傻。” 回想到重生前慕渊的事,胡瑶低喃道:“不好说啊。” 慕渊轻哼一声。 胡瑶笑嘻嘻的转移话题,“夫君,王承允说不会留疤。” 慕渊听的一愣。 他不知王承允为何会这样说。 * “不会留疤。” 王承允说这话时神情严肃认真与胡瑶玩笑似说出来的话不同。 胡瑶耷拉着脑袋,不敢去看王承允,毕竟王承允的回答对她来说是委婉的拒绝。 慕渊不喜欢她,王承允也不喜欢她,太子还天天说她。 胡瑶不明白她为何这般不招梁国男子喜欢。 “公主,在下的意思是在意公主的人,不会让公主受伤难过,公主只要喜乐平安,他就会很欢喜。所以公主不需要装温柔贤惠,不需要疤痕,做自己就好。” “我、我明白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装了。” 胡瑶并没有完全明白,但她明白王承允知道她的温柔贤惠是装出来的,毕竟之前她在王承允面前不是如今的模样。 都怪慕渊! 他要是喜欢她愿意娶她,她今日就不会在这里。 王承允怔然,轻笑道:“公主不明白,公主如今还小。等公主年岁再大些,在下再告诉公主,今日在下说的是何意。” * 胡瑶今日倒是有些明白王承允说的话。 明白王承允为何会转身离开,明白慕渊为何生气吃醋。 慕渊凤眸微眯,他知晓王承允此话何意。 王承允口中不在意胡瑶的人是指他。 慕渊揣着明白装糊涂,“阿瑶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夫君不需要疤痕,我也不会离开夫君。” 胡瑶凑到慕渊面前,在他唇角亲了亲,“除非死别,我与夫君绝不生离。” 胡瑶看着因她的话而出神的慕渊,轻轻用头撞了撞慕渊的肩。 “我都这般深情告白了,夫君不给点反应吗?” 慕渊伸手抚上她红扑扑的脸颊,“阿瑶,你生我生,你死我死。哪怕是黄泉路,奈何桥我都陪着你。” “呸、呸、呸......夫君竟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慕渊笑了,“好,以后不说了。” 胡瑶也跟着他笑。 “阿瑶笑什么?” “忽然想到我去找王承允的路上,一个梁国侍卫都没遇到,我那时还以为是梁国侍卫不太行,怎么连一个弱女子都没发现,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有人暗中相助。” 慕渊眸光微顿很快又覆了层笑意,“夫人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胡瑶嘿嘿笑了两声钻进衾被里,“夫君真好,现在的日子真好。” 慕渊俯身在她脸颊上吻了吻,“阿瑶,我们以后的日子会更好。” 温热的吐息落在胡瑶脸上有些痒。 她微微避开,将脑袋钻到衾被里。 慕渊:??? “我今日来绝不是想夫君的身子。”衾被里传出少女软糯的声音。 慕渊哑然失笑。 衾被里的少女闷闷道:“不许笑。” 慕渊挑眉戏谑道:“阿瑶想也没关系。” 胡瑶听到这话时,小腹一阵温热流淌而下。 “......” 她将脑袋从衾被里钻了出来,就见慕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她心虚道:“夫君......我好像把你寝衣弄脏了。” 慕渊俯身朝她凑了过来,“脏了便脏了,等会给你换件干净的。” 奇楠香近在咫尺,胡瑶慌忙抬手捂住他的嘴,“......夫君,我来月事了。” 慕渊怔然,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时耳朵就红了。 “疼吗?” 灼热的气息落在她的手心,染红了脸。 “一点点疼,夫君可以派人去以云那让平平过来吗?顺便拿些月事带。” “......我有。”慕渊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的害羞。 胡瑶:??? 慕渊起身从床边的黄花梨圆角柜中拿出盒月事带,坐到她身旁,“……够吗?” 够。 够她用五日了。 胡瑶拿过一条,犹豫再三开口问:“夫君为什么会有......” 慕渊垂着眼睑,“往日都是这个时候。我想着阿瑶若是来找我也许用的上,便让平平备了些放着。” 胡瑶看着慕渊发红的耳朵,笑盈盈的在他脸颊亲了一下,“夫君,谢谢你。” 慕渊起身就走,“我让人去叫平平。” 胡瑶忙开口提醒道:“夫君别拿着月事带啊!” 慕渊一愣,脸更红了。 他将月事带放柜上,急匆匆地出去了。 胡瑶噗呲一笑。 哪里像个驰骋沙场的将军,倒像是情窦初开的郎君。 她家夫君有时意外的单纯。 慕渊出去没多久,平平就带着她的寝衣来了。 平平替她沐浴更衣后,抱着她换下来的寝衣笑着退了出去。 平平刚走没一会,慕渊就端着碗红糖姜水来了。 胡瑶有些惊讶,“夫君怎么想着给我煮红糖姜水?” “二郎之前与我说过,你若来月事不舒服可以煮些红糖姜水喝。” “夫君亲自煮的?” 慕渊点头舀了勺红糖姜水喂她。 她眉眼弯弯,“我会喝光的。” 慕渊柔声提醒:“有些烫,慢慢喝。” 胡瑶点头,余光瞥见慕渊放在桌上的绿豆糕,“夫君不吃绿豆糕吗?” 第89章 把醋吃完 慕渊伸手将她的碎发勾到耳,“......一会儿再吃。” 胡瑶黛眉蹙起。 慕渊有些奇怪,要是往日他早就让她陪他一起吃了。 她记得给慕渊绿豆糕时,他明明很开心。后来问是不是她做的,她说不是,他才说他乏了。 之后,他发现她手有伤替她上药,她们还说到王承允...... “王承允,我特意煮了粥来看你,为了煮这碗粥手背都烫伤了......” 胡瑶清瞳微睁。 她明白慕渊在闹什么别扭了。 慕渊是在吃味! 这人总把把吃味挂嘴边,真吃味了又憋心里,自顾自的与她置气,以为将她气走了又屁颠屁颠准备找她和好。 亏得她心思细腻察觉到,否则这绿豆糕往后就要与荷花酥一样了。 胡瑶钻到慕渊怀里靠着,“夫君是不是又在吃王承允的醋?” 慕渊眼睑微垂,不答话。 她侧头看去,明眸对上有些晦暗的凤眸,“夫君若不说,我就不知夫君在想什么。就像夫君不说喜欢我,我到死说不定都会以为夫君不喜欢我。” 重生前,她真的到死都以为慕渊不喜欢她。 慕渊搂着她的手忽然收紧,“我是在吃王承允的醋。你喜欢王承允所以为他煮粥,可阿瑶喜欢我时,就没有为我煮过粥。” 胡瑶道:“......我喜欢夫君时,夫君不是在欢楼就是在边关。虽然没煮过粥,但我给夫君做了荷包,还是两个。” 慕渊静默片刻淡淡道:“一个给了王承允。” 胡瑶:“......我是想着夫君绣的。夫君若是心里不舒服,回梁国后夫君偷偷潜到王家把荷包偷回来如何?” “为何不是阿瑶去讨回来?” 胡瑶蹭地一下从慕渊怀中坐起,“我才不要去,多丢人啊!” 慕渊沉思片刻点头道:“确实有些丢人。” 胡瑶轻哼一声,躺到床上。 慕渊也跟着躺了下来。 他将她往怀里带。 胡瑶握着慕渊的手覆在的小腹,“夫君的手和汤婆子一样暖乎乎的。” 慕渊轻抚着,“好些了吗?” “好多了。” 她的手覆上慕渊的手,“夫君我刚刚仔细想过,为了避免你以后又忽然不理我与我置气。不如今夜夫君就把醋都吃完,如何?” 慕渊凤眸眯了眯,“倒是个好主意。” “那夫君开始吃醋吧。” 一个时辰后 胡瑶打着哈欠迷糊道:“还没讲完吗?哪有那么多......” 慕渊扬眉道,“一半都没讲完。” 胡瑶:“......” 她嘀咕道:“要是知晓是陈年老醋,我就不开锅了。” 慕渊笑意盎然,“迟了,此刻我醋意正浓。” “那夫君继续......” 胡瑶半阖着眼,昏昏欲睡。 奇楠香扑鼻而来,唇齿间便落下一道暖意,伴着轻轻的笑声。 浅尝辄止。 - 暖阳透过步步锦窗棂照入房中。 胡瑶在宫人的服侍下换上银朱云纱齐胸裙。 在钟嬷嬷第不知道几次向她投来公主不争气的眼神后,胡瑶开口了。 “钟嬷嬷别再这么看着我了。” “公主不是老奴要说您......” 胡瑶撒娇道:“那就不要说,钟嬷嬷我该用早膳了。” “公主早膳还未用?公主的身子不......”钟琴顿了顿忙改口道:“老奴这就让人备膳。” 话一说完,钟嬷嬷就向外走去。 胡瑶伸手拉住她,“我已让人备膳了,钟嬷嬷不妨与我说说我的身子不什么?是不好吗?” 钟嬷嬷笑道:“公主这说的哪里话。公主的身子怎么会不好呢。陈太医医术精湛,他替您把的脉,您还不信吗?” 胡瑶明眸微眯笑道:“我自然相信陈太医,但若母后或父皇吩咐,我相信陈太医也不敢说实话。” 钟琴惊诧道:“公主知道?!” “钟嬷嬷不必瞒我,我自己的身子自己还是清楚的。” “公主不必忧心,陈太医说能治好。” 胡瑶黛眉蹙起,“我夫君慕渊呢?” 她今晨醒来就慕渊就不见了。 钟嬷嬷想起皇后娘娘的吩咐,如实将慕渊所在告诉胡瑶,“驸马爷在椒房殿。” 胡瑶也不说话,急匆匆向外走去。 钟嬷嬷见状带着宫人急忙追了上去。 - 阁内 趴在门缝偷看的少女小声道:“江明远,瑶姐姐真的从渊哥哥房中出来了!” 江明远摇扇道:“小爷我就说嘛,不出三日小公主定会找阿渊。徐以云这局你输了,不许再耍赖。” “谁耍赖了!本郡主向来愿赌服输,你就说你要什么?” “我没想好,你先欠着。” “那你快点想。我刚见瑶姐姐急匆匆地出去了。我们真的不用去帮忙吗?渊哥哥不会有事吧。” “放心,我出事,你渊哥哥都不会出事。” “呸。” “与其担心你渊哥哥与瑶姐姐,不如想想你大半夜孤身往男子房中闯,若我被此事告诉义母看你怎么办。” 徐以云理直气壮道:“我闯得是你房间。” “我不是男子?” “哼,谁知道。” 江明远咬牙道,“徐以云,你死定了。” “我才不怕你!” 江明远随手将扇扔在桌上,向徐以云走去,“试试?” “你、你不能再像幼时那样打我了,我已经、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徐以云涨红着脸,认怂的推开阁门逃了。 - 椒房殿内的宫人几乎都被遣到殿外。 胡瑶快步向殿内走去。 行至主殿门口,她就听到母后平静的声音。 “慕渊,本宫与陛下即让瑶瑶和亲梁国,她又嫁与你为妻。这事自然按你们梁国的规矩办。” 第90章 能言者未必能行 “如何办?” 少年的声音清冽,听上去毫无波澜。 “平平,安安如何?”母后的声音再次传来。 平平?安安? 胡瑶止了步,隐约猜到母后意有所指。 “小婿不知娘娘何意?” 胡婧笑了,“你不是不知,你不过是想本宫亲口说出来罢了。瑶瑶的身子你与本宫都清楚,她喝不得避子汤。至于孩子如今要不得,将来亦难得。” 胡瑶呼吸微滞。 “所以你不妨将平平,安安收入房中。美婢服侍在侧,自然无需瑶瑶同房。若她们能有一儿半女,也算是为瑶瑶替你们慕家留后。这算不算按你们梁国的规矩办了。” 慕渊平淡的应道:“算。” 算个鬼。 胡瑶双手下意的紧攥衣裙。 出嫁时,梁国喜婆与她说过梁国的七出。 其中无子,为其绝嗣者出。 两国之间,个人利益最小。 慕渊自然不能因为她无所出与她和离,但扪心自问若慕渊真与其他女子同房,甚至有了儿女。 她当真可以坦然接受吗? 不,她断不能接受。 “既然算,那便这么办吧。”胡婧见慕渊蹙着眉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冷笑道:“慕少将军还有何要求,直说吧。” “我没想过纳妾亦没想过让阿瑶以外的人替我生子,若阿瑶不能生不愿生,不生便是。” 胡瑶愣了,胡婧却笑了。 “本宫信你此刻的话,只是时日一长,人心就会变。你此刻山盟海誓的非卿不可,说不定那日就成了避之不及,弃之不惜。” 胡婧垂眸缓缓道:“慕渊,瑶瑶喜欢你,所以本宫不希望有那么一日,但若真有,本宫希望你让瑶瑶假死归魏。你放心,南魏与梁国依旧互为唇齿之邦,你慕少将军亦可另娶佳人生儿育女,而永乐公主也绝不会再出现......” “不会有那一日,娘娘若无其他事,我便告辞了。” 少年显然是恼了,扔下句冷冰冰的话,礼也不行就走了。 胡婧轻笑一声,眸中却毫无笑意。 她曾信过,信的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没了,若非曹弘延只怕是命也要没了。 她自然不愿她与弘延的女儿重蹈覆辙。 胡婧抚着腕上的疤,叹了口气。 - 胡瑶在听到慕渊告辞的第一反应是躲起来。 她躲到转角处隐蔽的小门后,透过缝隙看到慕渊从殿内出来。 慕渊不知在想什么,竟在她躲藏的小门前停下,并朝她这边看来。 胡瑶下意识的屏住呼吸,生怕慕渊发现。 她也不知在心虚什么? 好在慕渊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了。 “囡囡,慕渊已经走了,出来吧。”母后温柔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胡瑶这才想起来躲在这,会被母后发现的事。 她低着头走进殿内,“母后。” “你呀,从小偷听就爱躲那里,怎么就不知换个地方。” 胡瑶上前抱着胡婧撒娇道:“女儿一时情急,忘了。” “都听到了?” “母后是不是故意让钟嬷嬷告诉女儿,好让女儿偷听?” “是啊,原是想让我们瑶瑶死心。谁知那孩子竟说出这样的话,感动了?” 胡瑶点头,“母后果然不信夫君说的话。” “新婚燕尔少年儿女做出的山盟海誓自然是可信的。” “母后言外之意就是不信。” “能行者未必能言,能言者未必能行,与其信慕渊所言,不如看他所行。母后像你这般大时也曾信过男子的山盟海誓,为他脑子发昏。” 胡瑶见母后神情,就知她又想起往日之事。 母后很少提起往事,但胡瑶还是从父皇与钟嬷嬷那知晓了一些。 当年皇子皇女夺位,身为卫国公的外祖父一直保持中立,直至母后因意外被默默无闻的五皇子所救并嫁与他。 五皇子后来有意夺位,母后与外祖父便倾全族之力助他登上皇位,可最终母后换来的是至亲惨死,族人流放,冷宫度日。 父皇以清君侧之名,举兵诛讨,听说那人最后是死在母后剑下。 她问过父皇,当时远在封地的他是如何知晓母后在冷宫中生命垂危,父皇总是不正经的说:“梦里看见了。” 她若再问,父皇就故作神秘的说:“天机不可泄露。” “囡囡想什么呢?” 母后的话让她回过神,她搂着母后的胳膊道:“女儿只是忽然想起之前父皇告诉女儿,他是如何喜欢上母后的。” 母后脸上难得一见的泛起了红晕,“你父皇怎么总念叨这事。” 胡瑶笑道:“因为父皇说那一次惊鸿一瞥,就赔上了他的一辈子。父皇说初见母后时,母后一袭红衣策马扬鞭在众贵女中漂亮的让他挪不开眼,他那时就想母后若愿意嫁与他就好了。” “母后,其实女儿初见慕渊时也是如父皇那般想的。” 母后笑着拍了拍她,“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这最后一句话。” 胡瑶小脸一红轻哼道:“才不是,我说不过母后,不说了。” 胡婧笑道:“既不说这事,母后就与囡囡说些别的。” 胡瑶抬眸看向母后。 “你可知自己身子如何?” 胡瑶点头。 “你即知晓便当知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 “女儿知晓的。” “爱人者先自爱。无人何时,囡囡都要先爱自己做自己,可明白?” “女儿明白。” “你即心中有数,母后也就宽心了。情爱之事可大可小,但接下来母后的话,囡囡心里要有些数。” 胡瑶疑惑的看向胡婧,“母后是何意?” “古话曾说弓满则折,月盈则亏。慕渊少年成名,深得梁帝信任宠爱,但囡囡有没有想过若有一日新帝登基,慕渊将会如何?” 新帝登基派慕渊攻打涧狼峪,他最后成了痴傻,归于乡间。 如今她未死,太子不会被废就不会生病,梁帝易不会旧疾复发,慕渊应当也就不会攻打涧狼峪,但梁国太子待慕渊如何她并不知晓,她只知慕渊经常去东宫找太子。 “鉴史即可知今,天底下本就没什么新鲜事,母后之所以与你说也只是给你提个醒,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树倒自然猢狲散。” 胡瑶有些焦急的问:“若真如此女儿当如何做?” “提醒慕渊一次,之后就什么都不要做。” “为何?” “在梁国你所言是妇人之见,而那孩子并不是听人劝的性子。” 胡瑶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她向来无意朝堂之事,慕渊也未曾与她提起过。 她亦不知她的重生会不会改变之前会发生的事。 第91章 坦白 胡婧见她神色凝重,摸着她的头柔声说道。 “母后说的也是最糟的结果,那孩子娶了你也相当于为自己,为慕家讨了个保命符。梁国不会也不能让你失去驸马。” 胡瑶抿唇道:“母后我有些怕。” 她真的会是慕渊的保命符吗? “怕什么,你是南魏的公主,南魏就是你的后盾。若梁国有人敢欺负你,你就闹到梁帝面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若真有那么一日,你要保慕渊保慕家就将他们带回来。” “南魏虽崇尚和平,但不代表不敢战。若只靠和平,南魏也坐不稳如今大国之一的位置。但你答应母后,绝不能因情爱将自己置于死地,危及到性命。” 胡瑶有些懵懂,点头道:“母后放心,女儿绝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女儿与夫君都会好好的。” 胡婧忍俊不禁,“囡囡就那么爱慕渊吗?” 胡瑶脸颊烧红,明眸泛着笑意,“爱,女儿见到慕渊的第一眼就爱上他了。” 胡婧笑着摇头,“你呀,从小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母后不劝你,囡囡就按自己的想法去做吧。无论将来如何,囡囡只要记住身后有南魏,你永远有退路。” 是啊,她从来不是梁国臣子口中被南魏舍弃的公主。 从始至终都是她的选择,父皇母后只是尊重她的选择罢了。 虽极力忍住不哭,可眼泪还是落了下来。 母后轻柔的替她擦拭着泪,“我们囡囡掉珍珠了。” 胡瑶扑到母后怀里,“母后,女儿现在真的很幸福,若是母后愿意劝父皇不要针对夫君,女儿就更幸福了。” 胡婧轻搂着她,“母后会将慕渊的事与你父皇说清楚,别哭了。” 她撒娇道:“母后最好了。” “狡猾的丫头。”胡婧捏了捏胡瑶的脸,“昨日你翻窗去找慕渊这事......” 胡瑶打断母后的话,“母后,女儿知错了。昨夜女儿翻窗都摔跤了,您瞧,手都划伤了。” “传太医。”胡婧捧着她的手心疼道:“让母后看看。” 胡瑶制止道,“不用唤太医。母后,夫君已经替我上过药,没事了。” “哼,他倒是坐的住。” “母后其实我去找夫君时,他正好也打算去找我。” “夜探皇宫,好大的胆。” 胡瑶:??? 她好像说错话了。 胡瑶明眸微眨,转移话题道:“母后,女儿听说过几日宫外有花灯会,女儿可以出宫吗?” 胡婧细心的检查着她的手笑道:“当然可以。囡囡如今大了,凡事都可以自己做主。” “真的?那女儿可以把夫君,阿弟他们也带去吗?” “嗯,不过舒然这段时日需静养,囡囡带驸马他们去吧。” “好。” - 凤阳宫内,侍女们正在挂五颜六色形态各异的灯笼。 平平提着食盒,准备给拉着江小公爷去阁楼顶层赏云的宁平郡主送去。 她见公主从椒房殿回来,上前行礼道:“公主。” “平平,安安出宫了吗?” “是,公主去找皇后娘娘时,安安长兄便候在了宫外。听说安安母亲怕是不行了,奴婢便自作主张让安安在家中多待几日。” “好,你让人告知她无需记挂我,在南魏这段时日好好陪陪她母亲,顺便派太医去看看。” “奴婢知道了。” “平平。” “公主还有何吩咐?” 胡瑶看着平平陷入沉思。 她在椒房殿听到母后提起平平安安时,就觉得她似乎忘了什么。 她记得她死后,曾想到梁国皇宫寻平平,安安却发现根本进不去。 她进不了皇宫,出不了锦城。 后来,从旁人口中听说她死后,平平,安安殉主了,可她分明记得她曾听到有人喊平平的名字。 “公主?” 胡瑶回过神,“无事了。夫君可在房中?” “在,少将军应当在房中更衣。” “更衣?” “是,公主之前命尚服局为少将军做的衣裳刚送来。” 胡瑶打开平平手中的食盒。 她从食盒中拿了块绿豆糕,“知道了,去忙吧。” 平平行礼笑道:“诺。” 胡瑶边吃着绿豆糕边向卧房走去。 刚踏进卧房,她就听到屏风后慕渊的声音。 “这件浅粉锦袍也是我的?” 宫人道:“是,这些衣裳都是公主特意让尚服局为驸马爷做的。驸马可要换上?” 慕渊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要。” “驸马这您就不懂了,正所谓男为悦己者容,您既从未穿过这颜色的衣裳,若是您换上公主瞧见,定是移不开眼喜欢的紧呢。” 慕渊:“......” 胡瑶忍不住窃笑。 慕渊有些慵懒恣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屏风后面偷听的,笑够了就快过来。” 胡瑶止住笑向屏风后走去,“夫君在做什么呢?” 慕渊噙着笑向她伸手,“在想阿瑶。” 胡瑶粲然一笑上前握住他的手,坐到他身旁,“油腔滑调。” 宫人抿嘴偷笑,行礼退了出去。 慕渊垂首凑到胡瑶颈间轻嗅。 胡瑶推了推慕渊,“夫君怎么跟睒狼似的。香是不是有些浓?” “刚好,我很喜欢。” 胡瑶娇嗔道:“谁问你喜不喜欢了。” 慕渊轻笑。 胡瑶斟酌再三轻声道:“夫君与母后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慕渊凤眸微抬凝着她,“我知道,出椒房殿时闻到香味了。” “当时心一慌就躲起来了,毕竟是在偷听又听到那样的事,实在是不知做何反应。” “我知道。” 胡瑶嘀咕道:“夫君又知道,夫君什么不知道啊?” 慕渊难得正经的说:“与阿瑶有关的,我都知道。” “那夫君说说我现在想什么?若夫君猜对了,我就亲夫君一下。” 第92章 你不要勾引我 慕渊唇角轻扬,懒洋洋的指了指桌上的粉锦袍,“阿瑶想看我穿。” 胡瑶虽没想这事,但秉持着亲了也不亏的想法,非常不要脸的凑到慕渊唇上吻了吻。 “知妻莫若夫,夫君换上给我看看吧。” 慕渊倒也不多说什么,站起身就开始脱衣。 胡瑶往日虽也看过慕渊脱衣,但那时她都陷在云情雨意中,哪里像今日看得这般清楚明了。 她看着慕渊骨节分明的手,慢条斯理的解开系带。 胡瑶的脸不争气的红了。 她默默转移视线没话找话,“过几日宫外有花灯会,母后允我们出宫,夫君高兴吗?” “高兴。” “夫君何时教我骑马?” “花灯会后如何?” “好啊。” 胡瑶用余光偷瞄了一眼慕渊。 鸣珂锵玉,雅致漂亮,让偷瞄的她挪不开眼。 慕渊将锦袍衣带系好走到胡瑶面前,垂首看她,“果真是移不开眼了。” “瞎说,我不是正在移嘛。” 她坐在榻上仰头看他。 手也没闲着,不是拉拉他的衣袖就是扯扯他的系带。 慕渊也不阻止,任她折腾。 衣带就在胡瑶一通乱扯下,散了。 她看着系带默默找了个借口,“这样的衣裳夫君就是要穿的随意些。” “听阿瑶的。” “既然夫君说听我的,花灯会那日夫君就穿这身吧。” 慕渊俯身笑道:“公主给个赏,臣就穿这身。” 胡瑶生怕慕渊反悔,从荷包里拿出几枚金锞子递给慕渊。 慕渊不接。 胡瑶又倒出一半,“够了吗?” 慕渊摇头。 胡瑶撇嘴将手中的金锞子放回荷包,把荷包递了过去,“这回够了吧。” 慕渊摇头。 胡瑶气鼓鼓道:“夫君万不可如此贪心!” “我要夫人亲我。” “你早说嘛。” 胡瑶忙将荷包收回,搂上慕渊的脖颈在他唇上亲了亲,“好了。” “......不算。” “为何?!” “太敷衍。” “哪有!” 慕渊挑起胡瑶的下巴,温热的气息蹭着她的唇角,“我想你像客栈那夜......” 话未说完,慕渊唇上便覆上一阵柔软。 胡瑶抓着他的衣襟,声如蚊蚋的抱怨道:“夫君张嘴......” 伴随着慕渊的笑,胡瑶又一次吻上他的唇。 在逐渐温热的空气中,她听到微妙的水声,推门声与江小公爷的调侃声。 “你一个人在房中也不怕闷坏了,小爷特意带着徐以云,来陪你等小公主回来。” 胡瑶心中一惊,推了推慕渊。 他不紧没松开她,还抚着她的后颈加深了吻。 “唔!”胡瑶胡乱拉扯着慕渊的衣襟,想咬他却被他躲开。 她推开慕渊,气鼓鼓的瞪了他一眼,烧得通红的脸埋到他怀里。 慕渊看着她的举动,嘴角噙起一丝笑。 他回眸看向朝这边走来的江明远,“明远,我成婚了。” 江明远摇着扇向屏风后走来,“知道了,庆功宴那晚类似的话你都不知说了多少遍,听的小爷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不想听的话,下次进来先敲门。” “敲什么门,小爷哪次找你敲......”江明远的话戛然而止,摇扇的手停了下来。 眼前的慕渊衣裳凌乱,系带散开,唇上还沾着口脂。 小公主则耳朵通红的将脸埋在慕渊怀里。 这两人分明是在做云梦闲情之事。 慕渊见江明远的目光落在胡瑶身上,眉目微蹙,“江明远,滚出去。” “我的错,下次一定敲门......你们继续,继续。” 江明远扇一合,转身就向房外走去。 “你怎么就出来了?不是说来陪渊哥哥吗?”徐以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你渊哥哥要小憩。” “青天白日的小憩什么?我去将渊哥哥拉起来,让他去接瑶姐姐。” 徐以云说着就往房里走,江明远拉住徐以云向外走。 “你瑶姐姐刚回屋,正与你渊哥哥说家事,你一个外人不要进去打扰。” “那你刚才还进去!” 江明远:“......” 听着徐以云与江明远渐行渐远的声音,胡瑶将脸从慕渊怀中抬起,“都怪你,江小公爷肯定误会了。” 慕渊坐到她旁边轻笑道:“误会什么?” “误会我们在......你明知故问!”胡瑶没好气的拍了慕渊一下。 她见他唇上沾着口脂忍不住提醒道:“嘴巴擦一擦。” 慕渊指腹掠过自己的唇,上面便染上绯色。 胡瑶拿过榻上的绢帕替他擦掉。 “阿瑶喜欢什么颜色的口脂?” 她抬眸望去,“夫君要送我口脂?” 慕渊凤眸微垂,从腰间荷包中取出两小盒口脂。 “路过颜玉庄买的,阿瑶看看喜不喜欢?” 胡瑶接过小盒才发现这两个口脂盒与她平常用的白玉圆脂盒不同。 一个是金芍药花瓣形的口脂盒,一个是粉碧玺兔纹口脂盒,里面分别是朱红色与嫣红色。 “阿瑶喜欢吗?” “喜欢。夫君这口脂盒是不是叫人做的?” “嗯,我叫他们各式各样的都做了些,等回大梁,阿瑶就可以在妆奁上看到了。” 慕渊拿过胡瑶手中的口脂盒放回荷包。 “这两盒口脂不是送我的吗?” “不是。” 胡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双手捧住慕渊的脸,“夫君看着我,再说一遍!” “这两盒我要自己留着。” 胡瑶眨了眨眼上下打量着慕渊,目光最终落在他的薄唇上,“......平日倒是很少见夫君抹口脂,想来夫君上不好意思,其实夫君不必不好意思,南魏许多男子都抹口脂的。” “我倒是不会不好意思。只是我之所以留着是因为我想亲阿瑶。” 胡瑶不解地看着慕渊,“这和亲我有什么关系?” “阿瑶之前想亲我时,因担心口脂会花就不亲了。所以我备着,阿瑶想亲我时就不必担心了。” “不要脸,谁想亲你了......” 慕渊也不说话,将俊脸凑到她眼前。 胡瑶咽了咽口水,“你、你不要勾引我......” 慕渊挑眉一笑,“真不想亲?” 美色当前。 胡瑶毫不犹豫选择上钩,“我想的......” 第93章 花灯会 花灯明如昼,月色满临安。 画船高楼传出凤箫笙歌,街市上宝马雕车,花灯锦绣斑斓。 商贩们卖力的吆喝着,廊下五花八门的表演一出接一出,孩童们举着花灯等嬉笑打闹,笑语盈盈...... 江明远摇扇感慨道:“市列珠玑,户盈罗绮,菱歌泛夜,乘醉听箫……倒是不假。” 慕渊颔首目光追随着一袭鹅黄襦裙的少女。 江明远见状用扇挡住慕渊的视线,“当真是让人流连忘返的好地方,少将军要不要......” “不要。”慕渊夺过挡在眼前的玉骨扇,斩钉截铁打断江明远的话。 江明远调侃道:“啧啧啧,咱们少将军怕是会投敌叛国。” 慕渊正色道:“明远,我是大梁的将军。” 江明远微微一愣笑道:“我自然是知晓,你便是舍命也不会叛国。” 江明远话音刚落,就见慕渊眉头蹙起。 他顺着慕渊目光看去。 两个体魄健壮的彪形大汉,正挡在一个清俊男子面前。 彪形大汉面无表情道:“我家夫人不喜人打扰。” 清俊男子微微一愣,仰头看向彪形大汉,“两位小娘子都成家了?” 彪形大汉看了远处的慕渊与江明远点头。 偷瞄的众人:竟然都成婚了! “可否让我与你家夫人说......” 清俊男子话未说完,就被同行的友人打断,“说什么说!别丢人现眼了。你以为就你有眼识珠知道小娘子们好看也不看看为何别人皆不上前,你当是他们不想嘛。” 众人默默点头,忍不住再次看向买花灯的两个少女。 紫衣少女俏丽灵动,黄衣少女娇美绝世。 若非彪形大汉紧跟两人身后,他们早就上前各凭本事吸引两位小娘子的注意。 另一个彪形大汉点头,“这位公子若不走,我就要动手了。” 众人忍不住看向两个彪形大汉:虽很想与美人游湖放灯,但也不想在这样的好日子被人打死。 清俊男子:“......我确实以为你们今日瞎了。” 众人:你才瞎了! 友人道:“你也不往身后看看,她们夫君是什么样貌,你再看看你自己。” “看就看。不是我自夸,我的样貌在临安城也是数一数二。” 众人刚才只顾看貌美佳人,听他们这么一说也忍不住好奇看去。 紫衣少年说不出的倜傥俊逸,而他身边手执玉骨扇的黄衣少年更是隽朗昱耀,矜贵无二。 众人见二人模样,忍不住在心中感叹:今日总算是明白话本里写的惊鸿一瞥误终身了,一时竟不知羡慕谁! 清俊男子见二人模样自惭形秽,叹气道:“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友人调侃道:“行了,别感慨了。还去不去喝酒?” “去,自然要去。” 彪形大汉见清俊男子走后,回到两个少女身后默默守护着。 - “老板前面怎么这般热闹啊?”胡瑶将徐以云的问题转述给花灯老板。 花灯老板笑容满面道:“是合春阁的花魁抛绣球。三年才有一次两位娘子不去试一试?” 胡瑶又将花灯老板的话转述给徐以云。 徐以云拉着胡瑶跃跃欲试,“瑶姐姐,我们去试试吧!” 胡瑶忙制止道:“等一下,我们的灯笼还没做好呢。” “对哦。”徐以云停了下来,看向朝她们走来的江明远和慕渊喊道:“渊哥哥,江明远,我与瑶姐姐去前面抢绣球,你们替我们拿一下灯笼。” 不等胡瑶开口,徐以云拉着她就往合春阁走。 两人的贴身侍女与慕渊安排的侍从也忙跟上去。 江明远有些困惑的看向慕渊,“什么绣球?” 慕渊摇着玉骨扇摇头。 江明远伸手夺扇被慕渊避开。 江明远:“......” 花灯老板见两个少年不急不缓的模样笑道:“两位郎君不去追夫人?今年合春阁的花魁可是男......” 话未说完,花灯老板就听摇扇的黄衣少年对侍从吩咐了一句“你留下拿灯”,转身离去。 紫衣少年紧随其后。 “我就说两位郎君看着也不像大度容......” 花灯老板在侍从的凝视下,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 合春阁外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胡瑶她们在侍从的帮助下占了个好位置。 徐以云看着合春阁外的女子,拉了拉胡瑶的衣?。 “瑶姐姐怎么到场的几乎都是女子?” 胡瑶听着周围女子的讨论,凑到徐以云耳边解释道:“南魏花魁向来是男女皆可,今年的花魁好像是个男子。以云还要抢绣球吗?” 徐以云微愣片刻,红着脸摇了摇头。 胡瑶噗呲一笑道:“来都来了,看看这花魁长什么样再走吧。” 徐以云笑道:“瑶姐姐与我果真心有灵犀。” 两人正说笑着,就听合春阁二楼传来中年女子的声音。 “今日接到绣球者无论男女,皆是我合春阁的贵客……” 此起彼伏的说话声,盖过了女子的声音。 胡瑶见徐以云期待的望向合春阁二楼,也跟着看了过去。 男子一袭淡粉锦袍缓缓走出。 胡瑶的视线最先落在男子的粉锦袍上。 她微微一怔,有些庆幸今日出宫因想与慕渊穿同布料裁的衣裳,而让慕渊将穿好的粉锦袍换下,否刚慕渊看到肯定又要置气。 胡瑶缓缓抬眸,视线落到男子脸上。 第94章 绣球 男子有一张漂亮的脸,但对胡瑶来说这样的容貌算不上惊艳也不足以让她记住。 耳边传来徐以云颇为失望的嘀咕声,“我还以为会惊为天人,还不如江明远。” 胡瑶轻轻一笑牵住徐以云,“我们走吧。” 徐以云点头,“好。” 两人正准备走就听到周围女子激动的朝她们喊:“小娘子绣球!” 胡瑶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绣球直直的朝她飞来,不等她避开,徐以云眼疾手快一掌将绣球拍到地上。 花魁:“......” 众人:??? 胡瑶忍不住鼓掌,“以云,厉害啊。” 徐以云得意洋洋的甩了甩头发,“本郡......小姐自然是厉害的。” 旁边的女子忍不住插嘴,“小娘子不要绣球吗?” 她早就发现这两个小娘子气质不俗,漂亮的惊人。 另一个女子也凑过来问:“小娘子没看上花魁?” “小娘子成婚了吗?家中可有兄弟?”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热情的围了过来。 胡瑶与徐以云根本插不上话。 一时间,竟没人去捡掉地上的绣球。 花魁:“......” 两名大汉秉持着“除非有男子对少夫人与郡主有非分之想,否则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打扰少夫人与郡主”的原则,站在不远处静静守护。 直到他们听到人群中有女子问“小娘子喜不喜欢女子”。 两名大汉火急火燎的冲到前面,将人群中的少夫人与郡主挡在身后。 其中一名大汉大声说道:“我家少夫人成婚了,不喜欢女子。那花魁的容貌不及我家少爷半分,我家少夫人自然是看不上。” 花魁:......我今日就该和苏沁一样病了。 胡瑶拉起正在听平平转述的徐以云,“趁现在溜吧。” 徐以云憋着笑点头。 两人在侍从侍女的帮助下,成功的从合春阁人群中跑到安静的街市转角。 “哈哈哈刚才不像是在抢绣球,像是在抢瑶姐姐。” 胡瑶眉眼弯弯笑道:“谁让你一巴掌拍下绣球引起了她们的注意。” “我这不是怕绣球真砸到瑶姐姐你嘛,刚才的动作奇怪吗?” 胡瑶模仿着徐以云刚才的动作笑道:“你自己看。” 徐以云抱住胡瑶大笑,“哈哈哈瑶姐姐不许学我。” “徐以云,刚才好玩吗?” 江明远带着丝戏谑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 徐以云松开胡瑶跑到江明远面前。 她双手叉着腰问道:“你既然看见为何不来帮我与瑶姐姐!” “我为何要帮?你不是兴致勃勃地要抢绣球嘛。” “江明远!你没良心!”徐以云说着就用脚踢去踢江明远。 江明远避开笑道:“徐以云就你跑青楼外抢绣球这事,回去看义母知道怎么收拾你。” “你竟然还要和母亲告状!卑鄙无耻!” 胡瑶看着打闹的两人,目光不由自主地向江明远身后看去。 除了侍从,并无他人。 慕渊呢? 胡瑶不见慕渊身影,走到徐以云与江明远身旁,“抱歉,打扰两位一下。” 胡瑶看向江明远问道:“江小公爷,我夫君呢?” 徐以云被胡瑶这么一问才注意到慕渊不在,“江明远,渊哥哥呢? 江明远愣了一下道:“阿渊说去买东西让我们在这等一会。” 胡瑶见江明远愣了一下,就知他是见到徐以云,把慕渊让他转告的话忘了。 不过慕渊真是的,她都跑去抢男子的绣球,他竟然一点不在意还有闲心去买东西。 胡瑶撇了撇嘴就听到徐以云与江明远又开始拌嘴。 这段时日她算是看得明明白白,徐以云与江明远就是互相爱慕,但互相死不承认。 “平平!” 胡瑶呼吸一滞,看向声音的主人。 看到男子的瞬间被她遗忘的事重新回到脑海。 她死后,遇到了面前这个的男子。 一个只会抓着人问有没有见过平平的疯子。 她听街上小贩说男子是南魏人,孤身来到大梁置办了田地,说是要迎娶陪女主人来大梁的表妹,后来听说表妹死了,没过多久男人也疯了。 胡瑶当时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个疯男人。 她只觉得是疯男人的表妹,名字正巧与平平一样罢了。 直到有一日外面大雪纷飞,她又在街上看到了这个疯男人。 疯男人安静的坐在雪中,手中握着什么。 胡瑶出于好奇凑过去看,看到那半块玉佩时她愣住了。 她见过这半块玉佩,挂在平平的脖子上。 原来不是正巧像罢了。 疯男人一直在找要娶的表妹就是她熟知的平平。 平平死了,疯男人也死了。 她死后做鬼都不愿承认的事,终究摆在了她面前。 她的自愿和亲,害死了平平,安安,让原本可以与表哥幸福一生的平平,陪在母亲身旁敬孝的安安,死在了异国他乡。 这一次,她不会再让她们随她远离故土与亲友了。 “表哥?”平平的声音有些惊讶。 男子惊喜过后,急匆匆地走到平平身旁关心道:“在梁国吃住可习惯?此番回来怎不与我说?是不是有些清瘦了?” 平平扯了扯男子的衣袖,示意他不要再说话,“公主,我表哥他不知礼......” 平平话未说完,男子就扑通一声跪在胡瑶面前。 “草民参见公主,公主万安......草民、草民有个不情之请。” 平平涨红着脸去拉男子让男子走。 男子纹丝不动的跪着磕头。 胡瑶明眸微眯,垂首看着跪在眼前的男子,“你为何会知道我们在这?” 她知男子对平平的情意是真,可她们此次出宫除父皇母后,凤阳宫的宫人外没人知晓。 为何男子会知道?出现在这里? 第95章 疯男人 男子怔然,磕头的动作停了下来。 胡瑶黛眉蹙起,“你最好如实说。否则你那不情之请一辈子都只能烂在肚子里。” 平平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表哥!是谁告诉你的?” 男子慌乱的磕头,“我、我不知是谁。” “公主,草民、草民也是收到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平平在合春阁后街。草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过来看看,没想到平平真在此处。” 平平焦急问道:“字条呢?” 男子慌忙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字条递给平平。 胡瑶接过平平递来的字条打开,在看到上面的字时愣了一下。 她随手将字条叠好,放进腰间的荷包里,“起来吧。” 男子显然没想到她看完字条就信了,傻怔怔地看着她。 “平平将你表哥扶起来吧。” 平平扶着男子站起,回到胡瑶身边,“公主那字条没问题吗?” 胡瑶笑着看向平平,“没什么问题。” 平平松了口气,看向表哥示意他赶紧走。 男子像没看到似的又准备下跪。 胡瑶开口制止男子,“别跪了。” 徐以云听不懂想上前让侍女告诉她发生何事,被江明远拉住。 “你我还是回避为好。” “为什么?我们走了,万一有人欺负瑶姐姐怎么办?” “我们这样的外人不便听。” 江明远指了指不远处密切注视着胡瑶的两个彪形大汉,“他们会护着你的瑶姐姐。走吧,带你买糖人去。” “给瑶姐姐也买一个。” “行。” 胡瑶余光瞥见江明远带着徐以云离开,缓缓开口:“这位郎君说说你的不情之情吧。” 男子表情严肃认真道:“草民恳求公主将平平嫁与草民为妻,草民定会好好待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这话,胡瑶是信的,毕竟重生前眼前这男人为平平死了。 胡瑶欲开口答应,就听平平说:“表哥,我不会嫁给你的。你回家吧,别让舅舅舅母担心。” “平平。”男子轻唤着平平的名字。 平平不去看男子,自我宽慰似的说道:“我自幼陪在公主身边,公主待我如亲人,我是要与公主回梁国的,不可能与你在一起。” 胡瑶心中侧然,“你们与这位郎君先到那边去,我与平平有话要说,” “诺。”侍女们退下。 男子亦退到不远处。 平平道:“公主......” “我知道,平平我都知道。你与安安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胡瑶拉起平平的手柔声道,“我与慕渊,我们之间未来的感情如何都不需要牺牲你们。” 平平微愣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公主。” 胡瑶笑道:“我这也不是为你们,我是为我自己。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公主善妒,你与安安若是真成夫君的侍妾与他有孩子,我才不管你们是不是为我,更别说你们还打算去母留子把孩子留给我,我才不养呢......” 平平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胡瑶佯装凶悍道:“你还笑,我这正打算送你们母子团聚,你竟还笑的出来。” “有公主这番话,奴婢就放心了。奴婢相信若真那么一日公主定会果断抽身离开,不会让自己受半分委屈。” 胡瑶点头调侃道:“既然放心了,那你与你表哥的婚事打算何时办?” 平平红着脸喊道:“公主!” 胡瑶笑道:“平平,你表哥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你会幸福美满。” 平平含笑点头道:“奴婢知道,奴婢一直都知道表哥他很好。” 胡瑶将平平向男子的方向推了推,“快过去吧。你再不去,他都要紧张的冲过来了。” 平平犹豫道:“公主,宫中......” “行了行了,宫中的事你就不要操心,我会与母后说。你若再不走,我可就要认为你心里想当慕渊侍妾。” “奴婢没有!奴婢这就走。” 平平像是怕她误会似的毫不犹豫的行了礼转身向男人跑去。 男子远远的向她行了礼,春光满面牵着平平离去。 胡瑶看着两人的背影,竟生出了一丝羡慕之心。 毕竟前世她可没有遇到愿意为她舍命的男子。 不过还好没遇到,否则她死后那男子该多伤心啊。 若按慕渊所说前世那个时他应该也是喜欢她,所以才为她收尸,想必那之后他也为她难过了一段时日吧。 “好想夫君啊!” 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她才意识到侍女们已回到身旁。 侍女们笑嘻嘻道:“公主再等等,驸马马上就来了。” 她面上一红,“去河边吹吹风吧。” “诺。” 胡瑶没走几步,一块春辰绿的绢帕就从眼前缓缓飘落至地。 她装作没看见抬脚走人。 楼上就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 第96章 愿望 “小娘子。” 胡瑶脚步微顿,侍女们疑惑抬头。 “在下此刻不便下楼,劳烦小娘子替在下拾一下锦帕。” 胡瑶当作不知头也不抬向前走去。 “对,就是娘子此刻脚边的那块,多谢娘子。” 胡瑶:“......” 侍女们见胡瑶停下,拾起她脚边的锦帕递给她。 胡瑶接过锦帕,抬眸看去。 男子一袭春辰绿华服靠坐在窗边,单手托腮垂眸看她。 流盼多情,风雅妩媚却不俗,可比刚才合春阁的花魅漂亮好几倍。 见胡瑶望向他,男子眉眼一弯言笑温柔,“多谢娘子,还要劳烦娘子替在下送上来。” 侍女们心下了然,退到一旁。 若公主想春风一度,她们自然不去阻止,至于驸马她们才不管。 胡瑶明眸微眯正欲开口拒绝,视线便被一把玉骨扇遮住。 手中的锦帕也被抽走。 慕渊凤眸微眯,随手将锦帕扔给回到胡瑶身旁的侍女,“给这位公子送去。” 男子微愣,眉眼带笑道:“那便多谢了。 “夫君!”胡瑶满心满眼都是慕渊。 若不是碍于在宫外早抱上去了。 慕渊眉梢带笑的将糖葫芦递给胡瑶,“给。” 胡瑶接过糖葫芦,笑眯眯的凑到慕渊面前,“夫君就只是去买了糖葫芦?” 慕渊牵起她没拿糖葫芦的手向河边走去,“不止。” “我知道夫君去做什么了。”她咬下糖葫芦上的麦芽糖稀。 “阿瑶真聪明。”慕渊再次抬头看向男子。 男子向他点了点头后,关上了窗。 胡瑶咬了口山楂。 好酸!不想吃了。 “夫君不爱我了。” “我怎么就不爱夫人了。” “我去抢绣球,夫君竟还有闲心去做别的事,夫君都不担心我抢到绣球与别的男子共度良宵吗?” 慕渊摇着扇闲闲道:“不担心。” 胡瑶停下来,不敢相信的看着慕渊,“你说什么!” “就算抢到绣球,夫人也不会与那花魁共度良宵。” “哼,谁说不会。”胡瑶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慕渊,“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你看不上他。”慕渊咬了口糖葫芦微微蹙眉,“是不是酸了?” 胡瑶一语双关,“嗯,还是夫君懂我。” “让阿瑶拾锦帕的公子,阿瑶就看得上。”慕渊将糖葫芦递给侍从,“去买些甜点。” “诺。” “......就匆匆一瞥都没细看。” “阿瑶若是想细看,不妨我们此刻就去合春阁点他。” “那位公子是合春阁的?那他该是花魁啊。” 慕渊挑眉,“匆匆一瞥没细看?” “哈哈哈夫君我们去河边放花灯吧。”胡瑶拉着慕渊向小河边走去。 因花灯会的缘故,众人都聚在闹市街边的亭湖,所以小河边除她们外并无他人。 慕渊拿过侍从递来的花灯,“你们各自去逛逛吧。” “诺。”侍从侍女们行礼退下。 胡瑶接过慕渊点燃的花灯,“夫君快将自己的花灯也点燃,我们一起放下去。” “好。” “三、二、一。” 胡瑶与慕渊同时将花灯放入河中。 “夫君快许愿,记得闭眼。” 胡瑶将慕渊双手合十,自己也赶紧闭上双眼许愿。 慕渊柔情的看着闭眼许愿的胡瑶,缓缓闭上双眼。 愿胡瑶生生世世安乐如意,长寿无极。 慕渊睁开眼时,胡瑶也正好睁开。 她眉眼弯弯的从荷包里拿出叠好的字条递给慕渊,“物归原主。” 慕渊薄唇微扬,将点燃的字条扔进河中。 “夫君下次写字时换只手写。” 慕渊眉梢坠着笑,“好。” 胡瑶拉着慕渊的手去推花灯。 两盏花灯便顺着河流缓缓飘向远处。 “阿瑶许了什么愿?” “愿望很多不过不告诉夫君,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河里只有我们的花灯,阿瑶的愿望定会实现的。” “夫君的愿望也定会实现的。” “嗖~砰~” 不远处的空中突然升起烟花。 烟花此起彼伏的升起,炸裂,滑落,最后彻底消失在夜空中。 慕渊贴近她,在她耳畔低语,“阿瑶喜欢烟花吗?” 胡瑶摇了摇头,“烟花绽放时灿然又壮烈可它转瞬即逝,我不喜欢。比起转瞬即逝的美好,我更喜欢安稳长久的美好。” 她要自在而长久的活着。 伴随着烟花的又一次升起,慕渊在她的额上落下一个吻。 胡瑶轻靠在慕渊的怀里,指着远处的烟花笑道,“但我喜欢与夫君一起看烟花,我之前就想与夫君一起看烟花。” “我之前也想与阿瑶一起看烟花,还想与阿瑶......” 烟花声淹没慕渊的声音。 胡瑶仰头看他。 慕渊垂首帖耳低语道:“想与阿瑶春日踏青赏花,夏日泛舟饮酒,秋日跑马登高,冬日烹茶看雪。” 胡瑶凝视着慕渊笑道:“夫君所想就是我所想。” 两人依偎在一起,静看夜色中绽放的烟火。 - 随着烟花的绽放声,合春阁雅间的门被推开。 一袭春辰绿华服的男子将目光从手中的锦帕移到门口。 “苏沁,我说你好端端的怎么忽然病了,原来是不想抛绣球!亏我当时还以为自己赚到了!” 苏沁随手将锦帕置于匣中,眉眼带笑问道:“亏了?” “你说呢?我原本想把绣球抛给一位仙姿玉色的小娘子,谁知人家根本不稀罕。最后我那绣球稀里糊涂的被忠毅伯府的小公子捡去了。” “忠毅伯府的小公子好男色?” “好个头,他才七岁!我跟个奶娘似的陪他逛灯市。他竟然不要脸的让我花钱给他买零嘴,我亏大了!!!” 苏沁笑出声,“果真亏了,不过我今日倒是赚了。” “你见到那位老道长说会替你赎身的小娘子了?” 第97章 青梅竹马 窗外烟花四起,老道长的话言犹在耳。 “少年郎,等吧。等你从这出去,自会有自己的天地。” 彼时的苏沁不过十五,初次接到的恩客是位装神弄鬼的老道长。 他在合春阁出生长大,见识过许多奇怪的男人女人,但第一次见到装神弄鬼的人。 老道长给了花妈钱还偷偷给了他钱,所以他愿意坐在这听老道长胡说八道,顺便配合的问一下。 “我要等到何时?” “七年。你二十二时生辰那夜会在合春阁后街遇到她。” 花妈说他长得漂亮,女人男人都会喜欢的漂亮。他的恩客中定会有男子,他无所谓男女只要给钱就行。 所以苏沁问老道长,“是男是女?” 老道长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愣了好久才说:“是位娘子。” “她长什么样?” “你见到就会知是她。三次,她会在遇到你的第三次替你赎身。” 事不过三。 十五岁的苏沁觉得老道长想骗他三次。 七年间,他学会琴棋书画成了花魁。 恩客如云,攒下的钱都可以替自己赎身,但合春阁是不能自己给自己赎身的。 花妈曾说若对方真是良人,就不会来这烟花之地。 七年的时间,合春阁的哥哥姐姐也证明被赎身不一定是好事。 前不久,他借口病了。 花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避了三年一次的抛绣球。 他早就把老道长的话忘在脑后,直至午膳后整理钱匣,看到老道长给他块芍药锦帕才想起此事。 他闲的无聊,打开那扇从未开过的后窗,百无聊赖的倚窗从午膳后看到现在。 苏沁觉得自己怪傻的,岁数长了却开始信老道长的话。 他起身准备关窗时,余光瞥见一袭鹅黄襦裙的明媚少女向这走来。 他鬼使神差的坐回窗边,随手拿过锦帕扔出窗外。 苏沁觉得不管走来的少女是不是那个会替他赎身的人,他都不亏。 若是,他们会再见。 若不是,他能与貌美佳人共度良宵,虽没钱拿但也不亏。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少女身边有只狼,狼护得紧,还派狼群警告他。 苏沁觉得除非狼死了,否则少女不会替他赎身。 他终究是在七年后上了老道长的当,他竟真的以为他会有自己的天地。 “苏沁到底见没见到?你快说啊!” 苏沁摇头,“只是见到对貌美夫妻,养眼了。” “其实你也别太信老道长说的。下次若有人替你赎身认真考虑考虑,否则等到年老色衰,日子就更难过了。” 苏沁含笑着将人推到门口,“多谢你好意,你今夜当娘也辛苦快回去歇息吧。” “确实辛苦......等等我没当娘!!!” 门外的人随意的嚷嚷几句后离去,苏沁靠在门边轻叹一声。 七年间,他以老道长的话为借口拒绝了许多想为他赎身的人,不是他信老道长的话,而是他偷偷花银钱调查过那些人。 若与那些人走,他最终会变成送来送去的物件。 苏沁的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少女略带无奈的表情,喃喃自语道:“三次......还剩二次。” - 烟花声渐渐远去,马车最终停在宫门口。 胡瑶拿着徐以云给她买的糖人,牵着同样拿着糖人的徐以云向凤阳宫走去。 慕渊与江明远跟在两人身后,各自替前面的人儿提着她们买的花灯。 江明远在确保前面两人听不见他们的对话时,才缓缓开口道:“阿渊,我与以云买糖人时,听到两件非常有意思的事。” 慕渊微微挑眉,目光从小狼花灯移到江明远脸上,“何事?” “这第一件事,我听了都替小公主委屈。阿渊,你我都知南魏除了男女不分别教导,女子可入仕经商嫁夫,男子可持家伺妻外......” 慕渊眉头微蹙,“说重点。” “听说小公主若不和亲,十三便会开始接受皇储教导册封皇太女,成为下一任南魏女帝,你说如今少将军夫人的位置是不是委屈了小公主。” “他人如何说如何想不重要,重要的是阿瑶自己觉不觉得委屈。” “怎么若小公主觉得委屈,你难不成还打算给她夺个帝位?” “不成。”慕渊提醒道:“明远以后说话先过脑。” 江明远敷衍道:“是,是,是。慕少将军要不要听听第二件事保你听后常住西殿。” 慕渊目光微沉示意江明远接着说下去。 “小公主有没有向你提过一个叫穆景的人?” 慕渊摇头。 江明远忍不住调侃道:“想不到小公主这嘴挺严不该说的是一句都没说。” 慕渊皱眉思忖,“说清楚。” 江明远见慕渊神情就知他是真不知道,不禁来了兴致。 他将打听来关于穆景的事一股脑全都告诉慕渊。 “南魏穆将军穆新的独子,穆小侯爷穆景。听说除了穆新与穆景外,穆家其他人皆为南魏战死。” “因这原因穆新并未让穆景学武又因穆新驻守边关,穆景自小被魏帝魏后接入宫中教养,帝后视如己出。” 江明远顿了顿揶揄道:“你觉不觉得这情况有些耳熟?” 慕渊不置可否,“继续。” “你还记不记得小公主房中那个摇椅,穆景为小公主做的。凤阳宫那个秋千,穆景与小公主一起搭的。凤阳宫东殿一直是穆景在住,所以你这夫君只能住西殿。” 江明远看热闹不嫌事大,“当真是少年儿女重秋千,青梅竹马无嫌猜啊。阿渊,你说小公主喜欢该不会是因为你与穆景身世相像?” 慕渊挑眉,恣意笑道:“不会。” 江明远微微吃惊,“不吃醋?” “为何要吃?” “不应当啊,你之前不是总动不动就吃王承允的醋吗?现在这位可是青梅竹马的准驸马。” “明远,这不一样。” 江明远不解,“有何区别吗?” 第98章 相似 慕渊的目光落到胡瑶的身上,“明远,和亲是阿瑶选的。若阿瑶喜欢穆景,那和亲的人就不会是她。” 江明远算是被慕渊的理由说服了。 他搭上慕渊的肩笑道:“那你知道穆景要回......” “汪汪汪~~” 忽然传来的犬吠声,打断了江明远的话。 慕渊与江明远闻声看去。 一只黑毛灰眸酷似狼的大犬在凤阳宫奔跑。 慕渊正闲闲的看着胡瑶口中的睒狼向她飞奔而去,就被江明远推了一下。 江明远道:“你还不快英雄救......” “睒狼!” 胡瑶唤了一声,跑过去抱住扑向她的睒狼。 江明远的话被胡瑶的呼唤声打断,“......小公主养的犬?” “嗯。” 看着一人一犬相拥在一起,慕渊恣意一笑。 江明远:“......” 睒狼摇着尾巴,在胡瑶怀里上窜下跳。 胡瑶抱着它,制止它热情的亲吻,“好了,好了,口水都沾我脸上了。” “呜汪~”睒狼趴在胡瑶的肩上小声汪了几声。 胡瑶摸着它宽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想睒狼!” “汪汪汪!!!” “睒狼不可以一直缠着瑶瑶撒娇耍赖。” 温润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睒狼听到男声后安静下来。 “穆哥哥!” 胡瑶抬眸惊喜的看向来人。 男子走向胡瑶将她牵起,“快让我好好看看我们瑶瑶。” 胡瑶笑意晏晏看着穆景道:“穆哥哥可要仔细看看瑶瑶是不是更漂亮了?” 穆景温柔的笑着,伸手理了理她有些乱的刘海,“果真是更漂亮了。” 慕渊凤眸微眯,目光清冽。 江明远看着不远处冰蓝锦袍的温润公子,眸中泛起笑意,“阿渊,穆景像不像一个人。” 徐以云拿着糖人走到慕渊与江明远身边。 “渊哥哥,江明远,你们看那位公子是不是气质神态与王家大公子很像。” 江明远余光瞥了眼慕渊,装作不知的问:“哪位王家大公子?” “王承允啊!” 慕渊随手将花灯递给徐以云,“拿着。” “渊哥......” “闭嘴。”慕渊扔下这话,头也不回向胡瑶处走去。 “......生什么气嘛。江明远,你说王承允又没招他惹他,为何从边关回来后就听不得王承允的名字。”徐以云咬了一口糖人。 “他现在不止听不得王承允的名字,以后怕是还听不得哥哥这两字,你最好少叫他哥哥。” “我偏不。我就要一直叫渊哥哥,渊哥哥,渊哥哥......” “徐以云,你故意的。” 徐以云朝江明远吐了吐舌头。 江明远伸出一只手扯徐以云的脸,“你再在慕渊不在时在我面前叫渊哥哥,你看我会不会像幼时一样打你屁股。” “你、你不能打我屁股!”徐以云脸涨得通红,抬脚就踹江明远。 江明远避开,握住徐以云拿糖人的手,“义母说过我作为你的兄长,有权利也有义务管教妹妹。” “我才不是你妹妹。”徐以云眸中闪过一丝黯沉,用力的甩开江明远的手。 “不是就不是,谁稀罕似的。” 江明远松开手将徐以云手中的花灯拿过递给侍女。 “你不稀罕,多的是人稀罕我......” 江明远蹙眉道:“徐以云!你若是敢背着我与别的男子私相授受,你看我怎么和义母说。” “哼,你就知道拿母亲威胁我。我就要背着你与别的男子私相授受,嫁不成渊哥哥,我就、我就嫁给、给王承允!” 徐以云随口说了个名字,就像幼时与江明远因嫁人之事吵架,随口扯了嫁给慕渊一样。 江明远万万没想到有一日,他会与慕渊吃同一个人的醋。 前有胡瑶,后有徐以云,王承允还真是招人喜欢。 江明远气笑了,“徐以云,你何时打的这主意?” 徐以云最怕江明远这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与......与你有什么关系。” “这事与我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说了算。” 徐以云哼了一声。 江明远眸光微动,垂首带着点勾引的在徐以云耳畔说:“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阿渊为何听不得王承允的名字,你若还想知道沐浴更衣后悄悄来我房中,我告诉你。” 徐以云忍不住好奇的问:“真的?” 江明远桃花眼微弯笑道:“真的。” 他了解徐以云。 徐以云这人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吵架吵一半转移话题也就不管吵架的事,与慕渊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小公主比可好不知道多少。 他之前就一直觉得太子不喜欢胡瑶,一部分是已逝太子妃的原因,另一部分就是性格。 南魏女子与他国女子太不同了。 江明远记得少时授课先生曾讲过南魏的事。 “......南魏这百年来依旧延用着惠明女帝定下的律法,女子可入仕经商,亦可承袭爵位……” 他记得当时在场的人,除了看书的太子,逃学的七殿下,八殿下,瞌睡的老九,发愣的朱睿,沉默的慕渊与王承允外。 几乎所有人都不赞同南魏的律法,更有甚者列举种种因女子而起亡国之事,众人纷纷应和,打断众人猜测南魏何时灭国话语的是阿渊。 慕渊伸了个懒腰,姿态慵懒随意的问道:“诸位不妨说说南魏女子为达目的都做过什么残忍至极的事?” 有学子道:“就以南魏公主为列,她们为夺皇位弑父杀兄,杀子灭族更有甚者屠人满门......” 众人先是一惊,随后一些人感慨着阴险歹毒,蛇蝎心肠...... “我还当是做了什么原来就是做了这些。” “慕渊这话是何意?” “难道少将军觉得她们做的对?” “不仁不义难道不残忍吗?” 第99章 殊途同归 “她们的对错我评论不了,至于残忍?不说诸位案上摆的史册,就说梁高祖神武帝上位时囚父杀兄,诸位还记不记得当时诸位是如何说的?” “雄才大略,功大于过,帝王之术......”温润如玉的声音将众人曾夸赞过的话说出来。 慕渊挑眉看向声音的主人,“王公子可否还记得先生当时如何说?” 王承允微微颔首道:“先生说,为君者当以天下苍生为重。若为保国家与苍生,不得不做出不仁不义,悖乎人道之举,亦可以理解,断不可一概而论......先生,学生可有说错?” 授课先生咳嗽一声道:“没错。” 慕渊轻笑道:“明明与男子做着相同的事,只因为她们是女子便一概而论,不愿去看她们对家国的功绩。诸位当真觉得南魏走到今日能与大梁、茳北并称三大国,只因为地大人多吗?” 有人辩解道:“自然不是,南魏有运河可通四方。” 王承允柔声道:“南魏的漕运改革是身为女子的蒋萱提出,大梁在那之后效仿实施。” 慕渊挑眉道:“诸位与其担心南魏将来,不妨担心担心诸位入仕后大梁会如何。” 王承允垂眸轻笑,江明远摇扇看戏。 回过神的朱睿朗笑出声,被吵醒的谢琮扯着认真听学的六哥问他发生何事。 一些人感到不满纷纷开口,有人甚至问:“慕渊身为男子,你为何总帮女......” 一直未出声的太子打断众人的话。 “先生,今日就到这吧。诸位也该归家了。” 授课先生擦着汗点头。 一些人虽对慕渊所说不瞒,但碍于太子开口纷纷行礼走人。 太子喊住正在与江明远,谢琮说话的慕渊。 “小渊,父皇说镇国将军三日后就要归锦,让你这三日别天天往营中跑。镇国将军为大梁鞠躬尽瘁,你这作儿子的应当好好陪她几日。” 慕渊眉梢染上笑意,“陛下昨日已与我说了好几遍,殿下就别再说了。” 太子笑道:“孤知道,孤是怕你忘了。” 谢琮道:“四哥谁忘了阿渊都不会忘。” 太子看向因他的话而驻足的众人,笑道:“记得就好。” 王承允拿书册的手顿了顿。 朱睿见王承允这般,悄声问:“承允,殿下的话是何意?” 王承允轻声道:“殿下是提醒我们,别忘了镇国将军也是女子。” 朱睿微愣片刻,点了点头。 众人也纷纷陷入沉思。 六皇子提醒道:“四哥,四嫂不是说今日亲自下厨让我们早些回东宫。我们快走吧。” 谢琮道:“四嫂亲自下厨?我也要去。” 江明远凑到太子面前,“殿下,我也想去!” 朱睿拉着王承允过来,“我也想。” 太子点头。 七皇子,八皇子不知何时回来也凑到太子面前道:“我们不多叨扰,四哥把我们也带上,干脆将小十也抱来。” “你们啊!”太子无奈笑道:“阿允也一起来吧。” 王承允:“谢殿下好意,只是在下今日有事不便去。” “那便下次。” 王承允微微颔首,“在下先告辞了。” 太子看向慕渊,“小渊,走了。” 慕渊道:“我今日也有事。” 太子提醒道:“你呀,做事要小心些。” 慕渊点头,看向与他一样准备离开的王承允笑道:“倒是没想到会与王大公子同路。” 王承允笑道:“在下也未想到。” 慕渊纨绔似的勾上王承允的肩,“王大公子觉得路上风景将会如何?” 王承允也不恼,“有太子殿下与少将军在,定是四海升平,时岁和丰。” 慕渊收回手笑道:“自然也不能少了王大公子。”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多言。 在书院门口分开踏上不同的路。 - 江明远似乎知道为何王承允会喜欢上胡瑶。 王承允与慕渊骨子里其实是很相似的人,相似的人自然容易爱上同样的人。 胡瑶同样被相似的两人吸引。 江明远的目光从不远处的三人身上收回,转身向西殿走去。 徐以云连忙拉住江明远的衣袖问:“不看了吗?渊哥哥这人小气,万一看瑶姐姐与那公子关系好打起来怎么办?” 江明远将衣袖抽回,“放心,打不起来。若哪日换成你瑶姐姐,渊哥哥与王承允站一起再看不迟。” 徐以云被江明远这话彻底勾起了好奇心。 她紧跟在江明远身后走进西殿,“江明远,我马上就去沐浴更衣,你等着我,别歇息,把事情告诉我再歇息!” “行,我等你。” 那边徐以云兴冲冲的回房,这边胡瑶正向穆景介绍慕渊。 胡瑶挽上慕渊的胳膊喜眉笑眼道:“穆哥哥,这便是我的夫君慕渊。你看我们是不是很般配?” 穆景想起回宫后皇后娘娘与他说的话,柔声道:“瑶瑶选的,自然是般配。” 慕渊凤眸微弯,“阿瑶,穆公子一路舟车劳顿想必已疲惫不堪,让穆公子先去歇息吧。有什么话改日再聊。” “对哦......我光顾着说自己的事了。穆哥哥肯定很累吧。你快回房歇息,明日我们再聊。” 慕渊提醒道:“明日你要学骑马。” 胡瑶小声嘀咕道:“又不是学一日。” 慕渊挑眉笑道:“明日要学一日。” 胡瑶:“……” 穆景疑问道:“瑶瑶不是会骑马吗?” 胡瑶解释道:“之前只学会如何坐在马上让马慢慢走,这回是要学跑马。” “那瑶瑶快回房歇息吧,我们明日见。” “穆哥哥也早点歇息。” “好。” 穆景朝慕渊笑了笑。 慕渊回之一笑。 睒狼见穆景要走,胡瑶却不走,左右为难的看着两人。 最后见慕渊要牵胡瑶走,冲着慕渊大叫还不忘回头看穆景。 慕渊:“......” 胡瑶忙宽慰道;“睒狼,今日先和穆哥哥睡,明日姐姐给你收拾个小窝好不好?” 慕渊指着睒狼:“它,小窝?” 睒狼:“汪汪!!” 穆景轻唤道:“睒狼要听瑶瑶的话,快过来。” “汪—”睒狼看了慕渊一眼,耸拉着脑袋跟着穆景走了。 慕渊牵着对睒狼依依不舍的胡瑶回到卧房。 在胡瑶去净室时,他顺手将房门上了锁。 第100章 两份文书 胡瑶从净室出来,一眼就看到沐浴更衣好的慕渊站在书架前看画。 她小跑到慕渊面前,抽走他手中的画放回书架,“夫君晚上看画伤眼睛,别看了。” 慕渊捏了捏她的脸调侃道:“人今日都见到了,还怕我看画。” 胡瑶抱住慕渊撒娇道:“这些都是穆哥哥生辰,父皇让画师为穆哥哥画的,送去给边送的穆将军看。我那时觉得有趣便让画师将我也画上。” “阿瑶喜欢王大公子是因为他与这位穆公子相似?” 胡瑶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绝对不是。夫君细想想我若真喜欢穆哥哥何必去和亲,别说是相似之人便是容貌气质皆一样,我也不会因这样的原因喜欢他。” 慕渊其实知道,但他还是想听胡瑶亲口说,可真听她这么说又觉得有些难过。 他了解自己,知道除非胡瑶在明确知晓王承允对她的情意后,拒绝王承允选择他,他才能不再因王承允吃醋。 否则无论他如何做,总会怕胡瑶在知晓王承允心意后,后悔嫁与他。 哪怕慕渊知晓现在的胡瑶很爱他。 胡瑶认真的向慕渊解释自己从小就将穆景当兄长看待,对他无半点非分之想,就听到慕渊说:“我还是有些吃醋。” 根据之前的经验,胡瑶知道只要慕渊愿意说出来就代表他要她哄,哄过也就好了。 “夫君为何吃醋?” 慕渊勾起她的几缕发,“阿瑶见到他后一直穆哥哥长穆哥哥短,听得我心里不舒服。阿瑶,从未这样唤过我。” “以云不也一直跟在夫君身后渊哥哥长渊哥哥短,我与江小公爷都没吃醋。夫君这就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明远的醋坛子几年前就翻过,阿瑶当真没吃过醋?” 胡瑶眉眼弯弯,“吃过,所以我与夫君扯平了。” “果真是吃不得亏。”他垂眸轻笑,牵着她向床走去。 “老话说吃亏是福。夫君吃亏,我享福。” 慕渊:“夫人吃亏呢?” 胡瑶瞎编道:“夫人吃亏,夫君遭殃。所以夫人不能吃亏。” “放心,不会让你吃亏。”慕渊随手拿过柜上的巾帕,“坐好。” 她乖乖坐到床沿边,“夫君为何会忽然看画?” “进卧房时发现好几处都有挂过画的痕迹,架上正巧有画,有些好奇就看了。” “夫君是何时发现挂痕?” “写诗那日。”巾帕摩挲着有些湿的发梢。 “写诗那日就看过画了?” 慕渊:“嗯。” 胡瑶蓦地抬眸看他,“那时就看了为何夫君从未提过?” “我在等阿瑶主动告诉我,却不想阿瑶的嘴那么严。今日若非穆公子回来,只怕是等我们回大梁,阿瑶也不会提起。” 胡瑶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怕夫君吃醋嘛,再说我嘴严对夫君也有好处。” 慕渊笑问:“什么好处?” “守得住秘密呀。就好比夫君若是告知我秘密,我断不会与他人说。” 她明眸澄澈,泛着笑意望着他,“夫君有秘密吗?” 他如实答道:“有。” “阿瑶有秘密吗?” 她也如实答道:“有。” “我与夫君又扯平了。” 慕渊笑了。 胡瑶也笑了。 她与他心照不宣,谁都未开口问对方秘密是什么。 慕渊将巾帕置于床柜,凝视着她,“夫人嫁与我委屈吗?” 她摇头,眸中盛满爱意。 “若不嫁与我,夫人会是储......” 胡瑶知慕渊要说什么,打断他的话。 “夫君,梁国人常说南魏将男子的权利分给了女子,但其实南魏真正给女子的是一视同仁是选择的权利。” “南魏的女子可以选择做翱翔天际的苍鹰,自在山野的云雀,亦或是宅院屋檐下的燕。重点是这是女子自己的选择,不是父亲兄弟,不是夫君,亦不是旁人替她们选的。就像南魏男子亦可选择他们想做的事……” 少女说这话时,自信又耀人,无关容貌亦无关身份。 胡瑶见慕渊凝着她,往他身旁挪了挪,细声细语道:“虽然有过委屈,但我从未后悔嫁与夫君去梁国和亲。” “阿瑶为何同意和亲?” “这问题夫君在客栈时不是问过吗?” “阿瑶,陛下当时原是令我来南魏送文书。” 胡瑶疑惑的看着慕渊,“夫君之前说过我知道。” 他抬手理了理她额前的发,“陛下知南魏立嫡立长不分男女的传统,所以写了两份文书。一份是和亲文书,另一份是纳质文书,为何阿瑶选择和亲?” 胡瑶清瞳微眨,“因为阿弟身子不好,我不想阿弟去梁国为质,我怕他会有性命之忧。” “小殿下若是去大梁,谢九就会来南魏比阿瑶去和亲要好,再者......” “不好!父皇母后和我就只有阿弟,梁帝有那么多儿子,谁知道他在不在意九殿下的死活,而且......” 慕渊听她不再说下去,柔声问:“而且什么?” 胡瑶嘀咕道:“而且夫君与九殿下是好友,夫君断不会让九殿下为质。若当时真是夫君来送文书,以夫君的性子一定只会给和亲文书。夫君现在这么说是因为夫君喜欢我,若是在当时,夫君才懒得管我死活巴不得我和亲梁国。” 慕渊眉梢微扬笑道:“知我者,阿瑶也。” 胡瑶:“哼,九殿下是夫君好友,夫君尚且为他考虑。阿弟是我胞弟,我自然会为他考虑。我相信若事关二郎,夫君定会做出与我一样的选择。反过来若由阿弟与二郎来选,他们也会做与我们同样的选择。” 慕渊凤眸闪动,微微颔首。 胡瑶低喃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我懒散惯了,担不起储君之位。” 他垂首,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不是担不起,是阿瑶不想担。” “我只想乐得自在。” “会的。” 慕渊话音刚落,她的唇上便落下一道暖意。 奇?香肆无忌惮地钻入她的口鼻。 第101章 避子丹 耳畔是彼此交错的呼吸。 胡瑶轻轻推开慕渊,将衾被裹到身上,“那日夫君与母后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 那日回来后,她与慕渊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皆未主动提起同房与孩子的事,此刻情笫正浓,她也想与慕渊好好谈谈。 慕渊扯衾被的动作顿住,“嗯,我知道。” “所以我们不做好不好?” 慕渊有些懵了,“为何?” 胡瑶将衾被又裹紧了些,“我不能喝也不想喝避子汤,更不想因生子丧命。我虽不讨厌孩子,但也绝不会为孩子舍了自己的命。同房之事我想等身子好了再说,至于孩子有或没有……” 她垂眸说着,也不知慕渊是否明白她话中之意。 慕渊收回覆在衾被上的手,“不会有孕的,我都弄外面了。” 胡瑶微怔,双手攥着衾被恼了。 “你......万一没弄好怀上了呢?反正至时死的是我不是你。你们梁国男子都一样,什么爱我表姑可妃子孩子一个都没少。什么前太子妃多好还不是要娶我。我若真死了,你定是会娶新妇。” 胡瑶不敢拿命赌人心。 命都没了,赌赢又有何用。 她不曾疑过慕渊待她之心,就像她信慕渊对她同生共死的承诺,但她也信她若真死,慕渊不会同死,因为她也爱慕渊却不会为他而死。 “阿瑶不会有万一,我吃了避子丹。” “你、你在说什么?!”胡瑶怔怔地望向慕渊。 “为保万无一失。我让二郎配了避子丹所以阿瑶无需担心。若真不放心,从今日起直至阿瑶身子好前我们都不同房,好吗?” 慕渊原以为这样说,胡瑶会安心,可谁曾想他话音刚落,胡瑶就哭了起来。 慕渊慌了,连人带着衾被一起抱到怀里边哄边解释道:“这事我没想瞒你,不过想等合适时与你说,这事是我思虑不周,我本该早些与你说。阿瑶,我错了。” 他确实没想瞒着胡瑶亦没想刻意告知她,无非就是想哪日夫妻闲聊时提起。 他借这事在她面前卖乖讨好,她心一软主动亲近他,他借机多占些便宜。 谁曾想没等到她投怀送抱,如今还将人委屈哭了,往后怕是连同房的机会都没了。 他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胡瑶被慕渊吃避子丹的事惊到,哪里知他心里的那些花花肠子。 她泪眼潸然直勾勾凝着慕渊。 慕渊说的话做的事,让胡瑶忽然意识到或许慕渊真的愿为她死。 想到刚才她那般猜想慕渊,都不禁替慕渊委屈。 她抽抽噎噎地揽上慕渊的脖颈,“夫君。” 慕渊抱紧怀中的人哄道:“不哭了。” “不哭了。” 胡瑶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用脸蹭了蹭他。 她愿意往他怀里钻,就说明这事过去了。 慕渊眉梢微扬调侃道:“眼泪鼻涕都蹭我寝衣上了。” 怀里的人闷闷道:“我故意的。” “蹭吧,我不嫌弃。”慕渊笑着低头用脸贴了贴她的脸。 胡瑶看着他细声细语道:“夫君每次都吃药?” 慕渊摇头,“一月一次就行。” “可会对身子不好?” “不会。” 胡瑶小声嘟囔道:“……那挺好的。” 慕渊眉梢染上笑意,低头亲她的脸颊。 胡瑶也不躲。 慕渊见她发愣柔声问:“想什么呢?” 胡瑶忍不住好奇问道:“二郎怎么会做避子丹?” 她虽知二郎医术精湛,但没想到二郎连男子避子的丹药都会做。 “二郎有位好师父,将毕生所学都教与他。” “那位师父人呢?” “两年前过世了。” “二郎当时一定很难过吧。” “哭的眼睛肿了好几日,夜里失眠还要人陪着哄着才肯睡,不过好在睡下后,不像阿瑶那样踢人打人。” 胡瑶试图辩解道:“我是累了。” 慕渊凤眸微眯,暧昧的笑道:“是不够累。” “说二郎就说二郎,干嘛扯到我身上。” 胡瑶嘟囔着将话题转回慕天身上,“夫君,二郎学医是不是与你有关?” 慕渊凤眸微动有些黯然,“有关。” “因为幼时夫君照顾二郎,照顾的病了吗?” “我的病与二郎无关,其实是我太不小心。生病时的事不大记得了,只记得醒来时人在坤德殿。” “皇后娘娘说是二郎跪在殿外磕头求见她与陛下,他们才知我的事将我接进宫。陛下寻来位名医替我治伤,二郎为了照顾我,就拜他为师跟他学医了。” 胡瑶正想问慕渊幼时得的什么病,慕渊的薄唇就压了上来。 不知亲了多久慕渊松开她,低沉的嗓音夹着笑声落在她耳畔。 “阿瑶不知二郎那时有多烦,我不喝药他哭,不歇息他哭。他甚至怕我病死,大半夜不睡站我床头探我鼻息,亏得他那么能折腾倒是没落下病根。” 胡瑶心头一跳。 她原以为慕渊幼时只是生了场小病,可听他今日这般说起,倒觉得那场病差点要了慕渊的命。 “不是折腾,是照料。多亏二郎悉心照料,夫君才没落下病根。只不过没想到二郎幼时那么爱哭,我还以为二郎自小就冷冰冰的。” 慕渊边说边扯掉她身上的衾被,“二郎对阿瑶可不冷冰冰。” “因为我是夫君的夫人,二郎的嫂嫂是家里人,不是外人。” 胡瑶整个人钻到慕渊怀里。 因刚才的事,乖顺的配合他。 第102章 学策马 两人挨得很近,胡瑶看着慕渊变红的耳朵,情不自禁抚上他的脸。 某种情愫在两人间渐渐蔓延。 她能感觉到慕渊紧绷的身躯。 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畔,“阿瑶,歇息吧。” 他声音隐忍又沙哑。 随即,他坐起身替她盖好衾被。 明远说的对,他对胡瑶就是见色起意,否则又怎会在初次见面后做那种梦。说好等她身子好前都不同房,他差点就毁约了。 胡瑶在慕渊起身时,本能的扯住他衣袖,“夫君?” “我去沐浴,阿瑶先睡吧。” “不要。”她下意识脱口拒绝。 慕渊不答话,急得胡瑶坐起来,直接伸手解他的寝衣系带。 慕渊一愣,握住她纤细的手制止她。 胡瑶也不挣扎,把脸埋进他的脖颈里,声如蚊呐道:“我可以帮夫君、夫君不用......去沐浴。” 慕渊凤眸覆上笑意。 这不就是他之前想要的卖乖讨好换胡瑶主动亲近。 “阿瑶要怎么帮我?” 他此刻便是守株待兔的农夫,就看兔子撞不撞。 胡瑶的唇轻轻擦过他颈侧,落在他的喉结上,细语呢喃:“......夫君吃过药不能浪费,所以我们、我们......” 慕渊低笑着带着点勾引的问:“我们什么?” 胡瑶满脸通红,抬头看他,“我们、我们同房吧。我想要夫君。” 慕渊唇边笑意渐浓,凤眸定定的看着她,“我也想要阿瑶。” 暧昧的话语后,奇?香包裹上她。 她由着慕渊胡作非为。 少女嘤了声,软绵绵推了一下慕渊,“不要了,我累了。” 慕渊溢出丝笑,“好,不要了。” 她抿了抿唇轻颤道:“那你、你出去……” 胡瑶今日算是发现了。 慕渊就是仗着美色,在这事上哄她先开口,一副任卿采撷乖巧听话的模样,到最后她才是那俎上鱼肉任他宰割。 慕渊看着她眼睛半阖着,昏昏欲睡的模样,眉眼含笑的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后,抽身离开。 “睡吧。” 胡瑶迷迷糊糊的应了声,“嗯。” 半睡半醒中,胡瑶感觉到慕渊在替她擦身子,穿寝衣。 她太累了,含糊不清的唤了声“夫君”便沉沉睡去。 - 慕渊收拾好从净室出来时,就看到睒狼正往熟睡的胡瑶怀里钻。 他走上前揪起睒狼的后颈。 睒狼不动,小声汪汪叫表示抗议。 “闭嘴,否则明日就将你顿了。” 睒狼:“……” 慕渊见睒狼闭了嘴,松开它的后颈,“坐下。” 睒狼乖乖坐下。 它觉得眼前这凶巴巴的男人,是真的会将它顿了。 慕渊记得他锁了门,目光随意的扫了一遍卧房。 在木施不远处的墙下,看到个不起眼的通道,至于通道的另一端是通到那,慕渊心中有数。 她懒洋洋的看向睒狼。 睒狼拍马屁似的摇了摇尾巴。 - 胡瑶从梦中惊醒,慌张的坐起身找慕渊却不见他的身影。 “夫君。” 屏风后的慕渊听到胡瑶的声音,快步走向她。 谁知脚踏上休息的睒狼,先他一步扑到胡瑶的身上。 胡瑶抱住它笑道:“睒狼怎么在这?是不是想我了?” 睒狼:“汪!” 胡瑶摸了摸它,“你最好啦。” 睒狼:“汪 ~” 慕渊:“......” 他坐到床边,不着痕迹的将胡瑶往自己身边带,“做噩梦了?” 胡瑶点头,松开睒狼搂住慕渊。 “我梦到二郎因为我忘记给他带药材,冷冰冰的站在我床头边哭边探我鼻息,那模样太可怕了!谁让夫君昨夜讲二郎爱哭的事,都怪夫君。” “是我的错,怪我。” 胡瑶小脸一垮轻哼一声,松开他下床。 慕渊紧跟其后,“阿瑶做什么去?” 睒狼摇着尾巴跟在胡瑶身后,“汪。” 胡瑶停下来,看向身后的一人一犬道:“我拿二郎的药单让宫人拿去太医院。” “用完膳再拿吧。” “汪。” 胡瑶见慕渊凤眸含笑的盯着她,睒狼欢快的摇尾巴看着她,终是忍不住笑出声。 - 用过膳,阿弟便派侍从来她这将睒狼接去了东宫。 睒狼听是去东宫,头也不回的跟着侍从走了。 胡瑶嘀咕道:“小没良心。” 宫人们笑着为她换上绯色骑装并将她的发束成马尾。 胡瑶见慕渊进来,笑眯眯的挽住他,“以云与江小公爷如何说?” 慕渊任由胡瑶挽着他向殿外走去,“他们说不去。” “为何?” “明远说昨夜给宁平讲了一夜的故事,今日要?觉。” “什么故事能讲一夜?我看是江小公爷想让以云多陪陪他,毕竟在梁国可没这样独处的机会。” “谁知道呢。” “夫君肯定知道,但夫君不说。” “该知道的人不知道,阿瑶不用知道的什么都知道了。” 胡瑶灿然一笑,“谁让本公主聪慧貌美呢。” “但愿聪慧貌美的公主今日便能学会策马。” “那就要看先生如何教了。” “臣定当尽心竭力。” 两人有说有笑地来到马场。 穆景牵着一匹通体雪白,四肢修健的马走了过来。 “穆哥哥。” 胡瑶扯了扯慕渊的衣袖示意他打招呼。 慕渊微微颔首,“穆公子。” 穆景看着慕渊笑道:“昨夜听到少将军要教瑶瑶策马,所以今日过来先替瑶瑶挑了一匹。少将军觉得这马如何?” 胡瑶顺着穆景的话看向慕渊。 慕渊薄唇微扬笑道:“不错,适合阿瑶。” 胡瑶从穆景手中接过缰绳,“那我与马儿熟悉一下,夫君与穆哥哥在这聊会天。” 慕渊、穆景:“好。” 慕渊目光追随着胡瑶,穆景见状轻笑道:“在下还有事便不打扰驸马教瑶瑶策马,先告辞了。” 慕渊慵懒笑道:“穆公子慢走。” 望着穆景离去的背影,他凤眸微眯神色不明。 他刚才若因吃醋说穆景选得马不好,穆景今日大概就不走了。 “慕先生,快来教我跑马。”少女的声音清脆又响亮。 第103章 不想学了 胡瑶后悔了。 她再也不想跟慕渊学策马了。 她终于知道为何慕渊总让二郎教她,就冲他今日教她策马的架势。 若真让慕渊教她剑术,她与慕渊的夫妻之情只怕是要日削月朘。 胡瑶是真没想到慕渊教人比慕天还严苛。 她此刻浑身酸痛,身子骨像散架似的。 宫女的动作让胡瑶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公主是不是很疼啊?”宫女涂药的动作更轻柔了些。 “公主还是请太医看看吧。” “是啊,大腿内侧都磨破皮了。” “驸马也真是的,公主明明都说腿疼竟还让公主学。” 宫女的话不禁让胡瑶想起马场时慕渊对她说的话。 “开始学了就不能不学,疼也给我忍着。” “胡瑶把缰绳给我抓好。” “肩膀张开,身体放松。你紧张,马也会紧张。” “身体随着马的起伏进行起坐,大腿夹紧,现在放松。” “撒娇没用,哭也没用,给我继续。” 严苛,冷峭,无情。 她哪里像他夫人,她简直像他手下的将士。 胡瑶撇了撇嘴,就见慕渊拿着白色布带走进来。 他屏退宫女时,胡瑶默默放下裙裳遮住腿。 慕渊随手将布带置于柜上,蹲到胡瑶面前就去揭她的裙裳。 “你做什么!” “检查一下伤势。” 胡瑶避开慕渊的目光,“不、不用......上过药了。” 慕渊眉梢微挑,含笑的凤眸望着少女微微泛红的脸颊,轻笑道:“亲都亲过......” 胡瑶脸腾地红了,连耳朵都烧了起来。 “不、不许说!” 她哪里敢让他说,之前他说要哄她高兴舒服。 她当时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傻愣愣的答应了...... 一想到当时的场景,胡瑶又羞又怯。 慕渊凤眸微眨,一脸无辜的望着她。 每次都这样,仗着自己好看哄她骗她。 胡瑶瞪了慕渊一眼,抬脚往他肩上踹。 慕渊也不躲,生生挨了这一脚。 “你、你做什么不躲开?” “阿瑶正生我气,我自是任打任骂。” “......我没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委屈。我又不是夫君手下的将士,马场上夫君又何必对我如此严苛。” 慕渊忽然笑了,“阿瑶,你若是我手下的将士就你那骑马的模样,马鞭早抽你身上了。” 胡瑶:!!! “我今日确实严苛了些,我改。但阿瑶要记得骑马时不可分心亦不可嬉闹。若不慎从马上跌落,后果不堪设想。” “夫君这话在马场就说过无数次,我都记在心里,夫君莫要再说了。” “记下就好。” “夫君骑马摔过吗?” “摔过。” “肯定很疼吧。” 胡瑶从榻上跌下伤到腰都很疼,更不要说慕渊从马上跌下。 “嗯,疼的我那时都不敢再骑马。” 慕渊说的风轻云淡,听得胡瑶心疼不已。 她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到身旁。 “夫君那时伤到哪里?” “膝盖。” 胡瑶伸手就去掀他锦袍,“现在还会疼吗?” 手腕让慕渊箍住,耳畔落下一道低沉笑,“不疼。我膝盖如何阿瑶应当比旁人都清楚。” 胡瑶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脸红透了。 她抽回手语无伦次解释道:“我知道你膝盖好,不是不是,我不知道你膝盖好,我是说我不知道,你不要乱说......” 慕渊笑意盎然,“好,你不知道。” “我本来就不知道。” 她小声嘀咕,余光瞥见慕渊放在柜上的布带,“夫君拿这个来做什么?” 她只是磨破点皮,不至于打绷带吧。 “缠大腿的,明日骑马前将它隔着裤筒缠在腿上,这样就不会再磨破。” 胡瑶明眸微睁,“明日还要学?” 慕渊点头。 虽然她确实会羡慕策马的人,但真学起来好累。 “夫君我腿受伤了,明日可以不学吗?” 慕渊溢出一声笑,“我看一下,若严重明日就不学好吗?” 胡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压根没受伤就腿破了点皮,宫女觉得是天大的事一定要给她涂药。 若是以前这点伤对她来说确实是天大的事,只是她死过才发现这确实不算什么。 慕渊知道她害羞,快速的查看一番就将裙裳放下,“就寝前再涂一次。明日起来便好了,阿瑶要不要小憇一会?” 胡瑶点头往衾被里钻,“夫君用膳时,记得唤我。” “好。”慕渊坐到她身旁,手法轻柔地替她按摩酸痛处。 “睡吧。” 她舒服的哼唧了几声,渐渐睡了过去。 - 马场 江明远一进马场,就看见徐以云托着腮发愣。 “看什么呢?” “看一个姓慕的和另一个姓穆的吵架。” 徐以云指了指不远处,“江明远,渊哥哥与穆公子在吵什么啊?” 江明远顺着徐以云指的方向看去,只听两人正在为小公主今日要不要骑马争论。 穆景道:“瑶瑶腿上有伤,今日不便骑马。” 慕渊道:“骑马贵在坚持。我是阿瑶的夫婿,自然比穆公子更清楚她今日可不可以骑马。” 穆景道:“少将军既为瑶瑶的夫婿更应该疼惜爱护她,怎能让她负伤骑马。” 慕渊不耐烦的挑眉道:“穆公子不是询问过宫人阿瑶的伤势,如今未免太过小题大做。” 穆景蹙眉道:“小题大作?慕渊,你可知瑶瑶从小到大从未磕过碰过,可她现在的身子你应当比我更清楚。你不是说心慕瑶瑶多年,你就是这么心慕瑶瑶?” 慕渊气笑了,“是,是我没护好阿瑶。但穆景你所谓的疼惜爱护,难道就是眼睁睁看着视你为兄长的阿瑶,远离家国去和亲?” 好家伙,两个人互相捅刀子啊。 “徐以云,罪魁祸首不是......是小公主人呢?” 徐以云指了指另一边,“瑶姐姐在那边喂马呢。” “她倒是悠闲。” 胡瑶摸着马儿的鬃毛问:“小家伙,你说夫君与穆哥哥聊什么,聊的那么开心?” 马儿晃了晃头。 “你也不知道,那我们一起去听听吧。” 胡瑶接过缰绳牵着马向慕渊他们走去。 第104章 摇椅塌了 经过慕渊这段时日的严苛训练,胡瑶已经完全学会了策马。 她懒洋洋的躺在摇椅上吃绿豆糕。 虽然策马学会了,但胡瑶至今不知道学骑马的第二日,慕渊与穆景说了什么。 她牵着马过去时,两人就不说话了。 “想什么呢?”慕渊坐到胡瑶身边俯身吻她。 胡瑶微微仰头回应,吻够了推开慕渊。 慕渊轻笑,就着她的手将她递来的半块绿豆糕吃完。 胡瑶想起昨夜用过膳,父皇留她说话,也不知父皇听了什么,一改之前对慕渊的态度,在她面前不停夸赞慕渊。 胡瑶双臂环上慕渊的脖颈,“夫君,昨夜父皇替夫君说了许多好话,还让我与夫君好好相处。” “那阿瑶有没有在岳父大人面前替我说好话。” “当然说了。”胡瑶嘟起嘴含糊不清道:“你瞧嘴都说干了。” 慕渊垂首亲了亲,“这可怎么办?” 胡瑶松开慕渊坐起来,“这事好办。夫君告诉我那日马场上,你与穆哥哥说了什么?” “原来阿瑶在这等着我。” 胡瑶抱着慕渊撒娇道:“说嘛说嘛。” “不过是互相损了几句。” “就这样。” “不然阿瑶以为呢?” “我还以为你们为我这个美人吵架,要大动干戈呢。” “差一点就大动干戈了。” “是不是幸亏我及时出现?” “若真打起来阿瑶帮我还是帮穆景?” 胡瑶如实道:“当然是帮穆哥哥,他肯定打不过夫君。” “哼。” “夫君。” “嗯?” “慕渊。” 慕渊抬眸看胡瑶,“怎么了?” 胡瑶笑眯眯的凑到他面前,朱唇轻启:“......哥哥。” 伴随着胡瑶的惊呼,她整个人被慕渊压在摇椅上。 “夫人唤我什么?” 胡瑶被慕渊有些急促的语气唤回神,盯着他渐渐发红的耳朵道:“夫君之前不是说我从未唤过夫君哥哥吗?我唤唤看。” “阿瑶再唤一声。” 慕渊将脸埋在她肩窝,温热的吐息拂过,有些痒。 “......渊哥哥。” 慕渊抬头看她凤眸明亮,唇上带着笑。 胡瑶也笑,甜甜的唤道:“慕渊哥哥。” 摇椅吱呀的晃动起来。 交缠的吻从唇移至胸口,掌心抚过腰腹往下游走...... 胡瑶玩心大发娇滴滴的又唤了声“哥哥”。 惹得慕渊又回来吻住她的唇。 摇椅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吱呀响动声中忽然多了一声狗叫。 几乎同时,慕渊替胡瑶整理好衣裳看向声响处。 “汪!”睒狼看到胡瑶躺在摇椅上,兴奋地摇着尾巴。 胡瑶见睒狼要跑过来慌忙制止道:“睒狼别往摇椅上跳。” “汪!!!” 睒狼才不听胡瑶的话。 它只知道往日靠在主人怀里的位置,此刻正坐着要炖它的坏男人。 睒狼飞快的跳到摇椅上,只听咔的一声摇椅彻底塌了。 慕渊眼疾手快的将人往怀中揽。 “夫君摔疼了没有?” 胡瑶心疼的看着坐在地上抱着她的慕渊。 “没有,阿瑶摔疼了没有?” 胡瑶摇头,“夫君抱着我,我都没沾地呢。” “呜汪......”睒狼委屈的坐在破裂的摇椅上看着互相关心的两人。 胡瑶凶巴巴查看睒狼是否受伤,“活该,不是让你别往摇椅上跳嘛。” 睒狼乖乖的摇着尾巴一动不动。 穆景急匆匆地赶过来,就见两人一犬坐在地上,“这是怎么了?” 慕渊拍了拍灰尘起身,“不堪重负,塌了。” 胡瑶摸着睒狼告状,“它忽然就往摇椅上跳,我说话都不听了。” 穆景将手中的信笺递给慕渊,蹲到胡瑶身旁轻声问:“睒狼怎么连瑶瑶的话都不听了?” “就是就是,怎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穆景笑着看向胡瑶,“瑶瑶刚才是不是坐摇椅上抱驸马了?” 胡瑶红着脸摇头,“......没、没有!” 穆景见胡瑶的反应柔声笑道:“那就是抱了。” 胡瑶:“......” 穆景摸着睒狼,“以前总在摇椅上抱它,如今你抱驸马它吃醋了。是不是睒狼?” 睒狼:“汪!” “这样啊。” 胡瑶沉思片刻,抱住穆景看向睒狼。 穆景轻笑任由胡瑶抱着他。 睒狼欢快的摇着尾巴。 胡瑶松开穆景,“我抱穆哥哥睒狼怎么不吃醋?” “它不吃醋,我吃。” 头顶被信笺轻轻拍了一下。 胡瑶一脸讨好的凑到慕渊面前,“夫君。” 慕渊瞥了她一眼,不搭理她。 “劳烦穆公子亲自送信过来。” 穆景起身,“刚巧来找睒狼,不劳烦。” 胡瑶往慕渊身旁贴了贴,“夫君信上写什么呢?” 慕渊无视她,“穆公子等会有事吗?” “无事。” 胡瑶撇了撇嘴,哼了一声。 慕渊就是故意不搭理她。 穆景见她胯着小脸来说道:“信上说各国使臣已相继到梁,让驸马回国帮太子一起筹备秋猎事宜。” 胡瑶一听灵机一动,双手叉着腰就问:“穆哥哥怎么能偷看我夫君的信呢?” 慕渊轻笑道:“小丫头没良心啊。” 胡瑶理直气壮道:“我这是帮你。” “本将军不稀罕。” “哼,你不稀罕也得稀罕。” 穆景无奈的摇了摇头,示意睒狼与他一起走。走到门口他忽然停下,看向说话的胡瑶和慕渊缓缓开口。 第105章 再抱一会 慕渊见穆景带着睒狼向外走,调侃道:“你穆哥哥被你气走了。” 胡瑶气鼓鼓道:“穆哥哥才不像夫君这般小、肚、鸡、肠。” “瑶瑶。” “嗯?”胡瑶看向忽然唤她的穆景。 穆景笑道:“你之前寄回来的家书,应当被人看过。这事可以问问驸马,我先走了。” 胡瑶黛眉微蹙看向慕渊,“穆哥哥让我问夫君,所以是不是夫君看了?” 她原以为慕渊多少会犹豫一下再承认。 没想到她刚问出口,慕渊就不要脸地点头了。 “为什么偷看我的家书?” “职责所在。” 虽然胡瑶很不爽,但站在那时慕渊的立场来看理由相当充分。 胡瑶低头不去看慕渊,“亏我刚才还帮夫君说话。” “虽是职责所在,但我还是应当向夫人赔礼道歉。” 慕渊俯身去看她的眼睛,“我错了,阿瑶原谅我好吗?” 胡瑶抬头避开他的视线,“......我要想想。” 慕渊眉眼带笑道:“想好了吗?” 胡瑶点头,“原谅夫君了。” “多谢夫人。” 慕渊将她搂到怀里,“刚才夫人还说穆公子不像我这般小肚鸡肠,可见夫人不会识人。” “才不是,是因为我帮夫君说话。夫君还说我没良心,穆哥哥才这样说的。” 慕渊微微颔首:“是这个理。可谁让我最怕像穆公子这样温润如玉的君子。免不得说些他们的坏话,偏偏他们这样的君子我还寻不到理由杀他。若是他真动起什么心思,难应付啊。” 不知为何,胡瑶总觉得慕渊话里有话。 “阿瑶,五日后我们要回大梁了。” “我......我有些舍不得回去。” 这段时日,父皇母后阿弟几乎每日都会抽空来陪她,穆哥哥与睒狼回来后就更热闹了。 她都快忘了,她是要回大梁的。 “我们明年夏日再来南魏避暑好不好?” 胡瑶一愣,随即喜笑颜开的抱住慕渊问:“真的吗?” “真的,只要阿瑶想,以后我们每年都回南魏避暑。” “我想的!夫君最好了。” “既然阿瑶说我最好,那是不是该补偿我。” 慕渊将胡瑶竖着抱起。 胡瑶惊呼的扶住慕渊的肩,“补偿什么?快放我下来,我又不是孩童怎么能这么抱?” “阿瑶抱过穆公子几次?” “这种事谁会去数啊!” 慕渊抱着胡瑶向床榻走去,“我亏了。” 胡瑶低头看着慕渊,双手贴着他的脸颊,“夫君怎么就亏了?” 慕渊仰头看她,“阿瑶主动抱我的次数显然没有抱穆公子多,我可不就亏了。” 胡瑶解释道:“那是因为我与穆哥哥自幼相识......” 慕渊挑眉胡扯道:“那还真是青梅竹马无嫌猜啊。” “哼,真要这么说夫君与以云也是青梅竹马,也不知幼时抱过多少次。” “没怎么抱过。” “那就还是抱过。夫君与我又扯平了。” “是啊。” 慕渊眸中露出若有若无的狡黠。 胡瑶只觉得抱着她的人忽然松手,吓得她惊呼一声手脚并用地抱着慕渊。 慕渊像是没察觉到俯下身。 胡瑶双手紧紧的搂着他的脖颈,双腿也紧紧地缠着他的腰,不敢有丝毫松懈地。 “慕渊!我要摔了!” “阿瑶身后就是床,不会摔。” 胡瑶死死地抱着慕渊,向身后瞥了一眼。 果真是她软乎乎的床。 她松了口气,刚要松开缠在慕渊腰上的脚就被他重新抱住。 “阿瑶再抱一会。” 慕渊抱着她转过身坐到床上,她则坐在他腿上。 这姿势不禁让她想起书房逗慕渊那日。 她有些不太自在的动了动。 “别动。”他的手有力的锢住她的腰,声音低沉沙哑。 胡瑶一听不敢动了。 两人四目相对,慕渊轻笑道:“公主今日这般听话,臣有礼相赠。” 胡瑶一脸期待的看着慕渊,“夫君要送我什么?” “把我送阿瑶好不好?” 慕渊温暖的呼吸暧昧的缠上她。 胡瑶脸往旁边一躲,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好。” 慕渊委屈巴巴看着她,“阿瑶不要我了。” “没有不要夫君。只是夫君本就是我的怎么能当作礼呢。” “倒是实话。” “那夫君要送我的礼呢?” “臣送公主的礼已放在将军府的卧房,公主回去就能看到。礼尚往来,公主送臣的礼呢?” “我。夫君喜不喜欢?” 慕渊挑眉笑道:“耍赖啊。” 胡瑶双手捧着慕渊的脸,在他唇角亲了亲,“夫君喜欢吗?” 慕渊凤眸微眯,“嗯......也许吧。” 胡瑶瞪了慕渊一眼吻了上去,“......喜欢吗?” 慕渊眨着眼调笑道:“......还行吧。” “什么叫还行吧,应当是非常喜欢。” “不好说唔......” 胡瑶不等慕渊说完直起腰又吻了上去。 慕渊眸光覆了层笑意,回应着少女的纠缠索取。 胡瑶轻轻地喘着气,“喜欢吗?” 他笑着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喜欢。” 胡瑶有些得意。 慕渊有些慵懒地微歪着头,双手覆上她的大腿。 她脸霎时红了。 “夫君我、我还没躺下。”胡瑶的声音越说越轻,说到最后几乎没声了。 慕渊单手揽上她的腰,让她坐的离自己更近些。 胡瑶明眸微睁,浑身一颤。 完全不敢动。 耳边落下慕渊沙哑的声音,含着几分蛊惑,“公主在上,臣自然在下。” “......我不......会。” 少女脸颊红的似能滴出血来,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三个字。 “阿瑶不是会骑马了嘛。” 几乎在听到这话的同时,胡瑶的脑袋嗡地一声,炸了。 第106章 首恶无非色欲 东宫 “......既着万物,即生贪求;既生贪求,即是烦恼;烦恼妄想,忧苦身心;便遭浊辱......” 胡瑶轻手轻脚地放下书房门帘,小声嘀咕道:“玄清道长这是在念什么?” 紧随其后的慕渊淡淡应道:“清静经。” 她有些吃惊的看向慕渊,“夫君这都知道。” “以前读过几次。” “读这做什么?” “静心,少欲。” 慕渊看着蹑手蹑脚走路的胡瑶忍不住开口问:“我们为何要做贼似的这般走路?” 胡瑶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总觉得应该这样。” 慕渊眉梢微挑,不再开口。 胡瑶拉着慕渊走到屏风后,悄咪咪地探出脑袋偷看房里的情况。 玄清道长坐在榻上柔声念着清静经,而她阿弟枕在玄清道长膝上小憩。 果然很奇怪。 她阿弟绝不是会大大咧咧枕在别人膝上小憩的人。 他肯定在搞什么鬼。 慕渊见她表情古怪调笑道:“阿瑶不必羡慕,回房后我也让你枕着。” “谁羡慕了。” 胡瑶朝慕渊皱皱鼻子向房里走去。 谁知慕渊竟将她拉了回去。 胡瑶不解地看着他,“怎么了?” “若是让玄清做阿瑶弟弟,阿瑶可愿意?” 胡瑶抬手拍了拍慕渊的脸,“夫君,不说我愿不愿意,就说玄清道长长我四岁,要做也是做我兄长,怎么会做我弟弟呢?” 慕渊看了眼房中的两人,握住少女纤细修长的手感慨道:“不好说啊。” “不好说就别说。” 胡瑶觉慕渊是在故弄玄虚准备逗她。 “你们在说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胡瑶一惊,本能地钻到慕渊怀里。 “不好说。” 慕渊将人笼在怀里,轻声笑了笑,“多谢道长。” 玄清见怪不怪道:“你既要谢我就帮我做件事。” 慕渊:“何事?” 胡瑶也十分好奇的看向玄清,就见玄清道长凝着她,眸中好似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 她试探性地问:“这事......和我有关?” 玄清移开目光,“没有。” 慕渊凤眸眯了眯。 胡瑶看了看慕渊又看了看玄清道长。 她明白了。 玄清道长那是是在示意她离开,想必是有私事让慕渊帮忙。 “夫君,阿弟好像要醒了。我去看看他,你们聊吧。” 胡瑶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慕渊将目光从胡瑶身上移到玄清身上,“外面说?” 玄清点头。 - 两人闲坐在东宫小院中。 慕渊道:“说吧。” “阿渊还记得静昌观那颗玉兰树吗?” “自然记得。” 玄清笑了声,“也是,毕竟你在那院中设过局。若非胡瑶她们忽然回去发现并救下那姑娘,说不定你就成了那姑娘的救命恩人。” 慕渊纠正道:“不是我,是我的暗卫。” 玄清看着院中那颗刚种下的梅树说:“那姑娘前世死了。” 慕渊闲闲的说:“猜到了。玄清想让我帮什么忙?” “我在那颗玉兰树下埋了个匣子。秋猎过后你亲自去一趟替我挖出来,再亲自给人送回去。” “给谁?” “你打开匣子看过就知道了。” 慕渊勾着笑调侃道:“莫不是给我的?” “不是。” “行,还有呢?” “替我向那人说声抱歉。本该一早就还他,但因我的私心现在才还他。” 慕渊单手托腮懒洋洋道:“赔礼道歉不是该你亲自去吗?” “你去最合适。” 慕渊凤眸一眯问:“这事与我夫人有关吗?” 玄清答非所问:“阿渊,你们现在幸福吗?” 慕渊眸光一动,扬唇笑道:“自然。你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 “无关。” “你今日古怪的很。” “不过是闲得无事替你算了一卦。” 慕渊挑眉调侃道:“你从我九岁开始替我算卦,每次算出来我都要死了。” 玄清摇头道:“这次好些,是陷之死地而后生。” “听着也没多好。” “以后不算了。” 慕渊朗声笑了起来,玄清瞪了他一眼。 慕渊止住笑问:“真不和我们回大梁?” 玄清摇头:“恩情总归是要还完的,等殿下病好后我就回去。” 慕渊嘀咕道:“也不知到时能不能回去,想不想回去。” “嘀咕什么呢?” 慕渊瞎扯道:“我说曹舒然不是兔子。” 玄清:“他是兔子,恩情也要还得。” “说不定是只狐狸,非常狡猾的狐狸。” 玄清怔然,随即从怀中掏出三枚铜钱,“我算算。” 慕渊终究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别算了,我与你说笑呢。他是人,活生生的人。你来了南魏不仅脸色差了还变得有些傻?” 玄清:“滚。” 慕渊正色道:“明日就要走了,嘱咐你一句。” “什么?” “在南魏保护好自己,莫让人近身了。” 玄清笑道:“放心,我的身手旁人近不了身。” 慕渊意味深长的笑道:“不好说啊。” 玄清摇头笑道:“你最近倒总爱说不好说。阿渊,明日启程我就不去送了。明日要用新药,我需看着。” 慕渊起身,“行,回房吧。” “嗯。” 玄清见前面走的慕渊忽然停下,问道:“怎么了?” 慕渊看向玄清,“有些话我现在说了你也不懂,但看在你师傅让我照看着你,你我又是多年好友的份上提醒你一句。” 玄清不解。 “在南魏好好修你的道,成你的仙,莫让雷劫白渡,莫要成我们这样贪恋红尘,深陷情爱的俗人。” 玄清困惑,“师傅说过世间七情六欲万般种种,若不堪亦难破?” 慕渊拍了拍玄清的肩,将玄清之前劝他的话改了改还给他。 “孽海茫茫,首恶无非色欲。你需谨记这俊朗美人,不过是带肉骷髅。” 玄清提醒道:“你也需谨记芍药红妆,亦是杀人利刃。” 慕渊一愣,朝他翻了个白眼走了。 “我也没说错,你都为她死过。这芍药红妆可不就是杀人利刃。” 玄清笑着跟上,“你打算何时与她说你知晓她重生之事?” 第107章 是不是更喜欢二郎 慕渊凝眉,幽深的目光扫了玄清一眼,“不说,你也别在曹舒然面前提。” “为何?若说了,她定会更爱你。” “我不需要她因此事更爱我。” “我不明白。” 慕渊笑了,“你自然不明白。” 玄清好意提醒:“师傅曾说夫妻之间重在坦诚信任,你们不应当互相瞒着对方。” “所以你初见曹舒然时,就将自己是来报恩的事告诉他。” 玄清不知慕渊为何要将事情扯到他身上,就像他理解不了慕渊竟因胡瑶的话与反应猜到重生之事。 他耐心地解释道:“我本来就是来还恩情,何必撒谎。” 慕渊闻言勾了勾唇角,“闲得无事时,替自己算算吧。” “师傅曾嘱咐我不要算自己。” 玄清见慕渊听到他这话,头也不回得向前走去,追了上去提醒道:“别忘秋猎后去送匣子。” “知道了。” - 少年将头枕在少女肩上撒娇道:“皇姐,他若对你不好,你就写信给我,我去将你接回来。” “知道了,你都说了好几遍。阿弟,玄清道长特意留在南魏替你治病。你定要好好待他,不可戏耍他。” 曹舒然微微颔首。 “阿弟有没有觉得玄清道长近日脸色不太好?” 她虽然与玄清道长接触不多,但今日见到他时就觉得他与往日不同。 脸色有些过于苍白了。 曹舒然不以为然的说:“大抵是因为近日在配新药吧。” “要不我们还是将玄清道长认错恩人的事告诉他,若是让他发现不给你治病怎么办?” “这事我自有打算,皇姐不必担心。” “你心中有数就好,毕竟玄清道长是夫君好友也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们不能做恩将仇报的事......” 曹舒然嘴上说着不会戏耍玄清,会告诉他真相,实则在病好前根本没这打算。 他眯了眯眼坐起身,头发便顺理成章的被胡瑶垂至耳下的流苏扯住。 他轻喊道:“痛......” 胡瑶被曹舒然的一声痛打了岔,忙让他别动。 她小心翼翼地将缠在流苏上的发解下,摸了摸他的头,“还痛吗?” “不痛了。”曹舒然起身拿过桌上的绿豆糕递给胡瑶。 胡瑶挑了一块想她刚才说到哪了。 曹舒然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这对发簪很衬皇姐,慕渊送的吗?” 胡瑶纠正道:“不是慕渊,是姐夫。” 曹舒然不太情愿的唤道:“......姐夫送的吗?” 胡瑶晃了晃脑袋,“不是,是二郎送的。好看吧。” “二郎?” “是你姐夫的胞弟。” “就是那个要许多药材的人。” “虽然是有些多,但二郎医术精湛,药材给他用不算浪费,而且二郎厨艺也相当精湛,每次做的吃食都很合我胃口,阿弟我和你......” 曹舒然眸中闪过一丝不悦,打断胡瑶的话问:“皇姐是不是更喜欢二郎做皇姐的弟弟?” 胡瑶怔了怔,被曹舒然的反应逗笑了。 曹舒然恼了,“皇姐!” “哈哈哈......” “不许笑!” 胡瑶眉眼弯弯道:“不笑了不笑了......” 曹舒然轻哼一声,“我是怕皇姐在梁国待久了,把二郎当弟弟把我这个亲弟弟忘了。” “无论姐姐在哪,都不会把阿弟忘了。而且二郎是小叔不是弟弟。姐姐只有舒然一个弟弟。” 她的话对曹舒然很受用。 他听完笑盈盈的又递了一块绿豆糕,“皇姐,慢点吃。” 胡瑶咬了一口绿豆糕,“想不到我阿弟这般小气,将来若是娶了妻,只怕是不许她与旁人交谈接触。” 曹舒然低喃道:“娶妻?” “是呀,再过几年我们舒然就可以娶妻了。阿弟可有喜欢之人?” 胡瑶凑到曹舒然面前,想通过他的神情猜测他是否有喜欢之人。 曹舒然愣怔须臾,有些茫然的看向她,“皇姐,什么是喜欢?” 胡瑶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皇姐为何喜欢慕渊?” 慕渊与玄清刚踏进书房,就听到曹舒然问的这个问题。 玄清不以为意的就要往里走,却被慕渊一把拉住,“等一下再进去。” “你们都成婚了还在乎这种回答?” 慕渊唇间逸出一抹笑,“你不懂。” 玄清不反驳,情爱之事他本就不懂。之前劝慕渊离胡瑶远些,无非是卦相不好,再者胡瑶当时心中有别人。 “我初遇你姐夫时就对他一见倾心,那之后就想嫁与他。” 胡瑶在自家弟弟面前向来是想说什么说什么,自然也不扭捏害羞。 曹舒然听说过皇姐与慕渊的相遇,是如父皇口中话本里一样的故事。 英雄救美,以身相许。 若是救命之恩就是喜欢的话,他是不是也应该喜欢玄清? “是因为他救了皇姐,所以皇姐就以身相许喜欢他。” “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阿弟,我初遇夫君时他红衣策马而来,衣诀翻飞......” 胡瑶越说越激动,将往日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的说给他听。 曹舒然起初还在听,后来就出了神。 他记得父皇也曾说过他喜欢上母后是因为母后策马而来,漂亮的让父皇挪不开眼。所以除了救命之恩,还要加上骑马才称得上是喜欢。 胡瑶给自己倒了杯水,“总之就是死缠烂打,非她不可,主动亲近懂了吗?” “懂了。” 慕渊扬眉一笑,这姐弟两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信。 玄清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问:“现在可以进了吗?” “嗯。” 胡瑶与曹舒然听到脚步声看过去,只见玄清与慕渊一前一后的走进来。 曹舒然看着玄清,想着玄清当他是恩人,是不是该以身相许? 胡瑶笑盈盈的看着慕渊,等他唤她。 两人四目相对,慕渊郎然一笑。 “阿瑶,我们该回了。” “好。” 她下了榻与阿弟、玄清道长告别,牵住慕渊伸来的手一起向外走去。 第108章 亲了碰了 回凤阳宫的路上,胡瑶晃着慕渊的手,眉眼弯弯的问:“玄清道长让夫君帮他什么忙?” “让我秋猎后替他送个匣子。” “送谁呀?” “没说,只说拿到匣子就知晓了。” “那定是与夫君相识的人。夫君到时候带上我,我也想知道那人是谁。” “好。” “夫君心情很好的样子。” 慕渊轻声笑了笑,“刚才凑巧听到夫人与幼弟的对话,原来夫人初遇我时就想与我暮雪白头啊。” 胡瑶脸上一红,故作正经道:“还凑巧呢。偷听就偷听,我又不会笑话你。” 慕渊笑道:“我确实是偷听。” “夫君不害臊。” 胡瑶明眸一转,人就往地上蹲。 她牵着慕渊的手轻拉他耍起无赖,“夫君,我走不动了。” “这倒是不怕羞?” 慕渊口中揶揄着,身子却已蹲到胡瑶面前。 “自家皇宫当然不怕。” 胡瑶眉眼带笑的伏上慕渊的背,身子大半的重量就托到他身上。 慕渊稳当地将她背起,步履不快不慢。 “我与夫君成婚那日夫君也是这般背我的,不过还是有些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那日我盖着喜帕,看不到夫君的脸。” 胡瑶盯着慕渊有些泛红的耳朵,情不自禁的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 慕渊侧头避开, 她忍不住嘟囔道:“真小气。” 慕渊唇间溢出声笑,“回去给你捏。” “你让我捏,我还不捏了。” “不捏算了。” 听着慕渊完全不惋惜的语气,胡瑶瞪着他,“夫、夫君不觉得可惜吗?” “不可惜。” 胡瑶双手本就搂着他的脖颈,听他这么说气鼓鼓收紧手。 他现在摆明是知晓她心意有恃无恐了。 慕渊咳了声,吓得胡瑶忙松开手。 “夫君没事吧?” “没事,就是刚才阿瑶抱太紧了。” “才不是抱太紧,我刚才是打算谋杀亲夫。” 慕渊知晓胡瑶方才是故意的也不恼,只是笑意宴宴调侃道:“可惜阿瑶心软让我逃过一劫。” 胡瑶心疼的看着慕渊被勒的有些发红的脖颈,“我舍不得。” 她指腹抚过他的脖颈,停在喉结处。 鬼使神差的轻按一下。 慕渊的步子顿住,侧头看她。 胡瑶不解地看着他问:“怎么了?” “先下来。” 慕渊走到一处山石后将她放下。 “夫君是不是被勒疼了?” 她就不该忽然勒他,他被勒得咳嗽也稳稳地将她背着。 她怎么能勒他呢。 “不是。”慕渊嗓音有些沙哑,不紧不慢道:“就是燥得慌。” “燥得慌?怎么好端端的会燥得慌?”她黛眉蹙起,十分担忧。 “因为有人对我又捏又摸。” 慕渊伸手将她的发捋到耳后,学着她刚才的动作捏着她的耳垂。 她睫毛微颤,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背就抵在山石上。 “我、我知道了......我不碰夫君了。” 慕渊像是没听见似的,微微侧头看向不远处,“穆公子。” 胡瑶随着他的话侧头看去。 他轻笑着俯身含住她耳垂。 “唔骗子......” 穆哥哥根本不在宫中,镇北将军顾康生辰将近,父皇特意让穆哥哥代他去边关探望。 慕渊的额发落在她的脸上,奇楠香拂上她的耳畔。 耳垂被舔咬,酥痒发麻。 胡瑶忍不住嘤咛出声,反应过来忙捂住嘴巴。 慕渊松开她,唇贴在她耳畔低喃道:“阿瑶把手放下。” 胡瑶捂着嘴支吾道:“不、不要......控制不住......会发出声音。” 慕渊看向她,少女清瞳湿润明亮。 他眨着眼可怜兮兮的望着她,“我想亲你。” 胡瑶怔然,将手放下,红扑扑的小脸故作严肃的说:“只、只许亲嘴,其他地方不许亲也不许碰,有人来就要放开我。” 慕渊应了声好。 两唇间的呼吸便乱了。 - “骗子!大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 少女眼眶蓄着泪,软绵绵趴在慕渊背上呜咽骂着。 明明说好的可后来什么地方都让他亲了,碰了。 他还故意闹她出声,若是真让人瞧见,她脸都要丢光了。 “阿瑶我错了。” 慕渊在向胡瑶赔礼道歉上,向来语气诚恳态度认真,至于以后会不会再犯便视情况而定。 “你以后不许再骗我。” “好。” 胡瑶将脑袋埋在他的颈窝补充道:“也不许瞒着我。” 慕渊沉默了许久都未开口。 胡瑶抬头看去。 慕渊也正侧头看她,眼神仿佛隔夜的茶水又苦又凉。 胡瑶不喜欢慕渊这样的眼神。 慕渊不该有这样的眼神。 他少年得志,一战功成天下知,无论庙堂还是疆场都会风光无限,所以他不该有这样的眼神。 胡瑶用脸颊贴了贴慕渊的脸颊,“夫君。” 慕渊被她的动作逗笑也用脸颊贴了贴,“怎么了?” “夫君以后都不许像刚才那样看着我。” “好。” “夫君那样看着我,就好像要离开我。我不喜欢。夫君不许离开我,这是命令。” “臣遵命。”他眼睫微微低垂,唇畔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胡瑶原本还想问他瞒着她什么却不想他忽然背着她跑起来。 她吓得忙搂紧他,完全忘了问他。 少女的惊呼声与少年的朗笑声夹杂在风中。 - 麟德三十一年,初秋。 镇国少将军携妻永乐公主辞别帝后,与南魏使团踏上归梁之路。 刚进锦城,南魏使团便被派来迎接的官员接去使馆。 江明远则送徐以云回长公主府。 马车内,胡瑶懒洋洋的往旁边一靠。 没靠到慕渊,倒是靠在忽然跳上来的睒狼身上。 “汪。”睒狼兴奋的摇着尾巴。 “调皮鬼,不许这样了。” 胡瑶对睒狼向来只是嘴上责备,行动上一直惯着宠着。 慕渊对此非常郁闷。 白日里就算了,谁想到夜里竟还让它睡他们中间。 归宁时,胡瑶害臊又以马车上不便沐浴为由拒绝与他的亲近。 此番归梁,他连哄带诱,她才同意与他在马车上试一试,可谁曾想半途冒出只犬。 别说试了,连亲都没亲几下。 第109章 我不喜欢男子 慕渊皱眉。 他严重怀疑穆景去边关不带睒狼,就是为了让它偷偷藏进马车跟他们来大梁。 “汪。”睒狼洋洋得意的朝慕渊叫了声。 胡瑶见慕渊坐到她身边,遮住睒狼的眼睛,凑到他面前撒娇道:“夫君,亲亲。” 慕渊凤眸半眯调笑道:“不亲,睒狼看着呢。” “我把它眼睛遮住了。” 她嘟着嘴等他亲。 慕渊依旧纹丝不动还说:“睒狼在呢。” 胡瑶轻哼一声,抱住睒狼不搭理他。 亏她觉得她与他许久未亲近,便想着主动亲亲他让他欢喜,他竟拒绝她。 “恼了?” 胡瑶小脸往旁边一撇不去看他。 “我都没恼,阿瑶就先恼了。明明之前是阿瑶跟我说睒狼在,睒狼看着。” 胡瑶:“......” 她算是发现了。 慕渊这人很爱跟她秋后算账,比如之前她说他风流多情,再比如这次。 “哼,从今往后我都要跟睒狼睡,夫君以后就别上我的榻了。” 慕渊挑眉轻笑。 他家夫人如今不仅会命令他,还敢威胁他了。 胡瑶只觉身上一重,抬眸望去就见慕渊勾着笑欺身压来。 她瞪着他道:“睒狼在这看着呢。” 慕渊瞥了睒狼一眼,“睒狼,躲起来。” 睒狼看着眼前冷漠无情的男子,想起他曾说过要顿了它的话。 一溜烟钻到之前躲的箱中,两耳不闻箱外事。 胡瑶惊呆了,慕渊也呆了。 他若知道这样有用,早用了何必等到现在。 胡瑶先回过神,小心翼翼地从慕渊怀中钻出,却不想他的手已至裙裳下。 她一动,他便往上抚。 在碰到膝时,胡瑶不敢动了。 她眨着眼可怜兮兮的望着慕渊摇头。 慕渊噙着笑问她,“臣以后可否上公主的榻?公主可想与臣缠绵床褥?” 胡瑶觉得慕渊耍无赖,她根本没说后面的话。 她抿着唇不肯说。 慕渊也不催,手却往上抚。 胡瑶吓得忙说:“可、可以。” 慕渊明知故问:“可以什么?” 他这一问,胡瑶彻底呆了。 她顶着张红扑扑的小脸一副视死如归,打死也不说的表情。 慕渊有意逗她开口也不再问。 手在快碰到时停了下来,轻柔的摩挲着。 胡瑶觉得有些痒还觉得不自在。 她伸手去推慕渊,慕渊就将她的手抓着。 这回慕渊开口了,语气软慵顽劣的求她,“阿瑶说给我听好吗?” 他知胡瑶吃软不吃硬,他这般说她定然会答应。 “我、我说了夫君就会放开我吗?” 慕渊点头,“只亲嘴,其他地方不亲不碰。” 少女涨红着脸看他,脸上的表情写着“我不信”。 慕渊笑道:“真的,不骗阿瑶。” “夫君以后可、可以......上我的榻......” 胡瑶都快羞死了,可慕渊还深情的望着她。 她不敢看他干脆闭上眼,可感官却越发清晰。 她不说,他就唤她名字,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吓得她支支吾吾说:“我、我想与夫君缠绵床褥……” 胡瑶听到他笑了,如他所说的收回手。 她睁开眼,慕渊便勾着笑吻下来,好似要将这段时日的空缺填满,漫长又缠人...... - 慕渊仔细地替胡瑶?好口脂。 胡瑶抬头看了慕渊一眼。 慕渊挑眉笑问:“怎么了?” 胡瑶不说话,默默从怀中拿出一块绢帕在他唇上擦了擦,“好了。” “多谢夫人。” 胡瑶踢了他一脚,推开马车窗,“假客气。” 慕渊闲闲的笑道:“夫人既然这么说,我就不同夫人客气了。” 胡瑶将头探出窗,”夫君这话何意?” “夫人之前答应过我的事不能反悔。” 胡瑶转头看他不解的问:“我答应过的事?” 慕渊拍着车榻不正经的调笑道:“马车上试一试的事。” 她被微风吹凉的脸,在慕渊一句话下又烫了起来。 她坐了回去问:“可以反悔吗?” 慕渊毫不犹豫地拒绝,“不可以。我保证一定会很舒服,很有趣。” 他家夫人在云梦闲情上向来单纯,只要他哄她试试说这样会有趣会舒服,她虽半信半疑,但总会信他。 最后稀里糊涂的将自己搭给他。 胡瑶小声嘀咕,“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 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眉眼严肃的看向慕渊:“你是不是试过?!” 慕渊:??? “你是不是与别的女子......” 不,不对,慕渊说过她是他第一个喜欢的女子,所以不可能与别的女子试过。 慕渊见她不说话,想开口就被胡瑶抓着衣襟。 她小脸急得通红,说了好几遍才说清楚。 “你是不是与别的男子试过?!” 慕渊:??? “你之前说过狼师里从未有过女子!难怪贵女们让我提防女子亦要提防男子,我之前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慕渊急了,将人往怀里搂。 “我没有,我不喜欢男子!!!” 他就觉得南魏的那群贵女惹人嫌,果真是惹人嫌。不仅想将漂亮男子往阿瑶房里塞竟还跟她说这种事。 “阿瑶,我真的一点都不喜欢男子!” “我、我相信夫君。” 胡瑶见慕渊真急了,忙松开慕渊的衣襟,替他整理好,“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慕渊低头贴了贴她的脸颊,宠溺的笑道:“原谅你了。” 胡瑶有些愧疚,握住他的手声如蚊呐道:“下次只要夫君想,我们就试一试。” 慕渊一愣问:“阿瑶想吗?” 胡瑶望着他不说话。 慕渊点了点她的鼻子,“我想阿瑶说想。” 因着刚才冤枉慕渊的事,胡瑶非常听话的说:“我想的。” 看着说完话就将脸埋到他怀里的胡瑶,慕渊突然觉得自己还可以再被多冤枉几次。 “少将军,少夫人到了。”马车外侍从的声音传来。 第110章 迎接 胡瑶远远就看见将军府门口站着一些人。 她看到慕天时并不意外,但在看到叶菁时相当意外。 胡瑶扯了扯慕渊的衣袖,“夫君快瞧,叶菁也在呢。” 慕渊调侃道:“看到了,你夫君没瞎。” “想不到二郎还是有些哄姑娘的本事,趁我们不在都将叶菁请到家中了。” “夫人别在二郎面前说这话。” “为何?” “二郎不喜欢叶菁。” “夫君怎么知道!” “我问过二郎了。” 胡瑶失落的耷拉着脑袋,“这样啊。” “阿瑶这么失落做什么?” “我之前答应母亲帮二郎早日解决终身大事,原本还以为有眉目了。” “我倒是知道二郎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什么样的?” 胡瑶抬眸看慕渊,就见他凝视着她笑。 “阿瑶若是愿意,等叶菁走后将这段时日欠我的?上,我现在就告诉你。” 胡瑶沉思片刻点头,反正她也不亏。 慕渊道:“兔子。” 她重复了一遍,“兔子?” “嗯。” “你还嗯,你就是在耍我。不补了。” “没耍你,必须?。” “夫君是不是想说是像兔子一样的女子。平日做事说话都文静淑女,但动起来就活蹦乱不是......活泼可爱的女子?” 慕渊觉得形容的不准确,瞎应道:“算是吧。” 想不到二郎喜欢会折腾人的女子,真看不出来啊。 胡瑶嘀咕道:“有点麻烦,不好找。” “不好找就别瞎找,让二郎自己去找。” 慕渊起身下了马车。 胡瑶牵住慕渊伸过来的手也下了马车。 “那夫君到时候替我跟母亲说。” “行。” 两人一下马车,众人就围了过来。 “哥,嫂嫂。” “瑶瑶!”叶菁唤了她一声,朝慕渊行礼道:“少将军。” 惊蛰姜喜儿等侍女行礼道:“少夫人,少将军欢迎回来。” 胡瑶正想感慨连二郎都这般热情的欢迎时,就听到二郎问:“药材呢?” “......” 二郎热情欢迎的是药材,不是他哥和他这个嫂嫂。 慕渊无奈道:“后面那辆马车上,你嫂嫂特意让人帮你每样备了三份。” “谢谢嫂嫂,晚膳我给嫂嫂做吃食。” 胡瑶笑着点头。 慕天示意侍从,“将药材都搬到书房。” “诺。” 慕渊随意的问:“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家中可发生什么事?” “家中没有,宫中倒是发生了一些事。” 慕渊微微颔首,“去你那说吧。” 慕天点头。 叶菁上前拉着胡瑶关心道:“这一路可辛苦?我瞧着你气色好像比以前好一些。平平,安安呢?” 喜儿也忍不住好奇问:“少夫人,平平姐,安安姐呢?” “平平与她表哥要成婚了,所以暂待南魏等明年过来,安安母亲身子不大好,安安暂且留在母亲身边敬孝。” 原本平平,安安是执意要跟她回梁国,但胡瑶做了最坏的打算。 若一切都避不开朝重生前发展,那她终究是要回南魏。 所以她私心让两人留在南魏,起码比跟她来梁国安全。 “原是这样。那你怎么不重选几个侍女带来?” “我原也这么想,但又想到将军府有惊蛰喜儿和她们,就觉得不必多此一举了。” 惊蛰笑道:“叶小姐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少夫人的。” 姜喜儿与侍女们点头道:“少夫人放心,小姐放心。” 叶菁点头道:“有你们照顾,我自然放心。” 众人边说边向将军府里走去,走到一半胡瑶忽然停下来。 “夫君,我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慕渊微愣,“好像是忘了什么。” 胡瑶反应过来忙向马车走去,“睒狼,快下来。” “睒狼?” “睒郎?” “是客人吗?” 叶菁等人小声嘀咕着。 “哥,睒郎是谁?” “你嫂嫂养的犬,烦人的很。” 慕天小声提醒道:“嫂嫂养的,再烦也不能杀。” 慕渊没忍住白了慕天一眼。 睒狼从马车上跳下来,看见胡瑶就呜咽着摇尾巴跑向她。 “睒狼。”胡瑶蹲下身准备抱着它好好安慰一番。 谁知跑向她的睒狼忽然停了下来。 “睒狼?”胡瑶以为睒狼是被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吓到,柔声唤道:“睒狼,快过来。” 睒狼摇着尾巴冲她叫了几声,然后头也不回的从她身边跑过。 胡瑶:??? 她起身看去,就见睒狼极其不要脸的缠着慕天。 慕天避开,它就追上。 月白锦袍的衣摆被它的口水爪印弄得一塌糊涂。 胡瑶叹气:这也太丢人了。 慕渊凤眸微眯:有办法了。 睒狼摇尾巴:超级喜欢! 慕天蹙眉:怎么把它赶走! 叶菁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是狼。 惊蛰含笑看着:这犬养的真好。 姜喜儿等侍女:不愧是少夫人养的犬,竟不怕二公子。 胡瑶急匆匆地跑过去一把抱住睒狼,“不许缠着二郎!” 睒狼一动不动的盯着慕天,尾巴狂摇。 胡瑶遮住睒狼的眼睛,“也不许这样盯着二郎!” “呜汪。”睒狼委屈巴巴。 “抱歉啊,睒狼它有些自然熟。” 一直未开口的慕渊笑道:“这不是挺好的,睒狼喜欢二郎,二郎也喜欢睒狼。” “哥,我不......” 慕渊轻咳一声,眼神示意慕天看向蹲着的一人一犬。 胡瑶一脸歉意的望着慕天,“二郎放心,我会看好睒狼,绝不让它踏进西厢。” 慕渊凑到慕天耳边火上浇油,“你嫂嫂的意思是她以后也不会去西厢。” “......嫂嫂,我没有不喜欢睒狼就是不太习惯。” 慕渊勾着唇,笑了。 他这弟弟在情爱之事上比他夫人还单纯,随便说一两句就上当了。 慕渊扶着胡瑶起来,“睒狼那么喜欢二郎,不如就让睒狼住在西厢。二郎与它多相处相处就习惯了。” 慕天:??? 第111章 情场失意 “二郎觉得如何?” 慕天看着一人一犬期待的望着他点了点头。 慕渊朗声笑道:“那就这么办了。” 胡瑶莞尔一笑,“谢谢二郎。” “阿瑶,我与二郎去西厢说些事。”慕渊拉着慕天就往西厢走,“睒狼快跟上,给你挑住处。” 睒狼叫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跟在慕天身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胡瑶看着睒狼的背影骂道:“没良心的家伙。” 叶菁上前挽着她。 “好啦,我们也快走吧。我还想听你说说南魏的事,而且我也有许多事要与你说。待会我还要去看以云,否则她又该说我偏心了。” 侍女们忙附和道:“是呀,是呀。” - 慕渊示意侍从将睒狼的用品搬进去,“就这间,离你书房卧房都近。” “入夜后记得让侍从将西厢的门锁好,再派人看着睒狼别让它夜里乱跑。若跑丢了,你嫂嫂会哭的。” “知道了。” 慕天沉默了一会开口问:“哥为何要这么做?” 慕渊挑眉瞎扯道:“陛下让我帮着太子准备秋猎事宜。白日里,我要进宫没时间陪阿瑶。睒狼在你这,阿瑶无事就会来找睒狼,你不是就可以陪你嫂嫂胡闹嘛。” 慕天纠正道:“没有胡闹。” “行,没胡闹。”慕渊摸了摸睒狼的头,“进屋去看看吧。” 睒狼:“汪。” 慕天看着进屋的睒狼还是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哥,我还是觉得这事有些奇怪?” 慕渊答非所问,“二郎,哥害过你吗?” “没有。” “骗过你吗?” “没有。” “所以这事一点都不奇怪。” 慕天微微颔首,抱怨道:“哥明知我的心思还让嫂嫂来西厢,无非就是因为哥知道嫂嫂可能喜欢上任何人,都不会喜欢上我。” 慕渊轻声喝道:“慕天。” 慕天猛地怔一下,“......我失言了。” 他何止是失言,他简直是罔顾人伦,大逆不道。 慕渊知慕天一时情急在人前失了分寸。 他了解慕天,知他不会做出僭越之举,搂上他的肩,“二郎,这世间的许多事不会总如你所愿。” “我知道的。”慕天眼睫微微低垂,轻声道:“嫂嫂醉酒那日,我曾对王承允说他迟了。其实我自己何止是迟了,若非哥与嫂嫂成婚,我根本不会遇到嫂嫂更谈不上喜欢或不喜欢。” 在慕天之前的人生中最重要的只有两人,一个是母亲,一个兄长。 兄长成婚后,叮嘱他好好照看嫂嫂。 所以慕天觉得嫂嫂也是很重要的家人,最重要的人就从两个变成三个。 直到脱口而出喜欢,他才意识到或许他对嫂嫂有别的想法。 在那之前慕天将种种迹象与梦都归于他看红册子后的正常生理反应。 兄长与嫂嫂在南魏的那段时日,慕天意识到他是真的喜欢上了嫂嫂,男女之间的喜欢,但也必须到此为止。 与他而言,他的喜欢不重要,兄长与嫂嫂的幸福,母亲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慕渊抬手摸了摸慕天的后脑勺,“二郎,少年儿郎难免情场失意。你若是实在伤心去抱着睒狼哭一会。” 慕天拍掉慕渊的手,“我没有要哭。” 慕渊调侃道:“不好说,你十三岁时不是还因为捡回来的狗没治好死了,半夜溜我房间里抱着我哭嘛。” 慕天耳朵通红,冷着脸辩解道:“我那时还小,现在才不会那样。” 慕渊贱兮兮的笑道:“不小了,你嫂嫂那时已经喜欢我一年多了。” 慕天轻哼道:“然后嫂嫂喜欢上了王承允。” “臭小子,欠揍是吧!”慕渊作势要打慕天。 慕天也不躲,“哥,你与嫂嫂不在的这段时日,淑妃小产,悲痛欲绝自缢身亡。三皇子办事不周酿成大错,杖责四十罚府中禁足三年。” 慕渊闻言沉默良久。 最后他近乎低喃的说道,“陛下对儿子终究是心软,随陛下吧。” - 东厢 胡瑶将斟满的茶递给叶菁,“快跟我说说你相看的如何?” 叶菁摇头道:“原是要相看的,但父亲说明年春闱后再相看不迟。” “伯父这是打算榜下捉婿啊。说不定阿菁未来的夫婿是探花榜眼呢。” 叶菁红着脸道:“还探花榜眼,你怎么不干脆说我嫁给状元郎呢。” 胡瑶闻言一愣,想到了王承允。 她记得重生前听人说王承允高中状元。 王承允没救她因为她是外人,但他若是娶妻应当会事事都护着妻子吧。 这样想着的胡瑶调侃道:“这世上的事谁又说得准,说不定我们阿菁真成状元夫人了。” 叶菁玩笑道:“那就借公主吉言,我若真当上状元夫人就给您磕头谢恩。” “状元夫人给我磕头,我哪受得起。” 两人说完,看着对方笑出了声。 “瑶瑶我听人说明年春闱王大公子也参加,他若参加定能高中,想必到时候王家门槛都要被媒人踏破。” 胡瑶调笑道:“想必伯父请的媒人也在其中。” 叶菁正色道:“不胡闹了。我们叶家就算是再往上抬三级也是配不上王家。” “那也不一定,古话不是说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叶家可比寻常百姓家好。再说家族身份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你自己喜欢。” 叶菁摇头,“不是这样的。瑶瑶,我的喜欢是最不重要的。” 胡瑶疑惑的问:“为何?” 第112章 唯公主一人 叶菁温柔的望着胡瑶,眸中闪过一丝羡慕。 “瑶瑶,我与你不同。你父皇身为帝王却只有你母后一人,可我父亲除了我母亲还有三个侧室。” 胡瑶愣怔。 她听叶菁说过她那日之所以会去藏锦庄,是因为她父亲公务在身,特让叶菁代他挑衣裳首饰赠与她母亲...... 诸多这样的事,让胡瑶理所当然地认为叶菁父亲只有叶菁母亲一人。 “你是不是很惊讶?其实母亲跟我说父亲不爱她时,我也很惊讶。” 叶菁低头喝了口茶,“在你跟我说你父皇母后之前,我也理所当然的认为父亲爱着母亲,哪怕我父亲有三个侧室。毕竟大梁稍有权钱的男子皆是三房五妾。” 叶菁顿了顿接着说:“所以当你说你父皇只有你母后一人时,我吓到了。我回府就去问我母亲,为何父亲爱她却有三个侧室。” “母亲说父亲虽不爱她,但父亲人品好,两人也一直相敬如宾。虽有侧室,但亦没有宠妾灭妻之事。” 胡瑶蹙眉低喃道:“这怎么能算好呢。” 叶菁替她斟满茶道:“瑶瑶,这己经很好了。我看到过嫁与喜爱之人落得相看两厌,亦有为妾室反目成仇......所以喜欢并不重要。” 胡瑶想说喜欢很重要,想说女子也并非一定要嫁人生子,想说男子若负你,你亦可休夫......可在看到叶菁的神情后,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这里是梁国,不是南魏,她想说的话都是最不重要的。 叶菁道:“母亲说情爱终究会淡,但男子若是人好,品德好,那嫁与他就可相敬如宾,安稳共度余生。” 胡瑶接过叶菁递来的茶,“我知道,只是这人的品德,若非亲自接触又如何得知。这世上多的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叶菁笑道:“所以才要相看呀。” 胡瑶嘀咕道:“万一看走眼怎么办?” “大概只能认命了。” 胡瑶蹙眉,“不能!” 叶菁噗呲一笑,“瑶瑶可以不认命。” 胡瑶疑惑的看着叶菁。 “瑶瑶觉得身份不重要,是因为你本就身份尊贵。瑶瑶有没有想过,若你非公主以少将军的身份他当真会娶你?” 叶菁明知不该这般问,却又忍不住想知道胡瑶的回答。 她想她大概是有些嫉妒胡瑶吧。 嫉妒她明明远离故国,和亲大梁却依旧被人宠爱呵护,像朵未经风霜的花在异国他乡依旧美艳的绽放。 胡瑶在听到叶菁的问题时,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他会娶我。” 胡瑶说这话时自信又夺目,好似真的无论她何种身份慕渊都会娶她。 叶菁很羡慕胡瑶。 她知道她这辈子都无法像胡瑶一样,自信坚定的说出这样的话。 “若少将军是贩夫走卒,公主还会嫁吗?” 叶菁觉得自己今日的话有些多,明知不该问却依旧问出口。 她想胡瑶定会不假思索的说“我会嫁他”,可胡瑶没有。 胡瑶说:“若夫君是贩夫走卒他不会娶我,所以我不会嫁他。” 叶菁愣了,随即笑出声。 胡瑶红了脸,“......阿菁别笑了。” “傻瑶瑶,这天底下的男子若有机会,谁不想娶公主。你若问少将军,他定会说无论何种身份都会娶你护你。” 胡瑶笃定,“他不会。” 她觉得叶菁之所以这么想,完全是因为不知道在她为数不多认识的男子里,太子与王承允就不想娶她,而慕渊在没想通之前也不想娶她。 慕渊说边关回来后他想通了,胡瑶一直不知道他想通了什么。 慕渊没说,她也就没问。 叶菁似乎不信她说的,蹙着眉叹了口气,“我真是又嫉妒又羡慕你。” 胡瑶沉默了。 她想若没有重生前的苦痛,她应当也会因叶菁的嫉妒羡慕而感到窃喜。 但若没有重生前的种种,她与慕渊也不会有今时今日又谈何嫉妒羡慕。 她无法对叶菁说她重生前的苦痛,她只能轻唤她。 “阿菁......” 叶菁回过神,捏了捏她的脸。 “瞧我胡言乱语的,你之前与我说的话我都记着呢。我定会跟随我的内心做出抉择,不让自已后悔遗憾。” 叶菁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时辰也不早了,我该去看以云了。” 胡瑶起身欲送叶菁却被她制止,“瞧谁来了。” 她闻言看去,就见慕渊笑意宴宴的朝这走来。 慕渊一走进就往她身旁凑,惹得胡瑶耳尖微红往边上挪了挪。 他见她这般,越发没脸没皮的往她身旁凑,还不忘向叶菁打招呼,“叶小姐要回了?” 叶菁偷笑着点头。 “叶小姐路上小心,我与阿瑶就不送了。” 少将军的逐客令都下了,叶菁自然动作迅速的与胡瑶告别出了房。 她见院中无侍女仆从,脚步微顿停在房外。 因窗门未合,她清楚的听到胡瑶问慕渊,“夫君若是贩夫走卒会娶我吗?” 慕渊带着笑道:“自然......” 叶菁也笑了,笑动嘴就能讨夫人欢心的机会,怎会有男子说不娶,笑恩爱如他们也终究不了解彼此。 叶菁抬脚向外走去,没听到慕渊紧跟在自然后的不娶。 胡瑶笑嘻嘻地挽上慕渊的胳膊,“为何不娶?” “我若是贩夫走卒,整日为生技发愁。哪还有心力去娶个娇滴滴的小公主,总不能将小公主娶回来陪我过吃糠咽菜的日子吧。” 胡瑶突发奇想的问道:“那你会娶别人吗?” 慕渊唇角一挑,有些轻佻道:“若没遇到公主,想来是会娶个门当户对的一起吃糠咽菜。” 问题是胡瑶问的,问完听了慕渊回答恼了的也是她。 她甩开慕渊的胳膊没好气道:“那遇到了呢?” “若遇到公主,我便不会是贩夫走卒。我会封侯拜相成为足以配得上公主的人。” 慕渊搂住胡瑶柔声道:“臣会告诉公主,臣此生所求唯公主一人。” 第113章 明珠在哪 胡瑶伸手勾着慕渊的脖子,在他脸颊亲了亲,“夫君好爱我哦。” “是啊。”慕渊微微俯身,鼻尖蹭了蹭她的侧脸,“我好爱你。” 胡瑶喜眉笑眼道:“夫君为何不问问我?” 慕渊笃定,“我知你不会嫁。” “那不一定。万一我被夫君迷的神魂颠倒,愿舍弃公主的身份陪夫君一起吃糠咽菜呢。” “我不喜欢吃糠咽菜。” “......又没真让夫君吃,只是打个比方。明明夫君刚才还说要娶个门当户对的,一起吃糠咽菜。” 慕渊皱眉,“傻子才舍弃公主的身份,陪着没本事的男子吃糠咽菜。” 胡瑶觉得慕渊已经替她回答了。 她嘀咕道:“我不是傻子,我也不喜欢吃糠咽菜。” 慕渊牵着她的手向卧房走。 “我知道夫人爱吃肉。二郎说晚膳会准备夫人爱吃的糖醋排骨,酥肉,叉烧......” “别说了,都该说饿了。” “好,不说了。只是阿瑶为何突然想到问这种问题?” 胡瑶没多想,随口就将叶菁与她的闲聊告诉慕渊。 慕渊耐心地听着,凤眸望着叶菁离去的方向眯了眯。 “夫君,我是不是不该那么说?” 慕渊道:“不是,阿瑶与叶小姐处境不同,看待事物的想法自然也就不同。阿瑶与叶小姐是友人,友人之间没有什么该不该说。” 胡瑶笑嘻嘻地攥着他的手,指了指卧房门口。 “既然友人之间没有什么该不该说,那夫妻之间更应该坦诚相待。夫君是不是该告诉我,为何好端端的让人将卧房锁起来?” 慕渊示意侍从取下门锁后,牵着胡瑶进房。 胡瑶一进房就呆了。 这哪里还是原来的卧房,简直就是她在南魏住的凤阳宫。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她与慕渊同色同布的新衣裳,多到硕大的紫檀柜都放不下。 原来那几日慕渊天天往梁国写信,不是在忙公事是在忙着布置卧房。 慕渊眨了眨眼,“喜欢吗?” “夫君是问新衣裳还是问卧房的布置?” “都问。” “都喜欢。” 慕渊牵着她向屏风后走去。 她远远就看到妆奁上摆着各式各样金玉雕成的胭脂水粉盒。 她记得慕渊之前说过他在颜玉庄买了口脂,但这买的也太多了吧。 “阿瑶将抽屉拉开,看看喜不喜欢?” 胡瑶拉开妆奁最近柜屉,就见屉内装着一套华贵的珠玉发饰,连看几层皆是琳琅满目的首饰。 “夫君为何突然送我这些?” “阿瑶喜欢吗?” “喜欢。” 慕渊勾了一点唇角,将她往怀里拥,“往日是我粗心。” 胡瑶听的更迷糊了。 慕渊道:“往日在宫中见你,你总穿浅色衣装,发上也就簪二三钗饰。嫁与我后也是这样的装扮,我便当你喜素净。到了南魏,我才知晓我家阿瑶从来不是喜素净的人。” 胡瑶笑着用指腹蹭了蹭慕渊的手腕,“我若是喜欢素净就不会对夫君一见钟情。” “往后,在大梁我们阿瑶想怎么穿就怎么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不好?” “好。” 胡瑶笑盈盈的任由慕渊将她抱起,指了指小榻旁的柜,“夫君在那柜上的錾花纹宝石盒里装了什么?” 慕渊将她放在床上,起身去拿錾花纹宝石盒,“是为夫的赔礼。” “赔礼?” “之前拌嘴让阿瑶掉了许多泪珠,不知用明珠赔可不可以?” “若是东周的明珠,我尚可考虑考虑。” 慕渊将打开的盒子递给胡瑶,“巧了,正是。常听人说东周明珠有养颜美目,安神定魄之效也不知真假。” “定然是半真半假。”胡瑶看着满盒子光莹圆润比她大拇指大的明珠问,“夫君怎会有这么多?” 东周明珠除东周皇室可用与三年进贡南魏向来有市无价。 每次东周进贡,父皇就派人送去母后宫中,她和阿弟连影子都没见着。 “二年前东周有求于大梁送来明珠。归宁前我好说歹说的向陛下讨要,他才只肯给我这些,还说......” 胡瑶疑惑,“还说什么?” “忘了,陛下絮絮叨叨说了一堆。” 胡瑶将盒子合上置于床边柜上,“夫君即知明珠在东周,定然也知道蛇珠在哪吧。” 慕渊勾着笑漫不经心的俯身将脸凑到胡瑶脸前,明知故问道:“在哪?” 胡瑶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凑上去在他唇上亲了亲,“蛇珠在口。” 慕渊轻笑着,吻了下来,“应在口中。” 他替她拆发髻褪秋裳,解里衣系带时还不忘逗她,“阿瑶知道龙珠在哪吗?” 她往他怀里钻了钻,“......龙珠在颔。” “答对了。”慕渊的吻落在她的下颔。 “鱼珠在目,鲛珠在皮,蛛珠在腹,如意宝珠在.....” 他的吻,缓慢又厮磨地落在他说过的地方。 胡瑶紧张的面红耳赤,双手不自觉地抓紧衾被想看却又不敢看。 脑子开始混沌,触感却变得异常清晰。 她的脚似乎也踩上了慕渊的肩,最终还是忍不住嘤咛出声。 ...… 胡瑶有些绵懒的看着慕渊。 他拿过她置于柜上的绢帕擦脸。 平日俊郎的脸此刻湿漉漉的,连长睫上都沾着水,像忽然被雨淋湿的睒狼。 胡瑶眉眼弯弯的笑了。 慕渊随手将绢帕一放,“开心了?” 胡瑶哼唧道:“......哪有。” “眼睛笑得跟月牙似的。” “我就长了双月牙似的眼睛。” “还有力气狡辩,我们继续。”慕渊笑着又压了下来。 “不、不用了。”胡瑶涨红着脸自认为贴心的说:“刚才很舒......舒服了,夫君不用再做了。” 慕渊轻抚着她的脸,“阿瑶。” 胡瑶抬眸看他,“嗯?” “我都还没开始正难受着呢。” 第114章 勿生非分之想 膳厅 在胡瑶第三次无精打采将肉夹起喂睒狼时,手中的筷子被慕天无情地抽走。 “嫂嫂,我不是与你说过睒狼不能吃我们吃的肉嘛。” “汪。”睒狼表示慕天说的对。 “唉。”胡瑶大声叹了口气,双手撑腮的盯着肉发呆。 她有多久没和慕渊一起坐在膳厅用膳了。 除第一日从南魏回来,她与慕渊温存半日之后慕渊就变得非常忙碌。 她每日晨起,慕渊人就已经去宫中或营中,每夜睡得迷糊时他才回来。 日复一日,她连慕渊人影都未见着,更别说亲亲抱抱了。 “唉~” “嫂嫂到底发生何事了?” 胡瑶目光慢悠悠地落到慕天脸上,“二郎,你笑一下。” “看来是疯了。” 慕天不再搭理她。 “唉~”胡瑶收回目光又叹了口气。 慕天将手中筷子放下,“我笑一下,嫂嫂就乖乖用膳不唉声叹气?” 胡瑶郑重点头,“保证吃完。” 慕天笑了,随后面无表情的将筷子递给胡瑶,“好了,用膳吧。” 胡瑶默默的扒着饭,就当她是在望梅止渴吧。 “啪!”筷子被重重的放在桌上。 “嫂嫂!” 胡瑶一听慕天这冷冰冰的语调,就知道慕天反应过来生气了。 胡瑶放下筷子正襟危坐道:“二郎,你听嫂嫂给你解释。” 慕天听出来了。 胡瑶话里的意思就是,让她想想怎么编个理由骗他。 “不要听。嫂嫂想兄长可以直接去营中找他,何必在这让我笑,我就是笑的再像也不是哥。” “错了!二郎,嫂嫂大错特错!” “是吗?” 胡瑶认错诚恳并试图狡辩,“是!我其实不是因为二郎笑起来像夫君才让二郎笑的,嫂嫂是因为二郎笑起来好看,才想让二郎多笑笑。” “哼,嫂嫂现在倒是越来越像哥了。” “哪里?” “编瞎话的时候。” 胡瑶故作生气,“二郎!我恼了!” “恼了就别用膳。” 慕天说着将胡瑶面前的碗筷收了。 胡瑶简直不感相信,反应过来哼了一声就向膳厅外走去。 走到一半跑回膳厅,伸手又打又拧了慕天胳膊几下。 “慕天,你给我等着!” - 一个时辰后,西厢书房 胡瑶满脸堆笑的拿着一盒药膏凑到慕天身边。 “二郎胳膊还疼吗?嫂嫂不该一时生气打你。” 慕天眼皮都不抬,“嫂嫂让我等着,我等着呢。” “瞧你这孩子气性怎么这么大呢。” “嫂嫂我们同岁。” “虽是同岁,但我是你嫂嫂。” 慕天看了眼胡瑶手中的药盒冷笑道:“我这书房最不缺的就是药。” “我知道,但午膳时我确实是太过分了,我是来赔礼道歉的。” 胡瑶打开药盒,不等慕天反应过来,掀起他的衣袖,将沾药的手往他胳膊上一抹。 “你、你干什么?!” 慕天涨红着脸,控制着自己不去抽腰间的剑。 胡瑶擦掉手中的药耍赖道:“药已经涂了,二郎不原谅也得原谅。” “我知道了。”慕天抓着衣袖的手紧了紧,目光淡淡的扫了胡瑶一眼,“嫂嫂是不是有事要问?” “二郎,真聪明。” “少拍马屁,说事。” 胡瑶坐下,开始说她此次来书房的目的,“用膳时二郎不是说我可以去营中看夫君吗?真的可以去吗?” 慕天点头,“可以。嫂嫂先回东厢换身出门的衣裳再挑个侍女陪你,我让待从备好马车与糕点。” “我这般贸然前去会不会打扰夫君?” “不会,哥的事情应当都处理的差不多了。” “那就好,那我去换衣裳还有谢谢二郎。” 胡瑶起身向外走,走到一半停下来看向慕天,“二郎,嫂嫂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你学你哥了。二郎就是二郎,夫君就是夫君,在嫂嫂心中都是独一无二的。” “嗯。”慕天定定的望着她,朝她笑了笑。 胡瑶朝慕天挥了挥手走出书房。 “嫂嫂。” “怎么了?” “......没事,走吧。” 慕天望着胡瑶的背影,抬手遮住双眼叹了口气,“慕天,勿要生非分之想。” 第115章 入营 营中素来少有家眷前来,若有,也是家中忽有急事不得不寻来。 往常非特殊情况下皆会将人拦在营外,替家眷找来所寻之人或传话。 偏偏今日,看营的老蒋闹起肚子。 他本想先将拦人等事告诉新来的刘苍,可肚子闹实在厉害,又想这到底是皇城脚下的军营,守门不过形式,定然不敢有人闯营便叮急匆匆跑了。 姜喜儿扶着胡瑶下马车时,营门口就只站了位看起来有些愣头愣脑的小兵。 胡瑶领着姜喜儿来到小兵面前,将慕天给她的腰牌递上,“这位郎君,请问慕少将军慕渊可在营中?” 刘苍本就极少与女子说话,此刻忽然来了位天仙似的女子问他话。 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红着脸傻愣愣的盯着女子看也不去接女子递来的腰牌。 姜喜儿蹙眉,挡住刘苍的视线。 她拿过少夫人手中的腰牌硬塞到刘苍手中,“这位军爷,我家少夫人问您呢!请问少将军可在营中?” “啊!”刘苍回过神低头检查腰牌。 少将军的婚宴刘苍虽没机会去,但少将军派人送到营中的喜糖喜糕,他是吃过的。 他常听林大哥他们说少将军对少夫人是千般娇纵万般宠爱,喜爱得紧。 如今刘苍亲眼见到,竟也觉得这千娇万宠一点都不过。 刘苍确认腰牌无误后,递还给姜喜儿,“少将军在营中。” 胡瑶接过姜喜儿递来的腰牌,“不知我们可否进去送些糕点?” “可、可以的。”刘苍指着一个方向道:“夫人从这左转一直往里走就到了。我要守营就不送了。” 胡瑶微微颔首,“多谢。” 姜喜儿将早已备好的糕点与荷包塞到刘苍怀中,“多谢军爷,军爷若不嫌弃就留着吃吧。” “不......” 刘苍拒绝的话还未说完,胡瑶己领着姜喜儿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老蒋回来时,就见刘苍抱着只精致的食盒傻站着。 “小苍啊,家里人送点心来了?” 老蒋打开食盒,“这不仅食盒精致,连糕点都格外精致。” 他随手捡了块糕塞嘴里,“你别说,真好吃。老子这辈子除了少将军成婚那次吃过这么精致的糕点,平日就没吃过了。” “这个也是少将军府做的。” 老蒋拿糕的手顿了顿,“少将军府的?” 刘苍点头,“少夫人刚才给的糕点。” “少夫人来过?少夫人漂亮吗?” “漂亮,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这他娘不就是仙女嘛。” 刘苍?充道:“比仙女还漂亮。” 老蒋遗憾道:“我这肚子闹得真不是时候。少将军跟少夫人回去了?” 刘苍摇头,“少夫人进去找少将军了。” “进、进去了?!你说少夫人进营了?!” “少夫人进去有一会了。现在应该见到少将军了。” “完了!要死了!”老蒋脸一白,向营中跑去。 - 营中来来往往的将士虽多,但并未因胡瑶她们的到来而停下各自的事,只偶尔响起几声私语。 “谁家的女眷竟被放进来了?” “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人今日完蛋了。” “谁说不是。” “今日几个副将轮番去审叛徒,谁知那两骨头硬的很,任是什么也不说。这家女眷忽然跑来不是将自家男人往刀上送吗?” “副将们有气无处泄,这顿军棍,马鞭怕是免不了了。” “我刚可瞧见少将军进去了。” “那完了,咱们少将军审人向来是不死就行。” “要不谁去提醒提醒女眷,一会吓得花容失色就不好了。” “你怜香惜玉你去,我可不敢。” “别说,这两姑娘是真漂亮,尤其前面的,长得跟仙女似的。” “你见到漂亮的就说跟仙女似的,好歹跟了少将军多年,就不会跟少将军学点诗词嘛。” “你会,你说。” “这叫如花美眷。说真的,那红衣裳的小娘子真漂亮,感觉和咱们少将军很般配。” “你们有没有想过她说不定就是少夫人?” “靠,真的假的?” “看身形有些像。” 众人盯着少女的背影看了一会纷纷叹气。 “完了!死定了!” “不死也得脱层皮了!” “咱们明早训练要全军覆没了。” “少将军总不能因为我们偷看少夫人,等等,若是少夫人看见少将军审......他娘的只能等死吧。” “啊!” 惨叫声从前面不远处的营房中传出。 胡瑶脚步微顿。 她总觉得这场景有此似曾相似。 她记很她初见茳北皇太孙时,先听到的也是惨叫声。 姜喜儿没听过这样痛苦的惨叫,有些害怕的问道:“少夫人,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胡瑶柔声道:“喜儿若是怕害怕就先回马车等我吧。” “不行,喜儿要陪着少夫人,喜儿不怕。” 胡瑶见营房外站着三人。 “我们乱找也不是办法,过去问问前面的三位将士吧。” 姜喜儿顺着胡瑶的话看去,只见三人中的有一人她非常熟悉。 “少夫人,是林大哥!我去问问他,您站这等等。” 林大哥?林延吗? 胡瑶看姜喜儿跑向其中一位男子。 男子身量与她夫君相似,相貌堂堂可称得上一表人才。 看男子穿着,品阶应当也不低,整体看来还算不错。 胡瑶像丈母娘看女婿般,仔细地打量了男子一番。 林延看到姜喜儿先是一愣忙上前询问:“小喜儿怎么进来的?将军府可是出什么事了?” “没出什么事。林大哥,我是陪少夫人来找少将军的,少将军可在这?” 三人闻言一愣,看向姜喜儿身后向他们走来的少夫人竟有些慌了。 林延拉着姜喜儿的手腕向胡瑶走去,“少将军此刻在忙,你先将少夫人带回去。” “是啊,是啊。” 一位中年的将士朝身旁身材魁梧的将士使了使眼色。 身材魁梧的将士微微颔首,就向刚才发出惨叫的营房走去。 胡瑶刚走到姜喜儿与林延面前,林延就一脸愧疚道:“少夫人好,少将军他......” 林延话未说完,营房的门就开了。 第116章 沾血 “都招了,老范带人进去记下。” 身材魁梧的将士看着刚出来的慕渊脱口而出,“完了。” 被唤老范的中年男子头一点,唤来几人逃一般的进了营房。 慕渊闻着身上的血腥味,看着双手微微蹙眉,“陈介给我拿块布。” 被唤陈介身材魁梧的将士,随手拿过营门口的布帕递给慕渊。 他不动声色的挡住胡瑶的视线,刚想开口提醒少将军他宝贝的跟什么似的小夫人来了,就被女子的声音打断。 营门打开的那刻,胡瑶就看过去了,只是没想到会看到慕渊。 慕渊的衣袖挽至手肘,小臂上的部分血珠己凝成黑紫血块,往日修长干净的双手沾满鲜血。 他用布帕擦血,血未擦掉多少,布帕已染红。 胡瑶好像知晓慕渊为何总爱穿红袍了。 她忍不住唤慕渊。 “夫君。” 慕渊擦血的动作微怔。 陈介默默往旁边退了退。 附近目睹一切的将士们倒吸一口气:少夫人若被吓哭或害怕少将军,他们之后训练就要遭殃了。 从营房偷看的老范:少将军果然是有两副面孔。 林廷将姜喜儿护在身后:这事与小喜儿应当没关系吧。 姜喜儿颤抖着看向胡瑶:呜好可怕,少将军浑身都是血,少夫人没吓到吧。 赶来的老蒋:完蛋,迟了! 几乎在看到胡瑶的一瞬间,慕渊本能地将沾血的手往身后藏,意示到于事无补后,手不自觉地捏紧巾帕。 他随手将巾帕递给陈介,向胡瑶走去。 胡瑶见慕渊走向她,从怀中拿出绢帕递给慕渊。 慕渊微微抬手却又停了下来。 他并未接过绢帕,手垂至身侧柔声问:“怎么来了?” 胡瑶握住慕渊的手,细心的替他擦拭手上的血,直至绢帕染红才抬头看他。 “我想夫君,所以来了。” 胡瑶将沾满血的绢帕塞到慕渊手中,“夫君,绢帕脏了。” 慕渊垂眸,“手,脏了。” 胡瑶的指腹因刚才的擦拭沾到血,她却毫不在意的歪头望他,“夫君陪我去清洗一下,好吗?” 慕渊颔首,“好。” 胡瑶不等慕渊反应,上前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劳夫君带路。” 慕渊怔然,垂眸看向两人交握的手。 少女柔软白皙的手彻底脏了。 胡瑶晃了晃慕渊的手催促道:“夫君,走吧。” 慕渊低头一笑握紧她的手,“走吧。” 众人闻言松了口气。 陈介:不仅貌美遇事还不慌与少将军真般配! 林廷:感觉又学到了。 姜喜儿:营房应该有热水,我就站这等好了。 将士们:少将军若是平日待他们这么温柔就更好了。 - 营房内 胡瑶火急火燎的将慕渊的手置于盆中,嘟囔道:“脏死了脏死了,不知哪个脏男人的血。” 她舀来水替慕渊冲洗,“要多洗几遍。回府后我让惊蛰在水里泡些花瓣,夫君再洗一遍。” 慕渊也不说话,乖乖的伸着手任由胡瑶洗。 血水换了几盆才干净。 慕渊长睫微垂,动作轻柔的替她洗手。 胡瑶看着两人的手笑道:“这盆洗完就真干净了。” 慕渊唇角勾起对她笑了笑,“阿瑶就不该牵我的手。” 胡瑶撇了撇嘴。 明明她牵他时,他很开心。 她都看到了。 看到慕渊见到她时,明显有些惊慌失措连绢帕都怕弄脏不敢接。 他在她面前总是恣意张扬纨绔公子的模样,但她深知他不只这模样。 毕竟当初救她时一身血腥味又能在刀光剑影的战场活下来的将军,怎么可能是心慈手软之人。 他从不在他面前露出狠戾的一面,她就当不知,但像今日这般无意撞见,她也不打算装作不懂。 她既爱上慕渊,那无论他何种模样,她都爱他。 “就要牵手。我夫君的手,我不牵难道让别的女子牵嘛。” “别的女子才不会去牵沾血的手。” “夫君又不是别的女子,怎知别的女子不会?” 慕渊取过架上的布帕,擦拭她沾水的手,“我确实不知。” 他知她不会吓哭,知她不会离去,唯独不知她会装作满不在乎的牵起他的手。 “所以呀,我得趁别的女子没反应过来,牢牢牵住夫君的手。” 慕渊将巾帕挂好调侃道:“明明嫌脏还牵。” “嫌脏归嫌脏,但夫君的手我一定要牵。” 她牵起慕渊的手,神情难得一见的严肃,“无论夫君的手上沾了多少血,有多脏,我都会牵着。夫君现在想甩手也来不及了。” “我巴不得阿瑶牵着才舍不得甩开呢。” 慕渊眉梢含笑,垂首吻上她的唇,“盖个章。” 胡瑶调侃着慕渊“不害臊”,嘴确很诚实的回应着他。 她松开慕渊戏谑道:“夫君这是怕我反悔。” 慕渊的掌心抚摸着她的侧脸,“是为了给阿瑶一次反悔的机会。” “我才不会反悔呢。”她嘀咕着凑到慕渊身旁嗅了嗅。 “夫君营中可有换的衣裳。” “有。” 她指了指慕渊的衣裳道:“换了吧,一股血腥味怪难闻的。” 慕渊屈指在她额上弹了一下,“明明之前还说闻着安心,原来是为了嫁我扯得谎。” “谁扯谎了。当初闻着安心是因为......因为梦里夫君在江国公府帮我时,就是浑身血腥味。” 几乎在说完这话时,她就被慕渊搂到怀里,“阿瑶对不起......是我自大是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垂眸望着她。 胡瑶想若不是知晓慕渊不知她重生,她都要怀疑了。 慕渊曾说庆幸她做了那场梦,胡瑶如今竟也生出这样的心态。 她定定的望着他,“夫君在去武都前向我道过谦,夫君忘了?” 第117章 更衣 “只是想替梦里的自己再道个歉。” 胡瑶眉眼一弯,笑意晏晏道:“两个慕渊的道歉都收下了。” 她伸手戳了戳他搂着她的手,“夫君,我的衣裳恐怕也染上味道了。” 慕渊忙将搂在怀里的人松开。 胡瑶抬起胳膊让他闻,“有味道吗?” 慕渊略微颔首。 胡瑶笑盈盈道:“我与夫君一样了。” 慕渊眉梢微挑。 他家夫人自见到他,就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哄他。 慕渊道:“不嫌臭?” “嫌的。” 胡瑶推着慕渊向屏障后走去,“夫君快换件干净的,换好后送我回府。我要回去好好沐浴更衣。” “听阿瑶的。” 慕渊随手从柜中拿了一套衣裳,开始脱外袍。 胡瑶坐在椅上,盯着正在脱外袍的慕渊眼睫都未眨一下。 “阿瑶?” 胡瑶缓慢地将视线从慕渊的腰身移到他的胸膛,最后才落在他俊郎的脸上。 “怎么了?” 慕渊勾着笑,漫不经心的问:“阿瑶要不要替我更衣?” 胡瑶非常矜持的拒绝,“不要吧。” 慕渊低笑一声,“真不要?” 胡瑶态度坚定的点了点头。 事不过三!慕渊再问她一次,她就答应。 “那便算了。” 胡瑶:怎么就算了?为什么不再问问她? 胡瑶心里觉得可惜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默默的低头把玩香囊。 哼,云梦闲情时多会哄人闹人,怎么这会就这般不解风情。 慕渊将胡瑶的行为尽收眼底,挑眉唤道:“阿瑶。” 胡瑶兴致缺缺的问:“怎么了?” 慕渊一脸懒散的眯着眼道:“有些累,可以劳烦夫人替我更衣吗?” 胡瑶噌地一下从椅上站起,“可以!” 她觉得自己刚才表现的有些兴奋补充道:“看在夫君实在累的份上,本公主勉为其难的帮你更衣吧。” 慕渊凤眸染上笑意,“臣多谢公主。” 她欢欢喜喜的走到慕渊面前,抬手就去解他的系带。 他眉梢含情,唇畔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提醒道:“里衣不用换。” 胡瑶解系带的手顿住,狡辩道:“我知道,我就是看系带松了,帮你系紧些。” 慕渊语调拉长,有点不正经的“哦”了一声。 胡瑶轻咳一声拿过外袍,“手抬起来。” 慕渊勾着唇,胡瑶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胡瑶衣裳穿到一半,手就去干别的了。 她不是用手拍拍慕渊精壮的胸膛,就是摸摸他颈瘦的腰身,再不然就是嬉皮笑脸的戳戳慕渊的锁骨。 慕渊长睫微垂,由着她乱摸瞎碰。 “阿瑶为何来营中?” 胡瑶抬眸看他,手从他腰上慢吞吞地离开,“因为想夫君呀,夫君不是问过了嘛。” “今日二郎要归乡,我以为你会送他出城。” 胡瑶惊讶的看着慕渊,“二郎今日归乡?” 慕渊点头,“秋猎后便回来。” 她黛眉微蹙,“二郎没和我说啊。” “倒是二郎会做的事。” “所以二郎是故意支开我?为什么呀?” “二郎不喜分离便总爱不告而别。” “既是不告而别,夫君怎么知道?” “我与他商量过归乡之事。他不许我送,我原以为他会告知你让你送。” “哼,最后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慕渊轻轻地笑,“等二郎回来,我替你揍他。” 胡瑶声如蚊呐道:“其、其实我今日打二郎了。” 慕渊疑惑道:“他让你打他?” “当然不是。” 胡瑶将膳厅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慕渊。 慕渊听后轻笑几声,随即爽朗的大笑起来,眸中盛满笑意。 “难怪二郎不和你说,原来是恼了。” “你还笑!还不是因为你!” 慕渊止住笑,将胡瑶系错的系带解开,重新系好,“是我错了。今日起我好好陪陪夫人,好吗?” 胡瑶问:“事情都处理好了?” 慕渊微微颔首,“差不多。” 胡瑶理着慕渊的衣袖,“不对。明日陛下宴请各国使臣,五日后邀使臣前往皇家猎场举行秋猎。你哪有时间陪我?” “阿瑶,无论是以公主的身份还是少夫人的身份,晚宴与秋猎你都要去。” 胡瑶眉眼带笑,“对哦。趁秋猎的机会,夫君教我射箭吧。” 慕渊挑眉道:“好。不过在那之前,阿瑶是不是该把手拿开?” 胡瑶顺着慕渊的视线,看到自己贴在慕渊胸口的手,讪笑道:“一不留神就哈哈哈......” “无妨,回府后让阿瑶摸个够。” “......我才没想摸。” 慕渊低沉的笑落入她耳畔:“是我想。” 她脸颊轰地爆红,任由慕渊牵着她向营房外走去。 她问:“夫君,我们去哪里?” 慕渊笑道:“我们回家。” - 马车内 胡瑶刚坐下便唤姜喜儿上来。 谁知姜喜儿刚坐下,慕渊就来了句。 “林延现在应当在受罚。” 姜喜儿闻言面露忧愁。 胡瑶见状忙宽慰姜喜儿。 林延他们之所以受罚,就是因为莫渊的那句“家眷入营无人阻拦并上报,各自去领罚”。 她当时想说情,就被唤“陈介”的男子小声告知。 若她替他们说情会罚得更重,她能做的就是让少将军离营。 陈介都这般说了,胡瑶自然也就不再说情。 慕渊当时还看了陈介一眼。 陈介嘿嘿笑了两声说:“我也该去领罚了。” 她自然是拉着慕渊赶紧离开。 在胡瑶的宽慰下,姜喜儿渐渐放心。 谁知慕渊又来了句,“只怕是要皮开肉绽。” 姜喜儿一听坐不住了,“少夫人,我等会自己回去。您与少将军先回吧。” 慕渊应了声:“嗯。” 姜喜儿行了礼飞快地下了马车。 胡瑶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放下幔帘。 她回头看向倚在车壁上假寐的慕渊,“夫君是不是故意的?” 慕渊抬眸淡淡道:“是。我想看看姜喜儿是如何看林延顺便将她支走。” 胡瑶不解:“为何?” 慕渊语调轻佻,手搭上她的腰,“为了试一试。” 第118章 赴宴 胡瑶被慕渊亲得整个人软绵绵,已经忘了她是如何开始他口中的试一试。 她只知她在营房占的便宜,都被慕渊加倍讨了回去。 她抓着慕渊肩头,呜咽咽地唤他,不自觉地软下腰去贴他。 他却不肯如她所愿,扶着她的腰不让她碰。 “难受......” 她压抑着细细抽气,声音都有些哽咽。 他却只是单手捧着她的脸亲她。 她难受的厉害,有些恼了,避开他的吻,恶狠狠地在他左肩颈处咬了一口。 慕渊闷哼一声,低哑的嗓音夹着意味分明的笑:“公主想要,臣给公主就是,怎么还咬人。” “闭唔......” 她浑身一颤,骨头好似要被他顶碎。 公主脾气还未发出便成了嘤咛。 商贩吆喝声由远及近从马车外传来,胡瑶动作蓦地一僵,坐在慕渊身上不敢动了。 耳畔落下一道闷声。 她闻声看他。 他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耳朵开始变红,发烫,还恶狠狠说不许看。 他抬手遮她眼睛,她忙偏头躲开。 慕渊好似知道她的习惯,唇便吻了上来。 她不甘示弱地动了一下。 又一道闷哼落下,慕渊的气息开始变重。 就在这个时候,胡瑶不动了。 慕渊搂在少女腰上的手青筋凸起,“别停。” 她将脸埋进他肩窝,轻轻说:“夫君,求求我。” “臣求公主。” 脖颈落下热气,她便又如了慕渊所愿。 ....... 她被慕渊抱回东厢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将脸埋在慕渊怀里装睡,就听到慕渊对侍女说:“备好热水,送到房里。” “诺。” 此刻,胡瑶恨不得毒哑慕渊。 胡瑶发现慕渊不仅爱秋后算账,还非常记仇。 她在马车上让慕渊求她,慕渊回房后便闹她让她求他。 她不肯,慕渊便一直闹她。 最终,她受不住哑着嗓子呜咽着求他,他才心满意足的放过她。 她彻底睡死过去,中途被慕渊唤醒用了晚膳吃了药,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直到第二日,胡瑶才从惊蛰口中知晓。 二郎走时,睒狼难缠得厉害。 无论侍女们怎么拉都拉不住,最后二郎心软,将睒狼一并带走了。 睒狼这只沉迷二郎美色的犬,显然将她这个真正的主人抛之脑后。 慕渊知晓后宽慰她说这是好事。 她觉得慕渊话里有话,但她又琢磨不出所以然。 慕渊让她放宽心,从架上取下一套衣裳让侍女为她换上。 他则挑了身与她相配的红锦袍。 胡瑶看着红裳华服与满头珠翠,觉得有些太过华贵。 梁国崇尚素雅,梁国人喜素净。 她这番打扮进宫,只怕会招惹是非,说不定还会将慕渊推至风口浪尖。 慕渊换好衣裳走过来。 胡瑶说:“夫君,我这打扮恐怕不妥,还是换一身吧。” “有何不妥?” “衣裳首饰都太过奢华,让人瞧见会说你依仗陛下疼爱,奢靡无度。若传到陛下耳中,只怕......不太好。” 胡瑶终究将君疑臣心,换成了不太好。 她知慕渊视梁帝为父,梁帝疼慕渊如子,可母后的提醒让她害怕。 她怕有一日君疑臣心,臣以死明忠。 如她所想一般,慕渊说:“阿瑶放心,陛下不会听信小人谗言。” 慕渊牵起她的手,“比起陛下我更担心你打扮素雅,让南魏使者看见,回去禀告岳父岳母。那等下次回南魏,我又该吃好几日素食。” 胡瑶调侃道:“谁让某位将军吃醋不肯去解释,害得江小公爷与以云也陪你吃了三日素。” 慕渊:“夫人的错。” 胡瑶:“就当是我的错吧。” 慕渊:“那还换吗?” 胡瑶摇头,“夫君都不在意闲言碎语,我就更不在意,再说我是南魏的公主,又有南魏使者在场,想必他人也不会说什么。” “我记得先生曾说过南魏的公主皆是......” 慕渊故意不说下去,胡瑶就主动替他接下去。 “是不是貌美如花,倾国倾城?” 慕渊不禁挑了挑眉,“阿瑶倒是美而自知。” 她眉眼弯弯笑道:“夫君美貌,我也是知晓的。” 慕渊凤眼微眯,薄唇轻启:“阿瑶喜欢便好。” 胡瑶:“自然是十分喜欢。所以先生说的真是这话?” “不是。”慕渊俯身凑到她耳畔低语,“先生说的是南魏公主皆是疯子。” 胡瑶:“你耍我!” 她张牙舞爪的扑到慕渊怀中。 慕渊眉梢含笑的抱住她,“这不就疯了。” “疯了也是你夫人。” 慕渊一脸后悔的戏谑道:“臣悔不当初啊。” 胡瑶轻哼,“现在后悔也没用。” 他宠溺的笑道:“走吧,小疯子。” 她朝慕渊皱了皱鼻,牵住他伸来的手。 - 皇宫 各国使者,皇子大臣,还有梁帝特许入宴的公子贵女纷纷进殿入座。 宫人们领着胡瑶与慕渊行至殿外,便行礼退下。 两人刚进殿,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殿内瞬间安静,直到一道女声打破平静。 “宴哥哥!”蓝衣女子提着裙摆向慕渊跑来。 胡瑶蹙眉看向慕渊,抬手拧了他一下,“哥哥?” 慕渊握住她的手,“不熟。” “殿下!” 女子走来的方向,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也向慕渊走来。 胡瑶清瞳微睁,挠了慕渊掌心几下,“还有男的?” 大掌包住少女的手指,“应当是认错了。” 蓝衣女子在两人面前停在,瞥了两人紧握的手一眼,娇滴滴的问:“宴哥哥,她是谁?你不是说不来南魏嘛。” 胡瑶明眸微眯,往慕渊身上靠了靠,学着女子的模样问:“夫君,她是谁?看人家的眼神好凶哦,人家好害怕。” 慕渊愣然,随即低头轻笑了起来。 胡瑶娇嗔道:“夫君怎么还笑人家呀?” 慕渊垂眸看她,“倒是要谢谢这位小姐,让我瞧见夫人这般可爱的模样。” 胡瑶趁女子没注意白了慕渊一眼。 蓝衣女子被两人无视,气的满脸通红,指着胡瑶质问:“你是谁?你不许喊宴哥哥!宴哥哥他......” 慕渊看着少女的手指神色变得冷厉。 胡瑶眸色一黯正欲开口,有人便挡在她身前。 第119章 错认 “宴什么宴!谁是你宴哥哥!” 徐以云一掌拍开蓝衣女子的手。 “你竟敢拍本郡主!” 徐以云嗤笑道:“谁还不是个郡主。” “你是郡主又如何!我们茳北的事,轮不到你这梁国的郡主管。” “谁想管你们茳北的破事。” “那你挡本郡主前面做什么?本郡主问宴哥哥......” 徐以云打断蓝衣女子的话,“谁是你宴哥哥,那是我渊哥哥,我瑶姐姐的夫君。我梁国的车骑将军,镇国将军府的少将军,南魏的驸马爷。” 蓝衣女子显然是被徐以云的话震住,半天没缓过神来。 胡瑶眸光柔和的看着身前的少女,含笑提醒道:“以云差不多就可以了。” 徐以云转身对胡瑶小声说:“瑶姐姐放心,我会让她知难而退。你与渊哥哥快入座吧。” 不等胡瑶回答,慕渊就拍了拍徐以云的肩,郑重道:“宁平,我信你。” 徐以云被慕渊一肯定,越发自信道:“渊哥哥,放心交给我吧。” 胡瑶算是知道以往慕渊是如何让徐以云给他当挡箭牌了。 谢九看着双手叉腰站在胡瑶面前的徐以云,轻声问:“你怎么不拦着?” 江明远摇扇道:“这种时候她去最合适。” 坐在谢九旁边的八皇子道:“合适什么,本皇子还想看慕渊怎么向小公主解释呢。” 六皇子收回目光提醒道:“你别看热闹不嫌事大。” 七皇子忍不住调侃道:“我原本听九弟说阿渊殿上求娶的话还不信,今日亲眼见了,倒是信了。” 八皇子撇嘴道:“亏本皇子往日住宫中,怎就没发现这小公主这般貌美。” 六皇子笑道:“别说你,我今日也才看清她的模样。” 七皇子问:“六哥不是常去找四哥吗?怎么今日才看清模样?” 六皇子:“这位小公主见四哥时,头都恨不得垂到地上。我总不能盯着看吧。” 八皇子:“真是什么便宜都让这小子占了。” 谢九:“八哥又嫉妒啦。不会又打算拉六哥,七哥一起去打阿渊吧。” 八皇子:“你就帮着慕渊吧。” 六皇子:“八弟,六哥怕疼可不能再像幼时那样向着你了。” 七皇子:“阿弟,哥帮你助威。” 八皇子挠了挠头:“你们不要总提那事。” 十皇子笑道:“八哥脸红,害羞了。” 谢九捂住小十的嘴,“小心八哥恼羞成怒揍你。” 皇子们正说笑着,公子贵女们边看边小声议论,有说般配的,有说有好戏看了的,亦有惋惜两人早早成婚的。 南魏使者互相交首,起身向胡瑶走去。 他国使者怀揣各种心思,好奇的看着传闻中的梁国少将军与南魏公主。 就在这时,回过神的蓝衣女子有些恼怒的朝徐以云吼道。 “不可能!他是晏哥哥,我们茳北的皇太孙才不是你们南魏的将军。” 公子贵女们闻言面面相觑:她在胡说八道什么?这郡主莫不是疯了? 大臣们皱眉看向蓝衣女子:这不是咒少将军嘛!谁不知茳北皇太孙身患脚疾。 南魏使者互相看了一眼:管他像不像,谒见公主最重要。 茳北瑞王与使者起身向慕渊与蓝衣女子走去。 谢九见茳北人起身,眉头微蹙正欲起身就被八皇子拉住。 “八哥?” 八皇子扬了扬下巴道:“六哥去了。” 七皇子捧起茶杯默默喝着,十皇子好奇的看着众人。 江明远见六皇子向慕渊他们走去,合扇看向旁边桌的朱睿,“朱小侯爷,身子好了?” “托少将军的福,小爷没死。” 江明远起身坐到朱睿旁边悄声道:“你知道为何阿渊不揍别人揍你吗?” 朱睿非常有自知之明的说:“我爹说因为我嘴贱。” “这倒也是。” “江明远你这话里有话啊” “朱小侯爷是能为兄弟两肋插刀的人,所以这顿打挨的也不冤。” “什么意思?” 江明远开扇挡住两人,凑到朱睿耳边轻声说:“秋猎时......不对,是从今往后,为了阿渊,也为了小侯爷竹马的名声,还劳您看着劝着拦着,最好是连目光都不要落到阿渊妻子的身上。” “你是说承......”朱睿猛然瞪大眼睛,话戛然而止,视线落到王承允身上。 王承允的视线落在永乐公主身上。 他忽然想起王承允莫名其妙招了位南魏厨子,无缘无故向他打听女子喜好,还煞费苦心的寻来一块罕见玉石,亲手雕刻成玉镯...... 他原以为是王承允心血来潮。 原来不是心血来潮,是他动心了。 江明远见朱睿这反应笑道:“看来你不知道。” “我要是知道,现在就坐在他旁边不让他看了。我与他竹马之交,这事他竟连我也瞒着。” 江明远摇扇一脸“我懂你”。 “我也是阿渊求娶时才知晓的。” 朱睿一听这话也不郁闷了,“慕渊之前也没和你说过,这两人还真是一个德行。” 江明远颔首,“记得看着劝着拦着。” “放心,这事你不说我也会拦着劝着看着。” 朱睿看着王承允叹了口气,将视线落在胡瑶身上。 - 胡瑶听蓝衣女子的话心头一滞,抬眸看向慕渊。 慕渊眨了眨眼,轻轻握住她的手。 “殿下怎么亲自来了?”侍卫打扮的男子来到她与慕渊面前行礼。 胡瑶将男子的动作看在眼中,并未开口说话。 若说刚才是站的比较远看错,那现在的距离应当不会再认错。 看来她夫君与茳北的皇太孙不止声音有些像,只怕是容貌也很像。 胡瑶的视线落在眼前男子的衣裳上,不禁有些愕然。 她若没记错重生前太子侍卫穿的服饰与眼前男子相似。 她当时还奇怪那侍卫的穿着。 如今看来那侍卫身后不止有三皇子,只怕还有茳北皇室的人。 说起来,自重生后她就没见到过那侍卫,他去做什么了? “宴哥哥。” 蓝衣女子略过徐以云走到慕渊面前。 徐以云一时半会没从女子的话中回过神。 男子微微上前挡住蓝衣女子,恭敬说道:“殿下,我们入座吧。” 第120章 一般无二 “晏弟来梁怎么不与本王说一声,本王也好派人去接。” 穿着华服的男子领着三位中年男子走过来。 华服男子看了眼徐以云后,将目光落在胡瑶与慕渊十指紧扣的手上。 “不知这位郡主说的话,晏弟如何想?” 男子身后一位中年男子恭敬行礼道:“臣见过太孙殿下。” 其他二位男子看了看华服男子,紧随其后行礼道:“臣等见过太孙殿下。” 胡瑶冲着正欲开口的徐以云微微摇头。 徐以云见状抿了抿嘴。 胡瑶收回打量华服男子的目光看向慕渊。 慕渊挑眉看着华服男子,直到茳北使者行完礼,他才懒洋洋的开口道:“诸位认错人了。” 胡瑶见慕渊嘴角噙着顽劣的笑意,低头轻笑。 侍卫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您不是殿下?刚才那位郡主说您是梁国的车骑将军?” 慕渊:“正是。” “这......”茳北使者们面面相觑。 “想不到来了梁国,晏弟还爱开玩笑了。”华服男子眯着眼走近,抬手拍慕渊的肩。 慕渊侧身避开,“本将军从不与不熟之人玩笑。” 华服男子面露愠色,“你既非我晏弟,为何我茳北使者行礼时不说,偏等人行完礼才说,梁国就是这么待客的。” 六皇子含笑走来,经过徐以云时叮嘱道:“先回座吧。” 徐以云撇嘴“哦”了声,乖乖回座了。 六皇子挡在慕渊与胡瑶身前,朝华服男子笑道:“让瑞王见笑了。小渊自幼被父皇母后宠着,特免了宫中礼数。今日失礼之处,还请瑞王与诸位莫放心上。” 六皇子看向慕渊略微责备的问:“今日怎么来的这般迟?” “见各国来使,总要打扮一番。”慕渊神情慵懒,一副无赖样。 六皇子无奈摇头,“你呀。还不快带弟妹入座。” “知道了。”慕渊冲着瑞王等人谑笑道:“王爷与诸位下次行礼前,记得别再认错人了。” “你......” 茳北使者羞恼的话还未出口,就被两位南魏使者打断,“臣等见过公主,驸马爷。” “两位大人快些免礼。”胡瑶上前扶起两位使者。 “天气渐凉,公主务必要保重身子。我等还会在梁国待上数日,公主若有什么吩咐,差人通知我等即可。” “劳两位为我费心。” “都是臣等该做的。”南魏使者看向胡瑶身旁的慕渊笑道:“驸马爷也务必为公主保重好身子。” “我也劳两位为我费心了。” 慕渊一改刚才的玩世不恭,勾着唇笑得无邪,“也劳两位大人在陛下娘娘面前,多替我美言美言。” 南魏使者来梁后,便格外关注慕渊,慕渊这段时日的言行举止,她们皆看在眼中。 她们对慕渊的满意程度,比当初在南魏初见时更甚,加之遇事还有皇子相护更为安心。 慕渊此话一出,她们自然是喜笑颜开的应下。 她们也不管茳北人的脸色,恭敬的陪着两人入座才回到各自的位置。 - 瑞王将目光从慕渊身上收回,似笑非笑的对六皇子说:“六殿下,不觉得奇怪吗?” 六皇子一脸疑惑的看着瑞王,“有何奇怪?” “若只本王与使者认错也就算了,竟连太孙身边贴身的侍卫也认错人,殿下不觉得奇怪吗?” 六皇子不以为然道:“这世间之大自是无奇不有,不过是相貌相似罢了。” 瑞王笑了,“这哪是相似,简直是一般无二。” 六皇子也笑,“一般无二?本皇子若没记错,茳北那位皇太孙自幼身患腿疾,小渊自幼纵马疆场,如何一般无二?” “就是,本皇子与七哥还是双生子呢,这容貌可是一点都不像。本皇子明显比七哥俊朗,是吧,六哥?”不知何时走来的八皇子对着瑞王满不在乎的说道。 听到这话的七皇子翻了个白眼。 瑞王有些惊讶,视线在八皇子与七皇子脸上停留片刻。 七皇子见瑞王看他笑着点了点头。 瑞王并非惊讶两人的相貌截然不同,而是惊讶皇室竟有双生子。 皇室并非不会有双生子,而是若有妃嫔生下双生子皆会除去一个,是为防患未然,免被取而代之。 前有梁帝明知皇子与妃嫔有染不厉惩,后有他将双生子留下养大成人。 这梁帝莫非真是个慈父? 八皇子还在那喋喋不休的说:“......你说慕渊像不如说本皇子像,幼时慕渊被本皇子追着打,打不过就跑与学骑马就哭的模样,本皇......” 六皇子一把捂住八皇子的嘴,“让王爷见笑了。八弟自幼争强好胜,凡事都要与小渊争上一争,王爷今日说小渊像皇太孙,他免不得也想被说像。失礼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瑞王看着眼前不知是装傻充愣,还是真天真的皇子们笑道:“本王今日也算是见识了梁国的风土人情。” 六皇子道:“本皇子相信秋猎之时,王爷定会对大梁的风土人情有所改观。王爷快入座吧。” 瑞王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他冷笑着转身,就见皇太孙的贴身侍卫正与其中一位使者说着什么。 “无论是不是殿下,他既不认我们,我们便当不识。当务之急是派人回茳北,若殿下在便将此事告知他,若不在那位我们需关照着,大人也莫要担忧。” 侍卫见瑞王走来,垂首缄默不语。 - 慕渊牵着胡瑶入座。 两人刚坐下,江明远便调侃道:“大庭广众下你收敛着点,别一直牵着你夫人。” 谢琮笑道:“你越这样说,他越不收敛。” 徐以云洋洋得意的说:“渊哥哥,不用谢我。” 江明远摇扇道:“谢你个头。” “江明远!” 七皇子打量着胡瑶柔声道:“亏得阿渊藏得好,否则让老八知晓你的心思就该与你抢媳妇了。” 十皇子乖巧打招呼,“渊哥哥小嫂嫂好。” 慕渊敷衍的回应几句。 几人见慕渊这样,便知是嫌他们打扰他与夫人闲淡,便不再多言。 慕渊单手托腮,盯着胡瑶看。 “夫君,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第121章 皇子们 “阿瑶在想什么?” “我在想......”胡瑶停顿下来,凝视着慕渊。 慕渊目光微沉。 他记得归晏亭重逢时,她疑他是皇太孙。 她重生前大抵见过皇太孙,若没见过也定听过声音,否则她不会让他照着说话。 “我在想八皇子说夫君幼时被他追着打,还有骑马哭的模样。” 胡瑶是真的在想慕渊幼时可怜兮兮被追着打的模样。 她这人向来认定一件事便不会再往他处想,所以当她在归晏亭否认慕渊是皇太孙时,便不会因茳北人的几句话怀疑慕渊。 慕渊:“......八皇子的话,夫人要反着听。” 胡瑶低喃道:“反着听?夫君的意思是八皇子幼时被你追着打,骑马还吓哭了。” “正是。”慕渊颔首,眉梢缀着笑意看她。 “夫君又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胡瑶觉得今日的慕渊格外黏人,还总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看得她有些害臊。 慕渊凑近,在她耳畔低语,“我想亲你。” 胡瑶清瞳猛地一睁,白玉般的脸颊通红一片,身子往旁边挪了挪。 “阿瑶?” “你别唤我,也别与我说话。” 她要离慕渊远一些。 她一挪,他便也跟着挪。 “渊哥哥,小嫂嫂,你们在干什么?” 胡瑶被十皇子这么一问,羞红着脸低头不动了。 慕渊挪到胡瑶身旁,“我逗你小嫂嫂玩呢,小孩别多管闲事。” 十皇子垮着一张小脸看向谢琮,“九哥,我是孩童吗?” 谢琮宽慰道:“小十都十一了,自然不是孩童。” 八皇子忍不住插嘴,“慕渊,你能不能知点羞没看到瑶瑶都脸红了。” 胡瑶:瑶瑶? 谢琮,江明远,徐以云,十皇子:瑶瑶? 六皇子,七皇子:八弟又开始了。 慕渊挑眉,“你喊什么?” “我喊瑶瑶,怎么只许你喊啊!” “谢珹,你是不是欠揍?” “是又怎样,你难道要在这与本皇子动手?” 谢琮,江明远,徐以云:他俩又开始了。 七皇子:又要替谢珹上药。 六皇子:如果小渊把八弟打伤,我便陪他去治伤,就可以提前离席提前回去陪夫人,也不知夫人身子好些没。 胡瑶见慕渊真要起身去打八皇子,忙抱住他胳膊,“夫君!” 八皇上见状火上浇油,“瑶瑶你别拦着,本皇子不信他真敢打!” 慕渊并未挣开胡瑶的手,只是冷哼了一声,拿过江明远的扇往谢珹脸上砸。 江明远:“我的扇子!” 徐以云见怪不怪的从怀中掏出把扇子递给江明远:“不用谢。” 江明远:“......” 谢珹往边上一避,扇子就落在刚走过来的男子脚下。 男子拾起扇子轻声斥责道:“大殿之上,岂容你们这般胡闹。” 众人闻言竟都安静的停了动作。 胡瑶更恨不得将头垂到桌下。 “四哥,慕渊打我。”谢珹委屈巴巴的看向太子。 胡瑶一听谢珹恶人先告状,忍不住回嘴,“瞎说,我夫君手都没碰到你。” 谢珹完全没想到娇滴滴的小公主,会开口替慕渊说话,“本皇子何时瞎说了,慕渊刚才是不是拿扇子打我。” “本公主没看见,你说我夫君拿扇子打你,本公主还说是你先拿扇子打我夫君呢。” 胡瑶一张小脸紧绷,说出口的话理直气壮。 若不是众人刚才目睹了一切,都要信了。 慕渊看着少女,一向恣意飞扬的眸中带着浓浓爱意。 她要护他,他自然愿意百口莫辩。 谢珹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本皇子打了慕渊?” 胡瑶:“没错。” 江明远朝徐以云使了使眼色:我就说你瑶姐姐不好惹吧。 徐以云瞪了他一眼:不许说瑶姐姐坏话。 谢九柔声细语的告诉十皇子不可以学八哥与小嫂嫂瞎说八道。 七皇子垂首轻笑:谢珹以后再招惹阿渊只怕会更惨,要看好他啊。 六皇子先是一惊随即笑了笑:往日真是小看这小公主了。 太子凝眉摇头。 谢珹难以置信的看着胡瑶,“瑶瑶你......” 他话未说完,脑袋就被太子用扇子轻敲一下,“注意分寸,瑶瑶不是你该唤的。” 谢珹极其不情愿的“哦”了声。 “永乐,你如今是小渊的夫人,所言所行皆代表他,莫要信口开河......” 胡瑶听到太子唤她一改刚才的模样,低垂着头一声不吭的点着头。 她悄悄的扯了扯慕渊的衣?。 慕渊握住她汗涔涔的手,打断了太子说胡瑶的话。 “太子哥,别说了。” 太子略显无奈的叹了口气。 慕渊自幼便这样,想让他答应他事情时,便会唤他太子哥。 “莫太纵着你夫人。” 慕渊微微颔首,完全没将这话放心上。 太子将扇递还给徐以云,刚要入座便被各国使者围着说客套话。 “每次都这样,只要慕渊一喊太子哥,四哥就纵着他。”谢珹小声嘀咕。 七皇子笑道:“闭嘴吧,你怎么不说每次都是你先招惹阿渊,然后才被打。” 谢珹轻哼一声,视线落在慕渊身上,只见他将小公主搂到怀里,垂首与小公主说着什么。 谢珹浑身抖了抖,“真肉麻。” 七皇子作势将谢珹往怀里扯,“别嫉妒了。来,哥抱你。” 谢珹朝七皇子呸了一声。 目睹几人打闹的瑞王冷哼一声。他向来是不信帝王家会兄友弟恭。 若有也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罢了。 瑞王轻声嘱咐,“让人查查咱们这位皇太孙如今在做什么,顺便让人重新查查先太子有没有什么沧海遗珠在他国。五日后的秋猎......” “诺。” 娇人入怀,慕渊自是心情颇好。 他垂首看着怀中的胡瑶柔声问:“阿瑶为何如此怕殿下?” 慕渊幼时常与谢珹打架,经常被太子打手心罚跪,所以自然觉得一二次的罚跪与打手心没什么,但对胡瑶来说这就是天大的事。 第122章 猜测 胡瑶自小被宠大,来梁国后遇到慕渊等人,他们从未对她大声说过话,更没有训她打她手心直至入住东宫。 太子不喜欢她,但又要娶她,便处处对她严苛,想将她教成他认为太子妃该有的模样。 胡瑶一直觉得太子认为太子妃该有的模样就是他那已故太子妃的模样。 她无所谓太子觉得她该是什么模样。 太子训她,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太子罚她,她就蒙混过关。 反正她也不喜欢太子。 她不喜欢太子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每次太子见到她时都很严肃,哪怕他刚才还在与人说笑。 她虽喜俊朗男子,但她不喜欢待她严苛,训她,打她手心还不心疼她的男子。 她一直觉得比起她的夫君,太子更适合做她的先生。 江国公府与及笄宴之事既非太子所为,那她与太子便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不过是互相不喜,相看生厌罢了。 她之所以现在还怕他,完全是因为本能反应,她入住东宫后为了不被罚,在太子面前向来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胡瑶生怕太子听见,凑到慕渊耳畔小声嘟囔。 “太子殿下太过严苛,我怕他又罚我,而且连累夫君就不好了。” 慕渊轻轻一笑,将一块糖果子放在她掌心,“不会的,阿瑶放宽心。以后见殿下便当是见自家兄长,他不会责罚你,莫怕。” 胡瑶垂首剥着糖果子,“夫君视太子为兄长?” 他略一颔首,飞扬的眉眼浮现暖意,“陛下与娘娘事多,二郎跟着他师父学医时都是太子哥亲自照看着我。” 她虽想象不出太子照顾人的模样,但也因慕渊的话对太子稍稍有了一点点改观。 她将剥好的糖果子递到慕渊唇边。 慕渊愣了愣,见她笑盈盈的模样,就着她的手将糖果子含到口中。 “我呀,以后也会好好照看着夫君,保护好夫君。” “那便要劳夫人费心了。” 两人正浓情蜜意,就听到“啪”的一声,桌上被放了一把糖果子。 谢珹道:“糖果子本皇子多的是,你们不用让来让去。” 慕渊看着谢珹的傻样,抿了抿嘴,终是没忍住朗笑出声。 胡瑶愣了一下,随后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七皇子扶额将谢珹拉回,“别管他,没开窍呢。”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捂笑了起来。 笑声随着殿外的“陛下驾到!”止住。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恭迎。 梁帝入座,各国使臣依次献礼,舞姬乐师上前献舞,晚宴才算正式开始。 胡瑶欣赏着舞蹈,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盯着她。 她抬眸看去,就见那唤她夫君晏哥哥的蓝衣女子愤愤不平的瞪着她。 她挑眉冲女子莞尔一笑,女子气呼呼的撇过脸。 “夫君。” “嗯?”慕渊听胡瑶唤他,顺手将剥好的虾递到她碗中。 “谢谢,晏哥哥。” 慕渊蹙眉:“阿瑶唤我什么?” “晏哥哥。”胡瑶吃着虾朝慕渊努了努嘴,示意他看对面,“我气她呢。” 慕渊随意的看了一眼,“为何?” “当然是因为她认错人时,手差点就碰到你!我是看出来了,她那宴哥哥根本不喜欢她,她就是自作多情。” “阿瑶怎么看出来的?” “刚才与那位郡主一起过来的还有位侍卫打扮的男子,他见夫君有礼却不客套,想必是茳北皇太孙的侍卫。皇太孙与瑞王即非同路人,那他定会派自己人来。” 他扬眉一笑,“继续说。” “那郡主想靠近夫君时,侍卫先郡主一步隔开了你与她。犹此可见,那郡主与晏哥哥的关系还不如以云与渊哥哥呢。” 胡瑶咬了口肉补充道:“毕竟渊哥哥会让以云拉着胳膊去赏花游湖,晏哥哥可就不一定了。” 慕渊不说话,夹了剥好的虾喂她。 她吃了一口黛眉微蹙,“好酸。” “今日的醋是有些浓。” 慕渊轻哼一声,“夫君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万一哪日皇太孙惹下情债死不承认,说是你欠下的怎么办?这世间怎么会有人一模一样,二郎是夫君的胞弟也没一模一样啊。难道......” 胡瑶上下打量着慕渊,刚要开口就被他塞了块炸肉丸到嘴里。 她慢呑呑的吃完,给慕渊也夹了块,“味道还不错,夫君尝尝。” 她见慕渊意态疏懒,不知在想什么便悄声问道:“夫君是不是知晓些什么?” 慕渊明知故问道:“知晓什么?” “你与晏哥哥为何一模一样的事。” 他有些顽劣的笑了声,“为何?” “因为父亲。” 慕渊怔然,并未言语。 胡瑶见慕渊这样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她凑到慕渊耳畔细语低喃。 少女似乎是怕人听到,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字字都落在慕渊心上。 她说:“我听说茳北那位先太子是在战场上失踪,父亲母亲就是在战乱时相遇,加之夫君与皇太孙一模一样,有没有可能父亲与先太子是双生子?” 慕渊:“......” “各国皇室除了七皇子与八皇子外从未有过双生子,并非没有而是一旦有便会将其中一个杀了或藏到宫外让他人抚养,父亲有没有可能就是这种情况?” 慕渊:“......我真想知道夫人每日脑子里都在想什么,竟想出这种话本子里才有的故事。” 胡瑶得意地嘿嘿了两声,“等父亲回来,夫君可以旁敲侧击地问问,说不定是真的呢。” 慕渊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母亲并不喜欢茳北皇室。” 她一时无言,反倒是慕渊宽慰她,“只要不问便好了。” 她觉得慕渊这话不对,可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方法,“那便先不问,待到合适的时机夫君再问父亲吧。” 慕渊颔首,郑重说道:“我定会选一个合适的时机说的。” 胡瑶夹了块鸡翅放慕渊碗中,“夫君别想这事了,快吃菜吧。” 酒过三巡,歌舞已过一半。 瑞王起身笑着举杯敬梁帝。 “小王听说慕少将军是陛下义子,少将军年少有为,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只是有些可惜......” 第123章 争虾 瑞王似是想让旁人问他故意停下,可众人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饮酒用膳。 梁帝笑着饮了一杯酒看向太子。 太子含笑问道:“不知王爷可惜什么?” 瑞王放下酒盏,“小王只是可惜太孙殿下没来。殿下若来了,陛下与太子殿下瞧见定是又喜又惊。” 太子问:“不知这喜从何来,惊又为何?” 瑞王道:“喜太孙殿下容貌,惊太孙殿下容貌。” 梁帝:“此话怎讲?” “陛下有所不知,小王今日见到慕少将军着实吓一跳,还以为是太孙殿下亲自来了。虽说相貌相似之人常有,但这一模一样可就奇了。” 殿内众人本就听到蓝衣女子的话,只不过六皇子过去人就散了,他们便当是蓝衣女子认错人。 此时听瑞王这般说,视线自然往慕渊处看,瑞王此番话无论真假,都足以让梁帝起疑。 若帝王心中起疑,为臣者便难有善果。 众人各怀心思的看向慕渊随即皆愣住。 本应争取帝王信任的少年,此刻正在与八皇子争桌上一碗剥好的虾。 谢珹道:“松手。这是本皇子剥给妹妹的。” 慕渊道:“做梦。谁是你妹妹,阿瑶给我了,就是我的。” 谢珹又道:“本皇子就在刚才决定认瑶瑶当亲妹妹。” 胡瑶:“?” 慕渊:“我看你是出生时,脑子都给了七哥。” 谢珹:“你敢说本皇子傻!慕渊信不信本皇子揍你!” 慕渊嗤笑道:“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胡瑶:“......” 慕渊碰上谢珹就变得好幼稚啊。 “瑶姐姐,瑶姐姐。” 胡瑶看过去,“怎么了?” 徐以云递来一碗剥好的虾,“给你吃。” 江明远用扇敲了徐以云一下。 胡瑶摇头道:“不用不用,以云自己吃吧。” 徐以云瞪了江明远一眼,“江明远都怪你。” 江明远哼了声,“徐以云别想我再给你剥了!” 胡瑶默默移开目光。 慕渊与谢珹还在僵持,两人握着的碗谁也不肯放手。 七皇子默默伸手,“再不吃都凉了,我吃吧。” 慕渊收回手,“殿下慢用。” 谢珹抱怨道:“谢璟!你是我亲哥,这种时候你应该帮我。” 谢璟瞥了谢珹一眼:“你惹祸我哪次没帮你收拾,就比如你每次和小渊打架都是我先替你挨揍。” 谢珹理直气壮道:“谁让你先出生,当哥的自然要保护弟弟。” “行,我活该。谁让我比你早出生那么一会。但你也不能因阿渊不肯唤你兄长就总和他闹,如今大了......” 谢珹被戳中心思打断谢璟的话,“根本不是这个原因。” 胡瑶替慕渊捋顺他的衣袖,悄声问:“夫君为何不愿唤八皇子兄长?” 慕渊展眉笑道:“你看他那样像个做兄长的嘛。” 胡瑶调侃道:“八殿下虽不像,但夫君刚才也不像个成家立业的男子。” 慕渊也不反驳,垂首剥虾。 - 看到慕渊与八皇子争虾的那一刻,使臣们忽然意识到慕渊再聪颖过人,骁勇善战也不过是个未弱冠的少年郎。 瑞王冷笑一声,率先收回目光,“陛下说这事奇不奇?” 众人也默默收回目光等着梁帝开口。 梁帝轻咳一声,“确实奇。” 瑞王似还想说什么却被梁帝的一声“渊儿”打断。 慕渊起身行礼道:“臣在。” 梁帝道:“你母后近来身子不适,秋猎前这几日,你与永乐便暂住宫中好好陪陪她。” 慕渊道:“诺。” 瑞王扬唇。 只怕皇后身子不适是假,监视调查慕渊是真。此次无需调动在梁暗探,借梁帝手便可查慕渊。 若查出慕渊与茳北有关,只怕都不用他们亲自动手。 瑞王目的达成说了几句夸赞帝后与慕渊舐犊情深的话重新入座。 使臣们显然也未信梁帝的话,各自在心中打起了算盘。 胡瑶等慕渊重新入座后,笑眯眯地向他身旁挪了挪,用只有她与慕渊听的到的声音问他。 “夫君刚才与八殿下争虾是在演给瑞王看吗?” 慕渊抬眸她,“何以见得?” “因为八殿下给我虾时,夫君让我安心吃。偏瑞王说到夫君时,夫君就问我要虾了。” “巧合罢了。” 胡瑶猜到慕渊会这么说,便有些得意地说:“夫君别想骗我,夫君与八殿下明明是在使臣们看过来时才开始抢虾还故意大声说话。难道这不是在演给瑞王与使臣们看吗?” 他唇角勾起笑,答非所问,“阿瑶当真是块璞玉。” “夸我也不能转移话题,夫君就说是不是吧。” “算是,谢珹每次与我闹都巴不得众人皆知,自然是故意的。” 这也难怪会有传言说慕渊与八皇子关系恶劣。 “我瞧着夫君不讨厌八殿下,说不定还挺喜欢这位兄长。” 慕渊不答话,将剥好的虾放她碗中,抬手敲了一下她脑袋。 胡瑶捂着脑袋,喜眉笑眼的抱怨道:“夫君的手刚剥完虾,脏死了。” “吃都堵不住阿瑶的嘴。” 她笑嘻嘻地凑到慕渊耳畔道:“亲的话就堵住了。” 慕渊似是被她的话吓着了。 半晌才缓缓开口道:“今夜定如公主所愿。” 少女轻哼撇头,“本公主定不会让将军如愿。” - 昭阳殿。 宫人们退下后,胡瑶伸着懒腰问道:“今日宴席为何三皇子未出席?” 宴席时,胡瑶就发现除镇守边疆的二皇子安王与已故的大公主五皇子外,只有三皇子未出席。 这事古怪啊。 慕渊取下抹额挂在架上,向胡瑶走去,“三皇子办事不周被陛下禁足了。” 胡瑶轻喃道:“办事不周?” 只怕是借口吧。 “阿瑶。” “怎么唔......” 第124章 夺命之仇 柔软温热的唇舌霸道的闯入。 胡瑶本能地回应着慕渊,想说的话都被他腻歪勾人的舌缠走了。 她喜欢慕渊亲她,甚至觉得亲吻比做夫妻之事更亲密,所以她也主动缠上他。 慕渊带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她微肿的软唇,眸中笑意都要溢了出来。 “果真堵住了。” 胡瑶哼唧了几声,搂上他的脖颈撒娇道:“夫君,再亲一下。” 慕渊几乎不会拒绝她的要求,眉梢含笑地又吻了上来。 她侧头避开娇嗔道:“登徒子,谁让你亲了。” 少女翻脸比翻书还快,显然是在报复他打断她说话。 慕渊握住少女搂在她脖颈的手腕,“阿瑶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问?” 胡瑶道:“今日宴席未见到皇后娘娘也未见到淑妃娘娘,不知她们身子可好?” “皇后娘娘是旧疾。淑妃娘娘小产后自缢了。” 胡瑶对慕渊的回答并不惊讶。 在得知三皇子被禁足的那刻,她多少都猜到了。只是三皇子并未因此事死,后来又是如何死的? 胡瑶上一世死得稀里糊涂,连仇人到底是谁都没弄清楚。 重生后她以为是太子的人害她。 后来觉得是三皇子的人害她,今日见到茳北服饰又觉得她的死或许与茳北有关。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 胡瑶决定先让南魏使者替她调查将她绑走的太子侍卫。 “我记得太子身边时常跟着个嘴角有痣的侍卫,怎么近来都未瞧见?” 胡瑶记得太子从武都回来时,那侍卫就不在了。 慕渊唇角勾起笑,敛了轻佻模样,“失踪了。” “失踪了?!” 这可是她唯一的线索啊! “阿瑶若想要他倒是可以派人寻。” 胡瑶毫不犹豫的应道:“要。” 若慕渊帮她就无需让南魏使者查,便不会惊动父皇母后。 慕渊本就因胡瑶中毒之事追查万玮,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胡瑶竟也要找他。 他看似随意的问了句,“阿瑶是要半死还是全尸?” “有一口气就行。” 胡瑶认为比起侍卫,他身后的人或势力更重要。 “夫君让人寻那侍卫时,再让人查查那侍卫与茳北的关系吧。” “嗯。”慕渊扬了扬唇,笑得有些凉薄。 万玮是梁国人,祖上便居于锦城。 他从未出梁,族人友人亦无茳北人,所以慕渊从未想过万玮会逃去茳北。 胡瑶这番话倒是提醒了他,万玮或许并非原来的万玮。 他能想到的手段,自然也有他人能想到,当真是百密一疏啊。 “阿瑶为何要寻他?” 胡瑶将手从慕渊手中抽出,故作神秘地掐指道:“此人前世与我有夺命之仇。” 慕渊听到胡瑶的话微微一愣,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杀意。 “既如此为夫定将这人寻来,报夫人前世之仇。” 慕渊的语气柔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与她说情话,可他确实是在与她说杀人之事。 胡瑶搂上慕渊的胳膊问:“夫君这回怎么不说我瞎说八道?” “阿瑶说的,我自然信。” 胡瑶凑到慕渊耳边,“夫君其实重生了。” 慕渊只是微微颔首。 胡瑶以为慕渊没明白,解释道:“重生就是死过一次又活了。” 他注视着她,柔声道:“我知道。” “夫君知道,莫非夫君也重生了。” “没有。” 胡瑶笑嘻嘻地去扯慕渊的寝衣系带,“那夫君怎么都不惊讶?” 慕渊垂眸看她勾系带的手,“一时震惊没反应过来。” “夫君就不想问问我?” “想。” 胡瑶松开慕渊坐直身子,“夫君问吧。” 慕渊凝视着胡瑶,问出了一直想知道的事,“阿瑶前世如何死的?” 胡瑶原想告诉慕渊她死时有多惨,但看到慕渊凝视着她便改了口。 “自然是游山玩水,乐得自在还嫁与喜爱之人与他白头到老。” 慕渊道:“瞎说。” “夫君又没重生怎知我瞎说。” “即有夺命之仇,如何白头到老。阿瑶,他是如何害死你的?” 胡瑶玩笑道:“不知我如何得罪了他,他绑了我让人对我用刑,我没受住就疼死了。” 等等,不对啊! 即便那侍卫不绑她,她还是会死。 若她没嫁慕渊便不会知晓中毒之事,她会毒发生亡。 无论如何,她都会死在梁国。 胡瑶只觉后背生寒,后怕的厉害。 “他何时绑了你?” “及笄宴后。” 胡瑶话音刚落,慕渊就一声不吭地起身下了床。 她本就有些后怕,见慕渊忽然起身离去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 “夫、夫君做什么去?” 慕渊像是听了她的话才回过神,坐回她身边柔声道:“太子殿下之前交代我几件事,刚派人让我去一趟,原是想等你沐浴好与你说,可见着你我反倒忘了。” 胡瑶暗自松了口气。 吓她一跳,慕渊刚才的反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信了她说的话要替她报仇呢。 “夫君将衣裳整理好再去吧。” 慕渊见胡瑶脸通红,低头看向身上的寝衣。 寝衣被胡瑶扯得还不如不穿。 胡瑶趁慕渊低头默默的掀起衾被钻了进去。 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 她怎么就鬼迷心窍去脱慕渊的衣裳呢。 胡瑶钻到一半,脚踝被慕渊抓住。 挣扎几下后,她放弃了。 “夫君不是要去太子那吗?还不去吗?” “不去了,殿下应当睡了。明日再去。” 随着慕渊这句话的落下,奇?香覆了过来。 等胡瑶反应过来,人已坐在慕渊腿上。 “公主在上?” 他说话轻声带着笑,漂亮的脸向她贴近,勾得胡瑶心噗通乱跳。 慕渊见她要回答,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开口道:“算了,还是臣来吧。” 第125章 世间最好的儿郎 “为什么?”话脱口而出,胡瑶脸颊瞬间红了。 她又羞又恼,低头用手绞着慕渊的衣角。 慕渊揽着她的腰逗她,“有些不舒服。” “胡说,夫君明明很喜欢。” 她刚才情急没反应过来,此刻反应过来便不信慕渊的话。 慕渊若真不喜欢,便不会总缠着她玩些花活。 慕渊轻笑道:“公主不好骗啰。” 胡瑶作势恶狠狠地扑过去,“你果然在骗我。” 慕渊将人搂着,后背顺势靠在床壁问:“阿瑶刚才为何解我寝衣?” 她轻咬他的喉结,“明知故问。夫君要吗?” 慕渊哑着嗓子脱她衣裳,“要。” 她得了慕渊的回答便理直气壮地抓着他的手腕,“公主要在上。” “倒是不羞了。” “唔......托少将军的福。” - 翌日 昭阳宫内,慕渊与她温存片刻便换了身衣裳去见太子。 胡瑶也没闲着,用过膳小憩片刻带着姜喜儿前往坤德殿。 刚进殿,胡瑶便闻到浓浓的药味。 她黛眉微蹙,向内室走去。 她原以为昨日晚宴梁帝的话是托词,没想到竟是真的。 胡瑶迎面碰见刚从内室出来的叶嬷嬷。 叶嬷嬷先是一惊随后行礼道:“少夫人。” 胡瑶上前扶起叶嬷嬷,“皇后娘娘身子如何?” 叶嬷嬷摇了摇头,“娘娘这是心病,熬过冬日便好了。” “嬷嬷莫担心,娘娘定会平安无事。” “少夫人,老奴听说您与少将军这几日暂住宫中。” 胡瑶颔首,“嬷嬷放心,我与夫君这几日定会好好陪着娘娘。” “不。”叶嬷嬷有些激动的握住她的手,“少夫人,您近日还是不要来了。” 胡瑶虽有些困惑却还是应了声“好”。 “老奴便不送少夫人了。” “嬷嬷忙吧。” 姜喜儿见叶嬷嬷走后,小声问:“少夫人,这位嬷嬷为何不让您来啊?陛下昨夜不是还让您与少将军常来陪皇后娘娘吗?” “想是娘娘病了喜静,不愿有人叨扰。” 坤德殿外,慕渊一袭红衣站于树下,见她出来便笑着向她走来。 胡瑶抬手拂去落在他肩上的柳叶,“夫君怎么不进殿?” 慕渊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娘娘病时不愿见人。” “连夫君也不见吗?” “最不想见的便是我。”慕渊牵着她向御花园走去,“逛一逛吗?” “嗯。”胡瑶转身对姜喜儿说:“喜儿先回宫吧。” “诺。”姜喜儿行礼退下。 胡瑶见周围没人,开口问道:“为何娘娘最不愿见夫君?” “大抵是我与三舅舅长的像吧。” 胡瑶微愣。 她记得慕渊的三舅舅战死沙场,据说死时不过弱冠之年。 她记得父皇与她说过当年梁帝刚登基,藩王异心,臣子自保,梁国内忧外患。 唯一站出来力挺梁帝的只有慕家。 慕家也成了牺牲最多族人的参与者。 当时的情况,便是远在南魏封地的父皇也不看好梁帝,可慕家却仅仅因为所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的族训,死战报皇恩。 最后落得只剩幺女。 “三舅舅与皇后娘娘......”胡瑶并未将话说下去。 她知道慕渊知晓她要说什么。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慕渊抬手理了理她额前的发,“听陛下说三舅舅死于秋日。” 胡瑶沉默,握紧慕渊的手。 “母亲说祖父战死时,大舅舅与大舅母也同死战场。后来梁国内乱二舅舅死守,二舅母闻讯一尸两命,三舅舅为守定州身中四矢三刃......” 慕渊语气平淡,好似在说着与他无关的人,可胡瑶知道慕渊在难过。 “母亲知我要从军便让我答应她不娶妻,她不想让我未来的妻子像舅母一样,她不想让我们重蹈覆辙。” 胡瑶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知道慕渊当初不娶她的原因。 “夫君还是娶了我。” “是啊。” 慕渊垂眸看她,缄默不语。 沉默一会,两人忽然异口同声道:“边关之行。” 慕渊低语道:“战争之后满眼所见皆是生离死别。那时我便想,若我战死会有遗憾吗?会后悔什么?” 他像是想到什么唇角勾了起来,“我想了许久,想了母亲,想了二郎,想了陛下娘娘太子友人,最后我想到了南魏来的小公主。” 慕渊顿了顿含笑道:“我想着南魏来的小公主说要嫁与我,想着其实我也喜欢她。想着我若战死,后悔遗憾的竟是没娶到小公主。” “我想着小公主应配世间最好的儿郎。那儿郎定要俊郎貌美,文韬武略,亦要有权有势家财万贯。” 慕渊眸中带着少年的张扬,说出口的话越来越傲,“我想了许多,只觉得这世间除了我,再无人配得上你。” 胡瑶噗呲一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般夸赞自己的人。” 慕渊挑眉笑道:“我不是吗?” 胡瑶故作犹豫道:“嗯......是吧。” 慕渊斩钉截铁道:“就是。” “所以夫君就想通了,要回来娶我。” “是呀,我想着与其死时后悔遗憾,倒不如赌一赌,赌我不会战死,赌我会与阿瑶白头到老。若真战死......” 胡瑶打断慕渊的话,“呸呸呸,夫君才不会战死,夫君会长命百岁。” 慕渊嘴角噙着笑,调侃道,“看来我若战死,夫人定要哭死了。” 胡瑶皱眉瞪他,“哼,我才不会哭,一滴泪都不会为你落。你若敢死,我就回南魏招驸马再养一堆待君。” 她说这话本意是想让慕渊说“我不会战死”,可谁知慕渊竟说:“那我便放心了。” “放心你个头。” 胡瑶甩开慕渊的手,握拳捶了他胳膊几下。 慕渊也不躲任她打还死皮赖脸的笑道:“阿瑶,好凶。” “本公主就是这么凶的。” “阿瑶再凶我也喜欢。”他低头就在她耳边说了句情话。 胡瑶脸一红骂了声,“无赖。” 这时,一道女声扰了两人的嬉闹。 第126章 无需她出手 “晏哥哥。” “晏什么晏。”胡瑶多少有些恼蓝衣女子忽然打断她与慕渊的话,说出的话便有些生硬。 “你......”蓝衣女子被胡瑶这么一说,竟忘了反驳。 胡瑶护夫心切挡在慕渊身前,“有什么事吗?” 蓝衣女子含情脉脉的望着慕渊,“本郡主与你没什么事,我想与晏哥哥说几句话。” 胡瑶黛眉蹙起,觉得眼前的女子不仅阴魂不散还有些故意。 女子明知慕渊并非皇太孙,还故意在她面前这么唤慕渊,意图非常之明显。 胡瑶冲慕渊小声嘀咕道:“夫君,她好像是想离间我们夫妇。” 慕渊附和道:“意图明显。阿瑶打算如何做?” “自然是给她个下马威,告诉她本公主的男人不容他人觊觎。” 女子见两人无视她唤道:“晏哥......” “晏什么晏!你这郡主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不是都跟你说过他是慕渊嘛。” 胡瑶:“?” 徐以云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徐以云非常熟练的挡在胡瑶与慕渊身前,“你莫非是对我渊哥哥一见钟情还是你们茳北没男人,非要来大梁抢有妇之夫。” 蓝衣女子显然也被徐以云的忽然出现惊到,愣了半天才说出个“与你无关。” “你说无关就无关啊!本郡主还说你不自量力呢。” 女子自尊心受挫怒问:“谁不自量力了?” “你呗。”徐以云指了指女子,“先不说你容貌比不过瑶姐姐,就说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瑶姐姐随便拿出一样你都比不过。” 徐以云说的自信,胡瑶听的心虚。 别说琴了,就是歌她也不怎么样。 “夫君,以云多少有些帮我吹过头了。” “反正也不比试,让她吹。” 徐以云叉腰道:“本郡主劝你收起你那花花肠子,别好好的郡主不做,想做渊哥哥的妾。” 蓝衣女子被徐以云气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徐以云越说越来劲,“本郡主心善告诉你,我渊哥哥为娶瑶姐姐是发过毒誓的。” 胡瑶疑惑的看向慕渊,“你发过毒誓?” 慕渊扶额,“倒也没有。” 女子显然已经被徐以云刺激到,身后侍女的劝阻也不听就盯着徐以云问:“什么毒誓?” “我渊哥哥说他此生只要瑶姐姐一人,不会休妻另娶亦不会纳妾嫖妓。若有违此誓就无儿无女,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女子道:“本郡主不信你说的。” “渊哥哥,我说的对吗?” 慕渊微微颔首。 胡瑶扯了扯慕渊的衣袖,“夫君不是没说过吗?” “前面确实是我说的。” “何时说的?” 胡瑶百思不解。 以她对慕渊的了解,这种甜言蜜语的话,他定是会与她说的。 “那日宁平说有喜事来找你时,先遇见我说要嫁我的事。我便是这般与她说的,她听后点头称好,让我以后少带江明远去欢楼,否则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胡瑶觉得徐以云的重点是少带江明远。 胡瑶道:“所以这毒誓是以云帮夫君发的。” 慕渊道:“我又不会违誓随她加吧。” “我忽然觉得只要有以云在,这样的事都不无需我亲自出马。” “那便交给她。”慕渊唤道:“宁平,我与你瑶姐姐有事,这里交与你了。” 徐以云转身说道:“放心交给我,你们去吧。” 胡瑶见慕渊真牵着她走人,“我们真走?万一她们打起来怎么办?” 慕渊刚说了句“打不起来”。 徐以云那边就气势汹汹的说:“本郡主告诉你除非本郡主死了,否则你休想在瑶姐姐面前耀武扬威。怎么你还想要与本郡主动手?” 胡瑶不放心地回头看向徐以云,“这听起来像是打不起来吗?” “放心,即便她们真打起来,宁平也不会受伤吃亏。一旦动手,侍卫们会出手。” “那就好。只是这茳北的郡主今日为何会进宫?” 慕渊凤眸眯了眯,“想必是茳北瑞王今日见宫将她带进来了。” 胡瑶忍不住抱怨道:“真不知道这些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慕渊淡淡应道:“绝非好药。” 胡瑶攥着慕渊的手认真道:“茳北人猜夫君与茳北有关,定会在秋猎时试探夫君。夫君要护好自己。” 他垂眸看她,“好。” - 秋猎前一日 密信被点燃,烧成灰烬。 椅上的男子似笑非笑问道:“咱们皇太孙当真在茳北?” “是,皇太孙府中内应说太孙还是与往日一样。五日上一次朝,平日便在府中看书治病。近日腿疾复发,上朝都以轮椅代步。” “他这双腿当年没治好,如今更不可能让他治好。” 害得他疾病缠身,兄弟反目,他还将父皇当成至亲。 他们这皇太孙当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只是他人确实在茳北,信中也说前太子并无其他子嗣,莫非真是巧合。 男子从椅上起身,“派人盯紧慕晏温与慕渊,若有异动马上来报。” “诺。” “马备好了吗?” “是。” “秋猎时,就要劳慕少将军替我们训马了。” - 麟德三十一年,秋 浩浩荡荡的马车队不急不缓的向皇家猎场驶去。 秋猎之行,除皇室宗亲,三品以上的官员及家眷外,还有各国使臣。 因李皇后身子不适留宫,梁帝便也没带其他妃嫔。 到时营帐已扎好,众人跟随安排住入各自的营帐。 胡瑶随慕渊来到营帐前,才发现他们住的营帐在梁帝营帐的左侧,梁帝右侧的营帐住着太子。 谢珹从他们身旁经过时,停了下来,“明日的彩头定是本皇子的。” 慕渊不甘示弱道:“明日的彩头本将军拿定了。” 谢珹冷哼了一声,走了。 等谢珹一走,胡瑶问道:“夫君,什么彩头?” “进帐后我与你说。” 慕渊掀开帐帘,牵她入内。 第127章 夺彩头 硕大的老树在两年后又挂上了一方红绸。 梁国秋猎以红绸为始,参与狩猎的十三至三十男子皆可参与,夺红绸者可获梁帝彩头。 各国使臣心照不宣的选择观猎。 梁帝领着太子及未参与夺绸的众人入坐。 一声令下,夺绸正式开始。 徐以云征得母亲与梁帝同意,坐到胡瑶身旁边盯着对面的蓝衣女子边问胡瑶。 “瑶姐姐觉得谁会夺得红绸?” 胡瑶望着毫无声响的森林,“往年都是谁?” “之前是渊哥哥再之前是王大公子,再再再之前都是太子哥哥与三表哥。” 徐以云说完就默默转头,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她为何要在这时提到王承允。 万一瑶姐姐觉得王承允比渊哥哥更优秀怎么办啊? “王承允?” 君子六艺,王承允会简单的骑射,胡瑶并不惊讶只是有些惊讶他竟赢了慕渊。 “瑶姐姐,他会赢完全是因为那年渊哥哥没参与!绝对不是渊哥哥输给了他。渊哥哥的骑射大梁无人能及!” 胡瑶眨了眨眼,笑道:“以云莫非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怎么我想什么都知道?” 徐以云起身惊呼道:“瑶姐姐,你不能这样!” 众人被徐以云的惊呼吸引了目光。 太子见状轻声喝道:“宁平,永乐,莫胡闹。” 梁帝笑道:“让她们闹吧,只是注意分过。” 胡瑶,徐以云点头称“是”。 徐以云坐下轻声道:“瑶姐姐,你不能想着王承允!” 胡瑶疑惑道:“我没有呀!” “你说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胡瑶小声打趣道:“哦~原来是以云在想王公子啊。” “瑶姐姐,你不能颠倒黑白!” 胡瑶有意逗她,“那以云要跟夫君告状吗?” 徐以云一副别想骗我的表情,说道:“祸从口出,我才不说呢。” “我没想他,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徐以云拍着胸脯道:“那我就放心了。” 胡瑶明眸眯了眯,“以云怎知王承允的事?” 她不信慕渊会将她曾爱慕过王承允的事告诉徐以云。 徐以云被她这么一问,视线不自觉地往别处飘,嘴上还说:“我不知道瑶姐姐在说什么。 胡瑶朝着徐以云的视线看去,目光便落在江明远身上。 江明远见胡瑶看他,摇着扇向她打了个招呼。 胡瑶想肯定是江明远说的。 “以云不知道便算了。” “瑶姐姐,最好了。” 徐以云抱着她胳膊撒娇时,清脆的马蹄声从运处传来。 众人闻声看去。 为首的是八皇子谢珹,紧随其后的众人正快马加鞭赶来。 梁帝见状笑道:“朕倒是没想到今年是珹儿领头。” 太子颔首道:“这段时日,八弟每日都去马场想必是志在必得。” 梁帝问:“众爱卿觉得此次谁会得朕这彩头。” 众大臣见谢珹一人一马疾驰而来又甩开众人一大截,纷纷道:“想必是八皇子。” 梁帝笑道:“太子觉得呢?” 太子恭敬答道:“儿臣觉得会是小渊。” 梁帝点头,“朕与你想得一样。” 大臣与各国使者面面相觑。 胡瑶并未听到梁帝与大臣的对话。 她目光扫过骑马的众人,并未发现慕渊身影。 徐以云难以置信嘀咕道:“怎么会是八表哥?” 胡瑶看着红绸低声道:“再等等。” 慕渊昨夜与她说过他定会拿到红绸,夺得彩头。 她信慕渊,哪怕是到最后一刻。 徐以云见谢珹已至老树下,急切道:“来不及了。” 谢珹的手刚碰到红绸一角。 一支红翎羽箭破风而入,将红绸卷起定在不远处的树上。 谢珹向翎箭而来处看去,参与者也勒马停下看去,众人纷纷起身眺望。 胡瑶一眼便看见林间一袭红衣的慕渊。 少年勾着唇,笑得肆意张扬。 他纵马至树下取下定在树上的红绸。 这一刻,胡瑶忽然理解了父皇当年在秋猎场上见到母后的心情。 胡瑶眉眼弯弯,脸上绽放出一个明媚的笑容,“赢了。” 徐以云听到后,激动的抱住胡瑶笑道:“瑶姐姐,渊哥哥抢到红绸了!” 众人也回过神忍不住感慨道:“少将军赢了!” “八皇子差一点就抢到了,真是可惜。” “刚才未见少将军,我还当少将军未参与呢。” “当真是让人没想到。” 梁帝笑道:“这孩子也不知刚才去干什么了。” 太子道:“等小渊来了,父皇问问他。” 大臣听梁帝与太子讲完话后,恭维道:“陛下与太子殿下当真是料事如神,臣等佩服。” 梁帝道:“行了行了,明日众爱卿别让朕失望可不能输给这群少年。” 参与狩猎的大臣道:“定不让陛下失望。” 南魏使臣看着慕渊心想:真不愧是我南魏的驸马。 瑞王眯眼默不作声地盯着慕渊:也不知这慕少将军能风光到几时。 皇太孙侍从想:若殿下病好定不比这位少将军差。 江明远摇扇:第一日就让这小子出尽风头了。 另一边,橙色衣裳的女子指了指跃下马气势汹汹向慕渊走去的谢珹,“那位八皇子倒是有趣,容貌也不比慕渊差,不知年岁多大?” 使臣轻声应道:“禀公主,这位八殿下年十九。” 女子笑道:“很好,本公主要他。” 使臣面露难色道:“公主,我们此番来梁议和,若忽然提议要八皇子与我等回元国,恐有不妥。” “有何不妥,和亲也是一种议和。” 使臣惊讶道:“公主是想要嫁入梁国?” 女子指了指胡瑶,“她这般空有美貌的都可,本公主才貌双全难道不可,再者本公主嫁入梁国与元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使臣素知这位公主的脾气,凡事看中的人或物必会想方设法抢夺到手,便不再多言只点头称“是”。 女子的目光落在慕渊身上,“迟早也会是我的。” 第128章 讨赏 元国使者听到公主的低喃,吓得忙环顾四周。 他见众人视线皆落在慕渊身上,无人听到公主的话才松了口气。 女子见使臣这般模样讥笑道:“如此胆小,真不知道为何派来。” 使臣提醒道:“公主慎言慎行。慕少将军娶的是南魏公主,您若打他的主意只恐惹火烧身。” 他们这公主没少做逼死男子夫人的事,若真对南魏公主下手,只恐梁国与南魏会共同讨元。 女子笑道:“怕什么,本公主又不急着要他。” 使臣无奈的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道:“公主若真想为元国和亲,可先从八皇子入手。” 女子问:“何意?” 使臣道:“臣听说除了梁国太子的婚事,其他皇子的婚事梁帝会过问皇子的意愿。若皇子不愿,梁帝亦不会逼迫。” 女子看向向这走来的慕渊与谢珹勾唇笑道:“能入本公主的眼,上本公主的榻,他们不会不愿。” - “慕渊你耍无赖!谁让你用箭!” 谢珹抓着红绸不放。 慕渊挑眉嗤笑道:“可有规定不许用箭。” 谢璟上前打掉谢珹扯红绸的手,“没有。” 紧随其后的少年们对这样的事见怪不怪,只是默默走远了些。 免得八皇子与慕少将军打起来殃及池鱼。 谢珹瞪了眼慕渊,“胜之不武。” 慕渊随手收好红绸,“这叫兵不厌诈。” 谢珹气不过,打不过,还因被太子哥提前告知不许在秋猎上闹,只能咬牙向谢璟告状:“哥,你看他!” 谢璟无奈道:“接下来几日我的猎物分你一半,你肯定能赢阿渊。” 谢珹理所当然道:“这还差不多。” 谢璟微微摇头,他是真希望晚出生那么一会。 众人见慕渊向梁帝走去,不约而同看向他。 他们都忍不住猜测少年会向梁帝讨什么样的赏,可谁知少年忽然停了下来。 少年停在南魏公主面前。 他凤眸含情,语意温柔问道:“想要什么?” 胡瑶没想到慕渊会停在她面前,一时竟愣住了。 慕渊唤她,“阿瑶。” 胡瑶回神摇头道:“夫君讨自己想要的吧。” 慕渊亦不推辞,颔首道:“好。” 胡瑶从慕渊走过来时,就觉有些奇怪,但一直说不上来哪里怪。 直至慕渊停在她眼前,胡瑶才意识到哪里怪。 她的视线落在慕渊微微拢起的肚子上,用只有慕渊听得到的声音,轻声说:“夫君,你好像有喜了?” 要不是碍于众人看着,胡瑶高低都要上手摸一摸。 慕渊抬手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夫人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胡瑶嘿嘿笑道:“夫君肚子里的孩子又动了。” “大概是想阿瑶了。”慕渊说着将怀中的东西抱出,“孩子交给夫人,为夫先去面圣。” 众人本就想知道慕渊与胡瑶在小声说些什么又见他从怀中抱出一样东西,忍不住好奇仔细端详,等看清是什么后皆呆了。 众人:兔子?! 胡瑶将小兔子抱到怀里,“夫君快去吧。” “嗯。” 胡瑶目送慕渊离去后,低头看向怀中的兔子。 小兔子左脚用纱布简单的包扎着,三瓣嘴上沾着血。 她用绢帕轻柔的替兔子擦拭。 兔子抬眸盯着她看了一会,顺从地将脸埋进她怀中。 徐以云凑过来摸着兔子问:“瑶姐姐打算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胡瑶看着怀中安心入睡的兔子,柔声道:“要好好想一想。” 徐以云见慕渊已行至梁帝面前,悄声问:“瑶姐姐知道渊哥哥的会讨什么赏吗?” 胡瑶摇头,视线落在准备行礼的慕渊身上。 梁帝见慕渊要行礼开口道:“免礼。” “谢陛下。” 慕渊将红绸交与常公公,垂首在他耳畔说了几句。 常进记下慕渊口中的话,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正逗兔子的胡瑶身上。 “劳烦常公公了。” 常进恭敬的向慕渊行了礼,走回梁帝身旁,俯身在梁帝耳畔将慕渊所言如实告知梁帝。 梁帝双目微睁,目光在胡瑶身上停了会,落回慕渊身上。 “渊儿当真要这样东西?” “是。” 梁帝沉默片刻,缓缓道:“朕如你所愿。” 慕渊行礼道:“臣谢陛下恩典。” 众人原想调侃少将军讨了什么赏,见梁帝面色凝重不禁哑言。 梁帝起身道:“爱卿们各自散去准备吧。” 众人忙起身行礼道:“诺。” “渊儿随朕来。” “诺。” 众人皆愣了一下,神情各异的看向慕渊。 胡瑶有些担心的望着慕渊。 她不知道慕渊向梁帝讨了什么赏,但她能感觉到梁帝凝重神情下的一丝不悦。 慕渊像是感受到她的目光一般,回头给了个让她安心的眼神。 “瑶姐姐是要回营帐还是去走走?” “以云呢?” “我打算去看江明远做准备,瑶姐姐去吗?” 胡瑶看向故意放慢步伐的江明远笑道:“我就不去了,以云快去吧。” “那我先走了。”徐以云提着裙摆向不远处的江明远跑去。 “江明远等我一下。” 江明远摇扇抱怨道:“小爷才不等你,你慢死了。” “你敢!” 胡瑶眉眼含笑的望着两人。 身后的姜喜儿问:“少夫人,我们回营吗?” “不,我们走一走吧。” 胡瑶将兔子交与惊蛰,托她帮兔子重新处理一下伤口。 惊蛰抱着兔子行礼退下。 胡瑶便带姜喜儿在议事的帐外,隔着距离随意的走一走。 她想等慕渊从帐中出来,可等了许久都未见慕渊的身影。 原想再等等,可谁知太子忽然从帐中出来。 胡瑶吓得忙转身装作没看见。 “永乐。” 胡瑶刚准备溜就被太子叫住。 她默默转身,非常规矩的向太子行了个礼,“殿下万安。” “父皇与小渊只是父子谈心,你莫要多虑。” 胡瑶生平第一次听到太子这般柔和的与她说话,愣了片刻才行礼称“是”。 她还来不及感慨太子忽然的变化,就又听太子语气颇为严肃的说。 第129章 看热闹 “莫要在这附近走动,若再让孤看见,孤便让小渊陪你罚跪。” “知道了。”胡瑶一说完礼也不行,拉着姜喜儿就溜了。 太子看着胡瑶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秋猎前一晚父皇找他谈心。 父皇揉眉问他,“老四啊,永乐这般好的丫头都入不了你的眼,如今她与渊儿如胶似漆只怕等他们有孩子了,你都未娶妻生子。父皇知你心中还念着太子妃,只是再这样下去梁国当如何?” 他说:“兄终弟及。” 父皇被他的话气笑了,“你倒是早早就想好了。朕问你,你诸多兄弟让谁来?” 他说:“小六。” 父皇说:“小六是好,但耳根子软又一门心思扑在夫人身上,不可。” 他说:“小璟。” 父皇说:“璟儿与珹儿母妃早逝,璟儿都将心思用在照顾看护珹儿身上,对朝堂之事向来不过问。珹儿就更不用说了,能做好闲散王爷就不错了。” 他说:“琮儿。” 父皇说:“琮儿那颗心在哪,你还不知嘛。” 父皇似是知他要说小十,干脆直接说道:“小十是聪慧,但太过听信他母妃与他的母家,凡事皆以母家为先。” “父皇,小十如今才十一,许多事都可以慢慢学慢慢改。等再大些明辨是非后便知谁真为他好了。” 太子斟了杯茶,恭敬的递给梁帝笑道:“儿子如今还年轻便是真有意外,大梁有一心为梁的老臣们,将来还会有渊儿与承允等新臣。以他们的才学人品定会好好辅佐新君。” 梁帝未接太子递来的茶起身道:“真不知道一个个都像谁。” “父皇的儿子自然是像父皇。”太子起身,“儿子陪父皇走走。” “好,我们父子也许久未一起走走了。” - 胡瑶并不知太子看到她竟想起“兄终弟及”之事。 她带着姜喜儿随便走了走。 迎面竟遇见林延与被夫君唤为老范的男子。 林延见到她恭敬行礼道:“少夫人好。” 老范极快的打量了她一番,笑道:“末将范志远见过少夫人。” 范志远打量胡瑶时,胡瑶亦打量着他。 胡瑶曾问过慕渊手下的将士,慕渊一一告知她,其中便有这位范志远。 慕渊说范志远是好用的副将,但也只能止步于此。 可用之人非可信之人。 胡瑶收回目光笑道:“两位好。” 范志远用手肘碰了下正盯着姜喜儿的林延,“我要走了,你聊会再来吧。” 林延小声道谢:“谢谢范大哥。” 范志远向胡瑶行礼道:“未将还有要事便先行一步。” 胡瑶微微颔首。 范志远刚走,姜喜儿就笑容满面的跑到林延面前,“林大哥今年参加狩猎吗?” 林延摸着后脑勺笑道:“我不参加。” 姜喜儿道:“好可惜呀。” 林延从怀中掏出一包糕点,“原是想让少将军代我给你送去,没想到竟遇到你了。” 姜喜儿接过糕点打开看,“哇,是云片糖糕!谢谢林大哥!” 林延眉眼含笑的盯着姜喜儿,“你喜欢吃便好。” 姜喜儿捧着云片糖糕笑道:“喜儿喜欢吃的,林大哥要不要一起吃?” “嗯。”林延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 被两人无视的胡瑶低笑一声,“我有事先行一步,喜儿等会便劳林将士送回了。” 林延闻言面色一红,点头称“是。” 姜喜儿捧着糖向胡瑶行礼,“少夫人,我吃完糖糕便去找您。” “你慢些吃吧。” “诺。” - 胡瑶向住的营帐走去,远远看到营帐时,耳边传来女子的有些恼怒的声音。 “谢珹,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谢珹? 八皇子? 胡瑶忍不住好奇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只见不远处树下,橙色衣裳的女子蹙眉瞪着缃色锦袍的男子。 胡瑶对橙色衣裳的女子有些印象。 那日晚宴结束,她正巧碰见女子拿鞭责打下人,好像是因为侍女没及时扶她。 使者上去劝说时,胡瑶才知女子是元国的玉真公主。 胡瑶这边刚认出玉真公主,就听到谢珹吊儿郎当道:“本皇子管你什么酒,反正本皇子不喝。想嫁本皇子做梦去吧!” 因前世在这种事上吃过亏,所以在知晓大概时,胡瑶毫不犹豫的选择走人。 玉真公主道:“你不是想赢慕渊吗?娶我,你就赢了。” 谢珹歪头困惑的问道:“我赢什么了?” 胡瑶疑惑的停了下来:“?” 玉真公主笑道:“慕渊不是娶了南魏的公主嘛。本公主才貌皆在那南魏公主之上,你娶了本公主不就赢了。” 谢珹看傻子似的看着玉真公主,“慕渊娶了心爱的女子,本皇子定是也要娶心爱的女子才算扯平。娶你,本皇子才是输了。” 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玉真公主,“这位公主,人需有自知之明。你平日若无事就多照照镜子。” 谢珹见到胡瑶时,就觉得她除了选夫婿的眼光不怎么好以外,其他都是一等一的好。 他不喜欢这公主,也不想再搭理她,转身离开。 “谢珹!” 玉真公主从未被人这般羞辱,恼羞成怒取下腰间软鞭向谢珹抽去。 “躲开!”胡瑶嘴比脑子快,提醒的话脱口而出。 谢珹一愣,身体本能地往旁边一避,软鞭抽了个空。 玉真公主似是不解气,抬手又向谢珹抽去。 胡瑶:!!! 谢珹侧身避开,抽出长剑抵到玉真脖颈上,“本皇子可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你若再甩鞭,本皇子废了你胳膊。” 胡瑶:!!! 不远处两人的侍女侍从与附近巡逻的侍卫,听到动静急忙赶来。 众人纷纷上前劝说,阻拦。 胡瑶看眼前这架势觉得两人一时半会都劝不好。 秉着此事与她无关,走为上计的想法,胡瑶默默转身走人。 没走几步,衣裳后领就被人拽住。 第130章 索吻 本该与玉真公主拔剑相向的谢珹,不知何时竟跑到她这里。 谢珹松开她的衣裳后领,“帮本皇子个忙。” 胡瑶有些困惑的皱起眉,“不帮。” 谢珹也跟着皱眉,“就当本皇子求你。” “不帮。”胡瑶果断拒绝,抬脚走人。 谢珹见胡瑶软硬不吃追上她改口道:“你今日若帮本皇子的忙,本皇子现在起到明年这个时候都不找慕渊麻烦。” 胡瑶脚步微顿,看向谢珹。 谢珹见有戏补充道:“本皇子不仅不找慕渊麻烦还会视他为同胞兄弟......” 胡瑶听得颇为心动。 细想又觉得谢珹此举颇为儿戏,好似刚才与玉真公主拔剑相向的不是他一般。 谢珹与她商议条件时,玉真公主已行至两人面前。 玉真公主虽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但谢珹的态度她看在眼里。 谢珹对她不屑厌烦却对有夫之妇的南魏公主百般讨好。 说到底,也不过是谢珹想赢慕渊。 玉真公主有些不屑地瞥了胡瑶一眼,“谢珹,你拒绝我难道是因为她?” 谢珹模棱两可的答道:“本皇子与瑶瑶的事说了你也不懂。简单来说就是本皇子宁愿给瑶瑶做小也不给你做夫婿。” 胡瑶:“......” 谢珹在坑她! 刚行至谢珹身边的侍从闻言倒吸了一口气。 他们殿下这张嘴竟会胡扯,若是让少将军听到定会挨揍。 玉真公主听完谢珹的话,死死的盯着胡瑶。 胡瑶眉眼带笑的朝玉真公主打了个招呼,抬腿踹了谢珹一脚,“本公主有要事就不扰二位雅兴了。告辞。” 众人没料到胡瑶会突然踹谢珹,皆愣住了。 胡瑶走到一半又退了回去。 谢珹既然已经坑了她,那他说不找慕渊麻烦的事也要完成。 她上下打量了谢珹一番,最终视线落在了他手上,“劳八殿下伸手。” 谢珹完全没从被踹的事上反应过来,手就听话的伸了出来。 胡瑶飞快地取下谢珹手上的玉扳指,“八殿下若说话算数,明年这个时候便会物归原主。” 她也不等谢珹等人反应拔脚就走。 - 胡瑶刚进帐就见本该与梁帝议事的慕渊,正将救回的兔子放进临时做的窝中。 胡瑶扑进慕渊怀中。“夫君。” 慕渊笑着搂住她。 她撒着娇将刚才遇到的事一一告诉慕渊。 慕渊耐心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回应。 “夫君说这玉扳指我放哪里好?” 胡瑶刚才只想着从谢珹身上拿件象征着他的佩饰,却忘了若这象征身份地位的玉扳指丢了或落入他人之手便麻烦了。 慕渊拿过她手中的玉板指戴在手上,“刚巧这几日射箭用得上。等回府后,我替阿瑶找个好地方放。” “好。” 胡瑶将脸贴着慕渊宽厚的胸膛,瓮声瓮气道:“围猎场上夫君向陛下讨了什么?惹得陛下脸色那般凝重。” “圣旨。” “圣旨?什么圣旨?” “以防万一的圣旨。” “以防什么万一?” “阿瑶。” 慕渊认真地唤了她的名字,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胡瑶仰头看慕渊。 慕渊笑了起来,“以防阿瑶休夫另嫁的圣旨。” “我才不会休夫另嫁,夫君不许胡说八道!” 胡瑶伸手捏慕渊的脸,慕渊也不恼。 “阿瑶是不是想问我,陛下后来说了什么。” 胡瑶颔首道:“陛下当时神色凝重,又将夫君单独叫去,我很是担心。” “陛下只是与我商议狩猎之事顺便问了问为何要圣旨。” “你如何说的?” “我说公主多情,见到貌美男子便挪不动腿,只怕是过个一年半载便会养一堆男宠,搞不好还会休夫另娶。为了两国和平 还请陛下赐下圣旨,保我驸马之位。” 慕渊从善如流的回答,惹得胡瑶又羞又恼。 她嘟着嘴,气鼓鼓地将慕渊按在他身后的屏风上,“你、你就这样乱说我,你死定了!” 慕渊挑眉调侃道:“花下死倒也风流。” “慕渊!你是不是傻,这么好的机会要什么不比要这种圣旨强!” 胡瑶还气急了。 哪有人会像他一样,赢来的彩头讨这种东西。 慕渊捧着她气鼓鼓的脸,“阿瑶不生气了好不好?” 胡瑶哼道:“不好。” 耳畔传来他的笑,唇上便落下一道温热。 慕渊讨好似的吻她。 直到她肯回应,他才心满意足的松开她,还委屈巴巴的唤她名字,“阿瑶。” 胡瑶瞪了慕渊一眼,“你每次都这样。” 她每次还都上勾,没救了。 “真的知道错了。” “夫君以后不许再这样了。若再这样就不许你上我的床。” 胡瑶听慕渊没说话,以为他听进去了。 她抬头看着慕渊,笑盈盈地扯着他衣襟,“夫君,亲亲。” “阿瑶......” 胡瑶盯着慕渊白玉染绯的耳朵,打断他的话,“夫君亲一亲。” 慕渊并未低头亲她,连看都未看她,只是将她往怀里揽了揽。 胡瑶觉得奇怪正想问慕渊,就听到他轻声细语道:“陛下来了,晚点再亲好吗?” “轰” 胡瑶感觉脑袋炸了,脸一下子烧到耳根。 她将脸埋在慕渊怀中,声如蚊呐道:“......我现在装晕还来得及吗?” “显然是......来不及了。” 胡瑶听慕渊的回答,只觉的眼前都黑了。 她手忙脚乱的松开慕渊,一时半会也不敢往后看。 慕渊倒是已恢复如常,只是说出口的“陛下”多少带着点抱怨。 梁帝喜眉笑眼道:“倒是朕的疏忽,忘了渊儿的营帐现在不是想进就能进得了。” 胡瑶低着涨红的脸,恨不得钻到地底去。 慕渊道:“臣马上就来,陛下能不能先将人带走?” 梁帝笑道:“离狩猎还有段时间,渊儿慢慢来不用马上来。朕不急,想必诸位爱卿也不急,朕现在就带人走。” 众人附和道:“臣等不急。” 他们这话一出,胡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本能地想躲慕渊怀里又生生制止了自己。 她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转身看去,看到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第131章 羞于见人 门口不仅站着梁帝,太子还有大臣等人。 胡瑶捂着肚子支吾道:“我头疼的厉害,先进去歇息了。” 她抬脚就走还没走几步就被慕渊拉住。 “方向反了。” 胡瑶急慌慌地甩开慕渊的手就往屏风后走。 大臣们倒是没想到今日会撞见这一幕。 起初也只是听到少将军在赔不是。 谁知一进来便看到平日娇滴滴的少夫人将少将军压屏风上,撒着娇向少将军索吻。 南魏使者见此情景自是喜笑颜开。 茳北使者摇头,只觉此举太过胡闹。 茳北绝不允许女子将夫君欺压身下,更不要说主动索取什么。 几位皇子调侃了几句,江明远收回挡在徐以云面前的扇,王承允避开了视线...... 梁帝哈哈大笑,“走吧,莫打扰他们了。” 众人道:“诺。” 慕渊等众人出了营帐便向屏风后。 胡瑶将自己蒙在衾被里,任慕渊如何唤都不愿出来。 “阿瑶先从被子里出来好不好?” 她瓮声瓮气的唤道:“......夫君。” “嗯,我在这。” “我是不是将自己与夫君的脸都丢尽了?” “没有。” “果然是丢尽了,接下来数日我要如何见人啊!” 慕渊也不回答,伸手将胡瑶从被窝里捞出抱到怀里。 “快放开叫人瞧见......” “不放。”慕渊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把她紧紧圈在怀中,“丢人的该是陛下他们,是他们不请自来。” 胡瑶呜咽到一半,愣是被慕渊这话堵住了。 她抬眸看慕渊,觉得他说的话不无道理。 “夫君。” “嗯?” “以后莫要说这样的话,若传到陛下耳中对夫君不好。” 慕渊打趣道:“阿瑶都这样了,还记挂着我呢。” “夫君总想着我,我自然也要多替夫君着想呀。” 少女的声音很轻,望着他的双眸灼灼如星。 慕渊忍不住垂首吻了吻她的眼。 发落在胡瑶的脸颊,酥酥痒痒。 她不自觉地动了动,脸便被慕渊单手捧着。 吻恰如其分落在她的唇上。 “唔......嗯......” 羞人的声音从唇齿间发出。 胡瑶因刚才的事生怕有人突然进来听到,有些害臊的推了推慕渊。 慕渊却不为所动追着她又缠了上来。 他贪婪的索取着还坏心眼的将手落在她心口逗弄她,好似在报复她刚才推了他。 直到她发出比刚才更羞人的嘤咛,他才松开她替她理好上衫。 胡瑶轻喘着瞪慕渊。 慕渊却笑眯眯地凑过来,“阿瑶,我们该走了。” 胡瑶脸烧到了耳根,“我、我不去,我头疼。” 她根本不敢想众人见到她会用怎样的表情看她,从今日起到秋猎结束,她都不要从营帐里出去。 慕渊看着捂着肚子说头疼的胡瑶,笑着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头在这呢。” 胡瑶忙捂住脑袋,“我头疼就不去了,夫君自己去吧。” 她不愿去,慕渊自然不强迫。 “嗯,那阿瑶就在帐中陪兔子吧。” 胡瑶点头,“好。” 慕渊起身准备走却又被胡瑶唤住。 “夫君。” “怎么了?” “兔子。夫君打算给兔子取什么名字?” 慕渊愣了一会,坐回胡瑶身旁。 他在她手心写下两字。 胡瑶道:“鹓扶?” 慕渊点头。 胡瑶不解地问:“何意?” 慕渊指了指侧身睡觉的兔子,“我瞧见它时,它刚被一只蛇缠上。” “夫君就从蛇口之中救下它的兔命。” “不是。我是闲的看个热闹却没想到看到这小家伙拼命挣扎,连踢带咬竟活生生将蛇杀了。” 胡瑶难以置信的看向兔子。 所以它刚才嘴上的血是蛇血,她竟天真的以为是它舔伤口碰到的。 胡瑶好奇问道:“可这事和鹓扶这名字有何关系?” 慕渊将胡瑶搂到怀里,哄孩童一般将幼时梁帝讲给他听的故事讲给胡瑶。 “这要从后羿在巴山狩猎,捕到一只大如驴的兔子说起。” “大如妒的兔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兔子?” 慕渊柔声缓解说道:“是呀,后羿当时也很惊讶,他想着这么大的兔子够他吃好几日了。于是他将兔子关在笼中带回,不料途中兔子却消失了。当夜,后羿便梦到一位身穿王服的人,那人说他就是那只兔子,名唤鹓扶君......” 慕渊的故事,因怀中少女的熟睡戛然而止。 他动作轻柔的将胡瑶安置好,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后向营外走去。 - 胡瑶自那日被众人撞见,羞于见人干脆以身子不适一直待在帐中。 惹得梁帝等人真以为她身子不适,派人前来探望。 慕渊将探望之人拦下,单独与梁帝说明情况。 梁帝听后笑着给慕渊出了主意。 出完主意的那日夜里,梁帝特意守在营帐外见慕渊与胡瑶回来,便单独将慕渊唤到帐中。 “如何?” 慕渊摇头,“陛下以后还是莫要为我出主意了。” 梁帝虽不能理解为何不成,但还是拍了拍慕渊的肩,“没事,明日让宁平那孩子将永乐拉去猎场。” 慕渊问:“不去不行吗?” “渊儿,你与永乐是夫妻。与其让她从宁平或其他人口中得知,不如让她亲眼看到。毕竟听来和看来心疼程度不一样。” 梁帝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做父亲总是希望儿子身边的人能将儿子放在第一位。借这机会看永乐为你落落泪,朕也就宽心了。” 慕渊嘀咕道:“哪里是为我,分明是陛下想透过阿瑶回忆一下先皇后为您落泪的模样。” “臭小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第132章 瑞王献马 帐中 胡瑶正拿着草逗鹓扶追咬。 徐以云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瑶姐姐身子如何了?” 胡瑶睁着眼睛说瞎话,“已经无碍了。” “那我们一起去观猎场吧。”徐以云边说边将鹓扶抱回窝。 “不、不去吧。看他们狩猎没什么意思。” 徐以云拉着她就往帐外走,“今日可不止狩猎,各国使者还会献礼,据说都是奇珍异宝可不能错过哦。” 徐以云这话倒是勾起了胡瑶的好奇心。 她想应当没人会记着那日的事,便点头答应与徐以云一同前往。 她们人还未到,就听到众人的惊呼声。 “是鹿!” “不知这鹿会落到谁手里?” “少将军!少将军挽弓了。” 胡瑶拉着徐以云随意坐到最近的位上。 未尾席的贵女们不知所措的眨了眨眼,正欲开口结交,就听茳北的瑞王大声说道。 “这大梁的鹿,看来是要栽在慕少将军手中了。” 瑞王似是心情颇好也不等人接话,自顾自的笑道:“这鹿只怕是慕少将军的囊中之物,谁会将囊中之物拱手相让。” 胡瑶黛眉蹙起,瑞王话里说的分明不是鹿是梁国的权势。 她都听出瑞王话里有话,梁帝与在场臣子又怎会没听出来。 胡瑶看向梁帝,只见一向和颜悦色的梁帝难得一见的蹙着眉头。 胡瑶没有心思去猜梁帝的蹙眉是因瑞王所言还是因慕渊所行。 她将视线落在红衣少年身上。 少年目光如炬,恣意张扬。 发上金冠,额间抹额都被衬的愈发明艳煜耀。 马蹄铮铮,弓满弦振,箭翎破风。 在众人皆以为这支箭必定射中鹿时,箭却与鹿擦肩而过。 受到惊吓得鹿调转方向逃去。 少年策马朗声唤道:“殿下。” 随着少年落下的话音,一支箭射中了鹿腿。 胡瑶看着倒地挣扎的鹿,莫名松了口气。 慕渊终究将囊中之物,拱手让给了梁国太子。 远处躺地挣扎的鹿挣扎起身。 众人还来不及惊呼,一只小箭意外射中了鹿。 鹿倒地不起了。 今日狩猎,在鹿倒地不起的这一刻算是彻底结束了。 胡瑶与众人一并看向射箭之人。 小少年从马上跃下,举着弓跑向最前面的慕渊与皇子们。 少年兴奋的举着弓道:“我、我好像将鹿射死了!” 太子跃下马摸着少年的头笑道:“不是好像,是小十真的把鹿射死了。” 六皇子下马走进笑道:“小十不错嘛。” 谢璟下马问道:“小十这箭和谁学的?” 十皇子拉过慕渊说:“四哥哥让渊哥哥教我的。” 慕渊笑道:“小十出师了。” 十皇子兴奋问:“真的?” 慕渊含笑点头。 谢珹看向慕渊挑衅道:“慕渊,你这不行啊。把小十教会了,自已倒是不会了。” 慕渊挑眉道:“再差也比你好。” 谢琮无奈扶额道:“他们又开始了。” “好了,好了。” “走了,走了。” ...... 少年们有说有笑的向这走来。 各国使臣等参与狩猎的众人入座,开始一一献礼。 胡瑶想给慕渊一个惊喜,便让徐以云替她瞒着。 她偷偷找了个隐蔽处躲藏。 慕渊刚入座,胡瑶就见他问徐以云话。 胡瑶想慕渊大概是在向徐以云问她。 徐以云按她说的告诉了慕渊她没来。 慕渊似乎对这回答颇为满意也没四处张望一下,就开始与谢琮,江明远说笑。 胡瑶撇了撇嘴。 显然她没出营帐这几日,慕渊在外过的非常自在开心。 亏她还信了慕渊与她说她不在身旁时,无时无刻不在想她。 嘶鸣声从不远处传来。 胡瑶看去就见几人拉着一匹比寻常马儿健硕,高大,通体雪白的马走来。 瑞王起身指着马道:“这是我茳北敬赠南魏的汗血宝马。此马无论是耐力还是速度都是茳北最顶级的,只是脾气暴躁难以驯服......” 瑞王的话还未说完,慕渊那边便一阵骚动。 胡瑶也未听清慕渊那边说了什么,就见慕渊忽然起身。 红锦袍上被茶水洒湿了一大片。 谢琮,江明远在他身旁说着什么。 谢璟夺过谢珹手中的杯盏责骂。 谢珹不服气的撇过头。 胡瑶忍不住想从躲藏处出来却见梁国太子已行至慕渊处。 太子看着慕渊的锦袍,蹙着眉责骂了谢珹几句又对慕渊说:“快回去换身衣裳。” 慕渊点头称:“是。” “慕少将军留步。” 慕渊脚步微顿看向瑞王,“不知王爷有何事?” “本王听说少将军驯马有方。想来这匹烈马除了您,旁人也驯不了。不知少将军可愿替陛下驯服此烈马?” 众人默默看向梁帝。 梁帝看着瑞王,“如此,渊儿便试一试。” 梁帝此话一出,众人便互相看了几眼。 胡瑶不自觉地轻咬下唇,紧盯着慕渊。 慕渊只是淡淡地看了眼瑞王,颔首道:“是。” 他向梁帝行完礼走到马旁。 慕渊并未立刻上马,只是伸手去摸马的前额。 马发出嘶鸣向后退了几步。 慕渊便不紧不慢的走过去重复这个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在众人以为慕渊又要重复动作时他翻身上马。 马嘶嚎着奔跑踢蹄似是想将慕渊甩下来。 众人见状惊呼,胡瑶更是紧张的忘从躲藏处出来。 她一颗心悬到嗓子眼,视线不由自主的跟着慕渊却又因担心慕渊而无法集中。 第133章 杀马 胡瑶这处看不太清慕渊驯马的动作。 她只知马渐渐安静下来,众人夸赞慕渊的话在耳边响起。 胡瑶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揪心,盯着慕渊与往日没什么不同的神情忘了从躲藏处出去。 胡瑶见慕渊准备下马回过神,余光无意瞥见牵烈马出来的一位茳北驯马师,左手微微往上抬了一下。 不等她出去,烈马忽然长声嘶鸣,猛然直立而起。 马前蹄离地,随后发疯似的开始奔跑。 慕渊的手依旧拽着缰绳,大半个身子几乎脱离马背,眼看着就要落马。 事发突然等反应过来时,谢琮,江明远已随手扯过软布向慕渊跑去。 胡瑶被这一幕吓得双腿发软,连唤慕渊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正欲从躲藏外出来向慕渊奔去,就听到慕渊对奔向他的江明远,谢琮吼道:“别过来。” 慕渊说这话时,总是含情带笑的眼角眉梢异常严肃冷淡。 胡瑶因慕渊的话,生生止住了从躲藏处跑向他的冲动。 慕渊不知她来了,若他知晓定会分心。 她此刻不能出去,不能让慕渊看见。 他既让九皇子,江小国爷不要过去定然是有办法。 她应当相信慕渊。 胡瑶一双手全是汗,心早已乱成热锅上的蚂蚁。 她的目光紧紧粘在慕渊身上,泪水却遮挡住她的视线。 太子在六皇子耳边低语,六皇子听后匆匆离场。 谢璟拉住谢珹不许他去添乱。 梁帝眉头紧蹙,看向眼含笑意看着慕渊的瑞王。 王承允看着那微微抬手的茳北人,对身旁被这一幕吓傻的朱睿说:“阿睿派你的人查一下那人。” 朱睿看向王承允说的人微微颔首。 - 胡瑶最后连慕渊是如何让烈马平静,如何从平安落地都未看清。 她只听到众人松了口气。 听到瑞王似笑非笑道:“少将军,当真是年少有为,想不到当真为陛下驯服了烈马。” 听到太子恭敬道:“小渊既驯服了此等烈马,父皇不如将此马赏给小渊。” 听到梁帝说:“便照太子说的办。行了,别行礼了,快回帐中换件衣裳吧。” 她听到慕渊淡淡道:“臣告退。” 胡瑶看着谢琮与江明远陪慕渊离去。 她并未紧跟过去,视线落在安静下来的马身上。 母后说过她是慕渊的护身符。 她要让他们知道慕渊的命很重要,让他们知道慕渊不仅是梁国的将军,还是南魏的驸马。 她抬手擦掉脸上的泪,从躲藏处向烈马旁走去。 将士们不赶强行阻拦,等他们禀告梁帝时,胡瑶已行至烈马处。 众人将目光从慕渊离去的方向收回,看到站在烈马旁的胡瑶皆是一愣。 南魏使臣紧张起身低喃道:“公主何时来的?快去护着公主。” 谢珹惊道:“瑶瑶怎么跑那去了?” 谢璟微微摇头。 徐以云担忧的唤道:“瑶姐姐。” 王承允目光紧盯着胡瑶,“马上去请慕少将军。” “诺。” 朱睿看着王承允侍从行礼退下,疑惑道:“为何要请慕渊?” 大臣们窃窃私语,玉真公主托腮看戏....... 胡瑶仿佛没听到众人言语。 她伸手摸烈马的脖颈。 烈马一改刚才的暴躁乖顺的任她抚摸。 太子见胡瑶摸马,神情严肃的蹙眉唤道:“永乐赶紧......” 胡瑶收回手打断太子的话,“陛下当真将此马赠与我夫君?” “君无戏言。” 梁帝似是怕胡瑶不信,吩咐身边佩剑的贴身护卫,“将马给渊儿牵去。” “诺。” 护卫走到胡瑶身边,向她行礼准备牵马。 “等等。” 胡瑶拦住护卫,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会又看向梁帝,“陛下将马赠与慕渊。慕渊是我夫婿,夫妻一体所以此马就相当于陛下赠与永乐,不知永乐可否说错?” 梁帝笑道:“没错。” 胡瑶也笑了,“既如此永乐便替夫君谢过陛下。” 少女话音一落,众人就见她忽然抽出护卫腰间佩剑全力刺进烈马脖颈。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竟都未反应过来。 烈马嘶鸣。 血溅了胡瑶满脸满身。 她像是没察觉似的,双手死死握住长剑,将剑又刺入了几分。 马疯狂挣扎,胡瑶被甩在地上。 众人这才回过神。 王承允见胡瑶浑身是血的跌坐在地,不管不顾起身就要向她跑去。 朱睿回过神拉住王承允道:“承允,你不能去。” 王承允神色愈发沉重,“松手。” “承允,在场谁都可以去,唯独你不能。悠悠众口能销骨,若是你想小公主因你受人指摘,想她与慕渊因你争吵不和,你就去。” 王承允微微一怔,想起那日胡瑶与慕天的话。 “我和夫君因为彩笺吵架了。” “王公子,你和你的东西以后最好还是少出现在我兄长和我嫂嫂面前。” 王承允目光微动止了动作。 朱睿松了口气拍着王承允的肩道:“你与小公主有缘无份罢了。” 王承允自嘲似的笑了笑坐了回去。 朱睿紧跟着坐下,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坐着的梁帝身上。 梁帝看着跌坐在地的胡瑶,嘴角挂着一抹浅笑。 到底是那两人的孩子,护短的性子简直如出一辙,终究是渊儿这孩子有眼光有福气啊。 梁帝见瑞王起身,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 第134章 南魏护主 “茳北赠马与贵国,贵国的将军夫人却将马杀了,不知这是何意?” 梁帝笑道:“大梁向来重视与茳北邦交,永乐这孩子不过护夫心切,一时情急失了分寸。” 瑞王瞥了眼瘫坐在地的胡瑶讥讽道:“两国邦交之物说杀就杀,这可不是寻常女子护夫心切会做出的事,只怕这背后......” 瑞王话未说完便被南魏的使臣打断。 “我南魏的公主自然非寻常女子。别说今日公主只是杀了匹不听话的马,就是杀个茳北人,茳北帝知晓也不会多说什么,瑞王又何必如此小题大做。” 这几年南魏顾将军与将士们一直在边关压制着茳北,再者茳北欲与南魏共讨漕运之事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瑞王以公主为由找梁国麻烦,无非是以为他们南魏将公主送梁和亲是舍弃了公主。 一个被故国舍弃的公主,在他国受些委屈,故国自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瑞王便是笃定这点才会这般说,只是他没想到南魏使臣会站出来替永乐公主说话。 “本公主要他。” 少女的声音平淡,在众人沉默时显得格外突兀。 胡瑶漫不经心地瞥了茳北男子一眼。 男子眼神闪躲,紧张得向后退了几步。 南魏使臣见瑞王欲开口,眉眼一弯和颜悦色笑道:“臣等奉公主令向王爷讨个人,想必茳北不会为一个驯马奴,拂了南魏面子吧。” 瑞王极力压抑着怒气道:“本王若说不呢。” 南魏使臣敛笑道:“若王爷今日说不,明日南魏便会举全国之力与茳北争上一争。”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说起来慕渊虽是梁国的将军,但也是南魏的驸马。今日他若真跌下马受伤,王爷当真以为南魏会袖手旁观。” 众人闻言皆是一震。 南魏这是要为了永乐公主一句话与茳北开战。 不仅如此,南魏还打算为永乐公主护着她的夫婿。 意识到这点的众人互相低语,神态,心态皆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瑞王面有愠色,但因出发前父皇的嘱咐不能动怒。 茳北有意与南魏结同盟,他若因此与南魏翻脸只怕回去会被禁足革职。 梁帝见瑞王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模样,垂首轻笑几声,摆出副和事佬的模样,“几位莫要为此等小事伤了和气。” 太子附和道:“王爷身份尊贵,身边难免会混进有心之人,想必王爷也不知,不过是与永乐一样一时情急,护人心切罢了。使者不妨将这驯马奴交由梁国如何?” 南魏使者道:“如此倒是有劳梁国了。” 瑞王看着人被押下去未出声不反对,反正也审不出什么。 元国使者唤来侍从交待了几句。 他面色凝重的提醒满脸不屑的玉真公主,“公主打算做的事,微臣己派人制止。请公主在梁这段时日莫惹祸上身,您需知元国不会为您与他国开战。” 玉真公主自是明白使者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想着来日方长。 朱睿难以置信的看了眼驯马奴,凑到王承允身旁悄声问:“小公主要了这人,还查吗?” 王承允目光微顿摇头道:“不必了。” 徐以云正因南魏使者的话为胡瑶感到高兴,向她跑去时手臂却被人拉住。 “别过去。” 徐以云疑惑的看向声音的主人,“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在陪渊哥哥吗?” 江明远下巴朝不远处扬了扬。 徐以云顺着方向看去,看到慕渊时愣住了。 谢珹见慕渊不急不缓地向胡瑶走去抱怨道:“走那么慢,他不担心瑶瑶我还担心呢。” 谢璟生怕谢珹冲到胡瑶身旁拉着他的胳膊,“你给我少多管闲事。” 胡瑶看着驯马奴被押下去,缓缓从地上站起。 她脸上黏糊糊想抬手擦脸,发现手上也沾满了血。 她怔然的盯着手,庆幸慕渊不在这里。 眼前就被一道身影挡住了视线。 “阿瑶。” 胡瑶听到声音的霎那,只觉手脚一阵凉一阵热。 她下意识的将手往身后藏,连眼睛都不敢抬。 慕渊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血。 胡瑶垂眸望着慕渊染血的手轻声道:“手,脏了。” 慕渊低笑一声,“去清洗一下,好吗?” 她微怔,抬头看去。 慕渊毫不在意的牵起她的手,让她紧绷的面容有些松动。 胡瑶听慕渊对梁帝说:“臣夫人胆小,今日又被烈马吓到,只恐再待下去会身心交瘁,还望陛下让臣先带夫人回帐。” 梁帝本就有意让胡瑶先回帐中,以免她又为慕渊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 慕渊此刻主动提,自然是点头应“好”。 梁帝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仿佛看到年少时的自己牵着落泪的清宜离开的场景。 永乐不是清宜,她们处理事物时的选择不一样,也好这样便不会落得他与清宜一样。 众人才从慕渊说的“胆小”,“吓到”中回过神,看着处理尸体的将士不禁打了个寒颤。 - 血水一盆盆端出营帐,姜喜儿将干净的温水放下退到一旁。 惊蛰抱着胡瑶换下的衣裳朝姜喜儿点头示意,姜喜儿微微颌首。 两人带着侍女们安静的行礼默默退出。 慕渊自进帐便一言不发地替她擦拭血迹。 胡瑶望着慕渊替她系刚换好的衣裳系带,心下一片暖意。 她忽然想起刚才冲动之下杀死烈马。 慕渊虽未看到她杀马的过程,但他定听到了众人小声的嘀咕声。 她会如他们那般想她吗? 为何从刚才起他便不说话了? 胡瑶心里慌张来不及细想话便脱口而出。 第135章 湘妃竹攒花小匣 “夫君,我是疯子吗?” 慕渊系带子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她。 胡瑶想起赴宴那日他玩笑着说悔不当初。 她怕慕渊真的悔不当初也不等慕渊回答扯着唇笑。 她想说些什么转移话题,可看慕渊那双明锐深邃的眼眸盯着她时,不受控制的落泪了。 “对不起,夫君对不起......” 她呜咽着道歉,不敢看他。 “阿瑶才不是疯子。即便真疯了,阿瑶也是我夫人。”他似乎是心疼坏了,说出口的话都有些颤。 少女因他的话,泪流得更汹涌了。 慕渊捧着少女的脸替她拭去脸上的泪,还不忘逗趣她,“哭得这么厉害,明珠都不够赔了。” 胡瑶哽咽着满脸泪的扑进慕渊怀中,“......夫君,我害怕。” 胡瑶说的很轻,但慕渊明白。 他替她拭血时,她的手就一直在颤。 往日连杀鸡都不敢看的人,今日却为他杀马,怎么会不害怕呢。 她害怕,他亦害怕她受伤。 胡瑶被圈在慕渊的怀里,几乎能听见他的心跳。 慕渊说:“阿瑶怕的何止是你,我当时怕极了。” 他点了点她的鼻子笑道:“听人说你被马甩到地上,我吓得出了一身汗。赶到时见你浑身是血的站在那里,若非谢九提醒,我当时都不知该如何做。” 纵使当初沉疴难愈,他都未如今日这般害怕。 胡瑶的心蓦然一跳,紧紧回抱着他,“只要夫君在我身边,哪怕前路会有风霜雨雪我都不怕。” 慕渊在她耳畔低语,声音带着一点笑意,如蛊惑人心的咒再难解开。 - 狩猎并未因这次意外而终止,只是慕渊得了陛下的允许未再参与。 两人待在营帐中逗着鹓扶,度过了余下的日子。 秋猎结束回将军府后,胡瑶才知慕天还要数日才会从故乡归来。 使者们在锦城逗留数日皆动身回国。 胡瑶在使者们动身时特意与慕渊去送行。 归家途中巧遇徐以云。 她便邀徐以云到府中闲聊。 徐以云正说着玉真公主走时对谢珹说他迟早是她的。 气得谢珹差点又与玉真公主打起来,亏得被谢璟拉着才没真打起来。 徐以云还未来的及细说,茶都未喝一盏就被慕渊连人带马车赶回了府。 慕渊也不等胡瑶问他,留下一句“等我拿到匣子,带你一起去见匣子的主人”就出了府。 胡瑶起初还没明白慕渊指的匣子是什么。 愣了好一会,反应过来是玄清道长让慕渊秋猎后替他送的匣子。 胡瑶心中十分好奇,盯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发起了呆。 等了好一会,慕渊都未归。 胡瑶起身回了房。 天空飘起细雨,慕渊在雨落下前推开了东厢卧房的门。 他见胡瑶躺在床上小憇,立马放轻了脚步,随手拿过架上布帕将匣上的泥泞擦拭干净。 慕渊看着桌上的破旧的湘妃竹攒花小匣,不自觉地蹙眉。 他定然在哪里见过这个匣子。 忽然,床上的少女将盖在身上的衾被踢开翻了个身。 慕渊被床上的响动吸引了目光,凤眸含笑地走向胡瑶。 他拾起衾被重新替胡瑶盖上,目光如看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般轻柔又认真。 绵绵细雨被隔绝在房外,房内静悄悄的。 慕渊正欲俯身在少女额上落下一个吻,就听床上的少女小声嘟囔了一句。 他怔然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少女的唇上。 他刚才是不是听到阿瑶在唤...... “王承允。” 少女的声音绵软甚至带着点撒娇的味道。 吻,终究是没落下。 慕渊缓缓起身,唇角勾起自嘲的笑。 他果然是见过那个湘妃竹攒花小匣。 慕渊走到紫檀柜旁从最下面的箱中翻出一个与他带回来一模一样的湘妃竹攒花小匣。 手中的湘妃竹攒花小匣被保管的很好,一点破损的痕迹都没有。 心意相通后,慕渊想着匣子里的彩笺迟早会物归原主,就未在胡瑶面前提过此事。 他眸中某些情绪翻腾却只是闭了闭眼,沉静的将匣子放回原处。 如今倒是不用打开看就知那匣子该给谁了。 难怪玄清当时那般盯着阿瑶看。 玄清竟还说与胡瑶无关,当真是睁眼说瞎话。 “替我向那人说声抱歉。本该一早就还他,但因我的私心现在才还他。”玄清的话犹在耳畔。 慕渊微微一愣走到桌边,看着桌上的匣子。 玄清与王承允根本没有私交,他的私心与王承允有何关系? 慕渊若有所思的打开了匣子。 匣内有一只通透精致的血玉细镯,一张府邸的布局图,两封信件还有一张慕渊再熟悉不过的彩笺。 彩笺老旧发黄,上面写着“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还落了王承允的名字与私印。 慕渊拿过府邸的布局图。 布局图上山石处与湖中阁被圈着,两处最近的路线被划着红线。 慕容认识布局图上的府邸,是江国公府可为何要将湖中阁与山石圈起来。 脑海中浮现出少女抽泣着说“谁都没到”的话。 慕渊脸色骤然一变,眉头紧蹙。 他拿着布局图的手微微收紧。 湖中阁与山石之间有一条看似最近,实则最远的路,非常去之人必会选那条路。 朱睿常去江国公府找江明远,时常也拉着王承允。 他那时便理所当然的认为王承允认路。 原来,王承允不是没去而是他走错路,迟了。 慕渊把手中的布局图放回匣中,余光瞥见两封信件上的字。 两封信上都写着“王承允亲启”。 一封应是王承允的亲笔,另一封则是他的亲笔。 第136章 梦中往事 慕渊目色清冽,取过那封自己字迹写的信。 信中说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慕渊会远离胡瑶驻守边关。 第二件事:慕渊让王承允莫邀他参加他与胡瑶的婚宴。 第三件事:慕渊让王承允带胡瑶参加他的葬礼。 慕渊凤眸微眯,哼出一声讥讽的笑。 重生前的慕渊倒是大度,不仅安排好了自己的丧事,还将胡瑶拱手让给了王承允。 慕渊并未将信放回匣中。 他用烛火将信点燃烧烬。 他并未去看另一封写给王承允的信,拿起血玉细镯把玩着。 无论质地成色,这血玉细镯皆是极品中的极品。 这天下只怕除了他手上这一只,王承允手上的那一只再也找不出了。 慕渊的视线不自觉的落在胡瑶的手腕上。 她纤细白皙的腕上系着他送的手串。 慕渊想若这匣子准时还给王承允,胡瑶知晓江国公府王承允并未离去,她手腕上如今戴的就不会是他送的百香籽手串,而会是王承允的血玉细镯。 他若将这些都告诉她,若让她知晓王承允对她的心意,她会不会后悔嫁他? 他要告诉她吗? 要将匣子还给王承允吗? 难怪玄清让他还匣子还跟他说什么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坦诚。 玄清是在给他隐瞒一切的机会却又提醒他不该隐瞒。 慕渊叹了口气将玉镯放回匣内。 他合上匣子起身向胡瑶走去。 慕渊含情的凝视着她,想俯身吻她却终究没有俯下身。 他收回视线拿过匣子走出卧房。 身影渐渐消失在蒙蒙细雨中。 - “轰隆。” 床上的少女被雷鸣惊醒,揉着眼坐起身看向半掩的窗。 窗外黑云翻墨,绵雨似珠,偶有一两声惊天雷鸣。 她将衾被掖好,扯过床头架上的绢帕擦额角细细密密的汗。 她梦到了王承允。 梦中江国公府发生的事真实的骇人。 胡瑶眼前似乎还能看到王承允慌张失措跑向湖中阁的模样。 “不对,不是这样。” 她分明记得王承允在山石后看到她时,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胡瑶提醒自己梦都是反的,可梦中王承允惊讶过后,转身向湖中阁跑去的身影不停在她脑海中重复。 王承允似乎是迷路了,常在身旁的侍从也未跟着。 偌大的江国公府,他一个仆从都未遇到。 梦中的胡瑶只能站在不远处看着王承允,看着他不停地寻找前往湖中阁的路。 王承允额上渗出的一层薄汗,不知是因为担心还是因为寻不到路。 胡瑶唤着王承允想告诉他来不及了,可在这场梦里她只是个旁观者。 她的视线逐渐模糊。 耳畔响起匣子打开又合上的声音。 她似乎听见慕渊与王承允在说着什么心听见玄清道长的哀叹,听见阿弟的苦求,还有二郎的疑问与以云的哭声...... 声音越来越繁杂像有人念咒一般,吵得胡瑶头疼。 她捂住耳朵,视线却慢慢清晰。 她看到冬日的静昌观,漫天飞雪中有人走来。 看到秋日的归宴亭,阑风伏雨中有人静坐。 看到夏日的昭阳宫,夜阑人静时有人屹立。 看到春日的湖中阁,慕渊抱着昏睡的她与王承允相遇。 胡瑶愣了愣,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她看着慕渊怀中的自己有些恍惚。 慕渊眉眼阴沉狠戾,毫不掩饰身上的杀意。 他垂眸看自己时,神色变得格外柔和。 慕渊在看到王承允时,只说了一个“滚”。 王承允垂着眼睑,安静的看着慕渊怀中的胡瑶心疼又无措。 沉默一会儿,两人同时开口...... 胡瑶还未听清两人说了些什么,就被一道雷鸣惊醒。 她不明白为何会做这样的梦,或者这根本不是梦而是重生前真实发生过的事。 或许是老天觉得她不该误会他人,所以让她做了这样的梦。 虽不知梦中事的真假,但胡瑶愿意信是真的。 她不想再被往事困在原地了。 她晃了晃有些头昏脑胀的脑袋,随手将绢帕放在床头的柜上,下床走到半掩的窗边。 窗外绵雨越下越大,她将窗合上轻唤了几声。 姜喜儿闻声急匆匆地进来,“少夫人饿了吗?可要现在用晚膳?” “晚膳?” 她竟昏昏沉沉睡了那么久。 “是呀。少将军走时特意交代让奴婢们不要打扰您小憩,所以奴婢们特意守在外间。” “夫君回来过?” “是。少将军回来了一趟,在房中坐了片刻后说是营中有事便匆匆离去了。少将军还说今夜不回来,不在府里用膳。” 营中有事? 慕渊不是去拿玄清道长说的匣子吗? “喜儿,夫君回来时手中可有拿着什么?” “少将军来时手中确实拿着一个匣子,走时将匣子带走了。”姜喜儿将看到的如实告知胡瑶。 拿来了又带走了? 玄清道长当时特意将夫君单独叫去说,想必是不想让人知道。 夫君虽答应让她一起看一起还,但夫君是有分寸的人,定是看了匣子内容觉得不便一起去才独自前去了。 胡瑶想着等慕渊回来,再问问他匣子的事便也未去多想,直接让姜喜儿传晚膳。 这还是胡瑶第一次在将军府独自用膳。 以往都是与慕渊慕天一起,就是慕渊有事不在也有慕天陪她一起用膳。 现在就她一个人,不免感到寂寞。 她原以为这寂寞到明日就结束了。 谁曾想第二日,她刚准备等慕渊归家一起用早膳,就见到慕渊派来的将士说他营中有要事,近日都要住在营中。 胡瑶都还来不及问何事。 将士行了礼便匆匆走了。 第137章 心结 胡瑶看着桌上丰盛的早膳顿时没了胃口。 这样独自用膳就寝的日子过了七日,慕渊也不曾派人传来口信。 胡瑶终是忍不住,唤来姜喜儿一同前往军营却不想老蒋与刘苍替她通报后,得到的是少将军公务繁忙不便见客。 胡瑶黛眉微蹙,撇了撇嘴。 她向老蒋与刘苍道了谢便转身回马车。 胡瑶有些恼了。 先不说慕渊这七日是不是真公务繁忙,就说他不便见客,她是客吗? 刘苍见马车离去才缓缓开口道:“蒋大哥,这几日营中也没什么事,少将军怎么这么忙啊?” “忙什么忙。我去找少将军时,他正闲的与陈副将下棋呢。想必是两口子吵架,少将军躲营中来了。” “啊?可少夫人不像是会吵架的人。”刘苍困惑的摸着头。 “这你就不懂了,咱们少夫人是真人不露相,你是不知道秋猎时......”老蒋的话戛然而止。 陛下有令,秋猎杀马之事不得外传。 “蒋大哥,秋猎时怎么了?” 老蒋转移话题道:“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来少夫人走时好似恼了。我们可否告知一下少将军?” “自然要的,我现在就去说。”刘苍转身就向营内跑去。 “等一下!万一说了.......”老蒋看着已经跑远的刘苍嘀咕道:“少将军也恼了怎么办?” - 慕渊在得知胡瑶可能恼了之后,棋也不下了,策马就回了将军府。 他跃下马,匆匆向东厢卧房走去,还未进房就听到房中侍女们的交谈声。 “少将军不会又和少夫人闹别扭了吧。” “应该不会吧。” “可少将军已经七日未归了。” “许是真的公务繁忙,以往少将军出征几月未归不是常有的嘛。” “你都说是出征。我听兄长说近来营中没什么事,可少将军却以营中事多为借口不归府,不会是少将军在外面养外室了吧。” “不会吧!” “这些话莫在少夫人面前说,少夫人若知晓定会伤心难过。” “就是就是,你让你兄长打听打听少将军近来都在干什么。” 惊蛰心中虽也有些担心,但还是出声制止道:“慎言。” 慕渊轻咳一声。 正打扫卧房的惊蛰与侍女们见他微微一愣忙行礼道:“少将军。” 慕渊扫了一眼卧房,“少夫人呢?” “少夫人刚派人传话说,归府途中偶遇宁平郡主与叶小姐正要去江国公府,少夫人便同去了。晚膳前回来。” 慕渊转身向外走去。 惊蛰见慕渊要走忙问道:“少将军又要出去吗?” 慕渊止步问道:“有事?” 惊蛰摇头道:“少将军近日不在府中,少夫人很是挂念,连胃口都减了不少。少将军若得闲还是要常归家。” “今日晚膳我在家中用。” 慕渊凤眸微动,泛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笑意。 惊蛰含笑道:“诺。” 侍女们忍不住插嘴道:“少将军是要去接少夫人吗?” 慕渊略微颔首,转身离去。 侍女们见慕渊点头放宽了心,重新忙碌起来。 - 江国公府 江明远听说慕渊来了,摇着扇来迎,“真不知今日吹的什么风,一个两个的都往我府上跑。” 慕渊将马交与江国公府的侍从,“阿瑶在哪?” “在云明阁吃点心呢。”江明远看了眼身边的侍从,“都退下吧。” “诺。”侍从们行礼告退。 慕渊挑眉问道:“你又搞什么鬼?” 江明远凑到慕渊身旁八卦道:“我听说你近来忙到连府都不回了。” 慕渊推开他问:“谁说的?” “严锦说的。惊蛰见小公主近日心情不好托严锦来我这,让我去劝你回家。毕竟小爷我说的话,你多少还是会听的。” 慕渊忍不住白了江明远一眼。 江明远见慕渊不搭理他,调侃道:“你这么急做什么?莫非是怕小公主见到王承允旧情复燃不要你了。” 慕渊脚步微顿,看向江明远,“王承允在这?” 江明远摇扇道:“朱睿说文会宴那日他病着没来,今日想来好好逛逛,还把王承允拉来了。他们前脚刚进府,徐以云带着小公主与叶家小姐就来了。这不你也来.......” 慕渊不等江明远说完,抬脚就向云明阁跑去。 这几日想过的无数种可能在脑海中浮现,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慕渊此刻才意识到他其实一直不想胡瑶知晓王承允对她的心意。 “阿渊!你跑什么!慢些!等等我。” 江明远觉得慕渊今日很反常。 往日他调侃几句小公主与王承允,慕渊虽吃味却也不像今日这般患得患失。 古怪,古怪的很。 江明远紧跟了上去,想着万一打起来,他就说是王承允先动的手。 慕渊推开云明阁时,徐以云正在逼朱睿尝她新学做的桂花糕。 朱睿摇头摆手的拒绝。 慕渊扫了一眼阁内,除了徐以云,朱睿便只有几人的侍女侍从。 胡瑶,王承允,叶菁并不在阁中。 慕渊只定定地看着徐以云问:“阿瑶呢?” 徐以云被神情难得凝重的慕渊吓到,如实答道:“瑶姐姐去如厕了。” 慕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看向朱睿问:“王承允呢?” 朱睿被突然出现的慕渊吓到,十分坦诚的说:“承允说里面有些闷去外面透透气。” 赶来的江明远听到两人的回答,忍不住合扇敲额:这两个白痴。 慕渊听完就往外走。 江明远正要追上去就被徐以云,朱睿一左一右的拉住胳膊。 徐以云问:“江明远,渊哥哥怎么忽然来了,不是说公务繁忙吗?” 朱睿问:“江明远,慕渊不会以为承允与他夫人私相授受吧?” 江明远甩开朱睿的手,“我让你们看着,你们就是这么看的吗?” 徐以云撇嘴道:“瑶姐姐说如厕,我总不能死皮赖脸的跟着吧。” 朱睿附合道:“就是。” “要是真出事,我看你们两个怎么哭。” 江明远将徐以云的手从胳膊上拿下,吩咐了几句匆匆向外走去。 第138章 怦然心动 胡瑶从未想过她会再次来到江国公府。 她站在山石后面,透过山石的缝隙看好似近在咫尺的湖中阁。 湖中阁的窗紧闭着。 那些曾经在梦中反复重现的阁中事,随着那些人的死如烟云般消散。 若非那日梦见王承允,胡瑶都忘了。 近在咫尺却没救她,她瞎了眼迷了心喜欢上这样的人,她活该。 这是重生前她对王承允没救她的想法。 所以后来不管王承允要见她或让人送物件给她。 她都统统避而不见,拒之门外。 多可笑啊。 她以为的事实真相,说不定是她的误解。 胡瑶收回视线,照着梦中王承允走过的路,缓缓向湖中阁走去。 胡瑶背影消失在山石园。 湖中阁紧闭的窗被人缓缓推开。 阳光透过敞开的窗,洒落在身如玉树的男子身上。 - 路很长,岔口很多 胡瑶与梦中的王承允一样迷了路。 当她走到湖中阁的门口,人已经开始喘气。 原来,这条路这般漫长。 她抬手欲推紧闭的门却在手要碰到门时,停住了。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些想慕渊。 她想起梦中的慕渊。 苍白着脸,拧着眉面上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眼神仿佛隔夜的茶又苦又凉。 胡瑶一直在想慕渊,想她与慕渊互通心意后是慕渊爱她多一些,而她一直欣然接受。 她想慕渊定是有什么原因才会以公务繁忙为由,对她避而不见。 胡瑶晃了晃脑袋,轻吁一口气,想着等慕渊回来再问他。 她推开湖中阁紧闭的门,走了进去。 阁中男子闻声看来,看到胡瑶时微微一愣。 胡瑶看着眼前的人也愣住了。 男子依旧一袭冰蓝锦袍,与她记忆中温和有礼的模样没什么不同。 胡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王承允。 王承允向她行礼,她回礼于他。 一时半会,两人皆未开口。 “吧嗒。”湖中阁的门不知为何突然关上。 胡瑶黛眉微蹙,回头看向紧闭的门。 王承允双眉微微一皱,提醒道:“公主还是快些回云明阁,莫让宁平郡主等急了。” 胡瑶略微颔首,向外走去。 王承允摩挲着手中的玉镯,望着胡瑶的眸泛起柔色。 胡瑶推门的手微微一顿,问出了她看到王承允时就想问他的问题。 “王公子为何在这?” 王承允目光微动,凝视了胡瑶许久。 “前些日子,在下做了一个梦便想来看看。” 胡瑶收回推门的手,看向王承允。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浮现。 她心里惴惴盯着他颤声问道:“......你梦到了什么?” 王承允垂眸不去看她,手不自觉地握紧玉镯,“在下梦见公主当初所言,如公主所言在下确实没能帮公主......对不起......” “王承允,那只是场梦。我当初也不该因为一场梦误会你,迁怒你。” 无论是重生的她,还是梦到往事的王承允,他们好似都被前世的事绊住了。 不该如此的。 她今日会与徐以云,叶菁来江国公府,除了确认梦中之事,更多的是为了与前世的自己告别。 毕竟除她之外,众人皆是今生之人。 今生之人又何必因不知道的前世之事,像她之前一样被困在这湖中阁呢。 她要往前走了,自然也不愿看到王承允或其他人被困在原地。 “公主是原谅在下了?”王承允的声音有些急切。 胡瑶略微颔首道:“是我误会了你,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对不起,王承允。” 王承允紧抿着唇,双眸黯淡似有不舍。 往日他总希望她能原谅她,哪怕他不知为何,可如今他却不希望。 她原谅他便代表她彻底不在意他了。 “......不该这样。”王承允的声音像是被风沙磨砺,沙哑又无措。 胡瑶看着眼前的王承允不知为何有些难过,但也不知该如何宽慰。 她收回目光,决定让王承允独自冷静一下。 “公主可还记得答应过在下,若在下高中便送在下一份想要的大礼?” 胡瑶不知王承允为何突然提起此事,只是如实回答道:“记得。” “在下当时想要的是公主。” “在下想等春闱后,向陛下求旨娶公主为妻。公主曾问过在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在下那时说不知。其实不是不知,是胡瑶。” 王承允沙哑的声音慢慢说道:“在下钟情之人是公主。公主那时心悦慕少将军,在下自不能向公主表明心意,等能说时却迟了。” 王承允永远记得初见胡瑶时的砰然心动。 他记得那日他在东宫与太子下棋,忽然接到陛下的旨,让他往后常入宫教南魏公主梁国话。 他虽十分困惑,但还是跟常公公前往了昭阳殿。 路上,常公公告诉他是南魏使臣向陛下提议。 原因是他酷似南魏公主自幼相伴的兄长。 他不懂南魏的规矩,但陛下有令,他自不会多说什么。 刚行至昭阳殿,他便听到殿内院中传出嬉笑声。 他们闻声走去,只见一袭红衣的少女罗衣轻飏,环佩玎珰,正光脚踩着秋千荡向高处。 侍女们围在少女身旁柔声哄着,并未注意到他们的到来。 “公主,小心!” “公主该歇息了。” “知道了。”少女娇嗔的回应在风中响起。 阳光落在少女白玉似的脸颊上,柔靥如樱,笑意晏晏。 王承允从未见过这般明媚鲜活的女子,心中砰然一动,唇角不自觉地扬起。 常公公轻笑道:“小公主等会只怕是要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 常公公诗还未念完,就被跳下秋千的少女打断。 “常公公,您怎么来了?可是陛下娘娘唤我?” 少女磕绊着说着大梁话,提着裙,鞋袜都未穿便向他们跑来。 王承允显少的打趣道:“常公公,公主倒是未和羞走,她跑过来了。” 王承允眉眼含笑的注视着少女,余光无意瞥见少女白皙纤细的脚。 他耳尖染上绯红,匆匆侧头避开目光。 常公公目光落在公主的脚上,忙上前说道:“哎哟,公主您快将鞋袜穿上。在大梁女子的脚除了夫婿是不能给旁的男子看的。” 少女停了下来,乖巧的让侍女们替她穿上鞋袜整理衣裳,有些困惑的问:“看了会如何?” “这看了,您可就要嫁与他了。” 常公公见小公主被他的话说懵了,忍不住打趣道:“公主可要嫁与王公子?” 第139章 物归原主 王承允忍不住回眸看向少女。 少女不知想到什么,脸渐渐变红,神情严肃地摇头道:“我不嫁他。” 王承允不知为何有些失落,扯着唇角柔声解释道:“常公公与公主玩笑呢。” 他那时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失落。 等明白时,他已看出公主对慕少将军的心意。 他明知她的心意,还是情不自禁的爱上了她。 他陪在公主身边,看她为慕少将军高兴,为他叹气,为他落泪…… 直到那一日,公主拿着为慕少将军绣的荷包躲回房中,王承允知道他的机会或许来了。 他找了个蹩脚的理由,向公主讨要荷包。 他想若公主愿意给他便说明她对慕少将军死心了。 一切都如他所愿,公主将荷包给了他亦不再提起慕少将军。 他不在乎公主是因为不想嫁与太子殿下,还是为了转移对慕少将军的感情才选择他。 他想来日方长。他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她会真的爱上他。 但一切都因江国公府的文会宴变了。 因为一场梦,公主不要他了。 他放不下,不死心。 终于在听到她说夫君待我极好,撞见她抱着慕渊撒娇要亲吻时,彻底死心了。 自那之后,王承允刻意不去想她却不曾想会梦见她。 梦中江国公府湖中阁发生的事,真实而可怕。 他被梦惊醒,甚至来不及拭去额上的汗,侍从便前来通报。 “公子,慕少将军来了说要见您。” 王承允想不通慕渊为何会来找他。 他进门就看到桌上摆放着的湘妃竹攒花小匣。 王承允记得公主曾用这小匣装过彩笺。 只是那时的小匣并非如此古旧,他还来不及细想就听慕渊让侍从退下。 侍从为难得看向他,他点头道:“下去吧。” 直到房中只剩他与慕渊,慕渊才打开匣子,“玄清让我将这小匣送还给你。” 王承允与玄清道长曾有过几面之缘,此刻慕渊忽然提到他不免有些疑惑。 “玄清道长?” 慕渊略微颔首,将匣子推到王承允面前。 慕渊一路行来,终明白了玄清的私心是什么。 玄清要报救命之恩又常说医不叩门,有请才行。 他若是按时将匣子交还给王承允,那胡瑶就可能嫁与王承允。 王承允爱胡瑶,自然会因疼惜她而请旨带她归宁,但他不可能邀玄清同行。 玄清无法同行,胡瑶亦与他不熟,他便无法还恩情。 大梁唯一一个与胡瑶成婚,会邀玄清同行的就只有他。玄清将匣子埋在玉兰树下的那一日就在等。 慕渊虽理解玄清的做法,但思虑后便有些后怕。 他怕江国公府那日她没从阁中跑出,怕她重蹈前世的覆辙。 王承允一眼便认出那张老旧发黄的彩笺与那只血玉细镯。 彩笺上是他的亲笔加私印。 此刻与匣中一般无二的血玉细镯正放在他的衣裳袋里。 一个可怕又不切实际的想法在脑海中浮现。 王承允眉头紧蹙,伸手去拿那张展开的图纸。 慕渊敛了往日轻佻纨绔模样,淡淡说道:“这是江国公府的布局图,这条是最近的路线。” 王承允拿纸的手微微一顿,垂眸盯着图纸。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问道:“不是梦?” 慕渊低喃道:“不是梦。” 房中安静极了,只能听到房外倾盆而下的雨声。 慕渊看向窗外的雨说道:“玄清让我说声抱歉,因为他的私心,本该一早就还你的东西,现在才给你。” “迟了。” 王承允将图纸叠好放回匣中,并未拿过那封他亲笔写给自己的信。 “少将军有没有想过,如果江国公府那日公主未醒或你我......” 慕渊心头重重一滞,打断王承允的话:“没有如果。” 王承允双目骤然一深,薄唇抿出一丝凉意。 慕渊将王承允的反应尽收眼底,走到他面前说:“王承允,你若是心里不痛快,打我便是,我绝不还手。” “我何止是心里不痛快。慕渊,我恨不得你死,可你若真死了,公主该如何?” 慕渊道:“我不会死的。” “是啊。所以你巴不得我打你,你也就心安了。最后你带伤回府,心疼落泪的只会是公主。” 王承允扯起嘴角笑,“慕少将军,我想一个人静静。请你离开。” 慕渊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抱歉。” 王承允目送慕渊离去,取出衣裳里的玉镯将它放进小匣。 终究是都没送出去。 - 江明远追上慕渊时,两人已行至湖中阁门口。 他一看到这阁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阿渊,这门关着想必是没……” 江明远话还未说完,就被阁中传出的男声打断。 “……在下想等春闱后,向陛下求旨尚公主为妻……在下钟情之人是公主……” 男子说的每个字都落到两人耳中。 慕渊脚步微顿,盯着那紧闭的门发起了愣。 江明远记得小公主应是不知道王承允心意了,这可如何是好?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但愿小公主不要搭理王承允,最好在他推门前一句话都别说。 江明远伸手就要推门却被慕渊抓住了手腕。 胡瑶的声音从阁内传出。 “王承允,你既知我曾经爱过夫君,那你是不是也知我曾经喜欢过你想嫁与你?” 江明远瞪大眼睛,反手握住慕渊的手腕生怕他冲进去杀了王承允,小声劝道:“阿渊,冷静!小公主也说是曾经了。” “我很冷静。” 江明远看着慕渊沉静的眸光,好一会才低声开口道:“这不像你啊!” 慕渊扯了扯嘴角道:“什么样才像我?” “就说要是平常,你早就冲进去将王承允按地上打了,不死也得半残吧。” 江明远话刚说完,阁中的胡瑶又说话了。 她说:“你果然是知道的。那你应当也知道我后来不喜欢你了。我喜欢慕渊,爱着慕渊。” 江明远松了口气,放开慕渊,回眸看他时愣住了。 慕渊神色凝重,甚至透着一丝不安。 “阿渊?” 江明远一开口,王承允的声音就又从阁中传了出来。 江明远想他当初就该把这破阁给拆了。 “公主不喜欢在下是不是因为那场梦?如果公主提前知道那是场误会,公主还会去找慕少将军?还会嫁给他吗?” 第140章 往事不可谏 那场梦?误会? 江明远听得一头雾水,想问慕渊却在看见他的神情时改了口。 “阿渊,你是在害怕?” 慕渊缄默着不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紧闭的门,好似他能看穿一般。 胡瑶说:“……我不知道。” “公主会找在下吗?会嫁与在下吗?” “……我不知道。” 胡瑶的声音软透像江南缠绵的风,透过门缝拂过慕渊的脸庞。 慕渊似乎就是在等这一刻。 他垂下眼看着手心的汗,讪笑两声道:“明远,今日就当我没来过。” 江明远都还未从阁内两人的对话中回过神,就又被慕渊的话搞懵了。 什么情况??? 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把话听完,再气势汹汹的冲进去把王承允打一顿吗? “阿……” 江明远刚想喊住慕渊,就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忙追了上去。 “你就这么走了?不管小公主了?” 慕渊脚步微顿,“明远,你唤阿瑶什么?” “小公主?怎么了?”江明远微微张嘴反应了过来,“我是说你不管你夫人了?” “记得告知朱睿和宁平我没来过。” 慕渊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走了。 慕渊竟真不管了? 莫非是气傻了? 江明远回头看着湖中阁进去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沉思片刻,他决定不管了。 反正里面的也不是徐以云,他们三个爱怎样怎样。 江明远抬脚向云明阁走去。 等他将慕渊嘱咐的事交待完,突然意识到这阁中少了个人。 江明远看着朱睿和宁平问:“叶小姐呢?” 两人好似才想起来般说:“去如厕了。” 江明远扫了一遍在场的人喃喃自语道:“这么久嘛。” - 王承允凝视着胡瑶。 他明知有些话不该说,不该问,但他还是说了,问了。 他知今日若不说,往后便再无机会。 他已经错过太多次了。 胡瑶背靠着木制门板,重复道:“王承允,我不知道。” 她从未想过王承允喜欢她。 她一直以为王承允不喜欢她,就像当初她以为慕渊不爱她一样。 如今忽然知晓王承允喜欢她,说不开心是假的,可也确实开心不起来。 她抿了抿嘴,“我不是那时的她。那时的她如果提前知晓是场误会,或许她会喜欢你嫁与你,但她也可能会因梦中的事选择慕渊。” “王公子,我很爱慕渊亦很庆幸没有如果。” 王承允沉默良久,开口说:“今日之事,就当是公主与在下做了场梦,梦醒了也就忘了……少夫人,您先回云明阁吧。” “好。”胡瑶推门向外走去。 阳光落在少女的身上,有一种平静的美好。 胡瑶此刻的心境与天色一样,晴空万里。 王承允随着她的目光看向天。 连绵多日的阴雨,终是晴了。 他低喃道:“悟已往之不谏,恨晨光之熹微。” 胡瑶回眸看他,“知往事不可谏,觉今是而昨非。” 王承允饱含柔情的眸子望着她,眼角浅浅泛红似有不舍。 胡瑶回之一笑,“王公子,若你不介意慕家与王家亦可成为世交。” 她记得重生前她听说王承允入朝为官深受新帝信任。 虽不知王承允将来是否愿意在朝堂上帮慕家说话,但提一下此事总归没有坏处。 王承允应道:“好”。 胡瑶莞尔一笑向王承允行礼,“多谢,永乐在这祝公子金榜题名。” 王承允看着向他行礼的胡瑶并未出言劝阻。 他记得初见胡瑶时,她也行过这个礼。 他当时还想若胡瑶不抬眸偷瞄他,这礼会更标准。 这一次,她确实做得很标准。 他说:“在下便不送公主了。” 胡瑶道了声“好。”,转头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王承允望着胡瑶离去的背影,直到手中那只沉旧的血玉细镯忽然落地碎成二半,他才垂下眼睫。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他抿着唇去捡地上的碎镯,眼前却忽然出现豆绿色的裙摆。 “王公子若真想让公主与少将军夫妻和睦,我有一个办法。此办法对公子,公主与少将军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王承允闻声抬眸看去。 “我听说王大人正为公子的婚事发愁,我想与公子商量一件事。” 湖中阁的门,随着王承允略微颔首再次关上。 - 入夜,将军府 胡瑶托着腮,望着正在叠被扑床还时不时偷瞄她的侍女们。 古怪的很呢。 今日不止侍女们古怪,徐以云与叶菁也很古怪。 她从湖中阁回到云明阁。 人还未进去,就被跑出来的徐以云拉着让她先回府。 叶菁也是急匆匆地跑回来,见她被以云拉着竟什么都没说上前帮徐以云拉她。 她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两人拉上马车,连晚膳都未用就送回了府。 回府后用膳,沐浴,侍女们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胡瑶朝与她一样不明所以的姜喜儿使了使眼色。 姜喜儿心领神会的点头,走到卧房门口将门重重关上。 侍女们闻声看了过来。 胡瑶轻咳一声道:“说吧。” 侍女们互相看了一眼,摇头道:“少将军不让说。” 胡瑶一愣,“夫君回来过?” 侍女们点头,随后摇头。 看来是回来过了。 “夫君回来干了什么,说了什么?” 侍女们低头不答话。 胡瑶见她们不说,垂下眼睫哽咽道:“你们曾说凡事以我为重,可如今我问你们,你们却不肯说。说到底我终究只是个外人,你们不愿说,我也理解……” 她起身也不看她们,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自顾自的向门口走去。 “少夫人,不是这样的!” “是啊,在奴婢们心中您比少将军还重要呢。” 不出胡瑶所料,她人还没走到门口就被待女们围住了。 “少夫人,其实少将军今日回来找过您。” “是呀。您当时不在,少将军就说去接您,可回来时就下令不让奴婢们与您说他去江国公府找过您。” “少将军还说他这段时日要搬出去住,奴婢们是怕您知道后伤心才不说的。” 侍女们七嘴八舌的解释着,胡瑶也从中理清了大概的来龙去脉。 只怕是慕渊找她时,撞见她与王承允在一起。 “少夫人!不好了!” 第141章 醉酒的慕渊 侍女气喘吁吁地推门而入,“少夫人,少将军喝醉了,闹脾气不许人碰也不许人跟着。” 胡瑶惊了一下,莫名有些心慌,“他在哪?” “在东厢门口。” 胡瑶抬脚向外面走去,“喜儿,让小厨房煮些醒酒汤,你们去备些热水。” “诺。” “谁送夫君回来的?” “回少夫人是九殿下与江小公爷。” “严锦呢?” “少将军从江国公府回来后,便让严侍卫与惊蛰姐姐归家住一段时日。” “夫君往日可喝醉过?” 侍女摇头。 胡瑶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 “少夫人,您慢些仔细脚下。” 胡瑶到时,就见慕渊一个人垂着头呆呆的坐在门槛上,好似被阿弟欺负得可怜的睒狼。 “你们在这等着,莫让人靠近。” “诺。”侍女们转身看向四周。 胡瑶走上前,伸手扶慕渊的胳膊却被他用力甩开。 “滚。” 她坐到慕渊身旁,“夫君是要我滚吗?” 慕渊掀起眼皮看向她,英俊的侧脸被烛火衬得明暗不定。 她问:“夫君还要我滚吗?” 慕渊眸中带着未散去的醉意,微哑的声音带着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我不知道。” 胡瑶皱眉瞪他,他却歪着脑袋笑。 她轻叹一声,决定不和醉鬼计较。 她伸手去牵慕渊的手,手腕便被他紧紧握住。 胡瑶被握得有些疼,甩了几下试图让慕渊松手。 慕渊不肯松手,甚至更用力了些。 手腕被慕渊抓得愈发地疼,胡瑶忍不住蹙眉喊:“疼。” 慕渊拧着眉毛看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夫君,我们先回房好不好?” 慕渊也不答话,眸色沉沉地望着她。 正当胡瑶以为慕渊不想理她时,他忽然捧住她的脸,认真地与她对视。 “我们和离吧。” 明明是夫妻间的亲昵举止,却因慕渊冷言冷语的话变成了剖她心的刀。 胡瑶难以置信的瞪着眼,“……你要与我和离?” 他“嗯”了一声,语气听起来比药汁还酸苦。 “和离后,你就可以光明正大喊王承允,不必偷偷在梦中喊。今日湖中阁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们情投意合是我棒打鸳鸯。” “你那么爱他,他说喜欢你想娶你时,你定是很欢喜吧。不像我,只会让你落泪受委屈,我不想你这样,我不要你……” 胡瑶不等慕渊话说完,难以置信地问:“你不要我?慕渊,你再说一遍!” 慕渊阖了阖眼,忍住酸涩感,缄默着不说话。 胡瑶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慕渊醉了,此刻说的都是气话。 她不能当真。 “夫君醉了,等明日夫君酒醒再说好不好?” 她原以为慕渊定会拒绝,谁知他意外乖巧地点头应“好”。 胡瑶去牵慕渊的手,这回他没甩开她。 慕渊轻轻握住她的手,在她耳畔悄声说:“其实我刚才是骗你的。我一点都不想和离。” “是谢九与明远让我这么说的,他们说我若这么说,你急了就证明在你心中我比王承允重要。” 他轻笑,“你刚才好着急。” 胡瑶:“……” 这人怎么喝醉了连这种话都信。 万一她刚才气急走了,怎么办? 胡瑶笑意吟吟的凑到慕渊面前,也不管他明日酒醒会不会记得此时的话。 她问:“夫君知道我为何如此着急吗?” 慕渊斩钉截铁道:“因为你爱我。” 胡瑶微微仰头,唇轻佻地蹭过慕渊的唇,“嗯,我好爱你呢。” 慕渊心之所动,情不自禁抚上她的后脑勺。 她明知要制止他却也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 翌日晨 胡瑶撑着下巴看着慕渊熟睡的脸庞,打了个哈欠。 她昨夜找到慕渊时,做好他醉酒发疯的准备。 谁知最后他亲完她,就一头栽了过去。 若直接栽过去翌日醒也就算了,偏巧侍女们替他解外袍,脱鞋祙时醒了。 不仅醒了,还闹起脾气让侍女们滚出去。 她坐到床边,问他为何将人赶出去还将面盆打翻。 慕渊便坐到她身旁委屈巴巴的说:“她们碰我。” “其实是我让她们先……”她试图解释却被慕渊打断。 “你让也不行,我是你一个人的只能让你碰。” 醉酒后的慕渊不仅没发疯,还顶着他那张俊脸一脸认真的说着要为她守身如玉的话。 胡瑶自然感动的不行,亲自一勺一勺喂他喝醒酒汤。 慕渊就眨着眼看着她一口一口喝。 喝完后,胡瑶让他漱口脱鞋袜,慕渊都照做,听话得不像她平日认识的慕渊。 胡瑶突然就觉得酒是个好东西。 她原想着醉酒后的慕渊既如此听她的话,想必定会乖乖听她的自己给自己更衣擦洗。 可谁曾想慕渊鞋袜一脱,外袍系带刚解,看着她嘟囔了一句,“阿瑶,我困了。”倒头又栽了过去。 胡瑶见他这反应轻笑出声,起身拿过巾帕替他擦身更衣。 她长这般大还是第一次照顾人。 虽说慕渊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她折腾,可她一个人做完这些,还是累得瘫倒在床上。 若非慕渊真醉了,她都要怀疑慕渊是故意折腾她。 她躺在慕渊身旁,侧头看他。 烛火下,慕渊的睫毛随着他平稳呼吸轻轻颤动,连原本白皙的脖颈也染上几分红。 她忍不住抬手摸他的脸,小声唤道:“夫君。” “嗯?”他被她的声音吵醒,半阖着眼望她。 胡瑶觉得这样的慕渊意外可爱,忍不住在他唇上吻了吻。 慕渊本能的将她往怀中搂。 细细碎碎的吻讨好似的落在她的额头,鼻尖,唇。 酥酥痒痒。 “阿瑶喜欢吗?” “喜欢。” 他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她,双眸带着未散的倦意,撒娇道:“困。” 胡瑶噗呲一笑,“那我们歇息吧。” “嗯。” - 慕渊揉着太阳穴坐起身。 昨日醉酒后的言行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胡瑶对他说的“我好爱你呢”和“喜欢”不断重复着。 在知晓王承允对她的心意后,胡瑶还是选择了他。 他垂眸轻笑,笑意在他眉目间久久地荡漾。 他看向身旁熟睡的少女,将衾被重新替她盖好,起身向净室走去。 脑海中浮现出的某些画面,让慕渊脚步微顿。 他昨夜是疯了嘛! 阿瑶主动亲近他,他竟然说困了?! 酒真不是好东西啊! 第142章 胎记 胡瑶没想到她竟看慕渊看得睡着了。 等迷迷糊糊醒来时,慕渊已经不在房中了。 她心里有些慌,急匆匆下床向房外走去。 胡瑶是真怕慕渊又一声不吭跑回营中不愿见她。 “阿瑶?” 带着点笑意的熟悉声音在身后响起。 胡瑶回眸看去,见慕渊披着件红色锦衣从净室出来。 她视线从慕渊脸上,不自觉地落在他祼露的胸口。 慕渊见胡瑶的反应微扬起唇角,凤眸无意瞥见胡瑶未穿鞋袜的脚时,微微一愣快步朝她走去。 “怎么不穿鞋袜?”慕渊将她打横抱起,向床榻走去。 胡瑶搂上他的脖颈,看着因抱她而落地的衣裳支吾道:“我醒来见你不在,怕你营中又有事要好几日不回来,一时情急忘了。” “不会不回来了。” 他声音低沉慵懒,却让胡瑶心里泛出丝丝甜意。 “夫君,我想与你说说王承允的事。” “好。” 慕渊将她放在床上,扯过架上干净的巾帕替她擦脚。 她絮絮叨叨的将见王承允的事告诉慕渊。 慕渊安静的听着,清洗好巾帕后坐到她身旁,“阿瑶。” “嗯?”胡瑶抬眸望去,只见他也垂眸望过来。 慕渊轻揽她入怀,唇贴在她的耳边道:“我都知道了。” 胡瑶觉得有些痒,侧首欲躲却被他捧着脸带了回来。 慕渊轻抚着她的侧脸,含笑沉声道:“以后我都不吃他的醋了。” 她听到这话眉眼弯弯,指尖不自觉地抚上他心口的红色胎记。 慕渊耳上霎时涌起一片绯云,低笑着问:“好摸吗?” 胡瑶眼角眉梢绯红,狡辩道:“我只是忽然想起南魏关于红色胎记的传说,才不是想一直摸夫君。” “什么传说?” 她一本正经的解释道:“在我们南魏,传说心口有红色胎记的人,是前世有未了却的情缘。他们对所爱之人念念不忘,特在心口留下红色的胎记。等到这一世,遇见所爱之人胎记便会消失,他们便能再续前缘。” “看来夫君前世未了的情缘与我无关。” 慕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语气坚定地说:“南魏的传说与我这大梁人无关,我只知在大梁红色胎记象征前世死亡的方式。” 胡瑶不自觉地轻缓了呼吸,定定的看向慕渊心中的红色胎记。 这么细看确实像被利器所伤。 胡瑶缓缓摩挲他的胎记,“吹吹就不痛了。” 慕渊低低地笑,“是不痛了,但今日哪也去不成了。” 炽热的气息拂至她唇畔,暄暖轻柔地厮磨纠缠在一起。 - “汪。” 胡瑶还未完全睡醒,听到犬吠时下意唤道:“睒狼?” 几乎在她唤出声的立刻,得到了熟悉的回应。 “汪!汪!汪!” 胡瑶迷迷糊糊揉着眼看向声音处,“睒狼?” “汪!”睒狼坐在脚踏上狂摇尾巴。 胡瑶有些惊讶的看着睒狼。 睒狼回来了,是不是代表二郎也回来了。 她这个做嫂嫂的应该要去看看二郎。 她坐起身想唤侍女替她更衣,却发现身上的衣裳已经换好。 她朝睒狼拍了拍手,“睒狼过来抱一抱。” 睒狼“嗷”了一声,跑了。 胡瑶:??? 她还来不及思考是自己的问题还是睒狼的问题,就见屏风后走出一个人。 月白锦袍的少年抱着兔子坐到离床不远的椅上。 睒狼非常不要脸的趴在少年脚边。 “嫂嫂醒了?” 胡瑶点头,“二郎何时回来的?” “一个时辰前。来东厢时兄长说嫂嫂还在歇息,让我与睒狼在外间逗鹓扶,等嫂嫂醒了来打声招呼,再一起等兄长用膳。” “夫君呢?” 总不会又去营中了吧。 “兄长在厨房。他说今日是个好日子要亲自下厨。” 胡瑶从未听说过慕渊会下厨,慕渊也从未提过,不禁有些疑惑,“下厨?” 慕天轻笑道:“不难吃的。” 胡瑶忙摆手道:“我绝对没有在质疑夫君的厨艺。” 慕天略微颔首,抱着怀中的兔子走到她眼前,“嫂嫂,兄长说鹓扶是你在秋猎时特意为我选的,真的吗?” 胡瑶看着将脸埋在慕天怀中的鹓扶微愣了一下,想起慕渊的话。 “这小家伙一直粘着你,我们的床都跳上来,我得给它找个新去处。” 原来慕渊说的新去处是二郎的西厢啊。 她不假思索的点头道:“真的。” “嫂嫂放心,我会照顾好鹓扶的。” “汪。”睒狼冲慕天叫了一声。 慕天垂眸摸了摸睒狼的头,“也会照顾好睒狼的。” 睒狼非常受用的哼唧了几声。 胡瑶忍不住白了睒狼一眼。 真是只贪图美色的狗,不知道像谁。 侍女们知她醒了,进来替她穿鞋挽发。 往日絮叨的待女们,今日低眉顺目愣是一句话都未说。 胡瑶还觉得奇怪,直至从镜中看到慕天冷着脸坐在榻上才明白怎么回事。 侍女们一向怕二郎,此刻他坐在这就更怕了。 慕天淡淡道:“今日不出门,挽个简单舒适些的。” “诺。”侍女们帮她挽了个发髻,就急匆匆行礼退到门口站着。 胡瑶看着镜中的自己鼓了鼓嘴。 这简单的连发饰都没帮她戴啊。 她正盯着妆奁中的发饰犯难。 慕天就走到她身旁,从妆奁中取出一只递到她手中,“这只配嫂嫂的衣裳。” 胡瑶望着手中的玉步摇,刚想夸慕天眼光好,手中的步摇就被不知何时进来的慕渊拿走了。 “二郎眼光不错嘛。”慕渊把玩着步摇,?语气带着点不正经的慵懒。 慕天摸着鹓扶道:“不如哥眼光好。” 慕渊闻言勾勾唇角不再开口,默默将步瑶给胡瑶戴上。 胡瑶看着镜中的自己,笑道:“夫君与二郎眼光都好。” “阿瑶说好就好。” “嫂嫂说好就好。” 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胡瑶嘿嘿的笑了一下,起身抱住慕渊的胳膊看着两人道:“我们去用膳吧。” 被忽略的睒狼叫了一声,向房外奔去。 “睒狼慢点!”胡瑶松开慕渊的胳膊,提着裙追了上去。 侍女们紧随其后,“少夫人,仔细别摔了。” “知道了。”胡瑶见慕渊慕天还没跟上,招手道:“夫君,二郎你们快跟上。” 慕渊目光追随着胡瑶,挑眉应道:“来了。” 他见慕天愣神,拍了拍他,“走了,别让你嫂嫂一个人在前面等久了。” “嗯。” 第143章 年近除夕 胡瑶没想到她与慕渊刚和好就要分别。 在慕渊下厨后的第二日,梁帝下旨让慕渊出征,而她是睡醒后才知晓慕渊已经离去。 胡瑶因此有些赌气,直至秋分才给慕渊寄了第一封家书。 慕渊收到时,有些意外又有些欢喜。 二郎之前在信中写阿瑶因他出征没唤醒她,生他气不愿给他回信让他想好回去后如何赔礼道歉。 因这原因慕渊就没想过胡瑶会给他寄家书。 慕渊动作小心地打开。 林延,陈介忍不住好奇凑了过去。 除了一片红叶,就只有一张什么都没写的白纸。 慕渊指腹摩挲着红叶,轻声笑了笑。 陈介拿过白纸仔细端详,“少将军,这莫非是封密信?” 林延指了指慕渊手中的红叶,“少将军,少夫人果然还是在生您气,否则也不至于就给您寄片叶子。” 慕渊也不答话,拿回陈介手中的白纸掀帘出去了。 “准备的如何?”范志远掀帘进来见林延,陈介两人垂着头生无可恋的坐着,疑惑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陈介道:“少将军唉……不说了。” “少将军怎么了?我刚过来时还见到了。心情看起来颇好,还说要在除夕前打赢这场仗。” 林延疑惑道:“心情颇好?收到这样的家书心情好?” 范志远问:“什么家书?” 林延道:“一片红叶。” 陈介道:“一张白纸。” 范志远了然,笑道:“红叶可是个好东西,难怪少将军心情这么好。” 范志远见两人不解,解释道:“听说在南魏红叶表相思,有望君珍重盼君归之意。” “原来是这意思,我刚还想少夫人送叶子还不如像我娘子什么都别送的好。”陈介看向林延揶揄笑道:“林延你学着点。” “不学,小喜儿又不懂,万一让她误会就不好了。”林延红着脸起身,“走了。” “别害臊嘛。”陈介哈哈笑了几声跟上林延。 范志远见两人掀帘出去,眯了眯眼向帐中走去。 “老范快些。” 帐外传来陈介的声音,范志远脚步微顿,应了声“来了”,随手将袖里藏的信装进匣子。 - 年近除夕,天愈发的冷了。 胡瑶因前段时日与徐以云,叶菁去山中看雪景被寒风吹病了,还因此被慕天数落好长一段时日。 病好后,她便裹着母亲与父亲从边关送来狐裘与睒狼,鹓扶缩在慕天的书房。 胡瑶缩在慕天的书房,不仅是因为书房冬暖夏凉,更多的是因为她一个人呆在东厢容易胡思乱想。 之所以会胡思乱想,完全是因为慕渊两月前随战报送至锦城的便笺。 便笺上写着“战事有变,除夕难归。”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 胡瑶虽遗憾不能与慕渊过他们成婚后第一个除夕,但更多的则是担忧慕渊的安危。 她只想慕渊平安归家,而慕渊二日后归锦的消息,是随携报一并在除夕这一日传至将军府。 彼时,胡瑶正在玩侍女们给她在书房支起的烤果烤糕的小炉子。 她将果子与糕点喂给睒狼与鹓扶,脑海中都是慕渊归家的事,便觉得玩烤炉也没意思了。 她百无聊赖的伸了个懒腰,目光无意瞥见书房里慕天为睒狼与鹓扶准备的小屋 小屋上还贴着她写的楹联。 她看着小屋上的楹联,想起了她与慕渊卧房空荡荡的房门。 她当时是想等慕渊除夕前归家一起贴,可如今他要除夕后才回,她总不能让慕渊归家时,看到连个楹联都没有的卧房吧。 胡瑶看向屏风后的人影,心中有了主意。 她抱着暖手炉向屏风后走去。 慕天听脚步声便知来人是谁,头也未回的问道:“嫂嫂有事?” “有。”胡瑶看向手端药盘的侍从好奇道:“二郎这是在做什么?” “准备药沐的药材。” “药沐?” “兄长归家后要用。”慕天将药方递给侍从,“照着这个备三日的量。” “诺。” 胡瑶的心蓦然一跳,抓住慕天的衣袖紧张的问:“夫君受伤了?!何时受得伤?信中并未提过受伤之事啊!” “嫂嫂,兄长在战场上难免会受些小伤,泡几日药沐便无碍了。” “真的?” “嗯。”慕天目光落在胡瑶抓着他衣袖的手上。 他忽地意识到女子纤细修长的手原来这般小,好像只要一只手就能握住。 慕天眸光微动移开视线,像是怕被发现心思般语气刻意淡漠的说:“嫂嫂,手。” 胡瑶被慕天提醒,才意识到她的手还抓着他的衣?。 “抱歉抱歉,我一时情急,不是有意的。” 胡瑶慌忙松开衣袖,还不忘贴心的将抓皱的地方扯平,转移话题道:“二郎,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 “帮我一起贴卧房门口的楹联。” “嫂嫂。” “嗯?” “这事可以让侍……”慕天的话还未说完,就见胡瑶可怜巴巴的望着他,改口道:“走吧。” 胡瑶听慕天答应了,一改可怜巴巴的模样,喜眉笑眼的裹紧狐裘抱着汤婆子向书房外走去。 慕天向侍从吩咐了几句,接过递来的披风跟上了胡瑶。 他见胡瑶身边的侍女并非往日在她身旁悄声说话的丫头,随口问道:“之前跟着嫂嫂的侍女呢?” “喜儿吗?” 胡瑶刚踏出书房,就被冷风吹的一激灵,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往慕天身旁躲。 “好像是这个名字。”慕天往前走了几步,挡在了胡瑶身前,“先回书房吧。我让人去备马车,坐马车去东厢吧。” 胡瑶忙点头应好,人钻回房里坐到烤炉边。 “今日是除夕我让她歇息,我来西厢时,她好似正打算出府。” 二郎好似从未问过她关于女子的事,莫非是喜欢上喜儿了? 喜儿单纯可爱又因她常待西厢,莫不是日久生情? 她将手贴在脸上,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二郎为何问喜儿的事?” “只是想若她在可以帮嫂嫂一起贴楹联。” “这样啊。”胡瑶放下手,偷瞄了慕天几眼。 她见慕天神情如常,语气也淡淡的,将刚生出的念头掐灭了。 不过片刻,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 “二公子,少夫人马车已备好。” 第144章 除夕 除夕锦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连守城的士兵都比往日多。 值守的士兵将腰牌恭敬递还给玄色衣裳的男子。 士兵正欲行礼,男子已快马加鞭向城中奔去。 男子甩下的两人,见男子所去方向并非皇宫,拉住缰绳缓缓向城中走去。 两人中相貌堂堂的男子摸了摸头,“我还以为少将军快马加鞭的赶回来,是为了进宫面圣呢。” 旁边身材魁梧的男子笑道:“林延,这或许就是你没娶妻的原因。” 林延瞪了陈介一眼,“去你的。” “瞪老子也没用,你就好好等着喜儿那丫头及笄吧。”陈介哈哈大笑了几声,调转马头方向,“先走了。” 林延颔首道:“代我向嫂子与小诺儿问好。” “好。”陈介策马离去。 林延轻叹一声。 他亲人早亡,家中除他再无旁人。 往年除夕皆在营中过,今年突然可以归家倒是有些不自在。 林延想着明日去将军府给小喜儿拜年,便骑马缓缓向市集走去。 他下马牵着缰绳,买了许多姜喜儿爱吃的糕点,正准备再挑些女子喜欢的玩意儿,就听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林大哥?” 林延回头看去,只见帷帽下的少女眉眼带笑的望着他。 “林大哥真的是你呀。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姜喜儿笑着跑到林延面前,“林大哥回来了,是不是表示少将来也回来了?” 林延颔首道:“少将军如今应到将军府了。” “太好了!” “小喜儿今日怎么出府了?” “少夫人让我今日歇息,我原想着买些吃食就回府。” 林延闻言想起少将军的话,忍不住开口道:“我吃食买了许多,一个人怕是吃不完,小喜儿要不要帮我吃些?” 姜喜儿拍手叫“好”,但又想起少夫人说过的话,思虑片刻道:“林大哥,你当初救了我,我就将你当成世上最亲的人了。少夫人说亲人是要一起过除夕守岁的,你既然回来了,我们就一起过吧,过完再劳你送我回将军府。” 林延微微一愣,觉得喜儿的话有问题,但又非常想与她一起过除夕便点头称好。 - 将军府 胡瑶抱着汤婆子指挥着慕天贴楹联,“二郎再往左贴一点。对,就是这样。好了,好了。” 慕天收回手轻叹一声。 他本想问胡瑶为何非让他帮忙,却在转身看到冻红了鼻头的少女,笑意晏晏地抱着汤婆子向他走来时缄默不语了。 胡瑶将汤婆子塞到慕天手里,“手很冷吧,快暖一暖。” 慕天垂眸,温柔看着她。“房里暖和,嫂嫂先回房坐一会吧。” “那我歇息一会就去书房找你玩。”胡瑶接过侍女递来的汤婆子。 “嫂嫂歇息好直接去暖阁吧,今夜我们在暖阁用膳守岁。” 胡瑶眨了眨清透的眸子,嗓音甜软道:“好。” 慕天眸光微顿,抬眸移开。 目光却无意瞥见远处向这跑来的男子。 他眸中覆上笑意柔声道:“嫂嫂回头看。” 胡瑶有些疑惑,但还是照慕天所说回头看去。 梦中勾勒过无数遍的男子,眉眼含笑步履携风地向她奔来。 愣怔须臾,胡瑶头也不回地向玄衣墨发的男子奔去。 慕天下意识的跟上,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侍从轻声问:“公子不去迎少将军吗?” “不去了。”慕天望着胡瑶扑进兄长怀中,笑意浅浅道:“回西厢吧。” “诺。” - 慕渊衣上犹带着冬日的寒意,紧紧地将她圈在怀里,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发间。 “阿瑶。” 胡瑶笑嘻嘻地抬眸望着他并不作答。 “阿瑶。”慕渊带着深深的笑意垂眸看她。 他眸中恣意飞扬,比赤日热烈稠艳,望着她时带着浓烈的爱意。 吻随之落下,唇瓣缓缓开阖换来少年低哑地笑。 胡瑶忽然羞了,敛了睫侧头避开,支吾道:“二郎还在呢。” 慕渊挑眉轻笑道:“晚了。” 胡瑶不自觉地轻缓了呼吸,目光自他凤眸移开,低垂着头像做错事的孩童。 少女一张红扑扑的脸被白狐袭衬得愈发稠艳。 慕渊捧着她的脸用额头轻抵她的,唇角漾着一抹笑,“逗你玩的,二郎早走了。” 胡瑶正欲恼他戏耍,目光却瞥见他脖颈上的伤,面色不自觉地沉了下来。 慕渊察觉到含笑沉声低语,“过几日便好了。” 她满眼心疼,指腹避开伤痕落在颈间,“身上可有伤?” 慕渊不以为意的点头,唇贴在她的耳边,“阿瑶要看吗?” 胡瑶点头道:“要。” “那便如阿瑶所愿。” 不等胡瑶回过神,慕渊已将她抱至浴房。 她甚至来不及问慕渊为何要来浴房,慕渊的吻便落了下来。 慕渊将她按在门扉上,手护着她的后脑,亲得又急又凶。 “夫君……”胡瑶呜咽咽地念了声,人已经被亲得软绵一片。 她想慕渊身上的伤应当是无大碍的 ,否则怎会一回来就做这样的事。 “啪。” 几乎在声音发出的同时,慕渊的手从她腰上的绳结离开,将胡瑶整个人拢在怀里。 胡瑶又羞又燥,将脸埋到慕渊怀里,仿佛这般别人就不知慕渊怀中的人是谁。 她想不通为何这个时辰浴房会有人? 慕渊下颌微微扬起,淡淡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侍女们,眼神非常冷漠。 “少、少将军,奴婢,二公子……药。”水桶落地的侍女吓得话都说不完整。 侍女们通红着脸慌忙解释道:“少将军,二公子命奴婢们备药浴。奴婢们不知您与少夫人……” 胡瑶脸上的热,因侍女的一句少夫人顷刻染便全身。 她听到慕渊语气冷淡的打断侍女,“出去。” “诺。”侍女们慌张起身向外走去。 胡瑶从慕渊怀中钻出,声如蚊呐的问:“药浴备好了吗?” “是。”侍女们说完就匆匆离去了。 “我先回房了,夫君泡药浴吧。” 胡瑶从慕渊怀中钻出,逃似的向门口走去。 慕渊懒洋洋的望着她的背影眉梢微扬,轻喊了声,“疼。” 第145章 瑞雪照丰年 慕渊的一个“疼”字,让到门口的胡瑶生生止了步。 胡瑶明知慕渊可能骗她,却还是在转身看到他蹙眉轻咳时,心甘情愿上了当。 她走向慕渊,“哪里疼?” 慕渊将她拉至身侧,从善如流地将她的手放在他心口,“每次想你心口就疼。” 胡瑶黛眉微蹙轻拍了慕渊心口一下,“你又骗我。” 慕渊轻咳了几声,“没骗阿瑶。” 胡瑶被慕渊的咳嗽吓到,忙搂住他向浴池走去,“夫君的伤泡药浴真的能好吗?” 久别重逢,慕渊知晓胡瑶挂念他,乐的借伤换她的心疼与亲热。 他凤眸眯了眯,颔首道:“劳夫人替我脱一下衣。” 慕渊语气虚弱,听得胡瑶心疼不已,连替他宽衣解带的动作都轻柔了不少。 锦衣华美的少年,衣裳下藏着不堪入眼丑陋的伤痕似乎还清瘦了许多。 胡瑶心头重重一滞,“很痛吧?” 慕渊如实道:“痛。” 胡瑶知慕渊会在涧狼峪之战成为痴傻,但也因为知晓,所以心安理得的认为他在其他时候都是战无不胜的。 她怎么能忘了,慕渊只是一位将军不是神。 他会受伤,会痴傻或许会战死沙场。 胡瑶不会武功,亦不懂兵法。 她无法陪慕渊上战场,所以她说:“夫君要答应我不会将自己置于绝境。” 胡瑶想要慕渊的承诺,可慕渊只是笑了声并未接她的话。 她一言不发地埋进慕渊怀里。 胸膛被少女的泪珠砸中,心口胎记处隐隐作痛。 慕渊不知为何想起两人关于胎记的对话。 怀中为他落泪的人不就是他前世心心念念未了的缘嘛。 胡瑶低声抽泣着,人忽得被慕渊抱起。 她瞪着湿哒哒的眼睛,“快放我下来,你身上还有伤呢。” “无碍的,我只是觉得让夫人为我的伤落泪实在是不值。” 慕渊将她轻放在池边,独自走入药池。 胡瑶坐在池边反驳道:“夫君值得。” “我之前问过二郎这药浴夫人也可以泡。阿瑶若是真心疼我下来陪我泡会。” 慕渊站在池水中扬起唇角,笑得肆意张扬,活脱脱就是个沉迷酒色的纨绔公子。 “阿瑶看我是不是清瘦了还黑了?”他声音低沉慵懒,行至她眼前。 胡瑶定定地望着慕渊,颔首道:“夫君清瘦了还黑了。” 慕渊眉梢含情带笑,唇贴在她耳畔,“所以阿瑶疼疼我,好吗?” 胡瑶不知脸上烧起的红是太热还是太羞,只觉得整个人滚烫,想拒绝却在看到慕渊望着她时悸动斐然。 她向来是受不住慕渊勾着人般朝她笑。 她红着脸点头换来舌尖交缠的吻。 池中涟漪不安分地散开,雾气里云雨漫长地涌起。 - 夜,暖阁 少女眉目舒展,朱唇含笑睡得正香。 “兴高采烈要守岁的人倒是先睡着了。” 慕天接过慕渊从胡瑶发上取下的珠钗玉饰置于桌上,眸中泛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慕渊动作轻柔的替胡瑶捻好被角,“还不是因为你刚才不管睒狼,鹓扶。你嫂嫂本就累坏了,它们这么一闹能不犯困嘛。” 慕天小声嘀咕道:“恶人先告状。” 慕渊笑而不语,拿过桌上胡瑶未饮完的酒,正欲饮酒,手中杯盏便被慕天夺走。 他眉梢微挑,从善如流地从慕天手中拿回一饮而尽。 慕天急了,“哥!” 慕渊道:“知道了,不喝就是了。” 慕天将备好的毯扔到慕渊膝上,“身上有伤的又不是我,你爱喝不喝。” 慕渊歪头笑了声,见慕天盯着杯盏发愣,“想什么呢?” 慕天回神看他,“只是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 慕渊微微一愣,抿起一丝浅笑,“等陛下退位,太子登基后我就带阿瑶与你去游山玩水,再寻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的地方住下好不好?” 慕天颔首道:“还要叫上母亲带上睒狼和鹓扶。” “行,再把明远,谢九他们都叫上。” 熟睡的少女似是被两人轻声的对话吵醒,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着未睁开的眼往慕渊怀里钻,“夫君。” 慕渊揽她进怀,“吵醒了?” 胡瑶半阖着眼点头,“夫君把我吵醒了,要惩罚的。” 慕渊低声轻笑道:“阿瑶要如何罚?” 胡瑶微仰起头,噘嘴道:“罚夫君亲亲我。” 慕渊耳尖泛起红晕,眨着凤眸愣住了。 慕天更是面红耳赤,抬脚就往暖阁外走。 胡瑶抱着慕渊却听到脚步声,不禁有些困惑的睁眼看向声音处。 月白的身影正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二郎?”胡瑶试探性的唤了声。 月白的身影微微一顿,停了下来。 胡瑶清瞳微睁看向慕渊不解的问道:“二郎?” 慕渊凤眸眯了眯,温热的掌心托着她的脸,在她唇上吻了吻,“嗯,我们在暖阁和二郎守岁呢。” 胡瑶只觉得血液在脑上横冲直撞,醉意彻底消散。 她怎么就睡忘了呢! 慕渊竟也没提醒她。 胡瑶又羞又恼的瞪了慕渊一眼。 慕渊一脸无辜的朝她眨了眨眼。 胡瑶轻哼一声,扯过衾被躲了进来。 反正现在是没脸见人了,不如躲被窝里再睡一会。 慕渊收回落在衾被上的目光,看向望着他的慕天调侃道:“你今夜倒是比烛火都亮。” “哥,你就是故意的。” 慕天觉得明明什么时候都行,兄长却偏挑他转身看过去时吻嫂嫂。 慕渊轻轻地嗯了一声,“我就是故意的。” 慕天霎时无话可说,坐回榻上看向窗外。 烟火燃昼,柳絮满天。 慕天微微一愣,淡淡说道:“下雪了。” 慕渊抬眸看去。 胡瑶隔着衾被听到慕渊与慕天在小声说话。 她虽十分好奇,但碍于刚才的事愣是躲衾被里纹丝不动直到慕渊唤她。 “阿瑶,下雪了。” 慕渊似是怕她不信还悄悄强调,“真的下雪了。” 胡瑶终是没忍住,从衾被中探出头向窗外看去。 窗外星影花焰,雪满天。 胡瑶柔声感慨道:“这般大的雪想必明年定是个好年。” 慕渊挑眉笑道:“阿瑶说是好年自然是好年。二郎说是不是?” 慕天有些不解的颔首道:“瑞雪照丰年,自然是好年。” 慕渊非常轻地笑了笑,揶揄道:“阿瑶,这就是二郎没夫人的原因。” 慕渊虽是凑到她耳畔说的,可字字清晰摆明是说给二郎听的。 胡瑶垂首偷笑,没忍住笑出了声。 慕渊笑意盎然,连人带着衾被将胡瑶拉入怀中。 慕天冷着张脸恼了,“不许笑。” 两人见他这模样笑声更甚了。 外间守岁的侍女们听到阁内的欢笑声,亦嬉闹了起来。 …… 第146章 春未 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 又一年春日生辰宴,在徐以云自告奋勇的操办下在将军府顺利度过。 胡瑶都来不及感叹这是她度过最手忙脚乱的生辰,就迎来了九殿下谢琮的及冠礼。 及冠后,谢琮并未选择留在锦城,而是去了远离亲友的封地。 胡瑶陪慕渊去送谢琮时,无意瞥见马车中坐着那位曾与她有过几面之缘的红姝姑娘。 她心中十分好奇,目送着谢琮等人离开后,就挽上慕渊的胳膊问他。 “夫君不是说红姝姑娘要嫁与科考的学子吗?怎么突然与九殿下去封地了?” 慕渊牵着她向马车走去,“此事说来话长。” “那夫君长话短说。” “半点朱唇万客尝,配不上他进士出身。” 胡瑶呸了一声,“那学子的进士出身还不是靠红姝姑娘赚的钱养出来的,真不要脸,真下作。” “确实下作。” 胡瑶明眸一转,凑到慕渊耳边悄声问:“夫君与九殿下有没有教训他或者干脆……” 她没说下去,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慕渊眉梢微挑调侃道:“夫人当真是爱憎分明啊,不过要让夫人失望了。他只是被打了一顿,活的好好的。过不了多久就该娶妻当官了。” 胡瑶黛眉微蹙,“他还娶妻当官?!” 慕渊颔首道:“私德确实不行,为官之能确实不错。” 胡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不仅和她看过的话本不一样,更过分的是她还听到慕渊夸赞那男子。 胡瑶一把甩开慕渊的胳膊,“你们男子果然是一样的。” 慕渊:??? “阿瑶。”慕渊忙追上胡瑶。 胡瑶非常配合的停了下来,“给你个狡辩的机会。” “谢九说若将那人杀了,红姝定会因他的死心软将他往日的恶忘了,只记得他的好。” 慕渊牵起她的手十指紧扣。 “死人会活在人心里,人若忘不掉,那便没人比得过。这与谢九没好处,倒不如像如今,红姝死心了厌恶了,心甘情愿与谢九离开。” 胡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为何一定要离开呢?” “这又是另一个原因了。” “什么原因?” “陛下说谢九远在封地,若是想娶妻,陛下一时半会管不着。” 胡瑶明眸微动,知晓了慕渊话中之意。 “天高皇帝远。” “言官谏臣亦远。” “陛下真好。” “是啊。” 慕渊笑着扶她上马车。 胡瑶等慕渊坐到身旁,就懒洋洋的钻到他怀中,“这段时日事情真多,接下来终于可以好好歇息了。” 慕渊贴着她的脸,在耳边轻声道:“还不行。” 胡瑶疑惑的看他。 慕渊笑道:“那位穿红袍,骑高马游街,被夫人夸比探花还俊逸的状元郎要娶妻了。” 胡瑶疑惑的蹙了蹙眉,“谁要娶妻了?” 慕渊凤眸微眯,挑眉笑道:“王承允。” 胡瑶一个激灵从慕渊怀中坐起,“王承允?” 慕渊观察着胡瑶的神情,缓缓开口道:“金榜题名,洞房花烛,这人生三大喜事,王大公子一人就占了两,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胡瑶百思不得其解。 她总觉得这事古怪,但更古怪的是王承允都要成亲了,江小公爷却不为所动,完全没看出要他要去长公主府提亲的打算。 难道江小公爷另有打算?还是他也打算没有任何征兆突然成亲? 江明远这是在搞什么啊? 胡瑶想得出神,不自觉将心里话说出口,“真是该抓紧时间成亲的不成亲,不该……” “谁是不该成亲的?”慕渊带着深深的笑意凑过来揶揄道:“臣倒是忘了,公主之前想让王大公子当男宠,确实是不该成……” 胡瑶伸手捂住慕渊的嘴,“你又来了,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公主是不是这个意思,臣得自己验一验。” 话音刚落,那双风神明锐的凤眸便缓缓靠近。柔软的唇轻佻地蹭过她的鼻尖,脸颊,落在她的唇上。 胡瑶闭了眼,搂住他脖颈。 慕渊就势揽过她的腰身,颇有春困解罗衣,起影到帘帏之意。 - 婚事,宴会等喜事趣事一件接一件。 从初春热闹到春未,渐渐又恢复寻常。 胡瑶闲了下来,慕渊却因皇后娘娘旧疾复发忙碌了好一阵。 好在皇后娘娘身子日渐好转,陛下也放了慕渊一段时日的假。 这日,胡瑶从小憩中醒来迷糊间伸手摸向枕下。 枕下空无一物。 她心中一惊,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她坐起身才意识到她是睡在慕渊的枕上,伸手拿过她的软枕。 那柄生辰日慕渊送她的短剑正安静的躺在枕下。 她松了口气,目光被美人榻旁的柜上的花盆吸引。 红玉半开,翠叶翻鸦的芍药花。 胡瑶看得有些呆了。 “喜欢吗?” 胡瑶一听这声音便知来人是谁,回神望去果然撞上了慕渊含笑的凤眸。 “喜欢。”她眉眼带笑的向慕渊伸出双臂。 慕渊心领神会,走过来打横抱起她向榻边走去。 胡瑶搂上他的脖颈,窝在他颈窝,“夫君之前不是说过梁国的水土养不活芍药吗?” 慕渊轻柔的将她放在榻上,“假的自然养的活。” “假的?” 胡瑶愣怔须臾,靠近芍药花才发现这是盆用玉石做的假花,连盆中的沙土也是玉石做的。 慕渊缓缓靠在她身侧,意态疏懒地把玩她的发。 “那日进宫,我见谢珹房中摆了枝玉梅觉得有意思。想着你会喜欢,便让人仿着芍药做了盆。” 胡瑶笑盈盈的看着慕渊并不作答,身子颇为无赖地托到他身上。 慕渊轻揽她入怀,含笑沉声道:“阿瑶之前不是常催我让明远去提亲嘛。昨日明远说等十二月宁平生辰一过,便上门提亲。” “真的?” 慕渊略一颔首,正欲低头吻她。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慕渊懒洋洋道:“进。” 姜喜儿急匆匆推门跑了进来,“少夫人,少将军,常公公来了!说是有要紧的事。” 第147章 死同穴 胡瑶,慕渊对视一眼。 慕渊问:“说了什么?” 姜喜儿摇头道:“没说,但常公公脸色难……” 姜喜儿话未说完,常公公已面露难色的走了进来。 “少将军,陛下让您换身衣裳马上进宫。皇后娘娘只怕、只怕是不行了。” 胡瑶心中一颤看向慕渊。 慕渊只是垂着眼睫,站在那里。 沉默了一会儿,他忽然道:“我知道了。” 胡瑶不明白这种时候为何还要换衣裳,刚要开口就见常公公冲她摇了摇头。 未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慕渊更衣时,她随常公公出了卧房。 “少夫人是不是想问老奴为何都这样陛下还让少将军更衣?” 胡瑶点头。 常公公轻叹一声看向不远处,“娘娘少时最喜荡秋千了。” 胡瑶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院中古旧的秋千。 她记得当初看到秋千时还调侃过慕渊,秋千是为谁家小娘子架的。 慕渊说是他三舅舅亲手架的。 “看到少夫人院中的秋千倒是让老奴想起慕小将军。他架秋千的手艺极好,好到寻常人都比不过呢。” 明明是含笑称赞的话,却不知为何带着些忧伤。 胡瑶心里也莫名地酸涩了起来。 卧房门在这时被推开,穿鹅黄锦袍,系鹅黄抹额,束着高马尾的少年走了出来。 胡瑶记得上次看慕渊穿这颜色的衣裳,还是惊蛰与严锦成亲那日。 “大抵是我与三舅舅长的像吧。” 脑海中闪过慕渊说过的话。 如今她倒是知晓为何楠木柜中这颜色的衣裳不少,慕渊却极少穿。 胡瑶的视线落在慕渊的眸间,心中溢满说不出的情绪。 慕渊只是深深地看着她,唇角微张最终什么也没说。 她情不自禁的靠近,扬起头冲他笑,“我陪夫君进宫吧。” “嗯。” 明明慕渊异常平静,胡瑶却感受到了他的不安。 她拉着慕渊的手,指尖轻柔的摩挲他的手背,“走吧。” “嗯。”慕渊回握她的手。 - 坤德殿 李皇后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 梁帝小心翼翼的为她擦拭头上的汗。 皇子们垂首站在一旁,妃嫔宫人们悄声抹着泪。 胡瑶与慕渊向梁帝走去欲行礼就被太子制止,太子咳嗽了几声,小声道:“父皇,小渊与永乐来了。” 梁帝抬眸看向她与慕渊。 梁帝看到慕渊时微微一愣,随即开口道:“除了渊儿都到殿外候着。” 众人行礼,悄无声息的向殿外走去。 胡瑶松开慕渊的手,紧跟在众人身后向殿外走去。 “陛、陛下,是永……永乐来了吗?” 胡瑶脚步一顿,看向床榻。 床上的李皇后半阖着眼,呼了一口气道:“陛下,我想与永乐说说话。” “好。”梁帝点头示意她过去。 胡瑶急步走到床边,“娘娘,永乐在这,娘娘想与永乐说什么?” 李皇后虚弱的睁开眼,“渊儿没与你一起来吗?” 胡瑶清瞳微睁,看向不远处站着的慕渊。 “那孩子每次瞧我病了,怕我见了他伤心就躲着不来。只怕这次过后再也见不着。” 胡瑶轻握李皇后的手,哽咽道:“等娘娘身子好了,想见夫君几次,见多久都可以的。” “我的身子咳咳我清楚……若现在再不见就没机会了。” 梁帝蹙眉唤道:“小嫣。” 李嫣笑了声,喘息道:“咳咳表哥今日是他的生辰,他会来见我吗?” 梁帝苦笑道:“会的。” 胡瑶松开李皇后的手,将位置让给向这边走来的慕渊。 李嫣抬眸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表哥,他来了。” 胡瑶从未见过笑得这般明艳动人的李皇后,心不禁有些酸楚。 李嫣笑着笑着,眼眶就落下了泪。 “骗子,慕三就是个骗子咳咳咳……” 李嫣只觉得喉咙腥甜,剧烈地咳嗽起来。 耳边传来少女与表哥的惊呼,还有匆匆跑来的脚步声。 太医在她眼前一晃而过,视线逐渐模糊时。 李嫣看到记忆中的少年走了过来。 少年身上并不是她熟悉的兰草香。 “三郎?” “嗯。”少年淡淡的应了一声。 他是三郎吗? 她怎么又忘了。 信誓旦旦让她等他说回来娶她的慕三郎战死沙场,只留下被血浸染的信。 愿她结良缘嫁良人,喜乐美满顺遂余生。 眼前的少年不是慕三郎。 不是她的三郎。 眼前陷入无尽的黑,黑暗中她听到马蹄声。 一袭鹅黄锦袍的少年策马而来,额上还戴着她提前送他的生辰礼。 少年跃下马,递给她一束柳枝。 他歪着头冲她笑,“小郡主。” 李嫣终是没忍住,扑进少年的怀里放声大哭。 少年轻轻抚过她的发,替她擦抵脸上的泪,“傻子,你来太早了。” 她抬眸望去,“三郎,我来嫁你了。” 少年哑然失笑。 - 生不同衾,死同穴。 合上的棺盖,将大梁帝后间心照不宣的秘密一并埋藏在里面。 慕家祠堂内,慕三郎旁边多了个刻着李嫣名字的牌位。 这是胡瑶第一次来到慕家祠堂。 祠堂内望不到尽头的牌位,如山海一样堆积。 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真切的接触死亡离别。 压抑,窒息,还有说不出的悲痛。 胡瑶静静的注视着慕渊点燃烛火。 烛火在他眸中跳跃也难掩伤痛。 不知为何,胡瑶想起了她与慕渊在南魏小河边放花灯。 她当时贪心许了很多愿望,可如今愿望都变成了一个。 她只想眼前的人能万事如意。 胡瑶上前牵住慕渊的手,“夫君,我们回吧。” “嗯。” 慕渊望向她,一双凤眸比夜色深沉。 - 雨水已连绵一月。 雨声夹杂着哭声,在锦城传开。 撑伞的人急匆匆地踏过潮湿泥泞的路,惊的藏于街角的老鼠吱的一声躲进暗处。 他向医馆跑去,途中又撞见浑身红斑的人被抬出。 医馆内,相似症状的病人源源不断的送来,横七竖八的躺着。 大夫布帕遮口,在诊断数人后眉头紧蹙提笔写下猜想。 有关瘟疫的奏折送至皇宫时,宫中已有妃嫔宫人病倒。 第148章 病来疏 慕渊带着慕天根据初期症状拟的药方去了趟皇宫。 期间正碰到梁帝吩咐太医院选出御医,安排他们到锦城各处行医问诊并由御史负责拨款赈灾。 梁帝命人将药方送去太医院,嘱咐了慕渊几句便让他回府。 回府前,慕渊去了趟东宫。 他到东宫时,迎面遇上从书房出来的太医院使。 院使向他行礼后,匆匆离去了。 慕渊推开书房门,“殿下病了?” 太子咳了几声,抬起头示意慕渊坐下,“老毛病,要出宫了?” 慕渊斟了杯水递过去,“如今瘟疫四起,殿下当保重身子,别太过操劳了。” “知道了。”太子接过杯盏,“我们小渊果真长大了。” 慕渊一愣,反驳道:“本来就不是孩童,臣是来与殿下说万玮的事。” “好,不是孩童。”太子笑道:“找到万玮了?” “嗯,人在茳北。” “你处理吧。” 慕渊略微颔首。 “小渊,你与永乐打算何时要个孩子?” 慕渊没想到太子会突然提起此事,垂眸道:“孩子之事还要看阿瑶。” 太子调侃道:“难道永乐不愿生就不生了?” 慕渊耳尖微红,应了声“嗯。” “胡闹。”太子摇头颇为无奈道:“刚还说不是孩童可见还是未长大,子嗣之事岂能儿戏。孤现在说了想必你也不听,你呀,赶紧回府吧。” “是。” 慕渊行礼退下,走到一半又被唤住。 “小渊。” 慕渊回眸望去,“殿下还有事吩咐?” 太子摇头笑道:“想做什么就去做,有父皇与孤在。” 慕渊眉梢微挑,笑意盎然道:“是,太子哥。” “回吧。” - 出了宫门,慕渊便马不停蹄的赶回将军府。 他将在府外穿过的衣裳换下,沐浴更衣后向西厢走去。 慕渊问道:“府中近日可有人患病?” 严锦紧随其后,“府中上下皆照二公子所说在做并未有人患病。出府归来者,皆沐浴更衣后才回到各自住处。府中大夫亦在例行诊查。” 慕天刚出书房,就见慕渊向这走来。 “哥?” 慕渊一愣,“你嫂嫂没在这玩?” 慕天总觉得胡瑶近日似是在躲着他,摇头道:“嫂嫂用过晚膳就回房了。说是昨夜没睡好回去补觉。” 慕渊止步,留下句“知道了”转身就向东厢卧房走去。 慕天目送着慕渊离去后,收回目光向睒狼与鹓扶的住处走去。 - 卧房内还燃着一盏烛火。 他近来事多总是晚归,胡瑶便为他留着一盏烛火。 慕渊放轻脚步,走到床边缓缓坐下。 床上的少女安静的睡着。 白皙的脸颊染着几分红,睫毛随着轻浅的呼吸颤动着像春未随风而落的花瓣。 慕渊伸手去握少女置于被褥外的手,滚烫轻染指尖。 他有些怔然,垂眸看去。 明灭的烛火下,胡瑶白皙纤细的手腕上不知何时起了红疹。 他猛然抬手抚上少女的额头,滚烫的额头让慕渊心头重重一滞。 “死者大部分都是先起红疹,发烧或咳嗽之后便药食不进,昏睡不醒。” “阿瑶?” 少女并未回应只是微微蹙眉。 慕渊慌了连替胡瑶诊脉都忘了。 他急匆匆向门口走去,隔着门道:“惊蛰,马上让二郎带着药箱过来。” 惊蛰心中一惊,应了声“是”。 “还有今日与阿瑶接触过的人,马上将衣裳换掉烧毁回各自住处,让大夫过去诊查。” “诺。” 慕天匆匆赶来,平日清远疏淡的神情多了一丝惊慌,“嫂嫂染上瘟疫了?” “症状相似。” “哥替嫂嫂诊过脉吗?” 慕渊怔然,勉强一笑道:“没有,我急糊涂了。” 慕天放下药箱坐到床边椅上,垂眸看少女手上起的红疹。 细看一番后,手搭上少女的腕。 慕渊见慕天收回手,问道:“如何?” 慕天抬眸看他,眸中已无一丝惊慌,“不是瘟疫,嫂嫂只是水土不服。” “水土不服。”慕渊低喃了一声,眉却皱了起来。 慕天从药箱拿出一瓶小白瓷药罐,“哥先将这药抹在嫂嫂起红疹的地方,我去备药。” 慕渊点头道:“这几日你暂住在这。” “嗯。” “让严锦替我告个假。” 慕天颔首,出了卧房。 - 胡瑶水土不服的症状,比慕渊与慕天诊断的更严重。 烧一直不退,身上的红疹退了又起。 就这样半醒半睡的躺了半月,期间全靠药汁羹汤吊着。 胡瑶病时很乖,汤药喂到嘴边便咽下,难受的厉害也只是蹙着眉不哭也不闹。 慕渊寸步不离的一直守在胡瑶身旁,凡事都亲力亲为。 半月后,烧慢慢的退了,红疹亦不再复发,但药汁羹汤喂进去,没过一两个时辰就全吐了出来,睡的时辰也越来越长。 这一睡便是足足两月。 期间,慕渊担心胡瑶昏睡不醒,隔几个时辰便想着法的哄醒她。 胡瑶总是迷糊的醒来抱着他。 慕渊学着幼时三舅母照顾他的模样,抱着胡瑶给她唱童谣。 胡瑶有时会突然唤他的名字,一遍一遍的唤着,慕渊则一遍一遍的应着。 除此之外,再无他话。 - 侍女们悄无声息将膳食撤下,将药呈给慕天。 慕天端着药坐到床边椅上。 慕渊将胡瑶抱起,以便她喝药时能舒服些。 这几日每到这时,胡瑶便会紧紧地抱着慕渊哽咽道:“慕渊,你不要我了吗?” 慕渊便会柔声道:“我要,我怎么会不要阿瑶呢。” 听到慕渊的回答,胡瑶虽然依旧紧紧地抱着他却会乖乖喝喂到嘴边的药。 等慕天一勺一勺小心翼翼的喂完,慕渊才有机会将被胡瑶紧紧抱着他的手腾出来,拿绢帕替她擦拭唇角。 胡瑶小声嘀咕道:“苦。” 慕渊,慕天闻言眉梢染上笑意。 前段时日,药喂进去除了吐就没反应,着实吓到他们了。 慕天收好药碗笑道:“嫂嫂知道苦就说明病快好了。” 胡瑶迷糊的睁眼看了慕天一会,扭头就往慕渊怀里钻,“困。” 慕渊哑然失笑,拍着她的背哄道:“睡一会吧。” 胡瑶昏昏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慕天见慕渊轻柔的将胡瑶放下,轻声道:“哥,嫂嫂如今除了有些嗜睡,身子已恢复的差不多了。今夜你也好好歇息吧,别到时候嫂嫂病好了,你又病了。” 胡瑶病的这两月,慕渊确实没睡过什么安稳觉。 白日里他若实在累了,便让二郎,侍女们替他守着,自己在榻上小憇片刻。 夜里则亲自守在胡瑶身旁不敢睡。 慕天这般说他自然也不推脱,点头就向榻走去,“你嫂嫂若有事就唤醒我。” “知道了。”慕天拿过一本医书坐到床边椅上。 第149章 魂梦与君同 烛火摇曳,守夜的侍女又换了一轮。 慕天收回搭在胡瑶腕上的手。 脉象不浮不沉,节律整齐,沉取有力。 这水土不服的病,大概再过一二月就能痊愈了。 他随手将医书放在床边柜上,闭眼揉了揉太阳穴。 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慕天睁开眼,看向床上熟睡的少女。 少女并未被门口的脚步声吵醒,苍白的脸上也难得有了些血色。 慕天又看向榻上的兄长,见他也未被门口的动静吵醒眉目才舒展开。 他起身,向房外走去。 来人是姜喜儿,她一脸焦急道:“二公子,鹓扶这几日不吃不喝,府中的兽医也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奴婢才来找……” 姜喜儿话未说完,严锦面色难看地跑了过来。 “二公子,陛下急诏,让您与少将军马上入宫不得有误。” 慕天问:“可知何事?” 严锦附耳低语,“太子突染瘟疫,病情急剧,咳血不止只怕是不行了。” 慕天一愣,“惊蛰,你亲自照顾嫂嫂,让侍女们照着方子上写的做。” “诺。” “姜喜儿,派几个人去寻兽医替鹓扶看病。” “诺。” “严锦,备两匹快马。” “诺。” 慕天嘱咐完便往卧房走去。 - “咚——” 钟声不疾不徐,前声断后声起,共敲六声。 黑暗中,胡瑶听到了钟声。 这是她被困在寒冷黑暗中,第二次听到的声音。 第一次是慕渊焦急的呼唤。 她当时想回应慕渊,可越是这么想,声音越是发不出。 她也试图从黑暗中逃离,可一切都无济于事。 胡瑶隐约觉得此刻的处境有些熟悉。 就像是她死后,魂魄被困在黑暗中一样。 她一时分不清此刻是在做梦?还是之前与慕渊在一起才是梦? 脑袋里的记忆混乱成一团,口中也不知为何越发苦涩。 眼前逐渐清晰的画面都在告诉胡瑶。 她死了,之前与慕渊在一起的日子,不过是死时的黄粱一梦。 胡瑶看到慕渊一袭丧服的跪在殿内,沉静得如冰雕玉砌的雕像。 她看不清牌位上的名姓,看不清金丝楠木棺材里躺的是何人。 她深深的望了慕渊一眼,飘了出去。 在看到满城缟素时,她忽然猜到棺材里躺着的是谁。 胡瑶飘回殿内,坐到慕渊身旁。 慕渊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但胡瑶知道他在难过。 一个是他视为父亲的人,一个是他视为兄长的人。 胡瑶想无论是哪个,他都一定很难过吧。 她轻唤着慕渊的名字,一遍一遍的唤着,哪怕她知道慕渊听不到。 慕渊在殿内跪了不知多久,梁帝来了。 胡瑶看到梁帝时,有些莫名的心虚。 毕竟在那之前,她还以为棺材里躺着的是梁帝。 梁帝面色难看极了,还未开口说话便咳出血来,吓得胡瑶一激灵。 紧跟在梁帝身后的人,脸色显然也没比她好多少。 慕渊匆匆上前扶着梁帝,略带责备的唤道:“陛下该好好养病的。” 梁帝咳了几声,“父皇有话与你说。” 胡瑶有些惊讶。 哪怕她从梦中知晓慕渊是梁帝义子,可她从未听过梁帝在慕渊面前这般自称。 慕渊颔首,扶着梁帝往旁边的屋走去。 胡瑶飘起跟上。 “啪。”常公公将门关上,领着众人退到外间。 胡瑶:??? 她万万没想到死后做鬼,还会被关在门外。 胡瑶有些烦躁,感觉身子都开始发烫,口中的苦味越来越浓。 就在她想自己是不是要魂飞魄散了,门突然开了。 风雪迎面而来。 胡瑶费力的睁开眼却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 漫天飞雪飘至谷下。 山谷两侧绝壁徒起,峰岩林立,谷底道路更是蜿蜒崎岖,人若入谷中,如死路掘一门。 耳边忽然传来阵阵马蹄声,胡瑶回眸看去。 烈烈白日里狼烟四起,战鼓如雷,飘扬的狼师战旗向这奔来。 千军万马中,胡瑶看到红袍金甲的慕渊策马而来。 他与她擦肩而过,最后只留给她一个打马而去的背影。 胡瑶心中一绞,想跟上慕渊却被风雪困在原地。 风雪中,她听到慕渊的声音。 少年朗声道:“此战若胜,泼天富贵我与诸君共享。若败,我与诸君共生死。陛下此刻在锦城等我等捷报,我等当如何?” “战!” “死战!” 震耳欲聋的呐喊声盖过风雪声。 随之而来的是刀枪入骨,战马嘶鸣。 两支翎箭尖啸着与她擦肩而过。 “少将军!” “攻城!” 胡瑶听到将士的惊喊声,慕渊的决断。 涧狼峪之战的念头浮上她的脑海。 胡瑶心中惊惧,匆匆抬手挡住眼前风雪,微眯着眼透过指缝看去。 她脸色刹时苍白。 血染战旗,刀折矢尽,马血沾蹄。 慕渊不知何时从马上跌落,以枪铸地踉踉跄跄的站起。 胡瑶极力遏制着内心深处的惶恐不安,一双腿颤的难以站立。 一支翎箭擦过她的脸颊射向慕渊。 “慕渊!”她绝望的呼唤着,祈求老天让慕渊听到她的声音。 胡瑶不明白箭为何会从身后来,那里分明是梁国人自己的位置。 翎箭擦过慕渊的脸颊落在地上。 胡瑶强忍着泪,跌跌撞撞的向慕渊跑去。 长枪落地。 她的少年终在她跑到他面前时,昏死过去。 伤在双膝,伤口很深,额上也不知何时受了伤。 胡瑶试图给慕渊止血,可根本碰不到他。 “慕渊,醒醒,不要睡!” “慕渊,不许睡!” “慕渊,你不要我了吗?” 她哭着喊着想抱起他,可什么回应都没有什么也碰不到。 慌乱中她听严锦,林延的声音,抬眸望去满天飞雪。 不,满天翎箭飞来。 胡瑶突然明白为何翎箭会从身后来。 因为狼师里有叛徒。 泪水氤氲了视线,胡瑶胡乱的擦拭掉,再次看清时愣住了。 眼前已不是涧狼峪的战场,而是她与慕渊的卧房。 胡瑶努力平复心情,试图猜测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是为何。 除了她此刻是在做梦或所见是重生前的事,她找不到第三个解释。 胡瑶环顾四周,发现卧房里没有她生活过的痕迹。 她走出卧房,看到侍从正在搬箱,侍女正在收拾。 姜喜儿背着包袱向众人辞别,严锦,惊蛰皆不在场。 此情此景,倒是像极了慕渊痴傻,慕天带他归乡的场景。 胡瑶目送着姜喜儿离去,飘荡在东厢寻找慕渊。 终于,她在东厢院中的梅树下找到了慕渊。 第150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慕渊坐在椅上,低垂着头把玩着什么。 胡瑶凑到慕渊身旁看他手中的物件。 一对玉芍药蝴蝶发簪。 胡瑶觉得有些眼熟,细看一番想起她有一对一模一样的,是二郎在藏锦庄送她的。 “哥。”慕天的声音传来。 胡瑶转头看去,只见慕天走了过来。 慕天与她初见时没什么区别,淡漠疏离,一点也不像相熟后的二郎。 胡瑶想如果慕天是来带慕渊归乡,那她就随他们一起离开。 等她知晓他们家乡在何处,她就再回南魏看父皇母后与阿弟。 慕天蹲在慕渊面前,柔声道:“哥,我们今日归乡好不好?” 慕渊垂眸看了一会慕天,将手中的发簪递给慕天。 慕天虽有些困惑,但还是接了过去,“不要了?” 慕渊眨着明亮的凤眸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胡瑶看着这样的慕渊,总觉得稚气的可爱。 “哥要说出来,我才能明白。” “给。” 慕天看着手中的发簪,“给我?” 慕渊猛地摇头。 胡瑶脱口而出,“给谁?” 话问出口,胡瑶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朵,心中不免庆幸没人听得见。 慕渊歪着头笑了笑,“给公主。” “公主?”慕天怔然,看着手中的发簪陷入沉思。 他记得大梁只有一位从南魏来和亲的公主,好像是叫永乐公主,不过人已经死了。 若人没死,兄长又喜欢倒也不是不能夺过来。 慕天这样想着顺口就问道:“哥是让我将这对发簪给永乐公主?” 慕渊点头,“给公主,给胡瑶。” 胡瑶闻言心中又喜又悲的,喜慕渊待她的心意,悲她已是个死人。 “胡瑶?”慕天重复了一遍。 慕渊点头拍手,“胡瑶。” “哥喜欢公主?喜欢胡瑶?” 胡瑶忍不住回答道:“当然喜欢,还喜欢的不得了。” 慕渊不假思索道:“喜欢。” 胡瑶眉眼带笑,有些得意地朝慕天扬了扬下巴,“听到了吧。” 慕天将侍从端来的药递到慕渊手中,“哥乖乖把药喝了,我就帮哥把发簪给胡瑶。” 慕渊捧着药,“真的?” 慕天点头,“真的。” 胡瑶单手托腮,看着慕渊将药喝完,不禁觉得自己嘴里也有些苦,忍不住嘀咕了声“苦。” 慕渊喝完药,扯了扯慕天的衣袍,“我乖乖吃药可以见到公主吗?” “可以,只要哥乖乖吃药,好好养病,归乡后我就让哥见到公主。” 慕夫虽不知那永乐公主的样貌,但定有人知晓。 他想到时寻个容貌相似的女子,暂养在兄长身边也未尝不可。 慕渊显然对慕天这个回答不甚满意,将盖在膝上的毯扯掉闹起脾气,“现在见。” 胡瑶嘀咕道:“夫君这不是为难二郎嘛。” 她都死了,怎么见啊! 总不能把她尸体挖出来见吧。 说起来当初她的尸身藏哪里了? 慕天拾起毯,耐心的哄着慕渊,“好,现在……” 话未说完就被气喘吁吁跑来的侍从打断,“二公子!” “何事?”慕天将毯重新盖在慕渊膝上。 侍从神色难看,似是受了惊吓。 “奴才们整理行囊时去了趟冰窖。冰窖里那间少将军下令不许人进的屋,门开了。” 侍从小心翼翼地看了慕渊一眼,低声道:“奴才担心里面有少将军的贵重之物,便独自进去看是否需要一并带走,谁知里面竟是、竟是……” 胡瑶好奇的不行,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一具女尸。” “咚——”洪钟震响声与四面八方而来。 胡瑶黛眉紧蹙,暗骂这钟早不敲晚不敲偏在侍从说话时敲。 她没听见侍从的话,明眸眨了眨眼前的场景就又变了。 “真是见鬼了。”胡瑶小声嘀咕了句,推开眼前的门。 门开了,钟声却未停止。 胡瑶又看见了慕渊,他又是一袭丧服的跪在殿内。 胡瑶坐到慕渊身旁,陪着他等梁帝。 她暗暗发誓这次决不能被常公公关在门外,只是等了许久都不曾等到梁帝。 眼前的慕渊开始有些模糊。 胡瑶奋力伸手想抓住他,手却扑了个空。 刺骨的寒风呼啸着从耳边吹过,她眼前已是雪埋尸骨的涧狼峪。 风雪中,狼师军旗在城门上风扬仿佛在告诉胡瑶梁国此战大捷。 未断的钟声震耳欲聋,仿佛要敲上几万下才肯停。 眼前的涧狼峪又变成了将军府。 将军府内人去楼空。 胡瑶飘飘荡荡的坐到东厢院中的秋千上。 她盯着那间她与慕渊的卧房愣了神。 她想或许现在才是梦。 梦醒了,慕渊就在眼前勾着唇朝她笑。 胡瑶起身飘了过去,推开卧房的门。 她又看到了之前看到过的一切。 穿丧服的慕渊,风雪中的涧狼峪,人去楼空的将军府…… 画面不断的重复,胡瑶不知自己看了几遍,直至眼前突然明亮起来。 富丽堂皇的宫殿,花草繁盛的庭院,还有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年。 少年背对着她蹲在山石的一角念叨着什么。 胡瑶飘到少年面前,只见他拿着一把折扇,看着扇上的字念叨着,“江明远是谁?” 胡瑶的目光被眼前少年的脸吸引。 她刚才匆匆一瞥,还以为眼前的少年是幼时的慕渊。 不过此刻细看,便发现两人只是眉眼有些相似罢了。 胡瑶:!!! 这不会是慕渊与旁的女子的孩子吧! 不过想想她都死了,总不能让慕渊为她当鳏夫,不对,她死前压根没嫁给慕渊啊! 胡瑶也不管少年听不听的到,叉着腰站在他面前问道:“小子,你父亲母亲是谁?” 少年一愣,站起来就跑。 胡瑶怔然。 这是听见了? 第151章 生死同梦醒 身后传来脚步声与熟悉的男声。 胡瑶一愣,转身看去。 她眼都未眨一下的盯着行至眼前的男子。 慕天? “慕持悦。” 少年被唤了名字,一脸不乐意的走到男子面前。 “父皇。” 父皇?! 这孩子的父亲是慕天?! 二郎不仅称帝还有个俊俏的儿子? 胡瑶清瞳微睁,感觉整个鬼都不太好了。 慕天摒退了宫人,冷着脸道:“谁让你动你母后的扇子?给朕。” “不给!” “别让朕说第二遍。” 少年显然有些怕自己的父亲,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扇子递给慕天,扔下一句“我再也不要理父皇母后”就跑了。 慕天看着手中的扇子叹了口气,唤来宫人,“派人跟着太子。” “诺。” 等等! 二郎在这,那慕渊去哪里了? 二郎的夫人又是谁? 胡瑶正苦思冥想,抬眸见不远处身穿华服的女子缓缓向这走来。 她手扶上额,不禁觉得是她要魂飞魄散才会看到这样离谱的画面。 以云! 慕天的夫人是徐以云! 江明远呢? 慕天将手中的折扇递给徐以云。 徐以云打开手中的扇,指尖抚过扇面。 胡瑶想起少年看扇时的低喃,忍不住探头看去。 扇面上除了江明远的名字,便只有一句“吟上多白云,只可自怡悦”。 胡瑶不知为何想到了李皇后与梁帝。 她觉得不该是眼前这样。 “每次看到这扇时,我总觉得他说不定哪日就会像在西凉时一样,找到我对我说:“徐以云,我来接你回家了。” 徐以云看着手中的扇,低喃道:“原来已经去世那么久了啊。” 去世? 江小公爷去世了? 胡瑶清瞳微睁不太敢相信。 慕天垂眸道:“一切都会如愿的。” 徐以云合扇看向慕天,“若真如愿了,就不会有持悦了。” “但会有一个父母相爱而出生的孩子。”慕天浅笑道:“持悦不是一直想知道江小公爷的事嘛,等会去告诉他,他会明白的。” 徐以云颔首道,“若真如愿了,二哥哥想做什么?” 慕天抬眸淡淡的说道:“照顾好母亲,兄长。大概还想认识一下那位让王承允终身不娶,让兄长以命换命的永乐公主吧。” “咚——” 胡瑶正听到慕天提到慕渊,就被震耳的钟声盖过了慕天的话。 胡瑶咬唇骂了句,“破钟。” 震耳的钟声由响变轻,最终悄无声息。 眼前的人渐渐模糊,声音也越来越缥缈。 胡瑶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徐以云带着笑意说的。 她说:“若早些认识,说不定我与她会成为好友。” 胡瑶不知徐以云说的是谁,但心中不知为何因这话感到欢喜。 - “轰——” 雷鸣裹着暴雨坠下。 床上的少女被声响惊醒,缓缓睁开双眸,映入眸中的是水粉床幔。 她记得这是她与慕渊卧房的布置。 胡瑶明眸微眨愣了一会儿,缓缓抬起无力的手拍了自己一巴掌。 “疼。”她低喃了一声,眼角眉梢却染上了笑意。 原来不是梦呀。 她是真的嫁给了慕渊。 欣喜过后却是说不出的难过。 胡瑶记不起梦的最后她看到了什么,但她却清楚的记得涧狼峪之战慕渊为何会受伤。 狼师精骑里怎么会有叛徒呢? 胡瑶正想起身,床幔便被掀起。 惊蛰又惊又喜的看着她,见她想起身忙上前扶起她,还不忘提醒侍女去通知慕渊与慕天。 姜喜儿与侍女们喜上眉梢,忙前忙后的端水备膳。 “夫君……” 胡瑶被自己沙哑得像被砂石磨过的声音,吓了一跳。 惊蛰递来一杯温水,“少夫人先喝些水,奴婢会将您昏睡时发生的事都同您说。” 胡瑶点头接过,捧着杯盏边喝边听。 “少夫人您昏睡四月有余。” 四月有余? 胡瑶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惊蛰与姜喜儿。 两人点了点头。 惊蛰接着说道:“前几日一直高烧不退,后来烧退了又开始起疹,两月前症状好了可人却一直昏昏沉沉的睡到现在。” 姜喜儿道:“少夫人,您是不知道那段时日少将军与二公子整日整夜的守在您床边照顾您,吓的奴婢夜里都躺房中偷偷哭呢。” 胡瑶道:“让你们……担心了。” 姜喜儿道:“少夫人您别说话,说多了喉咙该难受了。” 惊蛰含笑接过胡瑶递来的杯盏置于柜上,“少夫人病时,宁平郡主与王家夫人也来看过。” 胡瑶颔首,拍了拍姜喜儿与惊蛰的手。 惊蛰垂眸,替她捻好被角柔声道:“少夫人病的这四月发生了许多事。” “太子突染瘟疫不过三日便病逝了,陛下心痛不已急火攻心,致使旧疾复发,一月后也崩世了。” 胡瑶只觉得耳鸣吵人,连惊蛰的话都要听不清了。 怎么会这样? 她分明记得前世锦城根本没有瘟疫,太子与梁帝也不是因此逝世了! 所以即便她好好的活着,太子与梁帝依旧会逝世。 难道她的重生,改变不了前世已发生的事?那她为何没像前世一样死去?又为何会重生? 这是不是代表涧狼峪之战,慕渊也一定会去。 胡瑶心中百味杂陈。 惊蛰还在娓娓道来,“陛下病时,封少将军为骠骑将军行太尉之权。今日新帝登基,所以少将军才不在府中。” “新帝……是谁?” 胡瑶清瞳微睁,握着惊蛰的手紧了紧。 “帝十子,谢惠。”少年清冷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谢惠,小十竟是新帝。 “嫂嫂该喝药。” 胡瑶闻声看去,就见慕天端着药走了过来。 惊蛰起身向慕天行礼后,柔声同她说:“少夫人,奴婢与喜儿去给您备些吃食。” 两人也不等她回答,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忽儿,房中只剩她与慕天。 胡瑶虽知有侍女在外间候着,可年后庆喜宴上梁国太子说过的话犹在耳边。 第152章 叔嫂之间礼不通问 “孤听派去将军府的侍从说,渊儿不在府中时,你常去慕二处玩耍。” “大梁男女虽可在大庭广众之下闲聊,但绝不可孤身共处一室。叔嫂之间更当礼不通问,永乐以后切莫再去了。” “往后宴会等场所须多带些侍女,切记莫像今日一样只带一个。孤不知南魏有没有这规矩,但你如今在大梁就该守大梁的规矩,可明白?” 胡瑶垂着头不答话。 她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规矩,梁国的规矩可真多。 她们南魏民风开放,男女不设大防,婚嫁自由。 别说未成婚了,就是婚后女子养侍君,逛乐场的也不在少数。 什么礼不通问,她听都没听过,而且太子现在将她叫来训话,可不就算是他说的与外男共处一室嘛。 “看来不仅不明白,还不服气。到底是小渊太惯着你了。” 胡瑶听太子话中有责备慕渊之意,摇头道:“没有不服气。” 太子像是看穿她的心思,说道:“你既为小渊着想就应当明白你嫁与他,一言一行皆代表他,不可有半分差错。若你还像在南魏时一样不与男子避嫌,这悠悠众口会如何说你,说小渊,你应当明白。” 事关慕渊,胡瑶心中在意脱口而出,“我明白了。” - 药勺递到唇边时,胡瑶才从太子的话中回过神。 “嫂嫂,喝药。” “我、我自己来。” 胡瑶拿过唇边的药勺置于药碗中也不等慕天反应,拿过他手中的药一饮而尽。 “好苦。” 她嘟囔着起身,想给自己倒杯水却不想因躺了太久,双腿无力整个人向前跌去。 慕天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胡瑶默默甩开慕天搀着她胳膊的手,坐回床上还默默的往里挪了挪。 她正打算开口唤外间的侍女,就听到慕天问她。 “嫂嫂是在躲我?” 胡瑶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她醒来时惊蛰告诉过她,她病时都是夫君与二郎在照顾她。 她如今这样,未免太没良心了。 慕天冷笑了一声,“原来嫂嫂真的是在躲我。嫂嫂若讨厌我直说便是,我……” 胡瑶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我不讨厌二郎,只是才知道梁国的一些规矩。” 慕天一愣问:“什么规矩?” 胡瑶听到慕天冷言冷语的问她,忍不住抬眸看去。 少年平日淡漠的脸上,难得一见的蹙起了眉看着更唬人了。 胡瑶有些怕这种神情的慕天。 她手指绞着衾被,声如蚊呐道:“我近来才知晓在梁国做嫂嫂的是不可跟小叔子问候、玩耍,应当互不接触以避嫌疑。” 慕天蹙眉问:“谁同你说的?将军府没这规矩。” 难怪年后她见到他时,神情古怪连西厢都不来了。 “太……先太子说的。” 慕天听到是先太子倒也不意外。 规矩虽不假,但兄长都没让他守,他自然不在意这规矩。 “规矩虽有,但并非一定要守。” 慕天眉梢不自觉地挑了一下,说出口的话温柔了许多。 “大梁权贵世家的规矩,素来比寻常人家多,但这规矩也是根据家中情况定的,并非所有规矩都一样。” 胡瑶迟疑了一下,“当真?” 慕天循循善诱道:“嫂嫂想若将军府真有这规矩,成婚当日兄长就不会派我给你送吃食,亦不会让我教你学字,他该给你请个女先生才对。” “我若没记错嫂嫂在宫中时,先皇曾派王公子教你大梁话,若真按规矩来,先皇便不该派王公子。” 胡瑶清瞳微眨,点了点头。 她觉得慕天说的不无道理,俨然忘了当初王承允教她梁国话时,嬷嬷宫人站了半屋。 唯一一次没站半屋,还是因为太子突然叫王承允进宫,他顺路给她送了荷花酥。 此刻比起规矩礼教,有另一件事更吸引胡瑶。 她接过慕天递来的糖果子,将藏在心中的疑惑问出口。 “二郎,嫂嫂问你件事,你可要如实跟嫂嫂说。” 慕天见胡瑶一脸神秘的凑了过来,知她不再避他,眉舒目展道:“嫂嫂问吧,我定如实说。” “我与你兄长成婚那日,他到底因何事离开?” 若非慕天突然提起成婚那日,胡瑶都该忘了。 这事慕渊至今都未提过。 慕天眸光微动,不假思索的答道:“陛……先皇临时派兄长去处理件事,具体是何事我也不清楚。先皇如此安排,想必是不想让人知晓。” 胡瑶觉得慕天回答的太快了。 若不是她突然问他,定会以为是慕渊与他事先串通好的。 胡瑶盯着慕天看了一会,见他神色如常并没任何可疑的破绽,又想慕天没理由骗她便点了点头。 她动了动有些无力的脚,准备问问慕天她昏睡时除了国丧还发生过何事。 话还没问出口,就听到慕天唤她。 “嫂嫂。” “嗯?” “对不起。” 胡瑶怔然,抬眸看去。 慕天低垂着头像个犯错的孩童。 胡瑶问:“好端端的,二郎为何道歉?” “鹓扶今晨过世了,是我没照顾好。” 鹓扶自慕天归家后一直由他养着,比起她与慕渊,慕天应当更难过。 胡瑶抿了抿嘴宽慰道:“鹓扶在时,二郎将它照顾的很好。二郎没有对不起鹓扶也没有对不起我。” “……嗯。” 两人一时都未再开口。 房内静的连外间侍女们说话声都听得到。 “少夫人如今醒了,是不是表示病已经大好了?” “自然是大好了。” “好想进去看看少夫人啊!” “不要命了,二公子还在里面呢。” “你们说咱们躲在外室,独留少夫人与二公子在房中会不会不太好,毕竟叔嫂之间当礼不通问。” “有什么不好?之前将军不是还让二公子陪少夫人去藏锦庄。” “对,少将军还嘱咐过我们他不在时,可带少夫人去二公子处玩闹。” “我这不是担心外面的人知晓后胡言乱语嘛。” “将军府内的事,外面的人如何会知晓。” “就是,就是,除非府中有叛徒。” “有也不怕,若真有人敢胡乱非议少夫人,就让少将军或二公子派人将非议的人给咔了。” “对,谁敢乱说就让他赔命。” 胡瑶:!!! 这还是平日在她面前贴心温柔的侍女们嘛。 等等! 她们刚才说到了叛徒? 第153章 冥冥重泉哭不闻 狼师的叛徒会是谁? 若避不开涧狼峪之战,她当如何做?陪慕渊上战场吗? 她之前虽跟慕天学了几招保命的剑术,但她若真上战场,只怕会拖慕渊后腿,让他分心。 这对慕渊没有任何好处。 胡瑶皱着脸,抬眸问慕天。 “二郎,夫君何时回来?” 无论有无叛徒,胡瑶都一定要告知慕渊让他有所提防。 慕天只当胡瑶是想兄长,柔声道:“已派人通知兄长,想必很快就会回来。” 他见惊蛰,姜喜儿提着食盒走来,“嫂嫂先用膳吧。用完膳,兄长说不定就回来了。” 胡瑶被慕天这么一说,倒是真觉得饿了,颔首应了声:“好。” 直至她用完膳,沐浴更衣歇下,慕渊都没回来。 许是这段时日睡多了,胡瑶此刻躺在床上格外清醒。 她坐起身,百无聊赖的盯着床幔外燃着的烛火发呆。 胡瑶沐浴时,从姜喜儿那里听说父亲母亲在梁帝崩逝后回来过,慕渊还与父亲吵了架。 “奴婢还是第一次听到少将军与老爷吵架。老爷从书房出来时脸色难看极了,第二日便回边关了。” “将军去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没过多久也回边关了。” “将军走时特意将少将军与二公子唤去北院,奴婢瞧着定是将军知道了些才将少将军与二公子唤去。” 知道了什么? 胡瑶不知为何想起了去年秋猎前的那场晚宴。 茳北人说慕渊与茳北皇太孙容貌一般无二,而父亲又是在战乱失忆时遇到母亲。 若她当初的猜测是真,父亲真的与茳北先太子是双生子。 母亲知晓真相后当如何自处? 慕渊又当如何自处? 为何梦中她只见到慕渊与慕天却不见父亲母亲? 胡瑶心中烦闷,连烛火晃了一下都觉得烦。 慕渊就是在这时回来的。 他脚步很轻,行至床边时,胡瑶才意识到慕渊回来了。 她撩开床幔,两人便四目相对了。 少年紫袍官服,眸中闪过一瞬的诧异。 胡瑶冲慕渊笑,轻声唤道:“夫君。” 顿时,熟悉的奇?香将她包围。 她被慕渊抱到怀中。 慕渊抱的很紧,脸埋在她颈窝,用沙哑的声音慢慢道:“阿瑶……我没父皇与长兄了。” 明明是再平淡不过的语气,却让胡瑶如坠冰窖,胸口绞痛。 梦中穿丧服的慕渊,没有说过这话也没有哭。 胡瑶不知梦中的慕渊压抑了多久,但她知道紧抱着她的慕渊,此刻正压抑着情绪。 她抱紧慕渊柔声道:“夫君,难过的话就哭出来吧。” 泪落在颈窝是凉的,少年无声的哭泣着。 胡瑶伸手抚上慕渊轻颤的脊背。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架上少年常穿的红锦袍被风吹落至地。 屋檐雨水,悄无声息坠下。 麟德三十二年夏末,新帝继位,改元兴和。 - 雨过天青。 胡瑶托着腮,望着架上慕渊常穿的红锦袍。 她有多久没见慕渊穿红衣了? 一日?一月?半年? 自那夜慕渊抱着她落泪后,她就再没见过他穿红衣了。 他穿着紫袍官服,忙得膳食都来不及用,连她告诉他狼师可能有叛徒,他也只是颔首道了声“知道了”,便又匆匆进宫了。 直至入秋,慕渊也未带她回南魏避暑,他们亦没去跑马登高。 她在书房陪着慕渊,偶尔也会与他一起处理公文。 慕渊教她时很有耐心。 无论她的问题有多古怪,慕渊都会一一解答。 胡瑶也是那时才知晓,从政便如同刺绣。 千丝万缕或明或暗的线,每一根都紧密交缠又各不相干。 他们织成宏大的绣面,若稍有不慎走错一针便会影响整副绣面,是及时止损或将错就错都得瞧准。 断线,换线时手得稳,心得静亦不可犹豫不决。 胡瑶到底是半路出师的学子,虽学得快,但也只不过是在慕渊帮助下处理些简单的文书。 其实她哪里是想学什么政事,她若是真想学,当初便不会来梁国。 她只不过是想多点时间陪在慕渊身边。 新帝登基后,慕渊就变得很忙碌。 忙到每日她晨起,床边的位置都是凉的,忙到每夜她入睡后,他才匆匆回府歇息。 偶尔人在府上也是在书房,她便寻了借口在书房陪他。 这一陪,从夏日陪到冬日。 离除夕还有一月时,锦城下起了雪。 胡瑶抱着汤婆子,窝在书房的榻上看窗外急雪舞回风。 风大,雪更大。 这样的日子,最适合窝在房中烹茶赏雪又怎会有人冒着风雪出门呢? 是啊,怎么会有人往书房走来呢? 风雪中渐行渐近的身影,让胡瑶微微一愣。 等看清来人时更是惊讶不已。 他为何会来? 胡瑶不自觉地回眸看慕渊。 慕渊听到她的动静抬眸看她,“阿瑶,若是困了,就进里间小憩一会吧。” 胡瑶摇了摇头,指着门口道:“夫君,王承允来了。” 慕渊眉梢微挑了一下,看向门口。 门被侍从推开,王承允裹挟着风雪走了进来。 侍从接过王承允的披风退了出去。 王承允显然没想到她会在书房,微愣了一下行礼道:“少夫人。” 胡瑶微微颔首起身,“王大人。” 就是在这时,门又被推开了。 慕天走了进来。 他淡淡的扫了王承允一眼,目光便落在胡瑶与慕渊身上。 “哥,嫂嫂。” 胡瑶看到慕天才想起,晨起时慕渊与她说过今日要出门,还说他出门前二郎会来接她去西厢玩。 谁知慕渊还未出门,王承允就来了。 胡瑶原想听听两人说些什么,谁知二郎竟来接她了。 她还在想找什么借口留下。 慕渊已取下架上的披风,替她细心系好。 他在她耳畔柔声低语道:“阿瑶,先去西厢玩会。这里的事,我晚些时候再同你说,好吗?” 胡瑶深深的望着慕渊,虽想留下但还是点了点头,“夫君要说话算话。” 慕渊应了声“嗯”后,看向慕天道:“外面风雪大,路上照顾好你嫂嫂。” 慕天淡淡的应道:“知道。” 胡瑶微微福身算作行礼道:“王大人告辞了。” 慕天神情淡漠的瞥了王承允一眼,冷冰冰的说了声,“告辞。” 王承允倒也不在意慕天的态度,目光落在胡瑶身上颔首道:“雪天路滑,少夫人慢些走。” 胡瑶的“嗯”字还未说出口,就被慕天扯着手腕拉出了书房。 慕渊挑了挑眉。 王承允微微蹙眉,直到胡瑶与慕天上轿后才收回目光。 他看向慕渊,语气略带责备。 “叔嫂之间当礼不通问,将军不该让公主与幼弟这般亲近,公主不知这规矩,将军难道还不知吗?” 慕渊笑了声,答非所问道:“王大人会休妻另娶吗?” 第154章 万死或有一生 王承允微微一怔,“什么?” 慕渊斟了杯茶递给他,“我是问王大人会休妻另娶吗?” 王承允接过杯盏,沉默一会道:“不会。” 慕渊对王承允的回答并不意外。 王承允就像胡瑶说过的一样,若娶妻即便不爱也会与妻子相敬如宾的过一辈子。 “王大人此刻后悔吗?” “在下不知将军指的是什么?” “自然是指当初王大人在江国公府与叶家小姐达成协议,娶她为妻的事。” 王承允皱了皱眉并不答话。 慕渊给自己斟了杯茶,“那日吃味的厉害,倒是连叶小姐何时到的都未察觉。事后王大人突然要娶妻,娶的还是我夫人的友人,免不得查了查。” 慕渊喝了口茶,“王大人既不打算休妻另娶,还是早些告诉夫人吧,免得令夫人又生出些别的心思。人嘛,总是贪心的。” 王承允道:“将军慎言。” 慕渊勾着唇笑道:“不过是给大人提个醒,若非我知大人娶妻是为让我心安,叶小姐在将阿瑶当成高嫁的筹码时,她就该死了。” 王承允垂眸看着杯中的茶,“此事在下也有过错。” “是啊。”慕渊放下杯盏向楠木柜走去,“王大人不该那么早娶妻的,若不娶,崎城之行我若战死,王大人便可娶阿瑶,不过以阿瑶的性子也不一定会嫁。” 王承允蹙眉,“所以将军方才问我会不会休妻另娶?” “是啊,王大人现在可是后悔了?” 王承允如实答道:“……是。” 慕渊朗笑了几声,从楠木柜的暗格中取出一封信与一个紫檀盒。 “大人今日冒着风雪前来,应当不是为了让我调侃吧。” 王承允放下杯盏,“崎城之行,陛下如何说?” “雪停,军行。” 慕渊将手中的信展开,“陛下对崎城势在必得,没有回旋的余地。” 王承允道:“前几日殿上,将军说过崎城地势复杂,易守难攻。若强行攻城凶险万分,将军有几成把握?” “一成。” “一成?” “嗯。” 王承允面色变得凝重,“将军只有一成把握,崎城便不能去。在下会再与几位大人一同上书,请陛下收回成命。” 慕渊挑眉笑道:“大人们若再上书,只怕雪未停就该行军了。” 王承允道:“将军就没有不去之由?” 慕渊颔首道:“王大人当真觉得陛下要的是崎城?” 王承允一时无言以对。 他心中了然,陛下要的是权势仅次于他之人的忠心与听话。 此行确实是非去不可。 王承允沉吟片刻,终是将心底话问出口,“崎城之行凶险,将军只有一成把握。若将军战死,公主当如何?!” 慕渊轻描淡写道:“归国。” 王承允急了,“慕渊!你不能自说自话的替她做决定!” “可惜我这人向来是自说自话的。” 慕渊将信递给王承允,“玄清一月前寄来的,说是从一本册子里找出。” 王承允接过信,垂眸看去。 因时日太久,纸上的字有些模糊,但依稀能看清上面写着“今生命换禁术成,来生命换故人生”。 王承允下意识的攥紧信。 他早在慕渊归还他匣子后,就知晓了公主重生之事。 前世的他,亦是知晓并参与其中之人。 前世的慕渊用命换来公主的生,只是让王承允没想到的是重生之事竟还牵扯到今生。 王承允将信递回叹了口气,“当真是自说自话啊。” 慕渊并未伸手接过,只是将他手中的信笺翻了一面,示意王承允接着看。 王承允垂眸看去。 信上写:天道承负,唯崎城之行,万死或有一生。 王承允将信递回,“可信吗?” 慕渊随手将信笺扔入炭盆,“可信。” 王承允问:“这字迹与刚才的不同,将军知是谁?” 慕渊望着炭盆中烧成灰烬的信笺,语意沉沉道:“慕二郎,慕天。” 王承允目光微微一动,“想必这破解之法是那位慕二公子煞费苦心寻来的。崎城之行还望将军珍重。” 慕渊略微颔首,将桌上的小紫檀盒递给王承允。 王承允打开手中小盒,取出里面的信笺看了一眼,愣了。 “将军这是何意?” “我若战死,便有劳王大人将这盒子送与阿瑶。” “将军,慎言。” “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为何是在下?” “因为交给二郎,他不会给。” 王承允合上紫檀盒,“好,在下等将军凯旋归来亲自取回。” 慕渊挑眉笑了声,“难怪阿瑶总想让王大人当男宠,当真是大度君子啊。” 王承允面上一红,轻咳一声正色道:“在下成婚了。” 慕渊调侃道:“亏得成婚了,否则废起手脚来颇为麻烦。” 王承允并未接慕渊的话,淡淡道:“后悔吗?” 慕渊道:“不后悔。” 王承允含笑向慕渊行礼,“在下祝将军劫后余生,与公主白头偕老。” 慕渊回礼道:“借大人吉言。” “在下告辞了。” “大人慢走,我便不送了。” 王承允颔首,接过侍从递来的披风。 慕渊望着王承允消失在风雪中的背影,沉吟片刻道:“将人从王家撤出吧。” “诺。” “等等。”慕渊唤住了准备行动的暗卫。 暗卫道:“主子?” “叶菁身边留一个。” “是。” - 窗外霜风雪月,屋内烛花摇影。 少女双颊的潮红还未褪,抬起氤氲了水汽的明眸看慕渊。 慕渊指腹调戏般在胡瑶脸颊蹭了蹭,“累了?” 胡瑶“嗯”了一声,主动抱着慕渊撒娇道:“夫君。” 慕渊眉梢微挑等着她说下去,她今夜如此缠人定是有目的。 胡瑶确实有目的。 她的目的,无非就是问问慕渊今日在书房与王承允聊了什么。 毕竟慕渊之前说晚些时候同她讲,可谁知后来他却绝口不提。 此刻床笫情浓,她觉得是问话的好时机。 第155章 风雪别离天 胡瑶心里斟酌一番轻声问:“夫君今日在书房与王大人谈了什么?” “谈了谈崎城之行。” 胡瑶神情不免有些迷茫,“崎城?” 慕渊伸手把胡瑶额前的几缕发丝绾到耳后,“梁茳两界的一座城池,陛下想要。” “陛下初登帝位,当先稳朝纲安民心,此时怎可动兵攻城?” “陛下心急。” 胡瑶觉得有些荒谬,“再急,攻城掠地之事也需缓缓图之。” 大约是见她面色古怪,慕渊将她揽到怀中,非常轻地笑了声,“自然也有大人屡屡进谏劝阻陛下,但陛下执意如此。若无意外,雪停便行军。” “雪停,夫君便要出征了?” “嗯。” 胡瑶坐起身看着慕渊,“崎城之行,夫君可有把握?” 慕渊扯过床拦上的寝衣披在胡瑶身上,“崎城地势易守难攻。城外有一谷蜿蜒崎岖,攻城必入谷,谷中生死参半。” 胡瑶心下一惊,脑袋轰地一声像要炸开,“崎城外的谷可……可叫涧狼峪?” 慕渊愣了一下,拾起眼眸看她,“叫涧峪关。” “涧峪关……涧狼峪……” 胡瑶低喃着,不安害怕的情绪如同匕首剜着她的心。 她曾听过涧峪关的名字,但从未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她抓住慕渊的手,“夫君不要去涧峪关!不许去!” “阿瑶?” 她瓮声道:“夫君不去好不好?” 慕渊轻抚着胡瑶的背,附在她耳畔轻语道:“天子诏,非去不可。” 胡瑶抬眸看慕渊。 长睫在慕渊的面容上,落下一道黯然的鸦青之色。 她到嘴边的“为了我,不去可不可以?”变成了“若此行明知会受伤,夫君也非去不可吗?” “非去不可。” “为什么?” 慕渊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凝暗之色,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恣意慵懒的模样,“阿瑶,我是大梁的臣子啊。” 胡瑶搂紧他哽咽道:“可夫君也是阿瑶的夫君啊。” 慕渊含笑沉声唤她,许诺道:“阿瑶,生当复来归,死……” 话未说完,薄唇便被少女的唇堵住。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胡瑶不要慕渊这样的许诺。 她羽睫微颤,泪便落了下来,说出口的话却万分笃定。 “夫君不会死的。” 涧峪关一战虽凶险万分,但慕渊并不会丧命,只要避开受伤之处便不会痴傻。 即便避不开,最坏的结果就是痴傻。只要慕渊能活着,她定会找到医治好他的方法。 只要他活着,忠臣也好,良将也罢。 慕渊要做,她便不阻他。 “阿瑶说不会便不会。”慕渊温热的指腹抚过她脸颊,似哄似逗道:“哭得这般厉害,东周送来的明珠都不够赔了。” 胡瑶明知慕渊此行不会死,可还是因他这话委屈得皱了脸。 她满脸泪水的埋进他怀里,“我陪夫君一起去好不好?” 慕渊斩钉截铁的拒绝道:“不好。” “呜呜呜崎城之行夫君、夫君……” 怀里的人哭哭停停,半天都未说完这句话。 慕渊轻捧起她的脸,语意柔情唤她:“阿瑶。” 胡瑶泪眼婆娑的望着慕渊,“嗯?” “我若战死,公主再招驸马定要招个比我好的。不许就驸马一人,也不许像爱我那么爱他。” 胡瑶呜咽道:“不会再有比夫君好的男子了。” “原来在阿瑶心中我这般好啊。” “天下第一好。” 慕渊心中微漾,不禁莞尔。 前世用命换来的人儿,真真切切的在眼前,他要与她白首百年又怎舍得赴死。 万死或有一生,那他偏要断章取义。 只见生,不见死。 - 连绵下了半月的雪,在三日前停了。 檐下积雪逐渐消融。 慕渊托着腮看胡瑶与慕天替他收拾行囊。 “护膝,护心镜……这些保命的东西,夫君行军打仗时要穿好戴好。” “药都放这了,哥记得随身带些。” 两人絮絮叨叨的从三日前念叨到今日。 慕渊觉得耳朵都要长茧子了。 “将军,该出发了。”门外传来严锦的声音。 慕渊一起身,胡瑶便放下手中东西走了过来。 慕天看了两人一眼,退出了房。 胡瑶拿过侍从提前备好的战甲,替慕渊仔细穿好。 她从未想过再次见慕渊穿红袍,竟是他去涧峪关。 当初心意相通时,想着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去涧峪关,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日亲自替他穿上战甲送他上战场。 她又怎能将他困在以爱为囚的牢笼之中呢。 少年红袍金甲,说不出的风流俊朗。 若是平日,胡瑶定是要玩笑几句,可今日她只是不断的重复着这段时日说过最多的话。 “夫君行军要多注意,涧峪关地势显峻,两侧与身后皆易腹背受敌,凡可疑之人断不可用。若遇箭羽定要护住双膝,额头与……” “阿瑶。” “嗯?” “我都记下了。” “我知道,我就是怕夫君忘了。” “不会忘。”慕渊垂首在她唇上吻了吻,“盖章。” 胡瑶搂上慕渊的脖颈,主动加深了这个吻,“盖过章,夫君就不可以食言,就不可以把我忘了。” “嗯。” 慕渊牵起她的手向屋外走去。 严锦等人皆准备妥当,候在门外。 慕渊看着走过来的慕天,嘱咐道:“照顾好你嫂嫂,记得我说过的话。” 慕天神色微顿并未接慕渊的话,淡淡道:“哥,我与嫂嫂在家等你回来。” 徐以云凑到胡瑶与慕渊面前笑道:“渊哥哥,我与江明远也等着你凯旋而归。你放心打仗,我会陪着瑶姐姐的。” 江明远难得正色道:“阿渊,万事小心。” 慕渊点头。 胡瑶握着慕渊的手紧好紧,忍不住又叮嘱道:“夫君要保护好自己。” 慕渊颔首道:“好。” 严锦宽慰道:“少夫人宽心,我等定会护将军周全。” 胡瑶笑道:“严侍卫也当保护好自己。” “是呀,惊蛰姐也等严侍卫回家呢。” 姜喜儿一句话让两人面上一红,惹得众人笑起来。 嬉笑过后,慕渊松开她的手,目光沉沉的凝着她,缓缓开口道:“走了。” 胡瑶莞尔一笑,点头道:“好。” 少年大步跨过府门,跃马而上,留下一个策马而去的背影。 第156章 赤日西沉 冬末迎来了徐以云的及笄礼,本该热闹非凡的及笄宴,因在先皇大丧期悄无声息的度过。 江明远求娶之事亦因大丧期近支宗室,及在锦城的王公,大臣两年内不可嫁娶的规矩延后了。 胡瑶心中不知为何有些忐忑,但也只能旁敲侧击提醒江小公爷先将婚事定下。 在得到江小公爷以扇遮面,试图掩盖通红的脸时说的丧期一过就去求娶。 胡瑶才终于安心回府了。 - 冬去春来,夏隐秋至。 父亲,母亲回来了两趟,待了半月便又匆匆回了边关。 徐以云常来府中陪她,不来时胡瑶便会去西厢书房。 她跟睒狼玩闹,跟慕天瞎扯或跟他学点简单却可以一招灭口的剑法。 涧谷关战事越来越紧迫。 慕渊及冠那日,胡瑶亲自下厨煮了一碗长寿面。 胡瑶想若梁帝,三舅母与太子没死,他们定会为慕渊办个隆重的及冠礼,而不是让他在刀光剑影的战场上度过。 她记得慕渊说过梁帝要在及冠礼上为他重拟表字,还说让她替他选,可如今别说表字,慕渊连及冠礼都未办。 胡瑶想慕渊时,便会将他从战场上寄回的家书反复看,越往后慕渊寄回的家书越少。 直到近日,已有三月未收到慕渊的家书。 她心中担忧,一连数日夜不能寐。 慕天察觉到,替她开了安神助眠的汤药。 这夜,胡瑶喝完汤药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床头蜡燃尽时,她被窗外落雪声惊醒。 胡瑶轻唤睡在榻上的惊蛰,没得到惊蛰的回应。 她掀开床幔,起身下床。 房内烛火燃尽,除了透过窗棂洒进的盈盈月光,只剩一片漆黑。 胡瑶披上外袍,借着月光走到窗边。 她并未听到睡梦中的落雪声。 房内悄无声息,寂静的可怕。 胡瑶唤外间守夜的侍女,仍旧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她点燃窗边柜上的小烛台,握着烛台向外间走去。 外间空无一人,守夜的侍女不知去了何处。 “簌簌。”门外突然又传来落雪声。 胡瑶情不自禁地向门口走去。 凛冽的寒风吹开了紧闭的房门。 门外是渺渺烟云,雪压枝头,绵延不绝的道路望不见尽头。 胡瑶有些迷茫的眺望着云海山峦。 她觉得眼前的景象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寂静无声的夜中,有一个跃动的黑影闯入胡瑶的视线。 她定睛一看,是只通体雪白双耳垂地的兔子。 它碧蓝的眸子盯着她。 胡瑶脱口而出,“鹓扶?” 鹓扶甩了甩头,朝道路深处跑去。 胡瑶裹紧身上的外袍,踏出房门紧跟上去。 不知走了多少,雪中奔跑的鹓扶忽然停了下来。 它回头看她,碧蓝的眸子眨了眨便消失在风雪中。 忽儿大风起,风中传来慕渊的声音。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 胡瑶清瞳微睁,脑海中慕渊在南魏念这诗的场景历历在目。 “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慕渊的声音夹杂在撕心裂肺的呐喊声中。 “叛徒!” “杀!” “臣奉天子令……” “放箭。” “走!” “啪。”手中的烛台落在雪中,瞬间熄灭。 胡瑶在这一瞬间,想起了这是何处。 她提着裙,向飞满铁箭的前方奔去,如雪的赤足渐渐染上血色。 风雪箭雨中,胡瑶看到红袍金甲的少年勒马避开射向他的箭。 她松了一口气。 “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伴随着慕渊的声音又一支利箭飞向他。 胡瑶心中一惊,大喊道:“慕渊!” 原本在勒马避箭的少年,不知为何突然停了动作。 少年好似在看着她。 他出神的低喃着什么,神情是胡瑶从未见过的悲伤与愧疚。 胡瑶着急的奔向他,“慕渊!避开!你快避开!”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 缥缈虚无的声音再次想起,有什么从慕渊眸中落下。 羽箭刺入少年的心口,他手中长枪落地。 胡瑶看到她的少年从马上跌落,失去意识。 不! 不该是这样的! 胡瑶慌不择路地向慕渊跑去,却重重跌倒在尸骸中。 “胡瑶。” 她听到慕渊唤他。 “胡时归。” 她又听到慕渊唤她。 这一刻,胡瑶终于知道重生前,她等茳北皇太孙摘面具时,唤她的人是谁了。 原来,是慕渊啊。 高悬于空的赤日缓缓西沉,涧峪关彻底被黑暗笼罩。 “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少年声音再次响起。 白衣染血的少女从尸山血海中爬起,跌跌撞撞地奔向不知生死的少年。 “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 “少夫人!” “少夫人!” 有人焦急的唤她,胡瑶猛的睁开双眸,看到守在床边的惊蛰。 她有些困惑的唤道:“惊蛰?” 惊蛰拿过绢帕拭去她脸上的泪,“少夫人做噩梦了吧。” “嗯。” 梦中慕渊坠马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胡瑶手背扶额松了口气。 原来是梦魇了,还好只是梦魇。 “梦都是反的,少将军与阿锦他们定会平安归来的。” 胡瑶怔然,“惊蛰怎知我梦到了夫君?” “少夫人梦中一直哭喊着少将军的名字。” 胡瑶面上一红,“只是三月未收到夫君家书,心中有些担忧。我将你吵醒了吧,你快去歇息吧。” “奴婢不困,少夫人睡吧。奴婢守着您。” 胡瑶摇头坐起身,“我也不困,想出去走走。” “奴婢陪您一起走走。” “好。” 惊蛰拿过厚软的衣裳替她穿好,“如今入冬了,少夫人要多穿些。” 胡瑶接过惊蛰递来的袖炉,“惊蛰也多穿些。” 惊蛰柔声笑道:“好。” 两人刚走出内室,守夜的侍女们便聚了过来。 “少夫人是不是饿了?” “少夫人可是要去净室?” “少夫人睡得如何。” “少夫人这身装扮是要出门?” 胡瑶笑道:“只是出去走走。” 侍女们道:“奴婢们陪您一起。” 胡瑶微微摇头。 惊蛰开口劝阻道:“少夫人出去走走就回,你们都去陪少夫人出去了,谁守屋子呀。” “是哦,那惊蛰姐快陪少夫人出去走走,奴婢们去备些糕点。” “是呀,惊蛰姐快陪少夫人去吧。” “少夫人快去快回,莫着凉了。” 侍女们喜眉笑眼的将两人送出了房。 胡瑶抱着袖炉,漫无目的地走在将军府。 惊蛰静静跟在她身后并未说话。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慕家祠堂。 胡瑶止了步,望着祠堂的牌匾出神。 “少夫人可要进祠堂?” 惊蛰小声的询问,让胡瑶回过神。 她道:“我想进去看看。” 惊蛰道:“是,奴婢在外面等您。” 胡瑶略微颔首,独自走进祠堂。 第157章 半枚平安锁 祠堂内烛火通明,飘散着淡淡的檀香。 胡瑶走到如山的牌位前深深地望了一眼。 她放下?炉,取过案上三支香点燃。 她闭上双眼,举香躬身行了三礼,将香插于供台上的香炉中。 收回手时,胡瑶只觉得腕上一松。 垂眸望去,手腕上那串慕渊送她的百香籽断了。 百香籽,滚落在地。 梦中慕渊坠马的画面,不合时宜在脑海中闪过。 胡瑶晃了晃脑袋,重重呼出一口气。 明知慕渊去涧峪关会如何,她还是让他去了。如今又何必忧心忡忡,自寻烦恼呢。 胡瑶蹲下身,捡滚落在地的百香籽。 她用绢帕包裹好,伸手去拾平安锁,平安锁不知磕到什么成了两半。 胡瑶拾起面前的半枚微微一怔。 小小的金锁里竟刻着她的名字。 她望着手中半枚平安锁,忽然想知道慕渊在另一半上刻了什么。 她起身寻找不知滚落何处的另外半枚平安锁,直到惊蛰的询问声传来,胡瑶才意识到自己在祠堂待了许久。 “少夫人在找什么?” 胡瑶微微一愣,看向惊蛰道:“夫君送我的平安锁失了半枚,我没找到。” “少将军送少夫人平安锁定是希望少夫人平安康健,少夫人若是为了寻锁冻了病了,岂不是辜负了少将军送您平安锁的心意。” 惊蛰拿过案上的袖炉,“少夫人放心,若是落在祠堂定是能寻到的。少夫人先回房,等会奴婢便带人来寻。” 胡瑶还想再找找,但见惊蛰神情担忧便点头应道:“好。” 她摩挲着手中半枚平安锁,心里终究因没找到另外半枚生出些许不安。 惊蛰似是察觉到她的情绪,一路柔声细语宽慰她。 两人快行至东厢时,胡瑶无意瞥见不远处院中站着的少年。 少年背对着她们,正与贴身侍从说着什么。 若非胡瑶知晓慕渊此刻在涧峪关,她定要以为不远处玄衣束发的少年是慕渊了。 胡瑶略微疑惑的唤了声,“二郎?” 少年愣了一下,转身看过来。 “嫂嫂?” 不等胡瑶回应,慕天已经行至眼前。 他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到胡瑶身上,“深更半夜,嫂嫂不在房中歇息怎么出来了?” 胡瑶不答反问:“深更半夜,二郎不在房中歇息怎么穿成这样?是要出门吗?” 她记得慕渊夜里若有要紧事,便是眼前这种装扮。 果不其然,胡瑶听到慕天说:“有要事,需出门一段时日。” 胡瑶本就因未收到慕渊家书,梦魇等事心中不安,此刻听慕天这么说,有些慌张地抓住慕天的手腕。 “二郎是不是夫君出事了?” 慕天斩钉截铁道:“不是,兄长不会有事的。” “可、可夫君……” 胡瑶不敢说下去,怕一语成谶。 她到底还是没控制住情绪,在二郎面前失了态。 “嫂嫂放心,兄长不会有事的。嫂嫂别忘了,我可是个大夫。即便兄长真出事,我也定会将兄长治好的。” 慕天握上胡瑶抓着他手腕的手,将侍从递来的?炉放到胡瑶手中,“嫂嫂快些回房吧。” 胡瑶眼里氤氲着泪,轻轻地点头道:“二郎要出门多久?” 慕天眸光微动,沉默片刻道:“除夕夜定回来。” 她与慕天正说着话,一个护卫跑过来行礼道:“二公子都备好了。” 慕天略微颔首,留下句“嫂嫂照顾好自己”,头也不回匆匆走了。 胡瑶抱紧?炉,望着慕天逐渐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很轻的叹了一口气。 希望夫君与二郎一切顺利。 “少夫人,回房吧。” “好。” - 爆竹声中岁又除。 暖阁内,侍女们看着久坐窗边的少夫人,想出言劝她回房又不忍出声打扰。 往年欢声笑语的暖阁,今年却只留少夫人一人。别说少夫人心里难过,就是她们看着也难过。 胡瑶倚在窗边,望着窗外发呆。 遗失的半枚平安锁,终究没寻到。 这段时日,胡瑶没出将军府,几乎每日都与睒狼一起。睒狼总爱待在葬鹓扶的院子里,她便也常待在那里。 她坐在院中看日落黄昏,看浮云遮月,看南星煌煌。 日子一天天过去,直至今日除夕,胡瑶也未曾收到慕渊的家书,慕天亦未归家。 “少夫人,吃些点心吧。” 惊蛰的轻唤让胡瑶回过神。 她回眸看去见,就见惊蛰与姜喜儿领着侍女们摆吃食。 胡瑶见众人一脸期待的模样,唇角微扬向桌边走去。 姜喜儿上前扶她,“少夫人刚才是在看星星?” 胡瑶知姜喜儿是不想她胡思乱想,故意找话转移她的注意顺着她的话答。 “嗯,近日发现偏南方向有颗特别明亮的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惊蛰含笑道:“少夫说的应当是太白星。” 胡瑶不解,“太白星?” 惊蛰道:“阿锦说过此星,日旦出谓启明,日既入谓长庚,平日常以太白称之。” 胡瑶颔首坐下。 她记得幼时,曾在天官书中看到过长庚二字。 书中记载长庚如布着天,此星见,兵起。 她当时不解其意去问父皇,父皇耐心的为她解惑。 她却只勉强记住“太白星明,有兵戈之兆”与“唯有以命破军,方得显胜之”两句。 当时虽然听得稀里糊涂,但她亦从中知晓此为不祥之兆。 胡瑶忍不住抬头望去,只见天上长庚煌煌。 第158章 太白昼见 冬日,天寒地冷。 胡瑶守岁完便在暖阁宿了一夜。 一夜无梦,难得的好觉。 此刻,她正在侍女们关怀备至的簇拥下,向东厢卧房走去。 “今日真是好冷。” “是呀,少夫人冷不冷?” “少夫人冷的话,奴婢把袖炉给您!” “奴婢的也给您,少夫人要不要大氅?” “早知道就该再多穿些。” “奴婢现在就给您去取狐裘披风。” 胡瑶摆手道:“不用,马上就到了。” 近来惊蛰事多,她便让姜喜儿去帮忙。 谁知夏妈妈听说后,担心平日近身伺候的六个侍女不够,又派了六个近身侍女过来。 她也不知她们与新来的侍女说了什么,惹得她们伺候她,就像伺候奶娃娃似的,生怕她噎了,病了,摔了…… 比之在南魏,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不是今日她连连拒绝,只怕是要裹得像粽子一般才能出暖阁门。 “二公子?”一名侍女忽然小声惊呼。 其余侍女朝那名侍女所看方向望去,待看清来人,纷纷退至胡瑶身侧行礼道:“二公子!” 胡瑶抬眸望去,人还未看清,身上便多了件白貂裘。 这回真像粽子了。 她看向已行至眼前的人,不知是不是冬日的原因,慕天本就白皙的脸似雪色,苍白的有些吓人, “嫂嫂抱歉,我回来迟了。” 胡瑶摇了摇头,“无事的,事情处理好就好。” 她见慕天面上毫无血色,忍不住问道:“二郎是不是身子不适?” “大概是骑马赶路太久,歇息一会就好了。” “真的?”胡瑶盯着慕天苍白的脸又问了一句。 慕天避开胡瑶的视线,颔首道:“外面冷,嫂嫂快回房吧。我回西厢了。” 他话一说完,领着侍从就匆匆离去了。 胡瑶望着慕天的背影,小声嘀咕道:“怎么这般急躁?当真无事吗?” 侍女们见慕天走了又聚过来。 “少夫人宽心,二公子医术精湛,对自己的身子定是最清楚不过。” “是啊,是啊。” “二公子送少夫人的新年礼,当真是衬少夫人。” “一看就是极难得的白貂,配少夫人的红裳再合适不过。” “咱们二公子的眼光真好。” “就是,就是。” 胡瑶:……二郎好像也没说把这貂送我啊。 她还未开口,侍女们已从慕天聊到了廊外景色。 “少夫人快看,那是不是昨夜你与惊蛰姐说的太白星!” 胡瑶一愣,朝侍女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看到太白高悬天际。 - 太白昼见,煌煌烨烨。 白袍少年倚窗望天,喃喃自语道:“昭昭之明,女主昌也。” 锦衣华服的少年开口唤他,“玄清。” “嗯?”玄清收回目光看向曹舒然。 曹舒然坐到玄清身旁,“你近日总望着天?” “近日,太白昼见。” 曹舒然拿过玄清榻上的书,随意问道:“何意?” 玄清道:“太白昼见是谓乱纪,改政易王,破军将死,天下乱百姓亡……是不祥之兆。” 曹舒然看向窗外,只见太白星所出方向在梁国。 暗探曾报梁国新帝登基不久,遣慕渊出兵攻城,如今又开始削藩。 梁国素居列国之首,若梁国乱,列国必借势群起攻之。 梁国的水,自新帝登基就浑了。 他不妨借机,给他们再搅浑些。 玄清见曹舒然垂眸不语,误以为他担忧,轻抚上他的头,语气似哄孩童般道:“殿下莫要害怕,昨夜我观五星从太白聚于南魏,书中曾言其下之国,可兵从天下。任是天下乱,南魏亦无忧。” 曹舒然似笑非笑的眯了眯眼,抬眸看玄清时,面上又恢复了天真无邪的作派。 “有玄清这话,我便放心了。” 曹舒然握住玄清的手腕,把玩着他腕上的红绳。 玄清垂首看着快被曹舒然解开的红绳,不动声色的收回手。 眼前这位小恩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亲近的长姐和亲,宫中只他一个孩童的关系,相处久了越发粘着他。 他虽不讨厌,可隐约觉得小恩人的某些行为有些逾越。 比如刚才又比如之前他失眠,让他上榻陪他说话。 玄清当时觉得于理不合,可见曹舒然委屈巴巴的模样还是答应了。 到现在玄清都不太清楚他当时答应是什么心态,但他又深知那并非报恩的心态。 曹舒然因玄清的动作,眸中闪过不悦。 他迟早将玄清手腕上这根所谓恩人送的红绳给解了。 他状似无意的碰掉玄清的书。 玄清俯身拾起地上的书,“殿下往里坐些,莫从榻上掉下。” “谁会从榻上掉下去啊。”曹舒然嘀咕了声,往玄清身旁坐。 清淡的梅香扑鼻而来,玄清握着书的手一紧,“殿下坐太近了。” 曹舒然盯着玄清近在咫尺的脸笑道:“近吗?” 玄清看着眼前少年漂亮的脸,耳尖微红轻咳了一声,“嗯,太近了。” “哦。” 曹舒然眉梢含笑,将玄清的反应尽收眼底,身子往后挪了挪。 玄清还未从这次意外中回过神,脑海里都是少年眉眼含笑的模样。 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一直当孩童的小恩人,已经是个少年了。 “玄清。” 少年的轻唤让玄清回过神,他垂眸有些慌乱的翻着手中的书,“何事?” 曹舒然适时的转移话题。 “你昨夜不是问我南魏名中带“星”的将军现在何处,我今晨让人查了,南魏并未有名中带“星”的将军。” 玄清合上书肯定道:“有,殿下还是再派人查找吧。” “嗯,此人很重要吗?” “天生将才,不二之臣。” 曹舒然其实对玄清说的这人并不太在意。 毕竟除了名中带“星”,连是男是女,年岁几何都不知,但他依旧笑着应道:“玄清即如此说,我自会再派人找。” 玄清却像是没听见般垂眸掐指。 “玄清?” 曹舒然见玄清没反应,人刚要凑过去,玄清就突然起身。 察觉到不对的曹舒然握住玄清的手腕,“发生何事了?” 玄清面色苍白,“命在旦夕。” 曹舒然蹙眉问:“谁?” 玄清沉默片刻道:“慕渊。” 第159章 若亡而实在 曹舒然脑海中闪过皇姐因慕渊死而伤心欲绝的模样,眸中闪过一抹复杂。 慕渊可以死,但不能死在皇姐爱他的时候。他必须尽快想个办法,将皇姐接回南魏。 “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 曹舒然道:“进。” 贴身护卫恭敬的行礼后,呈上一封信,“殿下,梁国将军府二公子派人送来封给您的信。” 曹舒然眸中闪过一丝错愕,拿过信示意她退下。 玄清眉头紧蹙的盯着曹舒然看信。 “慕天写了什么?” 曹舒然抬眸看他,缓缓开口道:“慕天将派人送皇姐归国,请我与父皇安排人在梁魏边界候着,接皇姐归家。” 曹舒然沉默片刻道:“玄清,慕渊是不是死了?” 玄清并未作答。 曹舒然轻抚上玄清有些发颤的手,“没事的,放心。” “没事的,不会有事的……”玄清重复低喃着。 万死或有一生,当真有生吗? - 窗外乌云遮日,已有风雨欲来之势。 慕天回来后就一直待在书房,还将睒狼送至东厢。 她问慕天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慕天只是摇头道:“近日不便照顾睒狼。” 慕天不愿多说,胡瑶便也不再多问。 直至今日侍女们说西厢书房的烛火从夜里一直燃到天明。 胡瑶心中有些担心,带着喜儿一起去了西厢。 她近来算了算日子,涧峪关战事应当已经结束。 狼师一直未传来消息,她也未收到慕渊的家书。 胡瑶想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起码证明慕渊无事。 她可不愿好不容易盼到慕渊归家,慕天又病了。 胡瑶推开书房门,还未踏入就闻到浓重的药味。 平日被慕天当宝似放着的医书胡乱扔在地上,案上药材更是堆积如山。 她捡起散乱的医书置于柜上,看了眼紧蹙着眉趴在桌上小憇的慕天。 胡瑶取过架上的外袍向慕天走去。 慕天眼下微微发青,显然是许久未好好歇息,似乎比离府前清瘦许多。 胡瑶将外袍盖在慕天身上,看向房中炭炉。 炉内红萝炭烧的正旺,一张不知何时落进去的纸己被烧得焦黑。 胡瑶心一咯噔。 不会是二郎的什么药方单子吧。 她拿过炭夹取出纸。 焦黑的纸依稀只能看到“气息微弱,昏迷不醒”。 胡瑶还想拿起细看,纸便被一只纤长白皙的手拿走了。 慕天不知何时醒的,幽深的眸紧盯着她,纸被他捏在手心,“嫂嫂看到什么了?” 胡瑶见慕天这模样,老实巴交道:“就看到昏迷不醒,气息微弱。这纸很重要吗?” “不重要。”慕天随手将纸扔回炭炉,扶她起身。 胡瑶道:“可你刚才的表情,我还以为很重要。” 慕天拉着胡瑶的手腕向书房外走,“抄错的方子罢了。我近来事多,嫂嫂暂时别来西厢。” 胡瑶止步道:“二郎,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慕天冷着脸,不答话。 “那夜你原是打算不告而别对不对?到底出了什么事?二郎,我是你嫂嫂,是你的家人,你可以告诉我的,我可以帮你分忧解…….” 胡瑶话未说完,就被喜眉笑眼跑进来的姜喜儿打断。 “少夫人,二公子,大捷,崎城大捷!常公公正在院中等少夫人与二公子呢。” 胡瑶心中一喜,便忘了追问慕天。 “常公公可说夫君何时归来?” 姜喜儿摇头道:“倒是没有。” 胡瑶眉眼带笑的向房外走去,“想必是快了。” 走到一半,她似是想起般回眸看向慕天,“二郎别发愣了,常公公还等着我们呢。” “嗯。”慕天淡淡的应了声,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 - “轰隆——” 一道惊雷坠下。 “你、你在胡说什么?!” 喉咙似是被人掐着,胡瑶艰难又颤抖的问出每个字。 常公公眼中含泪道:“此战凶险,少将军与狼师精骑战成死……” “不,不可能!!!常公公定是与夫君一起骗我!” “少夫人,老奴也希望是老奴骗您可……” “骗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公公不能带着几件染血的战甲就说我夫君死了。” “少夫人,范将军与少将军兵分两路,他们找到少将军等人时,他们己……” 常公公顿了一下哽咽道:“……根本分不清尸骨,只能就地掩埋。范将军攻下崎城后,诛杀了叛徒,找到部分将士的战甲与姓名牌送回锦城。陛下特派奴才们将衣物送回,陛下还追封少将军……” 胡瑶撕心裂肺的痛哭道:“不可能!” “少夫人。”侍女们扶住摇摇欲坠的胡瑶 慕天垂首,一言不发。 “不可能的,夫君不可能死的!他不会死的!即便我死,他都不会死……” 胡瑶不信。 常公公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她的夫君那般厉害怎会死呢。 前世明明只是受伤痴傻,今生为什么会死。 她为什么没跟他上战场,即便真的什么都做不到,她也可以替他挡翎箭,可她却什么都没做。 多可笑啊!即便一直未收到家书,她也宽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她仗着重生知晓将来,所以哪怕再担心后怕也不过霎那。 她以为最坏不过痴傻,所以心安理得让慕渊去了。 到头来,是她亲手送慕渊赴死。 眼前变得水雾模糊,面颊似是被落下的雨水浸湿,喉咙像是被火烙硌着又疼又腥。 胡瑶难受的咳了一声,嘴里腥味更浓了。 “嫂嫂!” “少夫人!” “少夫人!” 耳畔响起焦急的呼唤,眼前已漆黑一片。 第160章 有召即重来 红日如血,少年绯红锦袍被衬得更加艳丽。 胡瑶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江国公府的归宴亭,亦不知战场上的慕渊为何会安静的睡在亭中。 慕渊身边似是放着什么东西?是什么呢? 胡瑶揉了揉眼,依旧无法看清是什么。 “嘀哒……嘀嘀哒……” 血顺着慕渊的衣摆坠下。 胡瑶清瞳猛然紧缩,神色骤变。 她抬脚向亭中跑去。 近在眼前的人,好似远在天边。 无论胡瑶如何跑向慕渊,都无法靠近他。 “夫君!” “慕渊!” 胡瑶试图唤醒他,可慕渊只是安静的睡着。 耳畔传来玄清道长虚无缥缈的低语。 “荡荡游魂,何处留存。” “宫廷囚狱,坟墓为亭。” 烧灼的痛感袭来,胡瑶跌坐在地。 “三魂早将,七魄来临。” “魂召魄归,远送于南……” 低语像细小的刺扎在心尖,痛感蔓延全身。 胡瑶控制不住的捂住双耳,“闭嘴!” 耳畔传来一声长叹,玄清道长的声音再次响起。 “书中言:天道逆,死者可生,故人可归。帝得书,用此术。” “帝,得偿所愿。” 胡瑶痛苦地蜷缩身子,看向亭中熟睡的慕渊,喃喃自语道:“死者生,故人归。” 烈昭帝可以得偿所愿,她亦可以。 她要回南魏,见玄清。 哪怕寻遍天下每一间道观寺庙,求遍诸天神佛,她也要让慕渊回来。 恍惚间,胡瑶好似看到她的少年提着长枪策马而来,比高悬于空的红日还耀眼。 少年笑得恣意对她说:“阿瑶,我回来了。” 她的太阳会回来的。 “呜呜呜……”耳畔传来女子的抽泣声。 胡瑶虚弱的抬眸望去。 归宴亭外,身穿华服的女子掩面而泣。 “以云?” 女子的身影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紫衣少女焦急的脸庞。 “瑶姐姐!你刚才是不是在唤我?你醒了是不是?!” 少女的泪还在脸上,眼睛因哭泣肿的通红。 胡瑶望着她喃喃道:“以云。” “是我!瑶姐姐,我在这!瑶姐姐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徐以云激动的握住她的手。 胡瑶回握住徐以云的手。 “以云,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常公公说夫君……夫君他、他死了……我就知道是假的,我就是太想他了……” “滴哒……” 徐以云的泪落在胡瑶手背上,灼的她手疼。 “以云哭什么?夫君若是回来瞧见,定以为江小公爷欺负你呢。” 胡瑶抬手拭去徐以云脸上的泪,“不过夫君若是痴傻……” 徐以云哽咽道:“呜呜呜瑶姐姐……不、不是梦。渊哥哥他、他真的……” “不是梦?!不是梦!!”胡瑶重复的低喃着起身。 徐以云急忙扶着她,“瑶姐姐?” 胡瑶似没听见般掀开衾被下床,“我要见二郎!二郎呢?我要见他。” “慕二哥马上就会过来。瑶姐姐先将鞋袜穿上,若是着凉病了就更不好了。” “少夫人,奴婢替您穿上吧。” “少夫人先穿鞋袜吧。” “是啊,是啊。奴婢们已去请二公子了。” 胡瑶充耳不闻,径直向房外跑去。 徐以云与侍女们急忙跟上。 慕天踏进东厢时,就见胡瑶长发披散,赤足从房中跑出。 他快步上前,二话不说将人打横抱起。 怀中的人没有哭闹着问兄长的事,抓着他的衣襟,“二郎,我有话同你说。” “好。”慕天抱着胡瑶向房中走去。 侍女们见是二公子,皆松了口气。 徐以云却是心下一惊。 慕二哥对瑶姐姐的行为举止有些过了。 “慕二哥,瑶姐姐我会照……” 慕天将胡瑶安置在床上,打断徐以云的话,“嫂嫂我会照顾。郡主还是去陪着江小公爷吧,他已多日未歇了。” “可……” 徐以云还想说什么,就被慕天下了逐客令。 “出去。” 徐以云本就有些怕慕天,此刻更加不安的看向坐在床边的胡瑶。 胡瑶察觉到徐以云在看她,抬眸冲徐以云笑,“以云,我与二郎有话要说,先出去吧。” 徐以云点了点头,向房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她停下来回头看慕天与胡瑶。 无论瑶姐姐还是慕二哥,两个人的反应都很奇怪。 一个知晓夫君战死,急火攻心咳血晕迷醒来后,知事情是真却不哭也不闹了。 另一个知晓兄长战死,反应淡漠甚至连棺椁,葬礼都不置办。 若非江明远,朱小侯爷等人帮忙,只怕渊哥哥连衣冠冢都没有。 看着房中沉默不语的两人,徐以云竟生出渊哥哥说不定还活着的错觉。 徐以云晃了晃头,踏出房门。 她要帮着料理好渊哥哥的丧事,还要陪在江明远身边。 徐以云背影消失在房门口时,胡瑶垂眸看蹲在眼前的慕天。 慕天接过侍女递来的巾帕替她擦足,“嫂嫂要与我说什么?” “我要回南魏。” “好。” 胡瑶没想到慕天应得如此痛快,甚至连她为何要回南魏都没问。 沉默良久,胡瑶问道:“陛下会让我回南魏吗?” 慕天笃定道:“会。” “二郎会与我回南魏吗?” “嫂嫂先回南魏,我过段时日就去。” 慕天放下手中巾帕,从怀中掏出一枚红荷包递给她。 荷包上金线绣的兽首,已被血染的看不出是什么。 胡瑶清瞳微微颤抖,手像是受炮烙似地收回。 她怔怔看向慕天,扯着苍白的唇问道:“二郎,夫君真的死了吗?” 慕天垂眸不答话。 房中传来侍女悄声的抽泣。 慕天的沉默与侍女的哭声,于胡瑶而言都是默认。 一股钻心的疼痛,在她四肢百骸弥漫,她缓缓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半晌,胡瑶睁眼接过荷包。 荷包里放着她送慕渊的抹额与慕渊的姓名牌。 胡瑶摩挲着被血染红的渊字轻声道:“二郎,夫君会回来的。” 慕天低喃细语道:“会的。” 第161章 生别恻恻 兴和元年冬,帝刘惠命骠骑将军慕渊攻崎城。 兴和二年冬,涧峪关大捷,骠骑将军慕渊年二十,战死,尸骨湮于涧峪关。 帝心甚痛,追封武桓王。 兴和三年正月,锦城,满城缟素,万民痛哭跪送武桓王。 - 慕天侧头看身旁的胡瑶。 她好似只是吊着一口气,随着人群缓缓前行,连哭的能力都丧失了。 慕天心里其实有些害怕,所以不敢告诉胡瑶那渺茫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希望。 他怕最后希望没了,她吊着的那一口气也会散。 忽然,哭声夹杂着马蹄嘶鸣传入胡瑶耳畔。 胡瑶脚步微顿,麻木又恍惚的眸中含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希冀。 身穿白衣的男女从马上跃下,匆匆向这边走来。 胡瑶失落的垂眸。 “阿渊他……” 行至眼前的男子话未说完,便被江明远拉走了。 女子走到胡瑶面前柔声唤道:“少夫人。” 慕天见胡瑶愣神唤道:“嫂嫂。” 胡瑶似听不见,垂着眸并未理会。 她没哭没笑,只是抱着牌位缓步走在铺洒白幡与纸钱的路上。 身后众人抬的棺椁里只有沾血的战甲,没有她的夫君。 胡瑶想慕渊定在等她。 她定会寻到起死回生的法子。 红姝见胡瑶这模样,倒宁可胡瑶哭眼抹泪。她轻叹一声不再多言,安静的陪在胡瑶身旁。 另一边,江明远压声问道:“你来做什么?!” 谢琮不答反问:“你说我来做什么?阿渊战死,若非我恰巧听说,你打算瞒我到何时?” “瞒到瞒不住为止。谢九,你现在立刻回封地!若是让陛下知晓你无诏归锦是死罪。” “你疯了,什么话都瞎说。” “谢九,小十已经不是原来的小十了。他如今是天子。” 谢琮怔然盯着江明远,“小十是不是做了什么?你是不是还有事瞒我?” 江明远垂眸耳语道:“陛下之前将知晓阿渊出征,赶回锦城的八王爷与阻拦他的七王爷关在了王府。” 谢琮低喃道:“为何我从未听过此事?” “你去封地那日阿渊说你好不容易娶到心爱的女子,做个闲散王爷。莫让朝堂事扰你清闲。” 谢琮看向正与胡瑶说话的红姝柔声道:“我知道了。今日送完阿渊,明日我便入宫请罪。” 江明远抓住谢琮的肩怒吼道:“谢九,你到底明不明白!!!” 徐以云小声提醒道:“江明远。” 江明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阿琮,我不想我当初在欢楼说的话一语成谶,所以回封地……” “殿下,小公爷,两位若有事还请稍后再谈。”慕天走上前打断两人对话。 江明远与谢琮回神,看向抱着牌位面色苍白的胡瑶与哭声不止的百姓颔首道:“好。” - 胡瑶已记不清那日她是如何为慕渊送葬,又是如何将牌位放入祠堂。 她只是觉得她的夫君会回来,根本无需置办丧事。 从知晓慕渊战死那日到昨日,将军府的门楣上都没挂过素缟白花,可七日前却挂上了。 惊蛰死了。 她在纸上留下一句不能让严锦孤身一人,悬梁自尽了。 明明昨日还陪在她身边宽慰她的人,今日却成了冰冷的尸体。 没有任何征兆。 不,或许在惊蛰得知严锦战死,拿着严锦的姓名牌回了趟家就是征兆。 惊蛰避开所有人,回到他们的家安静而无声的离去了。 府中众人泣不成声,却不敢在她面前提起惊蛰,她们好似是怕她会做出与惊蛰一样的事。 她不会的,她可以重生,慕渊亦可以。 只要慕渊重生,一切回到过去。 惊蛰,严锦与战死的将士们就会活。 众人守着她,姜喜儿更是寸步不离的陪在她身旁。 胡瑶其实想告诉姜喜儿她不会自尽,但看到姜喜儿时缄默不语了。 她怕姜喜儿也会做出傻事。 昨夜,姜喜儿躺在她身侧提起林延。 那是林延死后,姜喜儿第一次提到他。 她说:“林大哥说过无论发生何事都要好好活着,所以奴婢会好好活着,少夫人也要好好活着。” “少夫人,林大哥之前一直说等奴婢及笄有话同奴婢说,奴婢今年就要及笄了,您说林大哥要与奴婢说什么?” “少夫人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就是想和他一起过日子?” “少夫人,我好像是想和林大哥一起过日子的。” 胡瑶终是没忍住侧过身捂着嘴,无声地流着泪。 姜喜儿并未察觉还在轻声说着。 “少夫人,二公子已让人将睒狼与您往日常用的首饰玩物整理好运送至南魏。二公子说等明日入宫请了旨,您就可以归家了,奴婢们会陪您一起去。” “其实奴婢有些舍不得离开将军府,但若一直待在这,奴婢就会想起严侍卫,惊蛰姐,林大哥还有少……” 姜喜儿的话戛然而止,有些慌张的起身看向少夫人,见少夫人闭着眼入睡了。 她松了一口气。 耳畔传来姜喜儿压抑的哭声,胡瑶睁开双眸任泪从眼眶滑落。 - 风和日暄,锦城冬日难得的好天气。 胡瑶托着腮坐在庭院的椅上等慕天。 慕天今日要入宫请旨。 她与慕天说想等父亲母亲回来,拜别二老后再归国,可慕天说不必等先归国。 “嫂嫂。”身侧传来少年的声音。 胡瑶抬眸看去,有些恍惚。 少年穿着紫袍官服,像极了他的兄长。 胡瑶轻唤道:“二郎。” 慕天走到她眼前,“我已安排好护卫,陛下一旦同意,他们便会护送嫂嫂归国,侍女们也会随嫂嫂一同前往。” “二郎不送我吗?” “我还有事要处理。” “可以问何事吗?” “暂时不便告知。” “好。” 胡瑶颔首时,注意到慕天手中的匣子。 她见过这个匣子。 秋猎时,慕渊将陛下赐的圣旨放在其中还不许她偷看,可慕天为何要拿着圣旨入宫。 胡瑶一怔,觉得心中的猜测有些荒谬,但还是问了出来,“二郎,这匣子里的是不是圣旨?” “是。” “这圣旨是不是可以让我归国?” “是。” 周围的空气好像随着慕天的两声“是”凝固了。 胡瑶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 慕渊为何会替她讨归国的圣旨? 第162章 物是人非 慕天凝视着发愣的胡瑶,眸中闪过一丝悸动。 少女长睫忽颤了一下。 慕天有些慌的移开视线,抿了抿薄唇,“嫂嫂。” “嗯?”胡瑶抬眸看去。 “去换身出远门的衣裳吧。” 胡瑶颔首道:“好。” 慕天转身向将军府外走去。 胡瑶望着慕天的背影轻唤道:“二郎。” 慕天脚步微顿,回眸看来,“怎么了?” 胡瑶鼻尖忽然有些发酸,冲着慕天笑道:“南魏见。” 慕天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南魏见。” - 胡瑶刚换上素白窄袖裳,就有侍女前来禀告。 “少夫人,王大人与王少夫人来了,正在正堂厅室坐着。” 胡瑶一愣,“叶菁?” “是。” 胡瑶对叶菁的到来颇为意外。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叶菁出嫁那日,单独留她说的话。 彼时的叶菁身穿大红嫁衣,拉着她坐到身旁说:“瑶瑶往后我们还是少来往吧。” 胡瑶那时不解问叶菁,“为何?” 叶菁道:“我与王大公子定下婚事才无意知晓你与他之间的事。我知你们为人,但难免还是会害怕,怕你常来府中他见到你心里放不下,亦怕你见到他想起往日种种心里难过。” 胡瑶微怔,抽出被叶菁握着的手,反握住她的手。 “阿菁,王家给王公子挑了那么多世家贵女,他皆不要,他要你,说明他心中有你。王承允那样的人,若是他不愿没人逼的了。” 叶菁闻言呼吸微滞,讪笑两声。 王承允心中有她吗? 不,王承允心中自始至终都没有她。 王承允是为了胡瑶娶的她,为了胡瑶夫妻和睦,为了光明正大见到胡瑶,而这些就是她当初在湖中阁主动向王承允提出的。 当她在江国公府,听到胡瑶与王承允的对话时,叶菁知道她仅有一次的机会来了。 她或许真能如愿,嫁与品貌家世皆好的男子,而这男子原是她一辈子都攀不上的。 叶菁等胡瑶离去,思虑再三后主动向王承允提出了她的想法。 她告诉王承允,若他与自己成婚,婚后她会常邀胡瑶来府中坐客,他亦可以光明正大的见胡瑶。 王承允因她的话动摇了。 所以她又告诉王承允,比起辜负不知情的女子,不如与知情的她成婚。她不过是想完成父母让她嫁人的心愿,不求夫妻相爱,只要和睦相处即可。 王承允虽然动摇,但并未答应。 直至第二年春日。 叶菁有时想或许是因为踏春时偶遇胡瑶与慕渊,王承允见胡瑶过得极好,他死心了,听从父母安排娶妻生子。 她有时想若胡瑶过得不好,王承允是不是会终身不娶一直等她。 但胡瑶过得很好,一切皆如叶菁所愿。 就像此刻,胡瑶拍着她的手宽慰她。 “阿菁,我与王公子之前不曾有过什么,将来也不会有什么。你宽心,往后除非你邀我来府中,否则我决不踏入王家半步。” 叶菁心中松了口气,面上带笑道:“瑶瑶,谢谢你。” 叶菁提这事时,就知以胡瑶的性子定会答应。 她心中有些惭愧,但人活于世,本就应当先为自己做打算。 叶菁虽利用算计了胡瑶,但她不后悔。 胡瑶抬手理了理叶菁的发,眉眼弯弯道:“吉时快到了,我先出去了。” 叶菁点头道:“好。” 胡瑶起身,脸上的笑在转身的霎那消失了。 她不知叶菁是如何知晓她与王承允的事,但叶菁今日的话看错了她,亦看错了王承允。 叶菁并非真心想邀她来参加婚宴,她是为了说这番话才邀请她。 胡瑶不知自己在叶菁的这场婚事中,扮演何种角色亦不想知道。 她理解叶菁患得患失的心情,可她讨厌被人算计利用。 叶菁算计了她。 她们还是友人,但也只是友人。 自那日后,除了必会相遇的场合,她与叶菁心照不宣的不再往来。 今日胡瑶听到叶菁来了,有些意外。 胡瑶带着侍女向正堂厅室走去。 刚走进厅室,王承允便起身迎了过来。 叶菁紧随其后。 胡瑶坐上主座,“阿菁,王大人快坐吧。” 叶菁一言不发,并未入座。 胡瑶顺着叶菁的目光看去,注意到王承允手中拿着个精致的紫檀盒。 王承允见她看紫檀盒,轻放到她身侧的桌上。 “这紫檀盒是少将军出征前交给在下的,他说若他战死让在下替他转交给公主。” 胡瑶黛眉微蹙,收回看紫檀盒的目光看向王承允,“为何是你?” 按慕渊往日的交际,怎么也不应该是王承允。 王承允猜出胡瑶心中所想,眸光温和地望着她,“少将军说若是交给慕二公子,以二公子的性子定然不会转交给公主,但在下会。” 胡瑶一听更困惑了。 她伸手准备打开紫檀盒一看究竟,就被叶菁的声音打断。 “瑶瑶对不起。” 胡瑶有些不解的看向叶菁,“无缘无故为何道歉?” 叶菁低垂着头缓缓道:“这紫檀盒我打开看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是少将军给你的。今日我是来给你陪不是的。瑶瑶,对不起。” 胡瑶看向一言不发的王承允。 王承允淡默的旁观着,就像当初没看到跪在门外的宫人一般。 事情显然并非叶菁所说,其中她隐瞒下的想必是她与王承允的事。 胡瑶懒得深究二人之间发生了何事。 她指尖摩挲着紫檀盒,“阿菁,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叶菁愣了一下答道:“信。” “信中写了什么?” “和、和离……” 叶菁话音未落,就见胡瑶打开了紫檀盒。 盒内装着一封信。 封口处有打开过的痕迹,信上写着她的名字。 胡瑶认得慕渊的字,确实是他的亲笔。 第163章 人情薄 圣旨,和离书。 慕渊早就为她安排好了退路,而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护过慕渊。 她又欠慕渊了。 叶菁原以为胡瑶会看信,可胡瑶没有。 胡瑶神色平静的合上紫檀盒,“喜儿,你替我将这紫檀盒封好和夫君送我的芍药花放一起。” “诺。”姜喜儿小心翼翼接过紫檀盒。 胡瑶抿了抿唇,“家中事多,便不留两位了。” 王承凝着胡瑶目光微动,“公主务必保重身子。” 胡瑶脸上扯出一抹笑,“王大人与阿菁也当保重身子。” 叶菁本就因偷看信,误会王承允要为胡瑶与她和离而迁怒胡瑶,此刻听胡瑶这般说心中不免不生出愧疚。 她当初还因此事偷偷给王承允茶中下药,其实她根本无需那么做,只要她提出想要孩子,王承允夜里便会宿在她房中,但叶菁太害怕了。 慕渊的死,王承允在葬礼上看胡瑶的眼神,王承允与胡瑶说话等等。 每一件事都让叶菁惶恐不安。 那日她在书房发现紫檀盒,看过信后心中更是害怕不安。 她鬼使神差的想起静昌观之事,不由自主给王承允下了药。 她装扮成胡瑶的模样,模仿着胡瑶的言行,希望神志不清的王承允能抵抗药效拒绝她,可她又知药效有多猛。 事情发生时,叶菁忽然明白话本里写的情与欲。 她与王承允成亲至今,王承允从未吻过她的唇,更别说像那般情动不已的深吻。 王承允从未对她动情,他只是尽他所能做好一个夫郎该做的一切。 这是叶菁未嫁时,所求的夫郎也是如今贪心的原因。 世间女子谁不想自己的夫君爱自己,她已得到王承允的人,自然也想要他的心。 事后,王承允既没责怪她亦没问她为何要这么做。 王承允只是有些淡漠的说:“叶菁,你是我夫人。我之前从未想过与夫人和离,之后亦不想。” 他是在提醒她,若他想,她也可以不是他夫人。 叶菁识趣的赔礼道歉:“对不起。夫君,我只是太害怕,害怕失去你。我发誓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 最后,她以道歉之名,随王承允来到将军府。 赔礼道歉是真,确认紫檀盒是否真是慕渊给胡瑶亦是真。 她心中刚生出的愧疚,因回忆中的吻瞬间消失殆尽。 叶菁想王承允之所以还对胡瑶念念不忘,根本原因是王承允从未得到过胡瑶,就如他父亲对陆姨娘,得到之后就厌了。 若王承允与胡瑶同床共枕,说不定王承允还会厌嫌胡瑶不贞。 床笫之事上,叶菁不信男子真的会不介意女子曾有过旁人。 胡瑶是公主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与她一样在男子身下承欢,说不定将来还不如她。 叶菁心中有了主意,走到胡瑶面前轻轻抱住她。 胡瑶被叶菁忽如其来的拥抱弄得有些懵。 她们之间像今日这般亲密,还是在叶菁成婚前。 胡瑶忍不住问道:“阿菁怎么了?” “若是瑶瑶触景伤情,暂不想待在将军府,可来我们府中暂住,我会陪着你。” 王承允有些错愕。 胡瑶亦有些错愕。 她不知叶菁是不是因为心疼她才说这番的话,但她并不想拂了叶菁好意。 胡瑶回抱叶菁道:“嗯。” 叶菁得到想要的回答,松开胡瑶笑道:“过几日我来陪你,我们去散散心好不好?” 胡瑶并未回应叶菁的话,只是笑道:“谢谢你,阿菁。” 她并不打算告诉叶菁归国之事,二郎说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此事,胡瑶只告诉了每日都来陪她的徐以云。 她的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徐以云抱着她哭泣的声音。 “瑶姐姐我舍不得你走,不想你走。我知道你回南魏会过得更好,可我就是舍不得。你千万别忘了我……” 徐以云抱着她哭了许久,哭累就睡着了。 其实胡瑶也舍不得,但她必须回南魏。 叶菁笑道:“你我之间说什么谢谢,只要你好就好。” “嗯。” 叶菁此行目的达成,不想在将军府多留走到王承允身旁道:“今日就不叨扰你了,夫君我们回吧。” 王承允自胡瑶进来,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 胡瑶这样的装扮加之慕渊出征前与他说过的话,交代的事,让王承允一下便猜到胡瑶要做什么。 王承允并未开口询问,只是向胡瑶行礼道:“公主,保重。” 胡瑶听到王承允的话有些愣怔,起身向王承允回礼道:“大人,保重。” 王承允看着胡瑶的回礼,心中涌起说不上来的情绪。 这是初见时,胡瑶向他行得礼。 南魏来的小公主要归家了。 王承允凝视了胡瑶许久,眼底温柔带着不舍。 叶菁挽上王承允的手,看着胡瑶笑道:“我们走了。” 胡瑶颔首道:“好。” - 皇宫 慕天从紫宸殿出来时,少年还跪在殿外哑着嗓子哭喊。 “陛下,我父王绝无谋反之意……” 慕天缓步走到少年面前将他扶起,“长跪,膝会坏。” 少年抓着慕天的衣衫哽咽道:“慕二叔,陛下可愿见我?” 慕天摇头,“世子回吧。” “不……我要见陛下!我一定要见陛下,陛下听信外戚……” 慕天面色冷淡的打断少年,“慎言。” 少年松开慕天,跪了回去,“慕二叔,您回吧。” 慕天见少年神情坚定,不再多言。 刚走几步,他就见谢琮急匆匆走来。 谢琮快步上前扶起少年,“回府。” 少年见到谢琮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九叔,我父王从未想过谋反也绝不会谋反,父王在边关驻守是为了陛下,父王从未私养兵马……” “九叔知道,九叔都知道。你乖乖回府,九叔会跟你十叔说,你父王会平安归家的。” 谢琮示意侍从将少年带走。 少年抽泣着不愿走又劝了好一会,他才点头在侍从的搀扶下离去。 慕天等少年的身影彻底消失,缓缓开口提醒道:“王爷,紫宸殿坐着的是天子。” “我知道。”谢琮看向慕天关心道:“怎么忽然进宫了?可是需要什么?” 慕天不答反问:“王爷还不回封地吗?” “暂时不回了。” 慕天颔首,目光落在谢琮手中那块布帛上,“我烧了的东西,为何会在王爷这?” “明远调换了,毕竟是阿渊死时留下的东西,总该让小十看看。” “兄长并不会希望王爷为他惹恼陛下,请王爷三思而行。” “我有分寸。” 慕天看着谢琮轻叹一声,“王爷,保重。” 谢琮拍了拍慕天的肩,“好,快回府吧。” 第164章 人成各 少年帝王与兄长的争吵声从殿内传出,吓得殿外宫人噤若寒蝉。 “你若真要收回封地,兄长们亦会照办,何必将莫须有的罪扣在……” 谢惠打断谢琮的话,“九哥,你太放肆了。” “小十。” “朕说了朕派人查!若二哥无辜,朕自会放了他。” “陛下让谁查?那几个让陛下削藩的外戚?” 谢惠蹙眉道:“谢琮!朕念在与你一母同胞不计较你以下犯上,给朕回府。” 谢琮沉默不语。 “现在回府,朕就当今日的事没发生过。” 谢琮将手中的布帛放在谢惠案上,“陛下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臣却不能。” 谢惠下颌微扬,眼神冷了下来。 “臣不明白陛下明知崎城之行凶多吉少,为何非让阿渊出征?陛下幼时……” 谢惠一掌拍在桌上,“够了。” 谢琮好似没听见般接着说道:“涧峪关大捷,范志远本该回来受封,可他却以驻守为由留在崎城,陛下可知为何?” “是朕让他驻守崎城。” 谢琮讥笑道:“陛下怕血脉相连的兄长们谋反,就不怕范志远远在崎城,拥兵自重吗?还是说比起范志远,陛下更怕臣等?” 谢惠沉默半响,抬眸看向谢琮,“是。“ “小十,我们是骨肉至亲啊。” 谢惠冷笑了一声道:“帝王家的骨肉至亲?那九哥可愿用自己的命换二哥的命?若九哥愿,朕就放了二哥,让其他几位兄长回封地,永远都不为难他们如何?” 谢琮怔怔凝视着谢惠,浑身的血液好似都凝固了。 眼前的人是多疑的天子,不再是跟在他们身后唤兄长的少年了。 谢惠哼笑道:“朕不是孩子了。这哄孩子的话,九哥还是说给别人听吧。若九哥无事就回吧。” 谢琮站在原地未动,良久才缓缓开口道:“阿渊的死与陛下有关吗?” “重要吗?” 谢琮定定的看着谢惠,“重要。” “九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谢惠垂眸看向案上的布帛,“朕不能拿大梁来赌。” 谢琮下意识的向前走了几步,“什么?” “九哥还记不记得四年前茳北使者在宴席上说的话,他说慕渊与茳北皇太孙长的一般无二。朕若没记错,那位皇太孙八岁时坠马,而慕渊重病那年也是八岁。” “茳北皇室姓慕,慕渊父亲也姓慕。朕听舅舅说茳北皇太孙的父亲曾在战乱时失踪,过了许久才回茳北。慕渊父亲也是在战乱时被镇国将军救下。” 谢琮一双眸紧盯着谢惠并未接话。 “九哥,我们都被骗了。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只怕再这样下去,大梁都要改姓慕了。” 谢琮轻笑道:“陛下当真聪慧啊。” “谢琮!”谢惠不喜谢琮此刻看他的神情也不喜他说话的语气,好似他做错了什么。 “陛下就不好奇,陛下都能猜到的事,父皇与四哥当真不知吗?” 谢惠一愣。 “陛下忘了母妃说过当年阿渊病时,是由父皇母后与四哥亲自照看的,他们当真不知其中缘由吗?” 谢惠脱口而出道:“你知道?” “是。陛下当时年幼不知,便是现在皇子之中二哥与八哥亦不知。” “为何要救?” “父皇说稚子无辜。” “荒唐。” “陛下觉得荒唐,可再荒唐父皇也救了,再荒唐四哥依旧重用阿渊,六哥亦在茳北人刁难他时护着他……陛下,父知子,兄知弟,君当知臣啊。” “君知臣亦需是忠臣,慕渊是吗?” “阿渊为大梁做的事,难道担不起忠臣吗?” “忠臣,朝堂上武将唯他马首是瞻,朕让他出征时太尉文官也出来护他,忠臣会如此?” 谢惠握紧案上布帛,“朕是天子,朕去营中犒劳将士,他们先看慕渊。朕赏他们,他们要等慕渊颔首才跪地谢恩。九哥,朕是天子啊!朕可以赏慕渊,让他掌兵权但不该由他决定。” 谢惠摊开案上被他捏皱的布帛,布帛上的字被血染糊,只依稀能看出末尾三字。 “为君死?”谢惠轻声念出,不禁怔然。 “陛下定知阿渊写的是什么吧。” 谢惠垂着眸不看谢琮,“……不知。” 谢琮嘲讽似的笑了两声,“陛下现在安心了吗?” 谢惠眉头紧锁,表情越来越沉重。 “削肉剔骨之死,可换来陛下安心?” 长长的叹息,从谢琮喉咙里发出,他缓缓俯身向面前的天子行礼道:“陛下莫忘了答应臣的,臣告退了。” 谢惠不知在想什么,眼神呆滞得看着谢琮离去的背影。 他唤住谢琮,“……九哥。” 谢琮脚步微顿。 “我没想过让渊哥哥死,我只是、只是……” 谢琮回头看去,“只是什么?” “我只是想让他双腿患疾,不再领兵上朝。我会封他王爷,赏他荣华富贵,他只需在锦城平安度日。” 谢琮在原地僵立片刻,唇角微微下垂,“若真如此,陛下还不如杀了阿渊。” “……” 谢惠望着转身离去的谢琮,忽然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他不自觉的抚平案上的血书。 他怎么会不知慕渊写的是什么,那是慕渊教他念的第一句诗啊。 - 马车渐渐消失在长街尽头。 慕天接过护卫递来的马鞭,“余下的都出发了吗?” “公子放心,已全部出发。” 慕天颔首跃上马,“若母亲回来就如实说。” 护卫面露难色道:“主子曾说过这些事让老爷亲口与将军说。” “他这辈子都不会说,你们如实说便是。” “诺。” 慕天扬鞭,策马离去。 “我们当真不陪公子回去吗?” “不陪。你可别忘了,我们知那边,但那边的人可完全不知我们的事,若去只怕会添不必要的麻烦。” “说的也是。” “等会就该行动了,你别忘主子曾说过,若有一日他不在了,除了送少夫人回国的护卫,其他人要做的是护好陛下,江小公爷,郡主等人。” “知道了,都已安排好。” 护卫望着将军府外无人的长街,摸着自己的右眼皮,“我这眼皮跳的厉害,但愿公子诸事顺利,少夫人平安归国。” “公子做事向来稳妥,少夫人身边护她的皆是死士。你就别迷信,放宽心吧。” “也是,”护卫缓缓关上将军府的门。 第165章 同来何故不同归 深沉夜色,雨如乱珠倾坠而下。 冰凉的寒意让胡瑶从昏睡中醒来。 她迷糊的抬手擦拭,发现自己正躺在隐蔽茂密的草丛中。 胡瑶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侍女们早已不见踪影。 她坐起身,披在身上的碧色外裳随她的动作滑落。 胡瑶看向身上的粉色衣衫有些怔然。 这不是她的衣裳,是姜喜儿的。 她们在归锦途中遇袭,接二连三的偷袭下,护卫们舍命为她与侍女们杀出一条生路。 胡瑶不知行踪为何会暴露?为何会有一批接一批的杀手追杀她?又是谁要置她于死地? 她与侍女们不眠不休的向南魏方向逃,不知逃了多久,侍女中有一人提议暂躲林中歇息。 胡瑶见众人憔悴不堪点头道:“好。” 她们寻了葱茏茂密处坐下,姜喜儿递来水,“少夫人,喝些水吧。” 胡瑶略微颔首,接过水喝了几口。 姜喜儿轻唤她,“少夫人。” 胡瑶抬眸看姜喜儿,只觉眼前的姜喜儿有些模糊。 她感觉整个人开始晕乎乎,下意识的开口唤道:“喜儿?” “少夫人,对不起。奴婢们实在没办法了,只能试一试……” 胡瑶听不清姜喜儿在说什么,还未开口人就晕了。 醒来时,她已穿着喜儿的衣裳,孤身躺在林中。 胡瑶环顾四周发现身旁放着一个防水的包裹,她拿过包裹打开。 包裹里放着用纸包好的干粮,装着银钱的荷包与几件干净的衣裳。 雨落在纸上,晕开纸上的字。 胡瑶拿干粮的手微微颤抖,心中忽然有一个可怕的想法。 她似乎知道她们打算做什么了。 胡瑶慌忙起身,抱着包裹向林外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直至在雨幕中看到满坑血水,胡瑶才停下来。 脚好似灌了铅般沉重,她不想再往前走了。 雨声越来越响,还夹杂着山中野兽的嚎鸣。 胡瑶呼吸有些发颤,抱紧怀中的包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昔日围在她身旁嬉笑打闹,照顾她的人儿,此刻满身伤的躺在泥地中。 胡瑶喉间一哽,心底涌起难以抑制的酸涩,疯了似的冲上前。 她抱起离自己最近的人唤她名字,没有任何反应。 浓郁的血腥味冲入胡瑶鼻间,她轻柔的放下怀中的人,转过身近乎本能的开始干呕。 “唔……”不知干呕了多久,胡瑶才缓过来。 她走到另一个人身旁抱起她,唤她名字。 胡瑶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祈求有人给她回应,可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她几近崩溃的走向穿着白色锦裳的女子。 锦裳早已被鲜血染红,女子的头颅已不知所踪。 显然,杀手们以为穿白色锦裳的女子就是她,带走她的头颅,回去交差了。 胡瑶颤抖地跪在女尸旁,垂眸看她手中紧握着的珠串。 珠串上绑着一块姓名牌,依稀还能看出刻的是林延两字。 “少夫人可不可帮奴婢编个手串,奴婢自己编总是手抖。” “奴婢想把林大哥的姓名牌当奴婢的护身符,护身符会保护奴婢,奴婢会保护少夫人。” “少夫人,您说人有来世吗?” 胡瑶握紧姜喜儿的手,终是崩溃的趴在她身上嚎啕大哭起来。 深夜的山中,绵绵雨声夹杂着女子悲伤愤怒的哭声。 风雨渐停。 浑身湿漉漉的女子从林中走出,半拖半抱着一具女尸走入林中。 半响,女子又从林中出来,半拖半抱着女尸走入林中,不断重复着这个动作。 胡瑶将喜儿她们安置在刚挖出的坑中。 她取出藏于腰间的短剑,在掩埋尸首旁的几颗树上刻下“归”字。 做完一切,胡瑶换上干净的衣裳,拿着包裹向林外走去。 踏上山路时,胡瑶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坟墓。 她会接她们回南魏的。 - 日月交替。 胡瑶终是在赶路的途中,浑身无力的晕倒在路边。 再次醒来时,胡瑶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铺满干草的板车上,身旁坐着一对母女。 女童瞪着圆眸望着她,见她醒了便扯了扯母亲的衣?。 女童母亲放下手中活,“娘子身子可有不适?赶路时,见娘子昏厥在路旁便自作主张将娘子背上板车。” 前面赶马的男子笑道:“我家这婆娘就是心善,若是我定不多管闲事。” 胡瑶垂眸道:“谢谢大姐,大哥。” 女童母亲摆手道:“只是举手之劳,倒是娘子怎么孤身一人在这山中?” 胡瑶打开怀中包裹,“我与家人在途中走散,想去镇上等他们。” 她从荷包中取出银子递给眼前的女子,“多谢大姐与大哥的举手之劳。” “这、这使不得!娘子快收好。” 胡瑶将银子塞到女子手中,“使得的。我还想让大哥大姐捎我一程?不知大姐与大哥要去哪?” 女子不好意思的笑道:“娘子太客气了。” 赶马的男子回头瞄了一眼女子手中的钱道:“婆娘收着,就当是小娘子给的车费吧。你不收,想必她就要下车了。这荒山野岭一个人走只怕要出事。小娘子,我们打算去桂郡的襄镇,娘子呢?” 荆州桂郡也算是顺路。 胡瑶眉眼一弯,作出惊喜模样,“这可太巧了,我正巧也是要去襄镇。” 女童闻言拍手笑道:“太好了,姐姐要与我们一起走了。” “是啊。”胡瑶悄悄递给女童一枚金锞子。 女童眨着眼,偷偷将金锞子藏进衣裳里。 “娘子歇会吧,离襄镇还有好长一段路呢。” “嗯。”胡瑶手置于腰间,闭上眼昏昏沉沉睡去。 第166章 平地起波澜 日夜兼程,赶了两月多的路。 “姐姐喝水。” 胡瑶接过小丫递来的水放在一旁,摸了摸小丫的头,“谢谢,小丫。” 小丫父亲随意吃了几口干粮,“快些吃,吃完我们就动身。听说交州洪涝死了不少人,许多人往这边跑,附近也不太平,还是抓紧离开吧。” 小丫母亲起身,“坐板车上吃也是一样的,我们动身吧。” “小丫,上车了。” 胡瑶扶着小丫,小丫动作麻利的爬上板车。 胡瑶在小丫母亲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多谢,大姐。” “瑶娘子太客气了,这一路吃食的钱都是娘子付的,该道谢的是我们才对。娘子这一路清瘦不少,若是家人瞧见该心疼了。” “娘亲说的对。” 胡瑶揉了揉小丫的脸,看向小丫母亲,“大姐,大哥一路上对我照顾有加,我才该道谢。” 其实起初很长一段时日,她与小丫父母都是各吃各的,直到有一日小丫拿着干粮分给她。 胡瑶生平第一次吃到难嚼到让她知晓何为味同嚼蜡。 手中像石头一样的干粮,让胡瑶觉得这委实不是一个孩童该吃的。 她将自己的分给小丫,小丫咬了一口惊呼着跑向父母。 胡瑶本就有意途经乡镇添些干粮,便以此为由提出她出钱,小丫父母替她添置干粮等事。 小丫母亲有些犹豫,小丫父亲爽快的答应了,吃食改善后小丫也胖了些。 此刻,小丫正抱着胡瑶撒娇。 胡瑶摸了摸小丫的头,“快歇息吧。” 小丫乖巧的点头,松开她钻到母亲怀中。 小丫母亲拍着小丫,轻哼着童谣。 胡瑶觉得大姐哼的童谣有些耳熟,好像是她病时慕渊给她哼过的。 她侧过身,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胡瑶想慕渊了。 她抱紧包裹,在童谣声中渐渐睡去。 - “嘶~” 睡中,胡瑶忽然听到马儿凄惨的嘶鸣,紧接着板车整个侧翻。 “唔……”胡瑶从车中摔下,左臂被一节断木生生刺入。 她忍着痛,咬唇拔下断木。 大姐抱着受惊昏厥的小丫看向她,“瑶娘子没……” 她话未说完,就被不远处男人们的声音打断。 侧翻的板车正好挡住她们,让她们清楚的听到几人的对话。 “老子叫你停,你他娘的倒是聪明用马撞老子。胆真大,不要命了!” 小丫父亲结巴道:“天、天太黑,我真没看清。” “没看清是吧,老子现在就把你眼睛挖了。” “三当家还和他废话什么,直接杀了算了。” “就是,看他这样想必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男子抬脚踢了踢已被吓傻的小丫父亲,“有什么值钱的拿出来,老子高兴了,就放你一条生路。” 小丫父亲闻言,慌忙从怀中掏出钱袋双手递去,“大爷,钱全在里面。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小人一条生路吧。” 男子颇为嫌弃的将钱袋扔给旁边的小弟。 小弟打开钱袋,惊呼道:“三当家,您看!” 男子接过递来的东西,借着月色细看,金子在月下闪闪生辉。 男子倒是没想到今日忽然起了兴致,亲自带两个手下来巡山,真让他捡到块肥肉。 他收起金子,脸含笑意的把刀架到小丫父亲脖子上,“看不出来,你还是个富裕的还有吗?” “没、没有了!!!金、金子是途中救的小娘子给……” 小丫父亲像是想到什么忽然停下,随即向板车方向看去。 旁边的小弟抬手就是一拳,“他娘的瞎看什么!” 男子眯了眯眼,看向侧翻的板车。 侧翻的板车似乎很适合藏人。 “你说的小娘子还在这吗?” 小丫父亲被这一拳打懵,好半天才说:“在、在的!!!钱就是她给的!!!大、大爷,我就是个臭拉车的,你们杀了我,我也没钱给你们。但那娘子不一样,她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女娘,生得又漂亮,你们若是拿她卖钱……” “行了行了。”男子不耐烦的摆手,向旁边的小弟使了使眼色。 小弟心领神会,向板车走去。 胡瑶听到小丫父亲的话,上药的动作顿了顿,胡乱将药往左臂一倒,看向干草堆后的密林。 若她现在往林中跑,说不定可以逃过一劫,只是小丫与大姐就会暴露。 胡瑶看向藏在干草堆里,抱着小丫泪眼婆娑的大姐。 大姐轻声道:“瑶娘子是我们对不住……” 胡瑶打断她的话,“理解,就当是我还大姐救命之恩。” 她本就与她们非亲非故,若换作是她也会这么做。 胡瑶背过身,从腰间荷包拿出颗药丸塞嘴里又拿出一包迷药。 迷药是静昌观之事后,二郎给她的。 二郎说这药可迷昏七八人,药效时间长。 胡瑶之前将迷药分给喜儿她们,让她们各自拿好防身。谁曾想她们为她赴死时,将迷药全部留给了她。 对方只有三人,不似杀手般经过训练百毒不侵。 她可以试着解决他们,若连这三人都解决不了,接下来回南魏的路又该如何走? 试试吧。 大不了,鱼死网破。 胡瑶默不作声的站起身。 行至板车旁的小弟,见板车后真傻站着个吓的忘逃的女娘面露喜色。 “大哥,果真有个娘们。” 天色昏暗,小弟也看不清眼前这娘们美不美。 他欲伸手拉女子又想起三当家。 三当家最不喜别人先他一步碰他看上的东西,尤其是女人。 女人玩完,三当家可以赏他们,但绝不许他们先碰。若他们先碰,死就是女人与他们。 如今也不知三当家的想法,还是莫碰吧。 小弟收回手,凶神恶煞的警告道:“要是敢跑,老子弄死你。走!” 胡瑶观察着眼前的山匪。 男人眼神飘忽,不知是因什么原因收回伸向她的手。 男人催促道:“给老子走快点!!!” 第167章 已非少年时 胡瑶跟着男人走到一个脸上有疤的男子面前。 小丫父亲见她走来,瞥着架在脖上的刀道:“大爷,小人没骗您!您放小人走吧。” 男子并未理小丫父亲,借着月光看走到面前的女子。 女子有些憔悴,但这份憔悴让本就漂亮的脸多了分病态美。 他玩过的女人不少,但至今都未玩过如此秀色可餐的病美人。 “娘子的包裹,我们替娘子拿吧。” 他话音刚落,其中一个小弟就上前夺过胡瑶手中的包裹。 女子看似淡然,可发颤的身子出卖了她。 男子勾起唇。 有趣,今夜定可以玩的很有趣。 小弟打开包裹,惊呼道:“三当家,这娘们真有钱,这包裹里的钱够咱们弟兄花一辈子了。” 男子收回架在小丫父亲脖上的刀,“倒是没扯谎。” “小人怎敢对大爷扯谎,大爷们如今发了财可否让小人走?” 三当家眯眼看小丫父亲,“可以。” 胡瑶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们真会放人。 “多谢大爷,多谢大爷。”小丫父亲起身就跑。 “等等!” “大,大爷?!” “老子只答应放一个,这钱是她给的,我看干脆……” 小丫父亲急忙打断男子的话,哭天喊地的哀求道:“不!!!大爷,大老爷,是我告诉你们她在板车后面,否则她早跑了。你们放过我……” 男子看向胡瑶,见她安静的看着哀求的男人,好似如今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他只觉得更加有趣,捏住女子的下巴让她看他,“小娘子说是放他,还是放你?” 胡瑶黛眉紧蹙,甩头避开。 男子也不恼,将刚才的问题重复一遍。 “小娘子说是放他,还是放你?” 胡瑶还未开口,小丫父亲就跪到她面前。 他哭求道:“看在救娘子,还有我家妻女的份上,娘子就让大爷们放了我吧!就当是娘子还了救命之恩!娘子,欠人的恩情总是要还的对不对?” 胡瑶扯开苍白的唇笑了笑,“好。” 小丫父亲惊愕的看着她。 半晌,他大喜若狂道:“大爷她说好,她说好。” 男子打量着胡瑶,“当真放他?” “嗯。” “行,滚吧。” 小丫父亲听到这话,连滚带爬牵马向板车方向跑去。 不过片刻,他重新驾好马拉着板车上的干草消失在黑夜中。 男子眸色晦暗粘稠的盯着胡瑶,“小娘子身上可有钱财?” “没有。” “我不信,需得亲自查查。”他说着就握住胡瑶的手。 女子的手光滑柔软并无薄茧。 看来是他想多了,眼前的美人并没有武功。 三当家随手将刀扔在地上,向小弟使了眼色。 两个小弟心领神会,拿着包裹跃上马向小丫父亲逃跑的方向奔去。 胡瑶眼睫微颤,神经紧绷到极点。 她听见男子两个手下策马离去,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她没杀过人,若三个一起杀会很麻烦。 三当家搂住胡瑶的腰,见她因害怕不敢反抗,满意的俯身凑到她脸前。 “小娘子可知我要如何查?” 女子身子若有似无的香味萦绕鼻间,三当家摩挲着腰的手一顿,“你腰间的是……” 话未说完,三当家只觉得脑袋昏沉,欲擒住女子,手却无力的垂下,整个人向前栽去。 胡瑶侧身避开,“是……送你下地狱。” 她并未用慕渊赠她的短剑,而是颤着手拾起男人扔在地上的刀。 “动手就不要给对方还手的机会。”慕天教她剑术时说的话犹在耳边。 胡瑶手起刀落,不带一丝犹豫。 男子双眼忽睁,面目狰狞,身体几近本能的抽搐,温热的血从他脖颈喷涌而出,溅了胡瑶一身。 胡瑶红着眼,呼吸沉重起来,紧握着刀砍向男子的手。 腥臭蔓延开来,胡瑶强忍着吐意擦去脸上的血与泪。 她从腰间取出那包未用完的迷药,撒在男子身上。 - 男子骂骂咧咧的拎着包裹跳下马。 他将马拴在树上,愤愤不平的向刚才拦板车的地方走去。 刚才他让另一个人回来找三当家,却不想等了半天都没等到人。 要是等会让他看到那家伙,得了三当家的许,先玩起来,他定要给他个教训。 血腥味从不远处传来,男子右眼皮止不住的跳。 “他娘的瞎跳什么。” 他骂骂咧咧的快步向前走去,无意瞥见不远处血泊中躺着两个人。 他瞪眼细看,发现两人的衣衫正是三当家与弟兄。 男子心下一惊,跑向血泊。 他急匆匆地掀开盖在尸体脸上的破布,若有似无的香味扑鼻而来。 男子看着三当家狰狞的面目,难以置信的跌坐在地。 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事了?! 他抱紧包裹,抽出佩刀起身,可不知为何双腿竟发软的站不起来。 忽然,电闪雷鸣。 恍惚间,他看到林间有个削瘦的女子向他走来。 “轰—” 闪电坠下,映亮女子手中锋利的刀刃。 女子浑身鲜血,连眉眼都被血染红,如从地狱爬出来索命的恶鬼。 男子吓得手软,刀落下地上也不敢捡,连滚带爬的向后退去。 “轰—” 女子眉眼含笑站在他眼前,俯视着他。 “他们,在等你。” “你……” “轰—” 雷鸣震天,暴雨如注,冲净泥地的鲜血。 第168章 故人 “真惨,肯定是遇到山匪了。” “这些山匪太猖狂了。” “你还要去打抱不平嘛。” “当然不。” “行了,别看了。咱们趁白日快些赶路吧。” 路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 胡瑶戴着捡来的帷帽,牵着山匪拴在树边的马走进。 死的是一对母女。 母亲到死都紧紧护着怀中的女童。 胡瑶看清尸体的脸时,愣住了。 她从包裹中取出一件外裳缓步上前,盖在母女身上。 “娘子认识她们吗?” 胡瑶垂眸道:“不认识。” “娘子当真是心善。” “是啊,是啊。” “……只是举手之劳。” 胡瑶不再多言跃马而上,向林中南魏方向奔去。 不知赶了多远的路,林中忽然传来有些耳熟的求救声。 胡瑶策马向声音方向行去。 男人双腿受伤正向前爬行,听到马蹄声惊喜的抬头,见到胡瑶时,他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唤道:“……瑶、瑶娘子?” 胡瑶一愣,“大哥?” 眼前受伤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赶马车的小丫父亲。 他的双腿受伤,疑似感染。 “太好了!这林中一直没人,能见到娘子真是太好了。瑶娘子快救救我,我双腿被山……” 胡瑶打断他的话,“小丫与她母亲死了。” 男子哽咽道:“我知道……是我没用。瑶娘子!你救救我!!!” “救命之恩,我已经还了。” “瑶娘子心善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我非心善之人,亦不爱多管闲事。” 胡瑶勒马调头。 男子还在苦苦哀求,见胡瑶真不救他,恼羞成怒大骂。 “贱人!你怎么就没死,当初我们就不该多管闲事,都怪你,你个婊……” 身后男子的怒骂越来越难听,胡瑶充耳不闻,策马远去。 - 南魏,太和二十八年 “夜里越发的冷了,看这天只怕要下暴雨,记得上回这样的天,你爹我还接待了贵客呢。” 少女打着算盘道:“我知道爹上回这样的天,接待的贵客是公主驸马等人。爹能不能别念叨了,我耳朵听得都要起茧子了。” “我就是忍不住感慨嘛。你说咱驸马爷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死了,还死的那么惨,听说连尸骨都没找到呢。” “战场上的事,哪里说的准。我前些日子还听说交州洪涝,好多难民往荆州方向逃,说不定哪日就往咱南魏跑呢。” “放心吧,薇儿。咱们这边垂小镇最近都增兵了,更不要说边界处。” 薇儿放下手中账本,悄声问:“爹,你说为何突然派兵来咱们镇?” 掌柜门也不关了,走到女儿身旁低语道:“爹也是听你三叔母的表哥的友人的二姨…….” “说重点。” “听说驸马死后,咱们陛下娘娘派人给梁国皇帝写去书信,要接公主归国。许是公主归国会路经此处增兵保护吧。” “不对啊,按驸马下葬的日子算,这都半年多了。若公主真的归国,此刻人应当在临安宫中。” 掌柜忍不住大声道:“闺女,这可不是这么算的。咱们公主是个极柔善的人,你爹当初手被划伤,公主都赠药与我,更何况驸马爷父母身亡,公主定是要……” “啪……”门口传来东西落地的闷声。 掌柜与薇儿慌张望去,只见门外站着一个衣衫破旧的羸弱女子。 女子身材瘦削,面容憔悴,瞧得人不由自主的心疼。 薇儿动了恻隐之心,柔声道:“娘子可需要什么帮助?若是要吃食或借宿,我可以帮娘子。” 女子好似没听到,明眸紧紧盯着掌柜,颤声问:“掌柜刚才说谁身亡了?!” 一声“掌柜”让男子如梦初醒。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憔悴羸弱的女子,完全无法将她与昔日娇美绝丽的贵客联想到一起。 掌柜哽咽的唤道:“贵、贵客!” 胡瑶扶着门走进,“掌柜谁死了?!” 薇儿见自家父亲盯着女子发愣,轻咳一声道:“父亲说的是咱们南魏前驸马慕渊的父母,就是梁国镇国将军与她夫君。听说两人归锦途中发现有匪军在洗劫城镇,出手相助但寡不敌众遭奸人暗算,缓军到时……” 她正说着,就见女子原本就憔悴的面容一片惨白。不等细想,眼前的女子整个人向前跌去。 “娘子?!!”薇儿一个箭步冲上前抱住昏厥的女子。 掌柜被这突发的变故,吓得手忙脚乱。 他急匆匆上前,“薇儿,爹去请小金大夫。你将公主抱到天字一号房,检查一下公主身上是否有伤。” “公主?!”薇儿不敢置信的看向怀中的女子。 掌柜也不管女儿有多惊讶,抬腿就往店外跑。 薇儿唤住了父亲,“爹!” 掌柜回头问道:“怎么了?” 薇儿盯着怀中气息微弱的女子道:“若她真是公主,这番模样定是有人要杀她,若那些人追来,只怕……” 掌柜脸色一沉,严肃的打断女儿的话。 “薇儿,公主当初是为了南魏才和亲梁国。如今好不容易归国,我们又岂能因怕死而置公主于不顾。” 薇儿噗呲一笑,“爹想什么呢,女儿是想说只怕那些人会追来,若只有你我二人,恐难护公主周全。你找完阿金就去请镇长,让镇长叫来可信之人,顺便让人去请官兵,切勿惊扰其他人。” “爹晓得了,快将公主送回房。” “嗯。” 薇儿半抱半扶的将公主安置在天字一号房,轻柔细心的为公主擦拭。 沾水的手在碰到公主身上的衣裳时成了褐色,一股血腥味在手上蔓延。 薇儿有些惊慌,不敢想象公主这一路行来遇到了什么,为何身边一个侍女护卫都没有? 她小心翼翼褪去公主衣裳。 公主苍白的肌肤上有大大小小的伤口与淤青,左臂上还有一道疑似被割去肉的血红伤口,骇人的厉害。 第169章 乐为卿死 “薇儿,公主醒了吗?”客房外传来父亲的声音。 “没有,公主有些发热。” 薇儿替公主整理好衣裳,起身开门。 门外除了父亲,还有满头大汗的金铭。 金铭二话不说进房为公主把脉。 薇儿紧随其后,言简意赅的将公主身上的伤告诉他。 良久,掌柜见金铭收回手忙问道:“小金大夫,公主如何?” 金铭挽起公主左臂的衣袖检查伤处,“公主有些发热,再者郁结于心,身子亏空得厉害,需静养大补啧……” 薇儿听金铭啧了一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公主的伤势严重?” “左臂这处应是伤口生了腐肉被简单的处理过,但若再不处理只怕……” 掌柜打断金铭的话,催促道:“那您快上药啊!” “若是有金创药就好了。” 薇儿焦急道:“别的药不行吗?金创药千金难求,别说咱们候得镇,就是附近所有城镇翻遍,只怕都翻不出一瓶金创药啊。” “别的也能凑合,只是公主的身子实在是羸弱,若寻常伤药恐怕……” 一直未开口的掌柜从怀中小心翼翼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玉瓶,“小金大夫看看这里面装的可是你说的金创药?” 金铭忙接过玉瓶打开,“是,正是。小薇儿,快替我备这些东西。” “好。”薇儿接过金铭递来的单子,手脚麻利的将东西备好。 金铭治病时,不喜人打扰。 薇儿与掌柜就站在不远外静静看着。 薇儿看着平日嬉皮笑脸的金铭,此刻神情严肃的模样不禁面上一红。 她有些害臊的避开视线,拍了拍一旁的父亲,“爹哪里来的金创药啊?” 掌柜轻声道:“之前爹不是与你说公主见爹受伤,赠了爹一瓶药,就是刚才那瓶。爹想着公主赠的药定是极贵重的,一直没舍得用,还好没用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薇儿小声嘀咕道:“到底是公主,随手赠的药都价值千金。” 掌柜调侃道:“小丫头嫉妒了。” 薇儿摇头道:“只是有些感慨。以前听说公主和亲,就觉得她贵为公主,享受着我们百姓的供奉,过着寻常人梦寐以求的日子,理应在需要时站出来承担一切。” “如今瞧着才发原来公主,也不过是个会受伤流血的小女娘。寻常人家受伤流血的小女娘,还可以哭喊着找爹娘,可公主这一路走来,想必都不敢哭喊吧。” 掌柜抬手摸了摸薇儿的头,“傻闺女,在这世上活着的人,哪个没有苦楚。只是这苦楚落在不同人身上,就变成不同事。人活一世,莫要想太多,顺心而行不留遗憾即可。” 薇儿抬头看了一眼一本正经说这话的父亲,噗呲笑道:“爹何时这般有涵养了。” “臭丫头敢取笑你爹了。” 两人正小声说着话,就听金铭唤道:“小薇儿,过来帮忙。” “好。” 薇儿快步走去,掌柜也跟了上去。 金铭嘱咐薇儿替公主上药后,提起药箱对掌柜说:“劳您带我去一下后厨。” “好。” 掌柜领着金铭向楼下走。 金铭见一楼满是手执利器的人,不禁出声询问:“大伙怎么都聚过来了?” “这不是我将公主的事告诉镇长,镇长说近日除了兵马,还有许多外乡人入镇。她怕其中就有要害公主的人,选了几个知根知底,手脚功夫不错的来保护公主。谁知大家知道后都自告奋勇的来了,说是这样若有人要害公主,咱们一群人也好和他们拼命。” 金铭微微蹙眉道:“公主之事,掌柜可有让人通知官府与将士们。” “已经让人去通……” 掌柜话未说完,门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外面的人敲了几下,未得到回应,颇为不耐的吼道:“里面的快开门!” 众人闻言面色微变,握紧手中利器并不答话。 掌柜心中颇慌,将金铭往楼上推,“小金大夫,薇儿房里有间藏身的暗室,她知晓开关在哪。现在也不知客栈外的人是敌是友,你快带着薇儿与公主暂躲起来。若无事,我便唤你们出来。” 金铭一把抓住掌柜的手腕,“那若有事呢?” “若有事,小金大夫便与公主,薇儿在里面多躲几日,里面东西齐全不用担心了。” “大伙怎么办?” “大伙今日前来,就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咱这辈子也没打过仗,今日倒也可以像个将士名流青吏。咱书读的不多,但小金大夫以前与薇儿为公主和亲的事争论时,不是说过君待民如子,民自当为君分忧嘛。公主曾为我等赴他国,我等自是愿舍命护公主。好不容易归国归家的小女娘,怎么能连父母都未见到就死在这里。” 金铭一愣,没想到往日抠门爱损人的掌柜亦有这般大义凛然之时。 掌柜面露笑意道:“只是我家小女也要拜托小金大夫了。她心慕小金大夫多年,大夫若对小女有意,自是最好不过。若无意,还请小金大夫与我家丫头说清楚也好让她另觅良人。” 金铭面上一红,“我知晓了。” 掌柜见金铭反应朗笑了几声,“小金大夫可定要治好公主啊。” 金铭行礼道:“一定。” “官府查人,里面的人把门打开。”门再次被敲响。 金铭转身向天字一号房跑去,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掌柜才下楼。 他走到镇长身旁说了几句,镇长点头示意众人先躺藏起来。 掌柜见众人藏好,独自一人走到门前,打开再次被敲响的客栈门。 第170章 今非昨 掌柜看着眼前双手叉腰,神情严肃的女儿不禁有些心虚。 昨日他与众人都以为外面来的是追杀公主的人,谁知开门后发现是虚惊一场。 来的是官兵与从临安派来接公主的贵人,其中一位还是当初给他芍药银锞子的娘子。 为首的男子儒雅温和,向他们解释清楚并询问了公主的情况。 男子得知公主病了,领着大夫模样的人与给过他银锞子的娘子就往楼上走。 众人闲聊了会,便各自散去。 客栈由贵人带来的护卫守着。 “昨日爹与阿金说了什么?他回来后,整个人都奇奇怪怪的!” 掌柜装傻充愣道:“什么说什么,无非就是让小金大夫护好你与公主,毕竟那时也不知道来的是贵客。” 薇儿有些不信,“真的?”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去问小金大夫。小金大夫人呢?” “正与贵客带来的大夫讨教呢。” “你这丫头怎么不去陪着?” “我这不是来备吃食嘛。贵客说公主需静养,让咱们客栈暂不要接待其他人,等公主身子好些,他就带公主回临安,贵客还说钱会如数给您。” “你爹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嘛。” “不是吗?” “当然。”掌柜凑到女儿面前悄声问:“贵客有说给多少吗?” “懒得理你。”薇儿朝他翻了个白眼,向后厨走去。 掌柜望着自家女儿的背影轻笑。 昨日不顾小金大夫阻拦,从密室跑出要与他这老父亲同死的小丫头,今日白眼翻的倒是熟练。 - “呜呜呜……” 耳畔传来很轻的抽泣声。 胡瑶半阖着眼,看向传来哭声的方向。 女子熟悉的面容让胡瑶一愣。 她手背贴上额头喃喃自语道:“是梦啊。” 女子似是听到她的低喃,惊喜的凑到她面前,“公主!” 胡瑶眼眶含泪,忍不住向梦里的人撒娇道:“平平,我痛。” 平平泪如雨下,“公主乖,不哭,过几日就不痛了。奴婢给公主拿糖果子吃好不好?” 胡瑶点了点头。 平平起身拿糖果子,回来时发现公主又睡了过去。 公主长长的睫上还挂着泪珠。 平平疼惜的替公主拭去泪,将糖果子放于她枕边,捂着嘴强忍着哭声跑出客房。 她该怎么办? 若是公主问起安安,她要如何说? 是如实告诉公主,安安得知驸马出事后前往梁国失了踪迹,还是骗公主说安安与长兄归乡了。 “平平。”温润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平平慌忙擦去眼泪,转身行礼道:“穆小侯爷。” 穆景走了过来,“瑶瑶这里有我,去歇会吧。” “奴婢不累,小侯爷也从昨夜守到现在,还是小侯爷回房歇息吧。” 穆景摇头道:“不守着瑶瑶,我不安心。你去歇吧,等瑶瑶醒了会很需要你。” 平平知自己劝不动小侯爷,点头道:“是。” “近日可有安安的消息?” “还在找,但一直没消息。梁国近来不太平,安安又是孤身前往,只怕是……”平平哽咽着不再说下去。 穆景轻叹一声,“若瑶瑶向你问起安安,如实与她说不要瞒她。” “……是,奴婢知晓了。” - 窗外风雨如磐,像极了她与慕渊住在这的那夜,只是这次没有慕渊。 胡瑶起身下床推开窗,凉风绵雨扑面而来。 她抬头望天,有星无月。 平平与她说安安失踪生死未卜,虽一直在找却一直没消息。 穆哥哥与她说不能再回梁国,梁国近日不太平。 穆哥哥说会派人替她为母亲父亲送葬,会将二郎接来南魏,会查清刺客都是谁派的,会将喜儿她们接回厚葬,然而她只能等着。 “吱呀—”房门被推开。 胡瑶转身看去,见穆景端着药走进来。 穆景见胡瑶站在窗边,慌忙放下手中药走向她。 “身子才好些,怎么就下床了?” 胡瑶并未理会穆景的话,自顾自的问:“穆哥哥是如何找到我的?” 穆景闻言一愣。 这是胡瑶除得知慕渊父母身亡说要回梁国陪慕天之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穆景关上窗,“瑶瑶失踪后,陛下便让在梁暗探皆去寻你。其中有人途经一片密林,在林中发现一具男尸。他身上有一枚底部印着永乐的芍药金稞子。” “芍药金稞子?” 胡瑶记得那枚芍药金稞子。 她给小丫父母的皆是寻常金银,唯独悄悄给了小丫一杖刻着暗文的芍药金稞子。 她跟小丫说等她长大,可以拿着这枚金稞子来找她,到时她定满足她一个愿望。 愿望还没实现,小丫就长不大了。 不,或许还有机会。 “是啊,暗探见后上报。我们根据消息沿路寻了过来。 胡瑶看向穆景,“穆哥哥。” “嗯?” “玄清道长还在宫中吗?” “在的。” “我们何时回临安?” 穆景扶着胡瑶,“等瑶瑶身子再好些就回。” “我们明日就回好不好?” 穆景不知胡瑶为何突然急着要回临安,哄道:“好,但回之前先让穆哥哥将物品备好,好吗?” 胡瑶乖巧点头,坐回床上。 第171章 转头空 梁,兴和三年,夏至 梁西之战,梁军大败。 帝册封长公主之女宁平郡主为安德公主,和亲西凉。 兴和三年,大寒 西凉政变,帝崩,其幼弟登基称王。 前西凉帝后妃梁国安德公主,居所走水殒命,时年十七。 同年,南魏太和二十八年,大寒。 永乐公主和亲梁国六载后,归国,时年十八。 - 窗外雪未消,屋内暖意融。 白衣少年从梦中惊醒,半阖着眼环顾四周,确认身处东宫书房后松了一口气。 他阖眼调息片刻,准备起身。 刚睁眼,就见信中说今日归国的永乐公主胡瑶带着一身寒意走了进来。 玄清正欲起身招呼,人还未起只觉得颈上一凉。 “道长,好久不见。” 小公主神情冷淡,语气中丝毫没有重逢的欢愉。 玄清瞥见横在他脖子上的利刃,“公主找我何事?” “道长可还记得在静昌观讲的故事?故事中烈昭帝得书,用术如愿,所以书在哪里?” 玄清蹙眉道:“公主不可用。” “所以玄清道长知道书在哪。”胡瑶明眸眯了眯,手腕微动,“现在可以用了吗?” 玄清只觉脖颈刺痛,如实道:“书案旁檀木架三层有个暗格,书在里面。” 他算到会有这一日,只是没算到她刚回就来寻书。 胡瑶收剑,向檀木架走去,“道长最好不要骗本公主。” “我不骗人。” 玄清坐起身,抚上渗出血的脖颈。 他差点就死了啊。 玄清刚才才梦见被慕渊剑架脖子,一醒就被胡瑶剑架脖子。 不过也多亏这场梦,让玄清知晓万死或有一生中的生是什么。 胡瑶按玄清所说,从暗格中取出一本古旧发黄的书。 书中内容言简意赅,却看得胡瑶浑身发冷。 她曾在梦中见过书中用术法的场景。 胡瑶不敢细想,回眸看玄清,“书中所写缺一不可吗?” 玄清点头道:“缺一不可。” - 曹舒然得知皇姐这日归家,一早便去她寝殿等她。 谁知等了半日宫人来报,说皇姐一回宫见过父皇母后,就往东宫去了。 这不禁让曹舒然想起玄清是道长这事。 他曾听过有极个别的道士会些起死回生之类的邪术,若用此类术法需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绝不会让皇姐为慕渊搭上性命。 曹舒然心下不安,匆匆往东宫赶。 刚进东宫,就见皇姐失魂落魄的跌坐在雪中。 不远处守着皇姐的宫人见他来了,急匆匆跑过来。 宫人们刚要开口,就被曹舒然摆手制止。 他接过宫人递来的大氅向胡瑶走去。 胡瑶恍惚间看到有人向她走来,就如多年前她梦中冬日的静昌观,有人在漫天风雪中走来一样。 不,玄清的话告诉她那不是梦。 “今生命换禁术成,来生命换故人生。” “公主是重生之人,何来的两命。” 原来那些诡异的梦中景,梦中事,从始至终都不是梦。 梦中二郎的疑惑,以云的哭声,阿弟的哀求,归宴亭中血流不止的慕渊都是真的,都是前世发生过的事。 老天并没有可怜她。 她的重生是重病的阿弟以血写黄符万张,是慕渊守在她的尸体旁心血流干而亡,用两命换来的。 原来归宴亭中慕渊身旁的是她啊! “皇姐。” 胡瑶抬头看眼前唤她的人,玄清的话犹在耳边。 “血脉至亲之血尚可,一母同胞之血最好。” “公主若寻死,不仅辜负了两世的阿渊亦辜负了前世的殿下。公主当为阿渊,为殿下保重好身子,好好活着。” “若公主今生为阿渊死,焉知今生的殿下不会是前世的阿渊。” 温暖的大氅包裹住胡瑶。 曹舒然轻轻将她搂到怀中,“父皇与母后很担心皇姐,我也很担心皇姐。皇姐与我回屋好不好?” “嗯。”胡瑶抬手抚上曹舒然紧蹙的眉头。 曹舒然握住她的手呵气,“皇姐还有我,有父皇母后,所以皇姐不可以做傻事。” 是啊,她还有父皇,母后与阿弟,可她再也没有夫君,没有慕渊了。 她信誓旦旦的以为她会如烈照帝一般,可到头来她谁也救不活。 救不活慕渊,救不活父亲母亲,救不活喜儿惊蛰,救不活…… 泪顺着脸颊落下,越来越多。 胡瑶压抑的情绪终于爆发,抱着曹舒然嚎啕大哭起来。 曹舒然慌忙抬手擦拭,滚烫的泪灼痛他的手背。 当初他就该去梁国为质。 - 胡婧与曹弘延赶到东宫时,胡瑶已喝了曹舒然喂的安神汤睡下。 胡婧轻抚上胡瑶有些发红的眼角,轻声问:“哭过了?” 曹舒然点头。 曹弘延道:“哭出来好,若是一直憋在心里才叫人担心。” 胡婧点头,“舒然,这段日子你多陪陪你皇姐。” “儿臣知道。” 曹弘延拍了拍曹舒然的肩,“今日吓坏了吧。” 曹舒然摇头道:“儿臣只是有些担心皇姐。” “不会有事的。有父皇母后在,舒然不要担心。” “你母后说的对,你自己身子还未全好,快回房歇一会吧。” “诺。” 曹舒然出来后并未回房,而是直接去了书房。 书房内,玄清正坐在榻上拿着铜镜看脖颈处的伤。 曹舒然从柜中取出一瓶膏药,坐到玄清身旁,“皇姐弄的。” 玄清伸手去拿药瓶,“托公主的福。” 曹舒然手一抬避开玄清的手,“我替皇姐向你赔不是。你若肯原谅,就让我帮你上药吧。” 话已至此,玄清自然不再多言。 他微微仰起头,“殿下是不是想知道公主找我所为何事?” 曹舒然唇角微勾,沾药的指尖抚上玄清脖颈,“玄清知我。” “公主想让我帮她用禁术救阿渊嘶……” 伤口被指尖重压了一下,玄清蹙眉看向曹舒然。 曹舒然面色一凛,“你答应了?” 玄清不知为何有些心虚,不由自主得挪了挪身子,让自己的脖子离曹舒然的手远些。 “术法用不了。” “若术法用的了,你就会答应皇姐是吗?” “是。” 话音刚落,玄清的背就撞上榻板,脖颈被曹舒然上药的手掐着。 “嘶——” 疼痛的让玄清倒吸了一口气。 “玄清,若是你敢答应皇姐让她用什么术法,让她受一点伤,我就杀了你。” 第172章 心甘情愿 玄清有些惊讶。 他第一次见到这模样的曹舒然,甚至产生了或许曹舒然本来就如此的错觉。 玄清握住曹舒然掐着他脖颈的手,轻叹道:“若今日来的是慕渊,死的是公主,殿下又会如何做?” 曹舒然望着沾染上玄清血的手,缓缓开口道:“自然是三跪九叩,求玄清道长帮慕渊救我皇姐。” “三跪九叩嘛。”玄清目光微沉,松开握着曹舒然的手,看向窗外飞雪。 前世,曹舒然就是在这样的大雪日,三跪九叩的帮慕渊求他。 - 静昌观 慕渊带着一身寒意走近,“玄清,帮我吧。” “……不可。” 玄清再一次拒绝了慕渊。 这一次,慕渊并未以剑相逼,亦未因他的拒绝离去。 慕渊拉着他走到窗边,推开窗,“你会心甘情愿帮我的。” 寒风袭面而来,玄清忍不住眯了眯眼。 慕渊目光渺远,“你说医不叩门,有请才行,所以我去南魏替你请来了。” 玄清蓦地怔了一下,看向窗外的漫天飞雪。 风雪中,玄清看到了一个人。 少年面容如雪,清瘦的身子仿佛这场风雪就能将他吹倒。 慕渊淡漠的看着风雪中的人,“我与他说若他愿从静昌观山下三跪九叩的到这院门口,道长定会答应帮忙。玄清,欠人的恩情总是要还的。” 玄清蹙眉,“你这样做,他会死的。” “若你不帮,他今日就会死,不是跪死在这风雪中,就是死在我手中。” 慕渊看着远处三跪九叩的少年,眼神冷漠而薄凉。 “恩人若是死了,你就只能帮我了。” 慕渊轻笑着推门而出,握着剑向少年的方向缓步走去。 玄清追上慕渊,“你疯了!他是她胞弟!你若杀他,她知晓定恨不得你死。” 慕渊讥笑道:“她如何知晓?玄清,她死了啊。” “阿渊,乾坤流转,生死劫数皆乃天道。” 玄清拿过慕渊手中的剑,眼神示意小道童去扶风雪中的少年。 “那便逆天而行。” “逆天而行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承得起。” “你是承得起,可你有没有想过慕天他们。你难道要让他们看着你赴死?重生后又让他们承受你的死。阿渊,慕天如今只有你一个血脉至亲了。” “这事我会与二郎说清楚,以云他们也希望往事从头。” “往事从头,故人重归,到时你们皆可得偿所愿。”玄清哼笑一声,“阿渊,这事上没有这么好的事,两命只能换一人生。我实话同你说吧,就算是术成她生,其他那些死于非命,尸骨无存之人也只会重蹈今生的覆辙,比如你父母,九殿下……” “但若并非死于非命,尸骨无存之人是不是也可能活下来,比如明远他们。” “我不知道。” “你帮我就会知道。” 玄清望向风雪中执意跪着的少年,轻叹道:“好。我可以帮这个忙,但不是帮你,是帮王承允。” 慕渊倒也不惊讶,眉梢微挑了一下,“他来找过你?” “慕天告诉了王承允术法之事。王承允知晓后便来寻过我,我拒绝了。他便隔几日又来,和你一样烦人。” 慕渊噙起一分笑意,“臭小子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慕天只不过是不想让自己的兄长,为了一个只有几面之缘,还不喜欢兄长的女子搭上性命罢了。” “二郎又没喜欢过人,哪里知晓有些人啊,只要一眼就够了。再说谁说她不喜欢我,她之前喜欢我还说要嫁于我。” “她之前或许真的喜欢过你,可后来她也确实不喜欢你了。阿渊,你与她说过的话加起来,只怕都没她与王承允一日说过的多。慕天说的对,不值得的。” 慕渊毫不犹豫的应道:“值得。” “既然值得,就更应该由王承允来做。” “不行。” “为何?” “若术成,王承允会死。” 玄清直言道:“那不是更好。” “不好。” “我不明白。” “王承允若死,她定会伤心欲绝。” “但这样,你就可以和她在一起。” 慕渊望着前方,扯出一个惨淡的笑,“玄清,她喜欢王承允,不喜欢我啊。” 玄清更困惑了。 慕渊自语道:“若她喜欢的是我,我定让给王承允不与他争……他来了。” 玄清顺着慕渊的目光看去,只见王承允踏雪而来。 “......疯子,一个两个都抢着死。” 慕渊凤眸微动笑道:“说明她选男子的眼光十分不错,玄清再帮我一个忙吧。” “什么?” “托梦给重生的你,让你告诉慕渊,胡瑶喜欢上了王承允,那人是君子亦是良人,若胡瑶真嫁与他,定会无灾无难幸福美满的过完一生。” 玄清一怔。 “你说她若知晓我的死讯会为我哭吗?” 慕渊也不等玄清回答,自答道:“她那么心软,想必是会为我哭吧。” 她何止是为你哭。 慕渊,她甚至想像你一样。 前世的我们都错了,从胡瑶重生那一刻起,选择就不在我们手中。 她,从未按我们所想去做。 - 玄清收回眺窗的目光,看向面前的少年。 前世的他说慕渊他们有私心,他又何尝没有呢。 他最后之所以会应允,无非也是想在曹舒然重病前见到他,还他恩情。 玄清望着曹舒然,缓缓开口道:“殿下与我有救命之恩。殿下帮阿渊求我,我自然会应允。就如公主若可用术法,我也会因殿下而犹豫。” 曹舒然收回掐着玄清的手,“若我不是你的恩人,你就会另寻他法帮皇姐救慕渊是不是?” “……是,阿渊是我友人,我也不想友人死,就像殿下不想长姐死一样。” 曹舒然眸光微动。 他不想杀玄清,若让玄清知晓他并非他的恩人,玄清定会帮皇姐寻救慕渊的法子,若玄清真帮皇姐救慕渊,他定会杀了玄清。 玄清见曹舒然沉默不语,伸手推了推他。 他欲起身处理伤口,却不想曹舒然突然欺身压上来,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脸,玄清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结巴道:“殿下怎、怎么了?” “讨厌我这么做的话,就推开我。” 回应玄清的是少年温柔的声音和柔软的唇。 曹舒然在赌,赌以玄清的性子此事过后,他定不会帮皇姐寻救慕渊的法子,因为玄清不会也不能让恩人失去家人。 木已成舟,即便将来恩人之事瞒不住,另寻他法便是。 “玄清。” 玄清茫然无措的眨着眼,欲推开曹舒然的手,但在听到曹舒然轻唤他名字时停住了。 玄清的默许,让本想浅尝辄止的曹舒然越发得寸进尺。 “孽海茫茫,首恶无非色欲。你需谨记这俊朗美人,不过是带肉骷髅。” 慕渊离开南魏前与玄清说的话,不合时宜的在他脑海响起。 玄清想他大概要如慕渊所说,成那贪恋红尘的俗人了。 第173章 锦帕之缘 凤阳宫内值守的宫人们安静地做着各自的事,直至门外传来脚步声。 宫人们欢喜的抬头看去,可来人并非公主而是太子殿下。 她们放下手中事,行礼问安。 曹舒然淡淡的扫了一圈,“皇姐还没回宫?” “是。” 曹舒然眉梢微蹙。 皇姐这都离宫快两月了。 皇姐本就因慕渊的死魂不守舍,夜夜难眠,后来又得知梁国的什么郡主和亲西凉死了,急火攻心咳血昏睡了数日。 太医们说皇姐是心思郁结,亏空得厉害需好生调养,好不容易将身子养的稍微好些,竟瞒着他独自出宫了。 宫人们见平日温柔可亲的太子皱着眉,行礼道:“殿下莫要担心公主,陛下与娘娘派了暗卫保护公主,汤药每日都有准时送去。” “嗯,各自忙吧。” “诺。” 曹舒然转身向外走。 他知父皇母后不想皇姐陷在丧夫之痛中,所以同意皇姐独自出宫,可这段时日皇姐出入道观寺庙又住到合春阁,对养病之人当真好吗? 曹舒然不禁加快脚步。 平平迎面就遇到刚从凤阳宫出来的太子殿下,行礼道:“见过殿下。” “来的正巧,陪孤出宫。” “殿下是要去接公主回宫吗?” “嗯。” “回殿下,二公子已经去了。” 曹舒然脚步微顿,“二公子?” “是。” “慕渊的胞弟,我皇姐的前小叔子?” “是。” “父皇,母后知晓此事吗?” “知晓的,二公子进宫就去拜见了陛下与皇后娘娘。殿下宽心,公主在梁国时极听二公子的话,公主定会随二公子回来的。” 曹舒然微不可闻的哼了声,“平平如此说,孤自然是宽心的。” 慕天这人倒是有趣。 他皇姐派人去南魏接他时,他不知所踪。派人寻他,他行踪不明,如今倒是不请自来。 - 停了多日的雪又簌簌落下,行人纷纷加快了步伐。 一袭春辰绿锦袍的男子放下手中的算盘,坐到正在床榻上小憩女子夜里常坐的位置。 他倚靠在窗边,顺着女子常看的方向望去。 除了后街那条不怎么有人去的小河,再无其他可看。 雪越下越大,一辆外观华贵的马车停在后街。 男子的目光,不由自主被马车吸引。 侍从打扮的人上前掀开车帘。 马车中走下一位身穿月白大氅,清隽矜贵的男子。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男子的眉眼有些眼熟,但他确实没见过眼前的男子。 若见过,这般容貌他定是会记得,就如三年前护在女子身侧的少年。 眼前男子的眉眼与三年前护在女子身侧的少年有些相像,想到这的他猛然坐直身子,看向窗外。 马车中下来的男子已不见踪影。 他不禁转头看向床榻上的女子。 难道是来寻瑶娘子的? 瑶娘子黛眉紧蹙,睡得并不安稳,她来合春阁住在他屋中已快有两月。 他原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到瑶娘子,却不曾想再次相见时,她竟出现在他房中。 那日房中,瑶娘子安静的倚靠在窗边,听花妈介绍着阁中美人。 合春阁貌美俊逸的男子们,满脸期待的从她面前走过,可瑶娘子连眼神都未落到他们身上。 他想即便眼神落在他们身上,只怕也入不了瑶娘子的眼,毕竟他们中没有一个能比得过三年前在瑶娘子身侧隽朗昱耀的少年。 他自然也是比不过。 发愣的间隙,他被花妈拉到瑶娘子面前。 “小娘子,这屋平日就是苏沁在住。” 苏沁原以为瑶娘子定会与刚才一样头都不抬,谁曾想瑶娘子竟抬眸看他。 他不知为何想起老道长说过的话。 苏沁想这是第二次了。 瑶娘子蹙着眉,歪头看他。 屋内众人不禁噤声。 他们深知眼前的女娘定是门阀世家中的贵女,若是不小心招惹只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良久,瑶娘子淡淡道:“我见过你。” 众人闻言,皆是惊讶的看向苏沁。 瑶娘子却像是没察觉到般问他,“锦帕还在吗?” 苏沁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花妈眉开眼笑的示意众人退出房,众人心中惋惜却也只能跟着退出,走时还不忘为两人关上门。 苏沁走到胡瑶身旁坐下,“娘子要那块锦帕吗?” “不要。” 苏沁眉眼一弯柔声唤道:“娘子。” 她抬眸看他,“胡瑶。” “瑶娘子。” “你叫苏沁?” “是。” “不好看。” “嗯?”苏沁生平第一次被人说不好看,一时竟也没反应过来。 胡瑶似乎也觉得刚才的话太过直白又接了一句,“你穿红裳不好看。” 苏沁垂眸看了眼身上的红锦袍又看向胡瑶。 他这才注意到瑶娘子发髻上戴着的白芍药花簪,在南魏这种样式的白芍药花簪,只有家中丧妻或丧夫之人才会佩戴。 苏沁不禁想起三年前,瑶娘子身侧的少年。 当年苏沁曾想过或许只有少年死了,瑶娘子才会来合春阁替他赎身。如今见瑶娘子寂寥的模样,倒是希望是他想多了。 苏沁起身道:“我去换了。” 胡瑶略微颔首又看向窗外。 苏沁更衣出来时,见一个护卫打扮的人行礼退下。 瑶娘子正坐案旁喝着什么。 苏沁走过去,顺势坐到她身旁,“瑶娘子喝什么呢?让苏沁也尝尝。” 胡瑶头也未抬,手中的碗往旁边空碗中一倾,随即将盛了药的碗推到苏沁面前。 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苏沁蹙眉往胡瑶身边靠了靠,“瑶娘子病了?” “嗯。”胡瑶将手中汤药一饮而尽。 “那瑶娘子该在家中养病。” “不想。”胡瑶放下碗,盯着苏沁面前的碗,“不尝吗?” 苏沁将碗推回,“我不爱吃苦。娘子身子不好就不该来合春阁。这是寻欢作乐的地方。” 胡瑶拿过碗喝下,“嗯,这里位置好。” 苏沁不解,“位置?” 胡瑶不答反问,“你平日喜欢做什么?” 苏沁猜胡瑶是不想讲便也不追问,应承道:“娘子喜欢做什么,苏沁就喜欢做什么。” “我是问你喜欢做什么?” 苏沁有些困惑的眨了眨眼,伸手去扯胡瑶腰上的系带,“娘子要不要与我去榻上玩会?我很有分寸的。” 第174章 久难相见 “啪。”苏沁的手被重重拍开。 胡瑶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要。” 苏沁倒也不意外,揉着被拍红的手道:“瑶娘子方才问我喜欢做什么,我喜欢算账。” “好。” 苏沁还未反应过来胡瑶这声“好”是何意,手中就多了一个荷包。 “瑶娘子?” “钱给你,你坐那边算。明日我让人给你打个金算盘算账。” 苏沁十分困惑,愣是没反应过来。 胡瑶见苏沁没反应补充道:“我暂住你这,住的每日都会给你钱。我要安静还有不要让花妈带人过来。” 苏沁拿着沉甸甸的荷包,爽快应道:“瑶娘子宽心,苏沁不会让别人来打扰您。” “嗯。” 胡瑶不再说话,苏沁也安静的坐到一旁。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花妈因每日都得赏钱,巴不得胡瑶长久的住下,决口不提让苏沁接客的事。 苏沁乐得自在,亦不多解释。 他拿着胡瑶送他的金算盘,把这些年攒下来的钱算了一遍。 胡瑶梦中惊醒,见苏沁算账难得的打趣道:“也不怕让人抢去。” 苏沁拿过架上的锦帕递给胡瑶,“不怕,有瑶娘子的护卫在。” 胡瑶擦额上细汗的动作顿了顿,沉默良久,缓缓道:“苏沁,重要的东西要自己护着。” 她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眸中是一片死寂。 话说完,胡瑶就又像往常一样坐到窗边不再言语,昔日眉眼含情,笑意晏晏的少女仿佛与眼前的人无关。 明明每日都在按时吃药,用膳,歇息,可苏沁在胡瑶身上感受不到生的意志。 他只觉得瑶娘子形如槁木,心如死灰,每日都在得过且过的度日。 看到这样的瑶娘子,苏沁有时也希望她的家人来寻她,可今日忽然出现的男子,让苏沁没由来的慌了。 苏沁起身向屋外走去。 他刚走到廊上,关上房门,就见花妈领着马车上下来的男子向这边走来。 花妈见苏沁站在屋外,眼神示意他躲开。 苏沁却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不知为何,苏沁心中竟生出不能让瑶娘子与这男子见面的想法。 苏沁想若是见了,瑶娘子便不会再来合春阁,他就没第三次机会了。 “公子说的女娘就在这屋歇息,要不公子在外面等等,奴家先进去通知女娘?” “不必。” 男子语气淡漠,推门而入,从始至终连眼神都未落到苏沁身上。 苏沁刚想跟进去,就被男子身后的人拦下,“擅闯者,格杀勿论。” 花妈忙上前拉着苏沁,陪笑道:“我们这就走,马上走。” 苏沁垂首,任由花妈拉着他离开。 不远处看热闹的众人,默默移开目光。 花妈悄声打趣道:“看来咱们苏沁很中意小女娘,不过也不怪你,毕竟如此貌美又出手阔绰的女娘实属罕见,爱上太正常了。” 苏沁不答话。 他确实对瑶娘子有情,但远非男女之情。 他对瑶娘子的男女之情,早在三年前看到她身侧的少年时就没了。 如今不会有,也不敢有。 权贵世家的女子,本就不是他这样的人能肖想算计的更何况瑶娘子心中早已有人。 苏沁就是真想,终究也比不过。 他不过是希望瑶娘子是老道长口中的那个人罢了。 花妈未得到苏沁的回应,只当他默认,拍了拍他的肩。 “苏沁,别去撞南墙。这权贵世家背后的腌臙手段,不是你我这样的人受得起的。那位来寻女娘的公子你也瞧见了,绝不是大度容人的人。” “我知道的。”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去旁的屋歇息一会吧。” 苏沁摇头,走到离他屋子最近的椅上坐下,“我坐这就好。” 花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好好坐着,别做傻事。” 苏沁颔首,看向紧闭的房门。 - 房内 慕天放轻脚步,行至床边。 床上的胡瑶黛眉微蹙,羽睫轻颤,额间渗出细细的薄汗,似是陷入梦魇之中。 慕天坐到胡瑶身旁,手指搭上她的脉,眉头因她的脉象微微皱起。 他轻叹一声收回手,床上的人却猛然惊醒。 胡瑶看着眼前的慕天有些怔然。 她又梦魇了。 这次不仅梦到夫君拿着他送给她的那把短剑,刺入他自己心口,还梦到二郎坐在苏沁房中。 梦中的二郎抬手抚上她的脸。 “……二郎?” 梦中的二郎非常用力的捏了她的脸。 胡瑶疼的脸都皱了起来。 “痛!二郎……二郎?!” 慕天收回手,双手抱臂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嫂嫂醒了?” 胡瑶看着眼前活生生的慕天,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二郎,父亲母亲我你没在你身边,以为见不……找不到对不起……嫂嫂以后……家人……” 眼前的人呜咽着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慕天却明白她要说什么。 她在为没能陪他一起替母亲,父亲送葬道歉,在为没能赶到他身边道歉,在跟他说以后她就是他的家人,可明明该道歉的是他啊。 他当时该亲自送她回南魏,是他担心兄长的情况心急出错算漏了。 他害惨了她,也害死了姜喜儿她们。 “嫂嫂,对不起。” 胡瑶摇头。 慕天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宁平郡主和亲后,曾派人送了封信到将军府,是给嫂嫂你的。” 慕天这话一出,胡瑶的泪就落了下来。 胡瑶是从宫人口中得知以云和亲身亡之事,后来她去问母后才知晓实情。 在她孤身往南魏走时,以云为了梁国和亲西凉。 江小公爷早在以云和亲前,因屡屡违抗圣意,抗旨不遵被流放,死在了流放的路上。 往日疼爱以云的几位王爷,九王爷谢琮与王妃在她离锦的第七日,不知何因葬身火海。其他几位被谢惠关在府中的王爷,在谢琮死后,被帝王派人送回封地。 这其中到底发生何事,无人知晓。 她们当年在候得镇救下的少年成了西凉王。 胡瑶不知少年是否还记得当年的恩人,但她知以云是死在少年登基后。 她终究是不该将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 第175章 相逢 胡瑶接过慕天递来的信。 信是徐以云在西凉听闻她失踪后写下的。 徐以云在信中写道:以云写此信时,不知瑶姐姐行至何处?可有吃饱穿暖?身旁可有可信之人相伴? 听闻瑶姐姐归家途中遇险,以云憾不能伴姐姐身侧,护姐姐安危,唯日夜跪拜祈求姐姐平安归家。 以云知瑶姐姐看到信时,定已平安归家,吃饱穿暖,身旁有慕二哥与家人相伴。 瑶姐姐归家后,定会知晓我和亲西凉之事,瑶姐姐莫要为我担忧。 西凉的夜很美,抬头便可望见满天繁星。 有时,我独坐院中观星便会想起年少时的事,记得初闻瑶姐姐来大梁,我兴致勃勃梳妆一番要去见你却被拦下。 那时年少,并不懂他们口中瑶姐姐的苦楚与不易,只觉得吃喝玩乐都没少南魏公主,她为何要心思敏感,夜夜落泪? 如今身在西凉,倒是有些明白了,年少时,母亲常说……. 徐以云在信中写了许多人,许多事,写她在西凉一切皆好,让她不必回信。 最后,她写勿念勿见,至此别过。 唯独没写江小公爷。 “滴……” 泪珠砸在信上,晕开信上的字。 以云让她忘梁国往事,让她再遇良人,友人,可徐以云自己呢? 慕天看着胡瑶湿漉漉的泪眼,下意识抬手却在快碰到她脸时止住了。 “嫂嫂。” 胡瑶抬眸看他,眼泪大把大把地掉落。 “哭吧。” “呜呜呜……” 胡瑶紧握手中的信,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她哭的声嘶力竭,身体都在发抖,看的慕天心疼不已。 慕天抬手抚上胡瑶的脸,热泪终究还是灼痛了他的手。 - 马车渐行渐远,大雪将车轮印覆盖,好像从不曾出现过一般消失踪迹,就如苏沁的房间,不曾留下任何胡瑶曾住过的痕迹。 苏沁有些失落,一言不发的走到窗边坐下。 他看着窗外不远处寂静无人的小河发呆。 花妈见他这模样,叹了口气走到他身旁,宽慰道:“说不定过几日,小娘子还会过来。这几日你先好好歇歇,不要多想。” 苏沁望着后街的小河,低喃道:“瑶娘子不会来了。” 他几乎可以肯定瑶娘子永远不会再踏进合春阁。 老道长口中的别有天地,终究是他的空欢喜罢了。 - 月白大氅包裹着熟睡的少女,慕天轻柔的打横抱起胡瑶,向她的卧房走去。 刚行至房门口,迎面遇到从里面走出的曹舒然。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一时有些诡谲。 宫人们识趣的行礼退下。 曹舒然眯眼打量了慕天好一会儿,才伸手去抱慕天怀中的胡瑶。 慕天眼睑微垂,侧身避开。 曹舒然蹙眉道:“她是孤的皇姐。” 慕天凝眉道:“她是我嫂嫂。” 曹舒然笑了,“慕二公子,南魏可没有女子守寡的规矩。你兄长死了,孤的皇姐便不是你嫂嫂了。” 慕天也笑了,“殿下不妨等嫂嫂醒了,亲自问问嫂嫂,她是不是我嫂嫂?” 曹舒然脸色微沉,伸手要抢。 慕天面无表情抱着胡瑶向后一避。 怀中的胡瑶蹙眉哼了一声。 两人瞬间停了动作看向胡瑶,见她未被吵醒皆松了一口气。 慕天抱着胡瑶绕过曹舒然,快步走到床边将她放下。 曹舒然紧随其后坐到床边,先慕天一步拿过衾被盖在胡瑶身上。 慕天眼睑往上抬,看着曹舒然,“殿下的性子当真是与传闻中的截然不同。” 曹舒然看着他,剑眉微凝,“二公子的性子倒是与传闻中的一模一样。” 两人冷着脸,互不搭理。 - 夜静更深,胡瑶从睡梦中幽幽转醒。 她半阖着眼坐起身,见不远处有男子在倒茶,迷迷糊糊的唤道:“二郎。” 曹舒然倒茶的动作一顿,拿着杯盏与糕点走到床边坐下。 “皇姐,是我。” “阿弟。”胡瑶清瞳微睁,接过曹舒然递来的杯盏,“二郎呢?” “二郎,二郎……皇姐之前还同我说只有我一个弟弟,如今一醒就只找二郎,不知道的还以为二郎才是皇姐的阿弟呢。” 胡瑶放下杯盏,拉过曹舒然的手。 “我知道我家阿弟最好了。二郎如今只有我这个嫂嫂,我希望以后他能把这里当家,阿弟定能与二郎好好相处,对不对?” 曹舒然小声嘀咕道:“……不一定。” 胡瑶并未听到曹舒然的嘀咕,环顾四周都未见慕天身影。 “二郎人呢?” 曹舒然拿过一块糕点喂到胡瑶唇边,“不知道,他将皇姐安置好就出去了。” 胡瑶咬了一口,细嚼慢咽道:“你没问二郎去哪吗?” “他好像不太喜欢我,冷冰冰的,想必问了也不会同我说。” 曹舒然巴不得慕天早点消失在他眼前,自然也懒得过问他。反正最后慕天干了什么,去了哪里暗卫都会告诉他。 “怎么会呢?阿弟别看二郎性子冷淡,其实他对家人很好,阿弟与二郎相处久了,定会很喜欢二郎这个兄长。” 曹舒然又小声嘀咕道:“……不可能。” 平平提着食盒进来时,正巧听见公主问太子殿下二公子去哪了。 她放下食盒行礼道:“回公主,二公子去找玄清道长了。” “玄清道长?” “玄清?” 胡瑶与曹舒然皆是一愣。 胡瑶心猛地一咯噔,二郎不会也知道术法之事想要效仿? 她欲起身,就见曹舒然先她一步起身向外走去。 “阿弟?” “皇姐,我得回趟东宫,有些事还未处理完。” “我与你一起去。” 曹舒然略微颔首,有些焦急。 第176章 三思而行 东宫 慕天跟着宫人来到玄清房中时,玄清正在整理古书。 玄清抬头见来人是慕天,便翻出藏在一本古书中破旧发黄的纸递给慕天,“想清楚了?” 慕天颔首接过,“东西呢?” “还需再等三日。” “好。” 玄清放下手中古书,抬眸看慕天,“说不定你会死。” 慕天收好纸,“只是最坏的可能,我不会害自己。” “他是他,你是你。” “……慕天不就是我嘛。” 玄清沉默不语。 “前世的我既能说动你,让你替我做这事,就证明此法极可能成……玄清我别无他法了。若有我不会来,只剩半年了,兄长若还不醒就会……” 慕天终究是没说出“死”字,垂眸不再言语。 “这些事,你可有告知公主?” 慕天摇头。 玄清起身,“她是阿渊的妻,这事你不该瞒她。无论最后如何,起码应该让她知晓,陪在阿渊身边。” “我不想让嫂嫂再失去兄长一次,若是那样不如不知。” “你就不担心有一日她知晓?” “若兄长醒来,嫂嫂自会知晓。若醒不来,嫂嫂无意知晓,她要怨我,恨我,不愿再见我,我都认。玄清,你会与我嫂嫂说吗?” 玄清摇头,如实道:“……若由我说事情就会变,我不能说。” “无论如何,多谢。” 慕天抬眸看玄清,这时才注意到玄清脖颈处的咬痕,“你被狗咬了?” 玄清一愣,雪肤染上绯红,“不是。” 慕天见玄清神情古怪,又想起昔日兄长与他说的话,忍不住嘀咕道:“……还不如被狗咬了。” 玄清并未听清慕天所言,转移话题问:“睒狼的事知道了吗?” “嗯,嫂嫂与我说了。” 嫂嫂说担心他会哭,支支吾吾半天才告诉他,睒狼在嫂嫂回宫的前一日逝世了。 玄清虽与慕天接触不多,但亦从慕渊那知晓慕天的性格,宽慰道:“聚散离合终有时,浮世万物皆有终。你莫太难过。” “聚散离合终有时吗?” “嗯。” “那三日后你可要与我一起走?” 玄清:“???” “你是我兄长的友人,我不希望你稀里糊涂的被人骗……” “没有人骗我。” 慕天看向玄清脖颈处的咬痕,“……曹舒然是狗吗?” 玄清不知为何会有种做错事被师傅抓到的错觉,垂眸解释道:“我自愿的。” “玄清,恩情不是这么还的。” “我知道。只是殿下正是情窦初开的年岁,对此好奇又不敢让旁人知晓,因之前意外与我有过接触,所以可怜兮兮的问我愿不愿意帮他,我就同意了。” “……” 意外?可怜兮兮? 只怕都是曹舒然在哄骗玄清。 这是被卖了,还在帮着数钱啊。 “慕天。” “嗯?” “殿下的病半年后就可彻底根治,届时你与阿渊派人来接我吧。” 玄清这话一出,慕天反倒愣住了。 他原以为玄清是真知道床笫之事与报恩无关,可如今玄清的话分明就是把床笫之事当报恩。 慕天沉默片刻,终是开口问道:“玄清,你喜欢曹舒然吗?” 这回,换玄清愣住了。 他喜欢曹舒然? - 朦胧的月撒下清辉,映照着长廊石阶上坐着的人。 胡瑶看清石阶上坐着的人时止了步,曹舒然顺着胡瑶的目光看去。 慕天孤身一人坐在石阶上。 曹舒然眯了眯眼,这人是在装可怜嘛。 “阿弟,你先回东宫吧。” 曹舒然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嗯,我等去找皇姐。” “好。”胡瑶快步向长廊走去。 “跟好皇姐,不必跟着孤。” “诺。” 曹舒然临走时,看了慕天一眼。 宫人们紧跟在胡瑶身后。 “夜里黑,公主走慢些。” 胡瑶停下来看向宫人,“各自散了,不必跟着我。” 宫人们点头称“是”却也不敢真让公主一人,她们互相看了几眼,各自寻了处不会打扰公主与慕二公子聊天的地方待着。 胡瑶走近慕天时,他正抬头望天。 慕天看的出神,全然没注意到胡瑶的到来。 胡瑶坐到慕天身旁,“二郎在看什么?” 慕天看向身旁的人,微微一愣,“嫂嫂?” “嗯,在看什么?” “月亮。” 胡瑶亦抬头望天,“今夜的月真亮。” “天寒地冻,嫂嫂身子不好还是快些回房吧。” “我还当二郎不知冷呢。”胡瑶将手中的?炉塞到慕天手里。 “我不冷,嫂嫂自己拿着吧。” 胡瑶抬手碰了一下慕天伸过来还袖炉的手,“胡说,手明明冷冰冰的,好好拿着否则嫂嫂要生气了。” 慕天垂眸看着手背,被碰的地方像是灼了一下。 他不着痕迹的用另一只手覆到被胡瑶碰过的地方。 在东宫时,慕天问玄清是不是喜欢曹舒然,玄清沉默许久才开口。 玄清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 “慕天什么样叫喜欢?你有喜欢的人吗?” 慕天不知道怎么告诉玄清什么叫喜欢,但他确实有倾心之人。 兄长在知晓他对嫂嫂的心意后,拍着他的肩道:“臭小子,眼光不错嘛。你嫂嫂可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 “你要记得,你的喜欢不会影响我对阿瑶的心意,阿瑶亦有知情的权利。” “二郎,喜欢的人要自己去争,即便最后失败了也不丢人。” 兄长说这些话时,直白坦荡与他截然不同。 他亦想像兄长一样,直白的向胡瑶诉说自己的爱意,但他不是兄长,他不敢。 他的爱,见不得光。 “慕天,即便你不做也不会有任何人怪你,阿渊说过你有你的人生,他不会希望你为他搭上性命,所以要想清楚。” 玄清最后说的话在慕天脑海中响起。 慕天不自觉地握紧手,看向身旁的胡瑶。 他忽然想不清楚了。 第177章 永夜月同孤 慕天眼睑垂下,一道阴翳洒落。 “嫂嫂。” 胡瑶收回看月的目光,看向慕天,“怎么了?” “嫂嫂喜欢合春阁的那个男子吗?” 慕天对苏沁没什么印象,只听护卫说胡瑶选了他并在他房中歇息。 胡瑶一愣,意识到慕天误会她与苏沁,忙摇头解释道:“我没有,我不喜欢苏沁!我只是想住他的房间,我与他什么都没有……” 慕天眸光微顿,很快覆了层笑意。 如此倒是无需动手了。 “嫂嫂。” 胡瑶有些茫然的应道:“嗯?” 慕天眼睫抬起看向胡瑶,“嫂嫂以后会喜欢其他男子吗?” 胡瑶明眸微眨,完全被慕天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震住了。 慕天见胡瑶不答话,当她默认,手不自觉地握住胡瑶的手腕。 “嫂嫂不要喜欢兄长以外的男子好不好?” “二、二郎?” “嫂嫂若真要喜欢兄长以外的男子,那就喜欢……” “嘶。” 手腕被慕天捏的生疼,胡瑶没忍住小声轻呼。 慕天的话戛然而止。 他有些慌张的松开被他捏得发红的手腕,眸中某些情绪翻腾却终是垂眸避开胡瑶的目光。 胡瑶揉着手腕看慕天。 慕天此刻无措的模样让胡瑶害怕。 她怕慕天会做出什么傻事。 她不能让慕天出任何事,否则将来她要如何去见慕渊,如何与慕渊说。 “二郎。” 慕天下意识抬头看胡瑶。 芍药香扑鼻而来,只有在梦中才敢肖想的事,此刻真实的发生了。 慕天全身绷紧,一动都不敢动。 胡瑶抱住慕天,像幼时哄阿弟般柔声道:“二郎,我不知道以后会如何,但我知道我这一生最爱的男子是慕渊,我的夫君,你的兄长。” 慕天的呼吸在这一瞬停顿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狠狠地敲打着他的心。 他如今在做什么? 他当真想清楚什么都不做吗? “无论将来如何,我永远都会是二郎的嫂嫂,二郎的家人,所以二郎安心在宫中住下,不要胡思乱想,不要做傻事好不好?” 半晌,慕天回抱住她,额头靠到她的肩上。 “……嫂嫂。”慕天的声音有些沙哑疲倦。 胡瑶轻拍着慕天的背,哽咽道:“二郎心里难过就哭吧。” 她被慕天紧紧抱在怀里,耳畔传来他隐忍的呜咽声。 胡瑶也没出息地红了眼眶。 慕天却在这一刻想清楚了。 他不想护他疼他的兄长死,不想失去兄长,亦不想让视他为家人的胡瑶永失所爱,但慕天害怕,他怕死,怕失去家人,怕孤注一掷救不活兄长。 慕天的肩膀微微颤抖,沙哑的嗓音轻颤着近乎低喃道:“嫂嫂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怕,我害怕……兄长不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母亲,想父、父亲,我讨厌他,但从未想他死……” 黑暗中慕天的恸哭声如同小兽哀鸣。 胡瑶极力忍住不哭,眼泪却不停的往下落。 她什么宽慰的话都说不出。 良久哭声渐止,慕天松开胡瑶有些别扭的说道:“不许看我。” “好,不看。”胡瑶的语气如同哄孩童一般,惹得慕天脸颊蓦地红了起来。 慕天垂着头嘀咕道:“……嫂嫂不许将我当孩童。” “嗯,我们二郎不是孩童。”依旧是哄孩童的语气。 慕天有些急了,“嫂嫂!” 胡瑶置若罔闻,从荷包中拿出根红绳,系在慕天有些冰凉的手腕上。 “这是什么?” 胡瑶用绢帕拭去脸上的泪才抬头看慕天,“红绳啊。” 慕天看着腕上的红绳,有些不解的问道:“为何要系?” “自然是为了保佑我们二郎平安健康。” “……平安健康。”慕天盯着红绳,潮湿的眼睫遮住了他的神色。 “嗯。这可是我走遍临安的道观寺庙求来的红绳,定会保佑二郎的。” “嫂嫂为何要去道观寺庙?” “……” 胡瑶沉默了。 她不能告诉慕天她去道观寺庙是为算命求术。 “嫂嫂去道观……” 胡瑶打断慕天的话,“二郎来南魏还没去看过睒狼吧,我们去看看它,它一定很想你。” 她站起身,伸手拉慕天的手腕。 慕天任由胡瑶拉他起身,目光落在她脸上,微微皱眉道:“嫂嫂不许做傻事。” 胡瑶愣了愣,朱唇轻启,“走啦。” - 室内烛火通明,慕天坐在椅上写着药方。 胡瑶则懒散的窝在床上,看平平端着汤药走过来。 慕天写完药方,抬头就见胡瑶生无可恋的接过平平手中的汤药。 她黛眉紧蹙的一口气喝下。 平平见她喝完,忙递上糖果子。 胡瑶随手拿过一颗糖果子塞到嘴里,将药碗递给平平,“喝的我想吐。” 平平接药碗,“公主,良药苦口。” 慕天将药方收好,起身走向胡瑶。 “嫂嫂,我明日想去趟太医院。” “那我明日陪你一起去,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直接说。” “嗯,我明日还想与替嫂嫂调养身子的太医见一面。” “好。” “嫂嫂不问为何见吗?” “因为我知道二郎定是要给我配不苦,喝了不想吐的药。” “嫂嫂知我。” 曹舒然一进来就听到慕天暧昧不明的说着嫂嫂知我,定睛一看就见慕天站在皇姐床边含情脉脉的看着皇姐,皇姐则裹着衾被仰头望着慕天。 曹舒然眉头紧皱,“皇姐。” “阿弟?”胡瑶闻声看去有些惊讶。 慕天看向无视他坐到胡瑶身旁的曹舒然微微眯眼。 胡瑶有些不解的问:“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我担心皇姐,过来看看。”曹舒然说这话时瞥了慕天一眼。 慕天听出曹舒然言外之意,薄唇抿了抿。 “皇姐没事,你自己才当保重身子。”胡瑶将手中的袖炉递给曹舒然。 曹舒然不接,人往她身上靠了靠。 慕天面无表情,淡淡的瞥了一眼曹舒然。 曹舒然眉眼含笑的看向慕天,“二公子还不回房歇息吗?” 慕天看向曹舒然薄唇微勾,“我今日歇在嫂嫂这里,等殿下走了便可歇息了。” 曹舒然闻言猛然起身,走到慕天身旁。 第178章 少年相争 曹舒然用只有慕天能听到的声音威胁道:“你若是敢碰孤的皇姐,哄骗她,孤杀了你。” “殿下猜若嫂嫂知道殿下要杀我,她会如何做?” 胡瑶不知两人悄声说着什么,但见两人相谈甚欢心中不免有些欣慰。 她就知晓阿弟与二郎能好好相处。 “阿弟,二郎。” “嗯?” “嗯?” 两人异口同声,看向胡瑶。 “时候不早了。阿弟该回宫了,二郎也该去沐浴了。” 慕天朝曹舒然笑了笑,点头道:“殿下走好。” 曹舒然面色一凛,理直气壮道:“皇姐,我今夜要与你一起睡。” 胡瑶:“啊?” 不等胡瑶回应,慕天冰冷的目光落在曹舒然身上,“殿下慎言。” 曹舒然白了慕天一眼,“二公子才当慎行。” “殿下是孩童吗?竟还要缠着长姐陪自己睡觉。” “二公子不是孩童,不也缠着长嫂要与她住一处。” 胡瑶起初听的有些迷糊,听到后来才明白两人在争什么。 起因是胡瑶与二郎看完睒狼,在回宫的路上平平与二郎说起她夜里难眠,梦魇盗汗等事。 二郎回宫替她把脉后,决定今夜暂歇在外间榻上,以便夜里观察她的情况。 胡瑶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 她在梁国生病时,慕渊也会让慕天暂住外间以便及时诊脉治病,加之除了王承允与前梁国太子,几乎没人与胡瑶说过男女大防不可同屋等事。 她对两人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刚得知时非常注意,此刻早已抛之脑后,自然也未察觉到此举不合规矩礼法。 平平觉得此事有些不妥,让人禀告陛下与娘娘。 魏帝魏后知晓后,只说随公主意,之所以这般说无非就是不想女儿陷在丧夫之痛中。 若是这眉眼与兄长有些相像的幼弟能解女儿相思之苦,他们自然也不介意兄亡弟续之事。 平平得了帝后的话,自然也不多言。 宫人们向来以公主之意为主,公主无异议,她们便也无异议。 众人皆不说,胡瑶亦未多想。 她只当曹舒然是因为突然多了一个兄长,觉得二郎会与他抢她这皇姐才这般闹。 胡瑶这般想便打算调侃两人几句,谁知看过去才发现两人竟动起了手。 曹舒然面有愠色的抓着慕天的手腕。 慕天冷着脸,“松手。” 平平急忙上前劝阻,两人充耳不闻。 宫人们从未见过太子殿下动怒,吓得跪地不起,头也不敢抬。 胡瑶有些惊诧。 往日阿弟便是真动怒,面上也总是温和客气的。 她忙下床走过去。 曹舒然目光落在慕天手腕上的红绳,自嘲的笑了笑。 玄清竟然骗他,说什么红绳松了摘下来调整,原来根本不是松了,是物归原主。 难怪玄清忽然说什么他是储君,将来要承袭帝位娶妻生子,让他不要再与他同榻。 原来是寻到恩人,不要他了。 曹舒然扯住慕天手腕上红绳,“谁给你的?” 慕天眸中掠过一丝冷意,握住曹舒然扯红绳的手,“嫂嫂。” “唤孤的皇姐也没用,这红绳你今日不想摘也得摘。” 慕天甩开曹舒然的手,“不摘。” 曹舒然冷着脸,眸中凝起冷冽杀意。 胡瑶走到两人之间,忙握住曹舒然欲伸向慕天的手,“阿弟,红绳怎么了吗?” “皇姐。”曹舒然这声皇姐唤得委屈巴巴。 胡瑶一下子就明白曹舒然为何动怒了。 她轻拍着曹舒然的手,“皇姐错了,是皇姐不好,皇姐不该只给二郎求红绳,改日皇姐给阿弟也求一根好不好?” “嗯?”曹舒然愣了一下。 胡瑶趁曹舒然愣神的间隙,眼神示意平平将慕天带走。 平平心领神会,走到慕天身旁就听到慕天冷冰冰的说了句。 “有病。” 平平生怕慕天又说出什么,慌忙说道:“二公子,奴婢带您去浴房吧。” 慕天闻言看向胡瑶,见她冲他点头示意,轻叹一声道:“走吧。” “诺。” 慕天跟平平出去后,宫人们也识趣的退至外间。 胡瑶见众人离去,牵着曹舒然走向桌边。 “阿弟个子高了,性子反倒成了孩童,竟为根红绳与二郎动恕,不知道的还当二郎抢了你心爱之人。” 曹舒然闷声道:“他抢了。” 胡瑶惊诧止步,抬头看曹舒然,“抢谁了?” 她怎么不知自家阿弟有心爱之人了。 “抢皇姐,而且他还成功了。皇姐不仅只给他求了红绳,让他与你住一处,还处处替他说话。” 胡瑶闻言噗呲一笑。 曹舒然见胡瑶笑了,也笑了。 自皇姐归国,他就没见她笑过。 “皇姐知道错了。皇姐明日……不,后日就去替阿弟求红绳。” “明日为何不行?” “我刚答应过二郎明日陪……” 胡瑶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后面的话几乎听不到。 “果然,以后只怕皇姐心里眼里只有二郎,没有阿弟了。” “才不会。” “我信皇姐。”曹舒然拉着胡瑶坐到椅上,“皇姐若平日得空就来东宫陪我,少陪慕二公子,他可没皇姐想的那么好,他这人心思不正。” 曹舒然也不给胡瑶替慕天辩解的机会,接着说道:“后日皇姐也不必替我去求红绳,我不喜欢那东西。” 胡瑶闻言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难怪呢?” 曹舒然不解,“难怪什么?” “你应当是不记得了,就是我们幼时随父皇母后去道观,我给你系了根求来的红绳。因红绳太长还绕了几圈,后来你无故失踪,找到时腕上的红绳己经丢了。我当时以为是红绳保佑了你,所以不见了,如今想来说不定是你嫌丑扔了。” 曹舒然表情空茫,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道:“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又不是什么好事,没印象就没印象。” “我的病是不是那时有的?” 胡瑶颔首道:“都已经过去了。” 她并不愿多说。 她记得当时找到阿弟,他浑身是血毫无知觉地躺在石洞中。 无人知阿弟失踪那几日发生了什么,醒来后的阿弟亦什么都不记的。 曹舒然猛地站起身,“皇姐。” “嗯?” “我先回宫了。” 胡瑶点头还不忘调侃道:“不和阿姐一起睡了?” 曹舒然朝胡瑶皱了皱鼻,“不许打趣我,我明日再来陪皇姐。” “嗯。” 胡瑶不知阿弟为何忽然心情大好,但她见阿弟开心,她亦开心。 她垂眸看向手腕上系着半枚平安符与姓名牌的百香籽手串,摩挲着姓名牌上的名字,笑意全无。 第179章 归来见天子 三日过的很快。 第一日,慕天在胡瑶的陪伴下去了太医院与太医细说了胡瑶病情等事,并与太医调配出最适合她身子的汤药。 第二日,慕天出宫去了胡瑶求红绳的道观。 第三日,慕天从玄清处取来东西,并整理好离宫的行囊。 离宫前,慕天去找了胡瑶。 他到时,胡瑶刚喝过汤药睡下。 平平只当二公子是来给公主把脉,行完礼便退到屏风外。 慕天从怀中拿出他从道观求来的红绳,垂眸看向胡瑶置于衾被外的手。 胡瑶的手腕上系着暗红的手串。 慕天知道那是胡瑶及笄时兄长送的,那时他并不认识她。 他摩挲着手中的红绳,终是没有系到胡瑶的手腕上。 慕天俯身将红绳置于她枕边,准备起身离去时,听到她的梦呓。 “慕渊……”她唤了几声兄长的名字,眼角有泪落下。 慕天抬手抚去她的泪,“嫂嫂,兄长会回来的。” 他收回拭泪的手,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少女熟睡的脸庞。 良久,慕天柔声自语道:“胡瑶,我心悦你。” 见不得光的爱意宣之于口,这是慕天之前从未想过的,他怕今日一别再不能相见,所以放纵了自己。 于他而言,此刻是最好的时机,没有回应便是回应。 “嫂嫂,我走了。” 慕天起身,向外走去。 他此行是孤身一人前来,离去时自然也是孤身一人。 胡瑶醒来时,慕天已不告而别。 她得知此事,派人四处寻找打探慕天的行踪与消息,皆一无所获。 慕天仿佛不曾存在过,在这世上彻底消失。 若非胡瑶偶尔会听到梁国的战事,她都要以为她在梁国那几年是一场梦。 梁国的存在,提醒着胡瑶那几年的时光不是梦,亦提醒着她慕渊与友人们的离去。 在胡瑶归国的第二年,太和三十年,梁国煌起大饥,人相食啖,尸秽满路。诸国结盟,群起攻梁,梁内忧外患,危如累卵。 - 太和三十年,冬。 魏帝曹弘延于殿内,召见刚回临安的顾大将军顾康。 两人正商谈事宜,就见小太监匆匆走来。 小太监跪地行礼道:“陛下,公主的侍女在殿外求见。” 曹弘延微微蹙眉道:“快宣。” 不过片刻,小侍女急匆匆跑进来跪地行礼。 “回、回陛下,公主她、她知晓了驸马真正的死因,将自己关在房中,不许任何人进。公主在房中说……说……” 小侍女抬头看了眼顾康,结结巴巴的不敢说下去。 顾康见小侍女忌惮自己颇为困惑。 他回临安的次数屈指可数,家人又常年在边关,应当不曾得罪过永乐公主。 顾康正准备行礼退下,就听陛下说:“这里没有外人,直言便是。” 小侍女磕头称是,缓缓开口道:“公主说、说将军百战归,归来见天子,天子疑、疑其心……” “行了。”曹弘延打断小侍女的话。 小侍女跪趴在地上不敢动。 曹弘延起身,“朕要去看看瑶瑶,顾爱卿今日先回吧。” 顾康因小侍女的话愣了一下,行礼道:“是。” - 殿外,少年百无聊赖的等着父亲。 他正想找件事打发一下,就见沈公公捧着一盆花向这走来,还未看清是什么花就见花盆脱手飞出。 少年快步上前,一只手接住花盆,另一只手扶住向前跌的沈公公。 “您没事吧?” 沈公公站稳身子道:“没事没事。” 少年眉目微弯,将手中花盆递还给沈公公,“您没事就好。” 沈公公接过花盆检查,“多谢顾小将军,还好花没事,真是吓死老奴了。” 少年嘴角上扬,抬手碰了碰花,“公公若是喜欢芍药,明年春日我让人给您送几盆。这玉石做的假花虽看着像真的,可到底是假的,就是再像终究也是假的。” “哎呀,小将军这您就有所不知了。” 少年挑眉笑道:“我确实不知还望您告知。” 沈公公看着手中的花,轻叹道:“小将军有所不知这花是公主在梁国时,驸马爷送公主的。花虽是假的,可这其中包含的情意却是真的。别说是真花,就是再做几千几万盆一模一样的,只怕也比不过这一盆。” 少年倒是没想到这盆花还有这样的故事,略微颔首道:“公公说的是,是我唐突了。” 沈公公笑道:“不知者不怪,小将军也是一片好意。说起来老奴还没来得及恭喜小将军,小将军十七岁就封车骑将军,这在南魏可谓是前无古人,便是放眼天下也只有您与已故的驸马爷了。” “未将定不让陛下失望。”少年眸中明亮,笑得肆意。 顾康一出大殿就见不远处自家幺儿,正与陛下身边伺候的沈公公说笑。 他刚行至两人身旁,就听到自家幺儿打趣沈公公。 “公公真是越发俊了。” 沈公公眉开眼笑道:“您啊又打趣老奴。” 少年郎笑道:“未将说的都是真心话。” “老奴说不过小将军,老奴不……”沈公公话说一半,见顾康行至眼前行礼道:“见过顾将军。” 顾康颔首回礼,“沈公公。” “老奴该给公主送花去了,就不叨扰将军与小将军了。” 少年调笑道:“公公路上慢些走,仔细脚下,若再跌倒,未将可就帮不上您了。” 沈公公颇为宠溺的笑道:“您啊,老奴知晓了。” “公公见谅,这孩子在外野惯了,说话没分寸。”顾康抬脚就往儿子身上踹。 “哎呀将军使不得,使不得。”沈公公见状就要上前劝说。 少年侧身避开,“公公别劝我爹,越劝越凶。您快走,莫耽误差事。” 沈公公见顾小将军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点了点头,冲着顾康行完礼就往凤阳宫赶。 顾康见沈公公走远收回脚,“沈公公这是去哪?” “给永乐公主送花。” “永乐公主。”顾康望着沈公公离去的方向,不禁想起殿内小侍女说的话。 他低喃道:“将军百战归,归来见天子,天子……” 顾康并未再说下去,身旁的幺儿却替他说了下去。 第180章 像而非仿 “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少年一双明眸纯真透彻,说这话时嘴角上扬骄傲又坦然。 顾康静静的看着自家幺儿,第一次替他感到不安。 少年见父亲盯着自己又不说话,喃喃自语道:“应当没记错啊。” “没错。” 少年朗笑道:“您一直没反应,我还当错了呢。” “五郎。” “嗯?” “你之前不是一直嚷嚷着在临安不自在 ,跑马都不痛快想回边关,今日就回去吧。” “真的?那爹您呢?” “爹过段时日再回。” 少年朗声应“好”,抬手靠在唇边屈指吹了个口哨。 “臭小子皇宫重地你敢吹……” 顾康话未说完,就见远处有匹骏马朝这奔来。 骏马撒娇似的的将头靠在少年胸前,少年轻抚着马,“陛下赏的,允我带它回边关。” “那就带回去吧。” “是,儿子先告辞了。” 少年话音一落,跃马而上,正欲扬鞭却被父亲抓住手腕。 少年困惑的看向父亲,“您这是做什么?” 顾康松开他的手,“给老子滚下来,宫中策马不要命了。” “陛下允了。” 顾康一愣。 少年趁父亲愣神间隙,抬手扬鞭,“走了。” 顾康望着儿子策马远去的背影,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陛下给五郎的殊荣不知会不会有一日压断他的脊背,他家五郎绝不能成为第二个慕渊,落的慕渊那样的下场。 - 红衣飒朗的少年策马远去。 不远处高廊上,正向皇姐处赶的曹舒然看到这一幕止了步。 “那是谁?” 护卫顺着曹舒然的目光看去,“回殿下那位是陛下新封的车骑将军,大将军顾康的幼子顾五郎。” “父皇如何说他?” “陛下说车骑将军是天生的将才。” “你可曾有过接触?” “车骑将军回临安时,奴婢曾有幸接触过一次。” 曹舒然盯着少年策马远去的背影问道:“像吗?” “奴婢不知殿下指的是?” “慕渊。” “前驸马?”护卫沉思片刻道:“若殿下说的是容貌,朗艳不凡却并不像。若说性子,倒是有七八分像。殿下若想寻与驸马相像之人伴公主身侧,何不去寻容貌相似的,再让其模仿?” “模仿的再像终究是仿品,总会有破绽。”曹舒然薄唇微勾,“像而非仿,才好。” “殿下说的是。” “顾五郎多大?” “十六。” “何名?” “顾乐榆。” “哪个yu?” “白榆树的榆。” 曹舒然目光微微一动,“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榆?” “是。” “原来是他。”曹舒然唇角勾起淡淡笑意。 几年前玄清让他找名中带“星”的将军,他让人找遍都未曾找到。 原来不是名中带“星”,而是其名有“星”之意。 榆,谓星也。 护卫怔愣片刻似是想起什么,“殿下,车骑将军莫非就是玄清道长让殿下寻的人?” “应当是。” “若车骑将军就是玄清道长口中之人,殿下就不能让他与公主见面。公主乃嫡长女,若非当年和亲,殿下的太子位就是公主的,如今公主回宫,若她想……” 曹舒然眸中闪过一丝不悦,“慎十一。” 慎十一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一张脸铁青,慌忙跪下请罪,“殿下恕罪,是奴婢口不择言了。” “孤不希望有下次。” “奴婢谢殿下不杀之恩。”慎十一看上去相当镇静,实际冷汗已湿透了后背。 “去领罚吧。” “诺。” - 殿内玉器破碎的声音一下接一下的传出,宫人们紧张的心提到嗓子眼却不敢硬闯。 刚才她们试图破门而入,却被殿内公主所言吓得活生生止了步。 公主说:“若有人进来,本公主马上自尽。” “轰隆——” 一声震天动地的雷鸣后,殿内不再有任何声响。 “公主?” “公主!” “公主?!!” 宫人们轻声细语的呼唤,因没得到公主的回应逐渐越来越大声。 “公主!” “公主不会出事了吧!” “快,快把门打开!” “快,快去看看陛下与太子殿下到哪了!!!” “去请太医,快点!!!” “切勿惊动皇后娘娘,娘娘这几日正在调养身子。” “是,是。” 伴随着宫人的焦急声,殿门终于被打开。 殿内一片狼藉,本该系挂好的珠帘垂幔在空中飘荡。墨发披散的白衣少女,赤足站在散满玉器碎片的地上。 她安静的望着不远处紧闭的窗。 宫人们不敢大声呼唤,只是小心翼翼靠近公主。 她们听到大逆不道的疯话,从公主口中传出。 “庙堂之上,昏君把朝,禽兽当官哈哈哈……” 胡瑶知慕渊两命换她生,知慕渊因她而死,却从未想过害死慕渊的叛徒,狼师的叛徒并非叛徒而是奉天子令。 天子令,君要臣死啊。 他的夫君,梁国将,慕家子,一心为国可他的天子却要他的命。 他的夫君要如何活? “哈哈哈……”胡瑶笑着,泪却顺着脸颊流下。 她快步上前,推开紧闭的窗。 宫人们吓得连声惊呼,有的慌忙俯身收拾碎片,有的去拿公主的衣裳足履…… “你们看。” 平平及几个行至胡瑶身侧的宫人,顺着胡瑶的声音看向窗外。 窗外乌云密布,有风雨欲来之势。 平平接过衣裳披在胡瑶身上,柔声问道:“公主在看什么?” 宫人们拿来足履小心翼翼替公主穿上。 “看锦城。” 宫人们面面相觑。 梁国的国都锦城离临安十万八千里要怎么看的见。 她们正疑惑,就见暗探打扮的女子匆匆行来。 女子跪地行礼道:“回公主,元、茳等国数十万铁骑南下,连踏十八城。兵己至锦城,锦城城门若破,梁国必陷。” 胡瑶不答话,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布满黑云的天空。 女子疑惑的看向宫人,“公主在看什么?” 宫人们只是摇头。 胡瑶好似真的在看着什么,一瞬不瞬的望着西南方向。 望西南,白骨于野,多少楼台尽成土。 看锦城,生灵涂炭,烽火不息何时灭? 第181章 出兵攻梁 魏帝与曹舒然到时,胡瑶正站在窗边不知在看什么。 宫人们见到两人,纷纷跪下行礼。 胡瑶一动不动的站着,好似没听见身后的动静。 魏帝看着女儿的背影道:“囡囡可要父皇下旨出兵攻梁?” 胡瑶沉默良久喃喃道:“我不知道。” 诸国攻梁,南魏未曾参与。 如今知晓真相,胡瑶确实是想为慕渊报仇,可梁国是慕渊的故国,是她夫君舍命都想护住的国啊。 胡瑶确实不知该如何做。 曹舒然此刻并不关心攻不攻梁。 他一门心思都在皇姐身上,生怕皇姐想不开。 “皇姐,谢惠要慕渊的命,只要慕渊死就可以,断不会下令将他削肉断骨,这与谢惠并无好处。” “十一前段日子救下一名从梁国逃来的女童,女童说此行就是为见永乐公主。她说她是陈介之女,单名一个诺。她父亲拼死从崎城逃出,用生命最后一刻写下一封信托人转交给她母亲,信中写的便是涧峪关之战所发生的事。” “我担心其中有诈,派人四处调查。证实信中所言确实为真,便安排陈诺在临安住下,皇姐可要见陈诺?” 魏帝淡淡的看了曹舒然一眼。 他对此事心知肚明,舒然说的确实不假。 但舒然一早便知道的事,偏要在此刻说,无非就是怕梁国亡梁帝死,瑶瑶失了活下去的动力,做出轻生的行为。 魏帝虽不赞成为仇恨活下去,但一时亦想不出比之更好的办法。 若是替慕渊报仇雪恨,能让瑶瑶走出来未尝不可。 就在这时,一名男子匆匆跑进殿。 “公主!” 男子进殿见魏帝与太子殿下在,生生闭了嘴跪地行礼。 魏帝道:“说。” 男子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回、回陛下,无事。” 陛下只让他们保护公主,可从未让他们帮公主做事。 魏帝面无表情道:“不说就重刑伺候。” “回陛下,无事。” 男子深知若说,他就是弃主求生,陛下绝不会留他性命。若不说,撑过重刑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拖下去。” 男子认命般的跪趴在地。 胡瑶背对着他们缓缓开口道:“如实说吧。” “是。”男子朝胡瑶磕了一个头,如实道:“回陛下,援兵已至锦城。” 男子这话与其说是说给魏帝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胡瑶听的。 “援兵?”魏帝看向胡瑶。 曹舒然微眯了眯双眼,“梁国藩王死的死,伤的伤,哪来的援兵?” 男子道:“属下不知。” “公主!!!” 一名女子匆匆跑进,见到魏帝与太子殿下在,做出同刚才男子一样的反应。 魏帝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说吧。” 女子看向同样跪在地上的男子。 男子点头道:“公主说如实说。” 女子这才开口说道:“回陛下,前方探子来报,援兵所举旗帜是狼师的军旗。” 众人还未从这话中回过神,胡瑶已行至女子面前,“你说什么?!” “回公主,据探子来报援兵是慕……驸马的狼师精骑兵。” 胡瑶安静地听完女子的话,睫毛微微颤动着,眼眶中有什么落下来。 她怔怔的抬手遮住眼睛,喃喃自语道:“还好……” 还好她未让父皇下旨攻打梁国。 魏帝与曹舒然见状,快步行至胡瑶身旁柔声宽慰。 胡瑶放下手,抬眸看曹舒然,声音止不住颤抖,“我要见陈诺。” 曹舒然颔首道:“好。” “今日就要见。” 魏帝轻拍着女儿发颤的背,“好,父皇马上安排她入宫,瑶瑶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好吗?” “嗯。”胡瑶笑了笑,任由宫人们扶着她走向内殿。 - 安排好一切后,魏帝与曹舒然从殿内走出。 两人走在长廊上,宫人们远远的跟在身后。 曹舒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父皇刚才听到援兵时,是不是误以为援兵是皇姐派去的?” 魏帝微微点头,“舒然呢?” “儿臣与父皇一样。只是儿臣后来想到皇姐既未开府又无封地,除了父皇母后与我安排的护卫暗卫,哪有什么兵。” 魏帝看向曹舒然,“想说什么就直说。” “儿臣觉得应当给皇姐开府赐地,让皇姐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土地与兵权。” “舒然,瑶瑶是朕与你母后的第一个孩子,朕的这个位子本该是她的,你就不怕开府后,瑶瑶与你争权夺位?” “儿臣不怕,若皇姐要,儿臣定拱手相送。儿臣与皇姐是血脉至亲,在这个世上除了您与母后,皇姐是与儿臣最亲近的人,儿臣永远不会伤害猜疑皇姐,亦不会让他人伤害皇姐。” 魏帝拍了拍曹舒然的肩,“父皇知道,只是梁国的事让父皇有些心烦意乱。” “父皇为何不攻打梁国?”曹舒然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若只是怕皇姐伤心,父皇就不会连他暗中安插在梁国的人都统统召回。 魏帝止步,“大抵是岁数大了,见不得国破家亡。” 曹舒然闻言微愣。 父皇曾与他说过这世上的事没有什么会长盛不衰,包括家国,所以曹舒然理所当然的觉得父皇不攻梁是另有所图。 但如今曹舒然看父皇的模样,好像真的只是见不得梁亡。 魏帝抬头望向廊外的天,低喃道:“黑云压城了。” 第182章 死战报君恩 [ 黑云压城城欲摧 ] 兵临城下,宫中人人自危,争先恐后抢夺着珍宝逃跑。 “陛下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常进紧跟在谢惠身后。 谢惠脚步微顿,看向身后的常进,“他们都逃了,你为何不逃?” “陛下未走,老奴怎么能走。” “朕是梁国的天子,朕不能走。你走吧。”谢惠收回目光继续往鼓楼走。 鼓楼,锦城最高的楼,登顶便可一揽锦城风光。 鼓楼的风砭人肌骨,头顶黑云好似随时都会压下来。 谢惠呆滞的站着,望向往日繁华热闹的锦城。 城中能逃的都在想方设法逃,剩下的只有不愿离乡死守家中或是逃不了的。 城楼上守军将士们看着不远处向这行来的敌军,因势孤力薄生出了怯阵而逃的想法。 有人这么想,便有人这么做。 其中有一人扔下武器,“老子不干了!那些当官的早带着家眷逃了,老子的家人也在等老子。” “城门若破,国都没了,你哪还来的家!” “对,只要我们守住锦城就一定有胜的机会。” “说什么守住锦城,守住陛下。我看陛下早就不在宫中了,留我们这群傻子在这卖命。世家权贵的命是命,难道我们的命不是命嘛。” “就是,老子凭什么在这里卖命。” “凭你们是大梁的将士。” 声音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纷纷转头看去。 一群身穿红袍银甲的将士策马而来,手中鲜艳的旌旗迎风飘扬。 [ 甲光向日金鳞开 ] 忽然,一缕日光破云而出。 女童指着天空道:“娘,你看。” 抱着女儿逃命的女子停下脚步,看向女儿所指的方向。 日光照落在城门上插着的旌旗上,旗上狼首图案耀眼夺目。 “……狼师?是狼师!!!” 女子的喊声引起周围逃命人的注意。 他们纷纷停下来,顺着女子的目光看去。 在看到旌旗上的图案时,他们纷纷欢呼出声。 “狼师!!!”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旌、旌旗旁站的人是不是少将军?” “少将军没死,少将军回来救我们了!!!” “太好了,太好了。” “一定是陛下与少将军设的计,我们有救了,锦城有救了。” 众人欢欣雀跃的呐喊,传至城门楼上。 站在旗旁的少年颇为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他们好像误以为我是少将军了?” “害臊了?” “有点。” “之前不是还一直说想成为像少将军一样的人吗?” “可我更想追随少将军。” “刘苍,此战若胜,我们就寻个好日子去将军府拜见少将军。若败,我们自会追随少将军。” “蒋大哥,此战会胜的。我们能守住营门便一定也能守住城门。” “说的好。”老蒋看向城外。 城外不远处,骑兵列队而立,有来势汹汹之势。 “走了。” 刘苍重重点头,回头又望了一眼锦城。 一定会守住的。 [ 半卷红旗临易水 ] 云散风停,飘扬的旌旗缓缓垂落。 刘惠瞪大双眼,难以置信的盯着城门上的旌旗。 那是狼师旌旗? 他揉了揉眼向前走了几步。 “陛下!” 登上鼓楼的常进误以为刘惠要自尽,慌忙上前抱住他的腿。 刘惠有些惊诧,低头看他,“你为何还未走?” “老奴这辈子都在这宫中,陛下要老奴去哪?” “去哪都好。” 常公公摇头道:“陛下,老奴家贫被父母卖进宫,入宫后险些丧命被先帝所救。老奴看着先帝娶妻封王,看着先帝入住东宫痛失妻女,看着先帝登基立后,看着王爷们与陛下出生长大。这里就是老奴的家,人若要死又岂能离家。” 刘惠俯身扶起常进,“公公说的是,朕当初不该不听公公劝说。公公就当为了朕,走吧。” “陛下不会有事的,援兵已经到了。” 刘惠怔然,“援兵?哪还有什么援兵啊!” 他听信谗言,不辨是非,杀害忠臣。 他处死三哥,逼死九哥,让其他兄长寒心,还一味向他国求和却换来更多战事。 事发后,兄长们不计前嫌为大梁征战,最后死的死,伤的伤,更有甚者连尸骨都未找到。 一切皆因为他而起,他又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老奴没骗陛下,真的有援兵。他们此刻正在城外为陛下守锦城!” 谢惠疯狂地摇头,嘴里念叨着,“不可能。” “陛下,老奴真的没骗您!援兵是慕少将军出征前,安排在锦城的精骑。陛下若不信,可亲眼看看他们身上穿的战甲与手中的旌旗。” 谢惠思绪凌乱,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扶着栏杆,向外远眺。 城外硝烟弥漫战火纷飞,厮杀,哀嚎声响彻云霄。 谢惠在一片混乱中,看到一面旌旗落地,胸口似有千斤重,让他喘不上气。 “陛下走吧。别辜负少将军与将士们。” 刘惠努力的抑制住内心的悲伤,走向那面只有在重大日子才会被敲响的鼓。 他拿起鼓槌,用尽全力敲响面前的鼓。 “咚。” 第一声鼓声响起。 “咚咚。” “咚咚咚。” 一声接一声,震天的鼓声传至战场。 满身血污的刘苍抽回长枪,抬眸望向传来鼓声的地方。 远处鼓楼上,身穿黄袍的男子正奋力击着鼓。 刘苍大口的喘息着,用沾满鲜血的手擦去脸上的泪,撕心裂肺的喊道:“是陛下,陛下正在击鼓,陛下没有离开锦城。” 他想让奋战的将士们都知晓,他们的天子,大梁的帝王并没有抛下他们,可他一个人的声音太轻了。 就在这时,城楼之上男子温润而坚定的声音在硝烟中响起。 “锦城乃大梁国都,锦城若陷便是国破家亡,无人得生。诸君皆是大梁骁勇的将士,忠心的臣子,为臣者,既食君禄,当尽君事。此刻,陛下正为诸君擂鼓助威,要与诸君同生死,我等又当如何?” 刘苍抬头看向城楼上的男子,呐喊道:“报君恩!战!” 此话一出,激起千层浪。 “战!” “死战!” 满身血污的将士们,撕心裂肺的呐喊着,让本处于上风的敌军震然,一时间竟忘发起攻击。 “死战报君恩!!!” 伴随着冲锋陷阵的呐喊声,刀剑交击,震天的鼓声夹杂着惨嚎。 双眼杀得血红的梁国将士们,为大梁做着最后一搏。 第183章 视死忽如归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城楼上喊话的男子,终是没忍住捂住口鼻干呕两声。 “这里有我们,王大人走吧。” 王承允摇了摇头,“无碍,只是还未习惯。” “大人还是先走吧,若锦城失守,梁国还需要大人这样的臣子。” “梁国亦需要诸位。” “大人!” “明知死而为之,我从你们少将军那学来的。”王承允拿起弓搭上箭,“我们会守住的。” “嗖——” “咚——” “咚咚咚。” [ 霜重鼓寒声不起 ] 鼓槌断,鼓声戛然而止。 谢惠垂首看着落地的鼓槌,良久才开口道:“城外是什么声音?” 常进侧耳去听,听的并不清楚。 “老奴替陛下去听听,陛下且等等。” 谢惠点头,目送着常进离去。 直至常进的背影消失在鼓楼,谢惠才俯身去拾断了的鼓槌。 袖中的布帛血书,因谢惠的动作从袖口掉出。 谢惠伸手去捡,血书却被风卷起,随之远去。 他快步跟上,一只手抓着围栏,另一只手去拿血书,指尖勉强触碰到血书的一角。 大风起,血书随风越飘越远,连同上面的字越来越模糊。 谢惠缓缓松开抓着围栏的手,蹲下身。 以前他也曾因不会读诗被先生罚抄躲到鼓楼,只是那次有人来寻他。 这次再也不会有了。 - “小十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 蜷缩成一团的小谢惠抬头看去。 红衣金冠的少年朗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怎么哭了?是不是被先生罚了?” 谢惠起身抱住眼前的人哭诉道:“呜呜呜渊哥哥……先生让我抄诗,我都不会念。” 慕渊拭去谢惠脸上的泪,“渊哥哥教你念好不好?” 谢惠哽咽着点头,将手中的书递给慕渊指着书道:“这两句。” 慕渊扫了一眼书,垂眸看着谢惠认真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谢惠不知何意,只是跟着慕渊念道:“为君死?” “谁要死了?”谢珹从楼下走来,“慕渊要死了吗?” 慕渊随手抽过谢惠手中的书砸向谢珹,“要死也比你晚死。” 谢珹往旁边一避,书就砸到身后的谢璟头上。 谢璟躲避不及被书砸中,揉着头道:“你们两个找死能不能不伤及无辜?” “是慕渊想死,我才不想死。七哥,你瞧慕渊欠揍的样。” “你才欠揍。” 慕渊与谢珹互相瞪了对方一眼。 “呜呜呜……”刚止住泪的谢惠不知为何又哭了起来。 紧随谢璟,谢珹身后的谢琮捡起地上的书,抱起谢惠,“我们小十怎么哭了?” 谢惠搂紧谢琮的脖颈边哭边说:“九哥,我害怕。” 谢璟道:“小十怕什么?” 谢珹蹙眉道:“谁欺负你了?是不是慕渊?” 慕渊忍不住朝谢珹翻了一个白眼。 谢惠支吾道:“渊哥哥没有欺负我,我、我只是怕死,我不想死。”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随即朗笑出声。 谢琮宽慰道:“小十不怕,小十不会死的。” 谢珹道:“有八哥在,看谁敢欺负你。” 谢璟道:“你八哥说的对,有兄长们在,小十不会有任何事的。” 慕渊笑道:“有我们在,小十莫怕。” - [ 报君黄金台上意 提携玉龙为君死 ] 泪水汹涌的从眼眶流出,谢惠隐忍着低声抽泣。 他错了。 他真的错了。 “……陛下!陛下!”常进的声音从下面传来。 谢惠拭去脸上的泪,起身看向台阶。 常进带着几个人匆匆向他走来。 谢惠看到他们时有些愣怔,勉强自己露出个似笑非笑的笑。 他愣怔的间隙,几人已行至他面前。 谢惠看着面前的人低喃道:“为什么?” 昔日跪在殿外为父求情的少年,此刻跪在谢惠面前说:“陛下是父王的弟弟,是我十叔。父王曾与我说过家人之间没有隔夜仇,父王未能替陛下守住边关,战死时他让我无论如何都要赶回锦城,护在陛下身侧。” 几位臣子行礼道:“臣等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暗卫打扮的男子们齐声道:“属下奉少将军(王爷)死令护陛下周全。” 谢惠还想询问,就听到鼓楼之下有人撕心裂肺的大喊:“陛下在哪里?有捷报!守住了,锦城守住了!!!我们胜了!!!!” - 旌旗迎风飘扬,将士们欢欣雀跃拥抱在一起。 “守住了!” “太好了,我们守住了!” 他们没有辜负陛下与少将军,他们守住锦城了。 刘苍用衣袖抹去脸上的血,扶着长枪缓缓抬头望天。 红日如血,耀目得让他睁不开眼。 他眯起眼,喃喃自语道:“好想……再吃一次将军府的点心啊。” “啪嗒。” 伴随着长枪落地,刘苍一头栽在地上。 老蒋翻尸寻来时,就见刘苍浑身血污,不知生死的躺在地上。 “刘苍!”老蒋拖着受伤的一只腿,匆匆上前探刘苍鼻息。 少年的鼻息证明他还活着。 老蒋低头检查刘苍的伤势,确认刘苍无性命之忧才松了口气躺倒在他身侧。 小子心真大竟然睡着了。 老蒋望着随风飘扬的旌旗出神,耳边传来刘苍的梦呓。 “少将军,我们守住了。” 第184章 欲买桂花同载酒 “守住什么了?” 红衣少年听到梦呓有些困惑,抬手拍了拍熟睡的少年,“曹弘延,醒醒!” 曹弘延并未从梦中醒来,蹙着眉躲进衾被里。 少年见他这模样挑眉道:“卫国公胡家的女娘……” 他话未说完,曹弘延猛的掀开衾被,坐起身看向他,“她怎么了?” “瞧你这德行。” “我就这德行,你快说说胡婧怎么了?” “清宜说这位胡小娘子目前并无心悦之人,你若真的心悦她,可用你们南魏所谓的追法追她。” “了解。”曹弘延说着就起身下床。 少年唤住他,“等等。” 曹弘延回头看向他,“不能等,等的时日越久,越容易生变故。” “说得有道理,但胡小娘子今晨随她祖母外出,大抵要三月后才回临安,你现在出宫也见不到她。” “什么?!她今日离开临安!你们为何不早点把我叫醒?!” “叫了,怎么叫都叫不醒也不知道你梦到什么,一直嘟囔着迟了,守住?” 曹弘延回想起梦中模糊的场景,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少年见曹弘延脸色难看,调侃道:“莫非是梦见胡小娘子嫁人了?” 曹弘延眉头紧皱道:“……比那更糟。” 他梦见胡婧死在冷宫,清宜死在梁国东宫,可胡婧怎么会在冷宫?清宜又怎么会在梁国东宫? 少年面色一凛,宽慰道:“阿延,梦都是反的。” 曹弘延看向眼前的人低喃道:“……是啊。” 梦都是反的,长姐又不喜女色,胡婧怎会入宫。谢环的性子不愿拘在宫中,他又怎会和清宜入住东宫,更别说与旁的女子一起,梁国百年又怎会在三五年间亡国。 “啪。”曹弘延的头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他捂头大骂道:“谢环,你有病啊!” “这回是真醒了。” “哈?”曹弘延难以置信的看着谢环。 谢环打趣道:“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莫非是怕胡小娘子不喜你才做那样的梦。” “放屁,你赶紧回梁国。” “如你所愿,明日我们就回大梁。” “明日?” 谢环点头道:“阿焕要娶妻了。” “慕焕?慕家那位大公子要娶妻了?” “正是。” “莫非是去年一起来的那位女娘。” “是。” “当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记得替我向他们道喜。” 谢环起身笑道:“好,我与清宜在大梁等你与胡小娘子的好消息。” 曹弘延摸着后脑勺道:“八字还没一撇呢。” 谢环见他害臊的模样打趣道:“你与胡小娘子的孩子可要与我和清宜的孩子订娃娃亲?” 曹弘延一口应下,“要。” 谢环朗笑出声,“八字还没一撇你就要定亲,万一胡娘子不喜欢你怎么办?” “去你的,你都不怕将来两国藩王的子女定亲惹人猜疑,我自然不怕她不喜欢我。” “我与太子哥哥一母同胞,他定然不会猜疑我,倒是南魏情况复杂……” 曹弘延打断谢环的话,“长姐亦不会猜忌我。” “吱呀。”门忽然被推开。 粉衣华服的女子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夫君,曹哥哥,你们到底喝不喝酒了?再不来,穆姐姐他们都要把桂花酒喝完了。” “自然是要喝的。”谢环上前搂住清宜。 他垂首在清宜耳畔低语,不知说了什么逗的清宜眉开眼笑。 曹弘延轻咳道:“能不能注意点,这里还有个人。” “你快些吧。”谢环牵起清宜向外走去。 清宜朝他挥了挥手,“曹哥哥,快些。” “知道了。”曹弘延取过架上外袍,向殿外走去。 殿外桂树繁盛,桂香悠悠传来。 曹弘延看着不远处嬉笑玩闹的男女,眸中盛满笑意。 还好,只是场梦。 - “父皇。” “父皇。” 曹舒然的轻唤让曹弘延回过神,“怎么了?” “探子来报梁国胜了。” “守住了?”曹弘延眸中微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是。” “舒然觉得梁国能守多久?” “不过是垂死挣扎,最多再撑一年,梁国必亡。” 曹舒然并未在父皇脸上看到半分喜色,沉吟片刻道:“父皇不想梁国亡?” “有些想喝桂花酒。”曹弘延答非所问。 曹舒然虽不解其意但还是应道:“儿臣派人去准备。” “舒然。” “儿臣在。” “有些事,不是你想就会如愿。” “儿臣不明白。” “你明白父皇在说什么。” 曹舒然微微抿唇,神色不明。 “舒然,为帝者,当先民后己。帝之私欲,永不可大过国与民。你可知道?” “儿臣知道。” “你不知道,若你真知道,你的病早好了。”曹弘延叹了口气,“舒然,靠欺瞒得来的,永远不可能成真。” 曹舒然心底有些慌乱,略带紧张地开口道:“父皇,我……” 曹弘延注视着他神色缓和,“父皇知道。” “父皇知道?” “知子女莫若父母,父皇与你母后自然知晓你与瑶瑶。” 曹弘延抬手拍了拍曹舒然的肩,柔声道:“舒然,父皇与母后皆希望你们不后悔来到这世上,希望你们不留遗憾,所以无论你与瑶瑶想做什么,父皇母后都不会阻拦,只是你们要清楚你们所言所行,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南魏非一人之南魏,帝王亦非一人之帝王。无论发生何事,父皇希望你先守住南魏,护住南魏的子民再做自己想做的。” 曹舒然怔了怔,行礼道:“是,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 太和三十一年 锦城沦陷,梁宫被掠夺一空。 魏帝谢惠被俘前自缢,部分宗室及大臣南逃拥立新王组建朝廷,茳、元等国进军,灭之。 梁彻底覆灭。 茳,元两国先占益州,以同盟之约平分。 茳北帝派皇太孙前往益州各处察访,皇太孙至锦城时已是冬日。 第185章 梦绕归锦 锦城楼台被纵火焚毁,烧了五天五夜。 即便过去数月,锦城已是冬日,马车驶入时还能闻到浓重的烟熏味。 驾车之人蹙眉忍不住抱怨道:“陛下明知咱们殿下身子不好还派他来,美其名曰是替陛下查访,说白了就是故意折腾殿下。若真为殿下好,当初攻梁就该让殿下参与而不是让殿下来替太子善后。” 身旁的男子忙噤声道:“你小声点,殿下好不容易睡下,别又被你这大嗓门吵醒,再说殿下本就无意参与何苦多事呢。” 驾车之人点头,悄声道:“唉,你说这都什么事啊!殿下当初好端端一个人出去,回来时浑身是伤,治好的腿疾加重不说,人还就只剩一口气,若非王爷只怕命都要没了。” “是啊,如今王爷还昏迷不醒,当初发生什么也只有王爷与殿下知晓,可殿下又失了忆,也幸好当时在殿下身边的是我们。” “就是。若是陛下或太子的人,且不说他们在得知殿下失忆时,不会如实告知殿下茳北事宜,就说王爷与殿下之间的关系只怕会被他们真的挑拨了。” “谁说不是呢。你瞧就这两年他们往太孙府安插了多少人,这次更是光明正大的以照料太孙之名安排个侧妃入住太孙府,想起来我都头疼。” “不说了不说了,你快瞧瞧车内可还暖和?” 男子点头,掀开车帘进入马车。 车内温暖如春,感受不到一丝寒意。 男子看向正在小憩的殿下,殿下唇上依旧没什么血色,苍白的面容上带着几分难掩的病态,紧蹙的眉间氤氲着病气。 “……瑶。”模糊不清的梦呓从殿下口中传出。 男子小心靠近,生怕吵醒睡梦中的殿下。 “时……” 这回男子听清了,是殿下梦魇时常唤的字,可每次殿下醒来他们问殿下为何唤时,殿下都不记得了。 男子正要起身,就听道殿下又唤了一声。 - “……归。” 女子温柔的歌声戛然而止,耳畔响起她的低语,“归家吗?我们渊儿本就在家呀。” 慕渊的腿很痛,脑袋也昏昏沉沉。 他好像梦到了许多事,但又什么都不记。 慕渊半阖着眼唤女子,“……母后?” “母后在这,渊儿不怕。以后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 李嫣边哄着慕渊边吩咐宫人,“快去请盛大夫。” “是。”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之传来男人的声音,“渊儿醒了?” 慕渊想出声回应,可困意席卷而来。 他疲倦的闭上眼,耳边似乎还能听到两人轻声的交谈。 “渊儿就睁眼唤了一声又睡下了。” “醒了就好,盛晴不是说渊儿只要能醒,他就能治好渊儿的病与腿嘛。” “已让人去请盛大夫。陛下,渊儿的事可要告诉阿偀,阿偀在边关还不知此事,若她知晓还不知会如何?” “事关重大,等渊儿病好再说吧。” “嗯。” 慕渊睡的并不安稳,腿上的疼痛与偶然传来的声响让他无法安睡。 此刻,耳边就传来吵闹的说话声。 “慕渊上次打架是我输了,你赶紧好起来,我们再比试一番。喂,你听的见我说话吗?七哥,慕渊这是怎么了?不会真的要死了吧。” “别瞎说,阿渊不会有事的。” “呜呜呜七哥我不希望慕渊有事,我还等着他输了叫我哥呢呜呜呜。” “阿珹小声点,算了,出去哭吧。” 哭声与宽慰声伴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不过片刻又响起哇哇大哭声。 “呜哇呜呜阿渊……” “乖小九不哭了,盛大夫要给小渊治病,六哥带你去找二哥好不好?” “呜呜嗯……” “呜呜呜……” “呜呜呜哥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我会乖乖待在家中,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迷迷糊糊中慕渊听到自家幼弟的哭声,他强迫自己睁开眼,“二郎?” 手被人轻轻握住,耳畔传来熟悉的男声。 “二郎在跟盛大夫学医,小渊若是要见他,兄长马上让人去叫。” 学医?兄长? 慕渊凤眸眨了眨,看清眼前之人并非二郎而是太子哥哥。 “我刚才听到二郎在唤我。” “二郎过会就来,小渊要不要喝水?” 慕渊摇头,想坐起身却感觉双膝疼的厉害,根本坐不起来。 太子见慕渊要起身将他扶起,“小渊别怕,盛大夫说小渊的病能治好,治好后照样可以骑马射箭。” 慕渊看着缠着厚厚纱布的腿,轻轻应了声,“嗯。” “小渊真乖。盛大夫说每日都要按摩,兄长现在帮你按,疼的话要说。” 慕渊微微颔首,看着太子动作熟练替他按腿,“我之前昏睡时,太子哥哥是不是也在替我按摩?” “嗯,父皇与我不太放心他人来做。” “为什么?明明我不是梁……” 太子打断慕渊的话,“小渊,有爱你疼你之人的地方才称为家,这里是你的家,锦城才是你的家乡。” 他的家乡在锦城? 锦城? - “驾。”马车外传来男子的几声催促。 车内的男子掀帘而出,“让你小声点,你倒好声音越来越大。” “我也不想啊,这马忽然不走了。” “怎么可能?” 男子刚接过同伴递来的马鞭,车内就传出询问声。 “三愆,九思发生何事了?” 三愆忙应道:“殿下,马忽然不走了。” “不走了?” 三愆接过九思递回的马鞭,“是。” “现在何处?” “回殿下,现已到锦城此处是……属下去看一看。” 九思下车探看,见到处皆是被火烧毁的废屋残骸,好不容易看到块匾额,上面的字也已模糊不清。 马车内被唤殿下的男子揉着太阳穴,盯着车壁。 他又梦魇了,但除了“锦城”两字,梦中的一切他都想不起来,也没有任何恢复记忆的征兆。 若真如三愆,九思所言他从未来过锦城,他不应该会梦到锦城。 不知此番机缘巧合来到锦城,能否想起些与他过往有关的事。 九思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殿下,属下觉得此处应是原梁国官员所住府邸,应当还是个大官。” 男子坐起身,“既如此就进这府邸看看,孤正好也透透气。” “殿、殿下!您身子未愈,外面又寒凉,若是吹了凉风,只怕会对您身子不好。” “殿下,九思说的对,您腿疾未愈,若走动久了,只恐膝会受不住还是别下车了。” 三愆这话一出,就被九思瞪了一眼。 九思悄声提醒道:“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三愆一愣,恍然大悟道:“殿下想透气就透气,属下这就将轮椅推来。” 九思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正欲开口劝说就见殿下掀帘而出。 “就这么办吧。” “是。” 三愆领命忙去取轮椅,九思上前为殿下披上狐裘。 第186章 过往为序 宅邸杂草葳蕤,烧焦的枯木残桓依稀可见,废墟之中还遗留着几间残破的房屋。 九思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殿下,随意的在宅邸的院中闲逛。 他是真的觉得这里不适合透气。 “殿下,这里有两具尸体!”三愆的声音从前方为数不多还算完好的房外传来。 “三愆近来越发大惊小怪了。” 男子凤眸在院中停驻了片刻,和缓道:“过去看看吧。” “是。” 两人到时,就见三愆捂着口鼻从两具尸体上取下两块牌子。 九思嫌弃道:“死人的东西你都要。” 三愆拿着两块牌子走向他们,“你才要呢。方才殿下不是问我们在何处吗?我想着他们身上或许有什么东西能让我们知晓。” “是什么?”九思见三愆走过来制止道:“殿下不喜脏,你别拿过来。” “哪里是殿下嫌脏,分明是你嫌脏。”三愆嘀咕着翻看手中的牌子。 一直未开口的男子问道:“三愆,是什么?” “回殿下,应当是梁国将士的姓名牌。” “何名?” “什么苍,蒋的已经看不清了。” 男子凤眸里不见半点波澜,淡淡道:“将人与牌埋了吧。” 九思道:“外面冷,殿下先回马车上等吧。” “不必。” “是。殿下在这小坐片刻,属下与三愆马上就去处理。” 男子略微颔首,不再多言。 三愆在附近寻了个称手的物件,双手合十对着两具尸体道:“今日我与九思为两位安葬,俗话说入土为安,愿两位早日投胎。” 九思等三愆三拜后打趣道:“你何时信鬼神了?” “殿下昏迷不醒,各种办法都试过后。今日咱们替他们安葬也算是为殿下积福,但愿殿下早日恢复记忆,腿疾痊愈,王爷早日醒来。” “会的,不过你方才在尸体上乱翻也是为了积福吗?” “这不是事出有因嘛。干活,干活,别让殿下久等。” 两人将尸体埋好后,找了块木板立在一旁。 做完一切,两人看向殿下却发现本该坐在轮椅上的殿下不见了。 三愆看着轮椅焦急道:“殿下,莫非让人擒了。” “殿下只是腿疾未癒又不是武功被废,寻常杀手近不了殿下的身。” “那殿下去……殿下在那!” 三愆指着前方为数不多还算完好的房。 九思顺着三愆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殿下站在废旧的房中凝视着手中的东西。 三愆也注意到,有些不解的问:“殿下拿着什么啊?” 九思推过轮椅向殿下所在走去,“过去再说。” 三愆快步跟上。 刚踏进房,三愆便四处打量了一番,“这地方原来应当是个祠堂吧。说不定翻一翻就能知道原来住的是何人。” 九思并未搭理他,快步走到殿下身旁。 他刚要开口,就听到殿下语气平淡的说道:“慕渊。” “慕渊?” “慕渊?” 三愆,九思异口同声的问道。 男子看向两人,“这里是慕宅。” 三愆问道:“殿下是说这里曾经住的是梁国骠骑将军慕渊。” “嗯。” 九思感叹道:“难怪此宅如此之大。想必未烧毁时,也是锦城中难得的繁奢富贵地吧。” 三愆道:“再繁奢富贵有何用,还不是成如今这残垣断壁。要我说慕渊也真是可怜,自己的天子不信他,咱们这边的太子因他与殿下容貌相似怀疑他。若非太子参与,慕渊好歹也能有个全尸吧。” 九思道:“死都死了,谁还管是不是全尸。你别忘了咱们的天子与太子不仅不信任殿下,还想要殿下的命呢。你有空可怜无关之人,倒不如多为殿下着想。殿下,您说是吧。” “随三愆吧。” 三愆闻言洋洋得意的看向九思。 九思抬手给了他一拳。 男子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九思,“找人复原此物。” 九思接过东西,三愆凑过去看,是枚上面刻着慕渊名字变了形的银饰。 三愆不禁感慨道:“这银饰竟没被烧化。” 九思忍不住好奇问:“殿下为何要修复此物?” “你们之前不是说慕渊与那南魏的公主感情颇深。若真如此,说不定哪日派得上用场。” “殿下是说这银饰是南魏公主赠与慕渊的?” “谁赠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不能为我们所用。” “是,属下明白了。” “去梁宫吧。” “是。” - 太和三十一年 茳,元等诸国分梁,部分国不满所分之地,战乱频发。 同年,南魏派兵攻打交州。 诸国争霸,群雄逐鹿。 太和三十三年 南魏连踏交州数城,仅剩元、茳两国所占三郡。 南魏车骑将军顾乐榆,领兵南下,仅用短短数月攻下三郡,至此交州成南魏国土。 魏帝亲封车骑将军顾乐榆,为骠骑将军,时年十九。 同年,永乐公主胡瑶开府,置官属,官吏有傅、友、文等多达六十多种属官。 魏帝赐交州为永乐公主封地,食一州全封,州由公主自简。 诸国闻知,一片哗然。 太和三十四年,春 魏帝曹弘延退位,太子曹舒然继位,改年号征平,次年启用。 同年,夏 永乐公主胡瑶加号镇国永乐长公主,时年二十四。 第187章 海阔天空任君行 太和三十四年,交州 阵阵西风雁南飞,潇潇秋雨落满池。 男子见窗外秋雨汤汤,放下算盘行至廊下。 他抱臂倚柱,静听雨落枯荷声。 他记得当初离开合春阁,也是像今日这样的秋日。 那日,合春阁迎来了一位贵客,出手阔绰还点名要见他。 花妈喜眉笑眼的拉着他去见贵客。 见到贵客时,他才知贵客是位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小女娘。 小女娘见到他时,打量了他一番问道:“公子可是苏沁,苏公子?” 苏沁有些困惑,如实道:“是。” 小女娘向他俯身行礼道:“我奉主子命来问公子两个问题,还望公子如实回答。” 一旁的花妈忍不住开口询问:“小娘子的主子是谁?” 小女娘充耳不闻,看着苏沁问道:“公子可愿离开合春阁?” 苏沁沉默不语。 花妈的脸一瞬间拉了下来,“小娘子这问的什么话?!苏沁好端端的为何要离开合春阁。” “是呀,小娘子的主子若真想替苏沁赎身也该亲自来。” “就是,哪有派一个小丫头过来赎人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小女娘只是盯着苏沁问出第二个问题。 “公子可还留着锦帕?” 苏沁不由一愣,众人听得一头雾水。 小女娘见苏沁不语,行礼转身向合春阁外走。 惊愕过后,回过神的苏沁快步追上小女娘。 他停在小女娘面前,看着她认真道:“我想。” “苏沁!” “苏沁,你疯了!你怎么就愿意了?” “就是,你连她家主子是谁都不知道啊!” “花妈,您快劝劝苏沁。” 众人有说此事不好,亦有说此事好。 花妈行至小女娘面前,“娘子今日还是先回吧,若娘子的主子真心要替苏沁赎身,还请您主子亲自带着足够的钱来合春阁。” 小女娘了然轻笑,双手抬起拍了拍。 一个护卫打扮的女子端着一个匣子走进来。 小女娘上前打开匣子,“请妈妈看看钱够不够?” 一整匣的金锭闪了众人的眼。 花妈惊得忘了呼吸,回过神后走到苏沁身旁,“你可想清楚了?如此阔气的出手,在临安也只能是那几家,其中一两家那些腌臙手段不知弄死多少。” “花妈,我想清楚了。” “若是前几年我定让你再想想,如今你年岁渐长我若再强留你,将来还不知如何。你既想清楚,便随你吧。” 苏沁握住花妈的手,“花妈,一直以来谢谢你的关照。” 花妈眼眶湿润,拍着苏沁的手笑道:“你们一个个少让我操心才是谢我。行了,行了,我去拿你的卖身契与籍契。” 苏沁颔首道:“好。” 花妈接过护卫递来的匣子转身离开。 众人纷纷上前围住苏沁,七嘴八舌的叮嘱着他。 花妈回来时,众人已帮苏沁收拾好他的包裹。 花妈无奈地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卖身契与籍契递给小女娘,“还望小娘子今后多关照苏沁。” 小女娘颔首接过契书,行至苏沁面前,将手中的契书递给他,“海阔天空任君行,从今日起公子自由了。” 苏沁有些愣怔,眼神有一点困惑,缓缓地伸出手接过小女娘递来的契书。 众人难以置信的看向转身离去的女娘与苏沁手中的契书。 天底下竟还有这样的事?! 苏沁眼睑微垂,看着手中的契书。 他好像真的等来了老道长说的别有天地,可他好像再也见不到愿替他赎身的瑶娘子了。 合春阁外秋雨汤汤,苏沁抱着包裹站在房檐下。 他忽然不知要去往何处? 就在这时,苏沁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声。 “苏沁。” 苏沁闻言看去,一袭白衣华服的女子站在雨中,身边站着位红衣锦袍的少年为她撑伞。 恍惚间,苏沁好像看到当初站在女子身侧的少年,可少年并非当年他见到的少年。 女子莞尔一笑,“你可还喜欢算账?” 苏沁脱口而出,“喜欢。” “我府中缺个管家,苏公子可愿做?” 苏沁毫不犹豫的应道:“好。” 他不记得当初为何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只记得他曾因流言蜚语去问公主为何选他? 公主只是笑道:“夜光之珠,不必出于孟津之河,盈握之璧,不必采于昆仑之山。苏沁,我觉得你很好,你一定也能做的很好。” 还好,他没让公主失望,也没让自己后悔那日的选择。 廊上的脚步声让苏沁回过神。 他收回目光,看向不远处向他跑来的侍女们。 “苏家令,将军回来了。” “将军让奴婢替他向您问声好。” 苏沁打趣道:“你们将军怎么不亲自来问好。” “苏家令又打趣将军,您又不是不知道将军每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殿下,哪还顾得上其他事。” “殿下不在卧房,苏家令知道殿下在哪吗?” “殿下不会出府了吧!” “应当不会,我问过守卫说是没见殿下出门。” 苏沁道:“你们别瞎担心,将军会寻到殿下的。” “奴婢们不是担心将军会寻不到殿下,奴婢们是担心殿下生气。奴婢们刚才见到将军心中欢喜,一不小心把将军不在时殿下的情况告诉了将军。” “苏家令,殿下之前交代过不许奴婢们在将军面前多嘴,您说这怎么办啊?” “苏家令定要帮帮奴婢们。” 苏沁看着平日精明能干的侍女们,此刻在他面前装傻充愣,不禁笑了。 她们哪里是一不小心,分明是故意为之。 “殿下这么交代自有殿下的道理,看在你们是为殿下着想的份上,我会帮你们求情,只是不能再有下次。” “谢谢苏家令。” “你们是殿下亲自选出,平平姑娘亲自调教的人,更当注意言行。我不希望你们再违背殿下之意,若再有,长公主府就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地,明白了吗?” “奴婢们明白了。” “去忙吧。 “诺。” 苏沁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但愿顾将军能缓殿下忧思之心。 第188章 万中择一 静园 秋风吹落案上的彩笺,美人榻上素妆白裳的女子未被水榭外传来的脚步声吵醒。 匆匆行来的少年见女子正在小憩,放缓脚步。 他看向散乱在地的彩笺,俯身拾起。 少年无意瞥见彩笺上女子的字,往日对书文不感兴趣的他,不禁垂眸细看笺上内容。 [别后书辞,别时针线。离魂暗逐郎行远,冥冥归去无人管。] [同穴窅冥何所望,他生缘会更难期。] [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来入梦。] [……] 彩笺上是女子抄的一些诗词,少年看完后小心翼翼整理好放于案上。 桌案上还压着一张彩笺,不同的是这张彩笺上写着一首完整的诗。 少年不知不觉轻声念道:“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 “……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茫茫风雪中,胡瑶好似又听到熟悉的声音,她顺着声音的方向跑去。 无论胡瑶如何跑,前路好似永无尽头。 “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忽然,胡瑶止步立于风雪中。 这不是她夫君的声音,不是慕渊的声音。 胡瑶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片雾茫茫中,她看到一颗如赤日般的星。 胡瑶记得玄清道长离开南魏前,曾与她说过有星如日,异也。 她明眸睁大,试图看得更清楚。 星微动,变成少年的模样。 - 少年见胡瑶半阖着眼看他,凑到她面前轻唤道:“殿下。” 胡瑶微微一愣,抬手抚上少年的脸。 指腹停在少年的断眉处,轻柔摩挲。 胡瑶望着少年那道从额上划至眼尾已经结痂的伤口,喃喃道:“疼吗?” 少年目光微微一动,轻笑道:“不疼,过几日就好了。” “骗子。” “殿下才是骗子。” “我何时骗你了?” “我走时,殿下明明答应我会照顾好自己,可今日回来听侍女们说殿下夜里常一个人枯坐到天明,白日也不歇息。” “……” 少年见胡瑶一时讷讷,俯身抱起她向内室走去。 胡瑶本能地搂住少年的脖颈,抬眸望着他微微失神。 “你不在,我总睡不着。” 少年脚步微顿,垂眸看怀中的女子。 他知道她有时看着他,并非是在看他,就像她说的话,有时也并非对他说。 少年一直知道,从初见她的那日就知道了。 - 边关的初秋,远比临安要凉。 顾三娘策马狂驰时,见父亲与长姐亲自护送着一驾外观华贵的马车向城中方向走。 她勒马停下定睛一看,发现与马车一同前来的,还有那位之前代陛下来的穆小候爷穆景。 “穆景!” 顾三娘扬鞭纵马向穆景跑去。 不远处,众人闻声停下。 穆景还未反应过来,顾三娘已跃马而下,张开双臂向他跑来。 “穆景,你是不是想通了?要做我顾家的……” 顾三娘话未说完,手还未抱上穆景,就被自家父亲拉着胳膊往旁边一扯。 顾康厉色道:“给我规矩些。” 顾三娘朝父亲撇了撇嘴,看向穆景笑道:“你这次来是有何事?” 穆景向顾三娘行礼道:“在下陪公主来选亲卫,公主即将开府需亲卫陪护。太子殿下说顾将军的子女文韬武略,人品贵重皆可担此重任,陛下便让公主亲自前来了解一二。” 顾三娘怔然,“亲卫?” 顾三娘对亲卫之职倒是了解一二。 当初驸马战死,永乐公主归国,临安的权贵世家皆传穆景会成为下一任驸马。 顾三娘亦深信不疑,可公主归国许久,迟迟不曾传来公主择驸马的动静,有人便又说驸马身份虽尊贵却无实权,不比公主亲卫。 公主亲卫,不分男女,万中择一人。 亲卫可自由出入公主居所,调用公主幕僚,调动公主兵马,统管暗卫死士等。 亲卫其权高驸马,其位似侧夫\/侧室,世人常调侃戏称之为小驸马或小夫人。 顾三娘原以为穆景或许真会成公主亲卫,谁知今日竟听到他说来陪公主选亲卫。 她想若是她能担任亲卫一职,便可以此身份常与穆景接触。 俗话说好郎怕缠女,日久可生情,顾三娘断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顾康见自家三女儿盯着穆小侯爷愣神,轻咳一声道:“三娘。” 顾三娘充耳不闻。 顾少将军见三妹毫无反应,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三娘,爹唤你呢!” 顾三娘回神,拉住顾少将军的手问:“长姐参选亲卫吗? 顾少将军摇头道:“陛下的意思是从二郎,你,四娘中选一个护公主身侧。” 顾三娘眸子一亮,“真的?” 穆景见顾三娘反应激动,误以为她不愿参选亲卫,被束缚在宅院之中,解释道:“公主不会强人所难,顾三娘子若不愿参选,可直言无需有太多顾虑。” 顾三娘看着穆景笑道:“我愿意!谁说我不愿意!” 穆景回之一笑,“顾三娘子愿意自是再好不过。” 顾康无奈道:“你知道亲卫要做什么吗?你就愿意。” “虽不是十分清楚,但父亲您与长姐可以告诉我,再不行我让穆景告诉我。” 顾三娘边说边走到穆景身旁,趁穆景还未反应过来,一把抱住他的胳膊。 穆景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抽手后退。 谁知顾三娘力气比他大,抱着他的手更紧了。 穆景脸涨得通红,“顾、顾三娘子!” 顾康斥责道:“臭丫头赶紧把手松开!” 顾少将军提醒道:“三娘,你这样会吓到穆小侯爷的。” 听闻父亲与长姐归家,策马而来的顾四娘不解的看着众人,“三姐这是在做什么?” 同样策马而来的顾二郎下马行礼道:“父亲,长姐,穆小侯爷。” 顾康道:“快将三娘拉开,这像什么话!” 几人正要上前制止三娘对穆小侯爷的无礼,就见身后华贵的马车车窗被推开。 第189章 参选亲卫 “穆哥哥,发生何事了?” 顾三娘松开穆景回头看去。 一位仙姿玉色的女子从马车窗牖中探出头。 顾三娘忍不住小声惊叹道:“天爷,好漂亮!” 穆景闻言垂眸轻笑,走到马车旁柔声道:“无事,只是刚好巧遇顾将军的子女。” 胡瑶略微颔首,看向众人。 “这段时日,要给诸位添麻烦了。” 胡瑶话音落下,众人才从惊艳中回过神。 顾康行礼道:“公主亲临是臣等之幸又岂会麻烦。” 顾少将军轻咳一声朝弟弟妹妹使眼色。 顾二郎忙行礼道:“公主万安。” 顾三娘一瞬不瞬的盯着胡瑶,全然未注意到长姐的眼神。 顾四娘拉了拉三姐的衣袖悄声提醒道:“三姐行礼!” “啊?哦。”顾三娘愣了一下行礼道:“公主万安。” “诸位免礼。” 众人起身。 胡瑶收回目光,“穆哥哥我想下马车走一走。” 穆景点头,“慢些。” 平平掀开车帘,正准备伸手扶公主下车,有人便快她一步伸出了手。 顾三娘十分熟络的伸手牵住胡瑶,“公主小心些。” “三娘。” “三妹。” “三姐。” 顾家人见状心下一惊,出言唤顾三娘。 胡瑶清瞳微眨看向扶着她的女子,“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顾三娘无视家人的呼唤朝胡瑶笑道:“公主唤我三娘就好。” 她从未想过公主如此貌美。 难怪穆景放不下,若换作是她定也放不下。 顾三娘原只是想借亲卫之职多接触穆景,此刻见到胡瑶心中颇为喜欢,倒也有些真心想担任亲卫。 胡瑶任顾三娘扶着自己下马车,“三娘要参选亲卫?” “当然要参选!公主何时选?” “原是想见过诸位,看诸位是否有意担任亲卫之职,若有意便开始选,若无意便算了。” “我有意,我有意!”顾三娘说着看了自家兄妹几眼,“公主干脆直接选我,我看二哥与四妹皆无此意。” “谁说我无此意了!”顾四娘慌忙跑到胡瑶身侧,拉起胡瑶另一只手柔声道:“公主,我也有意的。您别听三姐瞎说,她才不是为了您,她是为了穆小侯爷。” “四妹!”顾三娘说着就去要打顾四娘。 顾四娘撒腿就往顾康身后跑。 顾二郎快步走到胡瑶面前行礼道:“公主,我也有意参选亲卫。” 顾三娘止步看向顾二郎,“二哥!你凑什么热闹啊!” 顾四娘应道:“就是!” 顾二郎道:“我也是父亲的儿子,自然可以参选,再者我也想去外面看看。” 顾三娘道:“你明知我们说的不是这意思!” 顾四娘道:“就是,就是。” 顾康与顾少将军无奈摇头。 胡瑶抿着嘴笑了。 顾三娘见胡瑶笑了,立马凑到她身旁,“公主要不现在就选吧。” 胡瑶愣了一下,“这……” 顾三娘解释道:“参选的人此刻都在,公主也都见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就现在吧。” 顾四娘道:“三姐说的对,公主就现在选吧。” 胡瑶见两人满脸期待的看着自己,略微颔首道:“只是不知用何方法选?” 穆景眸中含笑走到胡瑶身旁,“瑶瑶用自己喜欢的方法选就好。” 顾三娘听穆景柔情蜜意的唤公主,忍不住无声嘟囔道:“瑶瑶用自己喜欢的方法选就好。” 顾四娘看在眼里,垂眸偷笑。 穆景此言倒是让胡瑶犯起了难。 胡瑶一直觉得顾康将军的子女皆是有大抱负的人,亲卫一职虽不差,但不可入朝为官,她们定然是不愿屈居亲卫一职,加之她本就不打算选亲卫,拗不过阿弟日夜劝说才答应下来。 此行胡瑶不过是想走个过场,不辜负阿弟的好意,谁曾想竟真要选。 胡瑶作出为难的样子说道:“一时半会倒也想不出什么方法。” 顾三娘眸子一转,“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要借公主的披帛做头筹。” “三姐先说说是什么主意,再问公主借披帛吧。” “怎么还怕三姐坑你?” “自然怕。” “臭丫头,我可不是你。”顾三娘抬手指着远处一棵硕大的老树道:“我是想着将公主的披帛挂在那棵树上,咱们三个谁先骑马取下,谁就担亲卫一职,如何?” 顾四娘点头道:“还算公平,我同意此法。” 顾三娘看向顾二郎,“二哥觉得如何?” 顾二郎点头道:“好。” 顾三娘见两人答应,看向胡瑶问道:“公主可以吗?“ 胡瑶略微颔首,取下披帛递给平平,“让人挂在三娘说的树上。” “诺。” “等一下。”顾二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五弟不在啊。” 顾三娘随意道:“不在也没办法,只能说五弟与公主没有缘分。” 胡瑶闻言,这才想起顾将军有五位儿女,而眼前只有四位。 顾家五郎,南魏史上最年轻的车骑将军,前途无量又岂能担亲卫一职。 顾少将军提醒道:“二弟,五弟有官职不参选。” “就是,二哥也不想想将军当亲卫,太子殿下会如……” 顾将军轻咳嗽一声,“咳。” 顾四娘立马闭上嘴,不再说下去。 穆景微微蹙眉。 胡瑶沉默着看向老树上的绯色披帛。 第190章 一见钟情 老树上挂着的绯色披帛随风飘荡。 胡瑶望着此情此景有些恍惚。 绯帛为筹,红绸为始,相似的景不同的人,何其相像又何其不同。 穆景见胡瑶望着不远处的老树发呆,走到她身旁。 “不管谁夺得头筹,若是瑶瑶接触了解后觉得不合适亦可以换掉。” 胡瑶一怔回神问:“可以这样吗?” “只要瑶瑶想都可以。” “穆哥哥觉得谁会夺得头筹?” 穆景不答反问,“瑶瑶想谁夺得头筹?” “顾三娘子。” “为何?” “因为三娘好像很喜欢穆哥哥。若三娘夺得头筹成为亲卫,便可时常见到穆哥哥,穆哥哥亦可好好了解一下三娘。” “亲卫会随公主去封地,但我不能随瑶瑶去封地,除非瑶瑶择我做驸……” “穆哥哥……不要再说下去,好吗?” 胡瑶打断穆景的话,抬眸看着他。 她知道穆景要说什么,她不敢听。 归国后,母后便告诉她穆哥哥喜欢她,她该放下过往重新开始,可胡瑶放不下。 穆景眸中某些情绪翻腾却只是闭了闭眼,“瑶瑶知道了?” 胡瑶声如蚊呐的应道:“嗯。” “瑶瑶讨厌吗?” 胡瑶摇头道:“不讨厌。” “瑶瑶知晓后可否有一点点欢喜?” 胡瑶如实答道:“有。女子被品貌皆好的人喜欢,心里总是会有些欢喜,可后来更多的是害怕。” 穆景垂眸看胡瑶,“害怕?” 胡瑶道:“害怕说出来后一切都变了,害怕与穆哥哥形同陌路,所以明明知道,还在装不知道。我不想这层窗户纸被捅破,装傻充愣的享受着穆哥哥对我的好,所以不想穆哥哥说下去……很自私吧。” 穆景沉默了许久,自嘲般的说:“……我又何尝不自私呢。” 他明知瑶瑶对他无男女之情,一直视他为兄长,便也不敢开口向她表明心意,一直以兄长的身份与她亲近,又何尝不是在装傻充愣呢。 胡瑶拉过穆景的手,五指虚虚地握着。 “穆哥哥,还将旧时意,不如怜取眼前人。” 话音刚落,橘衣骑装的女子策马扬鞭闯入他们的视野。 穆景眸光微动,握紧胡瑶的手。 “看来三娘要如愿了。”顾少将军的笑从旁边传来。 顾康行至胡瑶身旁行礼道:“公主,臣这三女儿行事向来没有分寸,将来跟着您还望您多担待。” 胡瑶道:“将军宽心。” 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顾三娘抬起一只手取树上披帛。 她刚碰到披帛一角,一支红翎羽箭携风而来将披帛定在老树上,羽尾轻轻颤动。 顾三娘骂了一声,转身看向射箭之人。 紧随其后的顾二郎与顾四娘勒马看去。 胡瑶呼吸微滞,下意识松开穆景的手向前走了几步。 不远处,一袭红衣丰神俊朗的少年单手执弓策马而来,红发带束起的马尾随风飘动。 少年星目微弯,取下树上披帛朝顾三娘扬了扬,“三姐,这回又是我赢了。” “顾乐榆!!!”顾三娘扬鞭往他身上抽。 顾乐榆勒马侧身避开,笑的肆意。 “三姐,输不起啊。” 顾二郎来到两人身旁,“这不是输不输的起的问题,五弟快把披帛还给三妹。” 顾四娘提醒道:“五弟,你把披帛射出一个洞,你完了!” “你们趁我在练兵偷偷比试,现在又吓唬我,不就一块布嘛,我赔三姐就是了。” “赔?把你赔上都不一定行。” “什么布这么金贵啊。”顾乐榆垂眸看手中的披帛,“颜色倒是好看,摸着确实比三姐平日用的金贵,还有股淡淡的香味。” “顾乐榆!你这个变态!”顾三娘一把扯过少年手中的披帛,策马向胡瑶处奔去。 顾四娘无奈的摇了摇头,策马走了。 顾五郎看着顾三娘离去的背影嘀咕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顾二郎拍了拍他,“先去见父亲吧。” 顾乐榆略微颔首,朝父亲所在方向看去。 这一看,顾乐榆便愣住了。 “二哥,父亲身旁站的是哪家小女娘?” “啊?”顾二郎一时未反应过来。 顾乐榆一瞬不瞬的凝视着父亲身旁仙姿玉色的少女,耳尖微微泛红。 “二哥,我想做她夫君。” 顾二郎顺着顾乐榆的目光看去心下一惊,“五弟等一……” 顾乐榆不等顾二郎把话说完已策马远去。 顾二郎扶额道:“这回真要完了。” 第191章 似是故人来 顾三娘拿着披帛向胡瑶走去,“如今这头筹算谁的啊?” 顾四娘把马鞭递给侍从,“五弟有官职又不知是在选亲卫,自然算三姐你的。” “有道理,可这披帛被弄成这样怎么办啊?” 顾三娘说着拉开披帛。 谁知她这一动作,让原本破损的披帛雪上加霜。 “天爷。” “呀!” 两人小声惊呼,手忙脚乱的将披帛叠起。 顾三娘结巴道:“五、五弟下手也太重了些。” 顾四娘应道:“就是,就是。” 两人快步行至胡瑶面前,顾三娘呈上披帛,“公主,披帛在此,还望公主看在五弟不知亲卫一事,莫怪罪他。” 胡瑶置若罔闻,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跃下马向她走来的少年。 少年意气风发,笑容比天光还耀目。 顾将军与顾少将军见公主对三娘的话毫无反应,不禁有些忧心。 顾将军正欲开口求情,就听穆小侯爷说道:“不知者无罪,车骑将军不知此事,公主自不会怪罪。” 顾家众人闻言,马上行礼道:“谢公主不罚之恩。” 走过来的少年眸中闪过诧异,“公主?” 顾二郎下马,快步追上顾乐榆,小声提醒道:“永乐公主亲自前来挑选亲卫。” 顾乐榆道:“亲卫?” “这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知道你方才射中的披帛,是作为参选亲卫一职的头筹,夺头筹者担公主亲卫。你是不知情闯入夺下头筹,并未有参选之意。穆小侯爷虽说公主不会怪罪你,但你在公主面前还是需注意些分寸。” 顾乐榆还未从公主选亲卫之事上反应过来,就被二哥拉到公主面前行礼。 顾二郎行礼道:“见过公主。” 顾乐榆行礼道:“末将顾乐榆参见公主。” 胡瑶喃喃道:“顾乐榆?” “是。”少年星目微弯,勾着唇看向她。 胡瑶不知为何觉得眼眶热得要命,眨了眨眼,泪便落了下来。 “公、公主?!” 顾乐榆不知眼前漂亮的不得了的公主,为何盯着自己忽然哭起来。 他有些慌,手足无措的起身,直接用衣?替公主拭去脸上的泪。 谁曾想他这举动,惹得原本只是默默流泪的公主,哭得更厉害了。 顾乐榆彻底慌了,“公主……你、你别哭啊。” “呜呜呜……”胡瑶只是抓着顾乐榆的衣袖落泪。 顾乐榆替胡瑶拭泪的动作太快,快到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公主哭了,顾乐榆就已经让公主哭得更厉害了。 穆景率先回神,把胡瑶揽到怀中柔声细语道:“瑶瑶不哭。” 顾将军抬脚就往顾乐榆腿上踹,“还不跪下认错。” 顾乐榆因胡瑶拉着他的衣?,硬生生挨了一脚,愣是没跪下。 顾少将军领着众人跪地,“望公主原谅五郎鲁莽。” 顾家众人道:“望公主恕罪。” “诸位快起来吧。”穆景用绢帕替胡瑶拭泪,还不忘让侍从扶起跪地的顾家人。 平平拿着顾三娘还回来的披帛,一时不知该如何做。 本是想借选亲卫之事,让公主出宫散心,谁曾想忽然冒出个行事做派与少将军相像的车骑将军。 这可如何是好啊? 顾乐榆望着被公主紧紧抓着的衣袖,余光瞥见侍女手中那块被他用箭射破的披帛。 这披帛的布料好像与公主身上衣裳的布料一样,莫非公主是因为披帛被他射破才哭的? 顾乐榆唤了一声,“公主。” 他话音刚落,就被垂首站在一旁的顾家众人瞪了一眼并示意他闭嘴。 顾乐榆抿了抿嘴。 沉默片刻,顾乐榆还是开口说道:“公主,臣定会将您的披帛?好。您不要哭了,好吗?” 少年的语气不像臣对君的赔罪,反倒是像在哄心慕之人,听得顾家众人倒吸一口气。 顾康恨不得马上把顾乐榆揍一顿向公主赔不是,顾少将军蹙眉轻咳一声,顾二郎扶额,顾三娘与顾四娘看向对方摇头。 众人正想着如何为顾乐榆收拾烂摊子,就听到公主哽咽道:“好。” 众人不禁怔然。 平平恭敬的把披帛递给顾乐榆,“有劳将军了。” 顾乐榆接过披帛,“公主放心,虽无法让它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但破损的部分臣一定会?好的。” 顾家众人听顾乐榆这般说,不禁又倒吸一口气。 披帛破成那样要如何?啊?! 顾乐榆怕不是疯了! 穆景轻拍着胡瑶的背,抬眸看向顾乐榆。 顾乐榆见穆小侯爷看他,朝穆小侯爷笑了笑。 穆景回之一笑,牵起胡瑶的手,“瑶瑶回马车上吧。” 胡瑶略微颔首,任穆景牵她上马车。 顾乐榆望着两人牵着的手,星目眯了眯。 他正欲上前,就被顾家人围住。 马车内,传来顾家众人责备少年的声音,虽是责备,但难掩关怀。 胡瑶不知为何有些羡慕。 她想若慕家的长辈皆在,或许也会这般热闹吧。 第192章 不如怜取眼前人 侍女们整理着从马车上卸下的物品。 她们要与公主,穆小侯爷暂住在顾将军府几日,等顾三娘子与家人亲友告别后,再一同回临安。 头筹虽是顾小将军夺得,但无论是公主,穆小侯爷还是顾将军一家都以顾小将军当时不知此事为由,未将他放入亲卫人选之中。 至于顾小将军,听顾家下人说一回府就回了房,不知躲在房中做什么,愣是连晚膳都未一起用。 侍女们正小声讨论着顾小将军为何不与众人一起用晚膳,就听到少年朗声说道。 “本将军忙着?披帛呢。” “啊!!!”侍女们皆是一惊。 她们还未反应过来为何在房中的顾小将军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听到顾小将军问她们。 “公主可在房中?” 侍女们摇头,如实道:“公主在院子里。” “多谢。” 少年道了声谢,就往院子里跑。 “等、等一下!顾小将军!公主居所不可擅闯!“ “顾小将军,您先等奴婢们禀告!” “是呀,顾小将军!” “顾小将军,您慢点跑,等一下!您要得了公主许可,方可进入!” “顾小将军!” 侍女们试图追上顾乐榆,可一眨眼的功夫,顾乐榆已跑远。 “快!快去通知平平姐!” “是。” - 落日余晖映佳人,佳人闲坐观日落。 顾乐榆寻到公主时,看到的就是这场景。 他止步,静静的看着。 顾乐榆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会对一个女子一见钟情。 二哥说他太肤浅,只见了公主一面就说喜欢公主,可顾乐榆觉得有些人只要一眼就够了。 - 白日渐短黄昏早。 胡瑶盘腿独坐在院中梨花椅上。 她望着残余的霞光发呆。 “还将旧时意,不如怜取眼前人。”穆哥哥说的话犹在耳畔。 胡瑶不明白穆哥哥为何要将她说过的话说给她听,也不明白她为何看着落日余晖想到顾乐榆。 晚膳时,顾夫人提起独自在房中用膳的顾乐榆,满脸的笑意与骄傲。 这样的神情,胡瑶也在梁帝脸上见过。 胡瑶仰头望着天,低喃自语道:“天上何所有,历历种白榆……顾视世间人,为乐甚独殊。” “公主在唤臣吗?” 少年俊朗的脸庞突然出现在胡瑶眼前。 两人四目相对,胡瑶清瞳微眨,“……阿星?” 顾乐榆面上闪过红晕,略微停顿后问:“公主怎知臣的小名?” 胡瑶收回目光,低眉垂首道:“晚膳时顾夫人提到过。” 顾乐榆并未拘礼,大大方方坐到胡瑶身旁,“母亲是不是在用膳时,把臣的糗事都告诉公主了?” 胡瑶逗趣道:“是呀,全都说了。” 顾乐榆星目微睁,“真的假的?” “骗你的。” “吓臣一跳。”顾乐榆摸着发烫的耳朵,把藏在身后的披帛递给胡瑶,“臣是来还公主披帛,臣都?好了。” 胡瑶有些惊讶,接过披帛。 披帛破损的地方,用金线绣着几只犬。 顾乐榆看着胡瑶小心翼翼的问:“公主可还算满意?” 胡瑶看着手中的披帛,“这绣的是狼吗?” 顾乐榆道:“是啊!臣照着公主腰间系的香囊绣的。” 胡瑶道:“很像。” 顾乐榆得意道:“我就说我绣得狼与公主香囊上一模一样,三姐非说我绣的是犬,可见她不懂。公主喜欢吗?” 胡瑶轻抚着披帛上的刺绣,“很喜欢。” “公主喜欢就好。若有机会,我给公主绣个香囊,公主腰间系的香囊都有些旧了。” 干脆今夜就给公主绣一个香囊! 顾乐榆星目含笑看向胡瑶,却在看到她的神情时,敛了笑意。 公主看起来好像不开心,他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胡瑶抬眸,见顾乐榆怔怔地看着她,轻唤道:“阿星。” “嗯?” “披帛我收到了。” 顾乐榆点了点头,“公主想不想出府走走?” 胡瑶有些困惑,“天已经黑了。” “公主只需说想不想,别的都不用管。” “阿瑶只需说想不想,别的都不用管。” 少年的声音带着笑,与记忆中慕渊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胡瑶望着顾乐榆微微失神。 “公主若想,臣就带公主去一个地方。臣保证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 “阿瑶若想,我就带阿瑶去一个地方,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人发现。” 胡瑶眼眶泛红,垂眸道:“好。” 第193章 今夕萤火飞 秋夜的凉风拂面,有些冷。 胡瑶裹紧衣裳,身上就多了件披风。 她抬眸看去,刚还在老槐树下系缰绳的人已行至她身旁。 慕渊垂着眸,认真的替她系着披风。 胡瑶娇嗔道:“黑漆漆的,夫君带我来这做什么?” “难得来秋猎,为夫可不想让阿瑶一个人闷在营帐里。” 胡瑶明眸微转打趣道:“夫君不想我闷着,所以带我来这喂蚊子?” 慕渊双手捧起胡瑶的脸,“不喂蚊子,喂我。” 胡瑶朝慕渊皱了皱鼻,“哪有那么多血唔……” 慕渊微凉的唇贴上她的唇。 胡瑶有些懵,下意识的半仰着头回应慕渊。 细碎的吻渐渐转为唇齿间的交缠,暧昧的水声在黑暗中响起。 不知过了多久,慕渊灼热的唇顺着脸颊落到她耳畔。 “阿瑶,回头看。” 胡瑶喘息着回眸看去。 - 流萤如漫天繁星照亮黑夜。 红衣墨发的少年眉眼含情的望向她,“公主,喜欢吗?” 耳畔响起慕渊腻得要命的声音,“阿瑶,喜欢吗?” 胡瑶不喜欢。 她明明说过她不喜欢虫子,哪怕那虫子会发光。 她的眼前变得水雾模糊。 腻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阿瑶,流萤朝你飞过来了。” 她惊呼着扑到慕渊怀里,“夫君,我们快回去!” 慕渊凤眸含笑把她搂到怀里,“怎么办都飞过来了?” 胡瑶头也不敢回,手脚并用缠住慕渊哽咽道:“别让它们碰到我!” “遵命。”慕渊朗笑着抱起她。 胡瑶回眸向身后看去,满天流萤并未靠近。 “夫君骗……慢点!” 胡瑶惊呼着搂紧慕渊,朗笑声在黑暗中响起。 耳畔慕渊的朗笑声变成少年担忧的询问。 “公、公主?!您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顾乐榆有些无措,抬手小心翼翼的替胡瑶拭去脸上的泪。 他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 他听军中众人说此处漫天流萤飞舞时,最适合向倾心之人表明心意。 谁曾想他的心意还未说出口,公主便哭了。 “我们回去吧。” 胡瑶的声音微微颤抖,泪还在扑簌扑簌地落下。 顾乐榆看着眼前的公主,心仿佛被什么紧紧地攥住,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不想让公主落泪,哪怕他还不知公主为何落泪。 顾乐榆牵起胡瑶的手柔声细语道:“公主,我们回家。” - 秋雨淅沥,下了一夜。 顾乐榆与穆景坐在檐下,聊了一夜。 穆景抿了口茶,“这只是我知晓的事,瑶瑶与慕渊之间还有许多我不知晓的事。” 穆景想顾乐榆早些知道也好。 少年情动,一瞬之间,少年心死,一夜之间,就当是及时止损吧。 “小侯爷,我与驸马像吗?” “形不似,神似吧。” “神似……所以公主是触景生情才会哭。”顾乐榆的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穆景放下茶盏,“大概是吧,将军也莫要太在意。等我们离开,将军的生活也会恢复如初。” “不会恢复如初了。”顾乐榆放下茶盏看向穆景一字一句道:“我要做公主的亲卫。” 穆景有些愣怔,“……将军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顾乐榆道:“知道。” 穆景垂眸道:“那将军应该从家人口得知,在朝为官者不可担亲卫一职,此南魏大忌也。” 顾乐榆起身,“我会上书向陛下言明,辞去车骑将军一职。” 穆景眸中满是不敢置信,“将军当真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顾乐榆回头看他,“知道啊,反倒是穆小侯爷好像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不明白将军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顾乐榆脱口而出道:“因为我喜欢公主啊。” 穆景怔怔凝视着顾乐榆。 半晌,穆景才似笑非笑的说道:“将军为瑶瑶脱下戎装,可若瑶瑶未如将军所愿爱上将军,到时将军又会如何做?将军会不会因爱生恨,怨瑶瑶耽误将军前程?” 顾乐榆凑到穆景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将军?” “穆小侯爷果真很喜欢公主呢。” 穆景推开眼前人,“将军还未回答呢。” “小侯爷宽心,哪怕最后我未能如愿,也绝不会心生怨恨。我只是觉前程没了可以再争,心爱的女娘若错过了,可就真的错过了。” 穆景眸中升腾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情绪,轻叹道:“将军就不怕守在瑶瑶身侧,瑶瑶只把将军当慕渊的替身吗?” 顾乐榆朗笑道:“不怕,小侯爷不是说我与驸马不像嘛。” “我说的是形不似神似。” “再相似,终究也不是一个人。公主心里知道,所以公主才会哭,即便公主弄错了,我也会让公主知道驸马是驸马,我是我。” 顾乐榆说这话时,语气仿佛势在必得,令穆景心神一震。 “小侯爷不打算向公主表明心迹吗?” 穆景一愣,“什么?” “临安皆传穆小侯爷是下一任驸马人选,小侯爷不打算争取一下吗?” 穆景摇头。 “小侯爷,喜欢的人要自己争取,若失败了不丢人,丢人的是不敢……” “顾乐榆!”一声怒吼打断顾乐榆的话。 顾乐榆,穆景回头看去。 顾三娘红着眼眶站在廊下。 顾乐榆看了眼三姐又看向穆景,“小侯爷,我先走了。” 第194章 赤诚之心 “轰隆—” 秋雷盖过少年的声音,大雨顷刻落下。 胡瑶看着眼前的顾乐榆难以置信问:“你说什么?” “臣说臣想做公主的亲卫。” 侍女们心下一惊,默默退至房外。 “为何?” “臣心慕公主。” 少年目光灼灼,让胡瑶心中颤动。 胡瑶下意识的回避道:“小将军是不是病了?” “不是。” “想必是睡糊涂了。” “公主,臣没睡糊涂!臣想做公主的亲卫,因为臣心慕渊公主。” “我心悦你,顾乐榆心悦胡瑶。” 顾乐榆看着她的眼神真诚炽热,一字一句说的清晰郑重。 胡瑶不敢看他,下意识的呵斥道:“你放肆。” 顾乐榆起身跪在胡瑶面前,“臣确实放肆,臣领罚。” 胡瑶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道:“今日之事本公主就当没发生,回去吧。” 顾乐榆跪在地上纹丝不动,“臣不想当今日之事没发生,公主还是罚臣吧。” “顾乐榆!” “臣在。” “出去。” “是。” 顾乐榆起身向胡瑶行礼,退出房间时还不忘将门合上。 胡瑶望着紧闭的门有点想笑,又实在做不出笑的表情。 自她归国,不知有多少人凑到她面前,捧着所谓的真心说爱慕她。 这些人哪里是真心爱慕她,不过是想上了她的榻,好借她的势,对付这样人,她只需佯装动恕,他们便会退避三舍。 顾乐榆与他们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长得俊朗些,敢当着她的面直呼她的姓名,用你我相称。 车骑将军不当要当亲卫,神经病吧。 还是早些回临安,否则还不知道这人会耍什么花样,亏她之前还觉得顾乐榆的性子与夫君有些相像,如今想来真是猪油蒙了心。 胡瑶甩了甩头,不再去想这些事。 她起身向内室走去。 - 伴随着秋雨敲窗声,胡瑶难得睡了一个好觉。 醒来时,胡瑶就见平平满脸愁容的坐在床边椅上还时不时的往房外看。 胡瑶起身轻唤道:“平平。” 平平听到动静挂起床帘,“公主醒了?” “嗯。” 平平扶着胡瑶下床。 侍女们捧着衣物站在一旁。 平平拿过新衣替她换上,时不时往门口看。 胡瑶顺着平平的目光看去,除了半掩的房门再无其他。 她疑惑道:“为何一直往门口看?” 平平道:“奴婢只是有些想不通。” 胡瑶更疑惑了,“想不通什么?” “奴婢只是想不通顾小将军到底做了什么,惹得公主罚他跪于房处。往日公主便是再生气也极少罚人,今日竟让顾小将军长跪。” “顾乐榆跪在房外?” 平平点头道:“公主不知?若不是公主罚的,顾小将军跪在外面做什么?!” 胡瑶蹙眉道:“自是不知。” 顾乐榆好端端的跪外面做什么? “顾家人可知顾乐榆跪在房外?” “知道,顾将军他们误以为是公主罚顾小将军,只说让顾小将军好好反思,故无人来替顾小将军求情。” “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要跪就让他跪吧。” 平平提醒道:“公主,顾小将军已经在门口跪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顾乐榆是不是有病啊!” 胡瑶快步向门口走去。 平平意识到此事另有隐情,抬手示意众人随她退下。 忽儿,房里房外只剩下跪着的顾乐榆与刚走到门口的胡瑶。 顾乐榆见胡瑶出来星目微弯,满眼笑意。 “你跪在这做什么?” “臣不想当今日之事没发生。” “所以你是在领罚?” “是。” 胡瑶气笑了,捏起顾乐榆的脸,“顾乐榆,南魏多的是捧着真心求本公主垂怜的美人,你凭什么觉得你跪在这领了罚,本公主就一定会让你如愿?难道就凭你这张脸吗?” 顾乐榆自幼在军中长大,什么戏弄女娘郎君的下流话没听过。 此刻公主说的话,比他往日听过的斯文许多,但顾乐榆愣是听红了脸。 公主提到他的脸,所以他就问:“公主喜欢臣这张脸吗?” 胡瑶讥讽道:“将军是打算以色事人?” 顾乐榆耳尖泛红,抿了抿唇问:“能得公主几时好?” 几乎在顾乐榆说完这句话时,胡瑶收回手,头也不回的进了卧房。 顾乐榆垂眸。 他似乎又说错话了。 正当顾乐榆懊恼不已时,他听到房内传来公主的声音。 公主说:“顾乐榆,进来。” 第195章 臣会同驸马一样重要 顾乐榆扶着门框起身,踉踉跄跄地走进内室。 胡瑶瞥了一眼进来后就傻站着的顾乐榆,“坐吧。” 顾乐榆听话的坐到最近的小榻上,也不问为何让他进卧房。 胡瑶从梨花小匣中拿出一小瓷瓶,“膝盖疼吗?” 顾乐榆目光微微一动,揉膝的动作停下来,“疼。” 胡瑶拿着瓷瓶走向顾乐榆,“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顾乐榆如实道:“苦肉计。” “啪。” 膝盖被瓷瓶重重砸了一下,顾乐榆倒吸了一口气。 “你这叫自作自受,活该疼死你。” 胡瑶随手把瓷瓶扔给顾乐榆。 顾乐榆慌忙接住瓷瓶,“公主嘴硬心软。”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药涂好滚回去。” 顾乐榆把玩着小瓷瓶小声道:“我回去涂。” 胡瑶明眸一转,坐到顾乐榆身旁,“顾小将军是害臊了?不敢在本公主面前脱衣上药。” 顾乐榆耳尖泛红,“我没害臊。” 胡瑶道:“没害臊就脱衣上药。” 顾乐榆道:“公主是在羞辱臣吗?” 胡瑶凑到顾乐榆眼前,“本公主为何要羞辱将军?还是将军觉得在本公主面前脱衣是一种羞辱?将军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本公主,要做本公主的亲卫吗?本公主的亲卫除了要做本职工作,还要上本公主的榻,伺候好本公主。将军怕了?” 顾乐榆望着胡瑶近在咫尺的脸,垂眸不看她,“不怕。” 胡瑶笑了,“将军不怕,为何不敢看本公主?” 顾乐榆耳尖的红迅速蔓延至耳根,“太近了。” 胡瑶扯着顾乐榆的衣带揶揄道:“这就近了?那床榻之上,将军要如何伺候本公主啊?” 顾乐榆红着脸,握住胡瑶扯他衣带的手,“公主是想诓骗臣。” 胡瑶眉梢微挑抽回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顾乐榆抬眸看她,“公主知道。” 胡瑶站起身,“我不知道。” 顾乐榆握紧瓷瓶,“臣方才若真脱衣,公主的暗卫就会以大不敬之罪拿下臣。” “心眼还挺多。” “不是臣心眼多,是公主的暗卫技不如臣。” 暗卫:“……” 胡瑶轻啧了一声,回眸看着顾乐榆。 这是胡瑶第一次认真去看顾乐榆这个人。 眼前的少年剑眉星目,意气风发,生得十分俊朗漂亮,是胡瑶少年时遇到会一见钟情的长相,可她已非少年。 父皇,阿弟说顾乐榆是天生的将才,而他确实不负所望,成了南魏最年轻的车骑将军,成了百姓心中可比赤日的星。 如今这颗星说要为她落下,她如何承得起。 胡瑶收回目光,坐到椅上为自己斟了杯茶,“将军回吧。” 顾乐榆起身走到胡瑶身侧,“公主,臣比他们好,亲卫一职臣担得起。” 胡瑶抿了口茶,“将军担得起,本公主受不起。” 顾乐榆凝视着胡瑶郑重道:“臣心甘情愿的。” 胡瑶抬头看他,“算上今日,本公主与将军才认识两日,将军这真心未免托付的太快了些。” 顾乐榆正色道:“臣觉得心慕一人与认识的时日无关,若认识的时日长,方可托付真心。那公主的心上人就该是穆小侯爷,而非驸马。” “将军既知本公主的心,又为何非要把将军的心给本公主?还是将军想从本公主这换些什么?换些什么呢?” 胡瑶沉吟片刻,单手托腮笑道:“权?钱?还是美色?” 顾乐榆有些恼了,“公主!” 胡瑶不在乎顾乐榆此刻的情绪,巴不得他恼了走人。 她学着临安贵女说的话,调侃顾乐榆。 “哦,将军原来是想换本公主啊。本公主倒是不介意这段时日与将军做露水夫妻。” “啪。”顾乐榆似是真的气到了,重重的把瓷瓶置于桌上。 胡瑶愣了。 顾乐榆并未转身离去,只是俯下身仰头看着她,“臣不想与公主做露水夫妻,臣想与公主白首与共。” 胡瑶不假思索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臣知道。” “顾乐榆。” “嗯?” “你可知我为何见你会哭?为何会给你药?为何允你在我面前放肆?” “臣知道。” “你不知道。” 顾乐榆目光灼灼,“臣知道。臣知臣有时行事说话与驸马有些像,所以公主才会哭,才会纵着臣无礼到现在。” “我还当你不知道自己无礼呢。” “臣知道的。” “你既知道就不怕你在我身边,我将你一直当替身?” “不怕,臣信自己。臣相信总有一日,公主看到臣时,想到的不是驸马,而是臣。公主心中臣会同驸马一样重要。” 顾乐榆并不在意驸马在公主心中的存在,于他而言驸马就是千般万般的好,也不过是个已死之人。 再好,驸马也不会活过来。 胡瑶轻叹口气道:“若那一日一直未来呢?” 第196章 臣与公主来日方长 “若那一日一直未来,臣与公主也已白首与共。” 胡瑶眨了眨眼,“……何意?” 顾乐榆唇角勾起笑,“人生短短不过百年,若那一日一直未到,百年间臣伴在公主身侧,青丝成了白发,不也是与公主白首与共了嘛。” 胡瑶讶然。 顾乐榆起身拿过瓷瓶,“臣现在回房上药,上完药臣便与父母说。” 胡瑶一愣,拉住顾乐榆的手腕,“你与你父母说什么?” 顾乐榆看着胡瑶握着他的手,眸中笑意都溢了出来,“公主答应臣当亲卫一事。” 胡瑶困惑道:“本公主何时答应了?” 顾乐榆理所当然道:“公主都与臣讨论会不会有动心的一日,可不就是答应了。 胡瑶:“……” 顾乐榆道:“臣要走了,公主该松手了。” “……” 胡瑶松开顾乐榆,望着少年踉踉跄跄离去的背影,轻唤道:“顾乐榆。” 顾乐榆脚步一顿,回眸看她,“公主,这事不能反悔了。” 胡瑶沉了一口气,认真问道:“你可知公主亲卫不可在朝为官。” “臣知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臣还是明白的。臣先走了。” 顾乐榆像是怕她反悔,逃一般的离开了。 胡瑶望着顾乐榆离去的方向,忽然意识到顾乐榆好像是真的心悦她。 - 翌日 胡瑶看着浑身上下除了脸全是伤的顾乐榆问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顾乐榆拔着瓷瓶洒药粉,“被家嘶……家法伺候了。” “顾将军下手真狠。” “不是父亲,是母亲。” “将军都被打成这样,不在房中养病,跑本公主这里来做什么?” 顾乐榆笑嘻嘻道:“跑来让公主心疼。” “丢了官,挨了揍,就为了亲卫一职,值得吗?” “这是臣所求,自然值得。臣可不想临了了,后悔当初什么都没做。臣心悦公主,想伴公主身侧,这就是臣现在想做的。” 胡瑶撇嘴道:“油嘴滑舌,也不知将来谁家女娘瞎了眼喜欢上你。” 顾乐榆听了只是笑,“臣等着公主喜欢臣,臣与公主来日方长。“ 胡瑶释然开颜,“顾乐榆。” 顾乐榆“嗯”了一声,抬眸看她。 胡瑶问:“府上可有武场?” 顾乐榆道:“有。” 胡瑶起身,“随本公主去一趟。” “臣遵命。” - 武场 胡瑶屏退众人,只留下顾乐榆。 “顾乐榆,给我挑把趁手的弓。” 顾乐榆不知公主为何忽然来了兴致要射箭,但还是认真挑了把弓递给公主。 胡瑶握着弓,拽着弦往外拉。 “公主,臣教您吧。” 胡瑶不假思索道:“不用,我夫君教过我。” 顾乐榆眉梢微挑了一下,退至一旁。 “阿瑶,大指承镞,握拳架箭,拇指抵弓……”胡瑶回忆着慕渊说的话,调整姿势,瞄准靶子松手。 箭绵软地栽在离靶子不远的地上。 顾乐榆愣了一下,随即歪着脑袋低笑几声,显然驸马教公主射箭时,公主并未认真学。 胡瑶重新拿起一支箭,“顾乐榆,你站到那只箭前。” 顾乐榆有些不明公主之意,但还是照公主所言行至箭前。 胡瑶明眸眯了眯,抬手拉满弓弦,箭直指顾乐榆。 顾乐榆星目微睁,有些惊讶。 指微松,箭离弦。 胡瑶在赌,赌箭离弦的刹那,顾乐榆会躲开,可让胡瑶没想到的是顾乐榆并未躲开。 他甚至往前走了几步,让离弦的箭离他更近了些。 箭,正中胸口。 顾乐榆伸手捂伤,踉跄的向她走来。 血滴滴答答的落了一地。 胡瑶喃喃低语道:“……为什么?” 顾乐榆终是撑不住,在离胡瑶一步之遥的地方单膝跪倒在地。 他仰头看着胡瑶笑道:“因为公主又心软了。” 胡瑶垂眸,握着弓背的手发颤。 “公主箭术本就不好,刚才拉弓未使全力,若臣不往前走,公主的箭定射不中臣……公主当时该好好和驸马学箭的。” 当时的胡瑶确实如顾乐榆所说,并未好好与慕渊学箭。 “夫君,我不学了。我的手这般好看,若是一直练下去定会长茧,手上长茧多难看啊,而且有夫君在,夫君定会保护我的。” 那时,胡瑶真的以为慕渊会一直在她身边。 胡瑶眼眶泛红,扔掉弓蹲下身搀顾乐榆。 顾乐榆看着她,“公主,臣是不是赌赢了?” “是。”胡瑶语意沉沉,“鱼与熊掌,将军可兼得。” 顾乐榆垂头低低地笑了几声后,昏死过去。 少年的昏厥与慕渊坠马的场景交织在一起,胡瑶彻底慌了。 第197章 空度日 平平带着侍女们匆匆赶来,看到眼前的场面时,吓得话也说不出。 她们急忙上前帮公主把顾小将军送回房。 顾家人闻讯,赶至顾乐榆住处。 胡瑶回房换去沾染上顾乐榆血的衣裳后,去了穆景的住所。 她把顾乐榆担任亲卫之事告知穆景,说完便匆匆赶去顾乐榆居所。 胡瑶刚行至顾乐榆卧房外,就听到大夫与顾家人说话。 “箭伤虽看着吓人,但并无大碍,涂几日药就好了,比起这箭伤,还是家法留下的伤更重些。” 顾二郎困惑的问:“既不严重,五弟为何会昏厥?” “依老夫看是顾小将军太过激动,所以才昏厥了。” 顾三娘一脸难以置信的“哈”了一声。 “恕老夫多嘴说一句,顾小将军的箭伤之所以看着如此骇人并非伤势过重,而是因为顾小将军捂伤处时,手太过用力才导致失血过多。” 顾康闻言沉吟片刻道:“有劳大夫了,四娘送送大夫。” “诺。” 顾四娘领着大夫出来,就见公主独自一人站在门口,正欲行礼就被公主出言制止。 “四娘子免礼,快去忙吧。” “诺。”顾四娘微微福身看向大夫,“您这边请。” 大夫忙点头道:“好。” 胡瑶目送着顾四娘离去,就听房内传出顾乐榆的惨叫。 “爹!我是病人!您怎么能把昏睡的病人打醒啊!” “顾乐榆,你现在胆子越发大了,苦肉计都敢用到公……” “顾将军。”胡瑶走进卧房。 顾乐榆眸光一亮,“公主!” 顾康打顾乐榆的手一顿,转身向她行礼,“臣见过公主。” 顾家姐弟亦行礼道:“见过公主。” “诸位免礼。”胡瑶上前扶起顾康,“顾将军,我有话同顾小将军说。” “是,臣等告退。”顾康回头瞪了顾乐榆一眼,示意他注意分寸后领着众人退出卧房。 一瞬间,房内静的只剩胡瑶与顾乐榆的呼吸声。 顾乐榆顶着那张英俊苍白的脸坐在床上,一瞬不瞬的看着胡瑶。 胡瑶勾着笑坐到床边,抬手抚上顾乐榆的胸口。 顾乐榆苍白的脸瞬间红了。 胡瑶指腹重重按压在顾乐榆的伤处。 顾乐榆疼得背都在颤却没有躲,“公……公主要同臣说什么?” 胡瑶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好好养病,三日后随本公主回临安。” 顾乐榆扯着嘴角朝她笑,“是。” 胡瑶收回沾上血的手,“顾乐榆,永远不要再像今日这样倒在本公主面前,明白吗?” 顾乐榆用衣袖擦去她手上的血,虚虚地牵着她,“臣明白的。” 胡瑶回握住顾乐榆的手,望着他喃喃自语道:“我会护着你的。” 她会护住顾乐榆。 她要南魏的这颗星,永悬不落。 - “轰隆—” 秋雷震天。 顾乐榆掩门而出,迎面见苏沁匆匆行来。 “苏家令有事寻殿下?” “陛下口谕,让长公主殿下与骠骑将军明日起程前往临安。” 顾乐榆颔首道:“殿下睡下了,醒后我会同殿下说。我不在时,府中可有发生什么事?” 苏沁眉眼一弯笑道:“将军不在时,又有好些人往府里送美人。” 顾乐榆挑眉调侃道:“比苏家令还美?” 苏沁轻言浅笑道:“将军缪赞了。殿下若喜欢我这样的,送来的人中自然会有比我美,可惜殿下不喜欢。” 顾乐榆道:“苏家令自谦了。送来的人殿下见过了吗?” “见过了。将军是不知道有几个打眼一看还真像,殿下见到时也是一惊。” 顾乐榆心不在焉的问:“留了几个?” 苏沁如实道:“三个送南阁调查真实身份,五个送北阁处理干净了,剩下的如数退还。” 顾乐榆轻笑,“辛苦苏家令了。” “我就动动嘴皮子,谈不上辛苦。倒是将军不在时,南阁那位病了,他病的这一月,殿下日日往南阁跑,就差与那位同住了。” 顾乐榆皱眉不语。 他并未见过南阁那位。 人是顾乐榆出征时,公主带回的,一并带回的还有一个婴儿。 公主予那位公主少傅之职,让他入住南阁,还不许任何人打扰。 起初顾乐榆并未太在意,直到婴儿牙牙学语唤公主娘亲,顾乐榆才意识到那位少傅远比他想象的重要些。 “苏家令可见过少傅?” 苏沁摇头道:“如今虽未见到,将来就不一定了。” “苏家令这是何意?” “往年公主与那位不怎么见面,但今年见面颇繁。将军身兼两职,事情也一年比一年多,朝中各种猜疑亦不少,陛下虽信任将军与殿下,可次数多了难免会起疑。就如今日将军前脚踏进长公主府,陛下的口谕后脚便到了。” 顾乐榆的面色因苏沁的话变得有些凝重。 苏沁道:“哪怕陛下信任将军与殿下,我与小诺儿还是觉得崎城之行后,将军也该二择一了。” 顾乐榆皱眉不语。 苏沁像是未察觉到还在说:“将军别忘了,南阁那位还有个孩子,这小公子只要请殿下,殿下就会放下手中事宜过去。将军总出征在外,那位又一直在府中,殿下便是再偏心将军,日子久了,心也会变,到时将军想选也选不了了。” 苏沁这些话皆是与小诺儿商量好的。 近一年来,朝臣一直因陛下不选秀立后等事争吵,心中有怨无处泄,又见将军出征归来先见殿下后见陛下,便时不时将矛头指向殿下与将军。 日子若是一直这么下去,陛下或许不会对殿下做什么,但将军极有可能会步上己故驸马的后尘。 他与小诺儿不想这样的事发生,再者殿下的状况亦难再次承受失去重要之人。 苏沁道:“将军当慎思。” 顾乐榆低下头,神色晦暗不明,“我知晓了,有劳苏家令了。” “将军心中有数,我便放心了。” - 深夜幽静 胡瑶醒来时,见顾乐榆坐在榻上看书,唇角情不自禁弯起,“真是难得啊。” 顾乐榆见胡瑶醒了,随手把书往榻上一扔,凑到胡瑶眼前,“殿下醒了?” 胡瑶坐起身,“嗯。” 顾乐榆扯过床架上的红发带,“陛下口谕,让殿下与我明日起程回临安。” 胡瑶轻抿了一下唇,“何时说的?” 顾乐榆以手代梳替胡瑶绾发,“殿下小憩时。” “嗯,让人去准备吧。” “已经备好了。” 胡瑶眉眼弯弯笑道:“我们阿星真棒。” 顾乐榆绑发带的手一顿,“哪有殿下这么夸的,我又不是孩童。我听苏家令说殿下近日常去南阁,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没什么要紧事,倒是你往日最烦诗词歌赋,怎么今日突然看起来了?” 顾乐榆垂眸道:“打发时间罢了。” 胡瑶明眸微抬看向顾乐榆,“你以往打发时间不都是去跑马吗?” 顾乐榆随口说道:“跑得不痛快。” 胡瑶哄道:“本宫让人把跑马场扩建,好不好?” 顾乐榆心不在焉的应道:“随便。” 胡瑶盯着顾乐榆看了一会,抬手抚上他有些泛红的脸颊,“喝酒了?” 顾乐榆点了点头,“醉了,殿下可以抱抱吗?” 胡瑶刚点头,就被顾乐榆紧紧抱住。 她摸着少年的墨发柔声道:“阿星发生什么事了?” 顾乐榆下巴搁在胡瑶的肩上,“殿下如今是不是喜欢会吟诗作赋的翩翩君子?” “谁说的?” 胡瑶话音刚落,顾乐榆就抱得更紧了。 “殿下都没否认,本将军就说本将军最烦这些人……” 顾乐榆抱着她,闷声闷气的抱怨着。 胡瑶垂眸轻笑。 顾乐榆听到她在笑,松开她,“殿下不许笑!” 胡瑶闻言朗笑出声,“哈哈哈……” 顾乐榆有些羞恼,“殿下!” “不、不笑了……” “殿下明明还在笑。” “殿下,小公……”南阁的侍女急匆匆跑进来,在看到床上嬉闹的长公主与将军时,话戛然而止。 胡瑶面色一凛,下床走向侍女,“发生何事了?” 侍女跪地行礼道:“回殿下,小公子听闻殿下明日离家,哭闹着要娘亲。少傅一直哄不好,奴婢们便自作主张来请殿下。” “是真哄不好?还是不想哄好?要不要本将军替少傅哄哄?” 顾乐榆的语气带着有几分不善,吓得侍女浑身发抖。 胡瑶小声呵斥道:“阿星。” 顾乐榆撇了撇嘴,扭过头,“每次我刚回来,少傅家的小公子就总有各种理由把殿下请走,我看不是小公子有事,是少傅有事吧。” 胡瑶闻言暗叹口气,“将军醉了,说的是醉话,你可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侍女磕头道:“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做好份内之事,不要自作主张,本宫不希望有第二次。” “是。” “本宫换件衣裳就过去,退下吧。” “诺。” 胡瑶回眸就见顾乐榆看着她,星目带着淡淡的落寞,唇也抿得很直。 她走向顾乐榆,柔声道:“我去看一下就回来。” 顾乐榆敛眸,“我都让他多少次了。殿下说他喜静,不让人去打扰,我就从未去过,可他呢?仗着有个孩子就总以孩子作借口把殿下从我这请走,殿下是不知道外面都怎么传你与他的。” 胡瑶知顾乐榆有些醉了,由着他撒娇抱怨。 “殿下为何不说话?” “我在想外面是怎么传你与我的?” 顾乐榆耳尖泛红,小声支吾道:“又不是真的……总有一日会成真。” 他的声音有些轻,胡瑶并未听清后面的话,只是轻拍他的脸颊调侃道:“发让你梳了,床让你坐了,人也让你抱了,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快回房歇息,明日一早就要出发呢。” 顾乐榆忽地笑了,“你去看一下就回来。” 胡瑶点头道:“快去歇息吧。” 顾乐榆起身下床,“就看一下哦。” 胡瑶打趣道:“知道了,小驸马。” 顾乐榆闻言朗笑道:“我去唤平平姐来给殿下更衣。” “嗯。” 胡瑶望着顾乐榆离去的方向愣神。 不知阿弟让她回临安,所为何事? 第198章 魏之北 茳之南 临安 · 皇宫 “陛下正与大人们商讨国事,让长公主殿下在这稍等片刻。” “知道了。” 宫人上前为胡瑶斟了杯茶,“长公主殿下,请用。” 胡瑶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茶不错。” “是陛下特意交代的,陛下还为长公主殿下备了糕点。” 胡瑶拿过一块糕,尝了一口,“不错。” “长公主殿下喜欢就好。” 胡瑶打量着殿内布置随口问道:“陛下平日常住此处?” “是。” “本宫随意走动一下?” “陛下交代过长公主殿下想做什么皆可做。” “嗯。” 胡瑶得了这话自是不拘着自己,开始在殿内四处走动。 她刚行至门口摆放着硕大梅花屏风的房前,宫人们便慌忙上前阻拦。 “长公主殿下,此处是陛下平日歇息的房间,陛下有令不许任何人靠近。” “长公主殿下还是看看别处吧。” “长公主殿下这边请。” 胡瑶目光落在屏风上,“陛下不是说本宫想做什么皆可吗?” “陛下确实这么说,可……” 胡瑶打断宫人的话,“放心,本宫有分寸,不会让你们因此受责罚。” “谢长公主殿下。” “乖乖待在这等着。” “诺。” 胡瑶绕过屏风,走向紧闭的房门。 神神秘秘还不许人进,莫非阿弟金屋藏娇,在房中养了一个美人? 不对啊,若阿弟真有喜欢的女娘,早该立她为后堵住朝臣们的嘴,为何要将人藏在房中? 果真古怪啊。 胡瑶小心翼翼推开面前紧闭的房门。 房内熏着淡淡的梅香,地上随意的摆放着书册,珠帘纱幔垂挂至地。 轻微的金属碰撞声,从不远处的云锦纱幔后传来。 胡瑶透过云锦纱,隐约看到一个影子。 她心下一惊,没想到方才胡乱的猜想竟是真的。 她不理解若阿弟真有喜欢的人,为何不让她示人,还藏于房中。 胡瑶快步走向人影。 她掀起云锦纱幔,却在看到美人时愣住了。 昔日白衣道袍,衣冠整齐的玄清道长,如今白发散落,锦衣松垮。 他安静的坐在地上,垂眸看着手中的书。 胡瑶清瞳微睁,不太确定的问道:“玄清道长,你不是离开临安了吗?” 她分明记得她见过陈诺,出发去选亲卫时,玄清道长与她一起出了宫。 在临安城外,她与玄清道长分道扬镳。 为何玄清道长会出现在阿弟的卧房? 玄清抬眸看她,神色平静无波澜,“此事……说来话长。” 金属的碰撞声,随着玄清道长的起身越来越响。 胡瑶顺着声音的方向垂眸看去。 玄清道长白晳的脚踝上戴着镣铐,而镣铐锁链的尽头是不远处的床榻。 “玄清道长到底发生……” 胡瑶的话在看到玄清道长脖颈处的齿痕与红痕时,戛然而止。 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自然知晓玄清道长脖颈处的痕迹代表什么。 胡瑶收回视线,深呼口气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玄清平静的说道:“公主归国那年。” 胡瑶呼吸一滞。 六年,这六年她竟毫无察觉。 “阿弟他……一直在强迫……” 胡瑶一时哑然,竟不知该如何向玄清道长开口。 玄清知胡瑶要问什么,语气平和道:“殿下并未强迫我,床笫之事我自愿的。” 胡瑶一愣,暗松了口气道:“既是你情我愿,为何要用镣铐锁着腿?莫非……” 玄清道:“因为我要走。” 胡瑶道:“玩得真大啊。” 两人同时开口,胡瑶不由咦了一声。 她困惑的看向玄清,“道长为何要走?” “因为有想做之事。” “阿弟并非不通人情之人,道长与阿弟说明原由,他定会让道长去做想做之事,绝不会像如今一样用镣铐锁着道长。” 玄清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说了才锁的。” 胡瑶更不解了,“道长怎么说的?” “我说有事要去做,殿下问我要去多久,我说不知,或许一年,或许十年,或许百年,殿下听后就不说话了,第二日便趁我不备用镣铐将我锁着。这几年我尝试过许多方法都解不开。” 胡瑶:“……” 夫君说玄清道长不会撒谎,是真的。 “道长不能留在临安吗?” 玄清摇了摇头,“我有想做的事,亦不喜一直待在这四方的宫墙之中。” 胡瑶明白,一个喜欢云游四海的人,又怎会甘愿停留在深宫之中,但还是问道:“道长爱阿弟吗?” 玄清脱口而出道:“爱。” “即便爱阿弟,为阿弟留下来也不行吗?” 玄清抬眸看着胡瑶,温和又平静的说道:“不行。公主当知人生并非只有情爱,阿渊当年明知崎城凶险,心中不舍公主但还是去了,因为他是大梁的将军。公主归国每每想赴死去陪阿渊,但因亲人断了此念,因为公主不仅仅只是阿渊的妻。” 胡瑶微怔,垂眸看向地。 玄清道:“我亦非殿下一人之玄清,师父授我道术待我如子,曾嘱我报完恩去寻他,我又岂能留在此处,况且我也有想做的事。我一直在等着今日,若今日公主不愿帮我,我还有一死。” 胡瑶暗叹了口气,弯腰拾起玄清道长刚才在看的书。 书中夹着一根白羽,胡瑶拿出白羽,递到玄清面前。 玄清笑了,“多谢公主。” “道长是我夫君的友人,我不想夫君的友人死,只是还望道长走之前好好与我阿弟告别。” “会的。” “不打扰道长了。” 胡瑶拿着白羽向外走去,却不想被玄清道长叫住。 “公主。” 胡瑶回眸看去,“道长还有何事?” “公主往北走吧。” 胡瑶困惑道:“什么?” 玄清凝视着她,神情难得一见的复杂,“魏之北,茳之南,有公主所求。” 胡瑶一愣,转而笑道:“……我所求是慕渊,我的夫君。莫非我夫君投胎转世了?若按夫君死时算如今也该七岁了。” 玄清急了,“公主!” 胡瑶轻描淡写道:“同道长开个玩笑,道长不必言词宽慰我。这些年我去过南魏,交州所有的道观寺庙,没少听人说这八字之人逢凶化吉,平安无事,喜事将近这类的话,起初倒是还有些信,后来发现大部分是怕我,亦是为钱。” “公主不信?” 胡敛眸笑道:“不信了,如今我已经能接受夫君已故的事实了,道长宽心。” 玄清有口难言。 胡瑶举起白羽朝玄清挥了挥,温声道:“不得哭,不得语。” 玄清双眉微微一皱,神色愈发沉重。 胡瑶道:“走了。” 玄清望着胡瑶离去的背影,低喃自语道:“阿渊,快些吧。” 有星如日,可转也。 - 胡瑶从房中出来,屏退了殿内所有宫人,独自坐在椅上等曹舒然。 曹舒然与朝臣议事的时间,远比胡瑶想的久。 她重新斟了杯茶,就听殿外传来脚步声与宫人们行礼问安的声音。 曹舒然眉眼带笑走进来,“皇姐怎么让人都退下了?是不是宫人们伺候的不好?” 胡瑶起身,“想与陛下说些体己话,便让宫人们退下了。” 曹舒然快步上前,扶住正要行礼的胡瑶,“不是陛下,是阿弟。” 胡瑶任曹舒然扶着她坐回椅上,“阿弟如今是天子,还是要注意些,免得让人瞧见乱嚼舌根。” 曹舒然厉色道:“朕看谁敢。” 胡瑶轻笑一声,“看阿弟的架势确实是无人敢,阿弟唤我来临安所为何事?” “茳北已定明年春日举办围猎,邀各国前去,南魏已经同意前去。” “阿弟是想让我代表南魏去茳北?” 曹舒然拿过茶盏递给胡瑶,“正是。” 胡瑶接过杯盏抿了一口茶,“今年冬日攻崎城,明年春日下茳北,倒也算刚好。” “崎城之行皇姐有几分把握,可要我派兵协助?” 胡瑶放下杯盏,仰头看向曹舒然,“九成。不必。” 曹舒然垂眸,视线落在胡瑶发上的白芍药花簪。 慕渊已逝七年,他阿姐竟还戴着丧夫之物。 他抬手抚上花簪柔声道:“既如此攻下崎城后,皇姐便直接去茳北吧,使团会在茳北等皇姐。” “阿星需回来向陛下汇报,若直接同我去茳北,朝臣们又该议论纷纷了。” 曹舒然闻言眯了眯眼睛,“无妨,我会处理。” 胡瑶略微颔首道:“方才听宫人们说阿弟正与诸位大人商讨国事,可是有什么棘手之事?” 曹舒然收回手,“不过是些老生常谈的事。” “大人们又催阿弟选秀立后了?” 曹舒然点头,向书案走去,“朕看她们就是闲的。” 胡瑶心下了然,起身问道:“阿弟可有心悦之人?” 曹舒然脚步微顿,看向她不答反问,“阿姐觉得顾乐榆如何?” 胡瑶走近,牵起曹舒然的手。 曹舒然垂眸看去,脸色稍沉,“皇姐见过玄清了。” 胡瑶把白羽放到曹舒然手中,“见过了,玄清道长说他爱你。” 曹舒然似笑非笑的扔掉白羽,眼底却无半分笑意。 胡瑶弯腰拾起,行至窗边,“我听闻有白鸟,久居笼,撞笼而死。” 窗外秋风起。 胡瑶手微松,“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及林间自在啼。” 曹舒然的目光追随着随风而去的白羽,低低地笑道:“皇姐就不怕顾乐榆死吗?” 第199章 囚笼 胡瑶下意识的吼道:“曹舒然!” 曹舒然走近胡瑶,垂眸拂开她脸颊的碎发,“原来皇姐也怕啊,我还当皇姐铁石心肠呢。” 胡瑶情急抓住曹舒然的手问道:“陛下打算对阿星做什么?” 他是君,阿星是臣,若以阿弟之能,只要他想阿星必死无疑。 曹舒然似是猜出她心中所想冷哼了一声,“皇姐将我当成什么了,我又不是谢惠。” 胡瑶心下松了口气,“陛下自然不是谢惠。” 曹舒然垂眸,目光落在胡瑶抓他手的手上。 他轻握住胡瑶的手腕,“是阿弟,不是陛下。” 胡瑶不答话,试图抽回手。 曹舒然手上力道不自觉加大,“皇姐如今也怕我?” 胡瑶蹙眉道:“松手。” 曹舒然亦蹙紧眉头不言语。 他牵着胡瑶往书案方向走。 胡瑶手腕被握得生疼,“曹舒然,松手!” 曹舒然听话的松开手,不等胡瑶反应过来,他一把将胡瑶抱起放在书案上。 “你疯了!” 胡瑶抬手去推面前的曹舒然,曹舒然纹丝不动。 曹舒然似笑非笑的看着胡瑶,“我确实是疯了,我当初就是疯了才会让皇姐去选什么亲卫,让皇姐开府去封地。我就该像养着玄清一样,将皇姐养在凤阳宫,这样皇姐也不会像如今一样为了个顾乐榆吼我,怀疑我!” 胡瑶闻言,不由往后瑟缩。 若说之前她从未怕过曹舒然,那她现在是真的有些怕了。 曹舒然把胡瑶的反应尽收眼底,气笑了。 “皇姐怕我,皇姐怕我什么?怕我对顾乐榆做什么吗?皇姐,我与你是血脉至亲,天下人谁都可以怕我,唯独……” “呜呜呜……” 胡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哭。 她心里觉得丢脸,可眼泪却止也止不住。 曹舒然的话,在看到她的泪时戛然而止,他慌了,“皇姐,我……”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殿内响起。 两人皆愣住了。 胡瑶泪珠滚滚而下,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忽然打阿弟。 她一时不知如何面对,随手拿起书案上的东西往曹舒然身上砸,“滚,你滚出去。” 曹舒然也不躲,任胡瑶把东西砸在他身上,“皇姐。” 胡瑶哽咽着朝他吼道:“干嘛!” “玉玺不能扔。” 胡瑶手顿了一下,默默放下玉玺,“谁说我要扔了。” 曹舒然眸底泛出柔色,伸手擦去胡瑶脸上的泪,“皇姐不哭了,我错了。” 胡瑶“哼”了一声。 曹舒然轻声委屈道:“皇姐,舒然知道错了。” “你现在不觉得我怕你了。” “皇姐都敢打我,让我滚,哪里会怕我,是我多虑了。” 不知为何胡瑶觉得说此话时,曹舒然心情颇好。 她看向曹舒然,他的脸上有一道清晰的红印。 胡瑶关切的问道:“疼吗?” 曹舒然牵起胡瑶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疼。” 胡瑶轻抚着曹舒然的脸,心疼道:“对不起。” 曹舒然摇头,“是我吓到皇姐了。” 胡瑶刚才确实被曹舒然吓到了。 她甚至都不知是因为她误以为曹舒然要对顾乐榆做什么才吓到,还是因为直面真实的曹舒然被吓到。 胡瑶柔声唤他,“阿弟。” “嗯?” “你让玄清道长走,好不好?” 曹舒然沉默半晌后,只是低声开口道:“皇姐,我爱玄清啊。” 胡瑶心中忽然莫名地酸涩,“皇姐知道。” “……我不能让他走,他一走就不回来了。” “但你不能将他永远锁在房中,他会死的!” 曹舒然有些困惑地皱起眉,“我不会让他死的。” “阿弟,若玄清道长想留下,你不用镣铐他也会留下。若他不想留下,你千方百计也留不住他。” 曹舒然茫然的看着她,“留不住吗?” 胡瑶点了点头。 曹舒然眸中某些情绪翻腾,却终是闭了闭眼,再睁眼便又恢复往昔的模样。 “阿弟,爱人者先尊其心,再顾己心。好好与道长告个别吧。” 曹舒然什么都没问,只是点了点头。 “阿姐先走了。”胡瑶扶着案边,从书案上跳下。 曹舒然垂首应道:“好。” 胡瑶见满地狼藉,走前不忘唤宫人来收拾。 宫人们匆匆进来,正欲行礼却被眼前场景惊到。 眼前满地狼藉,长公主殿下眼眶通红,未与陛下告退便头也不回的朝殿外走。 宫人们心中诸多猜测,却在瞥见陛下脸上的红印时,愣住了。 她们不敢再细想下去,只慌忙俯身收拾。 - 房内的梅香已经淡了。 玄清依旧像以往一样坐在地上,垂眸看着手中的书。 他一直很安静,即便他用镣铐锁住他,他也只是试图说服他,让他放他走。 他从未想过玄清想死,更不敢想象自己亲眼见到会如何。 曹舒然放慢脚步向他走去。 玄清听到脚步声抬眸看来,“殿下。” 曹舒然坐到玄清对面,“不是殿下,是陛下。” “殿下或陛下与我都是一样的。” “若知道会像今日这样还救我吗?” 玄清微微一怔,笑道:“救。救命之恩要还的。” “如果我不是你的恩人呢?” “没有如果。” 曹舒然垂眸看向玄清的脚踝。 他的脚踝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了。 “皇姐让人解开的。” “嗯。” “为何没走?” “我答应公主要与殿下好好告别。” 曹舒然知道玄清向来信守承诺。 他抬手抚上玄清的脚踝,笑道:“玄清,若我现在反悔不让你走了,你怎么办?” 玄清并未避开他的手,淡淡说道:“不会的。” 曹舒然一愣,拉住玄清的手腕,把他抱到怀中。 他低头,吻上玄清柔软的唇。 他知道玄清不会挣扎。 床榻之事上,玄清向来是他喜欢怎样就随他怎样,有时甚至会主动讨他欢心。 就像此刻,玄清仰着头主动回应他的吻,将自己往他身上送。 这一次,曹舒然没有去扯掉玄清的衣袍,只是吻他的唇。 良久,曹舒然松开玄清。 “走吧,趁我没反悔,走的越远越好。” 玄清起身,“嗯。” 曹舒然安静的看着玄清换去身上华服,看他整理行囊,看他向外走去。 玄清什么也没带走,就像他来时一样。 一袭白道袍,一个小行囊。 曹舒然凝视着玄清的背影,“玄清。” 玄清脚步微顿,回眸看他。 “我闻神仙亦有死,你死后可愿与我同葬?” “陛下……万岁。” 玄清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曹舒然眼睑垂下,一道阴翳洒落。 他知玄清不愿。 - 阳光落在红叶树下的少年郎身上。 少年见胡瑶出来,朝她跑来。 他发上绑的小铃铛发出悦耳的声响。 胡瑶忽然在想,她是从何时起看到少年不再想到她的夫君? 好像是那夜少年醉酒后的撒娇,又好像是回临安的途中,又好像是替少年在发上绑铃铛时,胡瑶记不清了。 胡瑶看着向她跑来的顾乐榆,想少年又何尝不是被她困在看不见的笼中,而她本可以让他脱离囚笼。 夏日时,顾乐榆的冠礼是最好的时机。 冠礼的宴席上,顾夫人委婉的说想让五郎留下,顾将军请她帮五郎择媳,踏破门槛的说媒人,围在少年身旁的贵女们…… 每一个都是让少年离“笼”的理由。 她当时起身离席,就听到身后顾乐榆唤她。 “殿下。” 胡瑶本可以假装没听见,直接离开宴席。 之后,她再以别的理由告知他,她已重新选了亲卫。 但胡瑶没有,在顾乐榆唤她时,她停了下来。 “殿下。” 顾乐榆又唤了她一声。 她忍不住回眸看去,少年得意地笑起来。 看着少年的笑,胡瑶又想起她的夫君。 她想,若慕渊还在,他的冠礼一定比少年的还隆重。 她都未见到慕渊及冠后的模样,可眼前的少年不一样。 她可以见到少年及冠后的模样,可以见证他以后的人生,而少年很像她的夫君。 所以,胡瑶朝顾乐榆笑并开口唤他,“阿星。” 少年闻声,从人群中跑出,跑向她。 他当着众人的面拥她入怀。 胡瑶知道顾乐榆的意思,他是在告诉所有人他属于她,本该推开少年的她没有推,只是任由他抱着自己。 她把少年当成她的夫君,贪婪着少年的拥抱。 耳畔传来少年的含笑低语。 他说:“今日过后,天下人都会知道顾乐榆是长公主的人,没人会再上门提亲了。” 这是第二次,胡瑶可以让他脱离囚笼的时机,但这一次,她依旧什么都没做。 她任由顾乐榆牵着她的手,离开宴席。 “殿下。”少年的呼唤让胡瑶回过神。 胡瑶望着眼前的少年,柔声道:“不是让你先回府吗?” 顾乐榆朗笑道:“原本是想先回的,但有喜事与殿下说。” “什么喜事呀?” “三姐有喜了,穆小侯爷要当父亲了。” 少年说这话时双目微弯,灼灼如星。 胡瑶想,顾乐榆就该是眼前这样,张扬,明朗,可他有时看她的神情,总让她感到难过,让她想起夫君。 她想顾乐榆大概并不喜欢被拘在府中,就像他喜欢在原野上跑马,但不喜欢在跑马扬跑。 顾乐榆是因为爱她,心甘情愿待在府中,可他对她的爱并不会一直撑住他。 迟早有一日,顾乐榆会撑不住。 撑不住的顾乐榆又会如何,胡瑶不知道,于她而言重要却又并不重要。 第200章 各自因果各自了 胡瑶觉得从她出殿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 她好似也从自己困着自己的笼中走了出来。 她想,为夫报仇后,或许也该重新开始。 她再也不会将顾乐榆当成她的夫君了。 慕渊是慕渊,顾乐榆是顾乐榆。 终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胡瑶微仰着头望着少年,眸中仿佛有千言万语,唯独再没有透过少年看她的夫君。 顾乐榆见胡瑶看着他,俯下身子凑了过来,“殿下是哭了吗?” 胡瑶摇头道:“没哭。” 顾乐榆双手捧着她的脸,仔细观察道:“骗人,眼眶红红的,分明就是哭了。” 她也看他,柔声道:“大概是刚才揉眼睛揉的。” 顾乐榆不信,捧着她的脸左看看右看看,“真的吗?” 她覆上他的手,“真的。” 顾乐榆耳尖染上红晕,直勾勾的盯着胡瑶看了好一会。 他虽然经常去牵她,抱她,可她很少主动牵他,抱他,偶尔的主动也是将他当成已故驸马。 顾乐榆知道,所以只需一眼,他便知晓她是在看他,还是透过他看驸马。 可这一次,顾乐榆盯着胡瑶看了好一会,才敢确信她真的在看着他,而不是透过他看驸马。 呆呆傻傻,胡瑶看着眼前的顾乐榆这么想着,心里觉得好笑,便也笑出声。 她问:“看够了吗?” 顾乐榆见她笑,也笑弯了眼睛,“不够,一辈子都看不够。” “那你就慢慢在这看吧。” 胡瑶拿下顾乐榆的手,扔下这句话就往前走。 顾乐榆眨着眼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 “殿下,等等我。” 他撒娇似的唤她,发上的小铃铛随他的动作叮当作响。 胡瑶喜欢这个声音,也喜欢少年坐在镜前让她为他编几缕长生辫。 她止步回眸看去。 顾眸榆追上她,牵起她垂在身侧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殿下要去做什么?我陪殿下。” 胡瑶任他牵着,“去看父皇母后。” 顾乐榆惊呼了一声,摸着后脑勺傻笑道:“臣还没准备好嫁进长公主府呢。” 胡瑶抬脚就往他腿上踹,“说人话。” 顾乐榆侧身避开,手仍牵着她,“臣怕见太上皇与太后。” 胡瑶不解,“为何?” 顾乐榆唉声叹气道:“因为太上皇与太后每次见了臣,都过分关心臣的事,臣每每都招架不住。” 胡瑶忍不住好奇问道:“如何关心的?” 顾乐榆支支吾吾半天,红了脸愣是只说了个“慢”字。 胡瑶见顾乐榆这模样,多少猜出她父皇又给顾乐榆出了馊主意。 她只是握了握他的手,“我陪着你呢。” 顾乐榆朗声应道:“谢殿下。” 一路上,顾乐榆时不时侧目偷看她。 胡瑶起初不太在意,直至顾乐榆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她瞪了顾乐榆一眼,“有话就说。” 顾乐榆不假思索的问道:“陛下与殿下说了什么?” 胡瑶一愣,倒没想到顾乐榆一路都在纠结这个问题。 她如实道:“明年茳北春猎,陛下让你我去。” 顾乐榆感慨道:“春猎啊。” 胡瑶问:“不想去?” 顾乐榆摇头道:“茳北人阴毒,总觉得茳北之行没好事。” “有阿星在,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那是。”不禁夸的顾乐榆高高的仰起头,像只开屏的孔雀。 胡瑶抬眸看天,“等攻下崎城,从茳北回来便入秋了。” “是啊,正好可以去跑马登高。秋日之后便是冬日,臣便可以和殿下观雪品茶,不过臣不怎么吃的来茶。” 相似却又极其不一样的话从少年口中说出。 那个搂她入怀,邀她品茶赏雪的人已经不在了。 胡瑶眸光微动,晃了晃顾乐榆牵她的手,“那就不吃茶,喝牛乳。” 顾乐榆举起她的手笑道:“臣举双手赞成。” 胡瑶灿然笑开。 - 峪国亡,崎城归魏。 此事传至茳北,传到茳北皇室耳中已是除夕,而峪国已于半月前被南魏攻下。 三愆拿着写此事的信笺去书房,远远就瞧见书房门口,九思恭敬地送白侧妃出来。 白侧妃絮絮叨叨的与九思说着什么,九思笑着点头称是。 三愆默默放缓脚步。 直至白侧妃的身影彻底消失,他才快步走过去。 九思送白侧妃出来时,就瞥见远处故意放慢脚步的三愆。 他此刻见三愆快步行来,颇为不满道:“你既瞧见,怎么也不过来帮忙。” 三愆打马虎眼道:“我哪像九思你啊,做事周全,能言善辩。若让我来送白侧妃,不出三句定吵起来,到时她又要闹的不得安宁。” 九思知三愆是为躲清闲才说出一通歪理,瞪了三愆一眼,“厚脸无耻。” 三愆没脸没皮的点头道:“是,是,是。” 九思懒得搭理三愆,转身向书房走去。 三愆快步追上悄声问:“这回又为什么来的?” “还能为什么事,左右不过是来借男欢女爱的那些事来闹殿下。” “那她怎么又肯走了?” “我说殿下腿疾未愈前不能与侧夫人行周公之礼,还说殿下心中自然是有侧夫人的,否则以殿下的身份,府中又怎会只有侧夫人一人。” “她信了?” “半信半疑,非要见到殿下才肯走。” “殿下见她了?” “见了。她进去时,医师正为殿下膝上伤处换药。” 三愆忍不住插嘴道:“她又闹起来了?!” 九思摇头道:“这回倒是没有。她瞧见殿下在换药,一声不吭的坐到椅上。殿下见她如此,就说往日她见自己伤处厌嫌,不愿惹她不快,才不让她进来。殿下还说若是回娘家受了委屈,他会帮她处理。她好似没料到殿下会如此说,呆坐在那忽然哭了起来。殿下只得宽慰她,她坐了许久才肯走。” 三愆思索道:“我听着怎么觉得白侧妃是对咱们殿下动真情了。若按往日,她亲眼瞧见殿下伤处,定是嫌弃讥讽完就走。” 九思冷哼一声道:“真情?那这真情来的未免太迟了些。当年陛下赐侧妃,正是殿下大病初痊加之失忆,那时的殿下最需要人陪伴,可她又是怎么做的?” 三愆因九思的话,回想起殿下成婚那日。 成婚是在冬日,殿下因腿疾只能轮椅代步。 白侧妃对此颇为不满,要求殿下自己走进婚房。 他们皆觉此举胡闹,殿下却说侧夫人本性不坏,被家人当棋子无辜,便遂了侧夫人的愿。 谁曾想,不过从门口走到床榻,殿下膝上伤处就裂了。 换药时,侧夫人见到殿下的伤嫌弃至极,最后不等包扎好,就把殿下请出婚房。 后来,殿下又去寻了侧夫人两次,侧夫人直接将殿下赶出房,之后殿下便再未去了。 三愆当时好奇问殿下为何不去了? 殿下说:“凡事不过三。” 侧夫人自然没因殿下不去伤心。 有时她巧遇殿下换药,便说言讽刺殿。 经常还会当着下人或外人的面,说殿下腿疾之事,还暗讽殿下不能人道。 殿下明知这些事,却从不管侧夫人如何说他,亦不管侧夫人当众如何给他甩脸色。 三愆因此愤恨不已,忍不住跑去问殿下。 他推门而不入,礼也未行就问道:“殿下,侧夫人都这般对您!您还忍着,您就那么爱侧夫人吗?!” 殿下当时在看书,听他这么问,有些错愕的抬头看他。 三愆觉得除了殿下对侧夫人一见钟情的理由,否则他根本想不通,殿下为何纵着一个从成婚起就对他恶语相向,毫无感情的女子。 他这么想,就这么问出口。 “殿下如此纵着侧夫人,难道是因为殿下对侧夫人一见钟情?” 殿下语气平淡道:“白莞的眉眼确实很漂亮,长得亦不错,但并不是会让孤一见钟情的女子。” 三愆难得听到殿下讲起感情之事,忍不住好奇道:“那什么样的女子,会让殿下一见钟情?” “不知。” “也是,一见钟情要遇见才知道。” “没事了就出去。” “是。” 三愆刚走几步,又退回殿下面前。 “若殿下不爱侧夫人也未对她一见钟情,为何如此纵着她?” 殿下合上书,看着他,“因为不在意。等处理完太子等事,孤会与她和离。” “殿下,为何不是休妻?” “茳北女子本就不易。若休妻,她便是死路一条。孤虽不爱,不在意她,但孤也不愿有女子因孤而死。” 三愆困惑道:“殿下若是不爱,不在意侧夫人,成婚时为何随侧夫人的意?之后又去了侧夫人的卧房,还是两回!” 殿下放下书,“三愆。” “在!” “孤失忆前,可有喜欢的女子?” “没有。” “孤既没有喜欢的女子,又被赐婚。自然是打算与娶进门的女子好好过日子,但显然陛下赐婚时,就不想孤好好过日。” “陛下巴不得殿下府上鸡飞狗跳,怎么可能会让殿……” 三愆话说到一半愣住了。 良久,他瞪大双眼看向殿下。 殿下凤眸含笑道:“明白了?” 三愆惊呼道:“殿下!您、您从醒来就一直怀疑我与九思说的话对不对?!您是借陛下赐婚一事,来判断我与九思说的是不是真的!陛下若真如我们所言,就会让您娶一个闹腾,不安分的女子,让您没法好好过日子。” “嗯。” 三愆激动道:“殿下!您怎么能怀疑我与九思呢?!” “三愆,孤失忆了。” 三愆一愣,“说的也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殿下做的对!可话又说回来,若侧夫人有一日想通了,觉得殿下很好,想好好与殿下过日子呢?” “孤非圣人亦不爱她,为何她想通了,孤就要与她好好过日子?” 三愆觉得有道理,但又觉得不妥,便问道:“殿下只给了侧夫人三次机会,以侧夫人的性子会不会少了些?” “除了她刚入太孙府的那三晚,孤还给了她一年的时间。” 三愆心下明了。 这一年,别说照顾殿下,侧夫人就是连句关心话都未对殿下说过。 “三愆,三愆!” 九思的声音,让三愆从回忆中回过神。 “想什么呢?我同你说话听见没?” “听见了。我觉得你说的对极了,这迟来的真情,屁都不是。” “三愆,九思。” 两人正说着,就听到书房中的殿下唤他们,便匆匆向里走去。 第201章 为夫报仇 “……王犯三罪,罪一畔将求荣,罪二叛国杀民,罪三称王负梁。 畔逆者当诛罚,公主遣我来诛王,灭国……” 九思刚念完信就听到三愆“咦”了一声。 慕晏温眼都未抬一下,“有话就说。” 三愆道:“殿下,有些奇怪。” 九思听三愆这么说,心中亦觉奇怪。 “九思,如何想?” 九思道:“回殿下,属下觉得檄文奇怪,但并非重点。重点是在茳北邀各国定下止战同盟不过半年,南魏便打破盟约出兵攻城。” 三愆点头道:“就是,简直就是在打我们茳北的脸。” 慕晏温勾了点笑,“南魏未曾派出一兵一卒,如何打破盟约了?” 三愆指着殿下手中的信道:“殿下,信上明明白白写着啊!” 慕晏温道:“信上写攻崎城的旌旗上的是“梁”非“魏”。” 三愆“啊”了一声,“这是为何啊?” 慕晏温问:“三愆可还记得当年南魏夺下交州,魏帝赐交州为公主封地,公主为封地改名为什么吗?” 三愆困惑地看向九思。 九思沉思片刻问道:“殿下,可是南梁?” 慕晏温略微颔首。 三愆惊讶道:“南梁!!!” 九思点头道:“当年各国听闻魏帝赐一州为公主封地,州由公主自简之事,皆震惊不已,公主改封地名一事就被忽略了。” 三愆道:“即便交州改名南梁,南魏的长公主以南梁之名攻打崎城,但顾乐榆是南魏的骠骑将军啊!” 九思道:“三愆,顾乐榆还是长公主亲卫。他重长公主而轻魏帝,这事传得天下皆知。” 三愆不假思索道:“一州自简,将军担亲卫之职,南魏皇帝就不怕他这位皇姐做出什么荒谬的事吗?” 慕晏温轻笑道:“这不是做了吗?” 九思看向殿下,说出心中所想。 “殿下,长公主以南梁之名,率亲卫攻城,而南魏天子远在临安,他若装作不知此事,长公主攻城之举便不能算做南魏破坏盟约,是不是?” 三愆道:“如何不能算?盟约之下,攻城总要有拿得出来的正当理由,这长公主有什么理由攻城?” 慕晏温起身,“檄文中的三罪便是理由,而这理由除了梁国皇室,她用最合适。” 三愆道:“属下不明白,为何长公主用最合适?” 慕晏温凤眸眯了眯,“三愆,不是长公主是公主。” 九思道:“公主不就是南魏的长公主吗?” 慕晏温道:“南魏镇国永乐长公主攻城,是破坏盟约之举,但南魏和亲梁国的永乐公主,梁国大将军慕渊的夫人,梁国镇国将军府的少夫人攻城,便不是破坏盟约之举。” 三愆,九思正陷在殿下刚才的话中,一名暗探就走了进来。 暗探向殿下行礼道:“回殿下,如殿下所言,南魏天子已派人给陛下送来奇珍异宝与书信一封。” 慕晏温起身,“如何说?” “南魏天子在书信中说,听闻长公主攻下崎城,大惊不已。长公主十二和亲梁国,学得是梁国等各国女子以夫为天的德行。” 三愆没忍住骂了一声,“放屁。” 九思瞪了他一眼,“安静些。” 暗卫道:“长公主以夫为天,驸马是梁国将军,将军以国为天,故长公主亦以梁国为天。长公主夫死归国后,日夜以泪洗面,从不闻朝中之事,亦不知各国签下同盟。” 三愆,九思互看了对方一眼。 暗卫道:“今她无意得知驸马与将士们是因副将范志远为构陷而死,范志远还因害怕事情败露被报复,曾雇凶杀当年归国的长公主与将士的亲人。长公主得知愤恨不已,未与任何人说便率兵为夫报仇。” 九思道:“南魏天子这是把南魏撇得一干二净,还要护着他这位皇姐。” 三愆道:“给些奇珍异宝,说些不知者无罪的话,这就是南魏破坏盟约给的交代和解释?!” 慕晏温行至烛台边,点燃密信,“女子以夫为天。夫死,公主为夫杀叛将,国灭,公主为国诛逆臣,此家国大义之举,世人当颂之,何来的毁盟之说。” 九思看着殿下问:“殿下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慕晏温凝着烧成灰烬的信,“过去了。若茳北不依不饶就会查到太子,陛下不会冒这个险,毕竟茳北之前与梁交战死伤惨重,若再与南魏开战,谁胜谁负都不一定。至于他国也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崎城,去得罪南魏。” 三愆闻言狡诈笑道:“丧夫之痛何其苦,我们应让南魏的长公主知晓真相。” 九思垂眸笑道:“以范志远的德行,他死前定会拉上垫背的,我们坐收渔利即可。” 慕晏温眉梢微挑,看向暗探,“查查这位长公主。” 暗探行礼退下,“是。” 慕晏温往日虽知南魏女子与他国女子不同,但因没有接触的必要,就没有太在意。 如今看来,倒是他失算了。 三愆听到殿下的话有些愣神。 半晌,他忽然惊呼出声。 九思嫌弃道:“一惊一乍发什么疯?” 三愆道:“我就是忽然想起来,陛下当初不想让殿下娶朝臣之女,就打算让殿下娶永乐公主。若当初真娶了,永乐公主如此护短,如今头疼后悔的只怕是陛下。” 九思反驳道:“你怎知永乐公主嫁过来就会护着殿下?说不定和侧夫人一样呢!” 三愆道:“绝对不一样,那年梁国秋猎,我亲眼瞧见永乐公主可喜欢慕渊了。” 九思道:“你都说她喜欢慕渊,殿下又不是慕渊。” 三愆道:“可殿下与慕渊长得一模一样!” 九思道:“容貌一样,性子又不一样。难道心悦一人就只看容貌吗?” 三愆道:“本就是和亲又不是青梅竹马,自然先看容貌!” 九思道:“若她在意容貌,定会因为殿下的伤疤厌嫌殿下,那和侧夫人有何不同。” 三愆道:“侧夫人是性子不好加上受人挑拨,再说殿下那时可没有伤疤。” 九思道:“那你怎知南魏公主就性子好,不会受人挑拨,你不是说梁国秋猎,她还杀了匹马嘛!” 两人正为此吵得不可开交,就听殿下语气平静道:“孤要看书,出去吵。” 三愆,九思看向殿下垂首道:“殿下。” 慕晏温有些无奈,“两个人都不是孩童,还为假的事情争的面红耳赤,孤看这次你们就留在府中吧。” 九思怔然问道:“殿下要出远门?” 慕晏温略微颔首。 三愆忙追问道:“殿下何时走?去哪里?” 慕晏温看向窗外纷飞的大雪,“雪停,南下。” - 数月前,涧峪关 “雪停了。” 胡瑶的声音从风中传来,清寒飘渺。 顾乐榆回眸看去,她一袭红衣策马而来。 胡瑶勒马停在顾乐榆身旁,“阿星,雪停了。” 顾乐榆应了声“嗯”,就往她手里塞了枝不知从哪折来的梅花。 胡瑶看向手中的梅,耳畔响起顾乐榆的声音。 “殿下,梅花落时,城门必破。” 顾乐榆说这话时,自信又张扬。 胡瑶抬眸,还来不及看清顾乐榆脸上的神情,他就已经扬鞭策马远去。 “攻城!” 伴随着顾乐榆的声音,震天的马蹄声向涧峪关奔去。 涧峪关内,战鼓如雷,刀剑铮鸣,旌旗在风中飞扬。 千军万马中,她看到红衣俊朗的少年将敌将斩于马下。 胡瑶眯了眯眼,跃下马。 她将梅插在雪中,从马鞍袋中取下一把弓。 弯弓搭箭,拉满弦,指微松。 这个动作,胡瑶从春日练到冬日,又从冬日练到春日,练了成千上万遍,所以她知道,她的每一支箭矢都会刺中靶心。 箭翎破风,一箭穿心。 红衣少年身后准备偷袭的敌将,从马背上栽倒下去。 这次顾乐榆的身后,绝不会有射向他的冷箭。 她会护着顾乐榆,护他一世周全。 …… 刺骨的寒风呼啸着从胡瑶耳边吹过。 她垂眸看向插在雪中的梅,枝上红梅不知何时已被凛冽的寒风吹落。 胡瑶弯腰拾起梅枝。 “城门已破!” “谁若生擒范志远,谁就加官晋爵!” 梅枝伴随着少年朗声,折断在胡瑶手中。 - 人若入谷中,如死路掘一门。 胡瑶真正站在涧峪关时,才明白这话何意。 她仰头望着天,低喃道:“北风其凉,雨雪其雱。” “殿下,范志远带来了。”身后传来顾乐榆的声音。 胡瑶转身看去。 男人鼻青脸肿,头发凌乱,被五花大绑的压过来跪趴在雪地上。 胡瑶设想过她见到范志远时的模样。 她以为自己会心跳如鼓,以为自己会杀意汹汹,以为自己会落泪质问,可真正到了这个时候,她竟是出奇的平静。 “下去吧。” 胡瑶话音一落,按压着范志远的将士便松开他退到一旁。 胡瑶看着范志远蠕动着身子,挣扎着从跪趴变成了跪着。 她想真像畜生啊。 “本宫与范副将……不对,应当是王上。本宫与王上真是多年未见了。” 一个将士上前扯掉范志远口中的布。 范志远呸了一口,“废什么话要杀要剐动手便是。” 胡瑶垂眸笑道:“谁说本宫要杀王上?还不快给王上松绑。” 将士闻言上前替范志远松绑。 顾乐榆不动声色的站到能护住胡瑶的位置。 范志远站起身,“你到底想耍什么花样?” 胡瑶似笑非笑的看着范志远,“本宫想与王上赌一场。若本宫赢,王上死,若本宫输,王上活,如何?” 第202章 携手未同归 “赌什么?” “本宫给王上一匹快马,王上若策马躲过本宫射出的三箭便是王上赢,反之则是本宫赢。” 范志远从被活抓的那一刻,就没想过自己会活。 他知谷中乃至崎城皆有胡瑶的人,若他想逃或挟持她,只会让自己死的更快。 他还不能死,他要拖延时间以便家人平安逃脱。 不管这场赌局是不是胡瑶折磨他的借口,她既然要和他赌,他自然求之不得。 “本王想想。”范志远边说边用余光看向周围。 胡瑶被范志远这话逗笑了。 若非她在攻城前,就知晓范志远的打算,只怕真让范志远得逞了。 范志远何其重情啊,死到临头还在为家人筹谋,可就是这么个重情之人,竟派人杀视他为友将士们的亲人。 喜儿,惊蛰,陈诺等人竟都在要被处理的名单上,而原因仅仅是因为范志远害怕。 多么可笑啊。 胡瑶手微微一抬,“王上还是快些做决定,也免亲人在家中为王上担惊受怕。” 范志远闻言瞪大双眼,紧紧盯着胡瑶的手。 胡瑶好似未察觉到范志远的反应,笑意晏晏道:“王上想得如何?” 范志远看到胡瑶手中的金锁才明白,他没必要再拖延时间了。 他问:“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赢了,本宫放了王上的家人。输了,本宫让王上的家人去陪王上。” “本王为何要信你?若你出尔反尔呢?” 胡瑶随手把金锁扔到范志远脚边,“因为王上没得选。” 范志远慌忙弯腰拾起,金锁果真是他送给满月幼子的。 他拾金锁时,胡瑶已让人牵马过来。 护卫们并不理解长公主为何要这么做,但还是照吩咐把马鞭给了范志远。 胡瑶知道这一切本该在攻入崎城时,就结束了,可胡瑶不甘心,她不甘心范志远就这么死在战场。 这太便宜范志远了。 她要范志远和她夫君一样,身中三箭,坠马呕血,削肉断骨,最后落得尸骨无存。 胡瑶接过顾乐榆递来的弓,“范志远该结束了。” 范志远确实如胡瑶说的一样没得选。 他只能赌,赌赢后胡瑶会如她所说放过他的家人,赌当年秋猎连弓都拉不开的她射不中他。 “是该结束了。” 范志远弯腰拾起马鞭,跃马扬鞭。 马蹄扬雪,暗中埋伏的护卫紧紧盯着范志远。 胡瑶执起弓,将箭搭上弦,箭矢对准范志远。 她脑海里突然想起慕渊的话:“前手猛分虎口,着力向下,急捺转腕,以第四、第五指紧钩弓弝,两肩突出……” 胡瑶好似又回到当年秋猎,慕渊帮她调整姿势,教她射箭时,那时她撒着娇靠在慕渊怀中,“夫君说的是什么,我一点都没听懂。” 慕渊温热的气息仿佛还在胡瑶耳畔。 她听到慕渊朗笑道:“阿瑶,放箭。” 箭离弦,射中范志远的左腘窝。 胡瑶的动作一气呵成,离弦的第二支箭又射中范志远右腘窝。 范志远觉得双膝疼得厉害。 他想:还有一箭,只要马跑的足够快,他就能躲过。 范志远一只手缓缓摸到左腘窝,咬牙拔下腘窝上的箭,心一横把箭插入马身。 马嘶鸣,疯了一般向前跑去。 范志远用尽全力抱住马。 胡瑶看着越来越远的范志远,明眸透着一种决绝的冷漠,诡异而平静。 弯弓搭箭,拉弦指松。 第三支箭又射中范志远。 顾乐榆星目眯了眯,这一箭偏了。 范志远呼吸变得急促,本能地抬手捂住心口却因此跌下马。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起不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胡瑶走到他面前。 范志远输了。 他被人架起虚弱地笑道:“……箭偏了。” 胡瑶看着范志远道:“没偏。” 范志远瞪大双眼似是想到什么,一口血喷在雪地上,“咳咳稚子无辜咳咳咳咳……” 胡瑶气笑了,“稚子无辜,喜儿她们就不无辜吗?” 她不想搭理范志远,准备转身离去就听到范志远唤她。 “咳咳咳公主不想知道慕渊为何死吗?” 胡瑶面无表情道:“为何?” “公主放了他们,我就如实告知公主。” 范志远别无他法了,他只能赌胡瑶的性子不愿乱杀无辜,赌她会答应。 胡瑶确实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她道:“好。” 顾乐榆脚步顿了一下,不太明白殿下为何答应。 范志远亦没想到胡瑶会答应的如此痛快,愣住了。 半晌,范志远缓缓开口道:“是……是茳北太子!茳北太子一直怀疑慕渊是慕晏温,得知慕渊要攻打崎城便寻到我……” 几乎同时,胡瑶的一只手狠狠掐住范志远的脖子,恨意越过了理智。 胡瑶道:“慕渊并非慕晏温,我的夫君死了!而慕晏温却好好的活着!” 正如当年阿弟所言,亦如谢惠临死前托人给她捎来的信所写。 谢惠向她赔礼道歉,向她解释从未想过要慕渊的命,只是想废慕渊双腿。 胡瑶当时看到此话,恨不得将谢惠挫骨扬灰,而谢惠的尸首确实也遭元,梁两国凌辱。 得知真相后,胡瑶便让北阁去查,可查到范志远就查不下去了。 一切都断在范志远,断在崎城。 原来是茳北,果然是茳北。 她早该知道的。 无论是范志远,还是茳北太子,他们既杀了她的夫君,便不可能久活于世。 哪怕她会沦为恶鬼,亦要让他们生生世世永不安宁。 范志远本能地抬手,想要挣扎却被制住。 他的意识逐渐模糊,但不忘提醒胡瑶,“望公主信守承诺。” 胡瑶冷静下来,缓缓松开范志远,“放心,本宫会留范副将幼子一个全尸。” 范志远血红的双眼瞪着,大口喘息道:“你……” 话未说出,范志远的嘴就被人用布塞住。 他死死地盯着胡瑶,“唔……” 胡瑶垂下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拼命挣扎想要杀她的范志远。 她说:“这是本宫跟范副将学的,斩草需除根,否则春风吹又生。” 胡瑶看向压制着范志远的护卫道:“断手废足,吊着他的命,让他亲眼目睹家人是何下场。” “诺。” “查一查茳北太子与茳北皇室的事。” “诺。” - 雪又簇簇落下,涧峪关亦恢复往日的寂静。 胡瑶抬眸看天。 冬日的暖阳赤红如血,像她梦中见到的一样。 真诡异。 她这样想着,落在她脸上的雪开始融化,冰凉的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晕开胡瑶早起时,让平平替她化的妆。 黛眉朱唇,红衣金冠,是她与慕渊成婚那日的装扮。 胡瑶执拗地看着赤日,“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 她喃喃自语道:“……夫君,我要走了。” “真的要走了。” “……夫君不来梦中留我吗?” “这一走,我就再也不回头了。” 胡瑶低喃着,好似在等慕渊的回答,可除了迎面吹来的刺骨寒风,便只有细微的铃铛声。 她微微一愣,朝铃铛声看去。 不远处,少年安静的站在那里。 胡瑶有些怔然。 顾乐榆静静的看着胡瑶,并未像以往一样上前抱她宽慰或逗趣。 他知道胡瑶心中有个结,而这个结只有她自己或驸马才能解。 顾乐榆能做的就是等胡瑶看向他,他知道迟早有一日,他会跑到胡瑶心里。 就像胡瑶不再将他当驸马,就像此刻胡瑶看向他,朝他笑,唤他小名一样。 “阿星。” 顾乐榆扬起笑脸,跑向胡瑶。 铃铛声在涧峪关回荡。 第203章 两清难缘 雪越下越大,痛嚎与哀求声渐渐消失。 胡瑶站在一地血泊中,垂着眸用锦帕擦拭剑上的血。 夫君送她的短剑,终究是沾染了血。 陈诺守在胡瑶身旁,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 据慎十四说,房中之人是范志远的嫡长子,也是唯一一个因身子病弱而被范志远舍弃在崎城的家人。 如今,他是范家唯一的幸存者。 只有他死,范家人才算真正的死绝。 “吱呀——”门被推开。 胡瑶并未在意,依旧垂眸擦着短剑。 陈诺已快步挡在胡瑶身前,拔剑抵上男子的脖颈。 男子似是猜到什么,并未因脖颈上的剑惊恐不安。 他视线从始至终都落在红裳华服的女子脸上,语气平缓的问道:“我父亲与家人都死了吗?” 短剑入鞘,胡瑶抬眸看向男子,“死了。” “父亲不忠不义,落得今日下场是他罪有应得,只是家中女眷与孩童并不知父亲所为,还望长公主让她们入土为安。” “好。” 胡瑶对此不甚在意。 她要的是范志远饱受折磨,挫骨扬灰,至于范家其他人是挫骨扬灰还是入土为安,与她而言并无区别。 死绝就行。 “少夫人,谢谢。” 胡瑶有多久没听到别人这么唤她了。 她都快忘了。 “对不起。” 范志远到死都未说出口的话,由他舍弃的儿子说出。 胡瑶不知为何有些想笑,却又实在笑不出来。 她看向自男子说话就一言不发的陈诺。 男子随着胡瑶的目光垂眸看去,却在看清陈诺的脸时,愣住了。 面前青衣拿剑的少女,正是当年归崎途中救下的女孩。 “……小诺儿?” 陈诺几乎在听到男子唤她时,手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她抬眸看向眼前人,“……应公子?” 陈诺从未想过会在此情此景下,遇到当年逃命时救下她的恩人。 胡瑶听陈诺说过,她当年逃往南魏时,因途中风雪太大而昏厥在路上,幸得一位公子相救,悉心照料才得以活命。 陈诺说过等她为父母报完仇,就去寻恩人报恩,所以在胡瑶查到范应可能就是小诺儿恩人时,她不愿小诺儿来崎城。 陈诺执意要手刃仇人,胡瑶拗不过她,亦知这事她迟早都会知晓,便遂了她的愿让她跟来。 胡瑶无声的叹了口气,“陈诺,范应你来处理。” 陈诺微微一愣,随即应道:“是。” 范应看着陈诺呢喃道:“陈诺?” 陈诺盯着范应的脸,一字一句道:“陈介是我父亲。” 范应苍白的唇张了张,终是什么都未说出口。 陈诺收回抵在男子脖颈处的剑,扯着他的衣袖将他拉进屋。 慎十四看着合上的门,走到胡瑶身旁。 “殿下,若小诺儿因救命之恩下不了手,放了范应,可要属下代她动手?” 胡瑶摇了摇头。 慎十四怔愕道:“殿下的意思是随了小诺儿的愿,让范应活下去?” “不是。”胡瑶看向慎十四,“本宫的意思是陈诺不会放了范应。” 慎十四脱口而出道:“怎么不会?!” “因为她是我教出来的。” - “轰隆——” 伴随着震震冬雷,陈诺浑身鲜血,踉跄地从都房中走出。 只一瞬,胡瑶好似从陈诺身上看到多年前的自己。 那日也是像今夜一样,电闪雷鸣。 那是胡瑶第一次杀人,杀的是想要奸污她的畜生。 胡瑶记得重生后第一次见慕渊时,慕渊与她说过,若她能杀了对她有非分之想的人,她就可以去茳北当太孙妃。 如今,胡瑶确实能做到。 她可以去茳北了,不是去当太孙妃,而是去报仇雪恨。 胡瑶快步走向陈诺,抬手擦去她脸上的血。 陈诺眸中含泪,扯着唇角笑道:“殿下,范应死了。” 少女眼中的泪,随着话落下。 她哽咽道:“殿下,我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他呜呜……他对我有救命之恩,可若不是他父亲,我不会无父无母,不会冻晕在雪地,亦不会被他救……” 少女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悲凉。 胡瑶听着陈诺的哭声,心里堵得慌。 她不知道让陈诺来做这件事是对是错,只是她若是陈诺,她定不愿被欺瞒着。 陈诺喃喃低语说着范应。 范应与陈诺说了许多关于她父母的事,唯独没有告诉陈诺,他与她早就见过。 陈诺刚出生时,范应抱过她。 两家父母还因此有过一个口头婚约,所以当陛下让父亲驻守崎城时,他并未随家人同行。 范应带着贴身的侍从去了陈家。 他想与陈诺的母亲商讨婚事,接他未过门的小夫人一同去崎城。 一路上,范应都在担心小夫人会不会嫌弃他年岁较长,身子病弱。 若小夫人不愿嫁他,他又该如何?可谁知范应到时,才知陈家人遇险身亡。 范应得知后有些难过,但也只是有些。 归崎途中,他无意间看见昏厥在雪中的女孩,想起他那未过门的小夫人。 他想若他的小夫人还活着,应当也这么大了。 所以范应救了女孩。 范应从未想过原来女孩就是他未过门的小夫人。 此刻,他未过门的小夫人握着剑看着他,她又说了一遍,“陈介是我父亲。” 小夫人拿剑的手一直在颤,刺向他心口时还偏了。 “陈诺,对不起。”范应握住剑纠正方向,剑准确无误的刺入心口。 “……小诺儿替我收尸吧,就当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陈诺点头扯着唇朝他笑道:“我与你……两清了。” 范应亦朝她笑,“咳咳咳两清了……” 恩情与仇恨,两清了。 从今以后,他未过门的小夫人不必在活在仇恨之中,她可以为自己而活了。 范应只是还有些遗憾,遗憾他好像有些心悦陈诺,遗憾陈诺不知道他们有过婚约……但还好只是有些。 范应缓缓闭上眼倒下,却再也不知道自己被陈诺抱住。 - 崎城的大雪下了数日,未有停的征兆。 慎十四帮着陈诺为范应料理后事。 顾乐榆则从范志远的兵器库,拾了柄长枪研磨。 胡瑶并未见过那柄枪,只是从慎十四口中得知是柄不光亮,有些钝的枪。 顾乐榆则表示那是柄好枪,还说等他研磨好给她看。 这一日,胡瑶终于见到顾乐榆口中的好枪。 红缨绕着枪尖,系成一个独特的结。 胡瑶认得这个结,亦见过这柄枪。 第204章 扶光 胡瑶接过顾乐榆递来的枪。 枪很重,却又比她记忆中的轻。 她看着枪缨,“这枪上的红缨换过了?” 顾乐榆点头道:“之前的太旧,缨穗己挡不了血。我就照着原来枪上的系法,系了个新的上去。” 胡瑶抚上缨穗喃喃低语道:“旧物自是不如新。” 她亲手为慕渊系到枪上的生辰礼,想着它会替她伴他走过艰难险阻,可终究是散了。 胡瑶把枪递给顾乐榆,“既挑了这枪可要取个名字?” “不取,它原来的名字就很好。” “……原来的名字?” “嗯,这枪鐏上刻着名字,枪名扶光。” 胡瑶明眸微动,似是想到什么,不可置信地低喃道:“扶光……” - “扶光。”慕渊一手扶着枪,一手拉着她往怀里带。 胡瑶故作凶狠地瞪了慕渊一眼。 她分明是问慕渊他那柄枪的名字,他倒好把她给短剑取得名字拿出来说。 “我与阿瑶当真是心有灵犀,名字取得都一样。” 胡瑶撇嘴道:“我才不上当,你准是又在打什么主意,拿话来哄我。” 慕渊纨绔似的勾着唇朝她笑,“我能打夫人什么主意啊。” 他说着就要吻她,吓得胡瑶忙抬手捂住慕渊的唇。 “青天白日又是在外面,你也不怕人瞧见。” 慕渊牵过她捂在他唇上的手,“不怕,就是她们瞧见也会当没瞧见。” 胡瑶偏头避开,转移话题道:“二郎昨日说今日这个时辰要过来,想必是有什么事要与夫君说。” 她深知慕渊在慕天面前,颇有些长兄为父的架势,所以才这么说。 谁曾想以为这么说就不会闹的人,竟单手托着她的脸,吻了下来。 胡瑶回应着慕渊,觉得嘴都要被慕渊亲烂了,他才舍得松开。 慕渊得逞了,心情极好还不忘调侃胡瑶刚才说的话。 “原来阿瑶不是怕别人瞧见,是怕二郎瞧见吃醋啊。” “呸,夫君也就只敢在我面前说这样的话,有本事夫君去二郎面前说,看二郎啐不啐你。” 胡瑶推开慕渊,抬脚就走,没走几步又被慕渊搭着腰带回怀里。 “阿瑶不是说想看我舞枪吗?我现在舞给你看。” 胡瑶明眸一转,摆起公主的架子,“还不快些,迟了本公主可就不想看了。” “臣遵旨。” - 枪尖的红缨和着冬风翻飞。 少年的一招一式骁勇狠厉,与当年慕渊在她面前舞枪的招式截然不同。 胡瑶那时虽觉得慕渊枪舞的有些古怪,但因不懂武功,只觉得好看,衬的他身形格外好看。 如今想来,慕渊哪里是在舞枪,分明是孔雀开屏,也难怪二郎看到后,递给她一个装满金稞子的荷包,让她当赏钱抛给夫君。 二郎…… 这些年,胡瑶派人四处寻找二郎,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与踪迹。 胡瑶有时在想是不是二郎知晓夫君身亡的真相,不愿认她这个嫂嫂,不想见她,所以才躲起来。 她眸中某些情绪翻腾,唇角的笑意化为苦涩,却终是闭了闭眼,再睁眼已恢复如常。 顾乐榆收枪走向胡瑶,“殿下,这果然是把好枪。” “好枪配好将,它是你的了。” “臣定让它锋芒再现。” 顾乐榆把枪交给护卫,笑意盎然的牵过胡瑶的手,“殿下,我们接下来是回临安还是去茳北?” 胡瑶看向廊外纷飞的大雪,“雪停,北上。” - 黄昏下的晤镇,依旧人声鼎沸,热闹不凡。 客栈内,醒木一震,刚还有说有笑的食客瞬间静下来。 说书先生摇扇道:“上回说到朝中众臣得知长公主攻下崎城纷纷上奏,其中不乏言词激烈者,更有谏言者道长公主权势滔天,只恐来日之南魏,会是她之天下……” 此言一出,惹得食客们议论纷纷。 “长公主的权势确实有些太过了。” “是啊,天下十三州多的是几国分一州的,独独咱们长公主一人独占一州,便是历代藩王与皇女也不曾有过如此殊荣。” “你这话就错了,如此殊荣也只有长公主担的起,别忘了南魏自古立嫡立长,若非长公主当年主动和亲,现在又何止只有一州。” “长公主如今也不止有州,她还有兵马,骠骑将军可是长公主的亲卫。” “说的好听是亲卫,说的不好听不就是没名分的侍君嘛。” “没名分的侍君?你这话未免太酸了。不说其他,就单说亲卫在朝为官这一点,已是前无古人。” “长公主对骠骑将军的恩宠,怕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再宠,不还是得看着长公主在府内设南北两阁,在阁中养着幕僚与美人嘛。” “我们这位长公主还真是男女不忌啊。” “这有什么可奇的。” 食客们正说着,一书生站起身问道:“老先生,陛下是何反应?” 众人闻言,皆好奇地看向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放下扇子,缓缓开口道:“陛下斥道言长公主谋反,不如言陛下谋反,并下令有敢以长公主事讪谤者,戮而杀之。” 众人心中皆是一惊,更有极个别者想起之前听来的宫中秘事。 听说长公主出发崎城前,曾在陛下寝殿,与陛下发生争执不欢而散。 那日夜里,陛下发未束,只着寝衣闯了长公主的卧房。 直至第二日午时,陛下才从长公主处离开,连早朝都未上。 陛下无后无妃,又迟迟不肯选秀立后,只怕这其中有不为人知之事。 有人虽这么猜测,却无人敢多言,只默不作声的垂首听说书先生娓娓道来。 食客们听的全神贯注,全然未注意到刚进来的一行人。 胡瑶倒是没想到一进客栈,就听到说书先生在说她攻打崎城的事。 陈诺微微蹙眉,低声问道:“殿下可要让人处理?” “不必。” 胡瑶并不在乎自己在外的声名。 与胡瑶而言,百姓们茶余饭后有闲心聊皇亲贵胄,世家门阀那些或真或假的事,就说明南魏国泰民安。 她闲闲的打量着眼前的客栈,觉得客栈内的布置有些眼熟,就听到有些激动又熟悉的声音。 第205章 不期而会 t